《[综漫]是异能不是咒术》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是异能不是咒术》作者：惶然烟雨【完结+番外】 文案： 以前的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重力使，如今来到了没有异能力的和平新世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国中生而已。 就在他空有异能无处施展，以为自己只能这么平静地过完一生时，这个世界隐藏在深处的暗色一面，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你这傢伙，就是新出现的特级？」 白髮青年以玩世不恭的姿态出现，不由分说地想要将他「祓除」。 夜色下，久违活动了一下筋骨的赭发少年扬起狂气恣意的笑容。 ——就让他看看，是谁想与重力一战！ ———————— 后来，险些被暴打一顿（？）的5t5委委屈屈：「既然中也干掉了那个特级，那就早点告诉我呀。」 —————————— tips： ●五条老师x中也 最强咒术师与港口mafia实力天花板的故事。 ●后期有野犬，大概也有野犬if。 ●咒术未完结，有私设（很多）。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中也，五条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悟中 一句话简介：最强咒术师vs天花板 立意：人是群居动物，多交朋友有益于身心健康 第1章 第一回（修） 「特级？」 「是的，突然发现的，出现在中学的旧校舍，恐怕刚晋级不久。」 学校，最容易产生诅咒的地点之一。也是最容易出现大量人员伤亡的地方。 幸好诅咒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在它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消灭掉，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手的小事罢了。 「我才刚回来诶……」双眼被绷带覆盖的白髮青年随口抱怨了一句，「那么，地点呢？」 「青藤中学。」伊地知说，「五条先生，很抱歉要麻烦您快一点行动了，就在刚刚，接到消息说今晚有几个学生去了旧校舍开试胆大会。」 「……啧，麻烦。」 ———— 东京。 青藤中学。 冬季的寒流已经渐渐过去，校中大片的樱花树还是光秃秃的，枝桠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戴着厚厚围巾的黑髮少年叼着面包在街道上奔跑着，进入校园后速度渐缓，三两下吃完面包后勐地伸手拍向前方那个人的肩膀。 ——不出所料的被抓住了。 「嘿嘿，中也，好巧啊。」 抓着他手腕的少年眉宇间露出一点无奈，「说过好多遍了吧，不要从后面突然拍我，晴。」 「嘛嘛，但是中也真的好厉害，头也没有回，我就『咻』地一下被抓住了！像漫画里的武术高手一样！」 所以就乐此不疲的每天搞这么一出吗？ 中原中也抽了下嘴角，不想再跟自己这位沉迷漫画的同桌说什么。 「中也真的不会吗？像「gaia」一样超~~酷炫的武术，嗖嗖啪啪就把坏人打倒，然后——」松下晴绷住脸，双臂环胸刻意压低声音，「「一切的罪恶，皆逃不过我眼。」」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向前看，熟练的无视了旁边的那个傢伙。就算留他一个人也可以自娱自乐的中二好久。 松下晴从大约半年前迷上了一部新发的漫画，里面主角的师父是个超强的武术师，人设又帅气，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松下晴的心。 然后他就想起了刚认识中原中也时，因为从后面喊他结果自己因为手腕被抓住的力气太大而嗷嗷叫的事。 从此开始了每天的作死日常。 如果他的警惕性下降，绝对就是这傢伙的原因——尽管大概已经用不到了。 中原中也偏头看了一眼还在说着中二台词的松下晴。 「「你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要迟到了。」中原中也打断道。 松下晴：…… 两个人都是国三的学生，如今已经是这年代第三学期，第二次模拟刚结束不久。也就是说，很快就要中考了。 学渣松下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双目无神，「啊啊……为什么数学只考了七分，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 「如果你指的努力是每天熬夜数时间等漫画更新的话，那的确很努力。」 「可恶啊！我哪里有每天！漫画周二和周四是不更新的！」松下晴弹起捶桌，慢慢又摊了回去，两眼放空，「虽然没什么区别……」 「话说，中也呢？」少年半张脸压在课桌上，看向自己面容帅气的同桌，「中也考的怎么样啊？」 对方推过来一张纸，松下晴抬起脸，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一下瞪大了眼，「四、四四四百七十分！」 这一声引起了班里其他人都注意。 「四百七十分？真的假的？」 「是中也同学吗？」 「比上次进步了好多诶！」 「好厉害！」 「英语满分，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状似不在意的撇开脸，随意的回答：「多练习不就很轻松的可以办到吗？」 同学的热情一直持续到了上课前，才依依不捨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插不上话的松下晴这才笑嘻嘻凑过来，「你脸红了哦。」 第2页 中原中也一顿，「啰嗦！围过来的人太多，太热了而已！」 「嗨、嗨。」相处近三年，松下晴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同桌是什么性格，弯着眼睛附和。 「但是说真的啊，明明上次考试中也的数学和理科才刚刚及格的说，现在竟然都快要九十了诶。——你真的不是武术大师吗？！」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gaia」的文化课成绩就超~~厉害的！」 「……」 班主任在上课的前一秒进来了。 「同学们早上好。大家都看到自己的成绩了吧？」 教室中顿时一片哀嚎。 班主任眯眼微笑，「希望这次的成绩能让某些同学豁然省悟，现在努力还是不远的。」 后排同学举手，「现在努力可以考上重点高中吗？」 班主任：「当然……不是，但是可以让你不至于没有高中可上。」 同学：…… 「开玩笑的，努力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班主任收起笑脸，「好了，今天讲一下考试题目，大家把试卷拿出来吧。」 讲台上班主任讲着题，中原中也托腮望着他，思绪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与鲜血与暴力为伴的生活已经如同隔世了。 或者说就是隔世了。 不过习惯了这样和平的生活之后，每天与各种琐事打交道，他倒也不讨厌。 他正胡乱想着，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侧头便看到了悄悄朝自己笑的松下晴。 中原中也：…… 如果是几年前的他，这傢伙的胳膊早就断掉了。 已经被磨的没了脾气，中原中也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气，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对方推过来一张纸条。 「今天晚上有事吗？」 中原中也提笔，「没有，怎么？」 「说到晚上的学校，那当然是试胆大会了！」 「哦，所以？」 松下晴恨铁不成钢，「就是说啊，今晚一起开试胆大会吧！」 「……」 见中原中也很久没有写字，松下晴拿过来又添了一句，「有很可爱的女孩子参加哦！」 中原中也：…… 前后加起来已经二十六岁的他对国中的女生没有兴趣，就算不是国中的女生也没有兴趣。 但是…… 顶着松下晴亮晶晶的目光，黑金色的中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轻轻写下几个字。 「什么时候？」 「哦耶！」 松下晴小小的欢唿一声，也不写纸条了，压低声音说道，「今晚八点半在旧校舍集合，不要迟到啊。」 「……嗨、嗨。」 所以啊，为什么当时会答应下来陪一群小孩子去玩呢？ 单手拎着包走在学校夜晚幽静的小路上，中原中也感到了一丝丝后悔。 天上没有星星，但是月光很亮，隔着很远就能看到旧校舍前站着的几个人。 「中也！」松下晴向他挥手，「你来的好早啊。」 「不……你们来的更早吧。」 现在才八点十分，离说好的八点半还有二十分钟呢。 「因为是第一次，太期待了嘛……」 见中原中也看向其他人，松下晴连忙向他介绍，「这个红头髮的是大谷智也，隔壁班的班长哦。」 大谷智也：「久仰大名啦，中也同学！」 「你好。」 打过招唿后，中原中也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不过没等他开口问，就听到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啊、抱歉，我来晚了吗？」 金色长髮的女生姣好的面容带着歉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等了一下，其他两人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能让女性陷入尴尬的境地，他秉着绅士风度开口，「没有，我也刚到。」 相叶沙织弯起眼睛，「那真是太好啦，我叫相叶沙织，很高兴见到你，中也君。」 夜风习习，她过膝的裙摆划过优美的弧度扬起又落下，细长的双臂背在身后，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后面的两个人见此有些脸红。 中原中也也觉得她很可爱，不过只是基于人类正常审美所以这么认为而已，恋爱的心动什么的还不至于。他点了点头，随意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相叶沙织茫然呆住：「……诶？」 松下晴扶额，上前一步救场。 「这是当然的啦。中也都没有自觉吗？」 「什么自觉？」 「你可是名人耶！超出名的那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不止人长得帅气、运动万能，现在就连学习都是一流了，性格还好。全校几乎一半的女生都喜欢——」 松下晴越说越激动，看到相叶沙织时想起自己这次的目的才堪堪打住。 「总之，整个学校没人会不认识你的。」 中原中也：「哦。」 松下晴：「『哦』？！你的反应就只是『哦』吗？！」 「啊、不然呢？」他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在国中还混的不如小孩，那得多丢脸。 松下晴：…… 大谷智也开口圆场：「嘛嘛，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试胆大会。」 第3页 中原中也跟在两个男生后面，旁边是相叶沙织，慢慢向旧校舍里面走去。 再一次感到了后悔，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答应了这个试胆大会这件事。 轻轻嘆了口气，被旁边的相叶沙织注意到了，她小声询问：「中也君害怕吗？」 「不，没有这回事。」开玩笑，以前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人，手上的亡魂不计其数，如果害怕的话他早就夜不能寐了。 金髮少女闻言向中原中也靠了靠，声音中微小的惶恐可以很好的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那个、我有点害怕……」 「哈？既然这么害怕的话，为什么要参加试胆大会啊？」 看着她颤抖的瘦弱身躯，中原中也由衷感到了疑惑。 松下晴嘴角疯狂抽搐，「中也你……」真的脑子里缺根筋啊。 大谷智也温和的笑了笑，开始圆场：「没事的，就算有危险我们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相叶沙织感激的点头，「谢谢你们，其、其实我一直对这种方面很感兴趣，但是因为胆小才一直没有试过，真的很感谢大家能让我参加。」 总算是又度过了一次难关。相叶沙织暗自咬牙，难怪中原中也条件这么好，国中三年却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果然是因为他这个直男到不行的性格！ 前面很快来到楼梯。 废弃已久的楼梯坑坑洼洼，铁制的扶手上锈迹斑斑，在手电筒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就像干涸的血迹，几人嗅到了腐朽发霉的气味。 手电筒向上打，松下晴一边上楼，一边压低声音讲述着自己听到的传闻： 「青藤中学的楼梯一直是十二阶，但晚上回到宿舍，如果在上楼梯的时候许愿，就会来到传说中的第十三阶台阶，踏上这层台阶就会实现愿望，但相应的……」 他忽然转头把手电筒的光从下而上照到自己的脸上，阴森森道：「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哦~」 「啊！」 相叶沙织惊叫一声，下意识往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靠去，想要抓住赭发少年的手臂。 ——接着就被对方按住肩膀，生生停在了半道。 她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 松下晴也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 惨，太惨了。 他都不知道是钢铁直男中原中也惨，还是计划夭折的相叶沙织更惨一点。 「喂，你说楼梯一般是十二阶的，对吧？」 「啊、因为十三阶不吉利嘛。怎么了？」 中原中也扬了扬下巴，「你自己看。」 松下晴将手电筒顺着楼梯向下照。 他才走到楼梯中间，下面理应只有六层台阶才对，但此刻借着光向下看去的时候，旧校舍灰尘落满的地面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一片无尽的漆黑，楼梯绵延向下，消失在黑暗中。 「一，二……十一，十二，十、十十……」 「十三阶。」中原中也接道，「从我这里数也是十三。」 松下晴惊恐脸：「这、这……」 「而且，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相叶沙织和大谷智也已经好久没有出声了。 「不会吧……」松下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点点看向自己右边的大谷智也。 红髮少年此刻眼神空洞，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抬起头，咧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中原中也皱着眉推开挂着如出一辙诡异笑容的相叶沙织，拉着松下晴远离了他们。 「啊啊，中原、中也……」 磨损磁带一般的声音从『大谷智也』的喉咙中发出。 第2章 第二回（修） 「最优秀的是我才对啊，中原、中也……」 相叶沙织歪扭着脖颈看过来，声音粗粝的不像女生，「中也君，是我一个人的，早野君、田君……所有人都要喜欢我哦……」 松下晴目瞪口呆。 「应该是放大心中情感的某种手段，晴，呆在我身后。」中原中也皱了下眉。 「中原中也……去死啊！」 「中也君……中也君！」 两个人尖嚎着冲过来，挥舞着没有任何章法的动作被中原中也随意的踢飞出去，撞到楼梯的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低着头没了动作。 松下晴从他身后冒头，「就、这么简单……？」 忽然就不怕了。 躲在赭发少年身后的他心中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明明对方的嵴背并不宽阔。 「还没有。」中原中也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插兜，仰头望向被黑暗笼罩的天花板。 「喂，出来吧。」 「出、出来？什、什什么出来啊，中也你不要吓我……啊啊啊啊！！」 松下晴看到了那片黑暗中突然显现的怪异生物，或者说是不是生物都不确定，他惊骇的向后仰倒，被中原中也揪住领口，才没滚下楼梯。 那个东西有着三头六臂，皮肤像是被剥掉一样的暗红色，每个头上都有着大大小小挤在一起的眼睛，牙齿外翻，摩擦间发出『咯咯』的恐怖声音。 它从天花板落下，六只手臂像是蜘蛛一样扒住楼梯的扶手，蹲在上面。 「咯咯咯咯咯……」 「简直……不堪入目啊。」这种长相这辈子读不会想再见第二次。 「中也、中也，你要做什么……我们赶紧快跑吧！」松下晴惶恐的望着一手插兜的少年一步步踩上楼梯。 第4页 中原中也回头瞥了一眼，弯腰抓住扶手下不省人事的两个人连着手中的书包一起扔到松下晴旁边，他重新看向怪物，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你看好他们，呆在那里别动。」 现在明白了，原来他会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身穿简单学生装的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他衣摆扬起，往日如同天空一般透亮的钴蓝色眼眸，此刻森冷如刀锋，赭发少年嘴角咧开略带兴奋的笑，他对着怪物轻轻歪一下脖子，「久违的可以活动活动，可别让我失望了啊！」 对于松下晴来说，那是一剎那的事。 少年的身影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煳，似乎又有暗红色的光一闪而过。但他那飘在半空的衣摆与髮丝、脚下龟裂的水泥阶却昭示那并非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同时还有—— 怪物的身体如同被超速的卡车撞到一般，弯折成奇怪的弧度重重的镶嵌进对面的墙壁里，蜘蛛网一般的裂纹一寸寸扩散。 「……」松下晴张着嘴，却像被什么堵塞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分身么，啧。」 中原中也倏地回身，「喂，晴！低头！」 松下晴下意识照做，下一刻感受到了从他头顶刮过的凌厉劲风，眼前中原中也的身影才渐渐消失。 那是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的残影。 下意识想到了漫画中的设定，松下晴僵硬的脖子一寸寸回过头。 迎面而来的不明东西让他下意识闭上眼，松开了握住的手电筒，忐忑的等待下没有任何被击中的感觉，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中原中也白皙修长的手指，然后看到了对方手上一下下滴落的暗红色液体。 那是再一次现身的怪物分身的躯体破碎而飞溅开来的血液。 整个楼梯间瀰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暗红色的液体遍布。 松下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中原中也意识到普通人接受不了这种场面，而且这个怪物也总是意图趁他不备偷袭松下晴等人，于是抽出口袋里还干净的那只手拎起自己的书包。 「抓住那两个人。」 暗红色的异能裹挟着四人飞向透来月光的的窗户，一脚踢破后终于离开了旧校舍。 「中、中也……」来不及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惊奇，松下晴颤抖着手指向了某个方向。 中原中也偏头望去，刚好与闪着诡异红光的眼睛对上视线。 一个与先前大同小异的怪物蹲在旧校舍楼顶，它三个脑袋上的瞳孔死死盯着中原中也。 「咯咯咯咯咯！」 比起先前的分身，眼前这个显然多了几分生动。 「这才像样啊！」 中原中也将书包丢进松下晴怀里，轻轻用力将他推向远处。 「你带着他们先离开这里，别回头看。」 就算他这么说，松下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周身覆盖着红光的少年漂浮在半空。 云层翻涌，夜风凌冽，风穿过校舍破损的大洞发出的呜声沿着空气扩散，他略长的髮丝却温顺的搭在脸侧，衣摆也没有丝毫起伏。 月光在他脸上打下浓重的阴影，他钴蓝色的眼眸却闪着森然的光，带着如同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等到猎物一般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暗红色的光如同死神镰刀上干涸的血渍，无端地令人心底发寒。 只看了一眼，这副危险到妖冶的场景深深的刻在了松下晴的心底。 那双非人的眼瞳——月下显露獠牙的野兽。 ———— 夜幕下的月光，在某个时刻暗了一度，像笼了一层暗色的纱。 中原中也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一瞬间感知到了附近有人类的气息。 会是敌人……吗？ …… 青藤中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以青绿色调为主。 学校并不算大。 五条悟站在校门前抬头看了看，眨眼间便来到了锁着的门的另一边，他踏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旧校舍的方向。 从诅咒出现到现在的时间已经够那几个小孩死十多回了，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把人救下，既然如此，又何必着急呢？ 只允许咒术师进入的「帐」已经放下，确保这里的战斗绝不会被普通人所知晓。 他们只会在明天惊异于建筑的突然损毁而已。 白髮青年很快来到了「帐」前，他向前迈了一步，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屏障后。 里面的场景，不出意料的被破坏的很严重。 他稍稍抬头，隔着绷带看向那个蹲在瘫倒一半的宿舍楼上的少年，姑且称作少年吧。 因为它外表一副学生的样子。 「你这傢伙，就是新出现的特级？」 单从对方干净整洁的外表来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是它身上那份隔着老远就能感知到的污浊力量彻底暴露了它的身份。 赭发少年双手插兜，低头看去，「哈？」 「我们速战速决呗，我着急回去睡觉。」五条悟露出轻佻的笑。 眼睛微眯，中原中也颇感有趣：「你是说，想要和我打架？」 「会说话……吗？有点意思。」 五条悟抬起胳膊，黑色长袖微微上缩，露出一节偏白的手腕，伸出手指对着中原中也勾了勾，「希望你不会让我感到太过无聊吧，虽然可能性不大。」 第5页 「哈？你在开玩笑吗？」中原中也双腿发力站起，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狂妄的傢伙，扬起冷笑，「倒是你，说话这么自大，一会儿可不要哭着求我停下啊！」 「唔……」五条悟歪了歪头，感觉这句话似乎有点歧义，不过毕竟对方是诅咒，还是不要要求它有常识比较好。 中原中也向前一步踏空落下，以重力加速到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直直向着五条悟的方向坠落，尖唳的破空声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一声巨响，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崩裂轰鸣。 地面以赭发少年为中心向下凹陷，水泥地上蛛网裂隙摧枯拉朽般一寸寸蔓延。 灰尘自下而上席捲，被劲风盪开。 而导致这副如同世界毁灭景象的人，他一腿微微屈起，一腿笔直站立在地面，插在校服裤口袋里的双手丝毫未动，飞扬的灰尘恐惧一般在他周身逡巡，白洁的校服上衣仍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诶？威力不错嘛。」 中原中也偏了偏头，月光下透彻到不像人类能拥有的钴蓝色眼眸倒映出白髮青年的身影。 速度很快？ 不，绝不是那么简单。 轻眯了眯眼，中原中也否定。 「这就是你的能力？」 「感觉很敏锐哦，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快就发现的诅咒，把你划成特级也太委屈啦。」 诅咒？ 陌生的名词记在心里，屈起的腿放下，压低重心，瘦削的身影子弹般破开空气，旋身，踢腿。 即将被踢爆脑壳的人却没有丝毫危机意识，保持着随意的站姿一动不动。 那记势如破竹的踢击停在了他耳侧不远。 不、严格而言并不是停滞，二者的距离还在接近，只是越来越慢而已。 无限接近，却又永远无法到达。 五条悟嘴角噙着笑，「我的能力，简单来讲的话，就是无限级数吧——你知道这个吗？不知道也无所谓。我想说的……」 他抬起一只手，轻而易举的跨越了将中原中也阻隔在外的无限，握住对方纤细骨感的脚腕，「就是这样。」 中原中也眯起眼，领悟力并不差的他立刻明白了五条悟的意思，所谓的无限级数，越接近速度越慢的效果只对于除我五条悟之外的事物有作用，而他自身可以轻易的接近其他人，无限却不会失效。 这似乎是无解的存在。 但他五条悟毕竟不是神，或者说，就算是神，也是有极限的，何况是人呢。 中原中也的能力是重力，提起重力，学过物理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大概就是重力加速度，地球的重力加速度是98米每平方秒，而木星则是2479米平方秒，也就是说，重力越大，加速度越大，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这与五条悟的能力是相悖的，一个加速，一个减速，究竟哪方能够胜出，那就要看自身力量了。 赭发少年扬起一个狂气的笑，在一瞬间将异能的输出值拔升十数倍，到达了极其恐怖的界点。 五条悟反应极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向另一侧勐地歪头。手中虚握着的那条腿沖碎了无限，擦着他的耳边略过， 五条悟咂了下嘴，一根手指插进绷带与皮肤间的缝隙，勾住布料将其拆下。 白色髮丝散落，掩藏在布料下的眼睛是比中原中也还要浅淡的冰蓝，白羽般的睫毛纤长。 以人类的正常审美来看，这傢伙无疑是很帅气的那一类。 中原中也抬了抬下巴，有点惊讶，「你原来不是瞎啊？」 五条悟：…… 他缠绕着绷带时与摘下来完全是两个人。 人总是视觉动物的。 之前对方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及缠绕垫绷带让中原中也不可抑止的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倒霉搭档，导致怒从心起想打人，对现在的五条悟就没了那种感觉。 活动也活动过了，如果真的放开手脚这座学校可就没了。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中原中也放松肌肉，杀气也一清而空。意识到上一句话很容易被人误解成嘲讽，他便又补了一句，「拆掉绷带挺好看的。」 五条悟扯开嘴角，「哈？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我说真的。」 第3章 第三回 夜幕下翻涌的云层不知何时褪去了，月光没了遮挡，洋洋洒洒铺落，满是裂隙的崩坏地面上，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之间，气氛陷入了凝滞。 被诅咒……赞美了样貌？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果然很有趣，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嗯……决定啦！」 开心的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指向对面的少年，「允许你选一个喜欢的死法。」 「喜欢的、死法？」 中原中也额角倏地绷起一根青筋。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却不会因为失去区区绷带而改变，「可笑，你不会认为自己真的能干掉我吧？」 「当然……不是啦，我是认为可以轻易的干掉你。」 尾音未落，月下帅气青年的身影便如水中月一般于空气中破碎。 中原中也冷嗤一声，看也不看的旋腰抬腿。 凌厉的踢击再一次在击中目标前无限的减慢了速度。 「你的手就像粘在口袋里一样诶……认为只靠双腿就能击败我吗？」 第6页 「好心提醒你一下，再不认真起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哦，你也不想带着遗憾下地狱吧？」 「……」 中原中也拧眉，意识到这架似乎不能不打。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执着于杀掉自己，不过这样的人他见过的多了去，如果一个个深究，早就累死了。 他顿了顿，开口：「想打可以，换个地方，下周我还要在这里上课。」 旧校舍废弃了无所谓，如果把教学楼打碎他就要被迫休学了。 眼前再一次失去了青年的身影，中原中也不在意的收起踢出的腿，回身看向闪现到另一侧的五条悟。 对方弯腰歪着头看他，像是在看一个未解之谜，满眼不解。 弯、腰。 额角的青筋又暴起两根。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你说……下周在这里上课？」 「啊，你有意见？！我看起来不像学生？」 「嗯嗯……倒不如说是太像了。我知道了——是被诅咒附身的中学生吧！」 「你这傢伙说谁被附身了！哈？」 暗红的光重新亮起，脚重重跺地，水泥碎石脱离重力悬浮空中，在他的控制下挟着比子弹更加强大的力量袭向那个令他不爽的傢伙。 当然没有指望这随意的攻击能伤到对方，只是发泄下怒气罢了。 「从一开始就一直自言自语些莫名其妙的话，诅咒？谁准你这么称唿我了？」 「……诶？」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现在仔细看来的话……」 对方身体中那份污浊力量确实与诅咒有着些许不同。 所谓诅咒，简单而言就是人类负面感情的集合体，充满不详的恶感。而眼前这个少年身体里庞大的力量，只是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而已，之所以用『污浊』来形容，也只是因为它太过庞杂。 给他一种五彩斑斓的黑一般的感觉。 看久了感觉眼睛很难受，五条悟揉了揉眼角，重新集中精力去辨别那份斑驳的力量。 如果人类负面的情感集合称为诅咒，这份力量的凝聚体称为咒灵；人类正面情感的集合称为信仰，其凝聚体称为神明——尽管他从没见过后者。 那么，这两种力量的集合体是什么呢？ 五条悟突然笑了出来，「总之不会是人类吧？」 「哈？」 「我说啊，你并不是人类吧？」 中原中也深深皱起眉，冷笑爬上嘴角，「果然，你还是赶紧去死比较好。」 「诶诶、我投降，我不打啦！」 这回轮到五条悟不干了，尽管不会被打到，他还是左躲右闪，一边说着示弱的话。 「呵，晚了。」 尽管这么说着，中原中也也没有用上双手。追了一会觉得没劲便停了下来。 不再理会笑眯眯的五条悟，中原中也转身就走。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不是不打了吗？回去写作业。」 「你还真是学生啊？」 「呵。」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只是不带感情的笑了一声。 如果感情可以量化，他对这个莫名其妙又烦人、还踩他雷点的白毛的好感度绝对是零。 「哈哈，抱歉抱歉，都是误会啦。」五条悟脸皮厚，不在乎对方的冷脸，「你今晚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中原中也脚步停下，抬头看了看，不答反问，「那是什么？」 「是我先问的，先来后到哦。」 中原中也：…… 怎么说前后加起来二十六的人了，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试胆大会。」 「只有你一个人吗？」 「先来后到。」 「嗨嗨……」五条悟耸了耸肩，「那个是「帐」，就是一种屏障，只有特定的人才被允许进入。」 「不是。」 「……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五条悟弯了下眼睛。 这孩子……意外的很有原则啊。 「其它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离开了。」中原中也将脸凑近，仔细观察着暗色的屏障，「你是来救他们的？」 「算是吧，不过我的主要任务是祓除诅咒。救人可有可无啦。」 「是吗……」意义不明的感嘆了一句，中原中也抬脚轻轻踹了一下，面前的那层「帐」便纸片一样破开了大洞。 「哦哦！」五条悟双手合十，发出了惊嘆的声音。 「啧，你不是赶着回去睡觉？」 「嘛嘛，毕竟误会了你，你还帮我完成了工作，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完全不必要，谢谢。」 「怎么会不必要，我觉得非常必要诶。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前后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告诉他也无妨。 「……中原中也。」 「诶……是中也啊。」 「你这傢伙是自来熟吗？不要用那种语调喊我的名字啊！」 总让他想起某个令人火大的傢伙。 「有什么关系嘛，中也的名字很好听。啊啊，对了，我叫五条悟。完全不介意中也喊我『悟』哦。」 中原中也给了他一个冷笑，眼神示意快滚。 「我还没有表达自己真诚的歉意——」 「不需要，快滚。」 第7页 赭发少年的身影消失，接着在不远处传来了沉闷的击中□□的响声，伴随着咒灵的哀鸣。 「嗨嗨……真的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被讨厌了。 不过本来就没多少人不讨厌他。 五条悟无所谓的弯了弯唇。 这群最高二级的诅咒窜出来想要吞噬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该可怜谁。 「餵——中也，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这群傢伙每天都会来找你打招唿哦！」 「哈？」解决完杂碎，正打算回家的中原中也勐地回头，「你以为这么说我会信吗？」 五条悟摊了摊手：「随你啦。不过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哟。」 低头看了眼递到眼前的纸片，中原中也眉毛一挑，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然后听到五条悟用很假的惊讶语气说道：「原来你有手啊！」 中原中也：…… 五条悟：笑眯眯jpg 就算是大人也会记仇的嘛。 —— 那份庞大的力量甚至远远超过了特级咒物，对那些诅咒也更具有诱惑力。 之前没有见过诅咒……是有人为他下了封印吗？ 不过昨夜见到人的时候，对方的身体中只有翻涌着的力量，没有发现破碎的封印痕迹。 五条悟翻着手里的档案，陷入沉思。 十岁时突然出现在东京，没有过去的孩子，被某家孤儿院收养，进入国小，十二岁升国中。成绩优异，同学关系良好，无不良记录。 除了那份迷雾一般的过去，中原中也的经歷与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 但那时他所表现出的实力却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 一切不合理之处的解释，应当会在从他出现在东京之前的十年经歷中找到…… 桌案上手机适时震动起来，五条悟倾身看了一眼。 「未知号码东京」 —— 「喂，你也看到这傢伙的下场了吧，趁早逃跑我可以饶你一……好吧。」 中原中也抬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才短短十分钟不到，又有两个怪物、照那个傢伙的说法应该是「诅咒」，又有两个诅咒出现袭击他。 即使在它们之前有无数同类前仆后继死在了中原中也手里，即使结伴而来的同伴惨死，这傢伙还是嘶吼着扑了上来，迎接死亡。 虽然一个两个都弱的离谱，但是真的很烦人。 无法用言语沟通，威胁同样不管用。 「……啧。」 还真的被那傢伙——五条悟说对了。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一瞬间怀疑这样的结果是五条悟搞的鬼。 但……不会的。 尽管只跟那傢伙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不过打一架向来比其他任何方式都能更好的了解一个人。他对五条悟的好感有限，对后者的实力却是认可了的。 这样的人，绝不会屑于耍阴险手段。 所以—— 中原中也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拿出昨晚接过的纸片。 他昨天一晚没睡，因为诅咒的缘故。 就算身体素质好一晚不睡没什么影响，还有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周、一月呢，再怎么强悍的人也受不了，何况后天周一就要去学校了。 普通人大多时间看不见诅咒，他可不想上课的时候突然做出在他人眼里奇怪的动作，被当做精神异常可是奇耻大辱。 也不是没想要通过别的途径解决，可一来他对诅咒这方面完全不了解，二者即使在谷歌上搜索，出来的也只是某些不明所以的词条，甚至还有什么「如何诅咒前男友」这样的奇怪选项。 ……就算有一万个不想，也只能这么做了吧。 犹豫许久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拨打了某个号码。 「——」 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喂？怎么不说话？你好啊！」 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中也。」 第4章 第四回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虽说是建立在东京郊区，不过和深山也没什么区别了。 距离那晚的第二天，周日，中原中也在连续两晚的通宵后，来到了五条悟口中的地点。 也就是这里。 赭发少年疲惫的揉着额头，眼底已经有了明显的青黑，这是两天未睡留下的印记。 抬头看了看学校古朴的大门，他继续向里走去。 进入校门的瞬间，中原中也一怔。 「已经感觉到了吗？」 白髮青年『嘿咻』地跳落到地面，「这里有天元大人设立的结界，诅咒是无法进入的。」 一直如影随形觊觎着中原中也的诅咒被拦在结界外，让他稍稍轻松了一些。 「不过，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狼狈啊……」 「……」即使对方眼部缠绕着绷带，中原中也也能猜到那双眼睛一定是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哈哈，开个玩笑，中也能撑到现在才来我很意外的。」 中原中也：……嘁。 他高估了这幅未成年的躯体。以前在港黑，忙碌时一周不眠不休都是常事，但是现在的身体几乎没有过熬夜的经歷，撑不住也很正常。 虽说如此…… 被这傢伙小看了，总觉得很不爽。 「好啦，闲聊就到此为止，我带你进去吧。」五条悟适时停下。 第8页 青年转身径直向校内走去，听到身后不情不愿的脚步声以及少年恼火的轻啧后，被绷带遮盖的眼眸中泛起笑意。 他其实不是故意想要逗人玩的，但是真的太有趣了。 「餵……」 「嗯？」 中原中也别别扭扭开口：「你说的两个办法，是什么？」 昨天在电话中五条悟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有两种办法。」 「什么？」 「你来这个地方，我就告诉你。」 五条悟握拳敲击手掌，「哦，这件事啊！」 「哈？你这种『原来还有这回事』的语气是在耍我吗？！」 啊，又炸毛了。 五条悟摆手，「当然没有，好吧好吧，我这就告诉你。」 「第一种方法。」他竖起一根手指，「就是像现在一样，呆在结界里就不会有诅咒靠近。」 「然后是第二种，学会控制那份力量，把它完全收敛起来。」 中原中也眉心一跳，「……你这傢伙完全就是满口废话啊。」 「冤枉，我说的可是唯二可行的办法。」五条悟双手摊开。 赭发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移开视线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的绷带……还是拆掉比较顺眼。」 拜某人所赐，看到这种东西时他的怒气即使只有三分，最后也会变成三十分。 「诶？」 没有理会五条悟的疑问，中原中也：「解释一下你说的『可行』。」 「嗯……第一种就不必解释了吧？」五条悟不高兴地撇了下嘴，接着又勾起唇角，弯腰作势要勾住中原中也的肩膀，最后在少年极具威胁性的凌冽目光中讪讪作罢。 「……至于第二种，控制力量的方法是可以学习的嘛。」 「你的意思不会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青年欢快地打了个响指，白色的髮丝随着他的动作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呈现出一种毛茸茸的质感，「来这里上学吧，中也！」 中原中也：…… …… 「去见校长？」 「嗯，考核不合格的话可能会被拒绝入学哦。」 中原中也：…… 「真亏你刚才还能一副得意的样子说出『来这里上学吧！』这样的话。」 明明决定权并不在对方自己。 五条悟一点也不脸红的竖起大拇指，「这都是因为我对你信心十足啊，中也！」 跟着五条悟穿过光秃秃的树林、穿过古色古香的建筑，来到一扇木门前。 五条悟推开门，「到了。」 中原中也不客气的先他一步走了进去。 「又迟到了，悟，这次可不是几分钟的事了。」 门内大堂最内侧坐着一个板寸蓄着鬍鬚的中年大叔。他的身边摆放着许多可爱的玩偶，看起来格外的不协调。 「原谅我吧，我已经很尽力的在说服中也来我们学校啦，不过事情比我想的要稍稍麻烦一点。」 「说服？你之前说的是有人希望入学……算了。」 这个大叔似乎已经被五条悟坑习惯了，竟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中原中也默默对他多了一丝同情。 「那么……中原中也、对吧？」 「是，初次见面。」 （五条悟：为什么中也对他这么有礼貌啊！） 两个人默契的忽视了某人的声音。 校长，也就是夜蛾正道，没有看出这个被五条悟特别关照的少年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学习控制力量的方法。」中原中也实话实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诅咒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不在我的关心范围里，所以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满口正义的回答的话，只能说抱歉了。」 「嗯。」夜蛾正道点了下头。 「你合格了，欢迎来到咒术高专。」 出乎预料的结果，中原中也眨了下眼：「……谢谢？」 「恭喜恭喜！果然我看人的眼光很好呢。」五条悟突然冒了出来。 「……抱歉，之前说的不准确——来这里的目的还有一个。」中原中也木着脸斜斜指了下因为他的话突然停住的五条悟，「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夜蛾正道『唰』地站了起来，满脸严肃的说，「我很看好你，中也君。」 五条悟：「诶？？？」 …… 周一。 「中也同学，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放弃参加中考的资格现在就毕业，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啊……因为有必须的原因。」 秋吉理奈，中原中也国中三年的班主任，对这个相貌精緻帅气、学习认真且听话的男孩子很是喜爱，平日里也照顾颇多，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十分钟前还在为少年优异的成绩而高兴，接着便得知了对方要放弃中考，这样的堪称噩耗的消息。 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大喊出来，秋吉理奈挤出笑容： 「老师能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中原中也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抱歉，老师。」 「再多考虑一下吧，以中也同学的偏差值，东京任何一所高中都可以任意选择，以后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无论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放弃未来这样的选择都是最不可取的啊！」 第9页 她说的这些，中原中也其实都不在意，但那份为他着想的心情却让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我……」 「哟！你们谈好了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戴着墨镜的五条悟探头进来。 「喂，你进来做什么？」 「因为等了好久中也都没有出来，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中也同学，是你认识的人吗？」 「他……」 还未说完的话再一次被某个傢伙打断，打断他的五条悟扬起爽朗的笑容，「没错，我就是中也未来的班主任啦！」 白髮青年身体一歪，揽住了身边站着的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纤细的骨架完全被一米九的成年人揽在怀里，前者尽管心中不爽，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秋吉里奈：「……诶？」 鑑于有老师在场，中原中也勉强压下想打人的心情：「就是这样……我已经决定要去这傢伙任教的学校了，老师。」 「……我明白了。」与五条悟对视片刻，似乎理解了什么，秋吉里奈抿了下唇，「老师不会阻拦你的，但是……」 …… 「可恶……『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什么意思？」 听着少年理解不能的抱怨，五条悟四指抵住嘴唇，发出了『噗噗』的笑声。 「喂！」 眼刀射过来，五条悟正了正色，「被担心了难道不好吗，中也同学。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噗……哈哈哈哈……」 踢击被躲过，中原中也不爽的『啧』了一下。 「你跟着我的任务只是替我清理那些杂碎吧？擅自进入办公室这种事我可从没同意过。」 「唔……因为想看看在学校的中也是什么样子。」 「哈？」 五条悟笑而不语。 会产生这样的好奇也是很正常的，那份档案里关于中原中也形容，和他面前这位似乎完全不搭边。 见过了少年杀意凌厉、气势逼人的样子，当然也会好奇对方所谓『普通学生』的一面啦。 想到这里，五条悟忽然撇了下嘴，收敛起笑容。 「既然中也要在去我任教的学校，所以我就是中也的老师了吧？」 他加重了『老师』的读音。 「算是吧——虽然完全想像不到你这种傢伙竟然会是老师。」 「那……明明都是老师，为什么待遇完全不同呢？」 「？」 「就是这个！『你在胡说些什么』的嫌弃眼神！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却总是带着杀气。但是面对理奈老师的时候就完、全、不、会！」 「开什么玩笑，你这傢伙为什么会知道老师的名字啊！？」 「啊、因为办公室门口有放着牌子……话说重点是这个吗？？」 中原中也眼神死：「呵。」 「……真不可爱。」五条悟嘟嘟囔囔。 「啊啊，非常抱歉，我不是你希望的可爱学生。」 「没关系，只要中也乖乖喊『老师』，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硬了，拳头硬了。 中原中也终于还是没忍住动了手，然而单纯的物理攻击完全没办法打到某个令人窝火的人，只能让自己更生气。 「诶，不打了吗？」 「没有必要。」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就轮到我啦！」 挂着清爽笑容的五条悟趁少年不注意来到他身后，勐地双手从对方腋下穿过，轻轻用力把人提了起来。 「好轻，你该多吃一点了。」 中原中也懵了一下。 「突然之间、混蛋你做什么！！」 「啊、新的称唿。」 继『你这傢伙』、『餵』之后，新添了『混蛋』。 「给我放手啊！！」 「不要！」干脆的回答。 「中也就好好的接受未来老师的关爱吧。」 压制反抗之余，五条悟双指并齐，聚集起的咒力将两人包裹。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面前的景象就变成了高专学校。 「混蛋……」 「嗯，有没有觉得老师很厉害？」 中原中也冷着脸反手给了他一肘，用以表示内心的怒火，反正也不会打中…… 「唔——」 「痛痛痛……」 意外的打中……了？ 中原中也对此感到了一点内疚，不过更多还是报復成功的快意。 看着表情夸张到扭曲地捂着肚子跪倒的某个人，少年轻哼一声，透彻的钴蓝色眼眸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你想装的话——」 他上前一步，阴影将白髮青年的脸笼罩，刻意拖长的尾音，威胁的意味显露无疑。 「我不介意让你更像一点。」 五条悟立刻起身，墨镜下的双眼弯弯。 「好神奇，突然就不疼了诶！」 —— 终于摆脱了某个烦人的傢伙，中原中也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 他仰躺在床上，抬起小臂遮住微微亮着的双眼，指尖轻颤。 「……啧。」 之前十数年隐于黑暗中与鲜血与暴力作伴的经歷，终于是深深刻在他的骨血中。 他的内心正为这片充满危险的未知而兴奋着。 果然，和平的生活还是不适合他。 第10页 第5章 第五回 郊区。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周遭树林环绕，空气清新，今天天气也很好。 上午刚从青藤中学离开，回到宿舍的中原中也打算小睡一会。 接着宿舍的木门就被『啪』地打开，一个绝对不想见的人出现，污染了整个房间的空气。 白髮青年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制服。漂亮的眼睛遮在墨镜后面无法看见，扬起的唇角却轻而易举的暴露了他欢快的心情。 「中午好啊！」 『彭』地一声轻响。 用力投掷出去的枕头被对方随意的闪过后，贴着墙无力滑落，没能造成任何伤害。赭发少年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眼神不善地盯住五条悟。清冽的声音沾染了些许困顿的低哑。 「你最好有正事。」 视线从少年凌乱的髮丝移到对方的脸上，五条悟笑容更深，「锵锵！」双手从后面伸出，让少年看清了袋子上的文字，「是午饭啦！」 「中也今天也没有吃早饭吧？」 「啊……谢谢……」明显愣了一下，中原中也下意识道。 他背对着窗外的光。不爽与嫌弃的情感消失之后，那双钴蓝的眼眸就如同暗月下起伏的海，平静到即使星月坠落也不会泛起碎光的涟漪。 违和感。 五条悟墨镜下的双眼微微敛起，很快又曲起淡淡的弧度。 他站在床边，弯下半身，那张脸忽然凑近了中原中也。 钴蓝与冰蓝隔着镜片交错。 这种距离下，两人彼此间唿吸可闻。 中原中也反射性仰头远离，用力过勐直接躺回了柔软的床铺上。 五条悟唇角的弧度愈大，在少年被愤怒点燃的明亮眼眸中露出笑容。 这样突发奇想的结果就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少年揪住领口，用力拉扯着跌进床被。扑面而来的阳光与少年的气息，让他下意识摆出了发动术式的手印。 两手拎着的食品袋理所当然的脱手了，这一发小插曲似乎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造成这一场面的中原中也神情怔忡，第一次与人类距离过于亲密的接触令他耳尖隐隐发烫，对方身体的温度有些过于高了。 刚才的举动只是一气之下的选择，此刻某个讨人嫌的傢伙如愿跌倒，甚至一半的体重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把人逮住暴揍一顿？ 似乎可以，但是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而且对方的能力很麻烦，动起手来一不留神宿舍绝对会坏掉的。 就这样把他推开？ 那就太便宜他了，还不如上手揍呢。 打不能打，又不想轻易放过他，就这样陷入了两难。 中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两人周身落满金粉。 「噗……」五条悟闷笑起来，唿出的热气喷洒在少年纤细的颈间，随着气息颤动的胸膛震得他身下的中原中也突然手痒。 「中也君，就这么喜欢老师吗？」特地用了『君』这个称唿的青年露出了促狭的神情，「不用这么麻烦啦，只要中也君好好的说出来，老师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给我滚开啊！」一脚把这个不知廉耻的教师踢开，中原中也坐起身的同时慢慢握紧了拳头。 被杀气锁定的五条悟依旧没有自觉，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里，变红了哦。」 「……嘁。」 像是被针戳到的气球，迫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无踪，少年捂住耳朵，似乎觉得丢脸，又立刻放下手，强撑着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唔……脸也红了，有点可爱…… 当然这句话五条悟没有说出来，他这次是真的有正事的，可不能把时间用在打架上。 弯腰拾起落地不久的食品袋，他有些意外的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完好无损，不像是摔到地上的，反倒像有人轻轻的放下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瞭然的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五条悟笑眯眯递出一份午餐。 「快点吃掉，下午是真的有正事啦。」 「……」不爽的接过袋子，中原中也以眼神催促某个碍事的傢伙赶紧离开。 对方抬起另一只手上的袋子，以无辜的表情回望：「我也没有吃午饭，中也要这么残忍的把我赶走吗？」 中原中也残忍道：「关我什么事。」 「诶？？」 最后在因为五条悟堪比地壳厚度的脸皮，他还是留下吃掉了自己带来的食物，才如愿以偿的被赶出房间。 门彻底合上之前，他留下一句：「时间紧急，要快点换好衣服啊！」 骗鬼咧，真要着急这傢伙还能闲到惹三番五次他生气？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从里面踹了一脚门，以作回应。 —— 「中也、这是什么穿着啊！？」 突如其来的喊叫惊落了一地灰尘。 「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五条悟推了推快要滑落的墨镜，声音难得有些无力。 中原中也的穿着向来很讲究的。以前作为□□干部时，意式高定的西装三件套即使是战斗时也从不褪下，即使每次动手之后就要丢掉几千万。 因为不缺钱。 而现在没了钱，高定服装变成了几百几千日元的平价款，但是洁整这点始终没有改变。 第11页 白净的衬衣没有一点褶皱。他将袖口向上挽了几折，整齐贴着手肘稍下的部分，露出经过锻鍊、在如今的少年中很少见到的匀称肌肉线条。 依旧是双手抄兜站立，他的嵴背挺的笔直，这样的姿势很轻易的就能够注意到他纤细的的腰线，再往下黑色的长裤将他笔挺的双腿包裹。 衬衣外扣自下往上一丝不苟的扣好，唯独最上的一颗松散着，白皙的锁骨显露无余。 如果单是如此，五条悟也只会感嘆一下少年精緻的外貌与穿着，但…… 他的视线从锁骨向上几分，顿住。 白整的衬衣布料，细腻的皮肤，单色调中唯一突兀的……漆黑的项圈。 注意到青年的目光落点，中原中也不甚在意的抽出左手，食指插进项圈与皮肤的缝隙，随意的扯了扯。 「怎么了？」 皮质的项圈轻轻勒住少年的脖颈，在皮肤上落下印记，黑与白的对比碰撞，青涩与色气的相与交融，轻而易举造就了那份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奇异魅力。 那双没有自觉的清澈眼眸，更是可以轻轻松松激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 日本人的恶劣兴趣，就是喜欢看美丽的东西在最灿烂的时刻毁灭。他们也乐于亲手去缔就这种事，若是更变态一些，便会热衷于将那一幕以悽美的文字记录下来，反覆品读。 实在是叫人无法理解。 五条悟出身名门，因此即使他样貌精緻，也从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过，但是在他祓除诅咒的经歷中，这种事情却并不算少见。 毕竟花朵凋零时的不甘与怨愤，本就是一种极强的诅咒。 五条悟沉默的时间略长，中原中也有些怀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犹豫问道：「这样……不好看吗？」 「没错，丑死了，你还是赶紧摘下来比较好。」摸了摸下巴，五条悟严肃点头。 十四岁的少年，骨架发育将始未始，身材纤细如同少女，却又有着与少女不同的力量美感，少一分显得稚嫩，多一分又过于刚硬。正是被称作花季的年龄。 此刻他忽然想起秋吉里奈的话，便一点也不想笑了，甚至无比贊同。 「特别丑？」 「嗯！」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看了。」 五条悟：……诶？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不是说有正事？时间紧急？」 「啊……对。」轻轻敲击手心，眼中闪过一丝恍悟，「去最东边的建筑里，我先去准备一下材料。」 中原中也便绕过他向着东边走了，他怕再多说一句又会被五条悟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气到。 而他看不到的角度里，被五条悟以一种意义不明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在那道身影消失在远方拐角处时，青年忽然扬起了笑容，眼睛几乎眯成缝隙。 「剥夺少年人享受青春的权利，无论是谁都是不可原谅的啊……」 所以就随他喜欢吧。 —— 自外面看来，这只是一座其貌不扬的一层建筑而已，进入其中才发现，主要的空间集中在了地下。不知什么材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写着难懂咒文的黄符。 少年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压抑空气让他顿了顿，接着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温暖的阳光，投身进入前方的阴翳。 说要去准备材料的五条悟很快也推门进来，怀中抱了一些瓶瓶罐罐。 「哟，久等了。」 因为空不出手，他背对着门用背顶住关好，然后直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中原中也会意地跟在他身后。 「所以……拿这些做什么？」 「封印。」五条悟笑眯眯道，「你总是还要离开学校进行实践学练习的，为了不在关键时刻被那群傢伙打扰，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因为你体内力量的组构与主流不同，整体的规模也太过庞大，现在的封印术一般而言是没办法起作用的。不过这次在材料上做了些文章，能够起短时间的效力。」 「虽然时间很短，限制也比较多，嘛……总比没有要强啦。」 「啊……多谢。」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 没有实际的付出什么，却得到了对方的真诚帮助，这让习惯了暗世界那套『黑吃黑』、『打就完了』、『暴力至上』法则的中原中也略感不适应。 这就是『正义一方』的做派……吗？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前面的五条悟回头望了一眼，「别开心的太早，我可不是会给别人打白工的傻子。」 「嗯，我知道。」中原中也勾了下唇角。 可惜早已回过头去的五条悟错过了这抹短暂绽放的笑容。 第6章 第六回 石门封上，这里彻底成了一间密室。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散发着幽幽萤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将他带进来的青年此刻半蹲在地上，将满怀的瓶瓶罐罐打开，倒出所有的粉末，然后与最大的罐中的液体混合，变成了一种暗红色的偏粘稠物质。 墨镜随意的丢在一旁，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做的毛笔，蘸了蘸，「原地坐下就好，然后把上衣脱掉。」 很快以盘坐在地面的少年为中心，复杂的咒文成圈展开。 写好最后一笔，五条悟站起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放松过后低头又检查一遍，确定了没有错误，这样外部术式就算完成了。 第12页 「然后是封印核心……唔，之前没看出来，中也你的身材还蛮不错嘛。」 是脱衣有肉的类型。 已经慢慢习惯他的不着调了的中原中也：「……我该说谢谢夸奖吗？」 「不客气哟！」 绘制术式的工程量大而繁琐，即使是五条悟也不会在此期间分神去说话，他重新换了一根笔，蹲下身在少年背后光洁的皮肤上落墨。 笔下的躯体只在一开始轻轻颤动了一下，接下来便稳稳挺直了嵴背，一言不发。 用以撰写咒文的『墨』中蕴含了大量的咒力，并且五条悟在书写时也不间歇的输送力量，高浓度的咒力渗入皮肤，就如同钢针沿着毛孔刺入一样，绝对不只是疼痛二字能轻易概括的感受。然而即使如此，中原中也的表现却是没有感觉到一般。 就好像开始时那一下的颤抖只是因为笔尖冰凉的温度一样。 极高的疼痛耐受……吗？ 反倒是咒文书写到脖颈处时，中原中也做出了下意识的闪躲动作。 嗯……毕竟要让一个警惕性极高的人突然将命脉交给其他人，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其实未尝不可以延后一些，等中原中也和他更加熟悉起来之后再进行。 但就是单纯的……不想。 五条悟便做出了立刻开始的决定。 「放松啦、放松。」仗着对方不能随意动作，五条悟像抚摸犬科动物一样摸着中原中也的头，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再来一遍吧？」 「啧……那就快点。」 明明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放松了所有防备，五条悟却拧起了眉，声音还是是一贯的语调：「不怕我突然对你下手吗？」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说过要杀掉他来着。 中原中也反问：「你会吗？」 抬起的笔尖久久没有落下，五条悟淡淡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啊……」 「啊……」中原中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五条悟便继续下笔，只是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淡了。 越是实力强大的存在警惕心越高，这种人绝不会轻易让他人碰到自己的命脉，即使是兄弟姐妹也不会例外，何况是第一次见面就以杀掉对方为目标打了一架的人。 中原中也似乎从一开始就抱有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在什么也没有了解的情况下轻易的被他骗到了咒术高专，放弃了本可以去往名牌高中的机会，还有前途无量的未来。之后在不知道目的为何的境况下跟随他来到地下。 忽视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潜在危险，现在更是因为他的区区一句话，便将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 但这绝不是因为中原中也无条件的信任自己。 只是……不排斥活着，也不畏惧死去，单纯的无所谓着而已。 没有目标，失去了方向，如同与族群走失了的野兽，茫然行走在无垠荒野上。 而这点，本人似乎并没有清楚的认知。 最后一笔落在额头，五条悟敛目垂眸，未拿笔的指尖轻轻点在原本项圈所在的地方，指间的皮肤能够清楚感受到少年精巧喉结的形状。 「我把咒眼留在这个位置，怎么样？」 他原本的打算是留在手腕上的，但此刻临时改变了想法。 「哦。」中原中也无所谓的答应，随后问了一句，「咒眼是什么？」 「咒眼啊……」 「之前说过了，这个封印起效的时间并不长久，那么为了能够延长使用，就需要定期进行『维护』，咒眼就是『维护』工作进行的地方。」 「哈？！那为什么不选一个更方便的位置？给我下在手腕上啊！」 「说的也是呢。」五条悟眯眼微笑，「不过似乎有点晚了。」 「餵……唔！」 勐地加大输出的咒力激活了繁复的封印阵，难以理解的咒文生物一样扭曲着爬到坐在中心位置的中原中也身体上，最后没入五条悟指尖抵住的位置，很快围绕着少年脖颈中段形成了一周黑色的文字印记。 短短的一段时间却比先前要难熬的多，等到结束时中原中也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完全沾湿，蹲在他面前的五条悟脸色也并不好。 「啊啊、累死了。」青年放松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闭目感受了一□□内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阀门』，然后…… 就像纸一样，感觉随意就能够撕开。——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虽然并不是非常坚固，但是可以有效防止力量的泄露……如果中也能够控制好力度不破坏掉的话。」 「嘛，这也算是学习控制力量的一种练习吧。要好好努力哦。」 中原中也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那之后的『维护』？」 「啊、那种事大概要一个月做一次吧，也不用担心，不会像这次一样麻烦的。只需要用到这一种材料就可以完成。」他指了指最大的的那个白色陶罐。 眉梢微挑，中原中也从里面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血？」 「诶，很敏锐嘛……没错哦，不过可不是普通的血。」五条悟说，「这是来自日本最强大的咒术师的友情贡献，蕴含着超强咒力！——快问我是谁。」 「……谁？」 第13页 他笑眯眯将左手的袖口扯开，露出腕上还未癒合的伤口，然后说。 「我。」 少年张了张嘴，眼中闪现出惊愕的神色。 「是不是觉得老师很伟大？没错，我就是一个为学生着想的good guy啦！」 虽然心里感动，但是非常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傢伙变得更加得意的样子，中原中也：…… …… …… 「啊……对了，因为已经快到学期末了，所以中也就和下届入学的新生一起学习吧。」 新生入学时间在四月。 「那不是还有整整两个月吗！？」 「对啦！」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趁现在赶紧说完！」 这人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不靠谱的认知。 「这是最后了，真的。」 五条悟举手做投降状。 「不过虽然暂时没办法上课，但是老师也是有准备特殊训练项目的，总之绝对不会让你闲着就是了。」 「哈……是什么？」 神秘兮兮的眨了下左眼，五条悟：「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记得好好休息哦。」 第7章 第七回 清晨，山间薄雾未散。中原中也就被从温暖的宿舍叫了出来，因为某个突发奇想的傢伙说： 「之前来的时候急着赶路，中也还没有好好观赏过沿路的风景吧？刚好趁此机会，老师带你去啊！」 「……日本最强咒术师，已经闲到这种地步了？」 五条悟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日本咒术界没救了』这样的未尽之语，他笑容不变，「毕竟我太强了，总要给其他人一些展示的机会嘛。」 「这样啊……」中原中也无所谓的回答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五条悟的说辞。 于是就这样，花了数个小时，两人徒步来到了东京的市区边缘，一栋似乎已经废弃了的建筑。 要说美景的话，的确漂亮，不过中原中也此人显然是没有什么欣赏的兴致的，壮丽的自然风光，甚至没有一瓶美酒能令他心情澎湃。 中原干部与他唯二的两个爱好，美酒、机车，已经阔别四年之久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今后也将一直分别下去。 但说到底爱好也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罢了，有没有都能活着。 只是有些可惜，酒窖里还未来得及品尝的那些。 「接下来，我要说一下这次特殊训练的注意事项。」 「嗯。」 「首先是第一条，必须使用咒力。」 「哈？」这是什么诡异的注意事项。 「嘛嘛，因为是控制力量的特殊训练，所以不可以单纯的用只体术祓除里面的诅咒。」 一般而言诅咒只能由咒力来祓除，普通的物理攻击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是中原中也是不同的，也许是长久以来体内力量的侵蚀，他的身体已经成为相当于咒具一样的存在了。 ——咒具，也就可以对诅咒造成伤害的一种武器。 「接下来是第二点，尽力保证封印不被破坏。也就是说，要控制力量输出的强度。」 「找到某个恰好不会崩坏的阈值，这是今天的唯一目标。」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就这么简单？」 「唔……简单吗？」 「只要在不破坏封印的前提下干掉敌人就可以了吧？」 「是这样没错。那事不宜迟，开始了。」 五条悟稍微活动了下胳膊，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咣当』一声门板撞到墙上，然后轮轴『咔哒』脱开，可怜的的门便彻底报废了。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反射出微小的光，中原中也走上台阶，穿过坏掉的大门，踏足内部区域的瞬间，潜伏在暗影中的存在勐地睁开了混浊的眼瞳。 咒灵，即是从负面情感中诞生，可想而知其外在样貌绝对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事实也的确如此，中原中也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咒灵无一不在竭力的诠释『丑』这个抽象的概念。 而此刻出现的这一只，更是刷新了他对于丑的认知。 它的身体细长，头部肿大，遍布凸起，沟壑纵横的躯体两侧长有数对手臂一般的构造，数量多而纤细无力。皮肤的表面沾粘着某种灰绿色的液体，蛇一样在地面滑动前进时，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湿黏的痕迹。空气中迴荡着断断续续的噪音。 「再给我时间……再给我……能完成……」 咒灵那占了大半脑袋的眼睛死死锁住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纤细的手臂狂乱的挥动，一瞬间蛇行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嘴巴花瓣一样打开，露出内部一圈圈的利齿。 即将吞噬猎物的剎那，它的眼前闪过黑色的残影，一瞬的停顿后身体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射回建筑内部，墙壁被撞坏的声音接连不断。 「啊、坏掉了。」 门外，斜靠在墙面上的五条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赭发少年身体一僵，动作定格在了踢腿的一刻。 那道形同纸片的封印，此刻像被捲入暴风中的云一样，转眼破碎消失无踪。 「这也太脆弱了吧？！用劣质纸浆做的模型都比它坚固啊。」 没有理会中原中也不敢置信的喊叫，五条悟仰头望天，「啊啊……一天的时间对中也来说会不会太苛刻了呢？果然还是再多一点……」 第14页 「开什么玩笑！一天时间都不需要，我马上就搞定给你看！」 中原中也转身，几步来到五条悟面前，勾住颈间的项圈，露出了下面明显褪色了的咒文，「喂，把这东西修好，你能办到吧？」 「嗨嗨，稍安勿躁。」五条悟说，「虽然修复比构筑要简单，但也是很累的啊……」 这么说着，他还是伸手虚虚按住少年项圈下温热的肌肤，灌入咒力之后，很快就復原了封印。 「好了。」他抽回手，少年也松开了扯着项圈的食指，皮质的细带弹回打到皮肤上发出『啪』的轻响，五条悟不甚明显的顿了一下，接着道，「去下一个练习场地吧。」 …… 「啊，又碎掉了。」 「……下次绝对成功。」 …… 「又碎掉了哦，再一次的。」 「……再来。」 …… 几乎清遍了整个东京成型的咒灵，从太阳东升，一直到高悬头顶，终于—— 白髮青年透过镜片望着低头注视自己双手的少年，慢慢打了个哈欠，「找个地方去吃午饭吧。」 他随意揩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中原中也微微抬头，周身亮起微弱的红光，在白天几不可见，他说：「这是最大的输出值。」 五条悟眨了眨眼，「嗯……恭喜你，终于成功了？」 「啧，我的意思是……」赭发少年收拢五指，给了侧面的墙壁一拳。 随着开裂的隙纹，水泥砖墙轰然崩塌出直达天花板的圆形大洞——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种程度，弱的过于离谱了吧？」 他刚才和那只诅咒硬生生磨蹭了半分钟，才把它碎成了渣。 最大能输出的力量与他平常使用时相比就像水坑与湖，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我对封印着方面并不精通，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诶。」 「而且，劝你不要有『战斗时先破坏封印干掉敌人，反正五条老师可以轻轻松松修好啦』这样的想法，每当使用那份力量，只要有除我之外的任何咒术师在场，都要像社畜维护髮际线一样好好维持住那道封印。」 尽管五条悟神情空前的严肃，但是因为那诡异的『五条老师』的称唿，还有那个奇妙的比喻，中原中也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紧张的情绪。 「我如果不呢？」 「那就请期待一下被整个咒术界追杀的未来吧。」 对于自己的居然是会被举界追杀的存在这个可能性，中原中也眉毛都没动一下，接着问，「那你呢？」 身为知情人却隐瞒不报，甚至百般掩盖，这样做的结果…… 「嘛，也不会好过吧。」 白髮青年弯起唇角，严肃的神情一秒消失，「不问我为什么吗？」 「没有意义。」 知道原因又怎样，中原中也无意因他们的态度而改变什么。 「中也只认识我一个咒术师吧？对这个领域的了解也少得可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在骗你呢？」 「我又不蠢。」中原中也淡淡回了一句，转身一脚踏出建筑。外面的阳光略微刺眼，他回过头，催促某个磨磨蹭蹭的傢伙，「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吃午饭？」 吃午餐的地点由五条悟挑选，是一家比较幽静的拉面店。 所以说为什么是拉面？ 中原中也接过店员端来的拉面，对着碗里色泽诱人的面条陷入沉思。 双手合十，五条悟开心的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便专注的嗦起了面。 无言盯着他看了一会，中原中也忽然开口，「为什么不用绷带了？」 他有些在意这点。 「唔？」 「缠着绷带出门的话，会被当做怪人的。」 「你不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吧？」 「嗯……说的也是。」五条悟放下木筷，望着碗中褐色的汤汁，问，「中也能告诉我为什么讨厌绷带吗？」 中原中也：…… 因为…… 对话到这里便不了了之了。 ———— 「今年的咒灵活跃度你也看到了，各地事件频发。要任性也该分下时间吧，悟，今天你无故失踪了一上午，大家都焦头烂额了。」 「如果没了我就无法完成工作，那我就要好好考虑下咒术师的未来了。何况哪里是『无故』啊，我在认真的教导可爱的学生哦。」 放下手中完成了一半的玩偶，夜蛾正道心累的揉了揉额头，「前天新来的那个中原中也？」 「嗯。」 「那孩子……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特殊啊……」五条悟捏住自己下颌，思考了一下，「在你看来他是什么样的？」 「很有天赋，但是我不觉得能达到让你特别关照的程度。」 「这样啊……」五条悟笑笑，随口扯了个理由，「告诉你也没什么，特别关照他是因为——可爱！」 夜蛾正道：「……哈？」 ………… 人类所能看到的与诅咒是不同的。 五条悟虽然身为人类，但他的眼睛却是数百年难有一例，被称为「六眼」的特殊眼瞳，让他能够轻易看破某些超出常人想像的真实，比如中原中也。也正是因此，无下限术式才能在他手中发挥出极限的力量。 第15页 而诅咒，与依赖视力的人类不同，他们更多的是靠『感知』，所以能够在那份力量没有被释放到表层时有所感知，才会受到其堪比特级咒物吸引力的诱惑，前仆后继来到中原中也跟前送菜。 特殊……吗。 是挺特殊的。 面对一栋楼高的咒灵时，五条悟忽然想起夜蛾正道的话，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下，「虽然同样不能称作人类，但是啊……」 「吼——！！」咒灵张开大嘴仰天咆哮，盪开的音波扬起了五条悟散落的髮丝。 他并齐食指与中指，遥遥指向咒灵。 「和你这种傢伙不一样，中也要可爱多了。」 术式顺转丶「苍」！ ——！！ 在世界末日般，不断崩裂的声音中，他将另一只手抬起，手机贴近耳朵。 「伊地知，下一个在哪？」 第8章 第八回 「听说你新捡了个学生？」 「从哪听说的？」 家入硝子歪了下头，「大家都知道了，不带人出来见见吗？难得见你对人这么用心，那群傢伙已经好奇的不行了。」 「不~要。」 「切，小气。」 …… 「咒术师和诅咒一样，总共分为五个等级，从上往下依次是：特级，一级到四级。虽说如此，特级与特级之间的差距也可以是云泥之别。举个例子——即使所有的特级咒术师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虽然总共只有三个啦。 五条悟趁着空闲的时间，给中原中也介绍了一下咒术界的基本常识。 「好，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这种程度——不破坏封印下最大的限度，在哪个等级？」 「嗯……单论咒力的话，算是一级的水准吧，不过加上体术就可以到特级了。」 中原中也点了下头。 「诶，就这些吗？没有别的问题了？」五条悟意犹未尽。 「想要教书育人就去课堂。」 「我可没有兴趣给——」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撇了下嘴，「工作来了……节假日都让人休息一下，日本的咒术师真是无能的让人想哭。」 五条悟起身，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中原中也说，「有几个无聊的傢伙可能会在近期出现在这边，无视就好。」 虽然是这么说了。 「……什么？」 「我说，你这傢伙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长的又瘦又矮，跟个小姑娘一样，真不知道那个五条老师为什么噗唔——！！」 「啊？麻烦你再说一遍？！」 咒术高专三年级生，普业大仓，怀疑人生中。 原本只是听说五条老师收了一个非常看好的学生，还特地翘掉任务陪他，于是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前来一探究竟，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威勐高大、气势迫人、眼神凌厉的狠角色，或者再不济也应该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的那种。却没想到—— 不单单只是脸长的很没气势，就连身材也瘦瘦小小的，胳膊看起来一折就会断。 所以这样的傢伙到底是怎么样赢得五条老师的青睐的？难不成就因为长的可爱？ 内心的不服气使他一时冲动来到少年面前拦住后者，说出了在未来让他无数次后悔的挑衅话语——「你这傢伙有什么特别的吗？长的这么矮小，打的过四级嘛？」 原本不想理会的赭发少年勐地抬起头，「……什么？」 接下来，他只记得自己正说着话，再一眨眼的时候，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地面上，脑袋上传来的压感使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个人踩在脚下。 「我让你再说一遍。」中原中也冷笑着用脚底碾他的头，「没听见吗，啊？」 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尽管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中原中也也没有下重手，只是意思意思的打了一顿，就把人赶走了。 「啧。」盯着普业和他的几个同学踉跄的消失在拐角，中原中也不爽的咋了下嘴。 明明这次他有每天早晚喝牛奶，也有注意不去使用异能力给骨骼增加负担，四年过去自己的身高已经比以前十四岁的时候高出了五厘米…… 都是周围的这些傢伙长的太高了。 尤其是五条悟。 「啊、找到了。」 又来？ 中原中也不耐烦的转过身，却意外的发现不是那群闲得无聊的学生。 啊……这幅打扮，还有他的声音—— 和教授眼睛好像，都是一副饱受工作摧残的样子。 「什么事？」 西装革履的成年人推了推眼镜：「你就是中也君吧？」 「是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 不久前。 「五条先生，下一个地点是——」 「停！」五条悟摆出了一副真是受不了的表情，「我说啊，已经连续工作一周了，就算是可怜的996社畜每六天都会有一次假期吧？」 「请不要开玩笑了……五条先生，今年比往年形势不同，诅咒一直都很活跃。忙碌是当然的，请还您再坚持一段时间吧。」等过了七月最繁忙的时刻，兴许就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咒术师就是这样的工作。只不过今年可能是因为犯罪率升高的原因，诅咒比起往年要更疯狂一些。 第16页 「其它人呢，随便谁都好，找个傢伙替我干活吧。」 「大家都很忙……」 「啊……」烦躁的挠了挠头，五条悟忽然灵光一现，「有了，让中也来代替我吧！」 伊地知：？ 「你在学校附近的吧？现在出发去那里找一个橘色头髮的，叫中原中也，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他。」 「就这样，挂了。」 「等一下，五条先……餵？」 「所以，按照五条先生的交代，这里是剩下的工作……」 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中原中也时，伊地知不由得产生了担忧的心情。 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可以么？能够交到五条悟手里的，哪一个都至少是一级啊。 他也已经闲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能出去活动一下其实还不错。 中原中也粗略翻了一下，重新看向伊地知，「现在就出发吧？」 「啊、好的。」 驱车将少年送至第一个地点，在对方下车时出于担忧，伊地知叫住他，「如果遇到危险了，逃跑并不是丢脸的行为，能够确保自身的安全比什么都要重要。」 「放心。」中原中也挥了挥手，便头也没回地向着前方走去。 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异能力，这样的他面对特级咒灵时的确会有些麻烦，但也只是有些麻烦而已，何况眼前的这个傢伙只是一级。 抬手抹去脸上沾到的一点血迹，中原中也低头整理了一下因为之前大幅度动作而褶皱的衣服，随后便折返回到了伊地知停放的车前。 后者看到他还算整洁的造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咒灵我会拜託其它空闲的咒术师前来，五条先生的工作还是交给他自己完成吧。」 意识到他是误会了什么，中原中也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我已经解决了。」 「……诶？」 「咒灵，我已经干掉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去确认一下——我说，我看起来很弱吗？」 伊地知点了下头，又立刻摇头，「不、怎么会……」 明明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但是此刻却给他一种身居高位者才会有的压迫感。不自觉的就拿出了面对上级的尊敬态度…… 该说不愧是五条先生欣赏的人吗？ 「那就好，去解决下一个吧？」 自从那次之后，尝到甜头的五条悟便经常性的找到中原中也代班，自己则悠哉悠哉的去睡大觉。一次两次倒还好，越来越多之后中原中也也觉得烦躁起来，于是和五条悟定下了一周只有两次的底线。 于是，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便彻底的在咒术界出名了。 才十四岁就拥有了轻松干掉一级的实力，无怪乎就连那个五条悟都对他极为关注。尽管没人亲眼见过他与咒灵战斗的景象，但是通过事后现场如同灾难袭击的场景，也不难想像会是如何的激烈。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人才早就应该独立进行祓除咒灵的工作，为社会的安定添砖加瓦才对，但偏偏五条悟就是不让给中原中也正式咒术师的等级认证卡片，导致咒术师协会没办法给人派发工作，只能含恨放任五条悟的偷懒行为。 没办法，打也打不过。除了妥协，他们也没有另一条道路可选了。 「啊……好累。」 衣服都没有换，带着一身战斗留下血腥气的青年扑倒在柔软的床上，满足的蹭了蹭。 中原中也额角蹦出一根青筋。 「给你三秒钟时间，滚下去。」 墨镜后的眼睛已经紧紧合上。凌晨熘进学生宿舍，丝毫不顾及自己可爱的学生还在睡觉，就直接霸占了床的傢伙，正在试图装睡。 他人长得高，手长腿也长，一下就占据了整张床，搂住被子的同时将里面的中原中也也一起圈了进去。 对方的无下限术式是自动性识别可能造成威胁的物体发动的，中原中也挥出去的拳头没有发挥应有的功效。 这傢伙…… 中原中也不爽的磨了磨牙，但是在这种体术无效、异能力不能用的状况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的工作都完成了？」 「没有，所以中也帮我做吧。」 「休想，从今往后别再指望我替你再做哪怕一次。」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五条悟震惊的睁开眼睛，「诶？为什么？！」 「你觉得呢？」 白髮青年露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因为我没有乖乖的被中也打到？」 「答对一半。不过如果你放弃反抗被我狠狠揍一顿的话，可以给你满分。」 五条悟默然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中也有朋友吗？」 「哈？」 「啊真是的，这种事问你也没什么用啊。」五条悟撇了下嘴，手臂收紧重新闭上了眼睛，「嘛，就稍微陪我一会吧。」 不对劲。这傢伙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吗？ 墨镜已经被蹭的歪斜，五条悟闭上眼睛的样子竟然的显得有点乖巧，中原中也意外于对方难得的表现，同时思考起他之前的话。 突然问有没有朋友，莫非是在人际交往方面受到了打击？ 不、不可能的吧，又不是第一天被人讨厌了，这傢伙应该多多少少有些自觉的。 那就是有朋友死掉了？还是说和朋友绝交了？ 第17页 ……说到底像是这种傢伙也会有朋友吗？ 中原中也抿了下唇，越看五条悟的脸越觉得他是在伤心。 「……不就是你吗。」 以前还在羊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有朋友的，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单方面的认为。后来去到□□，他的人际关系里也只有首领、下属、敌人和讨厌的青花鱼。后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学校的四年时光里也仅仅只是『认识』了一些人而已，谈不上朋友。 说到底朋友总归是建立在平等上的一种关系，如果二者的实力不同，身处的层次不同，眼睛所能看到的风景都不同的话，所谓的友谊也只是一种笑话而已。 而按照这个标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唯一符合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一个傢伙了吧。 如果不总是热衷于惹自己生气的话…… 别扭的小声说完那句话，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就这么放心我吗……还是说在装睡？」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中原中也从五条悟的环抱中脱身，然后弯腰抽出被子盖到了后者身上。 换好衣服拉开宿舍门时，门外的伊地知刚抬起手做出了敲门的动作。 「诶，中也君？」 「嗯，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就好。」 伊地知退后一步，在少年走出来转身合上门板时，看到了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的白髮青年。 伊地知：瞳孔地震jpg 「怎么了？」 「啊不不、没什么，请快出发吧。」 第9章 第九回 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呢？ 白髮青年翻了个身，腿向上蜷起，整个人连鞋一起缩进了充斥着少年气息的床被中。 墨镜被他彻底的蹭掉了，冰蓝色的漂亮眼瞳安静的闭着，还残留着主人体温的被子让他冰冷的躯体稍稍有了温度。 似乎就连心脏也随之温暖起来。 他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某个还算合适的词语。 治癒，对，就是治癒，绝对是被治癒了。 朋友……啊。 这个词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点温暖人心的作用。 尽管五条悟的脾气很糟糕，但他也是有一个朋友的……或者说是挚友更加准确。 夏油杰和他是咒术高专的同期生，年龄相仿，实力相同，志趣相投，在之后几年的相处中自然而然成为了彼此的挚友。他升到高三后学会了无下限术式的自动施展方法，自此成为最强，他和夏油杰的最佳搭档组合慢慢散了，但是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然后很突然的，在某天祓除诅咒时夏油杰杀光了那一整个村子的人，从此摇身成为了一名穷凶极恶的诅咒师下落不明，最佳拍档的二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不久后他曾在新宿与夏油杰有过一次会面，他本应该杀了他，最终还是没能动手。 而在数年后的现在，故人似乎又要重逢了。 之所以说是似乎，因为五条悟只是远远见到一个人影，也许是那个人，又或许不是。某种心情让他没有立刻追上去看个究竟。 心中却隐隐有了预感——这段已经无法回头的友情，也许很快就会迎来它的结局了。 这么一想，五条悟便彻底失去了睡意，鲤鱼打挺起身盘坐在床上，没有理会身下床单上新添的两道污痕，他一手握拳抵住下颌骨，摆出了沉思的姿势。 过去的事已经是故事，过去的人也都是故人，人活着始终是要向前看的——所以，要准备点什么来感谢小朋友这些天来的帮助吗？ 仔细想来，他对于中原中也的喜好的确知之甚少，嘛，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就是啦。 五条悟抻了个懒腰，迎着东方的第一缕阳光走出了中原中也的宿舍。 中午。 白髮青年随意抛着手中巴掌大的礼盒，百无聊赖的坐在这间并不算宽敞的宿舍内发呆。 强大任性如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期待着某个人回来的感觉了。 ——因为都是别人等他。 总之，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像起中原中也回来时的场景——应该会摆出那副不爽的表情，然后问「你这傢伙怎么还在这里碍事」，接着他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锵锵」地拿出来。 按照中原中也的性格，想必绝对不好意思再对他冷脸相向，然后别别扭扭的说着谢谢接过去吧。 啊、或者是认为自己又想到了什么整人的办法，满脸警惕的说「我才不会相信你」、「绝对是陷阱吧」，这样。 嘛嘛，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棒啦。 五条悟无意识地挑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然而。 事实是哪一种都没能发生。 「咚」，礼盒被他扔到一边，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再说一遍？」笑容面具一样留在脸上，五条悟一瞬间冷下了眼神。 「是，非常抱歉！」伊地知上半身几乎贴到了腿上，他低哑的声音中满是愧疚，「都是因为我的拖累，才导致中也君受到了重伤，真的非常抱歉。」 —— 时间回到早晨。 照例由伊地知开车载中原中也前往目的地。这次祓除诅咒的地点临近市区，为了不被普通人发现，理应是要降下「帐」的，但是中原中也对此一窍不通，于是便由随行而来的伊地知负责。 第18页 而之所以这么早就要前去祓除，则是因为那是一只可能即将晋级特级的咒灵，越早前去危险性就越小。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黑色的「帐」降下，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伊地知所能参与的了，他微微颔首，「那么，我就先退往外面等候。」 「等等。」 在即将穿过「帐」的前一刻，中原中也忽然叫住他。 不对劲。 这种别扭的、被某种若有似无视线盯上的感觉…… 绝对有问题。 「把「帐」解除，立刻。」 「是。」少年话语中带了命令的语气，伊地知反射性的照做。 「怎、怎么会……「帐」外面还有「帐」！？」 中原中也不语，他的视线从两层「帐」中间的区域扫过，确定了某处建筑后面躲藏的人类的存在。 「滚出来。」 「不愧是五条悟的得意弟子。」来人嘴角缀着浅淡的微笑，以赞扬的语气说道。 那是一个黑色半长短髮的男人，五官长相极其和蔼，眼底青黑的暗色却让他显得有些神经质。 「哈？得意弟子？」 「开什么玩笑？」 一想到五条悟、得意弟子这两个词跟他联繫在一起，他就忍不住有点胃部抽搐。 「不承认……吗？也没关系，等我杀掉你之后，真相如何总会大白的。」男人低低的笑起来，「我是泷泽陆斗，三年前被那个傢伙夺走了弟弟的可怜男人，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个狂妄自大的傢伙尝一尝我曾感受过的痛苦绝望。」 伊地知小声说：「中也君，他是协会正在通缉的一个诅咒师，能力很诡异……」 也正是因为他诡异的能力，即便不会领域展开，他也被列进了准特级的范围里。 「不过只是没有勇气去向五条復仇的败犬罢了。」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啊啊，随你怎么说，我总不会同一个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利。」 「那么——」中原中也咧开一个略带狂气笑容，「正式工作之前，做些热身运动也不错。」 他上前一步，将伊地知挡在身后。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中原中也已经知道诅咒师和咒术师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存在，他们的能力不尽相同，却也没多大区别，既然伊地知用『诡异』来形容，那说明他的能力的确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身穿长袍的诅咒师张开双臂，绛紫色的荆棘自地面钻出，闪电一般疾射而来。 速度很快，而且这种颜色……恐怕有毒吧。 中原中也伸手拎住伊地知的后领，在最后一刻险险躲过。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在他手里就像拎猫一样轻易。 荆棘刺入地面，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割裂了水泥，留下深刻的沟壑。 如果被它刺中一下，以伊地知的身板，只怕会比水泥还要轻松的被切开。 不能这样被动躲避，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行。 一瞬间做出了判断，中原中也带着伊地知奔跑起来，从地面一道道刺出的荆棘中间闪过，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条线。 他想将伊地知放到那傢伙的攻击范围之外，却没想到在自己前进方向的不远处看到了泷泽陆斗的身影。 分身？ 还是幻影？ 但是不管怎么样，显然被「帐」笼罩的区域都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了。 不可能将伊地知放下，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而如果带着他，中原中也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发动攻击时，很难兼顾到伊地知的周全。 「中、中也君……不用管我了。」伊地知缓了一口气，高速的移动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在接受自己无法成为咒术师这个事实，自愿担任辅助监督职位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了，至少——」别让我成为你的拖累。 「闭嘴。」中原中也才懒得听他废话，他重重跺地，地面龟裂，石块飞起来，然后在重力的控制下子弹一般击穿粗壮的荆棘，去势不减地飞射向前方的泷泽陆斗。 轻而易举的击中了，那具躯体化为泥一样的物质渗入地下。 紧接着不远处又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只有一个真身，或者每个都可以成为分身。 嘁。 哪个都很麻烦。 地面渐渐遍布了荆棘，可以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中原中也不得不带着伊地知飞向「帐」笼罩范围的中唯一的一栋建筑。 无穷无尽的荆棘，辨不清真假的□□，还有手里没办法扔掉的拖累。 中原中也重重『啧』了一声，为了伊地知的小命着想，还是打破「帐」逃跑比较好。 他思考着逃跑的可行性，同伊地知在圆顶建筑的上方短暂落脚。 周遭伺机已久的荆棘趁此围扑而上，中原中也一脚踏破脚下的屋顶，躲过荆棘的同时，由某种动物皮毛组成的尖刺突然从下方刺了上来，刚好是伊地知的位置。 这是他原本要祓除的目标，已经晋升特级的诅咒。 很好，又多了一个不能留下的理由。 「中也君！？」 「咳……我没事。」不在意地甩了下还在冒血的手臂，确定还能活动后，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伊地知。 伊地知：？ 第19页 之后的事情，伊地知就不怎么想详细描述了。 那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第一次是得知自己没有咒术才能，无力地望着同伴们一个个走上祓除诅咒的前线，然后成了一具具尸体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挡在自己前面，刺目的鲜血洇湿了少年洁白的衬衫，然后一点点滴落，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咒术师面临死亡的景象，却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孩子以如此冷静的态度对待死亡。 身体上不断增添的伤口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夏日的毛毛细雨，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在那种情况下依旧拥有着缜密的思考能力。 中原中也带着比他高一个头的成年人与特级诅咒师和特级咒灵周旋，最终找到时机将头顶的「帐」狠狠击碎，接着用力将他抛了出去。 他身上唯一的伤口就是在那个时候磕到的。 而就在那之后不过五分钟，诅咒师设下的「帐」便碎裂了，其中的紫色荆棘如同遇到了光的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为了飞灰，在被荆棘层层遮掩的后面，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他的面前是祖咒师残缺的尸体，崩裂的不成样子的地面在他脚下匍匐，鲜血洇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前，满身鲜血的少年抬头，森冷的眸光刺透空气，出鞘饮血的利刃般，伊地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如同被捕食者面对食物链上级时的本能反应。 在那阵恐惧的情绪冷却后，伊地知便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试探性的向前迈了一步。明明他与少年之间的距离还算遥远，他却像被刀锋逼近喉咙一般逡巡不敢靠近。 「中也君……？」 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轻轻摇晃了几下，可以看出他很努力的在维持平衡，最后倒在了地上。 「中也君！」 第10章 第十回 「哟，火气这么大？」 家入硝子推开临时手术室的门，对着阴沉着脸的五条悟挑了下眉，「照你说的，没完全治好，一个小时后麻药过去就醒了。」 「……嗯。」 「我听伊地知说过了。」家入硝子坐到五条悟旁边，翘起一条腿，「那孩子表现不是很优秀吗？带着一个累赘面对准特级诅咒师和咒灵的情况下，伊地知轻伤，他也只是受了重伤，但性命还在。」 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个诅咒师不会展开领域。 累赘丶伊地知默默的捂住心脏。 他也以为五条悟至少会为做出这样优秀表现的中原中也感到些许骄傲，但没想到的是，青年的脸上只有压抑的怒气。 「那傢伙——」他开口，復又闭上，「啧，没什么。」 家入硝子误会了他的反应：「嘛嘛，他毕竟才十四岁，以后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呢，孩子的教育也需要适当的夸奖啊。」 五条悟也不想多说，只敷衍的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很早之前就是这副性子……但是既然要教孩子了，多少还是收敛一下你那自我中心的性格吧。」 家入硝子嘆了口气，也不再多劝，起身离开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被五条悟特别关注，到底是好是坏…… 伊地知见状也寻了个藉口赶紧开熘，现场便只剩了五条悟一人。 他默然坐了一会，站起走到临时手术室前推门进去。 里面还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之所以说是临时手术室，那是因为咒术高专里没有手术室这种东西，伤者都是治疗过后就能生龙活虎，自然也就没了建造病房的必要。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家入硝子作为解剖室使用的。 家入硝子即是咒术高专唯一的一名医师，精通反转术式，也是五条悟的同级同学。 解剖室里此时灯光并不明亮，大概是怕影响伤者的休息。 赭发少年面容安详，仰躺在手术床上，胸部以下被贴心的盖了一层薄毯。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露出的部分更是苍白得几乎透明，那张时常因为自己可以捉弄而表情明艷的俊秀面庞，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他此时仪容无疑是整洁的，五条悟却清楚记得少年被送来时满身鲜血的狼狈模样，更记得自己那时心中陡然烧起的怒火。 不过是区区两个特级、就算是带着伊地知又如何，那两个傢伙在真正的中原中也面前无论如何也撑不过十秒。 但……就是这样两个无能的傢伙，将他搞成了这副样子。 白髮青年站立在手术床边，默然垂眸，望着少年看了一会，然后慢慢抬起右手，伸出的食指中指轻轻贴在少年摘下项圈后露出的黑色咒文上。 封印完好无损。 嘛，尽管早有预料…… 垂下的手一点点攥紧，五条悟晦涩的目光落到了中原中也精緻的面容上。 —— 醒来的时候是有点意外的。 中原中也缓慢的眨了下眼，没有焦距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从惨白的天花板移开，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 对方散下的髮丝甚至落到了他的额头上。 「呀，终于醒了。」 之前的记忆慢了一步被回想起，中原中也抿了下干涩的唇，距离他失去意识之后……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 第20页 身上的伤口也好了大半，有治疗型的人才吗？ 话说既然断掉的肋骨都被治好了，为什么不把胳膊和腿一起搞定？ 身上可能危及生命的伤全都癒合，偏偏只是某些没有大碍但是影响行动的被留下，还包的这么紧。 故意的吧？ 「没错，故意的哦。」五条悟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太近了。 人类温热的唿吸洒在脸侧，中原中也偏了偏头，「离我远点。」 「不要。」五条悟弯了下唇，一手捏住中原中也的脸颊轻轻用力，没有墨镜遮挡的冰蓝眼眸直直望进钴蓝色的深处，「中也为什么不拿出真正的实力呢？」 那种失血量，如果再晚一些可是真的会死的。 第一次这么近的去看，这双眼睛真的是漂亮的不像话。 过于浅淡的颜色本会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漠感觉，中原中也却看到了其中闪烁的怒意，火焰一样点燃了那双眼眸。 原本因为对方动作感到的不爽情绪忽然就消失了，甚至还有点点愉快。 ——这傢伙之前一直热衷于惹他变脸，这次总算是扳回一局。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便直接回答了五条悟之前的问题：「我可不想被整个咒术界盯上。」 「不对。」五条悟为这个答案皱起眉，他向下低了低头，两张脸的距离进一步缩短，几乎鼻尖相触。 「你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他用的肯定的语气，似乎对中原中也的性格极为笃定。 中原中也眉梢一挑，有些惊讶，因为五条悟确实说对了——他本就无所谓被追杀与否，反正那群傢伙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被追杀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会不方便的吧？」 「既然如此，你也大可选择将在场所有人杀光，伊地知这傢伙对你而言也只是认识的陌生人而已。」五条悟神色不变，轻轻松松说出了『杀光』的话，而听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至少手上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那也不代表他会随随便便杀人啊。 中原中也觉得刨根问底的五条悟很烦，想把人推远点却无奈自己被裹得太紧，最后只能不痛不痒的咂了下嘴，「你是侦探吗，非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五条悟直起腰，然后侧身坐到了床沿。 少见的没了那份不着调的作态。 「因为，我觉得让你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是我。」 「哈？怎么可——」 未说完的话被忽然捂住嘴的手按了回去。 「不接受反驳。」五条悟抽回手，又露出了往常那般的笑容，「中也这些天就乖乖躺着，作为教训，下次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要犹豫的出力干掉他们吧。至于追杀什么的…… 「忘记我之前说过的吧，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中也那边的，毕竟是我的得意弟子嘛。」 「哈？！谁是你这傢伙的『得意弟子』啊，听着就要吐了好吗？」 「就算你不承认……但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哦。」五条悟摊了摊手。 「会变成这样绝对是你这傢伙的错吧？怎么想都是！去给我好好地解释清楚啊！」 「嗨嗨，真没办法，那就告诉他们中也其实是我的『不得意弟子』吧。」 「重点是『得意』吗？！」 最后，『得意弟子』的牌子还是落到了中原中也身上。 —— 无论如何都会站到他这边……吗？ 但对于五条悟的那番话……说不触动是假的。 —— 日本最强咒术师开心的把他行动不能的得意弟子一路拎回了宿舍，至于为什么是拎—— 被双手抱起来的得意弟子杀气腾腾：「敢这么出去的话绝对立刻干掉你。」 五条悟识相的变换姿势。 尽管如此，但是感觉被拎回来和被抱回来的丢脸程度没什么不同啊！ 可恶！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人带着水果或者花前来拜访，大部分都是咒术高专的现届学生，之前来找麻烦的某个傢伙也在内。 中原中也不堪其扰，但他们也是出于真心关怀，就这样粗暴的赶走总觉得会很没人情，所以…… 「那我就先告辞了，中也君好好休息。」 「嗯。」 木着脸送走二年级的『学姐』，中原中也便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干躺着的日子很无聊，什么娱乐项目也没有，而人一旦闲下来，就总会回忆些什么。 在记忆滤镜的美化之下，以前觉得受不了的事现在竟然感觉都还可以，甚至连太宰治那个傢伙……不，青花鱼就算了，混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混蛋。 「哟，看起来还不错嘛。」 「那说明你该换眼镜了。」 五条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示意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找麻烦。然后笑眯眯地宣布： 「经过多天修养，中也的伤势已经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我来给你拆绷带啦。」 睁着眼睛说瞎话。中原中也很想翻个白眼，三天的修养能起什么作用，何况他的伤一开始就不需要包扎到这种程度，这些都是眼前这傢伙故意的而已。 而他之所以这么配合……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心虚。 第21页 厚厚的绷带被拆掉，但是腿骨和臂骨的损伤处石膏依旧还在，于是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架轮椅。 摆出了清爽的笑容：「老师会每天早晨带中也出去唿吸新鲜空气的哦！」 中原中也：…… 「谢谢，但是不用了。」 尽管口中说着嫌弃，青年兴致勃勃抱他去轮椅上时，中原中也只是默默撇了下嘴，之后就被推到了宿舍外面的庭院。 现在不过是二月出头，外面的植物大部分光秃秃的，少数有些绿色反而更衬得景色稀落。 着实没什么可看之处。 中原中也：…… 五条悟：…… 五条悟于是换了个方向，脚步不停，「中也还没有好好逛过学校吧，刚好趁这个机会，我带你到处看一下。」 中原中也：「啊……随便吧。」 总比呆在狭小空间里发呆要好了。 跟在家入硝子后面从校长那里出来的伊地知忽然目瞪口呆，「那、那个……」他哆哆嗦嗦指向不远处推着轮椅的五条悟。 家入硝子当然也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她嘴角一抽，「这傢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有这么一个老师，她都替中原中也觉得不容易。 明明应该是被大人宠着的年纪，却反过来要迁就任性的大人。 说到底都是五条悟的错。 第11章 第十一回 「……你很闲吗？」 「嗯……你猜？」 没有理会他答非所问的嬉笑，中原中也直接指出，「你刚从外面回来吧？身上咒灵的臭味闻得清清楚楚啊。」 「是这样吗……明明已经洗过澡了，还能闻得到吗？」五条悟疑惑地低头嗅了嗅，但是鼻尖只有沐浴露清爽的香气，然后他反应过来，露出了受到欺骗的痛心神情。 「中也竟然耍诈！」 妻子看到自己原本信任的丈夫，竟然在外面有着十多个女人时的表情也不过如此了。 中原中也为他夸张的表演抽了下嘴角，「你这傢伙到底多久没睡了？精神都变得不正常了啊！」 「没有多久……大概吧。」 明明眼底都可以看到黑眼圈了。本来休息的时间就没有多少，一部分居然还被五条悟拿去兑现那天的话——「老师会每天早晨带中也出去唿吸新鲜空气的！」 那种情况下说出来的，中原中也原本以为只是玩笑来着。 没想到五条悟意外的是个非常负责的傢伙。 「……既然很忙的话，把这些碍事的东西拆掉，我也去帮忙吧。」 之前伤到的骨头虽然没有痊癒，但是去掉石膏之后是不会对行动造成影响的，五条悟趁早放过他，前者就不必每天早晨跑来推着轮椅浪费时间，而且多一份战力，对方也能轻松不少。 「no，不可以。」五条悟比了个叉，「中也还没有改正自己的错误。我可不希望可爱的学生好好的离开学校，接着晚上送回来一具尸体……或者连尸体也不剩下。」 「……嘁。」 中原中也撇开脸，看向不远处光秃秃的树梢。 他当然清楚对方口中的「错误」是什么。尽管中原中也并不觉得是错的，但如果说要反驳五条悟的话……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对他人的关心，总有种理亏的感觉，很心虚。所以不管是木乃伊一样包扎的绷带，还是碍事的石膏和轮椅，他都没说什么的随便对方安排了。 他也不是太宰治那种骗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傢伙，说不出违背内心的保证，所以做不到谎称自己绝不会再那么做，从而取得自由这种事。 何况就算那么说了五条悟也不会相信吧。 「喂，学校已经逛腻了，送我回宿舍，然后随便你去做什么，别来烦我。」 「诶……中也在关心我啊，好感动。」虽然说的很不客气。 「哈？！我就算关心蚂蚁什么时候搬家也不会关心你这傢伙！每天都是这种景色任谁看了这么多次都会腻烦的啊！」 唔，害羞了。 五条悟轻轻笑了一声，在中原中也恼羞成怒之前开口。 「那边。」他伸出手指了指。 「啊？」 前几天还一片光秃的树上，长出了细小的花苞。 中原中也眯起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不太确定道：「樱花？」 「没错哦，很快就是樱花盛开的时间了。我想想……应该还有十天吧，最早的那批就会开花了。」 「所以呢？」 「亲眼见证樱花从花苞到绽放的过程，不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 「哈……」不管是哪个年纪的中原中也，他都没有这种闲心。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还不如多搜集一些物资，或者看几分文件、出几个外勤任务呢。 五条悟看着花苞，忽然勾起笑容，目光落到中原中也头顶橘色的发旋上，「三月的时候，我带中也去赏樱吧。」 中原中也：「……」 他抬起头，和低头望过来的青年隔着原片墨镜对视片刻，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好啊，但是我可不想坐着轮椅去，那就太扫兴了。」 「可以哦。」五条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眉眼弯弯。 「还有别的事吗？」 「嗯？」 赭发少年低下头，柔软的髮丝擦过后颈，落进白衬衫的领口，阳光在黑色项圈上留下一抹明亮的白。 第22页 对方右侧右臂上被他强行煳了一层只会影响行动的石膏，却还是坚持着穿衬衫这样不宜穿脱的衣服，他几乎以为他的衣柜里只有白衬衫这一类了。 「没事我就回宿舍了。」 五条悟怔了一瞬，可能的确是有些缺少睡眠了，他想。 他于是推着轮椅上的少年原路返回，然后在宿舍门口告辞。 「……餵。」 五条悟停住脚步，回头，「？」 「床，借你了。」少年不自然的撇开脸，却把泛着红的耳朵朝向了他，「反正我在床上躺的够久了，这次就便宜你。」 「啊……」五条悟及时咽下了快要出口的话，不然中原中也绝对会恼怒地把他赶出去的。 话说，最近中原中也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过纵容了一点？ 走进宿舍，五条悟沾上困意的大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差点忘了这个……」 他打了个哈欠，熟门熟路的走到床边，拉开床头的柜子，然后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礼盒。 「之前给中也准备的，那天没有给你，之后就一直忘记了。——不过都这么多天了，中也竟然都没能自己发现啊。」 「我不怎么用那个柜子。」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抬起左手接住对方扔过来的盒子，「不管怎么说，谢了。」 「唔，不客气哦。」五条悟弯了下唇，放松肌肉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那个礼物本来就是他买来感谢中原中也的。 感谢，没想到这个词竟然有朝一日能和他放在一起。 毕竟是年少时说出『唯我独尊』这种话的人。从小天赋异禀，普通人成长遭遇的挫折他一概没有过，实力成长的速度快到可怕，他想要的也从来没有得不到，这样长大的五条悟性格会比较自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感谢，是指被帮助的一方对帮助者产生的感情。 五条悟一向只有身为后者的经歷。不过，嘛……感觉并不讨厌就是了。 倒不如说，还挺新奇的。 翻了下身，圆片墨镜被随手扔到一边，青年枕着自己的胳膊侧卧，大长腿微微屈起。 配上他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以中原中也的视角看来应该是美人入睡的样子——如果不是美人没有脱鞋的话。 ……啧。 无声咂了下嘴，中原中也想起那天他醒来后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床上也是有着和此时一模一样的污痕的。 当时五条悟很是积极的主动帮忙更换了床单，中原中也还感嘆过这傢伙终于当了一次人，没多想什么。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当人了，分明是又一次不当人后的良心发现。 拳头不由握了起来，却感受到了纸质稜角。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礼盒，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算了……这次就暂时放过他。 虽然好奇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不过中原中也没有立刻拆开，他将礼盒放到桌案，然后单手转着轮椅离开了宿舍。 他可没兴趣留在那里看五条悟睡觉，而且像对方那样的傢伙，旁边有人的话是绝对睡不着的。 宿舍出门就是外廊，向前走一段下三阶楼梯就算离开了宿舍建筑，往日中原中也下楼梯的时候都是五条悟握着轮椅的把手把他提下去的。 现在免费苦力应该已经睡着了。 左手撑住侧方的扶手，一只脚勾住轮椅，手臂用力撑起身体和轮椅，然后在下方的地面上平稳落下，中原中也松开扶手上的手，接着转动轮椅继续前进。 沿途的景色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零落荒芜，除了……樱花树上的花苞。 少年在樱花树下驻足，嵴背倚靠着身后轮椅的后背，放松抬头，后脑枕在并不柔软的靠背顶端，他仔细看着树梢间隐匿的花苞。 没有发现有什么可期待的。 大抵他这个人就是没什么浪漫细胞吧。 「中原。」 「夜蛾校长。」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目光在中原中也右臂和左腿的石膏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中原中也扬起的面容上。 可爱确实是很可爱，或者说可爱的过头……但也不至于让五条悟为此特地照顾的份上吧——一瞬间思维跑偏了方向。 不，他当然不至于相信五条悟说的胡话，夜蛾正道干咳一声，「悟呢？」 「在睡觉。」 「他回去了？」 「没有……他在我宿舍里。」 夜蛾正道：……？ 「只是暂时借给他休息而已，那傢伙的黑眼圈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中原中也解释，「咒术师的工作都这么忙吗？」 连被称为□□劳模的中原中也都觉得忙碌的程度，可想而知有多惨。 但……其实悟他在高专里也是有宿舍的，虽然嫌床太硬没住过几次就是了。 默默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夜蛾正道说。 「只是悟会这样。说来惭愧，咒术师这一行一直是处于严重缺少人手的状态，特级更是只有三个而已（其中一个还从来不接工作），何况面对诅咒的时候，不是任何人都像悟一样轻松的……」 受伤、死亡，便如同家常便饭，几乎每个咒术师都经歷过同伴的死去。 死掉不必说，受伤也会让咒术师在一段时间里失去战斗能力，平常还好，咒灵出现的并不频繁的时候，大家还能顾得过来，可一旦到了高发期，就几乎只能依靠五条悟了。 第23页 「这样啊……」 夜蛾正道顺着他向上的视线看去，「已经到了樱花开放的时候了。」 「嗯，那傢伙说下周要去赏樱。」 赏樱，谁？五条悟？ 夜蛾正道一时间竟理解不了前者的含义。 「……他说的？」五条悟是这种有闲心的傢伙吗？ 「他说的。」不觉得自己的话对眼前的中年男性造成了多大冲击，中原中也问，「想要参加祓除诅咒的工作有什么要求吗？」 「只要是咒术师，有这个意向就没问题。——你的意思是……」 「不行吗？」 第12章 第十二回 「不行吗？」 何止是行，简直欢迎的不得了。 中原中也的实力众人心里大多有个数，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够轻松干掉一级咒灵，甚至杀死了两个特级的傢伙，尽管自身重伤，但也是极其优秀了的。 这样的存在，尽管比起当年的五条悟来说稍显逊色，但也要看比较的人是谁。而如果中原中也能够学会领域展开，那么说一句媲美当年的五条悟都不为过了。 早就有些傢伙侧旁敲击开始询问中原中也的家世出身，想要知道他有的究竟是怎样的术式。 没错，他们并不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本身实力会强大到哪里去，只认为是某种术式的功劳，就像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一样，让术式的持有者拥有了非凡的能力。 但是术式这种东西，是从出生就刻在身体里的，也就是『传承』，就像此时咒术界的三大家，他们的强大术式都是代代流传下来的。然而却从没有听过有『中原』这个家族的存在。 隐世家族？还是说天与咒缚之人？ 不管是哪种，他们都巴不得中原中也能尽快前去祓除诅咒的第一线，从而减轻他们的负担。 夜蛾正道捏了捏手指，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悟还不知道你的打算吧？」 如果把这孩子偷偷划入咒术师的范畴，五条悟绝对会恼火的说出『既然如此，那就把你们全都干掉好了』这种话的。 「啊，这个也是拜他所赐。」中原中也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臂，冷冷笑了下。 这是多怕孩子出门再被盯上啊。夜蛾正道由衷感到了无言，虽然早有所猜测，但是真正确定事实的时候还是很头疼。 侧面也体现出五条悟对中原中也的重视程度了。 「他的性格就是比较糟糕的类型，你……」 多包涵他一下？这种角色倒转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夜蛾正道头更疼了。 五条悟的糟糕性格他早有体会，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都还会不时为对方任性的言行感到恼怒，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呢，他可没忘中原中也第一天来的时候说的话，『总有一天要揍某人一顿』什么的…… 他已经做好接收少年怒气，然后拿出教师的姿态安抚对方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少年只是敛起嘴角的弧度，垂眸思索片刻。然后就听到了不带有负面情绪的声音—— 「还可以吧。也不是很糟糕……挺好的。」 至少和某个人比起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诶？诶——？！ 成熟稳重如他都忍不住愣了一瞬。樱花树下，沐浴阳光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他眼中突然变得会发光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 他可能知道五条悟对中原中也另眼相待的真正原因了。 五条悟此人，性格说好听些是唯我独尊，难听些就是自我主义、小心眼、孩子气。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最强的他从不会去在意他人的想法，想做的事就会做，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让他去干，十七岁时是他最恣意的年纪，直到他唯一的挚友离开。 夏油杰的选择让五条悟明白了一件事，他是最强的，但是最强也有着无法做到的事—— 随着时光的流逝，二十多岁的五条悟渐渐收敛了满身稜角，从恣意妄为、唯我独尊的少年，变成了自由不羁的糟糕大人。 但还是不讨人喜欢。他也不想讨人喜欢就是了。 如果问认识他的人他有什么优点，大家恐怕只会一致回答说：『实力很强』。而如果问起缺点，『幼稚鬼』、『糟糕的傢伙』、『不干人事』这样的评价就会层出不穷。 认识五条悟这么多年，夜蛾正道头一次从某个人口中听到了『挺好的』的评价，还是从一个和五条悟近距离相处了n周的人口中。 这孩子的性格原来这么好的吗…… 不，已经不只是好的程度了。 明明第一天见面时看起来是个急脾气的少年来着，结果竟然是深藏不露啊。 夜蛾正道带着颤抖的的心离开了。 —— 天气渐暖，人们渐渐褪去了厚重的冬装，五条悟日常却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衣裤，腿长腰细，叫人猜不出他里面有没有其它的衣服。 中原中也将衬衫外的长袖外套换成了棕色的针织马夹，颈间戴上了五条悟那天送的项圈，不得不说品位不错，材质也很好，比他之前随意买的棒多了，他挺喜欢的。 现在是三月下旬，樱花已经渐渐开了，但是最佳的赏樱时间其实是四月，相对的，前去观赏的游客也最多。 而且四月初时学校就要开学，所以五条悟将时间定在了这天。 第24页 上午七点，五条悟准时敲响了中原中也宿舍的门。 青年难得换下了一贯的制服，内里穿了一件白色的的卫衣，外面一件黑色的外套，下身则是看不出特别的黑色长裤。搭配很普通，但耐不过人够抢眼。 赭发少年早已经打理好了一切，依旧是一身整洁的衬衣西裤，针织马甲套在外面，因为要出门的缘故，还披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感知到五条悟前来的时候，他就站到了门后，刚好在前者敲门的瞬间推开了门板。 五条悟反应迅速的向后跨了一步，和宿舍门擦着衣角错过。 「啧。」中原中也遗憾的咂了下嘴。 差点被偷袭成功的人不在意的耸了下肩，墨镜后的眼中带着笑意，「走吧。」 尽管还不是最佳的赏樱时间，新宿御宛里人也略有些多。 五条悟买好门票，带着他从大木户门进入了内部。 微凉春风拂过脸庞，已经有了暖意的日光落在身上，五条悟没有说话，周围同路的行人相互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中，中原中也目视前方，内心久违的感受到了平静。 偶尔出门看一下风景也许是个还不错的选择，总归现在已经没了需要他日夜忙碌的事情。 「啊真是的，这种时候的樱花有什么可看啊！」 「来都来了，爸爸你就不要再抱怨啦，而且含苞待放的樱花也别有风韵呀！」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是你非拉我来，我绝对在家里舒服的喝酒了。」 旁边的抱怨声让中原中也稍稍侧目，发现是一个中年男性与高中女生，一对父女，一起同行的还有一个头髮鬍子花白的老人和四个小孩子。 然后听到了四个小孩子小声的讨论。 「柯南，那个大哥哥长得好高啊，白头髮是染的吗？」 「也有天生就是白头髮的人，不过白的这么干净应该是遗传的吧。」 「诶……好帅啊。」 「步美更喜欢另一个哥哥，头髮的颜色很温暖，长的也好漂亮的说。」 「他们是兄弟吗？」 「不……长相一点也不一样。」 漂亮的哥哥·中原中也面无表情。 帅气的白髮大哥哥·其实应该叫叔叔的二十七岁青年·五条悟觉得很有趣，他俯下身，稍稍侧头让嘴唇贴到少年耳边，刻意压低了的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 「被夸奖了呢，漂亮的哥~哥。」 中原中也撇开头，让发烫的耳朵远离五条悟，「别突然靠过来。」 「中也不开心吗？」 中原中也：「……」 被说『漂亮』了开心什么……如果是帅气还差不多。 …… 赏樱，又称花见，是每个日本人每年必干的一项活动。 话虽如此，中原中也从没特意的去看过樱花，五条悟也没有。这次带少年前来赏樱，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而已，不过随着日期的越发接近，他反而愈发地期待起来。 来赏樱的时候，人们一般会自己带着毯子，在樱花树下摆好点心、赏樱米糰以及各种酒和小吃，放上音乐 ，边看边聊天。 而这些东西，五条悟一样也没有带。 「唔……赏樱原来这么麻烦啊。」 「明明是你说要来的吧？」结果什么都没了解过啊？ 「嘛，虽然是这样……」五条悟抬起的手覆在白色的发顶，苦恼的揉了揉。 啊啊……真是受不了，这傢伙什么时候能稍微靠谱一点。 中原中也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只是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诡异安心感。 他为自己的奇怪心情顿了一下，开口：「入口那边，有卖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中也留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哦！」 「嗯……」他含混的应了一声。 第13章 第十三回 「啊、是漂亮哥哥！」 「喂，步美——」江户川柯南满头黑线的看着吉田步美跑向樱花树下的背影。 当着人家的面就不要叫『漂亮哥哥』这样的称唿了啊！ 赭发少年转身看过来时，他清楚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但是说话态度很平和，「有什么事吗？」 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吉田步美：「吶吶，那个白头髮的大哥哥为什么没有在呀？」 一上来就这么问真的可以吗？ 这就暴露了你们之前悄悄关注过他们的事实了啊。 江户川柯南无言扶额。 「那家、他去买东西了。」 他敏锐的注意到少年开头的音节，『那傢伙』，一般来说情侣之间会用这种称唿吗？ ……不不不，也不一定是情侣啊。都是光彦胡乱猜测，搞乱了他的思维方向。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看着圆谷光彦跑上前，义愤填膺：「怎么能把大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的诶！」 嘛，这句话倒是有些道理。这个少年走路的时候会将重心压到右脚上，明显是右利手却一直用的是左手，再加上……风吹过来，江户川柯南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对方手臂和腿似乎受过伤。 而且肌肉也不发达，看上去又家境很好。很容易就会被人盯上的。 江户川柯南跟着跟着三个孩子走到少年面前，听到了对方不怎么在意的回答：「没关系的。」 第25页 小岛元太握了下拳，「怎么会没关系，世界上坏人好多的，大哥哥要注意啊！」 「啊……我会的。」似乎不耐烦于小孩子的纠缠，少年转而问起，「和你们一起的大人呢？」 小孩子举起手回答：「阿笠博士和小兰姐姐在准备，小五郎叔叔去买啤酒了！」 「那你们快去帮忙吧，好孩子一般都会帮忙的吧？」 「这个……」小岛元太看了看其他人。 「不行，步美要留在这里保护漂亮哥哥！」 圆谷光彦：「对啊对啊，大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的！」 小岛元太附和：「对的对的！」 接收到三个孩子暗示的江户川柯南：「啊对……很危险。」 「漂亮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他看到少年完露在外面左手轻轻弯曲了一下，笑容也有些凝滞，看起来是真的不想和小孩子们说话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中原中也。」 「诶，大哥哥的名字和那个……大作家的名字一样啊！」 「明明是大诗人！」 少年：「只是名字一样而已，我可不会写诗。」 在这个待了四年近五年的中原中也当然有了解过这里的文坛，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但是那又怎么样？ 不过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原来不同世界也会有某些联繫存在罢了。 最多只是仔细看了看『中原中也』写下的诗篇，感嘆文采不错，至于其它熟悉名字的着作，只能说是偶尔翻一下，但是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 唯有『太宰治』的『大作』，他是绝对不会去看哪怕一眼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太宰治」这个名字罢了。 「我叫吉田步美！」 「圆谷光彦！」 「我是小岛元太！」 「……江户川柯南。」 「我们是少年侦探团哦！」 中原中也：「……」 ……这群小鬼，赶紧该去哪去哪吧。 他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气。 恰巧这时五条悟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远远便听到了他带着笑的声音，「哟，你们在做什么呢？」 「白头髮的大哥哥！」 圆谷光彦很惊喜，吉田步美却叉起了腰，「大哥哥怎么能把中也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小岛元太点头：「对啊对啊，很危险的！万一被坏人盯上怎么办啊！」 五条悟沉吟片刻，「那我就要为坏人祈祷了。」 「？」 没有理会小孩们迷惑的表情，五条悟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中原中也便立刻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了，「你要在这里过夜吗？」买这么多东西。 「因为不知道需要什么嘛，而且感觉都很有趣的样子。」 「所以就都买下了？」 「反正很便宜。」 「可是我记得这个要卖好几万元诶……」小岛元太蹲下指着那盒包装精緻的清酒，可以看见『白鹿』的字样。 「好像是吧，据说味道不错。」五条悟对酒不甚关注，他拿起一个袋子递给中原中也，「春日限定的樱花糰子，尝一下吗？」 中原中也反倒对酒更感兴趣一点，不过他的最爱还是红酒，所以无所谓的点了下头。 一边的几个小孩面面相觑，江户川柯南再次祭出了死鱼眼。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 「既然大哥哥回来了，那我们也去找小兰姐姐他们吧。」江户川柯南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是哦，那中也哥哥，再见啦~」 「再见！」 「啊，快回去。」中原中也抬了下手。 「哇……很受小孩子欢迎啊，中也哥~哥~」 「闭嘴。」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伸手抵住五条悟凑过来的脸，用力推开。 这傢伙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意识一直都很迟钝。 难得出来玩，五条悟也没有要惹他的意思，顺势沉默专心铺开垫子，把买来的东西零零散散摆了一地。 「那就请坐吧，中也哥哥~」 中原中也：…… 懒得理他，中原中也垂下眼，试图在垫子上找到一块能坐下的空地。 「中也的腿还没有痊癒，要不要我扶你坐下？」 「谢了，不必。」 中原中也干脆地坐到了地上。 因为两人远高于平均值的脸，还有少见的两个男生的搭配，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注意这边。 五条悟在他对面坐下，买来的东西凌乱的摆放在旁边。大部分都是可食用的，而可食用的大部分又是甜的。 「喏，樱花糰子。」白髮青年以拇指揩去嘴角留下的残渣，又探出舌尖舔去，递出另一只手拿着的糰子，「不怎么甜，但是味道还不错哦。」 这种动作莫名的有点色气，尤其是用他的脸来做，中原中也隐约听到周围女孩子不明显的唿声，心中些许无语。 等你们知道这傢伙的性格就不会说什么想要和他结婚这样的话了。 绝对。 伸手接过糰子，轻轻咬了一口，就听到对面青年的声音：「总觉得中也在想一些不好的话。」 中原中也也不掩饰：「你的直觉还算敏锐嘛。」 「诶？竟然是真的啊？」五条悟大受打击。 用鼻音「嗯」了一声，中原中也很快解决掉了整个糰子，如五条悟所说，味道的确很不错，尽管他对甜食并不感冒。空出来的右手落到了身旁躺着的精緻玻璃瓶上，他问：「清酒，要么？」 第26页 「尝一尝倒是没问题，但是……」五条悟盘起腿，手中抵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脸，「未满二十一岁不可以喝酒，中也还是未成年人呢。」 他今年二十六岁，第一次喝酒是在十几年前。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不以为意。轻松拆开过于繁丽的包装，拿出五条悟一併带回来的两个小瓷杯，倒满一杯，却被后者突然抢走了酒瓶。 对方笑眯眯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哦，会长不高的。」 「是、是这样吗？！」中原中也震惊。 「就是这样的，不仅如此，对肝啦、胃啦，这些器官都很不好哦。」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配上还算正经的表情，难得让中原中也有了一点对方是名老师的实感。 「……那好吧。」手里的酒杯递给了对方。 五条悟晃了晃瓷杯，余光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看过来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满眼戏嚯，「嘛，虽然是这样啦，但是只尝一点点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吶——」 他放下清酒，用空出来的手的食指在另一只手端着的杯里沾了一下，拿出来，对着中原中也发出了唿唤狗狗的『嘬嘬』声。 这下完全忍不了，中原中也出手掣住他的手腕，用力拽了一下，在五条悟向这边倾斜的时候松开，转而去夺那杯快要洒开的酒，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这傢伙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甚至那自动化的无下限术式也没有被触发。 赭发少年奇怪的皱了下眉，原本预想好的动作没了下文。 酒如愿到了他的手里，摇晃的剔透酒液在重力作用下稳稳留在杯中，五条悟及时展直手臂，抵在地面止住了倾斜的态势。 青年长得高，手臂也长，几乎将中原中也圈进他与地面所成的三角空间中。 身体稍稍向前探了一下，赭发少年将嘴唇靠近他的耳侧，温热的唿吸倾洒：「——咒灵？」 「啊……真是麻烦，明明是难得的休假。不过……」墨镜下冰色的眼瞳微动，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眨了下眼，「一级的傢伙，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必然有蹊跷。说不定意外的有趣哦。」 像是新宿御宛这种人流量极大的特殊地域，一般都会布下特级咒物以威慑诅咒，除非特殊情况绝不会有咒灵出现才对。 第14章 第十四回 天空的颜色此刻像黄昏的晚霞，浅粉的花瓣变得殷红如血，自枝头打着旋纷然飘落。 可分明没有风。 他们听到了人群惊恐的尖叫。 「生得领域啊。」 「生得领域？」陌生的名词。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用咒力在周围构筑起的的区域，施加咒术后就会成为真正的领域啦。可以大幅度提升自身的实力，类似于游戏里的「buff」——中也玩过游戏吗？」 「那是当然啊。我说，你打算维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抱歉……」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却看不出一点歉意的直起身，白髮青年随手接住一片花瓣，碾开在指尖留下一抹殷色。 「半成品……看样子才刚诞生不久呢，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很快就能成长到特级了吧。」 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五条悟疑惑的眨了下眼—— 「喂，还愣着干什么，再迟到的话我可不会替你向夜蛾老师求情的。」 「——悟。」 「时间不是还有很多吗？杰你太紧张啦。」 五条悟无所谓的将双臂枕在脑后，反光的墨镜上倒影出面前人的身影。 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半长的黑色髮丝梳起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额前无法扎到的一缕随意垂落，他的耳垂宽厚而饱满，面容悲悯，微笑的时候如同垂怜世间的佛陀。 那是五条悟的挚友——或许加上曾经的这个修饰更妥当一些——夏油杰。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一步了。」 黑髮少年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耸了下肩，便转身打算离开。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在他走远之前开口，「……等等。」 「嗯？」夏油杰疑惑的回头看他。 少年模样的五条悟咧开嘴笑了笑。 「我以为我应该会有问题想问你的，事到如今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好说。毕竟——」 「什么？」夏油杰更疑惑了，「昨晚熬夜太久傻掉了吗？说什么莫名其——噗唔！？」 「抱歉了。不过比起在这里跟假货聊天，我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的。」 渐渐变回青年的五条悟抽回手，望着手部干净的皮肤，指尖破开皮肤、洞穿肌肉、湿腻的液体留在手上的触感犹在，他嘴角不正常扬起的弧度慢慢拉平，周遭熟悉的环境也如镜花水月一般顷刻破碎掉了。 使人沉入幻境的术式……吗？ 有点意思了。 但是既然对人没有实际的杀伤力，那也不必急着立刻解决。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做一点有趣的事吧。 抬起的拇指与食指捏住墨镜细细的镜腿，轻轻用力摘下，那双能看破一切的苍天之瞳便没有阻隔的看到了还未醒来的中原中也。 他一只腿半跪在中原中也身侧，并起双指点向少年的额头。 靠着眼睛的能力，五条悟为咒灵幻境的形成加了一条限制。 ——「十岁以前」。 第27页 没有痕迹的十年，中原中也一直生活在哪里？又有什么事情曾在他身上发生？ 骇人的杀气，丰富的战斗经验，却有着善良的本性。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矛盾，五条悟好奇已久。 那么，藉由咒灵的幻术引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究竟是—— 短暂的失重感后，他的双脚踏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银白色的金属墙壁，简洁而冰冷的设计。头顶是散发着苍白光线的灯群。 「研究所」。 这个名词一瞬间浮现在五条悟脑中，让他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断崖式滑落。 他顺着走廊一步步向前，清脆的脚步声在长条的空间迴荡。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与他擦肩而过，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来。 因为他对于这里只是一个幽灵一样的看客而已。 「又失败了啊？」明明是疑问的话，却是确定的语气。石田——五条悟从他胸前的名牌得知他的名字——接手池内托着的白布袋另一端，与他合力抬着向长廊另一端走去。「这次是哪几个？」 「214号、229号和305号。」 「诶？真的假的啊，不是说305号最有希望成功吗？」 「切，你听他们胡吹，而且说到底这种实验怎么可能有成功的可能啊，那种东西——就算勉强塞进去了，以人类的身体强度也只会像气球一样爆炸吧。」池内不屑道，「这几个傢伙在没撑到那一步至少能留个全尸。」 「啊……说的也是。」 声音渐渐远去，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五条悟回头，视线落到那个白色的袋子上。 以形状看来，那里面恐怕是三个小孩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214、229和305号。 先前的猜想在此刻应证。果然是人体实验，而且还是以小孩子作为实验素材…… 越往内部走，渐渐听到了许多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力量的存在。 五条悟自一列列整齐排开的插满各种胶管的透明玻璃器皿穿过。 这个房间的灯光昏暗，像是不愿意打扰安眠一般。 他抬起头，凭藉良好的视力可以看到器皿上方刻着的编码。 大部分已经空掉了，只有玻璃壁上留下的一点干涸的液体痕迹，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214……229…… 这两个器皿中还残留着浅浅的透明液体。 五条悟一眼扫过，便继续向前。 230……250……300…… 他走得很快，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停住。 转身，微微低头看去。 透过厚厚的玻璃壁，他能看到里面浸泡在液体中的幼小孩子。 比现在短的多的橘色髮丝在液体中悬浮，漂亮的钴蓝色眼眸紧闭，小小的脸被上方延伸下的唿吸面罩遮挡大半。 他安静的沉睡着。 身上过大的白色短袖一直遮住了膝盖，却露出了半个肩膀。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幼年时期的中原中也。 五条悟烦躁的咂了下嘴，接着门口便进了人。 白大褂们将这里剩下的所有孩子从营养液中打捞出来，带去了某个地方。 小中原中也当然也被带走了。 五条悟落后一步缀在后面，跟着这群傢伙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 复杂的仪器摆了一排又一排，将最中心的巨大球形团团围住，五条悟在那个球形中再次强烈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存在于现在中原中也体内的力量。 实验人员将球形仪器打开，然后记忆的片段在此刻结束。 画面一晃，视线范围被一片黑暗笼罩。 接着黑暗的空间破碎开一个角落，有光漏进来，一直沉睡的孩子慢慢睁开了—— 「喂，你怎么在这？」 白髮青年慢慢回过身，中原中也奇怪的发现他竟然没有戴墨镜。 话说这里应该是自己的潜意识里吧？ 难不成他的潜意识不想让五条悟戴墨镜？ 不对啊、关键是为什么这个傢伙会出现在他的潜意识里？！ 「啊……」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五条悟勾起笑容，「因为中也中了敌人的术式，所以我来救你啦。」 「哈？术式？」 「嗯嗯，不用太感谢我哦，毕竟老师照顾学生是应该的嘛。」 主人的意识已经清醒，藉由幻术构成的空间自然很快就会破碎，五条悟没听到少年的回应，他被弹出去了。 现实中还是一副诡异而艷糜的场景。 中原中也与五条悟几乎在同时醒来，然后就发现五条悟竟然斜着压在了自己身上。 「……」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中原中也很平静的等着五条悟起身。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他几乎已经习惯了。 五条悟起来后重新戴好眼镜，中原中也也站了起来。 饱食鲜血一般的樱花瓣翩然漂落，在落到中原中也身上之前染上了污浊的色彩，止步于此。冲着五条悟去的更是相当于做了无用功。 「诶……这么快就升到特级了，进步很快嘛。对领域的运用也很得心应手。」 咒灵的领域已经完整，落不尽的花瓣聚集、组合，形成了外皮赤红的怪物。 它似乎取消了对人施展的幻术，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男性醒来。 完成体丶领域展开——夺去性命的利刃终于展露！ 第28页 「通常这种情况，形成咒灵的诅咒绝对是很强烈的。在这种地方……中也觉得会是什么呢？」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五条悟竟还有闲心询问。 「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五条悟却自顾自的说着，「「桜の树の下には尸体が埋まっている（樱花树下埋着尸体）」，这句话中也有听过吗？」 「樱花本应是雪白的，它吸收了埋藏在下面的尸体的血液，所以樱花的花瓣呈淡红色。也就是说——吸收的血液越多，花瓣的颜色就会越鲜艷。」 「这个「领域」的范围只有半径五十米，咒灵就在这里面。」他们正处在领域的边界附近。 「倒是好好听我说啊。」 「解决了诅咒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去说。现在倒是给我好好拾起身为咒术师的责任心——」 「小心！」 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孩刚从外面进入领域，还未来得及震惊场面的诡异，便惊恐的发现有一个血乎乎的赤色怪物正要从后面袭击那个赭发少年，而站在少年对面的白髮男人像是吓傻了一样没有反应。 他情急之下勐地扑向中原中也。 至于会不会把人撞翻，那个少年疑似受伤的手臂和腿会不会受到二次创伤……比起这些，还是命更要紧吧？ 五条悟此时才有了动作，伸手拎住男孩的后领，运用巧劲缓解了向前飞扑的惯力，让江户川柯南不至于被卡住脖子。 此时赤色的怪物也击中了不远处的少年，然后……穿了过去。 江户川柯南震惊脸：「诶？？！」 「这其实只是一种全息投影对吗？」他的科学观找到了希望，眼睛顿时绽放出光芒，「现在的科技竟然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啊！哈，哈哈……」 中原中也无视掉不停对他攻击的小怪，随口回了一句，「这么认为也可以。」 「啊啊啊——！！」 江户川柯南勐然回头，看到了一个人被怪物打中胳膊血液飞溅的场面，「！！？？」 中原中也也看到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相信是真的，这些傢伙就是真的。不相信就是假的。」 江户川柯南：！？？？ 这是什么道理？唯心主义吗？！ 第15章 第十五回 维持了十八年的科学价值观，在这天全都碎掉了。 江户川柯南麻木的目光落到中原中也身上，后者忽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小孩。 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如果留下心理阴影了该怎么办？ 「五条。」 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歪了下头，锋利的爪子擦着皮肤划过。 赤色怪物大变了样子，不仅皮肤有了更接近人类的质感，身形也变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个咒灵早已经盯上了他们，大概因为他们是自己突破幻境的原因。毕竟是那么具有存在感的杀意，两人对此心知肚明，配合着聊了几句等咒灵现身。 毕竟如果它躲着不出现的话，处在它的领域里会比较难办。 在中原中也拎起江户川柯南后领，带着他远离这里的同时，五条悟后撤伸出手指遥遥指了一下咒灵—— 术式顺转丶苍。 这招用的在距离自己太近的地方使用的话，自身也会受到波及。 所以要先拉开距离。 轻易解决了新生特级的男人回过头，白髮轻轻晃动，他透过镜片新奇的望着中原中也，「啊呀，中也叫我的名字啦。」 出场浩浩荡荡，消失的却如此轻易。像精彩的戏剧在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这个咒灵的术式其实是很麻烦的存在，只可惜遇到了能够看穿一切术式的「六眼」。 没有去理会五条悟。考虑到小孩的心情，中原中也犹豫的拍了下他的头，「别怕，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领域也好，赤色怪物也好，一同碎成了光屑消失在空气中。 外界的人看到这副混乱的场景引发了骚乱，但是在毛利小五郎等人的唿喊下恢復了秩序。 报警当然是免不了的。 赏樱时旁边突然被黑漆漆的半球包住，虽然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但是没准是特殊活动什么的，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半球消失之后出现的人都受伤的受伤、发疯的发疯。那这下就必须报警了。 是恐怖袭击吗？ 意识到自己不会有危险之后，人们和同伴们们窃窃私语着。 「柯南！」 之前的女生跑来蹲下将江户川柯南紧紧抱住，眼中的担忧下一秒变成了怒火，男孩露出了不出所料的死鱼眼，心虚的听着毛利兰后怕的训斥。 嘛，这件事也确实是他躲过小兰的看管擅自跑了进去，不难想像对方在发现自己不见之后会是如何的慌张。 话说……那两个人呢？！ 向后瞥了一眼没看到人影，江户川柯南匆忙回过头，不顾毛利兰「怎么了」的询问声，到处寻找着那两个人。 是幻觉吗？那两个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之前看到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究竟是真是假？ 即使眼前受伤的人还躺在地上呻吟，他还是不由得升起了怀疑的想法—— 他亲眼所见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你不会真的打算——？」 第29页 「当然啦，不是说了吗？樱花树下埋藏着尸体，花瓣会给予提示。我看看……应该就是这一棵了。」 「……认真的？」他还以为就是讲故事呢。 中原中也观察着头顶的樱花，不知是的确如此还是心理作用，花瓣看起来的确比旁边的红一点。 于是江户川柯南一路找过来，看见的就是樱花树下地面新添的大洞，白髮青年弯腰站在里面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坑洞旁边是静静围观的赭发少年。 青年直起腰，伸出沾着暗红与泥土混合物的手到少年面前，眼睛弯着，露出了充满少年气的笑容，「看吧，我就说这下面有尸体啊，是女孩子的，还很新鲜哦。」 这傢伙……顶着这样一张纯真的脸在孩子面前说些什么啊…… 注意到靠近的江户川柯南，中原中也以拳抵住下唇重重咳了一声。 某个名词引起了少年侦探的注意，他快跑到坑洞边缘，在看清下方的一刻瞳孔紧缩。 黑色的丝状物体与呈不正常暗红的泥土交缠，苍白的皮肤在下面半隐半露。 一般来说让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其实不太好的…… 嗯，一般来说。 五条悟低头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注视着神情严肃不像小孩的江户川柯南。 「碰到这种情况应该报警……吧？」前·黑手党干部不太确定的问。 —— 「请问名字是？」 「五条悟。」 「……中原中也。」他心情颇为复杂。 毕竟以前警方可是最烦的敌人来着…… 受伤的人被送去最近的医院，一半人手前往那里进行调查，一半去了樱花树下挖掘尸体，而五条悟与中原中也作为第一发现人被警官先生询问着。 当然，还有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等人也在。 「诶……和那个诗人同名啊。」目暮十三随口感慨了一下，接着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身为大人的五条悟身上，「二位是兄弟吗？」 「不是啦，中也是我的得意弟子哦！」白头髮的大人弯腰把胳膊搭在少年的后颈，手臂垂落在中原中也胸前，脸几乎要和脸贴到一起。赭发少年尽管没什么表情，但是看的出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起来关系的确很好，作为师生关系来说好的有点不正常——一般老师会和学生这么亲密吗？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目暮十三问起正题，「五条君是怎么发现的受害者？」 「挖出来的呀。」五条悟伸手做了个铲土的动作。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那里会有尸体呢？」尽管微笑着，目暮十三的眼神却稍微有点冷。 五条悟暂时是他的第一怀疑对象。 毕竟怎么想都很可疑啊，这种情况。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看到的了。」他指着自己的眼睛。 完、全、不配合啊。 这是他们此刻的想法。 「因为……」为了让这场闹剧赶紧结束，中原中也开口替他解释，将五条悟之前的说法简单讲了一遍。 「……噗！」五条悟耸着肩膀，努力憋笑。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中也这么单纯，噗……竟然真的相信啦哈哈哈哈——」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骗人的……？ 「哈！？」 「真可爱啊。」五条悟笑容满面的从后面凑近中原中也，胳膊环过他的脖颈扣住另一侧的肩膀，另一只手胡乱抚摸着少年柔软整齐的髮丝，「好乖~好乖~」 如果到了这种程度中原中也还能忍得下去，那他就不是中原中也了。 赭发少年抬手扣住头顶上作乱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原来是骗我的啊。好玩吗？」 如果是普通人的手臂，骨头早已经碎掉了。而使用着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笑容不变，「嘛嘛，因为中也真的很可爱啊——」 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愈发凛然的杀气，他突然摆正脸色，「老师是想教你一个道理，大人的世界里都是谎言堆砌的，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哦。」 毛利小五郎目暮十三等：…… 大人的世界不想背这个锅谢谢。 眼前这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无法介入的感觉，并不是无法插足的那样，而是更接近『割裂感』一类。 「请二位不要随意交谈。」 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举起手，「是~」 「咳……那么请认真回答上一个问题。」 「诶，我很认真啊，用这双眼睛看到的——」圆片墨镜摘下，他将手指对着那双昳丽到不真实的眼瞳，再次重复，「这~双~」 第一次见到的几个人明显的愣住了——谁会想到那副墨镜后面的竟然是一张可以用漂亮纯真来形容的脸呢。 天使的面庞搭配上恶魔的性格，这是什么糟糕的创作啊，上帝终于加班到失智了吗？！ 「目暮警官，受害者的遗体已经全部取出来了。」 「哦、好的，辛苦了，具体情况和我说一下吧。」目暮十三回神。 「总共是六名受害者，年龄都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女性，身上有着密集的淤青和伤口，死亡时间跨度很大，有人认出是附近高中的在校学生……」 警员还在详细描述着，戴回墨镜的五条悟忽然恍然的敲击掌心，「你们是要找到兇手啊。」 第30页 毛利小五郎露出真是受不了的表情，对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算他的脸真的很好看。 双臂环抱在胸前，毛利小五郎憋屈的发现自己竟然要抬头才能直视五条悟的脸，语气更加的沖了，「不然你以为呢？」 五条悟摊了下手，「嘛嘛，抱歉啦。不过如果要找兇手的话，就是那傢伙哦。」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找到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头髮很短很精神，衣着也干净整洁，是个第一眼看到好感就不会低的类型。 「哈？」毛利小五郎不屑的撇起一边的嘴，「说什么那傢伙是兇手，我看真正的兇手就是你吧！能够精准的找到埋藏尸体的地方，这当然是因为就是你把人埋下去的！」 目暮十三也这么怀疑，但是，「那兇手又为什么特地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将尸体暴露呢？」 「这……这当然是他怕以后哪天万一暴露，自己先行成为第一发现人好摘除嫌疑，实现完美犯罪……」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牵强。 江户川柯南想的是另一个方向，「吶吶，大哥哥之前说的『用眼睛看到』，指的是亲眼看到兇手把尸体埋下去了吗？」 这么来想的话，似乎就合理了。 然后五条悟摇头，「不是。」 之所以知道那是犯人，当然是因为那傢伙身上缠绕着的浓重诅咒，被他看到了。 第16章 第十六回 那个被五条悟指认为兇手的人名叫加贺冢一，是新宿御宛的工作人员。警方前去询问时态度配合，说话也让人很舒服。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凌虐女高中生的变态嘛。 当然看人不可能只看外表，人面兽心的存在也并不少见，加贺冢一还是被叫了过去。 目暮十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意问了一句：「你昨晚零点之后在哪？」 六具尸体中最『新鲜』的是昨晚零点左右身亡，因此才有了这么一问。 加贺冢一的瞳孔不自然的放缩了一下，很细微，一直观察着他的目暮十三却看得很清楚。 「当然是在家睡觉了，毕竟一到樱花开放的季节，工作就会变得异常繁忙，熬夜的话会影响第二天的精力的。」 回答没有问题，语气没有问题，但目暮十三非常在意他那瞬间眼神的变化。 「去查监控。」 加贺冢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恰恰很奇怪。就算是真的无辜的人，在被警察怀疑的时候也会有惊慌的情绪，他却始终冷静——像自信的有恃无恐。 他说的当然是谎话，昨晚他与织月——最晚死去的受害者在家里『约会』，但他可以确定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监控也不会。 织月是他的女朋友。 其它受害者也是。 学生们总是对这种事情抱有幻想的，和社会上的成熟人士恋爱，与朋友提起时会让自己觉得比他人高一等，同时与年龄相差巨大的男人维持这种关系也会有一种隐秘的兴奋，更何况加贺冢一长的很符合大众审美对帅的定义，花钱也很大方。 所以织月就像其他人一样很容易的就上钩了。当然，在他的要求下是秘密交往。 一开始只是网络聊天，接着见面的时候他刻意的选择了人多没有监控的地方，或者荒凉的角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他已经用相同的手段引诱并虐杀了五名女高中生，做的很隐蔽，至今那些女生的备案里填的都是『失踪』，从没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直到现在。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怀疑到自己身上的，但没关系，因为他的行动是完美的—— 「这傢伙家里地下室的床底有受害人扔的带着血迹的耳环哦。」五条悟通过他身上弱小咒灵无意识的话中得知了大体的事件经过，确定了他就只是单纯的嗜好变态而已。 喜欢在未经人事的孩子洁白的皮肤留下残缺的印记，喜欢看她们露出痛苦的神情，但最喜欢的还是看到她们在受到信任的人背叛伤害时的戏剧般的表现，那会让他产生巨大的兴奋与满足感。 就像毒品一样，会令他为之痴迷上瘾。 怪不得之前那只咒灵只把男性当做攻击对象呢，是被迁怒了。 真是人渣本渣呢。 「是银色的雕刻成翅膀的形状，这傢伙上周买给织月酱的生日礼物，织月酱一直很珍惜的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下面呢。」 像藏匿恋情一样藏着这份礼物，连『恋人』都没有告诉，属于高中女生的隐秘心思，没想到竟然在此刻成为了指证兇手的证据。 本以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事情从他人口中说出，加贺冢一下意识地：「你怎么——随便编故事啊。」 他及时的停住，换了说法，但是在场的可都不是笨蛋，他的反应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了。 事实也被证实果然如此。 沉睡的小五郎此次没能有机会出场，案子就这样稀里煳涂的解决。接下来只要从耳环的血迹上检测出织月的dna，加贺冢一犯人的身份就板上钉钉了。 目暮十三神情复杂的看着取证袋里的翅膀耳环，目光转向和中原中也交谈着的五条悟，「五条君，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听到的呀。」五条悟指向自己的耳朵。 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正经的回答，目暮十三挥挥手让人将加贺冢一抓起来。 第31页 后者袖中突然滑落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砍伤上前的警员后来到中原中也身后，泛着冷光的刀锋抵住少年的脖颈。 刚好落在黑色项圈的中央。 「不准动！！」 「啊……」五条悟轻轻皱起眉。 目暮十三刚示意警员不要轻举妄动，见此正要安慰他别担心，就听到青年不满的声音说道： 「——会留下划痕的。」 ？？！ 听听这是什么话，学生被坏人拿做人质，但凡兇手一个手抖就会一命呜唿的现在，这傢伙竟然在担心项圈上面的划痕？！ 话说为什么这么乖的孩子会戴着项圈？ 因为赭发少年精緻的相貌，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乖巧』。看上去就是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那种好孩子呢。 目暮十三摒弃杂念，「你先冷静，有什么要求要提就——」 「好，中也，快给这个垃圾一个教训！」五条悟的声音盖住了目暮十三，后者愕然。 中原中也左手抓住加贺冢一拿刀的手臂，未用全力他就惨叫着松开了手指。 水果刀随着重力向下坠落，少年左臂发力，以自身为支撑点将身后近一米八的男人拽着从自己头顶翻过，松开手任由男人重重摔到身前地面，然后单手接住半落的水果刀，随意丢到了空地上。 少年淡淡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其余人，「不快点抓住他吗？」 方才如梦初醒。 五条悟早已经去到少年面前，伸手去摸少年颈间的项圈，不满地瘪了下嘴，「被划坏了。」 「诶？刚才是什么？！那个小鬼可是轻轻松松把成年人甩了起来啊！！」 偏偏这个时候有不会看气氛的大叔大喊大叫。 尽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把一个成年人轻松甩出去这种事就算同为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得到，何况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还是单手…… 这种只会在动漫里出现的情节真的能发生在现实中吗？ ——总之就是发生了。 那边的二人完全没有理会这边的闹剧。 手指触到脖颈的皮肤，有些痒。中原中也垂下眼帘，「抱歉。」 他应该在加贺冢靠近的瞬间就把人打倒的，一时顾忌的后果就是五条悟的礼物遭了殃。 「嘛嘛，也没什么，重新买一个就是啦。」五条悟立刻换上了笑脸，「再买一对耳钉怎么样？中也喜欢耳钉吗？」 突然就对饰品感兴趣起来。 或者准确来说，是对可以送给中原中也的饰品感兴趣起来。 「随便吧。」不喜欢也不讨厌，中原中也道，「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帽子。」 毛利小五郎：「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回来啊！」 这时候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中年大叔只能憋闷的嘟囔了几句。 据受伤的民众醒来之后的口述，暗红的天空，血一样的樱花瓣，还有扭曲怪物。 这种话想必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不会相信，正准备再做个精神状态检测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上头命令，要求他们停止一切行动，将案件交接给另一个部门。 关于那个部门的情报他们不甚清楚，只知道是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 而对于目暮十三非常在意的两个人，五条悟与中原中也，在着手调查的不久也收到了上级警告，说这二位身份特殊。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上级也是接到了上级的上级的警告。 如此一来，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这两个「特殊」，究竟是怎么个特殊法？难不成两者有某种联繫？ 这些疑问在他们心里盘旋迴环，令人很难不在意。 同时也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隐隐有了雏形。 但是……这个……不太可能……吧？ ———— 赏樱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买的东西基本没有用上，五条悟也不打算再要，但是扔在那里又不太好。 五条悟回去了一趟，只带回来一张垫子。 就连酒水洒的差不多的清酒瓶子都被不知名的小偷顺走了。 嘛……也省了他扔的功夫。 终于闲了下来。回学校的路上，中原中也心情不错。 五条悟十指交叉背在脑后，仰头盯着头顶的天空，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地踢着腿。从中原中也的角度看不全他的脸，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周围略显压抑的气氛。 「喂，五条。」他冷不丁开口。然后在五条悟低下头的时候用手机拍下了照片。 「诶？」这显然是五条悟没想到的发展，疑惑的歪了下头。 屏幕中定格的青年嘴角下撇，唇紧紧抿着，银白的睫毛从墨镜后探出一点，微微低垂着，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委屈可怜的意味。 他不开心，中原中也就开心了。 晃了下手机，少年露出愉快的笑，钴蓝的眼瞳在阳光下闪着碎光。「相比这个，百亿名画也不过如此了。」 被拍了『丑』照的五条悟不带丝毫羞耻感的微笑：「毕竟我可是走在街上就会引起马路堵塞的存在嘛。」 中原中也：「……」 切，自恋狂。 第17章 第十七回 因为某不靠谱成年人的任性，隔天又去了上野公园，去看樱花。 第32页 中原中也当然是没什么兴趣的，但—— 一大早熘进学生宿舍的五条老师在学生床边抱着腿坐下，高挑的身形蜷缩成一团，他仰着脸看不耐烦地坐起的学生，摘下墨镜的脸清纯而昳丽，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像展翅的洁白蝴蝶。 成年人的身材瘦削，弓着腰仰头看他的样子莫名可怜，让人无法将咒术最强、性格恶劣一类的词同他联繫起来，接着听到他放软的语调，像含了棉花糖，又甜又腻。 「中~也~」 于是继昨天知道了五条悟是个自恋狂之后，中原中也又意识到这傢伙还很会演。 不答应的话会绝对会被烦死的。 而且五条悟能能闲出今天白天的时间，恐怕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中原中也自己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事情…… 「好吧。」 于是就这么答应了。 然后五条悟伸出手，掌心向上放着一个深蓝的盒子。 「这是感谢中也陪我去赏樱的谢礼。」 尽管他对赏樱没有一点兴趣。 中原中也将信将疑接过，里面是一只耳钉。 菱形的宝石在光下安静的沉默着，深邃的颜色像住进了整个大海。 自那天起，五条悟就像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时不时的就会给他带一点零碎的小饰品——虽然都被中原中也丢进了角落里——大多是蓝色主调，耳饰颈饰髮饰等等皆有涉猎，唯独没有那天中原中也提到的帽子。 尽管中原中也不止一次表达了自己的嫌弃，五条悟也还是乐此不疲，他不在意自己买的东西是否有被好好戴上，只是单纯的享受着买下然后送出去的过程而已。 送礼上瘾综合症？ 大概吧。 人想花钱谁也拦不住。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学校的樱花也接二连三的开了，微风吹拂花瓣铺就了一条淡粉的地毯。 虽然咒术高专不同于寻常的学校，但是开学时间还是差不多的。一般是四月初，但是其他时间也没有限制就是了。 入学的新生们踏着清新的花香来到了山上的咒术高专。 最先到的人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 因为某个老师接到临时任务离开了，中原中也被拜託迎接新到的同学们。 「宿舍的位置分别是这里、这里。应该还有这里，不过这个已经在这里了，所以不需要管。记住了吗？」 「只有三个？」 「只有三个。」 「你好，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向门口的女生点头示意。 「我叫禅院真希，真希就好。你是学长吗？」看上去不像啊。 「不，我们应该是同级。」中原中也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带你去以后的宿舍。」 「啊、谢谢……」 好可爱。 禅院真希跟在同级的同学身后，如此想道。 有礼貌又照顾女孩子，明明很有男子力，但是因为他过于精緻的外貌，禅院真希对他的印象只剩下了『可爱』这个总结。 有这样的同学，以后学校的生活应该会很愉快的吧？ 第二个到的，也就是这一级最后一个学生，是一位穿的很严密的白髮少年，高领毛衣一直拉到鼻尖下方。 很冷吗？ 他例行打了招唿：「你好，我是中原中也。」 对方点点头，「海带。」 ……海带？ 无厘头的一个词彙。 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但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和十五岁的少年们建立什么和谐友爱的同学情，因此并不执着于与对方交谈，对于为什么说这个也没有探究的欲望，于是中原中也『嗯』了一声，「我带你去宿舍吧。」 「鲑鱼。」 ……鲑鱼？ 嘛，无所谓。 上午给新生们半天时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午便去到教室集合。 在学校呆了两个月的中原中也终于迎来了第一堂传统意义上的课，尽管学生只有四个。 ——其中一个甚至不是「人类」。 至于中原中也自己？ 他当然是人类了，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咒力这种东西竟然是和查克拉一样能被动物修炼的吗？」说好的诅咒是由人类的负面情感产生的？ 「诶，没想到中也竟然看过火影○者啊。」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游戏和漫画，就算是他，无聊的时候也是会用来打发时间的。 五条悟今天没有戴墨镜，绷带当然也是没有缠的——他戴了一条黑色的眼罩。白色髮丝坚强的竖起，让他看上去像个崭新出厂的羽毛球。 二十七岁的羽毛球摆出笑脸：「定做的校服明天就会送来。好，那么我们开始上课了。首先是例行的自我介绍环节，先从我来吧——」 他伸出手指对着自己，「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五条悟，喜欢的东西和不喜欢的东西……不想告诉你们，将来的梦想嘛……兴趣也是各种各样的……」 中原中也：「不要抄袭卡卡○老师的自我介绍啊！」 禅院真希忍住嘴角的抽搐，看向她印象很好的少年：「这种傢伙就是我们以后的班主任了吗？」 「鲣鱼干！？」 中原中也从少年语气中听出不敢置信的意味，他嘆了口气，「很遗憾，是这样没错。」 第33页 「五条老师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啦，习惯就好。」 三人一起看向最边上的位置，「熊猫说话了？！」 「诶……真讨厌，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熊猫啦。」 「……」 「既然如此，那就由熊猫先自我介绍吧。」五条悟道。 熊猫站起来，走到讲台面对三人，「大家好！我叫熊猫，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好好相处吧！」 ……所以，熊猫的名字就叫熊猫？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五条悟伸手一指：「接下来换中也。」 于是中原中也起身来到熊猫之前站的位置，「我是中原中也，请多指教。」 「这么简单吗……嘛，很符合中也的风格就是了。」然后五条悟看向坐在第三个的禅院真希。 少女会意的上去，「禅院真希，最讨厌他人称唿我的姓，请多指教。」 「也好简单啊。」五条悟屈指挠了挠脸，似乎有些困扰，「最后一位同学比较特殊，所以由我介绍一下吧。」 最后一位同学：「鲑鱼。」 「这位是狗卷棘同学，是个咒言师，如你们所见，交流的词彙量仅限于饭糰的馅料，沟通上要加把劲哦。」 「海带！」 都是些奇怪的傢伙啊…… 中原中也托起腮，等待着这一节课正课的内容开始。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就开始正式上课啦。」五条悟道，「先彼此熟悉一下能力。」 然后就被带到了户外。 「一对一对战，体术的场合，不许使用咒力哦。」五条悟双手抄兜，倚在场地外围的栏杆上，姿势莫名的让中原中也感到熟悉，「接下来是分组，棘·熊猫一组，中也·真希一组。轮流进行，武器随意。」 熊猫的动作是同他体型完全相反的灵活派，狗卷棘身为靠嘴输出的法师，体术方面比较差劲，所以理所当然的落败了。 胜者向坐在地上的咒言师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要抱一下吗？我的绒毛很软的哦！」 「……鲑鱼。」 接下来轮到中也·真希的场合。 对面的少年身形纤细，站的姿势也很随意，是第一眼绝对不会觉得很厉害的类型。 禅院真希拿起长柄大刀，「我可是不会放水的哦。」 不管原因如何，放水都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啊。」中原中也应道。 他的双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因为面对的是同级的同学，是友非敌而且处在平辈，出于基本的礼貌也不可以用散漫的态度去对战的。 所以中原中也的态度非常认真。 禅院真希是最先动的。 她舞动长刀，迅雷般来到中原中也身侧，刀背毫不犹豫的斜噼下去，带起一阵劲风。 她的速度很快，但在中原中眼中与慢动作无疑。他也向后弯下身体，躲过攻击的同时双手撑住地面施力，下身腾空，出脚踢中了大刀的长柄。 禅院真希只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巨力，武器险些就要脱手。 她向后跳开，拉远距离。握着刀柄的手虎口一阵阵发麻。 力气好大。 她惊讶的看向已经站直的赭发少年，奇怪于对方的身体中竟然隐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战斗经验中原中也都远远高于禅院真希，因此中原中也放弃了主动进攻这个选项，防御再反击的话可以将战斗时间拉的更长，让这场对战不至于在瞬息间结束。 毕竟二十多岁的人去欺负一个小姑娘这种事，中原中也自认还是办不到的。 或者也可以认为他比较有绅士风度，照顾女孩子的心情是男性应该做的。 尽管如此，这次对战也很快的结束了。 「我输了，你很强。」禅院真希说的很干脆，她本身就是输的起的那种类型，中原中也也的确让她心服口服。 她甚至没有摸到眼前少年实力的底端，每次以为那就是他的最大速度或是力量时，对方又会很快刷新她的认知。 五条悟适时出现，拉开手里不知道从哪顺来的拉花，彩色的纸片洋洋洒洒落下。 「辛苦啦。现在大家对彼此的实力想必都有了一定的了解，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什么训练？」 「当然是体术训练啦。」五条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然后手掌拍到中原中也肩上，「由中也同学负责给你们进行训练。」 「哈？！」 第18章 第十八回 开学前一天。 既然要正式入学，那么学生证就必须要发了，也就是等级认证，之后上头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中原中也派发各种各样的任务。 啊啊，想想就麻烦。 五条悟郁闷地把证件交给了中原中也。 「一级？」 「嗯。」五条悟用鼻音哼了一声，冰蓝的眼瞳里倒映出少年没有表情的面容，他说，「中也的生日在四月二十九号呢，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又来了。 现在的中原中也听到礼物就会想起宿舍里占了一整个柜子的饰品，然后大脑隐隐作痛。 「……随便吧。」 「诶……随便我选吗？真是狡猾的答案。」 「不送也可以，不如说我很希望你不送。」中原中也淡淡瞥了他一样。 第34页 「那可不行哦，毕竟是很重要的日子嘛。」 重要的日子……吗？ 赭发少年嘴角提起，却不带笑意，钴蓝的眼眸深邃而不见底，「……也没有什么好纪念的。」 不过是从废墟中醒来，被一群孩子捡到，然后开始了名为「羊之王」的无趣故事而已。 至于真正诞生的那天，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而可能知道的人早已经下了地狱。 五条悟没有再说话，他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 语出惊人的白髮青年笑容爽朗：「不要小看中也呀，虽然个子小小的——」 『个子小小的』少年额角明显凸起了青色的筋络。 「样貌也很纤细——」 『样貌纤细』的中原中也垂落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用力攥紧。 「五条老师你快看看中也同学啊……」熊猫上半身后仰，小心翼翼看向满身杀气的少年。 他绝对会打你的哦，绝对会的，拜託看一下气氛吧五条老师！！ 「但是体术方面是绝对的这个啦。」选择性无视掉学生的眼神示意，五条悟固执地说完了最后一句，一边竖起大拇指。 『啪』地，脑中有什么在这瞬间断掉了。 中原中也飞起一脚把某个轻浮的傢伙踹倒，「你以为最后夸我一句我就会开心的说『谢谢』吗？！给我下地狱去啊混蛋五条！」 瘫在地上的白髮青年坚强地抬起手，「吶，我没说错吧。在中也面前，就连老师体术方面也要自愧不如哦。」 两人一熊猫目瞪口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视线左右横跳，最后茫然的歪了下头。 熊猫小声嘟囔，「虽然有听说五条老师和中也同学的相处模式很奇特啦，但是……」这也有点过于刺激了吧。 那可是唯我独尊的最强五条悟诶，就这样被学生踢中也太有损形象了…… 禅院真希悄悄靠近，压低声音：「中也同学和那个眼罩认识？」 狗卷棘：「金枪鱼？」 「嗯，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五条老师从外面把中也同学带回来的，（据说）非常用心的教导，中也同学现在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了，上个月代替五条老师出任务的——」 「在说什么悄悄话吗？」 「鲣鱼干！」 「没有！」头摇的飞快。 「那就好，偷偷议论别人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呀——当然取外号也不是。」 面对五条悟灿烂的笑脸，两人一熊猫默默擦了下冷汗。 总觉得……有点鬼畜的感觉…… 「好啦，老师一会还有事，要好好听中也的话哦。」 尽管不爽他这副做派，中原中也还是勉强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思考起体术训练的安排。 他是从没有过老师教导的，高超的体术技巧都是在残酷的战斗里一点一点磨练出来，是不符合主流的更偏向实用性，从不拖泥带水，处处充满干脆利落的暴力美学。 他也从来没有教导过别人，在擂钵街时，羊的同伴们自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能依靠中原中也做到的事就让中原中也做就好了，而处在港口黑手党时，身为被首领看中的下属，也不会大材小用到去教新人。 所以—— 他也只能从自己的经歷中寻找提升体术的办法。 不过只是第一天，战斗技巧什么的还早，当下应该是打好基础才对，就像游戏一样，就算学会了再怎么强大的技能，蓝条太短的话也是没办法使用的。 那就从锻鍊体力开始吧。 先绕着学校跑五圈再说。 —— 「唔……今天还是体力锻鍊加那些俗套的招式吗？」都一周了，学生们还停留在基础阶段。 「劝你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较好。」中原中也说，用来杀人的技巧怎么说也不适合这些学生吧？那他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咒术师的敌人可不只有咒灵哦，有时候人类反而比诅咒更加可怕。」像是明白中原中也的想法，五条悟两手撑住身下的栏杆，往后仰躺下，倒立着面向双手插兜的少年，「尽力教给他们些什么吧，可能在某一天救命也说不定呢。」 莹白柔软的髮丝从他眼前扫过，中原中也垂下眼眸，视线落到青年的黑色眼罩上。 「那你呢，身为老师却整天游手好闲吗？」 腰部发力，五条悟咻地一下起身，他翻下栏杆，轻巧落在中原中也身侧站直。 没有去看旁边的少年，他目光往前，望向了只有他知道的未来。「因为我觉得比起我来，中也更适合。」当他的嗓音失去那份不着调的轻佻，就会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他毕竟不是纯粹的体术派。 人总是有怠惰心理的。强大的无限下术式可以将一切伤害排除在外，而置于他人领域中时他也能以「无量空处」瞬杀敌人，这样一来就自然不会太过注意体术的训练—— 他的体术还是在未能领悟「无量空处」之前训练出来的，如今已经偷闲很多年了。 「——所以，之前说我的体术不如中也是发自真心的哦。」 「这样啊。」中原中也侧过头瞥他，半晌挑起唇角，「我替你教他们体术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你作为老师什么都不做未免也太悠闲了些吧。」 「所以……？」 第35页 「做我的陪练，当然是不使用术式的那种。」笑容不变的中原中也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咔吧』一声，眼中便带出来一点杀气。 「中也就这么想揍我一顿啊。」 「你觉得呢？」 「诶……明明我自认对中也还是蛮好的嘛。」五条悟状似黯然的微微躬背，很快又在少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微笑起来，轻快地说出了令后者惊讶的回答，「可以呀。」 「……可以？」 「毕竟是可爱的学生的请求，老师当然要尽力满足啊。」 「『请求』？！开什么玩笑，这是条件！」他因为这个词彙表情有一瞬的崩裂，连之前『可爱』的修饰词都没有在意。 他去『请求』五条悟？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嗨嗨，条件也可以。」五条悟转身对着中原中也举起双手，示意投降，「那就拜託中也到时候对老师温柔一点啦。」 「啊，我绝对会第一个瞄准你那张女人脸的。」 「诶？骗人，中也怎么会忍心对老师这么帅气的脸下手？」 「那——要试试么？」 于是三个跑圈锻鍊的一年生气喘吁吁的回来后，就看到了限定版苦着脸的五条悟，以及心情不错的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唇角的弧度明显的高于了平均值，钴蓝的瞳眸明亮，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下节课开始技巧性的训练，在此之前，是演示环节，由我和五条——进行技巧示范。」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要揍人，示范什么的纯粹是随便说的。 熊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哈啊——终于不用跑步了！」 「你根本就唿……没有出过汗吧？也会觉得累啊？」禅院真希喘着粗气，忍不住对跑步时悠闲的不行的熊猫稍微吐槽了一句。 「示范……是指和五条老师对战吗？」 「唿唿……鲑鱼？」 「没错。」中原中也笑着按了下骨节，「你们稍微坐远点。」 「诶？真的迫不及待想要揍我啊……」五条悟抓了抓竖起的白髮，一副纯然迷惑的样子。 「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么？」中原中也都为五条悟自我意识的良好程度震惊了，明明他平时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的吧，傻子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性格很招人烦了。 「不是指这个。」五条悟欲言又止，「……算啦，赶紧开始吧。」 「中也明明不讨厌我来着……」他嘟嘟囔囔站到了中原中也对面，站姿懒散，将肌肉却已经调整到了紧张状态。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 故意拖长尾音，还有那奇怪的语气……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你是刚七岁的小鬼头吗？」这么幼稚。 人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中原中也确实不讨厌五条悟，后者的性格虽然糟糕但为人直率，他并不反感这样的人，相反如果一个人性格很好但是遮遮掩掩的话，他反而无感。 何况五条悟非但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反倒是处处帮他，甚至将自己的血液作为材料为他构筑了封印，所以严格来讲中原中也还挺感谢这傢伙的。而且毕竟都亲口承认过朋友关系了，不管对方怎么想，中原中也都把五条悟当成了友人。 但是这和他想揍五条悟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之间嘛，打架才是最好的联繫感情的方式吧？ 本质有好战属性的中原中也慢慢收拢五指，重心下压，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一分。 唇角兴奋的笑容再不加遮掩，腰腿的肌肉瞬间发力，那道称得上纤细的身影便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视网膜上只余下一道模煳的残影。 第19章 第十九回 四月，正是樱花盛放最热烈的时间。 年少的学生们坐在樱花树下，头顶是碧朗晴空。 尚带有一丝凉意的风拂过此间，欲坠不坠的花瓣便彻底落了下来。 尽管五条悟在开学时曾说过『在中也面前，就连老师体术方面也要自愧不如哦』这种话，但在那种情况下怎么看都只是开玩笑的，和自己同级的中原中也，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至于让咒术界最强都自愧弗如。 所以—— 禅院真希还在想着希望中也不要受伤，恰巧一片花瓣飘到眼前，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同画面一起传输给大脑的还有□□碰撞的沉闷声响。 ？！ 明明上个瞬间还看到中原中也站在与五条悟相距较远的位置，此刻五条悟未动，赭发少年已经逼近了他身前！ 好快的速度，比之前与自己对练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禅院真希无意识地紧抿住唇，之前的所以想法都被她忘得干净，眼睛一眨不眨，已经被眼前充满张力的激烈战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学校的制服已经在上周发给了他们，黑色的统一服装，中原中也的那身却不知为何腰线要比寻常尺码的细很多。 他将手臂立在脸侧防住五条悟横踢来的腿击，嵴背如捕食的猎豹般弓起，反击时劲瘦的腰腹弯折，隐约窥见一线莹白，裁剪得当的布料下力量的美展露无遗。 他的一行一动间没有花哨的漂亮动作，只是单调的攻击、防守，斩钉截铁，一点不拖泥带水。分明是最简单不过的招式，放在这个少年身上却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第36页 樱花为劲风扬动，被吸引了一般在他身侧飞旋，钴蓝的双眼如两点寒芒，又如海中明月，唇角的笑容越发狂放恣意。 他的血液在久违地沸腾。四年的安逸没有磨钝他的锋芒，只是将渴望深埋，等待再次破土而出时，变得更加汹涌无法抑止。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求着—— 势均力敌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战斗！ 五条悟却越发的苦了脸。 不使用咒力的话，他自身的□□强度也好、力道也好，最多堪堪与中原中也持平——话说明明十多岁的孩子骨骼还在发育阶段吧？这种硬度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而战斗经验方面，他的经验更多的是面对咒灵的情况，又哪里比得上尸山血海走过来的战斗专家中原中也，技巧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这架他打的很吃力。总觉得这样下去就会在其它学生面前丢人了。 这可不行，身为老师的尊严还是要好好维护的。 他的动作忽然微妙的顿了一下，中原中也纵然很快反应过来，拳头的力道却没能完全收住，刚好不偏不倚打中了五条悟的侧脸。 同时白髮青年长臂一伸将身前的少年熊抱在怀里，也因此重心不稳，带着人一起仰倒摔到了地面上。 「嘶……」倒下的时候被中原中也的发顶磕到了下巴。 他白到透明的脸侧皮肤充血，很快就肿了起来，下巴也红了一片，看上去伤势很严重的样子。 因为很少受伤，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精巧得多的原因，五条悟其实很容易在身体上留下痕迹，而又因为他白，那点不协调的地方就很难令人不在意。 他身上其实有被中原中也的攻击擦中很多地方，不过都被盖在黑色的布料下面，所以看不到而已。 「中也！」 「中也！」 「金枪鱼！」 三个声音响起，五条悟嘴角不爽的撇了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关心老师吗？老师很伤心诶！」 胸口处传来中原中也咬牙的声音：「你又突然发什么疯？」 战斗的时候拼着性命不要故意给对手送破绽，他那一下如果打实了，绝对够五条悟空中转体三周半完美撞断后边栏杆的，这不是发疯是什么。 五条悟又笑起来，只是笑容因为脸上的疼痛稍显扭曲，他将后脑枕在地上，白髮散落沾了灰尘也无所谓，「至少在学生们面前，给老师留点面子呀。」 「没事吧？」 学生们来到两人身边，视线明显的在五条悟脸上停驻了一会。 「没事。」中原中也以手撑地，想要起身的时候却被环着自己的手臂阻拦，「……放手。」 「不——要。」 第一个音节上翘，被他拖了老长，结束时却干脆利落的收了声，活像一个赖在商场里不管怎么劝都要留在这里买糖的小鬼。 「脸很痛诶。」 那抱着他也没有治疗的作用啊。 中原中也着实无法理解他神奇的脑迴路，只能重重『啧』了一声，「不放开就给我做好再挨一拳的准备。」 最后还是放开了。 中原中也极度不爽的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了表情微妙的同学们。 「？」 禅院真希：「没什么，只是觉得中也和眼、五条老师的关系很好啊……」 「鲑鱼。」 中原中也眉尾高高挑起，眼神满是对她会产生这个想法的不敢置信，斩钉截铁的否定还未出口，上半身被五条悟突然落下的胳膊和半个身体的重量压的弯下去一点，接着听到了成年人厚颜无耻的回答。 「没错没错，中也和我的关系超亲密的哦，毕竟是我的不得意弟子嘛。」 「不得意弟子？」这是什么鬼形容？ 「因为中也之前说不想——」 中原中也反手一把捏住他的脸，「闭嘴。」 当然因为无下限术式的原因没有碰到，不过对方很配合的没有再说下去，他便松开了手。 果然关系很好啊。 二人一熊猫的心中同时感慨道。 然后两人想起之前熊猫给他们讲的关于中原中也和五条悟的事。 「中也在接触咒术界之前，是青藤中学的一个学生来着，五条老师年初去青藤中学祓除诅咒遇到中也，然后很快中也就从青藤退学，来了高专。」熊猫说，「我听说中也偏差值有78，是那种超厉害的学生哦！」 「偏差值78……日本所有的高中都可以随便选了吧？虽说咒术高专是咒术界的心脏，但是在外面看来只是一所职业院校……那个眼罩笨蛋到底是怎么把人骗回来的啊？」禅院真希感到震惊。 「不知道啊，但是中也真的很厉害，不只是学业上，在咒术方面也是天才，从刚接触诅咒到现在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了！」 「一级？！」 「蛋黄酱！」狗卷棘眼睛睁大了一点。 「听说的时候我也是这个反应，但是那可是让五条老师、最强咒术师都特别关照的人，想到这里就不觉得震惊了……」 熊猫挠了挠脸，突然话锋一转，表情逐渐兴奋，「而且而且啊，五条老师之前经常有让中也替他去祓除诅咒，然后有一次遇到了特级诅咒师和咒灵，五条老师就再也没有让中也替他出过任务了。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其实他很关心中也哦！」 第37页 「我还偶然有在学校里见过五条老师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中也散步！」 禅院真希眼角抽了抽，不能理解他兴奋的点，「所以……？」 「不觉得两个人相处起来非常……非常……就很那个吗？」 那天早晨他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了路过的那两个人。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低头微笑说着什么，轮椅上的少年微抿下唇，安静地听着，清晨的阳光扑落下来。 这一幕看上去就像一对平凡的兄弟出门散步，没有诅咒，也不会有不知何时就会经歷自己或他人死去的未来。 温暖而平淡。 『咻』地戳中了熊猫的心，大抵就像平庸的人渴望刺激一样，经常活在战斗与颠簸中的存在也都嚮往着和平而无聊的日常。 熊猫的表情变得充满嚮往，用一种飘渺的语气说道：「啊啊，真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啊……」 禅院真希：「……」 狗卷棘：「……」 所以到底是很哪个？ 两人不约而同默默远离了陷入幻想的熊猫。 「莫名感觉好噁心。」她吐槽。 「鲣鱼干。」 熊猫大受打击：「诶？怎么这样！」 但现在看起来的话…… 似乎又有点明白熊猫的感觉了。 那两个人的相处，真的有让人微笑的力量。 「喂，你那个……」中原中也指了下自己的侧脸，示意，「去找人治疗一下吧。」 「嘛，我也想，但是硝子昨天出差啦。」五条悟手虚虚捂在伤处，无奈的耸了下肩，「没关系的，也不是很疼，大概会在工作的时候被嘲笑几句吧。」 中原中也眉心微蹙，「你不是最强的吗？」 谁有这个胆子去嘲讽他啊？ 「正因为是最强，难得受伤了才会更令人在意吧。」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视线隔着眼罩落在三位新生身上，成功让他们欲言又止，「『原来最强也不是那么强嘛，名不符实啊』、『被学生轻易的打败了真挫』之类的。」 「是这样吗……」中原中也眼中流露出切实的担忧之色。 这种屁话也就只能骗一下初入咒术界的人，真有稍微知道点五条悟的谁不知道他糟糕的品性啊！在高层会议上一人怒怼全场，骂那群傢伙是些发霉的老橘子，上头也只无能狂怒，还是让这个嚣张的傢伙大摇大摆出了门。 再说工作上和他接触最多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后者对他可谓是积怨颇深，被他的任性行径深深困扰，却也敢怒不敢言，一口一个五条先生言听必从。 这样的傢伙，谁会想不开了去嘲笑他啊。 中也，千万别被这人骗到！ 兴许是他们的脑电波成功传达给了中原中也，赭发少年眼神一厉，「不对，有人敢嘲讽你的话绝对会被你揍啊。他们不至于对你那副糟糕的性格一无所知吧？」 「啊。」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所以说是『大概』啦，偶尔也会有这样无知无畏的傢伙凑上来充当调味剂的。」 于是三位新生有幸目睹了咒术界最强被他的学生追着到处跑的欢乐场景。 —— —— 「……悟。」夜蛾正道示意他的侧脸，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之前的支援任务面对的只是区区一级而已，五条悟脸上却出现了伤口，莫非是遇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 能够伤到五条悟的存在，说实话自从五条悟高中三年级将无下限术式自动化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而如今究竟是—— 「啊这个，一不小心忘记了。」五条悟摸了摸，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痛，恍然之后，便用反转术式眨眼治好了脸上的伤。 「是怎么回事？」 「唔……是『不得意弟子』的条件啦。」 听到这种答案，夜蛾正道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关注『不得意弟子』还是先关注『条件』。之后在他的追问下，五条悟终于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他震惊了。 「……你将体术训练全权交给了中原中也？！」 开什么国际玩笑，让学生去教导学生，那还要老师做什么用？ 「诶，有什么问题嘛，反正中也很厉害的，结果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哦。」 「你……」 公认的最强咒术师抄兜站在那里，因为要去开会的缘故，眼罩拉下挂到了脖子那里，脸上还是平日不着调的笑，眼神却极为笃定。夜蛾正道顿了下，即将出口的话换了内容。 「那就把你的工资划给他一半吧。」 反正是无用的老师，那一半工资就当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了。 五条悟眼睛微睁，「诶？」 第20章 第二十回 与中原中也秀气精緻的外表不相符的是，他在训练中有着苛刻的态度。绅士风度会选择性的丢掉，男女一视同仁，非常的严格。 一年生们苦不堪言，几乎每天都要拖着伤痕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在家入硝子回来后，他们会先去医务室一趟，治疗好身上的伤后再回去。 而与之相对的，成果也是相当的显着，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的抗打能力提升了好几个台阶，至于战斗力，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只能算是勉勉强强。 除了禅院真希。 作为唯一的女生，她不仅不娇弱，甚至比另两个要坚韧的多，体能很棒，之前基础也有打的很牢固，所以指导起来理解得很快，进步更是神速。 第38页 中原中也本身对坚强的女性很有好感，就像尾崎红叶一样，因此平日里地禅院真希的照顾也比较多，同她的关系相较于熊猫和狗卷棘要好一点。 当然和熊猫与狗卷棘的关系也不糟糕。不过可能是心悸于中原中也训练时的严苛指导，以及对练时为了让他们更加熟练于面对强大对手而倾泻的杀气，毫无疑问使人产生了即将被杀死的错觉，熊猫对于中原中也有一种紧张感。 狗卷棘则是本身交流困难。这么多天的相处也只是勉强搞懂了他每个词语想表达的意思，距离无缝交流还有一段路要走的。 五条悟来的时候中原中也与禅院真希的对练已经接近尾声，赭发少年抓住对方招式用老来不及撤回的手臂，同时出腿扫向她的下盘，马尾少女的手被锢在身后，后腰被膝盖抵住，以一种无法使力的姿势面向下贴住地面。 体力消耗巨大的禅院真希胸膛起伏着，中原中也依旧唿吸平稳，只是额头上出了一点薄汗，在日光下透着晶莹的质感。 五条悟站在一边，目光在中原中也身上停留一会，等对战结束后才抬起手向他们打招唿，「哟，大家都很努力嘛。老师很欣慰哦。」 松开了对禅院真希的钳制，中原中也站起身，「攻击的意图还是太明显了，不要让敌人轻易的看穿你的目标。刚才的……」 少年迳自开始了点评，少女也带着满身的尘土站起来，认真的听着，视线一直停留在中原中也的眼睛上。狗卷棘与熊猫在禅院真希之前进行的对战，此时正在按照中原中也的指导专心训练着。 明显被冷落了的五条悟怨念的凑近他们，「喂喂，你们的大帅哥五条老师来了哦，欢迎呢？大家更加热情一点啊！」 禅院真希：「擅自消失了一个星期的傢伙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而且从开学到现在五条悟根本就没有作为老师教过什么东西，相比起来中原中也更像是他们的老师吧！ 「不负责任，无德教师！」 「鲑鱼！」 熊猫也一脸贊同的点了点头。 「诶？？！」五条悟似乎大受打击，但是下一秒又笑起来，「今天的学习先到这里，我们去实战训练啦。」 实战，就是让学生前往咒灵所在处祓除诅咒，从而使他们积攒一定的战斗经验。 当然了，这次的训练是为了除中原中也外的学生们准备的。 中原中也自开学正式列入一级咒术师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接到一些任务，而与他交接的辅助监督也不再是伊地知，是个名叫井之原俊介的傢伙，也一副加班996的社畜模样，看上去有点亲切。 任务自然是轻轻松松完成了，没有占用他太多时间。 「实战训练？」 「去哪？」 「蛋黄酱。」 「实战地点在——」 …… 「结果那傢伙只把我们带来，留下一句『好好干哦』，就消失了啊。」 「……鲣鱼干。」 「嘛嘛，他留下才是不可能的情况，反正我们还有中也老师呢。」熊猫笑嘻嘻的伸出手臂，以一种类似于展示的姿势将双手朝向中原中也。 禅院真希『哦』了一声，「听上去很不错嘛。对吧，中也老师？」 「鲑鱼。」 中原中也：「……嘛。」 他觉得有必要替被疯狂diss的五条悟说两句，「五条那傢伙其实经常有来的，训练的时候会站在场地西北方向的那棵树那里，看一会才走。」 他们没发现，但是中原中也本身对人的视线就很敏感，何况五条悟也没有可以隐藏的意思，看过来的目光就像用筷子戳他一样明显。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五条悟略有些改观，稍稍认可了之前对方说的那句『我是个为学生着想的nice guy』了。 这么想着，他向侧后方瞥了眼，与背靠着墙壁的五条悟对上视线。 后者也看过来，沖他搞怪地挤了下眼睛。 在其他一年级生注意到之前，五条悟的身影很快不见了。 —— 他们刚到不久，刚好就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校园走动的学生很多，三个人进去之后也不显得突兀。 至于熊猫，他绷住了脸，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伪装成熊猫的人，这样尽管还是比较引人注目，但总归不会引起骚动——虽然还是会有人来找他合影，这也只是小问题。 学校中诅咒的气息浓厚，反而分别不出具体方向。 一边走着，禅院真希翻着手里五条悟给的任务文件，挑选出重点讲给其他人。 「事件开始是在开学考试之后，一名高三生晚上跳楼身亡……」 那个学生的成绩并不好，学校也只是以为他是因为学业压力不堪重负所以选择了轻生，于是像以往处理跳楼事件那样处理了。 接着是第二名高三学生，在第一人跳下后的一周内也从顶楼跳了下去，时间是放学后的傍晚。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五个人了。 尽管日本的自鲨率一向很高，但是不到一个月内接连五人死去，怎么说也过于不正常，而且轻生者不仅只有高三生，高二、高一都有，因此学业压力过大这个缘由便站不住脚了。 奇怪的是，死者的跳楼时间在变得越来越早，从第一个的夜晚、第二个傍晚，到第五个人时，是在下午第一节 课之前，被一些学生亲眼目睹跳下的。 第39页 这对学生和学校都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学校被迫停课一周，在诸多危险地域加强了防护，学生们才回到校园。 而他们之所以会来这里，则是因为「窗」在这里观察到了咒灵活留下的残秽。 「窗」，就是相当于情报部组织的存在，成员大都是一些能够看到诅咒但是本身没有咒力的人。 残秽即咒灵活动所留下的咒力的痕迹，不过并非是所以咒灵都会留下残秽，强大的咒灵能够隐藏起来，不被「窗」发现，因此咒术师如今对特级的存在其实是认识不足的。 不过这些对于新生们来说还太早了。 「咒灵等级初步推测为二级，但也有晋级到一级的可能性……」 第一次实战就是二级吗？ 不远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高中生们纷纷朝着那边聚集。他们捕捉到『跳楼』的关键词，也顾不上是一级二级，抬腿就跑了过去。 中原中也自觉是来照看小孩的，让他们得到锻鍊才是最终目的，因此也不着急，慢悠悠跟在了后面。 学校中的诅咒在迅速的向那栋楼顶聚集，短短几十秒之后顶层上的浓度已经浓郁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栗色长髮的女孩被普通人不可见的外形丑陋的咒灵身上延伸出的丝状触手捆住，眼神空洞无神，像提线的木偶，被操纵着走向终端。 楼下的唿喊声无法入她耳中，又或许她已经听见，但身不由己。楼顶新换的铁网不知为什么破了大洞，她站在了天台边沿，楼顶的风拂面，女孩踮起脚跟，身体就像折翼的鸟，轻飘飘的坠落了。 半空中她的眼角闪过一点微弱的光。 她是刚入校的新生，中考的成绩不好不坏，因此被同样不好不坏的高中录取，她很满意，新的学习生活很开心，同学也很友善，很快交上了朋友。同学老师对她的印象是乐观开朗的，家庭生活同样是幸福的，这样的女孩应当不会有轻生的可能性才对。 「——玲奈！！」 女孩最好的朋友被这不可能的一幕吓到，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愿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幕。 身侧盪来一阵微风，她颤抖着睫毛睁开缝隙时，看到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熊猫？！——从地上爬起来，接着一转眼没了影子。那里留下了躺在地面上生死不知的女孩。 「玲奈、玲奈！」 「我被压瘪了……」熊猫痛心的摸着自己有了凹陷的肚皮，耳朵耷拉了下去。 刚才事发突然，情急之下他冲到楼下用身体给那个女孩作了垫子，当然不能和专业的气垫媲美。不过幸好对方没有头朝下，勉强救下了一条命，受些伤什么的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大芥。」 「少废话，就当减肥瘦身了。」禅院真希推了下眼镜，「咒灵还在楼顶徘徊，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太多了，我们不方便下手。」 「那等晚上……」 「等到晚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学生受害，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那下面。被发现就麻烦了。」 熊猫刚才是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及时逃掉了，如果再有第二次的话说不定会被困住，学生们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玩偶，还会说人话。 这个发展也未免太糟糕了点。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忽然指了指后面，然后伸出四根手指，接着屈起一根，只余三根。 熊猫立刻get到了他的意思，也顾不得自己凹陷的肚子，毛唿唿的脸上满是诧异，「对哦，中也去哪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拥挤的人群中本身少不了肢体的磕碰，因此在一只手不带恶意的伸过来时，中原中也竟然被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手臂。 「是——中也吗？」 声音中的不敢置信混着小心翼翼，激动而紧张。 中原中也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晴。」 这个熟悉的称唿显然唤醒了松下晴的许多回忆，少年眼眶微红，里面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这么久，你都去哪里啦……」 那天的他，带着满心的震撼离开，之后的周末里，周五晚上的经歷一直在脑海中一直盘旋，梦里梦外都是，最喜欢的漫画有了更新，他却再没了翻阅的激情。 在焦虑又隐隐的期待中，等来了周一。几乎一夜未睡的他早早起床，带着中原中也的书包来到学校。 身旁的位置始终空着，始终未见赭发少年的身影。 受伤了吗？还是—— 他有过许多种猜测，但唯独没料到，询问班主任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中也同学啊……他退学了。」 退学……了？ 秋吉里奈疑惑的问：「他没有告诉你吗？」 两个孩子关系一向很好，一方要离开了，不说饯别会，好好的道别总会有的吧。 「啊、不……只是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松下晴恍惚的回去了。 夜下那双森然的钴蓝眼眸又在他心头盘旋。 尽管非常意外，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从今以后，大抵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他心中的复杂情感也渐渐磨平了，只是还有些怅然罢了。 他会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和喜欢的女孩子结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为生活中的琐事烦心，也许会偶尔回忆起那个晚上，但总不会放在心上。 第40页 如果没有再遇见中原中也。 这一刻，被时光抚平的复杂情感一股脑涌了上来，几乎要从眼眶溢出。 少年栗色的眼瞳湿漉漉的，见到中原中也时就像被抛弃的狗狗看到了主人，尽管这个形容有些不恰当。 中原中也心中一软，望着眼前和自己认识了近三年松下晴，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抱歉。」 松下晴扑上来的时候，他难得的没有躲，任由少年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将眼泪蹭到肩膀处的衣服上。 「呜啊啊啊……中也，周一的时候你没来，我去问老师的时候她告诉我你退学了、嗝，我、呜，我把中也的书包一直放在房间里……」 中原中也能说什么呢，他沉默的拍着松下晴颤动的嵴背，无言的安慰。 不论如何，这个世界都不是身为普通人的松下晴所应该接触的，那样毫无疑问会给对方带去危险，他自那之后未曾再去见过松下晴也是这个原因。 松下晴是个通透的人，他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 尽管如此—— 抱住赭发少年的手臂紧了紧，然后松开，松下晴后退一步，重新露出笑容，轻快道：「中也来这里是因为最近的跳楼事件吗？」 「啊。」 「那——」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音盖过了松下晴。 「全体师生请注意，学校将进行安全检查，请所有人务必在二十分钟内离开学校，返校时间会另行通知。重复一遍……」 听到可以放假，学生们自然不会坚持学习，陆陆续续开始向门口移动。 「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松下晴微笑地说，「结束之后，要来我家里拿一下书包吗？」 书包里有的只是几本习题册和文具罢了，中原中也已经用不上这些，可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他点了点头。 「那我去那家咖啡厅等你。」 「好。」中原中也说，「马上。」 —— 学校很快空了下来，空气中只剩树叶摇动的沙沙声。 一年级的其他三位顺利的找到了还站在教学楼下的中原中也。 「中也！」熊猫，「原来刚刚是去做那个了。你怎么说服的校长啊？」 那个？ 中原中也想起刚才的广播，于是摇摇头，「碰到熟人聊了几句而已，不是我做的。」 禅院真希：「难道真这么巧碰到了安全检查？可检查也是需要人手的吧，这里明明已经彻底空掉了。」 「鲣鱼干。」 中原中也：「总之，先降下「帐」吧。」 「嗯。」所有人一致同意，然而等了一会，没有一个人行动。 「喂喂……」 「不会吧……」 面面相觑之后，终于确定了。 他们四个，谁都不会使用「帐」。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中也已经是一级术师了，也不会的吗？」熊猫震惊。 「不是合格的一级还真是抱歉了。」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去楼顶吧。」 禅院真希：「但是如果没有「帐」，以那个高度，普通人很轻易的就能看见了。」 「会有人解决的。」 对中原中也十分信任的三个新生便不再顾虑，从侧面的消防楼梯直奔楼顶。 消防楼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维修，踩上去吱呀作响，锈迹斑斑的金属上缠绕着细细的藤蔓。 藤蔓？ 那纤细的黑丝太过不起眼，缠绕到脚踝时才恍然察觉，意识到它们和刚才从咒灵身上缠绕着女学生的触手极其相似，熊猫用力踢了踢腿，触手出乎意料的坚韧。 他回头看，中原中也对他耸了下肩，触手没能近少年的身。 「啊中招了！可恶！中也怎么都不提醒我们啊！」熊猫忿忿扯着韧性极高的触手，扯到变形也没弄断。于是更生气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好噁心！」禅院真希也是一脸嫌弃。 「鲣鱼干！」 几位学生都是一脸怒气的冲上去要干掉咒灵，缠在身上的触手跟着飘得老高。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迈步跟上。 「帐」便是在此刻降下的。 蔚蓝的天空濛上了一层暗翳。 不详的诅咒气息愈发浓烈。 噹啷。 长刀脱手，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我……」 禅院真希晃了一下，眼中渐渐失去光芒。 明明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这样的她，还妄想将禅院家的那群老头子拉下来自己做家主……也太过可笑了。 没了这一副眼镜，她甚至都无法目见咒灵的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这样的我，能够成为强大的咒术师的话，家里老人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她那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说出这种话的呢？ 啊啊，现在想来，完全就是不自量力啊。 很可笑啊，又很可悲。这样的自己……还是从这个世上消失比较好—— 「『停下』！」 躯体脱离的大脑的指控，禅院真希眼瞳微动，在咒言解除后立刻退了一步。 她刚才，差一点就要跳下去了。 如果不是狗卷棘叫住她的话。 「谢了，你……棘？」 第41页 白髮少年右臂被左手捂住的布料晕染开深色，指缝中渗出鲜艷的红。 「金枪鱼蛋黄酱！」 这只咒灵有着能够放大人负面情感的能力，他之前也被那种粘稠的感情困住了，不过反应及时，用疼痛保持住了清醒。 禅院真希向前翻滚同时拾起自己落下的咒具，用力在自己腿上划了一道。 「嘶……」 很疼，但是的确清醒了。 「熊猫呢？」 狗卷棘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禅院真希：「……」 她嘴角一抽，把视线从正嘟囔着什么，不停用脑袋撞墙的熊猫身上收回，「不管他，我们赶快速战速决。」 熊猫身为咒骸，他其实是没办法感知到疼痛的，因此以痛感保持清醒的方法对他并不管用。而既然他不会像禅院真希一样被负面情感控制着去跳楼，那就暂时把熊猫晾在一边吧。 与狗卷棘对视一眼，禅院真希便持着长刀迅速的向周灵袭去。 「『别动』！」 随着咒言出口的，还有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狗卷棘将早早准备好的润喉药扔进嘴里。 咒灵的动作停滞了一会，但是在禅院真希造成致命伤害之前恢復过来，闪避到一边。同时纤细的黑丝纠缠到一起，融成了数条手腕粗细的触手，凌厉地扫向楼顶的几个学生。 这些天挨打锻鍊出来的反射神经很好的派上了用场，禅院真希和狗卷棘几乎是下意识就躲了过去。 但是——那边还有一个消沉撞墙的熊猫。 「熊猫！」 「没事。」中原中也拎起毛茸茸的熊猫，轻巧的跃到了上方。 擦着衣角过去的触手在那处墙壁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二人眼神坚定，禅院真希转动刀柄，锋利的刃芒对准张牙舞爪的咒灵。 「找准时机。」 狗卷棘：「鲑鱼。」 这只咒灵虽然是二级，但本身攻击力并不高，只是术式特殊。破解之后只需坚定本心，对他们就再没了用处。 能干掉！ 禅院真希眼神一厉，触手再度袭来，她不闪不避，径直奔向咒灵，右手的长刀在一瞬挥斩三次，将触手分作四段。 暗红的液体自断面喷出，咒灵吃痛嘶吼。 眼睛死死锁定某个方向，它剩余的触手齐齐刺向那个让它受伤的人类。 禅院真希不闪不避，此时她与咒灵的距离只剩三步。她双手持刀，斜斜高举，身前空门大开，但是能可以保证这能够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接下来的灰机斩击上。 暗色的血液沿着脸的轮廓滴下，马尾少女的眼睛亮得惊人。下一瞬，带着厉风的触手已经近到眼前，额前的碎发向后扬起—— 「『停止』！」 噗嗤！！ 刀刃斩断触手，从咒灵脖颈位置噼入，划破粗糙的皮肤，自斜下方穿出。 咚。 上半截身体落到地上。 「咕呃——」 伴随着飞溅血液，咒灵发出这一生中最后的声音，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 「唿……唿……」 「咳、咳咳……」 两个人看上去状态都不好，但是精神不错。禅院真希一甩长刀，扬起笑容，「干的漂亮！」 「鲑鱼！」 一直划水的熊猫恢復了神智，他哀嚎一生，「啊！」 一把将刚才被自己当成墙撞的中原中也抱住了。 中原中也：「……」 嘛……毛确实很软。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笼罩着整座学校的「帐」悄然消失, 随着透亮阳光一同落下的，还有某个白髮教师。 他笑眯眯拍了下手，用称赞的语气说道：「不错, 合格啦~」 即使知道能够用疼痛抵挡咒灵的术式，但是要干脆地对自己下狠手这种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还有那份生死关头不惧不退的冷静态度, 以及对同伴的信任。 禅院真希虽然刚开始中了招, 心态却没有受到影响, 狗卷棘也体现出了一个咒术师该有的素养，他们两个毫无疑问已经具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至于熊猫。 五条悟歪头看他, 「嘛，就先这样吧。」 熊猫：「诶？！！」 —— 两个伤员简单包扎后，由还活蹦乱跳的熊猫带着回去高专, 找家入硝子治疗。中原中也则要去咖啡厅赴约。 刚出校门，中原中也脚步顿住，转过头去看跟在旁边的五条悟。 「跟着我做什么？」 「嘛……毕竟我可是个关心学生的nice guy啊。」五条悟侧跨一步凑近他，「了解学生的交际状况当然也是分内之事了。」 「我可没听过老师有这种分内之事。」已经平静的上了四年学, 中原中也对校园的事还是很了解的。 况且就算不了解, 凭着五条悟往日的作风，他也不可能相信这傢伙的满口胡言。 「这是五条老师专供哦！」 「……哈。」 被少年刀锋一样的目光盯着，五条悟敛起笑容, 换了个办法。他轻咬下唇, 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然后软着嗓音开口，「其实是因为那个啦……」 「刚才的那个是中也的朋友吧，身为中也的另一个朋友, 想要认识一下他是个怎样的人也很正常啊~」 第42页 明明是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 撒起娇来竟然比小孩子还熟练。 「不用了。」 「诶？」意料之外的回答令他有一种超出掌控的惊讶, 五条悟深深看向中原中也，正想开口。 「他不是我的朋友，你也不需要认识。」 中原中也说，他的眉眼间有着近乎漠然的冷静，「我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五条悟的心情为此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勾起笑容：「那晚上六点之前要回学校哦，你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皱了下眉，一想到又要被这傢伙在身上写写画画，就觉得……「麻烦。」 「嗨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中也赶快学会控制力量的办法，我就可以清闲了。」 「……啊。」 五条悟转眼间不见了踪影，中原中也看着那边，半晌不带感彩的扯了下嘴角，「骗人。」 『控制力量』这种事，也许在不了解咒术界的时候他还会相信，但现在的他知道，这只是个无聊的谎言罢了。 他体内的力量的确与咒力有着相似之处，但从本质上讲总归是不同的，高专根本无法教导给他所谓的『方法』。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他在开学前就已经明白了。 那么，为什么还会留在高专呢？ ……是啊，为什么呢？ 就像笼中的鸟第一次飞上天空，井底之蛙来到广辽的地面，他接触到了与和平相悖的另一个世界，就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平淡日常。他怀念游走于生死边沿的每个瞬间，渴望酣畅淋漓的战斗。这是已经刻在他骨血中的本能了。 况且，就算抛去这些，单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也应当留下。没有了身体中的这道封印和高专的结界，那些个不知道恐惧的咒灵前仆后继的来烦他，人迟早会垮掉的。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中原中也抬眼向上望了下，接着便抬脚走向前方。 少年纤细的背影很快隐没在拐角处。 静寂的空气中忽然漾开一声轻笑，不远处楼顶倚着墙壁的白髮青年收回向下看去的目光，嘴角笑意愈深，高挑的身影转瞬消失。 有些事心照不宣，反而不必挑破。 …… 「抱歉，久等了吗？」 心不在焉的松下晴愣了一下，眼睛下一秒亮晶晶的，「没有没有！中也我们走吧！」 松下晴站起来的同时将手中已经温掉的一杯咖啡递给中原中也，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接下。 「……谢了。」 就像之前三年里那样，中原中也同他并肩走在街上，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彼此皆心知肚明，今日过后，他们两个就彻底是陌路人了。 「……谢谢你，中也。」最终是松下晴先开了口，说出一句令中原中也摸不着头脑的话。 「谢什么？」 「从国小五年级开始，美山他们就一直找我麻烦，得知自己和他们要在一所中学读书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绝望了，甚至想过要不要退学，可妈妈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轻轻说着，中原中也也渐渐想起来这件事。 那是他升上青藤中学不久发生的。彼时他与松下晴刚成为了同桌。接着就目睹了不良少年团体霸凌学生之后扬长而去的场景。 「在开学之后的第三天，他们不出所料的在放学后堵住我，尽管早就预想到了，真正发生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害怕。但是就在我以为只有考到大学之后才能解脱，不停安慰自己再忍耐一下就好的时候，美山鼻青脸肿的来找我道歉了。」 说到这里，松下晴回忆起美山太一那时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被揍的很惨，然后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敢了』这样的话。就像在做梦一样。」 「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中也做的啦，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道谢。现在再不说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吧？」 中原中也低低『嗯』了一声，「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哦，真的把我从一眼看不到光的黑暗里拯救了。」松下晴用双手比了个『很大』的手势，眉眼弯弯，「中也真的超~好的，人很帅气，又温柔又正直，做什么都很认真，做什么也都很厉害，是我的suer偶像！」 中原中也耳尖微烫，「嘛，也就那样吧……」 松下晴握紧拳头，「我会努力的，以中也为目标，我想成为中也一样的人！」 「不，这就有点……」太夸张了吧？ 话未说完，松下晴激动的走到前面转身面向他，双手捧住中原中也的一只手，握紧放在胸前，眼眶湿润，「我一定、一定不会忘记中也的！」 中原中也：「……」 他有点困惑，但还是体贴的没有说什么打击少年的话，只是点点头，「加油。」 松下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玉律金科一样，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斗志昂扬的应道：「是！」 松下晴的家距离并不远，即使他再放慢脚步，最终还是到达了，少年期期艾艾的站在门前，问中原中也，「中也要进来休息一会吗？」 「不了，还有人在等我回去。」中原中也摇摇头，不想给他过多的希望。 「哦……那我去拿书包。」 第43页 少年垂头丧气进了家门，很快出来，手中多了一个书包，迟疑的递了出去。 「中也……」 赭发少年单手拎着自己的书包，闻言抬头望向他，眉眼间是他未曾见过的清冷，松下晴怔住，接着便听到了少年清朗的声线，他说：「我走了，保重。」 不应该说再见，本就不必再见。 —— 高专处在郊区的山上，无法乘坐快速的交通工具前去，中原中也便一步一步拎着刚拿回来的书包走了回去。 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染上了橘红的胭脂。 他径直往宿舍走，推开门时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躺在自己床上的五条悟，鞋子整齐的放在下面。 白髮青年眼罩没有摘下，但是唿吸平稳，肌肉放松，很难判断是否睡着。 中原中也眉梢一挑，不觉得这傢伙能在他靠这么近的情况下还安然熟睡，他拎着书包的手扬起，那装着厚厚习题册的书包便划过标准的抛物线，砸向了床上的人。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在睡觉时都可以自动触发，更不必说他还醒着。 于是书包无声停滞在距离青年腹部紧隔咫尺的位置，被白髮青年抬高的手提起。他坐起身，将脸面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终于回来了。老师都等睡着啦~」 中原中也淡淡『嗯』了一下，合上门走到床边，双手交叉捏住针织马甲的底侧边缘向上用力，将其脱下。接着一颗颗的解开衬衫的扣子。 五条悟换成盘腿坐着的姿势，托着腮仰头看他。中原中也的身材当然是不错的，脸虽然现在偏向可爱，但是也能看出未来的帅气，嘛，恐怕是那种会有一大堆女生暗恋的那种吧。 不过现在谈恋爱的话还是太早了。早恋禁止。 上半身脱光的中原中也坐到床边，正要解开choker的手指触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皮肤。 他的手被五条悟拦住，后者的手指接替了工作，摸上少年精巧的喉结，轻轻将黑色皮带上的金属扣解开，露出底下遮盖的黑色符文来。 早已经习惯了他碰触脖颈的动作，中原中也只是乐得清闲，放下手随他去了。 「我开始了，不要动哦。」五条悟将食指咬破，混着咒力落到少年后颈上时才开口提醒。 赭发少年身体很稳，只是唿吸乱了一瞬，没有得到预期效果，五条悟无趣的撇了下嘴，接着往下书写咒文。 已经是第三次了，熟能生巧，五条悟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个字写在中原中也身体的哪个位置，也就不需要像第一次那样全神贯注了。 「今天的那个傢伙是中也的中学同学吗？」他开始搭话。 「嗯。」 「应该和中也关系很好吧？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算是吧。」 「那为什么没有见过中也和他联繫呢？同学突然离开，不担心吗？」 「……你很闲吗？」 「我很忙哦，忙着为中也维持封印。说起来，我似乎该多准备一些补血的食材了啊……」 中原中也：「……」 「他没有我的联繫方式。」 「是这样啊~那为什么中也不主动联繫他呢？」 「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诶？中也好无情哦……」 「……」无情的中原中也不想说话。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相比于上一次, 这次的速度要快上很多，五条悟落下最后一笔，此时他的位置已经转移到中原中也的身前, 一只腿半跪，直起身，高度比坐在床上的中原中也要高一点。 他微微低头凑近少年, 手指上移到中原中也颈间咒眼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最后一步了。 庞大的咒力注入, 激活了身体上全部咒文的同时也为其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而要长时间维持这种水准的咒力输出, 即使是五条悟也会感到疲惫。 因此最后一步终了，两人具是松了一口气，五条悟脖子一弯, 额头抵在了学生并不宽大的肩膀上, 发出抱怨, 「啊啊，累死了，想吃那家的新品蛋糕……」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三个, 很轻易的辨别出是一年级的其他三个学生。 他们应该是一下午没见到中原中也的人, 过来确认他是否回了宿舍。 中原中也推了推赖着不动的五条悟，没想到后者一点也不配合, 甚至还展开手臂紧紧抱住了少年出了一层薄汗的身体，当然, 因为术式的原因, 一点也没蹭到他身上。 「好累啊中也君, 再不吃甜食我就要死掉了。」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中也, 你在吗？」 真的有够恶劣的，这傢伙。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一跳，低声咬牙：「放开。」 他以手抵住千五条悟的胸膛，同时向后仰倒，想要藉此与我五条悟拉开距离。 没想到五条悟突然松开了胳膊，没来得及收力，他重重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隐约还有木板不堪重负的声音。 「中也？」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进去了！」 「别——」剩下的字未来的及脱口，没有锁住的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中原中也默然，以手肘撑住床面和回过头的五条悟一同看向门口呆住的二人一熊猫。 第44页 「对不起打扰了！」 「站住！」中原中也绕过开心笑着的五条悟，来到门前头痛的跟他们解释。 「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于是他们注意到了中原中也颈间的黑色咒文环。视线很有存在感。 中原中也下意识抬手捂住，又觉得不对劲，分明没什么他遮住了反而显得有些什么，但是遮都遮了，再放下来的话感觉就更奇怪了。 说到底，都是那傢伙的错！ 他一下黑了脸，带着杀气的视线射在五条悟身上。 你，解释！ 「？」指尖对着自己，五条悟眼罩下眼睛眨了眨，在中原中也愈发冰冷的目光中笑容逐渐欢快，「呀，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啦。」 「嘶——」 三个学生倒抽一口凉气，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原中也将拳头捏的嘎嘣响，「别听这傢伙胡说！」 嘭！ 最后，五条悟捂着受到重击的脸侧，认错态度异常良好：「对不起。我不应该乱开玩笑。」 —— 这里是一年级除了中原中也的小集会，之所以不带中原中也玩，是因为他就是他们此次集会讨论内容的主角之一。 熊猫沉吟片刻，说出他的意见：「我觉得，应该是个误会。」 禅院真希表情深沉，「本来就不可能是事实，但是我觉得他们两个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狗卷棘：「鲑鱼。」 「而且我有点在意他们两个在做什么，中也脖子上的应该是咒印吧？」 她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看不出具体效果，但是看起来就觉得很复杂。 熊猫想了想，提议，「那我们去问中也吧。」 「直接问？」 「不行吗？」 但是如果是那种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他们这样去问的话，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合适…… 「哟，你们在这里啊，中也呢？」 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白色的脑袋。 三个学生俱是一惊，不清楚他到底听到了多少，觉得有点慌。 「中也，应该在宿舍吧……」 「诶？」五条悟说，「不可以搞小团体哦，有什么活动要大家一起才行，不然中也会伤心的。」 他们当然是满口答应加点头。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嘛，刚好，中也不在就算了，这个任务就交给真希和熊猫去吧。」五条悟晃了下手里的文件，「二级，很简单的。」 —————————— 二级的咒灵，竟然让两人带着伤回来了。他们先是去找了家入硝子请她治疗，接着叫上狗卷棘去了中原中也的宿舍。 宿舍里的中原中也正坐在桌前看书。 三人还未敲门，感知到他们的中原中也便先一步打开了门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们破洞的衣服一眼，接着让他们进来了。 「怎么了？」 于是熊猫气哼哼跟他吐槽那个二级咒灵，能力奇葩不说，智商比一般咒灵要高，搞的他们身心俱疲。 中原中也闻言竖起拇指，他们的进步都很快，只是实战经验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挺能干的嘛！」 「哦！」熊猫立刻振奋起来。 禅院真希也笑了。 说实话，比起五条悟的认可，还是中原中也的更能让他们高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某老师对学生撒手不管的态度。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注意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原中也道。 禅院真希同熊猫对视一眼，下了决心，开口：「——」 「哦？大家都在啊。」 五条悟的身影忽然出现，成功让禅院真希咽回了即将出口的问句。 中原中也瞥他，「有事？」 「一级咒灵，是给中也的工作，不过既然大家都在，那就一起去观摩一下吧。」 「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中原中也与咒灵战斗的场面，似乎和以五条悟对打时没有什么区别，拳拳到肉，纯体术的攻击，仅是如此就让那只一级的咒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身周的建筑被破坏的彻底，它自身却也好不了哪里去。 赭发少年整洁的衬衣稍显凌乱，但很干净。他以拇指轻轻揩去脸颊上唯一蹭到的一点血迹。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中原中也使用术式。 「我的术式？」中原中也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术式指的是异能力，道，「简单的来讲就是「重力操纵」。我能够将碰触到的任何东西受到的重力改变。」 「这不是超厉害的能力吗？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中也用诶。」 对于这个问题，中原中也明显的沉默了一下，「因为——」 觉得异能力会压迫骨骼，从而导致生长停滞，所以才能不用就坚决不用——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所以他接着回答：「——敌人都太弱了。」 不想直视他们的眼睛，中原中也侧了下脸，转移话题：「刚好离市区不远，我去那里买些东西。」 禅院真希说：「我也有些东西要买，一起吧。」 狗卷棘：「鲑鱼。」 熊猫：「大家都去啊，那我也——」 「熊猫就给我好好的避开人走，这个国家的人民对熊猫的热情不用我多说吧？」就算装作玩偶，在街上也绝对会被上前拍照的人围得没办法走路的。 第45页 「……哦。」 毛茸茸的身影充满了落寂。 「不过。」禅院真希顿了一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给你一起带回去。」 「真希……！」熊猫的豆豆眼顿时亮了起来，「好感动——我想要xx品牌刚出的竹子味香波，如果再有一个毛刷就太好了。」 「哈？我记得那个品牌的香波是给宠物狗用的吧？」 「有什么关系嘛，我也有毛啊。而且香波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说起来……你有味觉吗？」 熊猫：…… 「就算闻不到味道我也有变香的权利啊！」 得到了禅院真希『好好好，我知道了，竹子味的对吧？我会买的』的承诺，熊猫心满意足的回学校了。 其余三人则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着。 中原中也买的东西不多，原本只是想去便利店而已，但是禅院真希比较想去大一些的商场逛一下，这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中原中也和狗卷棘接下来也没有要紧的事做，因此三人便一起进了商场。 中原中也进去不久，很快就宣告自己今天的购物之旅到此结束，禅院真希和狗卷棘望着他手里提着的一箱牛乳，稍微有点惊讶，「原来中也是纯牛乳派的呀。」 「嘛，算是吧，味道还不错。」中原中也含混回答，出于像之前一样的心理，不太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坚持每天晚上喝一杯牛乳只为了多长几厘米。 总的来说，已经小有成就了，他上一次十五岁的时候，身高只有一米五，但是这次和青花鱼那傢伙一样是一米五五。 未来还是可期的。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挑起唇角，眉眼间多了一分显而易见的得意。 咔嚓。 「？」 禅院真希推了推眼镜，「啊，因为相机刚好开着……下意识就拍了。」 狗卷棘凑近看了一眼屏幕，竖起拇指，「鲑鱼。」 也许是因为那抹笑容中，带着他们从未在中原中也身上见过的少年意气，钴蓝色的眼眸如海面，波光粼粼。 对方才十几岁的年纪，但是言谈也好、行为也好，都一直是成熟的，对待他们时平日里的关照，教导时的严苛，都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 一定是经歷了很多吧，他们这么想，让一个人在十几年的时光里走完了数十年的路，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刚好，我们难得这么悠闲，一起拍几张照留作纪念吧。」禅院真希提议到。 「鲑鱼！」狗卷棘率先贊同。 纪念……啊。 中原中也还未来得及思考，声音先一步从喉咙里发出，接着他听到自己说：「好。」 纪念啊，他闭了闭眼，这原本是个陌生又奢侈的词彙。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他的情报保密级别是仅次于首领的，为了保证安全性，自然一切有可能泄露信息的印记都不会被留下。其中也包括了照片。 所以…… 中原中也露出笑容，和两人一起拍下合照，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这个词语在他的心中开始拥有了温度。 「帮我拍一张单人的吧，记得要把后面的那个玩偶一起拍进去哦！」 「好。」 「金枪鱼！」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果然还是应该洗出来吧……」 「……洗哪张呢？」 每一张都不想捨弃, 但是如果全部洗出来的话，实在太多了点。 第二天来到教室的禅院真希，向两个一起拍照的同学徵求意见。 好奇凑过来的熊猫见此受到巨大打击的同时，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你、你们……」 禅院真希安慰道：「嘛, 商场里是没办法了, 我们一起在学校拍一张合照吧。」 「合照？老师也有份吗？」 不知什么时候进到教室的五条悟兴致勃勃开口。 禅院真希：「没有！」 「诶？！老师会伤心的哦, 哭给你看哦。」 最后还是一起拍了。 一年级的四个学生，还有他们经常不知所踪的不着□□师。 「拍照片当然要摆出永不过时的经典动作——剪刀手啦！来呀。」成年人反而比几个孩子还兴奋。 四个学生中, 只有熊猫很配合的用他的爪子比了一个不标准的剪刀手, 因而其余三人得到了五条悟疑惑的注视。 禅院真希对他老式的做派表示不屑, 并摆出自己喜欢的ose。 「这才是现在流行的经典, 你这个过时了。」 「那……」五条悟将脸面向狗卷棘, 后者比较钟睐酷酷的风格。 他环起手臂, 拒绝了五条悟的剪刀手：「鲣鱼干。」 于是…… 感知到自己身上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中原中也眉心一跳, 果断的拒绝了。 「诶……怎么这样啊……」五条悟的声音变得更加怨念。 「开始了。」禅院真希架好相机，站到狗卷棘与中原中也之间, 他们后面是比较大只的熊猫和五条悟。 因为熊猫较宽的体型，他占了两个人的空间，于是此时的站位是——熊猫站在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身后, 五条悟站在中原中也身后。 「三、二……」 倒计时结束的前一秒，五条悟稍稍勾腰，使自己的手臂能从前面环住身前中原中也的肩膀，突然遭到袭击的少年发起反击, 被无下限术式轻易阻止, 五条悟两只手同时将食指和中指竖起分开, 比出标准的剪刀手。 第46页 在此之前接到暗示的熊猫也在同时行动了，张开手臂一左一右将前面的两个人揽住，使他们向中间倾斜的同时他屈腿下潜，三张脸凑在一起。 咔嚓。 —— 第二天起床的中原中也在门口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张疑似小gg的白色长方形卡片。他弯腰捡起，只看了一眼，怒气就立刻窜了上来。 卡片翻过来是一张照片，上面的五条悟和熊猫笑得开心，而前面的三个人…… 如果不是昨天五条悟熘得快，连相机都带走了，他绝对、绝对要干掉那傢伙。 「……混蛋五条。」 同样的情景，在这个早晨的三个地方发生了。他们盯着照片磨了磨牙，最后还是收了起来。 算了……改天，去买个相框吧。 今天的训练还是由中原中也负责，五条悟不出意外的又不见了踪影。 这次据说是到国外出差了，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人。 今天是四月二十九日。 ……也没什么特别的。 中原中也轻轻抿唇，扯了下颈间的项圈。 今天似乎扣的有些紧了，稍稍感觉唿吸不畅。 …… 「诅咒师？」 伊地知点点头，将手中比起之前略显厚重的文件递给他，「是的。国际上通缉的有名诅咒师，属日本国籍，近期加入了某个危险的犯罪组织，在国外造成了大量的普通人身亡。」 「他来日本了？」 「正是。公安特殊部门有在东京机场的监控中搜查到他的踪迹，尽管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毫无疑问的，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这个国家。」伊地知扶起滑落的眼镜。 「这次的任务内容是：由公安协助，在诅咒师「virtuoso」于东京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之前，将他击杀。」 击杀这个词没能让少年的表情产生丝毫变化：「我知道了。」 「因为交通问题，所以还是就近住下要更为方便一些。当然这期间的一切费用都无需自己破费。这里是酒店的房卡，我会开车载你前去，与上一位负责人进行交接。」伊地知下意识推了推眼镜，顿了一下问道。 「需要准备一下吗？」 「不必，直接出发吧。」 坐在伊地知车的后座，中原中也眸光淡淡，望着车窗外向后飞驰的景色，莫名地，他有些在意伊地知话里的那个『国外』。 ——「所以，上一个负责人指的是你这傢伙？」 上身只穿了短袖的五条悟斜靠在床头，闻言他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单手撑住床面支起身体。哪怕是对他的体型来说都稍显宽大的领口滑到一侧，只堪堪挂在肩头。 白髮青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用另一只手揉去眼角的液体，「中也好慢啊。」 他可是一接到任务就直接赶过来了。中原中也不想就自己的速度时快时慢这个问题和他争辩，因为自己绝对说不过这个幼稚又不要脸的傢伙。所以他选择说正事。 「别废话，交接。然后赶紧走。」 五条悟便一松手臂，重新躺会床上，从腰下翻出那本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餵。」 五条悟抬眼，越过墨镜边缘看向走到床边的中原中也，「我可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诶，一刻都没有休息过，累得要死啦。」 他本身去国外出差就是为了那个诅咒师，却没想到自己刚下飞机，那傢伙就去了东京，两个人在天上擦肩而过，五条悟扑个空，又要和国外的那群傢伙虚与委蛇，简直心累的不行。好不容易打发了那群傢伙，乘飞机赶回国内，接着又收到了要和公安的傢伙一起行动的消息。 于是想要罢工的想法立刻涌上心头。 「啊，顺便一提。这个其实不是你的任务来着，你是被叫来顶替我的。」 ——通过威胁伊地知。 「哈？！」 「因为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中也一定会拒绝的吧？『自己的任务就让那傢伙自己去干啊』，这样的。」 中原中也：…… 他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想必已经想到能让我不在下一秒揍你一顿然后回高专的办法了？」 「那是当然的。」五条悟一点也不脸红，他点了下头，伸出手指，「你看那边。」 「什么？」 趁着中原中也分神的瞬间，五条悟扔开无趣的书，以手为支撑旋身，由躺在床头的姿势变为半蹲，接着腿部肌肉瞬间发力，转瞬间来到中原中也面前。 没有感受到杀意，何况这傢伙突然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中原中也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等着看五条悟又要搞出什么事。 不管这次他究竟要做什么，都已经不会令他…… 五条悟正在冲刺，五条到了眼前，五条悟擦肩而过。 ——呃？ 劲风扬起中原中也的碎发，又被兜头罩下的某样东西压住。 少年下意识按住头顶，因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而感到了惊异。 他转身看向在身后站定的五条悟，神色复杂，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与他面对面的五条悟露出笑容，「是生日礼物哦。」 「……嗯，谢了。」 中原中也按住帽道。 「我可是在店里挑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中也喜欢的样式的，所以作为报答——任务就交给你啦！」 第47页 中原中也：…… 这傢伙。 什么『终于找到中也喜欢的样式』、『作为报答』……真不愧是五条悟啊。 不过这顶帽子的确很合中原中也心意，虽然与他戴了近十年的样式不尽相同，但是因为它的用料，手覆上去的触感非常合适。况且他也并不是个怀旧的人，没有什么一定要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恋旧情节。 所以，中原中也放下手，说：「可以。」 「我就知道中也最好啦！」五条悟欢唿一声，扑上前时却被赭发少年嫌弃地抵住脸推开，他长长地『诶』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放弃了熊抱的想法。 毕竟是生日嘛。总要照顾一下寿星的感受的。 五条悟站直，越过中原中也躺回了宽大的床上，到处翻着自己刚才扔掉的书。 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五条悟便放弃了，转而招唿起床边站着的中原中也：「要睡觉么？」 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哈？」中原中也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你不回去？」 还要和他挤一个床？开什么玩笑，身边多个人多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才不要哦~回去的话，拜託中也帮我完成任务不就没有意义了嘛，绝对会有新的源源不断的麻烦差事落到我头上的。」五条悟撇嘴，「所以，要睡么？」 话题又回到了这里。 「……我怕夜里把你干掉。」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睡意朦胧间下意识发动攻击也是没办法控制的事。对方这种程度的存在，警惕性想必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没关系。」毕竟无下限术式是自动触发点嘛，五条悟保证，「我不会对中也下手的。」 中原中也：…… 「我拒绝。」 「这么干脆……就算是我也会伤心的啊。」 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一如往常的不着调，看不出丝毫伤心的痕迹。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叠房卡，扔给中原中也。 「随便挑一张？」 中原中也大致看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把这一层包下来了？」 「是啊，这样做什么都会比较方便一点。」 「的确。」中原中也抽了一张，将剩下的房卡扔回去，「什么时候见公安的人？」 「不见，他们有进展会联繫你的，我把中也的联繫方式给他们了。」 「……」 「对了，生日快乐哦。」 中原中也微怔，「啊……多谢。」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降谷零是公安在黑衣组织安插的卧底, 得知此次的任务目标加入了这个组织后，公安的特殊部门便找到了他。由他协同负责这一任务的咒术师完成。 第一次接触这个领域，他的三观在短短的时间里经歷了彻底的破碎重组。最后还是凭藉过硬的心理素质勉强平静了下来。 特殊部门虽说是负责特殊事件的处理, 但也只是『处理』而已, 相当于给咒术师打配合的位置, 譬如控制舆论、清理现场、提供情报网、解决后事等等。 这次也只需要他在组织中获取那个诅咒师的情报, 如有必要还会在行动中配合对方，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交集。 目标是个危险人物, 近来才出了名。刚加入组织就被老闆器重，获得了酒名代号。这件事他早有耳闻。不过他来东京这件事倒是刚刚得知。 接到任务当晚, 降谷零给贝尔摩德打了电话。 神秘主义的女人此时似乎是在洗澡, 微弱的水声从话筒传入耳中，降谷零表情不变。似乎每次晚上给贝尔摩德打电话, 对方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澡的路上。 「怎么有时间跟我联繫？」 「就不能单纯的关心一下你的睡眠质量吗？」 「托你的福, 偶尔能睡个好觉。」 「你有好好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吗？」 「这个嘛……」贝尔摩德笑了一下, 不置可否，「你也是为了「那个人」吧？」 「也？」 「就在刚刚, 琴酒也找过我哦。不用太过担心，对方是研究方面的专家，算是代替雪莉的位置吧，不过研究方向似乎有所不同。这个除了boss谁也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选择性无视了那边突然变大的水声, 降谷零换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那傢伙之前一直在米国的吧？」 「被fbi的傢伙盯上了, 去东京似乎是他自己的选择, 也许是为了某种目的吧, 嘛, 不清楚。」 —— 转天。 空调的温度有些高，醒来觉得口渴的中原中也先去倒了杯水。此时身后的房门传来『滴』的一声，接着是转动把手的响动。 能在这层的，除了五条悟不做他想。中原中也看都没看，手里的水杯划过优美的抛物线，飞向了门口那人的脸。 五条悟信手接住，顺便喝了一口，眉梢一挑，「甜的？」 中原中也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普通的纯净水。」哪来的甜味？ 「但是真的是甜的，你尝一下？」 他半信半疑，还是接过来抿了一口。 「真的是……甜的？」 五条悟竖起食指，眨了下左眼，「因为我让服务员把送来的水都加了蜂蜜。」 中原中也：「……」 第48页 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你已经闲到这种地步了？」 「呀，确实，没有工作之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空闲的了。」 「那就给我去工作。」 「所以说啊，回去工作的话，让中也来代替我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嘛！」 「……那你想干什么？」 「唔……」五条悟沉吟片刻，咧开笑容，「不知道！」 「滚。」 「嘛嘛~别生气啦。总之，在想到要用这段时间来做什么之前，我就先帮中也一起工作吧。」 五条悟似乎在惹人生气这方面天赋异禀，明明是不想工作推给了中原中也，现在说的却像是好心帮助他一样。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心，说：「随你吧。」 「诶……？」 明明说让对方不要生气，但是当少年真的不生气之后，五条悟反而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中原中也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后倚靠在沙发背上，低垂着眼没有看他，「所以，你过来是干什么？」 五条悟没立刻回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沙发陷下去一大块，中原中也稍稍向那边偏了一点，两个人几乎靠在一起。 「是这个啦。」 手机屏幕伸到面前，五条悟也跟着把脸凑了过来。 「银座？」 「嗯。还是餐厅呢，毕竟诅咒师也是要吃饭的。」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在银座的某家餐厅察觉到了术式留下的残秽，如果真的是属于「virtuoso」，那么他的目的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去吃饭而已。 前提是『如果』。 话说……东京这么大的都市，每天都有新的咒灵产生，残秽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这条情报能被送到五条悟手里。 中原中也眯眼，对于五条悟假公济私的行为不置可否。 「去么？」 五条悟斩钉截铁道：「去。」 「认识这么久，我还没有和中也一起去银座玩过呢。」 他按灭手机，笑意蔓上嘴角。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于这傢伙没有距离感的作态了。 五条悟挺直嵴背, 那张脸远去的时候，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他沉默。习惯成自然，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就像他已经越发的可以忽视五条悟的任性发言一样。 甚至觉得对方偶尔的孩子气还算可爱—— 等等, 可爱？ ……呕。 他忍不住露出了想吐的表情。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词和那傢伙放在一起？！ 尽管比起太宰那个混蛋来说确实要可爱……呸呸呸, 不要再想可爱这个词了啊！ 中原中也扶额, 觉得自己或许真的闲了太久, 脑子都锈坏了。 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勐然变换的表情，半晌站起身，垂眸望向仰头看向他的中原中也，伸出手，「事不宜迟, 现在就出发吧。不能让难得的线索白白熘走啊。」 睁着眼说瞎话，明明是自己想出去玩。 中原中也懒得吐槽，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 银座。 日本最有代表性的繁华街区，以高级购物商店闻名。 也就是说, 里面的东西都很贵。 如果是以前的中原中也，在这里随心所欲的购物当然不在话下，而现在，尽管咒术师的工资很高，但是比起暴利的黑手党而言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简单来说，他没钱。 而五条悟有。且很多。 单看他平日里全身加起来从没少于过百万级别的衣服, 还有学校里常坐的巴塞隆纳真皮椅，就知道这傢伙是那种不差钱的类型。 甚至连随手买给中原中也的各种小饰品也都是真货, 哪一个的价位都是能叫普通人嘆为观止的地步。 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出任务的缘故, 五条悟今天穿了那身黑色的制服, 只是摘下了那个更加引人注目的眼罩而已。 ——总而言之，他是个没有金钱观念的傢伙。中原中也已经深刻的领会到了。 「中也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 「诶，这不是完全没有购物的激情嘛，中也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为了满足某个成年人的任性欲求。 中原中也抬眼看他，发现白髮青年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他样子。 对方不满地拖长了音，「完——全——没有意思啊。」 这倒也是，任谁和一个木着脸的傢伙一起逛街也都提不起兴趣的。但是中原中也发自内心的没有购物的欲望，所以他想了想。 「我先走一步，去那家餐厅，你自己在这里好好逛一——」 「不要！」 五条悟的声音盖过他，「既然不想购物，那我请中也去吃甜品吧！」 吃甜品这种事也只是你自己想吃吧。中原中也无奈，对于五条悟在某些方面的任性他也已经看淡了，而且他并不讨厌甜食。 所以他只思考了不到一秒：「好。」 五条悟是喝咖啡最少要加五块方糖的类型，这点中原中也在数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致死量的糖分对这个男人而言不过是常态罢了。 据他自己说，这只是因为『维持术式的脑力消耗太大所以要靠糖分补充能量』，不过中原中也觉得，喜欢吃甜食才是最大的原因。 第49页 因为五条悟这种傢伙，不喜欢的东西他绝对是一点也不会碰的。 所以综上所述，五条悟是个大甜党。 尽管如此，但是一进店里就对服务员说「菜单上的甜品都来一份」这种事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 整整十几页的菜单，全来一遍？ 中原中也由衷地感到了窒息。 就算武装侦探社里那个侦探再怎么喜欢粗点心，也没有一进店就对人家说『店里的粗点心全来一份』啊！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刚对红酒产生兴趣，第一次去店里的时候，似乎也对老闆说过「单子上的每种都来一瓶」这种话…… 静默一瞬，他的心态蓦然变得包容起来。 ——嘛，既然是真的喜欢，那就没办法了啊。 越昂贵的食物一般量就越少。 五条悟的第一批甜品端来的时候，大多只有小小一块，但配了很大的底盘。空出来的地方都是精巧却不能食用的装饰。 白髮青年墨镜下眉眼弯弯，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欢快的气息，他将其中几份推到中原中也面前，「尝一下，不甜，不过对中也来说刚好哦。」 你也知道你的口味比起正常人来说不同啊。 想起今早的蜂蜜水，中原中也嘆了口气。 他拿起手边精緻的小匙，舀起一点送入口中。 洁白的奶油入口即化，牛奶的醇香在舌尖起舞，抹茶粉的微苦完美中和了那份甜腻，他还尝到了一点柠檬的酸。 倒确实配得上这个价格。 不管什么时候，美味总归令人心情愉快。 见中原中也嘴角带了一点笑，五条悟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吶、吶，是不是超~好吃？」发出询问的人用双手手掌拖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和朋友分享喜爱食物的女子高中生。 女子高中生。 被这个形容戳中笑点，中原中也忍不住提起唇角。 「确实不错。」 女子高中生弯起了眼睛，将那一湖星河敛起。 「是吧~是吧！」 「还有这个。奶油有点多，但是柠檬的味道很新清爽。不过我更喜欢腻一点的草莓味啦……」 中原中也安静的听着青年个人偏见很重的甜点介绍，不时发出简单的音节，示意自己还在听。坐的位置刚好在窗边，阳光并不明亮，却有种奇妙的温馨感。 莫名的，就觉得可爱这个词和五条悟也不是那么绝缘了。 他们一直在甜品店待到了将近中午，然后才不紧不慢往那家餐厅走。 毕竟本来就是出来玩的。 那是家环境幽静的餐厅，卡座与卡座之间隔着郁匆的绿植，相互之间只见影影绰绰，别有一番意境。 侍应生带他们来到二人座，递来菜单，接着便安静的离开了。 五条悟手指点了点桌面，托腮，「残秽的痕迹，超明显诶。一看就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是刚诞生的咒灵吧？不过附近没有察觉到它的气息，离开了诞生地吗？还是说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唔……还算有点意思。」 中原中也看不见这种东西，只能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是一面墙壁。 「认真看，想看的话就很简单就能看到了。」 想看的话就能看到。唯心主义吗？ 中原中也也发出了和江户川柯南一样的吐槽，他眯了下眼，集中精神。 「看到了吗？」 「看到了。」 「很好，中也的悟性不错嘛。果然是我的『不得意弟子』！」 事到如今，中原中也已经不会再为那个称唿而产生情绪波动了，他不走心地提了提嘴角，「啊，是嘛。」 「嗯嗯。既然咒灵不在这，那就没办法了。」五条悟说着，看也不看，拿起笔在菜单上随意勾画几笔，「中也想吃点什么？」 他作势要递给中原中也，却又忽然收回手，「算了。」 中原中也：……？ 五条悟按下桌角的响铃。 声音在那边轻轻响起，侍应生很快前来。 他像是解释一样对中原中也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下次带你去四丁目的那家，再选喜欢的吧。」 被当着面这么评价的服务员表情都要裂开了。忍了又忍，没说话。 接过青年伸来的的菜单，他轻声道：「请稍等。」 两个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五条悟：「看到了吧？」 「啊。」那个围绕在侍应生周，的弱小的看起来快要消散的咒灵，一直在断断续续没有条理的说着什么，除此之外还有布满了整个背部的残秽，「他杀了人。大概与那只曾附在他背上的咒灵有点关系。」 「我也这么觉得。你猜尸体会藏在哪？」 中原中也将目光投向之前的那面墙壁，看了一眼便不关心的收了回来。 他们两个都没有要找出尸体，抓住真兇的想法。 那是警察的工作。 他可是咒术师/（前）黑手党诶！ 两个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好麻烦』的意思，不约而同： 「走吧。」 「走。」 既然这里的食物不合胃口，那也不必勉强自己，趁着尸体被发现之前离开这里，免得到时候事情变得麻烦起来，徒增烦恼。 「啊——！！！！」 第50页 刺耳的尖锐叫声从餐厅内侧传来，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神情惊恐的女人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遥、她……遥子……尸尸尸——」 「啊……晚了一步。」五条悟半腾空的身体又坐回去，同中原中也一起无奈地笑了。 「嘛，反正没有紧要的事，留一会也没什么。」 说起兇杀案，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上个月赏樱，那还是他头一次跟警察和平地打交道。 现在恐怕要变成第二次了。 这里的顾客意外的比较冷静，报警之后，店长及时出面安抚住想要离开的客人，在门口放好停止营业的牌子，接着又将发现尸体的房间封锁，以更好的保护案发现场。 镇定的完全不像一个面对尸体的普通人。 中原中也心中疑惑，便听到了不远处几个服务员的小声交谈。 「太惨了啊……」 「这都是今年的第三次了吧？」 「嗯，上两次是客人，这次是店里的员工……再怎么说这也太频繁了吧？是不是有人……」 「嘘——别瞎说，多亏了沉睡的小五郎，每次的兇手不都是很好的抓到了吗，只是巧合而已。」 中原中也听得一默，看向店长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 怪不得熟练的让人觉得心疼，原来是第三次经歷这种事了，真难为他还能把店开到现在。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警笛的鸣声由远及近, 距离报警仅仅只过去了五分钟，效率高的可怕。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恐怕是东京日渐升高的犯罪率。 五条悟敲了下桌子，在中原中也看过来的时候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上面是东京犯罪率的相关数据。 今年的犯罪率比起以往要高了将近三倍。平均每天都有06起或大或小的案件发生, 这应该就是这一年诅咒高发的重要原因。 而从昨天下午到现在, 东京范围内已经接连发生了三起兇杀案，加上刚才这一起, 共四起。远远超过了平均水平。 但是这种东西, 怎么想都不会被直接放到网络上的, 五条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 「在案发现场都发现了残秽, 但是没有找到咒灵的存在。」和这次的情况一样。 「virtuoso」那傢伙是昨天下午到的东京。 所以, 很大可能这件事和他有某种联繫。 中原中也点点头。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来一趟, 没想到好像真的找到了一点线索。 但是提高东京的犯罪率，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目的又会是什么？ 将手机还给五条悟的时候，效率极高的东京警方也进了门。 随意瞥了一眼的中原中也：…… 世界还真是小。 五条悟也回头看了看，「呀, 这不是那天的那个目见警官吗？」 「是目暮。」中原中也颇感头疼, 原本觉得不会再见面了, 那天他才会直接出手。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 接着他更头疼了。 之前有过接触的那一家人出现在目暮十三面前，毛利小五郎和他说起了话。 中原中也：…… 这下连五条悟都忍不住惊讶了, 「真巧。」 「是很巧。」 东京这么大的地方，两次碰上兇杀案，还刚好遇到同一个警官、同一个侦探和他的一家, 这个概率不比在海里捞针大多少了。 不过，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 「他们身上的……」 「是无意中沾到的残秽吧。」五条悟托着腮, 拨弄着皱起的桌布, 若有所思, 「离得近的话的确会沾到一点，不过这个量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运气有点差的离谱诶。」 这几个人短时间里去过这么多有咒灵活动的地方，怎么说呢……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吧。 目暮十三带着人进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很快又出来，将餐厅里的人集中到一起。 在这里就餐的人实在不多，除去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就只有一对情侣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加上服务员、厨师和店长也只有十二个人。 何况五条悟身高拔群，以至于目暮十三一眼就看到他们。 「五条先生，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啊。」 「是哦，好巧啊。目见……目暮警官。」 目暮十三嘴角一抽，装作没听见那几个音节，继续说道：「上次二位走的匆忙，我还——」 「喂！」三十岁的男人粗鲁地插话，「要查案就给我快点啊！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可没有让你们在这里叙旧的余地！」 他做出抬起手腕看时间的动作，露出了那只名牌longes腕錶，不屑的目光扫过他们。 这种人，他遇见的也不少了。 目暮十三熟练的安抚住男人，开始了破案必备的询问环节。 最先是那对情侣。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警官先生，我和栀子刚进店里不到十分钟，点的菜都没上全，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杀人呢？」 「看见的？没有没有，我和栀子一直在说话，注意力都在栀子身上。没有去管别的。」 栀子挽着他的胳膊，红着脸点头，肯定了他的回答。 正如他们所说，他们两个的嫌疑接近于零。 接下来是五条悟和中原中也。 「诶……果然还是很麻烦。」 第51页 尽管很想早点结束，不过五条悟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说出兇手。之前是有咒灵袭击在先，超自然事件已经发生的前提下，他做点出格的事无所谓，这次再那样就不太妥当了。 他并不是会恪守在普通人面前保密这种规则的任务，但是暴露的话绝对会得更麻烦，这点他深有体会。 至于如果他们问起那天的事……装傻就好了。 「嘛，我和中也什么都不知道哦，我们也是刚来。唔……至于看见什么，那就更没有了，我在和中也聊天，别的什么都没注意。」 「你也是这样的吧，中也？」 「啊、嗯。」 直觉对方的话哪里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出哪里奇怪。中原中也点头，看到那对情侣的时候忽然恍悟。 ——这套说辞不是跟刚才的情侣几乎差不多吗？！ 他嘴角一抽。瞪了那傢伙一眼，后者耸了耸肩。 虽然但是，一直聊天确实是事实嘛。 男人名叫大野贤章，从始至终都冷着脸，用一种『你们这群穷比，不配与我为伍』的眼神看人，轮到自己说证词时也是一副施捨的样子。 「我本来都要走了——啧，浪费时间。」 「好吧，我是在这呆了快一个小时，但是连厕所都没去。何况那女人我都没见过，杀她能有什么好处。」 毛利小五郎发现了盲点：「那你怎么知道受害者是位女性？」 「啊？这不是显而易见？刚才那女人跑出来喊的『遥子』，叫这个名的总不会是个男的吧？」 所以尽管很令人不爽，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嫌疑。 本来店里的人遇害，最大的可能就是内部人员。特意最先询问客人的目暮十三并不意外，他集中注意力，接下来才是重点。 伴随着店员的描述，他们去到后厨，以方便更直观的重构不久前发生的案件过程。 对犯人身份早已心知肚明，两个人对破案的过程并不感兴趣。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刚想问那边的警员能不能先让他坐下睡会儿，大野贤章就凑了过来。 目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中原中也。 「喂，你。」 三十岁的男人已经有了中年必备的啤酒肚，脸上反着油腻的光，他动了动胳膊，让自己价值二十万的腕錶能被清楚看到。男人压低声音开口： 「不如跟着我吧，待遇绝对比现在要好不知道多少。」 中原中也：「……哈？」 男人先是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五条悟。这身衣服既没品位又不值钱，还打肿了脸充胖子来这里吃饭。高是高了点，但是瘦的跟杆一样，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中也跟着他想必也只是图他的脸。但是脸嘛，哪里有钱来的重要。 「他出了多少钱？嗯？我出一百万。何况比起那种一看就没什么能力的白斩鸡，还是我更能满足你吧。」男人说着，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摸中原中也。 看看那细腻光滑的皮肤，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也不知道手感会是怎样的绝妙。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就起了念头，单是那张脸就已经称得上顶级，那小鬼脖子上戴着项圈，更是令人他移不开视线。 看来那个白头髮的还挺会玩，只是未免有些浪费了，等到了自己手上—— 「哦？」五条悟低低哼了一声，嘴角还带着笑，墨镜后的眸光却冷的像冰，「不好意思啊大叔~能麻烦你把刚才对我的学生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吗？」他着重说了『学生』两个字。 「啊——！！」 被他口中的『白斩鸡』一手抓住了腕部，只是轻微用力，大野贤章就忍不住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 那边的警员看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五条悟微笑着松开了手。 大野贤章捂着手腕后退，充血的眼睛盯着他，又惊又怒。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 「啊呀，碰到脏东西了，警员先生，我可以去洗手间清洗一下吗？」 「混蛋！你说谁是脏东西！」 「唔唔……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噪音诶，中也你听到了吗？」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应该是尸体吧。」 「诶？尸体也会发出声音吗？好神奇。」 被cue的警员愣是没找到可以插话的时机，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 大野贤章脸都气绿了，啤酒肚一颤一颤的，怒气上头也顾不得旁边还有警员，直接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是知道好歹就赶紧把人拱手送给我，说不定我心情高兴还能给你点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你，我买你那是你的荣幸！跟着这傢伙一个晚上也赚不了多少钱，这下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还玩什么矜持？你那脖子上的玩意可——」 被两人杀气锁定，他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什么声音都再也发不出来。可笑的表情面具一样凝固在脸上，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般大小。 他身处温暖的室内，却仿佛坠入北极的冰窟，彻骨的寒意让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着颤。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的大脑疯狂发出警报。 我会死我会死我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他跌坐在地上。浅色的液体晕开。 第52页 「噫，好脏。」 五条悟伸手捏住鼻子，嫌弃地和中原中也同时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警员也顾不得大野刚才的发言，上前检查，「急性病症吗？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到声响，目暮十三匆忙结束了对第一个服务员的询问，走过来查看。 认真破案的毛利小五郎思路被打断，不怎么耐烦道，「你们在搞什么啊，不是急着走——他怎么了？」 一眼看到瘫坐地上的中年男人，似乎是某种急性突发病。 「北岛。」目暮十三皱起眉，示意那个警员先将大野贤章带去医院，然后问：「发生什么了？」 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视线从被带走大野贤章身上略过，「嘛，这傢伙想对我的学生出手，做老师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不过还没做什么呢，突然自己变成那样了，唔……扫兴。」 出手…… 听到这个词，再联繫刚才隐约听到大野贤章说的几句话，目暮十三大概猜到了过程，他眉头紧锁。 「啊，对了，看这傢伙的熟练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哦。」五条悟补充。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仔细调查的，如果属实绝对不会轻饶。」 「嗨~那就拜託警官啦。」 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侦探和警察继续办案。 「生气了吗？」这个角度看过去, 中原中也的脸被帽檐遮的很严实，五条悟弯腰去看他的表情。 「为什么生气？」中原中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那种渣滓都不值得他分出注意力。 「唔, 那就好。」学生太过于独立, 反倒显得他这个老师没有什么用了。之前也是这样，中也根本就对自己没有一点依赖的感觉嘛。五条悟稍稍郁闷, 腿一弯, 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中原中也正想坐下, 忽然察觉两束探照灯一样明显的视线。 这种异样的目光给他的感觉颇为难受, 赭发少年不耐地拧了下眉, 顺着来源看了过去。 是刚才那对情侣。 他们在大野贤章说话的时候, 就去到了离这边较远的地方，表达了不愿掺和的意思。方向刚好同刚才站着的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在一条线上，所以他才会在五条悟坐下之后，感知到看过来的目光。 真亏那傢伙忍得住。他无声咂舌。 那两人正小声窃窃私语, 中原中也望过来的时候, 明显吓到了。女性手中的手机落到地上。 发出一声脆响。 她慌忙弯腰去捡, 有一只手却先她一步。 「是最新款诶，背面的玻璃碎掉了, 好可惜~」 「……？！」 白髮青年直起身，将手机翻转，出现的是相机界面。他眉梢微挑, 斜斜看了那对情侣一眼，「偷拍可不是个好习惯。」 压迫性的身高, 以及眼神中的冷意, 成功让那两人闭上了想开口的嘴。 五条悟满意的收回视线, 指尖点开相册, 入目便是中原中也的脸。 「还不错嘛。」他对来到身旁的少年眨了下眼。 这张是她在被中原中也发现，惊慌之下不小心拍下的。照片上的少年单手抄兜，劲瘦的身形如一棵白杨笔直，干净的白衬衣妥帖整洁，颈间的黑色项圈吸光一样，让人第一眼不由自主看向那处。少年目光落到屏幕外，面无表情，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冷意，冬日的初雪般凛冽。 赭发少年瞥了一眼，没觉得哪里不错。 五条悟没多解释，手指一动点击删除，下一张图片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中原中也：…… 五条悟：…… 面对这样的场面，饶是五条悟也沉默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忍不住笑了，「也还不错？」 「……删掉，立刻。」 「嗨嗨~」 第二张照片是抓拍的。屏幕上是五条悟的背影，还有中原中也小半个身体。白髮青年弯着腰，远超均值的身高使他将身前的少年完全笼罩在阴影中，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们像是在……接吻。 再下一张就是普通的食物照片了。加了奇怪的滤镜。五条悟向后划了几张，确定再没有其它之后，也不打算再为难那对情侣。 「等等。」递还手机的的手顿了一下，五条悟将它放到中原中也摊开的手心。 中原中也将各种可能留备份的地方查了一遍，确定删干净之后，随手扔了回去。 在员工和店长都说完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以及自己的已知信息不久，经过缜密思考的毛利小五郎便开始了自己的精彩推理。 他大手一指那个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员工，「兇手就是你！」 「可、可是……」本木美树慌张后退，磕磕绊绊解释道，「我没有、没有理由要杀掉遥子啊……」 「你当然有，石川阳原本是你的男朋友，他跟你分手后和凉水遥子在一起，你心生不满，于是决定将他杀害。而且！你一直有在健身房锻鍊的兴趣，比一般女性要强的力量让你能够控制住凉水遥子，从而将其杀死。」 这么一说似乎合情合理，本木美树却突然硬气起来，向前跨了一大步，把毛利小五郎吓得后仰。 「毛利先生！希望你搞清楚一点，是我甩了石川！他要和谁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因此爱生恨杀掉遥子，因为要杀的话我只会杀死石川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啊！」 第53页 几个男人目瞪口呆。本木美树发泄过后捂着脸慢慢蹲了下去，微弱的泣音传入毛利小五郎耳中。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后颈一痛，熟悉的睡意将他湮没—— 啊啊……沉睡的小五郎，终于来了吗？ 中年男性摇摇晃晃坐到了身后被小孩推过来的椅子上，他低着头，阴影将半张脸隐匿的同时，沉稳许多的声音响起。 「非常抱歉，本木小姐，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当然不是兇手。兇手的真正身份我已经我知道了。」 目暮十三等的就是这一刻，「你就别卖关子了，毛利老弟，兇手到底是——」 「别着急目暮警官，兇手就是——凉水小姐的男朋友，石川阳先生你啊！」 「什么！？」 「但是……」得知凉水遥子的死讯时，石川阳的表现真的很痛心，还是警员及时阻止，才没让他扑到尸体上。 怎么也不像是他亲手杀了人的样子。 石川阳用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盯着毛利小五郎：「侦探先生，遥子和我的感情一直很好！我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没有证据，即使您是名侦探，也不能胡乱指认兇手！」 他眼中的悲痛与坚定，让目暮十三有些迟疑，他看向毛利小五郎的方向，「毛利老弟，有证据吗？」 「看来你很笃定我没有证据。你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了，对吗？」 名侦探先生开始了他的推理秀。 「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做出行动，必然会留下痕迹。」 兇手的手法、动机、心理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展现，在场众人安静的倾听着，对侦探抱以钦佩的目光，只有真正的兇手强撑着镇定的假面。 毛利小五郎开始推理时，中原中也和五条悟已经坐了回去，正对着那边，视野良好。 赭发少年此时静静注视着毛利小五郎，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五条悟又轻又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小五郎，真身竟然是个不到十岁的小鬼诶。」 「到底是不是真的小鬼，还不确定吧。」几十岁长成几岁的样子也不是没有。何况世界上能力千奇百怪，必然有能让人缩小的那种。 「唔……说的也是呢。」 五条悟歪了歪头，目光落在毛利小五郎坐着的椅子上，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小鬼就躲在下方的遮蔽后面。 他没在那小孩身上看到术式留下的痕迹，但这两次见面，江户川柯南的表现都成熟的过分，是再怎么早熟的小孩也不该有的。 伏黑惠就是很早熟的类型，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个幼稚鬼——现在也是。 而如果是长的小，又何必故意伪装成与外表相符的年龄？ 「江户川……柯南……」 提起侦探，再说江户川就能够很轻易的联想到江户川乱步，而柯南——柯南·道尔。福尔摩斯一直是侦探小说中难以逾越的丰碑。 这个名字，简直就像刻意取的一样，还是一个侦探迷取的。 「感兴趣？」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难得从枯燥无味的加班地狱里逃了出来，总要找点有趣的事情做，五条悟朝中原中也眨了眨一边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有些跃跃欲试。 「嘛，随你。」总归「virtuoso」没什么头绪，五条悟想干什么中原中也都懒得管。何况这傢伙如果太无聊了来找他麻烦，闹心的还是他自己。 那边的推理秀也落下了帷幕。 石川阳，也就是那个侍应生，懊悔的泪流了满面，他脱力地跪到地上，「我没想杀她的……我只是太生气，可是回过神来手上就拿了刀，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刀……」 「这些话，到法庭上说吧。」目暮十三挥了挥手，示意警员把他拷起来。 躲在后面的江户川柯南却皱紧眉头，稚嫩的脸上是不相符的凝重。 「没想杀」、「回过神来」…… 这种话，乍一听可能只是犯人的垂死挣扎，但这已经是他在最近二十四小时内第四次听到类似的话了。 以往虽然案子也比较多，却没有达到接连四起这么夸张。而且这四起之间还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这绝不会是是个偶然。 如果是之前的江户川柯南，他会往心理暗示、操心术之类的方面猜想。但现在…… 说不定是某些非自然的力量导致呢？ 这么想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不正常了。 不，整个世界都已经不正常了。 江户川柯南拍了拍头，趁着他们将注意力放到石川阳身上时，他悄悄从椅子下面熘了出去。 抬头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浅色的冰蓝眼眸。 「！」僵住。 「呀，不好，被发现了诶。」 口中说着不好，语调里却满是调笑的意味。食指抵上墨镜的边框，五条悟轻轻推了推，让下滑的镜片遮住双眼。 但即使没了那道视线，男人嘴角意义不明的笑也令江户川柯南越发警惕。 他看到了多少？ 如果是敌人的话…… 该怎么办？会被揭穿吗？如果被揭穿—— 不，不能慌。冷静下来。 那傢伙刻意让自己注意到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绝对是另有所图，自己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关键在于…… 第54页 五条悟的目的。 「唔哦，不好……似乎被当成不怀好意的傢伙了。」五条悟摸了摸下颌，墨镜后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无言瞥了他一眼，对于这傢伙的恶趣味，中原中也不想说话。 警方很快带着两个人撤离，与案件有关系的店员也跟着前去警局做笔录。 发生了这种事，再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下了，何况这里的食物也只是一般般。那对情侣很快离开了。 毛利小五郎等人在推辞了店长的感谢礼物之后，最后还是抵不住热情收下了招待券，接着也离开了。 五条悟则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打扫污渍的侍应生对此感到了困惑。 「这位客人，您还没有收到店里的消费赔偿吗？我这就去问一下店长。」 店里出了事，店长为了补偿顾客，本次的消费都会全款返回给客人。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否还会再来，却也聊胜于无吧。 「不是。」五条悟手支撑着脸，眼睛半阖，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我留在这里，要等一个人。」 从她的角度可以越过镜片的阻隔，月辉凝结的纤长睫毛像是触到了心上，何况那张脸—— 「啊、是！打扰您了，非常抱歉！」 她现在就应该离开了，但就这么退场，实在不甘心。在东京这么大的城市里，错过了现在，或许这一生的不会再遇到了。 「五条先生。」这是她从刚才的警官的话中得到的信息，正准备委婉的开口询问对方的单身状况，「您——」 五条悟倏地睁开眼睛，淡色的瞳仁像通透的冰晶，她的一切心思在那里无处遁藏。 白髮青年没有说话，甚至除了张开眼睛之前外没有其他行动，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而已。 声音突兀地卡在了喉咙中。 侍应生恍惚地后退一步，想将自己的存在从那双眼睛中抹除。 侍应生泛着粉红的脸色瞬间惨白，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说，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中原中也淡淡瞥了五条悟一眼，刻在骨子里的绅士让对后者这种一点不怜香惜玉的做法不太贊同。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事，他也没资格置喙。 五条悟眨了眨眼，困惑地将脸转向中原中也，「她是被我吓跑了吗？」 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这不是显而易见？」 「诶？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他刚才明明只是出于礼貌, 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而已，结果她转身就跑。搞的五条悟也很迷惑。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中原中也揉了揉额头，「被你这么盯着, 普通人的反应一般都是这个吧。」 那双眼睛太透明了。没有人喜欢过于干净的东西，因为绝大多数人的内心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骯脏之处, 直视那双眼睛时, 那份阴暗的存在会被无限放大。 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谁都会觉得不好受吧。 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没有披着不着调的表象, 也没有透过墨镜地去与一个普通人对视。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也令他自己感到些许意外。 「诶……是这样啊。」 五条悟也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面露恍然。 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中也。」 「什么？」 中原中也抬眼看过去, 落进了一片过于干净的冰蓝里。失去了感情点缀的那双眼睛，如同北极封在冰层下的海, 通透而冷寂。 他见过那双眼睛的很多种样子，带着笑意的、幸灾乐祸的、轻蔑的、恼火的、担忧的、凌厉而充满杀意的…… 却唯独没有见过空无一物的。 中原中也眨了下眼睛, 接着习以为常的推开了五条悟突然凑近的脸。 「有事就说。」 五条悟笑嘻嘻地：「没事。」 中原中也：…… 「你——」 「呀, 终于来了！」五条悟转头去看门口, 江户川柯南气喘吁吁出现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没说出来的话被咽了下去，中原中也跟着往那边瞥了眼，「那我回酒店了。」 「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中也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不然呢？」五条悟觉得那小鬼有趣, 他可没觉得，想跟江户川柯南交流一下的也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而已。所以五条悟留在这自己玩, 他回酒店, 这不是很正常的走向吗？ 江户川柯南已经走了过来, 五条悟不再多说。他直接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露出得逞的笑容，「总之，不准回去。」 中原中也：…… 五条悟人长得高，手自然也大，一只手能圈过他两只手腕，对比实在过于悬殊。 虽说力量大小和体型在非自然领域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这傢伙在手上用了无下限术式，导致中原中也的手不管向哪个方向移动，速度都会无限减慢。 看上去就像停住了一样。 「请坐吧。」五条悟换上友好的微笑，对江户川柯南说。 「谢谢哥哥。」江户川柯南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在那里坐好。 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当然要表现得乖一点。 「那么，第一个问题！」五条悟顿了一下，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问道，「你多大了？」 第55页 江户川柯南：「……？」 「如果你是三十多岁的大叔，还一口一个哥哥叫我……噫，想想就很噁心。」 「不，我是……十七岁。」心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感觉，让他下意识说了实话。 不能说谎，会被发现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诶，很诚实嘛。」 江户川柯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遗憾的意味。 「好，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五条悟目光在他绷紧的身体上一扫而过，笑了笑，「别这么紧张啊，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句安抚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五条悟也不在意，接着问道：「你来的路上应该有碰到一个人吧，那傢伙现在在哪？」 江户川柯南之前曾在短时间内，多次与咒灵近距离接触或是在残秽浓重的地方呆过，身上留下了不甚明显的痕迹，还没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 而就在他跟着毛利小五郎离开，又自己回来的短短时间里，他身上又多了一道新的痕迹。 新的残秽隐藏在旧的其中，不易觉察。六眼却一下看了出来。 五条悟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江户川柯南身上有的确实只是残秽，他都要以为这孩子被谁诅咒了。 「你怎么……」知道他来的路上撞到了一个人？ 还真的有啊。 五条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下，毕竟也不排除只是普通的擦肩而过或者经过了某个地方沾上的可能性。 「侦探的话，一般来说会很喜欢案件吧，像是杀人案这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找到那个傢伙，说不定能刚好碰到一起兇杀案，侦探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唰。 木制的座椅因为江户川柯南突然站起的动作，向后滑了一小段距离。 江户川柯南当然不是傻子，他的智商是属于聪明的一类，思维也从小就敏锐。 通过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看过来时视线的落点，他推测出这两人能够看到某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再结合五条悟刚才的话，那个「东西」或许和「犯罪」有关，可能只会是杀人一类，因为五条悟很确切的说了「兇杀案」，当然不排除对方只是猜测。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樱花树埋尸案那次，对方会说出「是看见的」，这种话了。 也就是说—— 刚才他撞到的那个傢伙，他会杀人！ 顾不上五条悟饶有兴味的注视，江户川柯南的脑中仔细回忆起那个人的样貌。 身高大约一米七，体脂率不高，不常运动，不会从事体力劳动，日本大部分人因为年少的恶习，都会或轻或重有着嵴背弯曲的症状，但是那个人嵴背很直，有特意纠正的痕迹。所从事的职业应该有着外貌方面的要求。 衣服是刚换的，没有什么有特殊性的标志，身上也只有干净的皂角味道。 ……可恶，只有这些根本不够，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锁，一点点回忆，不放过任何细节。 当时，与其说是自己撞上了对方，倒不如说是他走路心不在焉，自己没来得及躲开，刚好碰到了一起。双方都有责任，那个人也很歉疚，伸手扶自己起来问了好几遍有没有受伤，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的手！ 指甲修剪得很精緻，但是皮肤粗糙，并不是风吹日晒导致的，而是长时间使用，显然他的工作经常用到手。最重要的是，江户川柯南记得那时自己嗅到了淡淡的咖啡香气。 咖啡师。 那个方向，他能想到的咖啡厅只有一家。 可用的信息太少，江户川柯南来时满心想的是五条悟的事，对那个人没怎么注意，能记得这些，已经是他侦探本能和记忆力极佳的功劳了。 尽管不能百分百肯定这次仓促推理的正确性，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别的线索。 总之，先去再说。 江户川柯南转头就往门外沖。 带上放在店门口的滑板，从这里到咖啡厅，一路过去通畅的话只需要—— 「别着急嘛。」 停下进行着无效运动的双腿，江户川柯南抬头看向拎住自己后领的男人，心灵之窗被黑色的镜片遮住，他只能看到男人嘴角挑起的笑容。 这几次接触，五条悟给他留下的印象变了又变，却有一个从开始留到了现在。 尽管对方看起来已经是二十岁的样子了，江户川柯南却总觉得他像个小孩。不只是因为五条悟偶尔的幼齿用语，更因为对的那份随心不定的性格。 说直接些，就是幼稚鬼。 这让他没办法预测到对方的下一个举动，毕竟小孩子都是凭心情、或者是自己的逻辑做事的，没有定性。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 江户川柯南对幼稚鬼露出笑容，湛蓝的眼睛里少了份警戒，「怎么了？」 挑了下眉，五条悟敏锐的发现了他的态度变化，稍稍惊讶。 该说不愧是着名的「沉睡的小五郎」吗？ 他还想逗逗这小孩的，因为江户川柯南警惕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短腿猫，很有趣。 「嘛……」话到了嘴边，出口换了个意思，五条悟松开小孩的后领，「有线索了吗，小侦探？」 「我不确定，但是……」他说出了那个咖啡厅的名字，「我认为这是最可能的地点。」 第56页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开短腿奔向门口了。 那片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中原中也听到了五条悟的笑声，令他稍稍侧目。 白髮青年笑了一会，看向身侧的少年，在后者「你有毛病」的质疑目光中，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松开抬起，绕过帽檐落到了中原中也后颈。 「真的很有趣啊。」五条悟笑意不减，手像摸猫咪一样顺着橘色的发尾，接着被中原中也嫌弃地拍掉，他也不在意，「让中也来替我工作果然是个超~正确的选择。」 「我可不这么觉得。」中原中也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想也知道不会对五条悟造成什么影响，「不追上去吗？小侦探可不是咒灵的对手。」 「中也和我一起去吗？」 「即使我说不想去，你也不会让我回酒店的吧？」 「bgo！正是这样。」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比熊孩子还难对付的是熊大人，因为对付小孩时还可以打到他听话，但是没办法这么对大人，特别是五条悟这样一般人打不过的类型，就尤其难搞。 外表十五岁的少年无声嘆气，推开座椅起身，钴蓝的眼眸不耐地瞥向五条悟，后者正眨巴着眼睛看他，「还磨蹭什么，走了。」 「嗨嗨~」 成年人拖长了尾音，紧接着站起来。 第30章 第三十回 上原健太郎工作的咖啡厅是相对而言价格比较亲民的那类, 人流量处于中等水平。他进门的时候客人并不多，店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纯音乐在空气中盪开。 同事们见到他,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表面都做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关心道：「上原君回来啦！突然请了假, 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现在怎么样了？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啊。」 这话说的对。上原健太郎尽管在来之前仔细清洁了面部, 刮干净鬍鬚, 换了崭新的衣服, 但是他眼底的淡淡青色, 还有较之前略显削瘦的面颊，都让他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他背对着门, 头顶的灯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睛笼罩其中，漆黑如墨。 同事对上他的目光,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发毛，咽了下口水，「上原？」 「我没事啊。」他继续往前走，脸部暴露在灯光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同事很快将之忘到脑后。 换上工作服的上原健太郎站在了吧檯后, 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近三年，对这份职业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他发自内心的喜欢着制作咖啡，每一杯里都倾注了真诚的情感。 这大概就是客人们所说的「上原先生的咖啡有一种奇妙的风味哦, 很温暖」的来源了吧。 门口的风铃轻响, 客人来了,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发现是个眼熟的人。 不久前在路上撞到的那个孩子。 口袋里的手，拔出来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对小孩子不太好。但最终，上原健太郎还是坚定地拿出了自己准备的锋利水果刀。 灯光在光洁刀面落下冷然的白华，江户川柯南立刻意识到了他的想法，瞬间睁大眼睛。 江户川柯南刚进到门口，他与上原健太郎的距离不远，但后者的袭击对象就站在上原健太郎身边，他绝对来不及接近，何况以自己的体型就算在哪旁边也不会有用，如果使用麻醉针—— 手錶中只有一发。对方的刀已经近在咫尺，就算他立刻打开表盖，发射麻醉针，没有经过瞄准能不能射中是一回事，即使射中，水果刀也已经捅进去了。 这些想法在江户川柯南的脑中一闪而过，他抬起手腕，表盖打开的瞬间按下发射。 嗤。 刀刃捅入躯体，被袭击的同事下意识伸手将上原健太郎推开。 手中握着的水果刀与他一同远离，麻醉针稍稍来迟，竟然射中了向前倾斜、来到上原健太郎先前位置的受袭同事——鲜血浸湿腹部的衣物，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口中的一声尖叫，眼一翻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江户川柯南：…… 上原健太郎也愣了一下，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 原来他……捅的那么准？ 一顺的呆滞后，亲手杀死人类的恐惧在他心中无限蔓延。奇怪的是，之前还忍不住颤抖的手却稳定了下来，他的大脑冷静的转动着。 他就要死了。那些同事都是杀人兇手。 凭什么受害者失去了幸福的未来，兇手们却还逍遥法外？ 警察，那些愚昧的傢伙才不会做出正义的判决。 就让他亲自动手。 制裁他们！ 染上鲜血的刀刃在手中攥紧，上原健太郎跨过第一个死在他手下的同事「尸体」，饿狼一般勐扑向吧檯侧惊愕的女性侍应生。 尖叫声这才恍然般在空气盪开。 江户川柯南用力咬牙，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向着糟糕的方向一去不返。 上原健太郎，已经完全克服了杀人的心理障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了。 被当作下一个目标的侍应生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跑，慌不择路之下，她磕到了吧檯的边角，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她四肢并用向前爬去，「别杀我啊！求求你，上原，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坏话、对，去杀野口那傢伙啊！是他总给你使绊子……」 第57页 店内此刻颇为狼藉，桌椅斜翻，为数不多的客人已经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爬到死角的侍应生避无可避，身后的上原健太郎手中的刀刃即将落下！ 躲到桌后的江户川柯南刚好处在视野盲区，他从掩体后出来，按下足球鞋侧面的按钮，将准备好的咖啡杯一脚踢飞！ 白色的瓷杯旋转着将里面剩余的液体洒尽，随即正中上原健太郎的后脑。 男人身形顿住。 侍应生听到响动，刺痛迟迟未来，她心中大喜，以为自己能够得救，连忙回头。 嗤。 「呵、呵……」 一刀刺中气管，女侍应生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这怎么可能！？ 江户川柯南不敢置信，他那一脚经过强化，即使受过训练的人挨一下都不可能清醒，何况是这样一个普通男性。 上原健太郎甩了下刀，在墙壁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扭动脖颈，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上江户川柯南，后者也感受到了之前同事感觉到的，后背发毛。 他的动作，莫名的让人觉得怪异。 在江户川柯南看不到的那侧，高瘦男人的后背上，一只有着六个手臂的怪物趴伏着，它中间的两只手臂圈着上原健太郎的脖子，上面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脑袋，使它转向后方。 咒灵占了半个头部的眼睛也盯着后面的男孩。 「碍事。」 「碍事。」 ……糟糕。 被盯上了。 额角落下一滴冷汗，江户川柯南火速转动自己的聪明大脑，试图找到解围的办法。 咖啡厅里已经没了别人，空间不算宽阔，不过靠着地面上凌乱的桌椅，行动灵活还是可以拖一会的。 尽管危险系数很高，一个失误就会丢掉性命。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合上的店门，玻璃上映出几张好奇又紧张的脸，那是来看热闹的无聊市民。似乎没人想进来解救被杀人犯盯上的男孩。这也刚好，上原健太郎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普通人来的话，只会让受害者多几个而已。 同样的，门外人群拥挤，如果让眼前这个男人去到大街上，受害者也就不止这两个了。 总之，已经报警了，现阶段先尽可能的拖住他，等到警察抵达。 上原健太郎转回身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就已经提高了警惕，在前者冲过来的时候一矮身躲到了旁边的桌子后面。 两个人在咖啡厅不大的空间里进行着追逐战，上原健太郎一时间没办法抓到身形矮小又动作灵活的男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供周旋的桌椅被男人粗暴地清到一边，江户川柯南的处境也渐渐不妙了起来。 一分十二秒后，江户川柯南离开最后一处掩体，锋利的刀刃贴着头顶擦过，割落几缕髮丝，男孩从上原健太郎腋下穿过，脚步不停，向前奔跑。 男人很快追了过来。 江户川柯南的想法是先躲到吧檯后面，利用后面架子上的各种杂物可以再拖一会，现在距离报警至少过去了两分半，东京警方的行动力很高，他只需要—— 一直看着吧檯方向，没有分心注意脚下的江户川柯南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这下是真的糟糕了。 他踩到了未干的咖啡渍，似乎是自己刚才踢出去的咖啡杯里溅出来的。 这种发展……似乎有点戏剧性啊。 叮铃…… 「去死」。 「去死！」 水果刀的刀锋逼近，江户川柯南却扬起嘴角笑了。 「噹噹，游戏到此结束啦。」 伴随着突然从背后响起的轻佻声音，黑色的靴面与上原健太郎的侧脸进行了亲密接触，男人歪斜着飞了出去，重重撞上墙壁。 脱手的刀具在落下之前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捏住，一米九的男人俯下身，对男孩伸出空着的手，「呀~好险好险。」 「看来是不需要侦探的情况呢。」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握着那只手站了起来。 「这边这个傢伙还有救，叫救护车吧。」 中原中也进来时没有管犯人，他先是去了墙边，确定女侍应生已经死透，接着去到吧檯后面，发现人还活着。于是简单做了应急处理。 在警方到来的前一瞬，五条悟带着江户川柯南和中原中也离开了这里。 「等等——」江户川柯南觉得这样不行，「那里有监控，就算现在离开之后也会被找去警局的，这样一来不是更麻烦吗？！」 「放心，有人会处理好的。」 「什么？」 五条悟将他递给（江户川柯南：……）旁边的中原中也，后者撇了下嘴，还是伸手拎住了男孩的后领。 「喂，伊地知。」 他打了通电话。 「总而言之，我遇到了杀人案，你去摆平一下那群警察吧。别让他们打扰到我们。就是这样，拜拜~」 伊地知：「等——」 嘟——嘟—— 伊地知：…… 于是，江户川柯南（被迫）和两人来到了隔壁街上的一家店里，进了包间。 服务员端来免费的饮品，摆放到他们面前的桌面上。 「中也想吃点什么吗？」 「不想。」中原中也肚子里的甜食还没消化，对吃东西这件事不是很感冒。他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先做正事，把你的发现说来听听。」 第58页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诶？」 「别装傻，那两个咒灵有什么和「virtuoso」有什么关系？」 两只……吗？ 那些咒灵似乎出身同源，身上的咒力给人的感觉很相似，就算是两只本体出现都很难分辨出区别，何况第一只只有残秽。五条悟凭藉六眼当然是轻易地看出来了，但是中原中也…… 白髮青年也将身体靠着椅背，「嘛，我也不是很确定啦。」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在看到江户川柯南的第一时间, 五条悟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对方身上所沾染的残秽，可绝不是他当时所说的「运气差」、「沾得有点多」那么简单。 身负六眼的他，轻而易举就能够看出来, 在江户川柯南身上留下残秽的咒灵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与刚才咖啡厅中出现的那只咒灵给他的感觉很相似，但不是同一个。 也就是说，江户川柯南所直接或间接遭遇的那几只咒灵, 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它们的术式如此相似。 而这么多只同时出现，绝不会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根据今天的遭遇合理推测, 那些咒灵与兇杀案有关，结合五条悟查到的异常犯罪率的情报，这些事和昨天下午来到东京的「virtuoso」必然是脱不了关系的。 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过……」五条悟简单说完了自己的发现, 歪头疑惑地望向江户川柯南，「你真的没有受到类似于「百分百必定遇到每一起案件」之类的诅咒吗？」 江户川柯南：「……有这种诅咒吗？」 他其实也有点觉得自己碰到案子的频率有点高的离谱, 如果是受到诅咒的话，倒也不是没可能…… 他正要开口询问解除诅咒的方法，就听到青年用一种『你傻吗』的语气说：「当然没有。」 江户川柯南：…… 「简单来说，诅咒产生于人类的负面情感, 比如害怕啦、恐惧之类的，这些感情积累到一定数量才会形成咒灵——也就是今天趴在那傢伙背上的那种东西。」 这种事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啊。 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死鱼眼, 一肚子疑问憋在心里, 他没急着找到答案, 而是问：「需要我干什么？」 避开警方, 将他一起带到这里, 还一连透露了这么多情报, 说没有所图是不可能的吧？既然有需要他的地方, 也就相当于有了筹码, 他可以藉此得知更多。 干什么？ 五条悟还没想好，相较于江户川柯南的想法，他的意图就简单的多了。为什么要带江户川柯南来这？很简单。 因为觉得会很有趣。 而且比起对方对诅咒一知半解，不知道分寸，因此莽撞行事遇到危险，甚至因此失去性命，还是把事情说开，让他对这一领域有充分了解之后产生敬畏心理，保证安全比较好。 所以五条悟沉吟片刻，问道：「你叫什么？我是指真名。」 对于这种看不见诅咒却得知诅咒存在的普通人，惯例是要做个备案的。 一方面防止他们到外面大肆告知其他民众，引起恐慌（尽管最大的可能是他自己被送进精神病院），一方面也是方便对方在遇到某些由咒灵引起的事件时，向咒术师求助。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毕竟有备无患。 「……工藤新一。」 这个名字五条悟有点熟悉，仔细思索片刻：「警察的救世主？」 之前有段时间一直在报纸上见到来着，后来就变成了名侦探小五郎。原来是一个人啊。 之前不觉得，现在的工藤新一莫名感觉这个有点羞耻。 「我记得你的身高应该高于一米了。」五条悟回忆着报纸上的照片，确定工藤新一的身高应该是和目暮十三差不多的，「怎么会变成小孩的？」 没有中奇怪的诅咒或是术式，却从高中生缩水成了小孩，五条悟很好奇是为什么。当然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所以绝对有其它原因。 「是一种药物的作用。」江户川柯南直言，对方是非科学领域的存在，而且与警方有着不简单的联繫，黑衣组织的存在被他们得知，他反而最先要担心的是琴酒他们了。 中原中也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词：「哪个组织？」 「黑衣组织。」五条悟说，「一听就是个又小又穷的炮灰组织嘛，中也听过？」 又小又穷？ 「……你还记得「virtuoso」加入的『某个危险的犯罪组织』是什么吗？」 五条悟猜测：「黑衣组织？」 「这只是因为他们的成员大多一身黑衣得到的代称，它本身没有名字——我说，伊地知给的情报你有好好看吗？」 「这不是中也的任务吗？我只是来帮忙的啦~中也好好看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么厚脸皮的人，但是厚的这么自然的，绝对只有五条悟一个。 「敌人相同的话，那我们就是同一个战线了。」五条悟看向江户川柯南，「所以那种药叫什么？」 哪里来的『所以』？ 江户川柯南也几乎被他搞得没了脾气，说，「aptx4869。」 「好长。」 中原中也眉梢扬起：「你想找来试试？」 「不觉得变成小孩子很有意思吗？」 不，先不管有没有意思，关键点不是在这里啊。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道：「这个药的作用不是让人变小。aptx4869本身是一种被研制出来作为毒药使用的，服用下的人死去后不会被检查出死因。」 第59页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只是因为运气好，碰到了小概率事件而已。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有那种想法，真的会死的。」 「那不是更有趣了吗！」五条悟眼睛一亮，「我还没死过呢。」 好像这里有谁死过了一样。 ……确实有。 中原中也顿了顿，忍无可忍伸手拍了五条悟一下，手臂附上了重力异能，刚好突破了五条悟自动启用的无下限术式，后者没躲，手落到了他的肩上，将他拍得一歪。 于是五条悟终于闭上了嘴，委委屈屈端起面前的饮料。 杯沿碰到唇边的时候，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没见过的侍应生歉意地微笑，「非常抱歉，顾客先生，刚刚发现我们的饮料有些不新鲜，您还没喝真是太好了。」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五条悟抵在唇边的杯子，紧张又不安。 不只是饮料不新鲜的问题，里面还有蹊跷。侦探的直觉这么说。 侍应生走进来，准备回收『不新鲜』的饮品，江户川柯南刚想提醒两人先别给她，就见五条悟忽然笑了笑，杯沿触到下唇，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液体。 放下杯后他还特地向侍应生展示空掉的杯底，笑容不变，「啊呀，不好意思，被我喝完了哦~」 可怜的侍应生都吓呆了，抱着的托盘离手，自己也跌坐在地。 见她这种反应，谁都知道有猫腻了，中原中也『唰』地站起来，两手扣住五条悟头的两侧，眉心紧蹙，「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找家入医生。」 就这一会的功夫，五条悟的嘴唇已经透着紫色了，他紧闭双眼，神情看不出是否痛苦。 侍应生失魂落魄地说：「没用了，里面是氰化物，他不可能活到医生来……」 江户川柯南也从自己面前杯子里闻到了苦杏仁的味道，脸色刷白。 氰化物是一种剧毒物质，见效快，致死量不高，因此常常在各种刑侦片中出没，即使是中原中也也对此有所了解，重度中毒一般来说是没救的，但是如果有反转术式……可恶，关键在于时间！五条悟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傢伙怎么回事，杯子里的苦杏仁味道那么重，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了吧，他不是向来嗜甜如命吗？怎么这种时候反而不任性了—— 「你的眼睛是不是红了？」『快要撑不住』的五条悟突然睁开双眼，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看，「手也有点抖，诶~是在担心我吗？」 中原中也：…… 江户川柯南：…… 侍应生：…… 赭发少年冷下脸，用力推开了手里的脑袋，「滚。」 「生气啦？」那颗脑袋又很快凑了过来，眉眼弯弯，唇色也恢復了红润，「抱歉抱歉，不过我会反转术式，不会死的~」 「……你会反转术式？」 中原中也的语气让他觉得有点莫名心虚，五条悟眨了眨眼，试探性回答，「唔……治疗自己是没问题的。」 少年的脸色愈发冰冷。 他想起那天训练课上第一次与五条悟切磋体术，对方突然送了破绽，被他一拳打到侧脸的时候。 原来会反转术式，能自己治疗啊…… 「哈。」 五条悟：「？」 对中原中也的态度感到了茫然，询问的话还未出口，侍应生不敢置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你、你怎么——」 五条悟嘆了口气，「我说啊，就算有再怎么大的仇恨，也不至于下这么多呀。」 一闻就能闻到的味道，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饮料有问题嘛？ 至少是致死量的近五倍，太夸张了！ 这傢伙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业务不熟练，投完毒甚至没好好看住，被同事端来给了他们，她又急沖沖跑来要回去。 虽然下的毒并没有害死人，但是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构成犯罪了。 怀着经歷大起大落的复杂心情，江户川柯南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突然伸过来的手指挂掉了未接通的电话。 侍应生试图逃走的动作停住，满怀希望看向白髮青年，精心画的妆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緻的娃娃，泪水浸湿的眼瞳波光粼粼，身形单薄，纤细的手腕盈盈不堪一握，是很轻易就能激起人保护欲的类型。 「先生、我只是一时冲动，其实那时已经打算放弃的，但是在想要处理掉的时候意外被同事端来了这里，请您不要报警，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我——」 「喂，伊地知。」五条悟淡淡看了她一眼，「嗯，嗯，已经做好啦？那太好了，来处理一下这边的事。」 电话另一端，以为可以休息的伊地知苦了脸，不过五条悟的恶劣行迹在前，他没那个胆子去拒绝，于是只能苦哈哈问，「是什么事？」 媚眼抛给了瞎子，侍应生知道他们不打算放过她了，但是她却不想年纪轻轻就进了监狱。 冷静下来想一下的话，装有化合物的袋子她已经清理干净，放了毒的杯子是同事端来，上面没有她的指纹，茶水间那里的监控更是已经坏了一个星期了。也就是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里面的毒是她下的。 不会有事的。 就算警察来了也无法就这么定下她的罪名。 她这么想着，内心的惶恐渐渐散去，抬头时却见那个白头髮的男人站了起来。 第60页 「中也，我们回去吧。」 中原中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还在生气吗？」五条悟俯下身，纯然迷惑的冰蓝色眼瞳与少年钴蓝的眼眸对视，「为什么啊？」 这傢伙显然已经忘了。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觉得因为这个生气的自己实在闲得无聊，但是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揭过，「事情解决之后，陪我打一架。」 这次他会往死里揍的，反正五条悟会反转术式，能够治疗自己。 少年嘴角咧开笑容，明亮的钴蓝色眼眸紧紧盯着他。 五条悟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孩子气地鼓起了脸，却没有拒绝。 第32章 第三十二回 没有管还在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的侍应生, 中原中也先后和五条悟离开这里。江户川柯南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心中对新领域的好奇占了上风, 小跑追上了两人。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晴朗的天空被厚厚的白云遮挡，天色稍暗，风一点点渐渐狂躁了起来。 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次也是咒灵作祟吗？」 五条悟抬眼盯着天空，闻言随意回了一句：「不是。」 「「virtuoso」是谁？」 「是个坏人。」 江户川柯南：…… 「小鬼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这些是大人的事。」 「那他呢？」江户川柯南觉得不服气，「中也的年纪比我还要小得多吧？」 其实他的年龄比你大得多。 中原中也默默想道，但是显然没有人会相信。所以他说：「我的实力足够。」 想起赏樱那天发生的事，江户川柯南悻悻合上了想要反驳的嘴。 但是他明明很瘦，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这不科学——好吧，已经不能再讲科学了。 五条悟:「现在是小鬼回家的时间了, 别让家里的大人担心哦。」 江户川柯南不想回去，「我可以做别的事。」 五条悟挑眉：「比如？」 「比如推理出「virtuoso」的目的, 行动，或者所在地。当然，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全部情报。」 五条悟状似思考了一会, 「中也觉得呢？」 中原中也：…… 「因为是中也的任务嘛, 当然要负责人做决定。」 这种时候反而要听他的了？中原中也颇感无语，不过江户川柯南的存在确实很麻烦。他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傢伙。 「我问你，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江户川柯南抬头和他对视，镜片上反光一闪而过, 「我会想办法参与。」 果然是这样……啧, 麻烦。 不过——「看不见咒灵存在的你, 该不会以为自己能从整个东京、在我解决「virtuoso」之前先一步找到那傢伙吧？」 江户川柯南认真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就试试吧。」中原中也不置可否，转身顺着人流往前走去。 江户川柯南正要迈步追上，路人从身前经过，视线被遮挡一瞬，再看过去时，那两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可恶。」 「中也好无情。」 「这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中原中也丝毫不为所动，「而且怎么想都是你这傢伙的错吧，不想麻烦的话，把小侦探留在店里不就好了吗？」 「但是……中也也很好奇他会变小的原因吧？啊啊，没想到竟然有那么神奇的药物呢。」 完全不好奇。 赭发少年冷漠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指腹略过五条悟的衣角，收回来时，两指之间夹着一个白色的小圆片。 「诶？」五条悟惊奇的眨了眨眼。无意识状态下，他的无下限术式是根据接近自己物体的大小和速度自动触发的，这个小圆片又薄又轻，很显然不在识别范围内，因此江户川柯南借着偶然碰到衣角的机会，将其粘到上面，他没能察觉。 唔，大意了。 他拿过中原中也手里的小圆片，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轻轻用力，上面就出现了微弱的电光，宣告报废，「这个是窃听器吗？」 「也有定位作用。」中原中也从自己捲起的袖口内侧，翻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圆片，捏断后屈指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好厉害~中也对这方面很在行呢。」 五条悟弯起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瞳。 那种很早之前就出现的违和感，变得越发明显了。 比起一般成年人都要强大的成熟内心，需要长时间才能积累起来的丰富战斗经验，还有此刻展现的对这种设备的熟悉。怎么想都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最早吸引他的，关于中原中也体内力量的谜题已经在赏樱时解开得差不多，将诅咒与人类结合的实验很早就有，不过中原中也经歷的那个实验要更加特殊一点而已，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奇特的集合体。 在那之后他有查过档案，不过没有能够对得上的记录，反倒是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了废弃工厂发生特大爆炸，原因尚未查明的报导，在爆炸后的第二天，福利院修女捡到了十岁的中原中也。 因此比起实验室被发现后查封，他更倾向于得到力量的中原中也炸掉了那里的选项。不过时隔五年，现在再去研探究真相也没有意义。他更关注的是中原中也身上的那份与外貌截然不同的『违和感』。 第61页 江户川柯南的出现给他提供了新的思路，但是如果是因为药物变小，不合理之处就会很多。 谜题随着他对中原中也的了解变得越发错综复杂，一时竟理不清头绪。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方法，直接询问中原中也，对方大概率不会吝于回答，但是那样未免太过无趣了。就像玩游戏选择无敌版一样无趣。 时间还有很多，他总会找到答案的。 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点开邮件，五条悟嘆了口气，耸肩，「看来悠闲的假期到此为止了。」 伊地知能瞒住他找中原中也代班这件事一天已经很不容易。然而虽说他已经尽心尽力，但是五条悟大魔王不干人事的印象已经深入他心，因此暴露之后没敢直接打来电话，而是再三思量用了邮件。 「接下来的事就全权交给中也了，好好干哦。」五条悟挥了挥手，他要去邮件里提的地点支援后辈，「需要联繫警方的话直接找辅助监督。」 中原中也点点头，他也收到了井之原俊介发来的让他接手「virtuoso」的邮件。 不过「virtuoso」的事暂且不急，他现在优先解决导致东京犯罪率急剧上升的那几只咒灵。在它们成长起来，造成大规模的人类残杀同类的事件，引起恐慌之前，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to：井之原 [联繫警方，接到报警电话后第一时间同步给我。现在开车来这个定位。] 虽然咒灵在附身的人行动之后不一定还会留在那里，但毕竟是在东京这么大的都市，他不可能一点点搜索过去，咒术师人手又少，就算抽调一两个人过来也于事无补。用这种方法反而相对更加效率一些。 云层渐渐在东京上方聚拢，将过午的阳光完全遮挡，抬头望去仿佛近在咫尺，风在天空逡巡，云浪翻涌。 黑色的商务车逆着风赶来，赭发少年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坐到了左侧的副驾驶上。 —— 一晃就跟丢了人，江户川柯南咬牙，抬手打开了眼镜的额外功能。 定位的红点距离他起码已经有了三条街的距离，可离他视线范围失去那两个人的踪影，却只过去了短短几十秒。耳麦中传来几句对话，接着…… 断开信号的杂音响起。 被发现了。 那个少年的行动，无异于将他与非科学侧世界的唯一联繫干脆利落地切断。 但如果此时就这么放弃，那他也就不会是江户川柯南了。 机会总是留给不放弃的人的。 江户川柯南一边思考着如何找到事件的蛛丝马迹，一边踩着滑板沿着街道向回家的方向，他看不到「诅咒」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风在身后推着他单薄的嵴背，踩着滑板的侦探男孩灵巧的雀鸟一般，脚下一转避开前方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余光心不在焉的略过车牌，车的型号是保时捷，有点眼熟——啊…… 「咣！」 小侦探勐地怔住，一时不查滑板撞上了路边的围栏。 好痛！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江户川柯南坐在地上，满脑都是刚才的车，反而没了痛感。 「小朋友？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 「……诶？」好心询问的路人茫然看着小孩忽地跳起来跑远。 嘛，既然这么活泼，应该是没事了……吧。 保时捷365a，那辆车，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即使意识到琴酒就在这附近，江户川柯南心中的兴奋也盖过了恐慌。 那个所谓的诅咒师，没记错的话已经加入了黑衣组织，现在在东京，而琴酒又在这个关头出现在这，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联繫。何况就算没有，能得到黑衣组织相关情报的话，也完全不虚此行！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那傢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江户川柯南给阿笠博士打了电话，所幸这里已经是米花町范围内，在琴酒出现之前，工具就送到了。 以前有过一次经验，第二次的时候就更加得心应手了。侦探加快动作，用变形的挂衣钩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在车座下方贴了和放在中原中也两人身上一样的窃听器。 坐在阿笠博士车里的江户川柯南翘首以盼，那道深深刻在他脑中的黑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可视范围之内。他转过头坐好，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耳麦上。 在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后，接着是车门合上，发动机启动的声音。那辆黑色的保时捷365a平稳离开。 江户川柯南集中精神，街道嘈杂的声音离他远去。 「大哥，那傢伙昨天刚到东京，这边——」 「闭嘴。」 「……」 耳麦中一片静默。 ——被发现了吗？ 不，应该不会。这次的窃听器是阿笠博士改造升级过的，琴酒再怎么敏锐也不可能在比上次还短的时间里察觉。 说是这么说，江户川柯南还是紧张地摒住了唿吸。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耳麦中传来琴酒低低的嗤笑声。 「去了乌鸟……吗，boss还真是够偏爱他的。」 「嘛，毕竟是一加入就被boss亲自命名阿斯巴赫……」 「不过是凭着满嘴巧言而已。」 银色长髮的男人嘴角缀着冷冽的微笑, 白色的圆片在他指尖慢慢转动。 第62页 咔。 琴酒松开手指, 任那失去作用的精巧窃听器落到下方。 「区区老鼠虽然派不上用场，带去点麻烦总做得到吧。」最好搞的他焦头烂额。 不像是对阿斯巴赫莫名抱有信任的boss, 琴酒对那傢伙始终持有怀疑的心态。 黑衣组织势力庞大，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要人才有人才, 先前他们在天才科学家雪莉的带领下，研究数年都未成功的实验, 如今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蹦出来的无名之辈，竟然大言不惭夸下海口。最可气的是boss竟然相信了。 不仅给他批了偌大的实验室，甚至允许他自行寻找研究人才。一切实验相关, 未经阿斯巴赫允许，任何人不允许插手。因此直到现在, 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阿斯巴赫在进行有关「永生」的实验，但具体怎么做、他和谁一起在做, 都一概不清楚。 「啧。」 总而言之, 他看那傢伙不顺眼很久了。这次来东京虽然确实是有任务在身，但是顺便给阿斯巴赫添添堵，这个也不妨碍什么, 或者说——如果能一举干掉他就更好了。 不过毕竟现在还是boss器重的人, 他明面做的也不能太过火。 「波本那傢伙是不是有在打探阿斯巴赫？」 「啊……毕竟现在东京是由他负责。」伏特加一愣。毕竟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酒名干部，有所警惕也很正常。 「神秘主义的傢伙……」他向来厌恶这种心思深沉的傢伙, 不过这种时候反而觉得还不错。对搞情报的人而已, 对自身的隐藏、对他人的了解, 都是他们的武器, 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迷雾重重的存在，波本不可能放任其就这样不明不白留在这里。刚好，「让他去看看吧，阿斯巴赫到底在实验室里做什么。」 —— 乌鸟制药，是东京一家老牌制药企业了，没想到竟然是在黑衣组织的控制下的。 江户川柯南面色凝重的摘下耳麦，接着嘴角挑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吧。 尽管琴酒没有提起「virtuoso」这个名字，但是『昨天刚到东京』什么的……阿斯巴赫指的大概就是「virtuoso」了。 现在的天气看起来随时会下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太晚不回去，会被小兰训的。 江户川柯南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仔细权衡之后，决定先回毛利事务所。 不过回事务所之前，江户川柯南先去了一楼的波洛咖啡厅。 三月末赏樱的那次案件，他从目暮十三那里也有得知一些事情，比如特殊身份……比如公安的特殊部门。 不过像那种隐藏的神秘部门，普通民众一般是没有办法接触到的。安室透却不一样，尽管他之前有试探过，安室透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这次的事件牵扯到了黑衣组织，对方身为卧底，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江户川柯南想再询问一次。 叮铃—— 思索着的少年推门而入，抬头搜寻想见的那个人时，一阵风自身边跑过。 「安室先生，雨伞——！」 酝酿已久的雨此刻突然降落，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细密的雨滴一瞬间打湿行人的衣物、溅落地面，淅淅沥沥的声音才迟一步传入耳中。 冲出门去的男人却没有感受到一样，身影消失在街角。 「看来真的很着急啊。」榎本梓无奈的垂下捏着雨伞的手，这才注意到愣愣看着街上的江户川柯南，「柯南君？今天来得有点早呢。要吃点什么吗？」 「……不了，安室先生他有急事么？」 「嗯，刚才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请假走了。说不定是女朋友哦。」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江户川柯南却无心同她玩笑，继续问道：「请假到什么时候？」 「唔……三天。这样一来恐怕客人会变少，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安室先生的手艺来的啊。」榎本梓带着柯南走到吧檯旁边，「现在还剩一份安室先生做的火腿三明治，不吃的话之后三天都没有机会了哦。——柯南要吃吗？」 江户川柯南：「……吃，谢谢。」 虽然但是，那个公安的手艺真的好到没话说。 顺便向榎本梓问了安室透的电话号码。虽然不知道这傢伙能不能看到这个手机号发送的内容，至少也勉强算是一种联繫方式了。 第二天，拒绝了少年侦探团其它成员的游玩邀请，向毛利兰藉口说去阿笠博士家玩，江户川柯南终于得到了自由活动的机会。 带上滑板，他先去了阿笠博士的家中。 「新一，你找他们的制药厂做什么啊？」 「哎呀，博士你先别问这么多，快找地方。」江户川柯南如果实话实说，那他的计划还未开始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太危险了。 不管是神秘领域还是黑衣组织，哪一个都不好惹。危险程度恐怕要高于之前的任何一次。 江户川柯南对这点心知肚明，他也不是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那种人。 在赏樱那天之后，他一直在从各个方面试图调查，但是一直没有收穫。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抓到了线索，结果又要断掉的话……江户川柯南显然不会甘心。他调查乌鸟制药厂的地址，也不是因为要前去一探究竟，而是想在那里找到通向那方世界的「钥匙」。 第63页 最好的结果是在那两个人找到那里的时候，堵到他们，到时就算中原中也再想甩掉他，江户川柯南也能再找上去。 因为已经『试』过了。他证明了自己的确有这个能力，足够他们用同等的态度对待。 不过就算没堵到人，他也有信心达到同样的结果。 「喂，大侦探。」 「嗯？灰原，怎么了？」 「你的表情，暴露了哦。」灰原哀指了指他的脸。 那种眼睛发亮，冷静而暗藏激动的表情，她曾在之前——江户川柯南遇到解开棘手案件的时候见到过很多次，这傢伙恐怕又是要去干一些危险的事了。 「啊？我没有什么表情啦，啊哈哈……」 江户川柯南尬笑几声，发现女孩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也就知道自己矇混不过去了。 「博士。」 「怎么了，小哀？」 「在大侦探交代自己要干什么之前，别告诉他地方。」 江户川柯南：…… 要告诉他们吗？ 当然不行。先不说这种事情有多匪夷所思，说出来信不信是两回事，关键是自己说了的话，就更不可能知道地点了。 「那个啊，小哀。」阿笠博士吞吞吐吐开口，「我已经把位置共享给工藤了……」 在她说之前。 江户川柯南反应极快，二话不说跑了出去，「我就是去找个人！不用担心——」 灰原哀：「……博士。」 「在！」 「今天的午饭不允许点菜。」 「诶？！」尽管为自己的午饭感到悲伤，阿笠博士也没敢挑战灰原哀在这个家里建立的政权，他看向门口，「新一一个人去，没关系吗？我们要不要……」 「不用了。」灰原哀说。 她和博士两个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去了也只会让目标更明显而已。工藤新一自己前去，反而能更好的使用他的聪明头脑。 「大侦探不会有事的。」她说道，像是在安慰阿笠博士，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过她还是把侦探团的徽章随身携带，以防万一，能够接到江户川柯南的联络。 —— 东京时间，5月1日，11:15:06，周日。 先一步抵达案发现场，解决了作祟的咒灵，中原中也与警方擦肩而过，后者已经熟悉他了，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多加阻拦。 他拉开车门，坐到了井之原旁边的副驾驶上。 不对劲。 他将手举到眼前，五指张开，握起，眉心慢慢拧紧。 井之原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中也先生，怎么了吗？」 「刚才那只咒灵很弱，之前的那几只也是，都一样的弱。」 「有什么问题吗？」都被轻松的解决了，这应该是好事吧？井之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有什么问题？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 嘛……毕竟自己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了，对副手的要求也不能太高。中原中也收回视线，开口解释：「这种咒灵我最早是在昨天见到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杀了近十只，最后一只是刚才杀的。」 时间跨度将近一天，这期间里，东京案件的发生数量已经到了引起民众注意的地步了，而这中间又产生了多少的「诅咒」，可想而知。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引起诅咒产生的那些咒灵却还是一样的弱。诅咒没有被咒灵吸收，却也不会凭空消失，但是中原中也却没有在现场感应到该有的量。那么问题来了…… 「那些诅咒——去哪里了？」 他在昨天就注意到这点，到现在也没有得知答案。尽管他猜测或许是去了「virtuoso」那边，但是诅咒师和咒术师是一类的存在，理应也只能使用自身情绪所产生的咒力才对。他要诅咒做什么？ 恐怕只有见到本人才能得知了。 井之原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他发动车子，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尽管坐在他旁边的不过才是少年，而且比起同龄人还有显小，但是井之原却下意识地不敢把中原中也当做孩子对待。甚至渐渐变得尊敬起来，这也是他称唿中原中也为『中也先生』的原因。 车中一片安静，他们在等待下一个目标。 十分钟后，铃声不出预料的响起。却不是井之原，而是中原中也的手机。 一封邮件。 fro：未知 内容是些凌乱的字母。按照规则重新排列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单词，后面是罗马音的数字。 「virtuoso」和一个坐标。 中原中也按灭手机，唇角勾起冷笑。 终于找到人了。 公安的傢伙，效率可真够慢的。 黑色的商务车在街道上转了一百八十度，一改之前慢吞吞的样子，飞驰向前方。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东京时间, 5月1日，10:39:55，周日。 江户川柯南抵达乌鸟制药企业。 这种制药厂一般建在交通便利的地方, 方便材料运入和产品输出。因此虽然附近人不多，但是车辆来来往往, 而且离这里不远就是机场。 经过二十分钟的观察,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进出，从外部也看不到里面的构造。 因为对自己看不到的那种力量有所警惕的原因, 江户川柯南思考着要怎么样稳妥地熘进去。还没有想到答案, 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从车上下来，进去了里面。 第64页 安室透！ 他怎么会来这里？ 江户川柯南打出一个问号, 难道他向店长请假就是为了来这里？ 最初的惊讶过后, 一个猜测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进去里面。 他绕着建筑转了一圈。 也许是命运都觉得应该让他进去，江户川柯南在后面看到了一辆运货车停在那里。 车突然抛锚了, 他们决定先把车里的原材料搬进去，再去维修货车。 机会。 江户川柯南眼睛一亮, 却没有贸然行动。观察之后, 他确定了那两个员工搬运一趟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 在两个人再一次搬着箱子离开之后, 他才爬到货车箱里, 先是挨个试了试不同箱子的重量，最后选中黑色稍沉的那个, 里面的东西被他扔到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面, 腾出空间之后，男孩迅速钻了进去。 盖子合上, 一切陷入沉寂,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员工回来之后果然也没发现不妥。他们花了近半个小时, 搬空了货车。 江户川柯南在听不到声响之后，才谨慎地从箱子中出来。 仓库里充斥着刺鼻的味道，他意识到是某些化合物散发出来的，还有一种稍淡一点的辨别不分明。 他在内部走了一会，才发现这里的人少得可怜，一路下来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虽说今天是周日，却也不至于全体员工都放假了，何况原材料运送正常，怎么看这里都太不合理了些。 加工的车间里，一部分机器还在运转，但是都在对着空气输出。 江户川柯南脚步稍顿，转头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去。 东京时间，5月1日，11:25:03，周日。 安室透确定了乌鸟制药厂地下实验室里的阿斯巴赫，的确是他要找的人。 这就不得不在心里实名感谢一下琴酒，如果不是这傢伙昨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恐怕还要把组织在东京的据点一个个排查过去，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 乌鸟的地下有一所规模并不小的实验室，这种事他是昨天才知道的。组织对他的信任度并不高，琴酒的疑心尤其大，因此对自己有所隐瞒也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成，只要他从这里离开，将情报告知咒术师那边，他就功成身退了。而至于琴酒会不会因此更加怀疑他，安室透不是很在意，毕竟那傢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我想搞死他』的意思，充满暗示意味。 阿斯巴赫如果今天死在这里，琴酒当场就能大笑出来。 关键就在于『离开这里』。 安室透额头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原因无他，地下第四层的实验室中，这里的每个细节都在诉说着『诡异』。 实验人员空洞的脸也好，整齐到不正常地步的行动也好，或者是这里空气给人的感觉也好。都有着一种无言的诡异感。 安室透一路顺畅的来到了这里，离开却暂时无从实现。 阿斯巴赫在得知他是黑衣组织成员之后，就热情地向他介绍了自己在做的实验。 「这是boss的命令，当然也是我梦寐以求想要达成的目标。」阿斯巴赫是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青年人，深色的半长短髮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苍白灯光下透出些许绿色，他唇色偏淡，额前的碎发笼到一侧，只露出一只眼睛，不似人类的鲜红的瞳仁中倒影出眼前男人的影子。 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角不自然提起，颇有些神经质。 「——我要创造出的，是「完美」。」 安室透不动声色同他搭话，「我记得你在做的实验应该是「永生」才对吧。」 在前来确定之前他当然也有预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实验室中有信号屏蔽，来之前他把手机里的邮件设置了自动发送，既然走不了那就先不走了，只要等预设的时间到就好。 当然他大可不必来冒这个险，直接将邮件发给咒术师那边。可假设「virtuoso」并不在这里，而咒术师前去必然会打草惊蛇，找到人的难度进一步增加，东京的案发率再这样持续下去，民众的恐慌是必然的。更甚者如果阿斯巴赫在这期间做出某些事情，国外曾发生的事件在东京重演，那才是最坏的结果。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安室透也不愿意赌自己的运气。 「永生当然被包含在「完美」之中。」阿斯巴赫说，「免于衰老，战胜死亡。但是不仅如此，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局限于这点。」 「但那些不是boss需要的吧？」黑衣组织的目的一直只有永生，寻找人才也好、渗透在各国医药领域也罢，都是为了这个。而阿斯巴赫这傢伙显然在加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在这方面为组织服务，他似乎只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利用了黑衣组织而已。 「没有生物会不嚮往完美。」阿斯巴赫一言带过，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直盯着安室透，「你知道「诅咒」吗？」 尽管有瞬间的惊吓，良好的心理素质还是让他绷住了表情，安室透反问：「诅咒？」 「二十年前开始，我就尝试将诅咒之中诞生的灵，与人类相结合，可惜直到现在也只在最初成功了一例。但这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可行的，我只是需要时间，而我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阿斯巴赫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说出来，并不在意他这个听众能否明白，「诅咒中诞生的咒灵，智商低下，游离于此界之外，但它不老不死，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人类，有着身体、大脑——」 第65页 结合之后的新的生物，集合咒灵的特质与力量、人类的身体和智商，就是他想要达到的「完美」。 他受够这个弱小的普通人蛆虫一样占据世界，而拥有着力量的咒灵却躲藏在暗处，仅凭本能存在的不合理世界了。 而咒术师呢，他以前还是很欣赏他们的，但是后来发现他们也只是较蛆虫稍大一些的甲虫罢了。 东京时间，5月1日，11：28：39，周日。 「波本君，怎么不说话？」阿斯巴赫微笑询问。 在心底默数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一分二十一秒。对方说这么多，话里也没有一点隐藏的意思，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放他走了。安室透反倒放松下来，耸了耸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科学家不应该是唯物主义者吗？据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莫非你已经到达这样的境界了？」 阿斯巴赫定定看了他几秒，笑了，「哈哈，有点意思，你要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吗？」 似乎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安室透点了点头。 这个实验室很大，安室透没有在里面看到想像中会有的人类试验品，也许是有的，但是他没有看到。令他比较在意的是，实验室的某些地方有些空荡荡的。 阿斯巴赫注意到他的视线，笑容变大，「你看中这孩子了吗？」 「什么？」 青年走到那边，伸出手像是抚摸什么一样，在空气中来回移动，「乖。」 安室透意识到，那里存放的应该是咒灵。 倒计时终于到了零，但是他的时间似乎也不多了。 如果趁其不备出手……他和阿斯巴赫的距离并不远，对方身材偏瘦，也没什么肌肉，直接了当打晕的话…… 安室透在阿斯巴赫将注意力放到咒灵身上的瞬间，动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袭击如果失败，可能是阿斯巴赫不像是看上去那么弱，却忽视了从开始一直悄无声息做背景板的其他研究员。 那两个分明在十米之外的研究员，眨眼间来到了这边，全力踢出去的腿被轻易制止，另一个人张开胳膊将他锁住。钢铁一般手臂，不论他用多大的力道试图挣脱都纹丝不动。 这群傢伙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不会之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生死关头，冷汗顺着脸的轮廓滑下，安室透：「你想做什么？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东京时间，11：31：03。 安室透被带到了一开始的房间。 「同为组织的成员，你这么做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实验体要多少有多少……还是说，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希望你有特别的地方。不用紧张，成功之后你会感谢我的。」 阿斯巴赫顿了顿，第三个实验员突然行动，从实验室的入口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小孩。 突然被抓的小孩：…… 同样被抓的安室透：…… 两人视线对上，江户川柯南露出尴尬的笑容——好巧啊。 「我一直认为用发育成熟的青年成功率会更高，但是说不定正好相反……」阿斯巴赫若有所思，找到了新的思考方向。 前两个实验员将安室透从装置的座椅上带下，他想先试验一下新的猜想。 不妙。 虽然不知道小侦探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但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在自己之前受害，多拖一会的话，兴许就能得救了，安室透：「等等——」 「我已经报警了哦！」江户川柯南大声说，「仓库的一些箱子里装的是这里员工的尸体吧，这里的研究员虽然穿着白大褂，但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研究员——虽然不知道叔叔你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他们，但是一定是犯法的，警察叔叔很快就到了！」 「警察？」阿斯巴赫一愣，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个单词代表的意思，「刚好，实验素材自己送上门的话，也就免得我去找了。」不过实验要缓一下，他可不想在关键时期被打扰，导致不必要的失败。 江户川柯南松了口气，顺便对着安室透隐蔽地眨眨眼，后者回了一个不明显的笑容。 刚才的那些话是骗人的，他根本没有报警，不过警方虽然不会来，但是还是有人会来的嘛。 东京时间，11:44:44。 外面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实验室仿佛都在颤动。 接二连三的声响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地面，一层一层穿透下来一样。 这显然不是普通警察能做到的事，阿斯巴赫抬头看去，头顶的天花板凸出来了一块，伴随着扭曲的断裂声，碎尘瀰漫之中，一个身影落下。 「喂，你们哪个是混蛋诅咒师——你怎么在这！？」 江户川柯南露出笑容：「只是『试试』，没想到成功了。」 他还在对那天中原中也小看他的那句『那就试试吧』耿耿于怀。 中原中也：……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咒术师？」 阿斯巴赫注意到少年周身萦绕的暗红色咒力。对方的身高虽然只到他下颌, 站在他面前却丝毫未处于弱势。他露在外面的赤色单瞳定定望着少年，却没有身为诅咒师被咒术师发现的惊慌。 反倒是安室透，即使自己要被当成实验素材时也依旧镇定的表情, 裂了。 盯着天花板上的洞看了半天, 也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安室透：…… 第66页 所以, 面对一个在国际上都臭名昭着的诅咒师，日本的咒术师就只派了一个人来解决，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 不，他当然没有轻视年轻人的意思，江户川柯南比这孩子的年龄还小呢，小小身体里的力量却不容小觑，眼前这个少年, 或许也是咒术师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这么一想, 安室透冷静了下来。 赭发少年衬衫素白, 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好，深蓝的外套却随意套在外面，袖口挽起，莹白的手腕看上去一折就断, 下身黑色的西裤紧贴, 勾勒出少年双腿纤细的轮廓，确实不像是实力强劲的样子。 直觉却给出了与视觉完全相反的答案。 阿斯巴赫没有动，他知道眼前少年的实力与自己以前遇上的咒术师不在一个层面, 「你是……五条悟？」 「哈？开什么玩笑。」 但是阿斯巴赫神情认真, 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中原中也挑眉,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怎么看他和五条悟都不存在一点相同的地方吧？ 「哦。」阿斯巴赫其实没见过五条悟的样子, 只是听过名字, 现在被质疑了脑子有问题，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说话非常客气有礼，「解决掉你之后，我能见到五条悟吗？」 「你似乎很有自信。」对方态度颇为诡异，看上去暂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尽管被轻视了，不过中原中也不介意和他聊几句。 「为什么要见五条那傢伙？想杀他？」 「我只是好奇五条悟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令那位先生忌惮到那个地步。顺便杀掉他。」 顺便杀掉。 这句话和五条悟连在一起，莫名的令人发笑。也正是对方这种没见过真人的傢伙，才能说出这种话。中原中也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时候五条悟不在真的可惜了。 黯淡下去的红光重新出现，因为过□□速的速度几乎拉成了一条光带。在场的两位普通人还在等少年的下一句话，眼前却突然闪过一片蓝白，接着皮肤才感受到了摩擦空气的触感。 眼前的景物模煳成色块，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已经不再是实验室的光景，眩晕感后知后觉出现，安室透和眼前的男人对上视线，后者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我是中也先生的下属，叫我井之原就好。请先呆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 「不逃跑么？」 阿斯巴赫看到去而復返的中原中也，眨了眨眼。他还等着对方给五条悟传信呢。 「我收回上一句话。」中原中也重心压低，离弦的箭一般沖向他。 呆立在旁边的研究员突然被激活一样，瞬间出现在阿斯巴赫的身前，挡住了中原中也的路，后者立刻在空中扭身，腰部发力横向出腿扫中了研究员。 黑亮的鞋面与研究员的脑袋亲密接触，巨大的力道令他的颅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嘭！』 研究员的身体镶嵌在凹陷下去的墙面里，没了声息。 「——什么？」阿斯巴赫的声音同时响起。 「啧。」这傢伙淡定的态度真的越看越不爽，「你不是自信，应该是自负才对。」 余光扫过这间实验室，中原中也保守估计，像刚才那样的研究员至少有二十个，而且在其它的房间里看不见的很可能更多。 这种傢伙虽然实力不是很多，但是数量多了同样很麻烦。 也只是麻烦而已。 赭发少年抽出口袋里的手，诡异的研究员一窝蜂沖了过来，他神色不变，五指收拢成拳。 肉体碰撞，令人牙酸的声响一时间不绝于耳，研究员一个接一个倒飞出去，变成了墙壁上的人体艺术作品。 自己的下属迅速减少，阿斯巴赫却只是神情淡淡地在一旁围观，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一对多。虽然有『蚁多咬死象』这样的说法，不过被众多敌人围攻的少年却稳稳占据了上风，一部分也有着研究员们不懂配合、只凭本能攻击的原因在，甚至偶尔还会出现自己人打到自己人这样的搞笑情况。 髮丝顺服地落在脸侧，即使动作剧烈，覆盖着红光的外套也安分地贴住身体，衣角不见起伏。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着用能力来维持形象的闲心，实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不错的素材。」 浓厚的咒力气息在剎那扩散开，一直注意着那边的中原中也当然不会错过，阿斯巴赫将咒力附于双腿，脚下的地板碎裂的同时，他藉助巨大的反作用力向着中原中也飞快接近！ 宽松的白衫与空气摩擦，发出了尖锐的撕裂声。 速度很快，中原中也的反应也不慢，他后撤一步躲开研究员攻击的同时，双臂交叉在面前，两脚前后叉开，重心前倾。 下一瞬，阿斯巴赫附着了咒力的拳头穿透研究员的身躯，去势不减，重重落到了中原中也成防御姿势的双臂上。 『嘭！！！』 气流对撞，劲风向四周盪开，吹起一地细尘。 血液喷溅开来，中原中也却比血更快一步，被那股巨大的力道击飞，一直到撞进墙面才止住。 「咳。」被灰尘呛到，中原中也咳了一声，顾不上在轻轻颤抖的双臂，他抬起脸，钴蓝的眼眸微亮，目光穿透灰濛的尘埃，射向被血溅了一身的阿斯巴赫。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勾起一个兴奋的笑。 第67页 「——这才有点意思啊！」 阿斯巴赫收回手，研究员的尸体无力滑落。他蹭了蹭脸上的血渍，挤出一个笑容，不自然弯曲的弧度，让他显得有些神经质。 「样品质量：极优。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成功。这样一来——」 「想用我做实验？那就来试试吧！」 一瞬间累积的巨大冲击力，金属的墙面甚至来不及延展变形，就被撕裂开来。没有再保留实力，异能加身，中原中也瞬移一般来到来至阿斯巴赫身前，身体中极其轻微的碎裂声才慢一拍出现。 封印碎掉了。 黑色皮带下的咒印没入皮肤，中原中也久违地感受到了无所拘束的畅快感。 ——那就碎掉吧！ 这里除他以外不会再留下一个活人。 中原中也突然快了数倍的速度令阿斯巴赫有些惊讶，即使如此，他还是即使做出了防御的动作，磅礴的咒力覆盖在身体上，那是比钢铁还要强劲的盾牌。 『轰！！！！』 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声势，阿斯巴赫的脚下寸寸龟裂，他的表情变得略显狰狞，及时加大了咒力输出，却还是没有改变斜飞出去的结局。 墙壁被生生撞出一个人形，青年却去势不减，一连撞碎了半个屋子的仪器才堪堪停下。 「原来那些诅咒是被你吸收了啊。」 赭发少年站在龟裂的地面中央，眼眸中有钴蓝的火焰在燃烧，他发出爽朗的笑声，脸上恣意的笑容让他前所未有的符合此时的外表，「喂！诅咒师，你应该不是人类吧！」 「别把我和那种低级的生物联繫在一起！不过必须要说的话，你可以认为我是「新人类」——你马上也会是。」阿斯巴赫从连通的门里走进来，看上去除了髮型有些凌乱，似乎没受什么伤。他的两只眼睛都露出来了，另一只意外的是漆黑的墨色，异色的两个眼睛倒影出相同的画面，亮的惊人。 「是你的话，一定能成功！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确定！」 「低级的是你才对，我对人类这种存在可是很崇敬的啊。」 没了碍事的封印束缚，体内的异能可以无限量输出，中原中也抬手将碍事的碎发后梳，钴蓝的眼眸中的兴奋无遮挡地袒露，红光顺着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蔓延，本就开裂的石板豆腐一样碎开，悬空，随即子弹一般，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射向走来这边的阿斯巴赫。 青年却不闪不避，双手一上一下交叠，竖起食指，摆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领域展开——」 「咒无道狱」！！ 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咒力展开, 将阿斯巴赫周边的空间变为了自己主场的领域。 碎石近到眼前，在击中目标的前一刻却无由开始解体，撞在青年染红的白褂上, 只剩下灰尘。 「我的术式, 能够以「想像」将「现实」替代。替代的程度大小，究竟是百分之零还是百分之百, 取决于我所投注的咒力多少。」 ……是麻烦的类型啊。 中原中也无声咋舌，对方公开情报，这会让他的术式有一定的增益效果。而且身处对方的领域里，也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不利的地步。 一般而言，咒术师遇到这种情况，优先的选择是进行「领域」的对抗，除非自己不会领域, 这种就是必败的结局了。毕竟掌握领域, 对于咒术师而言是一个质的飞跃。 中原中也当然也想用领域直接ko掉阿斯巴赫的, 然后揍他一顿彻底干掉，完成任务。但是与领悟力无关，他根本就没有学会领域的可能。毕竟能力体系都不一样。 周围的环境也随着领域的张开而改变了。四周是茫茫的白，脚下却是混沌的黑。 中原中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想要将他禁锢, 这大概就是阿斯巴赫使用了咒术, 禁锢的唯一作用是限制了他的行动，所以是「中原中也不动」的想像在和现实重合？ 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成功！ 这种情况靠着蛮力硬抗是没用的，中原中也用异能去抵抗那股力量, 果然取回了身体的操纵权。 说实话, 他对这种软绵绵的对抗非常不感冒, 打架嘛, 当然要有活动量才行啊！ 重重的一踏之下, 黑色的地面泛起波澜，黑白两色中萦绕着红光，显得尤为突兀中原中也迅捷地沖向阿斯巴赫。 专注于咒力对抗，后者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但是中原中也的速度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少年踢出的腿与男人的手臂碰撞，一触即离，那记看似兇勐的踢腿，竟然没有多少力气！ 假动作见效，中原中也真正的攻击被阿斯巴赫接了正着，尽管反应过来立刻用了咒力加固，却还是稍稍晚了一步。 「唔！」 沾了污渍的鞋面与阿斯巴赫血迹斑斑的脸发生了亲密接触，男人的五官几乎被挤到了另一侧，面容狰狞而扭曲。 中原中也在半空中旋身，瞬间改变了用力的方向，在阿斯巴赫脑子还在因为重击而发懵的时候，一鼓作气按着这傢伙的脑袋狠狠贯到了地上！ 本想乘胜追击，那股禁锢他的力量却忽然放弃，转而去了他脚下—— 中原中也单手撑地，防止了自己被绊倒摔在地上的惨案，接着撑在地面上的手却不受控制的一滑。 中原中也：…… 像是这种小事，即使百分百替代也不会花费多少咒力，奏效时间更是很短，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大伤害，但是令人防不胜防，很糟心。 第68页 况且这种小事在关键时刻还是非常致命的。 中原中也用异能改变了自己的重力，漂浮到半空。 这时阿斯巴赫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一边脸肿了老高。持续的疼痛令他失去了耐心，眼神阴蛰。 东京到处引发案件的咒灵是由他自身产生的，那些不知所踪的诅咒也正如中原中也说的那样，被他自己吸收，因而他自身体内咒力的量，已经是普通咒术师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这也正是他如此自信的源头。 咒术师的咒力来源是他们自己的情绪，而阿斯巴赫的咒力却是无数个人类最强烈的情感所产生的，就如同江河与大海，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那么—— 他伸出手，虚空中，无形的力量锁定了他所指向的中原中也。以量取胜。 用「中原中也再也无法行动」的想像，将这里的现实，完全替代！ 实验素材，当然还是活着的好。 那股力量去而復返，以比上一次强大了数百倍的势头排山倒海一般向中原中也压迫而来。 这样的实力对于普通的咒术师而言的确无解，但中原中也的异能却不是咒术师的咒力，他异能的来源，是自己体内沉睡着的——名为「荒霸吐」的存在！ 这份力量的随意一次吐息，另一个世界的横滨有了擂钵街，而如果将他完全解放，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绝对是无可想像的灾难。 因此，阿斯巴赫想用咒力的量取胜的选择，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那股力量势如破竹一般进入中原中也的身体，想要将他变作「再也无法行动」，眼看成功在即，阿斯巴赫的脸上露出了因疼痛而扭曲的笑容。 下一秒，领地被侵占的「荒霸吐」不满地动了一下，不过送上门的菜不要白不要，污浊的力量与入侵者交缠，同化，然后再次沉寂下去—— 阿斯巴赫：…… 扭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做了什么！？」失去咒力，他的领域泡沫一样消失了，阿斯巴赫感到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他是由咒灵和人类组成的，失去了咒力，咒灵的一半相当于被杀死了，因此无比虚弱。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快还给唔唔——」 懒得再听他的废话，中原中也一脚踩到他脸上，堵住了那张嘴。 「现在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我问你答，懂？」 「唔唔唔唔！」 「「那位大人」是谁？」 中原中也松开脚。 阿斯巴赫：「我的咒力！你到底唔唔——」 「啧。」中原中也将手放到口袋里，用力碾了碾脚下阿斯巴赫的脸，「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我考虑一下放过你，ok？」他可没兴趣费心费力地帮咒术师那边拷问出情报，问两次就仁至义尽。 「你这——」 『咔嚓！』 抬起脚的又重重踩了回去，不过落点换成了对方的脖子，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中原中也的任务完成了。 实验室里剩下的研究员也没了信号一样，哗啦啦摔了满地。 没耐心再留在这里，用上异能，中原中也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回到地面之后就换成了普通的走路。 他先给井之原打了电话，让他撤掉外面的「帐」，然后叫人来处理一下现场。接着打给了出差工作的五条悟。 「餵？中也给我打电话是终于想我了吗？」 「……不是。」 「诶，无情。我可是一直在思念中也哦。」 「那大可不必。」中原中也体会到了熟悉的无力感，许久不见五条悟，倒是的确觉得旁边安静了许多，不过要说是思念，还到不了那种程度。为了防止五条悟再说些奇怪的话，他赶紧进入主题，「我把封印破坏掉了。」 对面停了一瞬，「看到的人多么？有人对你动手就干掉他，我马上回去——」 「没人看到。」中原中也打断道，「不过你早点回来也好，帮我修一下。」 「……哦。」 「你这傢伙在可惜什么啊！」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颇感无语。 不过，原来那个时候竟然是认真的吗？『会站在你这边』什么的。 …… 善后的事全权交给了井之原，中原中也这才低头看向江户川柯南，这孩子现在看上去有些蔫搭搭的。 「？」 一只手落到了小孩的头顶，安室透向中原中也歉意地笑了笑，「非常抱歉，事情我听柯南说了。我一定好好教育这孩子。」 已经教育过了。 低着头的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死鱼眼。 原来是认识的。中原中也点点头，「没事，不过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江户川柯南自知理亏，只能不情不愿说了声「是」。 他本来是没打算和阿斯巴赫正面接触的，乌鸟企业的近一千名员工不可能都是黑衣组织的人，他偷偷熘进去，不去地下隐藏的那部分，被发现也只会被当做小孩子贪玩教训一顿而已。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在中原中也前来的时候能见到人，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阿斯巴赫这傢伙竟然对自家员工下了手，一共十个仓库，江户川柯南一个个查过去，发现除了最近两天送来的货物以外，其余的箱子里放的都是穿着员工服的尸体。死亡时间长短不一。 第69页 乌鸟企业可不是什么小公司，对黑衣组织来说也应该不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阿斯巴赫直接干掉了这么多员工，最多三天就会暴露了，到时候事态发酵，警方调查万一察到了不该查的，对黑衣组织也影响不好。就是说—— 阿斯巴赫似乎并不在意黑衣组织如何，归属感为零。那对同组织的成员估计也没什么同僚友谊。 江户川柯南猜到安室透可能是因为「virtuoso」来的，因为他曾在五条悟口中听到他吐槽和公安的人接触很麻烦。这次「virtuoso」的事想必咒术师和公安合作了，公安没有对付诅咒的能力，那就只可能是作为提供情报的一方参与这次事件，因此由黑衣组织的卧底安室透负责也不奇怪。 所以安室透来这里，「virtuoso」大概率事先并不知情。当然也并不排除二者之间有合作或是其他什么关系，特意来碰面的情况。 江户川柯南一瞬间做了很多猜测，虽然不知道能对多少，但是总而言之，『也许还有员工活着』、『去找阿斯巴赫的安室透可能有危险』，这两个可能性让他没办法只在外面闲逛。 所以他进去了。 嗯……虽然确实有一点非常冲动…… 但是就结果来说还是有帮上忙嘛，如果不是他扯了警察的谎，拖延到一点时间，中原中也到的时候安室透已经变成那些『研究员』的其中之一了——或者第二个阿斯巴赫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原中也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看他一副蔫头巴脑又不太服气的样子有点好笑，「我给你井之原的联繫方式，有问题可以找他，想了解什么也找他。但是不要再擅自行动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像的要危险的多。」 这孩子确实头脑聪明，中原中也挺欣赏他的胆量，虽然有些冲动确实不太好，不过毕竟小孩才十七岁，少年意气也在所难免。 ———— ——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地下四层的实验室中，阿斯巴赫尸体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很快黯淡下去，异色的眼瞳变成了一致的墨黑，逐渐蒙上死亡的暗翳。 那份力量，包含着咒力，却不是咒力，轻而易举的将那傢伙辛苦收集的庞大咒力吸收掉了……承载着庞大而斑驳的力量，却依旧像人类一样的那具身体，也很有趣。 但是在此之前他所表现出的力量完全只是咒力而已——有什么东西为他『过滤』了吗？ 这可比「virtuoso」这傢伙研究了二十年还没成功的人类·咒灵融合要有趣得多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虽说给五条悟打电话里说『早点回来』, 中原中也以为对方怎么说也要过两三才到，毕竟那边的情况据说很复杂，不复杂也不会让五条悟前去。因此早晨打开门，看到门外正打算敲门的人的时候, 他有些吃惊。 现在是干掉「virtuoso」的第二天, 中原中也已经回到高专的宿舍里。 「surprise！」 站在门口的人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灿烂的笑脸凑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要来一个重逢的抱抱吗？」 「……离我远点。」照例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中原中也伸手抵住五条悟近在咫尺的脸, 轻轻用力推开，「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因为担心中也这里出现意外，所以连夜搞定了那边的事赶过来……嘛，我是想这么说啦。」五条悟眨了眨眼睛, 有点可惜, 「其实是有急事要回来处理。」 中原中也：…… 他一时无语。 有时候他真的分不清楚，这傢伙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唯独有一点可以确定，五条悟真的很擅长惹人生气。不过中原中也和这傢伙已经可以算是老熟人了，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五条悟抗性』。 「……进来吧。」他后退一步, 侧身让开路等五条悟进门。 「中也现在越来越不好玩了。」 五条悟遗憾的嘆气, 门在他身后『啪』地合上。 「怎么样才算好玩, 打你一顿吗？」提到打，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 你还欠我一次陪练。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昨天虽然动了手, 不过敌方太不给力, 近战能力全靠给自己叠buff，除了咒力多之外一无是处，那点活动量对他来说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反倒令他有些手痒。 「嘛嘛……等忙过去这件事再说吧。」 知道他不情愿，中原中也懒得催，反正早晚都要被他揍的。 「是什么事？」他顺口问了一下。 「唔，事情有些复杂，不过简单来说的话，这届的一年级很快就要多一个学生了……」 五条悟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修他的封印，一边听着他说，中原中也一边去解脖颈的choker，扯开的时候却不慎卷进去几缕髮丝，牵连到了头皮。 虽然不怎么疼，但头髮毕竟不同其它，就算是他也会担心自己的发量的。 「……啧。」中原中也轻轻咂了下舌。 橘色的髮丝和金属的饰扣纠缠在一起，中原中也自己看不到那个角度，凭感觉去解反而缠得更近了。 渐渐不耐烦的少年正想直接靠蛮力扯开，左右不过几根头髮，断了也不至于秃掉。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五条悟同时俯下身，及时制止了他粗暴的行为。 五条悟捏着中原中也扣在皮带上的手指，没用多少力气就把它从髮丝中间拯救出来，少年眨了下眼，自觉抬起下巴，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眼前，方便他继续拯救那几缕不幸的头髮。 第70页 五条悟动作不明显的顿了一下，觉得对方似乎太没有危机感了。他想起那次银座的时候，又想起中原中也国中班主任老师的叮嘱，不过那点微不足道的担忧出现之后又转眼消散了，反正如果有人打中原中也的主意，需要担心的也不会是中原中也本人。 这些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没有影响到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把那条choker解了下来。橘色髮丝落到指间，触手微凉，像是丝绸的触感，五条悟没忍住蹭了蹭，嘴里一边说着，「中也，头髮有点长了。」 「是么？」中原中也没在意他的小动作，随口回答，「我找个时间去理髮店修一下。」 自从遇到这傢伙，进了高专之后就没再修理过头髮，现在的长度已经到肩膀了，额前的的碎发确实有些影响视线。 修补封印这事五条悟也熟的很，不到三分钟就完全搞定了，之后也不再多留，挥挥手就没了踪影。 中原中也重新扣好choker，戴上帽子很快也出门了。 他惯常起的早，即使被突然出现的五条悟拖了一会，此时慢悠悠吃过早饭，来到教室里的时候，距离正常的上课时间也还有十多分钟，教室里只有禅院真希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熊猫和狗卷棘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三个同学对中原中也这几天的行踪很感兴趣，东京突然激增的犯罪率已经上了新闻，他们猜到可能和中原中也近来在执行的任务有关，不过再具体的没有了解。 中原中也没有被要求保密，因此趁着课前时间也就和他们说了几句。 人类与咒灵融合的产物，自身产生咒灵分身到处收集诅咒，这种存在的确新奇，二人一熊猫听的挺认真。中原中也轻描淡写说完自己干掉「virtuoso」的简略过程，话锋一转，「一年级有新人要来这件事，五条跟你们说了吗？」 「诶？！」 「新人？」 「木鱼花！」 果然没有。中原中也不觉得意外，「嘛，等人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能让五条悟连夜赶回来处理的事，怎么想都不会太简单。 —— 有新同学要加入，一年级除中原中也外的三个学生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分好奇，其中以熊猫为最。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午间休息的时候，神神秘秘地跟其他人透露。 「马上要来的那个新人，做事风格有点粗暴。」 「怎么说？」 「他把惹事的四个同学塞进柜子里了，四个人，一个柜子。」 听完，连不怎么在意的中原中也都在心里勾勒出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校霸模样，说不定以后的校园生活会发生点变化了。 结果在看到转校生的时候—— 浓重的黑眼圈，不是很明显的驼背，精神萎靡，眼神躲闪……一副看上去就很容易欺负的样子。 这个形象总体而言没什么大问题，但，与想像的出入实在有点大。 转校生身上的浓重诅咒气息不带半分遮掩，相比起其它三个学生的激烈反应，中原中也则无动于衷地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五条悟逗他的学生。 经五条悟介绍，转校生名叫乙骨忧太，与前来高专学习的其它学生不同的是，他是被诅咒的人，他身上的诅咒气息就是过咒怨灵祈本里香散发的，攻击他的话，深爱着乙骨忧太的祈本里香就会发动攻击。 双方初步认识之后，他简单说了今天的下午的安排：「棘·熊猫一组、真希·忧太一组进行咒术实习。中也有新任务，井之原很快就会联繫你的。」 刚来的第一天，就出去实战……吗？ 五条悟想必有着自己的考量。中原中也看着五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换了只手撑脸，无言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 第38章 第三十八回 这一届的一年级, 在乙骨忧太入学之后，变成了数十年来学生最多的一届，足足有五个。 七月过去，这一年来势汹汹的咒灵终于露出了疲态。五条悟也终于有了一些身为一年级的班主任该有的样子, 具体表现在…… 他来围观中原中也教导其他学生们体术的时间变多了。 如果仅此而已, 那也还好, 问题在于这傢伙来的时候就像出来郊游一样, 每次都会带不重样的零食。绝大多数是甜品。 「呀, 中也辛苦了, 来吃一口x屋今日限定的和果子吗？」偶尔会像这样, 招唿中原中也一起分享。 中原中也：…… 「既然你这么闲，来陪我练练么？」上半年对方承诺的那次陪练，一直被以『工作很忙累死了』这样的理由拖着，到了现在也没有兑现。 原以为五条悟这次也会打着哈哈熘走, 却没想到他咽下嘴里的和果子之后, 非常干脆的点了头，「好哦。」 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这倒是刚好。中原中也叫停了四个学生的两两对练。 「那个……」乙骨忧太挠了挠头，迟疑道，「中也要和五条老师……切磋吗？」他斟酌着用了『切磋』这个词。 尽管在这几个月的训练中, 他深刻体会到了中原中也的强大, 但是五条悟毕竟是『最强』吧, 虽然他才进入这个领域不久，但是对五条悟的『光荣事迹』却较为了解。因此不免有些担忧。 禅院真希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 不甚在意地回答：「好好看, 这可是难得能见到那个笨蛋老师吃瘪的机会。」 第71页 乙骨犹太：「诶？」 说话间,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中原中也和我一起也在场地中央的两边站定了。 中原中也转了转手腕，骨头摩擦的脆响传到耳中，他盯着对面站姿随意却不见破绽的青年，思绪一时飘了出去。 上次和这傢伙打架还是四月的事了，那次因为五条悟的突发奇想中途夭折，没打爽，再之后想约架，不是五条悟没时间，就是他有任务，或者时间太晚。 竟然不知不觉拖了三个月。这段时间里杂事太多，中原中也对时光的流逝有些不敏感。 不过此刻意识到之后，好战的心就没办法再轻易平息下去了。 这次，怎么也要打个痛快！ 五条悟脸上的肌肉很放松，看不出有几分认真的态度，中原中也盯着他看了一会，毫无徵兆地突然出手。 即使挑中了对方稍有分神的瞬间，凌厉的攻击仍旧被挡下，五条悟顺势反手去抓他的手腕，却中途折返，竖起手臂挡住了来自侧面的重击。 极短的时间里两人已经连过数招，五条悟就像已经熟悉了他的战斗风格一样，无论多逼真的诱饵都能被他看穿，接着迅速做出应对。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一瞬间竟然觉得梦回港口黑手党，他还和太宰治是搭档的时候，不过太宰那傢伙的身手可没这么好。 尽管如此，一瞬间的联想也够噁心了。中原中也收手和五条悟暂时拉开了距离。 白头髮的青年还维持着防御的姿势，稍稍慢了一拍，他站直看向不远处神色莫名的少年，嘴角挑起了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surprised？为了不被中也打得太惨，我可是很努力的哦。」 中原中也实话实话：「感觉有点噁心。」 「……诶？」五条悟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诶？！！为什么？！」 因为想起了青花鱼，感觉脑子脏掉了。 那边的五条悟因为打击太大，头髮都耷拉了下来，眼罩遮住了目光，中原中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嘛……不是你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而已。」 五条悟还想继续问，中原中也冲着脸来的一拳打断了他的话。两个人又战到一起，他刚开始还想找机会问一下，结果越打越上头，直接抛到了脑后。 最后被中原中也一脚踢歪了重心。 五条悟脸朝下趴在地上，中原中也握着他手腕，坐在他后腰上，到此这场对练胜负已分，五条悟泄了气，脸贴在地上不动了。 中原中也从他身上起来，这傢伙还是一动不动装死，像是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四位同学走了过来，没去管地上摊成一条的五条悟，围到了中原中也身边。 乙骨忧太真心感嘆：「真的好厉害！」 熊猫与有荣焉：「对吧！我就说不用担心，中也绝对可以把笨蛋老师打趴下的。」 禅院真希：「干的漂亮。」 狗卷棘：「鲑鱼。」 中原中也回了一个笑容，再低头去看五条悟的时候，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 一会的功夫，这傢伙把磕破了嘴角流的血沾到了手上，在地上写了几个血字。 ……如果不是因为血太少，整个场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单看五条悟自身演技的话，倒确实是有几分兇杀现场的感觉。 中原中也：…… 其他四个：…… 熊猫：「……今天天气不错啊。」 中原中也：「训练先到这里，之后自由活动吧。」 禅院真希：「那我回宿舍洗澡去了。」 狗卷棘：「海带。」 乙骨忧太看了看地上的五条悟，迟疑，「那我也……回宿舍吧。」 辛辛苦苦凹造型的五条悟：…… 「真不可爱。」 「你以为这都是谁的原因？」 他从地上爬起来，中原中也才发现他身前的衣服还是一尘不染，想必是无下限术式的功劳，不过先前的拳头的确是揍到实处了。 难道五条悟在跟他对练的时候，还分出了精力去用无下限维持形象？ 不，如果这么干了的话，这傢伙早就被他揍到起不来了。对手有没有分心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想了想，中原中也双手插兜，重心落到右脚，左腿出其不意从五条悟脚下掠过。 长得高容易下盘不稳，五条悟被他绊到踉跄了一下，好险没有摔倒。他茫然回头，那张脸上还有已经干掉的血痕。 「？」 中原中也收回腿，忍不住笑了一下，「没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回 咒术界每年都会举行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即将开始, 因为二三年级空闲的人数不够，乙骨忧太被临时拉去凑了数。 不出意料的，京都校的人被乙骨忧太一个人打爆，很快落下帷幕, 没有在一年级里溅起多大水花。 接下来的时间里, 似乎是临近年末, 各地的咒灵渐渐又死灰復燃, 变得活跃起来。中原中也外出进行任务的次数也多了。 凭心而言, 咒术师这一行的工资虽说比不上黑手党暴利, 但比起其他工作的确不算少, 不过考虑到其危险性以及工作强度，这钱也着实不怎么多就是了。 中原中也对物质上没多少需求。机车因为他现在姑且还算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身体才十五岁的年纪，买了也无处可用, 红酒他则思量再三, 最终决定为了身高忍痛割爱。因此两个烧钱的爱好一个也没碰。 第72页 到了现在手里反而存了一大笔钱。 十二月初，周二，上课时接到了新的任务。 地点他非常熟悉，同时也很陌生。 ——横滨。 第一次踏足这个世界的横滨，中原中也心情没有想像中的复杂, 反而比较放松。 这里的横滨虽然和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那个城市有着些许区别, 但总体而言还是一致的, 刚好机会难得，解决完这里的杂碎之后，他打算去中华街转一下, 给五条那傢伙买份生日礼物。 算算时间, 也就在下周了。 还有真希, 虽然她的生日在半个月后，不过来都来了，干脆一起买齐。 一边思考着要买点什么，很快到了资料里说的医院。压低帽檐，中原中也径直上了电梯。 医院这种地方显而易见的是最容易汇集负面情感，产生咒灵的地方之一，同时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有着大量的人类聚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动手，都很容易被普通人类发现，行动起来束手束脚。 资料里给的情报经过了井之原的二次编辑，简洁明了，通篇概述下来只有几句话：病房中濒死重病老人迴光返照夜中梦游险些杀死同房病友。 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他干掉病友之前，自己先一步死了。 此后类似的事件又发生过几次，都是在濒死的重病患者、身体虚弱的老人身上，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选渐渐发生了变化。最近的一次是一位生产之后的中年妇女，所幸她的丈夫恰巧赶来，没有酿成大祸。 但医院里的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 「窗」确定了这次事件是咒灵导致之后，曾有二级咒术师前来进行祓除，不过这个咒灵却忽然沉寂了下去，二级咒术师在医院蹲守两天两夜仍旧没有发现，考虑到拖得越久，咒灵的实力就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因此这件事转而到了闲着的中原中也手里。 他乘坐电梯一路上了顶楼，没有感觉到哪一层的诅咒比其他楼层更加浓厚，相反其分布异常均匀。这次咒灵的隐匿能力的确不错。 中原中也按下一楼，打算换个方向着手。 电梯在六楼停了一下，进来一位护士，护士搀扶着一个男性。应该是腿脚不便，他低着头，电梯箱顶端的灯光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很是阴郁。 「几楼？」 「二楼，谢谢。」护士回答。 电梯下行，数字很快到了二。 赭发少年环着手臂，倚靠在两侧的扶手上，正思考着这两个傢伙什么时候动手，护士和男人便骤然暴起，一左一右朝他扑了过来—— 『砰砰』两声闷响，两个人双手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电梯门这才打开，提示音清脆地『叮』了一声。 中原中也抬眼看过去，门外密密麻麻都是人。 中原中也：…… 他反应先那群人一步，拎着电梯里护士和男人的后领用力甩了出去，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群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了一大片。趁着这个时间，中原中也控制电梯关了门，取消一楼，重新按下了代表顶楼的那个数字。 医院的人怕是全部集中到了二楼，让中原中也坐着电梯一路顺畅到了天台。他出了电梯，转身一脚踢歪了那扇金属的门，让它没办法自由开合。 「……那、那个……」 「啊？」 中原中也回头，表情说不上多兇恶，却把出声的人吓了一跳，对方瑟缩了一下，弱弱道，「破坏设施是要赔偿的，您、您再生气也……」 这时候已经有人顺着楼梯爬上来了，中原中也没理他，走到另一边门前用力把两边的把手拧到了一起。 吱嘎—— 金属扭曲的声音听得那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我什么都没说，您随意、您随意……』」 「没被控制？」 「呃……？」 这倒是让中原中也多看了他两眼，这整个医院的人都被已经默默大升级的咒灵控制，眼前这傢伙却还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或许是在咒术方面有点天赋。中原中也没发现端倪，也不再深究。 这样的情况在他之前的任务里遇到过几次，每次这种拖后腿的傢伙出现都代表了麻烦。却又不能放着人不管。 砰砰砰砰！ 「开门！」 天台的人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咒灵操控着人类开口，一边用力捶着门，「把门打开！不然我就杀人了！」 「打开门！」 「让我进去！」 「否则我杀了他们！」 懂得用人类的性命做威胁，这咒灵倒还算有些脑子，不过也仅限于有了。 「随便。」中原中也眼皮都没动一下，「你把他们杀光，刚好方便我行动。」 拍门声便渐渐弱了。 旁边的人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那个……这是在录制什么节目吗？我是幸运嘉宾……？」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后者连忙自我介绍，「我姓石斗，呃……其实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的，要不你换个人——」 「很遗憾，这既不是整○大赏也不是人○观察学，不想死的话就呆在原地不要动。不管发生什么，懂么？」 这只咒灵撑死顶多一级，控制一连控制这么多人行动恐怕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如果它想干掉自己，脑袋也没有笨到极致的话，应该会选择放弃对那些人类的控制权，悄无声息地前来偷袭。如果对方看不到咒灵，到时候他恐怕要在这傢伙面前表演一出『与空气斗智斗勇』。 第73页 ……啧。 想想就很不爽。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在暗，他在明，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先来出其不意干掉自己，那咒灵反而先一步对石斗下了手。 中原中也咋了下舌，闪身拎住石斗后背的布料，出现在天台的边缘。先前石斗站的地方，咒灵大张的嘴合上，吃了一嘴空气。 下一秒，被放下的石斗抱住旁边的中原中也，舌头打了结，「那那那那那是什么啊！？」 中原中也：「……喂，松手。」 「我是在做梦吧？这一定是梦，闭上眼睛就好不会真的受伤——但是最好还是醒过来快醒过来醒过来啊石斗！」 头一次见这么挑战人类审美极限的咒灵，石斗显然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对中原中也的话置若罔闻，手中更是不自觉地用了力。 接着在咒灵袭来的时候被中原中也一脚踹开，撞到了天台边缘的围栏上，『duang』地一声，两眼冒星，「咦，是痛的……？」 赭发少年皱着眉，周身泛起红光，兇勐扑来的咒灵下一瞬胸口破了大洞，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便就此消散，飞溅开来的暗紫色液体洒了一地，被少年轻巧避开。 他抬起手，衬衫刚才被他挽到了肘下，纤细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上面不出所料的有了几个月牙形的伤口，还在渗血。 啧，大男人的指甲留这么长做什么？ 瞥了一眼那边抱着头还在念叨什么的石斗，中原中也无意理会，拿出手机给井之原打电话。他一脚踩上天台的栏杆，稍一用力整个人就身处半空，开始向地面坠落。 该去买礼物了。 —— 东京，一家朴实无华的烧烤店。 两个男性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个正埋头苦吃。 「选这个地方，原来是方便你吃饭的么，黑川君？」 吃着烤肉的男人闻言抬起头，灯光打在他脸上，赫然是不久前出现在横滨医院天台的『石斗』。只是除了那张脸，再也找不到一点与『石斗』相似的地方。 黑川重新夹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含混开口，「这顿饭你掏钱，老子身上现在一块都没了。」 「如果东西到手，当然。答应你的一千万也不会少。」 黑川吃肉之余，便随手掏出来一个小玻璃瓶，扔给了对面的人。 「我说，那小鬼是什么人，就这么点血值一千万？」 「这个嘛……就不方便透露了。」玻璃瓶里的一点液体随着瓶身晃动，那人托着腮，捏着瓶子的手对准灯光，目光跟着那点红色移动。 「不说就算了，老子也不感兴趣，钱到手就行。」 第40章 第四十回 「为什么要特意去委託黑川？你是想问这个这个吧。」 烤肉店外, 得到了目标物品的男人与守候在外侧的下属汇合，轻易看破了对方写在脸上的疑问。 「……是的。」费了大功夫去联繫到居无定所的黑川，任他怎么想, 都觉得这是个亏本买卖。中原中也的名字他也有所听闻, 实力的确很强, 不过目的又不是要杀死他, 得到血液这种事单是他自己就有着无数种办法。但是想必大人有着自己的考量。 他恭敬地垂下头，等待着男人解答。 男人笑了笑，风吹开他额前的髮丝，露出下方被遮挡的缝合痕迹。他回答，「黑川的术式是特别的。我想达成的目的，只有他能做到。」 不过再特别的术式，如果不能被自己掌控的话, 那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 —————— 东京，咒术高专，学生宿舍。 「手腕，怎么回事？」 白髮的青年垂下眼眸, 睫毛遮盖住那双浅淡的瞳仁。中原中也看不见他眼中的情感，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却明显地感知到了痛楚, 可想而知对方用了多大的力。 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已经癒合大半的伤口，令他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同时奇怪于五条悟的奇怪反应。 「意外而已。」中原中也不愿过多解释, 何况只是小伤, 也没有在意的必要。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回想了前天医院的事，石斗因为害怕做出了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样的反应, 这点他并不意外, 但是自己却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样被抓住了, 当时那傢伙的速度—— 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忽然连结中断一样地停了一下，「……喂，礼物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五条悟抬起脸，对他露出了没有异样的灿烂笑容，眼里落了星星，像看见了喜欢玩具的小孩子。青年接过他手中提着的纸袋，松开了握住中原中也腕骨的手，「里面是什么？吶，我可以现在拆开看看吗？」 中原中也别过脸，避开他过于直白的目光，「随便你，但是东西是我随便选的，最好不要抱太大期待。」 五条悟歪了下头，「没关系啦，中也送的我都喜欢。不过我还是回去拆好了，想再多品位一下这份期待的心情。」 「……哦。」少年向前几步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翻开了面前摆着的书，目光认真的像是在研究世纪难题，脸上的热度却让他一时没办法进行思考，「没事就赶紧走，伊地知已经在等你了吧。」 这傢伙……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说那种话啊！他就不觉得羞耻吗？ 五条悟站在他身后，『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 第74页 他在走出宿舍门口的瞬间，脸上灿烂的笑容忽然消失无踪。 曾握住少年腕部的手举到面前，皮肤细腻的触感依稀还有残余，五条悟像是要留住什么一样下意识收拢手指，那种被他暂时克止的情感又捲土重来。 几个月牙形状的伤口，因为少年良好的自愈能力已经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中原中也将装有礼品的纸袋递来的时候，衬衣的袖口向上捲起，只露出了一小点，他却立刻注意到了。 第一个想法是……非常碍眼。 在他意识到什么之前，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有点奇怪。五条悟皱着眉，边走边思考，终于在走出高专的时候找到了原因。 虽然中原中也在出任务的时候，除去遭遇诅咒师的那次以外，再没有受过伤。但这并不是他第二次见中原中也身上有伤口，甚至他上回和中原中也对练的时候，自己在少年身上留下的都比这要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只有现在，他莫名地觉得碍眼，很不爽。 所以这种心情……应该是看到自己养的孩子在外面受到了欺负，从而产生的吧。虽然他没有把中原中也当成那种需要照顾的小孩，但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用着老师的身份。 想通之后，五条悟磨了磨牙——他自己对那孩子怎么样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被除自己以外的别的什么人欺负。 最好别让他知道那傢伙是谁。 而且刚才他询问的时候，那孩子还满眼的不在意，连原因都不愿意跟他说。 他可是在关心他诶！ 很生气！非常不爽！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不能忍，他垂下举起的手，转头就要回去找中原中也，所幸在他即将奔上这条会被中原中也胖揍一顿的不归路时，手中粗糙的触感及时唤醒了他。纸袋被拎到眼前晃了两下，礼物在里面晃动的响声稍稍抚平了他内心的气愤。 算了，看在礼物的份上。 于是，伊地知破天荒在约定时间到达之前，等来了五条悟。这让他不由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应该是从东边生气来的吧？ 「伊地知，你养过孩子吗？」 「……？」伊地知茫然，虽然不知道对方抽什么风，他还是回答道，「五条先生，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五条悟没听见一样，继续询问：「养的孩子如果不愿意告诉你他在外面的经歷，怎么办？」 「一般就算是孩子也有自己的秘密，家长也不需要全都知道……所以说，五条先生，我没养过孩子。」这种问题不要问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他啊！他只是一个辅助监督而已，又不是什么家庭关系调解师。 五条悟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但是他是老师，又不是什么家长，为了学生的健康发展着想的话，想要知道全部也很正常吧。 —— 五条悟生日当天还在出差，中原中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提前给出了礼物。而不久后禅院真希的生日那天，一年级的学生刚好全部在校。 因此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办了一次聚会。 「所以……为什么是在我的宿舍？」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中也老师啦！」熊猫用爪子比了个心形。 中原中也：…… 所以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 中原中也抽了下嘴角，放弃了，「在这里举行party也可以，但是结束之后除了今天的主角，你们都要留下善后。」 「知道啦，中也老师。」 「鲑鱼。」 「好的。」 熊猫搬来了桌板，来到宿舍的中央就地趴下，五边形的木板垫在背上，最上面盖了一层桌布。 「锵锵！熊猫牌被炉！」 其他四人：…… 虽然造型有些奇特，不过经在场四人亲身体验，确实很温暖。 四个人围坐在熊猫被炉的四个边，在桌面上摆满了从外面带来的食物和饮料，大家都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边聊着自己最近任务里发生的事情，一边很快就将食物扫荡干净。 一开始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其他人在说，中原中也安静地听着，只有提及自己的时候才会开口搭话，而渐渐地，可能是狭小空间里的欢乐氛围感染力过于强大，又或者熊猫买的低酒精饮料度数偏高，他的勾起的嘴角也没有落下，和其他人一起讲起了这一年里遇到的有趣事情。 接下来就到了蛋糕的环节，因为四个人都不是热爱甜食的类型，所以蛋糕的尺寸很小，但精緻的外表可以看出来其用心程度并不低。 最中间甚至用奶油做出了禅院真希常用咒具的形状，是那柄长矛。尾端粉红的奶油有些坨掉了。 出主意的熊猫笑了，桌子上的蛋糕随着他的笑声小幅度抖动，「怎么样！我的创意是不是超~~天才的！是忧太亲手做的哦，失败了好多次才成型的。」 禅院真希：…… 「如果说实话，有点蠢。」 熊猫凝固了：「……诶？」 「不过谢了。我还挺喜欢的。」 「真是的，不要吓我啊。」 惯例的许愿环节结束后，蛋糕被分成了五份，就连不吃人类食物的熊猫面前也放了一块切割面光滑的蛋糕，他用指甲戳了戳，沾上一点乳白色的奶油，嗅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 第75页 唔……甜的。 而桌上的四个人，则是用尽浑身解数（除中原中也外），打响了一场激烈的奶油战争。 中原中也作为四人里的最强者，遭到了其他三人的一致围攻，就算实力和经验的鸿沟摆在那里，但毕竟空间狭小，躲闪的余地有限，再加上他也没有多认真，其他三人的配合也很出色，所以脸上、衬衫上均不同程度的遭到了攻击。 当然，三个围攻者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要更惨一些。 一年级的生日会，气氛热闹又快乐。 而身为班主任的五条悟，则在数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顶着头顶飘落的雪花，孤单一人为人类世界的和平作出贡献。 几天后，出差结束的五条悟得知了他们举办生日party的事，非常不平衡。 「——明明是我先过生日的，为什么没有party。蛋糕也没有！我难道不是大家最喜欢的老师吗？！」 一米九的青年可怜兮兮缩成一团，仰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学生，尽管隔着眼罩，「吶~老师也想要大家一起开party，也想玩蛋糕大战qaq」 中原中也：…… 「圣诞节那天你没有工作吧。」 五条悟秒答：「没有！」就算有也没有！ 「到时你们没有任务的话，也一起吧？」中原中也看向其他同学，他们没什么意见，于是他重新看向笑容满面的五条悟，「开party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蛋糕大战期间，不允许使用无下限术式。」 闻言，一年级的其他学生立刻会意，不约而同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 禅院真希的生日过后, 东京下了一场雪，光秃秃的樱花树上落了一层白，因为人少的原因, 地上的雪大多保留着原本的洁白，不像别处一样混了鞋底的泥土。不过咒术高专的冬景中原中也只看了半天，他接到任务, 去北海道那边祓除诅咒去了。 五条悟顺势拜託了他带北海道的特产回来, 不过中原中也祓除过后，突然接到了井之原的电话，马不停蹄回了东京, 没来得及去买特产。 高专的氛围明显和他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空气中都带着凝重感。 回来的路上，井之原在电话里简单说了发生的事。 他刚走不久，高专就有不速之客来访，下达战书。 「敌人来到门前, 竟然能毫髮无损地离开, 高专的主力都出任务了吗？」 这事如果发生在港口mafia门前，那种胆大包天的傢伙, 绝对会被当场碾成肉泥，抛进海里去餵鱼了。再怎么说现在他也算是咒术师一方，自家地盘被敌方来去自如……代入感很强，已经开始生气了。 井之原抹了把汗, 「……不。是敌人利用在场的学生作为人质, 这边不方便动手。而且对手还是那个『夏油杰』……」 「夏油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中原中也对这个不怎么关心, 「五条那傢伙也在？」 「呃……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井之原接着解释道, 「夏油杰是特级诅咒师，他以前是高专的学生，和五条先生同学，两人的组合被认为是『最强』。不过他在三年级突然叛出咒术师一方……」 手机里传来少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哦。」 哦？ 井之原额头冒汗，拿不准他的意思，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中原中也道：「情况我了解了，今晚就能回学校。」 对方挂断了电话。 井之原：…… 晚上到学校的时候，作战会议已经开完了，五条悟大概从井之原那里得了消息，中原中也在校门口碰到了他。 东京又飘起了小雪。 青年坐在路边的木栏上，没有束缚的白髮垂落，身后是月光照不亮的漆黑，像一尊落了雪的精緻雕像，在被遗弃的角落，沉默孤寂。 这种感觉在中原中也出现的时候便消失了。 五条悟看向路的尽头，肩上的雪抖落大半，他在少年注意到自己的时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中——也——」 「没有特产。」 五条悟愣了一下，才刚想起来一样，「没关系啦。」 「你已经忘了有这回事了吧。」中原中也还以为他是为了特产才特意等在这里的，虽然为了特产这种原因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但这种事发生在五条悟身上反而只能算寻常操作，「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可以了吗？」五条悟反问，这时中原中也已经走到门口，他站起来，甩了甩头。 头顶的雪甩到地上，却还有些在之前就已经化开，他没有刻意的用术式阻隔，雪水沾湿了白色的髮丝，顺服地贴在脸侧。或许是光线原因，那双向来透明的眼瞳，在惨白月光下像蒙了一层铅云，再看的时候却又不见一点阴霾。 中原中也想到之前井之原说的，『他以前是高专的学生，和五条先生同学』，有了一点头绪。 「随你。」 「晚饭吃了吗？」 「啊？」 「刚好我也没有，中也请我吧，就当特产的补偿了。」 如果说刚才的中原中也还存有一点安慰五条悟的想法的话，现在的他只觉得之前自己蠢透了。这傢伙的心理承受能力高的很，表里如一是个自我调节超级迅速的类型。 「你在做梦。」早上说完想要特产晚上就忘掉的人，说什么补偿。 第76页 「那我请中也吧。」 这个可以。学校食堂的菜色再好吃，当然没有靠这个养活自己的餐饮店专业。 中原中也走进校门没几步，五条悟一个电话叫来了可怜的打工人伊地知，开车载着他们去了东京市区。 伊地知几分钟前还在统筹高专往届毕业生，是个忙于工作的辅助监督，几分钟后坐在驾驶座上，苦逼地听着五条悟的无理要求，成了这傢伙的专属司机。 中原中也觉得他和教授眼镜可能会有些共同语言。 伊地知平常只负责五条悟一个人，业务能力非常优秀，夹在上层和任性的五条悟中间多年，把两方勉强协调在一个平衡的位置。同时兼职上司的保姆，上司去哪都是他负责接送，同时还了解各地的甜食特产分布情况，以便五条悟问起能够及时回答。 而井之原虽然和他同为辅助监督，不过并不止负责中原中也一人，因此不是必要的时候，中原中也一般不会坐他的车。 面对黑眼圈浓厚，一脸猝死相的伊地知——虽然他一直是这样，中原中也有些于心不忍，况且本身这次就是私事，再占用他的时间怎么想都有点不合理。 「把车留下就好，你可以先回去。」 伊地知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这个……五条先生对车一向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有学开车。 「我会。」 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五条悟，上司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伊地知明白这就是同意了，比较着急回去工作的社畜不再多说，下车鞠了一躬就小跑离开了。 过了一会，他突然意识到—— 中也君，还是未成年啊。 先不说驾照问题，这里下山的路可不怎么好走，这一年里从没见过中原中也碰车——未成年一般也没有开车的机会，万一一不小心掉下去…… 当然有五条悟在他们两个人的安全问题伊地知还是很放心的，但是，他的车就不一定了啊。 苦哈哈跑回门口，地上只剩下两行车辙印。 伊地知：…… 就……希望他的车没事吧。 和伊地知想像中的情况不同，中原中也除了刚开始有些生涩外，车开得很稳。盘山公路上速度不减，甚至感觉来了偶尔还会在拐弯的时候漂移。 五条悟坐在副驾驶上，侧头看他，「中也开车也很厉害啊。」 「嗯。」中原中也毫不客气的应下，然后对伊地知的爱车表示了十足的嫌弃，「车一般，不是很顺手。」 「那下次中也生日，我送你跑车怎么样？」 最好是红色涂漆的。五条悟觉得他适合这个颜色。 「跑车就算了，我更喜欢机车。」中原中也没和他客气，本身明年到了十六岁，他就打算自己买一辆的。这么多年没碰，也不知道会不会手生。 五条悟没有明确回答，他想像了一下中原中也＋机车的画面，提出疑问，「不会够不到地吗？」 「哈？」油门勐地踩到了底，突然的加速让五条悟整个人贴到了椅背上。眼前就是一个弯道，中原中也看也没看，刀子一样的目光射向五条悟，「再说一遍？」 车冲出了没有栏杆的公路。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车冲出了没有栏杆的公路。 车内的两个人因为失重的缘故, 不同程度的离开了座椅。 少年橘色的髮丝飘起，质地柔软, 他的眼神却凌厉如刀锋，森冷的杀气让他看上去有极强的攻击性，大有『再说一遍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的意思。 「会碰不到地面吧。」五条悟用了陈述的语气，「不过应该有适合中也的型号，我会仔细留意的。」 ……哈。 「不。需。要。」中原中也一字一句，念在这辆车是伊地知的份上, 他没有出手，方向盘上却多了几个凹陷的指痕，「我还在生长期，这次绝对比你这傢伙要高得多！」 「是吗, 那我就期待着中也长大之后的样子啦。」 「啊，等着仰望我吧, 混蛋。」 车身附上红光，失重感离他而去，五条悟仰头靠在椅背上, 有点期待起中原中也成年之后的模样了。 应该会很帅气, 毕竟这孩子现在的脸已经非常精緻了, 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看起来偏向可爱。唔……女孩子里想必会有许多人喜欢, 不过她们都没有机会。 想做中也的女朋友，至少就长相而言, 最低标准也要像他一样嘛。不然两个人站在一起岂不是很尴尬。 「吶, 中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啊？」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这里？ 中原中也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 随口回答, 「独立的, 实力强大的吧。」红叶大姐那个样子的。 五条悟望着车顶, 错过了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他继续想，要做中也的女朋友，那第二个条件就是要在体术上打败自己吧——不然中也想要活动一下都不能尽兴。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恋爱了？」 「嗯？我一直都在恋爱中啦。」 中原中也刷地挺直了背，震惊地看向五条悟，「谁这么……」眼瞎？ 这么说一个女孩子不太好，他平復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换了个问法，「你在和谁恋爱？」 「是我亲爱的甜食小姐哦。每天都在绝贊约会中！顺便一提，我现在的挚爱是贝壳蛋糕。」 第77页 中原中也：…… 哦，浪费他在阳间的十秒钟。 果然不能指望五条悟这种人嘴里能说出什么正常的话，中原中也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学校食堂的菜其实挺不错的。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正是东京夜间生活开始的时候，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路边人群三两结伴，都是出来玩的。 于是中原中也刚进市里不久，就碰上了交警。 五条悟看了看前面查酒驾的交警，想了一下，「警局的饭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未成年驾驶汽车，旁边还有个成年人，估计他们两个可能会被一块抓进去，中原中也是进行思想教育，他就不一定了。 「我这么晚陪你来这，可不是为了吃警局特供餐的。」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他再也不想和警方的人有任何接触了。 已经查了前面的车，交警看向他们这辆，街边灯光很足，他轻易的注意到了中原中也过分年轻的脸，不过还没来得及过来敲窗户。中原中也看准空隙，一打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轿车『嗖』地沖了出去。 「……愣着干什么，追！」 黑色的轿车游蛇一般在拥挤的车道上穿行，后面追着的交警驾驶技术明显不如中原中也，轿车举重若轻，每次都差之毫厘与其它车辆擦肩，警车却一路摩擦不断，终于在一处十字路口跟丢了。 『砰』。 「未成年开车，妨碍公务，超速，闯红灯——」恨恨砸了下方向盘，交警气得不行，恐怕又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来找刺激，「车牌号记着，跟其他队联繫，见到这辆车务必拦下！」 绝对要把人抓着教训一顿，还有坐在副驾驶的那个，放任未成年危险驾驶，也不能放过。 车真正的主人伊地知：「阿、阿嚏！」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前面的那辆车，立即停下！重复一遍，立即停车！」过了几个街区，烦人的交警又出现了，不过和第一次那些不是同一批。 中原中也：「啧。」麻烦。 听到了对方的喊话，五条悟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他降下车窗，冰凉的夜风带着零星的雪花吹了进来，因为车速的原因风很大，前面的碎发被吹得后倒，露出白洁的额头，他没戴墨镜，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眸暴露在外。 趁着大拐弯，自己这辆车和警察并行的短暂时间，五条悟手指扒着下眼皮，眼睛上翻，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有本事就追上来啊，笨——蛋——」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嗤笑，「幼稚。」 「这叫有童心啦，男人到死都是少年。中也不要总是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嘛。」 交警明显被气的不轻，他开车技术比上一个好不少，加上怒气的buff加成，竟然一时之间紧紧咬在了他们后面。 中原中也重新挂档，接着油门踩到底，车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而后面的警车也有样学样，甚至速度还比他们快了不少，看来是升级过。 性能问题没办法，中原中也挑眉，决定靠操作甩开。 「呜哇，刺激！」五条悟随着车辆的移动左摇右摆，街道两边的霓虹灯光落进他眼中，碎钻一般。 这种行为严重影响到了驾驶位上的中原中也，因为这傢伙有时候歪的太厉害会撞到他，『啧』了一声，中原中也：「把安全带系好。」 「开车还挺好玩的嘛，中也教教我吧。」五条悟偏头去看他。 教五条悟开车？中原中也立刻就想拒绝，又在这之前改口，「那叫我『中也老师』。」 五条悟一秒都没有犹豫：「拜託了中也老师！教我开车！」 中原中也：…… 错估了这傢伙的脸皮。这么轻易的叫出口，完全没有成就感啊。 但是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他的性格，「……我知道了。圣诞之后教你。」 「约好了哦~」 「我从不食言。」 因为被交警盯上，虽然中原中也每次都可以凭藉过硬的技术将人甩掉，但无奈对方熟悉东京的交通，同时人数较多，因此一直穷追不捨，为了防止被四面围攻进管教所，中原中也放弃了吃晚饭的想法，直接开出了市区。 离开监控范围，交警逐渐追丢了人。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返回学校路程不短，等到那时候食堂早就停止供应食物了。 五条悟意犹未尽，一只腿跪在座椅上撑着椅背向后看，见后面的确没了人，他才遗憾地嘆了口气，转身重新坐好。 「喂，晚饭。」 中原中也这么一提醒，五条悟也感觉到了飢饿，他向后梳了梳被风吹乱的髮丝，想到一个好主意，「去我家吧，中也。」 「哈？」 「今日特供——五条家的饭！老师亲自做给你吃。」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你家在东京市区。」 「唔, 差不多？」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们能绕过交警，进你家呆一晚还不被抓进警局？」 五条悟眨了下眼，「嘛, 放心。」 中原中也照他说的在路边停车, 他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下去，蹲在车边不知道做什么。降下玻璃看了一眼, 发现这傢伙在地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咒印一类的东西，不过和中原中也见过的明显不一样。 黑色的咒文很快绕了车一圈, 五条悟十指交错握拳，注入咒力将咒印激活。 第78页 他站在驾驶座的那侧, 笑眯眯开口，「五条专线特快列车, 出发——」 车窗的景色模煳一瞬，变成了没见过的地方。 五条悟家的风格意外的比较偏向传统风格，后面的院子里传来惊鹿发出的清脆声音。 中原中也关好车门, 并不意外看到窗户透出的暖色灯光。毕竟这么大的房子, 理应会有几个佣人打理，不管是打扫房子也好、修剪庭院也罢, 五条悟一般是没有这个空闲的。 五条悟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带着中原中也来到家门前，用钥匙打开门的同时开口：「惠, 今天可是周三哦，你逃学了吗？」 里面传来男生似乎提不起精神的声音, 「我之前请了假, 去解决神奈川的一个咒灵, 今天刚回来……餵, 这个任务是你给我的。」因为正是学习重要的阶段, 请假还是五条悟作为监护人打的电话。 「啊？那既然是难得的假期，你倒是给我好好玩几天再回——好痛，中也你干什么？」 「没事。」听不行去他的糟糕发言，中原中也踹了他一脚，才弯腰换鞋，「你的弟弟？」 屋子里的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以他对五条悟的了解，这人不至于做出十几岁和别的女生发生关系还生下孩子这种事。如果是其他亲戚也不应该住在在一起，所以中原中也猜测是兄弟关系。 「嗯？不是哦。」 「你……」屋内的少年来到门口，虽然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他的眼神非常震惊。 「好，介绍一下——」五条悟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后者已经换好拖鞋，「这是我可爱的学生，中原中也。虽然名字和某个诗人一样但是不会写诗哦。」 中原中也：「你好。」 「然后是……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伏黑惠君，是我的养子，不出意外会成为中也的学弟。」 伏黑惠：「你好。」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五条悟的嫌弃。 「我回房间了，你们随意。」当他不存在就好。伏黑惠转身离开，如果早知道今晚五条悟会回来，他就直接去学校了。 养子。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才感觉到深深的不敢置信，「抚养孩子，你？那孩子真的不会变成目标是毁灭世界的的类型吗？」如果是一般小孩被和五条悟这傢伙朝夕相处，绝对会产生『这世界是个什么狗屎』这样的想法吧。 「没有哦，不如说他真的有那种目标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开心。这孩子性格一直很沉闷，逗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重点在最后一句吧。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庆幸于伏黑惠还没被五条悟影响太深。 「好了，中也就在沙发坐一会，看电视还是玩游戏都随便，我很快就搞定。」 五条悟在东京不只有一处房产，他常住的也不是这里，伏黑惠除了必要的时候，其实很少见到他。而之所以不去其他的几所房子，当然是因为—— 只有这里的冰箱会有食材。 因为伏黑惠住在这里，虽然学校住宿，但是冰箱里惯常会放一些保存时间久的食材的。 「喂，你真的没问题？」实在是五条悟的样子实在与厨房搭不上半毛钱关系，说得夸张些，这傢伙只看脸的话，会以为他只需要喝露水就能活下去。中原中也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问题没问题，中也只需要负责吃就好，说好的今天我请客嘛。」 中原中也于是按他说的，坐到沙发上，随意选了一个频道，盯着电视屏幕发呆。 如果一会厨房爆炸的话…… —— 中原中也设想的场景没有一个发生。 穿着嫩黄色围裙的青年从厨房出来，一手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卖相意外不错的食物。 「……围裙怎么回事？」中原中也忍不住问。 因为五条悟身上的围裙，真的很诡异。当然并不是令人不忍直视的那种，相反还很精緻，嫩黄的底色上有着粉色的波点，边缘处恰到好处地点缀着蕾丝花边。是很少女的类型，但是被五条悟穿戴在身上。 「应该是买什么赠的吧？唔……记不清了。中也不觉得很适合惠吗？」五条悟回忆，「一年前送给他的，不过惠好像不是很喜欢。」 中原中也：「……哦。」 你应该庆幸他打不过你。 「中也问这个是喜欢这种类型吗？我那里还有一条蓝色——」 「不需要。」中原中也立刻打断。 五条悟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耸了下肩，转身回厨房端别的去了。 他做的饭菜并没有美味到到令人停不下的程度，但确实是『好吃』的程度，至少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已经是超出预料的结果。 在五条悟自信满满的目光中，中原中也点了下头，「意外的还不错。」 「『意外的』？那中也意料之中是什么？」 「最好是焦炭，最次炸掉厨房吧。」 「诶？好过分！」五条悟痛心疾首，「我被中也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 「至少我没有阻止你进厨房。」虽然做好了厨房被炸的准备。 中原中也本以为今晚五条悟会说些什么，比如与不久后即将发动进攻的敌人夏油杰之类，不过一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有，无意义的拌嘴倒是说了很多。 第79页 悠闲地看着五条悟刷碗，中原中也开口：「不给我介绍一下夏油杰吗？比如他的能力之类，马上就要开战了吧。」他到现在对夏油杰的了解也仅限于『诅咒师』，『五条悟旧友』这两点。 结果五条悟疑惑地看过来，「井之原没跟你说吗？」 中原中也：…… 似乎是会说的，不过被他挂了电话，井之原可能以为他知道，没再打过来？ 五条悟沉吟片刻，似乎在想从哪里开口，「他是使用咒灵操术的特级诅咒师，所谓咒灵操术呢……你可以理解为他是宝○梦大师，咒灵就是宝○梦，被他收服之后可以作为宠物使用。」 很容易理解的解释。中原中也接过五条悟递来的盘子，放在架子上晾干，「所以明天他会率领他的宝○梦大军入侵东京，和咒术师开战？」 「唔……其实杰他对咒术师没有太多恶意。他的目标简单来说就是「杀光普通人类，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五条悟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明天几点起床一样，「保护普通人是我们的责任嘛，所以要阻止他。他也知道自己的计划没办法跨过咒术师，所以打算第一步摧垮作为咒术师中心的高专。」 「普通人和咒术师的比例不到万分之一吧？」 「还要再少一百倍，仅限于这个国家。」 「他看过哈利○特么？我觉得他和伏地魔很有共同语言。」 「噗。」五条悟忍不住笑出声，「中也竟然也看童话吗？」 「只是看过电影而已。」 「下次见面可以推荐他去看看，如果还有这个时间的话。」五条悟接着介绍开战的情况，「主战场在新宿和京都……」 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严密的封锁, 细细的一道光痕恰巧落在房间内少年的眼睛上。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双眼，钴蓝的眼眸倒映着洁白的天花板，久久没有回神。 难得的,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 昨晚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心中却难掩怅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 「哟！中也醒了吗？」 房间的门被推开, 后面露出五条悟那张连明星也自愧不如的脸来, 上面的笑容在看清屋内景象的时候, 染上了遗憾的意味，「诶，是醒着的啊……」 「……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你没有一点礼貌意识吗？」中原中也揉了揉额角，不过托这傢伙的福, 这下他彻底醒过来了, 什么奇怪的感觉，都忘在了脑后。 「嗨嗨~」五条悟满口答应, 中原中也却知道这人的意思就是『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我做了早餐，吃过就出发吧。」 他走进房间, 身上的嫩黄色围裙在彰显着浓烈的存在感。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看着他走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突然之间扑进来, 中原中也下意识眯起眼睛。 可能是因为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原因, 青年身影的轮廓变得有些虚幻, 快要融化一样。柔软的白髮轻晃动，他侧过脸，在光里望向床上的少年，于是脸上的笑容也像是在发光。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傢伙……也就只有那张脸能看了。 「怎么了？」五条悟敲击手心，恍然大悟，「难道是想要赖床？也可以哦，困的话就再睡一会。」 「……不用了。」 他换好已经烘干的衣服，来到餐桌前，一直到五条悟坐到他对面也没有看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伏黑惠呢？」 「他已经走了哦，去学校。」 「国三生上课很早？」中原中也感觉有点奇怪，他也上过国三，除了学习任务重一点，但是作息和前两年是没什么区别的。莫非是学校差异？ 五条悟说：「当然不是，惠的学校很轻松的。他应该是不想看见我才走这么早的。」 中原中也：…… 他感到深深的无奈，「你既然知道自己被他讨厌了，那还……」 「你在说什么？」五条悟眨了眨眼，「惠酱怎么会讨厌我？」 「哈？但是你刚才说他不想看见你。」 「因为我和他一直很少有机会见面啊。就是那种啦，因为很久没有见到，所以突然见面了反而会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不……绝对不是那个原因。」他可以肯定。 中原中也看不懂他到底就是这么认为的，还是刻意这么说，总之他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因为不想浪费力气在说话上，「……今天要开战了吧，你这么悠闲真的可以吗？」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危机感，之前的人生中一直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战斗，最后甚至还经歷了那样的场面，说实话，今天即将面对的「战争」，他应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莫名地……有点紧张。 「离日落还有十一个小时呢，别担心。就算他们改变主意白天进攻，还有伊地知在新宿盯着呢，看到杰他们的踪迹会及时通知我，人手集结也是需要时间的。嘛，不过那傢伙说话一般不会食言的。」 「又是伊地知？」伊地知怎么什么工作都干？遭遇实在太惨，他都有点同情了，「喂，我说，这次战争之后给他放个假吧。」 第80页 「啊？为什么，我都不放假呢。」 「……随便你吧。」中原中也闭嘴吃早饭，他也没什么立场去为他人的下属说话。遇到这么一个上司，伊地知，实在是太不幸了。 早饭时间结束后，两人回到了高专，这里的人明显比以往多了很多，中原中也看到了一个熟人，都是井之原负责辅助的傢伙，他们有碰巧见过一面。 「乙骨和真希留在高专？」听五条悟说了一年级的安排，中原中也有些诧异，乙骨忧太的实力不用多说，而禅院真希虽然是四级，但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她的真正实力说是二级并不夸张。 「因为那傢伙对忧太非常热情，为了防止他被洗脑投敌，所以选择不让忧太前往战场，与夏油杰接触。」 「哈？」无法理解，这种理由用脚趾想都不可能吧，「这是上面那些人的决定吧？」 毕竟他们一直都对里香怀有极高的戒备之心。原本乙骨忧太应该被处以死刑的，不过高专派了五条悟出面把人保下，上面的傢伙虽然忌惮五条悟的实力，但是该干的事却还是会干的。之前乙骨忧太第一次咒术实习，里香完全显形之后，五条悟可是胆小鬼们被教训了一顿。 五条悟不置可否，「嘛。」 「真希呢？」 「所以说杰对忧太太热情了，如果他想对忧太做点什么也不奇怪，真希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是吗。」 ———— 新宿和京都，两个被选为战场区域的居民已经紧急疏散完毕，对外用的是「危险气体泄露」这样的理由，之后建筑物大面积损毁，就会在此基础上添加气体发生爆炸这样的后置条件。 两所高专的人员分别留在新宿和京都，因为新宿这边有五条悟在的缘故，咒术联盟派来的人大部分去了京都。 12月24日，百鬼夜行 新宿，17：00。 两方已经集结完毕，敌人却没有什么动作。咒术师一方出于谨慎，趁着这段时间仔细观察着敌方的战力人员。 中原中也站在一栋建筑的顶端，抬眸向前看去，塞满街道的那群巨大咒灵每个都丑得很有个性，凭外观看不出什么，不过敌方的人类里……竟然有一对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姐妹。 除此之外，钴蓝的眼睛一一扫过那些脸，没有发现实力很强的傢伙。也可能有善于隐藏的存在。 少年收回视线，双手到现在一直安稳地呆在裤兜里。他向前迈了一步，半空中踏了一下墙壁借力改变方向，精准落到了五条悟身侧。 后者大拇指抵住嘴角，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 五条悟低声道，「没有看到他出现……」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夏油杰。作为这场战役的发起者，身为五条悟曾经挚友的夏油杰没有在前者所在的新宿战场出现，或许他因为不想与五条悟对上所以去了京都，又或许……有其他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 五条悟勐然抬头，「中也，我现在把你送回学校，如果我猜的不错，他现在——」 ——噗嗤。 「就在高专……？」 「诶，反应很快嘛，我可是特意挑这个时机下得手，真遗憾……」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新宿, 17:11。 五条悟不久前让他查的东西有了进展，即使时机似乎不太适合，伊地知还是决定前去告知上司。他收好手机, 抬眼看了看四周, 很快找到了在一众人中间身高颇为显眼的人。 中也君站在他对面, 两人似乎在说什么，白髮青年嘴唇微动。伊地知往那边走去，距离两人不到三米的时候开口：「五条——」 伊地知突然哽住, 身体也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了可笑的气音。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因为眼前超出处理范围的场景，失去了思考能力。 刺目的鲜红染湿了少年白洁的衬衫衣袖，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只穿透五条悟身体的手，上面的血液从指尖滴落到地面。『中原中也』嘴角咧开不带感情的微笑，「诶，反应很快嘛, 我可是特意挑这个时机下得手, 真遗憾……」 趁着五条悟分神的瞬间，在取代中原中也的同时发出攻击, 不然的话, 六眼可不是吃素的。而五条悟这傢伙的反应力也是怪物级别的, 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避开立刻致命的要害。 虽然他也没报希望能这么轻易杀掉他就是了。 伊地知好半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中也君？」 不只是伊地知, 在场注意到这边的，不论敌我双方, 都感到了惊异。 「美美子, 他们内讧了吗？」诅咒师一方, 高中生双胞胎的菜菜子眨了眨眼睛。 「看起来像是这样，菜菜子。」 戴着墨镜和白帽子的外国男人，米盖尔拨弄着手里黑色的绳子，语气颇为遗憾，「差一点点他就死了，我能白赚一笔。」 「喂喂，五条悟有那种术式怎么会被这么简单偷袭，说不定是什么阴谋……」 敌方尚且如此，咒术师一方就更迷惑了。 五条悟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眼罩下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握住『中原中也』的胳膊，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对方没有反抗，他的伤口很快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癒合了。 「——中也呢？」 第81页 『中原中也』耸了下肩，「你在说什么啊，五条老师，我就在这里呀。」 「他从没叫过我『老师』，中也呢？」 「不知道。」『中原中也』不再装蒜，「按理来讲他的灵魂应该在「器」里才对，嘛，可能是记载有偏差。」 几百年了资料出点小问题也说得过去，只要不是前半部分出差错对他而言就没有影响。他要中原中也的灵魂也没什么用处。 哦，还有第二种可能——中原中也的灵魂自己逃脱了「器」的捕捉。这个问题不大，暴露在外的灵魂能存在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何况对这具身体而言，通过「道」进来的自己和原装没什么区别，不存在排异反应这种情况。 这个特级咒物的能力的确好用，达成条件也简单，最大缺陷是cd时间过长，而且有时效。 但是既然对方的灵魂不在「器」中，这个时效就有点薛丁格了。时间到了究竟是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还是让自己继续留在里面呢？ 『中原中也』笑了笑，「要杀了我吗？」 杀了他的话，『中原中也』会不会死不知道，但是中原中也一定不会活。 五条悟显然清楚这点，也想到了那两种可能，不过他更偏向第二种。中原中也可不是会这么轻易被控制的傢伙。 他想了想，松开握着对方胳膊的手，走向不远处的一年级学生，「你先在这等等。」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倒真的只站在那里，没有其它动作。 「五条老师，中也……」狗卷棘和熊猫旁观了全过程，与中原中也认识的他们察觉到了后者表现的不对劲。 「中也的问题我负责解决。你们先回高专，夏油杰就在那，真希和忧太恐怕有危险。——我会尽快赶回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两个。」 「是！」 五条悟在地面写下和昨晚一样的咒文，将他们转移回了学校。 接下来—— 『中原中也』和回过头的五条悟对上视线，勾起浅淡的笑容。但是只要见过本人，谁都能轻易地看出假货与本人的区别，中原中也可不会露出这么……文雅的表情，放在那张脸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五条悟重重『啧』了一声，「笑得真难看。」 「是吗，抱歉。」毫无悔意地摊开手，『中原中也』表情不变，如果忽视掉身上沾染的鲜血，他看起来就像从平安时代走出来的一样，那种风度与此刻的外表极其地不匹配，「敌方准备动手了哦，看来已经发现你猜到他们的打算了。」 五条悟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除了最开始的一点杀气，『中原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恶意，态度非常奇怪。最主要还是这傢伙用着中原中也的身体，让他稍有些顾虑。 『中原中也』似乎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我对咒术师这方出手或者试图带着这具身体逃走的话，你应该会直接打断我的四肢，把伤势控制在无法行动又不会致死的程度吧。嘛，放心。我只是好奇中也君的术式，不是来挨打的。」 「所以——」 少年身体上浮现出他的术式特有的红光，转身面对沖向这方的咒灵大军。这边的咒术师上前迎击。 「我可是『队友』哦。」 「是么。」五条悟不置可否，不过如果现在和『中原中也』打起来会很麻烦，暂时顺着他的意思吧，「那个外国的傢伙交给你对付，怎么样？」 「我认为不错。」 『中原中也』屈膝跃起，在那个外国男人来到五条悟那边之前拦住他，米盖尔的攻击被挡下。与中原中也本人不同的是，现在的这个并不会刻意地控制力量的输出，所以他身体里的脆弱封印轻易的被破坏了。 米盖尔惊异地后跳拉开距离，「你是什么东西？」 好在除了米盖尔，其他人都忙于对战，暂时没功夫在意这点。 「真是失礼的说法，不过……」『中原中也』在地面借力，下一瞬来到后退中的米盖尔面前，将力量集中在手部，一拳打出。 「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 真正用起中原中也的身体，就会发现他的异常远不止那份构成奇怪的力量，更为异常的是他使用力量的方式，与咒术师截然不同。 诅咒师是咒术师的另一种称唿，他们的力量都来源于自己感情，从负面情感中产生的咒力，顺从咒术师的意志，或是用于强化身体，或是使用术式。但中原中也则不同，他的力量不是『产生』的，而是本身就存在于他的身体中。 与咒灵很相似，但他的身体并不同于咒灵是本身由咒力构成。 他在使用时就像从一个水池中抽水，中原中也的身体就是那个池，那种力量则是水。 不，或许说是水池并不准确。因为『水』太多了，竟然令他有一种取之不尽的错觉。 ——「海洋」。 现在他所取用的力量就如同河流相较于大海。 这种事，五条悟知道吗？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作壁上观的白髮咒术师，在心中做出回答。嘛，应该瞒不过六眼。而且身体里那道封印上残留的显然是五条悟的咒力。 他的体术与中原中也有很大差距，而且对于重力操纵的术式应用并不熟练，力量的输出也拿捏不准，不清楚怎样的大小能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因此只是勉勉强强和敌人打了平手。 第82页 难得抓住了一个微小的机会，『中原中也』迅速出手的同时，却心道不好——用力过勐了。 拳头与空气摩擦发出破空声，而本该被打中的人却慢了一拍才到，与拳头擦肩而过，撞到了少年的小臂上。米盖尔挑了下眉，没放过这个破绽，狠狠一脚踢中了少年的侧脸。 「你有肢体协调障碍吗？」 他原本的目标是拖住五条悟，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要眼前这个傢伙在这，五条悟就不会走。和有肢体协调障碍的人打架当然要比和最强打架轻松得多，而且不需要用手里花了大功夫才到手的绳子，米盖尔也乐得清闲。 甚至为了防止太快打败对方以至于和五条悟对上，他还刻意放了水。 啊，轻松，如果所有的钱都像现在这样好赚就太棒了、 「换了新衣服都需要适应期的，多体谅我一下吧。这个身高的我还是第一次。」稳住身体的『中原中也』擦了擦流下的鼻血，无奈地笑了一下。 「哦？」米盖尔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五条悟环着手臂，目光隔着眼罩落到『中原中也』身上。后者几乎同时看向了他，似乎早有预料，「让我猜猜，你现在应该是在想『如果这傢伙只有这点实力，那我干脆直接折断四肢吧』，毕竟着急回去救学生。」 白髮的咒术师歪了下头，「应该不会？看你挨打还挺有趣的。」 「是吗，我还以为五条君是个爱护学生的老师呢。」 「确实是这样啦，前提你要是我的学生。」 「真遗憾。」『中原中也』笑眯眯的，没有在意不久前还和他战斗的米盖尔，后者出于某种显而易见的心思没有动，「不过……虽然五条君没有改变主意，但是我反悔了。」 「——现在我也反悔了。」五条悟在察觉到他打算的瞬间出手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中原中也』不在像之前一样只引出「河流」大小的力量，他抱着好奇的心态，将『输出口』无限放大——这样的力量，在完全展现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姿态。 无意识地，似乎是这具身体潜意识的本能，『中原中也』喃喃出声——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勿復吾之觉醒」 第46章 第四十六回 「记录——2017年12月24日」 「东京新宿」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学生（此处绝密）, 击伤咒术师五条悟后，」 「使用其术式对周围进行大规模破坏，」 「最终, 由咒术师五条悟将成功其祓除。」 「十五名咒术师死亡, 十七名重伤, 其余人全部轻伤。新宿五分之一建筑及街道受到不同程度损坏。」 ———— 太阳完全落到地平线之下，最后一缕暖橙色的光从这个城市中离去, 星月无踪, 鸦羽般的天空之下，霓虹灯照亮了整片街区。 五条悟为了击晕他而落在后颈的手刀，紧紧只是让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比他身上的光芒更加暗沉的颜色在少年身上生长，手背、脖颈、脸, 可以想像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上只会更加密集。 五条悟本能地知道这并不是好事, 他紧接着果断出手摺断少年四肢, 至少先限制住行动。 双臂瞬间先后骨折, 中原中也却没有任何反应。 斑痕在五条悟对他的腿下手之前停下, 异能的光蔓延到白髮咒术师身上，脚下的地板面碎裂成渣, 猝不及防翻了几十倍的重力把他压到地上。 与咒术相似但绝不同的狂暴的力量彰显着无可比伦的存在感,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看向这方, 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那是……什么啊……」 那份庞大的力量失去了限制, 「海洋」掀起了狂暴的波涛，灵魂失去了控制权, 只留下被力量影响，充满破坏欲的本能。 如果不这么做—— 身体, 会很快坏掉的。 中原中也发出无意识的喊叫, 红光覆盖的身躯违反重力漂浮到半空中, 只余眼白的眼睛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他的速度太过□□速，身后曳下长长的红色光尾。 米盖尔刚意识到危险来临，来不及躲避，防守的姿势还未摆好就被踹倒，中原中也踩着他的身体深深陷入地面，周围的地砖接着一寸寸开裂。大小不一的碎片染上了相同的色彩，浮到半空。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混杂在其它声音中并不明显，只有米盖尔自己听到了，他咳出一口血，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思考活下来的对策，踩在他身上的赭发少年手中凝聚起重力因子组成的深色球体，下一瞬落到他的身上—— 可恶，这笔买卖好亏啊……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啊————」 声音中听不出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中原中也抬起双手，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手中凝聚一个个杀伤力巨大的重力球，被他用断掉的手臂向四面八方抛掷出去。 不分敌我。 那种球的威力简直不亚于五条悟的「赫」，不过比起「赫」的长距离aoe，它表现形式是范围性爆炸，一个下去整栋楼都被夷为平地。寻常咒术师基本触之即死，没有半点反抗能力。何况它的速度非常快，这让躲避也变得艰难起来。 诅咒师和咒术师在这种威胁下停了战。 五条悟在他造成更大伤亡之前，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第83页 立刻遭到赭发少年的激烈反抗，已经断掉的手臂因为他的动作露出骨头粗糙的断裂面，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衣服。 「喂，中也——」 为了防止情况加剧，五条悟绕到他身后，收紧胳膊将中原中也抱住，少年的手臂屈起，紧紧贴着身体，上半身失去了行动能力。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刚才那傢伙究竟干了什么啊。 中原中也细长的双腿高高抬起，身体良好的柔韧度使他轻而易举用腿弯勾住五条悟的后颈，这种状态的少年不再吝啬异能，又快又狠地将五条悟翻摔到了地上——没有摔实，因为他对地面使用了术式。 但是中原中也成功脱离了束缚。 他高高浮在空中，鲜血淋漓的手臂举起，转瞬间凝聚了一颗比他自己都要大得多的重力球。 五条悟注意到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了微小的裂痕，沁出细密的血珠，这让他心蓦地一沉。 巨大的重力球砸向躺在地面的白髮咒术师，他拉下眼罩，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黑红色球体。 「立刻离开这里！」 术式反转·「赫」！ 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相互吞噬，一顺的静寂后勐烈的爆炸声响彻天空。 『轰！！！！』 范围很广，加上爆开的余波几乎能够将在场的咒术师和诅咒师两方完全囊括，根据距离的远近分别受到了轻重不一的伤害。不过好在没有人被炸死。 还能行动的人纷纷朝着远离这里的方向跑。 五条悟在爆炸中穿行，趁着失去视野的时刻接近天上的中原中也，气流的变化很快引起了后者的注意，手上直径才到一米的重力球被他丢向五条悟所在的方向。 躲开的话后面是—— 诅咒师所在的方向！ 剧烈的爆炸再一次产生，尽管不如刚才威力，那边的建筑也毁了七七八八。 爆炸余波盪起的劲风四散。此刻的中原中也一身血污，衬衫破破烂烂，帽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他也没了维持形象的意识，橘色的短髮被吹得凌乱。深色的斑痕牢牢攀附在少年的皮肤上，此刻，这是比诅咒还要恐怖的存在。 那双苍天之瞳中倒影出这样的景象，五条悟有一瞬的茫然。 ——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恐怕刚才那傢伙也没能料到吧。 人类的躯体根本无法承受住这种狂暴的力量，如果不能及时停下，距离中原中也身体彻底崩坏，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该怎样阻止他？ 有办法阻止他吗？ 就算展开领域，也最多不过是停下他的行动而已，狂暴的力量还是会在那具身体中肆意破坏，甚至缺少了发泄途径，会崩坏的更快也说不定。 短暂的失神令五条悟没有躲开少年迅疾有力的攻击，他从空中贯入地面。中原中也将异能用在他身上，让他没能成功与地面保持住互不相碰的距离。 尖锐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他立刻重新站起身，伤口也被反转术式治好。 中原中也追来，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失去了意识，只凭本能反而比刚才别的什么傢伙控制的时候体术更强。该说不愧是中原中也吗？ 五条悟利用术式闪开，任凭地面再一次受到创伤。他无言垂眸，望向深深凹下的巨大坑中，抬头看向他的中原中也。伸出手指抹掉脸侧刚才溅上的一滴血。 这是中原中也的。 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了，这样下去，恐怕在身体完全崩坏之前，他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时间不多了。 五条悟意识到这点。 该怎么做，怎样才能救下中原中也？ 他应该在早最开始就折断四肢，将『中原中也』敲晕，这样的话——不不，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红光覆盖的碎石射向他，又在他面前停住，无力坠落。紧接着是连续的篮球大小的重力球，被他躲开后在远处击中了大楼，一时尘土飞扬。 「喂喂，中也，还能认出我吗？我是你最喜欢的五条老师哦。」他试图用真情唤醒中原中也，未果。 甚至少年的攻势的变得更加激烈。 嘁……果然那些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五条悟没有考虑过是他和中原中也感情不够深厚的可能性——开什么玩笑，他绝对是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存在。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在中原中也身上留下的封印，如果根基还在，他说不定可以在原基础上稍作改动，稳住中原中也暴走的力量。虽然有点困难，不过他可是最强…… ——损坏的封印被狂暴的力量碾碎了，什么也没剩下。 ……啧。 「既然如此，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最强弯了弯眼睛，「被自己的力量杀死这种死法也太丢脸了，中也，你也这么觉得吧？」 他当然也可以带中原中也去找家入硝子，拜託她修復好这具身体延长一点时间，但根源的问题不被解决，不管拖多久也只会达成同样的结局。 所以，果然还是由他来杀掉中也吧。 中原中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弃了打不中的扔球攻击，闪身来到他面前，五条悟歪了下头，恍然地张开手臂，「要来一个临别抱抱吗？」 第84页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一脚。 在即将被踢飞的瞬间，五条悟先一步把中原中也抱住，带着他一起斜斜砸进地面。 他垫底，背部和大地严丝合缝，中原中也在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中原中也屈膝重击他小腹的同时，五条悟环住少年贴在自己身侧的手简单结印。 那双浅淡的眼眸倒映着夜空，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碎发被重力捕捉滑落，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闭上眼。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中也, 我现在把你送回学校，如果我猜的不错，他……」 五条悟的声音忽然远去, 思维变得迟钝起来, 他似乎被什么拉扯着正在前往某处未知的地方—— 最先感知到的是鼻尖萦绕的腐朽气味,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像是戴着耳塞听到屋外在下雨一样。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 肢体像是锈住一样, 行动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控制有些迟缓的身体坐起，中途却磕到了疑似木制的不明物体。 顿了一下，他屈起一边手臂撑住下面，用另一只手去摸索四周。 空间狭小, 他躺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制容器内, 敲击时能听到沉闷的响声。 这是什么……棺材吗？ 一脚踹破棺材盖, 断裂的木板带着上面的泥土一同飞开的同时, 里面的中原中也被浇了一身水。 天空乌云密布, 暗沉沉的压到心头，闪电噼落髮出的光短暂照亮世界。 短短的时间, 棺材里已经积了一层污浊的泥水。他起身来到地面, 入目是无边际的大海。慢一步的雷鸣此刻到来, 盖过了纷杂的雨声。 中原中也倏然睁大双眼, 雨水不断滑进眼眶，又溢出落下。 暴雨倾盆, 海边断崖之上，赭发青年一身漆黑的西装, 外套牢牢固定在肩头, 狂风将他打湿的碎发吹起, 那双钴蓝的眼眸中倒映出波涛汹涌的海面。人在这样的景象面前无疑是渺小的，但中原中也此刻并不是为此惊愕。 这里是他十五岁埋葬兰波的地方，现在也埋了他。 ——「横滨」。 捡起还在棺材里漂浮的帽子戴好，中原中也坐到了兰波的墓碑上面，就像十五岁那天一样，无言望着海面与天空相接的地方。之前勐烈的暴雨在不久后说停就停了，阳光穿过乌云的缝隙，在他后面拖了长长的影子。衣摆在身后垂落，水顺着衣角滴下。 不……这怎么想也有点匪夷所思了。 先不说为什么好好的他会突然回来这边，关键问题在于他从自己的坟墓里爬了出来。 身体的状况怎么感觉都不对劲。 没有心跳，不需要唿吸，尽管能感受到体内存在的力量，但是无法使用异能。这种状态显然不会是活人，然而他还能行动，也拥有感官。 何况他本身就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荒霸吐的力量崩溃死掉的，身上的伤自然很严重，现在却完好无损，只是肤色惨白了点。 中原中也摸了摸身下和他一个温度的墓碑，陷入沉思。 是某种异能的作用吗？ 他确实有感受到一股拉扯力来着。或许是可以召唤死人的能力，比如秽○转生之类。但是周围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忽然察觉到了身后快速接近的脚步声。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樋口一叶。 「——中中中中也先生？！」 ——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两年，港口黑手党的中原干部牺牲也过去了两年。 知道他被埋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做人太成功，每逢节日的时候，总有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带点东西来祭拜一下，包括他的下属、还有那么几个组织里熟悉的人。 这天是圣诞节，樋口一叶给她仰慕的芥川前辈精心准备好礼物之后，忽然想起了中原中也。 今年的冬天不怎么冷，气候异常，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下过雪，反而雨下了一场又一场。今天更是格外的大。 这种天气应该没什么人会去祭拜中也先生了。樋口一叶想了想，她今年只有在中原中也的祭日的时候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过一次，眼看就要明年了，趁今天去看看也不错。 说做就做，她买了束花，开车到断崖下面。雨在中途停下了，她没有带伞，直接步行走了上去。 远远的，樋口一叶注意到了翻开的坟墓，还有那边的一个人影，心中一紧。莫非是中也先生的安葬地点被他以前没清理干净的敌人知道了，所以过来刨坟鞭尸！？ 她加快脚步，随身携带的枪已经拿在了手里，准备上去让那个胆大的傢伙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结果—— 「——中中中中也先生？！」 手里的花束和枪一块落下，在泥里打了个滚。 樋口一叶呆滞的目光落在中原中身上，又转移到盛满泥水的棺材里，二者加在一起让她产生了非常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樋口啊。」声音非常干涩，中原中也咳了一下，在墓碑上转过身，面对樋口一叶坐着。 眼前的金髮女性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您……」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突然自己就在棺材里了。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中原中也说，「你来得刚好，樋口。距离那天应该过去挺长时间了吧。」 第85页 「是，中也先生，距离那天已经两年了。」 头顶的乌云完全散开了，露出后面蔚蓝的天空，平静下来的海面镀上一层灿金的光辉。樋口一叶注意到他在光下几乎透明的惨白肤色，迟疑问道，「您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復活，或许过一会就正常了。」重新变成普通的尸体的那种正常，然后应该会回去那边的世界，「不过机会难得，跟我说一下后来发生的事吧。」 「是。那场战争在中也先生一举歼灭敌方近半主力后，很快就结束了……」 两年前，围绕着「书」在横滨发生了战争，危机当前，横滨相互对立的三方组织选择合作，但在敌方的勐烈进攻下还是处在了劣势。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这一代的「双黑」其中一人，太宰治在不久前因为黑手党出身的事情败露，被抓进了监狱。 敌人是国外几方势力的联合，实力强劲而且很聪明。虽然自身在力量占有优势，但他们非常谨慎，曾经悬赏人虎的三方势力其中一方已经解散，死屋之鼠参了一脚，钟塔侍从出于某种目的保持了不闻不问的态度，但背后有没有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而尽管中原中也的实力强于他们中的任何人，一个人终究还是分身乏术。这样下去的话，显然只会以横滨失败告终。 横滨一方破釜沉舟，在尽可能保存其余战力的条件下以极大牺牲成功设计敌方，仅付出了一个人的代价消灭了他们近半的力量。剩余的敌人很快放弃撤离了横滨，他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之后，新一代双黑在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压力下极快地成长起来。太宰治脱罪，不久从监狱中出来了。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解决了战争问题之后，更多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因为时间问题，樋口一叶只是详细讲了一下中原中也关心的战争后续，其它的都简略说了一下。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是在听故事——连「吸血鬼」这种东西都出现了，结局更是像故事一样充满戏剧性，最终的谋后谋划者、敌人的boss竟然是己方的「英雄」什么的。 「……你们的经歷还真是……跌宕起伏。」 樋口一叶自己讲出来也有点这种感觉，她吸了口气，犹豫之后还是问道：「今晚有聚会，您……要不要去看看？」 第48章 第四十八回 他已经不属于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这个事实此刻无比清晰的摆在中原中也面前。 从这里醒来之后, 他就察觉到了世界对他在慢慢变强的排斥力，而且隐约能够感知到似乎有什么与他联繫着，或许是自己在那个「咒术师」世界里的身体。 等这里的排斥力达到无法让他继续呆下去的程度, 他大概就会被驱逐出去, 然后回到那边的世界了。 樋口一叶浅褐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中原中也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回去……吗。 竟然下意识用了『回去』。意识到这点, 中原中也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在不知不觉中,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在向着「那边」倾斜了，而在得知这个世界的港口黑手党没有自己，也在好好的前进时，天平完全倒向了一边。世界对于他的排斥，增强的速度也变快了。 中原中也五年前醒来，身体中虽然有着异能, 但刚开始是完全无法使用的, 就像世界在慢慢接纳他的存在一样, 这份力量在一年的时间里恢復到了以前的水准，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很在意太宰治曾经嘲讽他身高时，随口说的『使用异能导致长不高』的假设非常在意，所以从来没有用过。 或者说，他其实找不到使用的必要。 没有了献上忠诚的组织，离开了习惯的生活方式, 中原中也完全失去了目标。 被福利院收养，按部就班前去学校读书，尽管有努力学习, 成绩一直维持在第一名, 但这并不是像其他学生一样想要考一所好的学校, 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学生，学生的责任就是学习才这么做。而选择活着，也仅仅是因为没有去死的理由而已。 这段凭空得来的人生毫无意义，直到遇见五条悟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试胆大会那天干掉的咒灵像把钥匙，自那之后他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存在。而代表着「异常」的世界也向他敞开，这段寡淡如白水的人生才算有了那么一点乐趣。 再之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份无所谓的心态就渐渐改变了。「期待」变得越来越多。 短短的一年中，他有了之前十几年也没能得到的东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如果让他重新做回那个黑手党的中也干部的话，即使美酒机车没了限制，他大概也是不愿意的。 因为不能拍照，因为没有蛋糕大战的生日聚会，因为任务太重没有假期，因为……原因他可以说出来很多。虽然不太想承认，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 因为……会见不到朋友。 中原中也抿起没有血色的唇，露出一个笑容，「那去看看吧。」 青年从墓碑跳下，被雨水沖刷地黑亮的皮鞋落到泥泞的地面，溅起微弱的水花。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大海，他压下帽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中也先生，我先带您去换身衣服吧。」落后他半步的樋口一叶道。 第86页 「嗯，也好。」 中原中也的衣角还在稀稀落落滴着水。 应该是因为自己还是尸体的原因，他不觉得冷，不过吸了水的外套有些沉，他扯开肩扣，脱下沉甸甸的长西装拧了拧，搭在臂弯。 樋口一叶下意识地去打量她阔别两年未见的已故上司。 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他，在永远黑白灰为主调的服装搭配中，几乎所有人首先会注意到的都是他明亮的发色。但是和她印象中永远精心打理的造型不同，经过了暴雨沖刷，此时早已经没有了髮型可言。 他橘色的髮丝柔顺垂下，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紧贴皮肤，从樋口一叶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小半张侧脸，柔软的髮丝失去了以往微弯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是还未毕业的高中生，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少年感。 以往中原中也给她的印象一向是『强大的』、『可靠的』、『令人安心』、『上位者』，黑西装是他唯一的风格，像一道太阳照射范围之外，永远沉默的黑色剪影，他站在那里，支撑着组织，无言守护着这座城市。 她也曾见过他随性的一面，知道他并不沉默，也不冷酷，他认真、知礼、重情义，甚至有着一颗颇为热烈的心。可这只是偶尔的偶尔，仅仅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干部是很忙的，樋口一叶这么多年来见过非工作状态中原中也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他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永无休止地工作着。 而不知道为什么，樋口一叶总觉得此时的『中原干部』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不是能够详细描述出来的不同，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她脚步稍慢，落后到能够看见中原中也背影的地方。 即使是在泥泞的地面上，他走路几乎也是没有声音的。——之所以说是『几乎』，当然是因为还是有的，尽管很轻微，但是在此刻连风也屏息的时候，那声音无异于响在耳边。黑亮的皮鞋踏进污浊的泥中，留下一个个脚印，他的步伐丈量过一样，每一步的频率也像钟錶的摆针一样分毫不差。是她熟悉的『中也先生』的样子。 短款西装下是灰色的马夹，边缘露出一点衬衫的白，湿掉的布料紧贴身体，良好的身材暴露无遗。他的腰很细，西装裤下的双腿修长笔直，但是充满力量的美感——虽然她承认中也先生的确非常有魅力，但樋口一叶此时打量却不是因为有着那种想法。 她只是觉得……有些违和。 她安静得有些久，也落后太多。已故的干部先生回头望向她，那双钴蓝的眼眸仍旧和生前一样晶莹如同宝石，甚至更加透亮了，「你在等什么？」 「中也先生……不，没事。」 樋口一叶加快速度，在她走到中原中也身后半个身位的时候，赭发青年脚步顿了一下，刚好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他说：「我已经不是干部了，樋口，你不需要用敬语。」 樋口一叶愣了一下，「……好的。」 ——她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此刻的中原中也……他只是中原中也而已。 漆黑的影子，黑手党的干部大人，沉默的守护者，已经与他并不相配了。 他不适合现在的这身装扮。 ———— 二十分钟前。 尽管天气不是很好，但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却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而停下。 尽管国木田独步才是太宰治的搭档，但是因为近来委託不多，这次难度也不怎么大，他就把『看管太宰治不让他入水并且完成委託』的任务，交给了如今已经不是新人的中岛敦了。 至于为什么是中岛敦…… 距离中岛敦遇见太宰治已经过去三年多了，这三年的相处中，他不仅没有看透太宰治的真实面目——或者说看透了但并不觉得有问题，总而言之，这小子依旧一口一个『太宰先生』叫的很开心。而国木田独步又从太宰治这傢伙这里艰难的度过了一年还没把人打死，自己也没有被气死，他决定奖励自己『看不见太宰的一天』。 所以太宰治就这么被丢给了中岛敦。 综上所述，太宰治正和自己的临时搭档快乐地走在路上，尽管风太大没办法打伞，两个人被淋得湿透，也无法浇灭他们内心的快乐。 快乐的中岛敦：…… 「太宰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啊？」 这次的委託是找人。委託人是一位母亲，拜託他们找到她失踪了三天的儿子。 原话是这样的——「侦探先生，希望在找到他的时候你们能顺便给阿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他再也不敢乱跑就最好了。请千万不要留手，我会加钱的，医药费也由我负责。」 中岛敦现在还记得那位女士脸上温柔的笑容，虎的直觉让他汗毛竖起。 当然，能令一位母亲说出这种话，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乖巧的类型，不如说叛逆的不行。打架、斗殴、飙车，甚至去夜总会鬼混也是常事。对他妈妈也一贯是不服管教的态度，他爸又是个不顾家的，只管着给孩子钱，久而久之藤木龙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中岛敦已经和太宰治去过了藤木龙经常出没的各种地方，没找到人。他习惯性去询问『可靠』前辈的建议。 太宰治扯了扯湿透了的绷带，「敦君……」 「是？」 「这样的天气里，失去了以往恬静平淡，暴躁湍急的河流也别有一番魅力呢。」 第87页 中岛敦这才注意到他们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大惊失色：「太宰先生，你不会又想——」 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他眼睁睁看着太宰治的身影淹没在湍急的河流中，一点都不带挣扎地，在水流的裹挟中飞速远去。 「太宰先生——！」 因为下暴雨的缘故，水流很急，河水里的杂物也很多，就算是游泳的好手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敢下水，偏偏太宰治跳下去了……一个不小心，指不定他真的就在今天完成毕生夙愿了。 中岛敦没有犹豫，跟在太宰治后面跳了下去，他在河流中也奋力地划着名水，以求能追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前辈。 太宰治活到现在，入水的次数多不胜数，有道是『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所以他已经入水出经验来了。 他放松身体，把自己当成河里的一根水草，顺流而下。 河水不同以往的清澈，现在是混浊的颜色，他一贯喜欢躺在水里看被水面扭曲了的天空，不过今天他什么也看不清，太宰治眯着眼，窒息感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他，缺氧让大脑的转动变得迟缓。 视野范围中只有混浊的泥水，断掉的树枝，不知是谁扔下来的白内裤，一个白头髮的人，被捏扁了的饮料罐，塑料瓶…… ？ 刚才是不是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内裤？ ……洗过的还是没洗过的？ 他可不想在泡着脏内裤的河水里结束一生—— 「敦君！」太宰治从湍急的河流中冒头，「你看到那边白色的咕噜噜噜——」 白色的？ 中岛敦抹了把脸。 雨停了。 岸边平坦的地面上，中岛敦把费劲力气拖上来的落水者平放。 那是位白头髮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细碎的阳光在他纤长的睫毛间跃动。中岛敦在看清楚他的脸时抽了一口气，接着下意识放轻了唿吸，说真的，这是他二十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 污浊的河水在他脸上留下未干的泥土，这却无损他的美貌。 中岛敦的视线来到青年唇上，它轻轻抿着，在阳光下显现出晶莹的色彩，泛着健康的粉色——按理说，溺水之后就要……人、人人工唿吸？ 太宰治这时候自己从水里爬了出来。 「究竟哪种傢伙才会把内裤扔进河里？！他是魔鬼吗！啊啊……难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这次明明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来着……」 中岛敦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太宰先生！」 「敦君，我刚才的意思是让你帮我把那条讨厌的内裤捞走的，嘛，算了……」太宰治神色恹恹，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他旁边蹲下，伸手摸了摸青年的颈侧，「还活着呢，真不走运。」 「太宰先生……」人家应该不是故意入水的。中岛敦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呃……他需不需要急救啊？」 太宰治凭藉自己多年入水经验做出判断，「人工唿吸吧，敦君。」 中岛敦：「诶、诶！？」 「但是……他看起来不像呛水的样子，表情也很平静……」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吗？我可是溺水的专家！」太宰治站起身，「如果不快点的话，这傢伙死掉我可不管哦。——那就便宜他了，嘁。」 听到这里，中岛敦不再犹豫，没什么比生命要重要的，虽然这是初吻。他固定住青年的头，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低下了头。 嘴唇碰到了温热的皮肤，他用力吹出肺里的空气，「噗——」 「喂，我说……这可以算是性骚扰吗？」 诶？ 中岛敦茫然地睁开眼睛，望进了一片浅淡的冰色。 第49章 第四十九回 刚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一张正嘟着嘴正在迅速接近的脸，五条悟瞬间被吓到清醒，以最快的速度用手挡住那张脸上的嘴。惊吓太大,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术式，不，就算碰不到, 他也拒绝和这傢伙靠那么近。 醒来第一眼发现自己离被强吻只差一步是什么体验？ 五条悟面无表情：「喂，我说……这可以算是性骚扰吗？」 眼前这个傻兮兮对着他手心吹气的傢伙立刻瞪大了眼睛, 受惊的兔子一样勐地后仰，屁股和地面亲密接触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对、对对不起！我以为你溺水了, 而且太宰先生说……」 旁边黑头髮的看天看地：「以防万一啦，我也是为了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着想嘛。」 「——太宰先生！」 「太宰？」五条悟坐起来, 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心, 眉梢一挑, 「太宰治？」 「就是我哒！身负社团信赖与人民群众崇拜于一身的男人！」太宰治叉腰笑起来，「没想到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问为什么的话——」 五条悟捏着下颌, 抬眼从上到下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太宰治：「——诶？」 中岛敦从地上站起来, 已经二十岁的他不再是以前只靠直觉的新人了。仔细想来的话, 地上这个白头髮的傢伙的确有些蹊跷。 他出现在这里, 可能是在暴雨加狂风的天气里出门, 一时不慎跌进河里, 碰巧被他们撞见, 这点没什么问题, 但…… 第88页 或许因为异能是「虎」的原因, 中岛敦的感官一定程度上和野兽有些接近，没有了暴雨影响，尽管这人在水里泡了挺长时间，但是他还是能够嗅到一点——隐藏在浓重水腥味里的血气。 这傢伙之前做了什么？ 他站在太宰治身前，面向五条悟，暗中提高了警惕。 「不需要这么看着我啦，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坏人。」白髮的青年收回视线，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他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髮丝还滴着水，湿漉漉的头髮黏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像只湿透的白色大猫，无害极了。 中岛敦一直盯着他，发现他身上可以说是破绽百出，甚至连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这反而更加可疑。 「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中岛敦。」 「那就是敦了。敦，带我去买几件衣服吧！」 「诶？！为什么？呃、去买衣服？」 「因为我的衣服都湿透了，而且脏兮兮的。」五条悟抬起胳膊，向他示意了一下袖子后面灰扑扑的泥。 河岸边是光秃秃的土地，下雨之后变成了泥地，刚才他在上面平躺过，所以背后都沾到了。 ……头髮也是。 自动的无下限术式也有缺点，在没有危害性的东西接近自己的时候，它是不会被触发的。就像他晚上要睡觉了，躺到床上，术式当然不会把他和被单隔开。 中岛敦：「但是——」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钱。」五条悟理直气壮。 中岛敦：…… 第一次遇见这么……难以言喻的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自己信赖的前辈。 太宰治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笑眯眯开口，「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是五条悟哦。」 「那五条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河里？」 黑髮鸢眼的青年逆着光看过来，傍晚的夕阳在他脸廓镀上一层暖色的橙。 五条悟合理地联想起了中原中也，但是面上不显。他嘆了口气，轻描淡写信口胡编：「其实是有几个奇怪的傢伙想抓我，不过中途被找到机会跳河跑掉了。但是钱包和手机都没有，而且我家在东京，所以……」 中岛敦：「遇到绑架了吗，这种事应该报警才对啊？」 五条悟摊手，「这恐怕不行，「异能者」的事应该不归他们管吧？」 「……绑架你的人是异能者？」 「对啊对啊，超~恐怖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中岛敦有点头疼，但是如果的确像五条悟说的那样，有绑架普通人的异能者出现在横滨，那他们武装侦探社是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可……这傢伙说的是真是假？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作为正义的武装侦探社，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太宰先生？」 「而且五条君遇到的事可能和我们今天的委託有关哦，喏。」太宰治晃了晃手机，从里面滴出一滩水。 中岛敦还没看清上面的字，手机屏幕闪了两下，彻底黑掉了。 「……」 他默默拿出自己的，按了几下也没有反应。然后想起来，太宰治的手机似乎是防水型，但是他的不是。——何况就算防水也经不住雨淋之后又泡水。 太宰治放起手机，无辜地耸了耸肩。 「总之，先带五条君回侦探社吧。事情应该需要他的协助。」 「协助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啦。」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五条悟没有半分心虚的样子，甚至提出要求，「我这么配合，换件衣服不过分吧？」 「可以哦。我先回社里告诉国木田君一下，敦君，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啦。」 中岛敦：「诶？！」 —— 「中也先生，你要不要……试一下这件？」 樋口一叶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 他们现在在一家服装专卖店里，中原中也挑选的大都是正装。而樋口一叶手里拿的是一件休闲外套。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不会对上司的穿着指手画脚的，但是现在中原中也又不是她的上司，所以金髮的女性笑了笑，「不工作的时候，还是穿一些宽松的款式更加舒适吧？」 「啊。」如果他真的是死后突然从墓里爬出来，中原中也应该会犹豫一下，毕竟西装穿了近十年，早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他在之前穿上福利院给的衣服时也别扭了一段时间。 他将手里的外套搭在架上，伸手去接，却突然停了一下。 「……中也先生？」 「没事。」 他瞥了一眼店外面的街道，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 应该只是看错了，怎么想五条悟那傢伙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果然还是很在意。 啧。 第50章 第五十回 港口黑手党身为有营业执照的正规组织, 公司里一般会组织年会，年终奖金当然也有。而圣诞节虽然也有聚会，但只是小范围的进行。 当然, 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工作』需要做。 森鸥外得知中原中也的事后, 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里进行了交流, 为了以防万一, 游击队队长、现「双黑」之一的芥川龙之介在旁护卫。 第89页 中原中也来之前思考过，最后决定还是不提另一个世界的事。毕竟他不会在这边呆太长时间，何况就算说了，也只是相当于浪费时间讲了个故事而已。 世界又不是能随随便便就穿越的。 告知首领自己的的确确还是尸体之后，中原中也说：「我无法使用异能。」 「我明白了。」森鸥外没有表现出意外，甚至早有猜猜。 「异能」这种东西是与生命挂钩的。之前的一次事件中, 太宰治被刺伤, 「人间失格」在他濒死、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失去了作用。 之所以这傢伙还活着……是因为在他彻底脑死亡之前有几秒钟的时间差, 与谢野晶子才把这个祸害救了回来。虽然本人并不领情。 所以，一具尸体不能使用异能才是正常。 虽然中原中也失去了原有战斗力，但是他为港口黑手党兢兢业业工作近十年, 最后甚至可以说是用一己之力拯救了横滨。森鸥外当然不可能让他去露宿街头。 而身为五大干部之一, 中原中也生前的资产并不少, 不过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恋人，所以死后被充公了, 也就是在组织这里。 森鸥外还算比较贴心，将刚准备好的中原中也以前最常住的一处房子的钥匙、以及一张黑卡交给了他。 然后询问他之后的打算。 考虑到中原中也以前的工作狂人设，森鸥外是想给他安排一点工作的, 但近来组织没有什么大事, 而且他和这个时间有着两年的时间断层, 文书工作一时半会无法上手，和之前一样把出差扩张组织势力这种任务交给他也不现实。所以一时间其实没有什么能给中原中也做的事。 不过他也不再是以前的社畜了。 面对森鸥外的询问，中原中也露出笑容，「组织应该不至于艰难到要压榨一个死人的劳动力吧？」 「我会好好珍惜难得的假期的。——说起来，我放在酒窖里的红酒还好吗？」 森鸥外答：「都在原来的地方，你的车也是。」 组织也不至于把干部的遗物拿来用或者卖掉。 接着就是圣诞节的聚会。 中原中也见到了尾崎红叶。 此刻面对这位教导自己的女性，说心情平静那必然是假的。中原中也轻咳一声，像以前一样打了声招唿，「红叶大姐。」 —— 「敦，你知道中原中也吗？」 面对五条悟冷不丁的询问，二十岁的成熟大人中岛敦分毫不乱，「知道。」 他对五这傢伙报以怀疑的态度——这并非直觉，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只会凭感觉行动的直觉系了，他认为面前这个『无辜受害的普通人』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而且他隐约觉得，对方尽管满身的破绽，但他此刻出手的话，或许会失败。 话是如此，中岛敦却不至于为了一个感觉去跟五条悟现场打一架，所以他只是默默在戒备着而已。 最近的横滨虽然风平浪静，但他可还没忘记之前麻烦人物接二连三出现的那段时间。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叫五条悟的不会是下一个。 「不要这么紧张啦，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五条悟撇了下嘴，目光回到前面的路上，忽然眼睛一亮，「喂喂，敦，那边的那个是什么啊！」 「什么？」中岛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这个就是「妖怪」吧。」 那是一个很像乌龟的生物，背上有壳，嘴巴像鸟喙，四肢像青蛙皮肤，皮肤是绿色的，还有绿色的头髮，不过它好像有点秃顶，但是细看就会发现那是倒扣的碟子，它正在以直立的方式缓慢地向河的方向走去。五条悟回忆了一下，「「河童」？」 「你能看到我？」 「你能看到妖怪？」 河童和中岛敦同时开口。 「是哦。虽然有听……说起过，不过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和咒灵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啊。」他戳了戳河童头顶的碟子，又伸手去捏它的绿色头髮，「你的名字就叫河童吗？性别呢？有雌性和雄性的划分吗？」 河童没察觉到他的恶意，在横滨这种大城市里也很少见到妖怪，所以它对和别的生物的交流还是很感兴趣的，五条悟对它动手动脚也没有生气，「名字是不能说的，河童的性别……就是河童。」 「哦哦！这个我知道，「名字是最短的咒」，是这么说的吧？」 他与河童交流的很高兴，但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高挑的男人蹲在路上，欢快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动手动脚，然后自言自语—— 已经有路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了。 中岛敦：…… 他只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警惕起来的自己像个傻瓜。 这傢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从出现开始，他身上就处处充满了矛盾点。突然转变的态度、感知里与表现不相符的实力、分不清真假的说辞，还有现在。 ——「虽然有听……说起过，不过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 虽然中岛敦看不见妖怪，但他是知道妖怪和除妖师的存在的，这个世界的妖怪并不少。对方看上去至少已经二十岁了，既然有着能看到妖怪的天赋，没道理这二十年里从没遇到过。 还有那个可疑的停顿。 『咒灵』又是什么？ 中岛敦摇了摇头，不再勉强自己的脑子。这些既然他能注意到，没道理太宰先生不知道，既然他让自己先把人带回侦探社，自己就先照做就好。 第90页 「五条先生，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抓紧一下时间。」 「嗨嗨。那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哦，小河童~」 河童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只剩下半个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 下次……吗？ 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太阳完全落下了, 月光暗淡，抬眸却能看到夜空下若有似无的云雾，繁星时隐时现。 夜风缓缓。 电梯带着两人升到三楼。 「太——宰——！」 一声怒吼划破寂静夜空, 这几乎是武装侦探社每日必备节目, 但此刻有其他人在场, 中岛敦干咳了一声, 想说点什么为社里稍微挽回一下形象。 「呜哇。」五条悟感嘆了一声，眼睛在昏暗的楼道里微微发亮，中岛敦感觉他像个第一次来城里的乡下人，但问题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你们社长在么？」 『咚』！ 门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中岛敦一顿，见五条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稍微松了口气, 「社长先生不在，但是前辈们都很可靠, 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放心地拜託他们。」 然后他推开了门。 里面不出意外的，太宰治正像破布一样被国木田独步揪着领子晃来晃去, 谷崎兄妹黏在一起, 江户川乱步吃着零食, 其他人暂时不见踪影。 被太宰治气到面目狰狞的国木田独步歪头看向门口，他缓了口气, 丢开手里的『破布』，「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慢？」 「呃……去买衣服了。」还洗了个澡。 当然, 都是五条悟干的。他只是没能坚定住自己, 被那傢伙给带偏了…… 「哈？」 国木田独步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确定还是他出去时的那套，然后看向了正好奇打量着屋内的五条悟。 「太宰先生回来之后没有说过吗？」他去买衣服这件事……花的还是自己的工资。 「忘了。你有说过吗，太宰？」 太宰治就歪倒在地上的姿势点了点头，「说过了呢。」 「那这位就是逃出来的受害者，五条先生了吧。」国木田独步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我是国木田独步，刚才让你见笑了。」 五条悟弯起眼睛，「没事哦，不如说我觉得很有趣。」 这傢伙说话给人一种轻佻感。国木田独步拿起自己放在旁边桌上的笔记本，向五条悟示意了一下，「请坐。」 ……和太宰治似乎有点微妙的相似。 中岛敦自觉地端来两杯热茶。 「吶，独步，给我介绍一下那边的三个人吧，他们叫什么？」结果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受害者』先出声了。 国木田独步：…… ……自来熟吗？ 他都想不起来上次有人叫他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诡异的感觉。 尽管如此，对方的要求其实无伤大雅，他暂时放下问题，一一介绍了一下。 「诶~侦探先生也在啊！」五条悟又露出了惊嘆一般的表情。 国木田独步感到了和中岛敦一样都心情。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总觉得……有种用力过勐。 简单来讲就是—— 虽然他知道江户川先生很出名，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江户川乱步放下零食，抬头去看五条悟，后者微笑了一下，「国木田，不用在这傢伙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愧是侦探，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国木田独步：「什么？」 「我是骗你们的啦。」五条悟直言，「没有被绑架，也不是受害者，其实只是随口说的……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国木田独步勐地合上刚打开的笔记本，回头去看太宰治。 后者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懒散地撑着脸，「那种一听就是刚编出来的假话，当然不会有人信啦。」 国木田独步：…… 「这种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太宰治回来说的是『他们遇到了和这次事件有关的受害者』，其它的一个字也没提。 太宰治望天：「啊啦，我没有说吗？是不是你自己又忘了？」 咔嚓。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桌上遗落的两截断掉的钢笔，又看了看国木田独步满是杀气的背影，视线最终定格在太宰治『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脸上。 莫名地感觉有点讨厌。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来这里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另一个世界的「文豪」先生们是什么样子。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按照这个进度，他在这边估计呆不了几天，趁这个机会当然要去见一下以前的中原中也了。 他不久前刚在买衣服的时候看到过，现在人应该还在这座城市里，但是过了今晚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再想见到人他还要偷渡出国。 收回目光，五条悟刚好瞥到了桌上的茶杯。 唔……来到这边之后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吃过，也没有补充水分。 确实应该口渴了。五条悟抿了口温度刚好的茶水。他放下茶杯，然后站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哦。」 告辞的话还未出口，他侧过脸，目光看向窗边桌子后面的江户川乱步，「诶？侦探先生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港口黑手党，去找炫酷帽子君，乱步大人说的没错吧？」 第91页 「酷炫帽子君？」五条悟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还挺贴切。」 可不就是又酷炫又喜欢戴着帽子嘛。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才不是猜，这种事乱步大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酷炫帽子君指的是……」中岛敦忍不住开口，那个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 谷崎润一郎接话：「是中也先生吧？」 谷崎直美：「五条先生要去那里找中也先生？」 先不说一个人去港口黑手党这种事有多危险，关键是要怎么找一个死去的人？还是说去找他的坟墓？ 「你找中原中也做什么？」 那边教训太宰治的国木田独步停下了手中的暴行，开口询问。 「嗯？去找那傢伙啊——」太宰治也有些意外，他之所以让中岛敦把人带回来就是觉得五条悟比较可疑，还以为又是之前那些傢伙的一丘之貉呢，没想到是……？ 五条悟暂时没兴趣回復他们，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江户川乱步身上，「为什么说『不要去比较好』呢？」 「你想做什么乱步大人没兴趣管，但是你去了的话会给帽子君添麻烦。乱步大人只是看在帽子君的份上告诉你一下。」江户川乱步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翠绿的瞳孔注视着五条悟，竖起食指。 「一个提示，错误的前提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你这么说我完全不懂啊。」五条悟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托着脸和他对视，「再确切一点啦。」 「才~不~要。」 两年前的那场战争并非是某个组织自身的事，它关系着整个横滨，也包括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入狱，尽管他有着单向联繫外界的方法，但这次事件毕竟参与的势力众多，变量数不胜数，他们不可能完全依靠太宰治的单方面指示。江户川乱步也参与了那次扭转整个战局的计策制定。 为此牺牲的中原中也，所有知情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的都对他有着感激之情（或许太宰治例外），而江户川乱步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份愧疚。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原中也算是他亲手送到死神手里的。 所以他对给了中原中也新生命的另一个世界颇为感谢，但这显然并不包括从那个世界来的五条悟。 江户川乱步对他做了个鬼脸。 五条悟可受不了这个，他松开托脸的手，回了一个更具有嘲讽性的鬼脸。瞳孔上翻，舌头吐地老长，以至于说话有些含煳。 「那换个问题，不去的话我能见到中也吗？——在我离开之前。」 「略略略——」食指放到嘴里撑开，吐着舌头，江户川乱步翻着比他标准的白眼，「如果你听我的话，可以。」 侦探社的其他几人无言看着他们两个对峙半晌，最后江户川乱步先一步放弃。 「……乱步大人累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时隔多年, 重回本以为再也无缘的故地，重逢故人。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先一步打开门，中原中也脚步不停, 室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在此处驻足, 连带着聚会散场残留的余温，一齐从他周身剥离。 今年的气候异常，但冬季终归是冬季，空气还带着雨后的潮湿, 那是一种渗透皮肤的冷。 街道周边大楼霓虹灯明亮多彩, 夜幕却只镶着零星几点亮光，稀稀落落。中原中也拒绝了下属开车送他回去公寓的意图。 距离并不远, 步行也只需要三四十分钟，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想马上就进到封闭的空间里……就这么走回去，沿路看一看这个熟悉城市夜幕下的风景吧。 中原中也感受着和自己体温相近的夜风, 圣诞节的装饰随处可见，人群熙熙攘攘, 欢乐的声音传入耳中。 说起来……他和那几个傢伙有约定过, 圣诞节要举行party, 进行蛋糕大战来着。 失去了灵魂, 那边的那个身体不会当场变成植物人吧？ 他那时就站在五条悟面前, 应该会接住他的, 不至于摔倒在地上。不过等他回去之后, 估计赶不上圣诞节。 再找时间吧。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边？ 赭发青年慢慢压低帽檐，阴影下钴蓝的眼眸淡淡瞥了一眼侧后方。 他此时身上时很普通的休闲装, 发顶戴的也不再是偏正式的礼帽, 在这个人人结伴的日子孤身一人, 再加上夜里的灯光到底比白天要差一些, 或许让那群人误以为他是什么好欺负的傢伙了。 毕竟是富饶的港口城市，繁华与混乱在这里呈现矛盾而统一的景象，『走私犯』、『人贩』这种存在，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船上的蚁虫一样根除不尽。 不过比起十年前在先代首领暴政下混乱不堪的横滨，至少现在他们已经不敢在明面出现了。 他脚尖一转，像是要抄小路回家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向街边的小巷。 虽然不管杀掉多少都会源源不断冒出来，但这可不是能用做放过他们的原因。好好躲在阴沟里的那群老鼠他不管，这几个找到他头上的渣滓，中原中也却不会当做没看见。 况且他此刻心情不怎么美妙，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解压游戏—— 盯上他的几个人没有怀疑，或者说，他们不觉得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力气的小矮个能翻出什么水花。 第92页 随着往巷中逐渐深入，人群的喧闹逐渐远去，街道灯火的余光勉强提供了一点视野。 嗒、嗒…… 规律的脚步声在狭长的空间迴荡，悉悉索索的鬼祟声音夹杂其中。 中原中也停下，转身就看到了几个成半包围形式的人，几人愣了一下，怕他跑走，很快将他完全包围起来。 「你……」 领头的人突然卡住，他是想按照惯例吓唬吓唬的，以往目标被他们围住，一般都会慌慌张张试图逃跑，知道跑不掉的，也会开口求饶，或者勉强撑住冷静的表情，虚张声势。 他觉得这些傢伙的反应很有趣，为了看到他们更加害怕、惊恐的表情，他会说一些像是二流小说里台词一样的恐吓。也就是猫逗老鼠一样，会给他带来难得的快乐。 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少年，他的反应……他没有反应。 月亮从云后面冒了半个头，借着这点光，头领看清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彻底将心中的一丝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头领和其他人的唿吸粗重起来，「——发财了。」 之前看背影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个中上货色，没想到脸长的这么好。这一票，恐怕能顶得上他们之前一年的收成了。 头领眉头一松，眼中蔓上喜意，他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先不要着急，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吸了一口。 ——长了这么一张脸，以后估计就是送给大人物的命，在这之前，他想看看这张脸上布满恐惧的样子，想必能成为他日后时不时就会拿出来回忆的珍藏。 陷入想像的头领没注意到，面前青年的脸上逐渐染上了不耐烦。 中原中也见过的人渣也不算少了，他没什么心情去了解渣滓的想法，手随意地插到口袋里，略略弓腰，下一秒头领噁心的脑壳就能和他的脚底亲密接触。 「你们在做什么。」 中原中也顿住，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对方背对着光源，只能借着轮廓分辨出他年纪不大，身形略显削瘦，头髮是浅棕色。和他的声音一样，给人一种温暖而柔和的感觉。 并不像能打的样子。 几个肌肉发达的壮汉显然也是这么觉得，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喂，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 中原中也从侧面踹了他一脚。 『砰！！』 「咕唔……」 人体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大声响，在场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双手抄兜的赭发青年还屈着一条腿，髮丝随着气流扬起柔软的弧度，又缓缓落下。清透的，仿佛冰封下贝尔加湖一般的眼眸，在暗影中微微反射着并不明亮的光，凛冽如刀锋。 他没有再看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淡淡开口，「那傢伙说的没错，别多管闲事。赶紧离开这里。」 人贩们：…… 「不速之客」：…… 就算他没了异能，教训这几只杂鱼也不过是动动脚的事罢了。本身中原中也就不像芥川龙之介一样依赖异能，体术大师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话音刚落，第二个受害者已经躺在了头领旁边，那群壮汉才如梦初醒。 不存在同伴意识的他们甚至没有想过一起围殴的可能性，拔腿就跑。 中原中也轻松追上，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三个。 仅剩的一只漏网之鱼已经跑到之前出现的年轻人面前，他深知自己很快也会被赶上，然后落得和同伴一样的下场。于是便起了抓人质的念头。 「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不然别怪我对这小子呃啊——！」 一米八的壮汉，被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年轻人轻松握住了手腕，年轻人旋身来到他身后，一脚踢弯他的膝盖，同时手抓着他的胳膊贴在后背，用力上拉。 壮汉顿时汗如雨下。 年轻人对着稍慢一步的中原中也露出微笑，「我没事的。」 中原中也点了下头，开口示意他先放手。 然后一脚踢晕了最后一个杂鱼。 如果不是有人在场，他会直接踹断脖子，而不是只是让他们晕过去这么简单。被这群傢伙祸害的人和家庭不计其数，何况他怎么说也是黑手党出身，不会有怜悯的必要。 中原中也想了一下，「报警吧。就说他们贩卖人口，让那群傢伙认真查查。」 交给军警……啧。 他对那些人可没什么好感，不过手段还是比较认可的。落到他们手里，也不比失去性命好多少。 说完，他没再注意年轻人，抬步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忽然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青年下意识伸手接住。 伴随着一声悽厉的吶喊：「喵——！」 手里的『东西』扭来扭去，中原中也没有抓住，被它在手臂上借力，一蹬腿跳到了身后。 他听到后面的年轻人无奈的声音，「猫咪老师……」 猫咪……吗？ 说实话，这份量有点过于沉了。 而且…… 青年回身，那只『猫咪』却先他一步开口，「你是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 哈。 怒气值到帐的前一秒，名叫夏目贵志的年轻人立刻捂住炸毛猫咪的嘴，「非常对不起！猫咪老师——」 第93页 说好的不可以在普通人前讲人话呢？ 猫咪挣脱他的手，「唔唔！夏目，这傢伙显然不是活人啊。」 「——他身上有「荒霸吐」的味道。」 —— 时代发展，信仰落没，逐渐失去信徒的神明早已经大不如从前。 到了现在，高天原的八百万神明不存万一，「荒霸吐」虽与其它神明性质不同，到底也没有躲过逐渐衰弱的命运。 而在几十年前，胆大包天的人类试图掌控神明之力，他们选择了力量相对存留比较多的荒霸吐。 神力与人力，也就是人类称为异能力的力量混合、相互吞噬，变成了存在于两方之间、「污浊」的存在，然后被灌入了人类体内。 至于祂本身的意识，已经在那数不清次数的实验中磨灭，只剩下了一点本能——当然，这点妖怪们是不知道的，它们只知道，荒神的力量在这之后增强了，回到了当年巅峰的实力。 也就是说，尽管意识磨灭了，「荒霸吐」的存在也还是能被感知到的。但就在两年前，夏目贵志还在高中，远在八原的斑发现，那个戎神，仅凭余威就能震慑住妖怪的存在，祂的气息完全地消失了。 妖怪们安分了几天，待确认了那尊杀神真的彻底消失之后，它们就逐渐地开始放肆了。 能看见妖怪的夏目贵志处境比之前更加危险，至少仅靠原本的逃跑技能已经不够了，斑虽然强大，可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所以——他去学习了格斗术，也向名取周一请教了一些使用灵力的方法。 于是在这两年里，他逐渐成长为了妖怪们闻风丧胆的（传闻中）新一代杀神。 但是，此刻。 尽管并不纯粹，但斑在眼前这傢伙身体中察觉到了「荒霸吐」的神力。 「你是祂的神眷？不……不是这么简单。」斑在夏目贵志的怀里挺直身体，毛茸茸的脸上满是严肃。 这傢伙……或许就是那个承受了神力和人力的容器，可既然他在这，为什么荒霸吐会在两年前消失？ 而且，对方身体的状态也非常诡异——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哈？」 月色黯淡，幽暗的小巷中，醒来的头领趁着没人注意，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向深处移动。 他还不想死，攒的钱没花完，女人也没玩够，怎么能栽到这里。 暗暗啐了一口，头领脸上满是阴狠。他记住那小子的脸了，早晚一天—— 『嘭！！』 脑中将中原中也暴揍的妄想还没开始播放，巨力袭来，头领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继续，你刚才说什么？」中原中也收回踹飞壮汉的脚，没给那边被砸晕的头领一点余光，他背着光，眼眸倒映着招财猫的身影，「——荒霸吐？」 他并没有要恐吓眼前一人一猫，或者说是妖怪的打算，他只是纯粹的心情不太好而已。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放松脸部肌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抱歉，我没有恶意。」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妖怪里除了一直窝在一个地方的小妖，几乎没有多少不知道的。于是斑就着被夏目抱在怀里的姿势，严肃又深沉地给他讲述荒霸吐的故事。 最后他询问，「你就是祂的「容器」吧？」 「嘛……这么说也没错。」中原中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所谓的荒霸吐还真的是「荒霸吐」，他以为这就是那群实验员中二起的一个名字呢，可既然他是真的「神明」的容器，「为什么我之前从没有见过妖怪？」 身为黑手党干部的他是知道妖怪的存在的，但在他活着的时候却从没见过，他还以为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来着。 斑白了他一眼，「你身上有那傢伙的气息，妖怪隔着半个城市就感觉到了。两年之前横滨一直是被称作禁地的。」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点点头。 「轮到我问你了。」斑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情况？」 猫咪模样的妖怪沉默了一下，「你应该已经是个死人才对。」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属于祂的神力，正是这份力量让你的身体维持着这种奇怪的状况。但比起两年前的全盛，你现在身体里的这点还不如一个大妖怪。」 「按理说，你成为了祂的「容器」，祂就已经不再依靠信仰维持存在，而是和你成为了绑定的状态，只要你的灵魂还在，「荒霸吐」就不可能消失。但是……」 「——祂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可以确定。」 祂在另一个世界。 中原中也在心中回答。 「可恶。」斑四肢在空气中刨动，语气颇为烦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快问问那傢伙啊！」 夏目贵志无奈道，「不要乱动，会掉下去的。」 「问？」 斑安分下来。闻言疑惑道：「你没跟祂交流过？」 既然都是一体了，交流不是最基本的功能吗？ 何止。中原中也活了这么多年，他甚至没有感知到自己身体里有过另一个意识。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脑内问了一句：『荒霸吐，能听到么？』 【我在……】 中原中也：！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在……】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我在…… 第94页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那傢伙的智力水平不是能够交流的程度。」 斑愣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笑够了，又问：「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 中原中也点头。 斑没觉得可惜，反正那傢伙已经消失两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回来也没多大用处。反倒是另一件事—— 「喂，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帮我个忙不过分吧？」 「什么？」 「你应该有察觉到那几个傢伙身上的妖力吧，我跟夏目就是来找他们背后的妖怪的——你帮我们解决掉。」 他们也是暗中跟着这几个傢伙，才注意到中原中也被堵在巷子里的。 中原中也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保持着沉默的夏目贵志露出了不贊同的眼神，「猫咪老师，你说过那个妖怪吃了很多人，让……这位先生去太危险了。」 「啰嗦，夏目，这傢伙可比你的三脚猫功夫强多了！」 「没关系。」本人也摇了摇头，「猫咪君告诉我的情报对我很有用，那只妖怪就交给我吧。」 猫咪君『哼』了一声，「本大爷的名字是斑。」 「中原中也。」 夏目并不放心，「可是猫咪老师刚才说，『中原先生身体中的力量还不如一个大妖怪』。我们要对付的就是大妖怪吧？」还是吃了很多人和妖怪的那种。 确实这么说过的斑：…… 「我只是说神力！他的身板可比你强多了！」 他本来就主张让夏目不管这件事，但是后者的性格他也知道，让夏目不去管陷入危机的傢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不情不愿跟着来，半路碰上了中原中也，终于看到了甩锅的希望—— 不过现在看来，这份希望可能会因为他之前一句嘲讽而破灭掉。 中原中也：「你还是大学生吧？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不回去么？」 「没关系的，我在校外居住。而且已经放假了。」 12月23日开始，一共两周的寒假，他没有立刻回家也是为了这次的事。 「好了好了，我们跟着一起去还不行嘛！」斑妥协了，「你第一个上，解决不了我再出手。」 后半句是对中原中也说的。 「不会有那种机会的。」他这么回答，不过并没有拒绝他们跟着。他还有一些问题想问。 「但是。」夏目贵志忽然想起来，「那几个人都晕过去了，我们还需要另外找线索……」 「不用这么麻烦。」中原中也偏了一下脖子，迈步往那群人躺尸的地方走去。 「——如果接受不了，你就先去外面的街上，夏目。」 赭发青年来到那个头领脑袋上方站定，抬脚—— 「喂，醒醒。」 头领是被脸部的剧痛唤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张被他铭刻在心里的脸，顿时生无可恋。 中原中也：「醒了？现在跟我说一下，你们今天去过哪。」 「哈？你想得——」 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青年冰冷的瞳孔静静注视着他，晃若实质的杀气让他如同置身尸山血海。 头脑仿佛被冻结成冰，直到中原中也减轻压力，他才恍然般冷汗涔涔，感受到了惊惧和后怕。 回答。回答—— 鼻樑骨是不是歪了？胸口肋骨又断掉了几根？不知道，总之很痛。虽然很痛……可比起痛感，他更害怕刚才被杀气锁定的感觉。 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是恐惧死亡。 「我说、我说——！！」 「啧。」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审讯经验不多，他还以为都是红叶大姐那里的难度呢。中原中也盯着他，「不需要这么大声。说吧。」 不过这样的话，刚好也没有什么血腥场面。 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尽管中原中也之前隐约有种见到五条悟的错觉, 但他没想过这个『错觉』并不是错觉。 白髮的咒术师没有穿那身黑色制服，短款上衣外套的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圆领打底衫, 锁骨清晰可见。 他缓缓垂下抬起的手，铺天盖地的血肉落下，却没沾染他分毫, 那双染上夜色的浅淡眼眸望过来——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中原中也听到他略带轻佻的声音。 脸侧传来温热的触感, 五条悟出现在他面前，笑容暧昧而柔和，伸手轻轻抹去他脸上沾到的血迹。 「——初次见面, 我是五条悟, 叫我『悟』就好。」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头领将他一天的行程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去了很多地方，毕竟要『进货』。 中原中也确定他没这个胆量说谎之后，一脚踢晕了他, 然后说出决定，「先去他『出货』的地方。」 就算妖怪不在，他也要端了那里。 夏目贵志表示同意。 中原中也又开口：「报警之后我们出发。」 死人下葬没带手机, 森鸥外倒是贴心准备了一块, 但是直接送到公寓里去了。 不过他们运气不错, 来到不见人迹的郊区，还没到海边废弃的仓库那边, 中原中也感应到了忽然出现的奇怪气息。 这大概就是「妖气」。 空气中似乎瀰漫着鲜血的味道。 斑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看不出区别, 他说：「那傢伙在『进食』。还是大量的。」 第95页 按理说, 如果有大妖怪在横滨, 还时不时出来吃人的话, 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因为它在利用人类的血肉提升力量的时候, 不可能完全隐藏住气息。 但事实就是他没发现。一直到看见身上带着妖力痕迹的人类时, 他才注意到了那份力量中带着的令妖都心惊的血腥气。 能达到这种浓度，这个妖怪就算只靠磕人头，它也已经是大妖怪的程度了。所以他才不希望夏目贵志前去冒险。但是谁让现在的夏目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向名气周一请教过的的夏目贵志不再像原来那么好骗了，他也能分辨出妖气。 妖怪这种存在严格来讲是天地间的事物有了『灵』，它可以吸收自然中的灵力成为大妖，如果获得了足够多的信仰，它就是「神明」。 而如果它残害了其它生命——这是个快速提升力量的捷径，但危险总是和机遇相伴，这种办法用的越多，它就会越发陷入疯狂，最后变成只会杀戮的存在。 「进食？」 斑回答：「就是吃人。」 吃人。吃的是什么人？ 那里有的可不仅是从事那种行业的人渣，还有他们带回来的无辜受害者。 中原中也眉心微蹙，和夏目贵志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 妖怪原本没有名字。 它诞生在蔚蓝的汪洋中，居住在静谧的海底。 它喜欢抬头时，阳光穿过剔透海水，变成闪亮光束的景色，也喜欢海底友好的动物们，最喜欢和一头半大的虎鲸一起到处遨游。 从其它的妖怪口中得知了『朋友』的词彙之后，它和虎鲸成为了朋友。 直到它们遇到了一艘船。 虎鲸好奇地凑过去，船上的人类很快发现了它，或许是以为它想要掀翻他们船，又或者单纯的为了乐趣，总之，他们杀了它，将它还幼小的尸体挂在甲板上晒太阳。 朋友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天空，因为无法被看见而活下来的妖怪扒在栏杆旁边，听到了人类爽朗的笑声。 妖怪讨厌人类，他们杀了它的朋友。但它太弱了，什么也做不了。 它不久后重新回到了海底，自己诞生的地方。 后来，无数艘轮船在他头顶的海面来来去去，剔透的海水一天天变得混浊，漂浮着奇奇怪怪的人类垃圾。 它躺在海床上，什么也看不到。 妖怪开始憎恨人类。 它在某一天，吃掉了一个溺水的船员，获得了力量。 随着吃的人越来越多，妖怪的力量也越发强大了，它还给自己起了名字，「海艮」。 海艮击沉了从自己头顶经过的每一艘船，渐渐这里变成了着名的死亡海域，人类不再涉足，混浊的海洋恢復了以往的静寂与美丽。 但这远远不够，人类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污染着它的家。所以海艮决心毁灭人类，这样的话，它就可以放心的交的朋友，在剔透的海洋中恣意遨游。 它很聪明，它知道人类中有着很多强者，至少现在的自己无法战胜。它在长期的观察之后，选择驻扎在港口附近，专门对某些人类口中的「坏人」下手。他们本身就身处人类的灰色地带，不管失踪多少，也不会引起人类的注意。 不久前，它来到了横滨。 海艮渐渐变得强大起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目标的后半部分渐渐淡去了，它的脑海中只留下了「吃掉人类」、「变强」这样的想法。 而随着力量的增长，以及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被人类注意到，它的行为也逐渐放肆。 这天，它准备吃掉一个月前做下标记的某个「人贩组织」，他们拐卖的几个孩子里有一个拥有灵力，尽管并不强大，但海艮不想放过。他们准备在后半夜把『货物』运走，所以海艮出手了。 很快，他在它的感知范围里出现了一个如同黑夜里的灯泡一样的存在，那种灵力的强度，比那个孩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像饿了三天的人面前出现的香气四溢的粥一样，那样的存在，对于海艮这种靠吃人成长到现在的妖怪而言，无异于一道令人发疯的美食。 决定了，就是今天吧，它要将这座城市的人类全部变成自己的养料，然后再把全世界的人类变成养料。但在此之前，它首先要…… ——吃掉他！ 「夏目！」 招财猫模样的妖怪化身本体，顾不得多说，他张口咬住两个人的衣服，带着他们飞到了天空。 『嘭！！』 紫红色透着血色纹路的触手几乎蹭着他的爪子略过，强大的力量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坑洞，斑倒抽一口气，「嘶——」 「这傢伙……之前那是伪装，它的本体一直藏在海里！」 妖力瞬间拔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海岸，黯淡月光之下，隐约有庞然大物自海中缓缓升起。 海水自那上面奔流而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起雾了。或许也不是雾。 夜空中云层拨散，皎洁月光洒落，被染成了鲜血的暗红。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已经到了令人唿吸不畅的地步。 一击未中的触手缓缓蠕动，中原中也注意到那上面密密麻麻刻画的纹路竟然是一个个眼睛，还算明亮的月光下，那些眼睛仿佛有着灵动的光泽，直勾勾盯着他们，真实到有些噁心。 第96页 侥倖活下来的人贩连滚带爬四处奔逃。 妖怪的本体开始向着陆地的方向移动。黑沉沉的海水随着它的动作掀起波涛巨浪，连地面也跟着颤抖。 以海水与陆地为分界线，海那边的『雾气』在此停滞，以中原中也良好的夜视能力，他的视线穿透朦胧的血雾——妖怪周围的海面、那些翻涌的巨浪，根本不是海水，那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手在涌动。直觉告诉他，如果让这傢伙上岸，绝对会很麻烦。 随着潮水的涨落，血色的月光恍若在流动一般，虎视眈眈想要穿过海与岸的分割线。 斑在半空暂时悬停，「夏目，这傢伙不是你能对付的。——你也不是对手，小矮个。」 它的力量，几乎比自己全盛的时候还要强一点。 ……到底吃了多少人才能有这种程度的血腥气？这种就连他也是头一次见。如果是高天原还在的时候，那些神明早就组团来干掉它了，怎么可能任由它成长的这种地步。 「哈？」小矮个·中原中也挑起笑容，带着些许恼怒，「这么说你怕了吗，肥猫？」 斑炸毛，「我才没怕！区区海虫子而已！如果不是有封印，我动动手就能干掉这种杂鱼！」 「那就是现在打不过了。」中原中也瞭然。 夏目贵志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浓郁的、满是血气的妖力，这种实力的确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但，「不能不管那些普通人。」 刚才逃跑的大多是『商贩』，被绑来的受害者行动不方便，很大可能还在里面。 在交谈的短短时间中，又有触手接二连三袭来。妖怪本体也很快就要上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胖猫，尽量靠近那边第四个仓库。」那里是存放『货物』的地方。中原中也抓住斑背上的毛髮，做出准备跳跃的姿势，他看向夏目，「这只妖怪交给除妖师，特务科的那群傢伙有那方面的关系，这里的情况他们不会注意不到。我们救下普通人就立刻逃，如果来不及，妖怪上岸的时候也要逃。」 赭发青年此刻展露的领导气势下意识令人信服，夏目贵志面容严肃地点头，「我明白了。」 「喂！那副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是什么，本大爷又不是你的小弟。」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灵活躲开触手的围攻，靠近货柜的同时，降到可以让两人跃下的高度。 即使在这两年中解决了数不清的妖怪事件，这种惨状，夏目贵志也是第一次见到。 地面上有着细长的蛇类爬行一样的痕迹，还有深浅不一的脚印，不难想像那是触手追捕人类时留下的，在脚印戛然而止的地方，鲜血、骨渣、肉块，看不出原本形状的东西散落在那里，沿途还有疑似咀嚼时漏下来的碎肉，几乎满地都是。 夏目贵志将灵力汇集在手部，一拳将袭来的几根触手轻易打碎，颜色诡异的液体顿时流了一地，腥臭的气味直冲沖地往鼻子里钻。 场面的确有些超过常人的承受力。 他脸色发白，控制不住地干呕几下。 可能是因为不再是活人的原因，中原中也反而没有遭到多少阻拦，他直接来到只剩一半的仓库中，宽大的空间里只有三个被绑在一起的孩子。 其他的呢？ 死了？或者是逃了？ 瞥了一眼坍塌掉的令半个仓库下渗出的血色，赭发青年面无表情。 他左手两个右手一个，没管三个孩子下意识的挣扎和喊叫，直接带着人离开仓库，在袭击夏目的触手上借力跃起，「喂，胖猫！」 帮着夏目解决触手的斑下意识抬头，一张口将三个小孩含住，用妖力让他们陷入昏睡。 「中原先生，只有这几个孩子吗？」 「就这几个。」现在夏目的处境说不上好，几乎所有的触手都在攻击他，中原中也和斑差不多是被忽略了，傻瓜也能猜到这妖怪的目标是谁，「斑，你带着夏目先走。」 视野范围内蔓延开的血色告诉他们—— 它上岸了。 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 「但是中原先生——嘶。」 如果说之前触手虽然多，但它们速度不快，也很容易破坏，在斑的协助下他还能应对过来，此刻的触手就仿佛磕了满级直达经验丹，防御力、攻击力、速度和灵活程度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视野范围内几乎全都是触手的存在，夏目猝不及防，被划到了几下。 蹭到血液的触手表面裂开缝隙，舌头一样的东西伸出来，舔干净了带着浓郁灵力的血。 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受这么严重的伤。 形如狐狸的白色妖怪发出怒吼，妖力凝聚成实体，附近的触手猝然断裂，腥臭的液体流淌，积成浅浅一层。夏目被白色的妖怪叼住向内陆的方向飞去，「等等，猫咪老师，中原先生——」 ——怎么可能等。 这只妖怪很显然没什么战斗经验，只会挥舞着触手横冲直撞。而仅仅是刚才的攻击就已经耗尽了斑的大半力量，再多逗留一会儿，就算那妖怪没学会使用妖力，他们两个也一定会交代在这了。 该跑就要跑，而且那小矮个不也说了嘛，妖怪一上岸就逃。 「那傢伙又不是活人，妖怪对他没兴趣。只要乖乖呆着不会有事的！」 这确实是实话。 现在的中原中也在妖怪眼里还不如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来的有吸引力，只要他不动，就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第97页 但是，架就在眼前，不打他就不是中原中也了。 飞行的速度很快，斑几乎快要变成白色的小点。 而与之相对的，虽然触手灵活，妖怪在陆地上行动的速度却慢的出奇。似乎意识到体型巨大带来的不便，妖怪形似乌贼头的本体突然缩小到了二十米的高度，触手也减少了很多，它迅速地向横滨市区，也就是夏目所在的方向移动。但二者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即将到嘴的美食快要飞走，海艮恼火地咆哮出声，本体中央蠕动的肉块变成了像是嘴的形状，高浓度的妖力在那里聚集。 石头·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奔跑。他抓住海艮的妖力炮即将完成的瞬间，全力在它下颌部位的地方踢了一脚。 『轰！！！』 应该是面部的地方——毕竟有嘴——被炸了个大洞，血混着碎肉哗啦啦往下淌。海艮痛苦的哀嚎魔音贯耳一样，令中原中也感到一阵耳鸣。 他借着爆开的冲击波远离，在地面翻滚卸力之后站起。 用来攻击的腿在不自然的颤抖，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 没有了异能力，确实有点不妙啊。 这么想着，赭发青年嘴角却勾起了狂放的笑容。 在缩小之后仍然有二十米高的妖怪面前，只有一米六的青年几乎渺小的不堪一击，血色的月光散落，却在即将接近他的时候被无形瓦解。他的眼眸本是剔透的钴蓝，此刻却深邃如海。青年轻轻笑了一声。 分明是如同蝼蚁一样的人类，声音也应如蚊蚋，但那声轻笑却如重锤，海艮恍惚间，好像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记忆中的海。 深邃的、剔透的，太阳光穿透，散落金粉，冰冷的海水却带着温柔的暖意。 沉浸于无尽杀戮、迷失在强大力量中的妖怪短暂地清醒了一瞬，紧接着被狂风巨浪般的怒火淹没。 区区人类……不过是无耻的蝼蚁而已。它竟然有一瞬间被震慑住了。 ——不可饶恕！ 蠕动的触手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每一根都比中原中也要巨大很多，他站在那里，劲风将碎发吹拂。 没有了异能，他仅凭肉体的机能显然躲避不开范围这么广的攻击，也扛不住这样的力道，但中原中也丝毫没有慌张。 尽管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不会在这里死去。 或许灵魂离开这具躯壳，他就会回到那边也说不定呢？ 意识深处，他隐约听到了一句近乎呢喃的—— 【我在……】 『——我知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回 五条悟之前见到河童, 凑过去和它聊天，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妖怪的新奇，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下妖力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明显和咒力不同, 但跟中原中也身体中的「污浊」有一点相似的力量。 组成中原中也体内力量的成份很复杂, 在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之后，更是变得非常难以辨别，和所有的都不一样, 但又全都有点相似。 五条悟第一次见到他时, 从里面分辨出有人类负面情感形成的「咒力」、可能是正面情感形成的暂时命名为「信仰」的，还有混合在其中, 他不清楚是什么的一些奇怪东西——后来知道应该是异能力, 或者还有妖力吧。 就像碾成碎屑的食材加水混合成煳煳, 就连五条悟也只能辨别出味道比较明显的种类, 至于别的…… 他选择放弃。 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的味觉（视觉）呢。 总之，从异世界前来见自己朋友（）的咒术师先生，接受了本世界最伟大侦探大人的建议, 目前正要与侦探社的两位成员前去解决本次牵扯较多的『绑架事件』。 「但是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委託我们的军警也没有任何消息，而且时间已经很晚了。」习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国木田独步觉得不太妥当。 江户川乱步一挥手, 「没关系，交给五条。」 转头一看, 五条悟正懒洋洋趴在桌面上, 时不时戳一下盆栽的叶子，眼神虚无不见焦距, 看不出走神没有。 江户川乱步的态度实在太过于随便, 就算非常信任他的判断, 国木田独步也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而且他对这种做派、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五条悟并不太放心。正要再说什么，江户川乱步补充道，「这件事跟妖怪有关。事态紧急，现在联繫那边已经晚了。」 「……」看出他的认真，国木田独步最后点了点头。 侦探社里没有能看到妖怪的人才，遇到这种事他们一向是请信得过的除妖师，而除妖师这行的人并不多，等专业人士到确实要挺长一段时间——最快也是明天。 然后是下一个问题——谁跟他一起去？ 江户川乱步伸手一指，「太宰和……敦吧。」 无效化的异能也是对妖力有用的，虽然太宰治看不见妖怪，但是有人看得见嘛。 不过让他去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江户川乱步笑容灿烂，眯着的眼睛看不清其中神色，「好啦，磨磨蹭蹭到时来不及的话，可不要怪乱步大人没有提醒过哦。」 —— 横滨的天空和东京的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 「殉情~殉情~喔哦……」 太宰治没心没肺唱着自己编的歌，被江户川乱步赋予重任的五条悟抬头望天，身高刚到180的中岛敦看不全他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并不着急的心情。 第98页 中岛敦：…… 不……但是，说好的事态紧急？ 犹豫片刻，在着急的心情催促他开口之前，五条悟重新低下头，扫视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受，白髮青年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认真，在认识的这段时间里，中岛敦也逐渐看惯了对方那双不像真实存在的眼睛，但此刻，身处于五条悟视野中时，他却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已经炸起来。 中岛敦下意识想躲开，而在他做出行动之前，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五条悟不太正经的表情淡去，「不愧是侦探先生。」 真的……找到了。 远处海岸的方向，朦胧的夜色夜色遮掩下看不清晰，但那放了三个月的番茄酱一样，糜烂的噁心黑红色妖力却显眼的不行——或者说辣眼到不行。在那中间，还有相对而言存在感几乎没有，他却熟悉到骨子里的…… 中原中也的力量。 ……但未免也太过于微弱了。 他没有继续想，毕竟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原因很多，不管怎样，见到人就知道了。 白髮的咒术师露出了今天为止最真心的欢快笑容。 「但是距离有点远诶。」和这两个人按照正常方法走过去的话，未免也太慢了些，他有些担心和那个辣椒红的妖怪对上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和中岛敦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瞬移能力的样子。 唔……如果太宰治的异能力是「奔跑吧梅勒斯」就另说了。 他瞥了一眼，中岛敦神情茫然，满脸状况外，太宰治则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哼着不成调的歌。他们都看不到妖怪，而因为夜色的遮掩，也很难注意到那边海上不正常的水流。 带着？还是不带？ 只思考了一瞬——既然是侦探先生让带的，那还是顺便带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抬手抓住两个人的后领。 尽管对横滨的地形不太清楚，但现在路上人迹罕见，一眼能望到头。既然大方向知道了，多来几次长距离移动总能到目的地的。 然而在接触到太宰治的瞬间，五条悟迅速收了手。 「啊呀……」 他眨了下眼，稍带惊讶的眼睛恍然看向表情无辜的太宰治，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指了指，「目的地在那个方向哦，在海边。这样的话，我和敦就先走一步啦。」 「诶？」太宰治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面前的两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消除类的能力，五条悟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令他意外的是，异能力竟然也会对咒力起作用。 明明不是一个体系的吧？还是说因为此时身处同一个世界的原因？ 嘛，是哪个都无所谓啦。 他眯起眼睛，又露出笑容。 随着他快速地向那边靠近，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腥味渐渐浓郁了起来。 中岛敦将对五条悟能力的惊讶抛到脑后，有些痛苦地捏住鼻子。 要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味道才能明显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紫金色的瞳孔倏地冷了下来，身为新代「双黑」之一的气势终于显露几分。 接连几次移动后，他们很快抵达海岸。 这里，月光仿佛染上了不详的红色。 在有天赋的人看来，这大概是怪兽即将袭击城市的灾难片，但在中岛敦眼里，只是满地不可描述，正常人看了会做噩梦的恐怖片而已。 啊，或许还要再加一点灵异元素。 因为脚下的土地在轻微颤抖，远处地面突兀地增加了奇怪的痕迹，而他却看不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本应该埋骨于两年前的人，此刻却完好地……站在那里。 中岛敦经歷的战斗已经不算少，即使看不见敌人的正体，他也能凭藉地面痕迹的深浅，大体估计敌人的体型，或是根据痕迹的走向，判断敌人的攻击。 与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敌对势力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名为中原中也的男人笑容一如那次战场上所见的最后一眼，肆意而狂放，他的身上有着明显遇过爆炸的痕迹，重心偏向一边。 夜风暂歇，青年却仿佛正面风口，漫天沙尘模煳了视线，地面蜿蜒的痕迹短短一瞬抵达到他的身前。他却只是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笑容不变，无动于衷。 中岛敦的心倏然提起。 后领一沉，即将冲出去的动作被迫中断，同时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五条悟不见了踪影。 那抹在夜色中无比明显的白出现在沟壑蜿蜒的中途，轻描淡写地抬起手臂——他看不到妖怪的存在，但他能看见地面以那里为中心，转瞬间寸寸崩裂，蜘蛛网般的恐怖裂痕几乎绵延到了中岛敦的脚下。 在接收到画面之后，那震彻的响声才迟一步赶到。 『轰！！！』 触手碎裂，血肉横飞，妖怪噁心的血淅淅沥沥落下，填满了地面的缝隙。 一向狂妄无畏的最强咒术师，此刻却感到了后怕与庆幸。 他轻轻唿了口气，看向神情惊愕的中原中也，眼底还残留些许来不及敛起的阴翳，在夜色下不甚明显。利用术式去到对方身前，五条悟放松脸部的肌肉，弯起唇角，动作尽量轻地抹去青年眼睛下方的一点血污。 第99页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做到这种地步，究竟花费了他多大的忍耐力。 ——失去这种事，经歷过一次就已经是极限啦。 笑容中带着刻意的暧昧，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冬日积雪，将下方黑沉的污泥掩盖，他听到自己如常轻佻的声音，「初次见面，我是五条悟，叫我『悟』就好。」 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初次见面』, 『叫我悟』。 最初的惊愕之后，中原中也回忆起他说的两句话，嘴角一抽, 「你有病？」 对面的五条悟也察觉到了不对，原本只是为了擦去一点污渍而伸出的手, 此时整个贴在了中原中也的侧脸，掌心触感冰冷，像个死人。他缓缓歪了歪头，「诶？」 接着手被冷酷无情地拍开——熟悉的嫌弃，熟悉的感觉, 五条悟『哇』了一声, 「大惊喜！现在的中也已经死啦。」 「……哈？」还没出口的问句梗在喉咙里, 中原中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接着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五条悟这傢伙是怎么来到这边, 但是显然他和侦探社的傢伙混到了一起，能从那里得到自己的情报也不奇怪。 或者随便找个暗处的组织询问也可以轻易得到, 尽管没人见过自己，但是中原中也的名字却鲜少有不知道的。 但是他的说法, 非常令人不爽。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踹了他一脚。 「嗯？为什么？好痛的哦。」自觉无辜被踹的五条悟茫然，很快又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 中也有没有想我？」 「好久不见？」中原中也重复, 严格来说，他们不到一天前刚见过……如果五条悟是和他一起过来这边的话，他重新拾起最开始的疑问, 「你怎么来的？」 「这个嘛……中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先来后到是基本规则哦。」 『有没有想我』？ 中原中也又想揍他了, 但是不得不说刚才见到五条悟的时候, 确实是有感到一点惊喜的。 ……只有一点点。 「不可能有。」 他这么回答，站在自己面前的白髮咒术师却自顾自地张开手臂，「嗯嗯，我也一直思念着中也哦，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抱抱吧！」 五条悟的下颌放在了他头顶，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靠近。中原中也隐约嗅到了一点甜腻的奶油味，但更多的还是战斗过后并不好闻的味道。 ……很奇怪。 尽管五条悟以往也没有距离感，但只是停留在『突然把那张脸凑到面前』的地步而已，其它的亲密行为也仅仅是源于他的恶趣味，想要作弄别人。 拥抱这种事更是从没有过。这也是中原中也没能及时躲开的原因……他没想到五条悟真的会这么干。 和浮于外层的表现不同，五条悟其实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 而且刚才这傢伙的反应太过自然，中原中也一时间没意识到——此时的他不管是身高也好，还是外貌也罢，都已经跟那个作为学生的『中原中也』明显不同了，可五条悟怎么是这种态度？ 就算从侦探社那里知道『中原中也』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根据异世界轻小说的常见设定猜到自己是死后转生到了那个世界，那至少也应该表现的疏远一点，再不济也要和以前有些区别吧？ 『原本以为的十多岁的可爱学生竟然是和自己同岁的糟糕大人』什么的，他可是一直没有坦白过的——虽然没有刻意隐瞒。 「那个……」 思考中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反击，中原中也立刻和五条悟拉开了安全距离，不过或许是因为有些心虚的缘故，他没有用太大力气，只是不痛不痒把人推开。 没了一米九阻挡视野，他看到了脸上震惊和茫然交织的中岛敦。 原来如此……是因为想要作弄这傢伙才会那样做的吗？ 「武装侦探社的『人虎』？」 「是的，中也先生，我叫中岛敦！」 中原中也：……？ 他记得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时对立的吧，难道这两年里变成兄弟组织了？不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种发展啊，但是这傢伙的态度真的有点奇怪。 「太宰先生很快也会到了。」 「……？」 「……？！」 「哈？！！」 「中也讨厌他么？」五条悟自觉凑了过来，没骨头一样半倚半靠着中原中也。他刻意压低声音，温热的唿吸洒到青年耳侧，但可能因为是尸体的缘故，那片皮肤还是冷玉一般的白，这让他有些遗憾，「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也觉得很讨厌哦，那张脸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青花鱼一样。」 「你的眼光还不错嘛！」中原中也大笑起来，也不去计较五条悟贴过来的事了，「喂，侦探社的傢伙，赶紧把那条青花鱼带回去，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见到那张脸，晚饭绝对会吐出来的。」 虽然他没有吃，因为不确定这具身体能不能消化食物。 中岛敦：「啊、诶……？」 他觉得有点吃惊，但仔细一想却又符合常理。刚才之所以突然提到太宰治，是因为他想起来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一起是搭档来着，不过国木田先生也是太宰先生的搭档，该讨厌还是会讨厌的。这么一想，也就理解了。 「但是这次的事件……」 「解决了哦，你可以去找侦探先生报告了。」 第100页 「那五条先生呢？」 「我当然是和中也一起。」他在这里身无分文，也没有住的地方，所以，「在回去之前，就中也包养我吧。」 「餵……你这傢伙至少也算是个老师，给我好好地正确用词啊！」 「嗯？那种事怎么都好啦。」 「好在哪里？」包养这个词放到五条悟身上，特别是和他联繫在一起的时候，中原中也总觉得有些恶寒，「想住在我这里的话就给我好好说话。」 「嗨、嗨~」 听出他声音里敷衍的意味，中原中也却也懒得再说了，他现在只想转身立刻走人，只求不要遇到，至少今天不要遇到那条青花鱼，因为就连只是听到那傢伙轻浮的声音—— 「什么啊，竟然真的是这样。」 对，就是这个声音，只要听到就会反射性…… 「——太宰？！」 「啊呀啊呀，这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小矮人干部嘛，难得不是漆黑的配色，品位终于提高了。」 「是吗？」竟然从太宰治嘴里听到句人话，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这是樋口——」 「当然是骗你的。没脑子的蛞蝓再过一百年审美也不会有所提升，唔唔~原来是樋口小姐帮你选的啊。」 中原中也：…… 如果是之前，他绝对不会上这种当。果然是因为五年的和平生活消磨了他对青花鱼的警惕心，但是没关系，只要拳头足够硬。 「给我去死啊混蛋太宰！」 扯开一抹狞笑，撸袖子的手腕却被身边的五条悟抓住了，中原中也抬眼看他，后者微微一笑，「中也腿受伤了吧，这种小事不如我帮你代劳？」 ——他知道那时候心里莫名出现的厌恶感是什么了。 和中原中也刚认识的时候，中也对他的态度和对眼前太宰治的态度，有很大的相似性。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中也绝对是把他和太宰治联想到一起过的。 他当然知道中也不是会把不想干的人迁怒的性格，但正是这样，对方无意识的中的表现才更令人觉得不爽。 太宰治，这傢伙和他有相似的地方。 尽管中也对太宰治厌恶的感情是真的，但两人之间有着微妙默契也是真的，那和他们的过去，那段他无法插足的时间有关。 而五条悟对此一无所知。中原中也没有说过，他对中原中也的一切了解都是来源于对方的话。 如果没有来这边，他会一直以为两人是『太宰治害怕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厌恶太宰治，经常喝醉酒揍他』的关系。 因为中也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啊。 然而是骗人的。 白髮的咒术师笑容越发灿烂。 中原中也视线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动了动手腕，诧异地挑眉。 这傢伙……攥这么紧干什么？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诶~好过分, 我明明没有对五条君做什么惹人讨厌的事吧？」 太宰治手稳稳呆在风衣的口袋里，气定闲神说着委委屈屈的话。目光落到中原中也被握住的手腕，沿着手臂一路往上，最终在五条悟脸上停住, 他弯了弯眼睛。 ……是这么一回事啊。 作为中原中也的前搭档, 之后又是敌对关系, 太宰治对他还是有所关注的, 可却从没听说过有五条悟这个人的存在。但以他和五条悟的熟悉，显然认识的时间并不短。 这就很有意思了。 已经身死两年的中原中也突然復活，同时五条悟出现, 这两件事之间没点联繫他是绝对不信的。 难道是小矮子死后和五条悟上演人鬼情未了, 歷经两年艰辛终于找到復活方法回到人世…… 嘛, 开玩笑的。 怎么看现在都是五条悟自己在单箭头, 眼神都不带一点掩饰的，也就是蛞蝓这种没有脑细胞的傢伙才看不出来。 虽然太宰治无从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不过他本身也不是执着真相的人，既然江户川乱步判断没有危险，他也就懒得动脑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搞事的内心。 五条悟回以笑容, 「没有哦, 但是这和我讨厌你想要打一顿并不冲突。」 糟糕的发言, 但如果对方是太宰治的话一点都没有问题！ 中原中也给予肯定。他瞥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虽然有一点感觉，但并不痛，而且这具身体里并没有流淌的血液，不存在淤青的可能。既然没什么影响, 他也就不去在意了。 「那好吧, 看来就算是我, 也没办法获得所有人的爱戴呢。」太宰治耸了下肩，忽然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话说起来，中也。」 中原中也：「啊？」 「两年不见，也算是久别重逢了吧。不来一个拥抱吗？」中原中也不出意外的露出了恶寒的表情，大概正在想他又在搞什么鬼，太宰治抢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说，「『看到我的脸会吐出来』什么的，就算是我也是会伤心的啊。」 中原中也一顿，伸手在五条悟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还在闪着光的窃听器，他『嘁』了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托太宰治的福，他对这种小玩意的熟悉程度远超其它电子设备。以前他刚进组织不久的时候，太宰治那傢伙搞了一个叫什么……《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上面记录了他的各种……事情，很多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都被那傢伙知道了，中原中也当时觉得很奇怪。 第101页 后来——他收缴的窃听器和各种各样的设备几乎能开一家专卖店。 现在一回想，中原中也额角不存在的血管顿时鼓了起来。 「看来中也还记得啊。」太宰治火上浇油，「听说港黑那边为了纪念壮烈牺牲的『中也先生』，专门再版了《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全集，人·手·一·份·哦。」 「……」 「哈？！这种事绝对是你干的吧！怎么想都是！」 暴怒buff加成，中原中也起身一个飞踹把太宰治踢飞，然后揪着他的领口把人拽了起来。 「——那叫『纪念』吗？」 那叫亵渎死人！他从墓里爬出来绝对是为了来揍他的！绝对！ 喘不上气的太宰治：「啊……腿还拖在地上，可以再举高一点吗？这样不是很舒服。」 中原中也：…… 中岛敦欲哭无泪，「太、太宰先生……」 五条悟垂眸，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指，半晌露出一个笑容。 他在中原中也抬手去揍太宰治的时候，手指笼住青年攥紧的拳，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的身体要靠能力来维持行动吧，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有接触比较好。」 中原中也和他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太宰治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认还是非常清楚的，这傢伙总是把怕痛挂在嘴边，他要是真的怕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在别人的雷区里蹦迪。太宰治性格一向恶劣，越是被他的话挑拨就越会落入他的陷阱，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无视。 道理他都懂，但是不揍他一顿难解心头怒气……揍他一顿，揍完之后绝对会更生气。 太宰治就是有这个能力。 「中也。」 中原中也抬头，视线突然被什么遮住，他伸手扶正落在自己头顶的东西，看到了五条悟月光下柔和了的面容。 五条悟脸长的很好看，有着正常审美的人都能看出来。中原中也见得并不少，按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 但或许是月色太暗，又或者这具身体还没有产生相应的抗体，那双眼睛中夜色流淌，汇入月光，融合成了某种他无法辨别的东西，中原中也下意识避开视线交汇，被握住的那只手感知到了对方比自己高出太多的体温。 ……有点烫。 「喏，你的帽子。」五条悟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耳膜振动，莫名有些发痒。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啊……谢了。」 五条悟挑起唇角，轻飘飘看了一眼太宰治。 是『搭档』又怎么样，『默契』也不过是过去的残留物，就算是比较起来，他也拥有着中也的『未来』。 他一点也不在意。 「中也，我饿了。」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的最强蔫了，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中原中也。 时间也确实不早，中原中也将之前莫名的感觉抛到脑后，「那走吧，我带你去找家餐厅。」 他一点也不想继续在有青花鱼存在的地方呆下去了。 太宰治没说话，他抬了抬手。 一张薄薄的卡片飞出去，被中原中也接住。 是一张黑卡。 太宰治以前偷的，中原中也的黑卡。 这傢伙会这么好心？ 太宰治脸上的假笑看起来真心实意。 虽说时隔两年，按理说应该已经没用了才对，但既然太宰治随身带着——中原中也不觉得他能未卜先知猜到自己今天会诈尸，所以也说不定？ 想了想，黑色的卡片在手里转了一圈，被收进了口袋里。 中原中也没再看他，只是招唿五条悟赶紧离开这片被青花鱼污染的空气，率先向市区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跟在后面，顿时垮了一张脸。 ——可恶，还是很在意。 但是如果直接问出来的话总觉得自己就输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太宰治在笑，挑衅的意味显而易见。 五条悟：…… 白髮的咒术师三两步追上中原中也，手伸进中原中也上衣的口袋，将那张令他不爽的罪魁祸首拿出了折成两半，随手扔到了地上。 中原中也：「？」 五条悟：「它不干净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时间已过夜半, 街上冷冷清清，再不见先前热闹的节日氛围。 路灯下的地面，偶尔能瞥见一些欢笑过后的余烬。 这个时候当然是没有什么餐厅开着门的。 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多年, 现在对五条悟颇有一种招待朋友来自己家里玩的感觉, 问他：「速食便当吃的惯吗？还是想买食材回去自己做？」 一米九的高个咒术师垮着一张脸, 杆子一样立在他旁边，简短的音节从唇缝漏出来, 「随便。」 这傢伙从莫名其妙扔掉他的卡之后, 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但是不管怎么想，该生气的都应该是失去了一张黑卡的自己吧？ 虽说是这样, 中原中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既不打算长期呆在这边，也不会在这段时间里有太多花销，这里的钱当然没有多少用处, 何况他兜里还有森鸥外给的一张黑卡。太宰治手里的那张折了也就折了……嘛, 仔细想想，在青花鱼那里待久了卡上沾到鱼腥味确实有点噁心。 这么想来, 中原中也就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五条悟的行为。 第102页 结果应该生气的没生气，不该生气的那个反而摆起了脸色。 「你在生气。」他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二十八岁的成年男性哼哼唧唧, 最后说了一句，干巴巴的：「我没生气。」 中原中也：……？ 前·干部单身至今，从没谈过恋爱, 不然他就会察觉到，此时五条悟就像情侣中女孩子生气时的表现一样, 什么也不说, 只是垮着一张脸, 等另一方猜到他的想法。 中原中也只觉得他越来越有病。 「那就速食便当。」 这个决定惹来了五条悟不敢置信的目光，「我生气了诶，中也不应该用亲手做的夜宵安慰我受到伤害的心灵吗？」 「哈？刚才是谁说自己没有生气？」 中原中也心情不错，耐心也比平常好一点，手里脏兮兮的帽子转了几圈，「所以呢，你的心灵是怎么受到伤害的？」 心灵受到伤害的最强盯着他手里旋转的帽子，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我很好奇黑手党的生活，能给我讲讲吗……干部大人？」五条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接过中原中也手里不再晃动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顶，「比如，搭档之类的？」 中原中也：…… 五条悟的反应太过自然，让他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抬头看去，月亮刚好被比他高一个头的人挡在身后，五条悟一只胳膊抬起，轻轻按着头顶的礼帽，袖口下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像凝结了的月华。中原中也和他稍带笑意的眼眸对视，心虚的感觉涌到心头。 「……」唇张开又合上，虽然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但深更半夜，何况又是在外面的大街上，在这种地方和别人讲起黑手党什么的，总觉得……很掉价。 「回去再说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 「甜食一律不做。」 五条悟瞪大双眼，抗议的声音还没发出了，中原中也继续说，「但是可以买。」 「……哦。」五条悟悻悻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那——」 「难度太高的也不可能，我只会一点最简单的普通菜式。」 被噎了两次的五条悟：「那还问我做什么，随、便。」 中原中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在他发现之前又拉平，「咖喱饭，怎么样？这个速度快一些，也不容易失误。」 「随——便——啦——」五条悟拖长声音。 —— 竹内是附近一所高中的高二生，因为家庭原因，经常打两三份工，用来支持自己的学业，同时补贴家用。寒假期间，为了更高的工资，他在便利店值了夜班。 因为正直节假日的关系，店里的客人很多，工作也比较忙，有好心的前辈来帮忙了一段时间，在人群散去之后就离开了，店里只剩下他一个。 竹内趁着空闲的时间，在收银台后面做着习题册，睡意朦胧间，隐约好像听到了似乎有水浪的声音，不过等他注意到，还没寻找来源，声音就消失不见了，他没放在心上，醒了醒神，继续投入学习的海洋。 可能是最近工作太辛苦的原因，他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之后不久，店里来了客人。 他是被铃声惊醒的，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00:13。 会在这种时候来的客人可不多见。 「欢迎光临。」竹内说。 他看向门口的方向。 最先进来的是橘色半长发的青年，身材不高，看上去很年轻。但竹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那张远高出平均颜值的脸，而是…… 他是去黑手党火併的地方走了一圈吗？ 他只在柜檯看过的外套，标价上万的外套衣角有焦黑的痕迹，有几处撕裂，露出下面的底衣，同样价格不菲的下装，裤脚处溅上了大小不一的泥点还有已经干掉的细沙，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打量，钴蓝的眼睛看过来，竹内连忙低下头。 余光瞥见了跟在后面进来的另一个人。 他和之前那个是完全不同的整洁，看上去不像是一起的。 白髮青年有着一张被上苍眷顾过的脸，即使竹内是个坚定不移的异性恋，匆匆一眼也没能看清，却仍免不了唿吸一窒。欣赏美毕竟是人类的本能，他低了一会头，又小心抬眼去看，刚好对上了青年的眼睛。 竹内周身一凉，皮肤上细小的汗毛齐刷刷立起。心知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立刻识相地深深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毕竟在这座表面平静，暗处却危机四伏的城市呆了这么久，该怎么做能活得更久他还是知道的。 再好看的人也要由命欣赏才行，他紧张地等这两尊大佛赶紧离开，却不知怎么回事，在这种关头睡意上涌，眼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前来买食材的中原中也和五条悟。 中原中也在货架挑选今晚要用的土豆，五条悟视线在收银台那边停了一会，接着看向门口。 叮—— 门打开，又一个人进来。 竹内被惊醒，抬头去看，发现是个浅棕色头髮的青年，长相没什么攻击性，反而非常柔和，他稍低着头，唿吸稍微有些急促，怀里抱了一只酷似玩偶的猫。不过看人不能看脸，这个人身上浅色的衣服上有着几道被利器划破的痕迹，已经干涸的血呈暗红色，在上面无比显眼。 第103页 是来追杀那两个人的？！ 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把声音封住，心里虽然慌张却不怎么害怕，毕竟黑手党的争斗一般不会涉及普通人，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更让他惊疑的是——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睡着？ 最后一个进来的人环顾店内，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下，「中原先生，你没事就好。抱歉，我之前——」 「你留下来也只是送菜。」中原中也不打算和他在这件事上多说，他看到夏目贵志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你带着伤跑过来的？」 从破掉的衣服下面能看到未经处理的伤口，夏目贵志伸手扯了扯，「呃……已经止血了。」 斑强行带着他飞到了横滨中心的位置，才因为力量不足停下，同时海岸那边的妖力消失，说明那只妖怪已经被解决掉了。 斑吃惊于意料之外的结果。 「那小子竟然隐藏实力！」明明一副没剩多少力量的样子，可恶，连他也骗过去了！ 夏目贵志路上用灵力给自己止住了血，落地的同时就向来的方向跑，变回猫咪的斑慢一拍才跟上，「夏目……喂，夏目，你去干什么？妖怪都死了，渣都不剩！被那小子解决了！」 他只是担心中原中也的状况，因为那时候青年的眼神，让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必须要亲眼见到人真的没事才行。 斑最后拗不过他，跳到他怀里不情不愿地做了指南针，告诉他中原中也的方向。 现在看到状态不错，甚至精神也比之前开心许多的中原中也，夏目贵志才彻底放下心，温和地笑了笑，又重复，「你没事就好。」 站在中原中也后面的五条悟眉头皱了起来——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傢伙？ 中原中也感应不到他不爽至极的心情，走上前看了下青年手臂上的伤口。 血的确已经止住，但是伤口比较深，布料有些黏连在上面，还是需要好好处理才行，而且这小孩看上去就不像是经常受伤的样子，现在疼得脸都白了。 所幸那妖怪的触手上没有毒。 「咖喱饭怎么样？」 「诶？」夏目贵志愣了一下，不确定他的意思，试探性回答，「还不错？」 「那就还是咖喱饭。跟我一起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吧。」 「诶？」这次是五条悟，成熟的大人腮都鼓起来了。 「搞什么，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谁跟你说好过？」 被幽怨视线锁定的夏目贵志：「……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包扎？」 「算了。」五条悟撇了下嘴，他从货架上拿起红色包装的咖喱块，「甜辣味的可以吗？」 他还不至于小气到一点也容不下别人的地步。 ——之前是特殊情况。单纯的看太宰治这个和他人设有重叠的傢伙不爽而已。 「啊、我都可以……」夏目贵志眨了眨眼。 「肥猫呢？」中原中也问，「他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吗？」 『肥猫』张牙舞爪：「废话，我又不是真正的猫！」 店员在这种时候却睡得香甜，写满墨迹的题册贴着他的侧脸，印上黑色的笔痕。 第58章 第五十八回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传入耳中, 渐渐唤醒了他沉入深处的意识。 竹内迷迷煳煳睁开眼睛，入眼一片干涸的血迹，他立刻惊醒, 『刷』地站起身, 却中途肌肉一软，跌坐回位置上。 「我……我怎么又睡着了。」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时候，收银台前站着, 对比坐着的他就像一面墙一样的白头髮青年停止了敲桌子的行为，把手里的购物篮放到上面，对他露出不带负面情感的微笑, 「劳驾。」 青年旁边是一身血迹的第三个人。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 「请您稍等。」松了口气，竹内扶着桌子站起来, 开始履行工作职责。 那个橘色头髮的人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诚惠, 一共收您8527日元。」服务周到地装好食材，刚巧他来到收银台前, 在一身血的人之前拿出卡递给竹内。 竹内：……？ 他抖着手接过那张象徵着财富和尊贵的黑卡，内心充满着迷一样的疑问。 虽然但是，他当然是第一次见实物, 也确实对传说中的黑卡充满嚮往啦，可问题在于…… 这张低调又奢华的卡片, 它出现在了一家随处可见的便利店中, 用来消费8527日元的食材。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竹内刷完卡, 恭恭敬敬递迴去，敬业地说上台词，「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满身血的客人突然说：「你还是休息几天对身体比较好, 或者至少吃点东西。」 「谢、非常感谢！」他勐鞠躬, 脑壳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对方吓了一跳, 「啊……不客气。」 —— 「那傢伙是被妖怪缠上了吧？这种事现在很常见么？」 他没有在便利店里发现本体，但那个店员身上的妖力痕迹虽然淡了，却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显然和妖怪有过接触，看他眼底青黑无精打采的样子，中原中也自然想到了某种类型的精怪。 这个世界虽然是有除妖师这种存在，不过他们却不像咒术师一样满世界打白工，除妖师只有接到委託才会为客户解决问题，或者是看上了钟意的妖怪想要收作式神，才会偶尔搞一次慈善。 第104页 所以一般的人被妖怪盯上，也只能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然后死去。 「那小子死不了。」斑说。 两年前荒神刚消失的那段时间，妖怪的确非常兴奋，以前想害人却不敢的，更是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冒出来搞事，这种情况下，除妖师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他们出手镇压了一部分，不过毕竟人手有限，情况还是不太好。 当然妖怪中也有心底善良，愿意亲近人类的部分，比如夏目贵志高中时所在的那个名叫八原的城镇，那里和他关系不错的妖怪，它们在遇见妖怪伤人或是吞噬同类的情况，就会来找夏目贵志求助，一来二去，他就在那部分妖怪里出了名，然后名气越来越大。 偶尔有遇到过危机的情况，为了提高自保能力，他才学习了格斗术和使用力量的办法。如今也算是末法时代，妖怪的力量大多不强，真正强大的也还在封印里发霉，凭藉着体内强大的灵力，夏目贵志的名号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刚开始的那股兴奋劲也过去了，妖怪们于是安分下来，不再敢明目张胆生事。 但是偶尔偷奸耍滑，就像这次一样，吸一点人的精气，只要量不致死，也就被默认了。 毕竟压的太狠反而会更麻烦。 ……海里的那傢伙是个意外，说实话，斑对海洋那边的情况不怎么了解，毕竟海洋面积远远大于陆地，所以难搞点也应该。 却没料到头一回就这么刺激。 ——当然还是不如斑大人厉害的！ 听斑得意洋洋讲完夏目从安安分分还名字的小白菜，一路到妖怪里闻风丧胆的杀神的辉煌史，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无偿的？」 「……」好像确实没要过报酬。 五条悟啧啧出声，「这年代这么好心的年轻人不多了，一定要坚持下去，国家的未来就靠你们啦。」 斑象徵性地四脚乱蹬，却不敢用大力，害怕牵连到夏目贵志的伤口，「夏目放开我，我要给这个阴阳怪气的傢伙长个教训！」 「诶？我是真心的在夸奖哦。」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来，「那三个小鬼呢？」 「呃……在我嘴里。」已经忘掉这回事的斑心虚地移开视线，「还活着的！我可没有乱吃东西的习惯。」 刚好中原中也的公寓也到了。 他拿钥匙打开门，打开玄关的灯。 先让伤员坐到了沙发上，中原中也在他苍白的脸色上顿了一下，注意到上面细密的汗珠，打消了让他先去洗个澡的想法。 夏目贵志毕竟和他们这种受伤成习惯的黑手党不一样。 「我一会给你处理。」他拿出从药店买来的药物和工具，又看向提了一路食材的五条悟，「咖喱饭交给你来做吧，悟。」 「悟」。 严格来讲，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中原中也叫自己的名字，但这确实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放心地交给我吧，中也。」五条悟弯了弯唇角。 「chuuya」。 最后两个音节在舌尖流连，不清不楚溢出来，带了一点朦胧的鼻音，粘粘煳煳的感觉。 中原中也听到耳中，下意识想起五条悟身上淡淡的甜品的味道。望着他走进厨房的欢快背影，回想起了自己说的三个音节……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却莫名有点烫嘴。 「satoru」。 ……不就是一个名字。 夏目贵志身上的伤口很干净，中原中也拿出生理盐水，让他带去盥洗室先清洗一下，自己则是用手机给森鸥外拨过来的几个下属打了电话。 这几个孩子当然不能由港口黑手党处理，中原中也吩咐他们来把这三个孩子带去武装侦探社，毕竟是他们接了委託。 三个孩子被斑吐在玄关，满身口水，中原中也拿来被子给他们包了一下，确保不会着凉就好，剩下的还是交给「好人们」。 「你会开门吗？」 「本大爷是妖怪！又不是真的猫，当然会了。」 「那一会就拜託你开门了。」 中原中也回到客厅，夏目贵志已经简单清洗好，现在正在试图用酒精消毒。 ……这孩子还真的不会处理。哪有把酒精擦到伤口里面去的。 手里的棉签被拿走，伤口太痛，夏目贵志勉强笑了笑，「中原先生……麻烦你了。」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三两下消好毒，拿来绷带缠好，打了个结。 虽然不是深到需要缝合的那种，但这么草率的处理，大概是会留疤的。 「伤疤是勇气的勋章，没关系的，谢谢你。」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沙发上微笑的青年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他当然吃过晚饭，不过已经消化了。夏目贵志脸色一红。 「饿了刚好，本来就是要吃饭的。」中原中也笑笑，他并不讨厌对方这种类型的人。尽管一副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却有着无比强大的灵魂，永远坚定自己，同时内心也不失温柔。 「五条那傢伙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不过做饭意外的不错。」 「诶~为什么是『五条』？」五条悟端着盛咖喱的锅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中原中也的话，他放下锅，露出恍然的表情，「难道刚才的温柔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做饭，现在失去了利用价值——」 第105页 「需要我的时候就是『悟』，不需要的时候就是『那傢伙』……吗。」 白髮的咒术师用他那张年轻的俊脸做出了演员都自愧不如的丰富表情。 中原中也：…… 「没有，只是……一时习惯。悟，这样可以了吧？」 啧……名字而已。 五条悟一秒变成笑脸，「锵锵，五条家的咖喱饭，可以吃了哦。」 中原中也的身体不会饿，所以他在他们吃夜宵的时候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 —— 将夏目贵志和斑安排到一个房间休息，外面就只剩下中原中也和五条悟两个人了。 有些事别人在场不方便说，而现在虽然时间很晚了，但五条悟显然不是能等到第二天的类型。 两人在厨房里，五条悟刷着今天用过的碗，中原中也站在他旁边看着。 这副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应该是前天晚上他去五条悟家的时候…… 没想到这次是五条悟到他家了。 中原中也又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无常。 「……你也过来的话，那边的战斗怎么办？」咒术联盟在新宿布置的力量并不多，因为有『最强』在，也就是除了最强其余说是划水也不算太过。 五条悟就是有这种实力。 然而五条悟此刻在这。如果是和他一起消失的话，由其他人面对敌人恐怕不太妙。 但是自己只是灵魂穿越空间，五条悟却是整个人一起，灵魂和身体都来了。如果只是灵魂还能说是因为自己和他离得近，一起把人带了过来……真实情况似乎没办法解释通。——这个问题暂时无解，搁置一旁。 中原中也之前就想过这个事，不过五条悟本人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于是就没在那种时候问出来。 「……」 刷碗的动作顿住，冰凉的水流沖刷过指缝，洗洁精淡淡的柠檬味若有似无，流水声在厨房中迴荡。 空气突兀地陷入了寂静。 那双眼睛还是清亮的蓝，浓密睫毛如亘古的霜雪，覆盖剔透的寒冰，眼底却暗色翻涌，掀起巨浪。略低了低头，洁白的髮丝垂落，他一边的嘴角不带感情的扯了一下，微小的笑容转瞬消失。 「五……悟？」没得到回答的青年抬眼去看他。 在中原中也出声之前，他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此刻若无其事弯了弯眼睛。 「——已经结束啦，对方可是落荒而逃哦。」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的确是落荒而逃。 不过不是因为五条悟, 而是中原中也。 事到如今，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记忆逐渐模煳, 有些场景却依旧清晰的刻在五条悟的脑海中。 —— 「无量空处」。 将无下限术式融入咒力中构建出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周围的情报不断涌入脑海，领域中的人会处在「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够知道, 却什么也做不到」的奇怪状态。 简单而言, 就是无法行动。 即使是凭藉本能, 人类的行动也是依据获取的外界信息而进行的, 中原中也同样不例外。 在远处观测到五条悟的领域之后，伊地知重新回到了新宿。 他心惊地感受着空气中还残留的能量余波，越往内部建筑物的损毁就越是严重。 中也君……是被敌人控制了吗？ 他其实有些搞不明白情况。 虽然中也君突然出手中伤了五条先生, 但之后他们两个看起来交流还算平和，之后中也君也没有对己方出手, 反而和敌人打了起来。 再然后…… 想起刚才从中原中也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伊地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 咒力由人类的负面感情形成, 给人的感觉是阴冷的, 伊地知身为辅助监督，也曾近距离见到过特级, 那种阴冷的寒意几乎深入骨髓，是人类的恶念具现化体现。 那时的中原中也身上力量给他的感觉却远不止如此，能感觉到阴冷的恶念, 但还有别的什么，炙热的、狂暴的、混乱的、纯净的, 能分辨的和不能分辨的统统混杂在一起。以往遇到的特级与之相比几乎如蚍蜉与树, 他站在那里, 每一寸皮肤都反射性绷紧，瞳孔收缩成针，大脑暂时地变成了空白一片。 所幸这种感觉只有那时的一瞬。 伊地知和其他人一起撤离新宿的时候，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不详的瘢痕攀附在少年的皮肤上，要将那道纤瘦的身影吞食殆尽一般。血液混着灰尘脏污一片，那头柔顺的橘色髮丝也凌乱不堪，伊地知一怔。 中也君是个特别爱干净的孩子，恢復之后绝对会生气的。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那孩子这么狼狈的样子，伊地知回过头，虽然他在战斗方面是个战五渣，但也可以从别的方向帮中也君的忙，比如情报方面的，这次对中也君下手的不是夏油杰的一方，因为对方也一副预料外的样子，被波及到的人并不少，这不符合夏油杰的风格。 有别的敌人还隐藏在暗处，至少伊地知现在还没有头绪。但他们既然出手了，他就一定会抓住他们的，速度快一点，或许中也君伤好之后，可以亲手干掉那个对他下手的傢伙。 ……会有这个机会吧。 伊地知是带着任务来这里的。 第106页 上层对这边的情况已经知晓，下达了对中原中也的死刑处理，但中也君毕竟是五条先生的得意弟子，总会有办法的。 怀抱着这样的希望，伊地知靠近了前方地面的巨大凹陷处。 在巨坑侧面的某处，他看到了自己刚才寄予希望的人，白髮的咒术师背对着他，盘腿坐在那里，低着头，能看到半截灰扑扑的后颈，衣服上还有之前的穿透伤留下的破损。 「……五……」 「哦，是伊地知呀，有什么事吗？」 在他开口的时候，五条悟先一步回过头，戴着眼罩，脸上的血渍一直延伸到黑色的布料里面，声音一如既往的带了几分散漫。 他怀里躺着的少年安静闭着眼，那些不详的瘢痕已经消失，虽然满身血，看上去伤势可能有点重，不过治疗马上就来了。伊地知松了口气。 「上面下令，已经判处中也君死刑，五条先生您……」 他头一次觉得五条悟不服管教、我行我素的作态这么令人安心，就算对方眉头一皱，又说出『干脆把那些老橘子杀光』这样的话，伊地知也会在心里支持三秒的。 因为中也君……明明是个好孩子啊。他只是被敌人暗算了，那些事并不是他愿意去做的。 白髮的咒术师在伊地知的注视下站起身，怀中的少年乖巧靠着他肩膀，双脚垂落，血液沿着纤细的脚踝流入鞋中，他在一米九的身材对比下显得格外娇小。 五条悟转身，低头像是在注视伊地知，他嘴角勾起，笑容如常，声音还是和以往听不出分别，「立即执行么？那你可以回去汇报了。」 虽然你总是压榨下属，但是现在，仅限于现在，他伊地知打心底支持—— 「……诶？」 「耳朵坏掉需要我帮你修理一下吗？」五条悟怀里抱着中原中也，错身越过他，向地面走去，「就这一件事？还有别的吧，我很忙，快点一起说完啦。」 伊地知僵硬地跟着转过头，中原中也垂下的双腿随着走动轻晃，放在腹部的手无声滑落，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他忽然有一种『那是死人』的感觉。 「五条先生，您是……什么意思……让我汇报『执行成功』吗？」 「啊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不想这么干，但是这么下去的话，最后的结果也还是这样。不如说，因为被我及时的杀掉，反而避免了中也的身体像气球一样——『嘭』地爆开哦。」 伊地知听出他声音里的抱怨的意味，「已经给过机会啦，是中也没有把握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他最后又重复。 在中原中也体内力量被引发之后，那个鸠占鹊巢的灵魂就不知所踪了，但是本该在里面的灵魂却迟迟未归，五条悟展开领域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他的身体濒临极限才出手的。 所以是真的没办法啊。 「别一副蠢兮兮的表情了，伊地知，赶紧说完，不然我走了哦。」 伊地知张了张嘴，「诅咒师夏油杰被乙骨君击败，负伤后不知所踪，上面让您前去——」 「让我去找人对吧，知道了。」 「……要求是……就地击杀。」 他看着五条悟笔直的身影消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停，直到前来援救伤员的人也来了，才如梦初醒地低下头。 二十多岁的男人摘下眼镜，用袖口的布料胡乱擦了擦。重新戴上时视线却更加模煳了。 夏油杰并不难找，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思。 「怎么来得这么晚，悟？」 看清来到这里的人的模样，夏油杰愣了一下，「很久没见你这么狼狈了，遇到了别的麻烦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你？」 「嘛，这点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真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把你搞成这副样子……我的家人们还好吧？」 「没注意，不过大部分应该逃跑了。」两个满身是血的人一站一坐面对着面，五条悟拉开眼罩。 「——最后有什么遗言么？」 先后干掉两个人的五条悟回到高专，向解咒成功的学生乙骨忧太表示恭喜。学生们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知道他应该是遇到了难缠的敌人。 「中也呢？受伤了吗？」 「这个嘛……」他笑了笑，带着些似真似假的苦涩，「真是的，偶尔也担心一下老师啊。」 「你不是会反转术式吗，自己奶一口就好了。」禅院真希并不买帐，「中也怎么样，明天的聚会要不要推迟？」 「那就推迟吧。」 「伤很严重吗？」熊猫有些担忧，不过有硝子小姐在只要活着就不会有大问题。他期待中原中也和他们一起往五条悟身上抹奶油的场景已经很久了，「聚会推迟到什么时候？」 「是呢，我想想……」 「等我学会开车吧。」 —— 当初放言说要让自己仰望的人终于还是停留在了一米六，五条悟看了看旁边只到他肩膀的中原中也，对方也刚好看过来，唇边勾起一抹笑，「那你还挺能干的。」 「当然啦。」 「夏油杰呢？」 「被干掉了。」五条悟递过去洗干净的盘子，注意到青年脸上的欲言又止，猜到他可能是想问他自己呢，但问这个为什么要犹豫…… 第107页 不管怎么样，这个问题不应该由现在的五条悟去回答，「中也问完就轮到我了，和我讲一下吧……干部大人的事。」 「……我可不擅长讲故事啊。」中原中也嘆了口气，倒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开始说起自己的过去，「我是十五岁加入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把我和太宰治安排到了一起……」 他刚开始还在干巴巴讲自己的事，过了一会就忍不住—— 「那个混蛋青花鱼！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除了上吊就是入水，文书报告变着法扔给我，那群傢伙也不知道是他的下属还是我的下属，每次出事来找的都是我……」 五条悟反覆刷着一个盘子，白瓷的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他面上带笑，尽管内心不爽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故事里占了巨大比重，但有句话说得好，同样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能成为朋友，但是同样讨厌一个人可以。 所以故事讲完，两个人的关系显然融洽了很多。 他又问起十五岁之前的事，中原中也没有隐瞒，虽然荒霸吐的事，还有之前他说的也有一些是港口黑手党的机密，不过也无所谓，毕竟那边又没有什么『港口黑手党』。 至于暴露自己不是人的事实……反正他第一次见五条悟的时候，这傢伙就知道了。 第60章 第六十回 经过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的交流, 中原中也总觉得五条悟更奇怪了。 十二月的日出很晚，今天五点的时候天空云层很厚，一直到了七点, 窗外也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厨房里的油烟机开始工作, 不需要睡觉的中原中也站在那里, 在做早饭。 因为五条悟凌晨的时候说，他受到伤害的心灵没有痊癒, 还差中原中也亲手做的爱心（此处划掉）食物。 七点十分的时候, 门铃响了, 之前送来食材的黑西装男人完成了他刚交代的任务，带来一些衣服。当然不是他自己穿，衣柜里他的衣服多的是，也都是新的。但是显然这个型号连夏目贵志穿起来都勉强, 更何况五条悟。 中原中也拆包装到一半, 觉得这样不对劲，他又不是五条悟家的保姆, 没必要又做饭又准备衣服，所以他把所有按照五条悟型号买的都堆到一起，然后扔到了五条悟在的房间里, 想了一下，还是把给夏目贵志准备的那身拆了封，用袋子装起来, 把门打开一条缝，也扔了进去。 夏目不一样, 他是好孩子。 七点二十, 中原中也关掉开关。 他倒了一杯牛乳, 斟酌着在里面加上三大勺糖, 放到了做好的鸡蛋卷旁边。 顺带一提，鸡蛋卷也是甜的。 外面的天空还是灰濛濛的，中原中也拉开窗帘，光线依旧昏暗，所以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五条悟从他们两个在这边见面就没戴过眼罩，墨镜也没有，那张脸在中原中也眼里绝大部分都是欠揍的靶子，另一小部分是特别欠揍的，现在则是仅有的例外。 这傢伙也就在睡着的时候，才能把那张脸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他闭着眼，灯光洒下的碎钻闪烁在银白的睫毛隙间，一边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稍微有一点变形，很少吐出来人话的嘴唇闭合着，是健康的淡粉色，这样看来乖巧的像个精心定制的人偶。 唯一的缺点就是长了张嘴。 中原中也心平气和，避开地上堆着的衣服来到床边，「喂，五……你，起来，吃早餐了。」 床上的精緻人偶动了动，翻了个身，发出粘粘煳煳听不清楚的声音，「嗯……我才睡了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总之很困啦，再睡一会……」 「和我有什么关系，起床。」中原中也态度坚决。 五条悟则揪住被子盖过头顶，用行动表示自己意志坚定。 温暖的被窝下一秒被掀开了，冷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半晌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他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中伸手一只手，「拉我起来。」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他的指间聚焦，然后移动到他的脸上。那双蓝眼睛里还带着初醒的迷濛，灯光被切割成碎屑，也融化在里面，变成甜腻的糖色。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下去。 能对那双眼睛无动于衷的人，现在大概还没出生。 他伸手，指尖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五条悟忽然伸直手臂，反手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用力拉拽。 毫无准备，被突然袭击的中原中也失去重心，眼看即将摔到五条悟身上，他打算用另一只手臂撑着床面支住身体的时候，五条悟也同时出手了。 中原中也眉梢微挑，没做任何反应，想看看这傢伙又要搞什么操作。 他的两边手腕先后被五条悟圈住，躺在床上的傢伙腰部发力，调转了两个人的位置。 五条悟的膝盖落在他身体两侧，床铺凹下去两块，两只手把他的手腕按在头部两侧，手背是床单略粗糙的触感。 一米九的人体格较一米六当然是由差别的，五条悟的阴影几乎把中原中也笼罩，后者想了想，屈腿抵住他的腹部，阻止他继续靠近，隔开了一段距离。 「清醒了吗？」 五条悟咧嘴一笑，说，「没有，还是很困。」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做什么，松开手歪倒在一边，闭上眼似乎又要睡着了。 第108页 中原中也听到他略带挫败的声音，很轻 ，但他们两个离得足够近，「中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打起来会吵到别人的。」中原中也回答。夏目贵志的房间就在隔壁。 谁说这个反应了……五条悟倏地睁开眼，「那傢伙不起床吗？」 明明他睡的比自己还早。 如实回答的话绝对会很麻烦。中原中也起身下床，思考了一下。 「早餐我只做了你的份，如果你愿意吃冷的，想睡多久都可以。」 这个答案五条悟觉得很满意。他终于起床了。 然后看到了一地包装完好的衣服，「……」 先吃早饭还是先洗澡换新衣服，他选择前者。 早餐里的鸡蛋卷是很普通的鸡蛋卷，里面加了奶酪、蘑菇、西红柿之类的普通配菜，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中原中也在摊鸡蛋的时候加了糖，很多的糖。 只是闻着就知道它绝对很甜。 吃起来也很甜。 鸡蛋卷和牛乳里面的糖分很好地补充了五条悟昨天消耗的能量，甜甜的味道也令人心情愉快。 坐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看了他一会，开口：「受伤的心灵痊癒了吧？」 「唔，满血復活！」五条悟喝着牛乳，嘴唇上面留了一圈奶鬍子，他很久没喝过这玩意儿了。 「那以后三餐由你自己负责了，需要什么东西跟矢崎说。」矢崎就是接孩子、送食材又送衣服的黑西装男。 五条悟抬头，「诶？」 和头髮同色系，白乎乎的奶沫粘在脸上，显得有点蠢。他做作地捂住胸口，「我受伤了，中也刚才冷酷无情的话就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中原中也：…… 旁边的一包纸巾突然挟持了他的手，借力之后一头撞进五条悟恰好抬起来的掌心。 「抱歉。」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可惜，目标应该是那张脸才对。 「没关系哦。」五条悟毫不在意，「中也什么也不能吃吗？」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吧，毕竟不是活人。」 「诶……」 五条悟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液体，又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边。他从餐桌前站起，走到沙发那边坐到了中原中也旁边，探究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但是除了体温之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呢。身体里的器官有在工作吗？」 「你问我的话……五感都还是有的，但是痛觉很微弱。」 「这样啊。」 他面露沉思，乍一看上去竟然有几分靠谱的感觉。 两人靠的距离比较近，五条悟轻易闻到了对方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即使是昨晚，中原中也身上也只有血液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完全不像是在地下埋了两年的尸体，一点该有的痕迹都没有。 正常来说，人死后1~3小时就会出现尸斑，即使封在棺材里，在七天后也会开始腐烂，一年过去就只剩下骨头了，何况是两年。 成年状态下中原中也的头髮要长一些，橘色的髮丝贴在脸侧，但即使已经二十二岁，脸看上去也还像十几岁的样子。沙发上的青年半侧身面对自己，微仰着头。 说话的时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对方开合的唇中间颜色偏淡的舌头。和正常人一样，中原中也的口腔是湿润的。 五条悟手指勾住那几缕碎发别到耳后，用指腹蹭了蹭那下面冰凉的皮肤，下一秒手腕被掣住，他眨了眨眼。 「我有个猜想。」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最后只是把他的手臂甩到一边，言简意赅道：「说。」 五条悟没有立刻说话，他从沙发上起身倒了杯水，然后递到中原中也面前。 「先证明一下是不是对的，我再告诉你。」 「喝水证明？」 「嘛，我更想让你吃点什么，应该更直观一点，不过那样还要做，太慢了。」 现在这里没有可以立即食用的东西。 于是中原中也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然后坐在沙发上被五条悟观察了五分钟。 「嗯……在喝之前，中也身体的能量分布是这样的，虽然全身都有一点，但眼睛、耳朵这种地方明显要高于其它。」 「喝水之后，腹部这里出现了变化，从上到下……」他指了指位置，从大概是胃部的地方到小腹，「浓度提高了。」 他的身体是依靠力量维持行动的。中原中也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荒霸吐的力量能够让他在非活人状态下让耳朵工作，那也同样可以让其它的器官起到它们生前的作用。 唯一的问题是消耗。 以往他使用能力之后，力量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復，但现在的消耗是一次性的，不可再生。大概正是因为这样，这具身体才会选择性的只让几个部件上工。 他还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总要保证能量的储备坚持到最后。 五条悟说，「不用担心这些，完全够用的。所以我们出门去吃可丽饼吧。」 中原中也：？ 因果关系在哪？ 他看了一眼窗外，本应该阳光明亮的时间，屋子里还开着灯，就知道天气并不怎么样了。虽然没有下雨或者什么别的东西，但是风比较大。 白色的塑胶袋飞过来，『啪』地贴在窗面，流连几秒又远走高飞。 第109页 中原中也收回视线，看向五条悟。 这种天气，到底是吃可丽饼还是吃灰？ 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基于天气等各个原因, 现在出门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主意，甚至不能算在『正常』的范围里，五条悟或许不会被风沙吹一身, 但中原中也会, 或者说即使还能使用异能力, 他也不想用在这种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 一向我行我素的傢伙在被拒绝之后，竟然只是平淡地点了下头, 说：「那好吧。」 中原中也反而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自在起来，就像一款超难的游戏, 千辛万苦用尽浑身解数终于打到最后, 即将见到最终boss，本来以为要在这里施展自己精湛的技术和敌人搏斗, 结果一个平a, 通关了。 一阵失语后，他看了一眼手机的天气预报。 「……下午去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五条悟飞快回答, 像是早有预料。然后想起什么，弯腰凑近沙发上的青年，在后者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自己身上时说道, 「确认一下, 下午的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吧？」 有包养『珠玉在前』，中原中也熟练无视了那句话里的『约会』。 「如果你想一个人去，我很乐意。卡在那边的桌子上, 到时候自己拿走就好。」 「开个玩笑, 当然是一起去啦。」 五条悟直起身, 往楼梯的方向走, 打算去浴室，他一边手臂伸直，另一边折起，抬高过肩顶向后伸展，薄薄的打底衫勾勒出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轮廓。 伸完懒腰，他又开口：「我很期待哦，下·午·的·约·会。」 「……」 对方身影消失在楼梯后，中原中也指腹蹭了下脸侧的皮肤，刚才的距离很近，五条悟说话时的温热唿吸洒到脸上，有点痒。 他将手指笼起，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点余温。 虽然不会冷，但身体冰冷的温度对他还是有所影响，偶尔会有种连灵魂也被冻住的错觉，对热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感。中原中也起来用刚才的杯子接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垂眸望着水面细微的涟漪。 就这么发呆似乎有些无聊，过了一会，他翻出遥控器，把面前的电视打开了。 上面正在播放现在热播的tv剧。 因为是从中间开始放的，所以他其实不清楚具体讲的是什么，但是就目前来看，似乎是一个杀手和一个普通人的爱情故事。杀手是男主。 女主在拒绝另一个男性的告白时，后者突然亲了她一口，被男主看到了，接下来的剧情可能是杀手干掉那个人，或者杀手捉姦（？）女主，中原中也喝掉了失去温度的水，打算再倒一杯回来继续看，楼上这时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 在喊他。 中原中也其实不想去，但夏目贵志也在二楼的房间里，放任五条悟这么喊下去绝对会吵醒他的。 「……什么事？」 出声的同时，浴室的毛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只简单围了一条浴巾的五条悟说：「忘记带衣服了，不过似乎可以就这样回房间去换，所以没事了。」 白茫茫的雾气从打开的门里涌出来，中原中也反射性后退一步，避开了扑面的水汽。 中原中也：…… 被耍了。 他想给这傢伙长点记性，但有点无处下手。没穿衣服的情况下揍哪里感觉都很奇怪。 思索的短暂间隙中，五条悟已经越过他往房间走去了。 下意识回过头，他看到对方没有了布料遮挡的后背，肌肉并不是很明显的那种，因为对方身高的原因整体显得有些偏瘦。 啧，身高。 怀着不爽心情的中原中也回到楼下，屏幕里刚好上演了男主和另一个男性，暂且称为男二，和男二对峙的情景。 第一种发展么？ 反正都是一样的无聊，他没什么感觉。坐到沙发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继续往后看。 男一和男二对视几秒，男一首先动了，他向男二靠近，男二则同步后退，一直到了墙边，男一靠近他，突然双手撑到了男二后面的墙上，然后念台词：「你是我的，看来你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定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诶~原来你喜欢看这种类型？」 在他为这个发展感到震惊的时候，屏幕里已经播放到两个人嘴对嘴交流了，刚好五条悟从楼上下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不，我只是……没想到是这种类型。」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关掉了电视。 「所以你想看的是什么类型？」五条悟好奇地问，「完全想像不到中也会喜欢的是什么样子诶。」 「我不喜欢看这种东西。」这台电视自从来到这里，现在应该是第一次打开。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心，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想倒一杯红酒，听着自己收藏的唱片，这样来度过休闲的时间。 但是现在唱片不知所踪，估计是收敛遗物的时候一起带走了，酒窖的话就在下面，现在却不是适合品酒的时机。 「我倒是很感兴趣哦。」 五条悟坐到他旁边，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也翘起一条腿，另一只手拿过中原中也手里的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电视。 中原中也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对方身体还带着未散尽的热气，他盯着亮起的屏幕，身体后倾靠在沙发背上，靠近五条悟的那边身体似乎不那么冰凉了。 第110页 夏目贵志下楼时，刚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白髮高挑的青年一手捏着黑色的遥控器搭在腿上，另一边手臂揽住身材略娇小的赭发青年，仰头后脑枕着沙发靠背，双眼紧闭。后者还醒着，眼睛望向前方的屏幕，身体往五条悟的那边稍稍倾斜。 电视的声音轻飘飘响在空气里，盖过室外撕裂的风声，天花板暖色的灯光倾洒，中原中也看向楼梯的方向。 「醒了，感觉怎么样？」 夏目贵志点点头，放轻声音，「感觉好多了，非常感谢您的衣服。」 中原中也用鼻音『嗯』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他才注意到五条悟的手臂是搭在后面的，「我给你换下绷带。」 虽然并不是什么技术活，但是夏目贵志伤口的位置不是很方便自己来换，自己帮个忙，也不过举手之劳。 夏目贵志又道谢。 中原中也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感谢』这几个音节了，不过对方声线柔和，里面的真诚并不作假，也不令人讨厌就是了。 外面风还在刮，天气预报里说下午会好很多，因此他建议想要告辞的夏目贵志，可以等下午他们一起出门，矢崎开车可以顺便把人送回去。 夏目贵志点点头，又开口道谢。 中原中也看了看他身后，「斑呢？」 「猫咪老师还在睡。」 那就让他睡吧。 「一起看么？」中原中也坐回五条悟旁边，示意了一下那边的单人沙发。 现在上面播放的是一部还算可以的综艺，如果还是之前的那种，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邀请的。 绝·对。 旁边的五条悟在他靠过来的时候，轻轻勾了下唇角。 但是，虽然距离很近，他们中间相隔的缝隙却像是屏障一样。 一直存在着。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中午的时候风果然小了很多, 矢崎开车带来了他们中午要用的东西，后备箱好险没装下，里面甚至还有几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 颜色很少女。 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到地上，一米九的白毛兴高采烈拆着蛋糕,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眼手机，往上划半天才看到眼熟的消息, 后面的都是五条悟干的，少说要有几十条。 不乏有「某家限量奶油蛋糕」、「某某家今日限定草莓慕斯」之类, 这两家的距离不说分隔横滨两端, 也要跨越小半个城市。 「……辛苦了, 矢崎。」他揉了揉眉心。 「完全不辛苦。」黑西装的一米八男性在他面前显得很是恭谨，低头俯首，矢崎以前是他的部下, 「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对他的脸有印象。 矢崎以前话挺多, 年纪不算大，性格是比较开朗的类型, 两年过去就变得沉默了，人看起来也沉稳可靠了不少。 昔日上司的家里多了两人一猫, 他也识相的保持缄默，不过该上报的当然不会隐瞒。 中原中也知道森鸥外对他的事一清二楚，见矢崎还站在那里, 瞭然问道：「森先生有什么事吗？」 两人已经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叫『boss』就不太合适了。 「是有关于「擂钵街」的……」 毕竟是横滨最混乱的一片地区, 港黑对那里是有所关注的, 昨天中原中也从坟墓里爬出来, 刚巧擂钵街那边也传来消息, 有尸体行动的类似事情发生。 森鸥外在他离开本部的时候已经派人过去探查具体情况了，只是让他顺便来告诉了中原中也一声。 刚好他埋的地方离擂钵街不远。 二者会有关系吗？ 五条悟抬头，「约好的下午要陪我去吃可丽饼哦。」 「知道。」 但是这两件事也并不冲突嘛。总不会一直吃一下午的可丽饼，他可以先去擂钵街看一眼再跟五条悟去买。 何况现在中午还没有过去。 「我去看一下，在下午之前回来。」 「中也想一个人去？」 「嗯？」不然呢？ 尽管知道这事和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出于自己的内心他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如果是异能者最好，妖怪的话他可以及时发现，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让港黑认识的相关专家前来解决。或者可以的话，他自己就能解决。 这件事可以和港黑有关，和中原中也有关，甚至跟夏目贵志有关，但和五条悟真的没什么关系。 五条悟放下手里蛋糕附赠的叉子，嘴角还沾着奶油，「都说了，我会一直站在中也这边的啦。」 「……」中原中也扔给他之前那包纸巾，忽然转头问矢崎，「你什么时候从本部出来的？」 「是……我从本部离开的时候，大约两小时前。」 很好，看来他因为五条悟要的东西在外面跑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该发生的早都发生了。看了眼没有丝毫给他人带去麻烦的愧疚心的五条悟，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中原中也给森鸥外打了电话。 森鸥外没有多废话，猜到来意直接了当告诉了他最关心的事，「人已经回来了。」 不过，有几个变成了丧尸一样的东西，被爆头击毙之后带回来了尸体。暂时无法确定是生化危机还是异能的影响，又或者是妖怪。 —— 擂钵街一直也被称为横滨的贫民窟，混乱之地，环境自然说不上有多好，脏乱的街道上有弯腰躬背的『人类』在慢吞吞游荡。 第111页 最中央的区域已经被占领了，他们像是在守卫着什么一样，围绕着某个点，进行『巡逻』，领地意识非常严重，从不往外多走一步。 不要看这群傢伙现在行动缓慢，在有人闯入领地的时候，他们跑得比狗还快。 被他们杀死或者伤到的人就会变成那种模样，加入他们。 狗一样快的『丧尸』正在街上奔跑，被他们追赶的是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他跑得比狗还快。 但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丧尸』没有。 所以，他不做人了！ 「中——也——」 身穿黑色夹克的青年从阶梯跃下，踩住即将碰到太宰治的那个傢伙的脑袋，狠狠碾到了地面。 后边的几个『丧尸』中间突然爆炸，零碎的肢体飞了出去。 「你这傢伙为什么也在这啊！？」 太宰治擦了擦汗，长吁一口气，「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之前的『吸血鬼』事件。」 「毕竟千年吸血鬼都出来了，万年殭尸什么的也不一定没有。很难不令人在意啊。」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轻松解决掉其余『丧尸』的五条悟走到中原中也身侧，一只手按住了青年夹克下的肩膀，视角向下，望着太宰治笑了笑，「这是妖怪做的，和侦探的业务并不对口哦。」 「诶~又是妖怪啊，最近的妖怪事件突然就变多了。」 太宰治遗憾地摇头，「说起来，国木田君呢？」 国木田独步后他一步来到这里。 刚才的情况是这样的。 太宰—『丧尸』xn——————国木田 大概是因为太宰治的仇恨太高，『丧尸』全都在追他，国木田独步对它们没有一点吸引力。 「只是试验一下人间失格能不能让他们恢復原状，都让你呆在那里等我带一个回去了！你为什么突然跑进去啊！」 「嘛嘛……冷静一下。」太宰治躲过他愤怒的铁拳，「我只是想问一下那边的女士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而已啦。毕竟她真的是很有魅力的类型……」 「那你跑什么，等她咬你一口不好吗？」 他露出委屈的表情，「但是她一看到我就变了耶。」那个白莲一样清纯温婉的女性，即使躬着背的样子都让他忍不住动心，结果抬头的时候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口水甩了老远，奇行种一样跑过来……噫。 太宰治打了个冷战，那种场面真的很挑战人类极限。 中原中也看到国木田独步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免有点同情。 「揍他的事之后再说，你们先离开这边吧。」 五条悟笑眯眯：「嗯嗯，快走吧，附近的傢伙都聚集过来了哦。」 留在这里就太碍事了。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多谢。」 太宰治破布一样被他拽着后领拖在地上，地面留下了明显的拖拽痕迹，本人倒是脸上还带着笑容，「再见啦，五条君。啊对……特务科请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哦。」 五条悟挥着手，和他友好道别，等到看不到人了才收回视线，「怎么说？」 『丧尸』四面八方围攻过来，中原中也勾唇笑了一下，声音和「苍」的爆炸声短暂同步。 「在那些傢伙到之前解决掉。」 「然后去吃可丽饼？」 「然后去吃可丽饼。」 「嘛……应该来得及吧。」 「什么？」中原中也没有听清。 「我是说——好想吃可丽饼啊！」 —— 夏目贵志是被矢崎送回住处的，尽管他表示自己认路，但接到中原中也指示的矢崎非常尽职尽责。 所以他现在正坐在一辆漆黑的轿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又回忆起之前中原中也和他说的话。 「知道港口黑手党吗？」 只要在横滨呆过，这个名号当然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后会有那边的人和你接触，当然不是强制性的，港黑的boss有意向和你合作，内容大概是他们遇到妖怪会找你解决，同时付出报酬。不想干的话拒绝也不会有事。」 「中原先生也是黑手党吗？」 注意到旁边矢崎的黑西装和墨镜，想起之前他也看到过类似的服装风格，夏目贵志迟疑问道。 「……不，已经不是了。」中原中也回答，笑容里带了一点无奈。 「——你可以理解为金盆洗手。」 矢崎没有直接开到他的住处，而是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算是表达不会影响夏目贵志生活的意思。 手碰到车门，怀里的猫咪突然炸了毛。 夏目贵志等车开走后，才开口问他，「怎么了吗，猫咪老师？」 「是的场那小子的味道。呸呸呸。」他吐出舌头，「空气都臭了。」 一身黑色和服的青年右眼被印着古怪纹路的白色符纸遮盖，天空阴沉但没有下雨，他却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行一动之间可见其来自大家族的典雅气质，和现代有些格格不入。 更何况这样的一个人走在脏乱的擂钵街。形容的话，就像是古典的山水画里用素描的手法画了一个人一样，非常不和谐。 的场静司抬起伞面，视线投向前方，「有人似乎捷足先登了。」 第112页 「家主，那我们……」 「去看看。能和平得到最好。」 他们沿着接连的爆炸痕迹，很快来到战斗发生的地方。 之前越加明显的气息渐渐淡去了。 穿过几处摇摇欲坠的『房子』，的场静司看到了下方『捷足先登』的两个人。 白髮的那个站在碎裂的地面中央，抬起手里的东西对着天空，「这个上面好像有字哦。」 那就是引起这次『生化危机』的罪魁祸首，严格来说它其实没有生命，但是人类如果吃掉它就会获得号称『不老不死』的力量，也可以通过像是丧尸病毒传染的方式，增加自己的小弟。 被传染的人还保留着一点基本的思维，不过尽管如此，那些人也已经无法恢復了。 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这并不是它的正确使用方法，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会让人失去自己的思想。的场一门已经寻找它很久了，不过多年来没有消息，渐渐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 算是意外之喜。 「哟。」下方的两人发现了他们，白髮的青年招了招手，笑容灿烂，「已经解决了哦，不用谢。」 「在下的场一门的家主，的场静司。」他态度温和。 跟在他后面的人也行了一礼，道，「我等此次的目的正在阁下手中，不知能否割爱？」 虽然看似谦和有礼，却隐隐有着不给也要给的威胁意思。 的场一门似乎很有名，不过在场的两人一个曾经的妖怪绝缘体，没接触过相关方面，另一个则是初来乍到此世界。所以他们都没什么感觉。 「诶~你们想要这个啊？」 白髮的青年收起笑容，一双盛满苍穹的眼眸倒映着灰尘的天空，他抛起手里的东西，落下又接住，嘴角才勾起一点弧度。 明明站在地势低处，却给人一种在俯视他们的感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的场两人耳中。 「不给哦，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的场一门近年来在除妖师中一家独大, 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无一不是被恭谨对待，他一时气急。 「你、你怎么！」 明明脸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做人这么粗鲁呢！ 刚看见人的惊艷此刻碎成了渣，又被他在心里狠狠踩了几家。 的场静司抬手示意他闭嘴, 露在外面的单眼看向下方的白髮青年, 黑长的髮丝吹动, 符纸的奇怪纹路若隐若现, 上挑的眼尾更显得他气质莫测，「阁下想必不是正统的除妖师，那种东西拿在手中也不过是当做摆件而已。」 「哦？」 「而若是将其交予我, 的场会给你满意的报酬。」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摆件是个不错的主意。」 威逼利诱都没用，只能动手了……么。 毕竟明面上是接着特务科的委託才进来的, 没跟妖怪动手反而和人打起来，有点难解释。 「别浪费时间, 去吃可丽饼了。」 「嗨~」 一直到中原中也出声，他才将视线投向那边，原以为是那个白头髮的式神, 但仔细看过之后—— 「恐怕二位还要再留一会。」的场静司道。 五条悟觉得他看中原中也的眼神有点噁心, 态度也恶劣起来, 「如果老子（おれ）不呢，要打一架吗？」 「无礼之徒。」的场静司的跟班拦在了他们前面, 出自大家族的他对五条悟的观感显然不怎么样。 空气一时凝滞，五条悟眉梢一挑，拿出东西在跟班面前晃了晃, 「你想要这个对吧？」 「没错, 识相的就立刻交给——你做什么！？」 那东西是剔透的, 里面有着暗红色形状像是胎儿一样的不明物质，仔细盯着看的话会有一种噁心的感觉。但是外表有点像糖果。 「唔……其实，看起来还挺好吃的。」五条悟捏着它，作势要扔进嘴里。 「那个不是能吃的东西啊喂！！」 的场静司收起伞，没有理会那边发生的，暗红的眼眸一直盯着中原中也，或者说，在看他身体中的某个东西。 「你是荒霸吐的神眷？」 他问了和斑一样的问题，很快又自我否定，「不，你是祂的容器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此时容器内属于荒霸吐的神力寥寥无几。 按理来讲，荒神与容器是共生的关系，只要一方存在，另一方就绝对不会消失。 荒霸吐的名气这么大，除妖师也打过祂的主意，不过有人先他们一步，结果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搞出来一个『容器』，即使是式微的荒神他们都要谨慎对待，更何况是神力恢復的荒霸吐，因此只能偃旗息鼓，安分下来。 但现在……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你想抓我回去？」 「哈？」五条悟听见了，他不再逗跟班，回过头杀气直接锁定了的场静司。 手里的东西被扔起来，一直盯着的跟班下意识要去接，白髮的咒术师此刻轻飘飘抬起手。 『嘭！！！』 只是感觉都无比阴冷的力量在他手中聚集，空气发出爆鸣，冲击波一样的能量束从的场静司脸侧穿过，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在其中泡沫一样碎裂了。 差一点就要撞上的跟班冷汗直流，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可能……」 第113页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碎掉…… 不如说，他从没想到它会坏掉这种可能。 的场静司也察觉到了压力，刚才的攻击如果是对着他来的，自己根本躲不过去。 面前的白髮男人面上还是轻佻的笑容，声音却沉了下来。 「下次打的，就是你那张讨人厌的脸了哦。」 不是对手。 实力的鸿沟此刻再明显不过。 的场静司识相地收敛起自己的想法，但有件事却不得不在意，「……阁下并非除妖师吧。」 那份仿佛人类负念集合的力量，阴冷、黑暗，是和灵力完全不同的存在。 「不是呢。」五条悟竖起食指和中指，「是咒术师啦，我和中也都是。」 「那么……您打算使用荒霸吐做什么呢？」未知的『咒术师』，荒霸吐的『容器』，这两点加在一起令人很难不去深想。 再三思量，的场静司还是问出了口。 「什么都不做。」 这次是中原中也回答的，他和五条悟转身离开这片地方，柔和的风将他最后一句话送来。 「……荒霸吐今后不会再出现了。」 ————— 天气原因，又是工作日，街道上冷冷清清。 可丽饼的餐车前迎来了两个客人，白髮的客人在根本没有太阳的天气里戴了一副崭新的墨镜，日本很少有见那种海拔，老闆也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类型的要求。 「加这些吗？」他再三确认，「这样真的会很甜哦？」 「嗯嗯。」白髮青年手指抵着墨镜，抿起嘴唇似乎在思索，然后说，「再多加一点巧克力酱吧。」 那不是更甜了吗！ 「要两个哦。」他补充。 老闆视线往下，稍矮点的橘发青年嘴角一抽，「……一个普通的橘皮可丽饼，谢谢。」 那样的甜党世界上有一个够了。 五条悟接过他的两个糖分爆炸版可丽饼的时候，一小片和奶油同色的雪花落到了漆黑的墨镜上。 这是今年横滨的第一场雪。 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吧，中也。」 「去哪？」 「这个嘛……暂时保密啦。」 五条悟带着他到了一条河边。 白髮的咒术师在岸边蹲下，右手的可丽饼已经在路上被他吃完，左手拿着的那个却是一口未动，他用空出来的手敲门一样敲了敲河面薄薄的冰。 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了。 可丽饼被放在冰上，艰难维持住没有掉下去，然后他站起身，握住中原中也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突然跑了起来。 中原中也刚吃了一半的可丽饼掉在地上，「喂！」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短暂愣了一下。 细碎的雪伴着气流擦过皮肤，五条悟拉着他一直跑到了一座桥上。 「……那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傢伙么？」 「嘛，其实是个还算可爱的傢伙啦，不过见面的话会比较麻烦，但是又已经做过约定了……所以是补偿。」 不，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谋杀的程度了吧……那种甜度。 中原中也有心想吐槽，余光瞥到远处河岸上出现的小点，最后还是算了。 五条悟说：「这种时候中也应该问我为什么会麻烦吧？」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虽然我很喜欢小绿豆啦，见到之后他也一定有很多最近遇到的好玩的事要跟我说……嗯嗯，讲的故事都很有趣哦。」 他捏住墨镜的一侧摘下，白色的雪花被细密的睫毛拦下，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滑落，「但是时间不多啦。」 一直牵着的手松开，带着温度的手指抚上身边青年的脸侧，轻轻捏住他的下颌，没有遭到阻止，很轻易的将他的脸抬起了。 五条悟望着那双比自己色系更深的眼眸，把另一只手中捏着的墨镜戴到他的脸上。 「听故事很棒，可如果是最后的时间的话，我还是更想和中也两个待在一起哦。因为……」 墨镜是中原中也买的，选了最顺眼的款式，价格不菲，质量也很好。眼前的世界暗了下来，却不仅仅只是戴上了墨镜的缘故。 面前的人俯下身，把最后一点光也遮挡住，只有那两点寒星般的蓝渐渐靠近。 天空低垂，冷色调的铅灰云层仿若凝固，灰白的雪随风漂落下钢筋水泥的城市。雪是冷的，风是冷的，他的身体也是冷的。 只有面前和雪同色的人，有着恆定的温度。 下意识轻抿的唇感知到了温暖的热度，对方唿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消散，却迟迟没有感觉到碰到实质的触感。 分明没有流动的血液，他却仿佛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中原中也感觉到雪落到他唇侧，接着被五条悟唿出的气息融化成水。 「……因为？」 这个原因暂时没兴趣听他说，橘发青年墨镜下的眉宇放松，抬起手臂环住近在咫尺的人，扣住他的后颈。 最后的距离也消失了。 巧克力淡淡的甜腻和清新微苦的橘皮中和，味道虽甜却并不腻人。 那几个将出未出的音节也彻底融化在唇齿之间。虽未言说，在场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这是中原中也从未设想过的发展，他在五条悟牵起自己的时候明白了对方之前的怪异是因为什么，但时间仓促，他其实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就那么做了，或许是天气太冷，对方的身体太温暖…… 第114页 不，应该是一样的。 那个原因。 五条悟捏着墨镜的手也扣在了中原中也后脑，他们都在把对方推向自己，风模煳了暧昧的声音，两双同色系的眼睛隔着镜片相望，谁都没有眨眼，比起一个吻，这其实更像一次争斗。 破损的皮肤渗出血，不同于甜的味道成为了战斗的催化剂。 尽管两人都是初吻，但或许这种事也是要讲天赋的，五条悟的技巧成长很快，但僵持许久之后，最后还是他先认输了。 收拾战场撤兵，他和中原中也拉开距离之后深深吸了两口气。 「不用唿吸什么的，也太作弊了吧……」 中原中也摘下墨镜，目光落到五条悟染上胭色的唇，轻轻笑了一下，「不服气？要再来一次么？」 手指拭去他唇角残留的一点痕迹，又不甘心地在颜色浅淡的唇瓣上蹭了几下，除了多几分光泽之外，还是什么变化也没有。五条悟抿了下自己隐隐作痛的嘴唇，郁闷道： 「下次吧。」 时间到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回 前一秒细雪纷飞, 寒风凛冽，下一刻烈日炎炎。 他站在街上，还穿着冬天的衣裤, 周围的行人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不知道是在疑惑他的反季节着装还是疑惑他突然出现。 旁边餐厅的自动门突然打开, 穿着店员服装的男性沖了出来。 中原中也侧身避开他, 那人脚步不停, 只是匆匆留下一句「对不起！」 就像后面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他一样。 玻璃门自动合上，店员走过来, 门又打开, 不像是坏掉的样子, 「抱歉, 这位客人，您是之前那位客人的哥哥吗, 请进……」 「您请坐。」 面前红色的卡座上坐着橘色短髮的少年，他对面是只有一只眼睛的头部像火山一样的傢伙，再旁边有人形的木头, 类似盖了一层白布的章鱼的东西。 显然，身为普通人类的店员看不到除了少年以外的, 在他眼中这里大概还很空旷。 「那个……您请坐？」他抬手示意独眼火山头坐的位置, 疑惑于为什么中原中也一直站着。 一『人』三咒灵五只眼睛都看了过来, 火山头：「喂，夏油, 这傢伙是谁？」 中原中也看向『夏油』, 分明是相同的眼眸, 那片钴蓝却粘稠的无端令人作呕。他从那里面看到一点惊异。 用着自己的身体, 名字却是『夏油』, 这两点加在一起，结论是什么……耐人寻味。 其余三个咒灵似乎都是特级的样子。 思考只在一瞬，中原中也笑了下，在非人类的注视中坐到『夏油』旁边。 「这里就好。」他说，「给我来一份店里的招牌菜式吧。」 服务员离开。 「喂，你这傢伙是谁啊？」对面的独眼咒灵又开口询问，看上去是急脾气的类型。 「中原中也。」他回答。 荒霸吐的力量逐渐回到「容器」中，心跳的声音缓慢却坚定地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中原中也现在能感受到这份力量中对他灵魂的亲切感。 若有似无的联繫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而即使使用了那具身体，『夏油』也无法自如控制力量，但他还使用着，或许是觉得年轻的感觉不错，又或者是捨不得。 不过尽管不能自如控制，但在力量转移到一定量之前，对方想杀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里还有三只特级咒灵……未被记录的、智商颇高的特级。 为什么不动手？ 『夏油』的眼中闪过暗光，笑容却很开朗，「中也，初次见面哦。」 按照这样的流逝速度，这具身体很快就要废掉了。 本身在得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中原中也的身体并非是真正的肉体，但也不完全是咒力组成，所以无法将之制成真正的咒物，研究至今也不过是个半成品而已。 虽然心血即将消失，『夏油』却没有感到遗憾或是不甘，毕竟…… 这样的存在，如果永远只做个半成品，那不就太可惜了吗？ 「夏油？」几个音节意味深长，中原中也余光将那三只咒灵扫过，「大摇大摆出现在东京，小心被咒术师那群傢伙发现。」 漏瑚不屑，「那些废物里也只有五条悟一个能入眼。——发现最好，也省了我去找人的功夫，我……」 『夏油』伸手止住漏瑚把老底都要抖出来的话，「那么……你大摇大摆出现在这边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出现在这边当然是因为『身体』在这里，这件事『夏油』显然不知道，『大摇大摆』…… 中原中也敲了敲桌子，「这不是显而易见？」 能相信他吗？ 『夏油』斟酌着，中原中也是否知道当初的事情是他做的呢？ 但是对方本态暴露，咒术界下达死刑，被五条悟亲手杀死是铁一样的事实。于情于理，中原中也都该是非人类一方，那边已经容不下他了。 ……答案是，对他们而言「不可信」。 不过对咒术师那边也同样就是了。 『夏油』笑了笑，伸出手，「欢迎加入……请多指教了，中也。」 中原中也的手与他一触即分。 这傢伙……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之后我会把计划告诉你的。——漏瑚，你的意思呢？」 第115页 咒灵扯开笑容，正要回答。 之前点的招牌菜式已经完成了，店员用托盘装好带来，「这是您点的……」 「……」 火焰燃烧的声音近在咫尺，接着是惊恐的尖叫，伴随着陡然升高的温度。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喂，收敛一下，很热。」 「你在命令我？」火山岛洞口喷出一股烟，温度更高了。 『夏油』看上去也颇为头疼，「闹出大动静被发现……会很麻烦的。」 漏瑚：「那就——」 全都干掉好了。 「让他们走。」中原中也说。 「哈？」 「我说，让他们走。我的目的仅仅是那群咒术师而已，并不代表我想对普通人类出手，而且你把我的食物一起毁掉了。」 店内赠的冰水已经变成了温水，『夏油』看见他平静无波的眼眸，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硬要杀死这群人，中原中也绝对会在这里和他们打起来。 他被咒术师发现会很麻烦，他们只会更麻烦。 「好吧，放他们走。」 漏瑚『嘁』了一声，到底没有出手，『夏油』继续道，「你还活着这件事，咒术师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中原中也说，「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店里的人已经跑光，空气安静下来。 漏瑚的独眼扫过中原中也，看向『夏油』，「你说我的实力可以相当于宿傩的九根手指吧？」 『夏油』：「客气说的话，是的。」 「那足够了，我会杀死五条悟，相对的——你把那件东西给我。」 中原中也挑眉，忍不住笑了，「认真的？」 「啊？你小子有什么意见？」 「不，没有。」只是佩服你的勇气而已。 「那件东西是什么？」 「详细的，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夏油』显然不打算让他知道更多的事。 「——该走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从『夏油』的话里可以确定两点：『他』死了, 他上了咒术界黑名单。 上黑名单是因为他暴露了——五条悟说得竟然是真的，但是他走之前『封印』还好好的。 说起来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点头绪。 有别的灵魂把他从那具身体里挤出来了, 所以他的灵魂回到了本来的身体中。这个傢伙是谁他大抵有所猜测。 ……希望那傢伙没有用他的身体做奇怪的事。 中原中也最后想。 五条悟那傢伙说不定会留下照片, 那样就太糟糕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夏油』或许觉得在解决五条悟之前, 他们可以勉强维持表面合作, 但是中原中也一开始就是冲着干掉他们来的。 ……就算不站在五条悟那边, 他也绝对不会和一个捡了他尸体穿的傢伙合作。 所以。 临时反水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在他做出行动之前, 是没有一丝预兆的, 钴蓝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单方面碾压的战斗, 声音淡淡，「不去救他吗？」 任谁都能看出来, 漏瑚能在五条悟面前撑这么久, 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对手放了水, 在逗他玩。 漏瑚摔入湖泊。 来围观漏瑚『挨打』的除了『夏油』只有花御。 『夏油』抬起眼皮，嘴唇张开, 话还未出口。 站在崖边沿的人周身忽然暴起巨大的力量波动，在花御因为刚才的那句话稍有分神的同时, 恐怖的重力将她捕捉。 树木一样的咒灵紧接着她的同伴撞入湖中，水花溅起几十米，她的身体沉入水底，因未消散的重力效果暂时动弹不得。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 『夏油』睁大眼睛，「你想死？」 中原中也抓住他领口,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上面,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外表更为成熟的那个眼中月光明亮，「之前就想说了，你的审美真的很差劲。」 少年的橘发散下，发质是自然卷的类型，显得有些凌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穿了一身墨绿的和服，领口很宽松。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远处的湖泊上墨黑外壳的领域显现。 『夏油』：……？ 他已经接收了之前发生的事，但他真的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中原中也不爽于自己害他身份暴露，又利用了他的尸体，但…… 想动手的话，什么时候他都不意外，唯独现在，偏偏五条悟——杀了中原中也的人——在的时候，他动手了。 『夏油』那时早早的已经被驱逐出了身体，他只以为是中原中也摆脱了咒物的影响——毕竟对方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没有到达该去的地方——之后非人身份暴露，与咒术界反目够被杀。 而从别的途径了解到当时发生的『具体过程』，更是进一步确定了他的猜测。 「……五条悟能杀你第一次，你不会以为他在第二次会顾及你们的『师生之情』吧？」 他已经做好了捨弃这幅身躯的准备，本身就是早晚的事，这倒无所谓，只是漏瑚和花御…… 「谁要和那傢伙玩师生游戏？」中原中也盯着他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眸，唇角笑容恣意，眉宇之间无一丝阴霾，比起用着真正少年躯体的傢伙，他反而更加像是少年。 第116页 「赶紧逃吧，渣滓，阴沟老鼠一样躲藏起来——不要给我找到你的机会。」 ……你以为你还能活过今晚？ 五条悟的气息接近，『夏油』的意识彻底抽离之前，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傻逼。 信了他的邪的自己更是傻逼。 五条悟一手一个脑袋从数百米外瞬间来到中原中也所在的山崖上，他右手拿着的漏瑚气急败坏，「叛徒！我就知道你个——」 「闭嘴。」 黑色的靴子堵住了被丢到地上的咒灵的嘴，稍稍用力就踩碎了他的下颌。 花御识相地没有做声。 咒术师的嗓音低沉，没有分毫颤抖，面部如同玉石雕刻的塑像，淡粉的唇紧抿着。 中原中也扔开已经无用的东西，敞开手臂，抬眼笑了一下，「好久不见，要来一个重逢的抱抱吗？」 一米九的冲击让他后退了半步，一双手臂从腋下圈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颈侧，有几缕滑进领侧，有点痒。 他听到咫尺处响起的声音，「真的是活的中也诶。」 脸颊感受到的是青年皮肤的温度，六眼告诉他，眼前这具身体中的，的的确确是属于那个人的灵魂。 他的反应很平淡，至少不是一个看到死人復活该有的表现，但说实话，五条悟如果真的痛哭流涕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 「啊……不要试图逃跑哦。」 从地下延伸出的枝干停住，又默默缩了回去。 —— 地下室中。 虎杖悠仁怀中抱着无数次痛击他的咒骸，面前的屏幕里放的是一部剧情迷幻的恐怖片，虽然分类是恐怖片，但他觉得说是搞笑片会更加准确一点。 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控制咒力的输出，因此在五条悟突然出现的时候，咒骸的拳头没有和他的脸颊再一次亲密接触。 「哦，已经很棒了嘛，悠仁。」 「五条老……嗯？」虎杖悠仁回头，看到的是他没有遮挡的面容，如果不是声音一样，大概很难会和之前的形象联想成一个人。 「没错，正是无敌帅气的gtg哦！」 虎杖悠仁很给面子地鼓起掌，「老师有什么事吗？」 「咒力的控制训练初见成效，但是为了在之后的交流会上闪亮出场，只是会控制还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五条悟侧过身，露出他身后的人来，「我给你找了一个很棒的实战老师哦！从明天开始悠仁就反覆观看电影加和中也老师对战吧~」 「……中原中也。」 「中也老师好！我叫虎杖悠仁！」 樱粉发色的少年元气十足地打招唿。 「啊，你好。接下来的训练做好准备吧。」 「是！」虎杖悠仁露出豆豆眼，举手，「五条老师，我有问题！」 「悠仁同学请讲！」 「交流会是什么？」 中原中也环起手臂看着这对师生，隐约有种接下来会很吵闹的预感。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原中也在餐厅中出现的情报最晚明天就会出现在咒术师上层的桌子上，他们的反应五条悟闭着眼都能猜到。 无非是一通冠冕堂皇，所谓为了人类安危着想的说辞之后——「死刑」。 之前那群烂橘子支开他算计虎杖悠仁的事他还没找他们算帐，刚好可以一起解决。 当然突然出现的两只有智慧的特级咒灵，背后显然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他之后的时间会很忙，所以顺势将教导学生的工作交给了中原中也。 解释完交流会的事，五条悟笑容不变，「悠仁继续看电影，我和中也先走了哟。」 「哦！」 他们回到了平安夜之前，曾经一起呆过一夜的公寓，两只特级咒灵的脑袋被丢到微波炉里，外面是牢固的封印。 五条悟挂掉了伊地知打来的电话，在第二通打来之前果断关了机，手机被随意抛开。 此时距离两人见面只过去了十分钟。 向来作为气氛担当的五条悟迟迟没有说话，空气陷入沉默。中原中也脱下了有些厚重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屏幕露出来，上面是长达六小时的录音。 计时数字还在跳动。 『夏油』能让他放心带他去围观漏瑚挨打，一方面是他确实相信中原中也和五条悟对立，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与中原中也定下了「束缚」。 因为束缚的原因，中原中也不能向五条悟透露关于他们的事，但…… 白髮的咒术师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按下屏幕中央红色的停止键。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尽管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或者严格来讲，并不是茫然，只是单纯的因为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意外发生, 从而导致大脑暂时无法做出正确分析。 简而言之, 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中原中也。 在那份复杂感情的深处，还有着一些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慌张。 明明承诺的要站在中也那边, 可到头来, 杀死中也的却也是自己。 中也又是否知道呢？ 他盯着手机上侧已经飘红的电量, 按灭屏幕。 手机的充电孔和他自己的是一样的, 等到上面显示出『正在充电』的字样, 五条悟已经收拾好心情, 转身看向中原中也，面上是看不出端倪的笑容。 第117页 与他印象中相差甚远的赭发青年坐陷入柔软的沙发中, 纤细柔韧的腿交叠, 好整以暇望向他。 五条悟坐到青年身边。 沙发凹陷下一块，中原中也没有多余地去维持平衡, 任由上半身倒向那边。 肩膀一沉，五条悟下意识转头, 橘色的髮丝擦过嘴唇，鼻尖是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 混合了些许的烟尘气，但并不难闻。 刚整理好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尽管中原中也还是中原中也，但似乎和之前的中原中也有了不同。 至少之前他就不会这么自然的靠在自己身上——他们之间的身体接触除了中原中也揍他，就是两人对练。 「怎么？」中原中也开口，「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他仰起头, 同五条悟对上视线, 慢慢挑起一边的唇角。 有些事, 本人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也不是迟钝点傢伙，能察觉到也并不奇怪。 之前是他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此时回忆起来，五条悟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一点点拉进的距离也好，刻意的肢体接触也是，都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容忍程度。 那个停在咫尺的吻就是信号。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的起点是什么，不过这种事本身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意识到的时候只是恍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的话，除了五条悟，确实也不做他选了。 但是……但是。 那双钴蓝的眼睛看过来时，像是在注视着他，又像是在通过他注视着另外的某个人，眉眼柔和，冰冷的蓝也随之染上了温度。 少年时脸颊两侧的肉消去，下颌稍显尖锐，橘色的髮丝打着弯落在他翘起的唇角，冷白的皮肤与暖色交错，带着与少年时清俊截然不同的感觉。 五条悟听到了自己一瞬间放大的心跳，但更多的却是不爽。 ——他在看谁？ 「中也才是，想好怎么解释了吗？」五条悟眯起眼，抬起的手指落到他形状精緻的下颌，一点点划到眼尾，「比如，关于我可爱的学生突然长大的事……不要告诉我你是从未来穿越的？」 「嘛，是穿越，不过不是未来。」中原中也说，「我以为你更想知道『復活』的事？」 手指停住，又落到他的发顶，一下一下抚摸。感觉其实还不错，中原中也接受程度良好，心安理得享受起『男朋友』的摸头服务。 「……先说『穿越』的事吧。」五条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 「诶？所以中也其实是异世界穿越来的，那个世界里的文豪都去玩异能争霸了？」 「真的不是漫画故事吗？」 「如果这样比较容易接受的话，你也可以这么想。」 「但是真的很像嘛，少年身死后穿越异界，这不是最近大火的设定吗？」五条悟眨着眼睛，「中也的异能是「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所以只有出过作品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异能者？是这样的设定吗？」 「……不清楚。但是确实是有所对应的，比如广津先生的异能就是「落椿」。」 「嗯嗯，性格上应该也是对应的吧，从中也这里可以看得出来呢。」 「哈？」中原中也下意识准备反驳，但是细想的话似乎确实有点相似之处，最后他说，「……对应一部分吧。」 「如果是中也的话，确实是做得出把人吓到躲进被子里哭的事呢。」 嗯？ 「吓谁？」 「太宰治哦。中也没有了解这边的事吗？」似乎是觉得很有趣，五条悟和他说了一些『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趣事，然后问，「中也和他关系怎么样呢？」 「嗯，嘛……确实是会揍他。因为经常惹人生气……」中原中也含煳其辞，心里却想的是『太宰这傢伙也有今天』，有机会去详细看一下吧，这边的太宰治混的似乎还挺惨的。 但是，「酒量是错的。我的酒品也一向不错。」 唯独这点，必须澄清。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酒窖里的红酒，难得回去一次竟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啧。 不爽。 说到底都是因为这傢伙想去吃可丽饼，不然下午离开之前他绝对来得及。 白髮的咒术师接get到他突然下降的心情，停下抚摸，手指插进柔顺的髮丝间隙，安抚一样轻轻揉搓，「想看看你的生日礼物吗？」 这样的接触，皮肤上温暖的感知，都告诉他，面前的青年的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五条悟弯起唇角，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想停下，而且既然中也不讨厌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吧。 即使是他，偶尔午夜梦回，也会记起当时自己满是献血的冰冷手掌，躺在自己臂弯中安静无声息的少年，醒来之后，就很难入睡了。 「生日礼物？」 青年抬头望向他，五条悟手掌下滑，分开发丝贴在到后颈，触感细腻平滑，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像是撸猫一样。 「要猜猜是什么吗？」 中原中也从记忆里翻找：「机车？」 「bgo！」 「我带你去看看吧~」 这么说着，五条悟却一动不动。 在这段时间的交流过程中，两个人的姿势从并排，中原中也贴着他的肩膀，为了方便说话，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118页 青年交叠的腿放了下来，和穿着黑色裤装的腿抵在一起，半面朝向五条悟，后仰背靠着他身体的一点，他的手臂搭在靠背后，从另一侧上来，贴在中原中也后颈，轻轻勾着那里的黑色choker。 生命的重量和温度让他有些上瘾。 这样的姿势确实有些亲密了，但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五条悟，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尽管缘由不同，但他们似乎默契地决定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中原中也撑着靠背站起身，垂眸俯视沙发上的白髮青年，眼中带笑，「走了，不是说去看？」 黑沉的夜空中明月高悬，两只咒灵在微波炉狭小的空间中窃窃交谈着。 他们察觉到了咒术师的离开。 五条悟带中原中也去了车库。 他的房子很大，车库也宽敞，只是里面仅仅存放了一辆机车，孤独的停在中央。 那是一辆红色系为主的山叶，以中原中也对机车的了解，这辆的配置偏向更高的性能，虽然损耗会高一些，但这无伤大雅。流线型的最小阻力设计，亮红的车身，一出现就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视线焦点。 五条悟在车库门口停住，抱臂望着中原中也前去查看机车。 「怎么样？这样的颜色果然很适合中也啊。」 无人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买了这份本该永远不会送出的礼物，但此时如愿交到了该给的人手里，这就够了。 中原中也握住车把，抬腿跨坐到机车上，打开脚撑，对着门口的五条悟扬了扬下巴，笑容比头顶的的灯光还要亮一点，「去转一圈么？」 「好啊。」五条悟抬手将钥匙扔过去，很快听到了发动机的咆哮声。 他走到车库中央，自觉坐到了车后座，环住中原中也的腰。 好细。 他张开手比了一下，发现自己两只手就可以圈过来。 中原中也脱了外套，身上却还是一件偏厚的卫衣，不过室内有空调，温度偏低所以没什么感觉，但夏季的夜晚比较闷热，此时就有些冒汗了。 「走了。」他提醒了一句，接着拧满油门，亮红的车身拖出长长的流色，眨眼冲出了车库。 流线型的车身灵巧地在车流中变换，数次与车辆擦肩，偶尔后面会追来一句气急败坏的叫骂，也只是惹来两人的几声大笑。 「去——哪里？」风将髮丝吹向后方，露出光洁额头的五条悟放大音量。 「市区。」 这个回答显然勾起了他的回忆，去年冬天的那个夜晚，黑色的轿车，被交警追着穿越了半个东京。 环住中原中也的手臂紧了紧，五条悟压低身体，将下颌卡在中原中也颈窝的位置，「我记得中也说『总有一天要让我仰视你的』，对吧？」 中原中也：…… 再一次加快的车速体现了他的内心。 五条悟闷笑一声，也不再逗他，转而说起别的，「约定过的要教我开车，中也还记得吧？」 「——啊，我从不食言。」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昨日在东京x街道餐厅出现的两人, 其中一个已经确认是去年执行死刑成功，本应已经身死的前·高专学生，中原中也。」 「……身为死刑执行者, 负责的犯人时隔半年却出现在街头游荡。」 「……如果那个东西暴走，现在可不是那时的新宿, 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去年亲眼见证过的你不可能不清楚！」 「你还有什么好说？五条悟。」 「……」 「——你在听吗, 五条悟？」 「……」 坐在五条悟旁边的夜蛾正道转动眼珠看了看, 墨镜后面的眼睛果然是闭着的, 他嘴角一抽，隐蔽地拍了下在会议上睡大觉的人的后背。 「嗯？哦。」五条悟睁开眼的同时站了起来, 边打哈欠边转过身, 他摆摆手, 「说完了，那我走了, 唔……刚好可以赶上中也做的午餐。」 「站住！」 「岂有此理！」 「你不打算为你的所作所为解释一下吗！」 坐在案桌后的老人们吹鬍子瞪眼, 他们大抵是以为五条悟在去年放了水，联手中原中也欺骗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对五条悟还有几分忌惮, 『通敌』这个罪名大概已经落到他身上了。 最强依言停住脚步, 却没有回头。 夜蛾正道离他最近, 听到了后面的一句嘟囔，已经中年的男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悟, 你说的『中也』，难道……」 他当然不觉得五条悟会干出谎报情况这种事, 如果真的不想祓除中也, 按照他这位学生的作风, 也应该是直接用『敢杀中也就让你们一起死哦』这种话来威胁上层，上层只要还想让五条悟做事，结果就绝对不会如他们的意。 因此，去年得知中原中也非人类身份时，比起上层的命令，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孩子绝对不是会以自身意志造成城市大规模损毁的类型。 孩子是五条悟捡回来的，他和中原中也关系也好，夜蛾正道原以为又要为任性的学生和上层斡旋，结果…… 或许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但每当问起五条悟，他的学生不是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就是用最擅长的方式惹火他，让他忘记原本的问题。 细细想来，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119页 而且按照刚才那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悟他真的——把人藏家里，藏了半年多？！ 五条悟脚没动，回头看向变了脸色的夜蛾正道，勾了下嘴角，笑容一派轻松，霜白的睫毛低垂着，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就是你想的那个『中也』咯，啊……我刚才没说吗？」 「糟糕糟糕，我还以为我说了。昨天没有睡，好睏……」他闭了闭眼，手指抵上额头。 「什么意思。」主位的老人沉下声音，「你一直将犯人藏在身边，难道不知道那东西的危险性吗？你将人类的安危——」 「我·说·啊。」白髮咒术师的眼睛彻底睁开，转身正对他，「『东西』、『东西』的，你们在说谁？」 白髮男人站得笔直，手插在兜里，笑容和声音都轻飘飘的，「老子懒得理，是不是给了你们一些不必要的错觉？这次会议，让我猜猜……上午刚得到消息，午饭也不吃就急急忙忙的把我叫来，问罪？还是想让我去解决中也？两个都有吗？」 「我觉得很奇怪诶，既然你们知道去年我没有对中也下手，是什么让你们觉得现在的我会动手？」 「五条悟，你——」 「省省吧，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老爷爷们长篇大论的，中也确实在我那里，你们如果想杀他尽管可以来试一下，不过派来的人会怎么样，我不保证。」五条悟懒得同他们继续废话，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午饭了，他在高层难看的脸色下转身离开。 「——老爷爷就做点老爷爷该做的事吧，太操心别人会死的很快哦。」 关于中原中也本身已死的事，被他们知道会更加麻烦，所以他直接坐实了他们的猜测，不过还有一点—— 五条悟坐在车后座，前面开车的是伊地知。 修长的双腿交叠，指尖在黑色的布料上点了点，他开口，「伊地知。」 「啊、是？」 「如果有人问你中也的事，记得要这么告诉他，『是五条先生逼我这么说的』，懂？」 「说……诶？」 「对了，记得不要说得太干脆，就像我之前问你的时候那种回答，不需要我教的太详细吧？」 「啊，哦。」 伊地知一脸懵，不过对于五条悟的畏惧心理还是让他选择先答应下来，按理说在上司没有主动开口的时候，他一向是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的，但……「五条先生，你刚才说中也……？」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自从中原中也那天的事被记为绝密之后。 「哦，你跟中也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来着，不过今天没时间了，中也下午要去给悠仁训练，下次吧。」 五条悟轻描淡写，丢下一枚炸弹。 「啊？诶？」理解其中意思之后，伊地知震惊之下手一抖，差一点冲出车道，后座上看风景的五条悟也差点飞出车窗，「中也君？但是他不是？给虎杖君训练？诶？！」 「好好看路啦，再来一次就等着我的掌掴吧。」五条悟笑眯眯，「啊，对了对了，你刚才在说什么呢，中也怎么了？他一直都好好的哦。」 伊地知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后视镜，虽然五条悟还戴着墨镜，他背上也已经冒了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凭藉零碎的信息量拼凑出一个令他不敢置信的结果。 「……是。那个……下次是？」 五条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看我心情。」 —— 昨晚横穿市区，一直和五条悟飙车到下半夜，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有了困意，五条悟去听那长达六小时的录音，中原中也则洗了个澡，满身清爽地睡了。 第二天起来时间快到中午，没见到五条悟的人，倒是在门口发现了一张便条。 「午饭就拜託了哦~」 「你无敌帅气的」 「gtg（great teacher gojo）」 中原中也：…… 打开冰箱门的话，就发现里面已经堆满了食材。 这个时候的五条悟明明没有吃过他做的饭菜吧，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做饭？ 而且，那个奇怪的落款是什么？ 毕竟是勉强也可以算是第一次给『男朋友』做饭，中原中也对此还算是上心，用手机查找了一下菜谱，做了几种排名比较高的菜式。 五条悟就是在他盛味增汤的时候回来的。 进门的最强直奔厨房，看到里面繫着围裙的青年时，才像确认什么一样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他自觉伸手接过中原中也手里的汤碗，却被嫌弃地要求先洗手。 等洗完出来，午饭已经准备齐全。 五条悟站在后面看着中原中也解下围裙，开口，「我听完手机上的录音了。」 「嗯。」中原中也解开了腰后的绳结，正将围裙的细带从脖子上摘下。 「中也好过分，为什么要说『不想玩师生游戏』这种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明明老师一直有超~级负责的，难道我不是大家心中的great teacher吗？」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把围裙搭在臂弯，斜睨向他，「你想做我老师？」 「这不是事实吗？」五条悟睁大眼睛，「说起来，中也从来没有叫我老师，难道中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做老师吗？」 「这是当然的吧，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第120页 「和年龄没有关系啦，中也在咒术方面的知识大部分都是我教的诶？」 中原中也：…… 他抽了下嘴角，「如果你坚持的话。」 反正最后会为难不是他。 五条悟垂下眼睫。 尽管知道录音是已经发生的事，但是在『夏油』说出「五条悟能杀你第一次，你不会以为他在第二次会顾及你们的『师生之情』吧？」的时候，他还是难免唿吸停滞了一瞬。 然后他听到中原中也略带嘲讽的声音，『谁要和那傢伙玩师生游戏？』 「游戏」。 他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但是昨晚中也的态度很平常……不，仔细想来的话，其实有些热情过分了。 『好久不见，要来一个重逢的抱抱吗？』 这种话，怎么想都不是能从中也口中说出来的吧？ 白髮咒术师向前几步，抿着唇把只到他肩膀的青年圈到怀里，对方身上和他相同的洗髮水的味道无端令人安心，他低头蹭了蹭橘色的髮丝，低声说，「我会一直站在中也这边的。」 所以安心地留在这里，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中原中也：？ 「哦。」这傢伙刚才还在坚持要当他老师，但是这种事正常师生会做吗？ 在得知『自己』已死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发生什么了，对于杀自己的人是五条悟这件事也并不意外，『夏油』说出来的时候，他只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此反应很平淡，也没有五条悟所想的『被背叛了』的那种情绪，不如说，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必须开启污浊的话，比起一直等到身体崩溃死去，死在最强手里这个结果也还不赖。 不过现在大概是不可能了。 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算真正的人类躯体，之所以还在唿吸、新陈代谢，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做』个人而已，虽然还会一岁岁老去，但比起普通的躯体，他对于荒霸吐力量的承受和控制能力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也就是说，以后的污浊不再是伤敌一千自己毁灭的招式，而是普通大招，可用可停的那种。 五条悟迟迟没有放手，体温很高，但空调一直开着，所以并不闷热。不过尽管中原中也对这个怀抱也很喜欢，但桌上他亲手做的午饭却等不了。 「……松开，滚去吃饭。」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中原中也出门前换衣服的时候, 打开衣柜，看到了一排适合十多岁小孩穿的衣服。 他合上柜门，去看自己昨晚洗过晾在外面的那身。 晾衣杆上空空如也。 刷碗的五条悟从厨房探头, 对进门的中原中也眨了下眼，「晾在外面的衣服被我扔掉了哦。」 「哈？」 「老爷爷们以为是我把你藏起来了, 这么想的话确实比较方便，所以我就承认了。」他比了个『耶』的手势，「所以中也现在的人设是十六岁，要穿点符合年龄的衣服啦。」 索性中原中也本身脸就显小，比起十多岁的时候也只是眼睛狭长一点、下巴尖了一点, 穿着年轻的话, 说是十六岁高中生完全不违和。 所以他早上在各种专柜下了单, 把衣服塞进了中原中也的衣柜。 「……知道了。」 虽然有点不爽，但确实如五条悟所说，『死后復生』这件事还是瞒住比较好，半年长大六岁这种情况也着实诡异。 他在衣柜花里胡哨的衣服里挑了两件纯色的，白色的短袖加上黑色短裤，尺寸意外的合身, 脚上则穿一双方便活动的运动鞋，黑色的棉袜遮住脚腕。 等到他换好衣服，镜子里的人就俨然一副高中生的样子了。 睡前摘下的choker也不知所踪，不过卧室的桌上放了一条新的, 以前五条悟一时兴起买的首饰也都用盒子装起来好好的放在那里。 choker戴到了脖子上, 中原中也随手翻了一下盒子，里面大多数他都没什么印象, 最后拿出来一只蓝宝石的耳钉。 这个他记得比较清楚, 是去年赏樱之后五条悟给的, 说是『作为谢礼』。 但是自己甚至没有耳洞。 想起之前的事，中原中也弯了弯唇角耳钉是银质的，尾端并不尖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锐度的类型，扎透耳垂的过程很轻易，他把耳钉托穿上，顺手抹去伤口渗出的一点血。 五条悟熟练放好盘子，擦干净手走出厨房的时候正在思考人生大事——为什么不管是谁做饭都是自己来刷？ 所以自己果然是个爱护学生的老师，中也绝对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自信地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耳边传来轻巧的开门声，他抬眼望过去。 少年模样的人站在门外回头看他，右耳的蓝色宝石在太阳下闪着碎光，「我走了。」 「等一下啦。」五条悟在他合门之前叫住人，「刚好我也有事要到那边，一起去吧。」 —— 地下室里不见阳光，一直开着灯，虎杖悠仁醒着的时候一部接一部看电影，时间观念不是很明确。 两个人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五条悟拍拍中原中也肩膀，另一只手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墨镜后的眼睛里闪着恶劣的光，显然是想要使坏。 但是中原中也只注意到他淡粉色像涂了唇膏一样的嘴唇，被指尖压下去小小的弧度，看上去就很软。 第121页 实际上也很软。 总而言之，想亲。 这个想法也就是一瞬间，他踏下楼梯最后一阶站定，静静看五条悟蹑手蹑脚熘到沙发后面。 樱粉发的少年抱着玩偶缩在沙发上，恶劣的大人从他后面弯下腰，一张脸倒着突然出现在面前，口中同时：「呜哇！！」 虎杖悠仁眼睛圆瞪：「哇啊——」 「……原来是五条老师，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啊！」 虽然是被吓到了，不过怀里的咒骸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五条悟直起身，眼睛弯弯。 「嗯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嘛。」 少年撇着嘴回头，看到楼梯口的中原中也，眨了眨眼，「诶？那个是……中也老师？」 但是他记得昨天见到的时候，中原中也应该是一副俊逸青年的样子，今天却像个跟自己同龄的高中生。 「对哦，中也和悠仁都是我的学生，但是悠仁叫中也老师的话，中也就和我一样了。」五条悟一敲手心，「以后还是叫前辈吧。」 「嗯？哦。」少年摸了摸头，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于是露出元气的笑容，「中也前辈！」 「嗯，下午好。」 「原来已经下午了吗！」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 五条悟拍拍手，「没错，现在到一对一训练时间啦，好好加油！」 「哦！」 只是顺便来看一眼的白髮咒术师笑眯眯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中也晚上的时候记得来接我！」 中原中也没理他，看向豆豆眼的虎杖悠仁。 「准备一下，去隔壁的训练场吧。」 「是！」 虎杖悠仁扔开咒骸，穿好运动鞋小跑跟上中原中也，这才发现…… 中也前辈比他还要矮半个头。 可能是对方气场太强大的缘故，他坐在沙发上没有注意到这点。 前辈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也看不出多少肌肉，脚腕一折就断一样，真的要和这样的前辈一对一进行体术训练吗？ ……不不，但既然是五条老师的安排，应该不会和他想得一样。 咒力可以强化身体，或许中也前辈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呢！ 这么想着的虎杖悠仁，在被中原中也轻易撂倒在地的时候，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前辈的脚踩在他胸口，俯下身的时候橘色碎发散落，和耳钉同色的眼眸盯着他，「喂，战斗的时候分神可是大忌，不想被揍得太惨的话就给我认真一点。明白？」 虎杖悠仁，超大声：「是！中也前辈！」 中也前辈，其实超强的啊。 能感觉到他其实没有使用咒力，但是力量却强的可怕。 果然在非科学的领域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 傍晚，鼻青脸肿的樱粉发少年脱力瘫在沙发上，费劲地睁开眼睛去看拿着手机的中原中也，他看上去只是累了一点，和自己呈现鲜明对比。 中原中也收起手机，「咒力的运用等悟抽空教你，这方面我不擅长。」 「嗯。」虎杖悠仁有气无力点头，「中也前辈是二年级的学生吗？」 因为看起来年龄和他差不了很多的样子。 「……算是吧。」 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他都是了。 五条悟下午去了高专处理微波炉里的那两只咒灵，暂且不提夜蛾正道打开微波炉看见两个特级头颅的心理阴影，两人就『夏油』的事进行了一番交流。 夜蛾正道眉头紧皱，「你确定要这么做？风险暂且不提，关键是会牵连到一般民众。」 「对我这么有信心嘛。」五条悟笑嘻嘻说，「但是就这么放任他躲藏在暗处，等啊重新积蓄好力量行动的话，说不定会变成更麻烦的事态哦。而且还有中也在呢，我们会尽量把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的啦。」 这倒……也是？ 「把乙骨也召回来吗？」 他默认了。 「唔……不了吧，这样的话会让他心生警惕，有中也在就够了。」 该说的说完，五条悟走出道馆，给中原中也发了简讯。 很快收到了回覆： 「在那等着。」 晚上七点，二年级的学生们聚集在银座一家牛排店里，乙骨虽然身在国外没办法回来，但也通过视频到达现场。 原因自然是他们一年级时的班主任突然来信，说是要请他们聚餐，同时要带个人来见面。 五条悟：一定要来哦，不然会后悔的！绝！对！ 努力装作穿着熊猫服的人类的熊猫摊成熊猫饼，黑色的豆豆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乙骨忧太。 「所以说到底要见谁啊，难不成是师母吗？」他吐槽。 禅院真希不屑，「那种烂性格的傢伙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忍受的了，单身到死吧。」 第69章 第六十九回（改） 繁星点点, 月色如钩。 东京街道华灯初上，亮红的机车在车流中穿行，查酒驾的交警放走一辆雷诺，一抬眼看到了机车上的两个人, 去年平安夜前夕的记忆顿时涌上来。 ——那头亮眼的橘发, 还有后面那个白头髮的傢伙。 虽然戴了墨镜，但他还是能认出来。 这两个不就是那天开车的未成年和放任未成年开车的傢伙吗！ 交警伸平手臂想要拦下他们, 同时心里也在思考着。 第122页 尽管他记得这两人绝对有非法驾车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局里没有留下两人的记录，日本机动车的驾照十六岁就可以考…… 他们也并没有超速或是其它违规行为, 就算把人拦下，也顶多只是查一下驾照，没办法让这小子得到应有的教训。 想到这里, 交警磨了磨牙。 你最好没考机动车驾照。他盯着在面前停下的中原中也想。 交警挂起礼貌性的微笑，向他们索要驾照。橘色头髮的少年迟迟没有动作, 白头髮的那个也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嚯。交警心里忍不住笑了，表面却露出刚正不阿的神情，嘴里说着遗憾, 打算带两个人回局里聊聊天。 白头髮的青年却忽然松开了眉头，表情恍然, 「啊呀, 你是那时候的那个……」 「……」他唿吸一窒，想起去年晚上的那张鬼脸, 拳头当时就硬了, 皮笑肉不笑, 「这位先生, 如果您不能出示驾照, 恐怕就不得不因为无证驾驶跟我走一趟了。」 「别着急嘛。」五条悟从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来递给他，「吶。」 虽然驾照不在本人身上槽点颇多，但交警再三确认，确实是真的没错。 「大叔~能不能快点啊，我们赶时间诶。」 你才大叔！他今年芳龄三十！ 交警憋着一口气，把驾照还了回去，让开路。话说得不情不愿：「感·谢·你的配合。」 亮红色重新汇入车流，留下一句，「不客气哦~」 交警：…… ……等等，他没戴头盔！ 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交警深吸一口气——没事，牌号他记下来了，只要人还在东京一天，早晚抓住他！ 「驾照？」 中原中也问了一句。 似乎确实是需要这玩意儿来着。 他以前是有驾照的，毕竟出门也还是要开车的，有驾照会方便一点。但不是机动车的。 毕竟每次开机车出门不是干架就是飙车，哪一项都不是有驾照就能合法化的样子。 「嗯。」之前还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中原中也身上的人此刻却和他相隔甚远，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五条悟用鼻音哼出一声，说话也有些怏怏，「也是礼物的一部分。」 他顿了一下，又说，「下次我载着中也吧。」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你会？」 「……中也教我嘛。」 「我只答应过教你开四轮的。」他嘴角勾了勾，「不想坐你就自己回去。」 五条悟：…… 「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嘛……」他委委屈屈。 过了一会，他就又满血復活，环住身前青年的细腰，却没有整个人都贴到后面了。 「中也~先去一下这边啦。」 五条悟把开着导航的屏幕伸到中原中也面前，不出意外是一家甜品店。 这就是他们明明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到达银座，但是还是迟到了八分钟的原因。 「你又迟到了，眼罩笨蛋！」 两手都提了满满袋子的五条悟不以为意的地笑，甚至还有一点点得意，「今天我可没有戴眼罩哦！」 「这是重点吗！」禅院真希无言。 熊猫：「嗯……说好要见的人呢？」 狗卷棘：「鲑鱼。」 乙骨忧太倒是好好打了招唿：「五条老师。」 「哟，看样子国外过得还不错？」五条悟放下手里满噹噹的甜食，对桌子上竖着、前面摆了贡品酷似遗照的手机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拿出一块小蛋糕，也摆在了前面。 乙骨忧太：…… 「好，那我们就进行今天的重点啦。」五条悟没有坐下，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学生，「准备好了吗！」 「这种时候给我有点常识，声音小点啊！」禅院真希扶额，没脸去应对店员看过来的眼神。 「没关系，我把这边包下来了。你们也不用怕会影响到别人哦。」 禅院真希：「谁会像你一样大喊大叫啊。」 熊猫：「重点呢？所以要让我们见的究竟是谁？」 狗卷棘：「海带？」 在等五条悟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讨论有一会了，完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五条悟特意带人来见面。 就算是师母也不至于啊。 然后听到一向不怎么靠谱的教师回过头，喊了一句，「现在可以进来了哦，中也！」 哦，原来是……谁？ 中也？ 只是发音一样……吧？ 临到见面，中原中也还是踌躇一瞬，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没有意外地对上了两张定格的脸。 哐当。 椅子倒在地上，禅院真希站了起来，连带撞翻了桌上的乙骨忧太（手机），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熊猫替她说了。 「中、中也！？诶？是真的？但是你不是——」 ……死了吗？ 狗卷棘也睁大眼睛：「金枪鱼蛋黄酱！」 中原中也抬了抬手，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没错，就是阔别已久的中也同学啦！」五条悟发出「锵锵」的声音，「不过今天不能算蛋糕大战的party的，因为老师还没有学会开车。」 「哈？这是重点吗！」禅院真希提高了音量，「倒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啊，眼镜混蛋！」 第123页 中原中也对上她怀念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心情复杂，他踢了踢五条悟的小腿，「解释。」 躺在桌子上的乙骨忧太（手机）小心开口，「那个……我好像听到了，中也？」 场面陷入短暂的混乱，禅院真希稍稍冷静下来，又看了一眼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先坐下 ，然后我们慢·慢·说。」 「……」 另一个世界的事，五条悟觉得应该算是他和中也的小秘密，但是如果用煳弄上层的说法的话，先不说中原中也会不会同意，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妥当。 他可爱的学生怎么能跟那群老橘子一个待遇呢。 所以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把除去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其它的都说了。 学生们神情复杂，最后露出微笑，「总之，中也还活着就太好了。」 坐在他身侧的禅院真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欢迎回来。」 中原中也弯了弯唇角，「啊，我回来了。」 熊猫挠了挠脸，看向中原中也，「那个，所以那个时候中也是怎么死掉的？」 关于中原中也身亡的消息，他们还是从夜蛾正道口中得知的，询问五条悟的时候都被巧妙绕了过去，自己去查也都没有得到消息。 就好像中原中也一夜间蒸发掉了一样。 但是现在人都活了，这个问题应该能得到答案了吧。 「被这傢伙干掉的。」／「被我杀掉了哦。」 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同时回答，愣了一下，后者收回指向的手指，和他相视一笑。 其他学生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目瞪口呆，「……诶？！！」 「鲣鱼干！？」 「嘛嘛，原因很复杂啦，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不，他们很在意！ 熊猫欲言又止，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恐怕确实像五条悟说的原因很复杂，也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继续问下去的话不太好。 但是这两个一个杀人的，一个被杀的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不，当然不是说两个人关系好不行，可…… 熊猫纠结地和禅院真希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乙骨忧太（手机）：…… 失去发言权。 熊猫果断：「我饿了……不是，我是说真希饿了。」 禅院真希：……？ 五条悟拍拍手，笑容灿烂，「那我们吃晚饭吧，不用客气哦，老师付钱。」 钱不是自己出，那当然是哪个贵选哪个，虽然对五条悟来说不痛不痒，但是几个学生心理上算是出了一口气，舒坦很多。 当然，除了乙骨忧太（手机）。 他看着屏幕里摆在摄像头前色泽诱人的牛排，默然无语。 乙骨忧太愤然退出群聊。 ——其实是临时有事。 总之现场只剩下了四人一熊猫。 五条悟带来的甜食摆满了他面前的空间，其他人看着就腻的致死量糖分被他暴风吸入。 禅院真希：「……倒胃口。」 熊猫贊同：「是呢。」 禅院真希：「不需要吃饭的傢伙闭麦。」 熊猫：…… 中原中也坐在五条悟对面，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白髮青年面露疑惑，抬起脸看向他们，无辜歪了下头。 「中也要来一口吗？」 ……不要。 看了眼几乎贴到他嘴边的一大块奶油蛋糕，嫌弃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中原中也垂眸，张嘴把蛋糕含到了嘴里。 多余的白奶油沾在唇角，他漫不经心用指腹揩掉，探出舌尖舔了舔。 感觉到了探照灯一样的视线，中原中也抬眼，那道目光却消失了，他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味道太甜了。」 五条悟若无其事盯着桌面，一口吃掉蛋糕剩下的部分，声音有些含混不清，「……确实有点甜。」 禅院真希看了他好几眼，却不是惊异他一个致死量糖热爱者说蛋糕甜。 五条悟细碎的白髮下面—— 耳朵红了。 禅院真希：？？？ 第70章 第七十回 叙旧结束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近十点了。 五条悟带来的甜食只剩下包装，点的食物也被几个人解决干净。中原中也谨记来的路上五条悟的要求，和同学告别之后一个人骑走了机车。 五条悟反悔未果, 委屈巴巴站在霓虹灯的亮光下, 目送他远去，背影寂寥。 「金枪鱼。」狗卷棘开口, 大概是想安慰他，眼睛里的幸灾乐祸却暴露了本质。 五条悟：…… 这里距离他的住处不算很远, 但中原中也回去至少也要花十五分钟在路上, 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他也就不着急走。 而且，暂时……想吹会风。 他回过头，刚好对上禅院真希看过来的视线，眨了眨眼，「？」 禅院真希推了下眼镜, 对这种事情，女孩子似乎的确会更加敏锐一点, 尽管她没什么女子力。 熊猫的角度看不到, 但是狗卷棘就坐在她另一边，大概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中也今年十六岁吧？」之前五条悟的那个眼神，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有种汗毛起立的感觉。 禅院真希也才十六七岁，这十多年里经歷也很单调, 不清楚五条悟看中原中也时究竟用的是什么眼神，但总之不会是老师看学生。 第124页 她直觉是那种, 咒术师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 五条悟『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中也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怎么解释一个人舔手指都这么色气，但是在那次之后，五条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有注意着坐在他对面的中原中也，越看喉咙越干，嘴里的奶油也没了滋味。 所以后来就并不是那么确定了。 但是如果中也不是故意的，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五条悟抬头去看黑漆漆的夜空，街边的霓虹灯刚好变换颜色，橙光染上他视野的边际，脑海中又出现了橘发青年的身影。 少年模样的人低眉垂眸，淡粉的唇瓣分开。 —— 白色奶油沾在嘴角，他在青年抬手的瞬间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少年模样的人抬眸望向他，灯光下明亮的钴蓝像是一片海，他像是被引诱了一样，探出手指落到中原中也唇边。 嘴角的奶油到了他手指上，被五条悟含到嘴里。 好甜。 被他攥住手腕的人挑了下眉，「既然捨不得，刚才还给我那么大一口？」 五条悟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唇上，「确实有点后悔了哦。」 再多一点的话，对方嘴角的甜奶油就不会只有一点了。 眉宇飞扬的青年毫无所觉，甚至因为五条悟的吃瘪笑容更甚，他张开嘴，给对方展示干干净净的口腔，「晚了，我已经咽下去了。」 「是么……」五条悟也笑了，「可是我觉得应该还能补救一下。」 「喂，起来了。」 在他的嘴唇碰到目标之前，熟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来，把他的意识从深海捞出。 五条悟睁开眼，中原中也站在床边抱臂看他。 「不是你昨晚说要学车？」 五条悟那双世无第二的眼睛没有焦距，渐渐又浮上几分深思，他盯着中原中也平直的嘴角，慢吞吞说，「中也……我不想当你的老师了。」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五条老师？」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居高临下看他，眼里是一下就能分辨出来的虚假惊讶，「教导我知识的恩情我一直记挂于心哦。」 五条悟：…… 结果他第一次从中原中也口中听到『五条老师』这样的称唿，心里不仅没有丝毫愉快，反而特别想回到昨天一拳打死那个会说话的自己。 「……嘛，仔细一想中也和我的年龄也差不多，做老师什么的确实不太好诶。」 「这个和年龄没有关系，还是五条老师的福我才明白的，在咒术方面你懂得比起我来说太多，我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向老师学习呢。」 五条悟满心郁闷。 他拿不准中原中也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双眼睛里只有伪装的情绪和藏在下面的戏嚯，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 他和他的距离一伸手就能碰到，自己大可伸手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拽下，想必现在的青年没有防备，他很轻易可以得手，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困在身下，压住那双踢人很痛的腿，纤细的手腕他可以一只手控制住按到上面。 虽然没有奶油，而且对方显然刚刷过牙——他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五条悟其实不太喜欢，但是如果是中原中也的话，他可以接受。 然后接着做完梦里没做完的事。 不过如果做完之后的结果是中原中也揍他一顿，然后再也见不到人的话，那还是算了。 中原中也大致把他的想法猜得差不多，在嘴角快要控制不住上扬之前，他草草留下一句『赶紧起来』就离开了卧室。 昨晚的确是他心血来潮，故意那么干的，但是得到这种结果却是意外，没想到昨天还信誓旦旦非要做他老师的五条悟转换这么快，那么简单的撩拨就动心了？ 或许五条悟原本就已经……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但老师可不是他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而且他对『五条悟』之前这么简单就如愿有些不爽，不过的确也是时间紧张。这次时间充裕，而且主动权在他手里，总要让那傢伙多烦心两天。 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以前五条悟的各种作死？ 卧室里的五条悟已经坐了起来，白髮乱糟糟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去管自己精神的下半身，伸臂把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伊地知？那傢伙看起来就不像会追人的样子。 七海？他自己都没对象呢。 校长？虽然有对象，但是已经离婚的失败经验没什么可参考性。 硝子？这傢伙听说之后只会大笑吧。 他把联繫人翻了个遍，发现上面的人不是母胎单身就是现在单身，寥寥的几个例外里除了家族联姻竟然没有一份像样的爱情。 咒术师，竟然全是一群单身狗。 太不行了，果然还是他自己来。 五条悟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联繫人页面，在论坛註册了帐号之后立刻发帖。 【[问]怎么把学生追到手】 第一个回復很快就有了。 【喂，警察叔叔吗，这里有个变态】 五条悟：…… 从小到大，生有六眼的五条悟说一声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不然也没办法养成那么一副脾气。 向来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他长到二十八岁，吃的亏、经歷的事也不算少，但这种事一般当天就解决，能让他在意成这样的，除了那群老橘子也就只有中原中也。 第125页 当然，二者的在意并不是同一种，前者是贬义。 五条悟一向觉得爱是最扭曲的诅咒，现在却又觉得爱是最甜的诅咒，他一个大甜党，没办法抵住诱惑也很正常。 那问题来了，中原中也对他到底是怎么看的？ 他一时确定不了，于是把事藏在心底，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心思，暂时观察一下。 五条悟非常新奇，他此时对『爱』这种事抱有无限的耐心，看中原中也的时候只觉得对方没有一处不可爱的地方，细细品味着自己内心产生的每一点情感。 而这份耐心建立在一个大基础上，那就是中原中也没有喜欢上别人。 中也当然不能喜欢别人，再不会有别人能比他更喜欢中也。 看了一会论坛，五条悟就扔开了手机，打算先出去和中原中也约会。 嘛，严格来说是学习开车。但是既然只有他们两个人，那说是约会也没什么问题。 伊地知也终于得以见到了中原中也。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又提前知道人没死，因此反应也不是很激动。 他到的时候门外没人，走近之后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于是推开门，里面的五条悟正在给中原中也扎辫子。 白头髮的上司看也没看他一眼，专心致志梳着半长的橘发，倒是听到声响的中原中也侧脸看过来，给了一个微笑，接着就被五条悟拉着头髮把脸别了回去。 中原中也不咸不淡道，「手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散掉了。」五条悟松开手，髮丝落在青年瘦削的肩头，他本身就俯着身，距离中原中也很近，此时又低了低头，鼻尖蹭到中原中也耳侧，「都怪中也啦，扎头髮的时候不可以乱动。」 中原中也不耐地拧起眉，伸手抵着五条悟的脸推开，后者便顺势捉住他的手，眉眼弯弯，「中也的手好小哦。」 中原中也：「今天忘记吃药了？」 五条悟回答，「没有生病啦，就是突然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中也的。」 「是么。」中原中也不知道信了几分，说，「如果你正常点，我也挺喜欢你的。」 五条悟颇为激动：「那我和中也就是两情相悦啦！」 「在这之前先去进修一下你的国文水平怎么样？」 伊地知眼镜落到了鼻樑骨下面，眼睛大睁—— 不，这，怎么说距离也太近了一点吧。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但是不管他怎么找藉口，也没办法解释五条悟干嘛跟人靠的这么近，明明是个看似没有距离感实则是个难以接近的傢伙。 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变成了一句话。 中也君，离那个傢伙远一点！ 他说的喜欢和你说的那种显然不是一样的啊！ 伊地知此时看五条悟的眼神就像在看有害垃圾一样，但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还是反射性低眉顺目，不想触上司霉头。 五条悟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重新梳起中原中也的头髮，目光在他形状优美的后颈上停留片刻，「这次不要再随便乱动了呀……」 中原中也似无所觉，「那你动作快点。」 「嗨嗨~」 伊地知的车被两人徵用了，五条悟放了他半天假，然后把车钥匙丢给了中原中也。 他们准备先由中原中也开车载他去昨夜挑选出来适合学车的地方。 伊地知站在车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直到远去的车留下尾气，也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何况从来只有五条悟管教他的份，他又哪里来的胆子去跟上司指手画脚。 所以他掏出手机，点开了夜蛾正道的联繫方式。 「校长……」 你快管管他吧。 别把人家好好一孩子祸害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回 五条悟意识到自己不想当老师之后,和中原中也的相处其实并没有太多改变，两人之前那几天的距离本身就很接近，五条悟总粘着他,现在也不过是在粘着的时候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所以五条悟既开心又郁闷。 上面那群老橘子还是不死心，三番五次旁敲侧击想让他搞死中原中也，显然是做梦,之前他都不干,现在让他杀了自己未来恋人，那简直是在当着他的面找死。 不过念在那群人最多嚣张不过今年，他也就暂时忍了。 夜蛾正道趁着他空闲找过他一次,五条悟还以为是『夏油』的事出了意外，结果夜蛾正道说：「该干的已经干完，结果怎么样还需要时间。」 然后吞吞吐吐问他中原中也的事。 五条悟翘着腿仰头，从眼镜框下面去看他，「跟你说了也没用，老子自己就能追到人。」他甚至用了学生时代的自称。 「所以你真的……？！」 「为什么会是假的？」五条悟反问他,「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是伊地知？」 「……」夜蛾正道心想，对不起你了，伊地知,然后正了正脸色，说,「中原中也今年才不过十六。」 两人之间十二岁的差距,如果是四十跟二十八那倒是没什么，但十六岁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个孩子，两人之间的矛盾早晚会越来越大。 何况他一直认为五条悟是不会谈情说爱的类型,或许是自己这个学生一时和别的什么搞混了也说不定？ 第126页 你知道什么，中也跟我同岁。 五条悟心想，但是这件事是中也和他的秘密，所以他不说。 而且就算真是十六岁又怎么样。 「不要和中也说些奇怪的话哦。」他说，「我真的超认真的啦，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夜蛾正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跟伊地知道了声抱歉。 不是他不想管，是真的管不了啊。 悟他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大概吧。 —— 「这次的任务就由可靠的前辈带你去吧。」五条悟推了推墨镜，「虽然中也很闲，但是两人行动什么的，绝·对·禁·止。」 自从某天开始，中原中也来教导体术的时候，五条悟每次必定在场，蹲在边上旁观。 中原中也说他这么闲干脆自己教学生得了，当然，无果。 虎杖悠仁总觉得中也前辈和五条老师直接有点奇怪，可要是让他说出来，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现在听了五条悟的话，思考片刻，就举起了手，「我有问题！」 「悠仁同学请讲！」 「那个……为什么两人行动禁止呢？」 他就看见眼前的老师挑起嘴角，轻描淡写说了句，「因为我会吃醋啦。」 虎杖悠仁眨眨眼，「诶？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五条悟偶尔把一些正常的词语用在奇怪的地方。 「没错！」对方打了个响指，「不过老师目前还在绝贊追求中哦。」 「哦！那祝老师早日成功！」 这话连五条悟听完都愣了一下，才露出大大的笑容，「那是当然啦！到时候请悠仁做伴郎吧。」 「伴郎？诶？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当然。」 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还处在追求期，就开始物色婚礼伴郎有什么问题。 被他叫来的七海建人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讨论婚礼布置的风格该选什么样式了。 七海建人：「……？」 「有谁要结婚了？」 五条悟开心指了指自己，「是我啦。」 七海建人：？？？ 可靠的前辈抬手正了正自己歪掉的眼镜，「请不要和我开玩笑。」 五条悟嘴一撇，「谁在开玩笑，这可是正经事，我超认真的好不好。」 「……认真的？」 「当然！」 七海建人不太想说话，因为他仔细看了看五条悟的表情，发现这傢伙真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五条悟要……结婚了？ 他自己甚至连女朋友也没谈过，不靠谱的前辈却已经跨过了告白恋爱的步骤，即将步入婚姻的坟墓。 尽管他其实并没有想结束单身的意思，但无论如何，知道一个糟糕的傢伙超前自己n步的时候，谁都会心情复杂的。 所以，结婚对象是谁？ ——是谁瞎了眼？ 七海建人最后还是咽下了疑问——既然他之前没有得到消息，那就说明这是需要保密的。 「……恭喜。」 咒术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五条悟，只希望这个不靠谱的前辈能靠谱一回吧。 七海建人本要带虎杖悠仁去调查校园学生异常惨死事件，他们到了地方，和负责人碰头交接，刚教给那孩子如何观察残秽，七海建人就收到了消息。 来自五条悟的。 ——带悠仁留在神奈川，发生什么事都别回来。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他从里面看出来风雨欲来的感觉。七海建人侧眼看了看傻笑的虎杖悠仁，在少年疑惑望来的目光里一推眼镜，问：「看到了吗？」 元气少年点点头：「哦！」 —— 超大范围的「帐」突然出现在新宿地铁站，从外看不出端倪，普通人一无所觉前去乘坐地铁，却被困在了里面，一步之隔，「帐」中人群惶惶，「帐」外却如常繁华热闹。 咒术师近些天忙于准备两所学校的交流会，此时正是力量集中于东京的时候，似乎是知道这点，咒灵也比往常安分不少，对外的警惕便稍显放松。 等他们发现时，「帐」中已经是人挤人的盛况。 一张张惊恐的脸贴在无形的屏障上，扭曲地张开嘴，一遍遍叫喊： 「把五条悟带来」。 而彼时被千人喊着名字的五条悟正跟中原中也商量午饭该谁做的人生大事。 两人谁都不想进厨房，中原中也半闭的眼睛睁开，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说：「我们打一架，输了做饭。」 咒术界上层虽然碍于五条悟的原因不好对他下手，不过相对的，只要五条悟不想完全撕破脸皮，中原中也就不能明面上外出活动，这些天来只隔三差五去地下室揍虎杖悠仁一顿，或者趁晚上骑着机车遛遛弯。 虽然那小孩进步挺快，不过毕竟基础在那里，中原中也打他就跟逗着玩一样，不怎么尽兴，五条悟更是时常忙得不见人影，他手痒也找不着人切磋。 刚好这会儿机会难得。 五条悟却不这么想。 他现在心里有鬼，中原中也懒散靠坐在沙发上，宽松的家居服皱巴巴的，露出一截细腰来，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长裤稍短，露出的仅有一层皮肉包裹的脚腕上落了一点玻璃反射的光斑，更让他心里像有羽毛轻挠，时刻想伸手去捉，把光连着脚踝握到手里。 第127页 更别提那人懒洋洋的神情，眼睛半闭半睁，长长的睫毛把清亮的蓝眼眸遮住，像在晒太阳的猫一样。 五条悟一时心情复杂。 心说之前怎么没发现中原中也这么色气呢。光是看着就这样了，要是打起来，肢体接触什么的……咳。 中原中也自然早就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却权当没注意到，眼皮又懒洋洋耷下去，抬手撩开落到脸侧的一缕髮丝，「不想打就你来做饭。」 那缕髮丝却像故意跟他做对一样，不肯安分呆在耳朵后侧，他别了几次都滑落下来，细眉渐渐皱起。 五条悟似乎出于好心，弯腰伸手帮他别起那点头髮，然后捻了捻橘色髮丝，非常正经地说：「中也，你的头髮有点长了。」 「扎起来就好了。」中原中也不太想理髮——绝对不是想让这傢伙帮他扎头髮。 五条悟眉眼弯弯，又往下弯了弯嵴背，和中原中也靠的更近一点，声音轻飘飘的，「中也刚洗过澡吗？味道好香……」 「都是一样的沐浴露，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吧。」中原中也表情不变，眼睛不躲不闪盯着他，然后小小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睫，「你该去做饭了，亲爱的五条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五条悟很郁闷，他忍不住又靠近一点，鼻尖差一点就能碰到中原中也的脸，然而即使是这样，对方也还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这么没有魅力？ 五条悟不由得有些自我怀疑，他分明长得这么帅气，就算是中也对他没什么感觉，这张脸靠这么近的时候也该有点别的反应吧…… 中原中也反问他：「怎么不能叫老师了？之前是你一直要求我这么叫的吧，五条老师？」 见了鬼了。 五条悟再也忍不了，他收了收笑，只留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声音也低沉下来，像诱拐人的恶魔轻声细语，「既然这样，老师再教你一点别的东西吧……中·也·同·学。」 中原中也抬眼看他，似无所觉地问：「什么？」 心里却想，你最好是要亲上来。他看这傢伙水润柔软的嘴唇不爽很久了。 正常成年人嘛，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对象做点亲密的事。 五条悟确实是准备这么做，他自觉要干坏事，心情竟然有点紧张，咽了下口水说，「你闭上眼睛，马上就知道了。」 沙发上少年模样的人听话地闭上眼睛，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五条悟觉得自己像在犯罪，他浅淡的眼眸已经暗沉下来，缓缓伸手扣住中原中也线条利落的下颌。 这样的话，就算是一会察觉到想要避开，他也不会让对方如愿了。 再之后呢，就算不喜欢自己，想要去别的地方，也不会如愿了。 五条悟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尝到了一点甜味。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的。 五条悟停了动作,冷着脸去接电话，中原中也在他身后睁开眼，无声『啧』了一下。 他想说接什么电话,什么事比这个还着急，结果五条悟回头笑了笑，「大鱼上钩了。」 很好,那确实挺着急。 中原中也这回『啧』出了声,「走了，赶紧解决那傢伙。」 这么不长眼色的玩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帝没长眼，再让他活下去上帝人都没了。 上层的命令是只派五条悟一人前往中心去解决咒灵。 中原中也翘起一条腿,看着这傢伙兴沖沖赶去被封印，临走前跟他挥了挥手，「中也要尽快救我出来哦，等太久我会寂寞的。」 「见不到你我也挺寂寞的。」中原中也弯了弯唇，看五条悟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想冲过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恋恋不捨看了看自己。 「那我走了哦……」 中原中也挥挥手,「快滚。」 手指轻飘飘敲着手机屏幕，中原中也安静等着它亮起来的那刻。 —— 五条悟一路穿过四层「帐」，不出意外在地下车站看到了曾在微波炉里过夜的两只特级咒灵,还有一个扎着两个辫子，面上一道黑斑的傢伙。 他站在栏杆旁看了会下方人群闹哄哄的样子,在咒灵发现他的时候笑了下,抬腿跃下，在人群头顶落脚。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啦。」 人群闹哄哄的嘈杂做背景音,五条悟来到车轨上，懒洋洋望着对面的三只特级。 漏瑚最看不惯他这幅模样，冷哼一声，「五条悟，你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吧？」 「唔，确实做梦没想到。」五条悟嫌弃地翻白眼，「谁要做梦梦到你这种丑兮兮的手下败将啊，笨~蛋！」 富士山立刻喷发，漏瑚眼睛外凸，声音气得有些尖细，「五条悟，我要杀了你！」 「嗨嗨~不用那么大声啦。」他一改懒散都样子，眼神忽然凌厉起来，「速战速决吧，我还有急事赶着回去做呢。」 「很着急的那种。」五条悟强调。 他眼睛中倒影着的是三张令人作呕的脸，心中却在回忆着远在市区的那个人，中原中也听完他的计划时曾问，「为什么确定那傢伙会在这种状况下动手？就算是那两只特级回去了也不会是『最强』的对手，这种事他心知肚明才对。」 第128页 而且早有了准备的五条悟也不会被他轻易封印。 那时的五条悟笑了笑：「这当然是因为——那傢伙脸上的迫不及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哦。」 他不会等，尤其是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咒术界得知了他的存在，五条悟对他上了心，在五条悟活着的几十年中，而咒术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愚昧下去，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下手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他不能等。 来吧，来吧。 五条悟伸出手指勾了勾，看着暴怒的漏瑚像在看有趣的笑话，眼底满是笑意。 早点解决这些，他就可以和中也见面了。 …… 咒术师在最外层的「帐」中解决奇形怪状的咒灵，虽然实力很弱，数量却太多，禅院真希一刀能砍死三个。 熊猫一甩拳套上的血迹，发现这些傢伙身体里血液的颜色居然都是咒灵里罕见的红色。像人血一样。 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让他炸了炸毛。 「金枪鱼蛋黄酱！」 前面看到了一个靠墙坐着的人，狗卷棘出声提醒，一路走来奇形怪状的咒灵被他们解决干净，却意外的没有见到一个活人，连肢体也没有，非常奇怪。 他们以为人是被赶到最内侧去了，于是一直往里面深入，咒灵越来越少，也终于见到了第一个人类。 一个熊猫模样、一个不能说话，禅院真希就成了外交大使，走上前去跟那个人搭话。 「你怎么样？其他人在哪？」 那人摇摇晃晃抬起头，「大家都变成怪物了……上了地铁……我……」 他的声音忽然怪异起来，逐渐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嘶吼，人也在转瞬之间拉伸变形—— 「那个人说已经满员，不需要我了！」 变成了他们熟悉的模样。 狗卷棘下意识后退一步，熊猫瞬间炸成毛球，「他、他、他他他——」 刀光划过，把扑过来的怪物一分为二，禅院真希说，「没错，那些东西是人类。」 「真希，你早就知道……？」 女孩子浅浅一笑，指了指鼻樑上的眼镜，「摘了这玩意我能看到他们，你觉得呢？」 熊猫抖了抖耳朵，「真希……」 禅院真希甩去刀上血迹，「现在不是想这些对时候，他刚才说变成怪物的人已经上了地铁，他们往里去了，我们也要赶紧才行。」 几百上千人的性命，可不是个小数字。 「里面悟会解决，你们留在外面就好。」 禅院真希从声音辨别出是中原中也，回头就看到那道身影出现在拐角，不可否认的是心里安定了很多，「可是……」 「没关系。」中原中也上前拍了拍三个学生的肩膀，「你们已经做的很棒了。接下来去找找还有没有倖存的民众吧，剩下的事就交给大人们。」 他的身影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另一头，穿过薄薄的「帐」，消失在向下的楼梯处。 禅院真希一句话留在喉咙里，最后还是没说出去，熊猫替她说了，「……但是中也又不是大人……」 怎么总是把自己放到保护者的位置上呢？ 中原中也站在最后一层「帐」的外面，外套里的乌鸦呆烦了，钻出来站到他肩膀上，抖了抖翅膀，低头去梳理羽毛。 等着也是无聊，中原中也想了想，从口袋里找出几块从五条悟那里得来的糖，问它，「吃吗？」 乌鸦：…… —— 上层对这次事件还是很上心的，不过毕竟有五条悟，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虽然看不惯他，可又依赖于他，非常信赖他的实力。 这回也是一样，直到他们偶然从夜蛾正道口中得知，这回的主使可能是去年本该去世的夏油杰。 这下可好，今天的老爷爷午睡时间彻底泡汤了。 「夏油杰不是死了吗？！」 夜蛾正道心说他确实是死了，嘴里却说着：「我也不知道，去年他真的死了。」 老爷爷失了风度，大声质问他：「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他干的！」 夜蛾正道心说因为是他们刻意诱导人家这么干的，嘴里又道：「只是猜测，我前几天从悟嘴里得知夏油的事，还以为是他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不过这次的情况和去年百鬼夜行有点相似，所以……」 老爷爷们眼前一黑，一句『你跟五条是想反叛吗』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打不过五条悟，没办法，深吸几口气之后，勉强挤出笑容。 「特级诅咒师和特级诅咒联手，这可不是小事啊……」 夜蛾正道应声：「确实。」 「五条悟怎么说也和夏油杰同学一场，万一一时心软放过他就不好了。」 夜蛾正道点头：「没错。」 确实什么确实，没错什么没错。 老爷爷瞪眼，「「帐」里面没有信号，我们在外面也是空着急，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情报传递出来就好了。」 夜蛾正道一拍手，「这好办，冥冥的乌鸦可以，她就在附近。」 冥冥联繫上了，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任务委託请按一，熟人打折请按二，付费闲聊请按三，无偿加班请挂断。」 「她……」 夜蛾正道嘆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这性格，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第129页 高层毕竟经歷的事情多，他们本来只是在刚知道的时候惊了一下，细想之后就应该明白五条悟不是会干这种事的类型，可偏偏夜蛾正道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意思，冥冥也像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样。 他们忽然就有点慌，又想到之前五条悟半撕破脸去袒护中原中也的事，难不成真的想造反？ 不论如何，在这里自己猜测什么用也没有，几人对视一眼，选择花钱雇了冥冥。 如果五条悟真的要反，那他们就是花钱买个明白，好思考对策，如果不是，那就是花钱买安心。 剩下的帐之后再算。 半个小时后，他们盯着黑了点屏幕，脑子里还在回放之前那一幕，狱门僵落到地上砸了个坑，五条悟人没了。 高层：？ 高层：！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 第73章 第七十三回 咒术高层苦五条悟久矣。 没想到有朝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五条悟被封印了。如果不是他们成熟稳重，恐怕当场就要鼓起掌来，再唱首歌庆祝。 至于咒术界失去了最强？ 还有乙骨忧太呢,这小孩可比五条悟好说话多了。 冥冥撩开额前头髮，忧郁地嘆了口气，「这钱可真不好赚,拿了几百万,接着就成了通缉犯……」 夜蛾正道擦着手里的墨镜，说，「我也一样。」 「你猜是抓人的先到,还是你们家小朋友先到？」 夜蛾正道：…… 冥冥嘆了口气，「看来免不了被抓，小朋友确定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了。」 如果不是五条悟实在给得太多，她才不会蹚这次浑水呢。 夜蛾正道面无表情，一派淡定的样子,冥冥觉得没意思，耸了耸肩,「好吧，其实我在小朋友那的乌鸦还活着。」 夜蛾正道停下擦墨镜的手，问她,「情况怎么样？」 「出乎意料。」冥冥眨了眨眼。 五条悟被封印，乌鸦断开视野的时候,她就控制着留在中原中也身上的乌鸦啄了啄他的脑袋。 中原中也嘴里的糖化了一半,接到信号之后干脆嚼了两下，直接咽到肚子里。 草莓味的，不愧是五条悟手里的糖,甜到发腻。 他抬手抓住乌鸦，把炸了毛的鸟放到一边，污浊的力量覆盖周身，抬脚穿过最后一层『不允许五条悟出来』的「帐」。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即使中原中也早有心理准备，眼前出现的景象也着实算的上人间炼狱了。 满地残尸断臂，血迹斑斑凝固在各处，人群全部倒在地上，仅有最中央的几个站立着。 『夏油』、火山头、还有没见过的缝合脸以及扎着两个辫子的傢伙。 他们围着一个中间放着立方体小块的凹陷站着，小方块大概就是用来封印五条悟的咒具了。 中原中也拍了拍手，「哟，干得不错嘛，各位。」 「谁！」 在他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中原中也将力量的输出阈值调到最大。漏瑚的眼睛刚捕捉到他站在帐边的身影，视线就被一只算不上宽大的手掌遮挡住。 脑袋碎裂地面发出嗡鸣的时候，钝痛感才迟一步到来，而这痛楚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 中原中也直起身，将手从咒灵的脑袋里抽出来，紫黑的血液滴滴答答，被他不在意地甩到一边。 第一只，解决。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动用污浊，和以往恢復理智时浑身酸痛的感觉不同，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全身有着用不完的力量，万事万物不堪一击，一切尽在掌握。 很爽。 中原中也咧开笑，手指握紧又松开，钴蓝的眼眸望向其他三个，「拜託，机会难得，让我尽尽兴。」 别死的太快。 胀相双手交叠，「赤血操控——」 砰！！！ 他陷进地面，浑身仿佛被粉碎力气，不过还没死，中原中也刚要给他最后一击，几个改造人类蜂拥而上，让他动作迟钝了一下。 轻而易举将那些杂碎碾压之后，未落下的尸体后缝合脸的咒灵趁机欺身而上，中原中也抬手挡了一下他的攻击。 真人清秀的脸上露出堪称狰狞的笑容，「让我看看你的灵魂……」 普通人的灵魂于他而言是面团，任意揉搓，稍微懂得保护自己灵魂的咒术师对他而言像是硬度不同的矿石，稍有难度，宿傩则是比他还要强大的造型师，而眼前这傢伙—— 既不是面团，也非矿石，更不是造型师，他是—— 「深渊」。 真人勐地睁大眼，仓皇后退一步，生生将自己伸出去试探的灵魂扯断。 中原中也眉梢一挑，察觉到身体中沉睡的荒霸吐睁开了眼睛，感觉似乎有些开心。 「真人——」『夏油』开口想让他退到后面，话没说完，中原中也捏着真人的脖子，饶有兴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就僵在了口中。 「你……怎么会……」『夏油』下意识后退一步。 中原中也之前死的时候，他是知道情况的，虽然很强，但没有理智，凭藉本能最多也不过和漏瑚相当，可现在—— 现在真人死了，他的计划要怎么继续？ 危机感如同电流传遍四肢百骸，『夏油』没时间多想，立刻用出了他最强的一招—— 第130页 「咒灵操术」 「极之番丶旋涡」 数千只咒灵于此刻凝聚到一处，直面蕴含极强咒力的一击，即使是此时的中原中也同样免不了因冲击力后退半步，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留下的伤口，「还不赖嘛。」 「看在这具身体的面子上，给你留个比较完整的全尸怎么样？」 『夏油』冷冷一笑，「这话还为时尚早吧。」 冰凝咒法—— 「霜岚」 平地而起的极寒之气将空气凝结，化作冰霜侵袭而来。 与此同时，『夏油』召唤出擅长速度的咒灵，准备趁机熘走。 怎么可能放过他！ 中原中也周身暗红的光蔓延到冰上，锋利的冰棱穿射而出，将那只咒灵射成了筛子。 却唯独避开了『夏油』。 留个全尸，他说话算话。 冰凝咒法—— 「噗唔——！」 齐肩短髮少女模样，隐藏在暗处的第五者，再起不能。 「还有别的招式吗？」中原中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一步步接近『夏油』，猫戏老鼠一样看着他一步步后退，「没有的话，你就到此为止了。」 「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中也君，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个杀死过你的人，不过此刻他确实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不管如何，你都不需要受制于他……」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我的确受制于他。」 「既然如此——」 「心甘情愿的那种。」中原中也说，摸了摸耳垂处带了体温的耳钉，微笑，「不需要多费口舌，我还赶时间，请尽快去死吧。」 盘旋在上方的乌鸦将一切收到眼中。 冥冥又重复了一遍，「出乎预料。」 前来追缉他们的咒术师已经到了，见两人安安稳稳的样子还有些奇怪，小心提防着，轻而易举把他们带了回去。 冥冥笑容不变，「校长，坐牢的话我要求加钱。」 夜蛾正道并无不可，说：「等悟出来，他掏钱。」 —— 神奈川。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抱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跑了，需要我帮忙一起找吗？」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他靠在墙上发了会呆，那些人果然去而復返，七海建人问：「需要我帮忙吗？我的任务解决了，时间挺空。」 「不用了。」 他又等了一会，确认人的确走远之后，敲了敲墙，「出来吧。」 虎杖悠仁钻出来，迷茫地挠了挠头，「他们为什么找我啊？」 「你的缓刑可能要被取消了，他们要带你回去等最终判决。」 「诶？！」 虎杖悠仁瞪圆了眼睛，「七海海你把我藏起来，那不是包庇罪犯吗！？」 七海建人：…… 重点是这个吗？ 「……这就是大人的事了，你安分待在这里，五条先生有自己的打算，不要贸然行动。」 听到五条悟的名字，虎杖悠仁立刻点头，「我明白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此外,一切试图解除封印的行为视为同罪。第三……」 「这次事件能解决几乎可以说是五条悟一人的功劳吧，这么急着给功臣定罪，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点。」 「谁！？」 这里是咒术界的核心腹地,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潜入，在场的人俱是心中一凉，外面守卫的人一窝蜂冲进了会议室。 中原中也背靠圆柱,一条腿屈起坐在横樑上,似笑非笑垂眸注视着这群老傢伙。 「中原中也！」 「你竟然还敢出现！」 中原中也奇怪问：「我为什么不敢？你们得知五条悟被封印之后把自己的人手都撤了出去，你猜剩下的人为什么没有损失？」 「各位请坐。」他翻身跃下，站在会议桌上,脚后跟点了点桌面，「请坐。」 当然不可能坐。 他也不在意，手里小方块转了转，开口，「刚才的判决剩下的就不用说了，前面的两条,谁贊成，谁反对？」 「反对的举手。」 「没有啊。」中原中也耸耸肩,手中方块抛起，再接住的时候，护卫已经躺了一地,他又问，「第二次机会,反对的举起手。」 方块抛起又落下。 「第三次机会,反对的举起手。」 血流了一地，剩下的几个老头都举着手。 中原中也才满意点了点头，指着第二次机会时唯一举起手的那个,「你叫什么？」 名字是什么他没记住，听完说，「就你了，新上任的boss，还是首领？总之就是领头人。」 —— 夜蛾正道原以为自己想要自由，至少也要等五条悟脱离封印，结果没想到人前脚刚进去不久，紧接着就被人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这不可谓不奇怪。 冥冥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撩了撩头髮，「看来尾款很快就能到手咯。」 夜蛾正道一路被送回高专，学校里已经有了很多人。 大家都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块，中原中也翘腿坐在一边看着。 夜蛾正道一眼注意到了离方块最近的那个是咒具专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知识储备相当丰厚。 四处都没有看到五条悟的身影。 第131页 「悟呢？」这么快就突破封印了吗？ 他问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指了指，「被那个封印了来着。」 所以五条悟还处在被封印状态？ 夜蛾正道感到了疑惑。 上层是什么作风，他早就心知肚明，五条悟被封印后第一时间做的是撤回自家主力也好，藉此机会剷除不服管教的年轻人也好，把他列入通缉名单，解除虎杖悠仁缓刑立即执行死刑也罢，他都不意外。 可……怎么五条悟还没出来，高层就这样了呢？ 夜蛾正道认出了坐在最内侧的那个老头，不就是老怼他、最爱斤斤计较的那个高层吗？ 「校长先生先请坐，研究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夜蛾正道不想坐，夜蛾正道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的打算还是培养人才，一点点将这个咒术界换上新鲜血液，所以这次其实只是想给老橘子皮们一点警告。 中原中也觉得太墨迹了。 他临时改了主意，直接抄了那群人的老家，冥顽不灵的杀掉，有点脑子的留下，把最识时务的提拔成领头羊。 从今往后，所谓的高层就是他的应声虫，五条悟想改成什么样，这个咒术界就要变成什么样。 夜蛾正道听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半天没吐出一个音节，中原中也微微一笑，「日本整个咒术界也不过和一所普通高中人数差不多。」 如果是一个国家，这么玩弄政治确实不妥，可这么一个小小的咒术界，说是政治都是在抬举它了。 中原中也以前去国外开展势力的时候，手底下的人都几百上千了，如果算上最底层收保护费的，那更多了去。 那边的研究结果也出来了，这咒具名为狱门僵，是高僧源信圆寂之后所化，没有解法。 至少在场的人不知道。 中原中也拿起狱门僵，晃了晃。原来是和尚变得。 庵歌姬向来和五条悟不对付，这回来就是看他吃瘪的，一听结果顿时大笑，「五条悟你也有今天！」 家入硝子缓缓叼了根烟。 冥冥皱了皱眉，「那尾款谁付啊？」 饶是心乱如麻的夜蛾正道也有些犯愁，他此时对中原中也改了观，这哪是乖孩子，这分明就是个魔王，还是实力特别强的那种，如果五条悟出不来，最强这个名号就到了中原中也身上。 到时候他想干什么都没人阻止得了。 禅院真希问：「那个眼罩笨蛋不是很厉害吗，从里面突破不行吗？」 熊猫点头：「对啊，他可是最强，区区封印怎么可能困住啊。」 虎杖悠仁更是直接对着狱门僵喊话，「五条老师！快点出来带我们去吃大餐啊！」 「这么喊怎么可能有效果啊。」伏黑惠觉得他丢人，拽着领子把他拎走。 钉琦野蔷薇贊同：「就是啊，那傢伙小气的很，绝对会躲在里面逃避请客的。」 伏黑惠：「……重点是那个吗？」 场面一时乱闹闹，中原中也歪了下头，慢悠悠开口：「我没说过吗？封印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 「诶？！」 中原中也拿到狱门僵的时候就直接暴力突破了，废了点功夫把它打开，里面却没有人出来。 他倒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强行开启的原因把五条悟搞死了，如果就这么没了，那就不是五条悟了。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或许是因为荒霸吐力量用的太多，把这傢伙送到那边去了。 这样一来，时间刚好对得上。 然后他就把重新合上的狱门僵带了回去，用作研究。 毕竟这可是能把五条悟都封印住的东西。 夜蛾正道问，「那悟呢？」 不会是趁着虚弱被中原中也干掉了吧？ 虽然他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中原中也现在干出什么事来他都不惊讶了。 中原中也转了转狱门僵，忽然看向门口，那里出现了一个夏天刚过就穿了冬装的傢伙，一头白毛，蓝眼睛，正是就是五条悟。 五条悟一言不发迈着长腿走进来，一身低气压让人下意识给他让了条路，最后他停在中原中也坐着的椅子前。 屋里的一众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等着五条悟开口，结果他伸手捏住中原中也的下巴，低下头。 「草莓味的，中也偷吃糖了？」 中原中也擦了擦嘴角，「没有。」 他是光明正大地吃。 全场人目瞪口呆，只有早就知道一切的虎杖悠仁鼓起了掌，然后问：「五条老师，结婚时间定下了吗？」 —end—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好说的，就……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吧！ 搞个抽奖，记得本章留评获得抽奖名额（要2分才可以哦） 随机分配，考验运气的时候到了！ 第75章 番外 五条悟被那边世界挤牙膏一样挤出去的时候，他是抱着见到活人状态中原中也，当场和自己的新晋男朋友就吻技一较高下的目的的。 回来之后，感知到周围的瞬间，笑容灿烂的脸上一秒乌云密布。 ……人怎么这么多。 五条悟大爷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男朋友亲到腿软，就只能冷着脸过去象徵性碰了碰。 常人的羞耻心在他这里当然是不存在的，可男朋友的那种样子只有他自己能看。 第132页 男朋友吃糖了，五条悟只尝到对方嘴角一点淡淡的草莓甜香，不仅没有缓和他喉咙的干渴，甚至还饿了。 「所以，这就是你把他们赶走的原因？」中原中也暗暗发力，把被他钳制着手臂的五条悟的小动作全部瓦解，「想亲我？」 他问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有些无语，眉梢跟着轻轻挑了挑，五条悟喉结滚动一下，终于还是没能突破自家男朋友的防线。 「中也……为什么对我这么警惕啊？」 那双冰蓝色眼瞳中是明晃晃的委屈。 中原中也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双手抓着五条悟的两只手腕支向两边，一条腿屈起抵住他胸口，两个人就这个姿势僵持不下。 原因自然是五条悟企图就吻技一较高下，中原中也下意识抵抗，来往过了几招，就这么僵住了。 五条悟的髮丝若即若离触碰到他脸部的皮肤，中原中也嘴角挑起笑容，刻意探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唇角，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慢悠悠开口，「你在说什么吶，五条老师，这是老师的什么考验吧？我是不是通过了？」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几秒，收敛了那副恨不得把他连骨血一起咽下去的神情，轻轻一笑，「中也同学表现很棒，作为奖励，老师交给你一点别的东西吧？」 「是么，那谢谢老师了，不过我不需要。」 「别这么武断嘛。」 五条悟骤然发力，中原中也立刻反应过来，出手的同时就发现这傢伙用了无下限术式，短短几秒之后，被钳制住人变成了他。 五条悟用一只手抓住他交叉的腕骨举在他头顶，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他刚才踢向这傢伙却被无下限挡在中途的脚腕，指腹摩擦着那层薄薄的皮肉，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向上，让中原中也头皮有些发麻。 「你……」 「嘘。」 五条悟松开他的脚踝，抬手扶在中原中也后颈侧，低下头终于尝到了那颗草莓硬糖的真正味道。 半晌他放过略输一筹的中原中也，得意一笑，「师生游戏其实还挺好玩的，对吧？」 中原中也：…… 他透过眼前朦胧的水雾，看到了五条悟泛着水色的玫红嘴唇，淡色的玻璃般剔透眼眸在阴影里闪着碎光，眼尾薄红氤氲，这张脸放在这，谁都没办法违心说一句不好看，不想亲。 中原中也缓了口气，抬起手臂勾住五条悟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都想这么久了，亲一下哪够。 ————— 「真希姐，刚才那个人是谁？橘色头髮蓝眼睛的那个。」钉琦野蔷薇问。 这次事件对一年级的学生来说很突然，她和伏黑惠接到了前去帐中清理外围咒力的任务，可进去之后遇到了二年级的前辈，咒灵没碰见，只在里面到处寻找倖存者了。 帐消失之后，他们回了学校，不久后收到了『五条悟视为叛逃，夜蛾正道和冥冥为从犯，虎杖悠仁缓刑取消』的噩耗。 两人立刻前去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什么一路通畅进去了高层们所在的建筑，期间一个人影没有见到。 继续往里走了一会，迎面就碰到了她刚才询问的那个人。 少年模样的人对他们笑了笑，「你们是因为刚才的通告来的吧？没事了，是个误会，马上真正的判决就下达了。」 钉琦野蔷薇其实有一点颜控，她下意识回了个笑容，「是这样啊，好的。」 那个人就把他们带了出去，木制的厚重门板缓缓合上。 伏黑惠沉默在她旁边站着，半晌说；「里面，有很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那个人……」他顿了一下，「你看到他的鞋了吗。」 ——鞋底有混着血液和肉沫的灰尘。 里面或许出了什么事……不，一定出了什么事。 但刚才那个橘色头髮的人实力很强，他们不是对手，幸好对方并没有敌意。 学校里的老师不在，校长据说已经进了监牢，伏黑惠不知道有谁能信任，此后只一直保持了缄默，直到接到了伊地知带来的让他们前去某处的通知。 高层当面宣布了之前是误判的事实，接着做出新的一系列决定。 伏黑惠不是很懂其中的内容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坐在侧后方的那个人。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禅院真希正在解开他用来放咒具的包，听到钉琦野蔷薇的问题，说道：「他叫中原中也，也是你们的前辈，和我是同级的。」 狗卷棘比划了一下，「蛋黄酱！」 熊猫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真希，刚才悟他真……真的……」 禅院真希冷笑了一下，她刚才是不准备走的，谁知道五条悟那傢伙直接用了术式，把他们从屋子里转移到了这。 她挥了一下手里的咒具，杀气顿时收不住了，「那个眼罩混蛋，呵。」 「你要回去啊？」熊猫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她对步伐，「我也去，棘你去吗？」 狗卷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鲑鱼。」 望着三位前辈杀气腾腾的背影，钉琦野蔷薇半晌看向伏黑惠，「所以，五条他对学生下手了？」 伏黑惠眼睛睁大了一点，像是才意识到一样，说：「人渣。」 第133页 二年级三个学生半路碰到了京都校的老师，庵歌姬，看上去目的地是一个地方。 庵歌姬说，「五条悟的丑闻！刚才没反应过来，这次我一定要拍下来做把柄！」 他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人影了，夜蛾正道背对着门口站着，背景颇为寂寥。 屋子里能看出来明显的打斗痕迹，禅院真希又看到了一块躺在地上的布料。 是……中原中也今天穿的样式。 禅院真希：「……」 —— 再见到五条悟的时候，这傢伙在秋风萧瑟的季节穿着低领的衣服，生怕脖子上的痕迹露不出来一样，夜蛾正道唿吸困难，只觉得自己曾经对他的殷殷教导仿佛餵了狗。 他喘了半天气，最后还抱有一丝希望，问自己这个问题学生，「这种季节还有蚊子啊？」 「你终于老年痴呆了？」五条悟掀了掀眼皮，把本就低的领口又往下拉，「蚊子能碰到我？」 夜蛾正道简直没眼看，赶紧让他把衣服穿好，再开口道时候，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悟……强人所难不太好，感情是不能勉强出来的。」 他想到了昨天屋子里看到的裂开的椅子，墙壁上的凹痕，还有那块衣服。 五条悟『哦』了一声，目露疑惑，在夜蛾正道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先一步开口，「那群老橘子是怎么回事？」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问他：「中原中也没跟你说吗？」 「没有，中也还没醒。」五条悟轻描淡写。 夜蛾正道：…… 他一点也不想明白为什么还没醒。 他深吸一口气，跟五条悟说起昨天发生的事。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开了，老橘子死了就死了，他们活得也够久了，这辈子权势财富都没缺过，最后给后辈们留下一片清静也算发挥了最后的一点价值。 他们死得悄无声息，也就是说，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他自己，现在再加上五条悟知道。 他如此，五条悟自然也不会有别的反应，只是一拍手，「原来如此，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中也果然不愧是中也！」 他看上去很想去亲一口中原中也，夜蛾正道良心发痛，苦口劝道：「悟，有些事过犹不及……」 昨天累得现在还在睡呢，那孩子……还是个孩子，虽然实力强到不合理，但身体和实力又没有关系，怎么说也太过勉强了。 五条悟只是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原处。 不久后，夜蛾正道得知了他给中原中也办了一套年龄二十二岁的身份时，心情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