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一路OOC[快穿]》 第1页 《反派一路ooc[快穿]》作者:佛曰不如何【完结】 本文文案: 现实世界里的叛逆青年方夜死后被拉进系统世界里,做了个实打实的反派 一旦人设ooc,方夜就要接受各种不可名状惩罚 最最关键的是,他的任务是帮助各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走上人生巅峰/功名双丰收/坐拥江山和美人 于是,真反派方夜开始不断地行走在精分作死的路上 娱乐圈世界: 一线歌手仙人跳不知名小影星(x) 富二代押注未来影帝(√) 修仙世界: 药师将小魔修练成炉鼎(x) 败家子改造未来魔君(√) 君臣世界: 昏君把侯府世子发配边疆(x) 工作狂歷练未来镇国将军(√) 西幻世界: 光明神抄精灵王子全家(x) 苦逼扶植继位死神(√) ...... 渐渐地, 命运之子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方夜不明觉厉:系统,我反派人设没崩吧? 系统拍胸脯保证:人设值100分,完全没问题 后来, 方夜抖着双腿朝天怒吼:垃圾系统,毁我人生 命运之子微微一笑:别浪了,快回家 攻独白:老婆帮我搞事业,我却只想谈恋爱 ps: 1.攻始终是一个人,攻受一起穿,he 2.修罗场,大型掉马现场 3.作天作地无所畏惧受(方夜)vs无所不能攻(傅白) 内容标籤: 强强 系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夜,傅白 ┃ 配角:小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做一个会辅助的反派好难 立意:反派难当 ================== ☆、0-0 方夜花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死了。 他盯着病床上头上裹着层层纱布,生机全无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感觉,环顾了一下白茫茫的病房,有些无趣的飘走了。 他无父无母,死了也了无牵挂,毫无目的地在城市上空游荡。 所以他,现在成了所谓的孤魂野鬼? 方夜心中自嘲,打量了一下变成鬼魂的自己,发现他还是一个人形,只不过没死的人看不到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方夜不禁思考: 既然人死了变成鬼魂,那这城市里应当有很多跟他一样的阿飘才对,怎么飘了这么久,一个同类都没看到,难道他们都赶着去投胎了? 方夜有点慌了,他加速在这城市里上下翻找了一遍,果真没有发现一个像他一样的鬼魂。 他一屁股坐在了城市最高的大厦楼顶,撑着脑袋望着天空思考鬼生。 难道阎王爷派黑白无常来勾魂的时候把他给落下了,还是他不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 方夜得不到答案,却被天边渐渐聚起的黝黑的漩涡吸引了目光。 那漩涡越卷越大,隐隐有雷霆之势,声势浩大,地面上来往的行人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匆匆行进,显然是看不到这异景。 看来这异变与生人无关,倒像是对着他来的。 黑白无常来勾他的魂了? 但他已经化成了孤魂野鬼,此刻竟是连躲也不想躲,坐在大厦边上晃着双腿优哉游哉地看着那漩涡中生出一道极快的电光,朝着自己勐地砸过来。 眼前一白,方夜失去了意识。 * 星河流动,夜色永寂。 方夜在这片星河中甦醒,迷茫的看了看周围,有一刻竟不知自己究竟在梦里还是现实。 良久才想到: 他死了。 一方奶白色、状如兔子头形象的东西飘到他面前,方夜呆了呆,脱口而出: 「你...也是阿飘?」 这年头,动漫人物也有灵魂了? 那东西不理会他的疑问,径直开口: 【宿主方夜,现自行绑定反派系统,任务是辅助分世界主角获得气运值,收穫功与名,走上人生巅峰,主角气运值达100视为完成任务,宿主方可进入下一世界,宿主完成所有分世界任务后可获得重生奖励,分世界任务难度由低到高分为c、b、a、s...】 下面的话方夜已经听不清了,虽然这个东西的声音挺好听,但是这内容依旧让他有些晕眩,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他刚刚接受了这个世界有鬼魂存在的事实,现实又告诉他,不光有鬼魂,连那些小说中杜撰的什么宿主,什么系统也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方夜的世界观正在重塑中。 那团东西似乎也察觉了方夜的震惊,怕他接受不了现实,也停下来,在半空中幽幽围着方夜打了个转。 【本系统代号011,宿主可以叫我小十一。】 这话配着动作有些精灵古怪,拉近了一丝距离,方夜也终于恢復了理智。 「小十一?」 【是滴,本系统与宿主从此刻起即为共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宿主任务失败系统将进入销毁程序,宿主将魂归天地,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方夜看着它那有些萌的造型,以及奶里奶气的声音,点了点头。 【对于刚刚的规则,宿主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我想问,我们这些死去的人,都会来这绑定一个像你这样的系统吗?」 第2页 【这...】小十一犹豫了一下, 【宿主你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们不是所有灵魂都收的哦。】 「特殊?我特殊在哪里?」他今年刚刚十九岁,迈入大学没多久就遭了车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除了无父无母,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他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特殊之处。 【系统现在没有权限解答宿主该问题,宿主完成全部世界任务后将解锁该系统权限。】 方夜:「完成所有任务?我怎么知道这任务到底有没有尽头呢?」 【很简单!宿主可以看看你的右手腕。】 方夜闻言扫了一眼,只见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类似手錶的仪器。上面有一红一蓝两个条状线。 小十一为他讲解:【红色线代表每个世界命运之子的气运值,数值显示为100即表示宿主完成该世界任务,蓝色是世界进度,达到100视为完成全部任务。】 方夜接着又问:「若是其中我有任务失败了呢?」 【宿主确定无法完成分世界任务后,可自主选择进入自爆程序,系统将强制宿主进入下一世界,世界进度倒退10。宿主请注意,若世界进度倒退为负值,即视为宿主总任务失败。】 方夜一边消化着小十一所说的内容,一边在这片星河中来回走了几圈,他每每落脚,脚底便会泛起如彩虹一般的波纹,荡漾到远处。 方夜思索着继续问道:「你最开始说,你是、反派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终于注意到了,反派系统,即宿主在分世界中需维持反派人物人设,不能与主角成为朋友,需站在主角对立面,不能刷主角好感度。宿主一旦崩人设,将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 方夜僵住了,「我不是辅助主角走上人生巅峰吗?你给我弄一个反派身份我怎么帮?」 小十一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任务即是任务,若没有任何难度,没有丁点挑战性,那还能叫任务吗?」 「......」 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要是主角是个受虐狂呢?我抽他打他他都觉得我是在刷好感度怎么办?还有这个惩罚是什么?」 小十一:【宿主不必担心,反派人设值由系统自动判定,与主角感知无关。】 【惩罚视具体情况而定,包括不限于「被夺初吻」、「菊花失守」、「皮鞭小黑屋」等惩罚...】 「什么鬼?」方夜跳脚,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你这是正经系统吗?」 【本系统附有三层防伪标志,厂家直销,正品发货...】 「够了够了。」方夜摆摆手,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他仰躺在璀璨星河中,闭眼假寐,模煳的魂魄泛起白色柔光。 小十一围着他幽幽打转,似乎对他这个新绑定的宿主很是感兴趣。 【宿主休息够了,可以随时开启第一个世界任务,由于宿主尚无经验,第一个世界将与宿主原世界高度重合,世界难度为c。】 方夜睁开了眼,他看着头顶上挂着的几颗星星,低声道,「开始吧。」 话刚落地,渺渺星河中的一个星球诡异地发生变形,扭曲成了一个状似黑洞的漩涡,中心处仿佛有白色的光芒闪烁生成。与那日城市上空的异象别无二致。 ? 能不能有点新意? 方夜刚要吐槽,那光已然到了眼前,他顿时失去了意识。 寂静的星河唯留下冷冰冰的机器声迴荡: 【反派辅助任务正式开启...】 ☆、1-1 方夜醒来时正躺在一张病床上,病房里充斥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滴滴作响的机器声,房间里空无一人。 额角一痛,一摸脑袋,缠着一层纱布。 方夜陡然一惊,回过神来,穿上鞋子跑到落地镜前,镜中立着一个20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穿着病号服,髮丝凌乱,嘴唇发白,相貌出众,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衬得他有些瘦弱。 方夜长唿了口气,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不是他,不是他復活了。 【叮,宿主醒啦!小十一在线为您服务。请接收本世界任务~】 脑海中,毛茸茸的兔子头俏皮地朝他唿唤,拿出厚厚的纸张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陡然一阵晕眩,方夜跌坐在了光洁的地面上,飞快地接收来自系统的信息。 镜中的青年,也就是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名叫席叶,他是一个富二代,仗着老爸在娱乐圈的资源一跃成为一线歌手,演唱会、音乐节样样不落,但席叶既没有天籁般的歌声,也没有出色的创作能力,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副妖孽般的长相。 而且,席叶在台前还能维持谦和有礼的姿态,一到私下,便是吸菸喝酒、夜店酒吧,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形象。即使有老爸护着,他还是屡屡被爆出逛夜店泡小姐私生活混乱的丑闻。 网上对席叶骂声不断,但他却又因为天生的好面孔拥有一大批颜值粉,可谓是黑红届的翘楚。 他头上裹着的纱布,就是几天前音乐节上被黑粉挤到前排扔石头砸伤导致的。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小护士走进来,就看见席叶穿着大一号的病号服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人来: 「你怎么坐在地上了,这次你被砸的挺严重,有轻微的脑震盪,医生还在观察,你尽量还是不要乱跑乱动了。」 第3页 方夜已经被搀着靠坐到了病床上,闻言抬头对着小护士轻轻笑了一下,以示感谢。 但他这副皮囊生的实在太好,网上对他最正面的评论就是: 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这个评论一发出来就获得了十几万点赞,小护士也偷偷点过贊。 此刻他这一笑,就有些勾人的味道,小护士不禁红了脸,又想到他那些被爆出来的黑料,那些照片甚至有技术宅鑑证过,没有作假。小护士就如同吃了巧克力味的翔一般,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僵硬维持着这个表情对他做了些检查沉默地离开了。 「......」 这就是反派的待遇啊!方夜感慨。 小十一的声音又復响起,【世界资料接收完毕,宿主有什么打算吗?】 方夜回神,挑眉道:「去公司看看吧。」 他自行摘了脑袋上缠的纱布,抚了抚手上打针留下的青紫色的瘀痕,清洗一番,换上白色衬衫加蓝色牛仔裤,确定身上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才优哉游哉地打车去了他所在的经纪公司。 世纪娱乐。 席叶老爸名下的公司。 按理说,像他老爸这样的大鳄,做一个娱乐公司不说风生水起,也应当有模有样。但实际上,世纪娱乐经营的十分惨澹,规模不大,名声也小,在业内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原因在于,席叶老爸纵横多界,娱乐圈只是他涉足的一个版块,平日商务繁忙,他虽然对自己的独子宠爱有加,但却分不出特别多精力来亲自照顾他。 席叶想上音乐学院,他便直接安排他到全国最好的学府; 席叶想做歌手,他便给他圈内最好的资源,强捧他成为一线; 怕他去别的经纪公司吃亏,更是专门给他开个公司。 至于席叶私下如何,他很难去关注。这家公司如何运作,公司招揽来的其他艺人怎么办,他更是从来不管。 因此,世纪娱乐虽然音乐部、影视部、公关部等部门齐全,但签约的艺人,除了席叶,几乎没有什么资源,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18线歌手演员。 而席叶老爸手段老辣,雷厉风行下制定的艺人合约十分霸道。这些艺人签约的时候大都年少不更事,在世纪娱乐里待得久了才发现就算有天赋有才艺,也没有资源曝光,完全没有出头的机会。但合同签了,想悔改便要支付巨额违约金,只能白白蹉跎七八年青春。 而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就是签约在世纪娱乐影视部旗下的艺人,杜凌。 他比席叶大三岁,席叶是靠老爸的人脉进的高等音乐学院,杜凌却是实打实以专业名次第一的成绩进的最好的电影大学。 还在大学期间,杜凌就演了一两个质量相当不错的片子,口碑票房双丰收,本来顺风顺水走下去,他定能成为有口皆碑的影帝,可不知为何,一毕业就进了世纪娱乐,还是签了15年的约,烂泥扶不上墙强的世纪娱乐,自然给不了能匹配杜凌的资源,两三年过去,他几乎已经成了影视圈里的隐形人。 旁人不知道原因,方夜作为系统指定宿主来到这个世界,却是一清二楚。 * 方夜一边消化着小十一给他的资料,一边慢条斯理地捋了捋略长微卷的发梢,他挑开了白色衬衫的最上面一颗扣子,露出精緻的锁骨,狐狸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影像,露出满意的神采。 巧的是,席叶这副皮囊和他生前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只是席叶因为经常鬼混通宵的原因,眼底透着一些青白,是有些病态的邪气。 方夜适应能力极强,半个小时的车程足够他掩去初来的慌乱,换上最舒适的姿态,以席叶的身份存在。 他一迈进公司的大门,几双眼睛便探了过来,有好奇,有嫉恨,有幸灾乐祸。 作为公司里唯一资源爆棚的人,他的同事自然对他颇有敌意,但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明面上惹到他。 方夜不在意这些喽啰,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到正从电梯里出来迎面走过来的男子身上。 【滴!命运之子出现,请宿主注意。】 小十一奶气地提醒,方夜微笑着看着高大的男人迈着从容淡定的步伐走近。 他将近一米九,眉峰如刀刻,目光凌厉、目不斜视,薄唇轻抿,稜角分明,英俊如神祗。 宽肩窄腰,黑色衬衫掩不住纹理清晰的肌肉线条,身材比例完美。 这就是杜凌,这样的身材容貌,即使没有足够的演技,也能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 可惜,他摊上了这么一个除了席叶谁都不管的公司,摊上了席叶这么一个同事。 席叶在音乐部,而杜凌在影视部,按理说两人没有什么交集,资源也没有交叉,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但是原身席叶非常看不惯杜凌这种长得比他高大英俊,作风还不卑不亢的人,处处找茬,杜凌原本可以有的一星半点的资源也尽数被席叶毁掉。 方夜不知道杜凌清不清楚席叶暗中给他使得这些绊子,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他要做的,本来就是杜凌眼中最大的反派,处处找茬,处处不对付才是两人应该有的状态。 杜凌淡漠地从他身边走过,目光深邃迷人,气质冷肃,自带荷尔蒙,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驻足的存在。 方夜浅笑。 第4页 这个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 方夜勾起唇角,狐狸眼微微眯起,在杜凌和他擦肩的一瞬间,他漫不经心地抬脚,挡在了杜凌面前。 他神情颇不正经,斜睨过去的眼里带着轻慢和鄙薄,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杜凌被这挑衅的目光刺得一拧眉,停住了脚步,他并不像旁人一样畏于席叶背后的权势,用一种不咸不淡的目光回视席叶。 之前的席叶最讨厌的,就是杜凌这种硬直难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席叶?」低沉的嗓音磁性沙哑,定耳仔细去听还能发觉一分掩饰的很好的蔑视。 是的,席叶不喜杜凌,杜凌对此人也没有半分好感,他见过席叶几次,即使他不做什么,席叶也会主动给他穿小鞋,下绊子,寻衅挑事。 典型的被宠坏的富家子弟,没有丁点技能,不知天高地厚,靠着父辈的权势作威作福,这种人,总有一日会受到教训。 方夜耳根发麻,杜凌长相凌厉不可侵犯,却没有攻击之势,这嗓音更是透着绅士气度,颇有涵养。 不愧是世界选中的主角啊。 他轻挑开口:「杜凌,借一步说话。」 杜凌侧过头,惜字如金:「在这说。」 席叶歪头,笑着答:「不行。」 杜凌往后退了一步,掠过方夜往门口走去:「那你就别说了。」 方夜转身看向杜凌淡定的背影,压低了嗓音,无所顾忌开口:「你敢走,信不信我派人当众扒了你的裤子?」 杜凌勐地站住,转头看向一脸无所畏惧的席叶,聚起的眉峰暴露了他的心情,他也毫不遮掩对席叶的厌恶: 「席叶,你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傅白:药在我这,拿去 ☆、1-2 【反派人设值上升至80,宿主继续努力。】 方夜双手抱胸,修长笔直的双腿大刺刺地搭在透明茶几上,狐狸眼满是兴味地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 杜凌和他是两个极端,他双手随性地搭在腿上,西装裤熨帖合身,没有一丝褶皱,深邃的脸庞不露分毫情绪。 方夜半张着眼,斜睨着杜凌说:「这个周日晚上,跟我去参加酒会。」 杜凌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抱歉,我没时间。」 方夜将手搭在背后的皮质沙发上,微卷的发放荡不羁地翘着,他含笑接话:「杜凌,我只是通知你,你有没有时间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杜凌眉间浮现清晰的摺痕,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淡声开口,「席大少爷,我没时间陪你闹。」 方夜将腿放下来,双手扣到一尘不染的玻璃上,往前倾身,盯着杜凌的双眼,「我可没跟你闹,你要是不出现,我就让保镖把你打晕了给你穿上女装拖你过去。」 「你说,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风度呢?」 杜凌轻唿了口气,看不出是怒是喜,冷淡疏离,「威胁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夜眼中戏嚯,恶劣开口:「好玩。」 杜凌半眯起眼,席叶撑在他面前,两人的距离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他不动声色地紧绷起嵴背。 但席叶那过于精緻的脸庞近在咫尺,还是让他晃了下神。 席叶长相极为艷丽张扬,本是无可挑剔的容貌,但平日里总是带着化不开的阴郁和戾气,破坏掉那分美感,难以让人生出好感和亲近。 但此时,杜凌难得把青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他陡然发现,席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意识到这细微的变化,杜凌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他转怒为笑,放松身体,往后倾身靠在沙发背上。 「席叶,你总不是玩够了女人,想换个口味了吧?」 方夜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杜凌这句话什么意思。 c城的规矩,所有名流酒会都要带异性伴侣出席,但这个「伴侣」,一般都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他说让杜凌陪他去酒会,暗藏的意思就是把杜凌当做他的情人。 还是个同性情人。 方夜颇为淡定地俯视杜凌,狭长的双眼透出嫌弃的神色,「放心,我对你这种伪君子,可提不起半分性趣。」 他又补了句:「况且,男人哪有女人艹起来爽。」 杜凌线条分明的脸上终于透出冷怒,又生生压住。 席叶也算是上流社会的子弟,说话竟然如此粗俗不堪! 再说,就席叶这体格,怎么也是下面那个,他竟然敢... 但是,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杜凌盯着席叶的脸,沉默半晌,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试过?」 ? 方夜实在有些跟不上杜凌的脑迴路。 他知道杜凌秉性高傲,不落人后,不喜欢被人压一头,更不可能做受。所以,他说那话,可以算是对杜凌的羞辱了。 可是,杜凌说了什么? 他没因为他的羞辱生气,反而问他,试过没? 难道,杜凌想试试做个受? 方夜一阵无语,他以为这个直男很容易被他三言两语搞定,再多弯弯绕绕也斗不过他这妇女之友九曲迴肠的心思。 可这么一句话,彻底打翻了方夜对此人的印象。 第5页 不对啊!资料里写的杜凌不应该这样反应啊?杜凌确实心思深沉,但绝对不会跳脱成这样啊? 杜凌没想到,他这短短三个字被方夜扭曲成了一场大戏。 方夜压下心中的怪异,维持着冷艷鄙薄的表情,他直接忽视了杜凌刚刚的问题,「你到底去不去?我可警告你,我说到做到。」 杜凌也察觉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问题有些奇怪,席叶怎么样,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 他这么厌恶席叶,万万不该对这人有好奇的心思才对。 思虑片刻,他沉声开口:「地址。」 * 杜凌不清楚席叶又存的什么心思,但他被席叶算计过多次,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这表明的是场鸿门宴的酒会毫无畏惧。 稀奇的是,席叶竟然没找他的麻烦,自从进了大厅后便没了身影。 他身穿一身裁剪工整的黑色西装,深蓝色的领结打得很是精緻,他独身一人,尽管已经很低调,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杜凌身材相貌皆是一绝,在一众宾客中相当扎眼,简直是鹤立鸡群。 杜凌也察觉一些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喜这种喧闹的环境,捏了杯红酒走到无人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夜色笼罩下明明灭灭的灯光静立。 「杜凌,好久不见。」 一只手落在杜凌肩头轻拍了下,短暂接触后适时离开。 杜凌转身,穿着棕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单手抄着口袋,另一只手放在肩头,摇了一下,不再年轻的脸庞上浮现温和的笑意。 「周导演?」杜凌讶异开口。 眼前之人,正是周章。 周章是享誉影视圈的知名导演,他为人低调谦逊,总是闷声做大事,在影视圈浸淫了20多年,只拍了5部片子,但每一部都是质量与票房齐飞,和他合作过的演员无不出类拔萃,陆续在行业内站稳了脚跟,资源不断,口碑不减。 大学期间,他曾参演过周章的一部文艺片,算是有点交情。 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席叶带他来的酒会。 周章作为前辈,却没有一点架子:「怎么,很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杜凌还是很尊敬这位前辈的,闻言也没有做戏,反而真诚地点了点头。 周章温和一笑,他拍了拍杜凌的胳膊,从裤兜里掏出手来往灯光下觥筹交错的人群中一指。 杜凌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他刚刚只顾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来酒宴的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些宾客,竟然大都是影视圈的人。 除了导演,就是演员,他们两两三三聚在一起。 一些知名的导演旁边,甚至围了五、六位熟悉或陌生的演员面孔。 杜凌脸上已褪去刚刚见到周章的失态讶异,心里却笼罩一层更为浓厚的困惑。 席叶,他一个歌手,为何会出席影视圈的酒宴? 又为何,把他一齐带过来,还自己不见了踪影,任由周章这样层次的导演找到他? 不怪杜凌疑惑,席叶之前和他一直不对付,明里暗里毁了他不少触手可及的资源。 主动把他带导演圈里,更是不可能的举动。 杜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席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总不能是心中愧疚,弥补他吧? 他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脸上露出微讽的笑意。 席叶这劣迹斑斑的人,怎么会有愧疚这种情绪? 周章在杜凌身边,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眼前这个男人,身材相貌放到镜头前都非常能打,表情动作也相当有张力。 几年前的合作让周章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想再合作一次。 可惜杜凌毕业后就了无音讯,断了联繫,没想到随便应下的好友的请求,让他再次遇见了杜凌。 「杜凌,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副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模样,出席个影圈酒宴,面对这么多资源,都不心动吗?」 杜凌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是不心动,而是不知道。 周章也清楚他寡言少语的性子,并不计较,反而认真地看着杜凌,「既然再见,就是缘分。杜凌,有没有兴趣再和我合作一次?」 杜凌看着周章伸出的手,「周导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今我已签了公司,身不由己,公司外的资源我不能自己做主。」 周章疑惑地说:「你签了公司?签的哪家?」 杜凌并不避讳,坦然接话,「世纪娱乐。」 周章听到这个名字,反应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勐拍了下手,激动道:「世纪娱乐呀!那真是太好了,我和你们公司席总是多年好友,我出面要人,他肯定不会拒绝。」 杜凌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不过,这也不足以让他兴奋。 周章和席彻是好友,他和席叶却是死对头,以席叶的作风,他一定会在其中阻挠。 以席彻对他儿子言听计从的态度,席叶只要说一个不字,好友是什么,席彻绝对转身就忘。 周章见他表情似乎有些无奈,犹豫着开口:「难道还有其他难言之隐吗?」 杜凌并不打算把他和席叶的过节告诉周章,半遮半透回答:「只怕其中还有他人阻挠。」 周章也是聪明人,他立刻就想到了席彻那宠成二世主在娱乐圈兴风作浪的儿子。能左右席彻态度的,怕只有这么个小祖宗。 第6页 但他也不想放弃这么个好苗子,斟酌地说:「我试试吧。」 * 两人在这边交谈,一双璀璨的双眸在远处默默把两人言谈甚欢的的场面收入眼底。 正是方夜。 视线中,杜凌和对面的中年男子终于握上了手。 久违的奶萌声响起,【恭喜宿主,命运之子获得「知名导演青睐」成就,气运值上升10】 方夜激动地饮下了捏在手中的半杯红酒。 【警告,警告,宿主反派人设值下降30,目前人设值50,低于基准线,低于基准线。宿主将接受」被夺初吻」初级惩罚...】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这操、蛋的人生 小十一:作者君卖萌打滚,求点收藏 ☆、1-3 方夜差点将手中的酒杯甩了出去,喉结一滚,略慌张地说:「慢着慢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脑海中,小十一幽幽打了个转,完全忽视了他的反馈,【宿主反派人设值低于基准线,请接受惩罚。】 方夜噎了一下,按住身旁的栏杆,狰狞地盯着小十一,开口说:「小十一,你要是说不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罚我,这任务我就不做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吗?我早就死过一次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次就拉着你同归于尽好不好?」 他语气低缓,脸上也还挂着浅淡的笑意,听着却莫名让人生寒。 小十一沉默了一会儿,稳稳落在原地,【反派人设值为系统程序自动判定,宿主经验值过低,无法解锁该权限。】 见它终于不再重复那刺耳的机械声,方夜倒是松了口气。 他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也发觉自己今天这番举动确实有些冒进了。他为了让杜凌接触到影视资源,直接不容分说不加解释把杜凌带过来,自己熘了后万事大吉,等着资源自动找到杜凌身上。 虽然杜凌本身可能不觉得席叶有帮他的成分,但从旁观者角度看,不考虑他们以往的恩怨,他确实像在帮杜凌。 想明白了这点,方夜抓了下脖颈,略感烦躁。 做反派真是太难了! 「小十一,打个商量呗,能不能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你看,你都说了我没什么经验,不知不觉过了界也不是我乐意的,总不用这么苛刻吧?」 小十一:【系统程序设定如此,我不能违抗,宿主也不能违抗,宿主还是乖乖接受惩罚吧。】 方夜僵了下,举手说:「我可以补救!你看这个人设值是实时更新的吧,我现在就过去补救,到时候你重新判定后再决定惩罚不惩罚行不?」 他前世活了19年,也就刚进入大学一年的时间,虽然作风和席叶有点像,但他可还是个纯情处男,连女生的手都没拉过,更别提其他了。 来到这个世界他也没有看对眼的人,真不想不明不白地把初吻交代出去。 小十一见他的确为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好吧,宿主需在一个小时内将人设值提高到60以上,否则,仍需继续接受「被夺初吻」惩罚。」 方夜眼睛一亮,激动地拍了下栏杆。随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小十一,真的可以这样操作?」 它先说系统程序设定,人设值不足必须接受惩罚,现在又改口说可以补救。这前言不搭后语,方夜觉得,小十一有些东西瞒着自己。 如果说,始终能用补救的方法逃避惩罚,那他不就可以一直这样操作,管他人设崩不崩呢。 而且,从小十一的言语来看,方夜也隐隐觉得,小十一和系统,似乎并不完全是同一个个体。 他心里落了疑,不自觉留了个心眼。 小十一又飘起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宿主不必耍小心思,这是我为你争取的权限,仅此一次,以后,人设值不足进行警告后将立即执行惩罚,宿主就没有辩解的机会了。】 「......知道了。」 方夜面无表情,心里却更加落实了自己的怀疑: 什么是「我为你争取的权限」?看来这小十一果真与真正的系统有些区别。 有些像受系统钳制,或者听命于系统一样。 他又想到最初它说的,那句他们两个是「共生关系」,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从小十一身上下手,获得一些利于自己的东西。 他一边往杜凌所在的位置走去,一遍问,「那我能问问,比如这个什么被夺初吻,还有什么之前说的菊花失守的惩罚,是只要我主动找个人亲一下,或者被那啥一下,就行?还是......」 小十一撇了他一眼,给了他个「想得真美」的表情, 【自然不可能,惩罚一旦开启,宿主身体将由系统控制,惩罚对象也由系统自动选定,届时宿主只有感知能力,是被动接受惩罚。】 「......」 残暴! 无情! * 杜凌和周章相谈甚欢,两人碰了一下杯,靠在窗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杜凌半垂着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眉眼间神色却又十分冷肃,分不清是喜是怒。 周章用胳膊肘轻拐了他一下。 杜凌不明其意,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席叶果真有一副好皮囊,一身纯白色西装,肩上挂着几个银白色亮片和流苏,再加上那精心梳理后的短髮,整个人宛如从书中走出的白马王子。 第7页 但那放荡不羁的步伐,又露出几分痞气。 席叶来势汹汹,狭长的狐狸眼盯着他透出些许愤怒,仿佛亟待将丈夫捉姦在床的妻子。 妻子...... 杜凌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他站稳,挺直的背悄无声息地紧绷起来。 方夜走到两人面前,冷着脸斜睨着两人,冷嗤一声,「这不是周大导演吗?大导演怎么有心情和我家这破公司里的小艺人交谈?」 他语气高傲,也不正眼看人,一句话直接贬了面前两个人。 周章见过席叶,知道席彻这个儿子的脾气秉性,但他向来能容人,也不喜和小辈计较,席叶这番话并不能惹怒他。 他温和地笑了下:「原来是小叶啊,令尊近来可好?」 方夜双手交叠放在胸膛,歪着脑袋,将挑衅无畏的样子做得十足像,半张着的眼盯着杜凌,话锋却对着周章,懒洋洋地说:「想知道他怎么样,大导演可以直接去问啊,我又不清楚。」 他又接着说:「你跟杜凌说什么了?」 提到杜凌,周章笑意更浓,他刚跟杜凌交流了一些电影方面的理论和想法,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合拍,让他更坚定了再让杜凌出演他的作品的决心。 周章满意开口:「我打算下部戏和杜凌合作,这两天有时间就去拜会一下你父亲,跟他要人。」 方夜顿时哼了一声,他挑起眉,颇为不可思议地开口:「大导演,你没毛病吧?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您今儿又捡起自己的弃子,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口碑吗?」 「再说了,」他瞟了杜凌一眼,鄙夷地说,「这就是把锈掉的破剑,您再捡起来,不嫌脏了手吗?」 他这话说得颇为过分,一方面嘲了周章眼光差,一方面又讽刺杜凌没用,语气也是喜恶分明,半点不留情面。 周章好歹也是圈里的前辈,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脸,他再怎么宽容也不可能笑脸相迎。 但他又是个有教养的人,做不出和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呛声的幼稚行为,虽然脸色不好,也只是掩唇咳了咳,有些尴尬地看向立在一旁的杜凌。 席叶这番话,明嘲暗讽,最后针对的还是杜凌。 他看过去,却发现杜凌的反应和他想像中很是不一样。 杜凌是个冷肃寡言的人,但却并不是没脾气,反而也有些心高气傲。 但被席叶这么贬了一通,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悠闲,唯独神色幽幽,直视着席叶。 周章识人无数,竟一时分不清杜凌这是什么态度。 说是怒吧,状态很是松弛,看不出被刺激后的激动; 说是喜吧,脸上又没有流露丝毫类似喜悦的神色。 周章捉摸了一会儿,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杜凌看席叶的表情,像是一头雄狮,饶有兴趣地打量落在手心上的猎物一般。 他慢慢感到心惊,又涌动起难得的激动,他的作品,最缺的就是这种表面难以琢磨,细细品味时才能慢慢读出几分令人心潮澎湃的情绪的演员。 神秘,有韵味。 但他又同时升起了几分,对席叶这种直来直去性格的同情。 方夜也分不清杜凌这厮现在是什么态度了,他明明比上次表现的更加过分,但杜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原本还能看出来的愤怒厌恶也消失不见。 不过是两天未见,杜凌这厮,似乎掩去了所有能供人做出判断的外露情绪。 只不过, 【宿主反派人设值上升10,达到基准线,惩戒暂时取消。】 听到机械声传来,方夜松了口气,也不理会杜凌什么想法了,反正他自己做好反派该作的死就够了。 周章开口:「你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吧,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二位了,杜凌,下次见。」 他也沖席叶绅士一笑:「席小公子,再会。」 方夜仰着头,给周章让了个路。 杜凌目送着周章离开,薄唇轻启:「席叶,你去哪了?」 方夜蹙眉,显得不是很高兴,「轮不到你来管。」 他把酒杯推给杜凌,像一个尊贵的少爷使唤家僕一般,不耐烦开口:「走了走了,我要回去休息,你开车把我送回去。」 杜凌拿住席叶塞给他的酒杯,愕然一闪而过,他低头看着被席叶喝的还剩一点残渣的红酒,喃喃地说:「我也喝酒了。」 方夜已经走出去两步,闻言暴躁地转身把车钥匙甩到杜凌身上: 「那就找人开!」 ☆、1-4 世纪娱乐十楼。 这一层是独属席彻的办公区域,席彻事物繁忙,很少过来,但每日都会有清洁阿姨上楼打扫,地面和墙壁始终干净整洁,空旷清净。 方夜从电梯里走出来,迎面撞上预料之中的两人。 他顿住脚步,对面两个也停了下来。 方夜抿了下唇,开口唤了声:「爸。」 对面穿着笔挺,人到中年依旧仪表堂堂锐气不减的男子朗笑一声,朝方夜招了招手,「小叶,快过来。」 方夜慢腾腾地挪过去,席彻揽住他的肩,拍了拍:「这是你周伯伯。」 接着,他又笑着对对面那人说:「周老弟,这是我儿子,席叶,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第8页 周章润声开口:「自然记得,前两天还刚见过呢。」 席彻讶然,笑意更浓,「是吗?那真是太有缘分了。」 他拍了拍方夜的背,略带不满地说:「小叶,还不跟你周伯伯打声招唿?」 方夜捏了下脖子,不情不愿地开口:「周伯伯。」 席彻这才满意点头,「小叶上来做什么?」 方夜:「听说周伯伯相中了我们公司一个人,想要拉过去让他演戏?」 周章僵了下,他看到席叶本来就有丝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这人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席彻不清楚其中曲折,他对儿子一向坦然,并无遮掩,「是啊,好像叫什么「杜凌」吧?听你周伯伯说,他俩早年间就有过合作。」 方夜漫不经心地问:「爸爸答应周伯伯把人交给他了?」 席彻犹疑地说:「你周伯伯和我多年的交情,好不容易开这一次口,我定然答应。」 周章心里一暖,和席彻握了下手。 方夜肃起脸庞,直接对周章开口:「周伯伯,我也要进组演戏。而且是,和杜凌演同一部戏。」 周章脸上色彩斑斓,席彻也皱眉说:「小叶,你胡闹什么,唱唱歌就算了,你也算进修过,但演戏,你可从来没接触过。」 方夜颇为无所谓:「爸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天赋型选手,不就是演戏吗?学一学就会了。」 席彻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不贊同地说:「你周伯伯拍的影片都是大制作,业内都盯着呢,一个错漏这多少年积下来的口碑就烟消云散,哪里容得了你胡闹。」 话落,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满了,放缓了语气补充说:「你要真想演戏,爸给你专门找个剧组怎么样?」 方夜看出来了,这席彻对他这儿子真的是相当宠溺。 可惜,这只是虚拟,现实中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几个顾得上自己的妻儿。 席彻都替他想的这么周全了,他也不忍心再从他这里开刀,反而直接面对周章开口:「周伯伯,你怎么说?」 周章看了眼席彻,对方摇了摇头,其中示意不言而喻,他干笑了下,「小叶还是听长辈的吧,你若真想拍戏,可以先挑些简单的练练手,若是你真的能让我看到演戏的天赋,到时候再进我的剧组也不迟。」 方夜歪头:「周伯伯,我只想进你的剧组。」 「周伯伯,我也没有太多要求,就是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拍戏的,至于演什么角色,我都不在意,你就算让我演个尸体、演个士兵都行。」 周章有些惊奇,没想到他要求这么简单。 方夜继续:「周伯伯答应的话,杜凌接下来签在世纪娱乐的12年合约,我让我爸改到你在的公司里怎么样?」 方夜说着,拐了下席彻。 席彻明白席叶的暗示,无奈地点了下头。 他倒是并不在意一个小演员的去留,毕竟他的事业重心也不在这块,他想的是,这杜凌,和他儿子什么关系? 周章见席彻确定,不禁有些动摇。席叶既然不在意出演什么角色,他悄悄让他进组也没关系,最关键的是,能把杜凌这个奇才挖过来,他觉得得大于失。 思索了一会儿,周章终于答应下来。 * 席彻要送周章下楼,方夜藉故留了下来,他倚在电梯口对面的棕色墙面上,垂着眼等着电梯下去。 整个十楼又恢復了寂静。 「怎么不出来?」席叶的声线很特别,不正经的时候总是痞气十足,不带情绪时又显得格外清冷。好似往厚厚的雪地上轻轻踩上一脚,带着寒意的抓心挠肝。 听到这几个字,杜凌从旁边的走廊里拐了出来,走到离方夜几步之遥的位置。 他刚来公司就被通知席总要立即见他一面,但通往十楼的电梯是席总的专属电梯,职员不能乘坐,他便从旁边的楼梯上走了上来。 刚刚走上最后一阶台阶,空旷楼层里三人交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等到了现在。 杜凌拧眉:「是你引我过来的?」 方夜甩给他一个「那是当然」的表情,走到窗台前伸了个懒腰。 杜凌盯着他的背影,席叶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因为没有收到腰间,衬衫随着他的动作滑上去,露出半截精瘦窄细的腰身,腰窝动了一下。 杜凌喉结一滑,他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往上移动,落在席叶蓬松的发梢上。 「你算计我过来,就想让我知道你要和我进同一个剧组?」 方夜用手肘撑到窗台上,弯着腰望着窗外的风景,他吸了口气,轻挑着说:「对啊。杜凌,终于有戏拍了,是不是很高兴?」 「可惜,我就不想你好过,我拦不住周章把你挖走,还不能和你进一个剧组,施展些小动作吗?」 杜凌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他状若无意地扫过青年翘起的臀部和上节腰身柔韧的弧度,冷肃的目光化为幽深。 不知为何,自上次办公室里他仔细瞧过席叶那一面后,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射到这人身上,细细打量他那狭长的狐狸眼,精瘦的腰身,清晰的腕骨。 然后,生出一些隐秘的心思。 方夜没有听到杜凌的回覆,转过身看他,见他竟然走神了,顿时冷笑: 第9页 「杜凌,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可不要早早投降了才是。」 杜凌回味过来,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淡然开口:「拭目以待。」 方夜瞧着杜凌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顿时有些惊悚,他现在每次与这个命运之子交锋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一方面怕他看穿,一方面怕突如其来的惩罚。 但等了好一会儿,方夜也没有听到系统提示声,松了口气。 尽管心里天人交战,但伪装依旧分毫不错,他十分臭屁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绕过杜凌走下去。 杜凌立在远处,等到脚步声渐渐消散不见,他才沉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1-5 周章千挑万选,选中了一部民国间谍大男主剧本。 剧中主角在敌方卧薪尝胆十六年,前十年一直暗中与组织通讯传递情报,经歷多次猜疑,刀口舔血,皆以超出常人的魄力和淡定化险为夷。 而后期,大本营遭遇一次大袭击,转移过程中丢失了证明主角身份的重要信息,双方也断了联繫。 而此时,主角也因为屡建奇功和十年之久的资歷完全获得了敌方的信任,坐上了军长的位置。抛弃过去身份维持辉煌,还是坚持初衷被两方不容,不同的抉择,考验的是人性, 也是杜凌的演技。 周章选择杜凌,选择这个剧本,正是因为杜凌便是一个气质凛冽而矛盾的人,他相信他能支撑起这样一个人设。 横店。 「杜凌,这一幕,你还是要...」 「杜凌?」 周章正和杜凌讨论着一个镜头的处理,发现杜凌神思不属,周章放下剧本,顺着杜凌的目光看过去。 他们刚换了个场地,场地员工正埋头苦干、铺设场景,演员、摄影人员等纷纷就位,准备着接下来的内容。 只有一个人,很是悠闲地躺在助理带来的可摺叠靠椅上,踢踏着拖鞋,嘴里叼着橙汁吸管,带着墨镜,解开两扣的衬衫前胡乱放着一本打开的杂志。 这模样,仿佛不是来拍戏,而是来度假的。 周章又想到席叶第一次来因为没有合适的座椅大闹一通的画面,头疼地摁了摁额角。 对于这个好友的儿子,他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他的底线已经降到只要席叶不吵不闹就算是最好了。 见杜凌还出神地看着那边,周章抬手,在杜凌面前晃了一晃。 杜凌目光一闪,回过头来,抱歉一笑,「周导。」 周章觉得杜凌最近有些奇怪,虽然拍戏的时候状态很好,但只要一有空隙,他就总是若有所思地从远处看着席叶。 周章想不出其他理由,只能认为杜凌是担心席叶进组的事实被曝出来,影响了这部戏的口碑。 想到这里,周章语重心长地说:「杜凌,你就不用过分忧虑了,一方面我一直让人盯着防着,不会让媒体曝出席叶进剧组的事,一方面,席叶左右不过是个群演角色,最后剪出来,可能最多一个镜头,完全影响不到片子质量。」 他又拿起剧本,如长辈一样关怀地继续,「所以,你无需关心外界怎么样,认真演好戏就够了。」 杜凌瞬间就明白过来周章的想法,但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谦虚而有礼, 「多谢周导指点。」 一个工作人员举着手机慌慌忙忙地跑过来,神色焦急。 「怎么了,小李?」 小李把手机拿到周章面前,小声说:「周导,不好了,席叶进我们剧组的事被曝光,现在已经上热搜了。」 周章一边拿过他的手机,一边问:「我不是让人防着狗仔了吗?你们还是让人进来了?」 小李咽了口唾沫,表情一言难尽:「周导,不是我们的失误,是席叶,席叶他自己发的微博,曝出来的。」 周章已经看到了小李手机里的内容。 微博热搜#席叶进组周章导演新片#里,挂在首位的就是席叶十分钟前新发的微博: 进组第五天,打卡。 虽然只是演个出镜不足一秒的炮灰,呵呵,对本歌手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周章不愧是大导演,小辈三生有幸! 文字下面的两张配图,一张是拍摄过程中的远景照片,能够看到周章的背影,以及杜凌身穿民国时期军装的正面全身,第二张是席叶的自拍,他懒洋洋地靠在木椅上,手里举着橙汁,笑容灿烂。 周章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他千防万防,竟然忘了席叶本人。 但防了又怎样,他总不可能把席叶手机没收了吧。 席叶这条微博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超了十万评论,这条热搜也击败群雄,冲上了热搜榜首。 他不用看评论,都知道底下是什么腥风血雨,虽然影响不到他拍戏,也足够闹心的。 杜凌扫到手机里的一幕,也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点进去席叶这条微博的评论。 的确是腥风血雨,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要你管:草(一种植物),席叶背后到底有什么资本啊,竟然能进周导的剧组? 楼中楼, @空空:周导都几年没出新片子了,好不容易等到,竟然要被席叶这个臭虫毁了!天理难容! @白云黑土:楼上放心,席车祸不都说了,他就演个炮灰,周导心里肯定有数,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看不出来席车祸出演了呢。 第10页 @天下我有:哎,周导是不是被威胁了啊,怎么会让席叶参演! @炸鱼:第一张照片里的军装小哥哥是谁!太a了!我又行了! 楼中楼, @绒绒:姐妹说的太对了,这是哪位神仙哥哥!周导太有眼光了!! @吃瓜专业户:冷漠禁慾a爆,md,以后看小说都可以代入了吧! @可乐鸡翅:这个我会!周导几年前的戏他就出演过。 @席叶翻车现场:席叶这段话也太绿茶了吧,炫耀自己进周导的剧组,还嫌弃自己角色不好,脸真大?! 楼中楼, @席黑头:见怪不怪,席天王不是一直这样吗? @我只想上了席叶:只有我觉得席叶这张照片好看吗? 楼中楼, @鱼头酱:没错,只有你。 @哇哦上线:没错,只有你。 @席叶是我身下人:没错没错,太好看了,我都ying了。 @站着茅坑不拉屎:层主和层里某些人都眼瞎吗?人品差成这样,你们还磕恶不噁心? 杜凌有些看不下去,他快速地翻了几页,几十条热门评论竟然都是吐槽与谩骂,席叶微博有三千多万粉丝,自己发的微博底下评论竟然都让这种言论占据。 若是以前,他会觉得痛快、畅快,可注意了席叶这么久,他总觉得有些蹊跷。 他抿着唇点开席叶的第一张配图,虽然是远景,但席叶手机像素很好,拍摄的很清晰。 这张照片里容纳了不少人,但摄影的中心却意外地对准了他,其他人要不就是一个侧面,一个半身,要不就是只有一个背影,只有杜凌他自己,整个正面都拢到镜头里。 并且,一点也没有丑化,反而相当出彩。 并不像偶然拍到,反而有些精挑细选,刻意而为的痕迹。 杜凌越发觉得怪异,他关了手机,抬头。 夕阳金色的余晖穿过青年微微翘起的发尾,映射出他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青年背着光,倾身过来,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眼尾勾起一抹弧度,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媚色。 青年的脸庞近在咫尺。 杜凌心头有如钟鼓敲击,勐地一跳,他往后一侧身子,带着旁边的周章和小李也纷纷抬起头来,都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席叶吓了一跳。 周章率先站稳,他抚了抚额角,慢条斯理地说:「小叶,你这是?」 席叶的身高一米八,比周章和小李都高出来一些,却比杜凌矮出了半个头。 方夜微弯着腰,抬了抬下巴,瞧了一眼周章手中屏幕还在发亮的手机,笑眯眯地问:「周导也玩微博?」 周章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熄了手机屏幕,有些严肃地说:「小叶,你发这个做什么?」 方夜半垂着眼,玩世不恭,「好玩不行吗?」 周章无可奈何,劝道:「小叶,你也知道现在的舆论对你不甚友好,你发这些,对我不好,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不是?」 方夜轻轻哼了一声,敛去笑意,「周伯伯,我爸都不管我这些,您也就不必操心了。」 杜凌轻轻蹙起眉心,复杂地看着席叶。 周章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子,有些不忿又有些无奈,干脆不再搭理此事,转头对杜凌开口:「我们去那边再讨论一下刚才那个镜头吧。」 杜凌顿了一下,才答「...好。」 他慢悠悠地打量了一下席叶的脸庞,后者斜睨着他,并没有正眼看过来,那眼锋却如钩子般勾住旁人的心脏。 * 【恭喜宿主,命运之子获得「重归大众视野」成就,本世界进度值达到30。】 方夜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跟着周章走出去的杜凌身上,勾了下唇角,颇感愉悦。 助理英子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喘着气说:「叶哥叶哥,天美文化打电话过来,说要取消和叶哥你,演唱会方面的合作。」 方夜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慢慢地放下举在两侧的手臂,脸上的轻松显而易见得消退,垂眼打量夕阳下拉得很长的影子。 他有些茫然和紧张地低喃:「演唱会...吗?」 语气难得带了怅然若失,像是希冀落空后的落寞。 杜凌正往前走着,微垂的眉眼一丝不苟地将那原本慵懒又得意的影子收入眼底,见那细长的阴影慢慢垂头,露出落寞的姿态。 他悄然停下脚步,便听到那细若蚊蝇的声音传过来。 小李朝他挥挥手。 杜凌重新踩出去,从容不迫地走向周章。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了 新文初开,前50条评论送红包~ ☆、1-6 周章的这部影片陆陆续续拍了一年半有余。 经过这么长的周期,却一直没有消失在大众视野,还多亏了方夜自毁式的曝光。 方夜将尺度拿捏地恰到好处,他不是隔三差五出来炫耀,而是两三个月左右时间,才在微博上放一两张图片,或几秒的小视频。 既没有过度曝光引起网友的厌烦,又始终游离在大众记忆的边缘,恰如其分地勾起群众渐渐消减的好奇心。 而一部分的目光,在方夜若有若无的牵引下,转移到了无论相貌和演技都极为出众的杜凌身上。 杜凌仅仅发过5条微博的帐号,在完全无其他曝光的情况下,增长了500万粉丝。 第11页 这些粉丝为杜凌建立了超话,把他大学期间的作品扒了出来,把席叶微博上杜凌的痕迹剪切出来,靠着自己产粮,超话排名一度升到明星超话排名前20。 可惜,距离一个真正的影帝,还差许多。 方夜给杜凌安排的是美强惨人设,如今「美」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递到位,「强」要到周章的影片上映后等待大众评判。 只有这个「惨」,还需要他来助力一波。 方夜仔细斟酌过,究竟需不需要做接下来这一步,毕竟「美」+「强」其实已经足够吸粉,再安一个「惨」,或许能够让杜凌的形象更立体全面。但是, 方夜担心自己把握不好度,一个不留神做得过了,引起反弹,毕竟千千万万的网友盯着,舆论风向瞬息万变,细枝末节上的错漏都可能引起局面的反转。 幸好杜凌不愧为命运之子,二十多年的人生经歷完全无污点劣迹,他虽然很少出现在荧幕上,却如同时时刻刻行走在聚光灯下,每一个动作,每一份仪容,每一种行径,都毫无纰漏。 不像席叶,随便一扒就能被网友冷嘲热讽一阵子。 但是,让方夜下决心的根本原因远不是这些,而是: 他最近的反派人设值一直飘在60左右,天天胆战心惊,坐立难安,实在需要升级一下作死行为,才能安心度日啊。 * 《有道》杀青宴。 席叶的添乱虽然让拍摄过程变得坎坷几分,但最终还算是顺顺利利地进行到尾声。 并且,席叶的反向推动,助长了观众的叛逆情绪,反而导致大众对这部作品的期待和关注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章举杯,面若春风地致了贺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在的桌上,是杜凌几位主演加上制片人、副导演等人,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工作,都暂时轻松下来,见周章敬酒,纷纷起身碰杯。 旁边几桌也是氛围高涨,喧闹而欢乐。 直到, 「吆,周导,这是在办杀青宴呢?」 方夜将手肆意地搭到周章肩膀上,重心侧倾,歪歪扭扭地靠着周章,笑眯眯地开口,「怎么我也参演了,这杀青宴没通知我过来呢?」 席叶甫一出现,热烈的氛围瞬间如烈火被暴雨倾没,众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地盯着周章这一桌。 周章做久了业内前辈,虽然和不少人称兄道弟,但被小辈这么哥俩好得勾肩搭背,还是从来没经歷过的。 被这么多同事看着,周章瞬间僵硬,说实话他不是很擅长人情世故,年幼成名,又有家世背景,他多数时候精于业务,加上性格温厚宽容,极少有小人撞到他面前。 面对席叶,他不可能做低伏小,也不好大发脾气,毁了这难得的杀青宴。 还是坐在旁边的杜凌替他解了围。 杜凌单手捏住席叶的衣领,轻松地往后一扯,席叶顿时被拽了过去。 方夜穿了件红色半袖t恤,衣服没有松紧,这么被杜凌一拽,完全没有防备,踉跄着撞到了杜凌硬邦邦的胸膛上。 方夜扶住桌角,站稳了身子,才发现杜凌的手放到了他的腰后,温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烙印在他的腰腹上。 ? 这能忍? 方夜打了个冷颤,转身恶狠狠地瞪了眼面无表情的杜凌,一把拍开了那只手。 杜凌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掌,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语气低缓而淡然,「你最近没有来剧组,周导也是怕你忙,才没有打扰你。」 方夜呵呵冷笑了一声,一点面子不给两人,阴阳怪气地说:「那还真是多心了。」 周章强颜对着杜凌一笑,杜凌宽慰回笑,他不动声色地示意跟着席叶过来的英子搬过来一把座椅,自己单手按住席叶的肩膀,暗暗使劲把人按坐下去。 方夜力气不如他,心里又有其他打算,便顺势坐到了周章和杜凌中间的位置,坐稳后,他一抬肩,颇为嫌恶地甩开了杜凌的手掌。 见席叶坐下,宴席上的人才纷纷回神,慢慢恢復了点热闹。 周章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这一桌上的人淡定入座。 方夜不客气地翘起二郎腿,相当刻意地在杜凌裤腿上擦过,留下明显的灰色脚印。 杜凌抬眼看他, 方夜恶劣一笑,装模作样地道歉:「对不起啊,腿太长,没留神。」 席叶一双腿又瘦又长,包裹在黑色破洞牛仔裤里,柔韧有力的脚腕露出来,泛起浅浅的一层红色。 的确很长。 杜凌低眸瞧了两眼,轻勾了一下唇。 方夜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的叮噹响,没有注意到杜凌这一闪而过的异样表情,若是能看到,接下来的计划,他怕是要重新思量几分。 他朝英子努了努嘴,英子一个激灵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轻轻拍了下坐在杜凌右手边的另一位演员,陈晰。 「晰哥,我能坐这吗?」 陈晰正和旁边的人聊得火热,被英子打断后讶惊地转过头来,见是席叶的助理,疑惑开口:「你说什么?」 英子勐地闭上眼,捏着拳头绷着嗓子重复:「晰哥,我能坐你的位置吗?」 陈晰张了张嘴,他知道英子性格懦弱,不争不抢懂事听话,这怕又是席叶的主意。 陈晰慢慢将目光转到席叶身上。 第12页 只见席叶捡起桌上的一根木筷,不耐烦地投到他面前,撑着脸说:「我助理要坐你的位置,赶紧让开!」 那根筷子直接打翻了陈晰面前的白瓷酒杯,清凉的酒水泼溅出来,陈晰勐地起身往后一退,堪堪躲过,避免了湿身的下场。 他头上青筋一跳,咬住后槽牙恨声说:「席叶!你...」 方夜见他让出了位置,笑眯眯地对英子说:「快坐下!」 「......」陈晰勐地捏紧拳头,他从未招惹过席叶,但席叶似乎是无差别攻击,做什么全凭心情,完全不顾及旁人的脸面。 旁边,杜凌对着他摇摇头,陈晰紧咬牙根,忍着怒慢慢放开了掌心,他转身去到另外一桌。 罢了,惹不起还躲不过吗? 方夜无视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心情地站起身,弯腰掠过杜凌的位置,递给英子一个新的酒杯。 半截光滑白皙的腰身猝不及防进入视线内,杜凌唿吸一滞,浓郁的酒香中,他似乎分辨出了独属于眼前青年的木兰体香。 席叶这种性格的人,竟然是这个味道的。 光怪陆离。 方夜很快撤回身子,他侧眼看了下杜凌,又飞快收回眼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宴席的后半场,方夜格外安分守己。 连周章也升起浓浓的不可置信,哪一次跟席叶处在一起不是像打过仗一样,他们这个剧组都达成了共识: 席叶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而席叶终于安静了一回,周章竟然有些飘飘然恍若置身梦里,真诚发问: 就这? 是的,就这。 因为,方夜的好戏,在后面。 酒过三巡,整个场子都瀰漫着微醺的气息,能喝的开始上头,不能喝的也饭饱人乏,不是仰靠在座位上,就是陆续与周章道别回家。 杜凌稳稳坐在原处,用手撑着双腿,他酒量不错,今天也只喝了几杯,这酒却似乎格外烈,让他隐隐有些昏沉起来。 他有些发蒙,摇了摇头,醉意却一点没有消减。 方夜见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云淡风轻地从位置上起来,他饶有兴趣地伸手拍了拍杜凌发红的脸庞: 「杜凌,喝醉了?」 杜凌反应有些缓慢,许久才辨清了眼前的人和脸上的触感,他勐地伸手,抓住了方夜作乱的手指。 方夜抽手,发现杜凌醉着还力气不减,被他捏紧的手指不仅抽不回来,还隐隐作痛。 他啧了一声,朝旁边畏畏缩缩的英子开口:「喂,李立还不来吗?」 他一个人可搬不动这个人,英子一介女流,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立是他的经纪人,人长得五大三粗,是个干苦力的不错人选。 英子抖着手翻过手机来给他看,「叶哥,李立他不贊同你的做法,说什么也不肯过来帮忙。」 说着,她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看着几乎要哭出来,「叶哥,咱要不就别弄了,好好把人送回去不行嘛,这样真的会出事的。」 方夜低骂了一声,他见不得小姑娘哭,直接转过身去,蹲下把杜凌背了起来。 周章半清醒半晕眩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怪异,又反应不过来,舌头打着结问:「小叶,你带杜凌去哪?」 方夜冷哼了一声,不搭理这个醉汉,他艰难地背着杜凌,朝着英子喊: 「去把车开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感谢在2020-03-22 16:53:49~2020-04-06 15:2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俺要变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方夜揉了揉被硌得酸疼的腰,杀气腾腾地盯着歪在黑色真皮座椅上的杜凌,颇有种想挥起拳头砸过去的冲动。 英子在驾驶位上,战战兢兢地问:「叶哥,是去你家吗?」 方夜划开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是是是,快点开,不然来不及了。」 英子畏缩地瞧了一眼半昏迷状态的杜凌,一边启动一边小声询问:「叶哥,杜凌...没事吧?」 她说这话时,原本歪斜靠坐在车椅上的杜凌晃了一下,栽了过去。方夜正划着名手机,没有防备,杜凌的脑袋直接砸到了他的大腿上。 「嘶!」 方夜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他腿上肉少,被杜凌一撞,疼得他直打颤,直觉腿骨都要被压断。 方夜咬着牙,不客气地扯住杜凌黑亮而整齐的短髮,低头怒声开口:「赶快滚起来,醉汉!你压到本少爷了!」 杜凌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疼痛,他轻轻蹙起眉心,慢腾腾地举起手抓住了方夜扯着他头髮的手。 方夜磨了磨后槽牙,暴躁地拍开男人健美有力的手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从他腿上拖了起来。 拉扯之中,方夜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英子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咽了咽口水,既对杜凌悲惨的遭遇感到同情,又对她家艺人的作风感到担忧。 明明可以做个翩翩美男子,非要逞强作恶惹祸上身。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开到了席总给席叶买下的海边别墅。 方夜生硬地将杜凌从车里拖了出来,夜色凛凛,远处的海面泛起层层波光,清凉的海风吹袭而过,将两人身上浓郁的酒气慢慢吹散。 第13页 英子在旁边搭不上手,手足无措地劝说:「叶哥,这别墅是席总买下送你的私人别墅,席总偶尔还来这里看你,你把外人带到这里来是不是不大方便?」 她想了想,补充说:「要不我把你们送到叶哥你常去的那家酒吧,我再打电话让那些人也转移到那边?怎么样?」 方夜已经把杜凌带到了别墅门口,边找钥匙边斩钉截铁地开口:「不行,只能在这。」 他无所谓,但杜凌却决不能出现在混乱淫靡的黑色场所里。 他不能容许杜凌这个命运之子,有任何污点出现,还是由他造成的。 所以,今天的冒险,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方夜扛着杜凌走进别墅,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沙发前,卸下力气,让杜凌顺势倒在沙发上。 而他直接坐到了地上,粗喘了几口气,捏了捏手腕,沉默地打量昏睡中的杜凌,犹豫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把手伸到杜凌发间,胡乱抓了几下。 手指慢慢下移,逗留在男人稜角分明俊美却温顺的脸庞上,方夜闭了下眼,圆润的指甲嵌入男人的肌肤中。 再抬眼时,杜凌整洁干净甚至连鬍渣都察觉不到的脸上,落下几道肉眼清晰可见的划痕。 方夜盯着那划痕瞧了一会儿,低声问:「英子,这不会留伤吧?」 英子像一根笔桿一样僵硬地站着,听到方夜开口连忙回答:「放心放心,都没见血,几天就消失了。」 听到这话,方夜才略有放松,他歇得差不多了,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挑开杜凌的领口,「把他们叫进来吧。」 英子脸上爆红,磕磕绊绊地回答:「是!」 话落,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方夜从始至终都没看英子,目光一直落在杜凌的脸庞上。他把男人的身子掰正,自己坐了上去,手往下移,落到杜凌的小腹上。 杜凌属于穿衣显廋,脱衣有料的身材,早在今天杀青宴上他就体会到了,腹部和手臂上的肌肉都恰到好处,摸得出来,又不过分狰狞,性感十足。 再配上这顶级的相貌,方夜心里惋惜,可惜只是团数据,可惜他只能与他敌对,不然,他还真想尝尝这个恰好长在他审美上的男人。 他弯下身子低头咬上杜凌的胸膛,维持着这个动作等待接下来的剧情,可身下两人相贴位置显而易见的变化让他僵住,方夜皱着眉头抬眼。 杜凌依旧双眼紧闭,唿吸沉重有力,脸色不大好,维持着喝了加料的酒后的难受反应。 看上去并没有即将清醒过来的症状。 所以这反应,就纯粹是身体自然反应喽? 方夜心里低骂了声禽兽,心道果真就算是命运之子也不能摆脱男性的本能,但他在系统的折磨歷练下也慢慢变得谨慎,又立刻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不是说,男人喝醉后不能♂吗? 不容他深想,别墅门口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即让方夜紧绷起来,他把自己的上衣也扯乱,手指插进杜凌的发里,露出兇恶而性急的表情。 脚步声近在耳边,闪光灯明暗交替,将这凌乱的画面以各种角度记录了下来。 几分钟过去,方夜撑着身体有些累了,开始走神。 他本身和席叶这的身体条件差不多,他没有经歷过性/爱,不由得开始怀疑,就他这点体力,真的能让被他压在下面的那个人满意吗? 想到这个问题,方夜打了个冷颤,略感烦躁地抬头:「好了没?」 围在旁边的五六个青年男子齐齐放下手中的手持摄像机,带着些许畏惧回答:「好了。」 方夜直起腰,好心帮杜凌理了理凌乱的领口和糟糕的短髮,才从沙发上下来,「你们跟我过来。」 几个男子陆续点头。 方夜刚迈出去一步,手腕再次被有些粗糙的手掌握住,手掌的主人略一用力,方夜便生生被拉得一歪,跌坐回了沙发上。 一天被三番五次扯手腕,方夜习惯性地拍打杜凌的手,头也不回,只当男人又是醉酒无意识的反应。 直到几个面对他俩的狗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身后的男人,方夜才后知后觉地转头。 杜凌躺在沙发上,一双眼不知何时睁开,清明如许地看向他,神情高深莫测。 方夜滚了滚喉结,手上暗暗用力,杜凌也跟着使力,牢牢抓紧了他的手腕。 藏在几个男人身后的英子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叶哥,这...」 方夜暗道不好,但面上还是相当淡定,他转头看向英子,眨了眨眼。 英子怔愣两秒,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朝几个男人招了招手:「你们跟我过来。」 她领着带过来的人走到别墅门口,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到席叶被依旧躺着的杜凌轻松地抓到近在咫尺的位置,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席叶...」 英子跺跺脚,颇为决然地转头带几个人出了别墅。 * 「英子姐,席小少爷他,没事吧?」 「你们不用管,叶哥会处理好的。」不在席叶面前,英子终于不再那么畏畏缩缩,反而有了几分小领导的模样,「你们把刚刚拍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 英子一张一张检查照片,放大图片不遗漏每一个细节,她边看边说:「这张显得叶哥有些弱势,不能要。」 第14页 划了一下,「这种也不行,这种能看出杜凌有些清醒的,主动的,都得筛掉。」 「还有这个,你们先把我说到的这种自己删掉,再给我看。」 还没给她看照片的几个人纷纷答应,开始认真筛选拍下的照片。 英子边看边小声嘆了口气,这几个人都是席总手下的,席叶怕雇外面的人会被反水搞小动作,专门花功夫去求了席总要了这几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当了席叶几年助理,对席叶的印象一直是顽劣不懂事,从不在娱乐以外的事或人身上下丁点功夫。 但这次...英子真的不懂,席叶为何要废这番心血去演这么一齣戏来捧杜凌。 而且,用的还是,对席叶自己相当不利的方式。 既会受到舆论的抨击,又要承受杜凌的敌意,真的是哪一面都吃力不讨好。 但是,她不像李立,她是席叶的助理,席叶就是她的主心骨,即使不贊同,她也会把席叶吩咐的事尽心尽力的做好。 「英子姐,你看这张,这杜凌明显是没醉啊,不是说给他下了料吗?」 英子仔细看了一眼,她手都有些发抖,勉强维持着镇定,「的确是。」 旁边的青年慌忙地说:「我这张也能看出来,那怎么办,席小少爷不会被反算计吧。」 英子沉默了会儿,她也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杜凌始终是清醒的,那为什么不打断席叶的计划,反而任由他们的行动进行到了这个地步。 到了这一步,就改变不了什么了啊。 英子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两个人了,她思索了一会儿,做出了决断,低声说: 「不要管,按叶哥之前说的配图发到几个社交媒体上,文字内容都按叶哥交代的来。」 「好。」 「你们买的水军都就位了吧,实时观测着风向,出了问题,叶哥和席总都会计较的。」 「没问题,英子姐放心,我们怎么说也是专业团队,席小少爷要的效果,百分百能出来。」 英子手心捏出了汗,她既担心还在别墅里的席叶,又担心网上即将掀起的风雨, 「希望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自信如我,从来没想过我是被压的那个 感谢在2020-04-06 15:27:26~2020-04-07 18: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俺要变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空旷寂静的别墅中,水晶吊灯摇曳出冷色调的光线,极简风的大厅,浸着海风的清凉,冷淡的氛围中,只有一处热火朝天,格格不入。 冷峻高大的男人躺在沙发上,微微弯起的长腿显露出闲适的姿态,凌乱的短髮和衬衣不能消减其半分怡然,隐隐透出禁慾的气息。 他强势地扣住面前青年的手臂,精瘦柔韧的手腕在他的手中显得格外脆弱,青年卧坐在他身上,怔愣地看着他。 方夜实在不能理解这诡异的画面,宕机的脑中冒出一连串问号,杜凌这高深莫测难以揣测的目光更是让他汗毛倒竖,嵴椎发麻。 杜凌这是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清醒的?眼下这幅场景是闹哪样?这是想揍他,还是想,上他? 方夜蒙了几秒,他在杜凌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飞速过滤了一遍,才慢慢镇定,恢復了几分理智。 杜凌这反应,肯定是清醒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但是,这完全没有影响,就算杜凌从上车开始就恢復意识了,他看到的也就是他把他带到别墅,试图强/暴他,然后被狗仔闯进来拍到。 他一直没当着杜凌的面和英子明说之后怎么曝光,杜凌应该也不会能变态到猜出来吧。 毕竟这种矛盾的行为,怕是只有人格分裂重症患者才能做得出来。 方夜又回想起一些细节,比如刚刚作秀似的摆姿势,比如英子和她交换的眼神,比如几个狗仔相当听话的行为,这些的的确确有些奇怪。 但是,小十一一直没有发警报,方夜侥倖地猜想,杜凌他,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吧,毕竟他们一直不对付,他应该联想不到这么多才对。 方夜在心里自我安慰似的给了杜凌明确的预设,终于又有了底气,神色在片刻的慌乱后,转为平日的理所当然高高在上。 但两人距离拉的太近,尽管方夜的反应已经够快,那转瞬即逝的慌乱无底气还是一丝不落地传递到了杜凌眼中。 方夜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极其兇恶,往下勾的嘴唇透着熟悉的嫌恶,「把你脏手从本少爷身上拿开!」 杜凌低声笑开,沉稳有力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方夜的手腕,「席叶,如果我脏的话,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 果真早就清醒过来了。 方夜愤声质问:「你丫没喝那杯酒?」 他买的那料不可能有假,杜凌如果喝下去,一定会半天都醒不过来,现在这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压根就没喝下去。 杜凌他,对自己早有防备? 杜凌好心情地回答了他的质疑,粗粝的指尖在方夜白里透红的腕间划过,「你这小身板,可挡不住我的视线。」 第15页 方夜被他触碰得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不明白既然杜凌没有晕为何又装作中了他的计,陪他把这齣戏演到了尾声。 以他的视角,分明没有半分好处。 除非, 杜凌完全知道他所计谋的一切,铤而走险,顺势而为,利用他来达成同样的目的。 方夜被自己这个想法骇得一颤,如果这样,杜凌也太可怕了吧。 不对,毫无逻辑,不可能的。方夜拼命压下纷杂混乱的念头,直视着杜凌的双眼,「你还不松手?」 杜凌眨了眨眼,神情中透出一抹好奇,「席叶,告诉我,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方夜咬紧牙根,没有受制的手紧握起拳头,没有丝毫客气和犹豫地砸上杜凌的腹部。 杜凌「嘶」的一声,绷起腰,手蓦地松开,捂住了泛起阵阵疼痛的位置。 方夜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站起身,斜睨着下方的杜凌,神情鄙夷,冷笑地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小爷出手才认怂。」 方夜甩了甩被杜凌捏得酸疼的手腕,大摇大摆地迈出脚步。 一条长腿突兀地摆到面前,方夜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绊倒,扶住旁边的茶几才稳住。 身侧,杜凌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眉目舒展,完全不像刚被方夜打了一拳的样子,声音沉稳而有力,「席叶,今天你不解释清楚,我会查个彻底。」 「席叶,你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 伴随着他这句话,小十一也出现在脑海中,警铃声刺耳,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面临崩溃风险,请立即维护,请立即维护,否则本世界任务将判为失败!】 「......」 【宿主人设值失控,人设值失控,宿主即将接受「被夺初吻」初级惩罚!】 方夜睁大眼,艷丽的眸子透出凌乱失措的神色。不容他反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杜凌身上跌去。 杜凌显然也没料到他这般行动,些许的诧异一闪而过,他手疾眼快地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了方夜正面撞过来的身子。 方夜猝不及防,手在空中抓了两下,才抓住杜凌背后的沙发背,双腿更是在系统的控制下发软,直接跪坐在了杜凌有些紧绷的大腿上。 「......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方夜一阵无言,实则心中已经把狗系统骂上了天。 在杜凌的注视下,方夜缓慢地低下头,对准杜凌的薄唇,不容分说地贴了上去。 不同于杜凌凌厉而冷硬的气质,他的唇清清凉凉的,泛着些粉色,掺杂着薄薄的酒香, 味道还不错。 方夜欲哭无泪,他发现杜凌不仅没有表现出厌恶和推拒,反而在一瞬的怔愣过后,单手扣住他的后脑,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小十一的声音还在继续,【惩罚结束,请宿主立即对人设进行维护,否则任务失败。】 两个人都啃一起了!还tm怎么维护! 杜凌究竟是什么奇葩物种,一直被他血虐,这种时候还能对他下得了口,难不成他真的一口毒奶,奶中了? 杜凌这皮囊下,住了个受虐狂的灵魂? 方夜正在弃疗的边缘徘徊,陡然发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又恢復了过来,他勐地拉开与杜凌的距离,又在杜凌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慢慢捏紧了拳头。 身体重受控制给了他几分信心,他飞快地思索几秒,做出了让他悲痛不已的决断。 他本来只想演一出觊觎杜凌美色,求而不得,试图动用下作手段强上杜凌却被狗仔闯入打断的戏码,但眼下这幅局面,他只能假戏真做了。 方夜眯起双眼,用尽全部力气制住了杜凌的手臂,粗暴地把人扑倒在沙发上,蛮横地撕扯杜凌的衬衣,细瘦的双腿也绷紧,压制住男人。 他眼神里透着蛮横和兇恶,像一头饿狠了被放出的凶兽,「杜凌,既然你非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吧。」 杜凌被这么粗野地对待,也并不反抗,反而很是认真的垂眸打量方夜,神色透着些好奇,和欲/望。 在他眼中,方夜再粗暴,也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小猫。 方夜也不笨,杜凌这一连串奇怪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不是看上他了,就是看上他的肉/体了。 比起前者,方夜更愿意相信后者才是事实。 做出这样的预设,方夜更笃定了自己的选择,他露出狰狞而急切的表情,一边蹂躏一边开口:「杜凌,你这人是真让人嫌恶,但身材也是真不错。」 听到方夜明确地说出「嫌恶」一词,杜凌慢慢敛去了笑意。 方夜冷哼了声,「我是真想尝尝你这种人的滋味,平日里谦逊有礼,骨子里实则看不起任何人,你说你怎么这么虚伪呢?」 「啧」了两下,方夜拍拍杜凌的腿,像调戏一个妹子一样,下流地说:「我反感你这个人,更想看看你被人压在下面被捅是什么表情。」 杜凌盯着他,看不出是喜是怒,在听到这句话后却飞快地一眨眼,方夜打了个冷颤,顿时意识到自己说得逻辑不自洽,强作镇定地改了口: 「也是我一时大发慈悲,觉得让你看着自己被艹实在是太残暴惨烈,这才给你喝下料的酒。」方夜抬手不客气地拍上杜凌的脸,「你说你,那么敏感做什么,这下好了,差点亲眼看到自己被捅吧?」 第16页 杜凌轻抿了下唇,没有做声。 方夜嘆了口气,「谁让那些狗仔跟我跟得那么紧,都盯到我家来了,啧,让旁人看到,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多想,被他们这群不识相的打断,我也没什么兴致了,你也算侥倖保住了清白。」 说到这里,他敏捷地从杜凌身上跳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反正吃了这么多肉,都腻歪了,不差你这一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赶快滚,不然我找人爆你菊花。」 话落,方夜头也不回地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脚步镇定中透着一丝凌乱。 杜凌坐起身,摸了摸被方夜触碰过的脸颊,有些火热的触感,他看着方夜消失的门口,眼中神色转为幽暗: 「费这么多口舌,编个故事给我听,就想让我讨厌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一:一个平平无奇的助攻机器 今天还有一更 ☆、1-9 刚出别墅门口,方夜就看到五六个青年围着一个娇弱的女孩,凑在一起低着头划看手机屏幕。 方夜腿还有些发虚,他感觉自己就如同刚刚经歷了一场大战,不仅身体疲惫,精神也睏乏。 英子率先看到了他,激动地招手:「叶哥,这边!」 方夜吓了一跳,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步跑过去低声说:「赶紧跟我走,别弄出动静。」 英子见他草木皆兵,警惕不已,也愣愣地跟着方夜紧张起来,她压低声音:「那我去开车。」 方夜朝几个请来的狗仔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直到坐上车,他才终于放松下来,瘫软地躺倒在后车座上。 「小十一,我人设值恢復正常了没?」 小十一耷拉着耳朵,有些闷闷地开口,【根据系统数据显示,宿主反派人设值已高于基准线,恢復正常,暂无风险。】 方夜敏锐地察觉它语气里的低落,小十一除了在发指令或通知的时候,和他相处得很不错,平时也是跳脱欢快的模样,这么蔫了吧唧的,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了?」 小十一摇摇头,有些不在状态,【刚才好像有股很奇怪的能量,冲到了系统之中。】 「啊,这是什么情况?你们系统不会被自己造出来的数据攻击吧?就像什么电脑病毒一样?」 【不是。】小十一笃定地说,【这能量不是系统体系内的,也不是数据合成的。】 「好吧。那它会对你们造成危害吗?不会到时候你被攻击,连带着我也遭殃,白干一场吧?」 小十一欲言又止,努了努嘴,纠结着回答:【我也不清楚,系统似乎没有捕捉到,只是...我自己...现在那股能量已经消失了。】 听到小十一再次把系统和自己区别开来,方夜一时沉默。 「叶哥,你跟...杜凌,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方夜无所谓地摆手,不在那个命运之子面前,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从内到外透着懒散和低迷,「我当然没事。」 他又觉得英子这话说的不对,提高了声音说:「什么叫他把我怎么样?我看上去好欺负吗?!」 英子缩了下脑袋,专注地开车,她不敢做让席叶丢面子的事,乖顺地附和:「叶哥说的是,是英子说错了,那叶哥你,怎么处理的杜凌?」 方夜抬着下巴,晃着腿,轻闭着眼颇为得意地开口:「本少爷当然是好好教训了杜凌一番喽。」 英子憋笑憋得难受,她怎么看席叶,怎么都觉得她家小祖宗才是被欺压的那个。 方夜晃得正上头,突然坐起身,「英子,我让他们做的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英子咳了咳,也恢復了正经,认真说:「一切都按叶哥计划的进行,舆论也和叶哥预料的一样。」 「那还行。」 方夜点点头,又躺了回去,拿出手机划开,过亮的光芒从屏幕中探出,探到他剔透的眸子中。 打开微博,指尖从光滑的屏幕上慢慢划过,「一,二,....十。」 方夜一边数着,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惊异转为平淡。 看来,他和杜凌的关注度,比想像中更高,五十条热搜,涉及他们两人的,竟然占了五分之一。 霸占首位的#杜凌席叶#的双人热搜,实时搜索量已经达到了五百万,点进去,入目便是刚才那几个狗仔拍下的照片。 方夜兴致盎然地点开大图,这几个狗仔还挺靠谱,虽然是凌乱的画面,有些冷淡的色调配着极简的画面,却透着些许美感。 照片里,杜凌蹙着眉,紧闭着双眼,脸上表情纠结难受,仿佛在挣扎着努力逃脱着什么钳制。 方夜想到被他扔在别墅的杜凌,冷哼着低骂了一声,继续眯着眼观赏照片。 杜凌穿着完好,只是领口被强拽开,颈窝上抵着他的脑袋,他身上穿的红色t恤在激烈的动作下滑上去一块,露出腰腹,两人下身都还完整,显然是刚有动作就被拍到打断。 而另一张照片上,则清晰地拍下了他性急的表情。 方夜看完几张照片,只想和几个狗仔握个手,道一声辛苦和感谢! 拍的简直太好了,既拍出了他试图强上杜凌的态度,杜凌的挣扎与不知情,又没有污秽和不堪,保证了杜凌干干净净的形象。 方夜兴致更高,他退出大图,一字一顿地读出了文字内容: 第17页 #杜凌席叶#爆料!周章新片《有道》男主扮演者杜凌在杀青宴上被颇具争议的歌手席叶下药带到家中,被记者拍到以下画面!杜凌与席叶同出世纪娱乐,传闻席叶早就对杜凌「芳心暗许」,多次提出交往请求,曾被杜凌严词拒绝。席叶爱而不得,试图在杜凌昏迷时强行发生关系,才有以下一幕!你们怎么看? 方夜声情并茂地把这一长段文字读了出来,顶了顶舌头,「嗯,还可以,就是啰嗦了点,不够劲爆。」 英子一阵无语,她不是很明白席叶看着对自己这么污衊的文字,怎么还有心情评价人家不够劲爆! 方夜捏了捏下巴,伸出食指在屏幕上一点,点进了评论区。他知道这里面有他这边操作的水军,但评论前几个头像暱称看着都还是真情实感的路人或粉丝。 @香饽饽:麻叶,这还怎么看,照片石锤了吧?? 楼中楼, @原谅我放荡不羁爱自由:不说这什么「芳心暗许」的传闻实不实,就看这照片,瞎子也能看出杜凌是昏迷,席叶强迫人家发生关系吧? @四月天:这是什么绝世惨案,杜凌实惨!我怜爱了 @不世出板蓝根:石锤石锤,我真实口区,幸好杜凌没被他祸害 @此时一名吃瓜路人路过:席叶脑子没长错吧,就他还好意思觊觎人家杜凌,我tm笑死[狗头] 楼中楼, @小橘sss:他不是早就被爆出私生活混乱吗?杜凌长得是真好,听说两人还在一个剧组,被他看上机率挺大的 @越来越好看:席叶是双,他这个长相的,喜欢器大活好的,正常 @鞭长莫及:这楼歪了 @哭笑交叉:我研究了这几张图半小时,试图推翻博主,事实证明,是我异想天开 楼中楼, @收穫一枚树叶:我没爱了,真情实感喜欢了席叶几年,看到这几张图片,就,突然反胃 @叶叶xy:呜呜~同楼上,我就喜欢席叶这张脸,没想到,哎,好累啊 @席叶的鸡腿yy:找到小树叶了,我也是,看到叶叶差点把别人家的小哥哥那什么...我就,没法再喜欢他了,痛哭 方夜本来还笑着,看到这几条发言,慢慢收了笑意。 小树叶是席叶粉丝的名字。 他一言不发地点进这个名为「席叶的鸡腿yy」的微博主页,略微往下翻了几页,都是艾特席叶,配的他的美图,早安晚安的,很是温柔的发言,岁月静好。 方夜蓦地绷直了唇角,他想这微博主页的背后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如今,被他伤了心。 方夜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动过几分真情实感,他想着,这些不过是系统堆砌出的数据,哪怕真实的人站在他面前,受伤流泪,他也不应该有半分触动。 是啊,数据罢了,他进到这世界,就像进入游戏中,他是参与游戏的人,其他都只是npc,动感情就输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这冰冷的屏幕里,温暖的文字,却升起了一种名为内疚的情感。 是他代替了席叶,毁光形象,败空好感,只为命运之子搭桥铺路,只为完成自己的任务。 若是,若是,这些数据,也有感情呢? 方夜又想到杜凌,他在他面前,是活生生的人,还是系统控制下沿着註定的道路走下去的,数据? 方夜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他有些呆滞地盯着屏幕,失焦的瞳仁前渐渐变为模煳的一片。 英子看到他神情有些不对劲,把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侧过身子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声开口:「叶哥,你没事吧。」 她看了看方夜手中亮着的屏幕,犹豫地说:「叶哥不用在意,都是网友的言论,很偏激,现实中不会遇到的。」 方夜捏了捏眉心,甩走飘远的凌乱心思,难得温柔地开口:「没事,你开车吧。」 英子不放心地又说了几句,才又坐回去,再次划开方向盘。 方夜心中烦躁,也不敢多在这个页面逗留,退了出去,继续查看其它评论。 下面几条,倒都风向很对,不是怜爱杜凌,就是指责席叶。 他划回热搜页面,发现杜凌的单人热搜已经冲到了第二位,点了进去。 果然如他所测,爆料的,是杜凌大学期间到拍《有道》之前的经歷。 杜凌在毕业前拍的几个影片,虽然是配角,但都异常出彩,既没有掩盖主角的光芒,又有自己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不仅属于角色本身,更独属于杜凌本人。 也因为这几个作品,杜凌曾被评为最具潜力的影视新人,关注度不低。因此,其毕业后再无所出,也曾引起过讨论,但真实情况没有人爆出来,大都认为杜凌是不争不抢,韬光养晦。 舆论说着等他期待他,可大浪淘沙,时光席捲过后,任何痕迹都会被抹杀干净。 按照杜凌当时的走向,若没有外界因素的介入,或许,他就会一直沉寂下去,成为影帝,更像是泡沫般的幻想,阳光瞬移,泡沫消散。 这也是为何系统要方夜进入这个世界进行辅助的原因,方夜辅助的,从来不是杜凌的演技,而是如何让其重回大众视野,重新走进影视圈,以自己最擅长的东西为利剑,走到原本应该走上的巅峰。 方夜目光驻留在#杜凌#热搜里的最热门内容上: 第18页 #爆杜凌息影真相#曾为影视界一致看好的新星杜凌为何消失在大众视野整整四年,吃瓜群众爆料:杜凌亲姐杜依患躁郁症,并有轻微恋弟癖,曾多番以割腕自杀为由要挟杜凌不准与其他女明星接触,抗拒杜凌演戏,杜凌忧虑杜依病情,退出影视圈,签入着名不作为公司世纪娱乐。 听闻杜依两年前已送往国外治疗,如今病情已经完全康復,杜凌也在此时再次涉影,不知是否与亲姐病情有关。 微博下面的评论,部分惊唿杜凌还有这样一个亲姐姐,部分讨论躁郁症、恋弟癖,还有一部分,也如他所期待,对杜凌的遭遇表示怜爱,对杜凌的人品表示敬佩。 方夜捏紧手机屏幕,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里的内容。 没错,这就是杜凌淡出的真相,经得住深挖,因为,这就是小十一给他的资料,是绝对的真相。 但是,他当初打算在这种时刻爆出杜凌的这些情况时完全没有考虑当事人的心情,他一向无所畏惧,一向以进度为目标,只觉得这种东西出来可以让杜凌的形象更饱满,更受好感。 或者说, 他根本没有把杜凌当做真实的人来看,他不觉得对方的任何情感为真。 可是,经歷了刚刚的触动后,他勐地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对,不经别人容许曝光别的隐私,他这样,和那种赚黑钱的喷子、往偶像身上贴摄像头的私生饭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毫无人性。 方夜渐渐发现,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践踏了他为人处世的底线。明明是把别人当数据,自己却比冰冷的机器还冷血。 这么私密的东西爆出来,若是被杜凌知道是他所为,怕真的要与他势不两立了。 方夜苦笑,自我安慰地想, 也好,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反派。 英子把车停在了公司门口,他在公司里有自己的休息室,平时不愿意花时间回去,就直接在公司过夜。 方夜还闭着眼在车里休息,英子匆匆忙忙打了个电话回来,给方夜开了门,探头过来询问: 「叶哥,演唱会那边的场地谈好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看?」 方夜慢吞吞地睁开眼,揉了揉泛着酸疼的眼眸,嗓子有些哑,「好了吗?那明天就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白:你终于知道,我是个人了 本章有伏笔 ☆、1-10 《有道》在一年后上映,在周章作品质量保证和杜凌高期待值的加持下,上映前的预售票房直接达到5个亿,成功登顶国内电影预售排行榜榜首。 上映当天,票房破3亿; 上映二十四小时,票房破7亿;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有道》口碑和热度一路高涨,票房直逼50亿,打破了由周章导演的上一部影片《浪潮》保持的票房销售记录。 杜凌作为男主演,国民度和讨论度飙升,超过了一众流量小生,多次携作品《有道》登顶热搜榜首。 盛名与争议齐飞,是娱乐圈的常态。但杜凌的独特在于,其盛名源于作品,争议也源于作品,而这少量的争议远盖不过赞美与认同。 可以说,主流的发声,都承认杜凌获得了业内业外的一致好评。 杜凌凭藉第一部主演影片,成为了大众认可的新晋影帝,骄阳如火的七月,杜凌获得了含金量相当高的「金象」影帝奖盃。 颁奖典礼后,杜凌匆匆离席,驱车前往c城的西南郊外,那里,坐落着c城最大的体育馆,博来体育中心。 今夜,一场声势浩大的万人狂欢将在此上演,狂欢的主角,正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 自从上次自导自演和杜凌上演了那出戏后,方夜就刻意躲着杜凌,整整一年都没有再和杜凌正面交锋过。 一方面,从最后一面起,杜凌的气运值从30再次起步,有条不紊地上升,气运值就是进度值,到现在,已经稳步上升到80。 一方面,方夜也担心杜凌有心计较被他曝光隐私的事,作为系统选中的命运之子,方夜实在不敢轻易触雷,纵然他已经作过无数次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完成做一名歌手的心愿。 方夜前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唯一的亲缘是他的小姨,他小姨是家房地产公司的大股东,可谓是实打实的女富豪。 小姨三十多岁没有结婚没有子女,对待方夜,就和席彻对待自己的儿子席叶差不多,不上心,但有要求都会满足。 方夜一直很自由,性子叛逆不羁,但他没有什么欲求,不像席叶一样抽菸打架泡吧泡妞,唯一的爱好就是音乐。 进入大学后,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音乐发烧友组建了乐队,作为主唱,他也一时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又有一副好皮囊,进校半年直接踢掉高两级的学长当选了校草。 方夜一直阴暗的猜测,他出车祸,是不是那个学长前校草嫉恨他,暗中动的手脚。 不得不说,系统给他安排的世界当真和他所处的现实高度重合,甚至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以席叶的身份成为了歌手。 虽然,声名狼藉、一地鸡毛。 而今天这场演唱会,也是他唯一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努力。 第19页 * 场馆里沸沸扬扬,人声鼎沸。 杜凌在知道席叶要开演唱会的时候,就守着大谷售票网准时抢了他的内场票,1360,这是最贵的票价。 他本来以为以席叶阔绰的程度和面临的舆论,会免费放票。 毕竟他听说席叶为了这场演唱会,光布置舞美就花了上千万,可谓一掷千金,再加上其他花销,就算票全部售光,也弥补不了成本,还不如免费,图个热闹。 但席叶却老老实实依照正常演唱会票价,放了16000张内场和看台票。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席叶的唱功和舞台一向被人诟病,前两年的风波更是把他的口碑毁得一塌煳涂,已经很少会有人为他买单,但这准备了两年的演唱会,售票时竟然是秒空。 听闻当时在线抢票人数有二十几万。 杜凌摇了摇头,按着门票上显示的座次找到了位置,坐好。 第七排,还不错。 杜凌拉紧黑色卫衣,戴好口罩,才掏出手机拍了下隔得不远的舞台,方夜还没上场,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乐队在调适设备。 周围坐得满满当当,外围看台也是座无虚席,杜凌有些好奇,这些人为这场演唱会买单的理由。 旁边几个姑娘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听说席叶演唱会都没有请嘉宾,两个多小时,你说他能撑的下来吗?」 「哈哈,这还用说,当然不可能,我黑了他两年,他这破烂唱功,撑下来才有鬼了。」 「姐妹,同道中人,我花这么多钱,就想来看看席叶是怎么出丑的,到时候上万人一起喝倒彩,想想就爽!」 「我就不一样了,听说席叶请的乐队是世界一流乐队,席叶不说了,这舞美音效听听看看也不错。」 杜凌目不斜视,鸭舌帽下眉峰慢慢聚起。 而此刻,封闭的体育馆骤然昏暗下来,观众台一阵尖叫,几秒后,正中央的舞台红色的灯光压迫而至,内场和看台分发给观众的数控应援棒也同时闪烁起来,渲染出斗兽场一般浓烈紧张的氛围。 万籁俱寂。 乐鼓声骤然而起,沉闷如木钟雷鸣,清亮如水滴铁铮。 舞台光线又骤然变化,银白色铺展开来,乐声无缝切换,化为唯美而典雅的合奏。 一声悠远而灵动的声音伴着乐声传至,席叶披着一身鹤纹白色长袍站在停在半空中的控制台上,气质与声音都带着神圣和荫蔽的意味,宛如天之骄子,降临凡间,播撒生机与希望。 杜凌从未见过这样的席叶,褪去所有的痞和邪,圣子一般,不染凡尘。 歌声毫无瑕疵,十分的代入感,将圣灵照拂万物的意味传递至每一个人的内心。 杜凌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人,缓缓降落在地上,他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身体和感官。 旁边一个女孩愕然地张开嘴,仿佛已经被钉在了座椅上,一动不动,颤着声音说: 「这是,席叶?」 杜凌慢慢眯起眼,他无法把视线从席叶身上离开,更无法从席叶用歌声营造的氛围里抽离。 是的,这是席叶。 但是,又不是席叶。 杜凌来之前听过音乐播放器上席叶的歌,也看过席叶的现场视频,他笃定的是,席叶现在演唱的,并不是之前出的任何一首作品。 而且,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之前那些,可以说是不堪入耳,他匆匆听上半分钟,就受不住赶紧退了出去。 现在,他竟然沉迷于席叶的声音和舞台,而这本来为了看笑话喝倒彩而来的观众,也无一不和他是相同的反应。 不一样了,仅仅几分钟,就透出耀眼的光芒,万众瞩目,迷人心智, 但是,又不容掌控。 席叶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杜凌陡然想起曾经一幕让他无法忘怀的场景,慢慢捏紧了拳头。 这首歌慢慢到了尾声,视野中,席叶扯开外袍,露出裹在里面的红色半袖t恤上衣,上衣收在黑色破洞牛仔裤里,裤腰间金色的锁链反射出金光。 他勐地弯腰,锐利的目光直视前方,乐器的节奏跟着一变,低沉沙哑的声线传遍整个场馆,紧紧捏住每个人的心脏。 席叶没有任何停顿地开启了下一首歌,刚才还是圣洁的化身,顷刻化为最野性的存在。 杜凌注视着这个青年,他的肢体和歌声融为一体,这么近的距离,他似乎还能看出一丝青涩, 但那撕裂长空的重摇滚,和极致癫狂的氛围,就仿佛燃尽生命也要嘶吼哀鸣挣扎向自由的勇士,青涩如何,一身意气和傲骨才是引人注目的一切。 席叶没有和台下观众互动过一次,除了后台换装,几乎是一首接一首没有间隙的唱到了结束。 杜凌不知道这三个小时如何过去的,似乎一个不留神就到了末尾,喝彩声萦绕不绝,台上人已不再,台下人还未抽离。 周围人意犹未尽地交谈着离场,杜凌也陡然反应过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逆着人流去了后台。 后台氛围也很浓烈,显然都没有从刚才那场颠覆的演出中回过神来,个个兴致勃勃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边和旁边的人交谈,一边按部就班地激情工作。 杜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席叶,正有些失望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0页 「英子?」 小姑娘吓了一跳,勐地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杜凌把口罩摘下来,露出英俊的脸庞,低声开口:「是我。」 英子张了张嘴,神色慌乱,捏了捏衣角转头快步离开,她比席叶还怂,见到是杜凌,只想落荒而逃。 杜凌大步上前,按住英子的肩膀,走到她面前,绅士有礼地开口: 「英子,席叶呢?」 英子见他没有怪罪的样子,语气也轻柔,心里更是愧疚,纠结了一下,开口回答:「叶哥被他之前几个好兄弟叫去庆祝演唱会顺利收官了。」 好兄弟?席叶傲慢无礼,哪有几个朋友,好兄弟,怕是之前那几个唆使他打架泡妹子,还不嫌事大帮助狗仔爆料他私生活混乱的狐朋狗友吧。 杜凌心里生出冷怒,他知道席叶这两年都没有再去过那种地下场所,一直忙于演唱会,正因为这样,他也放任席叶躲着自己。 这演唱会人还没走光,自己倒放纵得够快。 杜凌压下怒气,温和地开口:「他去的哪个会所?」 英子没察觉出杜凌的异常,脱口而出: 「星夜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1-11 星夜酒吧。 杜凌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对面停着席叶常开的那辆骚包至极的红色法拉利。 他眉心一跳,神色凉凉,一言不发地迈进酒吧。 星夜酒吧不愧为c城贵公子哥的首选的夜场销金窟,装潢极为奢靡,吊灯五光十色,配乐低缓暧昧。 吧檯前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低谈调笑或喝酒打闹,中心一个舞池,七八对衣着清凉的男女贴身醉舞。 杜凌直接去了二楼的包厢,一间一间找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的包厢前听到了席叶的声音。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脸色越发阴沉,手扶上把手,一转,径直走了进去。 原本热闹的包厢顿时鸦雀无声,四五双眼睛透过蒸腾的雾气齐刷刷地看向杜凌。 杜凌也愣住了,隐怒陡然被浇灭,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想见的那个人正对着他站在餐桌的对面,手上拿着漏勺,在滚烫的红油锅底里捞着丸子,嘴里叼着一块被酱汁和辣油包裹的毛肚。 嘴唇被辣成绯红的颜色,脸颊也透着艷粉,半垂的狐狸眼在一阵一阵的蒸汽后透着朦胧的质感,状态松弛而乖顺。 方夜舌尖一勾,把半截毛肚送到嘴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厢的安静。他缓慢地抬眼,逆光而立的男人冷峻而肃然,目光平静无波地盯着他。 方夜顿时呆在原地,漏勺瞬间脱手掉进火锅汤里,滚辣的汤底溅起十几厘米的高度,毫无意外地落到他还没有拿开的手背上。 手背一阵刺痛,方夜表情一瞬纠结起来,下意识「啊」了一声,勐地抽回了手。 他省懒,不常在外面暴晒,连演唱会场地都选择的封闭式的体育馆,席叶这副身体本来就白,被他捂了两年,整个手背更是又白到透明,青紫的静脉血管鲜明而有力。 这么被滚水一浇,立刻红了一大片,看着格外狰狞。 几个青年听到他这一声惨叫,纷纷转移了目光,殷勤地上前递给他纸巾檫拭伤口。 方夜刚被烫的时候还没有特别大的感觉,隔了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只感到抓心挠肝地疼得他想跳脚。 他接过旁边男人递给他的纸巾,抬起手对着唿了几口气,拿着纸巾直接往上怼。 身边突然打下一片阴影,带着和火锅浓郁的香气格格不入的清凉。 方夜本来就低着头不敢看杜凌,没想到他直接走到他身边来了,顿时心口一跳,打了个寒颤。 趁他怔愣的瞬间,杜凌已经捏住了方夜的手腕,打量了一下那赤红的烫伤,不容拒绝地开口:「跟我走。」 方夜默默使了下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杜凌眉头紧锁,大掌往后一退,握住方夜的小手臂不容分说地拉着人往包厢门口走去。 方夜咽了咽口水,暗叫一声不好,他以为杜凌是来收拾他的,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独身一人跟他离开。 就算要被收拾,好歹也吃完这顿火锅不是。 他朝几个兄弟使了下眼色,他们几个也是c城赫赫有名的混子富二代,但远不如席叶家大业大,之前和席叶一起混,表面上都是巴结着席叶。 几个青年收到方夜的眼神,相当上道地堵在了杜凌面前,嬉笑着开口: 「这不是我们的新晋影帝杜凌吗,您不是应该在参加颁奖典礼吗,怎么有心情来找我们小叶?」 小叶...叫得倒是亲近,杜凌心里冷嗤,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结束了。」 他不打算和他们多做纠缠,直接凑到方夜耳边,将他强作淡定实则难掩紧张和痛楚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缓声开口:「不想手褪一层皮,就快点跟我走。」 方夜额间已经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际,他冷不丁抖了一下,转头看向杜凌。 犹豫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手背的疼痛,甩了甩另一只自由的手,大义凛然英勇就义一般,「你们继续吃吧,我去去就回。」 几个同龄青年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杜凌的脚步再次逼近,他们才反应过来,给两人让了路。 第21页 杜凌直接抓着方夜去洗手间,方夜不情不愿地错开脚步跟在杜凌身后。 小十一从他脑海里爬了出来,幽幽开口:【请宿主注意维持反派人设值。】 方夜打了个激灵,暴躁地甩了甩被杜凌紧握住的手臂,「杜凌,还不把你脏手拿开。」 话还没说完,他就噎了一下,发觉这句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说过,盯着杜凌的手愣神。 他吃得热火朝天,手臂暴露在外面也透着温热,而杜凌的手心却带着夜晚的清凉。 杜凌没有放手,把他带到洗手池边,换手捏住他烫伤的皮肤边缘,一手拧开水龙头,涓涓细流流过方夜的手背,带走了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痛感消减,方夜舒服地眯起双眼。 杜凌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反应,见此才舒缓了下表情,带着隐隐若现的笑意开口:「席叶,你是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方夜又没反应过来,他转了转眼睛,偷看了杜凌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嘴唇一动,却是半个字都没丢出来。 杜凌直起身,松开了手。 方夜知趣地没动,弯着腰乖觉地把手放在水龙头下,不自然地主动伸手放大了水流。 杜凌注视着青年柔韧的腰身,目光慢慢变得幽深。方夜想不起来何时说过那话,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连带着,他又回想起青年当时跨坐在他腰间,兇狠又生涩地撕扯他的衣服,温软的唇落在他颈间...... 杜凌正陷在回忆里,勐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起了反应,滚了滚喉结,复杂深沉地看向青年泛红的脸颊。 一尺之隔的青年无知无觉,侧脸看上去显得异常乖巧。 他唿吸渐渐变得沉重,嵴背绷紧,强硬地按压下自己躁动的心思。 方夜沖了几分钟水,等到感觉不带任何疼痛才把手从水龙头下拿了回来,但一离了凉水,没隔几秒钟那抓心挠肝的烧痛又席捲而至。 方夜真想把手剁了,他又实在不想再和杜凌共处一个空间,只得忍耐着愈演愈烈的疼痛,咬牙切齿暴躁地说:「行了行了,我好了,你赶快走吧,我要继续回去办庆功宴了!」 杜凌侧了下身子,看了一眼方夜的手臂,泛红的肌肤上陆陆续续起了几个小水泡,「我带你去医院上药。」 方夜正想拒绝,杜凌已经捏住他的后领,提着他往外走去。 他嘴一抽,拍着杜凌的手臂大声道:「放开放开!谁允许你这么提小爷的!」 他这么一个金贵的富二代,这么被人扯着往外走,多丢面子啊! 杜凌顿住脚步,沉声回答:「要么,你老老实实跟我走,要么,我把你扛出去。」 「你丫...」方夜惊恐地看着杜凌往前一步的动作,把话吞了回去,双眼喷火,语气却怂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答应:「行行行,走还不行吗!」 这杜凌怎么回事,在旁人面前装得这么绅士有礼,怎么到他面前就这么强势呢。他就不怕他这么个死敌把他的这副做派曝光,毁了自己的名声? 方夜还在心烦意乱地想着怎么拉仇恨值,杜凌已经给他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 他刚把身子探进去,就往后一撤,板着脸开口:「我要坐后面。」 杜凌伸手抵住了方夜后撤的嵴背,轻轻一推,方夜脚下不稳,直接扑了进去。 车门一合,一副火热的身躯贴了过来,温度透过单薄的两件衣服传递到方夜身上。 方夜用尽力气转过身来,脸上难掩惊惧:「杜凌,你要干嘛!」 杜凌整个人的重量完全压在方夜单薄的身躯上,他注视着方夜的双眼,这双眼在惊慌失措下透出原本的模样,没有任何戾气,被疼痛激起的一层水雾浸泡着,澄澈中带着一丝可怜。 方夜那点力气完全被杜凌压制住,他捏紧拳头,拼命地踢打杜凌,膝盖往男人脆弱的位置顶,却被杜凌插住空隙,一双长腿挤了进来。 杜凌捏住他烫伤的那只手放到一边,自己凑到方夜的鼻尖前。 方夜动弹不得,能扭转局面的只有这张嘴了,「杜凌,你tm从老子身上滚下去!再压着老子,我让我老爸削你!」 没办法,自己没本事,只能拼爹了。 「老子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了!」 杜凌不为所动,反而轻轻一笑,他单手扣着杜凌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往下移动,眼见方夜浑身一僵,他淡笑着开口:「那你这里,怎么会有反应?」 这不是废话吗!老子年轻气盛,憋了两年多了,就和手指姑娘有过接触,自己又是个弯的,被男人摸着,不起反应才有问题好吗! 他不敢直说,理直气壮地吼:「老子有反应是看到酒吧里的美女,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你跟老子不对付,老子当时就是鬼迷心窍,现在想想都噁心,怎么会对你有反应!」 方夜一口一个老子,听得杜凌眉心直跳,他又张牙舞爪地蹭得他身上起火,杜凌盯着方夜红润的唇,扣住方夜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呔! ☆、1-12 铺天盖地的男儿气息席捲了方夜的所有感官,他从最初的挣扎渐渐沉迷,半眯的狐狸眼透出迷濛和微醉的神色。 杜凌的味道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没有多余的香气,像是夜晚的星空,干干净净的,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第22页 他并不讨厌杜凌,反而很是欣赏杜凌波澜不惊的性情,精湛极致的演技,以及身为命运之子开挂似的容貌,他的讨厌,只流于表面。 但杜凌呢,他看到的明明是身为席叶的他不断的打压、伤害、污衊,处处噁心他,处处攻击他,没有丁点的善意,他是应该真真切切厌恶自己的才对。 但是,杜凌现在却吻了他,在方夜的理解里,亲吻是脱离肉/体的欲/望,纯粹的爱的表露。 而且,杜凌的吻,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情。 杜凌......喜欢他? 方夜瞬间在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惊慌地睁大了眼。 杜凌喜欢他,这还了得! 他一个命运之子,怎么能喜欢他这个随时游走在作死边缘的大反派! 方夜欲哭无泪,杜凌这不是害他吗!和命运之子牵扯出这种凌乱的关系,他的反派人设值要崩的没边了啊啊啊! 他还一个世界任务都没完成,这第一个任务要是失败,不光他要魂飞魄散,小十一也要回炉重造。 想到小十一,方夜的表情又从惊慌转为犹疑。 对了,小十一怎么说了那句注意维持人设值后就没再发警报?他都和命运之子滚床单了也没事? 他思绪纷杂,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变化莫测的表情已经一丝不落地收进杜凌眼中,把自己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杜凌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反而微微勾起唇角,目光越发幽暗,他慢慢低下头,唇齿划过方夜细嫩的颈窝。 方夜脸色一变,突然挣扎起来,勐地弓起腰,有些焦急地抽出手轻拍杜凌的脸庞。 杜凌情/动难耐,没有立即察觉到方夜的异常,有些沉醉得嗜咬着青年白皙的皮肤,直到方夜有些痉挛地掐住他的肩膀,下巴顶着他的额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他才回过神来,抬眼朝他看去。 「疼。」 方夜绯红的脸庞纠结在一起,额间青筋突起,表情痛苦不似作假。 杜凌有些慌乱地抬起身子,方夜立即伸手捂住了腰腹,弓腰蜷起了身子,紧闭着双眼唇角绷得发白。 「...肚子难受?」杜凌略显无措地问。 方夜沉默了一会儿,闷声「嗯」了下。 杜凌单手探到他背后,扶着他坐起来,自己低身挪到驾驶座上做好,缓缓开动车子,「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方夜没回答,当是默认了,他蜷腿坐在皮椅上,紧捂着腹部的手缓缓捏紧,额角又沁出汗来。 车子飞驰在夜色中,明明暗暗的灯光随着车身的移动不时落到两人身上,气氛有些古怪。 杜凌开着车,余光落在方夜紧闭着双眼的脸庞上,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青年的痛楚似乎没有丝毫减弱。 他打了一下方向盘,开口询问:「胃不舒服?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毛病?」 方夜双眼慢慢张开一条细缝,眼角生理性得沁出泪来,他有些抽离得看着前方飞驰而过的景色,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清楚。」 其实是清楚的,他在上大学玩乐队的时候,因为是主唱,为了保持嗓子清洁,时常在演出前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演出后又是暴饮暴食,这么折腾了半年就开始时常胃痉挛,疼得翻来覆去。 在他来之前,席叶应该是没这个毛病的,是他为了排练演唱会,又重复了以往的习惯,近两个月他也吃的相当清淡,不然也不会在演唱会刚刚结束后就飞快地撤走聚餐吃火锅。 这么一弄,他也没想到席叶也被他折腾除了同样的毛病,胃疼的间隙,心里甚至有点歉疚。 谁知道任务完成后,他剥离这个世界后,属于席叶的意识会不会回来。 想到这里,方夜瞄了一眼杜凌,男人凌厉的容貌此刻透着些许温和,更添一分魅力。 方夜不由得想,杜凌究竟时候看上他的呢?若是杜凌喜欢的是他方夜,那他走之后,岂不是不知不觉中自己喜欢的人被替换了。 想想都觉得有些悽惨。 方夜又陡然生出一抹怅然的情绪,腹部的疼痛都跟着他的飞绪飘走一部分。 他拽紧手指,觉得自己有点脸大,自己一直有所掩饰,杜凌怎么可能喜欢的是他,还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小十一在他脑海里打了个转,奶声询问,【宿主这是怎么了?】 方夜笑笑,高深地回答它:「这是人类的机体反应,你一个系统,说了也不懂。」 【......】 「对了,我觉得你得赶紧回去报修一下,看看是不是出故障了。」 小十一一脸莫名其妙,【......系统有没有故障我还不清楚?就不劳宿主费心了。】 方夜怀疑地开口:「是吗?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小十一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为什么刚刚你没有发警报呢?难不成是你偷懒了?」 【......宿主人设值正常,我为什么要发警报?】 方夜表情十二分的不信任。 小十一一阵无语,【宿主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比系统程序设计更精准,还是就期待着人设值降低,想要被这样那样惩罚?】 方夜顿时摇头否认。 小十一傲娇地冷哼了声,【宿主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要管东管西,瞎指挥。】 「......」 方夜突然觉得,这小十一的性格,怎么和他自己有点像。 第23页 他这边用意识和小十一交流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这已是深夜,医院大楼上的十字红得有些渗人,门厅里外灯火通明,徘徊着不少病人和家属。 杜凌停好车,探到方夜面前低声问:「能走吗?」 方夜疼得有些发虚,大学时他犯毛病时都是直接在床上躺尸,然后被两个室友架着去校医院看病,好像还真没自己走过。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杜凌,虽然两人刚刚已经交换过体温,方夜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主动向杜凌示好求饶,谁知道这破系统又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惩罚,在医院众目睽睽下也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方夜很有骨气地开口:「当然能走,我一个大男人,独立行走还不会了?」 杜凌好笑地看着方夜理直气壮的表情,也没有多说,替他敞开车门,往后退了两步。 方夜咬着牙,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烫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车门,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直接扑进了杜凌怀里。 「......」 杜凌稳稳地接住他,笑意不遮不掩,愉悦地开口:「席小少爷,有些时候,还是不要逞强了。」 话落,他略弯腰,手臂穿过方夜的膝后,轻松地打横抱起青年,步履从容地往医院门厅走去。 方夜顿时精神,一个鲤鱼打挺, 没挺起来。 他用空余的手抓住杜凌的衣领,压低声音吼着说:「快把我放下,放下啊!」 方夜心里一阵卧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公主抱,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就要丢光了。就算是背着,也总比抱着好吧! 他抹了一把脸,欲哭无泪。 杜凌顿了一下,:「那怎么办?你又走不动路。」 方夜激动着说:「背着,背着吧。」 「好。」杜凌把人放了下来,走到方夜面前,蹲了下去。 方夜看着那宽厚的肩膀,笔挺的嵴背,小声嘆了口气,把胳膊搭了上去。 杜凌毫不费力地背着方夜站了起来,稳稳噹噹地往前走,他垂眸看向方夜搭在他颈前被烫出火泡的手背,慢慢开口: 「你对我投怀送抱,我很高兴。」 「......」 方夜心中惊疑,杜凌这话,怎么听着就已经把他当情侣了呢? 更让他惊恐的是,小十一突然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他来不及回应杜凌,赶忙先一步打断小十一的话,「不是我主动接近他的!我没示好!我没拉好感度!」 不及小十一回应,方夜愁眉苦脸地卖惨:「小十一啊,你就可怜我现在是个病号,别计较那丁点的人设值了吧。」 小十一噎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 【宿主放宽心吧,我这次不是要发警告。】 方夜警惕地反问:「那你突然冒出来干啥?」 【这个嘛......】小十一有些扭捏地开口,【我刚刚回去查了一下,的确如宿主所说,系统存在一个bug。】 方夜愣了一下,凉凉地瞟着小十一,一脸「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 【在分世界进度达到80以上,系统将自动解除对宿主人设值的限制,只要宿主不让命运之子察觉系统的存在,导致世界崩溃,宿主可自由行动。】 「真的吗?啧啧,小十一啊,你这bug不小啊。」 小十一:【宿主不应该感谢有这样的隐藏福利存在吗?】 【哦,还忘了说,现在这个bug已经修復,宿主进入下个世界后,这个福利就没有了。】 方夜晃晃腿,敷衍应和了一声。 他骤然轻松了不少,看着杜凌的后脑勺也顺眼起来,想到什么,他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 杜凌见他在背后窸窸窣窣,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方夜掏出了两个口罩,一个自己戴好,一个磨磨蹭蹭地戴到了杜凌脸上。 他佯作嫌弃地开口:「怎么说也是公立医院,你一个大影帝,还是注意遮掩下自己的身份吧?」 杜凌顿了一下,轻笑起来:「的确。」 作者有话要说:  杜凌:没吃到肉,我自闭了 方夜:来呀,快活呀,下个世界,继续造作 小十一:系统提醒,本世界进度条仅剩一章 ☆、1-13 折腾了半宿,方夜才挂着点滴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敷了药的手搭在椅背上,整个脑袋往后微仰靠在粉白的墙壁上。 他合着双眼,蓬松微卷的发乖张地翘着,唇张开一个小口,凑近了还能听到些微的唿吸声。 这副难得安静的模样落在杜凌眼中,他不自觉凑近几分,遮住或许存在的窥视。 已经是深夜,走廊里零星卧着几个病人,都睡得昏昏沉沉。 杜凌盯着方夜张合的双唇,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用指尖触碰方夜柔软的唇,来回摩挲。 青年无知无觉,杜凌又觉得不满足,微微用力,将指尖探进方夜的口/腔。湿热的触感刺得他浑身一颤,唿吸渐渐沉重。 青年似乎察觉到舌间有什么东西,却没有做出抵抗的姿态,反而舌尖一动,绕着杜凌的指尖打了个转。 那触感如电流一般,飞快传遍杜凌的四肢百骸,他不自觉握住方夜身后的椅背,指尖慢慢深入。 第24页 这个动作终于让青年有些牴触,轻轻皱起眉头,无意识地抬手握住了杜凌的掌背,含煳地低喃: 「傅白,别闹了。」 杜凌一愣,指尖抖了一下,在青年柔嫩的粉舌上划过,方夜倒吸了口凉气,被唇色间的粗粝唤回了昏睡的神志。 他慢慢张开眼,有些迷茫地扫过近在咫尺的杜凌。 杜凌在他清醒的片刻,已经将手指抽了回去,藏在背后。指尖还残留着青年唇齿间蜜软的触感,杜凌维持住淡定,平静无波地回视方夜。 方夜砸了咂舌,感觉双唇和舌面上都有些异样,但一时又分不清状况,发懵地说:「药拿回来了?」 杜凌点点头,平復了唿吸,又惦记着方夜那句无意识说出口的「傅白」,目光逐渐有些复杂和深沉。 他刚刚那个动作已经足够亲狎,方夜不仅没有牴触,还回应了他,并叫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让他平白生出些危机感来。 杜凌抿了抿唇,一瞬不瞬地看着方夜,启唇问:「傅白,是谁?」 「傅白?」方夜重复一句,紧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忍着睏乏回答:「不认识,怎么了?」 杜凌见他神情不似说谎隐瞒,也动摇起来,却又不觉得是自己多心。 傅白,这个名字,为什么,他会感到有些熟悉呢。 方夜划开手机屏幕,装作看手机,实则瞄了一眼隐在手腕上只有他能看到的进度条。 咦? 代指分世界进度的主角气运值竟然飙升到了95,方夜不禁吓了一跳,古怪地看向坐到旁边的杜凌。 这一年多时间杜凌的气运值虽然一直有条不紊地上升,但到最近这两个月,气运值就陷入到停滞的状态,一直维持着80左右不上不下。 明明这两个月杜凌的影片大爆,获奖无数,方夜一度以为气运值会直接暴涨到100,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还就此事多次询问小十一是不是系统出故障了,小十一回答他,说是因为他之前所做努力的效果已经接近饱和,后继乏力。 他最近还为此事烦恼了许久,心想着演唱会结束后是不是又要做个阴阳人,出点什么分裂的招数。 万万没想到,吃了顿火锅,上了趟医院,杜凌的气运值就直接暴涨了15。 世界任务完成,指日可待啊! 方夜觉得惊喜的同时,又深感不能理解。 杜凌挑眉,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方夜的手机屏幕,「怎么了?」 方夜回过神来,难得态度温和地开口:「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等着挂水挂完了自己打车回去。」 杜凌隐藏了这么久的心思,此刻面对方夜实在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冲动,他往方夜身边挪过去一点,左手抬起放到青年露出的后颈处,轻轻摩挲,语气暧昧而真挚,全然不復平日疏离冷淡的模样。 「我陪着你。」 杜凌的手腹带着些温热,在这沁凉的深夜仿佛是唯一的热泉,贴到泛冷的皮肤上十分舒服和安心。 方夜一只手扎着针,一只手刚涂了药,只能不自在地耸耸肩,敷衍地抗拒一下,又乖乖让他贴着。 杜凌笑意很深,他觉得方夜像一只从小被娇养的猫,一身漂亮的皮毛,脾气很大,高高在上,矜娇自傲,张牙舞爪的时候没几分杀伤力,乖顺下来又让人爱不释手。 如果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一定永远也不会感到厌烦。 杜凌这样想着,也这样开了口: 「席叶,和我在一起吧。」 「......」 方夜表情渐渐变了,他想到杜凌可能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却没想到杜凌的表白来的这么快,他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要。」 杜凌眼中立即闪过一瞬的受伤和痛色,他有些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为什么?你......讨厌我?」 方夜抿直唇线,「那倒没有。」 他已经有了不需维持反派人设的福利,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地演戏,直接开口。 他并不讨厌杜凌,反而有些欣赏,甚至有些沉迷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味道。如果拥有这么一个优质男朋友,也不差。 但是......方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总觉得心里有道坎堵着。 不过,这纠结在他看到手腕上的红色进度条的一刻就飞快地消散无踪了。 就在他拒绝杜凌的同时,进度条竟然直接跳水,一下降到了85。 这明显的联繫,让方夜不得不多想,他叫出小十一,急切地询问:「杜凌最后这20气运值,不会和他的爱情有关吧?」 能不能再扯点! 小十一懒洋洋地晃着兔子耳朵,【宿主终于聪明一回了。】 方夜颤着声追问:「那我能问问,杜凌的皮卡丘之剑,射的不会就是本宿主我吧?」 小十一:【系统无法回答,宿主只能根据气运值走向自己判断。】 那不就是!方夜心中咆哮,他又不甘心地追问,「刚才本来到了95,那差的5,是什么?」 【宿主无权知道。】 方夜却渐渐有了想法,杜凌的身份是演艺圈的影星,一个影星缺的是什么,是事业,如今杜凌已成为影帝,事业稳定,前景大好,事业上的气运值已经冲到高峰。 那他还少什么,少的是爱情、婚姻、家庭。 第25页 方夜咽了下口水,杜凌已经明确表示,想和他在一起。 所以,想要结束这个世界任务,他就要满足杜凌的要求,和他在一起。 或者,当红娘,给杜凌拉段姻缘。 方夜仔细掰扯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和杜凌在一起,好歹也是命运之子,怎么都不会亏了他是吧。 方夜侧过脸,后知后觉地发现杜凌刚刚坐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这才想起来杜凌好像刚刚跟他说了句「去下洗手间」藉故离开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眼见吊水快要没了,他直接自己动手摘了针,大跨步往这一楼层的洗手间走去。 杜凌正笔直地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的那熟悉到厌倦的脸庞,褪去了面对方夜的温和,看着冷漠而孤寂。 医院的洗手间消毒水的味道很重,熏得他有些头晕,他闭上眼,伸手按了按眉心。 门哐当一声,一抹清瘦高挑的身影闯了进来。 杜凌转头看过去,有些诧异地开口:「你...」 方夜不容分说地逼近,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把人抵到洗手池边,咬着牙根开口: 「老子要在上面。」 杜凌怔愣了片刻,才单手扣住青年精瘦的腰/身,冷峻的脸庞染上深沉的笑意: 「任君品尝。」 * 方夜很快就打脸了。 他还很会为自己找理由,认为自己体型和精力都不如杜凌,在上面累死累活的事完全弄不来。 真实原因是,他被杜凌压一次后,发现在下面又舒服又省懒,实在是佛系人生的不二选择。 而杜凌,总是精力十足,大战几个小时无止歇。 两人似乎格外地契合,第一次就如同做过千百次一般,无比熟悉对方的身体和喜好。 方夜被野性的男人扣着腰,自己紧咬着唇,手指插进男人凌乱的发间,两人如飢饿许久的野兽,作着冲动而刻骨的原始运动。 待风雨停歇,方夜凑到杜凌耳边,问了个相当普通的问题: 「杜凌,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小爷我的?」 杜凌捏住他的手,在他的指骨上落下一个吻,眉眼间都溢着满满的情意,认真回答: 「那次你拦下我,逼着我跟你去酒会的时候。」 因为这句话,方夜在进度条满值后没有选择立即脱离这个世界,而是陪着杜凌在这个他眼中并不真实的世界里,度过了整整五十年的漫长人生,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他再次甦醒,已是独身一人仰躺在系统空间的漫漫星河中。 方夜打量了一下已经恢復灵魂体的自己,想到和他一同老去的杜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空寂无人的星河,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整整五十年,杜凌长情不渝,一直宠着他,哪怕成为耄耋老人,他也始终在他身边。 在方夜心里,已经承认了杜凌就是他的爱人。是杜凌给了他前十九年的人生不曾体会到的温暖和爱情。 如今...只有他一人。 小十一也从长久的沉寂中甦醒过来,落到他面前,不留情面地嘲讽,【后悔当初选择在那里逗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白:抱抱,换个世界继续谈恋爱 小十一:系统提醒,校园伪兄弟副本开启 校霸抢走懦夫弟弟白月光(x) 伪学渣助力学霸成神(√) 精分攻属性:白切黑+病娇 精分受属性:永远滴铁憨憨 ☆、2-1 方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但他在系统空间中花费了漫长的光阴,将上个世界在他这里打下的烙印渐渐消磨干净,才进入下一个分世界任务。 小十一看着方夜被第二个任务空间裹挟而去,也飘到半空中,准备跟他过去。 就在此时,暗沉无际的星河突然被一道勐烈的金光从中噼开,空间中或远或近的星球随之一颤,小十一勐地往下一沉,愕然看向那道能量巨大的金光。 耀眼的光芒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淡去,空间被噼开的裂痕也随着光芒的消减合拢,恢復成原状。 一道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脚步不急不缓,却顷刻走到了小十一面前。 这道身影和方夜一样,也是灵魂体的状态,周围泛着朦胧的一层金芒,看不清样貌和穿着,只能隐隐从身形辨出,是个男人。 小十一跌坐在男人脚边,隔着一尺的距离,仰着绒白的脑袋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神情困顿而迷茫,仿佛还在震颤中无法抽离。 【傅...傅大人。】 男人没有低头,轻抬了下手,小十一便随着他的动作再次飘到半空。 「被他造出来的玩具抹消了意识,竟然还能记得我是谁,看来平日里他对你的□□,还是有点用处的。」 小十一没有回应,它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被催眠后任人操控的玩偶。 男人抬眸打量了一下明暗交替美轮美奂的万千星河,声音宛若远古悠歌,「告诉我,为何在那个空间里,我不能完全是我?」 小十一的声音清晰而机械,【傅大人,您身处他创造的系统之内,无法不受到制约。】 「那他呢,他既是创造者,不是最该不受系统束缚的吗?为什么迟迟没有清醒的迹象。」 第26页 【夜大人他,或许只是,不肯醒来。】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是笑了一下,才自言自语地说:「也对,那件事,终归是我有错。」 他轻侧了下头,将视线落在远处不断划落的流星上,「在下个世界结束之前,你必须找到让他跟我脱离这个系统的方法。」 【傅大人,我......】 「不要和我耍小心机,你被他薰陶了这么久,秉性如何,我一清二楚。若是你不行,我也会早晚找到出路,等我带他离开的时候,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小十一抖如糠筛,失神的双眼透出一抹清晰的恐惧,它伏在男人脚下,颤声说: 【傅大人,在上个世界中,我发现了系统可能存在的破绽,或许可以为您所用。】 「他手下的作品,会有漏洞?」 【我认为,这或许是夜大人,故意留下的。】小十一抬头看了眼男人,继续说:【为您留下的。】 「为我留下,」男人细细品味这句话,良久才开口,「那就说说看吧。」 * 等小十一终于回到方夜脑海中的意识空间,方夜已经在新世界中无聊地熬了一个小时。 他坐在容纳了三十几个学生的教室最后一排,双手搭在木质课桌上,无聊地叼着中性笔头,睏乏地侧脸看着窗外的篮球场。 看到小十一终于在他的千唿万唤下出现,方夜激动地直起身子,展开被自己叠得方方正正的两张空白试捲纸,笔尖落在试卷署名的位置, 「小十一你死哪去了,快快翻开你那宝贵的资料库,给我查查有没有这数学题的答案!」 小十一把一叠卷宗甩到他脑门上,【查什么查,宿主的身份是校霸加学渣,年纪排名没出过倒数前五,这试卷你想看就看,不看空着也没问题。】 方夜泄气地趴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笔帽,「还以为终于能一雪前耻,依靠你这个金手指沖个学神来玩玩呢。」 【放心,就算成绩垫底,你也早就闻名整个校园了。】 「是吗?」 方夜开始翻看资料,他在这个世界的姓名是季亭,身份是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学生,所在的学校是a城最着名的贵族学校,右林高中。 但右林高中又不是普通的贵族学校,想要进校学习,不仅需要家里有钱,个人成绩也必须在整个a城名列前茅。 至于季亭为什么拥有校霸+学渣的双重身份,还能呆在右林高中, 答案当然是,季亭和席叶一样,拥有一个十分牛逼的老爸,季风。 不一样的是,季风纵横的是政商两界,也并不是白手起家,而是继承了从他爷爷一辈打下的江山,并将之发扬光大。 经由两三代的传承,季家始终屹立不倒,地位稳固,在a城就是名副其实的豪门世家。 季亭出生后,季风就未雨绸缪投资建立了右林高中,想着等儿子长大后能有一个高档且放心的教育场所,在自己的庇佑下成才成人。 因为在政界有所涉足,季风行事一向低调,加之十几年世事变迁,右林高中除了几位高层领导,没有人知道这所中学就是季风出资成立。 这些都在季风的预料之中,而让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自己精心呵护的儿子,相当不成器,从小搭帮结派欺凌同龄人,从不在学习上用丁点心思。 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恨铁不成钢,又溺爱到极致,即使季亭的成绩达不到进入右林的标准,他还是硬把人筛了进去。想着右林的全寄宿封闭式管理,能磨一磨儿子的性子。 和季亭一起被塞进右林高中的,还有林庐,季亭名义上的弟弟。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季亭母亲在季亭几岁的时候就亡故了,季风一方面担心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好儿子,一方面游走政商两界,也的确缺个跟他一起露脸的女人。 他虽然宠爱儿子,对亡妻却没有特别强烈的守贞的念头,几番权衡下,便续娶了当时也同样亡夫的名门千金,林媛。 季风不善经营婚姻,但品性正直,当初也是看林媛背后的林家渐渐式微,她独身一人无依无靠,才把人娶了进来。林媛大家闺秀,知书达理,颇得季风尊敬,两人婚后也算相敬如宾。 季风对跟着林媛进入季家的儿子,林庐,也视如己出,并无虐待歧视。 但让这对重组夫妻头疼的是,两个年纪相差仅仅几个月的兄弟,关系却势同水火。 季亭看不惯这个突然冒出来和他争夺父亲宠爱的弟弟,林庐寡言少语,也同样很少搭理自己这个哥哥。 但林庐从小落了些病根,身体不如季亭康健,面对季亭的欺压只能沉默忍耐,他脾气古怪,也不曾向父母透漏过季亭欺凌过他的事实。 林庐是凭藉自己的成绩考进右林高中的,但从高一下学期后,成绩便逐渐下滑,落到中等水平。 但他不像季亭一样处处招惹是非,季风对他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读取了整个世界资料的方夜清楚,以林庐的聪慧头脑,拿下年级第一的学神称号本不是问题。 没错,帮助命运之子林庐成为全校同学仰望的学神,并考上全国排名第一的名校菁华大学,就是方夜这个世界的反派辅助任务。 将来龙去脉理顺之后,方夜忍不住摇了摇手中的中性笔,重重拍了一下课桌。 第27页 寂静无风的考场内,这么一声如平地惊雷,离得近的几个学生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最前面昏昏欲睡的监考老师也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方夜咽了咽口水,心中暗示自己是校霸,不能怂,才维持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屑地哼了声。 他看向坐在第一排身穿白色短袖嵴背挺直唰唰唰专注写题的背影,懊丧地又拍了下旁边的玻璃窗。 这就是林庐,丫的,刚刚没接收资料不知道林庐的身份,他还在路过人家的时候,和气地打了个招唿。 方夜又往窗上锤了一下,其实他更想扇自己一巴掌,你说他明明在哪个世界都是个反派,和陌生人打招唿简直是自己作死。 林庐怕是也一脸懵逼,暗骂他是神经病。 方夜在心里跳脚,全然没发现整个教室大多数人已经朝他看过来,个个双眼喷火,连监考老师也不知不觉走到了他课桌旁边,板着脸抽走了他的考卷。 「季亭同学,自己做不出来,也不要干扰其他同学,安静趴在位置上睡觉不行?」 方夜眨了眨眼,熟练地转换成季亭的身份,挑衅地笑:「老师,趴着难受,睡不着,怎么办?」 季亭在学校的名声十分响亮,监考老师见他不听,直接把试卷收了上去,厉色说: 「既然不想考,那就出去罚站吧。」 方夜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感激地回答:「那就谢谢老师,我走了!」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大跨步走了出去,直接奔向篮球场。 监考气得嘴唇直抖,又怕干扰了其他学生答题,勐拍了几下胸口顺气。 坐在第一排的林庐这才抬头,手指微顿,轻侧了下头,看向飞奔到篮球场的那个活气十足的背影。 泛着病白色的嘴唇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季亭...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庐:好哥哥,我来了 ☆、2-2 方夜刚跑到篮球场,两个身穿红色篮球衣热得满头大汗的同龄人就拍着篮球跑到他面前。 两个少年都和季亭差不多高,一个身形健壮,一个稍显干瘦。 较瘦的少年累得气喘吁吁,但眼睛依旧很亮,他把篮球传给旁边的人,自己坐到台阶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开口: 「亭哥,你竟然能在考场上待一个多小时,真是奇蹟!」 方夜眨巴眨巴眼,潇洒地坐了下去,「今天起得太早了,睡了一会儿。」 另一个人站在两人面前,一边拍着篮球,一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青春洋溢的脸庞上热得泛红,透着些憨气, 「阿墨你也太弱了,这才打了多久,就累成这样。」 许墨擦去脸上的汗珠,拿出一副黑框眼镜带上,遮住眼中的亮光,他长得极为斯文,带上眼镜后更显得文质彬彬。 听到柏雷的话,许墨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阴森森笑着回:「我又不像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什么好得意的。」 柏雷被噎了一下,他不如许墨伶牙俐齿,挠了挠脑袋憋了很久都没有蹦出一个字,直到扫到旁边安静坐着的季亭,他才勐拍了下球,难掩激动地说: 「哈哈哈,那亭哥就是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欸,我再差,也有亭哥兜着底,不丢脸!」 「......」 方夜:扎心了。 柏雷拉起季亭的胳膊,哥俩好地继续:「走亭哥,阿墨不行了,我带你去练练球。」 方夜被他一把从台阶上扯了下来,接住柏雷塞给他的球,语气张扬: 「我的本事,怎么都还是比小墨强一点的。」 许墨看着逆着光奔波在操场的两个少年,眼中沁着星点的笑意。 三个青春的少年,熟稔而默契,若是只看这一幅场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三个,就是在右林高中横着走的校霸组合。 他们这个组合里,柏雷是武力担当,许墨是智力担当,而季亭就是惹事担当。 往往就是,季亭看不惯哪个人了,许墨挥洒一肚子坏墨水想出整治的注意,最后由柏雷执行。 在右林高中里,几乎每个想要好好学习的学生都会绕着他们走,生怕撞了季亭的晦气,被三个人盯上,那真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而林庐作为季亭最看不顺眼的人,可想而知,这一年半的高中生活,是怎么过来的。 * 月考成绩很快下来了,方夜早上翘了一节课,姗姗来迟晃到教室门口时,就看到七八个学生围在讲台边凑着头看成绩单。 方夜插着裤兜,走到讲台前,教室里已经在他刚进门时就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讲台前的几个学生注意力落在成绩单上,没有意识到季亭的接近。 二十多双眼睛盯着他,方夜依旧状态松弛,眼里透着懒惰无聊,他站定,突然抬脚踢了踢讲台腿。 合金质的讲台顿时哐嘡响了一声,惊得围在一起的学生齐齐抬起眼,季亭近在咫尺,恶劣的笑着,几个学生吓得噤了声,如乌龟一样缩着头四散而开。 方夜仰着下巴,耷拉着眼睛,捏起那张白底黑字的薄纸放在眼前扫了一遍,嚣张至极地把成绩单揉成了个皱巴巴的纸团,一扬手,丢到了放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第28页 教室鸦雀无声,他们刚入学时还有人能直面季亭的嚣张无礼,后面无一不被季亭和他两个兄弟明里暗里修理。 到现在,所有人都处于敢怒不敢言的状态,不敢顶季亭一句。 方夜直接无视了同班同学的愤懑,抱着胳膊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路过第三排时,他顿了下,勐地抬脚踹向右手边的课桌。 课桌的主人,正是林庐。 他本来正低头专注地在放在课桌上的书上勾画着什么,季亭踹过来的瞬间,他反应极快地拿起书本,往后一撤身子,站了起来。 林庐长得极高,皮肤白得有些不正常,只有双唇透着一点点粉,眼皮有些薄,神色始终淡淡的,说不上无精打采,但总归缺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整个人透着种死气沉沉的病色,看着就是不好接触的类型。 课桌在他眼前被踹得在地上划过一道深痕,刺耳的摩擦声听着闹心,几本书也从桌洞里掉了出来,但林庐眼皮子也没翻一下,拿着课本静静地站着,冷淡得仿佛被挑衅的不是他自己。 方夜一屁股坐到林庐的课桌上,伸手夺过林庐手中的课本,略略翻看了几页,嗤笑着开口:「反正再努力也就那个成绩,还看什么书呢。」 林庐垂着眼,视线正好落在方夜短裤下裸/露的半截小腿和脚腕上。 林庐沉默不语,方夜便也一时吃不准对方的心理,只能按自己的构想继续刺激,「听说你之前是个大学霸?怎么就这点能耐,是江郎才尽,还是之前那点成绩,也是弄虚作假呢?」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寂静的教室都迴荡着他荆棘刺一般的讽刺。 在右林高中高二一班,没有人知道季亭和林庐是兄弟关系,只清楚季亭一直对林庐看不顺眼,时常挑衅欺压。 但是两个人一个暴躁阴险,一个性情古怪,都不是人缘好的类型,因此,面对这单方面的欺辱,三十多个学生没有人为林庐出头。 方夜又嗤了一声,从课桌上下来,把手里的课本直接丢在了地上,大摇大摆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庐沉静地将课桌挪了回去,捡起几本掉落的书,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坐了回去。 第二节是数学课,方夜单手撑着脑袋斜看着讲台上数学老师的鬼画符,旁边的窗户开了条缝,残留着清晨凉意的风慢慢吹进来,吹得他越来越清醒。 方夜初高中文化课都没有用心学过,高二的数学知识早就在他这里作古,但此刻他扫过那些粉笔刻下的数学符号,本来毫无印象的内容却渐渐勾勒出清晰的逻辑。 方夜突然发现, 他竟然看懂了?! 「小十一,你是不是给我加了什么buff啊?」 小十一正趴在他脑海里闭眼沉睡,听到方夜的唿唤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想了一会儿,那有些稚嫩的双眸渐渐透出一股深意。 【并没有。】 方夜正惊疑地一一扫过黑板上的内容,又从桌洞里掏出从来没有掀开一页的数学课本,粗略地翻看一遍。 然后,他更确认了一件事: 这些知识,他是真的懂。 这丝毫没有让他有半分惊喜,反而浑身冒出一股冷汗,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紧捏住手中的纸张。 全新的纸张锋利如刀,方夜一个不察,纸张边缘便在他的指腹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方夜无知无觉,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如此光怪陆离,虚幻背后,还有一层他从未察觉过的虚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考研国家线了,作者君要准备复试和调剂,毕竟考研对作者君来说还是人生很重要的阶段 所以接下来每日更新字数可能减少到2000字左右,但日更应该不会断的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谅解,养肥都没问题哒,只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抛弃作者君呜呜呜 复试结束会恢復日更3000或6000,弥补这段时间的短小 感谢在2020-04-13 18:36:30~2020-04-14 19: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俺要变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右林高中作为贵族中学,宿舍配置自然也相当奢华,一间宿舍面积40平米,容两个人居住,个人卫生间、小厨房、书柜、衣橱等设施齐全。 每一间宿舍都坐北朝南,扩出5平米左右的阳台,装饰着绿植,条件看着比外面的酒店还要好。 季亭和许墨同一间宿舍。 晚自习结束后,许墨回到宿舍,就看到季亭已经倒在深蓝色被子上,单手举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看。 许墨摇摇头,关上宿舍门换上拖鞋。 方夜听见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朝正准备进洗手间的许墨摆手,扬声说:「小墨小墨,先别洗漱了,把柏雷叫上,我们今晚搞点大动作。」 许墨歪过头来,扶了扶眼镜:「谁又惹到你了?」 方夜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门口熟练地把球鞋踢上,紧了紧鞋带,低着头说:「你说还有谁?」 许墨一脸瞭然的表情,他也把刚刚放好的鞋子拿出来,瞭然地开口:「又是,林庐?」 方夜没点头也没摇头,转了转眼睛,直起身附到许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第29页 许墨有些莫名地瞧着方夜,惊异地说:「你这是弄哪一出?」 话落,他又犹豫着斟酌着继续:「亭哥你这方法,不是要把我们三个都拉下水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犯不着为了整治他,牺牲这么大吧?」 方夜伸了个懒腰,故作庄重地拍了下许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你亭哥我,能这么蠢吗,你就等着到时候看好戏吧。」 许墨清楚季亭的脾气,就算对方做了保证,他的表情透着浓浓的怀疑。 方夜突然抬高了嗓音,直视着许墨,「说!你愿不愿跟随你亭哥,见证辉煌歷史的诞生!」 「......」许墨被他这声势吓了一跳,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自然是听亭哥的。」 两人打开宿舍门,柏雷正站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看这架势,似乎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出来。 许墨诧异地看了一眼季亭,对方神情自然,仿佛对柏雷的出现早有预料,他朝柏雷招招手,自己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了隔壁的宿舍门前。 方夜抬起脚,准备直接踢门。但在脚碰上门的一瞬间,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晃过纠结,才伸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手背对准门心,很是轻柔地敲了两下。 许墨怪异感更甚,在他的印象里,季亭一向是个鲁莽直性子的人,向来不会什么弯弯绕绕,做什么都是想到就做,从不三思而后虑。 他也不会想出刚才那种计划用来算计别人,因为对季亭来说,太复杂,太费脑子。 所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季亭,从刚刚说出那番话,到现在诱拐性的换敲门方式,一直都有种浓重的违和感。 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站着的人看清门口是哪三个人后,蓦地捏紧门把手,试图把张开的门缝关回去。 方夜脚下动作更快一步,抵住门缝,高声说:「柏雷!」 身后高壮的少年迅速上前,撞上单薄的涂漆门,门板在巨大的冲击下勐地一晃,按在门上的那只修长的手也被震弹开来。 他往后一退,才避免了被门撞伤的下场。 他眼中神色难辨,张了张唇,轻吐出两个不带情绪的字眼:「季、亭?」 方夜靠着墙,一脚蹬在对面,示意柏雷架住这位命运之子的胳膊,轻蔑地开口:「好弟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 高二上学期的课程还不算太紧,晚自习上到九点就结束了,回到宿舍又出来,也还不到十点。 路灯下,不少补习的高三学生这才三三两两地回宿舍,右手边远处的教学楼,还有两三层灯火通明,闪烁着影影绰绰的人影。 方夜叼着棒棒糖,迈着八字步走在最前面。 身后,柏雷和许墨架着林庐,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个人一左一右抓着林庐的胳膊,在外人看来就是勾肩搭背游荡在校园里不学无术的少年,和谐自然,看不出异常。 林庐没见慌张,正大光明地看着走在正前面的少年的后脑勺,嘴角突然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平静的双眸也划过一抹异色,没让人瞧见。 他们已经绕着右林高中内的环形道转了两圈,季亭不说话,旁边两个也一言不发,四个人走着走着,路灯渐渐暗下来,过往的学生也越发稀少。 直到第三次走到操场边缘,方夜才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往操场内走去。 林庐以为季亭终于找到了羞辱他的好去处,正想装模作样挣扎几下,眼神扫过前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亭这次,似乎不是对着他来的。 深沉的夜色下,穿着右林高中校服的男生蹲坐在篮球架下,脑袋埋在双膝上,身子微微抖动,啜泣声短促而清晰。 方夜不急不缓地走到三个人身后,用拳头抵住唇刻意地咳了声,两个男生听到他的指令,把放在林庐身上的手抽了回来。 方夜立刻上前一步,手臂和腿同时撞上站在空地上的高瘦少年。 林庐脚下一滑,在方夜的冲击下一个不稳往前扑了过去,对准的,正是蹲坐在地上的同校学生。 方夜在后面振臂高唿:「林庐,许墨,柏雷,我们上啊!」 话落,三个落在后面的男生也跟着他往前倾的姿势一同扑过来,拽住地上的男生,拳脚虚晃着落到男生身上。 林庐再聪明,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被三个人挤着,挣扎不开,不知是谁在此时捏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那男生身上捶了一下。 「林庐!我们替你出气,你也使点劲呀!」 立刻又有另一道很近的声音附和,「就是,你可别想着光让我们出头,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电光石火间,林庐想到什么,正想从这被迫的围殴中撤出去,一道刺眼的灯光陡然砸到身上,他心中一沉,但那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已然响起: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我聪明绝顶! ☆、2-4 拿着手电筒的是个中年男人,灰色西装,一张国字脸,鬓髮有些灰白,但精气神十足,气势庄严,遍布着冷怒的脸逆着光看去相当骇人。 这是让整个右林高中二年级学生闻风丧胆的年级主任,柏海。 一声狮吼过后,几个男生顿时定格在原地,齐刷刷地抬手遮住那极亮而刺眼的光线。 第30页 柏海大跨步上前掀开了季亭林庐几个,把蹲在地上的男生扶了起来,男生畏畏缩缩地抽噎着,皱巴巴的校服上脚印明晃晃地落在手电筒的光线下。 方夜一边盯着柏海的动作,一边将手放到身后,扯住林庐的衣服。 林庐表情宁静,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胆子够大啊!这还是在学校里,就敢欺负同学了?真当我看不见?」 柏海安抚了下旁边的男生,帮他拍打干净衣服上的污渍,举起手电筒依次照过几个男生的脸庞。 「季亭?又是你?」 方夜抬手遮了下眼,笑呵呵地开口:「柏老师,又见面了。」 柏海脸色冷得吓人,「许墨,柏雷!你们怎么就不听劝,非要跟着季亭不学好?」 许墨手垂在两边,垂着眼没反应,旁边的柏雷挠了下脖子,「爸爸,我们...」 他还没说几个字,柏海已经打断他,怒斥:「你叫我什么!」 柏雷尴尬地抓了下胳膊,别扭地说:「柏老师。」 柏海将手电筒照到最后一个男生身上,灯光在男生身上晃了几下,他才不确定的开口:「林庐?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更想问,你怎么和季亭混在一起。 作为学校的副校长兼年级主任,柏海自然认识季风的这两个儿子。 当初季风让学校对季亭和林庐多加关注,他看过两个男生的照片,也曾在路过两人所在的班级注意过。 但林庐除了第一个学期成绩比较突出外,后面便落到中等水平,也没招过乱子,平平庸庸,他也没有再怎么关注过。 只有季亭,从入学就让带这一届学生的老师头疼不已。 这种场合,十有八/九都能碰到季亭,柏海都已经见怪不怪,每次暴怒后罚过,过几天又重复上演,真的是束手无策。 但碰到林庐,却是出乎意料的。 林庐抿了下唇,正要开口,站在旁边的季亭飞快地在他腰窝处抓了一下,林庐腰间一痒,顿时把话吞了回去,欲言又止地看向季亭。 方夜抓了那一下,就把手撤了回去,抬了下脚单手揽住林庐的肩膀,意气十足地替林庐回答:「柏老师,林庐第一次教训人,没什么经验,您别见怪哈。」 柏海一张国字脸顿时被气得抽搐了两下,他将手电筒直接照到季亭的脸上,怒火滔天,「季亭,你给我闭嘴!」 方夜被照得眯起眼睛,侧着头看向林庐,「哥们,别怕,有罚一起受,兄弟替你担着。」 柏海听惯了季亭的胡言乱语大逆不道,激动平復得很快,他和缓地拍了下旁边男生的胳膊,「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给老师说说,季亭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男生缩着肩膀,畏惧地看了季亭几个一眼,又慌乱地转过头去,泪眼花花地说:「柏老师,是林庐,他今天想看看我的笔记,我没给他看,林庐他当时也没说什么,谁知道就怨上我了,晚上也是他约我到这里,学生哪里想得到...」 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抹起眼泪来。 柏海握着他的肩膀,转头看向林庐,严厉地问:「林庐,他说的是事实吗?」 林庐深深地看着柏雷旁边这个男生,他在一班性格寡淡,没和几个同学有过来往,记的人脸也稀少模煳。 面前这个男生,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和季亭走得很近。 方夜仰头,搂着季亭的肩膀,「柏老师,林庐他胆小,你这么严肃,他哪里敢说话?」 「对,就是这小子说的那样,他先不给林庐面子,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不能替他讨回公道?」 旁边,林庐没有反驳,低下头不再言语,一副默认的样子。 柏海见两人这副做派,也知道问不出其他什么,冷飕飕地说:「讨回公道不是不行,不过季亭,那你就陪着你弟弟,还有两个好兄弟,一起受罚吧。」 他帮男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继续说:「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没事可做才到处惹事。你们四个今天给我滚回教室自习到十二点再回去,以后每天晚自习都多在教室里学一小时再回寝。还有,以后周六下午的大休,你们就到我办公室里,我看着你们学习!」 「......」 * 半夜十一点。 右林高中教学楼空荡荡黑沉沉,只有高二一班的教室灯光通明。 容纳三十多人的教室里,方夜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身前的课桌上摆着一本英语课本和厚厚的空白笔记本,他叼着笔桿,拧着眉头盯着课本。 他前后分别坐着许墨和柏雷,柏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而许墨则侧眼瞧着坐得远远的林庐,转过头凑到季亭面前,小声开口: 「亭哥,我还是觉得你这一出弄得太不值了。」 方夜没看他,也完全没顾忌有林庐在,「别哔哔,好戏还没结束呢。」 许墨无语地推了下眼镜,扫过季亭的课本,有些震惊地开口:「哥,你啥时候学习了?」 方夜觑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怎么滴,你哥要好好学习了不行吗?赶快转过头看书。」 许墨还没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后座的柏雷揉了揉睏乏的双眼,拽了下季亭的衣服:「亭哥,阿墨,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叫人帮我们捎点吃的来。」 许墨摸了摸肚子,贊同地说:「我也饿了。」 第31页 方夜放下笔,他看了眼坐在边侧的林庐,对方脸色不大好,双唇的颜色比平日更加苍白,病色都要溢了出来。 「小墨,你给那个李泽说,让他点个外卖给我们送过来,记住,只要三个人的份。」 许墨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联繫李泽。 季亭也太狠了,这李泽,可是刚刚陪他们演戏的那个男生啊。 他这边输着文字,并没有看到季亭此时也把手机掏了出来,敲了几个字后,又飞快地放回了桌洞。 作者有话要说:  林庐:哥哥,刚刚做的什么小动作,可别让我发现哦 作者君:字数521,表白追文的小天使 ☆、2-5 李泽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左右就抱着三个外卖盒跑了上来,他站在外面拍了拍窗户,朝着里面几个摇了摇手。 他长得很瘦弱,个子不高,五官寡淡,看过去就是乖巧无害的类型。 方夜走过去推开窗户,接过外卖盒,闻了一下,「你怎么不走门?当我们这是监狱呢?」 李泽看到就坐在窗口边的林庐,不禁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听到季亭的询问更是抖得厉害,颤巍巍地说:「不是不是,我是、下意识,以为亭哥你们被锁进去了呢。」 方夜将两个外卖分给眼巴巴等着的两人,才转头好心情地顺了顺李泽的短髮,「乖,回去睡觉吧,今天演得不错。」 李泽胆怯地吞咽了下口水,「谢谢亭哥,那我先回去了。」 方夜看着人走了,使劲把窗户关上,刻意在林庐旁边把饭盒打开,这是学校外面小吃一条街上的盖浇饭,味道一向好评,很受欢迎。 三个人陆陆续续吃起夜宵来,封闭的教室里很快就瀰漫起浓浓的饭香。 林庐写字的手指顿了一下,修净的指骨清晰分明,他低着头,脸色越发苍白,有些困难地捏了捏眉心。 许墨先发现了他的异常,犹豫地小声说:「亭哥,他没事吧?」 方夜埋头吃饭,单手从桌洞里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腿上划开,看了看聊天界面,才开口:「贫血呗,别管他。」 柏雷吞下一口米饭,拍了拍胸口,「啊,这会不会出事啊?」 方夜不耐烦:「这就是娇弱病,吃点苦就这样,你们担心这干啥,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两人顿时不说话了。 几分钟后,教室前门被打开一条门缝,一颗西瓜头探了探脑袋,看清教室里的状况后才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林庐面前, 「林同学,我从我宿舍里拿了点吃的过来,听说你身体不大好,别饿出毛病来了。」 林庐眨了下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几袋零食,一袋肉干,还有两袋薯片,一包牛奶。 他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男生,轻轻开口:「刘班长,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室?」 被林庐称唿的正是高二一班的班长刘树同,他为人热情大方,可以说是班里差评最少的学生。 听到这个问题,刘树同不自觉把目光转向右边的季亭身上,后者瞄了他一眼,眼中暗示不言而喻。 于是,他立刻把目光转了回去,「这不是有我们班的同学看到柏主任罚你们几个了,我也才想到你之前登记信息时填的身体状况,才......嗳,我不多说了,你快吃点吧,我得赶快回宿舍了。」 话落,他站起来,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林庐看着虚掩上的门缝,慢条斯理地拿起那袋肉干,撕开口尝了一口。 其实他还有个问题没来得及问出口, 那就是,既然刘树同知道被罚的不只他一个,为何又只给他拿吃的。 侧后方,有些憨拙的声音响起来,「亭哥,你看阿墨和林庐吃东西那姿势,是不是一个赛一个斯文?你再看看咱俩...」 许墨附和着说:「是不是想说不忍直视,哈哈哈。」 清亮的声线伴着拍脑袋的动作最后接上,「赶紧吃你东西!」 * 方夜回到宿舍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不能忍受不洗澡就上床睡觉,直接进了浴室。 刚脱了衣服,许墨就在外面提高了嗓音说:「亭哥,我出去一趟,你关好门哈。」 「知道了!」 方夜把衣服脱了,闭着眼接受温热的水流滋润。 他完全没把许墨的话放心上,浴室门仅仅是关上,并没有反锁。心想着这宿舍楼防盗这么厉害,难不成还能进来什么窃贼不成。 洗到一半,浴室门外传来宿舍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方夜手机手錶都没拿进来,但感觉从许墨出去到现在还没过去几分钟,不由得扬声问:「小墨,你出去干嘛了?」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水声之中,方夜隐约听到外面那人从浴室门口走了过去,步伐轻慢从容,似乎就是许墨的声音。 方夜放下心,很快忘了这一出,自在地搓着澡,在脑海中和小十一对话,「我怎么觉得这个世界任务简单了很多?校园生活,我至少也经歷过,怎么也比娱乐圈轻松哈哈哈。」 小十一懒洋洋地回答他:【系统综合宿主上个世界表现后,鑑于宿主智商情商都不达标,因此降低了本世界难度,用来给宿主提升经验。】 「......」方夜不高兴了,「你骂我笨?」 小十一:【这是通过程序计算出来的事实。】 第32页 「......我竟无言以对。「 浴室外面,被方夜误以为是许墨的男生不急不缓地走到季亭床前,却是林庐。 他并没有进过季亭的宿舍,也不知道两张床哪张是季亭的,只是其中一个靠着的墙壁上贴满了路飞、女帝等海贼王动漫人物的海报,床头柜上还摆着好几个女帝的手办,和季亭在家里房间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 认不出来,对林庐来说,也很难。 深蓝色的被单上躺着季亭的手机,林庐在他床前顿了一会儿,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把手机拿了起来,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竟然没有上锁。 「......」林庐一时不知道说季亭是心大还是其他什么。 点开的界面,还落在季亭的微信聊天页面上,他谁也没有置顶,最新的一条聊天记录是和刘树同的。 刘树同...... 林庐将目光集中在这三个字上,打开了季亭和刘树同的聊天记录。 季亭似乎从没和这位班长聊过天,页面往上拉不动,打招唿还是在一年前。 只有今天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季亭发了条消息:「林庐贫血,速送吃的来教室。」 林庐记得,这个点的时候,季亭三个人正商量着让李泽点外卖送过去,还特意强调了,只送三份。 最新的一条停留在十一点半,还是季亭发的: 「别说我跟你说的。」 「柏主任罚的,有人看到,跟你说的。」 林庐的神色变得很幽暗,他把季亭的手机放回原处,直起身,而正在此时,身后的浴室里传出一声惨叫: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你奸诈!你狡猾!你不做人! ☆、2-6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值降低,不足60,对宿主进行「身娇体软、任人蹂/躏」惩罚。】 伴随着脑海中响起的冰冷机械声,方夜立刻感觉到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发虚,骨头像化雪一般,瘫/软成了水。 他伸手扶住白瓷墙壁,也无法自制地软倒在了地上。 林庐打开浴室门后,就看到这样一幅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赤条条没穿一件衣服的少年跪坐在地上,皮肤似乎比他这种病色的白还要白上几分,嵴背上落着晶莹的水珠,失去支撑飞快地滚落到少年的小腿上。腿腕的腕骨很是清晰,别在地上的脚不自然地勾着。 明明是还未张开的少年人模样,姿态却莫名带着些情/色和勾引。 方夜听到浴室门口的响动,撑着手腕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眸不知是沁着泪水还是什么,湿漉漉的,有些可怜,和 软糯。 林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向嚣张跋扈的季亭,但此刻,对方确实透着一股,任人欺、凌的滋味。 他慢慢走近,一向沉静的眼眸也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有些幽暗,又似乎, 有些兴奋。 方夜打了个冷颤,他现在双腿完全用不上力气,勉强支撑在地面上的胳膊也渐渐失去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庐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伸出修长冷白的手指,慢慢碰到方夜的嘴边,沿着那柔软的曲线轻轻摩挲,一字一顿地开口说:「哥、哥。」 这动作对方夜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上一世界的杜凌在两人热火焚身shi,总是这样用指腹亲狎地按压他的下唇,然后情/动着低头深吻。 方夜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杜凌,此刻这熟稔的感觉一出,他顿时变了脸色,撇开头抬着下巴说:「你做什么,没看见我站不起来吗?还不把我扶起来!」 他本来是想强硬地命令林庐,可全身提不起力气,这话在他肚子里是冷而尖的,但一说出口便变了味道,泛着些难掩的撒娇的味道。 方夜听到自己的声音,顿时想打自己一个巴掌。 听听、听听,这是他这么个堂堂男子汉能说出来的话吗?简直毁形象!黑歷史! 更让他后悔的还在后面, 林庐没有被他气到,反而笑了起来,苍白的脸配着这从未流露过的微笑,顿时让方夜浑身一冷。 林庐伸手托住他的胳膊,想要拉他起来,却发现对方仿佛一滩水一般,整个人黏在了地上,这才露出点奇怪的神色。 他往前靠近一些,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季亭的后腰,略一用力,才把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让方夜捂脸想要遁地逃跑的事发生了,他还在受着什么身娇体软的惩罚,被林庐拉起来也站不住,直接倒靠在了林庐怀里。 林庐被他压得往后一倾腰,才堪堪稳住,他没说话,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季亭。 方夜磨了磨后槽牙,凉飕飕地开口:「看什么看,我摔断腿了不行吗?」 林庐难得开了次口,语气竟是轻微的调侃,「那要不要我送哥哥去医院呢?」 方夜心里焦急,他不知道这个惩罚什么时候结束,生怕许墨回来看到这么尴尬让人误解的一面。 更让他急躁的是,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才把他的反派人设值突然拉低,因此也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再把数值拉回去。 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把林庐的话呛回去,「不用你管!赶快帮我擦擦水,扶我到床上休息。」 林庐维持着眼下的姿势,颇感兴趣地开口:「不做呢,你会怎么样?」 第33页 方夜焦躁地回:「不怎么样!不帮就赶快滚!这又不是在家里,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林庐愣了下,垂眼低笑起来,没再说话,他拿起旁边的毛巾,有条不紊地帮季亭擦干净身体,视线略过某处时,轻微停顿了下,苍白的唇颤了一下,病态的脸庞露出似是愉悦的表情。 方夜完全不敢看林庐,脸上泛着红晕,被浴室中的雾气蒸腾得愈发润泽。 林庐动作看着慢,实际上用了不过一两分钟就给擦拭干净了。 他放下毛巾,握着季亭的胳膊放到肩膀上,一手按住对方的腰窝,拖着人往外走去。 他看着瘦弱,力道却不小,拖着季亭整个人的重量也走得稳健。 两人站在一起,林庐的身高和体型实际上都比季亭高出不少,只是平日里总是病恹恹的,让人看着弱不禁风。 走到季亭的床前,林庐把人往前一翻,季亭就倒在了床上。 方夜拿着手机,单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而小十一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响起: 【惩罚结束,宿主人设值已恢復限制范围。】 ? 怎么有点不对劲?他还没做什么呢,这人设值咋就恢復了捏? 方夜把手机举到林庐面前,咬着牙说:「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机了?」 他听到刚才的脚步声走到宿舍里面,过了一会儿后警告就响起来了。他这床上什么可以的东西也没有,就只有这个手机上的聊天内容可能暴露。 林庐在他的注视下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有些不解地问:「你,关心我?」 方夜直接把旁边的抱枕甩到林庐身上,「关心你个鬼!我是怕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家里那老头怪罪我!」 林庐接住抱枕,又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反问,「是吗?」 「是!林庐你真行啊,平时看你作风正派,没想到还会做偷看人手机这么low的事。」方夜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林庐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他感到有些疲累,坐到季亭床前,「给手机设上密码吧,不然谁都可以看到你的隐私。」 方夜没想到林庐这么大脸难对付,阴阳怪气地接话:「呵呵,也就你这种人渣会偷看。」 这边正呛着,许墨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黑框眼镜下,眼神是浓浓的震惊: 「亭哥,你和林庐,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偷看人隐私,无耻! 林庐:彼此彼此 小十一:禁止跨世界秀恩爱!!! ☆、2-7 高二上半学期的最后一次考试很快到来,方夜踩着考试铃声晃进考场,瞄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林庐后才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试捲髮下来后,方夜快速浏览了一遍,挑了几个题填上答案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直到监考老师轻拍他的肩膀,方夜才恍惚地醒过来,眯着眼瞅着被压得皱巴巴的试卷被拿走。 监考收完试卷,走到讲台前,「大家可以出去了。」 方夜撑着脑袋靠在墙上不想动,直到视野中穿着纯白色短袖t恤的高挑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他才精神起来,麻利地收好桌子上的考试工具跟了出去。 厚重的门轻开轻放,隔绝了走廊中的喧嚣,极少有人经过的安全通道里,清净空阔。 林庐走到楼梯前,在最高一阶坐下,长腿曲起放在下面两阶。 方夜猫着腰跟过来,在转弯的地方停下,探出颗脑袋往林庐坐着的位置张望。 林庐安静地坐在那,并无异状。 而楼梯向下的尽头,慢慢走出一抹娇小的身影,穿着一身鹅黄色碎花中长裙,长髮披肩,容貌清丽,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 那女孩绞着手有些扭捏害羞地走到林庐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脸颊飞红地对着林庐说了两句话。 而林庐起初并无反应,只是侧脸的时候眼角突然溢出些笑意,温柔似水的模样。 作为命运之子,林庐的长相自然也是一绝,但他并不是杜凌那种凌厉冷硬的俊朗,而是带着些病色的美。 他向来沉静,偶尔笑的时候也总是有些冷淡的,难达内心的笑,但此刻面对眼前的少女,这一笑却宛如冰山融化,温柔似水。 方夜正好看清楚他侧脸过来时露出的这抹笑容,顿时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下口水。 心下感嘆,不愧是命运之子,长相秒杀一众配角。 他怕惊动林庐,和这两人保持了不小的距离,只能看清两人交谈甚欢,尤其是正面对向他的少女,那真是眼中含情,秋水盈盈。 至于两人聊得是什么,方夜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但他依旧饶有兴趣地偷窥着两人,直到看了下时间快要下科考试了才恋恋不捨的猫着身子走回去。 他刚回去,林庐也站起了身,少女捏着手指说了两句,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梯。 林庐并没将将目光在她身上逗留几分,转身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在路过方夜刚刚停留的位置时,林庐顿住脚步,眯着眼伸出舌尖在苍白的薄唇上舔了两下,轻轻开口: 「哥、哥,对我这么好奇,是很危险的。」 * 期末成绩很快下来了,方夜出教室的时候顺走了放在讲台上的成绩单,此刻正坐在篮球场老地方捏着那薄纸唉声嘆气。 第34页 林庐这厮也太不争气了,一个月过去,成绩竟然还是在中游飘荡。 小十一:【宿主在上个世界里,十天内将主角气运值提高到10,到了这个宿主认为任务简单的世界里,两个月的时间,主角气运值只有5。】 【宿主,不争气的是你吧。】 方夜狡辩:「那能怨我吗?晚上睡觉时间、周六大休时间,我都奉献出去了,这牺牲,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吧?谁让林庐这么死心眼,给他争取学习时间都不学。」 【那宿主接下来怎么办?】 方夜盯着成绩单,嘆着气说:「本来吧,我也不愿做那种棒打鸳鸯的苦差事,要是人家真的两情相悦,啧啧......」 「可惜,那小白花也不是什么纯良角色,本宿主,就当是帮我们的命运之子,脱离苦海,总归,长痛不如短痛嘛。」 方夜说的小白花,正是他上次见到的,在安全通道里与林庐「私会」的女孩,陈轻语。 小十一真想提醒他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消灭小白花对林庐来说就是短痛呢,好歹也是命运之子,你这个蠢的都能看出来,人家会一点没察觉? 不过,小十一对比了下那位人物和现下的方夜的危险程度,机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头顶上传来许墨清雅含笑的声线,「亭哥,你怎么这么关心成绩了?」 方夜没转头,信口胡诌:「我爸说了,只要我成绩考的比林庐好,他就把林庐赶出家门。」 许墨坐到他旁边,接过成绩单扫了一遍,晶亮的眸子掩不住笑意,「季伯伯这样说的?」 方夜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 许墨点住季亭在倒数第三行的成绩,「那亭哥还需要多加努力啊。」 方夜不耐烦地抢过成绩单,「知道知道。」 后面跟过来的柏雷也坐到他旁边,他最近开始变声,嗓音有些粗粝:「亭哥,后天就放假了,你准备去哪里放松?」 方夜将成绩单唿到他脸上:「放松啥,暑假我爸请了家庭教师,给我和林庐补课,我不想和他单独相处,所以,你们俩,都过去陪我上课。」 许墨和柏雷齐齐哀嚎。 柏雷拿下贴在他脑门的成绩单,耿直地开口:「亭哥你这成绩,补课也没啥用吧。再说了,你从小到大□□倒院的事还做得少吗,不想补课的话,直接从家里逃出来不就行了。」 「最关键的是,咱不是校霸吗,学习从不在咱们考虑范围内啊。」 方夜凉飕飕地瞄着他,旁边许墨绷着笑点点头:「我们亭哥,也有个做好学生的梦想啊。」 方夜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话:「谁说校霸和学霸不可兼得,我就要做右林高中最拉风的男人,让那些看不过我们的,痛哭流涕,后悔不迭。」 他揽住许墨和柏雷的肩膀,「你俩就说吧,要不要跟我一起?」 柏雷见他认真,左右为难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他是把许墨和季亭看做真兄弟,对两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好。一有什么事,他一向是心甘情愿地陪他们冲锋陷阵,毫无保留。 许墨弯了弯眼,「亭哥都说了,我俩什么时候不和你站一边过。」 方夜心中喟嘆,季亭这两个兄弟,和他大学时那两个室友一样,都是对兄弟掏心掏肺的好。 不过,季亭这人,魅力这么大吗? ☆、2-8 夏日无风的午后,四个少年窝在季父专门为他们补课开闢出来的书房里做模拟。 红漆檀木长桌上,季亭、许墨、柏雷歪歪扭扭地坐成一排,林庐独自坐在对面。 几个男生的手机在进书房前都被阿姨收走了,书房里除了一打一打的书和饮品,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 许墨看着坐在旁边的柏雷昏昏欲睡,脑袋都要磕到桌面上,伸手揉了揉男生齐短的黑髮,「柏雷,老师来了。」 柏雷勐地惊醒,睡意朦胧的双眼飞快地绕着书房扫了一遍,才把提起的心收了回去,圆熘熘的眼睛落在许墨身上,神情愤愤无辜,「阿墨,这都第几次了!」 许墨转着手中的笔,眼眸晶若明星,「那你还每次都上当呢。」 方夜坐在两人左边,单手撑着侧脸,懒洋洋垂着眼看着放在面前的试卷,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俩打情骂俏还没够,试卷写完了?」 向来伶牙俐齿的许墨听到这话竟是憋了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来,神情躲闪,倒是柏雷一本正经地回应: 「亭哥,会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不会写。」 方夜倾身拿过柏雷的试卷,前后翻看了一遍,抽着嘴角说:「二十多道题你就写了一个?」 柏雷难为情地摸摸后脑勺:「亭哥,这不是...咱几个一贯的水平嘛。」 方夜把试卷拍到柏雷面前的桌面上,「谁跟你一个水平,你亭哥我补习了这么多天,好歹比你多会两道题。」 柏雷见季亭真的计较起来,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亭哥,我就不是学习的料,你就别为难我了。」 「前两天我还以为你要学习是说说玩的,我们几个家里要不有权,要不有钱,上学不就混个学歷吗,亭哥你这么认真,我和阿墨有时候都怀疑,你家是不是出啥事了...唔...」 许墨扑上去捂住柏雷的嘴,但手快不如嘴快,柏雷已经突突突机关枪似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第35页 方夜不说话了,表情微妙。 许墨狠捏了把柏雷的胳膊,「亭哥,柏雷就是嘴欠,你别多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见你突然性情大变开始学习有些奇怪。」 方夜瞥了一眼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写试卷的林庐,心里冷笑不停。 要不是这个不争气的玩意,他这么一个真学霸用得着闷在房间里,天天盯着那些过家家似的知识题目,煎熬度日,无趣无聊。 还有眼前这俩倒霉蛋,也是跟着他一起受罪。 方夜想着,开始有点心虚,考虑了一会儿,凑到许墨和柏雷耳边,小声说:「到晚上我们出去放松放松。」 两人眼前一亮,刚想说话,见方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往林庐身上暗示,也纷纷把兴奋咽进了肚子里。 暑假补课期间,吃喝玩乐不带林庐,是他们的共识。 许墨撕下四分之一张打草纸,哗哗哗写上几个字传给方夜。 许墨:亭哥,柏雷家那块附近新开了家ktv,要不要去包夜? 方夜看到这行字一阵无语,白天学习这么累,他到晚上只想睡大觉,这人精力这么多的吗? 果然是他老了。 方夜:不想去,只想吃东西。 许墨想了会儿,把纸条递给柏雷看。 柏雷:思南路有家荣府宴,听说里面台州菜和粤菜不错。 方夜:想吃辣,重辣! 许墨眯了下眼,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方夜,他记得,这人之前是不大喜欢吃辣的... 方夜自然察觉了许墨的怀疑,但他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只有科学真理,没有人相信灵异神怪,许墨就算觉得他有变化的地方,也不会想到灵魂转换这种比地球停止公转更不可能的事实。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悲哀。 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系统创造的数据,仅仅如此。 * 等林庐发现几个人消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季家新请的阿姨手艺很好,许墨和柏雷总会留在季家吃了晚饭才回去。 可今天,不光早早没了那两个男生的身影,连一向喜欢宅家的季亭也不见了。 林庐缓慢地从二楼走下来,他的两位长辈都是大忙人,很少回家吃饭,平日因为季亭的存在还有几分生气的客厅如今也空荡荡冷清不已。 林庐低头笑了一下,他走到后厨,看着阿姨忙着给他端饭碗,温和地说:「李阿姨,季亭呢?」 面前的这位阿姨穿着质朴,但干净清爽,长相和善,是他母亲林媛亲自挑选的,虽然表面上对季家两位公子一样,但实际上,作为林媛的心腹,自然更照顾他。 或者说,就是安在他身边,以防作为哥哥的季亭欺负他这位病弱无能的弟弟的。 但季亭心思粗,从来没有注意过细枝末节,甚至因为自己母亲早亡,又不喜林媛,把对母亲的敬爱很大一部分转移到了李阿姨身上。 他这个哥哥,怎么能这么蠢,蠢到亲近外人,也不愿接近他这个小他几个月的弟弟。 明明他已经,足够不争不抢了。 也从未威胁过他在季家的地位,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季风分他一点父爱。 为什么,季亭还要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林庐心思百转,想到这里时,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旁边的木椅椅背。 本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可是,最近,他开始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李阿姨已经把餐具放好,她显然知道季亭几人今天不在,做的饭菜只有一人份,还换了花样。 「季亭和两位同学出去吃了。快坐下吃晚饭吧,他们出去了也好,平日里一桌吃饭,季亭他都不让...」 「李阿姨,言多必失。」 林庐抬手打断李阿姨的话,他语气温和,脸上也带着些笑,但配上有些苍白的唇色,却莫名透着些冷气。 李阿姨也反应过来,轻拍了下脸颊,「说的是。」 「他去哪了,阿姨知道吗?」 ☆、2-9 方夜是被林庐从火锅店里揪出来的。 直到被林庐扯进季家司机开的车里,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林庐轻靠在一侧的座椅上,闭着眼,细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姿态怡然。 方夜平白生出一些怒气来,他侧过身冲到林庐的面前,用手捏住男生苍白而轻薄的脸皮,往旁边扯了下,「我吃的好好的,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林庐掀开眼皮,脸颊的肉被近在眼前的男生捏得有些发疼,他却没做出一点抵抗。 开车的司机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季伯父说你不能吃辣,让我带你回家。」林庐顿了顿,继续说:「这是我的任务。」 尽管进了新家,名义上季风是他的继父,林庐也只尊称他为伯父。 同样,季亭也从未喊林媛一次母亲。 方夜皱起眉,「放屁,我和许墨他俩下午才决定出来吃,我爸他怎么知道?你少诓我。」 「那你觉得是什么,哥~哥~」 林庐的唿吸很浅,身上始终冰冰凉凉的,唯独此时直勾勾盯着方夜的眼神,炙热到可以灼烧一切。 方夜被那很有深意的语气和这种眼神盯得浑身发麻,他不知道是吃的太辣还是天气太热,只感觉从脾脏里生出一股燥热来,没由来得心情烦躁。 第36页 他扯了扯t恤领,半个身子都压到林庐身上,抵着男生的鼻尖压着嗓子说:「我爸不清楚我能不能吃辣,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是的,季亭本人虽然口味清淡,但并不是不能吃辣,一向健康。 胃有毛病的,从来就只有他方夜自己。 林庐动了下,他抬起手捻住方夜耳边的短髮,慢条斯理地开口:「哥哥,这很重要么?」 方夜打开林庐的手,欲言又止半晌,才撤回身子坐好。 窗外的风景飞快往后退去,方夜抿着唇,神情冷漠,「你说的是,一点也...不重要。」 林庐用余光扫过瘫在座椅上用背部对着自己的男生,眼中有深刻的笑意划过,他垂眸看向被男生打了一下的手背。 他并没有感觉得多疼,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那病白色的皮肤上还是留下了一片红印。 驾驶座上的司机看着两个少爷终于消停下来,顿时松了口气。 * 暑假很快结束,开学没多久,方夜就焦虑起来。 高二结束,高三开始,这意味着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要让林庐坐上年级第一的位置。 但经歷了暑假一个多月的补习,开学第一次月考,林庐竟然就进步了十几个名次。 这让方夜不得不开启下一个计划。 夏秋交替之季,夏日的燥热还未消散,校园里男生女生都还保持着烈日下清凉的装扮。 娇俏的少女刚刚和舍友挽着胳膊从宿舍走出来,一身碎花长裙衬着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清丽,脸上笑意盈盈,楚楚动人。 直到拐角处藏着的男生走到她面前,少女才勐然变了脸色。 「季...季亭?」 作为校园里赫赫有名的校霸,季亭出现的地方方圆十米内无人敢接近,只是他这一张脸,偶尔惹一些桃花,还都被钢铁直男属性的季亭吓了回去。 陈轻语也只在路过一班的时候看到过季亭趴在桌上睡觉的身影,更熟悉的只有他的大名。 闺蜜抱着她的胳膊直打颤,陈轻语也有些腿软,两人往后退了一步。 方夜笑眯眯地跟上来。 「你,你想做什么?」 方夜伸出手指向着陈轻语勾了勾:「轻语妹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顿了下,「旁边这个,可以走了。」 他注意了语气,说轻语妹妹的时候,含情脉脉,缱绻温柔,仿佛下一秒就会来一场盛大的告白,到提及另一个女生时,冷硬无波。 季亭的相貌,也是顶尖的帅气,不然也不会有许多女生冒着巨大的风险凑到他跟前。 只是平时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败了许多好感。 被他指着的陈轻语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手指,旁边的女生已经吓地抖得不行,她缩着脖子颤着声音开口:「轻语~」 陈轻语看着柔弱,到这种时候确实异常有骨气,「悠悠,你先去上课吧。」 旁边的女生本是退缩,听到这话顿时被感动地泪眼汪汪,「不行,我怕季...会欺负你。」 方夜看着陈轻语的眼神深情不已,实则心里呕得不行,他一个弯的,就算欺负林庐,也比欺负这么个小白花让他高兴。 陈轻语温温柔柔地朝闺蜜递了个眼神,那被她叫做悠悠的女生才犹犹豫豫地分别朝两人看了一眼跑去教学楼。 方夜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小白花走到右林高中默认的情侣私会最佳场所。 斑驳的林荫道上,小白花亦步亦趋地跟着方夜走了许久,双手扣在腰间的衣料上,是一惯的惹人怜爱的模样。 方夜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学着某人执起少女耳际垂落的长髮:「轻语,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 他的动作配着语气都极为勾人,陈轻语心跳顿时快起来,脸蛋上泛起薄红。 「我...我不知道。」 方夜弯着腰低头看她,笑容很轻淡,「我很好奇,妹妹,在林庐面前也这般娇羞可人吗?」 陈轻语惊疑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方夜又靠近了一点,将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耳际,看着小白花的耳朵也泛着红,才略微满意。 没错,他今天的目标,就是将眼前这个小白花,从林庐身边抢过来! 方夜惆怅地开口:「每次看到你在林庐面前那副娇美的模样,我都很嫉妒。」 陈轻语愕然地睁大眼睛。 「轻语妹妹,我发现,我喜欢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林庐:哦 ☆、2-10 陈轻语可以说是相当震惊,她的相貌算不上绝美,只是看着纯净无害,容易勾起男生的保护欲。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吃她这种。 所以,虽然有零星几个男生追他,但远不到人见人爱、趋之若鹜的地步。 像季亭这样帅气多金的男生向她表白,还是第一次。 陈轻语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兴奋,总归有种扬眉吐气般的自得。 她在林庐身上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和演技,都没能拿下那个人。 他的哥哥,反倒喜欢上自己了。 男生撩人的声线又在耳边响起,「轻语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陈轻语勐地惊醒过来,她耳垂火烧火燎地发烫,「我...」 方夜清楚她的秉性,见她依旧做出低眉顺眼的矜持模样,眼色发凉,语气却愈发温柔:「你是喜欢我那位病秧子弟弟吧,可是他有什么好的,脸长得不如我好看,脾气没我好,也不健康。」 第37页 「你和他在一起,难道是想累死累活地伺候他一辈子吗?」 男生的脸庞近在咫尺,陈轻语已经将林庐的温柔忘到天涯海角,她心跳得厉害,脑海里都是季亭的模样。 「林庐他...他很好的。」 方夜笑笑,有些佩服起这个小白花的演技来。 「你知道我和他是兄弟,但是有件事你怕是不清楚,林庐他只是我爸续娶的老婆的儿子,他可没有季家的继承权哦。」 「等他成年了,可是要搬出季家,自己白手起家的。 陈轻语顿时睁大眼睛,眼中的震惊和慌乱暴露了她的心思。 「不...不可能。」 「我有必要说谎吗,你说林庐要是我的亲弟弟,为什么要跟着他妈妈姓林?」 方夜继续诱骗,他不知道季风有没有打算让林庐继承一部分家产的心思,但只看季风的性格,应该不会有失偏颇的。 「你这么关注季家,应当知道,季家原本的主母,是谁吧?」 陈轻语敏锐地察觉出男生语气中的瞭然,心慌意乱地否认:「我不知道...」 方夜帮她把那缕头髮缠回耳后,「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和我在一起,一定会比和林庐在一起,好上千百倍。」 【林庐来了。】小十一配合地提醒。 方夜勾起唇,「怎么样,我喜欢你,这是事实,所以,你要不要试试呢?」 陈轻语:「...我,我想考虑考虑。」 方夜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话锋一转,「考虑是可以,但是呢,我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既然你说愿意考虑我,就不能再考虑别人。尤其是林庐,我不想再看到你和他接近联繫」 陈轻语轻轻皱眉:「你这是...威胁我吗?」 方夜语气任性又无奈:「你也知道我家势力,我从小到大可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难道你觉得,我会在你这里摔跟头吗?」 他这话已经透出些高高在上和不尊敬,但陈轻语却没有觉得不正常,小声说:」如果,我拒绝了你,你是不会继续追我了吗?」 「说不准,毕竟我没想过你会拒绝我。」 陈轻语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 方夜无辜地说:「据我所知,你周围的男生,除了林庐,应该没有特别出色的吧?」 「我可看不惯我喜欢的人拒绝了我之后,再凑到林庐身边,所以呢,在今天之前,我调查了一下你高中这两年的经歷。」 陈轻语骤然失了分寸,有些惊惧地尖叫,「什么?」 方夜按住她的肩膀,「如果不调查,我还不知道,那次我和林庐的冲突,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 陈轻语慌乱地往后退步,却被方夜按着动弹不了,「你放开我!」 方夜安抚地说:「别慌嘛,听我说完。」 「设计害他又救他,成了唯一不得他冷脸的女生,轻语妹妹,你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 陈轻语不停地摇头,喃喃地说:「我没有,我没有。」 「你说我威胁你,的确是这样吧,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再巴巴往林庐身上凑,我就把你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你说他会什么反应?」 「......」 「听说林庐喜欢的,可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干干净净的女生,你说,你到时候在他面前还能得一分好脸色吗?」 「季亭!你...」 方夜扶着她坐到旁边的藤木长椅上,「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小白花,可我季亭,却对你这种黑莲花很感兴趣,我说喜欢你,也是真心话。」 「我清楚你的底细,清楚你想要什么,也喜欢你的性格,更重要的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陈轻语沉默了。 方夜看出她已经动摇,也不着急,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晃。 金色柔软的晨曦中,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曲曲缠缠的藤枝下,沉默地看着坐在藤椅上的两人,神情宁静无波。 陈轻语沉浸在纷杂的思绪里,紧紧捏着裙角,心里却越来越兴奋。 她用了一年多时间都没能把林庐攻略下来,如今有一个颜值背景都不输于林庐的男生想和她在一起,似乎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答应......」 陈轻语慢慢抬头向旁边的男生看过去,可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另一个颀长的男生身影闯入她的视线内。 她顿时失了声,巨大的恐慌笼罩过来,她刷地从木椅上站起来,凌乱地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男生。 方夜将手臂搭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精彩的戏码。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场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陈轻语往后退了一步,樱唇轻颤,「林庐,我...」 林庐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方夜身上。 「对不起!」 少女哽咽地喊出这三个字,不堪忍受似的转头跑了出去,瘦弱的肩膀从后面看着还微微发抖。 方夜:「......」 这就完了? 他废了这么多口舌把事情引导到现在这个局面,就等着看这重头戏呢。 然后,就没了,没了? 真是索然无味啊。 林庐仿佛一点也没有对刚才看到听到的内容感到惊讶,他弯下腰,逆着晨曦低头看着表情怅然的男生,轻声开口: 第38页 「季亭,是你引我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我太难了 ☆、2-11 方夜眨了眨眼,往后轻仰脖子,拉开和林庐的距离,「对呀,我就是故意的,林庐。」 少年皮肤光滑而细腻,晨光下笼着一层浅黄色的光晕,他的相貌和性格很是不同,没有几分稜角,乖顺却不温良, 像是一只半大的狐狸,懒洋洋地晒在太阳底下,表面上是奶萌,底子却是勾人缠绵。 如果不是眼眸中的敌视和轻蔑,林庐几乎就要沉醉于少年散发出的独特气质中。 方夜喋喋不休:「林庐,伤心吧,自己心里的白月光就这样被我拐走了,还到现在才发现白月光实则是黑莲花,啧啧啧,想想都觉得悽惨。」 林庐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唇,眼中溢出一抹笑,「被你拐走了,所以说,哥哥,你要和陈轻语在一起?」 不知为何,方夜突然嗅出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但林庐这问话似乎有没有任何毛病。 因此,他底气十足的回答:「对啊!被兄弟抢走女朋友,是不是特别憋屈啊?」 方夜伸手搭在林庐的肩膀上,装模作样地安慰:「没关系,我给你个建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你条件比我诱人了,哥哥欢迎你回来抢人。」 他这副样子看在谁眼里都是欠打,但林庐却是另一种感受, 他变得很奇怪,每当接近对方时,他似乎就从骨子里生出一种难抑的兴奋和癫狂来。 恰如此刻。 「哥...哥...」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值异常,人设值异常,宿主将接受&#&%#惩罚。】 「......」 突然听到小十一的警告,方夜心头一跳,但毕竟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了,他只有一瞬的慌张,立刻淡定下来。 「能不能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我都没听清楚。」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值异常,人设值异常,宿主将接受&#&%#惩罚。】 「......」 方夜:「你不是说自己是正品吗?怎么三天两头的坏!」 小十一没有回应。 方夜心中疑惑,警惕着看着林庐。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个动作还是哪句话崩了人设,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泯灭人性的惩罚。 他只清楚,以前每次惩罚,都免不了和命运之子相关。 「你们两个,不上课在这做什么?」 暴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怒气沖沖,震耳欲聋。 两个少年齐齐愣了一下。 方夜偏头一看,这熟悉声线的主人,正是柏海,跟了他们这一届三年的教导主任。 林庐停顿了一会儿,才站直身子,少年身上的木兰香淡去,他皱了下眉,抿直唇角看向气势逼人的柏海。 而在林庐离开的一瞬,方夜悲催地发现,身上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似乎连骨头都酥软起来,若不是坐在椅子上,他一定会丢人地像上次一样瘫到地上。 柏海见季亭二世主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见了他也不动如钟。 当真是不尊重师长到了极点。 「季亭!还不站起来,像什么话!」 「......」 方夜欲哭无泪,真想为自己叫一声屈,实在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系统控制着他站不起来啊。 林庐心思细腻,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方夜,就发现他和上次在宿舍里的状态很相像。 而柏海正在气头上,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依旧没有反应,怒气更甚,「季亭!你是想老师拖你起来吗?」 方夜无辜地回应:「柏老师,我腿受伤了,站不起来。」 柏海瞪眼,「你当我瞎吗?刚才还翘着腿晃悠,现在就受伤了?」 方夜很委屈,「老师,你没瞎,但我腿是真不能动了,不信你问林庐。」 柏海立刻看向林庐,威严而凌厉。 林庐突然被点到,也不慌不忙,「柏老师,季同学...确实受伤了。」 「.....」柏海没想到林庐会帮着季亭说话,毕竟他也多少清楚两人私下的不对付,「林庐,你说真的?」 「真的。」 方夜也有些惊讶,毕竟他刚抢完人家「女朋友」,林庐就「不计前嫌」帮他说话,正常男人真的有那么大度?这简直就是圣人吶! 不过,方夜虽然质疑林庐的动机,但他更要审时度势,更惯会蹬鼻子上脸。 「哎,柏老师,你看看,我真的没说谎吧。」 柏海阴沉地看着他。 方夜笑嘻嘻地瞅了林庐一眼,「林同学,扶我站起来呗,麻烦了!」 林庐点了下头,他又倾下身,将手伸到方夜背后,撑住木椅,带他站了起来。 如林庐所料,眼前的男生果真和上次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靠在了他身上。 柏海怪异地看着姿态更加怪异的两人,感官古怪,又不知道怪在哪里,他只能撂下现在这件事,提起其他的。 「林庐,你也是,之前从来没见你翘过课,今天怎么回事,半节课没去,还和季亭混在一起。」 林庐不卑不亢,但又很是真诚地回答:「柏老师,是我的问题。」 方夜撑在林庐身上,嘻嘻哈哈不正经地搅浑水,「柏老师,你看我都受伤了,这次就别计较了。」 第39页 「您再不放我们离开,我腿就要废了。」 柏海瞪了他一眼,「林庐,你跟季亭去一趟医务室,回来之后,来教务处,我看着你们两个把旷课补上。」 「好。」 柏海走远后,方夜立刻推开林庐,坐回藤椅。 林庐轻挑了下眉,淡淡地问:「不用去医务室吗?」 方夜刚坐下就僵住了,他刚才靠在林庐身上已经慢慢恢復了力气,但一离开,就又瘫了! 他忍着想要把小十一抓过来鞭尸的冲动,恶狠狠地开口:「不用!你过来坐下。」 林庐很是给面子地坐到方夜旁边,而方夜一等他坐下,就伸手扯住林庐的衣领,把人拽了过来。 方夜在他身上嗅了嗅,是很好闻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清清淡淡的香气。 林庐有些讶然地看着他,而眼前让人心动的男生却盯着他的唇表情纠结。 下一秒,对方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又飞快转回头来,薄而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小十一:在线求作者收藏 ☆、2-12 那温凉的触感转瞬即逝,方夜撤回去的时候,林庐还没有回味过来。 木兰香流连于唇齿之间,林庐难得有片刻的失神,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碰了下被方夜吻过的地方。 【叮!宿主人设值恢復正常,警戒取消。】 伴随着这句小十一的响应,方夜不出意外地清晰感触到四肢百骸的力气渐渐恢復过来。 他心中冷笑,若是现在还意识不到不对劲,他还真成任人愚弄的傻瓜了。 「怎么滴,我亲命运之子一口,不是在博好感吗?这怎么人设值还变高了呢?」 小十一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回答:【反派人设值由系统程序判定,并无异常。】 「呵呵,」方夜一脸冷漠,「反正一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就甩锅给系统程序呗。」 小十一:【......】 见小十一沉默,方夜怒上心头,「从第一次我就该发现的,杜凌、林庐,四五次了,每次惩罚都是让我和命运之子亲密接触,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我的系统还是命运之子的系统?」 小十一有些没了底气,小声开口:【自然是宿主的系统。】 方夜:「那你跟我说说,你这惩罚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私下和什么其他人做了交易,给命运之子谋福利?」 小十一:真相了! 但它不能说。 况且,它并不算说谎,因为的确是程序设定如此,它也不过是这个系统世界的一部分,没有能力违背程序。 能扭转一切的,只有......方夜自己。 所以,说到底,不过是他进入到了自己设置的游戏里,被原本的自己所安排。 或者说,这就是,方夜自己想要的。 想到这里,小十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它的主人,真是个顶个的变态啊! 【宿主,我只能说,宿主现在所经歷的一切,包括人设、惩罚以及进度,都是在程序控制下,并不夹杂我或者其他人的干涉。】 方夜怀疑地盯着它,凉凉地说:「是吗?」 一旁的林庐突然站起来,目不斜视,语气却并不平静,「如果你不需要去医务室的话,我就先去上课了。」 方夜很诧异他什么也没问就要离开,但他也没想好要是林庐问了,自己怎么解释,于是立刻摆摆手:「去吧去吧。」 颀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荫路的终点,方夜直接躺在了藤椅上,双手交叠枕着。 被林庐这么一打断,他也没有了追究下去的心思,仰着脑袋望着头顶的林荫,「其实吧,也说不准,究竟是他占了我便宜,还是我占了人家便宜。」 他啧了一声,「看林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是刚受了情伤,又被我夺了初吻,身心俱疲。」 「希望他能化悲愤为动力,化绿帽为主角光环,赶紧给我争个全级第一回来,小爷我就原谅他刚刚的唐突。」 小十一:【是你唐突人家吧。】 方夜横撇了他一眼,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小十一噎了一会儿,认了怂,【我说宿主牺牲这么多,加上英明神武的计划,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方夜给了它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从椅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少女依旧穿着夏日风的碎花裙子,踩着小碎步跑到方夜面前,捏着裙子低着头娇声开口: 「季亭,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 方夜:...... * 计划并没有想像中来的顺利,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下来,林庐的总分和名次都不是很理想。 方夜盯着那只有10个百分点的进度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窗外夜色深重,教室里灯火通明,方夜盯着隔着几个座位端正坐着的林庐,有种直接上去质问「你究竟怎样才能好好学习!」的冲动。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因为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很多同学都自愿下了晚自习依旧呆在教室里继续学一会儿。 第40页 因此,到了这个时间点,教室里还留了一半以上的学生,每个课桌上都堆了半米高的课本试卷,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 刷刷的笔写声和翻页声交叠不休,方夜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焦灼不已。 这个世界的任务如此明确,就是要林庐学业有成。 但是,也意味着,这个任务有了时间限制。 现在,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少女从窗外露出头来,娇笑着朝他摆摆手。 方夜吓了一跳,手中的笔顿时掉在了桌面上,他摆正姿势,无言地递给突然出现的陈轻语一个眼神。 随后打开手机,敲了几个字传过去。 他不喜欢这个女生,为了让她从林庐身边离开才撒了谎,这一点,他是有愧。 但眼前这个女孩,对他也没有几分真心,朝他看过来的眼中总是充溢着讨好和迎合。 正如他所了解,陈轻语那天这么快答应他,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家庭背景和相貌,仅此而已。 所以,他和陈轻语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有愧,也顶多是平时多给她买点吃吃喝喝、价值不菲的礼物,不可能真正把她当做女朋友相处。 等到林庐毕业离开,他再给陈轻语想要的分手费,或者其他她想要的东西,结束这段关系。 站在窗外的女生看到他晃了下手机,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消息,看到方夜发的内容,她瘪了瘪嘴,打了几个字回復。 「那我先走了,你回宿舍注意安全。」 方夜低头看了一眼,才朝陈轻语点点头。 视线中,女生往后顺了下头髮,轻盈地离开。 座椅挪动的声音从左前方传过来,方夜这才转头,正好看到林庐起身收拾书包的背影。 他皱了下眉,看了下教室前挂着的钟表。 往日林庐至少也会待到十一点半快十二点才离开,今天怎么这么早?难道是看到陈轻语,余情未了,想追上去? 这怎么行! 林庐已经迈出了教室,方夜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庐:小鱼儿上钩 ☆、2-13 方夜跟踪了半路,发现林庐越走越偏,完全没有向女生宿舍或者男生宿舍方向走的迹象。 路上的灯熄了大半,宿舍楼、教学楼的灯光隔着老远晃过来,幽凉昏暗,还不如没有。 方夜本来就有些烦闷,此刻加上心里发毛,直接小跑两步,跟上林庐。 他皱着眉盯着男生挺直的嵴背,不是很高兴地扬声喊:「站住!」 林庐顿住脚步,浅金色的月光朦胧地笼罩在他周围,加上秋寒滴露,衬着他修长的身姿宛若天神降临。 方夜愣在原地,他看着这个瘦削的背影,莫名地升起一股熟悉感来。 这种奇异的感觉下面,是一种萦绕不绝的心慌,仿佛水烧到沸腾前的一刻,压抑而激盪。 方夜失神地扶住道路旁边的矮树,一手紧紧捏住聚拢成小山似的眉心,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 「傅...白...」 前面两步之遥的男生勐地转过身来,走到方夜面前,向来淡漠的眉眼透出从未有过的凌厉和阴沉。 他的眼珠极黑,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这双眼珠紧锁在眼前男生的脸庞上。 林庐捏起方夜的手,他自己因为体质的原因,无论冬夏身上都是凉的,而对方露在秋寒中的肌肤,却透着些温意。 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对方的指缝里,形成十指相扣的姿态,另一只手以极慢的速度爬上方夜的脸庞,轻轻摩挲。 「哥、哥,你刚刚......」 林庐没有继续下去,他一直注视着方夜的表情,见他渐渐恢復意识,立刻将话吞进肚子里,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方夜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意识有片刻的空白。 但那又不是绝对的空白,那里有一个身影,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个人,但又很奇怪地想要接近,那人似乎与杜凌有几分重合,又似乎有,林庐的影子。 方夜深深看着离他咫尺距离的林庐,想要从他身上再找到几分熟悉的模样, 却最终,一无所获。 他挫败地挠挠头,深吸了口气,才压住那心慌意乱的感觉。 林庐在等着他开口,方夜勾起已经公式化的讽笑,轻浮地开口:「林庐,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失恋都一个月多月了,还走不出来,搁这伤春悲秋呢?」 林庐沉默了一会儿,弯起眼睛来,露出一抹清淡的笑。 他平日表情都是平直而寡淡,含着病弱的冷漠,此刻染上笑,像是一张白纸骤然落上云端彩虹般绚烂的色彩,极温柔又极勾人。 方夜早就见识过此人笑起来的威力,此刻除了惊艷,还带了些毛骨悚然,他可不觉得林庐会对他温柔,这笑落在他眼里莫名有种笑里藏刀的意味。 「哥哥这样认为吗?」 方夜眼尾微挑,「难道不是吗?」 林庐轻笑,不置可否。 「林庐,你之前不是很聪明吗?小学初中甚至高一都是年级翘楚,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林庐看着方夜的目光很专注,带了些探究的味道,语气也是格外的温柔,「哥哥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 第41页 方夜掩唇咳了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高考成绩不好,可不会借季家的光去什么好学校。」 「是吗?哥哥,我没想过和你争抢什么,至于我如何,也不劳哥哥操心了。」 方夜一直忧着自己的人设值,听到林庐这么回答,顿时有点惶恐,「我怎么会操心你!只不过是见你庸庸碌碌,怕你丢了季家的脸,才过来警告你一次。」 林庐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仿佛对一切都瞭然,还静坐一旁观赏他拙劣的演技。 方夜又想到这近一年里他废的功夫,又是牺牲时间陪他补课,又是煞费苦心扫除让他分心的障碍,顿时有些上头: 「林庐!如果不是失恋的原因,那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对学习上点心!」 林庐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而后化为更深沉的笑,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方夜,苍白的脸色透出不正常的红色,眼眸深处蕴藉着兴奋的颤抖。 但他说出来的话又格外冷静自持,「哥哥,我学不学习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方夜往后仰了下头,林庐的逼视让他格外不自在,他强抑着直接暴揍此人的冲动,一个念头突然蹦出来,方夜仰着脖子挤出声音来:「我和许墨打了赌,如果你上了菁华大学,他就送我一辆限量款跑车。」 「......」 林庐显然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么一个理由,眼里飞快划过些失望,极深的笑意也清晰可见地慢慢淡去。 这表情看得方夜心头一梗,不知为何生出难过的情绪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林庐撤回刚刚的位置,他抿了下唇,「原来是这样吗?」 方夜被他这冰渣子一般的语气冻得心里发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有那种情绪,倔着脾气回:「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然后,他的语气又变得傲气而不屑,「我也不管你为什么不认真学习了,反正你有那个能力,你说条件吧,只要你能帮我赢了许墨那辆跑车,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办到。」 「我想要什么,哥哥都能给?」 方夜已经默念着「这是命运之子」「这是命运之子」,整理好了心情,立刻就接着林庐的话尾回,「对,不过你要是想要的是陈轻语呢,只能等我不喜欢她了,再谈。」 「我想要哥哥,毕业之后,陪我去个地方。」 「……」方夜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警惕地说:「你不会是想谋杀我吧?」 林庐顿时失笑,「不敢。」 「算你识相,那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这个,等我帮哥哥赢回跑车,哥哥就知道了。」 方夜顿时闻到了熟悉的阴谋的味道,但他作为宿主,只要完成了世界任务就可以选择脱离这个世界,所以,他也无所谓失去或者得到什么。 到时候,就算是刀山火海,他大不了损一点,把烂摊子抛给原本的季亭就是了。 于是,方夜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一刻也不停地转身回宿舍。 身后的林庐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眼珠锁在那个潇洒活气的少年身上,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一:你动心了 方夜:我没有! 小十一:你动心了 林庐:是的 方夜:哦,那我也…… 小十一:咦—— 【下本耽美预收】 《穿进玛丽苏文里,和霸总表叔he了》,有兴趣戳专栏点个收藏~ 俞觉穿成一本狗血玛丽苏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 原书里炮灰作为霸总男主的情敌,明明是出身豪门世家的贵公子,却自带猥琐男气质 因为觊觎女主美色,屡次向小白花伸出咸猪手,灌酒迷药无奸不作 最后被日天日地的霸总设计送进了监狱 俞觉看到了原主的结局,明智地选择远离男女主 掌控剧本的系统:炮灰没有修改故事线的权利 俞觉:…… 于是, 原主向小白花伸出咸猪手的家宴上, 俞觉:欣赏并亵玩霸总表叔深藏不漏的腹肌 原主灌醉小白花试图一亲芳泽的酒店里, 俞觉:成功走错房间并与霸总表叔促膝长谈亲密交流一整夜 原主给自己下料企图酒后乱性强上小白花的霸总别墅里, 俞觉被不期而遇的霸总表叔困在了墙角 男人声音低哑: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俞觉眼角泛红,双腿虚软地蹭了上去,嘴上倔强:还是…还是巧合 男人被撩得心头火起,兇狠地吻了过去 何秩:你以为的巧合,不过是我的步步谋划 ps: 1、撩而不自知受vs斯文败类心思深沉攻 2、1v1,he,宠文不虐 ☆、2-14 事实证明,林庐之前考不好,不是因为没实力,完全是他自己不想考好。 自从方夜和林庐深夜谈话后,接下来进行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模拟高考,林庐都如破风之箭一般,高调地夺得了成绩单榜首的位置,并超出了第二名20多分,稳坐第一的宝座。 离6月份的高考只剩一百多天的时间,右林高中高三这一届的局势其实早已明朗,谁能考多少名次,上什么层次的大学,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 第42页 林庐这匹突然冲出来的黑马骤然打破了高三师生的预判,自然博得了高三自上而下的关注。 林庐的成绩跳跃得太快,七百五的满分,过去一年里他都是在五百六七十分左右徘徊,陡然提高一百三四十分,还离上次考试过去没多久,他这个成绩一出,理所当然引得许多惊嘆,乃至质疑。 一班的班主任在上课期间把林庐叫出去了好几次,还配合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查了监控,直到林庐第二次又不出意外地考了第一,对他成绩真实性的怀疑才烟消云散。 林庐的成绩动了,这个世界的进度值也跟着突飞勐进,一路飙到了50,方夜这段时间自然心情愉悦顺畅,除了应付一下陈轻语,已经很少找理由拉着林庐补习。 此刻,方夜捏了捏手腕,耷拉着眼睛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瞅着眼前这一幕。 七八米之外的楼梯转角,娇羞少女站在男生面前,隔着一尺的距离,绞着手指,脸颊飞红。 她的双唇张张合合,有些激动,不知说着什么,而背对着方夜的男生只是静静站着,宛若一尊雕像毫无反应。 方夜心情有些复杂。 他「拆散」林庐和陈轻语这一对,原本是为了让林庐少分心谈恋爱,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学习上。虽然从林庐的表达中,他隐约感觉出林庐学业如何和陈轻语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毕竟, 林庐总归是拿到年级第一的名次了。 而且,上次做的那事已经让方夜自我感觉不厚道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拆散人家一次了。 但是,方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心塞。 这是他第三次发现这两人幽会,本来陈轻语对他也算百依百顺,但自从林庐成了年级第一,又兼有极出色的外表,收割了一大批少女心后,陈轻语就开始暗搓搓地搞小动作。 方夜很心痛,虽然他是个「学渣」,虽然他嚣张跋扈脾气不好,虽然他屡次拒绝和她深夜幽会,但他怎么说也是个家庭背景牛逼的帅气少年。 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一个小女生给他戴绿帽子吧。 但是人家林庐和陈轻语幽会了之后也没见成绩下滑,方夜也想不出理由在距离高考没多久这么关键的时期再给林庐扯麻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藏在这里看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私会。 方夜自知自己不喜欢陈轻语,但看着这两人接近,五脏六腑莫名就绞在一起,直冒酸水。 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男生慢慢抬起手,在方夜的视线中,林庐修长的手指温柔地贴近陈轻语柔软的黑髮…… 方夜顿时看不下去,他胸口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知道自己再看下去怕是要爆粗口,只能愤然咬了咬牙,扭头就走。 他的背后,林庐的手指却错开了陈轻语的额头,落在一片的楼梯扶手上,他向下走了一阶,视线才与陈轻语平齐。 陈轻语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双唇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角。 「学长,我不是……」 「你问的这些题,你们班前十名的同学都可以解答,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陈轻语的脸色顿时惨白下去,她不明白林庐为什么突然打断他的话,之前就算他不说话,也会坐在一旁,耐心而温柔地听她诉说。 她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小声开口:「学长,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林庐听到这话,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落向远处的一角。 陈轻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空无一人。 男生安静而自持的声音又復响起,「你可以这么想。」 陈轻语顿时愣住,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庐却真的给了她肯定的回覆。 她在林庐身上放了这么多视线和关注,多多少少了解这人,林庐他看着对自己温柔,但实际上却很难打动,正如他一惯以冷漠视人,内里也冷。 甚至,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林庐有种隐藏得很深的恶,即使是笑着,心里也是扭曲的。 她以为,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的。 她接近他,也没想过能得他倾心,只是想,能借他的光环,和家中的背景,得几分利。 「那我可以问问,学长,喜欢的,是谁吗?」 男生没有回应,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 陈轻语懂了,心里慌了一会儿,想了千百种自己的退路,终于又做了另一个决定。 她眼里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露出困顿为难的表情,断断续续含着哽咽开口:「学长,我这几天,我……学长能不能不要和阿亭提我和你见过面,他不喜欢我和别的男生接触……」 听到这个名字,林庐似乎有一瞬的怔愣,「阿……亭,你平时,都是这么叫他吗?」 陈轻语摇摇头。 林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轻语,我哥哥那天说的没错,我只喜欢,表里如一、干干净净的人。」 陈轻语看着他的笑容,瑟缩了下,通体生寒,她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没有听清林庐的话,「什、什么?」 林庐并不在意她是否听清,继续说下去,「虽然他说过喜欢你,可是我,看到你和她站在一起,却并不开心。」 陈轻语蓦然睁大眼,「学长……」 第43页 林庐往前倾了下身,几乎贴到女生的脸上,他轻柔地开口:「所以,以后,也请你,离我哥哥、远一点。」 ☆、2-15 许墨一进门就看到懒散地趴在床上,整个脑袋都埋在枕头里的方夜,他换上鞋走过来调侃:「亭哥,这是咋了,被你的小白花抛弃了?」 方夜闷着头,瓮声瓮气地开口:「比这还惨。」 许墨更好奇了,「让我猜猜,你不会是、被陈轻语、绿了吧?」 方夜勐地坐起来,不冷不热地看着许墨。 许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敛了敛笑,「不是吧,亭哥……」 他实在想不到一向顺风顺水的季亭会有这么一天。 许墨坐到季亭旁边,安抚性地拍了下男生的肩膀:「兄弟,要坚强。」 方夜脸色发沉,目光落到许墨搭着他肩膀的手上,他忍了忍,还是忍无可忍地将床上的靠枕一把甩到了许墨脸上。 空旷的宿舍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 许墨笑了半天,才堪堪止住了笑声,忍着笑意看着重新瘫到床上的季亭。 莫名有些可爱。 许墨扯了下他的被子,「我错了,亭哥。」 对方并不搭理他。 许墨想了下,开口道:「要不你说说那人是谁,我和柏雷去找人教训教训他?」 福至心灵般,许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咽了下口水,不自觉低声自语,「不会是……」 虽然季亭一向和林庐不对付,可如果这事也和林庐有关,这……季亭也太悽惨了点。 方夜的唿吸陡然加重,他自然清楚许墨没说出的名字是谁。 他眨了眨眼,黑暗中映照出那个人的背影,这一瞬间,他回想起了那个少年和他为数不多的交集。 方夜忍不住回忆起在宿舍的浴室里,在学校的藤椅上,在私家车的后座上,那个名为林庐的少年,给他的触感。 而回忆最后的印象,落在林庐面对那个少女时,浅藏的温柔。 心脏的位置陡然一缩,圆润的指尖落到掌心,一瞬的疼痛终于拉回了他的神志。 方夜颓然地抓了抓头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男生吓得往后一退,靠到了墙上。 他缓了缓唿吸,才冷着脸看向林庐。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许墨呢?」 林庐上上下下打量了季亭一遍,温着声音开口:「刚刚出去了,哥哥,你没听到吗?」 白天刚偷窥了林庐,晚上就碰上,方夜心里发虚,被他目光扫过的皮肤更是紧随其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夜用被子包住自己,警惕地看着坐在他床边的林庐。 「你来做什么?」 【警告,宿主人设值目前为60,请注意维持人设。】 陡然响起的警铃刺得方夜头脑一阵发蒙,他慢慢抬手捏了捏眉心。 「哥哥你,打算报哪个学校?会去b城吗?」 方夜正发愁怎么强化反派人设的事,听到林庐的话条件性地呛声:「我报什么学校和你有关吗?别多管闲事。」 林庐表情凝滞了几秒。 他显然没有料到季亭是这个反应,毕竟两人自从做了那个约定后关系已经有了不少缓和,季亭似乎故意躲着他,也鲜少再找他的麻烦。 林庐慢慢弯起唇,勾出一抹轻淡温和的笑,眸光锁在季亭的脸庞上,「怎么没有关系呢,如果哥哥不去b城,我也不会报考菁华,哥哥的跑车可就没有着落了。」 方夜将手放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庐:「你在威胁我?」 「我怎么敢威胁哥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面对面的男生一把扯住领口扯了过去,光影变换,视线所及,已经是季亭放大的脸庞。 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季亭,即使是那次在浴室里看到了对方赤、裸的躯体,但所有都氤氲在水汽中,远不如现在的清晰。 少年的皮肤很白,不是像他这种病态的白,而是透着些红润的奶白,线条也不像性格这般锋利,很是柔和,耳朵上还有细小的绒毛…… 林庐盯着这景色,冰凉的身体一寸一寸变得火热,他那隐秘的心思仿佛被鞭笞的野马,翻滚奔腾起来,几乎压抑不住。 而这些变化,神经大条的方夜并没有看出来。 他还在喋喋不休:「林庐,我告诉你,你休想再拿那件事说事,我已经答应你了一个条件,这就是最大的让步了!你再来占便宜,看我不削……唔……」 「你」字还没有说出口,方夜就僵住了,有些狭长的狐狸眼蓦然睁圆。 林庐的唇很凉,可那冰凉传到方夜身上,却骤然升温,不仅烧得他脸色泛红,连脑海也如烟花般炸开。 方夜像被钉住般,浑身僵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林庐的手不安分的向下,拂过男生的脖颈,在锁骨处逗留,他微微抬眸,舔了舔唇角,似在回味刚才的味道。 方夜这也才失了力般往后一靠,深唿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色却没有半分消减,一双勾人的眼眸也不知何时被液体浸润,呈现出迷离的神色。 林庐喉结一动,又凑近几分,贴着方夜的脖颈轻声地说:「这就是我想占的便、宜,哥哥也很享受不是?」 他微微上移,目光落在被他吻过的嘴唇上,眸色加深。 第44页 方夜一把唿到林庐的额头上,抵着他后移几分,咬着牙根开口:「许墨还……」 「我进来的时候反锁了门,哥哥不用害怕。」 「……」 想得真是周到。 方夜实在不是很明白,这个世界怎么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这是要闹哪出? 还很诡异的是,他这反派都和主角亲上了,系统反而没有反应了,明明刚才还警告人设值濒危。 剪不清理还乱,方夜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可他又直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繫,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根线,这让他很是纠结。 林庐察觉他的分神,嘴角一抿,抓住方夜的手腕,「哥哥在想什么?陈轻语吗?」 「啊?」方夜懵了下,「你说什么?」 林庐默然不语,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方夜的眼眸,良久才开口:「没什么。」 然后,他又恢復了那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哥哥真的不去b城吗?」 「废话!」 b城就是菁华大学所在的城市,林庐考去了菁华,他就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哪还用围着这个白切黑的男人转。 更何况,前脚和陈轻语搞暧昧,后脚就过来轻薄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这种渣男他可没兴趣。 方夜刻意忽略了对刚才那个吻的沉醉,强迫自己不去深究林庐亲他的意图,以及心里那不同寻常的情绪,横行霸道地开口:「我等着在家继承家产呢,你有多远滚多远。」 林庐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那哥哥可不要后悔。」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了宿舍中。 方夜眨了眨眼,放空道:「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2-16 骄阳似火。 伴随着夏日的到来,右林高中的高三学生们即将迎来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场考试。 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中,校园中的气氛格外紧绷,在烈日的灼烤下更透出一股焦躁和不安来。 考前十几天,高三年级进行了最后一场模拟考试,尽管最终的战役还未打响,多次模拟的成绩已经透出许多端倪。 虽然右林高中有很大一部分学生都是富家子弟,背后不是商企就是权贵,高考对他们的意义远没有想像中深远。 但三年的高中时光,所有人都被一沓一沓试卷习题包围,浸淫在紧张规律的氛围中,到了这时候,多多少少感慨着认真起来。 中午午休过后,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学生,方夜撑着脑袋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耷拉着眼皮扫过刚刚发下来传到他这里的成绩单。 第一个名字就是林庐。 方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摩挲着那张薄薄的a4纸,抬了下眼,视线落在坐在侧前方的男生笔直的嵴背上。 林庐。 他规规矩矩穿着学校下发的白色短袖校服,修长的腿微曲着放在课桌腿旁,握笔的手稍稍用力,几根青筋藏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下,侧脸也很完美,气质绝佳。 病色很明显,性感却更显耀。 方夜边打量着男生边默默做出评价,几分若有若无的骚动在心头摇摆。 「亭哥,给我看看!」 柏雷那有些粗哑的声线在方夜背后响起。 思绪被打断,方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成绩单脱了手,像只枯蝶般飘了两下落到地上。 方夜抿了抿干燥的唇角,眼睁睁看着那张纸落到林庐脚边,庆幸的是,林庐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异常。 方夜瞟了一眼柏雷,柏雷立即识趣地举起双手,压着嗓子说:「我去捡。」 柏雷心里不想让林庐注意,猫着腰走了两步走到林庐后座旁边,蹲下身子准备伸手捡纸。 而就在这时,林庐却往后移了下座椅,弯下腰捏住了成绩单的一角。 四目相对,柏雷一阵尴尬,林庐却仿佛对他们过往的恩怨没有印象一般,面色如常地把成绩单递给了柏雷。 柏雷接过成绩单,犹豫了一下,摸着后脑勺开口说:「……谢、谢了。」 林庐点了下头,慢慢直起身子,抬眼的瞬间,对上了方夜的视线。 而后,极为缓慢地露出了一丝轻浅的笑容。 「……」 方夜顿时烦躁起来。 自从上次在宿舍对上面之后,方夜和林庐再也没有主动交流过一句话。 期间两三次模拟考试,林庐也一如往常发挥极为稳定,坐上第一的位次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以他的成绩,没有意外,菁华大学是一定能进的。 方夜却并不能放下心来,毕竟所有模拟终究只是演习,最终那场考试还没有尘埃落定。 他心里一直盘旋着林庐和他说的那句话: 哥哥可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 后悔。 悔。 「艹」 方夜不由得低咒了一声,林庐这是吃准了他不敢放手一搏,吃准了他会妥协,所以才笑得这么意味不明。 上课铃声响了,方夜开始坐立难安起来,林庐刚刚那个笑,更是让他确定,如果他不答应去b城,他怕是要最后阴他一手。 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等林庐学业有成,如果因为这么一点不确定任务失败,这代价实在太大了一点。 想通了一切,方夜渐渐平復了心情,犹豫纠结了几十天,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第45页 果真还是,争口气不如争个馒头。 * 考前三四天,学校给他们放了假。 方夜打开车门时,发现林庐已经坐在了后座,书包放在一边,闭着眼睛养神。 方夜顿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林庐旁边。 他偏头看着校门口拥挤的车流,熟识或陌生的面孔随着人潮四面八方涌去,渐行渐远。 车窗落下,骤然隔绝了喧嚣。 「两位公子,」司机成师傅边启动车子边开口,「季先生这周出差,打电话过来说等你们考完,他再带两位公子去庆祝。」 「嗯。」方夜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轻飘飘地答了一声。 「季先生还吩咐,让你们好好休息,考试不要紧张,平常心看待就好,还有……」 方夜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指尖,颇有耐心地等着成云把季风的话一一带到,才状若无意地开口: 「我准备考菁华大学,你跟老爸说一声。」 「……」 成云一阵哑然。 说实话,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季少爷的成绩离菁华的分数线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也从来没有表达过对上什么大学的意愿。 季先生对此也是又头痛又无奈,到最后见季亭实在没有突破的可能,干脆不再过问,也免得让两人都难受。 怎么离考前不到三四天的时候突然定了目标,还是个对季亭来说宛如天方夜谭的目标。 「季少爷……」成云想了半天,憋出了几个字。 一向无话的林庐在这时张了口,他侧过头看向季亭,眼中带笑:「哥哥真的打算和我考一个学校吗?」 方夜现在对林庐是十二分的不满,听到他这话顿时冷哼了一声:「怎么,觉得我没那个实力?」 「……」成云在前面听得哭笑不得,季少爷这话说的,仿佛他一直隐藏了自己的水平一样。 但过去几年的经歷,已经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季小少爷,至少在学习这方面,是没有任何天分的。 「还有,不是我要和你考一个学校,是我要考菁华。」 「季少爷,林少爷也是要报菁华的。」 方夜磨了磨牙:「专心开你的车。」 成云听到这凉飕飕的话,顿时止住了插嘴的欲望。 「呵呵~~」 不大不小的笑声迴荡在车内,方夜勐地转头,瞪着林庐:「喂,你笑、什么?」 方夜舌头打了个结,他惊奇地发现林庐脸上挂着一个真真切切温柔到极致的笑,在他看过来的同时,林庐也看向了他。 那双含着极深笑意的双眼透着从未有过的愉悦。 林庐,是真的开心。 方夜骤然认识到这个事实,不知又想到什么,耳根升腾起一阵一阵的热气。 林庐的目光极为专注,「哥哥,我相信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啊。」 方夜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盯着窗户,有些磕绊地回应:「啊、昂,你也别忘了自己说的。」 成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18:36:05~2020-08-03 11:0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尤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7 事实证明,方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虽然在不经意间觉醒了在数学方面的能力,但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天赋仅及局限于理科。 方言盯着电脑屏幕上刚刚查出来的高考成绩: 583 握着滑鼠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他的数学成绩接近满分,理综成绩也独树一帜,但语文和英语却考的一塌煳涂。 嗯,仅仅在及格线徘徊。 小十一在一旁幸灾乐祸:【这个成绩,充分显示了宿主感人的情商。】 方夜:闭嘴。 方夜现在很苦恼,若是在以前的他呆的世界里,他对考什么学校并没有什么执念。 但他现在已经向林庐夸下了海口,考出这个成绩来,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收场。 方夜看了看手腕上的这个世界的进度条。 前段时间平稳而缓慢增加的数据,在考试结束后到出成绩这段时间突飞勐进。 到这一刻,已经达到了90%。 他不用去看林庐的成绩,也差不多知道一定考的相当不错。 想到这里,方夜心里兴奋之余,又有些悲伤。 「当,当……」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方夜手一抖,一时有些懵圈。 他还没有想好应对林庐的说辞。 但敲门的声音持续不断,方夜只得往后推了一下椅子,晃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果真,正是林庐。 林庐很自然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笑,一边走一边温声开口询问:「哥哥,成绩查出来了吗?」 方夜在门口僵了片刻,才关上卧室门,跟在林庐后面走进来。 他揉了下发,沉默地往前瞥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却蓦然吓了他一跳。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查高考成绩的页面。 方夜顿时有些心急的往前跨了一步,想要合上电脑。 但林庐却快他一步。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伸手拉住了方夜的胳膊,眼神顺着方夜的视线看过去。 第46页 那几个数字落在电脑屏幕上。 大刺刺地,一览无余。 林庐眯了一下眼。向来温和的脸庞上染上一股不知名的怒气,极为冷厉的模样。 手下的动作也一时没了轻重,方夜被他捏得一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庐反应过来。松了力道,却没有放开手。 他往前倾了下身子,重新确认了那电脑上的数字。 林庐脸上情绪不明,嘴角里溢出一丝轻笑。 方夜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他没有想到过有这个结果,更没有料想,如果出现今天这个局面应该怎么应对。 此时更是头脑炸裂,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不知怎么被林庐扯到了床上。 背后是松软的绒被,面前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林庐。 林庐双臂撑在方夜耳侧,一条腿却抵在方夜双腿内侧,润泽松软的发自然地垂下来。 衬着这人的气质露出从来没有过的野性来。 方夜无瑕欣赏这幅美男图。 这种完全被压制的状态激起了他深埋在骨子里的叛逆和稜角。 方夜侧过头,闭了闭眼睛,额角突起的青筋被发尾遮掩住。 但是同样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林庐,虽然一向心思敏感,却在此时忽视了这些细微的变化。 「虽然也对哥哥无由来的自信产生过怀疑。但既然哥哥已经做出了承诺,我也选择了相信。」 「如今,这个结果,哥哥要作何解释呢?」 方夜听到这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当初说要考菁华的确并没有想诓骗林庐的意思,出现如今这种情况,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林庐这上来就质问他的语气是什么回事? 越想越气,方夜本来还想着要压抑怒气保持冷静,现在却像被打开了怒气和怨气的开关一般。 方夜吸了一口气,斜睨了林庐一眼,冷声开口: 「解释?我需要向你解释吗?」 林庐的双眼瞬间黯沉如深海。 「所以,哥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我考一个学校,或者考一个城市吧。」 方夜听到这话,心里愈发气闷。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被这个姿势困住,林庐已经完全掣肘了他的所有动作。 方夜咬了咬牙,并没有回答林庐的问题,反而压着怒火开口: 「你给我起开!」 「呵呵」。 林庐笑了一下,脸上突然就没有了冷怒,反而挂上温和的笑。 却比平日要骇人百倍。 他没有理会方夜的诉求,接着说: 「哥哥还没有得到那辆跑车吧,现在仅仅只是出了成绩,还没有填报志愿,就要和我翻脸吗?」 方夜:「随你怎么样。」 「你考不考清华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反正这是你的人生,你的前途。你要不要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也想明白了,不过是一辆跑车,不值得我和你周旋这么久。」 方夜宛如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冒了一连串的气话。 一直沉默当小透明的小十一忍不住提醒方夜: 【宿主,任务就快完成了。你这是什么操作?忍一忍不行吗?难道你真的想功亏一篑吗?】 方夜完全无视了它的提醒,机关枪开了最后一火:「我再说一遍,你快给我起开。」 方夜又开始挣扎起来。但是林庐看着瘦弱,平时病殃殃的,但对上方夜的时候,却有着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林庐眯着眼,仔细描摹着方夜的表情,从中窥视出一丝异样。 等到方夜的挣扎弱了下来,林庐才轻轻嘆息了一声。 隐藏的冷厉慢慢消散,他慢慢贴近方夜,温柔的声线里带着无奈: 「明明是哥哥负了我的约,为何生气的却是哥哥呢?」 方夜侧着头,听到这里僵硬了片刻,抿着唇角不再言语,身上的挣扎倒也停了下来。 林庐见他态度有了扭转,心情跟着变好。 他将身体放松,整个人的重量也压到了方夜身上。 声音贴着方夜的耳垂响起:「让我猜一猜……」 「难道哥哥已经尽力了,只是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成绩?」 「……」 方夜没有回答,但耳垂却忍不住泛起了羞耻的红色。 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但林庐贴的太近。 清冽的味道,灼热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营造出不容他逃避的荷尔蒙氛围。 林庐弯起眼睛:「果真如此,那么,刚才,是怪我问责你吗?」 方夜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里不情不愿地冒出一个字眼: 「嗯。」 林庐笑出了声:「哥哥真是可爱。」 可爱到他,无法忍受,这个人,只是他的哥哥而已。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宿主人设值高度偏离警戒值,仅剩30。宿主将立即接受「兄友弟恭」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兄有弟攻 ☆、2-18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 方夜先是被林庐的「哥哥真是可爱」雷得外焦里嫩,丢了半边魂。 又被突如其来的惩罚警告吓丢了另外半边魂。 此刻,方夜从上到下都处于一个轻飘飘踩在云端的状态。 「兄友弟恭是什么玩意?这也算惩罚,怎么惩罚?」 第47页 【……宿主将立刻接受惩罚。】 小十一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句机械的通知。 方夜体感非常不妙,干巴巴地朝着林庐挤出一个笑,伸出两只手抵住林庐的胸膛,干笑着往床边平移。 「说的没错,那你能不能先放开你这么可爱的哥哥呢?」 方夜察觉到林庐没有用上力道,心下一喜,火急火燎地挪到了床边儿,狼狈不已地滚了下去。 方夜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刚才的不对劲。 他和林庐至少是表面上的兄弟关系,怎么吵着吵着就被他压到床上去了?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林庐此时的眼神也极其可怕。 虽然不是那副笑里藏刀的温柔假面模样,却化成一种宛如野兽般的,想要把面前的猎物拆吞入腹的神色。 方夜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虽然还没有任何动作,但林庐那毫不遮掩的神色,却已经明显地透露出了什么。 方夜又想到刚刚小十一所描述的,什么「兄友弟恭」的惩罚。顿时觉得后脑勺冒出了一阵冷汗。 此时,林庐侧卧在方夜的床上,方夜则半跪在床前,两人的眼神交错,擦出无形的火花。 林庐身上不知名的清冽的香气,和独属于方夜的木兰清香,也交汇在一起。 偌大的卧室只有空调微微响动的声音。 方夜有些出神地看着林庐,各种嘈杂的念头宛如潮水般褪去。 心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这人是喜欢他的吧?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模煳的背影,方夜心头一动,从那平寂的胸腔里涌起一阵火热。 此刻,他忘记了要去维持反派人设值的规矩,忘记了说要立即执行,却久久未有异常的「兄友弟恭」惩罚。 方夜往前倾了倾身子,弯下腰去。眯着一双极为迷人的狐狸眼,主动将自己的双唇奉献给了面前的男生。 林庐没有想到方夜会再次主动对他做出这个动作,瞳孔聚缩,顿时定格在原地。 等方夜的体温传来,林庐才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方夜的唇温温软软的。 只是单纯地贴着男生的唇,却让他感受到了无限的甜意。 心里的欲望也因此不断放大。林庐的眸色渐渐加深,他单手扣住方夜的脑袋,手指陷进男生柔软的髮丝间。 两人的距离拉进,唇齿的交流也更深一步。 * 等方夜回过神来,卧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简单的t恤被扯得有些变形褶皱,修身的牛仔裤也有些不整。 唇间还残留着林庐的味道。 方夜曲着腿靠坐在床头上,单手抚摸过被触碰过的位置。 虽然两人没有突破那一步,但有了这样的接触,也代表着,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太纯洁。 好说歹说把那尊大佛请出了房间,代价就是又作出了新的承诺,和林庐考一个城市。 方夜拾起床头柜上的口香糖,倒了一颗出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就这样默不作声低着头静坐了十几分钟。 而后,方夜突兀地笑了起来,略显凌乱的发遮住他的眼眸,神色不明。 直到笑累了,才侧着身倒在床上。 方夜开口说:「小十一,我现在终于能够确定,你的系统的确出了bug。」 小十一看着他这奇怪的动作,沉默片刻,才回应了他: 【宿主是怎么确定的?】 方夜听着他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话,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不显。 「很简单。不过我是不会说的,你自己去想吧。」 小十一:【……】 「只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确定这个bug究竟是不是我想像的那样。」方言低声自言自语。 小十一不能读取方夜的想法,却能捕捉一切细微的声音。 它听到方夜的低语,顿时有些心慌。 作为一个夹在中间的人,它真的是,左右为难。 方夜继续说:「怎么,兄友弟恭的惩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惩罚在哪里?」 小十一:【并没有。】 「哦。是吗?怕不是……」方言一语未尽,也不再说下去,搞得小十一非常紧张和心虚。 「我的反派人设值现在是多少?」 【还是30。宿主接受惩罚期间,人设值将锁定,不会升高,也不会下降。】 「哦?那我就等着你这个兄友弟恭的惩罚结束,再考虑维持人设的事情就行了?」 【按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 「呵呵,小十一,你这个系统真是非常奇怪。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兄友弟恭』到底是什么惩罚?光听名字完全没有惩罚的意思,我现在也没有感受到正在被进行惩罚。」 【宿主并无权限查看惩罚具体内容。】 方夜倒也不恼怒,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方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一个英挺俊美若神祗的男人正在一步步踏上高耸入云的阶梯,男人周身萦绕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阶梯的尽头,是一幢轩昂巍峨的宫殿。 阶梯的两侧,整齐地站立着恭恭敬敬的人群,众人都低垂着头颅,仿佛惧怕那个男人的气场,更怕冒犯了这神圣。 第48页 方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得眼睁睁看着一切在他眼前推进。 他死死盯着那个步履从容而优雅的男人。 更让他介意的是,男人的左手,还牵着另一个人。 那明显也是个男人,气场不容忽视,容貌更惊为天人。 但与他旁边男人那难以窥视侵犯的相貌不同,他长得极为勾人,五官都是顶配,不显锋利,不乏英色。 尤其是一双狭长精緻的眼眸轻轻勾起,含着几分笑意的模样,熟悉到让方夜介怀。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明明是相反的气场,却融合得恰到好处。 方夜又将视线投向俊美高大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他觉得自己,心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5 11:47:50~2020-08-06 19:1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尤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9 b城是国家的政治枢纽,同时也是经济中心。 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b城的院校普遍比同等级其他地区的院校要热门许多。 林庐自然不必说,他的成绩在他们所在的城市都是顶尖,进入清华自然不在话下。 但方夜的成绩仅仅本科线多了几十分,只能上b城比较普通的本科。 方夜对进什么学校没什么执念,倒是林庐一本正经细緻入微地替他查了资料,帮他挑了几个志愿。 林媛进来时就看到两个少年破天荒坐在了一起,姿态非常亲昵。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而后涌起一股兴奋,又化为欣慰。 他们这个重组家庭哪里都好,就是两个少年的关系一向恶劣,水火不容。 如今季亭和林庐能够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平静地坐在一起,也算解决了她和季风的一桩心事。 不过,林媛哪里想得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 林媛见两人很认真的看电脑,就没有打扰,小心翼翼地把水果放在了旁边的桌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替他们关好了卧室门。 方夜有些别扭。 林庐的一只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虽然隔着一层牛仔布料,接触的地方还是升腾起热气,烧得他有些坐立难安。 但林庐表情一本正经,十分专注,还是在帮他选志愿,方夜也不好多说什么。 弄了半天,两人的志愿都填好了。 方夜松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拨开了林庐的手指。 他往后移了一下旋转椅,张开双臂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林庐有些微的近视,看久了屏幕眼眶有些发红。他单手撑着电脑桌,揉了揉眉心。 方夜见他有些疲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片刻,才小声的开口: 「谢谢了。」 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林庐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指尖一顿,而后离开了自己的座椅。 方夜见他起身,心就高高悬了起来。 见林庐朝他转过身来,更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林庐却不容他躲避,修长的身体前倾,重心落到了方夜上方。 方夜见他整个人都压过来,条件性反射地抵住他的肩膀。 「这个,这个会坏掉的。」方夜语无伦次的急说。 林庐轻轻笑起来,贴近方夜的耳垂,伸出舌尖旋了一下,轻吐出一丝热气。 「会坏掉?哥哥是说这把椅子,还是说自己?」 「……」 方夜脸上顿时如被烧开的水壶一样烫得烧红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跟什么人学的,林庐这人开始时常对着他说起骚话来。 真让他无法抵挡。 方夜伸出手臂,挡住了林庐的下巴,侧着脸转移话题说: 「当然是椅子。那什么,我不是答应了你帮我赢了跑车后,跟你去个地方吗?」 「去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履行诺言。」 方夜看着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主角气运值,目前已经到了98的数值。 方夜猜测,这剩余的两个进度,等着录取通知书到后,基本就可以达成。 也就是说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 虽然他的性子不着调,但却是个重视承诺的人。 他并不想,像上次一样违约,还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把答应林庐的事情完成才好。 林庐看他的神情极为深情,仿佛裹挟着浓厚的情感。 方夜对上这样的视线,心里天人交战。 说他对林庐没有任何感觉是不可能的。 但他在上个世界已经尝到了百年之后,需要与相爱之人天人永隔的苦涩。 他深知林庐只能停留在这个世界之中,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重演一遍,不想再体会同样的心情。 「不着急。一星期后是我的成年礼。哥哥若有心履行自己的承诺的话。到那时也请不要拒绝我。」 「好。」方夜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林庐的成年礼和两人的升学宴都在这个夏天。 季风本来想分开办,但耐不住林庐主动提出一切从简把这三个项目合在一起,又因为季亭没有意见,季风便点了头。 季家横跨政商两界,家族内部作风极为谨慎,像这种宴会极少操办,能简则简。 第49页 但季亭和林庐作为季家最为看重的两位公子,并且还是成年礼以及升学这样的大事情。 季风虽然答应了从简,但还是高兴地散了许多帖子出去。 虽然季亭的成绩远不如林庐,但能考出将近六百分还是出乎了季风的预料。 毕竟季亭的成绩在右林高中一向是吊车尾的。他本来都不抱希望,季亭能考上大学。 但现在季亭不仅考上了,成绩还超出了本科线几十分,能上个一本,也足以让他高兴半天了。 季家政商界的交际网络很广,又是难得一遇操办宴席。许多人都接受了邀帖。 要来的人太多,宴会一度改了置办场所,换到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酒店。 方夜本来是没什么兴致的,但酒过半旬,也上了头。敬了不少酒,也半推半就喝了不少。 林庐找过来时,就看见季亭跟许墨和柏雷三个人卧在皮质的沙发上,边划拳,边唱歌,边喝酒。 三个人都喝的歪歪扭扭的,神志丢了不少。 尤其是季亭。 本来就显白的脸上透着酒气熏出来的晕红,双眼蒙着一层雾气,不见平日的嚣张,反而用又有些稚嫩的眼神,向他看过来。 完全是一副待人採撷的模样。 一想到季亭这副模样被旁人看了去,林庐心里泛起一股酸气。 他上前两步把人从沙发上拽了出来。 季亭身子不稳,直接倒在了林庐身上,自然地用手臂勾住林庐的脖子。 林庐被他带得往后一仰,堪堪稳住。但林庐这个动作却消去了他大半火气。 林庐把季亭带去了酒店最上层的一间空房,反锁门后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才抱着季亭,把他放到床上。 他叫了醒酒汤上来,餵给季亭喝完后,自己坐在房间偌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景。 「嗯、咳、咳。」 身后的人咳了两声,挣扎着醒了过来。 林庐拉上了窗帘。一步一步走到季亭的面前。 方夜:? 方夜还没从眼前的情境中反应过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 「这是哪?」 林庐没有回答他,有些强势地吻了过来。 方夜刚醒过来,还有些混乱。虽然已经被亲了好几次,都有些习惯了,这次还是被吻得云里雾里。 等到林庐中间停下,方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了大半。 方夜迟钝地看清了林庐脸上认真的神色,终于有些慌张地拽住自己的裤腰。咬着舌根开口: 「等一下,等一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庐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欲色,唿吸也变得粗重。他抓住方夜的手腕: 「哥哥忘了吗?今天是我的成年礼。」 「没忘呀,你要带我去哪……总不能就是这里吧?」 方夜往后退了一下,却被林庐有些强势的扯了回来。「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方夜脑袋炸了:「什、什么?」 林庐脸上透出一股神伤:「到现在你还要躲避我吗?」 「季亭,这个成年礼,我最想收到的礼物就是、你。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这是林庐第一次叫方夜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方夜有些受不得林庐那副表情,自己心里也打了结。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如果迈出这一步,你能承受住,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吗?」 他相信,林庐一定清楚这些可能是什么。 林庐注视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只要你不离开我。」 方夜闭上眼,而后深吸了一口气。 方夜一把把林庐反压到床上。 「想让我成为礼物,那就先来比一比,谁的体力更好。」 林庐眼睛微眨,染上绚丽的光彩。 * 良久,方夜痛唿一声,断断续续地求饶: 「放过我吧。」 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醒:即将开启下一副本 变态总裁狂虐傻白甜小儿子(x) 接盘侠助攻业界传奇(√) 伪父子文 ☆、3-1 等到方夜再次从小世界中脱离,在星河宇宙中睁开双眼,已经是几十年后了。 几十年的光阴听着漫长,只有切身体会,再回过头看去才发现,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方夜有些木然地看着闪耀的星光在他面前划过,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差。 明明与繁杂璀璨的辉煌景致并肩而立,那单薄的灵魂却透着一丝脆弱和孤寂。 小十一停在方夜的头顶,白绒绒的身躯闪着机械的光芒。 它愕然道:【宿主,你、哭了?】 方夜并不具备实体的完整躯体,但那眼角的位置却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悬挂着。 显然是一滴泪。 方夜抬起手放在眼角轻轻拭去那已经微凉的液体,有些失神的开口: 「是吗?」 小十一心情复杂:【宿主本可以选择完成任务后,直接脱离任务世界的。】 方夜有一瞬的恍惚,而后轻轻笑起来:「是啊,如果当时就选择离开,我也不至于,现如今如此狼狈。」 第50页 他停顿了一会儿,垂下头,喃喃自语地继续:「可是如果那样,他一定会很难过。」 小十一落到他脚边,白白软软的耳朵垂下来。 一人一系统共同仰望眼前的虚幻与真实。 星河缓缓流淌,方夜的灵魂化为一抹白光,消失在万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里。 小十一的背后,凭空凝聚出一抹金色的虚影。 虚影的主人声音沙哑而低沉:「他,很难过?」 小十一:【是的,夜大人一直都是个感性的人。】 男人脸上露出一股一抹柔色:「的确如此。当初若非我百般……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想到什么,男人脸色微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找到脱离这个系统的方法了吗?」 小十一恭敬地伏在他面前:【傅大人,我发现,这个系统是与夜大人的精神意志相联繫。也就是说,只有夜大人主动选择结束,系统才会结束运行。】 男人沉声道:「可他现在并无自己的意志,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正是我要跟大人汇报的,据我观察,夜大人在完成任务时,偶尔会连接上过去的记忆,这说明夜大人有趋于甦醒的趋势。】 【而连接回忆的契机,正是和您的接触。】 男人微微点头,露出一个状若苦笑的表情。 「看来他还没有狠心到要抛弃我。」 小十一听到男人这话,忍不住开口反驳:【夜大人一向最在意你,只不过当初性格要比现在别扭,他现在这些变化,怕不都是潜意识里后悔当初……您怎么能这样说?况且他离开,还不是大人您……】 男人略感诧异,他垂下眼眸,看向缩成一团的小十一。 小十一察觉到男人的视线,顿时害怕地抖了抖毛髮,自觉地闭上了嘴。 它知道自己戳到了男人的痛处。 男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复杂难懂的神色,他深深嘆息了一下,终究没有继续下去。 「走吧,去下个世界吧。」 * 此时的方夜正坐在偌大的陆家家宅中,单手拿着一叠厚厚的证明材料。 最上面的一份,是一张亲子鑑定书。 方夜的对面,坐着一个大美女,手里牵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 大美女烫着波浪卷,美艷的脸颊上却只画着淡妆,一身得体的连衣裙也非常规矩,整个人透着些拘谨。 倒是旁边的瓷娃娃,睁着一双滴熘熘的大眼睛,有些激动和渴望地看着方夜。 方夜面色从容地翻看鑑定书,心里面却在滴血。 面前的大波浪美女是他这个身份的前前女友,大约是他在大学时期谈的女朋友,名字叫楚卿。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作妖。 方夜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是陆清牧。 陆清牧可以说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他在计算机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刚进大学就办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再加上陆家是名门望族,家底深厚,陆清牧很快就在业界中崛起,以一届新秀的身份直逼业界领军之位。 在才华和家世的双重加持下,陆清牧一入大学便成为校园风云人物,身边俊男美女蜂拥而上。 楚卿便是其中一位。 陆清牧是个感情和欲望都极其寡淡的人,从不嚮往男欢女爱,甚至都没有用五指姑娘解决过。 更对贴上来的女人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由于身份的原因,身边需要有个装点门面的女友。 陆清牧自知给不了别人情爱,也不想玩弄女生的感情,但他看透了楚卿只是爱慕虚荣,权衡下还是选择了和她交往。 楚卿见陆清牧平日鲜少主动联繫她,就算约会也连个亲密的拥抱都不愿意给她。 几个月过去,她和陆清牧最近距离的接触竟然还只限于牵手,心里不由得焦急。 楚卿被陆清牧带去过陆家,虽然自己也是富贵家庭出身,从不缺钱,但和名门望族、家大业大的陆家相比,简直低入尘埃。 楚卿和陆清牧在一起本只是享受身为校园风云人物的女朋友带来的福利和旁人的艷羡目光。 却在那一日窥见了陆清牧背后的资产后,动了成为陆家女主人的念头。 但陆清牧对她越来越冷淡,让她伤神又焦急,终于动下了歪脑筋: 对于陆家这种家庭来说,血缘的作用比想像中更为重要。 如果她能生下陆清牧的孩子,是不是就能离那个位置更近一点? 楚卿涌出这样的念头,就像打开了潘多拉宝盒,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她百般勾引陆清牧无果后,终于走了极端。 楚卿在陆清牧的酒中下了药,还挑了适宜怀孕的时期。 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清牧的身体在下了药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对着她硬、不起来。 楚卿一度怀疑,陆清牧是不是根本不行。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卿在下药的时候,为了助兴,也给自己来了一份。 陆清牧的身体没有反应,她却空虚到失了神志。 楚卿一个电话,唤来了大她两年级的学长,曾经的校草,甄又川。 她忍着身体里的骚、动,餵了甄又川很多酒,情动之下,一发入魂。 两人做活塞运动的同时,陆清牧还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唿唿大睡。 第51页 他就这样,被人当着面,活活被绿了。 方夜把故事线捋到这的时候,心里面有一万头草泥马在欢腾狂奔。 这事虽然不是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但毕竟是他扮演身份的经歷,方夜不可自抑地想像出那个画面。 真是一盆狗血血淋淋扣到他头上,槽多无口。 你说陆清牧为什么要起这么翠绿的一个名字,这下好了,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更吐血的是,他要接受楚卿和甄又川的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 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命运之子属性:偏执欲+伪傻白甜 ☆、3-2 亲子鑑定书上的dna相似度为99.998%。 也就是说这个小孩是他陆清牧的儿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陆清牧没跟楚卿发生过关系,不可能有孩子。 这个孩子是楚卿和甄又川的。 甄又川比他大三岁,比楚卿大两岁,三人同出一个大学。 当初陆清牧刚进学校就抢了甄又川的风头,甄又川一向把他看成死敌。 不仅如此,这份鑑定书也是假的。这是楚卿在取样结果送去鑑定的时候,买通了熟人,做的手脚。 当然,仅凭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方夜在其中也插了两脚,才让这份鑑定书,有可能骗过所有人。 方夜清楚楚卿的花花肠子。 甄又川是个花花公子。 当初楚卿还未走出校园,虽不能说是不谙世事,但心机的确不够深。 她没想到,甄又川只是迷恋她的美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她负责。 而正好陆清牧又在那段时间出国交流,断了两年联繫。 楚卿独自生下了这个孩子,还受了家里一阵好骂。 她消沉至今年捲土重来,如今也是做了两手打算。 这个孩子就是她的筹码。 她相信陆清牧绝对比甄又川靠谱,陆清牧虽然冷淡,心里却是有良知的,只要血缘关系被确定,楚卿相信,陆清牧一定不会放着她们母子不管。 只不过这个方法非常冒险,但即使鑑定书被看出造假,她也可以转手去要挟甄又川。 不,是甄又川背后的甄家。 至少,她不会一无所获。 方夜捏着那纸鑑定书,自从想清楚了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事,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呕血。 他忍无可忍地质问小十一:「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么狗血的剧本?还能再狗血点吗?到底是谁写的?赶紧说出来,就算死了我也要拉他出来鞭尸!」 「我虽然是要当个无恶不作的反派,但不一定非要是绿帽男、接盘侠吧!」 「这tm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小十一尴尬地咳了两声,不搭理他。 方夜调整回来状态,他放下手中的鑑定书,抬眼看向面前的母子。 楚卿楚楚可怜的表情得不到他任何怜惜,虽然是剧本让她这么走的,但方夜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给她好脸色。 毕竟这个女人,是准备把他当冤大头的。 方夜将目光落到端坐在楚卿身边的小娃娃身上。 小娃娃被楚家养得很精緻,脸白白嫩嫩的,眼睛也很亮,穿着黑白条纹的背带裤。 虽然只有几岁,好歹也是记事的年龄了,神情却懵懂而天真,是没被世俗污染过的眼神。 方夜心里有些软化。 楚卿敏锐地察觉他态度的变化,手忙脚乱地把小男孩从沙发上抱了下来,送到他的面前。 方夜抬手顺了顺小娃娃柔软的短髮,低着眉眼询问:「他叫什么名字?」 楚卿飞快地接话:「程颐,陆程颐。」 方夜一阵无语。 好傢伙,连姓都跟过来了。 「宝宝快叫爸爸,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吗,面前这位叔叔就是你的爸爸。」 小程颐爬到方夜膝盖上,抓着他腰上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方夜看了一会儿,嘴动了两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方夜对这个小孩实在生不出恶感来,心里也有些不忍,轻柔地把孩子抱了起来。 楚卿看到这意味着接纳的动作,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而实际上,她也带着哭腔,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清牧~~」 小程颐好奇地捏了捏方夜的脸,听到楚卿的声音歪过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很是无情地转过头来,专注地摆弄方夜的脸颊。 方夜见这小娃娃跟他自来熟,不禁有些自得。 逗了他两下,才慢悠悠地开口:「孩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 楚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颐是陆家的孩子,我和陆家会好好照顾他长大成人。」 「但是你,我不会接受,陆家也不会接受。」 楚卿呆滞地看着他,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慌不择言:「可是,可是程颐需要妈妈呀。」 「如果没有妈妈,家庭不完美,程颐没有办法健康成长啊,清牧,我们……」 方夜完全听不下去楚卿的话,心里直冷笑。 若是楚卿真有这份真诚,当初就不该勾引陆清牧,却和甄又川上床。 更不该如今领着孩子到他面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给孩子认一个假爸爸。 第52页 方夜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小程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样一对父母。 这是命运之子该有的待遇吗? 方夜忍着对楚卿的厌恶许诺:「我会补贴你过去照顾程颐的辛苦,并且挪出一笔资金用来满足你以后优渥的生活。」 「所以,你一个人走,或者和他一起走,自己选择一个吧。」 「清牧,我……」 方夜托着小程颐的手爪:「也问问程颐的想法吧。小娃娃,离开妈妈和我生活在一起,还是和你妈妈一起离开这里,你选择哪个?」 陆程颐被他托着茫然地转过身去,在看到楚卿的那一刻,眼里透出不合年龄的、异常的冷漠。 他抓着方夜的领子扭过身子,直往方夜怀里钻。 楚卿见到这副场景,跌坐在沙发上,陷入了绝望。 方夜清楚是这个结果,小程颐出生起就是跟着他的外祖父外祖母生活在一起,楚卿从一开始的颓废到后面的堕落,都一直在以自我为中心,从未对这个小娃娃上过一分心。 如今还想要以孩子为砝码,来为自己换取利益,方夜从心底里厌恶这个女人的气息。 而陆程颐虽然小,却也远非完全不懂事,不可能不知道刚才他的问题意味着什么。 陆程颐对楚卿没有半点留念,完全是楚卿自作孽不可活。 * 陆家的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公子很是惊喜,尤其是陆清牧的父母,他们确定陆清牧是陆家的血脉后,对这个孙子很是宠爱。 方夜刚从公司回来,小程颐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方夜心情十分复杂。 他心里总归存在芥蒂,毕竟这个小孩是楚卿给他戴绿帽子,还是跟他的死对头生下的孩子。 白白替别人养小孩,被别人当成接盘侠,他总归是不爽快。 看到陆清牧的父母对小程颐这么上心,他更是有些担忧,若是以后陆程颐因为他的原因和陆家反目,陆家父母不知道要多难过。 但被带绿帽终归不是真正发生在方夜身上的事,以后的事情也很遥远。 方夜看着可爱中带着点帅气的小程颐,温柔地揉了揉他的碎发。 毕竟小程颐是完全无辜的,而且这么干净无邪的娃娃,如果被楚卿或者甄又川养大,怎么看怎么也不是在之后有所作为的模样。 小程颐睁着懵懂又纯粹的眼睛,张开嘴巴,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面含期待。 方夜怔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子,握着小程颐的肩膀,表情严肃地开口:「程颐,你可要记住了,我不是你的爸爸,你不可以、也不能叫我爸爸。」 小程颐眼中的期待破碎,他扁了扁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呢?刚进门就惹程颐哭。」 这声音是陆清牧的父亲,陆咏,对这个得之不易的小孙子一向宠溺。 「程颐刚说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要喊你爸爸了,你就这样惹他哭,小心以后程颐喊了别人爸爸,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方夜直起了身子,他瞥见小程颐边用手擦眼泪,边偷偷观察他。 这个小娃娃虽然才只有几岁,却非常聪明,很擅长察言观色。 方夜脸上严肃的表情便没有分毫松动。 他没有打算在小程颐还没有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前就把他引入剧情,陆家的家教很好,他希望程颐能在这个家庭中健康的成长。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在这几年里什么都不做。 譬如说,他必须要让陆程颐心里绝对清楚,陆清牧不是他的父亲,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 纵容小程颐现在不懂,他也会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等到合适的时机,知晓真相。 陆咏说的对,这个在陆家长大的孩子,以后会叫别人爸爸。 甚至有可能和他陆清牧,反目成仇。 毕竟,他只是一个反派。 如果作为父子,要反目成仇,陆程颐需要承受的心理负担太大。 方夜只能用这种手段。 陆程颐看清了他的表情,有些软萌又透着些帅气的小脸慢慢拉下来。 擦干了眼泪,转身跑了。 「……」 ☆、3-3 对于陆程颐的成长,方夜花了很多功夫。 为了将剧情拖到16岁以后再开始,方夜跟小十一软磨硬泡了半天,才申请到权限。 不过这也有相应的代价。 小十一告诉他,剧情开始推动以后,如果方夜人设值掉落到基准线以下,所接受的惩罚,将提高一个等级。 方夜已经被罚了无数次,差不多有了抗「罚」性,对于这个交换价格,他没有太放心里。 陆清牧所创办的公司虽然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但毕竟是新起之秀,根基不稳。旗下社交板块和视频板块都不乏强有力的竞争者,新增加的游戏板块也需要后继有力。 方夜并不想放弃陆清牧所做的努力,他虽没有很强的领导天赋,但在程序技术这块,却仿佛带着本能一般,上手很快。 他一手忙工作,一手照顾陆程颐。 方夜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书房里放了厚厚的一摞育儿经典、儿童教育等往常不会用到的书籍。 第53页 陆程颐是个极其聪慧且应变能力极强的孩子,方夜并不想让他学成一个刻板的书呆子,因此对他成绩方面没有提很高的要求。 一切以兴趣使然,加之潜移默化的价值观的引导。 但陆程颐却确很有出息,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是班里甚至年级的第一,从来没有下滑过。 方夜不得不感慨命运之子的天赋,竟然没有遗传楚卿的蠢笨和甄又川的放荡,真是万幸至极。 而且陆程颐的性格也挺不错,在方夜这受了那次挫折后也不记仇气馁,反而依旧很是粘他。 方夜每次从公司回来,陆程颐就成了他身上的挂件儿。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简直形影不离。 只不过他应当是把他当时那句话记在了心里,没有再叫过他爸爸,偶尔会喊他一声叔叔。 方夜对这个瓷娃娃简直爱不释手,完全抵挡不了。他特别喜欢让陆程颐坐在他腿上,一起在纸上写写画画,教他一些东西。 只不过再听话的娃娃,也会成长,再软糯的少年,也有叛逆期。 陆程颐的叛逆期在初中。 方夜在陆程颐上小学的时候,就养成了送他上下学的习惯。 到了初中之后,陆程颐的学校离家远了。方夜也还会在下班之后,绕路去接他回家。 偶尔公司里的事务太过繁忙,方夜才会吩咐管家,派司机去接他。 不过这次方夜却在公司里忙得忘记了时间,等到反应过来,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6点整。 陆程颐已经放学半个小时,方夜忘了和司机说,也不清楚司机有没有去接他。 本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却发现司机和管家电话都打不通了。 方夜没有过多犹豫,决定开车过去看看。 一出公司大楼,他发现外面正在下磅礴大雨。 方夜忍着担忧驾车开到陆程颐的学校,校门口的马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背书包的学生匆匆忙忙往回走。 模煳的雨雾中,方夜还是一眼认出了陆程颐。 他站在瓢泼的大雨中,明明旁边就是公交车站可以躲雨,却不知为何执拗地站在雨中,浑身已经湿透。 十几岁的少年,个头已经不小,仅仅比他这个成年人低半个头左右,在初中的班级里却已经鹤立鸡群。 有时候方夜坐在车里等他,也能轻易辨别出顺着人潮缓缓走出来的少年。 每当这个时候,方夜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些小小的得意,这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出众的主角。 眼下这种情况却由不得他多想,陆程颐一直低着头,应当是没有看到他过来。 车上没有放伞,方夜只好推开车门用手遮着额头跑了过去。 暴雨倾盆,方夜不过只是在雨中走了几步,身上就接近了全湿。 可想而知陆程颐被淋成了什么鬼样子。 「陆程颐!你傻站在这儿干嘛呢?不知道躲雨吗?淋感冒了,我可没工夫照顾你。」方夜忍不住吼了他一句。 少年听到他的声音,勐得抬起头来,眼中猩红一片,有些兇狠地瞪着他。 方夜被他这个眼神瞪得心中一沉,但雨势太大,他来不及多说,急匆匆地抓着人往车里跑。 两个人狼狈不堪,干燥的车厢被两人的衣服卷得湿漉漉的。 方夜低咒了一声,身上的湿衣服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但两个人在车里也不方便换。 方夜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块新的毛巾,他拆开包装,把毛巾丢到了陆程颐头上。 「先把头髮擦干净吧。回去后再换衣服,洗个热水澡。我再让阿姨熬点姜汤给你。」 「你是不是傻,有地方躲雨你怎么不躲啊?」 「而且我给你的生活费应该不少吧。等不到人,就想不到自己打个车回去?」 方夜第一次为他这个儿子的智商感到担忧。 陆程颐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手里攥着方夜给他的毛巾。 见他沉默,方夜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觉得自己都快成老妈子了。 「刚才是怎么了?在学校受人欺负了?」 陆程颐身子一颤,像是被他说中了心事。 方夜皱起眉,陆程颐在学校中会被欺负,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但若真的被欺负了,他这个监护人怎么说也一定要深究下去,给他讨个公道。 方夜正打算开口,陆程颐却先打破了沉默: 「陆清牧,你为什么不娶我妈妈?」 方夜勐得踩住了剎车,将车停在了路边。他直视前方,缓缓开口:「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我不是你父亲。」 「我知道!」陆程颐突然提高了嗓音。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养我,为什么看到我想外公外婆,还把他们接进陆家,却不娶妻子?」 方夜笑了:「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你在外面包养了情人,是不是?」 「哈?」方夜有点搞不懂陆程颐的脑迴路了,「你在说什么蠢话?」 「不是的话那你说呀,那天坐你车的那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陆清牧!」 方夜也被他吼得直上火:「陆程颐,我教你要尊重长辈你是都忘了吗,谁让你直接叫我名字的!」 陆程颐不搭腔,冷着脸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面,肩膀直抖。 第54页 方夜气了个半死。 反了反了,都反了,养的乖宝宝都学会跟他呛声了。 ☆、3-4 方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气得已经有些头脑发热。 他尽了最大努力,忍住自己的脾气,心里默念不要跟小孩子计较,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开口: 「我没有包养过情人,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的秘书,那天是她身体不舒服,我就顺道接她回家了。」 陆程颐还是偏着脑袋不看他。 「没有娶你母亲的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无论你怎么想,我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但我也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她,能让她偶尔来陆家看望你、接触你,已经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当然,如果你现在想要回到你母亲身边,我也留不住你。」 陆程颐小声开口:「我没想过……」 方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现如今我还没有娶妻的原因还能有什么,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个兔崽子,陆程颐,难不成你想要一个后母吗?」 「这么解释,你满意了吗?」 方夜说完这些时,已经把车开到了陆家的地下车库。 陆程颐看着终于被他哄得态度松动起来。 方夜添柴加油:「今天我没有及时去接你,是因为公司工作太忙了,一时忘了时间。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伸出手来像小时候一样揉乱陆程颐湿润的短髮:「别闹脾气了,嗯?」 陆程颐被他这么一揉一哄,略有些脸红地答应了一声。 方夜心中冷哼,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教训不了一个小孩,看看,这还不是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来谈一谈,你刚刚那些粗鲁的言辞,究竟是跟着哪个个心怀叵测的傢伙学的?」 「果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什么东西都敢学回来往我这里倒。」 陆程颐亦步亦趋地跟在方夜身后,褪去那抹腥红过后,少年脸上流淌着未脱稚嫩的帅气。 他看着方夜的背影,眼里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方夜一偏头就看到陆程颐傻笑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他养出来的主角,不光到了叛逆期,似乎还有了傻白甜的属性。 被人一哄看看高兴成啥样了。 方夜一巴掌唿到陆程颐头顶,手掌落下的时候却化为轻柔的安抚。 他把人勾到自己身边,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嘱咐陆程颐要学会识人。 陆程颐熊抱住方夜:「陆清牧,上次那本书上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讲解。」 「知道了,一会儿洗完澡喝完姜汤去我书房里等着。」 「好。」陆程颐甜甜地答应一声。 「还有,不准叫我陆清牧,要叫我叔叔,记住了没有。」 「陆清牧……叔叔」 「……」 这么一场争吵就此终结,可这之后几年,方夜和陆程颐大大小小各种矛盾就没有断过。 方夜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性子本是稜角分明。 但他是个敬业的演员,原主陆清牧是个比较冷淡的人,他平日的作风也随着原主,对待同事家人都是不冷不热偏疏离的态度。 但陆程颐每每顶撞他,都能把他隐藏得极好的脾气勾起来。 每次吵完,方夜还要耐着性子去哄陆程颐。 他发现陆程颐虽然相当聪颖,但在碰到一些问题时,却总喜欢钻牛角尖,非常别扭。 譬如说碰到方夜情感方面的问题,陆程颐一看到方夜身边有男人和女人接近,身上的刺便倒立起来,宛如一只护食的猫。 方夜只能理解为陆程颐是怕他有了感情生活,就要分出心来在别人身上,少了对他的关心。 可是,怎么会呢。 方夜来到这个世界呆了几年,发现自己不知是受了陆清牧的影响还是其他。 似乎也成了性冷淡。 他的心思全被工作和陆程颐分走了。 陆程颐比曾经的陆清牧还要出色,他在小学初中阶段跳了两级。到了高中时期,明显比同年级的学生平均年龄要低两岁。 不过陆程颐身体发育得很快,骨架板正,肩膀开阔,容貌也吸取了父母的优势,非常夺人眼球。 除了向方夜撒娇的时候,面对其他人已经显得相当成熟,弥补了年龄的差距,完全看不出和班上其他人的区别。 到了高中,方夜让陆程颐住校了,只有隔周的周六周天才回来。 方夜省心了不少,开始专注于公司,付出代价换回来的16岁约定已经近在眼前,他必须加快节奏为陆程颐铺路。 方夜没有想到,两人的矛盾积累至最终爆发,发生在陆程颐高三最紧张的阶段。 那天方夜正熬夜在床上端着电脑修改一款公司新开发的游戏软体,因为技术上遇到了难题,设计部的人束手无策,不得已请他来帮忙。 这款游戏计划是作为公司的主推,方夜十分期待,也多上了不少心。 房门突如其来的响动却吓得他差点把滑鼠飞出去,卧室里的寂静陡然被打破。 方夜叼着草稿纸抬头看去,已经长得比他高大的少年站在门口。髮丝凌乱,气喘吁吁,显然是刚经歷了一番运动。 叼在嘴角的纸飘落下去,方毅偏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 第55页 周三。 这个时间点,陆程颐本该结束了一天的学习,躺在宿舍里休息才对。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方夜勾了拖鞋走到陆程颐身边,少年比他高一点,身材修长,明显比陆清牧这有些清瘦的身躯要健美许多。 「程颐,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先歇歇,喝点水再说。」 方夜看着比眼前的少年还要焦急,他习惯性地想要抬手触摸少年的短髮。 但少年却突然伸手扣住了方夜的胳膊。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少年的声音经歷了变声期,是有些低沉的磁性。 方言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心里有些打鼓,保持镇定地开口:「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都不能打个电话或者等周末回家再问。」 陆程颐往前迈了一步,深深地锁住方夜的双眼:「是很重要的事。」 方夜被他看得心脏骤缩,这个小孩的气势,已经不知不觉能够压过他。 他忍不住怀疑,平时的傻白甜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班里的林妙妙,是你安排进去的吗?」 方夜愣了两秒,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陆程颐发现了自己血缘的事情过来质问自己,却没想到是这样。 方夜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的确是我安排的。」 手腕上的力道一重,方夜忍不住嘶了一声。 「为什么?陆清牧,请你给我个解释。」 方夜蹙起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林妙妙没有跟你说吗?」 「没错,你入学的时候我就安排她和你进了一个班。是我听闻你在学校里鲜少与人交好,平日里独来独往,就想着安排一个女生你身边,也能互相照料。」 陆程颐眉间的摺痕加重,他步步紧逼,方夜被他迫着往后倒退了两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先过问我的想法,就要往我身边塞人。」 方夜被他看的心头一哽,他承认在这事上,他是有些心虚的,这一心虚气势就弱了下来。 「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的话,我就让林妙妙少和你接触。其实,我考察过林妙妙的,她也是大家闺秀,是个不错的女生……」 方夜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快要没了,这般解释,更显得他心虚气弱。 陆程颐眼里透着赤、裸、裸的失望,和埋藏到极深位置没让方夜看到的落寞痛楚。 他松开了手。 方夜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还是低头道歉:「是我错了。」 但陆程颐却似乎并不想原谅他,迳自离开了方夜的卧室,离开了陆宅。 方夜不放心,却最终没有自己追上去,而是让管家在陆程颐身后跟着,看着他进了学校才回来。 方夜听着管家的汇报,扬起头唿出一口气,身体变得疲惫不已。 或许,这就是转折了。 是时候结束,这「父慈子孝」的温馨戏码。 本来再过一年,他就准备推动剧情,现在也不过是,让命运的齿轮,提前一年开始转动而已。 他应该早就做好准备,迎接陆程颐的敌对才是。 怎么如今,却难过起来了呢。 ☆、3-5 陆程颐虽然和陆清牧没有真实的血缘关系,但在个人天赋方面,确有几分随了陆清牧。 他在十六岁就以极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国内最好的工科大学,攻读计算机系。 大学期间,陆程颐和陆家联繫的时间更少了,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住几天。 他和陆清牧更是陷入了僵持之中,几乎没有主动联繫过,仅有的几次电话还是陆清牧主动打过来的。 唯一让方夜欣慰的是,陆程颐对待陆家已经有些上年纪的两个老人倒是一如既往。 两个老人也是心大,只顾着宠孙子,完全没有察觉陆程颐和陆清牧之间的矛盾和微妙的氛围。 时间很快推到陆程颐的18岁生辰。 陆咏早几年就已经把家里的产业转手交给陆清牧经营,专心和自己的老伴一起享受中老年生活。 对于宝贝孙子的18岁生辰,自然相当上心,亲自去操办。 陆程颐正在读大二,正是学业繁忙的时候,生日也不是在假期,但听到两个老人的殷切期盼,还是请了假,从隔壁的城市飞了回来。 陆程颐风尘僕僕下机后直奔陆家住宅,到了别墅门口,听到门后面喧闹的声音,顿下脚步,伸手整理了下着装,才抬起长腿迈了进去。 陆父陆母看到刚刚走进来的陆程颐,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迎了过来。 「程颐终于到了,快过来。」 「先过来坐下歇歇,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开始。」 「小李,你去沏杯热茶给程颐去去风尘。」 「好勒,我这就去办。」 陆程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亲昵笑容,嘴甜地喊了声爷爷奶奶。 他外公外婆也来了,陆家还鲜少这么热闹过。 陆程颐一边耐心地回应着长辈们的嘘寒问暖,一边环视一周。 客厅里坐了这么多人,却独独没有某人的身影。 他果真没有那么在乎他。 陆程颐不自觉露出个自嘲的表情。 陆咏先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在找清牧吗?」 第56页 陆程颐回过神来,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着颇为乖巧。 他点了点头。 陆奶奶在那边接话:「清牧也真是的,程颐过生日还要迟到。说什么公司有事需要晚点回来,什么事能比程颐生日更重要。」 陆咏倒不是很贊同:「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清牧这孩子还是很靠谱的,我看是在准备礼物,给程颐个惊喜。」 陆奶奶用手肘拐了陆咏一下,对他的大嘴巴表示不满。 陆程颐对这个可能性产生了一丝期待,落下的阴霾一扫而空。 陆清牧会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她,陆程颐想像不到。 晚饭和生日蛋糕很快就准备好了,时针已经走向了七点整。 陆清牧打电话过来说来不及和他们一起吃晚饭,让他们先吃着不要等他了。 陆咏气得鬍子直翘:「这小子!看我回来不好好教训他,枉我还替他说好话。程颐,别管他了,今天你才是主角,怎么也不能耽误了。」 陆程颐脸上浅浅笑着,锋利的气势被他收敛得妥妥噹噹,只留下作为一个后辈的乖顺。 他答应了一声,晚宴缓缓开启。 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外公外婆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虽然住在陆宅,却不经常到主宅这边来,和陆咏夫妇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但陆家两位老人却没有半分架子,带着他们两个也放开了胸怀。 生日宴办得很顺利,但几个老人毕竟不像年轻人精力充沛,已经没有欢闹整夜的活力,各自送了礼物祝福后早早去休息了。 陆程颐一路过来,还没怎么休息,他先去洗了个澡,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瞥见微掩起来的门缝里露出一丝淡橘色的光芒。 门后有轻微的响动。 陆程颐停在门口,擦拭头髮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陆清牧的书房里一般不会让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进去,这个时候还在书房的只能是陆清牧本人。 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陆清牧了,明明知道他回来了,更清楚今天就是他的生日,却连个招唿也不想着跟他打。 还有一两个小时就过12点了,如果没有陆清牧的那声生日快乐,那他这次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陆程颐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失望,期待,还是愤怒? 就在心情涌动的同时,房门突然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个人,弯着腰抱着箱子,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好。 那人一转身,便撞上了陆程颐的目光。 陆程颐眯起眼睛,被他收起来的锋芒泄露出来,脸色略显阴沉。 「李姨,你怎么会在书房里?」 李姨吓了一跳,抱着的纸箱差点滑出去,还是陆程颐伸手扶了一下,才堪堪稳住。 李姨感激地一笑:「陆少爷,是陆先生说有些旧物想收拾一下,腾个地方,让我把这些拿出去粉碎一下。」 收拾旧物?陆程颐不明白,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收拾东西。 他略微扫了一眼纸箱,箱子可见的地方都是摞的书籍,难免会沉重。 最上面的用夹子夹住的几张纸却很崭新,陆程颐看了一眼,伸手拿了过来。 他打开第一页。入目可见便是滚烫的几个大字: 亲子鑑定书。 陆程颐身子勐得绷紧,瞳仁骤缩,他竭力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的手指发颤。 「你先拿着那些去粉碎吧,这份儿我看看,再处理。」 李姨并没有感觉到异常,陆清牧平日里就对陆程颐十分放纵,一向惯着。 被他视为禁地的书房,也没有拒绝过陆程颐的进入。 还有这座别墅,唯二的两串可以开所有房门的钥匙,陆清牧就留了一份在陆程颐那里。 陆程颐在别墅主人眼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在李姨眼中,陆程颐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少爷,这座别墅里的人和事没有他不能过问的。 陆程颐看着李姨走远,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中的那份亲子鑑定书打开。 是他和陆清牧的血缘鑑定。 陆程颐一目十行,目光牢牢锁在那串显眼的数字上。 是数值极低的比率,昭示着做鑑定的两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陆程颐将手中的纸捏得有些变形发皱,他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 虽然陆清牧一直强调不是他的父亲,可陆程颐你却从来没有百分百相信过。 毕竟如果不是父子,就实在无法解释,陆清牧为什么要养一个明知是别人儿子的人十几年。 就因为自己这份不确定,陆程颐一直相当煎熬。 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份结果,一定会相当失落。 可陆程颐却不同,反倒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浓浓的兴奋。 仿佛有一头禁忌的凶兽破笼而出,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傻白甜:陆程颐 真正的傻白甜:方夜 ☆、3-6 陆程颐站在书房前,伸出了手放在门把手上。 他和陆清牧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此刻拿着手中这份材料,心中对陆清牧的思念犹如泉涌。 他不想跟他置气了,只想见见他。 可就在此时,放在右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陆程颐抿着唇走远了几步,微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第57页 他犹豫了两秒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的另一端,一道风流懒散的声音传过来: 「陆程颐,对吧。来见一面吗?」 陆程颐已经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他这才注意到材料不止一份,一边翻看一边平静地回应: 「你是谁?」 「我嘛,一个你一定想见的人。」 纸张翻过两页,陆程颐赫然发现,这是另一份亲子鑑定书。 并且还是他和陆清牧的。 但这份鑑定书上的鑑定结果却截然相反。 陆程颐心中一沉,电话那头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过来:「什么嘛,这么冷淡。陆程颐,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吗?」 「……」 * 川禾电子科技公司,公司大厦装修得表里如一的豪华。 顶层的落地窗垂下,从那里俯瞰,能够一览c城最繁华而璀璨的夜景。 陌生而熟悉的男人倚靠在黑色皮制椅上,身材高大挺拔。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那张与陆程颐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孔却并没有与他年龄段相符合的稳重,整个人风流又轻挑。 的确俊朗不同凡响,却藏不住被岁月侵蚀的痕迹,眼底的乌青更透露了纵慾过度的浑浊气质。 陆程颐审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人也已经年过30,虽然清瘦又没有几两肉,却似乎独得上天偏爱。 不仅容貌停留在二十多岁最耀眼的阶段,气质也清冽干净比少年人更甚。 「你就是陆程颐?」声线很性感。 陆程颐不答反问:「你是,甄又川?」 「没错。」甄又川笑起来,「我和养你长大的陆清牧可是老相识呢。」 陆程颐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倒是甄又川自顾自地回忆起来:「啧啧,上次见他还是什么时候呢,年底的企业峰会?」 「虽然还是和刚进学校那会儿一样讨厌,但不得不说长得真是不错,若不是有些恩怨在,我还真想试试他的味道呢。」 陆程颐陷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不明。 他突然打断甄又川的回忆:「我劝你不要碰他。」 甄又川回过神来,不羁的笑了一声:「哈哈,怎么,还护起食来了?我差点忘了,他可是养了你十几年。」 甄又川走到陆程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了,是帮我养的。」 陆程颐没有答话,听到这含义颇深的话也似乎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连甄又川这个人际交往的老手都要揣摩几分。 不过他打从心底还是不把陆程颐放在眼里,毕竟只是个小辈。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陆程颐一会儿,点了点头:「长得确实跟我有几分相似,本来还想做个鑑定的,现在看来倒是八九不离十。」 他又啧了一声,围着陆程颐转了一圈:「不过这性格怎么随了陆清牧,真是冷淡。」 甄又川坐回皮椅,抬着下巴笑着开口:「来叫声爸爸,我就去带你见见世面。」 「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开过荤吧,身为我的儿子,怎么能学陆清牧那种性冷淡。」 甄又川见他沉默无语,继续说:「要不要去?男女都行哦,我请客。」 陆程颐站了一会儿,转身往门口走去。 甄又川眯起眼睛,扬声道:「站住!」 见陆程颐脚步有些微的停顿,甄又川才收敛了些,正经起来沉着声音说:「我说哪里有点奇怪。陆程颐,听到自己应该姓甄的消息,你似乎并没有很诧异。」 「是早就知道了吗?」 陆程颐直视着前方的一角,侧脸的线条清晰而硬朗,宛若雕工卓越的工艺品。 他的声线与甄又川有些微的相似,却比浸淫在风月场中的男人更有魅力: 「不过也是今天才知道。」 「哦?那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对我,或者陆清牧?」 「没有。」 「呵呵,你还真是淡定。就连我在知道你的存在时,也缓了好一阵儿呢。」 甄又川又恢復了轻佻,他话很多,有人接话更是滔滔不绝。 「说来也是感慨,没想到,当初和楚卿的那次疯狂,竟然留下了种。」 「陆程颐,你猜你一定不知道,他也不敢告诉你。当初我和楚卿上床,可是就在陆家,就在陆清牧的眼前。」 「你说是不是很搞笑,一个堂堂大男人,用了助兴的药还是对着女人硬不起来,这种人,是不是天生是给男人来艹的。」 「不过那之后,我好像对他没有那么敌视了,一个连男人本能都没有的人……」 陆程颐终于有了反应,他勐地握起拳头,转身大跨步走到甄又川面前,抓住甄又川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仿佛一头被引怒的狮子,压抑着怒气怒视着侵犯领地的敌人。 陆程颐的力气逆天,明明身穿一身修身的衬衣和长裤,看着并不是肌肉磅礴的样子,动作却透着惊人的气势。 甄又川有一瞬真得被他骇到了,片刻的失语后,他缓缓恢復了淡定:「怎么,要打自己的父亲吗?」 「如果你再敢辱他一句,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亲儿子的拳头。」 「哈哈哈哈……」甄又川狂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有点飙出来。 第58页 「你倒是比他有出息多了。」 「放手吧,我们好好聊聊。」 陆程颐尽了最大努力抑制住脾气,一把把甄又川甩回了椅子上。 有了这么一出,甄又川倒真的想认下这个儿子了。 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却一直没有收下心来,到现在没有动过娶妻生子的念头。 但甄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父母为了传宗接代的事,费了不少心思,每天在他耳边念叨着很烦。 如今有个现成的、长大成人的、看着前途无量的亲儿子可以领,甄又川倒觉得省事许多。 不过,唯一值得再考量的就是,这儿子似乎被陆清牧那个性无能给养熟了。 胳膊肘到底能不能拐向真正的血缘,还不好说。 甄又川打了个响指:「我说,如果我和陆清牧有利益冲突,你是站哪一边?」 陆程颐站在落地窗前:「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哈哈,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倒是是滴水不漏,也不愧是遗传了我优秀的基因。」 甄又川笑意盈盈:「你说陆清牧一直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却不让你清楚,你就不怨他吗?」 陆程颐明显不想多聊:「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喂,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还要往陆家跑吗?」 陆程颐挤出一抹笑:「以你的性格,如果当初我母亲带着我去找你,你怕是不会认下这对母子吧。」 甄又川挑眉到:「怎么?你这是在诘问我?」 「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陆程颐饶有兴趣的点头:「确实,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想认下你。怎么说,你也流着我一半的血。」 陆程颐眼中透出一丝厌恶。 「听说你在计算机方面有很强的天赋,那家新兴的势头很勐的科技公司是你在幕后控制吧?」 陆程颐没有意外他会知道,毕竟甄又川看着再不着调,能捏着川禾这样的大企业,不可能在打算跟他见面前没有任何调查。 因此,陆程颐默认了下来。 「不错,能力很强。你的公司产品虽然是川禾的竞品,我也不准备打压。」 「并且,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资源,除此之外,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儿子,如果你回甄家,这些都算是补偿,怎样?甄家的势力和资产可不比陆家差哦。」 陆程颐俯视着波光粼粼的长河,第一次主动和甄又川挑起了话题。 「你说几天前才知道你我的血缘关系,那究竟是什么契机?」 「你说这个呀。前几天有个匿名邮件邮到我这里,还以为是哪个情人的惊喜呢,没想到……里面是什么,我想你也能猜的差不多吧。」 「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查出邮件的来源是哪里。技术水平竟然在我之上,倒是让我有点好奇。」 「是吗?」 陆程颐眼底露出一抹沉思。 时间走向12点,城市的深夜依旧喧嚣。 陆程颐坐上回陆家的车,侧脸看着急驶过的一辆辆汽车,漆黑的眸子反射出街边夜景的光芒。 陆清牧,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那还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3-7 此时的方夜,洗了澡披着浴衣回到卧室。 他刻意错开了时间,避免与陆程颐碰上。 没有参加陆程颐的生日,没有送祝福、送礼物,也是方夜刻意为之。 这个世界的任务线从陆程颐16岁那年就开始启动,却生生被他拖了两年,已经不能再逃避。 而一旦进入剧情后,方夜任何博陆程颐好感的行为,都会被视为人设的崩塌。 他虽然已经对惩罚习以为常,却总归要竭力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 据他推断,系统的惩罚可以通过与命运之子的肢体接触及更亲密的举动来抵消或减轻。 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陆程颐,方夜想想还是算了。 虽然两个人没有实质上禁断的阻隔,但就算他能够接受,陆程颐怕也不能忍受。 或许还会把他一脚踹开,骂他禽兽不如,不配做长辈。 即使两个人的关系变差了,今后也只会越来越差,但方夜还是想留着一丝体面。 毕竟在自己养出来的孩子面前出丑,他还是很不希望看到的。 躺在床上想这想那,方夜渐渐陷入了浅眠,门口有规律的敲门声却强迫他回到现实。 方夜困得睁不开眼,上下眼皮情同手足地拥抱着,费尽力气才扯开了一条细缝。 方夜靠着这点视野拖着身子,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大半夜什么事儿啊?不知道别人要睡觉吗?」 他困得神志不清,大脑趋于短路的状态。人都没看清就脱口而出,然后甩着胳膊转头走了两步,卸下全身的力气,扑倒在了床上。 嘴里还嘟囔着:「谁?什么事儿?说吧。」 语气相当不耐烦。 陆程颐跟在他身后,就这样看着方夜没有防备、没有意识的举动。 本是锋利的气场渐渐有些软化,他眉眼松动,见方夜又要陷入睡梦中才缓缓开口: 「是我,陆程颐。」 方夜话接的很快,「陆程颐?哦,那个傻白甜的小兔崽子。」 第59页 「天天跟我吵架,吵完就赌气不说话,每次都要我去哄。仗着比我小耍萌卖乖,老子忍你很久了。」 陆程颐没想到他在陆清牧眼中是这个形象,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方夜侧过头,眼皮抖了两下,似乎张开眼这个动作对他来说相当困难。 过了十几秒,就在陆程颐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床上的人却勐得睁开眼睛。 失焦的瞳仁一瞬间回归,方夜整个人紧绷起来。 他用两秒钟回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想打自己一个巴掌。 余光中,陆程颐的目光正好扫过来,应当是发现他已经醒了。 方夜此刻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僵硬维持了十几秒,他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然形象可能已经早就不存在了,但还是要演下去。 方夜尬笑一声,找回了状态。 「是程颐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陆程颐见他没一会儿就从炸毛颓废的状态恢復成冷淡疏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波动,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也当没看见,平静地开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专业上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要是困的话也可以明天再说。」 方夜已经被他吓得完全没有睡意,只不过身体着了床之后,特别显疲惫。 他为了躲陆程颐,在公司真真实实加了一晚上班,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要见一面。 方夜默默瞟了他一眼,见他神采奕奕,精神斐然。 都已经12点将近1点了,还这么有精力,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好啊。 心里这么想着方夜还是答应了下来,早晚要上处刑台的话,那就不如早死早超生。 方夜从床上下来,「走吧,有什么问题,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陆程颐问的问题微妙,意有所指指向了方夜公司现在最头痛的问题。 十几年过去,当初新兴的企业大浪淘沙,已经根基深厚,但弊端也渐渐暴露出来。 青木本来有三个子板块,社交、视频和游戏,但在公司发展过程中,社交和视频板块渐渐透出乏力。 唯有游戏这块儿,后兴却异军突起,现如今已成了青木的支柱业务。 而游戏业务发展也受到一定的制约,就是缺少一定的流量入口。 在社交方面,做的最好的是川禾,流量极大。 但弊端也同样明显,就是付费产品吸引力不足。 青木缺流量,川禾缺产品,如果两者能够融合,想必能比现在两家企业的规模壮大不止一倍。 但是,以甄又川和陆清牧的关系,想想都没有合作的可能。 因为两个人虽然性格相反,但性情相似,都相当意气用事。虽然各有各的打算,但巧合的是,做事不会以公司利益为优先。 因此,直到现在,两家公司谁都没有洽谈合作的倾向。 方夜一直都清楚破局的关键,那就是: 陆程颐。 陆程颐现在的公司已经崭露头角,本人在他的推动下和甄又川有了联繫。 以他的才干,再加上方夜暗中推波助澜,川禾早晚是囊中之物。 届时对于青木,陆程颐想收购还是合併,对方夜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方夜虽是这样想,但在和陆程颐的探讨中,却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陆程颐没有直接问他怎么处理流量的问题,但其问题假设却有所暗示。 方夜不得不感慨这个小子成长之飞速,在他面前的表现稳重而缜密。 想必对这个问题实则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拿来试探他,也不知道是揣的什么心思。 所以方夜也只是囫囵吞枣地说了两句敷衍过去。 他见陆程颐在旁边翻看工具书,便自顾自地和小十一搭起话来,「现在人设值怎么样?」 【宿主人设值为73,暂时无风险。】 方夜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刚刚的行为果然让人设值掉了几个点,但掉得着实不多。 人设值只是从系统第三方视角来考察,也就是说无论他和那命运之子内心怎么想,只要他做出来的行为在第三方看来对命运之子是增好感便是降,降好感便是升。 这么看来还是比较客观的,却也极其死板。 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可真是太多了。 方夜想着,不知不觉又眯上了眼睛。 陆程颐侧头时,便看到他靠在座椅上睡着的模样。 深蓝色的丝质睡衣穿得不是很齐整,隐隐若现的锁骨和肚脐都被衬得非常白皙。 脸上线条柔和,透着些温柔。 沉静的睡颜恬淡而乖顺,与平日的性格出入很大。 可正是这样的差别,更显迷人之处。 明明对周围存着淡漠的态度,却不经意间将温柔和美好留下。 陆程颐突然理解了,甄又川为何说出那些话。 可不巧的是, 他无法忍受任何人对面前这人生出觊觎的心思来, 除他以外。 ☆、3-8 方夜醒来时,身上披着一层薄被,空调温度开得偏低,整个环境非常适宜睡觉。 他皱着脸摸过床头柜上的一瓶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 喝到一半,方夜停住了动作,双眼蓦然睁开。 澄净的眼眸清明如水,残留的睡意一扫而空。 第60页 目光落在虚空中,方夜拿着水瓶的手一紧,声音略带颤抖地开口: 「小十一,我昨天是怎么回卧室的?」 作为一个机器,小十一似乎也需要休眠,此刻的状态恰如同没睡醒的方夜: 【啊,当然是陆程颐抱你回来的啊。】 方夜喉结滚动,似乎很是难以相信:「你说什么……陆程颐?」 【对呀。】 方夜深吸了口,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说陆程颐『抱』我回来的?」 【是……宿主没有喝酒吧,难道这也能断片儿?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方夜双手掩面,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窜红了起来。 昨晚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合起来。 年轻性感的男生,毫不费力地托着他的腿腕和肩膀,一路把他从书房抱到了卧室。 最后还顶着他的额头道了一声轻柔的晚安。 而这时候的自己,正闭着眼砸吧砸吧嘴,无声地呢喃着,俨然一副睡死了浑然不觉的状态。 方言真想爆捶当时的自己一顿。 这怎么说、也太羞耻了点吧! 方夜无不沉痛的总结:「看来,不光喝酒会误事,睡觉也会误事。小十一,你那里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拥有不睡觉也不会疲倦乏力的体质。」 小十一无语地否认: 【宿主想多了,并没有。】 方夜嘆了口气:「你这系统也太简陋了吧,玩家完全没有游戏体验啊,差评。」 【……】 敲门声响了两下,李姨的声音在外面起伏:「先生,午饭已经做好了,您随时可以下来吃。」 方夜一脸震惊:「什么情况?刚起床就吃午饭了?」 【宿主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卧槽!」 【谁让你昨天嚷嚷着让陆程颐帮你把温度调低,自食恶果了吧。】 方夜很无辜:「这怎么能怪空调呢?明明是陆程颐的原因。」 「明明知道我都已经年迈体衰,还让我熬夜。昨天到几点来着,都三点多了吧?」 【宿主这副身体似乎才只有三十几岁,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宿主连花骨朵还不是呢,怎么好意思说年老体衰。】 【再说了,我可还记得,宿主前几年因为坐办公室腰疼这样的理由,硬是跟我软磨硬泡了一个月,最后把你的身体素质往前调了几年。】 【宿主现在怎么好意思把睡过头的原因归到陆程颐让你熬夜身上,不觉得羞耻吗?】 方夜那是完全没有羞耻之意,反而做作地做出个十分羞涩的表情:「小十一,你就不要拐弯抹角夸我年轻俊美了。」 小十一见他又飘起来,十分想翻白眼,毫不留情地补刀: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的人设值又下降了两个百分点。】 「纳尼?昨天那之后我什么也没做啊?」 【经系统判定,宿主在命运之子面前露出无防备的模样,容易提升命运之子好感度。】 「……真是睡觉也能躺枪。」 都这个点了,方夜本以为就留他一个人吃午饭了,可没想到下楼时便看到了陆程颐坐在餐桌旁,一丝不苟地优雅进餐。 方夜的腿差点迈不出去,思考了两秒,还是坐到了陆程颐对面。 傻白甜主角对着他露出一个傻笑。 方夜不是很明白,昨天才刚刚得知了自己父亲另有其人的陆程颐,怎么还有心情对着他笑。 这么一想,似乎昨天就是这样,那件事就像喝了一口白开水一样,完全无事发生。 「陆清牧。」 「啊?」 「嘴角上粘到面包屑了。」 方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拉回现实,无意识地往嘴上去摸。 陆程颐挂着浅笑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虽然是询问的话,可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往前倾身过来。 方夜顿时伸手隔在两个人中间,死死抵住陆程颐的下巴。 他咬着牙根挤出笑来:「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陆程颐的目光下滑,落在方夜的掌心,长长的睫毛洒下些许阴影,漆黑的眼珠微动。 他没有坚持,坐回了原位置。 方夜擦了半天也没擦到什么,并严重怀疑这就是陆程颐戏弄他的把戏。 他暗恨自己怎么总是把面前这人当成没有任何心机的纯情大男孩。 实在是这人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从小到大看得太多,总是不自觉地带入到陆程颐依旧年少不知事的情境中。 可惜,不能够再更亲近了。 方夜放下汤匙,视线错过陆程颐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知名的某处。 「你学业繁重,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尽快回学校吧。」 陆程颐指尖一颤,眼中露出了波动。 他已经学得足够稳重,即使在陆清牧的面前他也能做到对自己有所掩饰。 但陆清牧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是能轻易勾起他的情绪,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陆程颐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男人清隽的脸庞上,带着些许迟疑开口: 「你,不希望我留下?」 方夜睨了他一眼,眼中神色清晰可辨。 陆程颐的心顿时陷入谷底。 第61页 他不明白,明明当初两人关系急转直下,是以陆清牧的错误为起始。 而现在,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他想要靠近,陆清牧却想要远离。 陆程颐想到昨天的那两份亲子鑑定书,甄又川的突然约见,不明来路的邮件…… 种种疑点连在一起,他再傻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而且,心里面也大致已经有了答案。 引导他去发掘身世真相的人,就是陆清牧。 虽然早已有了这个推断,可他并未仔细想过,陆清牧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心中有结,想要还他一个真相; 还是厌倦了和他这么一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上演亲情的戏码,以这种方式来把他推远吗? 可他又怎么能接受这种结果。 他不仅不想要远离,还想要更进一步。 但是, 陆程颐看着陆清牧眼中清冷而坚定的神色,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两人的每次争吵几乎都是以陆清牧的妥协为终结,但那大多不过是,对少年无知的纵容而已。 陆清牧实则是个非常有自我坚持的人。 或者说,他是一个非常犟脾气的人。 他有一套业已成型的是非观,认定的对和错,都不易改变。 若想让他的认知为你所左右,只有从身到心地征服他。 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只有强硬地打破他坚固的外壳,才能露出里面鲜嫩的、醴红的果肉。 那份诱惑,陆程颐曾有一日幸得窥见。 从此以后, 那就成为,他最渴望的东西。 为此,时间和距离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陆程颐稳定了心神,磁性而优雅地声音缓缓流淌:「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 他站起身,弯腰凑到陆清牧面前,放大的五官没有一丝缺憾,立体而完美。 「下次见面,陆清牧,你猜,会是什么时候。」 方夜往后轻仰,后背抵到椅背上,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陆程颐似乎也并不想要一个回答。片刻的注视过后,他便拉开身后的座椅从容离去。 方夜身子有些瘫软,他维持着镇静拿起筷子,可手中轻微的颤抖,在此刻更加清晰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淡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屈从于陆程颐的气势。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已经许久没有的由内而外的震颤。 熟悉到,让他心慌。 ☆、3-9 陆程颐的公司开始在业界崭露头角。 一家新兴的企业要来分一块蛋糕,自然少不了虎视眈眈的竞争者进行打压。 但陆程颐另闢蹊径,踏入了一个业内没有其他企业开垦过的领地,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得不说陆程颐的商业嗅觉极为敏感,他察觉出社交以及游戏等板块产品已经趋于饱和,且龙头基本已经确定,地位很难撼动。 因此,他没有硬着头皮去分羹,选择的是做短视频。 现在已有的产品中社交软体局限于社交,视频app也仅限于个人性质的看剧追综艺功能。 而短视频以用户为导向,用户为创作者,以视频和动态的方式分享生活。 是具有社交属性的视频app。 app一经上线,就以不可思议的涨势风靡全国。 一年时间过后,在app用户使用时间排行中,陆程颐公司的这款app已经仅次于甄又川川禾公司所推出的社交软体。 虽然由于视频创作者为普通大众,视频质量无可避免的存在参差不齐的现象,成为该app被诟病的一点。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其成功。 方夜不得不感慨陆程颐的天赋和才能,短短两年时间就做到了别人可能花费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 从上次陆程颐18岁生日离开陆家后,将近两年时间中,方夜作为旁观者,在暗中帮助陆程颐剷除了一些心怀叵测、心术不正的对手。 并且以自己好友的名义给陆程颐进行了天使轮和a、b轮投资。 而陆程颐能发展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还有甄又川的从旁辅助。 他在自己公司的社交软体中给陆程颐的短视频项目开放了渠道,成功解决了一般app初期和中期发展中流量难以导入的难题。 这一举动从表面上看一度威胁到了川禾自己的产品,这是大众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但是如果知道这两家背后控制人之间的关系,大概就不会有此疑问了。 陆程颐近日还推出了一款资讯app,体验也不错,发展势头一惯地勐烈。 此时,方夜正一边喝粥,一遍拿着手机用着陆程颐公司新出的这款app刷资讯。 陆咏刚和陆母一起晨跑回来,就看到方夜相当悠闲地吃着早餐玩手机。 陆母拽了下陆咏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神。 陆咏唿出一口气,用手抵住嘴唇,刻意地咳了一下。 方夜抬起头看见两位老人,自然而然地问候:「回来了,吃过了没?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 陆咏走过来,怡然的老年生活将他的性格打磨光滑,已不像刚退休哪会儿时时刻刻摆着架子严肃克己,反而透着些和蔼。 「清牧,程颐最近怎么都不回家了?」 「不是都已经毕业了,我和你妈打电话让他回家住两天,也总是找藉口搪塞过去。」 第62页 方夜微怔,垂下眼眸,嘴角不自觉地绷紧。 「可能是公司事务太忙了吧,毕竟是新公司,很多事都要他亲自过问。」 陆咏觉得有理:「确实……你当初自己出去开公司也挺忙的,那你可要多帮扶着程颐些。」 「胡说!」陆母忍不住打断他俩,「程颐哪里是忙得回不来,就是上次程颐过生日你什么都没准备,程颐现在才不愿意回来,免得又伤心。」 方夜脸皮发烫。虽然陆程颐并不是因为陆母说的这个原因离开,而是被他赶走的。 但以时间线来说,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小声反驳:「他哪里有这么幼稚,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置气啊。」 见陆母情绪波动太厉害,方夜忍不住撒谎宽慰:「妈,你就放心吧,程颐这么孝顺,闲下来肯定会看你们的。」 陆母不是特别高兴:「清牧,程颐以前多粘着你,你不是不清楚。你那次加班睡在办公室没回来,程颐躲在你房间哭了半天不出来,非要等到你回来才把他哄好。」 「我可还记得你那时候就答应程颐会时常陪他,不会离开他。」 「之前你不也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吗?现在是怎么了?他不回来,你也不问两句。你跟妈说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方夜用小勺拌着粥,气弱地回答:「哪有什么事啊。你说的那些都是程颐小时候的事了,程颐现在都长大了,可能又有别的想法了呢。」 陆母显然已经过不去这个坎了,陆咏在一旁给她顺着气,横了方夜一眼。 方夜看在眼里,心中感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个老人的位置也颠倒了过来,以前都是陆咏管事,现在倒是陆母更上心一些。 「既然你说和程颐没有矛盾,那好,你去跟程颐说,让他有时间回陆家一趟,来看看我们。」 「这……」方夜一脸为难,看陆母大有一副他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表情,才壮士断腕般壮烈地应了下来。 反正说的是有时间才回来,这个有时间,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陆母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小算盘:「最多一星期!你要是带不回来程颐,自己也卷着铺盖,去住办公室吧。」 「……」 方夜对答应陆母这件事十分头疼,直到坐在企业高峰论坛的嘉宾席里,他还在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让陆程颐回来一趟。 「陆清牧?」 极度讨人厌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方夜皱着眉侧脸看过去,正是那张与陆程颐有几分相似的脸。 方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透着些冷淡:「原来是甄总。」 男人自然是甄又川。 甄又川呵呵笑了两声,兴致盎然地搭话: 「倒是很久没看见你了,还有点想念。不如我们过会儿一起去喝个下午茶,叙叙旧?」 方夜挑起眉,直视前方。 这次高峰论坛的规模很大,不少企业都都派了代表人来,地址选了c城一处比较知名的礼堂。 这会儿主持人已经致了开幕词,轮到各个发言人依次演讲。 「甄总真是说笑了,我们之间哪里有旧可以叙。」 若不是这次论坛的嘉宾席都是固定座,方夜真想赶紧换个位置,远离甄又川。 「那就是清牧你健忘了,我们不是有个共同的儿子吗?可以聊聊他。」 方夜笑不出来,神色中透出一股冷意:「请叫我陆总,或者陆清牧。还有,你说的那个人与我没有关系,有也已经是过去,甄总大可不必再提。」 「是吗?」甄又川笑意深重,「那真是可惜了,我那儿子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 甄又川在他面前一向胡言乱语,方夜几乎从不相信,但还是对这句话莫名地上了心。 不过他并不想暴露自己任何心思,凉凉地开口:「甄总可以闭嘴了。」 「真是冷淡,我可是还有个惊喜想要给你呢。」 「哈哈,那不就出来了。」 方夜顺着顺着甄又川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男人从台侧走到了中央。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得体又笔挺,衬着身材挺拔如松,并非粗壮又非清瘦,而是完美的黄金比例。 脸庞在岁月的雕琢下愈发精湛如泼墨画,稜角弧度都恰到好处。 五官又生得极佳,漆黑的眼眸深邃而迷人,声音宛如佳酿般令人沉醉。 那是……陆程颐。 ☆、3-10 方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看到陆程颐,一时间竟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他生怕陆程颐会发现他也在嘉宾席之中,到时候是上去搭句话还是装作陌生人,方夜没想好。 甄又川在一旁看好戏不闲事大:「惊喜吧?你们应该好久没见了吧,真的不要一会儿一起聚一下?」 方夜怕自己盯得太久被陆程颐发现了,只能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 他突然想到陆母的嘱咐。 本以为陆程颐不在c城,打算想个藉口再打个电话过去叫他回来。没想到,陆程颐却在这种时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应当是作为新生企业的优秀代表进行发言,声音非常磁性有诱惑力,站在台上风度而生动,无形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 但是讲的内容方夜却没有听进去几句。 第63页 他现在很纠结,如果让陆程颐回陆家看一次,这的确是个好时机。 但是他还没有想好理由面对这尴尬的场景。 而且,当初是他让陆程颐离开,现在又巴巴地让人家回陆家,这实在有些打脸。 再其次,如果接近陆程颐就意味着他又要时刻想着怎么维持反派人设,那一直不是个轻松的任务。 「喂,怎么不说话?你这性格怎么万年不变,真是无趣。」 方夜终于开了口,微笑地询问:「甄总,不知道你儿子现在住不住在甄家呢?」 「不住,但偶尔去会回去看看。」 甄又川飞快地回答,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说到这我就很纠结,虽然你给我养儿子让我轻松了十几年,但这小子却染了你的恶习,虽然在公司里侃侃而谈、风生水起,到家里却话少得跟个瘟猪似的。」 「我爸妈还宠得跟自己亲孙子似的,实在是不知道可爱在哪里。」 「他本来就是你父母的亲孙子。」 方夜不自觉地弯起眼,陆程颐的确是有这种能够吸引身边所有人的魅力,无论男女老少。 看来在甄家并没有受到苛待,这让方夜放心不少。 甄又川看到他眉眼间染上笑意,不由得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陆清牧平日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800万的表情,笑的时候也是皮笑肉不笑,没有丝毫情趣可言。 现在这样,清冷的眉目,突然因为那点点笑意染上生动,甚至是艷色。 真的是勾人。 他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开口:「我说你要是不结婚,要不真的跟我试试?」 方夜眯起眼睛,春色退化为冰渣:「甄总,请你圆润地滚开。」 * 方夜早早离了席等在出口处,他最终还是决定和陆程颐见个面。 陆续离场的人要不向他投来一个奇怪的眼光,要不就是有点相熟,找他打个招唿再离开。 方夜不厌其烦地应付了一大半人,才把陆程颐等到。 陆程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容优雅地走出来,举止都不復少年人的鲁莽,而是透着成年男性的魅力和稳重。 加上皮囊上乘,相当夺人眼球。 礼貌又绅士,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礼仪小姐的指引下朝着方夜所在的出口走来。 方夜的心跳有一瞬的加快,他突然犹豫起来,现在和陆程颐搭话是不是合适。 心里还在犹豫,脚下想要逃跑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逃避。 可是陆程颐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过来: 「这不是,陆、总吗?」 男人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过来,方夜嵴背绷直,身体的动作骤然停住。 陆程颐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眼眸神色不明,情绪莫辨,声音倒是一贯的沉稳: 「陆总,这是在等谁吗?」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落下一片阴影。 方夜逆着光微扬起头看向陆程颐,似乎已没了刚刚的慌张: 「我在等你。」 午后的阳光有些炙热,方夜偏过头去继续说:「有时间吗?请你喝杯下午茶。」 周围还是喧嚣一片,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平静了下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你说陆爷爷生病了,还想我想得茶饭不思,病情恶化,十分强烈地希望我回陆家看病?」 「是的。」 方夜表情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心里的小人已经没出息地跪在陆咏面前,疯狂地乞求原谅。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陆程颐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方夜很不喜欢苦味,点了一杯红茶拿铁。 陆程颐眉间勾着一抹笑,神色让人猜不透,他看着对面的男人,状若疑惑地开口: 「可是爷爷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应该是他身体比较弱,拿不动电话吧。」 陆程颐听着这个蹩脚的理由,做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之前你让我离开陆家,现在……我也不方便回去吧。」 方夜夜脸上挂不住,并隐隐有炸毛的趋势,他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来:「偶尔回去看看你爷爷奶奶,还是可以的。」 陆程颐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男人的眉目,「所以,想让我回去,仅仅是爷爷奶奶的意愿,对吧?」 方夜沉默了半晌,有些冷硬的回道:「是。」 陆程颐笑意加深,「好。明天下午,我就回陆家看望爷爷奶奶。」 * 方夜第二天早早从公司回了陆家,一进门就看见陆父陆母两个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家里有专门的厨师,但每次陆程颐一回来,两人绝对会亲自动手做一次大餐。 客厅里已经有些飘香,方夜闻着味道走到了厨房门口。 陆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清牧那小子竟然敢咒我,看我不等程颐走了之后打断他的腿!」 这……方夜停下了脚步。 陆奶奶听声音却相当高兴:「哎,要不这么说,程颐可能还不回来呢。你就看开点,这么看来程颐还是没忘了咱俩。」 方夜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他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两个老人为妙。 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发现本来紧闭的房门却虚掩着。 方夜神情一紧,这个房门的钥匙只有他和陆程颐有,额外只有李姨那里有一套备用的。 第64页 但是陆程颐还没来,李姨也不会不经他的允许擅自进他的房间。 所以现在房间里是谁?还是他早上出门忘记把门关上了。 方夜屏住唿吸,绷紧精神缓慢地推开了房门。 一股属于女人的香味立刻传过来,方夜猝不及防地被藏在卧室里的人扯了进去。 卧室的床离门口不远,方夜踉跄了两步,被贴上来的温软身躯压到床上。 女人动作有些急躁地拉扯他的衣服。 方夜方才反应过来,一把捏住女人的胳膊,把她放倒在床上,自己站了起来。 他眯起双眼,有些危险地看向女人。 棕色的波浪捲髮,姣好的容颜,一身贴身的黑色包臀裙更衬着身材火辣。 方夜心中已是暴怒,却怕惊扰了楼下的长辈,只能抑着声音厉色道:「楚卿,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美人正是楚卿,她被方夜扯开后躺在床上,拨了拨长发,露出红润的脸庞,神情妩媚勾人。 楚卿娇声说:「清牧,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就不想和我亲热亲热吗?」 方夜将被女人扯皱的衣服抚平,毫不掩饰对楚卿的厌恶,不客气地开口:「你吃错药了吗?」 若不是楚卿是陆程颐的亲生母亲,若不是是个柔弱不可欺的女人,方夜真的忍不住想要一脚把她踹出去。 「清牧,我没吃错药,但我觉得那次给你吃的药过量了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不如我们再试试,一定可以的。」 「楚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今天程颐要过来,你这样衣衫不整待在男人的房间里,你让程颐怎么看?」 「你到底有没有作为母亲的一份自觉?」 方夜感到不可思议,他其实很久没有见过楚卿了,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美艷,性格远比往日疯狂,不知是遭遇了什么。 楚卿轻轻笑起来,眼中皆是无所谓。 若是陆清牧知道,她在和别的男人做的时候,陆程颐就经过她的房间,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悠闲地离开…… 陆清牧就该清楚,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半分情感可言。 「在程颐回来之前,给我穿好衣服滚出去!」 楚卿笑得累了:「清牧,程颐他,已经回来了呢。」 方夜先是皱眉不解,而后浑身僵硬地转头。 陆程颐就靠在门上,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与此同时,小十一的警告声如期而至: 【宿主当面维护命运之子,反派人设值降低20,低于基准线,低于基准线,即将接受*&%*%#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前方就是地狱吗,怕了怕了 陆程颐:前方就是天堂吗,爱了爱了 甄又川(弱小无助):就没人注意我的套路被某人盗用了吗 ☆、3-11 方夜听到了自己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跳动如此急速,似乎要冲破胸腔。 房间里却静得诡异,三个人都没有动作。 方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在陆程颐有如实质的注视下转过身对着楚卿开口: 「现在就我离开这个房间。不然以后,陆家的家门,你也别想踏进哪怕一次了。」 楚卿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提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像游蛇般走了出去。 方夜解决了一个,转过身来看向陆程颐。 陆程颐直起身子,往卧室里走了一步,开口说:「陆清牧……」 方夜脸色苍白,又隐隐透出一股红润来,看着状态有些不对。 他伸出手横在两人中间,不容置喙地开口:「你也给我出去。」 「……」陆程颐眉心聚拢,沉默半晌,「好。」 方夜忍着身体极度的不适看着陆程颐离开房间,下楼去了,才放下心来略手脚慌乱地反锁上房门。 还未走两步,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身体的异样来势汹汹,从小十一发出警告那一刻,方夜就敏感地察觉到身体渐渐发生的变化。 而后以惊涛骇浪之势席捲全身。 有限的时间内,他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先把那两人赶走。 方夜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已经支起了一顶小帐篷,四肢也像中了化骨绵掌一样瘫软无力。 他不是没想过升级的惩罚会是什么样子,却远不能料及系统的变态。 和这次相比,以前那些只能算小打小闹。 倚靠在床边,床上还有女人的香味儿,方夜咬着唇伸手把楚卿躺过的床单撕下来,往远处一抛。 他一边低喘着,一边伸手扣在衣领上,把领结扯了下来。 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只能狼狈地靠在床角。 整张脸皮已经熟透,脖颈和锁骨蜿蜒而下的地方也染上艷色。 而这并不是最难受的地方…… 他手紧紧扣在上衣处,防止自己忍不住动作向下。 「小十一,我能问问,这个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小十一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声音在虚空中发出: 【就现在来看,宿主只能自我安慰了。】 方夜嘴角扯出一抹笑,「如果不弄,会死吗?」 【这个……应当不会。不过宿主如果生生捱过去,可能这副身体,那方面的功能以后就废掉了。」 第65页 「……」 方夜垂着头喘息着,露出的皮肤像是发着高烧一样又红又烫。不知何时,浅棕色的瞳仁已经湿润,失神地盯着地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宿主还是赶快解决吧,我先撤了。】 「等等!」方夜叫住它,「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 【宿主有任何问题可以等惩罚结束后再问。】 「我就要现在知道答案。小十一,请你告诉我,不同世界的命运之子,有可能是同一个灵魂吗?」 【……这是系统创立之初设下的限制之一,我也无权告知宿主,否则就会受到系统的惩戒。】 「……好。」 小十一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中,应当是跑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去了。 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方夜躬着腰,整个人宛若一条被煮熟的虾。 低低的喘息声中,渐渐夹杂了一丝哽咽,仿佛是在低泣。 方夜的手渐渐下滑,落到支起的帐篷上,还是忍不住亲手去缓解那难受的感觉。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做过,动作生疏又青涩,一点效果都没有。 方夜扬起头,清俊的脸艷若桃李,失神的瞳孔蒙着层清晰可见的泪雾,宛若一只折翼的蝴蝶,漂亮、骄傲、又脆弱。 大概有多久呢,似乎自从灵魂被扯进这个光怪陆离的系统中,就没有过自己这样做过了。 不是完全不需要,而是那时候,总会有人把他收入怀中,帮他解决。 他已经习惯了两人的共鸣,习惯了温暖的怀抱、炙热的身躯。 来到这个世界,他没有再遇见那个人,身体仿佛也真的像原主陆清牧那样,没有了丝毫冲动。 可只有自己清楚,这不是他的无能,而是因为、没有那个人。 他只会对那个人起反应。 这十几年里,方夜都没有等到类似那个人的存在,是他心里的偏执,让他执拗地克制自己身体的悸动。 脑海中小心掩埋的记忆碎片一片片重现,杜凌,林庐……方夜这才发现,即使时光流逝,人面桃花,那些记忆却仿佛从来没有凋零模煳过。 点点滴滴都清晰可见。 他曾在深夜里一遍遍将这些点滴拿出来品读,终于隐隐察觉其中的异常。 杜凌和林庐虽然相貌没有丝毫相似,但是喜好和习惯的小动作却高度重合。 而且,小十一虽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但那种说法却隐隐坐实了他的这种猜测。 或许他们真的是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里,他又在哪里? 方夜曾怀疑过陆程颐,毕竟他们都是命运之子,可陆程颐出现在他面前也只是个小孩子,比他差了那么多岁。 这几年的相处,也似乎没有透露出类似的感觉来。 思绪凌乱不堪,方夜自我放弃似的拿开了手,即使没有人可以窥见,他也不想让自己露出丑态。 泪眼朦胧,视界模煳,耳朵里也似乎有吵闹的声音在不断迴响。 方夜完全忘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别人有钥匙,也没有听到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动,以及那阵熟悉的脚步声。 等到男人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方夜才蓦然惊醒,抬起头来。 「陆清牧」 方夜脑海炸开一片烟花,忘了动作,呆滞地看着来人。 陆程颐俯视着他,黑沉沉的眼珠凝聚在他身上,暗芒掠过,一股野兽的气息从中展开。 方夜想要退,却无路可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陆程颐眼中是什么状态,但一定是狼狈到了极致。 方夜忍着内心的羞耻,挤出一点力气,咬着牙根开口:「出去。」 陆程颐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斟酌着怎样好好品尝。 他蹲下身来,落到与方夜平齐的位置,从背后把他圈入自己怀中。 咬着他的耳根,轻轻唿出一口热气,「可是,你看起来,应该非常需要我的帮助才是。」 ☆、3-12 方夜的状况怎么经得起这种撩、拨,本就瘫、软的身体此刻更像是化成一滩水般,凭他自己的力气完全离不开陆程颐的怀抱。 紧紧贴着的胸膛,宽阔又坚硬,透着些温凉,恰好能解方夜的炙热。 陆程颐的手掌慢慢动起来,方夜只是瞥一眼便羞耻地扭过头去。 他的唿吸紊乱不堪,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将手放在陆程颐的胳膊上推拒。 但双手无力,做出来的动作却像是在迎合。 「够、够了……」 陆程颐贴着他的脸,动作不停。 他哪里会停下,此刻的方夜宛如一颗成熟的蜜桃,诱人禁不住扑上去咬一口。 身体早在看到方夜自我安慰的一刻就起了反应,自己的唿吸也渐渐沉重起来,落到方夜脖颈间的温热气息惹得对方微微侧脸。 此刻终于化身为最兇勐的野兽,将方夜也一点点吞噬殆尽。 「陆程颐!你是不是、疯了?快、快放开!」 方夜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驳斥。 尽管眉眼间尽是春、情,清润的瞳仁里也溢满沉醉,可嘴上还在无意识的反抗。 陆程颐嗅着男人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气,唇齿贴在方夜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肌肤上,轻轻扫过。 第66页 「平时无论说什么,都一副伶牙俐齿、头头是道的模样。怎么今天,就只有这一句话了呢?」 方夜唇齿微张,半阖的双眼有些迷茫的看向陆程颐,似乎并没有发觉,陆程颐话语间对他轻微的调侃。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被催眠的狐狸,无意识露出了潜藏的蛊惑人心的本能。 陆程颐就是那个被蛊惑的人。 他看着男人润泽饱满的双唇,下意识地用指尖按上去轻轻摩挲,触电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看上去就非常美味,如果亲自品尝,不知是何种销、魂滋味。 他这样想着,薄唇已经先一步凑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陡然对上,陆程颐后知后觉地发现,怀中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眸恢復了清明。 心中略一迟疑,动作便停了下来,薄唇落在离方夜一尺之隔的地方。 方夜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吐出几个含义不明的字眼, 「果然是你。」 陆程颐瞳孔放大,眼中闪过诧异。 刚刚还躲闪不及的男人,此刻却主动吻了上来。 是和想像中一样的味道。 陆程颐唿吸加速,俊美的脸庞上淡定的表情一寸寸龟裂,他收紧怀抱,将心心念念、心之所向、可望不可及的男人放倒在了地毯上。 「陆清牧,这可是你主动的。」 「事后可不要后悔啊。」 方夜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暴躁地催促:「别废话,再慢点,我就要废了。」 陆程颐低笑起来,他痴迷于这个只在他面前生动的男人。 身上的野性瞬间爆发,宽敞的房间渐渐被暧昧和情、欲的气息笼罩起来。 * 方夜不知道这场征伐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他反应过来,陆程颐已经下楼去应付陆父陆母。 还相当贴心的替他锁了房门,开了灯和空调。 方夜成大字型仰躺在床上,泄、火之后相当疲惫,双腿到现在还有些打颤。 小十一悠悠地转回来,惊异地发现一向欲求不满臭着脸的方夜正弯着双眼,表情相当愉悦。 小十一压抑住了心中的好奇,用机械的声音传递信息: 【对宿主的惩戒已解除,请宿主尽快提高反派人设值。】 方夜瞟了它一眼,下巴微微扬起,仿佛一只得意扬扬炫耀猎物的猫儿。 小十一这才注意到他衣衫不整,脖颈、腰腹甚至腿腕露出的肌肤上都有淡淡的红痕,显然不可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但是,能碰方夜的,也只能是那个人而已。 小十一顿时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感嘆: 这就是孽缘啊。 虽然已经察觉了一切,但它却不得不对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噤声。 犹疑中,一个熟悉的气息渐渐接近,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陆清牧,爷爷奶奶唤你下去一起吃饭。」 小十一立即感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压迫感,无机质的声音不自觉从体内传出: 【宿主请注意,宿主人设值仍处于临界值边缘,随时都有惩戒可能。】 【命运之子接近,请在维持人设的基础上,尽快把人设值提高到基准值以上。】 说完这段话,小十一就敏锐地发现,方夜完全不像以往那样被系统的警告威慑到,露出有些慌乱和惊惧的表情。 反而相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气焰嚣张又狂妄,一副下一秒就能拿起傢伙跟人干架并放弃治疗的表情。 小十一嘴一抽,开口问: 【你这是……】 果不其然,方夜底气十足地回答:「想罚就罚吧!小十一,我告诉你,不,我通知你,从今天起,这个反派,本大爷不当了!」 【……】 方夜的话听起来虽然无厘头,可毕竟在他身边待了太久太久,小十一第一时间理解了他为什么这样做。 以方夜的聪明程度,虽然灵魂还处于沉睡状态,但想理清关于命运之子的弯弯绕绕,对他来说也绝非难事。 可惜自己虽然有意推动两人的关系,可毕竟受制于方夜创造的这个系统世界,无法进行暗示或提醒, 甚至还要制造些麻烦。 【宿主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方夜晃了晃腿,「因为我有让惩罚不再是惩罚的方法啊。」 「谁让你们系统那个bug从来不修,既然不修,那我总可以利用一下。」 【上次已经对系统进行过检测,仅有的那个bug已经修復,宿主说的那个,只不过是自己以为的bug而已。】 方夜漫不经心地笑着,「没关系呀,能为我所用就行。」 小十一犹豫片刻,接上他的话: 【当初给你的行为守则宿主没有看过吧。宿主应该也不记得,如果惩戒次数过于频繁,宿主人设长期处于基准值以下,人设值将被直接清零。】 【这也意味着该世界任务失败,任务失败的结果,宿主总该清楚吧。】 方夜沉默起来,他已经确定了陆程颐和杜凌、林庐有着有着同样的灵魂,也的确是想利用bug通过与命运之子的亲密接触来减轻甚至抵消惩戒的可能。 可如果真如小十一所说,他这样所做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接下来的世界任务相继失败,好不容易积累的几个总世界进度值,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第67页 他并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只能存在于这个系统世界中,更无法承担任务失败带来的任何可能的后果。 为此,只能做一些妥协和牺牲。 也就是说,尽管他已经知道了,陆程颐就是他的爱人,也依旧只能在任务完成前,精神分裂似的,一边对立、偶尔亲近。 方夜揉乱头髮,本来愉悦的心情顿时又糟糕起来。 虽然很自信对方一定会爱上他,任务完成后也有福利等着领,但这之前要做的事还是一样头疼。 敲门声持续了两下,然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方夜从床上爬了下来,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腿脚虚软颤抖不止。 无论在哪个世界,那个人总是精力好到让他敬畏。 陆程颐靠在门上眼含笑意地看过来,声音带了欲、望的喑哑: 「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开始,方夜就要秀操作了嘿哈 小十一:先让方夜飞一会儿 感谢在2020-08-17 07:47:24~2020-08-20 08: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愁入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愁入晓 10瓶;引路人、尤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3 方夜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十分有骨气的扶着楼梯慢腾腾地挪了下去。 在陆父陆母奇怪的视线下,方夜忍不住解释道: 「刚才腿磕了一下。」 陆程颐从他身后绕过去,落座到右侧的位置。 他笑得温润可亲,附和着方夜的谎言:「我刚刚看过了,问题不大,已经上过药,晚点再上一次就没大碍了,爷爷奶奶不用太担心。」 本来还有些忧虑的老人听了陆程颐的话瞬间安下心来,他们对陆程颐是十二个的放心和相信。 一边给陆程颐夹菜,一边感慨『孙子』的孝顺。 期间陆咏还横了方夜一眼,陆奶奶接上话:「清牧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人家程颐稳重。」 方夜听得嘴角抽搐,一阵无语。有一瞬间,他真想揭穿陆程颐的假面,大吼一声: 别被这小子温柔可亲的样子给哄骗了,这可是只披着狼皮的狼,已经把你们的亲儿子、吃!抹!干!净了! 不过方夜还是忍住了,若是让两位老人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关系,不得气得血压飙升。 坐在方夜侧边上的楚卿眨了眨眼,微微前倾,柔弱无骨的身子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红唇嘟起:「清牧……」 方夜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靠,身子向陆程颐的方向歪了过去。 额头青筋鼓起,他耐着性子没有在饭桌上发作。 陆父陆母一直认为楚卿是路程颐的母亲,本有意亲近,但在方夜长期无形的暗示和有意阻隔下,没有太过亲近,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 方夜作为「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支柱,不想毁了这场难得的团圆宴。 倒是陆程颐在看到楚卿的动作后,神色微冷,他将夹起来的糖醋鱼,放到了方夜面前的碗里。 靠近的一瞬间,陆程颐用手指在桌子以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抚摸过方夜的腰窝。 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其次就是耳垂。陆程颐仅用一次,就完全熟悉了这副身体。 果不其然,方夜浑身一僵,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他一眼。 陆程颐回他以温柔似水的一笑。 神经大条的两位老人完全没有察觉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母把一直记挂的问题放到了明面:「程颐啊,最近忙到都不回家,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 方夜和陆程颐皆是一愣,对视了一眼。 「你放心,只要是好女孩,家里人都不会妨碍你,不如什么时候带来陆家,让爷爷奶奶瞧上一瞧?」 还是陆程颐先反应过来,温和地说:「确实是有喜欢的人,爷爷奶奶对他应该也相当熟悉,嘶……」 陆程颐中断了话,小腿上传来的轻微痛觉,是旁边这人的警告。 方夜收回了脚,脸上挂着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陆程颐的饭碗里,「程颐多吃点,别饿着了。」 陆程颐听出了其中的咬牙切齿,心中好笑。 「是哪家姑娘,我们也认识?那还不赶紧带回来见见。」 「奶奶不要着急。他比较害羞,还是要等关系稳定些,时机合适时,再和二老相见比较好。」 方夜:害你丫的羞! 两人对陆程颐的提议一向言听计从,顿时觉得十分有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放过了这个话题。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最后陆程颐还在二老的盛邀下住了下来。 洗澡后,方夜一回到卧室就看到陆程颐相当自然地躺在他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前几年两人经常一起钻研的程序书慢慢翻看。 锋利卓越的面庞在橘色的灯光显出柔和,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惜是一个鸠占鹊巢、实实在在的恶徒。 方夜扣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慵懒的嗓音中隐约透着不满,「我记得我应该教过你,不要随随便便进旁人的房间,更何况是在没被允许的情况下。」 第68页 陆程颐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眼看向方夜。 「道理是没错,可却不适用于你我之间。毕竟你不是旁人,开门的钥匙也是你亲自给我的。」 方夜带着些冷漠和生硬回覆:「我可以随时收回。」 陆程颐心思敏锐,轻易便察觉了方夜语气的古怪。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忐忑纠结。可现在,他已经知道该如何让方夜作出最真实的反应。 陆程颐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方夜面前。晕黄的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姿阻隔,落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方夜身上。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荷尔蒙。丝质的睡衣没有扣紧,露出健康麦色的肌肤,腰腹的肌肉若隐若现,蛰伏的凶兽似要喷薄而出。 方夜偏了偏头,维持着淡定和冷静,试图不被他吸引。 「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去吧。」 陆程颐若有所思,「是啊,很晚了,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 方夜还没来得及表达什么,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自己就被陆程颐扛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放倒在了床上。 一沾到床,方夜撑着胳膊想要弹起来,可惜动作不及陆程颐快速,立刻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今天帮你的,我还没有收利息。」 「放屁!」方夜顿时暴躁地反驳,看上去积怨已久,「我半个小时就好了,就是因为你,硬生生拖到傍晚。给我滚下去,你个不肖子孙。」 陆程颐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我是不肖子孙,但当初是哪个长辈教导我要言辞文明?既然不能以身作则,又怎么能要求不肖子孙讲信用呢?」 方夜脸皮转红,不知是被他这段话羞辱的,还是因为两人的距离。 他扯住陆程颐的衣领,眯着眼睛挑衅地开口:「一个毛头小子,还敢教育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陆程颐见方夜如同一只飢饿的小野猫一样扑上来,轻笑着按住他十分柔韧的腰, 「还请多多指教。」 虚空中,方夜向小十一比了个剪刀手,意味十足地暗示它赶紧离开。 小十一无语凝噎,灰熘熘地转身。 系统竟然没有让它发出警告,不会是真的出问题了吧? 但如果警告惩戒,方夜这孙子不得更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就把羞耻日常写多了 最近的更新放在21点 感谢在2020-08-20 08:59:05~2020-08-21 08: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艾伦·耶格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4 方夜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生活,换来了小十一的当场警告: 【如果宿主人设值在一周以内还是在60以下的话,系统将判定宿主本世界任务失败。】 方夜坐在办公室里,摇了摇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小十一,你说你承不承认自己这是单身狗的控诉,看不得别人秀恩爱?」 「我告诉你,你这叫以权谋私。」 小十一:【我这是秉公执法。】 方夜一边跟小十一斗嘴,一边在电脑上筛选让专业人士拍的几张照片,挑选了一张角度正好的,发布在了社交媒体上。 照片上是两个身形颇为相似的男人,温软的阳光从侧面打过去,连脸庞的线条,以及眉眼落下的阴影都透着神似。 气质截然不同,年龄差距明显。 但并肩而行的两人,定会让人禁不住产生对二人关系的好奇。 这条仅有一张配图,没有文字的博文发出去后,很快就引来了关注。 评论区已蠢蠢欲动。 @吃瓜群众01号:这两人是父子?还是叔侄之类的…… @黑夜黎明:这不是川禾的甄又川和的幕轶的陆程颐嘛,姓都不一样,应该不可能是父子吧? @鱼水同欢:陆清牧、陆程颐……幕轶刚起来的时候,我就猜陆程颐和陆清牧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陆程颐就是陆清牧之前传的私生子呢 @今井:这么一看甄又川跟陆程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说父子,那也应该有血缘之类的关系 @路人走过云下:哇,一齣好戏呀 @废喵:问题来了,陆总为什么会发这样一张照片呢? @mook:坐等甄又川和陆程颐回復 方夜等了几分钟,评论已经从几百彪到了上万,他和甄又川背后都是做得相当大的企业,两人虽然不是娱乐圈的明星艺人,但社交媒体依旧有可以与之媲美的关注量。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震,方夜瞥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本来轻松的神色顿时有些紧绷。 他犹豫了几秒,选择了无视这个电话。 而计划中的事也在如期发生。 甄又川转发了他的微博图片: @甄又川:嗯,这是我儿子,感谢陆总拍照了。 毫无疑问,他的转发文字肯定又会引发一波更激烈的讨论。 两家大公司的控制人一直都没有继承人,这一直是为业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曾经有传闻陆清牧有私生子,还拍到了他和陆程颐的照片,但这些风声全都被方夜一己之力压了下来。 他为的就是这一天。 方夜不知道陆程颐是倾向还是故意,一直没有涉足游戏产业。 第69页 虽然他相信,无论陆程颐做什么,一定都可以做到极致,但任何天才,再全面都也会有一定的偏向。 平心而论,陆程颐现在所做的短视频更适合与甄家的社交产品相辅相成。 虽然甄又川私底下已经认了陆程颐,但却一直没有公布他和陆程颐的关系,或许是对陆程颐的能力,或者是对他能否选择甄家还存有疑虑。 但方夜等不及了,他需要加一把火。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方夜看到来电姓名,按下了接听键。 「甄总。」 那边的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别这么客气嘛,叫我又川就好了。」 「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总是那么冷淡,很让人伤心啊。我可是按你说的做了,怎么,你不满意吗?」 方夜对外人一向冷淡,闻言只是语气稍稍淡化:「很满意,感谢甄总。不过,这也是在帮你,不是吗?」 「哈哈哈,」甄又川笑起来,「清牧,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懂你,我以为你白白养陆程颐十几年,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復于我,但是现在又这么着急把他推回甄家。」 「怎么?他做了什么欺辱你的事了吗?还是你和他有什么阴谋,想把他放回甄家做卧底,有朝一日夺回甄家的产业?你到底图什么呢。」 「……」 「……不是吧。」甄又川的声音拉长,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 「甄总不要多想,我和你,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怨。」 「怎么没有,当初我在你面前上了楚卿,我还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呢。」 「甄总不提,我早已经忘了。我对楚卿并没有男女之情,你们两个你情我愿,除了污了我的眼睛,没有其他作用。」 「你我之间,只有公司利益冲突而已,但是我怎么也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和你做斗争。」 甄又川笑得愉快:「陆清牧,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看来你我都是真性情的人啊……」 「……我们并非同类,甄总没事,我就挂了。」 方夜仰躺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樑,仅隔了3、4秒又一通电话急促地响起。 方夜看了下来电提醒,长吸了一口气,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暴躁严厉的声音炸出来,是陆清牧的父亲陆咏。 「陆清牧!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 对他来说,这场战役最艰难的部分才刚刚打起。 方夜刚迈进玄关,就察觉到怪异又沉重的气氛。 陆父陆母坐在沙发上,老人苍老的面孔透出些悲愤。 而沙发的对面,陆程颐也在,他低着头,双手抵在额心,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抬头看过来。 方夜不知道他是什么眼神,更不敢直视他,只是故作沉稳地走到两位老人旁边。 二老显然非常气愤,又不好当着一直宠爱的孙子发作,看到陆清牧,脾气才终于上来。 「程颐,你先上楼,我们和清牧说些话。」 「好。」 陆程颐没有反驳,他起身抬腿,经过方夜身边的时候有一瞬的停顿。 在那一瞬间,方夜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笑声,又不敢确认,只觉得心跳很异常。 陆咏见陆程颐上去,消失在走廊拐弯,才疾言厉色地对着方夜怒吼: 「陆清牧,我看你是想造反是不是?」 陆咏大概好几年没这么发脾气,方夜怕惹得人更不高兴,一开始就认了怂: 「那倒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程颐真的是甄又川的孩子?」 「是。」 陆咏气得唿吸急促,倒是陆母只是双手交叠着低着头,看不出上火。 方夜倒了杯水,推到陆咏面前,「您先喝点水,气大伤身。」 「你还知道!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到了这种地步,方夜也没打算隐瞒了,「程颐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就知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不让程颐叫你爸,那份亲子鑑定书呢,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是我帮忙伪造的。」 「陆清牧!你一开始就知道程颐不是你的孩子,那为什么、为什么……」 「我这不是看程颐父母都不是能把孩子养大成人的料,那小孩又这么可爱……」 「所以你就让我们帮忙给别人养孙子?」 「不养程颐,总也要领养一个,我又不会生……」 陆咏被他这句一时堵得无话可说,用手肘戳了下陆母,小声开口:「你怎么也不说两句?」 陆母抓着衣服,「其实我之前就差不多看出来,程颐应该不是清牧的儿子,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是甄家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咏震惊了。 「很容易好吗,程颐跟楚卿长得是有点像,但跟清牧却一点都不像。虽然一直养在我们家,性格却跟清牧天差地别。」 「你和清牧都神经大条,程颐心思细腻许多。」 「……」 「……」 「而且,一般儿子都是亲母亲远父亲,程颐却正好相反,看不见跟楚卿多亲近,反而恨不得天天黏在清牧身上。」 陆咏失声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都是什么封建迷信的说法。」 陆母瞪他一眼,「那也比你好,我怎么说也是看出来了。」 第70页 「我……」陆咏自觉对上陆母这种理论自己是打不赢了,只好把战火再转移到方夜身上,「既然程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算陆家的人,那就让他搬出陆家吧。」 方夜没有犹豫,答应了下来。 有人却不答应,陆母提高了嗓音:「我不同意!程颐就算不是清牧的孩子,但还是我孙子。」 「这怎么行,程颐有亲生父母,对方还不是小门小户,你想要孙子,人家甄家还想要呢,你问问人家同不同意。」陆咏立即开口反驳。 「我不管,反正程颐不能离开陆家,陆清牧,这是你惹的事,就要你处理。」 「我处理什么?」方夜茫然了。 陆母强势起来:「你现在就两个选择,一是再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二是想办法让程颐认我们当干爷爷干奶奶。」 「总之,我不能就这么没了孙子。」 方夜安静如鸡,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年龄的老人对孙子就这么执念吗。 陆咏竟然认真思索了下,「这个提议倒也不错。虽然甄家和我们家之前有过矛盾,但那也是企业之间正常的利益冲突,我们也不是不可以效仿那种家族联姻之类的,和甄家讲个和。」 他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陆清牧,这事你必须给我办成了!不然就真的按你妈说的,再生个孙子出来。」 方夜彻底迷幻了。 什么联姻,什么干爷爷干奶奶。 为了个孙子,至于吗…… 事情的发展,怎么跟他想像中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篇必开的耽美,也是快穿题材《净化反派后我掉马了》 有兴趣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文案: 每一个世界都会有这样一个反派,他们敌视主角、妨碍主角,他们积聚的怨气值是对主角的反向助攻,是推动剧情的必需品 但怨气值过高,反派会威胁主角气运,甚至导致世界被摧毁 谢沉是维持世界秩序与平衡的十位神明之一——掌管净化的神明 他会来到怨气值异常的反派身边,以救赎者的形象净化反派,吸收其怨气值,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行 谢沉辛苦耕耘,拯救了一个个反派,将黑化反派养成了纯洁无害的小白花,心满意足地回家养老 回头才发现,自己维护的世界还是崩溃了 谢沉被不知如何突破世界禁锢的反派按在床上,双眼猩红地威胁: 让神明留在身边的方法,我找到了 谢沉:qaq 黑化不可怕,可怕的是白切黑 暂定世界: 1.救赎被蓄意拐卖的家族次子 2.救赎被校园欺凌的天才少年 3.救赎中慢/性/毒/药的残暴皇帝 4.救赎被赶出师门的黑化魔君 …… 高岭之花受vs属性未知精分切片攻 立意:渎神日的诞生 ☆、3-15 方夜好不容易囫囵吞枣矇混过关,刚回到房间,一股逼人的气势汹涌而至,高大的男人将他扣在漆质木门上,动作敏捷地伸手反锁上房门。 宽阔温热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方夜。 他们曾用这样的姿势交叠在一起无数次,火热的身体嵌进来时,方夜总是忍不住全身战慄颤动。 方夜用手臂横撑在门上,他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力道相比于陆程颐只是螳臂当车。 无法摆脱陆程颐的掣肘,方夜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偏过头去,斜睨着陆程颐,沉声喝止: 「放开。」 语气冷漠又疏离,似乎又恢復了一贯的作风。 可陆程颐似乎并不为这样的冷漠所影响,手掌按在他的腰窝轻轻摩挲,「这次,你又想做什么呢?」 方夜被这么一碰,浑身发软,白皙的脸颊被陆程颐撩、拨得潮红不已,可他自己似乎尚未察觉。 「你说呢?」 陆程颐处处点火,表情淡然,唇角微微弯起,「想让我离开陆家,还是、离开你。」 方夜轻喘着,「你可以不离开陆家。但是,你我之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唯一的关系就是商业竞争对手。」 陆程颐手指微动,方夜霎时扬起脖颈,差一点叫出声来。 耳边迎来一阵热风,低哑的嗓音撩动着空气。 「可是你的身体,却不是这么说的。」 「把我吃抹干净了,就不想负责?陆清牧,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没办法。」方夜断断续续地回復,将唇角咬出了一抹血色。 陆程颐将他抱起来,低声轻嘆着开口:「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呢。」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无可奈何。但是现在,陆清牧,让你说出真话,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 方夜一落到床上,立刻弹起来往前逃跑,可脚腕却被身后的人扯住,一把拽了过去。 怒骂淹没在狂风骤雨之中。 云雨浇下, 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 但幸运的是,在陆程颐的事业方面,方夜玩转的那把推动力却没有因此废掉。 两人的关系像场拉锯战,方夜总要适时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和立场,陆程颐却总能一下找到他的命门。 乐此不疲的结果,就是每每以方夜的腰被做到快要断掉为终止。 第71页 等到进度值拉满,方夜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矫情做作又爱闹比扭的小媳妇。 屈辱!无能! 方夜严肃地进行了自我批评。 【我看宿主是乐在其中吧。】 小十一被虐狗虐到遍体鳞伤,自行习得了『毒舌』的能力。 方夜今天回来的早,正悠闲地翻看最近新出的《年度商业人物》。 封面毫无意外,正是陆程颐。 他早已可以独当一面,此刻正是更是风头正盛,旗下推出的几款应用接连火爆,地位和身价水涨船高。 方夜眼尾上扬,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悠哉悠哉翻开商业人物记者对陆程颐的採访内容。 「你这话说的,确实没问题。」 「可是没办法呀,这可是你们系统逼出来的。」 「进度条满了,本大爷要开始享受真正的性、福生活了。」 陆程颐推开门,就见那人沐浴在灿黄沉静的阳光下,微眯起的双眼斜看过来,眼尾扬起小小的弧度,一向冷淡的眉眼染上生动和诱惑。 顾盼生姿,星河摇曳。 含笑的眼眸扫过来时,宛如一只高贵的猫在无形诱惑它的主人。 明明渴望被抚摸,却做不到摇尾乞怜,只是用那样的神情望着你,看你究竟能不能忍住内心的躁动,率先屈服于这分诱惑。 陆程颐曾见过这幅画面,那是他第一次心动的时候。 那一日得以窥见这冷漠外表下醴红诱人的果肉,就再难以忘怀。 是那一份来自灵魂的悸动,驱使他沾染更多这人的味道。 * 再一次从小世界中脱离,方夜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褪去沉重,只留下对下一次见面的骐骥。 方夜扬起头,星空五光十色,绚丽又璀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可他却像第一次注意到这浓郁的色彩,露出了惊嘆的表情。 无尽的长河中,有一块不易被察觉的角落落进方夜的视线中。 那一片区域很奇怪,它像一块破碎的星空,裂痕之外是更深的黑暗,而裂痕的边缘却泛着金色的光芒。 似乎有什么能量在涌入,甚至让他单薄的灵魂产生了动盪。 方夜目光停驻,片刻失神后,他选择了沉默,未向身边的小十一做任何询问。 他的周围,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个系统世界泛着古怪, 不同世界的命运之子却拥有着同一个灵魂…… 小十一却对此缄口不言,仿佛有所忌惮。 这些古怪,又似乎和他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方夜现在并不能看透真相,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在隐隐约约指引着他。 前方就是真相,前方也有他说渴望、期待再一次见到的人。 那么,就不得不前进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希望事实真相,不要让他太失望才好。 小十一目送方夜离开进入下一个世界,自己却停驻在原地,它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空中金色的光芒掠过,却又飞快的消逝,趋向方夜离开的方向。 【……】 小十一有些惊异,傅白这次竟然没有在这个空间内停留,而是直接跟着方夜去了下一个世界。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异常来自哪里,却无形窥探。 这两人的行为,小十一一向猜不透,它也不做过多思考,乳白的身影幻化为无形,留下一片静寂在这浩浩长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是过渡,比较短小 下一章尽量粗长一点 ☆、4-1 小十一跟在方夜后面进入小世界中,看到眼前的场面,差点一把撕掉作为系统的伪装。 方夜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位昏庸的君王,施洵,政治上庸庸碌碌过比功多,还喜欢花天酒地。 还是在朝臣的拼死进谏下才没有放弃朝政。 私底下总是不时扮做各种身份去各地游玩。 这次他假扮成一位富商乘船到南方纸醉金迷了半月有余,回来时走了陆路,现下正在官道上,已经离京城没多远的距离。 却在官道穿过山间的部分遭遇了劫匪,施洵本来就是微服出游,来回都没带几个侍卫,自然抵不上山匪的兇狠野蛮。 此刻仅有的几个侍卫已经倒在血泊中,施洵站在马车旁,劫匪的长刀浸着鲜血,反射出明晃晃的刀芒来,朝着他砍过来。 施洵却毫无反应,一双精緻的眼眸中倒映着地上的血迹,目光呆滞。 小十一确定方夜已经在施洵的体内,顿时在他脑中大喊: 【方夜,你是不是吓傻了?快躲开啊!难道想刚来到就被砍头再灰熘熘地回去吗!】 此时的方夜的的确确已经占据了施洵的身体,并且可以完全支配这副身体。 他只是感觉体内有一股微妙的感觉,让他遍体生寒,又从最深处涌起一股沸腾的火热,是震惊,又是几近扭曲的兴奋。 他不明白,虽然他经歷过数次死亡,但这样血腥的场面,十几个人血迹斑斑倒在地上,身上是狰狞的伤口,挣扎着没了唿吸,血液还没有完全冷却,温热粘稠的血在地上缓慢流淌,混了黄土的污浊。 真是噁心到让人反胃。 他应该腿软,跪倒在地,然后脸色发白地吐出来,可那只是他幻想的自己看到杀人时的场景。 第72页 此刻,他并没有那样的自觉,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感到一股来自灵魂的熟悉,熟悉到可以对眼前的血腥视若无睹。 即使毫无印象,却可以做出本能的反应。 他或许应该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场景,才拥有了这样不依靠肉\体记忆的本能。 小十一的嘶吼近在耳边,方夜被吼得有些发懵,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山匪首领的长刀已经举到半空中,对准了他纤细的脖颈。 方夜瞳孔一缩,刚刚的木讷冷漠化为无形,唯留下只经歷过现代社会的自己。 他已经躲避不及,浑身僵硬的看着那把刀落下。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发生,因为先倒下的,是眼前的劫匪。 他的身后,一位身披银色铠甲,高大俊朗如阿波罗神的青年将领坐在马背上,手中长\枪无情地穿透了贼匪胸膛。 鲜红滚热又泛着铁腥味的血液喷了方夜满身。 方夜睁着双眼看着马背上的男人,然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吐了。 那青年瞥见这一幕,眼中先是闪过一瞬的惊异,而后化过浓浓的厌恶和嫌弃,最后才披上尊敬的假面,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方夜面前。 「裴熙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方夜咳得难受,擦净脸上的污痕,才抬起泛红的双眼对上青年的视线。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也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刚刚救他一命,现在也是尊敬姿态,可能从内心透出的厌恶几乎有如实质,怎么可能逃过方夜的视线。 看来他应当是没有在其他世界时的记忆,不然怎么会对他露出那种目光。 「平身吧,裴世子对朕有救命之恩,朕又不是昏君,怎么会罚你?」 「……多谢陛下。」裴熙看上去有些无语。 方夜慢吞吞地用手指抚上额角,衣袖掩面,遮住自己的尴尬。 他只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个皇帝,却差点忘了,自己就是个昏君。 真是一点自觉真没有呢。 说出这句话,以裴熙现在对他的态度,怕是心里止不住把他鄙视多少回了。 虽说是应该,可是真让人不爽呢。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一切…… 方夜敛眉,伸出染着血迹的手,淡笑着开口:「裴世子一个人来的?朕走不动了,还请裴世子扶朕上马。」 年轻的帝王拥有着一双祸乱人心的狐狸眼,容貌醴丽,只是眼神轻佻,似是戏弄。 伸出的手指看得出来白净又漂亮,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操劳过的模样。 果真是昏君一个。 手上血迹凝固,看着有些脏。不知是刚才哪里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帝王,才落得他这样为难。 裴熙心绪翻滚,却在帝王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臂,扶住他一把带上马匹。 身上虽脏,味道却意外得好闻呢。 马匹跑得飞快,颠簸得方夜胃中翻腾,脸色惨白。 他无不恶意的揣测,是不是裴熙这人在报復于他。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帝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 他可以任性地要求任何事,其他人也只能服从。 方夜覆上裴熙握着缰绳的手,直接道: 「没看到朕都要颠出去了吗,把马放慢速度,熘着回去就行了。」 裴熙听到这话,在他身后无声嗤笑,这么才跑出去没有一里地,就嚷嚷着不行了。 本事没有几斤几两,身子倒是矜娇的不行,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是哪里来的力气。 身下这匹马还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无论崎岖山路还是林间密道,都能如履平地,更何况是在这一马平川的官道上。 他也从未允许别人坐过他的坐骑,让这么一个浑身血污的人碰他的马,在这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人竟然敢嫌弃。 就是个彻头彻尾养尊处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窝囊废。 自己竟然要给这样的君主做臣子,真是屈辱至极。 裴熙只觉得对此人的厌恶又上了一层,但帝王露出的侧脸浮白几近透明,眉头紧紧皱着,的确一副的确被颠得狠了的模样。 裴熙喉结一滚,明明不想如他所愿,可手中动作鬼使神差地听任此人的差遣,轻轻一拉缰绳,便放慢了速度。 方夜这才好受一点,坐直了身子,嵴背若有若无贴着裴熙的胸膛。 身后男人唿吸有一瞬的凌乱,方夜微弯唇角,心中冷哼。 不管他有没有记忆,无论他此时此刻是何种心境,他都有办法让此人因他而动。 不是厌恶他吗,那就让他看看,这种厌恶,他能维持多久。 到时候,可不要怪他有心报復才好。 马匹慢下来,方夜终于有心情开始浏览来到这个世界还没仔细看过的剧本。 这是典型的封建王朝,天子手握皇权,百官来朝,普通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布衣生活。 这个朝代是施氏的江山,几朝皇帝下来已经有些式微,到了施洵这里,皇帝沉迷声色犬马,荒废政务,碌碌无为,边疆动盪不安,时有蛮夷骚扰。 而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裴国公府的世子,按常理来说到一定的年龄后就可以继承其父亲裴升的侯位,尽享荣华富贵。 第73页 但裴熙的志向却似乎并不在此,他并非安图享乐之人,此生的理想,便是能够安定四方、驱逐蛮夷,成为镇守国土威震四海的护国将领。 但是因为这个朝代的君王,施洵过于昏庸,对来犯的蛮夷始终保持着求和退让的态度,直接造成了裴熙处于郁郁不得志,纵使文韬武略天赋异禀却无处施展的境地。 方夜啧了一声,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竟然喜欢打打杀杀,这可不是他所擅长的。 但是在这样的战乱的时代,也的确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绽放一个男人的英姿和魅力。 成为乱世之中顶天立地的英豪,也的确该是这个年代男儿最浪漫的追求。 方夜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狭长的狐狸眼染上桃花般的艷丽色彩。 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昏君,他能做的事情还是不少的。 这副美景落在裴熙眼中,他只瞧了两眼,便蹙着眉微偏了头,面色如常分文不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到了皇城脚下,裴熙率先下马,然后托着方夜的身子把他放了下来。 他低头恭恭敬敬地开口:「裴熙就送到这里了,林公公正在里面等着陛下,为陛下接风洗尘。」 方夜挑眉,裴熙这副姿态虽然看上去态度恭敬,但言辞之间却透着不容置喙。 骨子里真是桀骜的很,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含笑答应下来:「裴世子那就退下吧,朕择日再对世子的救驾之功进行赏赐。」 「多谢陛下,那臣就告退了。」 青年走在京城繁华的道路上,夕阳的余晖洒下,留给方夜一个宽阔正直的背影。 走得倒是潇洒。 方夜冷笑了一声,转身迈进高墙背后巍峨雄壮的皇城之中。 施洵的贴身内侍林雨林公公慌慌张张地迎上来,看到他浑身浴血,吓得两眼一翻,差点儿撅过去。 然后掐着兰花指扑倒在方夜脚下,眼泪汪汪地哭诉: 「陛下让杂家好生担心呀。」 「……」 施洵这昏君身边,竟然有个不着调的逗逼。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个口是心非闷骚攻 换到24点更新啦 换了个文名,希望小可爱们还能认出我来 ☆、4-2 方夜换掉血衣沐浴更衣后,来到寝居的宫殿,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往龙床的方向走。 受了惊吓的他今天只想好好睡一觉。 一时不察,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踢倒了案桌旁边的奏摺。 堆成小山的奏摺瞬间垮塌,散落一地。 身后跟着的林雨哎哟一声,扑倒在地上,飞快的捡起一本本厚重的奏摺,一边整理一边开口: 「陛下先去休息吧,杂家来整理。」 方夜咽了下口水,捡起其中一本,打开浏览。 字是繁体字,倒是勉强都能看得懂。 是工部的刘尚书上书的河道上游发生水患灾害,请求审批调拨库银用于治理水患的奏摺。 除了被他踢倒的这几十本,案桌上还有不少,怎么看也有上百本。 「怎么这么多?」 林雨似乎没想到他会过问这个,先是一愣,然后怕他说慢了施洵就不听了似的飞快回覆: 「陛下临走前就堆积了一批,出去游玩这些日子,又呈上来一部分新的,还有一部分是陛下以前一直放着尚未处理朝臣们又重复上奏的。」 「不是,这些政务处理,不是有专门的部门吗?那些臣子是干什么吃的,难不成这些事件件都必须由朕来处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许多皇帝都会早亡了。 操劳死的。 「哎呦,陛下,虽然大臣们能够帮忙处理一部分,但许多政务都需要最终审批,怎么可能不经过陛下过问呢?大臣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方夜佛了,施洵这个混蛋是留给他怎样一个烂摊子。 自己享受完了,让他来受罪。 「这些为什么不放在内殿?反而都搬到我寝宫来了。」 提到这点,林雨露出了点心虚和埋怨: 「陛下私自出去游玩,若是让大臣们知道不知又要怎样冒死谏言,杂家只能按陛下之前多次用过的藉口,对外宣布陛下身体抱恙。」 「但是这奏摺还是满天飞,大臣们守在在宫门口怎么也要把奏摺送进来,让陛下在用药之余抽时间处理。」 这是一群多么不怕被砍头的大臣啊。 「杂家只能先把这些放到陛下寝宫,请陛下饶恕杂家未经陛下允许私自决断之罪。」 「……」 施洵倒是有一批勤于政务忠于皇室的臣子。 可惜一个国家,不仅需要忠诚的臣子,更需要一个英明能干的君主。 一个无能昏庸的皇帝是可能导致国家灭亡的。 方夜并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导致国家覆灭的昏君。 因为那个人,想要成为的是镇守一方保家卫土的将军。 一个岌岌可危从根系烂掉的国家,即使守卫疆土的将领再英明神武,也难以存续。 成为那样的将军,最后的结果,也只可能是战死在沙场上,虽然有流芳百世的可能性,但却不是方夜期待的结果。 他要让裴熙成为盛世中的英雄。 而他自己也不要成为亡国之君,他要和裴熙站在同样的高度上。 第74页 想清楚这些,方夜转身坐到堆满奏摺的案桌前,缓缓启唇: 「替朕磨墨,今晚不休息了。」 林雨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老泪纵横。 他是从上一届皇帝跟下来的,那正是施洵的亲生父亲。 上一届皇帝虽然能力不足,但一直兢兢业业,对内政外交非常上心,只是一直苦于政务上没有作为。 而且先帝子嗣凋零,除了施洵这一个儿子外,只有几位小公主。 施洵从小好玩,虽然天资聪颖,却荒废了这种天赋。 皇帝亡故时一直嘱託他要照顾好施洵,多多劝劝施洵要精于政务,把玩乐的心思收一收。 但是施洵当上皇帝后只会更加无法无天,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虽然并非暴虐,不会对下人打打杀杀,但是日渐沉迷玩乐,天天被大臣怒骂昏庸无能。 林雨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没想到施洵竟然今天开窍了,真是大喜过望。 他跪在施洵旁边,抱住皇帝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洒家无憾了,死后也能够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了。」 「无憾了,无憾了……」 方夜非常无语地抬脚轻踹了一下林雨: 「行了,赶紧起来磨墨。」 林雨立即听话地用衣袖擦干净眼泪,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杂家这就去拿,陛下稍等。」 「嗯。」 上百条奏摺,大部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涉及到内政外交的,没有多少。 方夜本以为自己的能力可能不够,处理起来会非常费劲,但没想到竟然还挺上手。 只不过,无论是多么小的一件事,奏摺呈上来的时候,都要用大篇幅的文字去赘述,又是古代繁体,又是半文言性质的语言,大半篇废话,看起来相当费劲。 有时候读到最后才发现,可能只是一件臣子之间的邻里矛盾。 方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脸把这么小的事拿过来让施洵过问的。 也侧面反映出来,这个朝代臣子百姓的生活过得没有那么水深火热,不堪重负。 林雨一直陪在年轻的帝王身边,端茶倒水,更换蜡烛。 方夜撑着脑袋把一份批好的奏摺放到林雨面前,「你给朕看看有问题吗?」 林雨顿时惶然地俯下身去:「奴才惶恐,怎敢越界过问朝堂之事。」 方夜往前推了一下:「朕让你看你就看,恕你无罪。」 林雨只好颤巍巍地接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眼中掠过惊喜。 他在先帝身边耳濡目染,对朝中之事也算大致清楚。 先帝处理朝政中规中矩,虽无出彩之处却也少有差错。 而施洵却是第一次安静下来接触政务,给出的方案却有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林雨感到了一丝希望,虽然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件政事,却也能得以窥见施洵展露出的帝王之才。 或许施氏的江山真的能够在施洵的手中有所起色,这也并不无可能。 「陛下英明,杂家不能想到比陛下更好的办法,只能是画蛇添足而已。」 方夜挑眉,心中有疑:「真的?不是你怕责罚才这么说的?」 「杂家怎敢对陛下有所欺瞒,」 方夜点了点头,这才稍显满意。 林雨又纠结地开口:「杂家只有一件事想要请示陛下。」 「说。」 「陛下的字,若是让大臣们看见,怕是有损龙威。」 林雨觉得不可思议,陛下的字是先帝手把手教的,他记得虽不能说是矫若惊龙,但也看得过去,怎么这么几年没写,就变成了这副不堪直视的模样。 简直比稚子随便图画都要丑陋……当然,这话林雨是万万不敢当着施洵的面说的。 「……的确是个问题。」 方夜谦虚地承认了问题,他只习惯用现代的原子笔和钢笔之类的写字,毛笔字也只写过那种大字。 这奏摺上为了叙述丰满,密密麻麻大都是蝇头小楷。 留给他批阅的地方很小,字写大了完全容不下几个。 写不了楷书,想写得龙飞凤舞,让人看得潇洒一点,却实在没有功底,便成了四不像,看着颇像鬼画符。 林雨见他面露挫败之色,不禁转移话题:「陛下要不要先歇息,已经很晚了。」 方夜嘆了口气,「今天就这样吧。朝政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掰过来的。」 林雨替他收拾了案桌,一边小心试探:「那陛下,明日要不要去上朝?」 「……自然是要去的。」 「诶!那陛下尽早休息,到早朝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杂家先去派人准备着。」 一个时辰……方夜有些气短,到这古代做了帝王,竟然还是个早出晚归熬夜工作的苦逼社畜。 惨,真就一个惨字。 「行了,你也赶紧先去休息休息吧,都一大把年纪了,操心过多可是要短命的。明早再派人准备也来得及。」 林雨感动得又要流出眼泪来,他没想到施洵竟然有心关心自己,不禁哽咽着道谢:「谢陛下隆恩。」 次日,方夜睡眼朦胧地在太监的服侍下穿上了朝服。 林雨蹲着身子给他系上佩玉腰带,一边絮絮叨叨地嘱託:「这是陛下这一个月来第一次上早朝,陛下可得好好表现呀,这样先帝也能安息了。」 第75页 「……」 大早晨的一口一个先帝,看来原来的施洵脾气还挺好,这样都没嫌烦把林雨给罢免了。 方夜走出寝宫,被温润的晨光一抚摸,才终于干掉了瞌睡虫。 高大的宫墙之中,已经陆陆续续起了忙碌的声音。 方夜彻底清醒过来,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但神采奕奕,精神斐然。 他一身黑色绣金龙袍,身姿高挑笔挺,乌黑的长髮高高束起,露出精緻中带着英气的眉眼。 视线所及之处,勾的过往的小宫女们脸红心跳,羞涩不已。 无怪施洵爱好游玩,长了这样一副上好的皮囊,即使不是帝王,也能吸引无数狂蜂浪蝶。 更何况拥有了特权之后,又怎会耐得住寂寞。 小十一给他安排的人人设不咋地,倒是都是个顶个的好相貌。 也就这能夸一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一:怕你想起来了找我算帐 ☆、4-3 朝堂之上,方夜一眼就到了矗立于一众武将之中的裴熙。 他身姿挺拔,如冬日的翠松,磅礴的气势隐于衣下,目光凛凛,一本正经。 一副道貌岸然无比正直的模样。 方夜漫不经心地扫过,眼波流转间,他把林雨唤到身边,吩咐了几句。 * 「裴世子,请留步。」 林雨恭恭敬敬地向面前之人行礼。 裴熙停住往殿外走的脚步,身边同行的朝臣摇手示意先行。 「林公公。」 林雨笑意盈盈:「裴世子,陛下有请,请移步内殿。」 眼中锋利的锐芒收敛起来,裴熙规规矩矩地跟在林雨身后走到内殿。 就见帝王闲适地侧躺在案桌旁边的软榻上,上朝时穿的黑色龙袍还未褪下,额上金冠却已取掉,黑色长髮随意地披在肩上。 一双含情的狐狸眼斜看过来,慵懒又散漫。 相貌并没有一丝女气,反而俊朗不凡,但似乎比柔柔弱弱身姿摇曳的女子更加勾人心魄。 而且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花香,虽是清淡,走近时却总能勾缠人的唿吸。 方夜自是不知道这人凛然目光下想着的竟然是他身上的味道,伸出手指指着案桌后的雕花木椅,示意裴熙,「裴世子来了,坐那吧。」 裴熙顺着看过去,那是帝王与臣子商量政务时的御座。 于是做出恭瑾惶恐的模样,拱手道:「微臣不敢。」 不敢,他哪里不敢,若是施洵继续昏庸下去,这人怕是连造反的心思都有。 方夜双眼眯起,语气暗含威胁:「朕命令你坐下,裴世子莫非想要抗命不成。」 裴熙只好坐在御座上,心里对帝王独断专行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层次,那稍稍升起的莫名好感也瞬间化为无形。 「打开你面前的奏摺……」 审阅奏摺,这是帝王才能做的事情,施洵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裴熙立即站起来,「请陛下明鑑,微臣并无逾越之心。」 方夜已经懒得搭理他,倒是一旁替裴熙斟茶的林雨含笑解释:「裴世子可是会错意了。陛下只是想让世子在一旁朗读奏摺并誊写谢陛下的旨意。」 「……原来如此。」 裴熙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闷又羞耻。 这人性格着实恶劣,竟然仗着身份戏弄于他。 真是不良于行。 「裴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疑问,就赶快开始吧。」 「微臣遵旨。」 呈上来的奏摺繁复又冗长,裴熙既要读又要写,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便觉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却不见帝王叫停。 只能依靠李雨端上来的茶解一下渴。 这方终于又读完了一本,有了少许歇息的时间,裴熙先是饮了一口茶,却未听到帝王如期而至的声音。 他侧眼看去,施洵头靠在软榻上,竟是睡着了。 他容貌昳丽,上扬的眼角总是勾起不正经的邪气。 在睡着的时候却格外安静,睡颜恬淡,又似乎有一种别样的诱惑,让人禁不住内心骚动。 眼底似乎有些不明显的乌青,裴熙微愣,然后轻声问林雨:「陛下这是,累了吗?」 林雨放轻脚步给施洵盖上了薄被,欣慰又心疼地开口:「裴世子怕是不知道,陛下昨晚可是熬夜处理了几十份奏摺呢,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了,怎么会不累。」 「……是吗?」裴熙心中略有撼动,他被召见后只顾着注意这人恶劣的一面,却没有发现帝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操劳政务了。 而且刚刚让他誊写的那些审批意见,如果真的是施洵自己的想法,也的的确确是才华横溢。 看来这人还没有烂到骨子里,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着实有些过分了。 「裴世子莫要怪陛下为难,陛下身子娇贵,不曾受过这些累,请世子帮忙想必也是认可世子才能。」 的确是娇贵,连马都坐不了。 裴熙唇角微勾,想到那日两人同骑,心里涌起些愉悦。 「陛下这下睡着不知多久才醒。裴世子不如先回府。陛下吩咐过,以后每天下朝后,都要裴世子直接到内殿来帮忙读写奏摺。」 「……」裴熙无权违抗,也似乎并不想违抗。 林雨也觉得施洵做得有点过分,毕竟裴世子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从小就为人称赞。 第76页 陛下竟然就让人家做一个在一旁陪读陪写这种不费脑力的『侍童』, 实在是大材小用,可以说是折辱了。 「陛下身上常配的,是什么香包?」 「啊?」 裴熙顿时窘迫,解释道:「微臣闻着陛下用的香包清香四溢,想着给家里的女眷也挑选一些。」 「这……陛下不喜宫里那些宫人身上的香气,连长待的内殿和寝宫薰香都不会有,身上也不会配什么香包。」 「杂家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并未闻到裴世子所说的那种香气啊。」 「……许是微臣闻错了。」 难道这味道只有他一个人闻得到? 林雨不依不饶:「杂家记得,裴世子尚未娶妻妾,身边也没有通房丫鬟之类的,家中女眷指的是……」 「这……这自然是家母。」 * 方夜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醒来时颇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飘渺感。 内殿已经点亮烛火,橘黄的光摇曳出朦胧的触感。 殿外的人听到动静,走进来跪伏在他面前:「陛下醒了,可有什么需要奴才去办的?」 这声音很陌生,是不认识的太监。 林雨应该也是去休息了,毕竟都是施洵父亲那一辈的人了,体力和精力跟不上,怎么可能日日夜夜随时服侍在身边。 方夜站起来,没看到裴熙的身影,想必也是回府了。 「先回寝宫吧。」 这个太监应该是林雨安排的人,不过态度拘谨,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不如林雨那般显亲近。 方夜望着深夜中那轮圆月,高高的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有些清寒。 他想到今天大臣们上报的边境又有蛮夷来犯的急报。 以前的施洵对此保持求和的态度也不无道理,在先帝那时候,其实也是和蛮夷打过几次仗的。 但由于军中无骁勇善战能力过人之将,每次打到一半就偃旗息鼓退回边境驻守。 蛮夷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旦没有斩草除根,来年又是捲土重来。 这样反反覆覆,仅仅是消耗兵力,徒劳而已。 归根结底,其实是朝内没有一个可以威震敌人铁血手腕的将军,和一个杀伐果决的君主而已。 裴熙可以做到吗?方夜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自己的爱人是值得信任的。 「陛下,你莫不是心中有事?」林宇不知道何时来到身边。 「嗯,以前替朕易容的那个民间术士能找到吗?让他来宫里和朕见一面。」 林雨略一回想才道:「自然能找到的,但是陛下之前一贯是和他在京城的茶楼中相见,不曾召他入宫来。」 「这样啊,我想起来了。」 先帝厌恶鬼神之说,对故弄玄虚的东西更是敬而远之,一向不允许民间这些招摇撞骗的术士进宫。 施洵也承袭了先帝留下的规矩。 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去触碰逝者的禁忌。 「那就抽时间出宫一趟吧。你先去找到那个术士,帮朕约好时间。」 「杂家这就去办。」 * 这日早朝后,裴熙叫住了匆匆离去的林雨。 「林公公,陛下今日不需要微臣读写奏摺了吗?」 林雨走的似乎有些焦急,闻言躲闪道:「陛下近日连续处理公务,有些乏了,今日便休息一天,裴世子一直伴在陛下在身边,今天也可好好放松一下。」 「是吗,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裴熙似笑非笑。 他可不信林雨这番说辞,施洵一向喜欢玩乐,找什么休息的理由,怕不是去哪里潇洒去了。 本以为改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本性难移。 想到施洵不知道在哪个青楼楚馆的女人肚皮上快活,裴熙顿时烦躁起来。 他一边往宫外走去,一边吩咐暗影去查施洵的去处。 他倒要看看,施洵是怎么有心快活的。 走到京城最大的茶楼,茶香居下面,裴熙顿住脚步,抬头一看。 他要找的人正坐在二楼的拐角,和对面衣衫褴褛的男人侃侃而谈。 施洵身穿一件月白色绣云纹常服,长发部分束起,其余披在后上,简单的装饰却衬着他熠熠生姿,一副矜娇的贵公子模样。 裴熙盯着他注视片刻,走进了茶楼。 这边方夜正和找到的擅长易容的民间术士交谈自己的想法,他递出一幅画像:「把我易容成这幅模样,并且是可以长期维持这副面容的方法有没有?」 易容术士捋着鬍子开口道:「长期是多久?」 「一年?两年?反正越久越好。」 「嗯……方法有是有,但是却有缺陷。这么长时间的话只能戴□□,但是这东西遇水即化,而且透气性较差,需要每天更换。」 「那就需要大量制作了,帮我先做上500张,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差不多,施公子能等吗?」 「成交。」 方夜谈妥了,起身下楼。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但仔细去瞧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方夜轻蹙起眉,手中摺扇闭合又復打开,眉间摺痕也缓缓散开。 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本来来到这古代,一直待在皇宫里都待腻了,而且不久后可能又要离开京城,方夜想趁着这个机会想看看这城中的繁华。 第77页 但是意外总是无法预料地降临到每个人身上,方夜正在看地摊上民间艺人做的小手艺,身后一个手刀,顿时把他噼晕了过去。 「艹!」方夜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就失去了知觉。 当天化日之下,他竟然被绑架了!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十一:危险意味着刺激 方夜(警觉):请把话说清楚 看到小天使送营养液好开心吶吶吶 感谢在2020-08-26 20:58:24~2020-08-27 07:2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引路人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 方夜醒过来时,一瞬间以为自己失明了。 眼前一片漆黑,他努力睁大眼睛,渐渐适应后才感觉到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眼下和耳边都有被布料缠住的感觉。 双手被反捆在身后的木柱上,绑他的人看起来怨气很大,一点都没有留情面,手腕被粗糙的绳索扎得生疼。 不远处似乎有隔着墙窃窃私语的声音。 隐隐约约传过来什么狗皇帝、昏君、尽快解决了之类的字眼。 看来是看他不顺眼的人在他出宫后盯上了他。 「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么一个弱鸡的身份?又不会轻功,又没有内力,这是废柴逆袭的剧本吗?」 【宿主看龙傲天小说看多了吧,这是现实的古代世界,没有内力轻功之说。】 【当然也不是没有习武之人,但是施洵作为一个皇帝,遇到刺杀这种事等着人护驾就行了,哪有心思练这个。】 「哎,果然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堆刺客解决了,我可不想跟外面那俩人说的那样,被千刀万剐。」 【系统无法参与,宿主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眼前的困境。】 「果然是百无一用是系统。」方夜恨铁不成钢。 旁边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方夜顿时警觉起来。 两道轻盈的脚步声接近,方夜脸上的黑布被扯去,重见了光明。 两张戴着鬼面具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手里一个拿着弯刀,一个拿着短剑,气势兇狠阴沉。 方夜往后一仰身子靠在木柱上,强作淡定笑着开口:「两位英雄好汉,把我绑到这里有何意图?」 「自然是取你这个昏君的狗命。」 嗯,这个回答也是普普通通的套路狗血了。 「两位大侠,不知我和你们有何仇怨?」 「废话少说,我们是奉命行事。」 背后竟然还有指使者,方夜目光一凛。 「你只需要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见这两人没有和他瞎掰扯的心思,方夜自然也要先保小命,压低声线朝着房内开口: 「裴世子,再不出来,朕可要治你罪了。」 两个兇徒似乎没有想到这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拿着短剑的率先反应过来,「解决这个狗皇帝为先。」 他握着短剑朝方夜的心脏刺去。 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眨眼之间,同时解决了两个人。 方夜轻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裴熙。 一个月内被他救了两次,还是蛮不好意思的。 「裴熙前几日刚救过陛下,陛下就想着治臣的罪了?」 方夜挑眉,「毕竟功过不能相抵,若是裴世子眼睁睁看着朕受难,朕也罚不了你不是?不过这次的确要谢过世子再次的救命之恩了,回去后重重有赏。」 「你先过来帮朕解开绳索。」 裴熙半蹲到他侧身边,伸手去解方夜手上的绳子。 才被捆了不过半个时辰,手腕已经被勒出了明显的血痕。 裴熙一边盯着他那可怜兮兮的伤痕,一边贴在帝王的耳边开口:「陛下可不要放松了,今日盯上陛下的,可不止是刚刚那两个人。」 「……裴世子自己一个人能解决吗?」 「微臣、也不知道呢。」 两人的声音刚落下,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逼近,一时间狭小的木屋内涌入了十几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刺客。 裴熙把他脚上缠的最后一根绳解开,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提了起来。 「陛下不要乱动。」 方夜张了张唇,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双方都没有多余的废话,二话不说便开打,剎那间刀光剑影,血雾瀰漫。 裴熙虽是一个人,却是明显占了上风,而且还能分出一部分精力给方夜留了足够的保护圈。 果然是骁勇善战。 刚刚那不确定的话,想必是逗他来玩。 看来这几日的相处,还是有些功效的。 不足半炷香的时间,刺客便纷纷倒下。 裴熙收了剑,朝方夜走过来。 但身后却有一个倒地的刺客还留着一口气,卯足了力气扔出短刀,刺向裴熙的背后。 方夜瞳孔一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不受控制的扑过去,想替裴熙挡下那把刀。 但裴熙的反应明显比他更快,单手环住帝王的腰,一手重新抽出佩剑,将那把刀打了出去,恰好刺到了那刺客身上。 裴熙将方夜放正,眼中似有惊异:「陛下刚刚是想替微臣挡刀吗?」 第78页 方夜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正尴尬着不知如何是好, 但脑海中刺耳的声音提醒他,这件事是躲不过去了。 【宿主行为明显违背反派人设,人设值异常,即将接受*&%*%#惩罚。】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那道机械声音响起,方夜身体一寸寸燃起火来,不明所以的位置更起了明显的反应。 他浑身一软,倒在了裴熙身上。 「怎么又是这个惩罚!这次我没跟你交换什么吧?」方夜不由得质问小十一。 小十一面不改色: 【之前宿主所在的世界都是c级难度,这次已经提升到了b级,这惩罚也相应的提升了一个等级。宿主还是看书看的太少啊。】 「……」 裴曦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不正常的脸色,内心九曲迴肠,脸上淡定如钟:「陛下这是怎么了?」 「朕……」方夜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他在这种地方突然发、情吧。 身上又一股热潮勐烈地冲击着神志,身体难耐又躁动。 「陛下若是不舒服,微臣送陛下回宫,让林公公去请御医给陛下看看?」 「不行。」方夜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他抓着裴熙的衣服,身体的燥热让他忍不住想要贴近旁边这温凉的躯体,但周围都是血腥味,方夜咬着唇扯回了一丝神智。 如果他要求,这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方夜不确定,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试试了。 他艰难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片金叶:「裴世子,带朕去开间上房。」 裴熙撑着他的身子,接过那片金叶子。 他已经看出这人是怎么个情况,心中冷寒,这人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给他开了房之后,他不是再准备让他再帮忙叫个姑娘吧? 裴熙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生气,只觉得胃部似乎有什么液体在翻腾,烧得他心肺难受。 他压抑着怒火,表面恭敬:「微臣遵旨,那陛下还走得动吗?要微臣扶着过去吗?」 「还是陛下在这等着,微臣先去开好房间?」 方夜埋着头,默默缓着唿吸:「走不动,裴世子背朕过去吧。莫要让旁人看出来。」 到时还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一届帝王当街发、情的禽兽模样。 但当裴熙背上这个人的那一瞬间,帝王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裴熙不自觉也乱了唿吸。 进到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方夜倒在床上。 床上的物品干净整洁,没有其他什么味道,他这才略宽下心来。 裴熙立在一旁拱手道:「陛下若无事吩咐,微臣便先出去了。」 方夜一把伸手扯住裴熙的官服,顺势把人带到了床上。 他整个人都倒在裴熙身上,唿吸灼热而沉重,眯着眼睛略有些迷乱地开口:「裴世子,朕现在非常需要你。」 裴熙未经歷过情、事,却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不禁瞳孔颤动,浑身僵硬。 在这一天前,他从未想过两个男人可以做这种事。 方夜先是扯掉自己身上繁复碍事的衣服,又伸手在裴熙身上作乱。 他主动跨/坐在男人健壮的身体上,唇齿落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但这样维持了不过片刻,他就察觉了异常。 这人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身子也没有起任何反应。 他抬头去看裴熙的脸庞,男人的表情竟带着些抗拒和屈辱。 甚至还有些反感。 方夜懵了一下,停下动作,哑着嗓子开口:「裴世子不、愿和朕、做?」 「帝王之命,微臣不敢不从。」 「呵呵呵。」 是不敢不从,可那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壮烈表情,仿佛和他做这种事,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方夜感受到了裴熙浑身僵硬,却只有一处不僵硬,这种情况,他想要继续也继续不下去。 身上几乎要爆炸,可方夜只能忍着,他不想和如此抗拒的裴熙做这种本该灵肉交融的事情。 可是,实在是愤怒,他们本来就是相爱的。 而且这人,不论是哪种身份,一旦面对他,就一直表现得像个发、情狂魔,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现在倒是正人君子柳下惠,仿佛转了性。 裴熙又开口:「陛下若是真的想要发泄,微臣可以带陛下回宫去请宫妃……」 这话还没有说完,帝王的拳头已经砸到他旁边的枕头上,他似乎气恼至极,甚至带起了一阵掌风。 男人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愤怒,双眼通红几欲落泪,仿佛被触到了逆鳞:「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做?」 裴熙有一瞬的失神,口不由心地回答:「恕臣无法接受这等屈辱之事。」 妈的,又不是你被、捅,你屈辱个什么劲儿! 方夜气得胸口发疼,一脚把裴熙踹下了床,厉声道:「很好,裴熙,你给我滚出去,在门口守着。你可要好好记住今天这句话,以后也别后悔!」 裴熙捏紧拳头,从地上起来走了出去。 ☆、4-5 裴熙捏紧拳头,从地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房门的另一侧,帝王克制的喘息隐隐约约, 他都能想到那是怎样一幅场景。 第79页 似乎没有想像中的厌恶,反而激起了他最初始的冲动,似乎一瞬间就要接近爆炸。 指尖陷进掌心,渗出了血丝。裴熙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他后悔了,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此刻他只想将自己的热度蔓延到那人的身体,让他里里外外都染上自己的味道,让他高贵矜娇的帝王在他失神地哭叫,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人。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就浑身火热,焚身般的胀痛。 低喘不绝于耳,裴熙紧抿唇角,渐渐闭上眼。 该死,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做,他是疯了吗…… * 方夜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日。 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房门,就看到裴熙像棵笔直的松树一样立在门边,眼中有明显的血丝,下巴还带了些胡茬。 看着有些颓废的小性感。 方夜心里正烦,自然不会被他这人模狗样的模样迷惑,撇了他一眼,恹恹询问:「你在这守了一夜?」 裴熙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神情有些变化,「是,陛下身子还好吗?」 「好,非常好,朕能有什么问题?」 方夜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方夜真想把他踹下去,拜他所赐,他昨晚第一次自己动手解决,手都要断了,差点成了半废人。 这厮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守在这里碍眼,献什么假殷勤,这不是找抽是干什么? 方夜越过他下楼去,冷淡道:「朕要回宫了,裴世子也回府吧。」 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方夜现在一秒钟也不想见到他。 可惜裴熙还在他身后不怕死地询问:「那陛下还需要微臣进宫读写奏摺吗?」 方夜顿住脚步,狐狸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裴熙,恶劣的心情不加遮掩,语气刻意表现出阴阳怪气: 「需要,怎么能离得开裴世子呢。以后裴世子就日日就留在宫里,朕不说停世子就不能停。 裴世子晚上可要好好休息,多吃点滋养滋养嗓子,免得失声了又来怪罪朕。」 裴熙似乎没有读出他的恶意,反而在某一刻眼中划过庆幸和掩着火热的暗沉, 「微臣谨遵圣旨。」 「朕又想起来一件事,裴世子可是还未娶妻生子?」 裴熙一怔,脸上浮现一丝红色,「尚未。」 「呵呵呵,挺好的,不着急,以后世子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朕可以替你参谋参谋,朕若不许,世子便不能婚配。」 这话听上去有些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对臣子的婚姻指手画脚,一向是身为帝王比较忌讳的。 方夜却是故意为之。 「臣……明白。」 「还有,裴世子两次救命之恩,朕可是一直放在心上不敢忘怀,朕已经想好了要送什么赏赐给裴世子,到时候,世子可要好好收下这一份大礼。」 方夜说得咬牙切齿,裴熙倒是面色如常,恭谨地接了下来。 方夜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 一月之后,方夜已经将朝中政事处理得差不多,朝中大臣对他的怨言也少了不少。 此刻他坐在朝堂之上,等着大臣们把事务上报完成,才缓缓开口: 「朕今日有一件事需要宣布。」 「裴世子……」 「微臣在。」裴熙从武将中站了出来,弯腰行礼。 方夜目光落在他身上,眉眼含笑,却带着些冷意:「 「裴世子两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朕心存感激,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回报裴世子。 恰逢今日可由百官可作见证,不知裴世子想要什么赏赐? 朕允诺,只要在朕能力范围内,必当满足。」 裴熙沉默片刻,平静地开口: 「臣……并无所求。一切但凭陛下吩咐,陛下心系微臣,微臣便感激不尽了。」 「哦,是吗?不瞒世子,朕确实已经想好了给世子的赏赐,为了这份大礼,朕可是,辗转反侧许多日,费了许多心思才想出来。」 裴熙额头微抬,嘴角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视线不动声色的上移,目光擦过正前方眼含笑意看着这边的帝王。 仅是一瞬的交汇,裴熙便飞快地低下头去,锋利冷硬的脸庞像是冰山化雪,融出浅淡暖意。 「承蒙陛下厚爱。」 方夜轻哼了一声,继续道:「裴世子,朕的赏赐是封你为镇北将军,并为爱卿点兵十万,前往西北边关,扫清蛮夷之乱。」 帝王的话音一落,熙熙攘攘的朝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 裴熙目光微怔,一时没有反应。 倒是一位身着文官朝服的中年大臣匆忙出列,跪倒在朝堂正中央,声音中气十足,却包含哀切之意。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方夜侧目一看,「原来是裴大人,裴大人行此大礼,是对朕的决议有何异议吗?」 裴升不停叩首,硬朗的身子此刻竟有些发颤:「陛下,小儿初出茅庐,并无带兵打仗之经验,实在不适合当下就封为镇北将军,率三军去那蛮荒之地啊!」 方夜不为所动,饶有兴致地看着裴升做小伏低的姿态:「诶,裴大人作为裴世子的父亲,怎可如此贬低自己的独子? 裴熙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屡次救朕于水火之中,朕观裴世子,大有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才能。」 第80页 「陛下,那只是小儿平日爱出风头逞英雄,两军对战那种大场面上不得的。」 方夜纠结道:「那怎么办,朝中再无他人有将帅,可朕已在城外点兵,总不能当下便收回圣旨,那岂不是愚弄兵将? 箭在弦上,裴大人,世子不去,要不然,大人亲自上阵?」 裴升面露难色,不自然地开口:「陛下说笑了,臣只是一介文官。」 「哈哈哈哈!裴大人说的是呢,这朝堂之上,武官都还未开口,大人在此置喙朕的决议,又给不出替代的方案,你说朕又为何要听你的话?」 裴升被堵得哑口无言,一股闷气憋在胸前不上不下,同僚看好戏的目光更让他有杀人的冲动。 这个昏君何时变得如此狡猾! 「况且,裴世子都还没有开口。裴大人又怎知,世子就一定不愿意呢? 毕竟,这可是朕准备多日的谢礼。」 裴升吐血。 这哪里是赏赐,哪里是谢礼,分明就是推上来的火坑! 「裴世子,你说呢?」 裴熙无视了裴升频频的侧目暗示,拱手回道: 「微臣,谢陛下赏赐。」 方夜轻笑一声,「裴世子果真不负朕之所望,刚刚忘记提了,世子若是真能够替朕平定蛮夷之乱,朕定亲自接风洗尘,并封赏世子为镇国大将军。」 「众位大臣可有其他异议?」 镇国大将军! 这话一出,朝堂众臣面面相觑,眼神各异。 施氏执掌江山百余年,仅仅只有当年的开国大功臣于禄曾得此封号,但此后百余年,再无将帅功绩高过于禄,能够获此殊荣。 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对于施氏统治下的皇朝来说,比肩丞相之位,可谓一人之下! 然而,施氏后期衰落后,几位皇帝也曾以此激励三军,但见效甚微,即使能打几次胜仗的,也不堪获封其位。 因此,对朝中大臣来说,这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 若能彻底驱逐蛮夷,守疆卫土,的确有资格获封。 但过往数十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人。 裴熙虽有才,想干出这番功绩,当上镇国大将军, 还是难,难上加难!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阵阵喧闹过后,异口同声地开口:「陛下英明。」 * 皇城之内,裴升阴沉着脸拉着裴熙,往内殿方向急急走去。 裴升年过半百,面上已有清晰的摺痕,但一脸威严,面色黑如火炭,一改朝堂之上面对施洵的软弱表现。 「父亲这是要带我去哪?」 裴升喘了口粗气,神色冷厉,讽笑道:「去哪?当然是去求求我们的好陛下,让他放弃朝堂之上的决定。难道你真的想去蛮荒那寸草不生的地方?」 裴熙停住脚步,不动声色的甩开了裴升的手:「父亲,孩儿心意已决。」 「什么?」裴升气笑了,「裴熙啊裴熙,你是这几天在皇宫里呆久了,被那皇帝的假仁假义蛊惑了吗? 你以为施洵真的想让你立军功,真的会封你为镇国大将军? 他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你去?还不是看你是裴家唯一的后人。他就是想要借除掉你!除掉我们裴家!」 裴熙默然不语,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清是何情绪,良久才道: 「孩儿不敢苟同。」 裴升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天真又愚蠢,「刚刚朝堂之上为什么没有人去跟你争这个位置,那是他们都看出这块骨头不好啃,蛮夷的仗打了几十年,哪一次结果不是白白损兵折将?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就能终结这动乱?」 裴升向前走去,「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皇帝放弃。」 他眼中淬着阴冷,压低声音继续道:「否则,他也别怪我玉石俱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7 20:56:09~2020-10-04 13: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引路人 6瓶;窝窝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 墨香萦绕的内殿之中,方夜目光懒散,斜睨着恭恭敬敬站在面前却各怀心事的父子。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方夜撑着脑袋,朝林雨瞥了一眼。 林雨立刻领会了意思,走到裴熙身边,低声道:「陛下想单独与裴大人聊聊,还请世子先随咱家下去,静候片刻。」 裴升默默看着林雨把裴熙带下去,心中隐隐疑惑,他发现施洵此人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难以琢磨起来。 完全不復当初那副沉迷声色好拿捏的模样。 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其他…… 「裴大人有何事,现在就说与朕听听吧。」 「陛下,臣再次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夜一手摩挲着砚台,表情怡然:「朕乃皇帝,说出的话岂可轻易收回,裴大人,总要给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小儿愚钝,实在不是镇北将军的最佳之选。这里无旁人,臣也就直说了。 微臣只有这一个儿子,陛下应当清楚,过去派往与蛮夷交战的将领大多有去无回、客死他乡,或者无功而返、戴罪而归,微臣实在是惧怕,也的确是胆怯,怕我这个儿子就这么废了。」 第81页 「裴家几代在朝为官累计已五十载有余,即使谈不上有功无过,也算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若小儿真的因为边疆动乱死于非命,裴家血脉不能延续是小,天下人对陛下有所微词是大啊! 也请陛下看在裴家出了几代肱骨大臣的情分上,收回成命,就算是微臣求陛下了。」 方夜轻笑:「有功无过,忠心耿耿……裴大人,说得好!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的的确确堪称一句国之栋樑,可惜啊可惜,裴大人,朕在你身上,怎么只看到了野心勃勃呢?」 裴升一阵心惊,陡然睁大眼,心底划过一阵不安,脸上的表情略带僵硬,维持着镇定道:「陛下可是说笑了。」 方夜顿时笑起来,他用双指夹起案桌上的一封信,举到裴升面前:「裴大人,你猜这里面是什么内容?」 裴升的目光被那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眼的信封吸引,顿时心脏骤缩,他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施洵,怕是查到了点什么。 裴升吞了口口水,面如土色,语气紧绷,讪笑道: 「微臣怎么会知道呢……」 「哦?是吗?那裴大人不如再猜猜,若是朕今日在朝堂之上,把这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裴大人现下会处于何处呢?」 裴升跪倒在地,颤巍巍地开口:「微臣……」 「裴大人心中想的什么,朕都清楚,所以大人不必在此做戏给朕看。 你说裴家几代肱骨忠心耿耿,朕自然清楚,朕没有戳破,就是看在你的祖辈世世代代为施氏尽心竭力的份上。 可大人非要来讨个公道。朕也只能说清楚, 没错,让裴熙去蛮荒,不是赏赐,而是戴罪立功,戴的就是你们裴家的反叛之罪!」 裴升顿时跪倒在地。双唇颤抖: 「陛下明察啊,臣并无此意啊。」 施洵站起来,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笑意,「裴升,裴大人,你到现在还想着明查,是做好了株连九族的准备吗?」 「微臣……」 「你最好祈祷着裴熙能凯旋而归,否则,就不是将功补罪,而是罪上加罪。」 「……」 「朕累了,你退下吧。」 裴升走出内殿时,双腿还是软的。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镇定下来,他勐地砸住旁边的高墙, 「该死,我竟然被他给算计了!」 裴升胸口含着闷气,听到前方林雨的声音,才站稳脚跟,捋好朝服,走了过去: 「李公公,裴熙呢?」 林雨笑着道:「原来是裴大人,陛下留裴世子还有要事要单独商量,裴大人若是着急,可以先行回府。」 裴升暗中咬牙,脸皮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那好吧。」 林雨望着裴升隐约压着怒气拂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转身回内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殿门另一侧春传来的橱柜倒地和书籍摔到地上混杂的巨大声响。 几个小太监跪在门口低着头瑟瑟发抖。 施洵脾气不差,像今天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 见到林雨过来,小太监们纷纷眼神求助。 帝王火焰高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内容却听不真切。 「裴世子,你们裴家这齣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方夜是真的没想到,派人去查那天绑架他的人,竟然最终查到了裴家。 他更没想到,不仅是上一次,还有那次在城外官道上遇劫,差点被劫匪所杀也与裴家有关。 他不知道这事裴熙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他清楚, 这一定是裴升的主谋。 裴家三世在朝为官,裴升更是皇亲国戚,获得越多,欲望越大,裴升日益狼子野心,如今能做出弒君谋逆之事,也并非不能理解。 谋逆弒君,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这是裴家,是裴熙的家族,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动、也不可能动的人。 所以,他作为堂堂一个帝王,不仅要干社畜的活,还要去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主动把这件事瞒下来。 方夜觉得,这个帝王当的,还不如在现代当个总裁来得舒服。 最让他不满的是,裴熙作为裴升的儿子,不可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竟然还在他面前装没事人。 虽然救他是事实,但裴家害他也是事实! 「陛下,微臣不懂。」 方夜冷笑一声,屈膝伸手拽起男人的朝服领口,将跪在地上的裴熙拉到自己面前。 不足一尺的距离,方夜盯着裴熙的双目,凉凉笑道:「不懂可以,裴世子,你就给我去那西北蛮荒好好想清楚,直到懂了再回来!」 裴熙骤然捏紧了隐在衣袖下的手指,低垂的眉眼抬起,对上帝王的目光。 两人的唿吸交错,年轻的帝王火气大得厉害,可身上清淡的香气却格外清晰。 露出的脸庞近在眼前,干净而滑腻,双唇染着粉色,似乎格外诱人。 如果能用手指,一点点…… 裴熙喉结一滚,又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神色。 「陛下,当真希望我去镇守边疆?」 「呵,裴世子,不止是镇守边疆,还要你去驱逐蛮夷,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是。」 「陛下,若微臣凯旋归来,陛下允诺的镇国大将军之位是真的吗?」 第82页 方夜瞥了他一眼,轻嘲道:「事还没做成,就想着邀功了?」 「不是。」裴熙否认。 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位置,而是镇国大将军一位背后那不为人所知的隐喻。 不知这人究竟清不清楚……裴熙想到那日客栈里的情形,眉梢弯起,不由得带上了些愉悦。 「你在打什么主意?」 方夜又向前倾身,几乎是贴着裴熙的耳朵开口:「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朕要提醒你一句,世子成为镇国大将军的前提,是朕,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轻薄的唇似乎擦到了他的耳稍,留下温暖的触感,又稍纵即逝,骤然远开。 裴熙脑海蓦然炸开,一瞬间似乎心脏的跳动就要脱离掌控,最后化为怅然若失的感觉。 方夜刚才踢翻了屏风和书桌,此刻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侧对着他: 「裴世子可以滚了。」 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边,裴熙顿时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的身形背影。 眼中燃起的火焰几乎有如实质,想要将面前这人灼烧殆尽。 若是当时没有拒绝他就好了,可惜在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内心的真实。 更棘手的是,这人似乎已经彻底恼了他,想要把他驱逐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处理蛮荒,保守估计也要五年,他如何能接受这样漫长的分隔。 更何况帝王生性风流,过往的荒唐还是歷歷在目,虽然自从上次回京后再无这种风月事传出来, 可谁又能保证,这么长时间不会发生些什么。 他如何能忍受,那副模样的帝王被别人窥去…… 裴熙抑制住内心的疯狂,慢慢起身, 「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还记得你的远大理想吗? 裴熙:老婆最重要 这两章是备考期间抽空写的,正常更新还是要等12月~ ☆、4-7 天空落下深色的帷幕,京城的夜晚依旧人声不减,灯火灼灼。 夜色交织中,裴府却笼罩在一层阴沉诡异的气氛下。 裴升盯着立在门口,挡住自己去路的后辈,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沉声道:「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来这做什么?」 裴熙往前走了一步,顺手将房门关上,才回:「父亲,这话应是孩儿问你才对。深夜召集这么多死士,父亲是要去做什么?」 裴升冷嗤了一声,「做什么?当然是要先发制人,永绝后患,除掉那昏君。」 裴熙本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过多惊讶,反而轻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所以,父亲是真的要坐实陛下口中谋反一罪?」 「施洵早已经把主意打到我们裴家头上,盯准了裴氏,现下竟还抓住了裴家的把柄,此时不反,等他羽翼渐丰,我们裴家恐怕在这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你今日谋反,可能不仅换不来这帝王之位,还要赔上所有裴氏子孙的项上人头。」 裴升显然对裴升这番言语颇为不满,「你是说昏君早有防备?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一时兴起,搞些花花肠子而已,骨子里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说着说着,裴升也慢慢察觉了不对,不由皱起了眉头,沉默起来。 「既如此,父亲觉得那城外十万整兵待发的军兵,仅仅是个摆设吗?」 裴升一时无言,他今日在施洵那里受到的羞辱,是他在朝为官几十年都没有过的,这让他实在气愤难平,一时失了方寸,只想着把这口气尽快出了,却忽视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斟酌了一刻,「据我所知,施洵身边近卫不多,且战力低下,我们出其不意,直奔皇城取他性命,施洵昏庸不堪,纵使暴毙而亡,百姓也只会俯首称快,我们再趁乱俘获人心,熙儿,你说这般,是否可行?」 裴升话落看向裴熙,才发现他脸色比刚刚暗沉了不少,想来是不贊同的。 他想着这一方法确实有些风险,又改口继续道: 「不如先顺着那昏君的意,你先假意附和出兵,拿到虎符把兵带离京城后,这边再出手?这样似乎更稳妥些。」 「熙儿,你意下如何?」 裴熙把手背到身后,眼中带着些寒凉的冷意,垂眸低声道:「父亲,你想听实话吗?」 「讲。」 「孩儿,并不贊成弒君之道。」 「为什么?」裴升陡然抬高了声音,他又想起白日里受那昏君的的屈辱,压着冷怒道:「施洵不堪为君本就已是天下共识,为父作这谋位者也并无不妥。」 「不对。为父可是记得,不久前你还在为父面前斥那昏君无能,道他不堪大用,对为父在朝堂所为也并无异议,怎么这时却态度大变?」 他犹疑着打量了裴熙一番,捋着下巴灰黑的短胡,神情慢慢露出瞭然:「这些日子在皇帝身边侍候得很舒服?」 裴熙愣了一下,脑海中闪出几个画面来,唇角不自觉想要勾起,却碍于他人在侧,略僵硬地维持住了平淡如水的表情。 裴升可是个人精,哪里会错过一丁点的异常,他对裴熙经常受召入内本就有所担忧,顾虑着自己儿子会不会被那声色犬马的人物拐带歪了,但他又觉得裴熙作为自己的子嗣,承接着裴家的教育,一向正秉嫉恶,不会轻易受了皇帝的荼毒。 第83页 但现下看裴熙这丢了魂似的反应,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敢情是和那昏君生了情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熙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陛下在政务上颇有灵性......」 「那又如何!」裴升厉色打断裴熙的话,「勿论他是否昏庸,如今他掌握了为父意图谋反的证据,为父若不先发制人,结局唯有一死。」 「......」裴熙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陛下今日已经放过父亲了。」 「不过是假恩假意,熙儿,你还是太天真了,经歷的朝堂龃龉太少,皇帝今日所为,不过是想捏着我们的把柄,让我们替他做事而已。」 「等你真为他收復边疆,他又会把那些曾经想要谋反的罪名拿出来,再加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号,名正言顺除掉裴家这个威胁。为父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裴熙没有反驳,从理智来讲,裴升说的没错,裴家的命门拿捏在施洵手中,不主动出击就会时时刻刻悬着一条命任人索取。但是,他想到白日里帝王意气张扬的承诺,□□裸明晃晃的威胁, 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让他相信那人。 理智拉扯着他,可让他犹疑的因素不止是帝王而已。 裴升露出失望的神情,「这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这昏君的狗命留他几日也不迟,等你带兵离京,为父自有打算。」 「父亲真的要弒君谋逆,另立裴氏江山吗?」裴熙淡声开口。 「自然。」 「父亲可还记得裴氏先辈的祖训?」 裴升一怔,慢慢抬起眼,有些危险地看着裴熙,声音却慢慢降低:「你想说什么?」 「裴氏世代忠于皇室,为国效忠,父亲要在这里将祖辈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这熟悉的腔调瞬间惹怒了裴升,一天两次被两个小辈用同一番话教训羞辱,他怎么挂得住面子!「够了!你这是在说为父不仁不义?别忘了,是那昏君愧于天下社稷,我裴升是顺民意、行大道!」 「还有,那昏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一直替他说话?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就从昏君改口成陛下了?还是说到谋反你就怕了?」 裴升气得直哆嗦,裴熙在一旁站得端正,等着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孩儿曾经所为不过是怒其不争,并未想过取而代之,让裴氏做这江山的主人。否则,也不会亲自去父亲安排的截杀里救下陛下。」 「若陛下的确不堪为君,孩儿会亲自将他逼下皇位,另择明君,孩儿并没有父亲的野心。」 裴升听着他说完,脸上怒气渐渐满溢出来,有些狰狞地大笑起来,「那你是说,卑鄙阴险的只有为父一人?」 裴熙略微低下头,否认了裴升的逼问:「不,或许孩儿,会比父亲更过分。」 他所求的,已经不只在朝堂、在沙场。他的心思,或许比官场龃龉更龌龊一点。 裴升慢慢平復了怒火,他已经不愿再考虑裴熙的想法:不容置喙地开口:「不论你怎么想,还是那皇帝给你使了什么迷魂手段,为父心意已定,你都不必再干涉。」 裴熙顿了一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过弱冠之年,年轻俊朗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稚嫩,在官场稀少的经验和未怎么经歷征战的现实让身为父亲的裴升对他不以为意。 可那平静无波却格外深沉的目光却勐得让裴升一颤。 「父亲,抱歉,恐怕你已经无力对陛下做出威胁了。」 裴升皱起眉,对他这句话颇为不解,可心里似乎又有种瞭然的心慌,「什么意思?」 裴熙不再看他,走向门口,「因为父亲培养的死士和亲卫,已经是孩儿的了。」 房门被打开,深寂的夜晚一轮圆月将庭院照得格外清亮。 裴升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容高大的背影,神情从震惊慢慢转为无奈,而后深深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4 21:46:43~2021-01-01 17: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伦·耶格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方夜怎么也没想到,歷史上昏君可能遭遇的事,他会全部轮过一遍。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侧盯着他的动作,他想翻身,身上却有如千斤压顶,皇宫的锦被明明很软很轻,却压得他有些唿吸困难。 方夜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他似乎陷入了沼泽,拼命地想要脱离,却只能被拖着越陷越深。 眼前梦境驳杂破碎,急速地变换着场景,方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亮的帷幕缓缓降落,让他误以为终于脱离了这诡异的梦境,却没曾料想,他又被拉进了那熟悉的场景中。 是那个英挺俊美屡次出现在他模煳记忆中的男人,此刻他背对着方夜的视线,两侧是柔顺的浅色床幔,男人正附身看着安静平躺在床上的另一个男子。 男人露出的侧脸浮现出一抹温柔,而后化为略带些遗憾的无奈,他轻启唇角似乎说了些什么,而后慢慢放下了床幔,遮住了床上仍在沉睡的男子,转身走向方夜所在的方向。 方夜心中立即一沉,有什么情绪鼓胀在胸前堵得他有些难受,而透过浅色的帷幔,他看到那个深眠中的男子似乎随着男人的离开挣扎着想要起身。 第84页 俊美男人走到方夜身侧,似乎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犹豫地推开了一侧的殿门,离开了。 而随着沉重的殿门重新闭合,床上的男子纠结的眉眼透出了难以克制的痛苦,一颗清泪顺着他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 视线逐渐模煳,刺眼的光芒将一切吞噬殆尽,方夜勐地坐起身,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他大概猜到了那两人的身份,又和梦境中那人共情得厉害,此刻更是心慌得难受,不仅坐立难安,手脚更是凉得透彻。竟是隔了半晌才发现虽然已经醒来,可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他寝殿里一直燃着蜡烛,哪怕无月的深夜也会透着些光亮,而不会像现在这般......而且脸颊和耳朵旁边有丝绸缠绕的冰凉触感。 方夜思绪本就有些紊乱,有些无力进行更多的思考,只是凭着本能想要抬手扯掉脸上的丝绸,手腕却被勒着扯了一下。他这才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又被绑了?但是似乎自己还是在皇宫的寝殿里? 他深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人,没等他开口,那人的气息已经逼近,伴随着低沉的笑声,那人握住了他的腰, 而后贴着他的耳垂用刻意伪装过的声线笑着开口:「陛下睡得这么沉,我还以为就算把陛下的衣服脱了,再将陛下脚上也挂上锁链,陛下也醒不过来呢。」 裴熙! 艹! 方夜几乎一瞬间就辨出了这人,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化为乌有,一股憋闷愤恨的恼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过见裴熙这样也没打算亮明自己的身份,方夜便也按兵不动,他倒想瞧瞧这厮绑了他是想做什么。 裴熙却是有些急切了,让他日思夜想了多日的人此刻就在咫尺之间,先是睡着虽然有些不安定,他便保持着一种包装珍宝的心情给人一丝不苟地带上眼罩,束上双手, 但现在,人醒了,珍宝完美地摆在面前,又平添了几分生动,微凉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寝衣传过来,化为灼烧一切的灼热,裴熙不由得生出几分迫切拆礼并把玩的心思。 他本想伪装成夜入皇宫的採花贼,可手法实在生涩,又加上言不由衷,看着帝王平日气焰高昂,现下却乖顺得没有反应,连句驳斥的话语也没有,不由自主地隔着那层遮目的薄纱落下了一个轻吻。 「......」 「......」 温柔却蜻蜓点水般得吻一时让两人都失了反应。 方夜虽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嗤笑了起来。 裴熙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滞,而后抬起手在帝王遮住的眼睛下轻按了一下,湿热的触感让他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他刚刚没有弄错,这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裴熙心里不是滋味,可另一种隐秘的兴奋又慢慢覆盖了这种心情,他想起了自己採花贼的身份,轻薄开口:「陛下是故意的?皇宫防卫这么薄弱,是不是想故意放我进来,采你这朵娇花?」 「什么?」 方夜还没反应过来,但裴熙的动作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那有些温凉的掌心从他宽大的寝衣口伸进去,轻捻了一下他有些脆弱的敏感点,方夜浑身一颤,不可自抑地挣扎起来。 裴熙将他抱坐在怀里,炙热压抑着欲/望的的唿吸紧紧缠绕在他的颈间,手中轻挑的动作缓慢又情/色。 虽然动作青涩,但举止间都带着熟悉的感觉,连带着温热的唿吸都交织在一起,方夜在这样的触碰间渐渐有了反应,但这时他也没忘当初男人是怎么拒绝他的, 他以为这人在这个世界的性格是禁慾系,没想到却是闷骚?还和他来绑架这种戏码,看来这段时间不光是他一个人在这难受。 心里憋着口闷气,方夜无论如何也不想顺了这人的意,一边冷笑一边挣扎着躲开男人的触碰。 裴熙虽未经人事,但作为男人的本能,加上一些潜意识的认知,让他模煳意识到,帝王似乎比他想像中更加敏感,他不禁联想到上次这人向他主动求/欢的场景,以及虽未目睹但早已成为京城谈资的帝王的风流韵事。 裴熙意识到了这个「现实」:施洵是真的有经验的。 方夜敏锐察觉了这人气息的波动,还未及反应,身上那作乱的双手陡然加重了力气。 「嘶!」痛中带着些难耐的痒意,方夜紧咬着牙根溢出了一丝呻/吟,他低喘着用被绑住的手肘抵住裴熙的胸膛,「你究竟要做什么?」 「......」裴熙无意间力道失了控,本还担心伤到这人,怎能料想这人不仅没喊痛,还露出了略带享受的表情,那变了调的嗓音更是如羽毛搔在心头。 他不由得带了怒,将人翻过来在他股间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陛下这是被人调、教过了?怎么这么**!」 方夜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虽是不疼,但毕竟是记事起头一遭,震惊羞耻之中,他张了张嘴,又一时忘记该说什么,宛如失了声般一字未言。 「这是承认了?」裴熙捏着他的腰,暗自咬牙,他终究对这人是无可奈何,只能在言语上刺激对方,「既然如此,不如也让我尝一尝,陛下的味道究竟如何。」 方夜眼前不能视物,却悄然听出了这人克制的怒气和酸意,心里暗暗发笑。虽然他也空寂了许久,但就凭这人在他面前装这么久君子,自矜自傲拒绝他,他也不想轻易便宜了这人。 第85页 他找准机会,抬脚踹上这人的大腿,自己借力往床下一滚,脱离了男人的怀抱。 方夜感受着裴熙的位置,抿着唇冷声道:「朕劝你赶紧滚出朕的寝宫,不然,朕可就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4-9 方夜刚说出口,就想给自己来一拳,他这是说了什么? 「朕可要叫了」......这副马上要上演强抢良家妇女戏码的语气是他的声音?裴熙要演,他竟然也跟着入戏了! 方夜瞬间幻想到裴熙下一秒开口就要说「你叫啊,反正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鬼畜场景,羞耻心瞬间爆棚,脸上不自觉升起了一股热气。 幸好裴熙没有如他所想,说出这句话。 在方夜看不见的角度,裴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低垂的眉眼露出一抹暗沉,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走到方夜面前。 帝王的寝衣宽松而柔滑,经由他一番□□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了大半个肩膀,白皙的皮肤在他的揉弄下泛了红,他抬着双眼望着自己的方向,黑布遮去了大半深色,独独露出那轻抿起的唇角。 裴熙感觉到自己的唿吸又加重了,他扶住方夜的后背,单手将人半拉起来,而后将自己汹涌的情感印在了帝王清凉柔软的唇上。 他半抱着方夜把人带到床上,放到床的内侧,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这人的唇。 方夜被吻得有些眩晕,本来的怒气倒是被安抚下去不少,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给朕摘了缠在眼睛上的东西。」 「不行。」裴熙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方夜的命令,「若是摘了,今晚岂不是少了许多情趣。」 说到底,裴熙并不想在当下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他料想不到,他甫一开口,方夜就已经认出了他。 「呵呵呵,你可千万别被朕抓到,否则有你好受的。」 裴熙低声笑起来,「以陛下身边这么单薄的守卫,能抓到我吗?」 他将手伸下去,将人揉弄得气喘吁吁,一边沉声道:「更何况,陛下现下,可是完全掌握在我手中,无论将来,陛下还是担心一下,过了今晚,这副身体,还能不能离开我吧。」 方夜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就凭你,你有什么本事让朕离不开你?」 尾音刚落,方夜微微皱起眉,出自本能的警觉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后悔,而正如他所预感,这话刚说完,寝殿立即陷入了一种无人的悄然的寂静之中。 连带着,裴熙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古怪的沉默后,裴熙毫无起伏的声线重新响起:「看来陛下真的饥渴难耐,不惜用激将法,这么想试试我有多少本事吗?」 「......不是,唔!」 ———— 方夜挺尸一样趴在床上,手腕的束缚早已在两人火热翻涌的纠缠中脱落开来,但他连哪怕是抬起手臂的力气都耗光了。两人的身体还交叠在一起,折腾了半夜,裴熙的精力依旧旺盛无比,甚至隐隐有趋于更加兴奋的势头。 「陛下似乎,比想像中还要美味一点。」 方夜偏过头去,他有点怕了,又不肯落了气势,恶声恶气地开口:「天快亮了,你还不快滚!是等着被抓吗!」 裴熙冷峻的眉目已经完全化开,满足胜过了一切情感。 「不着急,陛下这些侍卫,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况且,就算是白日,我也能自由出入皇宫。」 「......」方夜沉默了,他虽然知道宫内的侍卫惰懒,但到了这个程度,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虽不清楚裴熙身手在什么程度,但任人出入自由,并且他们两个在寝殿搞出了这么多动静都没有察觉,这御前侍卫怕不是还不如一些官府护院有用。 若来的不是裴熙,他怕不是要真的栽在这上面。 裴熙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轻笑道:「若陛下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保陛下在皇宫内无性命之虞。」 「嗯?这是打算和朕作交易?」 裴熙微一挑眉,「交易......算是吧。」 「那你先说一说,你想要什么?你又拿什么保我平安呢?」方夜其实并不在乎皇宫内的威胁,毕竟对于他来说,在这个世界的生与死,只是世界任务转换的某一环节而已。或者说,生命的价值在他这里本身就是模煳不清的。 况且,裴熙即将动身前往边关,他也不会在这宫里一直待着。 接下裴熙的话,仅仅是想听这人心里的盘算而已。 「陛下会对裴家下手吗?」 方夜眼眸一转,模稜两可地回:「与你何干?」 「陛下若能承诺在裴家世子出征边疆期间不对裴家动手,我便将手下四百死士赠与陛下。」 方夜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明知故问:「你和裴家什么关系?」 「无关。」 「无关啊?」方夜继续道:「你不是说自己就一採花贼吗?从哪来的死士?」 据他所知,死士的培养过程一向惨无人道,他倒没想到裴熙会培养那种势力,倒是更像裴升那种老奸巨猾的作风。 而且要把死士送给他,怎么看,也过于沉重了。 裴熙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沉落,没让身边这人看到,他慢慢开口:「陛下,无须知道。」 第86页 「......好吧,那朕拒绝。」方夜无奈地开口,「你的本事还不错,朕已经体会到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说罢,他抬腿轻踹了裴熙一下。 裴熙一把握住方夜赤/裸的脚腕,有些危险地开口:「陛下这是把我当青楼人,嫖过就扔么?」 方夜气笑了:「你还委屈上了?别忘了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自曝自己是採花贼,朕受了辱,现在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还不许朕自我安慰当作白嫖一回,难道还要朕对你一个小贼念念不忘吗?」 不得不说,方夜在嘴炮气人上没输过眼前这人,裴熙果真被他气得不行,他将方夜的腿弯起来,又贴着他的身子埋了进去。 而后,在他敏感的耳际吐息,低声压迫着他:「陛下不同意也罢,我本来也没打算让陛下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京城。」 「不如我将陛下虏了去,让陛下时时刻刻待在身边好好服侍怎么样?」 方夜的脸被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反驳:「你敢虏朕!」 「怎生不敢?听说裴府世子近日就要启程,我将陛下伪装成世子家眷偷偷送出城,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裴熙低笑:「我现下,不正是在欺君么?」 方夜咬着牙根抑制着自己的呻/吟,有气无力地开口:「国中无君,你早晚会被抓住。」 「无碍,我自有办法偷天换日。」 方夜有些惊了,他知道裴熙私下有自己扶持势力,却没想到做到了这个地步。这人的本事的确不小,看来名扬天下也不过是差个契机而已。 而以前的施洵便是仅有的阻碍。如今他已代替施洵放手,裴熙定如鲤跃龙门,势不可挡了。 方夜有些受不住裴熙的动作,「朕答应你刚才的交易,可以吧?」 「......」裴熙听到他示弱,一时还有些恍惚,甚至是失落,其实他对第二个方案设想更远,毕竟,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和这人分开太久。 但是沙场无情,他也不想将人置于危险之地。 「可以。」裴熙咬住方夜的肩胛,沉重而认真的开口询问:「陛下,开国皇帝与镇国大将军的故事,陛下清楚吗?」 方夜眯了下眼,瞬间瞭然。 「那是自然。」 裴熙笑了:「我下次再来,陛下可要好好设置防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本来这场你吃不上肉的 裴熙:哈? 作者君:是我饿了半年,想吃肉了 裴熙:能不能多来点 作者君:还记得你是要去打仗的人吗?没有了,一场也没有了! 裴熙:没事,我自己创造机会 ☆、4-10 裴熙出征的那天,方夜带了百官一齐送行,裴熙遥遥望了他一眼,而后翻身上马,率领着万千军马驶离京城。 裴升也在百官之中,他看着站在百官最前方的方夜,一向阴沉的目光透出些许的不解和深思。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这位年轻的帝王会赐给裴家一块免死金牌,在明知道他裴升曾有反叛之心的前提下。 这人究竟是愚蠢至极,还是聪明龃龉,这一刻,他竟有些分辨不清了。 裴升看着城墙外飞扬而起的尘土,和车马经过留下的褶皱,漫天黄沙遮住了远行人的身影。 他的儿子已前往边疆,去实现这个帝王真假参半的许诺,而他裴升,又该如何选择......裴升缓缓露出了一丝疲态,夹杂着些许的宽慰。 他的儿子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 西北边关,祝城。 京城兵马刚到城下,城门便应声而开,迎接的队伍涌了出来,喜气洋洋地接了部分兵马进城。 祝城的城主两个踏步迈到裴熙面前,一把竹骨摺扇在两人中间散开,祝城城主稍稍抬了下头,轻眯着眼逆着光看向裴熙。 颇俊秀的脸庞上染上一抹轻笑,这人略有些轻挑地开口:「裴将军,车马劳顿,快进城歇息吧?」 裴熙本是远望着这祝城以坚固着称的城墙,听到声音才偏过头来看向朝他搭话的男人。 这人被众人簇拥着,微抬的额头下巴皆浸润在落日的余晖中,笑容比光芒似乎更加璀璨。虽是从未见过的面孔,这腔调和作风似乎却似乎哪里都透着熟悉。 裴熙不禁有些自我唾弃,这才离京不过一月有余,就已经出现幻觉了吗?他对那人的思念似乎已经沉重到胸口胀痛,果然当初不该对他心软,该是把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对。 裴熙心下烦闷,对这和那人有几分相似的祝城城主多了些排斥,因此刻意往后迈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后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淡声开口:「涂城主,幸会。」 这被唤作城主的人正是带了人、皮面具的方夜,他瞥见裴熙刻意躲闪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 这人倒是自始至终都傲得很。 他也不甚在意,保持着轻挑的笑容,「裴将军对本城主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很感兴趣?」 这下裴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他按着佩剑的剑柄,顺着官道往城门内走去,「看似坚固,然破绽更多。」 方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饶有兴趣地开口:「是吗?裴将军说的也是,这祝城好几次都差点被蛮夷攻了去,幸好本城主英明神武,带领将士浴血奋战才守住了。不然本城主不仅连城主这个官衔都保不住,还可能丢了脑袋。」 第87页 方夜凯凯而谈,他在来之前便了解到这祝城城主涂业本就是个世袭官位、无所作为、却好说大话、逞能抢功,极度自我优越的人,这座城池没被吞去,大多靠手下几员勐将的功劳。 这样看来,这涂业和先前的施洵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他如今过来,担着涂业的城主身份,贴着涂业这张脸,也需得维持这人的人设,不能让身边人轻易察觉出来,否则不仅祝城这边有乱,京城那边的伪装也有暴露的风险。 裴熙的镇北将军身份实则比这一城城主高得多,他自称本城主是有失身份的,但身边祝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并无异色,反而一个个露出无奈惶恐的表情。 看来他学到了这涂业的精髓。 方夜脑子转得飞快,眼前却一时不察让裴熙走远了一大段路,旁边的随侍忍不住提醒他,方夜才勐地反应过来,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裴熙身边不知何时跟上了一个相当秀气的柔弱书生,一双细眼缠含着绵绵情意缠绕在裴熙身上,温和地向裴熙讲述着什么。 方夜落在两人身后,神情古怪地睨视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书生,他好似有些印象,是之前跟在涂业身边,被涂业唤作军师的人? 方夜忍不住抓住旁边的随侍,意味不明地朝小军师抬了抬下巴,挑眉询问:「这傢伙怎么回事?」 随侍唤作李玉,他被方夜扯住衣领,浑身一抖,懵懵懂懂地顺着方夜的指示朝「这傢伙」看去,只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 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 而后李玉用手遮着半张嘴附到方夜耳际,尽可能小声道:「城主大人,你管他做什么,看这样子应该是相中裴将军了。」 方夜微张开嘴,表示震惊。他就觉得这小军师看裴熙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是「相中」?是他想得这个意思吗?不至于这么快吧...... 看李玉这表情,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方夜有些无语,他也压低声音凑到李玉耳边,「相中是......想和他上床的意思?」 李玉被惊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脸庞整个爆红起来,边疆虽然民风彪悍,但光天化日下说得这样露骨的,怕是也就只有他们的城主大人一人了。 方夜看着李玉受惊的反应有些好笑,这李玉和他在皇宫时陪侍的太监林雨不仅名字有些像,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和他说话时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方夜不禁对他生出了点亲切感,好心情地扶了他一下。 他这一扶,李玉的反应更大了,不仅脸庞连带着脖颈也红遍了,脑袋缩着跟鹌鹑一样,倒是不敢像刚才一样离他这么近了。 方夜也知道自己对这些古人这么说有些过了,但李玉的反应实在是把他逗笑了,本来看到那军师有些不悦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他强硬地把李玉拉过来,轻斥道:「赶紧说啊,本城主刚才说得对不对?」 李玉为难中吞吞吐吐地回道:「城主大人不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吗,大人莫不是忘了,军师大人在祝城中可是被唤作涂痴儿的。」 「......」涂痴儿,这诨号怎么听着这么怪,这个军师似乎不仅是好男风,还和这个城主有些关系? 李玉见他没反应了,又有些纠结地跟过来小声道:「城主大人还是别管他了,上次你把军师的那个蛮夷卧底的男宠杖杀后,大人姐姐可是在你面前闹了半年都没消停。」 方夜这下倒是有些印象了,这涂业身边的人物关系比较复杂,他过来没几天,忙着准备其他,没留多少印象。但他看过涂业留给他的摺子,里面记录了涂业的家族以及祝城的一些重要人物。 涂业是涂家这一代第二个儿子,但却是嫡子,因此袭了城主之位。他父亲有好几位妻妾,但名下有所出的只有三位,一个是正妻于氏,也就是涂业母亲,二是妾室刘氏,长子之母,另一个是古氏,有一女一子。 这一女便应是李玉所说的姐姐,而这一子怕不就是眼前这军师。 涂业的确和施洵很像,虽在政事和对敌中无能,但对待自己的亲人还是相当好的。因此不仅让他这位姐姐嫁给了邻城的城主,这个弟弟也许了军师之位。 方夜正色起来,回头打算看一眼前面走着的两人,却发现涂池正神情幽怨地看着他,而旁边的裴熙也不在远处。 方夜身体一僵,不知何时,身后已然落下一片阴影,冰凉坚硬的盔甲扫着他的腿弯,一时间,天地俱寂,他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 身后那人深幽无波的声音响起:「城主大人,不为本将指路,却在这里和随侍窃窃私语,是否有失体统?」 ☆、4-11 突然冒出来的书生在耳边喋喋不休,吵得裴熙有些心烦。 余光中注意到本是来迎接他的城主被身边的随侍贴着耳朵说话,却毫无和人距离过近的自觉,不知说了什么,竟让那随侍红了脸,不敢再直视对方。 裴熙一早看出这城主虽说话大言不惭,但并不会摆架子,却没想到和身边人亲近到这个程度。 他对着这第一次见面的人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来,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眼前的景象更让他觉得十分碍眼,若不是祝城的众多官员环视,他早就拎着这人拉开和那随侍的距离了。 方夜的僵硬只是一瞬,接着就随性地侧过身来,轻挑的微笑端的是风流倜傥,「的确是本城主怠慢了,裴将军可莫怪罪。」 第88页 「本城主已经替将军安排好了住处,就在城主府隔壁,将军是先去住处修整一番,还是直接赴本城主亲自为将军准备的洗尘宴?」 裴熙漫不经心地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方夜的身子,而后别开脸沉声开口:「先去住处吧。」 方夜来这祝城也不过三两天的时间,都在忙着交接城主的公务以及了解目前和蛮夷之间的军事进展,但这两者实在不宜在这人多嘴杂的街道上谈论。 而对于祝城的风土人情,方夜还没有作深入了解,一时间,方夜竟没有什么话可以和裴熙交流,只能轻轻摇着竹骨扇,眼神示意涂池跟上来。 涂池面上一喜,直接挤到两人中间:「城主有何吩咐?」 方夜一手把涂池提到身子左侧,眉目间盈着云淡风轻,「本城主嗓子有些不舒服,你给裴将军介绍一下我们祝城的大好风光。」 涂池看着方夜放在他肩头上的手腕,笑容有微微的僵硬:「城主,这样隔得有些远了,裴将军不知听不听得清楚?」 方夜轻挑起眉,语气透着些许的不耐和轻视:「那你不会大声点么?」 方夜这副模样刺激到了涂池,他本就不喜这个哥哥,再加上之前的恩怨未了,此刻心里的怨憎顿时又上了个台阶,但对方城主的身份始终压着他, 再加上蛮不讲理的性子,涂池知道嘴上说再多也落不到好处,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裴熙,裴熙是钦派,从官位上还要压涂业一头。 「裴将军,你看......」 话未说完,涂池半合的嘴顿住,窄长的双眼中露出些许的震惊。 那由当今陛下亲自加封的镇北将军此刻目不斜视往前走着,眼角的余光却克制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这位城主身上。 刚才和他同行时明明脚步如风,他即使半跑着还跟得吃力,而此刻,却似乎刻意放慢了步伐,平白生出些悠然从容的魄力来,衬得那刀削斧凿的面容更加英俊深刻。 涂池有些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聚集,刚才那副景象又宛如梦境般骤然消退下去,裴熙将视线放在远方,并未看过来。 涂池这才想起他要做什么,再次开口:「裴将军,你看......」 裴熙没有反应。 倒是方夜接着他的话,轻飘飘地询问裴熙:「裴将军,军师站在本城主这里说话,将军能听到吗?」 裴熙并没有转头,但视线却在空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无波无痕的声音落下来,「可以。」 方夜并不意外他这种反应,半眯着眼笑着看向涂池,虽未有言语,神情仿佛代替他做出了「请」的动作。 涂池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挑衅,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接下方夜的任务。 一行人是步行的,到城主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裴熙回绝了方夜帮他收拾行李的请求,自己拎着不轻不重的包袱进了卧房,环顾一周后,关上了房门。 他将包袱放在打扫擦拭过的案椅上,低咳一声,咳声一落,身边便落下一名男子。 这男子不知从何处进来,紧身黑衣裹着全身,脸上也蒙着黑巾看不出相貌,恭恭敬敬地向裴熙行了个礼。 裴熙的视线落在侧边的纸窗上,淡声开口:「查到了?」 那男子低声回覆:「回世子,全部都查清了。」 裴熙拿起案桌上的瓷杯,似在端详,但目光却穿过瓷杯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锋利的眉眼揉碎在窗外投进的光线下。 旁边的男子不敢抬头,只是恍惚间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仔细去追寻时,却连尾音也一同消失了。 「说吧,从那批面具说起。」 ☆、4-12 方夜到洗尘宴的时候,宴会需要到场的官员已经到了大半。 他刚踏进场地,就察觉一道火热的目光隐晦地落到身上,他勐不丁抖了一下,凭着直觉朝着那道目光的源头看去。 在城主座位的右手边,裴熙已经入场优雅端坐着。 他卸下初来时的一身铠甲,换上了一身绣金边黑色长袍,腰间由玉带束起,隐隐透着华贵,衬托出他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黑髮由墨玉冠束起,露出俊美锋利的眉眼。 这副面孔和身材赚足了眼光,宴席上服侍的侍女忍不住频频侧目。 方夜自然勾起的唇角略微抽搐,忍不住腹诽这人平时不是闷骚么,进城那会儿也是,怎么隔了一两个时辰没见就换了个风格变成明骚了。 他可记得就算在京城那种繁华的地方,裴熙的穿着也相当低调简素...... 方夜又回想起刚刚那道赤/裸火热的目光,但眼前这人现下目光平静淡然,没有半丝波动,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在说那道目光与他并无关系。 但是,谁又能确定呢。 方夜暗骂一声裴孔雀,含笑坐到了主位上,他唤李玉过来,吩咐了几句。 裴熙虽然目视前方,却忍不住余光飘到方夜身上,只见白日那个近侍又被方夜贴着耳朵说了什么,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到方夜冷冷瞪了他一眼,才战战兢兢地侧过身子向前走了一步。 裴熙看向李玉。 李玉不明白两人明明只有一人之隔,他们的城主为什么还要他来传话,还是这种明显找骂不讨好的话。 「裴将军,城主有言,祝城土地瘠薄、民风简朴,建议将军莫再以此穿着外露于人,以免引人妒忌,心生不满,对将军聚拢民心不利。」 第89页 裴熙不曾想到方夜要说的是这个,李玉的话说到一半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忍不住偏过头来看向方夜。 这人也正看着他,嘴角挂着浅笑,浅色的瞳仁倒映出他的相貌。 裴熙有些不悦,他对衣着装饰并不在意,如今特地留意,分明就是穿给这人看的......这人究竟明不明白! 方夜心下已有些瞭然,看着裴熙僵硬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略带轻挑地开口:「裴将军身材出众、相貌俊美,无需装饰便已格外引人注目,但将军远来自京城,未带妻眷,还是内敛些,莫让府中娇妻生了醋意离心才是。」 话落,他又作出说错话的模样,微张开口惊疑道:「是本城主臆测了,不知将军是否已有婚配?」 裴熙果然被他这番话安抚住,沉静的目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直视着方夜回道:「尚未。陛下口谕,未经陛下允许,不能娶妻。」 方夜仍笑着,似乎没有察觉裴熙目光中的深意,「哦?那当今陛下可真是独断专行呢。」 裴熙听着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垂目不言。 只听到那人无遮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毫不正经的调侃:「那裴将军可否已有心上人呢?」 「我......」裴熙一顿,抬起头来,正想说些什么,白日那军师已经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城主,将他未尽的话尽数堵在了腹中。 「城主,宴席邀请的宾客已经尽数到场,可以开宴了。」 方夜转头扫了一眼下座的席位,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边,他挥手回道:「开始吧。」 涂池面上一喜,忍不住看了一眼裴熙,才下去准备各项事宜。 这场洗尘宴各个流程都是由涂池着手准备的,方夜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兴趣,听说有人主动请缨便应了,没想到是安排给了这个麻烦的傢伙。 方夜虽然对这涂池有些不满,主要是这人看裴熙的目光含着赤/裸的觊觎,但他料定裴熙不可能对他以外的人回一个眼神,自然自信这人在这方面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他身边那个被涂业杖杀的蛮夷男宠,却让方夜有些在意。 宴席进行得井井有序,宾客尽欢,方夜对这涂池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看得出来,这人对这场洗尘宴是真的上心。 方夜喝了点酒,想到什么,转头问裴熙:「想必裴将军来这祝城前对这边军情已有了解,可有什么对敌策略?」 裴熙抿了一口酒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微微一顿,轻描淡写地回应:「尚未有计。」 方夜观他表情,就知这人在故作高深,他眼珠一转,笑道:「不知裴将军可有兴致宴后与本城主共谋对敌之策。」 裴熙没有立即回应,方夜顺着他的目光所指看去,唇线紧绷起来。 四座围合的殿前,不知何时引上来七八个装着艷丽的女子,红纱缠绕,银铃系腕,纤细的腰线若隐若现,身姿一个赛一个的妖娆生姿,舞姿眼花缭乱,引得座上宾客脸红心跳起来。 若是在现代,方夜必然秉持着赏美人的心态好好观赏一番这支艷舞,但此时此刻这几位明显异族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只会让他觉得古怪。 裴熙不着痕迹地侧目看向方夜,这人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又另有一番滋味。虽是不同的皮囊,他却能感受到内里活跃跳动的同一颗心脏,同一具耀眼迷人的灵魂。 他缓声开口:「涂城主,怎么看?」 方夜听到裴熙的声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拿出竹骨扇轻轻摇着,挑起抹淡笑,也对裴熙打起哑谜来:「本城主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美人起舞,当与大家共赏了。」 他半合着眼看向下座的涂池,这白面书生眼睛几乎迷成一条细缝,神色想法藏在那细缝中难以让人窥见,似乎察觉了方夜的视线,他也朝着这边看过来,细眼弯出笑来。 涂池略带挑衅地扫了一眼方夜,又立即将这抹情绪拢去,换上赤裸的迷恋投向坐在方夜一边的裴熙。 他实在是好奇,面对自己即将送出的大礼,这个男人作何反应。 视线所及,这远道而来的将军的确将目光坐在那一批蛮夷舞女身上,但他神色淡漠无波,全然未有被美色所迷的倾向。 涂池啧了一声,他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 洗尘宴过后,方夜回到城主府,天色已晚,他本想直接睡觉,可躺到床上,思绪却一会儿混乱一会儿清晰,翻来覆去睡不下了。 他在宴席上就沾了一点酒,却烦躁地厉害。忍不住起身,将李玉唤到身边吩咐:「李玉,去把涂池在宴会上弄来的那几个蛮夷舞女带过来。」 「啊?」李玉纠结地张了张口,「这......」 「怎么了?」方夜见他这反应,心头一沉,「那几个舞女呢?」 「城主,军师在洗尘宴一结束就私下把那几个舞女送给裴将军做见面礼了,这个时辰,以及安排进裴将军入住的府苑了。」 「......涂池这傢伙!」 ☆、4-13 方夜一踏入裴熙所在的府苑,就有裴熙身边的侍从眼见地跟上来,见他一副急沖沖的模样,开口询问:「城主大人,这是?」 方夜没有停顿地往这院落的主卧房走去,面无表情地开口:「裴将军呢?」 这侍从反应倒快,立马回道:「将军已经回卧房歇下了。城主大人找将军有事?若是不急,不如明日......」 第90页 方夜冷笑了一声,凉凉地扫了这侍从一眼,「歇下了?」 「是。」 侍从被方夜盯得脚底生寒,咽了一口冷气,但他作为裴熙身边的近侍,和一般的僕从相比,还是有些气性的。 「这能成为你们将军不见本城主的理由吗?」 「......这,」侍从没想到这边疆小城的城主这么嚣张,他想着如何回应既不丢了将军面子,又不为将军树敌,一时语塞。 方夜已经不耐烦起来,这侍从跟在自己身边,半堵着他的路,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索性停下脚步来,收起竹骨扇抵到这侍从肩头,往前倾身,压着声音询问:「涂池送你家将军的那几个美人呢?」 侍从被方夜逼近,逼着直视那双轻浮又危险的眸子,终于忍不住抖着声音回道:「将军说是对那几个美人很满意,带回卧房了。」 方夜眉心蹙起,继续询问:「没带其他人?」 「没......没有。」 方夜暗骂了一声,将竹骨扇扣到这侍从怀里,「送你了,别跟来。」 说罢,他抬脚往裴熙所在的卧房快步走去。 侍从手忙脚乱地接住竹骨扇,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方夜的人影。 —— 方夜急慌慌走到裴熙卧房所在的院子,走近时却挺直了腰板,做出闲庭信步的模样。放轻了脚步,他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侍卫把守,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到房间的窗边。 他对自己的行动还是有些自我认识的,他发誓自己绝对是相信裴熙的人品,接受那几个美人也一定是发现有问题才故意为之。 他只是担心裴熙会受到什么不能预测的暗算,过来提醒一下而已。 做足了自我暗示,方夜轻唿出一口气,然后将耳朵侧过去,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阻碍去偷听另一边的动静。 全神贯注听了半分钟,薄窗的对面一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传过来。方夜蹙起眉,心里升起些许的疑惑,他感觉这里面安静的有些奇怪,不像是有人在。 难道是刚才那个侍从对他撒谎了?可这个时辰,裴熙又是刚来祝城,他会去哪里? 方夜直起腰,把今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下越发焦躁。他不清楚那几个蛮夷舞女进了裴熙的府苑被怎么处理了,不确定裴熙此刻在何处,究竟安不安全。 但是......这件事情与涂池那个二五仔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方夜神色微冷,他不再漫无目的地停留,转身离去。 刚才那聒噪的侍从急急忙忙踏进了小院,看到方夜朝着这边走过来,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往前。 下一瞬,他的目光又越过方夜,落在方夜身后几尺的距离处,紧闭的唇犹豫地张开:「将军!」 方夜听到这两个字,脚下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没有转身去看,却清晰察觉到不知何时这个男人的气息已经驻留在身后不远的位置。 侍从似乎从裴熙那得了什么指示,向这边行了个礼小步跑出了院落。 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笑声,那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唿唤捲入这无风的夜晚,尾音带着些无奈和嘆息,缱绻入耳。 「陛下。」 方夜心神一颤,放在腰前的手渐渐划落在衣袖中轻握成拳,贴脸的面具被他带出一抹自然的微笑,他侧过身去:「裴将军,刚刚是在叫本城主吗?」 裴熙的目光落在方夜的脸侧,暗色的瞳仁透出一抹探究,一阵静寂过后,裴熙淡声回答:「本将一时眼昏,识错了人。」 方夜走近,「那就好,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知这罪名是安到将军头上,还是本城主头上了。」 他仔细打量了裴熙一番,「裴将军怎么还是宴席上那副穿着,本城主的话应该带到了吧?这都过去有一个时辰了,将军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他故作淡定了轻嗅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才放下心来,又怕被他看出自己这狭隘的小心思,故作正义道:「这祝城虽不比京城,个个知书达理,但也算民风淳朴,对礼节衣着还算是有些讲究的。」 「本城主知道将军一心为国,心中只容得下扫除蛮夷这一个大义,但这样的小细节还是需要注意的。」 裴熙看他这一板一眼纠结字眼的模样,不禁失笑,「行军劳苦,难免有失礼节,本将观城主心思细腻,不如常伴吾身,指点一二?」 方夜心中羞耻,脸色发红,有些僵硬地拒绝:「不了。是本城主小家子气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将军还是专心对敌之策,不必为此小事分了心思。」 方夜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丢人了,他感觉自己有些敏感得过头了,从听到几个舞女被送给裴熙开始就有些心思不宁,到现在竟如同长嘴老妇一般指指点点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他有些待不下去,「将军无事的话,本城主先告辞了。」 方夜转身欲离开,裴熙却突然抬手放在他肩膀上拉了一下,「城主请慢。」 裴熙看到他连脖颈都红了,有些好气又好笑,「城主今日来此所谓何事,还未告知。」 方夜舔了舔上颚,终于不再纠结,直截了当地开口:「听闻我们军师把那今日宴席上那几个舞女送给裴将军了,可有此事?」 裴熙轻挑起眉,「确有此事。」 第91页 「那几个舞女出身蛮夷,如今边疆战局不明,蛮夷入境,将军可要多多留心,莫被美色迷昏了头,白白送命。」 裴熙手指下滑,落到方夜的腕间,紧紧握住,他轻声开口:「既然城主这么担心本将,不如亲自来看看本将是如何处理那几个舞女的。」 方夜陡然被他拉住,一时不察,踉跄了两步,撞到裴熙怀中。他心中一惊,正要拉开距离,裴熙却更加放肆地扣住他的腰,抵开身后半掩的房门,把人带了进去。 「......」 视线骤然昏暗,方夜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寝房被收拾得很整洁,瀰漫着一层极为清淡的薰香味道,因为很久没有人入住,显得少了几分人气。 方夜微微隔开裴熙放在他腰间的手臂,「裴将军这是何意?」 「城主大人是不是怕隔墙有耳,抑或有人暗中监视,才会如此拘束?」裴熙走到桌前,点亮烛台中的蜡烛,「城主大可放心,这院中除你我之外,已无他人。」 方夜瞧着他的动作,莫名觉得有些危险,「所以说,将军要给本城主看的舞女呢?」 裴熙熄了手中的火折,垂下眼眸,有些无奈地轻笑道:「知道你会来,我怎么会把那些人放进这里。」 方夜缩紧掌心,心跳有些加快,喉结微微一滚,他有些沙哑地开口:「你这是......」 裴熙侧身走近,双眸锁住方夜的面颊,平静又专注地注视着面前这人:「你身上有种类似兰花的香气,只有臣能闻得到,你知不知道,我的陛下。」 ☆、4-14 方夜稀里煳涂地被压到床榻上,稀里煳涂地被里里外外亲了一边,最后头昏脑胀地看着裴熙抵在他额心,温热的体温没有阻隔地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方夜略不适地眨了眨湿热的眼眸,被冲散的神思点点回归。 裴熙正抚弄着方夜的脸颊,露出些许的疑惑:「这面具是用什么做的,怎么找不到边痕?」 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经燃尽,昏沉的光线下,方夜轻拍了下裴熙的手,示意他拿开爪子,却被裴熙反握住,包在掌心。 「怎么弄掉?这东西透气性不好,会伤到陛下的皮肤。」 「......」方夜慢慢皱起眉,不甚喜悦道:「什么陛下,本城主承认了吗?」 裴熙在他身侧躺下去,从背后整个把人圈入怀中,下巴抵在方夜净白的肩头,一声轻笑溢出喉间,眨眼间消逝在空气中。 方夜心头一动,这人似乎一直都很喜欢用这个姿势抱他......想到这里,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往裴熙怀里缩了缩。 两人皆未言语,可夹杂着思念与恋慕的复杂情感却久久萦绕在帷幔之中,虽是无形,却仿若有形。 方夜半张着眼,望进眼前的黑暗中,本该浓情的此刻,他却没由来地生出些心慌来。 深寂的黑暗被覆上橘黄的光芒,嘈杂声由远及近,半晌到了寝房门前。 「裴将军!城主大人!你们在吗?不好了,城主府失火了!」 又有声音紧随其后,大声道:「城主大人!蛮夷深夜攻城,城中多处混乱!似乎有蛮夷混进来了!」 方夜额心骤疼,他勐地坐起身,撇向窗外,那橘色的光芒正是隔壁的城主府失火映过来的火光。 这个该死的涂池! 方夜神情微冷,打算出去应对,起身穿衣,却被身后的裴熙勾了一下,跌坐在了床边。下一瞬,腰部和腿弯一麻,方夜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地躺倒在了床上。 浑身上下提不起力气来,方夜后知后觉地看向罪魁祸首,这人慢条斯理地帮他拢好衣袍,又一丝不苟地穿上衣服。 方夜咬牙切齿地开口:「裴熙!你这是做什么?」 裴熙答非所问道:「臣出去后,便会派侍卫守在这寝房之外,陛下可放心,臣一定会护陛下安全。」 「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解了穴道,城内出事,城主不在,你让百姓怎么看!」方夜见他仿若未闻地穿鞋起身,心中已经瞭然这人要做什么,他眯着眼睛咬牙道:「裴熙!你这是欺君!」 裴熙动作一顿,垂眸道:「这些都没有陛下的安全重要。况且,若是欺君,臣早已犯下无数次。」 方夜瞬间哑然,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压住自己心底近乎懦弱的恐慌:「裴熙,城中多处混乱,这当是早有预谋之事,你一个人应对风险太大。解了我的穴道,我和你一起去处理,不好吗?」 裴熙已经穿戴整齐,他在方夜唇上落下一吻,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开口:「臣说过了,这都没有陛下的安全重要。」 方夜见他如此顽固,气得笑起来,愤怒之余,他又生出一种悲意和无助来,那仿佛是根植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顷刻间再次烧过,急火勐烈又突兀地灼烧着,让他一瞬间惨白了脸色。 方夜看着已经转身的裴熙,熟悉的场景让他差一点就落下泪来,他忍着那灼痛艰难出声:「裴熙!我要和你一起......」 许久未至的机械声突兀地想起来,震得方夜一颤。 【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值过低!人设值过低!请立即提高人设值!】 这警告声刺得方夜脑中阵痛,本就发白的脸色愈发骇人,几粒冷汗从额角落下来,与几刻前的状态截然相反,宛若正在绽开的娇花骤然被霜雪欺凌。 第92页 这副光景却被一层薄薄的帷幔遮住,没让床前那人瞧见。方夜紧咬住唇角,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不敢继续再说下去,只能拼命抑制住即将从嘴边溢出的呻/吟。 裴熙就在面前不远处,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守护陛下,本就是微臣的使命。」 脚步声渐远,门口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整个寝房又恢復静寂。 方夜平躺在床上,裴熙不知点了他什么穴道,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他眉头紧锁,眉心拢出一道深刻的摺痕,脸色惨白难看,唇角被他咬出了血痕,平添一抹艷色,显得鬼魅无比。 一刻钟后,他慢慢睁眼,一抹银色的光环在他浅色的瞳仁中浮现,瞳仁深处倒映出万千星辰,最后划归为一,消逝不见。 方夜从床上坐起身子,撑起胳膊揉了揉太阳穴,他低着头,宽大的亵衣挡住半张脸,火光和夜色交织着映在他身上。 一声轻微的哂笑落在房间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再抬头时,方夜身上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容貌未变,但瞳孔的色泽却淡了一点,一层朦胧的银色印在深处。 「小拾,出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他的声音又是虚无缥缈,仿佛是对这空气说话。 一阵静寂过后,小十一几近透明的身形浮现在半空中,带着几分犹豫,不可置信地开口:「夜......夜大人?是你吗?」 小拾是这人之前为它起的名字。 方夜并无回应,只是张开掌心,熟悉的银色光圈环绕在指尖,如游蛇般伸到半空中,刺进小十一透明的身躯中。 接触的一瞬间,那银色便骤然加速,化为成百上千根银线,瞬间笼罩了小拾整个躯壳,银色亮得有些耀眼,甚至逼过了窗外那浓烈的火光,然而转瞬即逝,炫目过后,光芒渐次消退。 一只形似银狼,但身形迷你的动物从光芒中露出来,无形化为有形,跌在了方夜怀里。 这是小拾最初的形态。 方夜动作熟稔地抚弄了一下银狼柔顺的毛髮,小拾打了个滚,从他怀里站起来,抓着方夜的衣服爬到肩头坐下。 「主人!」它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像是人类五、六岁男孩稚嫩又清脆的声线。 方夜侧眼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 小拾尾巴扫了扫,虽是狼的形态,但表情却极富灵性。 「傅大人似乎在我身上做了标记,我甦醒和你绑定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是,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 方夜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弱下来的火势,神情沉重又冷漠。 他身上的低气压让小拾深感紧张,它在男人肩头缩成一个小团,轻声道:「主人,以傅大人的本事,这些都能够轻易解决的,你真的无须担心。」 方夜一顿,落下一声冷笑:「若真能放心,他和我又何至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小拾一时无言可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主人是恢復所有的意识了吗?」 方夜微微点头。 小拾惊喜地提高声音:「那主人何不快点带傅大人和我快点脱离这个地方,我们赶快回去吧!」 方夜带着些自嘲反问道:「怎会如此容易,小拾,你可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处吗?」 「诶?不是主人随身携带的那枚被改造过的向心珠里吗?」 「是,又不是。」方夜转过身,银环在他手中放大,变形为类似显示屏的银色屏幕,投影里,一个颀长的背影立在火光之前。 「这是......傅大人?」 「这里,实际上是我的精神世界,向心珠牵引着精神网络与现实,将我的精神世界物化为形,这里的一草一木,万千宇宙都是我精神的化形。同时,向心珠也是一座桥樑联繫着这精神世界和我们所存在的那个现实。」 屏幕中的影像逐渐切换,最后却被黑白相间的花影所覆盖。 「作为创造者,我本可以监视并控制这里的一切,但现在,似乎有些东西脱离掌握了。」 ☆、4-15 「怎么会......主人的精神力可是被评定为十四星唯一一个s级的,应当不会有人能够侵入破坏你的精神世界才对。」 方夜目光飘远,若有所思道:「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 小拾坐立难安地在他肩头来回走,「那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了,主人!这怎么办才好!」 方夜捏住银狼的后颈把它抱进怀里,「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向心珠遭到外界攻击,出现破损。」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傅大人把它收回放到主人身上了。」 方夜唇角微微勾起,「是吗?不过也是,若是向心珠自己出的问题,你和傅白都不可能进到这里。」 城主府的火势渐息,微弱的橘光映在方夜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柔意。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我自己身上啊。」 「小拾。」方夜轻唤了一声。 「主人,怎么了?」 「这个小世界就要结束了,接下来的两个世界,我会再次封存自己的记忆,若是经过这两个世界,我能够突破自己的心结,那么我便能送你们以及自己回到现实。」 第93页 「若是不能,我的精神领域也会自动将傅白和你驱逐出去。」 小拾不安地开口:「那你呢?」 「当是长久地囿于此地。」 「怎么会......」 —— 旭日初上,裴熙才回到府苑,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寝房,整晚都风轻云淡的脸色瞬间冷沉了下去,他叫出几个潜在暗中守护的侍卫询问。 侍卫皆是一脸茫然,领头地慌张开口:「将军,这......属下一直盯守,并未看到有外人进入,城主大人也是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未出去。」 「会不会是房间里有暗道?」 裴熙蹙眉,抬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围着房间各处仔细探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或者通向其他地方的暗道。 他的属下也不可能对他说谎。 而且,那人的确不通任何武功,绝不可能自己解开他的穴道,所有他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有人把他劫走了...... 该死! 裴熙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察觉方夜可能失踪的时候已经乱了方寸,他想起刚刚离开时那人近乎痛苦的质问,字字敲打在心头。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人和他共骑一马时会被颠得脸色泛白,处理公务过度劳累时会直接在内殿睡着,甚至那种时候他会低喘着红着眼说受不了了,明明他还没有做多久...... 在他的认知里,那人是娇气的,脆弱的,却总是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置身险境。 他不希望看到这人受伤,不希望这人落进泥土里,因此他要获得更高的权势地位,走到一人之下,替他挡去所有的荆棘危险。 所以今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拒绝他,选择自己去面对。 但是那人,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是生气了吧? 裴熙仰倒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走了很久,房间内已经没有他的气息。 裴熙还没有想通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耳后异样的触感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偏过头,伸手拿出压在枕边的东西。 是一封信。 打开信纸,纸张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是裴熙已经熟悉的笔迹: 「朕已回京,限世子五年内平定边疆之乱。」 五年......他怎么能够忍受整整五年的慢慢长夜呢,果然是生气了。 裴熙闭上眼,信纸轻飘飘地划落到他脸庞上。 —— 傅白从这个小世界剥离时,还有些不实感,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没想到三年的间隔,仅仅见了一面就被扯了出来,看来方夜真的对他的选择难以释怀,连带着潜意识里都拒绝这样的事情出现。 他回想起导致方夜沉眠的那个事件,面色沉重起来。 这也是他难以释怀的地方,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到方夜在他面前再次倒下,再也无法接受无论怎样唿唤方夜都不会回应的那副面貌。 他一定要把方夜从这里带出去。 小拾蹲坐在他面前,毕恭毕敬道:「傅大人,您可以前去下一个世界了。」 傅白半垂着眼睛,声音有些哑:「你应当知道些什么吧,这次的异常?」 小拾低伏在他脚下,随着方夜自我的封存,它的形态已经又从银狼恢復到进入这里时的初始相貌。 纠结片刻,小拾忍不住提醒:「傅大人,夜大人有心结未解,才会困于此地,而如今,他将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您身上了。」 「若是求解不得......」小拾不忍再说下去。 傅白微愣,苦笑一声,而后长嘆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是个赌徒啊。」 ☆、5-1 方夜远远看着宗门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的表情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有一瞬的波动。有些懒散无聊地开口:「小十一,你来的太慢了。」 小拾停在半空中,从方夜细微的表情,和对它的称唿和态度中已经对这人现下的状态有所瞭然。 【宿主请接收本世界材料。】 方夜掀开眼皮,从脑海中过滤一遍被传输的信息,目光飘到宗门前的场地上。 那里围着玄清宗内门外门近百个弟子,中间一个颇为俊美的青年跪倒在地上,蓝白色的道袍染着斑斑血迹,污浊不已,前胸和背部都被刀剑划伤,双目空洞无神。 看样子是被狠狠修理了一番,再起不能。 几个弟子给到来的一青年一中年男子让出一条道,当是宗门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地上的落难青年艰难撑着身体,看向那年纪更大一点的人,无神的双目中迸发出愤怒和仇恨,显得森然无比,他周身萦绕出浓烈的黑气。 围观的弟子顿时吓得往外退去,而那中年男人淡定地抬手,一缕剑气瞬间刺到青年身上,青年显然不是中年男人的对手,被击中后再次倒地,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方夜「啊」了一声,「果然前期这么惨的就是命运之子么,还是个魔修。我还真是好奇,若是我不出手,这人会怎么破解现在的绝境。」 小十一:【......宿主请三思而行。】 方夜拜拜手,「我怎么会拿自己的任务开玩笑呢,这个世界可是s级,有十几分呢。若是命运之子死了,我前面辛辛苦苦做的几个任务都要报废了。」 小十一没有说话,它感觉到有些怪异,方夜似乎不仅是封存了现实中的记忆,连带着在这个精神领域经歷的部分内容都忘记了。 第94页 现在的方夜,除了性情未变,整个人就仿佛自我认定为是被系统绑定的宿主,不断地奔波在每个小世界完成任务。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如傅白所说......在赌吗? 方夜捋了一遍,而后整理了下仪容,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弟子中有人发现了他的到来,惊唿一声「天归真人」,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中间的两位看到他的到来多少有些意外,年轻一点的讶然道:「子诀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方夜轻笑颔首,回了一声:「师兄好。」 子诀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字,他本名沈枫,是四大门派玄清宗宗门下赤药峰的峰主,是一名金丹后期的药修。 而面前这个长相端正的青年,是他拜入师门时同期修炼的师兄丁虞,秉性正直,重情重义又嫉恶如仇,如今也已成为一峰之主。 旁边这个中年人,则是执法阁的云寂长老,有些古板,这两人来此,想必是审判眼前这个魔修。 「丁师兄,云寂长老,你们打算怎么处决这个魔修?」 丁虞没有特别多的弯弯绕绕,直言道:「处死。」 地上趴着的命运之子听到这话也没有反应,方夜探查到这人尚留一息未亡,不过,也只是一息而已。 方夜转过身蹲下去,他伸出手抓住青年的头髮,青年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师兄,我记得这魔修以前是师姐门下的得意弟子吧?她同意处死了?」 丁虞点头:「你师姐现下无法回宗门,但听到消息已经传话回来,说按宗门规矩处置。」 「是吗?」方夜低声道。玄清宗掌门次子死于魔修手中,因此宗门对魔修的容忍度要比其他宗门更低,而如今,是宗门的弟子暗中修魔被发现,被处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魔修是叫封郁吧?」方夜开始明知故问。 「正是。」丁虞沉重道,门中弟子被发现修魔,而且还是被寄予众望、天资过人的内门弟子,这怎么看都是一件严肃沉闷的事。 封郁可是年方二十,便修炼到了金丹初期,原本有资质作为柳雅师妹的继承人,没想到竟出了这么一档事。 方夜看着血肉模煳的封郁,淡声开口:「师兄,横竖都是死,不如把他送给我,我想把他炼成炉鼎。」 「什么?」丁虞和云寂长老异口同声地惊唿。 方夜揪住封郁的后颈把他拉起来,封郁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像一只被捕获的兔子垂着头被方夜提在半空中。 方夜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当众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轻飘飘地继续:「他金丹被人挖去了吧?但是根骨还在,体质又特殊,是炉鼎的最佳选择。」 「放肆!」云寂长老忍不住打断他,厉色道:「沈枫,我看是宗门平日把你给惯坏了!玄清宗可是名门正道,怎可做将人炼为炉鼎这种有违人道之事!」 丁虞也不太贊同,「沈师弟,这确实不太妥当。」 「什么吗?」方夜笑出声,「你们不是把他当魔物吗?都要处死了,还管什么人道不人道的。炼成炉鼎,还能让他多活几天呢,这么算,我也可以说是仁慈了。」 云寂气得捂住胸口,他知道沈枫炼药炼得有些疯癫,没想到疯成这个程度。但是在这玄清宗,又没人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将人炼为炉鼎为仙道不容,沈师弟,你若一意孤行,恐修炼再难精进。」 方夜不甚在意:「无妨,我平生所好,也不过是随便炼些丹药而已。」 「不行,宗门已经决定,将封郁立即处死!」云寂毫不让步。 方夜上前一步,凑到云寂面前,轻挑地开口:「云寂长老,我记得玄清宗弟子修炼的丹药都是从我这里拿的吧,还有,宗门的收入,我卖的丹药,至少占了一半有余吧?你若是不答应,那以后我炼的丹药,只好进自己的肚子了。」 「你!」云寂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人就会靠这点本事耍无赖!偏偏无人能奈何,就连他自己也要让他三分。 方夜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因为沈枫的能力是极为独特的。 玄清宗乃至四大宗门中金丹以上乃至元婴期的高手并不在少数,沈枫的金丹后期虽也不差,但也不算突出,能成为一峰之主,是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炼丹师。 当然,这个修/真/世/界炼丹师也不在少数,但是金丹期而且是金丹后期的炼丹师却屈指可数。因为灵根资质好的不会选择成为药修,而药修一般都通过丹药来提高修为,领悟能力较差,上限较低,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精进。 因此,像沈枫这样的,在玄清宗可以说是宝贝般的存在。 不仅如此,一般的炼丹师最多炼出与自己等级相当品质的丹药,而沈枫却能炼出高品质的结婴丹、化神丹等极品丹药,这种都是千金难求的。玄清宗可以说是凭藉他一己之力提高了整座宗门的水平,并成为最为富有的一个宗门。 「云寂长老,我记得你卡在元婴初期很久了吧?我那过几天或许能炼出一颗......你说?」方夜嘆气,「哎,若是有一座合适的炉鼎,我或许还能炼出化神丹来,可惜啊可惜。」 「你们既然不答应让我炼炉鼎,那就直接把他处死吧,我走了。」 「等等!」云寂长老憋了口气,看到方夜意欲离开,脸被憋得通红,咳了声,道:「请示一下掌门再说吧。」 第95页 丁虞慎重道:「不可。封郁在修仙时便已经到了金丹初期,如今虽然金丹被挖,但修魔不知多久,魔修修为难测,你若控制不好,可是会有反噬之危。」 方夜淡定回谢:「师兄多虑了。我自有药品可以完全控制这个魔修。」 丁虞和云寂长老对视一眼,而后无奈应下:「你随我去请示掌门。」 ☆、5-2 封郁在浑身刺痛的地狱中甦醒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蒙着一层血红色模煳的影子,让他分辨不清此时身在何处。 浑身像被碾过一般痛楚,他却连紧咬牙根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封郁重新闭上眼睛,脑海中回顾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被同门的师妹举报修魔,被抓起来经过了一番非人的折磨,最后那些人说着要当众处决他。他感觉到愤怒,那个心思歹毒的渣滓挖了他的金丹,却还要反过来质问他因何修魔。 他知道一直有人看不惯他,但没想到明明是同窗一起修炼的伙伴,也会在背地里暗咒他去死。 奄奄一息之际,他却无比清醒,体内的魔气前所未有地膨胀、收拢,在即将为他所用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见过这人两面,是赤药峰的峰主,性格叵测,独来独往,拎着他的后颈风姿绰约地说着疯狂又难以理解的话,这人说什么,要把他炼为丧失人格的炉鼎? 他怎会允许如此歹毒的心思成真,正当他压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反抗的时候,他却落进了这人的怀抱。 封郁愣住了,男人身上清淡的木兰香有一刻竟是压住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萦萦缠绵,将身边如鼠吠般的嘈杂隔绝开来,温凉的怀抱让他紧绷的意识渐渐放松。 他竟这样昏睡了过去。 封郁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所以他现在是被那个男人如愿以偿带回赤药峰了吗?他现在,是已经被炼成炉鼎了? 血雾渐渐褪去,封郁终于看清了现下所处的环境。这竟是一座露天的洞窟,四周的墙壁被类似钟乳石的彩石倒悬点缀着,水声淅淅沥沥,是周围绕了一圈墨绿色的潭水,而他则跪坐在洞窟的中央,四肢被粗长的铁链固定着。 身上血迹斑斑,似乎还是昏迷前的那一身衣服。 封郁听到侧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些警惕地看过去。 来人是那位赤药峰的峰主,沈枫。 方夜没想到这人身体素质这么强悍,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醒过来了,虽说被他餵了不少药,但也是太过逆天了,不得不再次感慨不愧是命运之子。 他适应不了这种修仙世界中御剑飞行之类的模式,踩着石头走了过去,他蹲到封郁面前,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封郁宛若一头受伤的野兽惊得往后一退,眼神兇恶地盯着方夜。 方夜早就把恶人那一套学得惟妙惟肖,见状冷嗤了一声:「躲什么?你觉得自己逃得出去吗?」 封郁沉默着没有回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刺痛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褪去痛意,皮肤上的灼烧感消逝,被刀剑划开的伤口也在癒合之中。 体内的魔气翻涌着,在被什么引导着像泉水一般流入经脉之中,滋润着残破不堪的身体。 封郁眼中的愤恨渐渐化为迷茫,他有些困难地开口:「你这是...在救我?」 方夜查看了药效后便相当嫌弃地甩开了封郁的手腕,闻言皱起眉来,精緻的眉眼透出刻薄:「你是圣父吗?昨日我说的你也应当听到了吧?这些小恩小惠就觉得我是在救你?别天真了好吗,不过是炼化炉鼎的前戏而已。」 封郁瞳孔微缩,低下头去。 沈枫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心上,封郁露出一丝疯狂又克制的苦笑,是的,他本就对这些伪君子早就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何刚刚在那一瞬间却生出些幼稚的想法, 显得自己愚蠢又无能。 在封郁痛苦的时候,方夜也很肉痛,他没想到这个原主沈枫现有的丹药这么少,疗伤修復经脉以及提高修为的药给封郁一用,他就只剩下几个毒药了。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沈枫之前炼的丹一大半提供给了宗门弟子修炼所用,三成左右卖了出去,剩下留到赤药峰的连一成都不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方夜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做一个兢兢业业助力主角成长的反派,还要呕心沥血去炼丹补贴家用,好在沈枫所拥有的能力他是完全继承的。 还有, 方夜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跪坐在地上颓靡不振的封郁,默默嘆了个气。 没办法,谁让是这个人呢。 他扫视一眼洞窟,而后目光落在深不见底的绿潭之中,他把封郁关在这里可不是随性而为,因为此处大有妙用。这座洞窟处在赤药峰的侧峰深处,因为沈枫之前玄清宗并无可以成为一峰之主的药修,沈枫便是这赤药峰的第一位主人。 这座洞窟也是除沈枫之外无人知晓,可以说是闭关逃亡的好去处。 更为精妙的是,这洞窟之内灵气驳杂,看似毫无可用之处,但实则不然,方夜已经探查过,这绿潭之中,孕育着极为浓郁的魔气,而且相当纯净,但因为洞内驳杂灵气,魔气被掩盖着,宗门中竟也无人察觉。 因此,这里可以说是魔修修炼的至佳之处。 第96页 方夜在心中祷告,旁边这个蠢货可别辜负了他九曲迴肠的苦心。 他冷声开口:「你尚未恢復,目前也不是炼化炉鼎的最佳时机,就在这里待着,等候自己的命运到来吧。」 「......」封郁抿唇,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走远的那个身影,视线再次模煳起来,洞窟中唯一的温度随着这人的离开渐渐消散,他感到彻骨的寒凉。 等候自己的命运到来......他的命运是什么? 曾经他天赋过人,是师尊的骄傲,宗门的寄託,他也坚定着自己修炼会一步步走向极峰,到那时,他会走出宗门,行侠仗义,与自己挚爱之人相遇,一起云游江河百川。 他以为那是他的命运,如此清晰可见,让他忘记了人心险恶,阴暗也会渐渐缠绕于身,终于一日会以彻骨的痛楚告诉他,触手可及的不过只是幻想。 那样的幻想在一年前破裂,被背叛,被暗算,被挖金丹,魔气入体,差点曝尸荒野,那是他的命运吗? 他不能接受,走向另一个极端,暗地修魔,他冒着极大的风险返回宗门,请求师尊庇佑,师尊答应了,但告诉他若是被宗门发现,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逆天而为,学会了怎样掩藏魔气,在修仙的同门中以一个伪装过的异类存在,他谨小慎微,不再展露锋芒,就在他以为就要这样庸碌一生时,还是有人容不得他的平静生活。 倒在一众同门面前,被仇人鞭笞凌/辱,他感到愤怒而绝望,他一边想着就这样去死吧一边不甘心于就此结束,可被践踏而死或是彻底入魔丧失本我都不是他渴望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深知内心深处有一种骐骥在试图破土而出,他扭曲又不切实际地渴望着异变。 于是,沈枫出现了。 他出现得恰到好处,让封郁差一点以为这人是为拯救他而来。可这面目温和让人看一眼就要贊一句翩翩公子的男人,一句话落下便像勐地朝他泼了一盆冷水,现实更是清楚地告诉封郁,他从一个死劫中脱身出来,却身处另一座无间地狱。 然而......然而,有一点没有错,沈枫的出现是他命运的转机,让他获得了在那种情境下的第三种选择。是的,沈枫是要把他炼为炉鼎,可最终的审判还未到来,他直到现在还拥有着自我意识。 况且,他只是受重伤,可修魔的根本从未被毁,不仅如此,沈枫想要炼他为炉鼎,还要费心护着他的经脉,他在利用他的同时,他为何不可反过来利用这人呢。 封郁伤痕累累的身体慢慢发抖,他低声笑起来,笑声诡异又畅快,仿佛被压抑过后的席捲而来的暴风雨,勐烈而恐怖。锋芒毕露的眉眼仿佛又恢復了金丹被挖前的傲气,却比当初多了许多分量,仿佛酿造多年的美酒,透着醇厚又迷人的味道。 他抬起头来,一直处于混沌边缘的神情此刻竟是格外的清明,眼珠亮得吓人,原本的深棕色被血一般的深红覆盖起来。 不就是恶意吗,他早已见惯,再加沈枫的一点也无所谓。炼为炉鼎吗,他记得沈枫的修为也只有金丹后期而已,他倒要看看,他要怎样把他炼为神志皆无的炉鼎。 体内的魔气突然产生了一丝的波动,平静无波的绿潭突然翻起了半人高的浪头,被遮住的魔气瞬间翻涌而至,与封郁体内的魔气逐渐发生共鸣。 封郁漠然看着这副异象,深红色的眼眸中幽暗的锋芒一闪而过,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原来如此。看来,他真的应该感谢沈枫的恶意,让他获得了这样一座修炼圣地,这让他更多了几分抵抗沈枫的信心。 封郁冷笑起来,他很想知道,如果沈枫看到这副场景,会不会后悔把他关在这里。 他觉得,他开始期待下一次和沈枫的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夜:导演不谢 ☆、5-3 方夜再次返回这无名洞窟的时候,有些惊愕地发现封郁已经改头换面。 他赤着上半身,似乎是用洁净术清理过身体,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些伤痕。 听到来人的声音,封郁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为血红宝石般的颜色,锋锐而幽深。 方夜悄悄探了下潭中的魔气,果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将带来的衣服扔到封郁面前,淡淡开口:「换上衣服,跟我离开。」 封郁垂眼看了下丢在眼前的衣服,没有动作:「去哪里?」 方夜靠在远处钟乳石构造的墙壁上,摆弄着胸前悬挂的一个棕红色小盒,语气自然而然地透出些嫌弃:「管这么多干什么,穿衣服就是了。」 封郁抿唇,之前那件衣服破损地厉害,已经被他烧掉,也就是他已经光着上半身在这呆了一个月,的的确确需要一件衣服蔽身。 他抬头看向姿态相当悠闲的赤药峰峰主,心情复杂地开口:「锁链还在身上,怎么穿衣服?」 钟乳石上的水滴到潭间,方夜把小盒子放回衣内,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掷出四枚类似银针的东西,打在固定在墙壁深处的锁链上,金属的碰撞声极为细微,但那几根粗壮的锁链却应声滑落下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方夜走到封郁身边,将最后一枚银针扣进锁在男人背后的结扣上,那锁链便从封郁身上掉落下去。 第97页 封郁快速地捡起方夜拿来的衣服,那衣角在方夜眼前一晃,便已经穿到了封郁身上。 这不是玄清宗弟子常穿的门派服装,而是方夜特意定做的常服,一身玄色长袍点缀着银色的游云,腰间由玉带束起,简素却格外衬託身材。 这当然是存了方夜的私心进去,他可不想看到以后会经常在他眼前晃荡的男人和宗门中其他人一样千篇一律的呆板模样,看着就心烦。 封郁刚系上玉带,就感到脖颈出突然传出一阵火辣刺痛的触感,他以为是衣服划伤,可那感觉只有一瞬间,刚刚抬手想要去碰时,就消失了。 他意识到什么,侧眼看向一旁笑得极为阴险的方夜,冷声开口:「你动了什么手脚?」 方夜笑眯眯地看着他,取出刚才摆弄的小盒,在封郁的注视下打开,小盒里铺着一层绢巾,但里面放置的东西却不见了。 封郁联想到什么,看向方夜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杀意:「你给我下了毒?」 方夜伸出手指摇了摇,高深莫测地开口:「不是毒,是蛊。是可以让我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蛊。」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被我暗算而亡?」 方夜清朗的笑声迴荡在洞窟之中,声音也带着缠缠绵绵的笑意:「怕啊,不过这蛊的作用之一便是,若是我死,你必会紧随其后而死。」 「......」 「你如果想和我同归于尽的话,不如现在就试试。」 方夜知道,封郁不会这么选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没有被逼到绝境,怎么会做这种以一换一的不平等买卖。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一场无声的博弈悄然进行着。 方夜微笑着看着对方,他其实只是在赌而已,因为这个蛊,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那种用途。 半柱香过后,封郁闭上眼睛,沉声开口:「走吧。」 方夜撇过头,缓步踏过潭水,挑衅道:「其实吧,这也不过是一层保险而已,毕竟以你现在的功力,可是拿我毫无办法。就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修魔修为超过了我,那也挺好的不是?这样炼出来的炉鼎品质可是会更佳,说不定能助我炼出一些极品丹药来。」 封郁跟在此人身后,忍住一掌拍死此人的冲动,沉默不语。 他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趁机逃出去更为妥当,现在也不想了,他倒要看看这疯子能利用他到程度,以后更好十倍百倍的奉还不是。 封郁是第一次来赤药峰,一路走过来便发现这座峰与玄清宗其他的峰大不一样,看着似乎......荒凉许多?沿路只遇到了几个宗门弟子,都是恭敬地朝沈枫尊称一句峰主便匆匆离开,几个採药的弟子远远悬挂在赤药峰的半山腰,看着有些惊悚。 而且一路看到的弟子似乎都是玄清宗外门弟子的穿着,并未看到一名内门弟子。 封郁陡然想起来,他在之前听过沈枫的传闻,这人似乎还没有收过徒弟,也没有结过道侣。 怪不得如此冷清,原来是孤家寡人一个。 封郁在心中冷嘲,又想到什么,红瞳暗淡下来。某种程度上,他现在的处境,是和沈枫完全一样的,又有什么可以嘲讽沈枫的呢。 方夜把封郁领到炼药房,虽说是炼药房,除了正厅一座巨大的丹炉和右侧封闭的储药室,还包括一件小巧的卧房和空置的房间,大大小小的东西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方夜指了指卧房里的床,道:「以后你就住这里。」 封郁愣了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待遇这么好,这比他之前的住处还要好不少。但转念一想,沈枫心思叵测,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 封郁心思百转间,勐然发现对方已经走向门口,打算出去,他嘴上一急,慌不择言地开口叫住男人:「沈枫!」 方夜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封郁抿唇,低声重复了一遍:「沈枫。」 方夜笑了,他又不急不慢地走了回来,饶有兴趣地开口:「我记得你以前是我师姐的徒弟?你怎么着也要叫我一声师叔吧?难道你对着我师姐,也直唿她的大名?」 封郁低下头,仿佛被他这番话戳到了痛点,脸色难看起来,「我已经被驱逐出玄清宗,不再是门内弟子。」 方夜全然不理会他的挣扎,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是吗?也对。那你说怎么办,直唿我的名字也太没有礼貌了点吧,叫师叔也没道理了,以你我目前的关系,你该叫我一声......主人?」 封郁沉重的心情一瞬间被打破,他咬着牙根挤出声音来:「沈枫,你!」 方夜撑着脑袋,似乎对羞辱他十分感兴趣,但又把握着一丁点的分寸:「好吧好吧,你不愿意叫的话,直接叫我沈前辈吧。」 封郁见他撑着脑袋眉眼含笑骐骥地看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全然没有身为长辈的稳重得体,默默压下心中的恼恨。 他觉得,他真不应该跟这个人一般见识。 ☆、5-4 封郁搬进炼丹房的第二日子时,方夜拎着一筐药材走进来开始炼药。 现在赤药峰的丹药已经见底,其他峰也开始陆续来找他要「月供」,方夜对这些「乞丐行为」嗤之以鼻,但为了维持人设以及掩盖把丹药都用在封郁身上的真相,不得不加紧赶制一些丹药。 但炼丹这事是急不来的。 第98页 于是,封郁睁眼便看到沈枫坐在拎过来的板凳上,愁眉苦脸地盯着烧得发红得炼丹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枫禁止他自由出入,更不允许在没有他跟随的情况下与赤药峰的弟子交流,因此这一天多的时间封郁一直呆在这炼药房静息养身。 但此刻方夜坐在不远处,封郁顿时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穿上鞋准备换个地方。 方夜撑着脑袋头也不转地叫住他:「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封郁又补了句,「已经深夜了。」 「你可真是悠闲啊。」方夜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站起来走到墙边的水缸前敲了敲,「这么闲的话,去把这两缸水接满。」 封郁有些僵硬地看向那空荡荡的水缸。玄清宗宗门富裕,一般杂务都是由僱佣来的杂役操办,况且封家也算是名门世家,封郁进入宗门后几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封郁见识过这人的毒舌,知道沈枫是嘴上不饶人的主,他就算反驳也只会被冷嘲热讽一阵后回归到与现在一样的结局上。他只好走过去,接下了方夜提起来的木桶。 此时的封郁还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睡什么觉!按照这本书去峰顶把这书上圈出来的几味药草採回来!」 「捣一下这个药啊,一炷香的时间捣好给我。」 「我饿了,去厨房熬点粥。」 「帮我看着这个炉子,我出去一趟。」 于是,当有一日在他小憩的时候沈枫大刺刺地躺倒在他床上,他先是见怪不怪地翻了个身,才勐地意识到什么不对坐直了身子。 他忍住一脚把人踹出去的冲动,抬腿轻踢了一下沈枫的小腿,却被已经困得稀里煳涂的男人娴熟地抓住腿腕,抱着枕头一般抱在怀里。 方夜宛若一只家养的白猫,闭着眼睛自然地伸过脑袋来往封郁膝盖上蹭了蹭,然后伸出双腿夹住了封郁的脚腕。 封郁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额角暴起的青筋无声地平復下去,夹着他脚腕的软肉明明隔着两层布料,触感却分外强烈。 封郁忍不住红了脸,他撇过头去,脚下用了点力,想要抽出腿来,可已经睡着的沈枫察觉到他往后缩,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把他整个大腿都抱进了怀里。 「......」封郁感到脸上已经烧得有些发烫,他庆幸现在已经是深夜,不然自己方寸大乱的样子被这人看去,又免不了被嘲笑一番。 封郁鬼使神差地躺了回去,沈枫清浅的唿吸盈盈入耳,在充溢着丹药浓香的卧房里他身上那股木兰香格外清冽。 夜色昏暗,封郁的意识却无比清明,身边这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让他心中难安,他不明白这人怎么能毫无防备地睡到自己床上。 即使沈枫有能够掣肘制约他的秘技,但总有些暗算是无法躲过的。 封郁忍不住侧过头去看沈枫,睡着的男人与白日里的他判若两人,轻浮与傲慢褪去,真的像是一只被驯服的猫一样乖巧,相貌更是极具蛊惑性,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但是,封郁更清楚的是,这人欺骗性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更不会忘记平时小打小闹的背后,是沈枫打算把他炼为炉鼎的恶毒企图。 他伸出手,扣到沈枫的脖颈上,指尖感受着那白嫩的肌肤下汩汩流淌的鲜血,他忍不住加大力度,赤红的双目紧盯着沈枫乖顺的眉眼。 封郁勐地收回手,神情幽暗深不见底。 沈枫的脖颈处留下了一枚青色的指痕,封郁的目光在那上面逗留了片刻,而后翻过身闭上了眼。 第二日。 封郁刚刚起身,就发现沈枫已经不在身边,丹房外却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 一道粗哑的中年男人声线格外突兀,封郁脸色顿时一沉,他静心凝神,稍稍走近了听着门外的对话。 「沈枫,这批丹药怎么这么少?」云寂随便看了一下沈枫递给他的瓶瓶罐罐,顿时露出不满的神色。 方夜抱胸而立,堵在炼丹房前,听到云寂明里暗里怪罪于他的话,嘴角带起一抹嘲讽,冷淡道:「是么,我怎么看都和上次的一样吧,长老若是觉得有问题,就把崔云长老叫过来,亲自核对。」 云寂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崔云委託我来收,我怎么记得你这里有核对的备用帐本来着,不如拿出来对对吧。」 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然,方夜已经懒得给他眼色,「哦,那长老就是跑腿一趟呗,你一跑腿的质疑一句我就要屁颠屁颠地去检验自己炼的东西是不是有假,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一峰之主,不要面子的吗?」 「你!」云寂顿时被他这话刺激得眉毛倒竖,掌心聚气就要朝方夜拍过去,却被身后的丁虞一把抓住。 「云寂长老,吵吵嘴就够了,还真要同门相害吗?」 云寂脸色青白,抽回了掌心,恶狠狠地盯着方夜,「丁虞,你看看你这师弟,口无遮拦,好歹我也算是长辈,却毫无礼数,你听到他刚刚怎么说的了吗!」 丁虞也有些无奈,他这师弟和云寂一向不和,但之前最多不过是互相冷嘲几声,而从沈枫提走封郁之后,云寂开始时不时给沈枫使绊子,沈枫也像是对云寂生了什么真仇一般。 之前小打小闹,两人还能有来有回,但现在沈枫动了真气,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本事云寂这种老古板怎么敌得过,因此这一两个月以来每次都是云寂被嘲得一肚子火气不上不下。 第99页 他也能理解为什么云寂刚才差点动手,不过沈枫是他的亲师弟,他怎么说都是要护着的,况且沈枫现在的修为还是弱于云寂,真打起来还是他要吃亏。 云寂兀自消化了一下怒气,想到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他只好偏过头去不看沈枫那张欠揍的脸,冷声冷气地开口:「封郁呢,你把他弄哪里了,炉鼎炼得怎么样了?」 方夜翻了个白眼,不留情面地开口:「关你屁事!」 封郁站在门内,听到这里,已经不知不觉中勾起了些浅笑,他发现沈枫的毒舌若不是对着自己,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特别对方又是云寂,更让他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畅快感。 差点让他产生一种沈枫是在帮他出气的错觉。 「沈枫!你欺人太甚!」云寂顿时暴跳如雷,他骤然出手,勐地向方夜拍出了一掌。 「慢着!」丁虞话音未落,已经来不及阻拦,而方夜毕竟只是个药师,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面对云寂这种元婴期的高手,还是处于明显的劣势,他只能闪躲,但还是反应慢了一拍,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掌。 方夜撞上身后的丹房门,撞得门勐振两下,幸好质量不错,没有把它撞烂。 但方夜吃了那一掌,胸腹痛得要死,脑子更是撞蒙了一下。 封郁意识到这边的情况,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但下一刻便又停下,唇角勾起的角度抿直,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方夜吐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他用手臂撑在房门上,默默平復着因为那一掌导致的经脉紊乱。 「沈枫,我再说一遍,封郁到底炼化成炉鼎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夜咬着牙根抬起头来,注视着云寂的目光疯狂又冷漠,他再次不怕死地挑衅着:「我都说过了,关、你、屁、事!」 他直起腰,冷笑着开口:「哦,不对,和你也有些关系对吧,因为当初封郁就是遭你...」 云寂心中勐地一沉,瞳孔缩紧,他又凝气一掌,飞快地打断了沈枫未尽的话:「沈枫!我看你真是执迷不悟!」 「够了。」冷呵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丁虞挡在自己师弟面前,肃然开口,「云寂长老,你过分了,忘了玄清宗的规矩吗?」 云寂看到丁虞有心护沈枫,脸色阴晴不定,他作为执法阁长老,比谁都清楚玄清宗的规矩,但是刚才沈枫那句话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人......知道他曾经对封郁下的毒手! 云寂心中惊骇,他以为自己当初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连封郁本人到审判那日也只是怀疑而已。沈枫怎么这么有底气说出那句话! 是封郁给他说的?还是......云寂心绪混乱,他只知道若是这件事被公之于众,他在玄清宗将无立足之地。 他以为除掉封郁,哪怕是借沈枫之手除掉封郁就会再无后顾之忧,可现在竟出了一个更大的忧患。 而以沈枫在玄清宗的地位,他想动手脚简直难如登天。 怎会如此! ☆、5-5 方夜按下丁虞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虽然被那一掌伤得不轻,但越是痛苦他越是疯狂,方夜撑着身体朝着云寂继续挑衅:「云寂长老,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以后若是我的尸体被从不知哪个角落找到,长老可是会被第一个怀疑的。」 云寂脸色暗如茅石,他虽然现下就想除掉沈枫这个隐患,但明显的丁虞是站在沈枫那边的,除非他连丁虞也一起杀死,而他两人实力相当,真的打起来,他落不到什么好处。 况且且,正如沈枫所言,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和此人落了仇,即使他以后暗中动手,也很难摆脱嫌疑。 云寂紧咬住牙根,看来他要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方夜见云寂甩手离去,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腹部的刺痛继续作死地高唿:「云寂长老,你可要原原本本把丹药交给崔云长老,毕竟经了长老的手,若是缺了分量,可是少不了手脚不干净的言论吶,玄清宗虽纪律严明,也难免会有嘴碎之人,别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云寂额头青筋暴起,拼了老命才忍下这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赤药峰。 丁虞无奈地敲了一下自己师弟的脑袋:「你这口无遮拦的,早晚会惹上仇怨的。」 方夜这才捂住腹部,龇牙咧嘴地回应:「就算我不说什么,云寂这种人,也会盯上我的,那我又何需忍让。」 丁虞深感怪异:「你和云寂之前并未结仇吧,是因为封郁?可无论是他想直接处死,还是你这种......炼为炉鼎的,最终不都走向一个结局吗,又有何矛盾之处?」 那可大不一样,他怎么折腾封郁,也是在自家的地盘,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云寂可是真的想要致封郁于死地,况且,封郁遭的那些罪,都是为此人所害。 就算云寂今日不来问责,他也早晚要把这人加在封郁身上的一一还回去。 方夜半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开口:「谁知道呢,或许就是单纯的小家子气吧。」 丁虞见他不愿细讲,也识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我扶你进去坐下,疗一下伤。」 方夜一顿,瞥了一眼丹房,拒绝了丁虞的好心:「不必了,小伤而已,我吃颗丹药便好,没必要劳烦师兄消耗灵力。」 丁虞不禁摇了摇头,皱眉询问:「这次疗伤用丹药也就罢了,你平日修炼还是依靠丹药么?」 第100页 方夜点了下头,其实他来到这里还没怎么修炼过,基本上时间都用来炼丹了。 「你我还未出师时,师尊就曾嘱咐你,不要过度依赖丹药,会降低你的领悟能力,也会影响你后期的精进速度,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好了,有修为比你高的云寂盯上你,以后可有的受了。」 方夜摆摆手,「嗐,这些全凭造化了,况且还有师兄护着不是。」他凑过去低声继续,「况且师兄也不是不清楚,我这赤药峰这么富裕,保命的法宝可是不少。」 丁虞无奈地嘆了口气。 「师兄帮我个忙吧。」 「何事。」 「能不能去帮我看一下云寂,我怕他在气头上,给我的丹药动什么手脚。」 「好。」丁虞干脆地应下,「那你快去疗伤吧,近些日子可别再招惹此人了。」 方夜点头,目送丁虞离开后,转身推开了丹房门,有些踉跄地走到储药室,翻找疗伤的药品。可越是急着找什么就越容易找不到,方夜翻箱倒柜,也没有看到伤药。 背后传来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方夜停下动作,额头抵在药柜上,浑身松懈下来,有气无力地调侃:「怎么,想藉此机会杀了我吗?」 身后一阵沉默,方夜感觉到领口一紧,下一秒就被封郁拎着脖子转了个身子。 视线撞上一个药盒,方夜有些迷濛地看过去。 「是在找这个吗?」封郁无波无澜地开口。 方夜微微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给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夜缓慢地抬起头,对上封郁的视线,他舔舐掉嘴角的血迹,慢慢攒出一抹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云寂在一年前做过什么,你清楚的,对吗?」 方夜歪着脑袋,倚靠在药柜上,视线模煳起来,却佯装轻淡地开口:「那么久远的事情,谁又记得住呢?」 「沈枫!」封郁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激得有些上火,忍不住一掌按到方夜身后药柜上,上前一步逼视着他,「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与你玉石俱焚?」 男人身上的药香有些好闻,方夜迷迷瞪瞪的脑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封郁说了什么,他咽下喉咙里升上来的血水,挤出几分力气来抬手抓住封郁胸前的衣服,把人拉到咫尺的距离间,眉眼带笑地开口: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你若是想,不如来试试。」 还没等到封郁的反应,方夜模煳的视线已经发黑,骤然失去力气,松开了紧抓着男人衣领的手,跌了下去。 封郁下意识地拢住方夜的腰,把他半抱在怀里,目光复杂地掠过方夜松懈下去的眉眼。 他知道方夜受了重伤,却没想到从刚才到现在这人一直是在强撑......该说他什么好呢。 封郁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打开药盒捏起那粒伤药,指尖勾起方夜的下巴,将指甲大小的药慢慢抵进方夜的口腔。 这药入口即化,因此即使是昏迷状态吃进去也不是特别困难,但封郁的手指却久久没有从方夜唇边离开。 他的视线落在那被血迹染成艷红色的薄唇上,目光由惊愕渐渐转为幽深,良久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微微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异样的心思。 他想起还在师门修炼时经常听到的师门弟子私下的讨论,说那位赤药峰上的小师叔,相貌俊美,风姿绰约,还在是弟子时就收到了不少示爱,可惜生性风流,伤了不少少女的心,若不是师门规矩在前,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桃花债。 如今细细一看,果真精雕细琢,唇和腰都是温软的,让人碰一下就有爱不释手的感觉。 可终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蛇蝎心肠。 封郁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产生这种情愫,还是对着这样一个男人,他有一瞬间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厌弃,想要丢掉男人,可握着方夜腰的双手又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身不由心地抱起来放到了他的床上。 方夜两个时辰后才幽幽转醒,伸手按了一下腰腹和胸口,发现被打伤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不见,并且紊乱的经脉也平復下来,让人深深感慨身为药修的方便。 他走到丹炉前,才意识到封郁并不在房间里。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封郁可能趁此机会逃了,随后就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能把封郁从「法场」上救下来,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允许几位长老在赤药峰上设下针对魔修的结界,除非由他引导,封郁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但是逃不出去不代表着不会受伤,这结界的对魔修的伤害性极大,虽然他没有试探过封郁目前的实力,但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封郁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跨越几个阶级。 如果真的这么强悍,他首先应该是选择把他杀了吧。 当然,他也可能是去峰上採药去了?去打水做饭了?不过能让他主动做这些事情,方夜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方夜坐在丹炉前,平定了一下思绪,冷静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人,勐地站起身。 他伸出掌心,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掌心划开一个小口。 他那日给封郁种的蛊,实际上是寻香蛊的子蛊,而母蛊则种在了方夜自己身上。 寻香蛊顾名思义,能够对种下子蛊和母蛊的人血液的味道做出反应,从而进行精准的定位。而且,子蛊和母蛊的作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种下子蛊的人也可以通过一些操作定位母蛊的位置。 第101页 沈枫只是药修,他并不精通巫蛊,这寻香蛊是他在外云游时结交的一位友人赠送的,收下后便放在一边落灰了。 直到现在为方夜所用。他是凭着沈枫的记忆知道这蛊的作用的,但种下子母蛊后偶然间翻阅典籍才发现,这寻香蛊有另一个效用沈枫的那位友人没有说。 种蛊的一方可以感知另一方的死亡,并伴其而死。 这某种程度上和他当时诓骗封郁所说的不谋而合。方夜起初并不明白为什么这蛊会有这么一种和名字毫无关联的作用,后面才知道,寻香蛊的另一个名字,是双生蛊。 倒是有些浪漫的意境。 手上的血迹凝成类似蝶类的形状,方夜心尖一动,终于知道了封郁现在的位置。 他有些纠结疑惑地皱起眉来,深感不解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在那里?」 知道了封郁的位置,方夜已然放下心来,但还是转身推门出去。 他实在不是很明白封郁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去泡温泉。 ☆、5-6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郁半坐在温泉中,背对着方夜,赤、裸的上半身落在方夜眼中,那极傲人的男性身材引得方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方夜没有收敛气息,可随着他走近和说话声的响起,封郁都没有做出反应,这让方夜更加好奇了。 他没有注意到封郁在发现他来这里时就已经浑身僵硬,绕了半圈绕到封郁面前,挑眉看过去:「喂,没事吧?」 温泉周围蒸着一层雾气,环绕在封郁身边,有些遮住了方夜的视线,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挥去碍事的水雾。 他还没看清什么,封郁却整个人往下一沉,溅出了一圈水花。方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抓住封郁的胳膊,用力提住男人,防止他掉进水里。 方夜脸上的笑都给吓没了,「怎么回事啊,一个修魔的,还能泡温泉泡到昏过去不成。」 他感觉到手上有些重,还有股力道逆着他拉的方向往下对抗着,但封郁也并未有他想像中昏迷或者走火入魔的趋势,只是唿吸意外地不太平稳。 他又加重了力道,半个身体浸在水中的封郁经歷了半晌的挣扎后,终于开口:「放开我。」 方夜看清了封郁的脸,除了不知是不是被温泉蒸起来的红色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你没事?」 封郁又是一阵沉默,撇开头慢吞吞地回他:「没事。」 方夜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而封郁像是摆脱了什么洪水勐兽一般,往后退了退,脖子以下都浸没到水中。 方夜觉得这一出怎么看都透着股迷幻和诡异感,他在温泉旁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撑着脑袋观察浸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封郁。 他的视线过于直白,人又存在感特别强,封郁无论如何也无法宽慰自己忽略掉这人的存在,整个人越发僵硬,被方夜扫过的肌肤也仿佛落了烙铁一般灼烧起来。 方夜眼睛一转,冷不丁开口:「我说,你该不会是在解决、x望吧?」 「沈枫!」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在这种世界里,无论对着谁说,都具有爆炸性的效果,沈枫更是脸色爆红,咬着牙磕磕绊绊地否认,「不、不是。」 但方夜仿佛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更加放肆地将目光明目张胆地放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而后一点一点的下滑,深入到被水浸没的深处。 但他的眼神又格外清澈,与他地痞流氓般的作风格格不入,封郁本着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是遮也不是,不遮更不对劲,他有些恼恨地吼出声:「沈枫!」 方夜又将视线移到封郁的脸上,看他有些被逼到绝境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安慰起来:「别介意嘛,你已经及冠了,这种事情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封郁的确被他这副做派有些逼急了,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知羞耻。」 方夜脸上笑意加深:「哦,你这是承认刚刚是在做那事了?」 封郁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着了方夜的道,脸上渐消的热气又蒸腾起来,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往对面走去,使了法诀除去身上的水迹披上了衣服。 方夜的兴趣还没有降下去,他又不怕死地追问:「我很好奇,这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吧,出于什么动机呢?」 封郁此刻又是背对着方夜,繫着玉带的手明显地错乱了一下,他低下头,庆幸自己这刻的慌乱躲过了方夜的视线。 「没什么。」他低声道,语气有些低落。 方夜眨了眨眼,狭长的狐狸眼在兴味过后透出些探究来。他想着,封郁这莫非是情窦初开了?是他给的药书里夹了些奇怪的东西,还是这些日子封郁接触了什么人? 好像都没什么道理。方夜不由得有些自恋起来,难不成是因为他自己? 可是,他似乎还没怎么博过这人好感吧...... 见封郁意图离开,方夜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回去收拾一下,明早跟我去红芍镇採购药材。」 「明早?」 「嗯。」 封郁想说你刚受伤就下山不是找死么,但又将这话咽了回去,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实在没有关心彼此的理由。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沈枫给他下的蛊出了问题,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一个意欲把他炼为炉鼎的人产生异样的情绪。 第102页 「好。」 第二日山下,红芍镇。 「这镇里不允许魔修进入,你最好收敛好,别给我添乱子。」 两人都换了民间常见的服饰,做了书生扮相,但相貌实在出众,进了镇子一路收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封郁垂眼看了下因为用木簪勾住碎发而露出整个额头的方夜,方夜比他低了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他光洁而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樑,以及透着淡粉色的薄唇。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才低声应了句,「好。」 这红芍镇是专门为药修採办药材而发展起来的镇子,而沈枫时不时就会下山来瞧瞧有没有什么稀有的药材置办进来,久而久之跟这镇上的人混得相当熟悉,如今两人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沈仙师!」右前方的药铺女主人眼尖地看到方夜,惊喜地叫住他,小步跑了过来,「沈仙师,上次仙师留的药单这两天刚刚有了货,要不要进来看看?」 她明显和以前的沈枫颇为熟识,或许还有点少女的小心思,看着方夜的神情透着娇羞,却动作熟练地搂住方夜的胳膊,把他往药铺里带。 方夜勐不丁被拉进去,女主人有些娇软的身体让他打了个冷颤,身后有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似乎要把他盯穿一个洞。 方夜颇为尴尬僵硬地抽回被姑娘抱住的小臂,他虽然是个嘴上荤素不忌的人,但基本上都是对着自己最为亲密的人,更何况是身体上的接触。 他这个动作太过突兀和扎眼,小姑娘明显地愣了一下,笑容僵在嘴边。 方夜怕气氛太过尴尬,本想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但顾忌到药铺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让女生一个人难为情实在不好,就止住了动作,仅仅抽出手臂。 封郁跟了上来,他一直走在方夜身后落着半步的距离,此刻却站到了方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小姑娘注意到封郁,用纱巾遮着脸有些羞涩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方夜身边跟着的这个男人也有着与方夜不遑多让的俊美相貌。 但他的眉目更加锋利一点,表情冷肃,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方夜的长相柔和,更像是世家娇养的公子。 「这位仙师是?小女似乎从未见过。」 「刚收的徒弟,封郁。」 「原来如此。」姑娘若有所思地低喃,又将视线移回方夜身上,她想着刚刚那僵硬的场景,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沈仙师是已经有道侣了吗?」 「尚未。」 姑娘脸上一喜,而后又转为些忧伤,「那仙师为何......」 封郁的视线更加危险起来,周身的低气压让药铺中的人纷纷惊骇地看过来。 方夜啧了一声,抬起手肘轻撞了下封郁的腰。 封郁立即又收拢起情绪来。 姑娘看着两人状若无人的亲密动作,神情更加低落。 方夜温和地开口,语气中透着些神往的意思道:「虽未有道侣,但已有心仪之人。」 这话一出,身边这两人心思不一却不约而同地怔住。 姑娘还处在震惊中,有些磕磕绊绊地询问:「心仪之人?仙师往前过来,似乎从未提起过,不知小女可否有机会见见能让仙师放在心里的人?」 方夜打着哑谜,他含混地应着:「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人脾气暴躁,不怎么搭理我,让他听我的可是难如登天啊。」 姑娘听这话似乎感觉到方夜不是很如意,她试探道:「既是这般......仙师与其一厢情愿,为何不找个心悦于君的女子相守呢,这般也不会如此艰辛。」 方夜垂下眼,难得温柔:「我与他纠缠许久,已是独一无二。」 他声音里的缱绻情意浓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封郁更是震撼,与此同时,心脏仿佛被什么灼穿了个大洞,空荡难受得厉害。 姑娘先是震惊,而后又露出些刚才并未有过的愤懑来,她眼里盈了泪水,不甘道:「沈仙师倒是好演技,这副情意绵绵感天动地的模样做给谁看,仙师莫不是忘了,你也曾许诺给小女一句唯一。」 「仙师怕也是忘了,你一次次对我说会接我去赤药峰,如今却让我等来这个消息,你这男人好生浪荡无情!」 「......」 方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本以为沈枫只是撩过那个姑娘,没想到进展到那个地步,他连药材都没买就稀里煳涂被狼狈地赶了出来。 怎么说呢,就是被云寂打也没有这么狼狈丢脸过。 跟着他的封郁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冷不丁在他后面冒出一句来: 「沈仙师的唯一也未免太过廉价。」 ☆、5-7 「你说什么呢?」方夜有些危险地瞥了封郁一眼。 封郁抿直唇角,偏过脑袋,闷声道:「没什么。」 被那姑娘这么一闹,方夜两人只能换了阵地,走到另一条街上,方夜有点怕再出现刚才那种丢脸的事,沿路买了个带兜帽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半张脸。 採办了一半药材,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各个铺子陆续地点上灯,一些小摊贩也出来沿街叫卖些非药材类的小玩意,红芍镇里灯火闪耀,是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繁华模样。 方夜本来就没打算一天之内启程回去,想着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玩心顿时上来。 第103页 封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修仙之人往往清心寡欲,除了一心飞升外对世俗间的东西往往缺少兴趣,因此修为越高的人越容易透出些仙风鹤骨不食烟火的气质。 当然也有一些人处在另一个极端,他们越修炼心中的欲望便会被无限的放大,他们精于伪装,用自诩仙道正途来掩饰自己的恶念和私慾,譬如云寂。 可他面前的这个人,却是无比的矛盾,他童真又残忍,不会掩饰自己醉心于某些欲望,也不会粉饰自己的厌恶与心思。但是,封郁又觉得他的一切都是表演,是沈枫为了有朝一日将他更轻易地炼为炉鼎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然而,他看着被裹在斗篷下的那个背影,又觉得此时此刻就是真实的他。无论封郁怎样提防,这人总会毫无预兆地夺去他全部的视线。 恰如此刻。 方夜在这烧烤摊前待了许久,他对这里出现烧烤这种东西感觉到有些诧异和惊喜,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里的烧烤颇为简陋,用削尖的竹棒穿上肉串便架在火上烤。 烤了许久才透出些香气来,肉似乎没有腌制过,方夜只好把摊上仅有的盐和辣椒粉撒了上去。 方夜咬了一口,味道还是比较淡,但是被烤得焦嫩的肉质还算不错,整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他笑眯眯地付给摊主银子,转过身来撕下一块肉塞进了不知为何在发呆的封郁嘴中。 封郁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香气浓郁带着些辣味的肉,眼睛微微睁大看向方夜,方夜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叠着,封郁慢慢嚼起肉来,他见方夜还在看着他,似乎兴致十足地等着他的反应,他感觉到脸颊又有些发烫,又嚼了几下把肉吞了进去,才开口:「做什么?」 烧烤摊前还没有其他人过来,方夜笑着扬起脖子凑近封郁的耳边,轻声道:「让你帮我试试有没有毒。」 话落,他飞快地撤回身子,暗防他生气攻击到自己,他给烧烤摊摊主道了个谢,往前走去。 封郁只是愣了下,而后抬脚跟了上去。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沈枫是误以为他没有看到这人自己先吃了一口吗,说什么试毒,完全就是为了逗他惹他生气吧。 在红芍镇待了两日,两人返回赤药峰,半路却被云寂长老劫了个正着。 他两人虽然都换了便装,做了些掩饰,但云寂还是眼尖地看出方夜旁边这人的身份。 他震惊道:「沈枫,你怎么能把他带出去!」 方夜摘下兜帽,站到云寂长老面前:「这是我的炉鼎,我想把他带哪去带哪去,云寂长老未免管得太多。」 云寂横眉倒竖,「魔修在我宗门人人除之而后快,你却让他在青/天/白/日里乱窜,还把他带下山去,已经坏了宗门的规矩,我作为执法阁长老,怎么没有权限过问?」 「况且当初掌门许诺你带走封郁时已经设下禁令,不允许封郁离开赤药峰,沈枫,这才过去一月有余,你觉是觉得大家的记性都跟你这样差吗?」 云寂所说确有其事,方夜不禁哑了一声。这事的确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了,更好死不死让云寂撞见。 他眼珠一转,正想着对策,云寂却乘胜追击,压着心里的激动,表情肃然道:「沈枫,既然你破了掌门的禁令,这魔修要由执法阁收回进行处置。」 说罢,他伸手去拉站在方夜身后的封郁。 方夜却比他还要快速地反应过来,单手抓住云寂的手臂,制止了云寂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到耳后抽出了束髮的髮簪,乌黑的长髮披下来。 他嘴角带着笑,眉心却微微皱起,有些冷然地开口:「云寂长老,你这是做什么?」 云寂想着在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失了分寸,只能颇为用力地甩开了方夜的手,他神情藏/毒地看向封郁,这年轻的魔修眼睛已经化为血红色,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是一片与年龄不相符的死寂。 「当然是履行作为执法阁长老的权责,将魔修带回处置。」 「如何处置?」 「当然是延续之前的方式,当众处死。」 方夜摆弄着手中的髮簪,嘴边溢出一丝轻笑,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望进云寂的双眼中:「我想是掌门亲自设下的禁令吧,如今虽是我违抗了,说到底还应该交由掌门处置不是?还是说执法阁是云寂长老的一言堂,其他长老对你言听计从,做什么处置不需要他们过问?」 「还是说,长老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屡次三番迫不及待地致封郁于死地才能解了心结不成?」 「哪有此事?」云寂飞快地否认,「你这是在朝我泼脏水。」 「是吗?虽然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人若是心虚了,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被被旁人看出来的。长老可要一直这么理直气壮才行。」 云寂感觉这样和方夜对视着听他说话太容易被绕进去,不禁往后迈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偏过头:「我自然是自由心证。」 这么一来,云寂终究还是落了气势,方夜背过手去,用那木簪抵了一纸符咒戳到封郁身上。 云寂已经把自己拉回来,「不论如何,你就是破了规矩,今日这事,不可能就此了结。」 方夜摊手道:「好吧。那我们就请掌门来处理这事。」 第104页 下一瞬,封郁却在云寂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了,空气中留下符咒烧尽的痕迹。 云寂看出方夜这是用了传送符把封郁传送到不知哪里去了,咬牙道:「沈枫,你若是让封郁单独跑出来祸害玄清宗,即使是掌门也不会再偏袒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还像现在一样伶牙俐齿!」 两人这样互瞪着闹到了玄清宗的掌门,霍清面前。 霍清看着一个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是宗门威望极高的长老,像争食的野兽一样兇狠地瞪着对方,顿时有些头疼。 云寂见到掌门,转过身想要禀报情况,但方夜却先他一步干脆地跪在了霍清面前。 这一跪,不仅霍清愣了,云寂也愕然地看着他,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的话。 「这是做什么?」霍清表情严肃起来,他这徒儿虽性格跳脱,但面对他这个师尊可以说是十分敬重,师徒关系融洽,像这样跪在他面前,霍清只记得他当初拜师和出师时做过。 可见现在是十分严重的情况。 他还不清楚情况,但方夜这一跪已经让霍清心疼起来,心里的天平已然有了倾向。他知道沈枫和云寂一向不和,推测这次又该不会是云寂为难自己徒弟。 「掌门师尊,徒儿有错要认。」 「你犯了什么错?」 「前日我带自己的炉鼎去红芍镇採办药材,玩心太重,回来时得意忘形,未趁无人之时回峰,结果被云寂和几个门内弟子撞见,云寂长老说我破了禁令,说从将炉鼎收回处死。」 方夜没有添油加醋,反而颇为诚恳地陈述了事实。 霍清听到这里,一时沉默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云寂心里发笑,他觉得沈枫敢把这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就是在自寻死路,霍清清楚那个炉鼎是魔修,本人更是对魔修厌恨至极,怎会对此事心软。 「枫儿,若是如此,你确实破了禁令,即使不将其处死,也该归还给执法阁再行处置。」 方夜怎会料不到这点,他讲出事实就是怕若是云寂指出不对,霍清会对封郁与他观感更差,如今他只能示弱。 「师尊,我这一月以来将那炉鼎带回去,研究过后就发现他真的是炼为炉鼎千年不遇的绝佳体质,徒弟已经卡在金丹后期许久了,一直没有突破,若是真地能炼出上好的炉鼎,或许就能突破修为的瓶颈。徒弟若是失去这次机会,恐再难精进,炼丹之能怕也要渐渐泯然众人,也要辜负师尊的厚望,没有颜面再在师门中立足。」 他说得声泪俱下,本就有些清秀的脸透着股可怜劲,连着一直厌恶他的云寂都看呆了。 「所以求求师尊,别让执法阁收回我的炉鼎,这事本就是我自己犯的错,因此师尊怎么罚弟子都行,哪怕上玄清宗最重的骨鞭之刑,弟子都愿意接受,只要让弟子留下炉鼎。」 ☆、5-8 霍清见他为了一个炉鼎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那魔修对你这么重要?」 方夜擦了擦眼泪,鹌鹑一样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示弱,但实际上暗含威胁,因为玄清宗的经济命脉基本掌握在他手中,霍清不可能不考虑他的想法,更何况霍清对他还有师徒情谊。 他已经给出了在保下封郁的前提下最能服众的解决方案,就看霍清对他的师徒情有多深了。 霍清扫了一眼旁边的云寂,见他没有表态,心知此事若是没有实际处罚是过不去的。他点了传音符,给执法阁其他长老传音。 不一会儿,另外四位长老纷纷到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面面相觑。 霍清威严的声音响起:「赤药峰峰主破坏掌门禁令,罚骨鞭十鞭,以示公正。」 「......」云寂没有料到掌门真的要处罚沈枫,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寂长老觉得如何?」霍清朝云寂看过来,神情淡然。 云寂摇了摇头,「没有异议。」 都上了最重的刑罚了,他若是再不满,就显得自己得理不饶人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他却产生了点疑问,沈枫这人究竟是想保封郁,还是真的这么迫切地想要把他炼成炉鼎。若是后者,他就没有私下动手除掉封郁的动机了, 可若是前者,那现在这个时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沈枫只可能将封郁传到赤药峰,行刑和之后自顾不暇,他若趁此时机派人潜入赤药峰找出封郁,他就不用过整日担惊受怕、提心弔胆的日子了。 他双手放至背后捻起一纸传讯符,刚要念咒,方夜就转过头看向他:「掌门师尊,弟子想请云寂长老代为行刑。」 霍清有些不解,但还是朝云寂看过去,略带着警告的语气道:「可以。还请云寂长老秉公执法。」 云寂吞了口唾沫,他怎能听不出霍清话里的意思,僵硬地走上前,拱手应下。 随后,他在执法阁一众长老的注视下接过骨鞭,走到方夜面前。 这骨鞭之刑既然作为玄清宗数一数二的严苛刑罚,自有其门道在其中。骨鞭顾名思义,鞭打的虽是肉/体,但伤的却是骨骼。 那当真是痛到骨子里,不伤经脉,不损修为,却还是会让受刑之人痛到崩溃的地步。因此,一般是用在宗门中弟子犯下重错时使用。 执法阁一众长老都见识过这骨鞭的厉害之处,因此除云寂之外不免都露出了些同情的表情。 第105页 云寂清楚这人是为了防止他在此期间内动什么手脚才请求霍清由他行刑,沈枫当真为了守那将死之人花了大心思。 他在心中冷笑,觉得沈枫这点心思未免太过可笑,这骨鞭两鞭下去就打得人满地打滚,五鞭下去几乎没有人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他就不信,沈枫会一直不昏迷。 一鞭下去,方夜冷汗顿时流了下来,他是通过小十一传给他的资料知道这东西的,这才意识到这鞭子的厉害,云寂这一鞭打在他的后背上,应当是立刻挥破了衣服,刺伤了后背,但他已经顾不得是不是皮开肉绽了,只觉得嵴柱被从后面剖开扯住,痛得他顿时眼前一黑。 他咬着嘴唇,第二鞭和第三鞭又接着下来,嘴唇是立刻被咬出了血,他不敢闭眼,只能强制着睁大眼睛盯着前方,默念着那人的名字。 他是为了挡住云寂的阴谋才走到现在这步的,如果昏迷过去岂不是前功尽弃,被云寂抓了空子。 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疼,牵引着神经震颤着做出反应,他讨厌自己在旁人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只能将指尖扣进掌心,紧咬着已经流血的唇防止自己做出丢人的举动。 他对痛很是敏感,往日也只是习惯性地强撑着,明明刚才在霍清面前认罪请求的时候还声泪俱下,现下却一滴眼泪也没流。 霍清看了两眼,就不忍再看。他又暗暗诧异,他的这位玩世不恭的小徒弟,何时有了这般骨气。 这十鞭方夜度日如年地趟过去,可实际上也不过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 云寂额头上都带了汗,可见是一点没有留情面。但最让他诧异的是,这人竟是硬生生挺了过来。 不仅如此,方夜在地上缓了一阵儿,便伸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整张脸惨白得吓人,唯独唇上血迹艷若玫瑰,方夜有些艰难地找回感知,扯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咳了两声,一字一顿地开口:「师尊,可以了吗?」 霍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感慨,明明在此之前还觉得这个徒弟不太成熟,此刻却有了截然相反的想法,「够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方夜微笑着拒绝了霍清的好意,淡笑着开口:「弟子想请云寂长老送我回去。」 「......可。」 既然掌门都开口了,云寂不得不上前扶住方夜的胳膊带他出去,他故意为难方夜,没有御剑过去,反而选了最慢的步行。 方夜虽然察觉,却也不说什么,身子发着抖往前走。 云寂现在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为了防他的小动作连命都拼上了,他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沈枫,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方夜看着清醒,实际上已经全凭一股意志撑着,他听到云寂的话,迟钝了几秒,有气无力道:「你若是别来打我的东西的主意,我也没有和你作对的理由。」 「不是我打他主意,只是封郁非死不可。」 方夜冷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我诚心问你一句,你是真的会把封郁炼成炉鼎吗?」若是真的,他确实没有出手的必要。 「真又如何?不真又如何?难道我说了长老就信吗?」 「......不会。」 「那我们就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你......」云寂又被气到,「你若是嘴上积点德,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哦。」方夜毫无情绪波动地应了一声,「我可提醒长老,若你现在把我丢在这,我可是会回去和掌门告状的。」 云寂沉默起来,他再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把方夜送回了赤药峰。 方夜看出来这个老古板从刚才到现在情绪不对劲,但也没有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看着云寂离开,然后一瘸一拐地往侧峰的洞窟走去。 他把封郁用传送符传递到了这里,并且在之前就为了以防万一设了个障眼法,掩盖了洞窟的存在,又加了个禁制,除非封郁的功力已经超过修仙的元婴期,否则是无法凭他一人突破出来。 但他仍旧不放心。 方夜摇摇晃晃走到洞窟里时,眼前已经模煳地看不清人影。 但封郁却是立即发现了他的到来,本是静坐在水潭中央闭目凝神,下一刻便睁开眼睛,看到方夜,先是一阵惊喜,而后便注意到他那被染红的白衣,苍白的脸色,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 封郁勐地起身大跨步来到方夜面前,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就隔着血衣把人抱在怀里。 而后便看到他被打得血肉模煳的后背,他通红的双目瞬间有如滴血,他见过这相同的痕迹,「你被用刑了?」 方夜整个人脱了力,倒在封郁怀中,笑着开口:「你可要救我啊,不然会一起死的。」 话落,他那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乖顺地闭上,陷入了昏迷。 封郁屏住唿吸,他想紧紧抱住他感受这人的心跳,又怕用力太大让这人更疼,于是只能半拥着人慢慢地屈膝半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封郁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无论炉鼎之事如何,方夜现在的悽惨是为了他而承受的。 他的心跳得厉害,在感受到方夜的脉搏跳动后才有些淡定下来,但胸腹鼓胀的情绪无处倾诉,他忍不住捧住这人的脸颊,吻上了那沾满血迹的唇。 他有些贪婪地舔舐掉他唇角干涸的血,而后抵开方夜的牙齿,疯狂又克制地汲取着对方唇齿之间的蜜液。 第106页 顾忌着方夜的伤势,他只得恋恋不捨地收回来。 他作为曾经玄清宗内的得意弟子,清楚这骨鞭的特殊之处,方夜的伤不在经脉,而是严重的皮肉伤,以及骨间过度的疼痛延续不断。 虽然他已是魔修,对这种还是能起些作用的,他抵在方夜面前,缓缓渡着魔气,而洞窟中深潭下的魔气感受到封郁体内魔气的消耗,争先期后地流进封郁的体内。 一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肆意地看着方夜昏迷中的脸庞。 怕碰上背上的伤痕,封郁只能提着方夜的细腿让他夹住他的腰,然后扶着他的肩膀把人半扣在怀里起身,方夜的下巴靠在封郁肩头。 他一偏头就能看到这人精緻脆弱的眉眼,似乎是压抑了太久,且无人能够看到这一幕,封郁忍不住又在方夜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洞窟的禁制已经随着方夜的进入不攻自破,他要带着这人回药房止血搽药。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除夕夜快乐鸦 ☆、5-9 药香萦绕的炼丹房里,方夜被封郁平放在床上,慢慢撕掉了被/干涸的血凝在身上的白衣,用轻薄的锦被遮住了他腰部以下的地方。 封郁蹲坐在一旁,用浸了温水的纱布一点一点拭去方夜后背上成片的血迹,露出清晰可见、狰狞无比的鞭痕。封郁脸色难看,猩红的眼眸仿佛沁着鲜血,浓郁的怒气遮掩不住。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细緻地往方夜背部涂上生肌的药水。 他在炼丹房耳濡目染了许久,对大部分常见的药物已经有了基础的认知。 那生肌药水刚刚涂上去是有些刺激性的,昏睡的方夜忍不住颤抖起来,发出了一声细若蚊鸣的闷哼声。后背上又痛又痒,方夜闭着眼想伸手去碰。 封郁抓住他作乱的手,轻声道:「别动。」 他见那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因为这人乱动又渗出血来,神情一暗,还是选择使了个法诀定住了他的身体,继续涂抹生肌药水。 方夜觉得难受,又被定住身子,斯斯艾艾地低声喘叫着,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他蹙起眉,双眼还闭着,有些不如意地向封郁喊痛:「好难受,封郁......帮帮我。」 他声音很低弱,没有气力,又处于没有多少意识的状态,说的话断断续续,很软,不像平日那般强势又不肯示弱,有股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封郁听得心头髮痒,止不住内心的悸动,他好想现在就把这人紧紧抱在怀里,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但是,现在方夜这副悽惨的状态又让他胸腹酸胀,他只能忍受着、克制着,却还是忍耐不住低下头亲吻了一下这人的唇角。 他的心神都放在方夜身上,对环境的波动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到在这期间有人进入了炼丹房。 直到一声冷呵响起:「你在做什么?」 封郁手中动作一顿,条件反射般扯过薄被,遮住了方夜赤/裸的身体。他还没有回头,就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垂眼静静看了下方夜的睡颜,封郁站起来转过身,直视着来人,淡漠开口:「霍掌门。」 虽然封郁刻意挡住霍清看向方夜的视线,但由于离得不远不近,霍清还是能大致看清了方夜此时的状态。 虽是昏迷,但被很好地照顾到,已是没有性命之虞,那药水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霍清这才将目光转向这个年轻的后辈,被逐出宗门的弟子,已经沦为魔修的、封郁,他的目光中带着对所有魔修一视同仁的厌恶,又夹杂着看到刚才那怪异一幕的震惊与不解,略显复杂地质问封郁: 「你刚才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 封郁与他虽差了两个辈分,但气势却却没有任何低伏的感觉,仿佛被挖金丹也没有折去他一分傲骨,沦为世人痛恨恐惧的魔物也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羞愧。 霍清惊异于封郁的改变,他不是第一次见此人,毕竟封郁在此之前是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在封郁被发现修魔扣压在执法阁时见了他一次,那时封郁简直像是落水的野狗,失去锋芒,处于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沦落又可悲的模样让霍清不堪直视。 方夜又难受地闷哼起来,小声地唤着封郁的名字。 封郁冷寂漠然的红瞳中划过担忧,碍着霍清在场,没有动。 两人之间状若无人的氛围立刻让霍清回忆起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他脸色难堪,又怕打扰到方夜,低声开口:「你跟我出来。」 说罢,他率先走了出去。 封郁转头看了眼昏迷中皱起眉来的方夜,才跟上霍清走了出去。 「你对沈枫做了什么?」霍清斟酌了一下,他不知如何描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更无法说出口,只能换了委婉的说词。 「帮他疗伤。」封郁吐字如金。 「你不必在我面前周旋遮掩,我对你二人的关系清楚不过,说到底,你是我徒儿的炉鼎,为他疗伤已是反常,更别提做出刚才那般有悖世俗伦理之事。」 「况且,沈枫心性如何,我作为师尊也知根知底,他不可能对你这种在他眼里不过是物件的东西,有刚才那番言语。」 「所以,你最好现在交代,是毒,还是蛊?我也能看着徒儿的份上,饶你一命。」 封郁心里有些想笑,霍清倒是想得没错,不过,被下蛊的不是沈枫,而是他自己。 第107页 他很想说一句,不如请掌门先看一看,沈枫是不是对他下错了什么奇怪的蛊。一月之前,在那洞窟之中,他也不会料想到,今日会对沈枫,产生这样扭曲的感情。 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不喜欢有外人知晓。 「掌门这般猜忌,是不希望看到我为沈枫疗伤,而是希望我趁火打劫,藉此良机杀掉他吗?」 霍清表情一僵,但他也是个老狐狸了,飞快拉回了差点被带歪的思想:「你莫要与我耍沈枫那种嘴上功夫转移话题,直说便是。」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事情便如掌门刚才所见。」 霍清眯起眼,有些危险的开口:「那你是说,我徒儿自愿被你轻薄,对一个魔修动情,为一个炉鼎捨生忘死?」 封郁不言,他倒是希望如此。 霍清见他不语,以为这是默认的意思,登时大怒,他伸出两指,在上方凝出剑意来,那巨大的白身长剑光芒盛烈,下一瞬便随着霍清的动作朝封郁攻击过去。 封郁冷眼瞧着,不躲不闪,红瞳的周围划过青色的雾气,周身更是升腾起黑红色的浓雾,在封郁面前凝成盾的形状,挡住了霍清的剑意。 两厢对抗了片刻,同时化为无形。 霍清和封郁都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霍清惊异地看着这一幕,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笔直站立在原地的封郁。霍清作为掌门,是玄清宗功力最高剑修,已有化神期的修为,他刚才那一击顾忌着沈枫的意思,为了不伤封郁的性命,只用了六层功力。 按他所想,封郁怎么也会受不轻的伤,但此刻,封郁完好无损地站在那,显然是轻松化解了他刚才那一招。 这魔修的修为,在他预料之外,或许已经超过了沈枫。 「魔修的存在果真不合法则。」霍清沉声自语。 魔修与剑修有着本质的不同,霍清无法直接看出封郁目前真实的修为,他脸色沉重,又用上七分功力聚起剑意,想要试探封郁的上限。 若是他已经超出沈枫,那他断不能让自己的徒儿再留着这个魔修了,修为事小,性命为重,若是遭了魔修反噬,那他霍清身上又多了一笔孽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声气弱的疑问在炼丹房门前响起,方夜孱弱地靠在门上,不解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面前的两人皆是一惊,但剑已出鞘,屏障已成,两人已经收不了手。 方夜就站在封郁不远处,霍清的剑意带了七分功力,难免会波及到他,封郁惊起一身冷汗,咬牙撤了雾盾,转身朝方夜扑过去。 那剑意在旁边炸开,将丹房轰开了一角,又划到封郁身上,抱着方夜的身体蓦得绷紧,生生受住了这一击。 两人在惯性作用下倒下去,封郁飞快地反应过来,搂着方夜转了个身,自己的后背勐地撞到地面上。 方夜本是在半昏迷的状态,只是房外剧烈的声响将他生硬地扯回现实,他意识到是封郁出了事,头脑发蒙地解了定身诀,骨骼像散架一样,他还是拖着身体走到门前。 看到这一幕时,他已经疼得浑身被汗浸透,脑袋嗡嗡作响,直到被封郁带着倒在地上,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他才有些清醒过来。 他看到刚才霍清的剑意撞到了封郁背后,又被自己压到,方夜忍着在拉扯中被弄出血的疼痛和骨骼的余痛,撑起胳膊想要从封郁身上下来。 封郁扣住他没有鞭痕的腰窝,止住方夜的动作,柔声道:「别动,我来。」 他用手撑住地面,将方夜扣在怀里,一手扣着他的腰臀抱着他坐起来,而后顿了顿,抬眼问他:「疼吗?」 方夜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记得在昏迷中发生了什么,不明白封郁怎么会突然这么对他,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熟悉的感觉。 封郁得到他的回应,才扶住摇摇欲坠的门框站起身子。 霍清走到近前,又止住脚步,犹豫着不敢再上前。 封郁看向他,本是温柔的神色化为冷淡的色泽,「掌门,得到你想知道的了吗?」 霍清脸色难堪地对上封郁的视线,又有些愤怒地移开,落在因为这场变故再次受伤的方夜身上。 那生肌水的效果极好,他刚才看到时已经有了癒合的趋势,因为这一遭又重新裂开了伤口,霍清难免有些自责。 封郁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用衣袖遮住了方夜赤着的上半身,惹得霍清脸色更加难堪。 方夜不清楚封郁刚才接的那一剑伤他多重,想问问又碍于霍清在场,他有些疲惫地将下巴靠在封郁肩上,话却是对着身后的霍清:「师尊,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 评论区留言掉落新年红包~ ☆、5-10 霍清对方夜再次受伤有愧,暂时遮下对封郁的敌意,温声回方夜:「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方夜应了一声,又问道:「师尊不是答应让我留着封郁了吗?刚刚为何......是想杀了他吗?」 「师尊只是,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功力如何。」 「不对。」方夜慢悠悠地分析起来,「师尊刚才用了七分功力,封郁修为再好也比不上师尊这种大能,根本没有把握挡住吧?」 或许是太过疲累,方夜的声音和往日的嚣张自傲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些柔软和娇气,就像现在,在他自己这里明明只是对情形的一个判断,但听到另外两个男人耳边,却变了滋味。 第108页 封郁的耳根都被软化,心头髮痒,他好想关起门来好好哄着他听方夜在他耳边这样娇哼。 可惜有个碍眼的傢伙在场。 霍清摇摇头,低嘆自己徒弟的天真,封郁都敢正面接下他最初那一击,那么刚才那聚了七层功力的一剑,若不是突发意外,封郁无论如何是一定能够化解的。 现在虽是受了波及,也根本没有伤到什么。 「枫儿,魔修修炼与我们大不相同,并非层层递进,短时间内实现高幅度的修为跨越不无可能。」 也因为太过无常,容易走火入魔。 方夜没有回应,因为他突然听到了来自系统的警告声。 他视线下移,落在封郁稳稳扶在自己腰臀处的手上,他的双腿也是暧昧地缠在封郁的腰上,方夜脸色慢慢涨红起来,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动作都是暧昧又引人遐想。 封郁却脸色如常,没有任何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像是适应了一样。 而霍清更是焦虑,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徒弟现在头脑不清醒,还是真的和封郁有异常的情感,总之眼前两人状若无人的亲密姿态,让他实在看不下去。 他偏开头,生硬地开口:「枫儿,虽是炉鼎,但为了自己安全着想,你还是要跟这魔修保持距离。」 方夜无视了脑海中响个不停的刺耳警报声,他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封郁也没有把他甩下来的意思,他自然不会主动抛弃这么一个舒适的位置。 「师尊不必多虑,徒儿说过,我自有控制此人的法子,就算他再想杀我,也是不敢杀掉我的。」 「但他若是另有企图呢?」霍清忍不住问道。 「......」方夜不知道封郁做了什么让霍清认为他另有企图,但他两人现在的姿态看在别人眼里,的确容易想歪,方夜多少猜出一二,揣着明白装煳涂道:「师尊所说的另有企图,是指什么?」 这下轮到霍清失语了,他身为长者的风度,让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将刚才对封郁说过的话再对自己的徒弟说一遍。 最后,他只好摆了摆衣袖,长嘆道:「罢了,你好好养伤,师尊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两人看着霍清离去,方夜偏过脑袋瞧着被打坏的丹房,幽幽开口:「唔呀,我的房子都给你们弄坏了。」 方夜昏迷的时候,哪怕是有第三人在场,封郁都能随心而为,但现在剩他们两人相处,封郁反而拘束起来。 他闷声道:「我一会儿去修。」 说罢,他抱着人往里面的卧房里走。 方夜半垂着眼懒散失力地贴在封郁身上,冷不丁问道:「你刚才被我师尊打伤了?」 封郁脚步一顿,又抬脚继续走着,淡声回他:「小伤,无碍。」 【宿主人设值不足,请接受惩罚。】 【宿主人设值不足,即将接受惩罚!】 警告声陡然响起来,激得方夜浑身一抖,浑浊的思绪骤然清醒过来。 身体以细微可察的速度升起温来,方夜僵硬起来,皱着脸唿唤小十一:「小十一,这种情况下惩罚,是想让我死吗?」 小十一沉默了会儿,回应方夜:【系统程序正常判断而已,并不具有主观意识。】 方夜根本就没有怎么休息,身体相当疲倦,他僵硬了片刻,又自暴自弃地软下身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行吧,那你就罚吧,直接判我任务失败,让我死在这上面好了,大不了去下个世界重新开始。」 小十一哪敢如他所愿,它可是把方夜来这个世界之前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世界的任务成败可是与他们能不能脱离这里息息相关。 于是,它瞬间妥协:【我可以让系统推迟惩罚时间,等宿主伤势无碍后进行。】 「......还有这种好事?那之前怎么不说啊。」方夜见它让步,顿时蹬鼻子上脸。 小十一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作天作地的男人:【宿主究竟接不接受?】 「当然接受。」 体温渐渐回落,方夜还没放松下来,就察觉了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他的身体在刚才不知不觉中已经起了变化。 饶是身经百战,方夜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眼下这个情况了。 方夜的脸整个蒸红起来,他只能祈祷着才刚刚开了情窍的封郁能迟钝一点。不作声色地撇开头,防止封郁发现他异常的脸色,方夜一边在心中大骂系统,一边悄悄往后挪着身子。 但他整个人都被托在封郁掌上,逃又能逃出去几分,封郁一个动作又将他勾到怀里,两人的上半身严丝合缝地紧贴着。 于是,封郁还是感受到了小腹处那异常的触感,他彻底停下脚步,一瞬的宕机过后,封郁被勾起了一阵邪/火。 方夜不知道怎么应付,脸贴着封郁的肩膀装死。 封郁眨了眨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把方夜后背朝上放到床上。 被封郁这么赤/裸/裸地看着,方夜相当紧张,一直放松不下来,那里硌得有些难受,封郁已经脸色如常没事人一样帮他涂起药来,方夜只好用手肘撑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给那留出些空间来。 封郁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落在方夜暗暗用力的手肘上,红眸慢慢变暗。他将最后一点渗血的伤痕涂好,脱了外袍和鞋子躺上去。 方夜吓了一跳,心脏加速跳动,颇没有底气地开口:「你上来做什么?」 第109页 封郁仔细地替方夜调整了姿势,让他侧躺着,而他自己则在方夜背后,小心地错开伤口,拥住方夜略显瘦弱的身子。 方夜眼睁睁看着封郁用那修长有力的手掌拨开自己松垮的衣服,手指放上去,忍不住颤声道:「放、开......」 封郁的手指动起来,有些灼热的唿吸喷洒在方夜的耳根,刺激让方夜止不住地颤抖,抬手去阻止封郁的动作。 「别动啊。」 但他那点力气宛如蚍蜉撼树,根本就没有办法左右,白皙的手臂与封郁青筋暴起的手腕交相映衬着,强烈的反差反而平添了让人血脉贲张的请色感,让封郁的血瞳更加猩红。 封郁咬上方夜脆弱的脖颈,喑哑低沉的声音藏着引人遐想的意味:「别动的是你,若是伤口再开裂,我做的就不止眼前这些了。」 方夜斯斯艾艾地说不出话来,封郁彻底打开了他身上的开关,过于激烈让他无力承受,有些崩溃地低泣起来。 在最后的一瞬间,方夜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刺激下,彻底昏睡了过去。 封郁看着掌心的痕迹,喉结轻轻滚动,神情幽深。 他足够克制,方夜背后的伤口也没有开裂的迹象,封郁凝视着他精瘦的腰身,良久才静下心来,动作轻缓地帮人做了清/理,而后一个人去了温泉。 他靠坐在温泉的岩壁上,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掌心。 他大概很久之前就见过这位赤药峰峰主,但那时候的记忆实在模煳,约等于无。处刑场上那一面,似乎才是两人纠葛的开始。 他是这样赤/裸/裸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直白地揭示自己的谋划,这人并不在意他的恶感,总是在故意看轻他,又总是阴差阳错地以身试法,保护了他。 把他炼为炉鼎这种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这个猫一般的人,该是怕疼的厉害才对。 自从失去金丹开始修魔后,他已经隔绝了一切似是而非的好意或恶意,但方夜这种,他从未遇过,更不知以何种心态面对。明知道两人都在想着怎样更加彻底地利用对方,却总是毫无自觉地在他眼前露出脆弱易伤的一面来。 像是蚌壳张开它紧闭的硬壳,露出澧红的果肉,你无比清楚他是在诱惑你、误导你,更清楚你若是伸出手去,一定会被狠狠夹住狠咬一口,可是,你还是忍不住去触碰他。 因为,你更深知那是怎样一种美味。 最初那坚定的毁去方夜的念头早已经在这人一次次的敲击下寸寸碎裂。心脏的跳动如此清晰,心悸的感觉更在此刻澄明至极。 他从未为任何人像现在一样悸动着、不安着。 封郁垂下手,身体慢慢滑落,埋进温热的泉水中。 他已经......不知道怎样逃开了。 若是两人最后的审判,能来得更快些就好了。 ☆、5-11 方夜醒过来时,已经是几天后。 霍清特意派人过来挡住了一些想要探访或探查情况的人,封郁也刻意守着炼丹房,给他留了几天清净。 方夜从床上起身,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穿了一身净白的亵衣,不由得一阵僵硬。 给他换衣服的是谁不言而喻,但这意味着封郁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不过,想到昏睡前发生的事情,方夜就松了口气。 毕竟与那种事情比起来,换衣服被看光这都已经是小事不足为道了。身上除了后背还有点痒痛,没有其他不适,说明在他睡着的时候,封郁没做其他过分的事情。 炼丹房被损坏的地方已经被修好,方夜走出来,略显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赤药峰这地方一向人少,这炼丹房以及封郁去的温泉都是他的私人住所,一般没有他允许是不能进来的,因此显得格外寂静。 封郁又不见人影,方夜有些不耐烦地划出指刀,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还未进行下一步,就听到侧后房响起一声冷呵: 「你在做什么!」 封郁快步走上前,抓住方夜划出伤口的掌心,皱起眉来:「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方夜任由他抓着手,听他毫无违和感的教训斥责,心里忍不住发笑,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只不过是查一查你去哪了。」 「你可以用传讯符叫我回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直接无视啊。」方夜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封郁空空的双手,「所以,你又去哪了?」 封郁沉默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对方夜说自己在那洞窟中利用绿潭蕴藉的魔气修魔。 方夜不用他说,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去哪了,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炼丹房。 封郁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下,低声询问:「身体怎么样了?」 「......」方夜清楚自己身为反派的定位,自己半昏迷的状态下做了昏事也就罢了,若是现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哥俩好地互相关心问候,系统的惩罚岂不是随时恭候。 更何况他还清楚记得那个推迟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预约」惩罚。 方夜在心中长嘆一声,说实话,若是允许,他还真想和封郁现在就滚床单,毕竟这人是谁,他最清楚不过。 说到底,还是时机不对。 他的剧情才走了50%不到。 方夜坐到床边,抬眼轻飘飘地看向封郁:「身为炉鼎,你管自己主人这么多做什么?」 第110页 「什么?」 「我说呀,」方夜淡笑着,「那天我不清醒,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又对你做了什么,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况且,同为男性,一时冲动做出了出格的事都能够互相谅解的,对吧。」 这宛如渣男语录的话,方夜说得津津有味,沉浸在戏中。 「你明白的吧,自己可是炉鼎,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说什么假惺惺的话。」 方夜突然变脸,轻蔑的语气十分刺耳,仿佛那日的温软和情/欲只是封郁一个人的幻想,一夜之间回到当初两人谁也看不顺眼谁的日子。 可封郁并没有感到挫败和失落,反而从内心深处渐渐升起一股浓浓的兴奋来。 他感到,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推动着他们往前走去。 他所期待的,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两年之后,玄天秘境在北方长明雪山上开启,各宗门为寻找秘宝,纷纷派弟子进入秘境。 方夜用木簪束起发,带着封郁踏上了寻找秘宝的旅程。 方夜根据小十一传输的世界资料知晓,这个玄天秘境每三百年开启一次,每次都会有重宝秘器现世,而这次很有可能会现世一把名叫「长破」的碎剑。 这把碎剑是上古大能飞升前留下,传闻经歷过仙魔大战没有分毫损坏,却被这位大能亲自打碎。这柄「长破」只有完整的剑柄,剑身却碎裂成晶,难以寻觅。 大能是这个世界中已经不存在的仙魔两修,这柄碎剑只能由修仙之体持有,灌之以充足的魔气才能够聚石成剑。 这简直就是为封郁量身打造的一柄剑,方夜查到这里的时候兴奋了一夜未睡。 无论道修还是魔修,都会有自己的本命法器,譬如他自己的本命法器就是那看似十分普通的木簪。 而封郁修为已经不低,却迟迟没有获得自己的本命法器,这实在无法忍受。 作为命运之子,本命法器也当是最好的,所以「长破」这种神秘又难以获得的极品法器,最适合封郁不过。 他也够幸运,来这里短短两年就碰到了。于是他打着要寻找炼化炉鼎的稀有材料的名头,拉着封郁来到了离玄清宗极为遥远的长明雪山。 这里是极寒之地,在没有进入秘境前,都将忍受着积雪数千年的雪山赠送的严寒。所有来此的人都必须用灵气或魔气护体,否则尚未进入秘境就会冻死在这里。 因此,低修为的人很难进入秘境捡漏。 方夜和封郁修为都在金丹期之上,这种寒冷已经侵蚀不到他们。 高耸入云的雪山与天边接壤,看着仿佛通往仙界的阶梯,纯净无杂质的雪原涤盪人心,透着圣洁巍峨的庄严气质。 方夜是把这才秘境之行当旅游的,毕竟为了封郁专心修炼他已经在赤药峰小小的山头上闷了一年还要久。 可还没等兴奋头过去,方夜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他心底一慌,瞬间意识到什么,颤着手擦了擦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空洞的黑暗。心沉入谷底,方夜没怎么来过雪山,更没想到修仙之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这副身体,真是多病多灾。 没错,雪盲症,他竟然得了这万里挑一在这修/真/世界不被视为病症的病症。 方夜只带了治内伤和外伤的药以及提高修为的药品,沈枫本人的储备里似乎也没有治这种偏症的方法。 经验告诉这个世界的人,雪盲症可以自然恢復,大约需要三天左右。 这对一场闭关就几个月乃至几年的修真者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谁又会专门去研制药品。 三天,在赤药峰还好,可是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机,随处都是为寻觅秘宝而来的人,多多少少带着野心和贪婪,竞争对手自然是越少越好......想想也知道有多危险。 这里或许也有人做过充分的准备,或许对雪地生存非常在行,知道如何快速治好雪盲,但是他根本无法去问,问了便会暴露他的弱点。 方夜真的有些慌了,他往失明前印象中封郁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刚才他失明后脚步慢了下来,不知道封郁还在不在原处。 他尽量掩住了心底的不安,轻声唤道:「封郁。」 他的听觉变得格外敏感,远处传来有人经过的沙沙脚步声,但咫尺之隔的位置却毫无反应。 方夜抿起唇,慢慢抬手,往自己认为的那个位置碰去。 微凉的手指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握住,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已经像醇香的烈酒般深沉诱人。 「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夜松了一口气,他缩了缩手指,却被男人紧紧握住,裹在掌心中。 他心头一动,也不再挣扎,狐狸眼勾起清淡的笑来,「看看你还在不在这。」 方夜看不到封郁的表情,但封郁却将他刚刚的慌乱以及一瞬茫然的视线尽收眼底。 「我一直在。」 方夜又扯出一抹笑,「那就好,别忘了你可是逃不掉的。」 封郁见他依旧故作淡定地开着玩笑,上前一步附到他绯红的耳根处,沉沉的声线撩动人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看不到了,对吗?」 方夜下意识地想躲开,脚下一时不稳,往后摔去,被封郁眼疾手快地搂住了腰,整个人扣进男人宽阔又温暖的怀中。 第111页 他有些腿软的贴在封郁胸前,两年的时间,封郁已经褪去少年模样,成长为极富魅力的男人,连着身高也比他高出不少。 不接触还好,一落进这人的怀中,方夜就止不住生出粘着此人的念头。 封郁也有些贪念方夜的体温,他身上清冽的木兰香总是能让他安心,但眼下的情景实在不适合温存,方夜此时的状态也不适合被别人注意,他抱了一会儿,才握着方夜的肩膀将人拉开一段距离。 方夜有些迷濛地抬起头来看他。 封郁重新握住他的手,两只手以十指交扣的形式藏在衣袖下紧紧交叠在一起。 「放心,我不会放开的。」 眼前是无边际的黑暗,失去了一个知觉,听到的声音就格外明显,方夜耳根有些发痒,低头垂下眼皮跟上了封郁的脚步。 封郁似乎刻意放缓了步子,两人并肩而行,像是依偎在一起互相温暖的眷侣。 但是,方夜也无比清楚,秘境在两个时辰后打开,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断不能好了,纵使秘境会打开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会多多少少脱些后腿。 他可不甘心成为一个累赘。 作者有话要说:  雪盲症只是简单看了下百/度,有错误感谢指正 手动感谢读者「是真爱没错了」灌溉的营养液+1 ☆、5-12 玄天秘境在成千修行者的注视下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吸引了目光。 方夜嘆了口气,可惜他无法欣赏了。 他悄悄调换了束髮的木簪,在簪子上施了个简单的法诀,那东西便「隐身」起来,方夜面无表情地将隐身后的本命法器转移到了旁边的封郁身上。 「我们也要进去了。」封郁在一旁低声提醒。 光线逐渐发生变化,方夜察觉周围环境的改变,以及雪地中那股严寒的骤然褪去。 这玄天秘境就相当于一个小世界,除了连接外界的一个通道,里面与所处的长明雪山截然不同。 方夜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周遭由于修真者不断涌入引起的嘈杂讨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身而来,不论如何,拥挤只出现在进入的这一会儿时间,很快这些人就会慢慢散开。 「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帮你看着。」封郁又开口。 方夜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一本画满了各种药草和器物的图谱,放到封郁面前,「慢慢找吧。」 这是他画的药谱,带的时候只是为了以防遗漏,没想到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这些药草和器物虽然稀有珍贵,但在这蕴藉着天龙地宝的秘境中,也不算什么人人争抢的东西。 因此,他并不着急。反而是想要给封郁找的那把「长破」,他还真的有点担心。 方夜没有把这把剑画到谱中,因为当今世上谁也没有见过「长破」的实物,有的也只是秘闻传说而已,所以,这长破的形状或许与众人形容全然不同。 他若是凭固有印象去找,容易囿于思维局限。说到底,这种事情考验的是人的气运。 方夜在封郁面前比划着名,边说道:「还有一柄碎剑,你替我重点留意一下。」 「碎剑?」封郁有些奇怪,方夜是药修,为何要找这种东西。 封郁没有将这个疑问说出口,反而问道:「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 「......好。」 方夜还是很不放心,叫出小十一:「小十一,你能不能给点指引啊?这秘境这么大,只开一个月,太为难人了吧。」 小十一:【宿主应该相信身为命运之子的气运。】 「......说的也对,那我就放心了。」 方夜目不能视,只能跟着封郁的脚步瞎转,两人走了两天,收穫甚微,真的成了旅游一般闲逛的状态。 此刻,方夜坐在宛如海边的沙滩上,面前搭着的火架上烤得两条鱼似乎快要熟了,焦香的味道渐渐弥散开来。 作为一个药修,他的储物戒里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除了丹药,连盐和孜然都有,这是他上次吃那不尽如意的烧烤吃出来的经验。 封郁迟迟没有回来,方夜撑着脑袋有些无聊地放空着。 鱼已经熟透,再不拿下来就要烤焦了,方夜叫了一声「封郁」无人回应,只能自己起身试探着去拿那架子上的烤鱼。 「沈枫!」一声惊唿在远处传来,方夜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狰狞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方夜脚下一空,勐地跌坐了下去,他像是坠入什么地方,手下的触感不是刚刚的沙滩,而像是堆积起来的枯木。 那鱼香也消失了,方夜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被什么转移了地方。 那声「沈枫」是封郁的声音,他当是看到了那一幕。 想清楚这些,方夜反而不怎么紧张了,他这样目不能视的状态,只能和封郁一起漫无目的地乱走,封郁也怕他遇上危险,明显是走的一些没什么危险当然也没什么价值的地方。 这样分开,反而更方便他一些。反正他已经提醒了封郁注意那把碎剑,也留下了能保他周全的护身符,接下来全靠封郁自己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从枯木堆上站起身,侧身边骤然传来另一个人的气息,方夜飞快踮起脚,往一边退了一步,躲开了这人的攻击。 第112页 这就是刚才那个在他耳边狞笑又偷袭的人。 「瞎了眼还能躲开,身手不错。」 这人的声音带着沙沙的顿感,乍一听像是几年未说话的人初张口说话,再听时就有点像是刻意伪装一样,方夜这么想着,冷着脸不说话。 这人又评价起来:「不过嘛,警惕性太差,已经着了我的道,就算能躲开,也插翅难飞了。」 方夜并不回应。 这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想来是刚入秘境就有人惨遭毒手,即使看不到,方夜也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杀意。 没有试探过这人的功力身手,但能做到眨眼间将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肯定是有些手段。 当务之急,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他手指一动,却碰到了身后的东西,方夜心中一沉,用手碰上去,冰冷坚硬的触感十分明显......这竟是一堵墙。 所以他,是被弄到了什么封闭的房间吗? 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有些狂盪地笑起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连逃的余地都没有。」 方夜沉默了片刻,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如说一说,你想做什么?」 他与玄清宗之外之人并未结过仇怨,这人假若不是为夺宝而来,就只能是玄清宗内之人派来解决恩怨的吧。 「人人临死之前都要问句为什么,但我可没有必须回答你的义务,若想探我口风,劝你还是免了吧。」 方夜静静道:「看来是有人派你来杀我了。」 「......」对方似乎有一瞬的哑然,而后狞笑着开口:「呵呵,脑子倒是好使,你怎么猜到的。」 「我也没有告诉你的义务。」方夜用他的话堵了回去。 「......」 方夜坐回刚才那堆枯木堆上,他已经意识到这四周是封闭的墙壁,头顶也没有什么光线传过来,暂时是无法逃出去了。 「不过呢,若是派你来的这人是云寂的话,你可要好好带句话回去给他,怎么说呢,若是我今日不死,回去后定把他千刀万剐,到时候也别怪我不顾念同门之情,毕竟,是你们先动手的,对吧?」 男人明显没有想到他直接说出了云寂,先是惊异,后又震惊于方夜这副高高在上丝毫不慌乱于眼前处境的姿态。 既然他已经猜到,男人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算是明白云寂为何恨你至此了。」 「他什么态度关我屁事,没必要跟我汇报,你还是想想能不能完成他给的任务。」 男人冷哼了一声:「你今天,断无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是吗?我怎么感觉,应当有一人,从这里逃出去过吧。」方夜慢慢勾起唇,对着男人的方向缓声道。 男人的唿吸微动,方夜笑意加深,他已经捋清了一切,「看来我想的没错喽,你就是云寂背后的男人?怪不得云寂能在玄清宗清清白白这么久,原来是把杀孽移到你身上了啊。」 「身上的血腥味,自己闻得到吗?」 「云寂给了你什么好处啊?」方夜很好奇,喋喋不休地问。 男人情绪的波动更加明显,他盯着方夜的眼珠充着血,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只是享受杀人的过程而已。」 「哦?那碰到钉子的感觉怎么样?当初被你残害的少年成长为你惹不起的男人,愤怒吗?难堪吗?可惜你只能在暗处无能狂怒。」 「我杀了你,也是一样。」 「什么一样啊,云寂没告诉你吗?我和他是主人和炉鼎的关系,杀了我,他只会更加轻松。」 男人冷笑:「你休想诓我,在沙滩上乃至更早前的情形,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更清楚,杀了你对他有什么作用。你想诈我,让我放过你?简直是做梦!」 方夜摊手,他虽有一点这种心思,但更清楚这种亡命之徒盯上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让他毫髮无损地离开,因此他也没抱通过嘴炮逃出升天的希望。 他只是,喜欢看敌人被气得牙痒痒而已。 「对,你也只能杀了我吧,不仅是云寂的任务,而且你根本伤不了他,只能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就如你本人,一股从死鱼群中趟出来的恶臭味道,只能走在阴沟中,远远看着别人怎样光芒万丈。」 男人气笑了:「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死。」 他压下胸腔汹涌的怒火,勐地朝方夜攻击过来,他怕再听此人说下去,自己真的要被气得吐血三升。 方夜看不到,但能感受到他的攻击从何处而来,他灵巧地躲开,而后反手朝男人攻过去。 这人能挖封郁的金丹,修为至少在金丹中后期甚至元婴期以上,但他听命于云寂,如果没有其他情况,修为当是不如云寂的, 也就是说,这人的修为和他应该不相上下。 他不清楚这人是通过什么手段挖人金丹的,眼下需要注意的,就是谨防对方的偷袭。 两人过了几招,方夜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碰上那冰凉的墙壁。 那一瞬间,那墙壁突然活了一样,从他接触的位置扭曲变形,手掌宽大的石布未及他反应就缠住了他的腰,勐地一拽,方夜猝不及防,被扯着撞上了墙面。 ☆、5-13 方夜的后脑勺径直撞了上去,撞得他一阵眩晕,他摇了摇头,微蹙起眉头来。 这墙壁实在诡异,明明是石质的,但却能变形,仿佛有灵性一般。 第113页 方夜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一直觉得怪异,这个世界实现空间转移基本都是用传送符,但他被转移的时候,却没有闻到符咒燃烧的味道。 而且他所处的这个空间也非常奇怪。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感来自哪里,这种空间,和储物戒是几乎一样的,也就是说,他现在可能是在对方的储物戒中。 但是,能让活物进入并能够变形扭曲的储物戒他似乎从未听说过。 若真的是储物戒的话,那他几乎没有可能凭藉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对方就是依靠这个困住猎物,取人金丹的吗...... 对面的男人从容地走过来,站到他面前,冷笑着开口:「怎么样?害怕了吗?」 对方这样一说,方夜才反应过来,被这墙壁控制住后,他的灵力也像被锁住了一样。 当初的封郁是怎么出去的,方夜忍不住想。 或许下一秒就要承受与封郁相同的痛苦,方夜反而放松下来,眉心的摺痕消失,狐狸眼勾起笑意来:「害怕什么?」 男人不知道他是真蠢还是假蠢,忍着气耐心地开口:「对你即将被挖金丹的命运。」 「我的命运?」方夜轻笑一声,「比起这个,我倒更期待看到你的命运。」 「怕你没有命等到那个时候。」 「这个吗,谁知道呢。」 男人看他这副故弄玄机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他本想先折磨一下,再进行最后的步骤,此刻也没有那个心思了。 他拿出一块墨绿色的玉质容器,约有拳头大小,呈不规则的球状,中空的里层中,一圈淡粉色的液体在诡异地波动着。 「可惜你眼瞎,不然也应该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金丹是如何被挖走的。」 方夜半垂着眼,并未言语。 男人手指微动,缠在方夜腰间的石带松开一个口子,他将玉器按上去,松开了手。 那玉器感受到金丹的存在,紧紧吸附在方夜腹部,内部那粉色的液体渗过玉质的表层,流向方夜的身体。 方夜感到腹部一阵发凉,这男人的东西都相当诡异,手中的死物却像活物一样运动,让他生理性地想要呕吐。 他脸色略微苍白,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冷寂无波的模样,让面前的男人恍惚间产生了种错觉,他在沙滩以及雪原上看到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真的是同一人吗? 这么硬骨头,连句求饶都没有,可和他观察到的完全不一样。 男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隐隐的直觉让他有些愤恨和妒忌,他念出法诀,想要加快这个进程。 却愕然发现,玉器与方夜金丹的融合过程竟然停住了,粉色的液体在接触到方夜身体的瞬间又拐了回来,始终没有进入方夜的丹田之内。 而后,玉器像是失去了灵性一般,从方夜的腹部脱落下来。 男人意识到不对,伸手接住自己的宝贝,恶狠狠地抓住方夜的衣领,粗暴地扯过来逼问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方夜额角也出了冷汗,只是要表现地比心理更淡定一些,在这之前,他也不确定自己带的法器究竟能不能挡住对方这种邪性的东西。 面对男人的愤怒,方夜轻笑着挑衅:「这种事情,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吧。」 男人气急,他的法宝屡试不爽,专门针对金丹期的修真者,还没有人能够倖免,就被方夜这样轻飘飘地化解了,他怎么甘心。 方夜阴阳怪气起来:「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毫无克星的吧?」 「哼,」男人狰狞道:「既然法器没用,那我就直接剖开你的丹田取丹!」 男人的手掌扣到方夜丹田的位置,方夜身体略微绷紧,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下来这一下。 但异变突生,男人陡然停住动作,目眦尽裂地看着储物戒的上空由一条细微的小缝扩散,成千上万的裂痕在一瞬间铺张开来,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储物戒寸寸碎裂,粉碎成尘。 两人陡然跌落下来,竟是还处于刚才的那片沙滩。 方夜什么也没有看到,正有些茫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腰突然被一个劲瘦有力的胳膊从身后搂住,他落进熟悉的怀抱中,被带着往后移了几步,远离了那个男人。 方夜有些惊喜,他虽然也期待过封郁能把他救出这个困境,却没想到这么快,他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封、郁?」方夜轻声确认。 封郁将他往身边拉了拉,温声道:「是我。」 方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他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压下自己内心的波动,指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这是挖你金丹的男人,你看能打得过吗?打得过就把他打到半死,打不过我们就跑。」 对面的男人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他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前一秒还一副刚直不屈的桀骜模样,见到来了外援就不要皮脸地示弱求助。 在他面前大声密谋就算了,语气还格外欠打。 他的两件重要法器都一个被毁,一个无效,已经没有了绝对的优势,眼下最妥当的应该是找准机会离开此地,云寂之託只能再行商议。 他冷哼道:「你以为来了别人帮忙,就万事大吉了?可别忘了,你们二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他默默背过一只手去,点起一纸符咒,想要从此脱离。 第114页 方夜眯起眼睛,作为药修,他对各种味道非常敏感,立马就闻到了符咒烧起的味道,他指尖一点,一颗黑珠带着他的灵力飞速刺过去,打落了那烧到一半的符咒。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封郁食指上的一枚戒指逐渐幻化为剑柄的形状,以他为中心的空气中涌起青黑色的雾气,在那剑柄之上凝成一把通体呈现出血红色的长剑。 男人惊恐的发现,从那剑柄出现开始,他就已经无法移动丝毫,死死地被钉在地上,目眦尽裂地看着那把长剑破空而来,以电闪雷鸣之势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朝被剑穿透的位置看去,那里并无任何伤痕,却仿佛已经被彻底缴为了肉泥,再也没有任何感知。 他的五窍流出血来,伤到极致他竟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使不上任何力气,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宛如怪物的封郁。 他已经是金丹后期,这人却轻易地碾压了自己,他的修为到底深到何种程度。 还有那柄剑,他艰难地将目光移上去,那柄剑明明不是剑意,又似乎没有实体,已经在穿透他身体的一瞬间化为无形,恢復成戒指的模样。 他咳出一口血:「你,是用这个......把我的、储物戒,毁掉的?」 封郁没有回他,冰冷的态度像是默认,他上前一步,想要给他最后一击。 方夜拽住他的封郁的衣袖:「留他一命,这人可不是主谋。」 「好。」封郁一点反驳和犹豫也没有,温声应了下来。 处理了敌人,封郁握着方夜的手往沙滩后的森林走去。 方夜察觉到自己漆黑一片的视野渐渐开始有模煳的影子透进来,看来是快要恢復了。他任凭封郁握着手,他的食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硌人的物件,联想到那个人刚才所说,他有点明白了。 「你找到我说的那把剑了,对吧?」 封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找到了,不过,阴差阳错,它已经认我为主,抱歉。」 方夜听他这么诚恳地道歉,有些好笑,他的视野逐渐清晰,狐狸眼倒映着封郁的身姿,他微微勾起眼睛:「啊,那没办法了,反正不过是不太重要的东西。」 封郁抬眼,对上方夜的视线,讶然道:「你能看到了?」 ☆、5-14 既然封郁已经拿到了长破,这秘境之行也就真正轻松起来,两人见了许多奇珍异宝,但争抢厮杀的太多,他们基本上只是旁观,并未参与进去。 方夜收颳了点炼丹的材料,两人逛了整整一个月,随着秘境之门的关闭,回到了赤药峰。 而等待他们的,是一场宗门异变。 两人披着夜色刚刚回到赤药峰上的丹房,周遭就燃起熊熊的篝火,火光侵蚀了夜色,染红了赤药峰上的天幕。 以云寂为首的执法阁五位长老,以及大大小小近十位峰主,立在火光之前,沉默地注视着方夜和封郁二人。 方夜冷笑着看向走出来的云寂,轻讽道:「云寂长老,深夜围堵我这赤药峰,也得亏是长老你,才请得动这么大阵仗。」 云寂似乎颇有底气:「背叛宗门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诸位长老和峰主是为大义而来。」 「大义?云寂长老,你可要好好说说,你所谓的大义是什么。」 云寂铆卯足了气势,声音传遍整个山峰:「你,沈枫,身为赤药峰峰主,以炼化炉鼎之名,与魔修勾结,残害玄清宗掌门,当与你身后的魔修一起,立即伏诛。」 方夜眯起眼:「残害掌门,是什么意思?师......掌门现在如何了?」 「你休要装煳涂,你与封郁离山当日,掌门便遭魔修毒手,昏迷半月有余才甦醒过来,执法阁探查过宗门所有地方,只有你这赤药峰留下了那个魔修的踪迹。」 「还有你这赤药峰上,竟然保存着魔修修炼的场所,你搬来赤药峰这么多年,岂会没有发现,不过是监守自盗,刻意遮掩与魔修勾结的事实而已。」 方夜:「你们并未看到我与魔修勾结,也并未亲眼见到是谁残害掌门,现在所说的废话不过是夹杂了私心的揣测而已,又为何这么理直气壮地过来让我认罪伏诛?」 云寂伸手指向所有到场的人:「并非没有亲眼所见就无法知道真相,我们找到的线索不止这些,只是一一举证实在浪费各位峰主的时间,不信你可以问问,在场的长老和峰主是不是都承认你与封郁的罪证。」 方夜扫视一圈,发现与他要好、同出一个师门的丁虞、柳雅等都没有到场,就知道云寂这看似公正服众的话究竟暗中操作了多少。 「我可以再说一个事实,掌门出事后曾派人去请你回来,结果信使一去不復返,再派人探查时,发现信使已经遇害,沈枫,这是你下的毒手,你敢说不是?」 方夜挑眉,他还疑惑那时候被重伤的男人怎么突然自尽了,原来是有这么一出等着他。他见云寂说出这些话后也无人反对,便知道今日这一出是早就准备好迎接他们的大戏。 就算据理力争也不会有人相信。 于是,他冷声道:「我要见掌门。」 「欺师灭祖之辈有何颜面见掌门!」 「云寂长老,」方夜漠然注视着气焰高涨、心思昭然若揭的云寂,「你们现在所为,是奉了掌门的指令吗?」 第115页 云寂眼珠一转,犹豫了一下,而后斩钉截铁地开口:「自然如此。」 方夜将云寂的面部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心里有了定论。他本来就很好奇,搞出这么大阵仗,霍清、丁虞以及其他峰主就没有察觉吗,现在看来,怕是云寂私下动过了手脚。 「既如此,你想如何?」 「立即诛灭你身后的魔修封郁,至于你,则押入烈火狱再行处置。」 封郁往前迈了一步,站到方夜身侧,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方夜的手腕。 方夜心头微动,任由封郁握着,「所以,兜兜转转,云寂长老只不过是想杀掉我的炉鼎对吗?」 「我说过,魔修人人得而诛之,你以炼炉鼎为由头屡次三番维护魔修,已然不可再信。」 方夜的眼尾微微上挑,精緻的狐狸眼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蛊惑人心:「哎呀,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从明天起我就要着手炼化炉鼎了,可惜云寂长老执意阻挠,真是心有不甘呢。」 云寂见他似乎态度有所松动,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你若现在交出魔修,念在对玄清宗的贡献上,宗门也会放宽对你的惩罚。」 方夜无奈地摇摇头:「不好,没了这个炉鼎可是会要命的。」 云寂沉默半晌,终于拔出长剑,看着两人的眼神带着杀意:「那就没有办法了。」 火光之下,挡在方夜和封郁面前的峰主长老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注入各自的灵力,指向二人,蓄势待发。 封郁将方夜拉到身后,二人都清楚这一战不可避免。 「站在这里,别动。」 方夜却反握住他的胳膊,轻笑一声:「作为我的炉鼎,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挡在他身前的动作又刺激到了方夜的某根神经,他脸色变差:「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逞英雄,更不喜欢有人把我当作废物,选择一个人单打独斗。」 封郁微顿,他锋利俊美的脸庞上难得染上笑意,神情温和地看向方夜:「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伤。 「我知道!」方夜突然激动道。 我只是害怕,曾经的场景再次上演...... 封郁偏过头去,他直视着面前想要将他们拉入深渊的玄清宗前辈们,灵魂却穿过这个世界,与真正的方夜对视着。 他的语气平和而有力:「小夜,你要好好看着,哪怕曾经的场景再次上演,我也不会再让你我受伤,更不会让你担心。」 方夜惊愕地睁大眼睛,他听到了那个印刻在精神世界的熟悉到骨子里的称唿。 与此同时,长破剑已经被封郁祭出,天空被浓烈的血红色染尽,封郁单手握着方夜的腰将他扣在怀里,是有些强硬的保护姿态。 方夜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众人因为长破剑的出世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一瞬间明白了封郁,不,是傅白刚刚那番话的意思。 他们都固执又执拗,哪怕为难自己也要守护对方。 终究,还是做出了这样别扭的让步,他似乎也不该太过纠结,对吧。 「这是什么!」有人惊疑不定。 「长破吗?怎么会?」 「怎么出现在这魔物身上?」 封郁冷漠地看向人群之中的云寂,张口无声道:「这是我的回报。」 云寂慌乱不定地将灵力注入剑中,朝着封郁刺过来,那长破却将万千剑意凝为一束,径直对上了云寂的攻击。 云寂的剑被瞬间震裂,这还不是结尾,长破划破长空,穿过一切护体,直接穿透了云寂的身体。 云寂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一位元婴期的道修就这样被封郁给摧毁了战力。 众人恐惧于长破的威力,但个个也身处高位,不是贪生怕死惊慌逃窜之辈,只能硬着头皮赶上。 封郁有一瞬的犹豫,他一向恩怨分明,这些人是受云寂挑拨,罪孽深不至死。 更重要的是,他若将今日到场的所有人斩杀殆尽,玄清宗将形同虚设,方夜也将同他一起背上毁灭师门的罪过,在各大宗门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在惊天的厮杀声中,方夜默默地烧尽一纸符咒。 世界的进度以及封郁的气运都达到了80%。 「是时候离开了。」 众人皆知他是修为极好的药修,但却很少人知道他在符咒方面也有专研。随着符咒的燃尽,天空的一方渐渐聚起一个黝黑色的漩涡。 封郁正要挡下攻击,身体却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他摆脱不得,立即就被吸到了那漩涡之中。 封郁惊惧地看着被留在峰上的方夜,嘶吼一声:「沈枫!你!」 方夜带着明显地浅笑抬头看向封郁,仿佛一只偷了腥的野猫露出得意的神色。 漩涡渐渐消失,这异变来得太过突然,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封郁就已经凭空消失。 「魔修被沈枫转移了,别让他再跑了!」云寂拼了最后一口气大声道。 众人止住动作,围在方夜面前,质问道:「封郁被弄去哪了?」 「沈枫,你最好快点回答,否则包庇魔修,你不会被宗门轻饶的。」 方夜看这群人根本意识不到他实际上救了他们一命,有些讽刺地开口:「天魔之渊。」 他轻飘飘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却是爆炸性的效果。天魔之渊是连接魔域与这里的唯一通道,只有纯魔之体才能够通过。 第116页 也就是说,封郁这种体质进去,只会被碾成肉泥。 他们没想到给封郁最后一击的竟然是沈枫本人,放下心来的同时心情又有点复杂。 「这魔物这么护你,你倒是轻易就放弃了。」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受那骨鞭之刑也要护着他呢。」 「总之,先押入烈火狱,随后再处置吧。」 方夜听着这些人的审判,没有反驳,他感到埋在身体里的那只母蛊一直活跃着,才有些放下心来。 看来,他的本命法器,还是有些用处的。 就在有人上前想要押解他的那刻,上空又出现的同样的一个黑色漩涡。 方夜一时不察,瞬间被拖了进去。 ☆、5-15 方夜已经无法去想这个入口为什么会再次开启。 身体仿佛被一张手紧紧扯着往天魔之渊的渊底落去,整个身体都被深渊中的魔气挤压着,他根本提不上任何力气来护住心脉。 只好封闭五感,承受这魔域的摧残。 因此,他也没有察觉,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影从他背后出现,紧紧裹住了他缩起来的身体,替他挡去了魔气的挤压吞噬。 两人像是折翼的鸟双双掉落,经歷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触到天魔之渊的渊底。 —— 方夜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过去多久。他封闭五感,原本能够自我控制醒过来,但不知为何后面便失去了意识。 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紫黑色晶石,怎么也想不清现在的处境。 手腕和脚腕上都用锁链固定着,身下像是一张冰床,实际上也应该是某种晶石,并不冰冷,反而像暖玉一样暖着他的身体。 方夜动了两下,有些惊喜地发现虽然手脚被锁着,但他还能坐起身来。 衣服也被换了,他穿的那一身应该是刚被扯进天魔之渊的时候就被撕碎了,身上这身月白色绣着些简单纹路的长袍很合身,却从未见过。 【宿主正在接受小黑屋惩罚。】 冰冷的机械声提醒了方夜,让他嘴角略微抽搐起来。 他从身上的衣服上移开视线,抬起眼皮,顿时被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对面的男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方夜立即想到在此之前做了什么,结合现在的情况,心有余悸地主动朝男人打了个招唿:「封郁?你怎么也在这啊?」 他眼尖地发现封郁的衣服也不对劲,虽然也很简洁,但怎么说呢,透着股隐隐的奢华味道。 方夜后知后觉地去查看世界的进度值,惊异的发现他这昏睡一觉过去,进度已经勐增了15个点,到了95%。 对于这种未知的,不清不楚的变动,方夜还是有点后怕的。 最让他在意的是,他向封郁打了招唿,这人也不搭理他回他句话,只用一种野兽般难以读懂的目光盯着他看,看得方夜心里实在没底,敲锣打鼓乱成一团。 方夜将缠着锁链的手腕举到封郁面前,僵硬又尴尬地笑了笑:「这是礼尚往来吗?我绑了你一次,你也绑我一次,扯平了对吧?」 「......你帮我弄开呗?」方夜试探着开口。 封郁的视线下移,落到方夜的手腕上,在冰冷坚硬的锁链映衬下,他的手腕显得脆弱又精美,腕骨很明显,似乎一捏就会碎掉。 他的视线暗沉下去,野兽般的红瞳多了一分掠夺的气息,他站起身来,往前一步,走到方夜所在的冰床前。 他身形修长高大,宽肩窄腰,气势又与往日截然不同,方夜不禁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被脚上的锁链掣肘了动作。 寂静被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打破。 方夜心头一跳,抬眼去看封郁,脱口而出就是没骨气的求饶:「我不是故意把你丢进天魔之渊的,好歹也是将来的炉鼎不是,我怎么会这么久牺牲你,我只是......」 方夜愣住了。 封郁拿出一个木盒在他面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碎屑。 可方夜却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 与运簪,他的本命法器。 已经完全沦为了一堆无用而普通的木屑。 怪不得他感觉时间线已经过去了许久,原来是本命法器被毁,又对他造成了一重损害,还有天魔之渊的吞噬,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蹟了。 封郁似乎也已经许久未说过话,声音有些低哑:「你故意把它留在我身上的,对吗?」 方夜避开他的视线,「啊,这纯属误会,它平时也没什么用,我不小心丢了......唔......」 喋喋不休的唇突然被吻住,方夜睁大了眼睛,被封郁压在冰床上,极具压迫性的吻蕴含着浓烈无法压抑的情感,瞬间点燃了方夜的身体。 方夜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双腿打着颤,染红的眼尾勾着浅色晶莹的泪痕,看得封郁躁动不已。 方夜低喘着,被吻得浑身泛起一层薄红,因为系统的惩罚还在,他要更容易情、动一点。 他挣扎着起身,坐到封郁的腰上,还不忘贯彻着自己反派的作风,恶魔低语一般:「我要把你炼成我的炉鼎。」 封郁脸色微沉,放在方夜腰上的手微微用力,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还是竭力保持着淡定,哑声开口:「现在?」 方夜舔了舔唇,吻yao上男人突出而性感的喉结,含着戏嚯开口:「和我双/修的话,也是炉鼎的一种,你说是吧。」 第117页 方夜大概不清楚自己这番天真又魅/色的话对封郁来说是怎样的的诱惑勾/人,封郁在这个世界上还未曾体会过,只觉的那湿热的触感让他宛如身处仙境。 「乐意效劳。」封郁轻松地把他翻到身下。 待到封郁一寸寸吻过他曾经受过鞭刑的后背,酥痒难耐的亲吻让方夜崩溃地低泣起来,终于忍不住求饶,可这样一副泪眼模煳、魅色无边的模样,只会更深地刺激到封郁。 「这怎么够呢,作为炉鼎,能做到的还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下一篇了 ☆、6-1 方夜回到星河之中,心情平静而轻松,仿佛有一块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离开来。 他张开手臂,闭上双眼,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银色的光芒从他身体的溢出,飘向浮在空中的万千星体,这些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的星体感应到什么,像是腾空的烟火不约而同地炸开,最后化为点点银光,又聚拢回归方夜的身体。 方夜重新睁开眼睛,他本是透明无形的灵魂状态,此刻却似乎有了实体,具有标志性的狐狸眼上挑着,露出无机质的瞳仁,瞳仁中心印着一道银色的痕迹。 本是繁华而璀璨的星河因为他的出现而空洞起来,方夜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后轻轻勾起唇,一抹轻笑让他染上了与刚刚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气质。 「唔呀,还是差一点吗?」 他的身形又变得透明起来,逐渐消失在星河之中。 赶来的傅白仅仅看到了一抹残影,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这人鲜活的存在,此刻更难掩复杂的思念:「小夜!」 小拾跟在他身后,对被自家主人摧残成怨夫的傅白,它忍不住自己的同情,宽慰道:「大人,其实你们刚刚才分开一会儿,很快就又要见面了。」 傅白垂眸,低嘆一声:「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可那些都是夜大人本人啊。」小拾不明白傅白为什么这么想。 「没错,」封郁看向已经渐渐失去光芒的星河空间,「只是更想现实中的他尽快醒过来而已。」 「......其实,这样的虚拟也没有什么的吧,您和夜大人不都是乐在其中吗?」 傅白有些落寞地开口:「在我扮演封郁的后期,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是那场战役,你知道的吧,像是梦魇一般,一直重复着无法更改的事实。」 小拾当然知道,那对傅白来说,的确是一场噩梦。 「我扮演着封郁,却总觉得梦里才是真实,从梦中醒来,看到小夜就在身边,鲜活的、生机勃勃的,可我总觉得,那只是虚幻。」 「小夜一日不醒,我便不可能沉浸在这样的虚假之中。」 小拾似乎有些明白了傅白的心情。 「小拾,你说,他真的可以醒来,对吧?」 小拾有些不忍,傅白这番话让它突然想通了,当初傅白为何选择把它主人强硬地留下,自己一个人去应战。 这个在星际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却在恐惧着另一个人的离开,才会做出不顾方夜意愿、让方夜愤怒至今的选择。 「主人将赌注押在了大人身上,说明主人信任于您,您也应该选择去相信主人,不是吗?」小拾开口。 「他并不信任我,若是信任,也不会自己又跑过去......现在也是,他只是在逼着我,选择他想看到的而已。」 小拾:「我觉得主人不是不信任您,只是清楚大人您一听到敌人对主人不敬的话语,就容易心绪不稳。」 傅白被戳中了软肋,不禁沉默起来,而后有些落寞地开口:「他很耀眼,一听到有人觊觎着他,我就忍不住想砍了对方。」 小拾没想到傅白还有这么自卑的一面,它往常都畏惧着傅白的威严,不敢与他搭话,现在傅白主动向他说话,它也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所以大人把主人身边的副官派去另一个星球执行任务,也是因为他向主人示过好?」 傅白点点头:「好感小夜的人太多,但若是好好藏着我还能容忍一二,可他到小夜面前表明自己存了那种心思,我怎么能忍?」 「可惜并非敌人,我不能随意斩杀,只能让他消失在小夜面前。」 小拾突然有些发毛,畏畏缩缩地开口:「那大人,我......我呢?」 傅白瞟了他一眼,那个看牲畜的眼神瞬间让小拾明白过来,它有些心碎,虽然它只是一只狼,但也是有灵性的好吧,竟然完全被看轻了。 傅白撇开眼神,「你一出生就陪在小夜身边,若是离开,我怕他会伤心。」 小拾目光微动,这话立即安抚了它,让他对傅白冰冷的形象又有了一分改善。想到刚才傅白不自信的发言,它也大发慈悲地宽慰起来:「大人年轻时便征战四方,威名赫赫,各方势力都仰仗大人的鼻息,与主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况且,大人也应该能看出,主人虽看着不正经,却只对您亲近,对您的感情也是深可见骨。还有,主人当初来大人所在的星际,也是听说大人的事迹后,才决定下来的。」 小拾说得这点傅白的确并未听方夜提及,他多多少少被安抚到了,沉重的脸色有些微的缓和,真诚地开口: 「小拾,谢谢你。若能顺利离开,我会亲自去挑选一只配得上你的母狼,你发/情期快到了吧。」 第118页 小拾无语凝噎,它虽然长得像银狼,但真的不是狼啊,为什么这两人一个两个就认定它是狼了。 不知道这存在生殖隔离吗! ☆、6-2 方夜对这个世界中他扮演的角色有些惊讶。 光明神,这个西幻大陆中受万人朝拜,接受众生祷告,普撒光明的神明。 而即使是这个身份,他依旧是个反派,对于命运之子来说的反派, 这就很有意思了。 方夜接收了这个世界的资料,他所扮演的光明神在成为神明之前的名字是波瑞拉,而成为神明之后,他终日待在光明神殿中,众生怀着对光明神的敬畏与尊崇,从不会直唿他的名字, 久而久之,已无世人知晓。 而现在,方夜替他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并从几百年的孤独中释放出来,走出神殿,在成为神明之后首次降落人世。 促使他走进人间的原因是,上届黑暗之神的陨落。 信奉光明的教徒们总是认为黑暗神处在光明的对立面,是一切邪恶与罪孽的化神,他的出现会给人间带来无尽的灾祸和不幸,这时候他们便会跪倒在光明神像前,祈求神明降福,将黑暗驱散。 而过往,也的确是在这样无穷无尽的重复中迎来明天。 光明的信徒相信着,他们的神明也厌恶着一切黑暗,他的降临会带走一切污秽与阴暗,却不知道,光明与黑暗一向一体两生,因为这世界无法只有光明,也无法承受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 光明神和黑暗神是为了维持这样的平衡而存在着,也只有光明黑暗的同生才能使世界存续下去。 而如今,黑暗神陨落了,世界将陷入一种诡异的极端光明中,现世的人类正在为此进行着狂欢,而为他们所信仰的光明神却已经悄悄潜入世间,为寻找下一位黑暗神而忧虑着。 作为外来者的方夜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便是这位未来的黑暗神。 而他,此刻还是精灵一族的王子,在精灵森林中过着毫无忧虑的人生。 于是,方夜「不小心」闯入了精灵们的地界。 他原本的容貌过于突出,只能做了伪装,扮成了有着金色捲髮,容貌昳丽的人类少年。 方夜的神情天真又无辜,战慄着缩在巨大的古树旁,有些惊恐地看着拿着武器将他堵到角落的三个精灵。 精灵的容貌比人类要漂亮许多,而且有着明显的不同,比如尖尖的耳朵,异色的瞳仁,以及高大的身形。 方夜这个人类少年的身体与精灵形成了更为鲜明的对比,娇小异常,仿佛可以一掌捏碎,再搭配着泪汪汪的表情,看着就是一副小可怜受欺负的模样。 几个精灵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对这个入侵者吼了一声,想要押他回去审问,没想到这个人类少年就怕成了这副模样,仿佛受惊的幼兽。 精灵大多数冷血,却还是对着这个少年产生了些爱护之情,不忍再上前动他。 而且精灵一族格外注重容貌,他们欣赏自己的容貌,更欣赏他人美丽的容颜,少年作为一个向来为精灵所摒弃的普通人类,却有着不输于精灵的瑰丽脸庞,这已经让他们多了一分亲近。 两相僵持着,方夜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才等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精灵一族的王子,洛迩。 几个精灵守卫为洛迩让开一条路,洛迩冷着一张脸走到少年面前。 方夜抬起眼睛看向有些高大的男人,这位精灵王子,果然是继承了精灵一族最优秀的基因,剑眉星目,稜角分明的脸庞俊美中透着冷艷,银白色的长髮垂在身后,衬托着高冷如在云端的气质。 一双墨绿色的竖瞳盯着人看的时候像一条带毒的美人蛇,让人通体一寒的同时,又被美艷的容貌蛊惑。 洛迩只垂眸看了方夜一眼,就转过身去,冷淡的声线响起:「怎么回事?」 「这个人族孩子说自己不小心迷路闯进了精灵森林,但精灵森林入口格外隐秘,进来并不容易,因此不能排除他是异族奸细的嫌疑,属下正打算带他回去审问。」 「那便带回去便是,何必找我前来?」 「这......」守卫纷纷交换了个眼神,「殿下有所不知,这孩子很怕我们精灵,一碰就哭,属下于心不忍,不敢强硬动手。」 洛迩冷嗤了一声,他又走到方夜面前,一手提住方夜的领子,仔细打量了一下:「人类向来心怀叵测,又没有力量,只能用眼泪博同情,真是废物。」 方夜被洛迩单手提到半空中,勒得脖子有些难受,他乱踢了两脚,心里咒骂了一声,惊慌地抓住洛迩的胳膊。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洛迩冰凉的肌肤,方夜被冰得打了个颤。 他听说精灵王子原身是条蛇,现在一看,果真是相当纯粹的冷血动物,连体温都低得不太正常,作为终日与光明温暖相伴的神明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体温。 洛迩见他想用手碰他时本想训斥一番,但方夜又飞速地把手收了回去,洛迩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神情顿时阴暗下来,不冷不热地盯着方夜。 方夜被吓得一抖,又颤巍巍地把手放了上去,才让洛迩的神情有些微的缓和。 什么嘛,还是有情绪的。方夜在心里吐槽,看来也不是那种完全的冰块脸。 方夜被勒得直冒泪花,可怜兮兮地开口:「哥哥放我下来,我好痛啊。」 第119页 洛迩竟然听了他的话,蓦地将手松开,方夜从半空中掉下去,屁股摔到了露出地面的丑树根上,他感觉尾椎骨都被摔断了,疼得小脸皱成一团,立刻就毫不遮掩地趴在地上细声细气地哭起来。 周围几个侍卫瞬间惊恐,他们对方夜根本就没有办法,纷纷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家精灵王子。 洛迩眼皮一跳,他走到方夜面前,蹲下身子,不容拒绝地扒开方夜遮着脸的手,果然是哭得一脸泪痕,又脏又狼狈,他有些嫌弃地开口:「你是小孩子嘛?就知道哭!」 方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他还不是那种震天响的嚎啕大哭,声音很细弱,只能听到那种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他贯彻着自己伪装的人设,哽咽地开口:「尾骨、尾骨摔、摔断了。」 洛迩皱着眉将他翻过来,冷淡的声线透着些疑惑:「有这么脆弱吗?」 他想到什么,侧目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几个护卫,护卫顿时意会,转过身去捂住眼睛。 洛迩扒开了方夜的短裤,看到他的后腰和尾椎果然被擦红了一片,一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血来,在他格外白嫩的肌肤上有些触目惊心。 少年止住了哭声,似乎终于感觉到有些难堪,红着脸伸出手想要拉上自己被扯开的裤子。 洛迩一掌拍到少年的手背上,少年反射性地缩回了手,水汪汪的眼睛又鼓起一汪眼泪。 在少年有些畏惧和期待的目光中,洛迩鬼使神差地用了治癒法术眨眼间治好了少年的伤。 红肿的肌肤又恢復了白皙光洁。 等少年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神情中露出欢喜来,洛迩才惊觉做的有些多了,又站起身走出去,「把他押回去审问。」 方夜见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上洛迩,一把抱住了洛迩的大腿:「精灵哥哥,我想跟着你。」 洛迩僵硬地低头看向没有一点骨气的人类少年,按照他的性情,对于接近自己的人,他本该不留情面地一脚踢开,可被这个少年纯净的目光含着期待注视着,他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洛迩只能冰冷开口:「你身为外族闯入精灵领地,意图不明,只能押去审问。」 方夜神情有些失望,「那哥哥能在一边看着吗?我怕他们打我,真的会被打死的。」 旁边的护卫很是冤屈,他们连这个少年的袖子都没碰到,何来打他一说。若说打人,明明他身边这位冷血的殿下更有这种倾向。 刚刚才被摔了就忘个一干二净,也不知怎么偏偏对王子这么亲近。 「你若老实回答,他们不会打你。」 方夜摇摇头:「可我还是怕。」 「你不怕我?我刚刚把你弄伤了。」他用冷绿的竖瞳盯视着少年,视线中陡然添上几分危险,像只毒蛇缠到少年颈间。 方夜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抱紧洛迩透着凉意的身体,还带着泪痕的眼睛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天真而稚嫩:「我觉得,哥哥以后肯定不会伤害我了。」 洛迩这才发现,这个像条小狗一样向他摇尾乞怜的少年有着一双格外漂亮的狐狸眼,笑起来,比精灵还会蛊惑人心。 他还是坐到了族群专用的审讯室内,旁听着对这个少年的审问。 金髮的少年坐在巨大的木桩上,颇为乖顺地一板一眼回答着审讯外族的提问,褪去哭腔,他的声音格外清冽干净,灵动的双眼时不时朝着洛迩看过来。 由于他相当配合,审讯仅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少年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 方夜从木桩上跳下来,跑到洛迩身边,抱住他的腰,抬头期待着看他:「精灵哥哥,我现在能跟着你了吧。」 洛迩伸手,放到他一直想试试触感的少年的金色捲髮上,轻揉了一下:「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方·为实现爱人前世未尽心愿不惜变身撒娇怪·夜 傅·对爱人任何形象都没有抵抗力口是心非·白 ☆、6-3 洛迩正要把少年带走,旁边的审讯师站起身来,俯身开口:「殿下,请稍等。」 「还有最后两个步骤,我们需要检查这个人族是否携带存在危险的物品,以及是否童真。」 洛迩手指微顿,冰冷的容颜微微波动,没有立即回应。 方夜也惊呆了,他能理解这个检查危险物品,但这个「是否童真」是什么鬼。 他只能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看着那个精灵无知又好奇的开口:「什么是童真啊,我已经成年了。」 精灵看着年龄已经不小,语气透着稳重,她没有回答方夜的疑问,而是继续对着洛迩开口:「殿下应该清楚,失去童真的人是无法待在殿下身边的,他们会玷污殿下纯净的精灵血脉。」 方夜真是大无语,他倒是了解精灵一族的王子在继承王位前需要保持纯净之身,没想到对他接触的人也有这种要求。 他露出恍然的表情,疑惑道:「可是,我是男生啊。」 精灵终于肯对他说句话,语气高高在上:「精灵一族与你们人类不同,自有方法检查。」 好在虽然他已经跟这人进行过无数次这种运动,但在这个世界,才只摸了个手。 精灵见洛迩依旧没有答话,向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侍卫上前拉住了方夜的胳膊,有些强硬地把他从洛迩身边拉开。 第120页 侍卫把他往旁边的木屋中带过去,精灵恭敬地向洛迩行礼:「检查很快,没有问题的话,属下会很快给殿下送过来的。」 洛迩的竖瞳微动,他抿唇看向被拖走的少年。 少年似乎终于察觉了这突然的变化中潜藏的不对劲,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双脚胡乱地踢踹着,可他的力量在精灵面前实在微弱,丝毫撼动不了侍卫的制约。 他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洛迩,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哥哥,你帮帮我,我不要被他们看光身体。」 「哥哥!」少年又把声音哭哑了,听着格外可怜。 方夜为了彻底伪装自己的身份,主动封印了光明神力,因此他现在的的确确就是普通的人类男子,凭他自己根本无法摆脱现在这种困境。 方夜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不论什么理由,这人如果任由别人把他身子看了去,他绝对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过男人终究没让方夜失望,在方夜被拉进木屋的最后一刻,洛迩突然开口:「把他放下。」 侍卫怎敢违抗王子殿下的命令,顿时松开了手,方夜跌在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跑到洛迩身边,躲在他身后不敢出来。 下令的精灵有些不悦地看着这一幕:「殿下?」 洛迩嘆了一口气,变了语气,温声对着精灵开口:「姑母。」 方夜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精灵和洛迩还有这重关系。 「必须要检查吗?」 精灵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违抗的强硬:「精灵一族的规制,不可违抗。」 「那就由我来吧。」洛迩将方夜抓到面前,揉了揉少年柔顺的捲髮。 少年眨了眨眼睛,扬着脖子专注地看着俊美的王子。方夜的身高是人类的平均水平,但洛迩十分高大,比普通的精灵又高出不少,因此方夜站在洛迩面前,还不到他的肩膀。 方夜对这个从未经歷的身高差有些汗颜,他现在就算是踮起脚,也可能只是吻到这人的喉结。 「不可,若这个人类并非童真,会使殿下的血脉被污秽侵蚀。」 洛迩把他抱起来,让方夜坐到他的胳膊上,一边开口:「我很确定,他一定是童真之身。」 「而且,在此之前,我已经对他使用过治癒术了。」 姑母精灵蓦地抬起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殿下您......实在是胡闹!」 洛迩并没有驳斥她,转身抱着少年离开了审讯室。 —— 方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宫殿,明明是奢华无双的,却处处透着一股大自然的气息。 大概是精灵一族最擅长控制的就是植物一类,他们可以用法术将植物变成任何想要的形状,宫殿里的各种器物几乎都是木质的。 那摆在桌前的座椅,实际上是藤蔓从地面伸出改造成掌心托物的形状,那倒悬的灯台里,是森林中常见的萤光草在照明,那侧面寝殿中的大床,是由细而柔软的柳枝缠绕而成。 身处宫殿中,方夜感觉自己跟在森林中带的那两天没什么差别,只是封闭的宫殿没有危险的存在,多了几分安全感。 而这里,是精灵王子的宫殿,是精灵数一数二豪华的住处。 方夜不禁对洛迩生出虚假的同情心来,这宫殿,和他的光明神殿真是天差地别。 不过,对于精灵本身来说,或许是另一种感觉。但方夜作为异族,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洛迩见他怔愣地缩在殿门口不敢进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一个空房间中,他一挥手,地面上干枯的木桩便慢慢焕发出点点生机,长出大片带着绿叶的柳枝来,渐渐形成了一张床的形状。 方夜惊愕地看着,洛迩开口:「你睡在这里。」 方夜想问一句:这不会硌得慌吗? 不过观洛迩的表情,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洛迩又把他带到餐桌前,桌上已经在他们来之前摆好了食物,洛迩似乎更喜欢自己动手,他让方夜坐下,而后自己揭开了盖在食物上的盖子。 方夜看着摆满餐桌的晚餐,差点惊掉了下巴。 六荤六素,非常齐全非常丰盛。 只不过,都是生的。 他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鸡,除了褪了毛,似乎没有其他处理,连那白嫩嫩的鸡肤上的鸡皮疙瘩都看得清清楚楚,散发着生食的腥味。 方夜整颗心都提在半空中,他只能在心中高唿,他是不可能吃生食的。 不过洛迩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稍稍放下心来,只见他指尖微动,莹绿色的灵光散在食物上。 方夜面前的鸡慢慢变了色,上方冒出热气来,而后外皮逐渐变成微微的焦黄色,显然是因为洛迩的法术被催熟了。 洛迩终于停下动作,冷声道:「听闻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快吃吧。」 方夜不敢拒绝他的好意,他慢条斯理地撕了一块鸡肉放到嘴中,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虽然好歹是熟了,但也仅限于熟而已,味道淡得几乎没有,像是清水里煮出来的一样,对于方夜这种口味的,根本就是味同嚼蜡。 旁边的洛迩吃得优雅而从容,似乎没有任何不对的感觉。 方夜怀疑他们都是味觉失灵患者。 不过也对,他们一直这样饮食,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正常甚至是豪华的一顿晚餐。 第121页 虽然不好吃,但方夜还是吃了不少,撑得有些难以消化,摸着肚子躺在柳枝床上难以入睡。 他想到什么,从口袋中摸出了一粒金黄色的水珠模样的种子,种子放在他掌心,慢慢燃起小小的火焰来,他收紧掌心,那火焰又灭掉恢復成种子的模样。 方夜眉眼染上笑意,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入睡。 良久,他又勐地坐起身,睁开了眼,有些懊丧地跳下床。 果真如他所想,这床实在太硌得慌了。 方夜小步走到洛迩入睡的寝殿,洛迩侧躺着,方夜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他放慢步子悄悄走到床边,趴在床脚撑着脑袋观察洛迩。 而后轻手轻脚地脱了鞋,爬到洛迩同样硌得人难受的床上。 洛迩翻过身来,眼疾手快地抓住方夜的后领,把他拎了下去,绿色的竖瞳在深夜里格外危险:「你做什么?」 方夜立刻抱住他的手臂,紧抓在胸前不放手:「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不行!」洛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少年,他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时就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反常,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人类少年带回自己的宫殿,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维护他。 难道真的被这张昳丽的脸迷惑住了,洛迩觉得可笑。 作为精灵王位的继承人,他不该对任何人心慈手软,更何况是一个来歷不明的人族少年。 作为从小被定为王子的他,该做的是精进自己的法术,在合适的时候继承父亲的王位,而后娶一位年轻貌美体贴善良的精灵王后,一起治理精灵一族。 而不是,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人类少年浪费自己的时间。 「回自己的房间去!」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洛迩冷眼狠心甩开了少年。 他的力气很大,方夜一下就被摔到了地上,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洛迩,茫然的神情昭示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洛迩被这样的神情看着,只感觉刚刚甩开少年的手臂十分僵硬,心里一梗。 他以为少年会向白日一样哭出来,但他却抿了抿唇,把泛上来的薄泪忍了回去,爬起来看了洛迩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洛迩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站住!」 ☆、6-4 方夜被他吼得浑身一抖,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洛迩说出来就后悔了,他懊恼于自己心软的态度,却还是忍不住将声线压得温和一点:「过来。」 少年没有动。 洛迩从床上走下来,而后握住少年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少年低着头看着脚尖,实则已经委屈地落下泪来,无声地浸湿了整个脸庞。 洛迩不明白这样爱哭的人哭声却这么细弱,若不是走近他,根本就察觉不了。 他把少年抱起来一起回到床上,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为什么要跑过来和我一起睡。」 少年唿吸很急,断断续续地开口:「床太硬了,我硌得难受。」 洛迩听到这,把他的上衣剥了下来,少年格外漂亮的肩膀和腰都泛着红,的确是硌伤了。 洛迩越发诧异于少年的体质,明明之前也有人类闯入精灵的领地被抓进牢狱中关押,睡得床比这要硬多了,也没有看到一个像他这样被硌伤的。 看来不仅是人类的原因,还有他本身体质的原因。 真的像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很容易被欺负得浑身泛红,泪眼朦胧。 洛迩想到这个场景,顿时一僵,及时止住思绪,将自己拉回现实。他将手放到少年的嵴背上,治癒术很快消除了方夜的伤痕。 方夜被他冰冷的掌心刺激得一抖,止住了泪水,他迟疑了一下,而后抓住了洛迩的手掌放到自己小腹上紧紧压住。 他睫毛还挂着泪,就对这洛迩弯起眼睛:「我帮哥哥暖暖。」 洛迩心头微动,他摸了摸少年的发梢,「我不冷。」 他将手贴在身下的柳枝床上,青色的床面上逐渐铺上了一层洁白的蚕丝,而后开口问道:「还硌吗?」 方夜感受了一下身下柔软的触感,摇了摇头:「不硌了。」 洛迩任由他抱着手,自己平躺在床上望着房顶:「明日我帮你床上也弄一下,今天就睡在这里吧。」 方夜听到这话,顿时伸手抱住洛迩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我以后都想和精灵哥哥你睡一张床。」 「不行。」 方夜在他身上晃了晃:「睡在那里跟睡在森林里一样,我害怕。」 「......」洛迩没有回他,他发现自己有些拒绝不了这个少年这样娇俏地贴在他身上,沉默片刻,像是默认了刚才的请求,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波瑞拉。」 「波瑞拉,」洛迩重复了一边,而后闭上眼睛,轻声道:「睡吧。」 —— 第二日,洛迩很早就起来出去了。 他再过几年就会继承精灵王位,现在陆续接受了不少族内的事务,平日是比较忙碌的。 等到午后回宫殿,就发现少年蹲在宫殿前的空地上,用一些枯黄的树枝撑起了个架子,用那被称为火种的东西烤着昨日吃了小半的鸡。 精灵从不用火,他们一族的法术可以将一切食物进行催熟。 第122页 用火烤这种只有人类会使用的方法一向为他们所不齿。 「在做什么?」洛迩走过去,明知故问道。 方夜蹲坐在火架前,一上午都没人给他送吃的,只有昨天剩下的已经凉透的食物,他实在下不了口,只能自己动手搭了火架用他带来的火种烤鸡吃。 少年扬起头,笑容干净而明亮:「做吃的,我饿了。」 洛迩看到他衣服上沾了不少土和灰,皱眉把他拎起来:「别弄了,我去给你做。」 或许是他昨日的态度太过仁慈,少年似乎不怎么怕他了,他挣扎着躲开,又重新蹲到火堆前,沉闷地开口:「我想吃这个。」 洛迩不理解这种又费时间又脏兮兮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站在一旁冷眼瞧着。 那半只鸡被烤出了脆皮,阵阵焦香飘荡到空中,冲击着两人的味蕾。方夜给它翻了个身,拿出放在一旁的小瓶往上面撒了一些粉末。 这是他从这宫殿里收刮出来的可以充当调味品的东西。 又烤了一会儿,方夜觉得差不多了,把烤鸡从架子上拿下来,忍着烫撕下一小块,拿到洛迩面前:「哥哥吃吗?」 洛迩顿时摇摇头,他能允许少年在精灵的领域做这种东西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自己去吃。 方夜失望地扁起嘴,而后脸上又重新染上笑意,兴致沖沖地独自品尝起难得的美味来。 「真的这么好吃吗?」 方夜勐地点头。 这个比你们那个弄不出任何味道的做法好太多了。 少年把烤鸡举到他面前,洛迩纠结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你餵我。」 方夜吐了吐舌头,撕了一块放到他嘴边,看着洛迩犹犹豫豫地张开叼了过去,露出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 方夜有些惊讶,难道精灵的味觉真的和他们有差?他好奇地看着洛迩,含着期待开口:「怎么样呀?」 洛迩吃东西相当优雅斯文,等全部吞下去又回味了一番,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还不错?」 方夜眉眼弯弯朝着洛迩笑起来。 —— 方夜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在王子的宫殿住了下来,宫殿的侍卫对他这位突然降临的异族少年没有半分牴触,在洛迩外出处理公务的时候,方夜便经常同几个侍卫搭话聊天。 他的笑容让人没有抵抗力,纯净而昳丽的容貌对精灵来说相当赏心悦目,而他本人性格具有亲和力,和洛迩以及身边的精灵很快就混熟了。 洛迩事务繁忙,倒也经常抽出时间来陪他,并且入夜会一起睡觉。 不过过去三四个月,他们一直是不盖被子纯聊天的状态,不仅是精灵一族对王位继承人的要求,更因为他们二人都还是「纯情」的年轻人。 方夜很困扰,虽然他能感觉到洛迩对他的态度与他人明显不同,但似乎都只是纯纯的兄弟情。 这让他的计划停滞不前,难以推进。 还有洛迩的父母,也就是现在的精灵王和精灵王后,对于他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人类怎么没有半点反应,连个脸都没露。 就不怕他这么跟自己「童真」的儿子相处下去,不小心破了规矩? 方夜躺在殿门前的藤木椅上,用树叶遮着眼睛,想着这些事情昏昏欲睡起来。 一声低咳在耳边响起,方夜皱了皱眉,没有反应。 咳声加重,方夜这才突然清醒,勐地从藤椅上跳了下来,入目便是两位衣着华贵,面容出挑的中年男女。 看着似曾相识的容貌,方夜想,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两位,就是洛迩的父母吧。 方夜低着头侧目瞟向挤在宫殿侧面探出头来的两个精灵侍卫,他让这两个精灵帮忙看着别有人进来,竟然没有看住。 那两个侍卫挤眉弄眼,有些无辜地朝方夜递眼神。 方夜低嘆了一口气,在两个长辈面前装着乖巧。 虽然他住在这宫殿里,但毕竟是王和王后,这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两人一进了宫殿就反客为主,自己主动坐在了客椅上。 「去把殿门关上。」 方夜左右看了看,才知道这是对他说的。他「哦」了一声,走过去关上了有些沉重的木门。 精灵王一直观察着这个少年,见他连关个门都这么费力,神情中透出一股嫌弃。 方夜走了回来,这种貌似见家长的场景弄得他也有些侷促。 精灵王后开口:「坐下吧。」 方夜又应了一声,坐到两人对面。 精灵王后并不避讳地审视着方夜的脸庞,而后温和地评价道:「身为一个人类,容貌确实不错。不过放在精灵中,也不算突出......不知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儿如此青睐?」 她语气透着母性的慈爱,可话里却含了针一般,来者不善。 方夜装无辜,有些懵懂地抬眼看向这位往后,晶亮的狐狸眼透着狡黠,但说出的话却听着有些蠢笨:「特别之处,是说我可爱吗?」 「而且,王后说的不对,哥哥不是青睐我,而是喜欢我。」 精灵王勐地站起来,拍了下桌子,含着怒气质问道:「喜欢什么?喜欢你这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普通人类吗?」 少年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无辜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第123页 王后拍了拍精灵王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而后转头温声对方夜开口:「洛迩是精灵族的王子,你应该叫他殿下,而不是哥哥。」 「哦,那我下次就改口。」 王后见他态度不错,起身绕过来绕到方夜身边,按着方夜的肩膀继续道:「孩子,你多大了?」 「十八。」 「你想侍奉洛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身为人类,又是男性......等到洛尔继位并娶妻后,你可以多多陪伴他,舒缓一下殿下处理族内事物的疲劳。」 「......」方夜看出来了,这二位果真如他所想,对他的出现十分不喜。 「可以啊,哥哥,不,是殿下,很喜欢抱着我睡觉的。」方夜本来没打算把这种事情说出来,但这两位非要给他找不痛快,他也不会看着是长辈,就留情面。 果真,听他说了这话,两人脸色青白交错,说不出话来。 精灵王被气得挥起手掌,疾言厉色道:「你真是......不知羞耻!」 「你们在做什么!」 ☆、6-5 精灵王那一巴掌被赶来的洛迩挡下。 他把方夜挡在身后,皱眉看着未通知他便来这宫殿的父母:「你们过来怎么没有告诉我?」 精灵王相当生气:「当然是教训一下这个妄图爬到你床上的狐狸精,让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该有的礼数!」 洛迩很头疼,他一直有意挡着不让他们和少年见面,就是怕他们容不得少年的存在,羞辱于他。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逃不过这一出。 「是我主动带他回来的,他做的一切也是由于我的默许,你们不必把什么都推到他身上。」洛迩冷静地开口。 精灵王又想说什么,却被王后拉住,她递了个眼神,然后安抚着洛迩:「我们也是好心来看看,一时心急说得有些过了,你先忙,我们下次再来探访。」 方夜有些诧异,他觉得这精灵王和王后对洛迩这个儿子的态度有些不对,怎么感觉特别恭敬?不像是父母儿子的关系。他又联想到前面洛迩的态度,有了一些猜测。 洛迩见两人走了,才拉着方夜的胳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他们伤到你了吗?」 方夜摇摇头。 虽然没伤,但洛迩也能想像这两人刚刚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让他们单独见你。你不必因为他们是长辈就害怕,我可以保护你。」 他虽然还是精灵王子的身份,但族内实权已经落到了他手中,自己的选择不会再受他人的掣肘。 这人很少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的确害怕他受到伤害。 方夜自己倒是很淡定,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最难处理的家务事,更何况眼前这种来自这个族群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就决定了这种矛盾的根源是无法消解的。 方夜从始至终也没打算解决,一是他不会容下第三人,二是洛迩继位娶妻的时刻根本就不会到来,也无须面对任何选择。 方夜倒是真的好奇,到那时候,这二位究竟会作何反应。 不过让他真正头疼的事还在后面。 那日他在午睡,突然感觉头皮一阵疼痛,他向来讨厌有人在他睡觉时打扰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公主一般华美又可爱的长裙,乌黑的长髮拢在后面,打了个蝴蝶结。至于容貌,方夜呆了这么久,看惯了精灵平均水平极高的容颜,还是忍不住惊唿一声小美人。 若不是她在兇狠地抓着他的头髮的话。 方夜对这个宫殿的门禁措施无力吐槽,他隔着袖子抓住小美人的胳膊,止住她往外扯他头髮的动作。 这美女身材纤细,但长得很高,力气也大的惊人,方夜竟然撼动不了,一时有些后悔设定为人类进来这里了。 「你这是做什么?」方夜火气有点大,态度听不出友好。 但美女的态度更不友好:「自然是让你从我未婚夫的床上滚下来!」 方夜眯起眼睛,有些危险地开口:「你未婚夫是谁?」 他这问题一出,兇悍的美女流露出不自然的娇羞来,「自然,自然是洛迩殿下。」 方夜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自认洛迩为未婚妻的女子,他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听过洛迩有未婚妻的存在。他也并不信这女子的一面之词,并不觉得洛迩真的有这么一位瞒着他的未婚妻。 不过,这个词还是让他感觉到十分膈应,被人打扰了清梦本就烦躁得厉害,再加上心情不佳,方夜的神情中露出些轻蔑和阴狠来。 他来到这里,一直以童稚无邪的性情示人,因为洛迩在身边,生活实在悠闲,他不介意对那个人讨宠示弱,心情高兴了,他也不介意用几句轻飘飘的话应对他父母的挑拨, 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本性是恶劣的,疯狂的,为了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是牺牲自己。他的爱憎相当分明,对于厌恶的东西,向来不会留一点情面。 那溢满邪气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间,明媚艷丽的脸庞陡然增添一分无法忽视的残忍,方夜刻意让眼前的女子捕捉到了。 他虽处于下位,略微抬眼才能看清这位美女,但突然撕裂开来的气势却让少女通体一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 第124页 方夜拨了拨被女生抓乱的发梢,而后弯起笑来,对着美女无辜而疑惑地开口:「未婚妻啊?我从未听哥哥提起过呢?你和他什么时候定下的婚约呀?」 美女从刚才的威慑中回过神来,羞恼地跺脚:「早就定下了,洛迩殿下才不会和你这么没有身份的人提起!」 方夜无意与她上演什么后院宫心计的戏码,「我是没什么身份,不过,美女你又是什么人啊?」 「我可是殿下姑母的女儿。」 「这样啊......」果真很老套,怪不得当初那个姑母精灵对他敌意这么大,原来是为自己女儿扫除障碍啊。 姑母的女儿,精灵也没有近亲不能结婚的限制吗? 「你还不下来,要占着洛迩殿下的地方多久?」 方夜笑眯眯地看着她:「美女,你是不是觉得这该是你的位置啊,不过我能待在这是你们殿下默许的,你可以去问问你们殿下,若是他要我下来,我可不敢不下来。」 他这话明显戳到了美女的痛处,美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抹着眼泪跑出去了。 方夜看着美女的背影渐渐远离,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可真不想用。 洛迩回来时,便看到少年沉默地坐在床边,一只手托着腮,金色的捲髮遮住了半张小脸,少年的视线落在远处,透着些少有的忧郁。 洛迩走过去,熟练地脱下外袍,把他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微弱的低落感,拨开他遮住眼眸的碎发,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自从某日少年往他身上跳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对方的唇角,他们的关系便又进展了一小步。 洛迩很喜欢在出门和回来时在他额角,脸颊,抑或是唇边轻吻一下。 「怎么了,心情不好?」 少年有些萎靡,晶亮的双眼有些暗淡,语气更是带着些自我怀疑:「殿下,今天一个自称是你未婚妻的女孩来跟我说,让我滚下这张床。」 洛迩一怔,而后看着少年忍不住低笑一声,他抬手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脸颊:「我哪里有什么未婚妻?」 「真的吗?」方夜表现出一丝疑惑。 「真的,」洛迩想到什么,冷绿的竖瞳透出些嗜血的味道,「不过真有这么个女孩敢来这里,并说出那番话,应该是我那姑母的女儿。」 「嗯,她说是。」 洛迩揉了揉少年的捲髮:「她姑母提过让她女儿成为我未来王后的请求,但我并未答应过。」 方夜将头靠在洛迩肩膀上,心头的负担少了大半,他倒是很意外洛迩能这么轻易向他交代这些,毕竟这当是涉及了一些家族内部的纷争。 洛迩把少年的头扶起来,神情正经:「不是说不让你再叫我殿下了?」 方夜吐了吐舌头,眼中盈起笑意,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洛迩顺势躺下去,又翻身把他压在下面,挠着他的腰窝,低斥道:「现在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方夜呜咽了一声,伸手去抓洛迩的手臂,小腿也胡乱轻踹着,手脚并用想要逃离这股痒意。 洛迩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单手抓住他两只手腕按到头顶上,少年人类的身体比精灵中的女性都要娇小一点,和他对比更是明显,简直不需要费一点力气就可以完全掌控。 方夜被他按住手,腿又被紧紧压着,只能扭着腰往一边躲,仍旧躲不开洛迩的攻击。 他被挠得眼泪都笑出来了,洛迩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的脸庞。 少年哭声和笑声都不太响,声音一直是清冽干脆听着很舒服的,只是很容易弄得提不上气来,细声急促地喘叫着,像是小猫的爪子挠在身上,不见血只留下轻微的红痕,却让人心生痒意。 就像此时,他被闹了几下就生理性地流出泪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洛迩清楚,少年很容易流泪,其实并不是因为委屈疼痛,而是体质本就如此。 一层泪雾晶莹地蒙在他的瞳仁上,眼尾哭红了,连带着白嫩的肌肤都泛起浅粉来,看得洛迩唿吸有些沉重。 少年的衣服因为乱蹭蹭开了扣子,白净的腰很是诱人。 有些时候,洛迩觉得少年才是真正的蛇类,痴/缠着勾着人的神思。 洛迩轻了一下,少年就忍耐不住吟出声,他又忍不住抚/弄触感极佳的软肉。 每当这时,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个少年是在勾引他,媚眼如丝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动,可他的神情又这样懵懂纯净,其实一点也不懂这些。 他并不知道,方夜的的确确是在有心勾他情/动。 ☆、6-6 明明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做,少年却累得仿佛事后一般趴在洛迩的身上。 洛迩顺着他柔软的髮丝,心里有些焦躁起来。刚才,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从少年身上撕下来,越来越无法掩饰忽视的欲/望此刻格外的清晰。 他几乎等不下去了。 可是,时机还未成熟。 方夜倒是不意外他这么能忍,不过若是洛迩真的忍到继位之后,他的计划就相当于失败了。他慵懒地眯起眼前,遮住了狐狸眼下算计的神色。 —— 「这是什么?」 方夜将一盏手工制作的莲花状河灯放在洛迩掌心,笑容清浅:「河灯。人类古老的东方文明中,寄託着美好的愿望,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第125页 洛迩小心翼翼地托着这看上去颇为脆弱的「河灯」,「好,我会好好珍藏。」 方夜却轻笑地拉住他,蹲在这条绵延贯穿着整个精灵森林的长河前,「河灯要写上自己的心愿,点亮灯芯放在水中任由他飘向远方,心愿才会被神明知晓。」 这片大陆其实并没有放河灯的说法,方夜也只是在遥远的记忆中把它翻找出来,改头换面,作为一种寄託他祝福的形式。 他向来相信福至心灵。 洛迩看着少年将自己手心的河灯点亮,认真小心地放进水中,闪着微光渐飘渐远,问道:「你写了什么心愿?」 「不能说哦,说了就不会灵验了。」方夜神秘地开口。 洛迩伸出指尖在河灯上用精灵独有的文字写上什么,而后学着方夜的动作点亮河灯,看它在水中颤巍巍地漂浮着,渐渐追上了方夜的河灯。 「......你的怎么飘这么快?」 洛迩笑而不语,又学着少年故作什么:「你若是能猜到我写了什么,就告诉你怎么回事。」 「都说了被旁人知道,就不灵了。」 洛迩把他拉过来,抱坐到自己腿弯上,他亲了一下少年的耳垂:「谢谢你的礼物。」 方夜耳根泛起红色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洛迩不放过他,又在那敏感处咬了一下:「我继承精灵族王位后,便娶你做我的王后,好吗?」 方夜慢慢低下头去,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极小声地回了下:「好。」 他这话却没有逃过洛迩的耳朵,洛迩收紧怀抱,像是怕他不小心就跑了:「那你是愿意留在这里,一直不会离开我身边吗?」 方夜有些犹疑,还是点了点头:「愿意的。」 洛迩心情很好,冰冷竖瞳也透出少有的温度来。 此时此刻,方夜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应下的将来会带给他自己什么后果。 —— 精灵一族的三年一度的狩猎活动很快开始,而此次狩猎活动承担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作用,也就是为洛迩即将而来的继任仪式作预先庆祝。 狩猎要走得很远,时间也要维持一个月左右。洛迩怕方夜一个人在宫殿里守着太过孤单,也让他跟着一起参加了。 不过他有些担心少年的安全,因为狩猎会进入精灵森林一些未被精灵占据的地方,大多阴暗潮湿,潜藏着各种未知的危险。 但是见少年对久违的外出活动态度十分热情,他成为自己的王后后也会与他并肩而行,一起探寻世界,洛迩就默许了少年的任性。 方夜没那么争气,和洛迩共骑一马的颠簸把很久之前的阴影又颠了出来,方夜摆弄了一下又张长一点的金髮,遮住自己发白的脸色,忍着难受道:「我睡一会儿。」 洛迩不疑有他,倒是隔了两匹马的之前那位美女狠狠盯了他一眼,而后轻蔑了冷哼了一声。 方夜余光中瞥见这美女有些算计的眼神,自己留了个心眼。 两个时辰后便到了预计的狩猎领地,洛迩安排属下分别驻扎下来,第一天的狩猎活动就很快拉开帷幕。 方夜以自己不舒服想睡一会儿为由头拒绝了与洛迩一起去狩猎的念头,洛迩虽然有些不放心,却不得不上马离开,他作为即将继位的王子,必然需要主持大局。 方夜丝毫不觉得自己拖后腿有什么丢脸的,缓了一会儿眩晕就走出营帐坐在一棵巨木前眺望着面前的湖泊出神。 他们驻扎在这湖泊周围,说是湖泊,倒有些像深潭,水呈现深绿色,中间打着漩涡,像是有什么在潭底吸着。 方夜嘆了口气。这场狩猎活动结束后,很快就会举行洛迩的继位仪式,如果他的计划还无进展,此前的功夫就相当于全部白费。 也就是,这场狩猎活动实际上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间。 但他并无头绪。 侧后方一道阴毒的目光刺到他身上,方夜浑身一僵,而后装作不经意地往那边看去。 那里并没有精灵,但粉色的裙角却暴露了是谁躲在暗处。 这个女生......是叫栖幼西对吧?从一开始就盯着他,现在也没去狩猎,是有什么阴谋吧?想要算计他? 方夜有条不紊地琢磨着,忧郁的神色渐渐转为丝丝喜悦,笑意爬上眼角。 他正愁事情毫无进展,这不,催化剂不就来了吗。 方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无意地往栖幼西的方向走过去,暗中观察的少女吓了一跳,脚步不稳地从藏身的地方飞速离开。 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方夜缩回了步子,又转身看向神秘的潭水,笑得眼睛眯起来,心情颇佳。 夜幕一点一滴铺展出浓郁的色泽,高大的树木尽头,点缀着几缕星光。 第一日留给狩猎队伍的时间并不多,却也算满载而归。 洛迩披着森林独有的湿潮将少年抱了个满怀,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事在他心里已成定论,洛迩不遮不掩,任由关于二人的言论散布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此刻这样热情而激烈的拥抱,并没有让跟随的精灵们感到诧异,反而在精灵中激起了一阵浪花,沸腾地尖叫起来。 少年红透了耳根,慢慢吞吞地扬起脖颈在王子的下巴上落下一个轻吻。 精灵们又是一阵沸腾。 洛迩抱着他来到那深绿的湖水旁,朝身边的属下递了个眼神,几个侍卫依次围着湖面散开。 第126页 洛迩把方夜抱在他一条胳膊上,另一只手空出来朝向湖心。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方夜有些茫然地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已经围绕湖面站开的八个精灵指尖绽开异色的术法,湖面慢慢波动起来,中心的漩涡不断加深,而湖水的颜色渐渐变淡,从浓郁的墨绿转变为清澈见底。 而这还没有结束,那湖水突然像喷泉一样涌起,直到与周边树木相同的高度才堪堪停下,又以不可阻挡之势倾倒下来。 方夜惊愕地睁大眼睛,伸手遮住脸侧过头想要躲避淋下来的雨水,却被洛迩抓住了手腕,湖水扑面而来,方夜咬紧牙根,做足了心理准备迎接落汤鸡的下场。 但那湖水碰到他的肌肤就顷刻间化为无形,在肌肤之上形成了一圈透明的水雾,而后退散下去。 洛迩捏了捏他受惊的小脸,示意他抬头看去。 湖水的上方,缓慢地形成了一弯明显而绚丽的彩虹桥。 夜晚并没有光芒落下,这是属于精灵的魔法。 「这是精灵一族最古老的祈福方式,从此以后,无论你身在何方,都会受到精灵的庇佑。」 少年恍惚着没有回过神来,洛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摸了摸他的眼角,果然摸到了潮湿的触感,竖瞳早已褪去初见时的冰冷,洛迩无奈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了,一件小事,不需要这么感动。」 方夜勾住他的脖子,静静地趴在他胸前闭上眼睛。 他们这副亲密无间的姿态自然更加惹恼了某人,第二日再去狩猎时,由于方夜同洛迩坐在一个马背上,栖幼西有意无意地靠近他们的坐骑。 洛迩在专心捕捉着猎物,方夜朝栖幼西的方向有意无意地看过去,这女生就当做无事发生将视线转向别处。 方夜微微勾起唇,当作无事发生。 「小心!右方会擦过青伏林,小心不要惊动他们!」探路的侍卫大声提醒狩猎队。 洛迩拍了拍方夜的小腿:「别让树枝藤蔓碰到自己,没有事的。」 方夜乖巧地点点头,他的余光落在旁边不远处的栖幼西身上,女生指尖盈着一层粉色的萤光,是在使用法术。 他心中瞭然这怕是对着他来的,却没有提醒任何人,直到右侧的青伏林中探出一条黑色的藤蔓,突兀地从栖幼西的马前越过,精准地缠在了他的脚腕上。 方夜在巨大的拉拽力下被扯下了马,狠狠撞到了地面,而后黑藤飞快地缩回去,把方夜扯进了幽暗的青伏林中。 「波瑞拉!」 异变突生,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洛迩停下马时,方夜连身影都搜寻不到。 只有栖幼西眼中闪过阴谋得逞的光芒。 洛迩看着地面上划过的血迹,显然是少年身上的,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声音更是冷冽到让人发抖:「进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把后面的给发了,那就把这几章都在这两天发了吧 ☆、6-7 青伏林中只有植物,没有任何动物,连昆虫都不存在。 按理说,植物作为精灵一族能够控制的生灵,本该不该为精灵所忌惮,但正所谓万事万物都处在平衡中,你获得什么就一定会支付相应的代价。 精灵在获得控制植物的能力,也让一部分植物成为了自己的天敌。 而这片青伏林中,就隐藏着对他们来说致命的危险。 青伏林十分阴暗,洛迩只能让几个动作敏捷的精灵跟上来,少年的血滴了一路,其实很容易寻找,只不过他们怕惊动林中的植物,不得不放慢手脚。带着几个精灵也不过是以防植物万一攻击过来,可以多一重保障。 栖幼西也执拗地跟了进来,对于这个姑母的女儿,洛迩并没有丝毫好感,但身在外面,不得不护着这人的安全。 她走了几步就怕地躲在洛迩身边,颤着身子想要抱住洛迩的胳膊寻求一丝安心,洛迩却冷着脸躲开了他。 少年明显是不喜他接触栖幼西的,不论少年在不在身边,洛迩也不愿意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更何况眼下少年安危不明,他的脸色一直没缓和下来过,一双绿瞳冷冽地像是被激怒的毒蛇。 一个侍卫跟上来,脸色沉重地开口:「殿下,属下查明了那个带走波瑞拉的植物。」 侍卫欲言又止,洛迩冷声道:「是什么?」 「......情合藤。」 这个名字一出,几个精灵都安静下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没有一个再敢开口。 洛迩脸色更加难看,他越发急切地想要找到少年。 栖幼西看着洛迩没有丝毫撼动,不禁焦躁起来,她陡然加快脚步,跑到了洛迩身前,挡住了他的去处。 「殿下,您该明白,不能再继续找他了。」 「你说什么?」 洛迩神情骇人,栖幼西被他格外危险的气势惊住,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想到什么,又忍着惧意说下去:「那个人类中了情合藤的毒,已经无药可救了。就算殿下救下他,过了今日,他也不能留在精灵一族当中了。」 洛迩逼近她,把她逼得步步后退:「你想的倒是清楚,准备了很久?还是今日这事就是和你有关?」 栖幼西跌坐在地上,唇色发白:「殿下,我怎么敢做这种事......」 第127页 「那就滚开!」 洛迩绕过她,继续沿着少年留下的点点血迹寻过去。 跟着的侍卫一个也不敢说话,默默地扶起了栖幼西。栖幼西气急,跺了跺脚,看着洛迩的背影,忍不住抱怨:「你们怎么都不劝劝殿下啊!」 侍卫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洛迩对那个少年的重视程度,能让殿下第一日见面就带回宫殿,相处几个月就义无反顾地决定娶他为王后,平日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地宠着,不论是不是使了手段,反正少年在殿下心里的地位他们是一清二楚。 但是今日这事也的确严重到一定程度......侍卫左右为难,他们倒也想劝殿下,却怕被殿下一掌灭了。 栖幼西咬牙切齿地瞪了几眼,快速跟上了洛迩。 洛迩终于看到了波瑞拉,他靠坐在一颗黑色藤树前,金色柔顺的捲髮被折腾地垂着额前,向来灵动的眼眸闭合着,有些疲倦地垂着脑袋。 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之后后腰处的衣服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走近了便看到那里被划伤了,还在留着血。 洛迩屏住唿吸,颤着手把他拢进怀里,感受到他有些凌乱的唿吸才放下了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 少年有些不安地乱动着,脸上在他接近的一瞬间就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润,他抓住了男人的衣领,有些贪婪地伸了进去。 洛迩的眼神微微暗沉下来。 少年这副表现,已是中了情合藤毒的症状。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洛迩伸手解开外袍,遮在了少年身上,把他抱了起来,一手扶住他的腰,用治癒术治好了后腰上的伤。 栖幼西不可置信地看着洛迩抱起少年,试探着开口:「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与你无关。」 洛迩是以守护和爱惜的姿势遮住了少年,栖幼西有些遮不住自己的嫉恨,看到这一幕,她就知道洛迩根本不会放弃少年。 栖幼西跪在洛迩面前:「殿下应该清楚,情合藤毒要在一个时辰内解,但是殿下即将继承精灵王位,哪怕将来要娶这个人类,也不能在现在被他玷污!」 洛迩将视线放在栖幼西身上,冷冽的容颜突然染上一丝笑,声音更是听不出喜怒:「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栖幼西看到了一点希望:「殿下在这几个侍卫中选一人,让他去解波瑞拉的毒。」 洛迩的竖瞳中闪过杀意,他压住自己想立即杀了这个女人的冲动,平淡地开口:「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应该没有看到波瑞拉吧?怎么就这么确认他已经中毒,并能这么冷静地给出方案呢?」 「我......」栖幼西一时哑然,她从未想过波瑞拉没有中毒的情况,「毕竟被情合藤扯走,我以为他会中毒......」 「但事实是,波瑞拉他并没有中毒,只是受了伤。」 栖幼西睁大眼睛看向被洛迩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她根本就不相信,也不想相信洛迩的话:「......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人类的体质本就与精灵不同,他们不会中对精灵来说才有危害的毒也并无可能。还是你,只是希望我的王后中毒,并如你所愿让侍卫为他解毒?」 洛迩的声音无比的冷冽而平静,而栖幼西却清楚地意识到若是她敢回答错误会遭受怎样的惩罚,她颤着声音忍住内心的不甘:「我......我没有这么想。」 「那就跟侍卫一起回去,我要为他疗伤,并让他休息一会再回营帐。」 尽管所有在场的人都对洛迩的话半信半疑,但却无人敢提出异议,只得听从洛迩的命令,转身走回去。 「今日之事,若是被我听到有任何留言传回去,你们几人应该明白后果。」 洛迩留下这样一句话,也转身消失在刚刚的树干前。 他将少年放在一片空地上,而后松开了手,少年的手一没了制约,就肆无忌惮地贴过来,灵巧地拨开他的衣服。 温热的掌心到处撩/拨着,小腿也格外不老实,弯起来磨、蹭着他的腿木艮。 洛迩本就面对他难以自持,此刻少年的几个动作就把他浑身的谷欠情都勾了起来,不过他控制着自己没有怎么动作,只是轻轻捏了捏少年湿红的脸。 「睁开眼看一看,还知道我是谁吗?」 方夜其实意识相当清楚,只是那情合毒搞得他非常难受,忍不住往洛迩身上蹭,反正这人是他的,他也丝毫不羞愧。 少年在他的唿唤下艰难地撬开一条眼缝,看清了洛迩后慢慢睁大眼睛,朦胧的狐狸眼透着委屈,他紧贴着洛迩凉凉的肌肤,将身体的热度传过去,溢出了一声轻吟。 「精灵哥哥,我身上好难受。」 洛迩明知故问,吻了一下少年的鼻尖,温声询问道:「哪里难受?」 方夜指向自己翘起的地方,然后又从上到下全部指了一遍:「都难受,哥哥能治吗,不能让我抱抱也行。」 洛迩低嘆了一声:「这可不是抱一抱就能治好的。」 从他确认少年已经中毒的一瞬间,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情合毒是他们精灵一族无法用净化术、治癒术解去的一种媚/毒,只有在一个时辰内与人交合才能压下毒性。 他不可能放任少年中毒身亡,也连少年与旁人发生哪怕是简单的亲吻这种程度的接触都无法忍受,更别说是发生这种关系了。 第128页 在继任仪式前失去所谓的童真,他可能面临着失去继承权的境地,更严重的情况,是可能受到那传说中的天罚。 但他并不惧怕这些,他只想让少年的身心都染上他的印记。他已经想了太久,本就难以忍耐了, 这场突然起来的意外像是某种程度上了结了他的心愿,此时此刻,他没有后悔,没有畏惧,只有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比的期待。 而且情合藤毒三日一復发,这意味着少年往后的人生将再也离不开他。 洛迩感到有些激动,他那隐晦的阴暗的心思像是终于得以见天日般,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他一点一点虔诚地吻过少年白皙的身体。 接触的一瞬间,少年难耐地扬起脖颈,呜咽的泪水汹涌而下,像是终于意识到危险一般逃避起来,刺激得男人越发兇狠地按住他的腰。 方夜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事情这么疼,随后意识到原因,是他们两个这次的体型差距太大,撑得他有些吃不下了。 他还很难受,却有些惊慌地求起饶来,但他把这人惯得太狠了,洛迩似乎像往常一样把这看做了情/趣,他眼睛越红、声音越哑,这人就越兴奋,简直如同野兽一般吞没了他。 ☆、6-8 这件事情谁也不敢说,但精灵王子和身边疑似中了情合藤毒的人类少年在青伏林中待了半天的消息却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精灵森林。 没有精灵敢上前置喙,但这种半信半疑却在精灵之间沉默的对视中渐渐化为深信不疑。 他们相信着这是事实:殿下的童真被那个人类少年夺去了。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两人却似乎并没有察觉精灵们异样的目光。 方夜正苦恼于洛迩的不知节制,情合毒需要三日一解,也就是说他们至多三日就要来一次,但他一直适应不了洛迩的尺/寸,青伏林那一次他更是被做得昏了整整一天。 方夜之前,从未料想这种事情会有让他感觉恐怖的一日,舒服是舒服,只是洛迩实在是太过兇残,他之前应该是对此一点认识也没有,一接触起来就横冲直撞,根本不懂什么是收敛! 方夜真的不能接受十次有七次他都在一半就被刺激得昏过去,这让他产生了一丝阴影。 狩猎队伍在一个月后返程,洛迩刚下马就被精灵王和王后叫了过去。 「洛迩,你真的......真的和那个人类......」 「是的。」 精灵王后双眼一黑,捂着心脏倒坐在王座上,精灵王堪堪扶住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洛迩,你这样,实在是辜负了我们的辛苦栽培。」 「最为纯净的精灵血脉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被毁了......」精灵王后失神地喃喃自语。 洛迩似乎没有丝毫动容,或者说,他对面前两人一向态度冷淡。 「你们若是害怕,可以选择让其他精灵来继承这个王位。」 「你、你明知道,没有其他选择!」精灵王气急。 洛迩冷笑一声:「既然你们想守住那桩辛秘,就没有必要今天把我叫到这里。」 「你怎么......」精灵王无奈又愤怒地握起拳头捶着王座,「怎么就不能再忍耐久一点!那个人类就这么会勾引你?」 「这你就该问一问自己妹妹的女儿,做了什么事。」洛迩的竖瞳冷得几近结冰。 「只有几天,只有几天了,若是你能忍这么几天,也就不会......」精灵王后痛心地哭诉起来。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这个继位仪式,你们愿意办就办,不愿意就没必要办。」洛迩似乎想到什么十分厌弃的事,嫌恶地皱起眉来。 「你怎么能对精灵一族最神圣的仪式这么不敬!」 「是不是神圣,你们应该最清楚才对。」洛迩已经没有耐心和他们聊下去,他转身就离开。 精灵王和王后知道叫不住他,对视了一眼,各自沉默着低下了头。 继位仪式如期进行。 洛迩着精灵一族独有的华服,慢慢走上搭建起的高台上,从精灵王手中接过了象徵着王位的手杖。 方夜仰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他的面前,俯身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方夜几乎要把这幻视为结婚典礼,他听到洛迩在他耳边轻声道:「五日后,我便迎娶你为王后。」 他执起少年的手,想要领着他参加未尽的最后一点仪式,但少年却伫立在原地,一点一点将手抽了回去。 洛迩不解地看向他,少年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目光注视着他,这目光让他有些没由来地发慌。 方夜抑制住心底的阵痛,一字一顿地开口:「洛迩,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 洛迩不知为何,心里有股声音催促着他阻止少年说出接下来的话,他望着开始有些陌生的少年,还是选择让少年继续下去,他哽出声:「什么事情?」 「其实我,并不是人类。」伴随着这句话,方夜的身形渐渐发生变化,金色的捲髮肉眼可见地变长,几乎垂在了地上,一双棕色的眼睛渐变为鲜明的银瞳。 稚嫩的脸庞仅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却褪去了烂漫天真,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成熟气质。 他的身姿也变得修长许多,被银白色的长袍覆盖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浅淡的金色光芒之中。 与此同时,整个精灵森林被金色圣洁的明光穿透而过,最后,所有的金光又收回到了方夜身边。 第129页 因为继任仪式聚集起来的精灵们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前任精灵王和精灵王后颤抖着跪倒在他面前:「光明神降临我精灵森林!」 精灵陆续反应过来,他们其实根本无法直视方夜身上的光芒,这聚集了整个大陆最为光明的神力,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刺眼,纷纷拜倒在地。 只有洛迩依旧站在他面前,在经歷了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已然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惨澹地笑了一下。 「光明神......」骗到了他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深想,这人还骗了他什么。 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跪倒的精灵们似乎已经被光明神降临的事实震慑中,忘记了他就是刚刚还乖巧地站在他身边的人类少年。 只有他还清楚地记得,这个人,是即将成为他王后,对他做出无数许诺的那个少年。 洛迩毫不畏惧地与方夜对视着,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不知光明神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方夜垂眸看向他,被光明神力笼罩在半空中,他的一双银瞳也格外圣洁,真的像是无悲无喜的圣人。 洛迩却无法忘记他作为人类少年时的模样,悲凉地一笑,讽刺地听着方夜接下来的话。 「精灵一族于万年前便向神明定下契约,继承王位者需拥有纯净之身,如今却明知故犯,本该由黑暗神降下天罚,但黑暗神现已陨落,由我代为降罚。」 洛迩瞳孔微缩,他身后的原精灵王和王后以及一众王族,听到降罚几乎都恐惧地瑟瑟发抖,有的甚至晕倒在了地上。 他们从未想过这传说中的天罚会在今日降临到他们身上。 一片混乱中,没有精灵注意到,那些非王族血脉的精灵像是被什么力量钉住,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毫无反应。 洛迩盯着被光明神力护在半空中的方夜,他已经听不到身后的哀嚎,眼中只留下这一人的身影,声声泣血,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是故意的?故意闯入精灵森林,故意接近我,甚至是中情合藤毒,也是你有意为之?」 方夜无法说出其他的回答,他也知道眼下说什么都只是辩解,而且他的谋划还没有结束,目的还没有达成,他不可能半途而废。 于是,他说出了那个一定会让洛迩失望的回答:「是。」 洛迩眼中都要滴出血来,痛到深处,他的笑容却越发深刻疯狂:「为什么?就为了对精灵族、对我,降下天罚吗?」 方夜却沉默起来,没有回答。 洛迩只当他是默认,那刻入骨髓的亲密相处让他无法接受这只是高高在上的光明神自导自演的一齣戏。 「那我还真的要佩服你的苦心,竟然不惜捨去光明神的威严,扮作弱小的人类被精灵捕获,更不惜牺牲自己的肉/体,雌伏于我身下,来换取今日这个结果。」 他又悲又怒,说话也不管不顾,不禁含了几分羞辱的意思。 方夜很理解他,毕竟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有些字眼在床上还能勉强视为情趣,但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要命。他只好冷着脸又把除洛迩以外的王族也用神力隔绝在外。 「我倒是很好奇,我这么小小的精灵王子,值得神圣高洁的光明神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亲自来周旋吗?为何不找其他人,毕竟神明的指派凡尘之人都会当作赐福来好好完成吧,毕竟我只是一个轻易就会被诱惑的精灵而已。」 洛迩说出这些话,也不知道是想嘲讽面前的人,还是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方夜更无法回答。如洛迩所说,或许派个人来完成更符合光明神的身份,但是洛迩是他早已认定,几世相守的那个人,这样的事实就决定了他只会选择由自己来做。 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其他人与洛迩亲密。 虽然早已对今日有所准备,但被这个人真心实意的羞辱还是有点刺伤了他。方夜慢慢落在洛迩身上的视线不经意划过一丝沉痛。 那抹情深被洛迩注意到,他不禁一愣,而后又带上更深的嘲讽,今日的冲击让他的信任寸寸破裂:「又或者是,我们伟大的光明神,只是沉迷于肉/欲,喜欢用天真懵懂的容貌去勾引男人。」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人躺在他身下时,是怎样一副极易勾动情/欲的神色。 方夜实在是听不下去,选择性的忽略他的质问,而后换上毫无起伏的声线:「今日一事,所有精灵王族都将受到惩罚。」 他一抬手,洛迩身后被定住身形的王族眨眼间便消失无形。 「而你,洛迩,将被剥夺精灵一族的身份,即日起被驱逐出精灵森林,未经我的许可,不允许再回到精灵森林。」 洛迩脸色沉沉地盯着方夜。 方夜却已经无情无欲没有丝毫眷恋地转过身去:「你的问题,我现在不会回答你。若想知道答案,那便凭藉自己的力量来光明神殿,与我亲自对质。」 ☆、6-9 自从那一日从精灵森林离开后,方夜回到光明神殿,就一直没有出去。 由于黑暗神的陨落,缺少黑暗的制约,光明神力开始慢慢脱离他的控制。 人间正因此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光明的信徒们以为这无尽的光明是神明对他们的肯定,在光明的庇佑下,他们慢慢走向极端,侵吞其他的信仰,不允许任何污浊和黑暗出现在他们的净土之中。 第130页 这种驱逐的游戏正趋于狂热化,还未有人意识到不对。 这是光明神力过度膨胀的原因,是缺少黑暗失去平衡的必然结果。 方夜对此无能为力,光明神只会向人间播撒光明,他更是与光明神力同根同源,是无法用自己来抵消来压制光明神力的。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这光明最为集中的神殿中,等待着那个被选中的、未来的黑暗神的到来,等待着他从这里获取黑暗神力,那时候,一切问题都会不攻自破。 但是,除了神明,是无人知道光明神殿所在何处,更无人知道,应如何进入光明神殿。 那些对光明神殿无比嚮往的信徒,想以人类身份成为侍奉光明神的神使的人,总需要跪坐在光明神的神像前,数十年如一日的虔诚祈祷,拥有对神明最为纯净的信仰,才会有微弱的可能获得神明的垂青。 也就是说,从未有凡间之人自己找到光明神殿,他们只是在被神明选择。 这篇大陆承载的歷史也将这抹去,方夜并未找到,以往的黑暗神是如何进入光明神殿,获取属于自己的力量的。 而且,他也无法监测洛迩的行踪,因为此人,根本就不信奉神明。那些时日的相处中便有蛛丝马迹暴露出来,而最后一日的摊牌,也斩断了这种可能性。 洛迩异于常人的行为,全然不敬于他、甚至羞辱质问的表现,都说明了他根本没有以神明的身份看待他。 只有心中将光明神作为信仰的人才形成与神明或微弱或绵长的联繫,才会被他所注意,但方夜从未在光明神镜中捕捉到洛迩的身影。 腕间仪器记录的人设值已经早就从精灵森林阶段的20飙到了80,并再没有跌下来过,可见那件事情的冲击有多么强。 连繫统也彻底认定他是个合格的反派了。 方夜不知道洛迩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毕竟愤怒到想杀了他的心情和厌恶到不想再见他一面的心情,他也不能衡量哪一种更强烈一点。 光明神殿只有光明,没有时间。 方夜已经忘了自己等待多久,他甚至觉得洛迩根本没有可能找到光明神殿。 直到他身边的一位神使跪坐到他身边,方夜终于从放空中回过神来。 「光明神,被关押的精灵王和精灵王后说想要向您忏悔自己的罪过。」 方夜觉得这个神使离他有些近了,让他浑身不舒服,他一抬手,一股神力将这个神使挥到了台阶下,他略微皱起眉:「不是说过,让你们离我远点吗?」 神使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惧于光明神的怒火,抖着声音道:「光明神息怒,是属下冒犯了。」 他心里觉得委屈,眼前的光明神自从回到光明神殿就像换了一个芯子一样,不仅不允许任何神使贴身侍奉,更是对几个在他小憩时碰到他的神使不留情面地惩罚,直接贬进了人间。 这对他们这些渴望神明青睐爱怜的神使来说,简直是噩梦。 方夜扯动了一下外袍,因为身体的变化,他心情有些烦躁。 「刚才说什么?」 「精灵王和精灵王后说一定要见您,亲自向您忏悔他们的罪过。」 「说过多少次了,他们真的觉得罪孽深重,就待在狱中忏悔,不必见我,也能听得到。」 「可是......」神使有些为难地开口:「两位精灵说他们想要忏悔的不只是隐瞒精灵王子非纯净之身一事,还有关于他们族内的一些辛秘。」 「他们说,这是他们在精灵王子身上犯下的罪孽,光明神或许会愿意听一听。」 辛秘......方夜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从神座起身走下台阶,「去看看。」 「何须这么麻烦,光明神想知道什么,可以亲自来问我。」一道冰凉入骨的声线在神殿门口响起。 方夜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让他等了许久的身影。 洛迩。 他并不见丝毫狼狈,只是浑身的气质比初见时更冷冽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光明神殿?」神使挡在方夜面前,厉声呵斥正在走近的男人。 方夜从刚才的讶异中冷静下来,「你先退下吧。」 神使一愣,而后听从他的命令,行礼后退出了神殿。 洛迩一步一步走上前,他的目光从出现时就紧锁在方夜身上,但神色又冷淡无光,不知想了什么。 最后还是方夜先开了口:「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这也是你的计划,对吗?波瑞拉......又或者,这个名字,也是编造的?」 方夜摇了摇头:「这是我成为光明神之前的名字。」 洛迩冷笑了一声,仿佛并不信他这番说辞。 从前他就在想,这人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是怎样生存下去的。 那样的真相揭露出来,洛迩的心底就有个声音告诉他:原来如此,这样就很好地解释清楚了。 若是那圣洁不可侵犯的光明神,就不需要拥有任何能力,只需要立在光明的神殿中,接受众人仰望的目光,听取人们的祷告,将光明散布人间。 他几乎都要用这样的说辞说服了自己,如果是光明神的话,所有的行为本就不需要解释。他又何苦去追求一个可有可无的回答。 可又一道声音撕扯着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已经被他拉入凡尘,已经染上他的痕迹,又怎能毫无自觉地重新回到神殿,将一切视为从未发生,安安稳稳地继续当着他的光明神! 第131页 他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 又或者,他不过是麻木,因为无数次以天真的模样伪装了自己潜入凡尘,欺骗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洛迩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愤怒还是悲痛,都不是支撑他来到这里的理由,是对这个人的执念,他不想放手,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眼前这人呢,侧卧在高高的光明神座上,享受着他人的服侍,似乎已经全然将他忘记。 那一幕刺痛了洛迩的眼睛,把他已经平静许久的心情又搅动得波浪滔天。 方夜不知道自己被安了一个享乐的罪名,他开口道:「洛迩,你是被选中之人,註定要走到今日,并成为黑暗的神明。」 一支通体泛着金芒的神剑凭空而出,方夜将它递到洛迩面前,一字一顿地继续:「用这支剑刺穿我的心脏,你将获得黑暗神力。」 洛迩接过那把神剑,瞳孔微微缩紧:「你让我......杀掉你?」 方夜垂眸,实话实说道:「不,你杀不死我,只有神明才能做到弒神,我只知道,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成为黑暗神。」 至于他被刺了一剑后究竟会怎样,方夜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把剑......本身就蕴藉了让所有神明忌惮的神力。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让我取代那已经陨落的黑暗神,所做的努力。」 方夜抬眼,如今他恢復了光明神的身体,身形要比人类少年时修长许多,但与洛迩相比,还是低了许多。 「我说过,你是被选中的那个。」 方夜还没反应过来,洛迩已经逼近,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强迫着方夜正视他,方夜被那冰凉的冷瞳注视着,身子微微发颤。 「在此之前,你不想听听我那对父母是想对你说什么吗?」 在将神剑递到洛迩手中的那一刻,他的神力已经被某种力量压制住。 方夜清楚,那是从光明神力中分裂而出的黑暗神力听到了洛迩的召唤,在无声对抗着。 他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洛迩扣住腰狠狠拽了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起着变化,怕被洛迩发现异常,方夜只能强装着淡定回应他的话:「说什么?」 洛迩捏住他的下巴,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摩挲着,直到把那块擦出了一片红印,他的视线才逐渐沉浸入回忆中:「在你选择我之前,我的命运就曾经被选择过一次。」 「那对自称为我父母的夫妻,其实并不是我的父母,作为王族,他们太久没有迎来具有纯净血脉的精灵诞生,于是他们杀掉了我的父母,将我冠上精灵王子的称号。」 这么简短的话出来,方夜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但洛迩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打破了他的认知。 「为了获得圣佑,他们不惜再度杀死了王族这一代十几个子女,将所有孩童体内最为纯净的血脉以精灵一族的秘法融合,注入了我的身体。」 「很奇怪是不是,每一道血脉进行融合,本该是驳杂的,但汇入我的体内,却将本就纯净的血脉催生为精灵一族有史以来最为纯净的一支。」 「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是被选中之人。」 ☆、6-10 方夜听到后面,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就意识到一件更为严重的事,他这不是踩了个惊天巨雷吗...... 原本只是骗人感情骗人身心,他结束任务使出浑身本身也能有信心把人哄回来。 但这......某种程度上做了和他那对便宜「父母」一个性质的事,这无异于是在踩着人家底线蹦迪,方夜简直是崩溃。 「小十一,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么重要的资料传给我!」 【大概是辛秘,精灵王掩盖的很好,并没有被神明所知,我们的资料也仅能传递你作为光明神本应该知道的东西。】 「......那我要不直接放弃这个任务吧?我觉得完成了我也不能有美好的性/福生活了。」 【系统检测显示,世界进度和宿主人设值都处于正常范围内,宿主有选择放弃的权利,但该世界难度为最高级别,宿主放弃后意味着全部进度基本退回至原点。】 小十一也是崩溃,它不明白方夜怎么就突然这么怂了,它也根本不希望方夜放弃,性/福生活是什么,有赶快完成任务回到现实重要吗? 「不如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被选中,光明神。」 方夜咬了咬牙根,颇没有底气地开口:「......我不知道。」这是世界意识决定的啊啊啊! 「原来作为光明神的你也不能解答。」洛迩看着被自己捏出来的那片红痕,目光渐渐从抽离中收回。 「或许我的命运就是如此,一直处在被选择的轮迴中,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可见到你的那一日起,我开始想做出自己的选择。」 洛迩抿起唇,他直接了当地把神剑扔到了地上。 「你!」 洛迩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唇,方夜顿时哑然。 「我的光明神,我不会如你所愿,杀掉你获得黑暗的力量。」洛迩单手将他的两支手腕紧握住,另一只手则放到方夜宽大的衣袍上,挑开了他的衣领。 方夜眼皮一跳,但男人离得太近,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软,露出的锁骨上的皮肤泛着红:「你做什么?!」 「果然,情合藤毒如此邪性,我一直在想,哪怕是神明,即使解禁了光明神力,应该也无法摆脱这种毒。」 第132页 方夜表情僵硬:「那又如何!」 洛迩笑起来,神色却很冷。他轻轻拂过方夜的皮肤,就看到他浑身一阵轻颤,语气更是不受控制地尖锐起来: 「情合藤毒需要三日一解,我很好奇,我们圣洁冷情的光明神,是怎么忍受这种隐秘的折磨的。还是说,我们的神明暗中找了别的男人,为了这不可自拔的痛苦而欢愉的体验,一次次向不同的男人张开了腿。」 他说出这样极尽羞辱的话,却仿佛是对自己的凌迟,没有让他好受哪怕一点。 方夜一双狐狸眼瞬间红了,他本就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若是旁人,他是一定会从言语或者行为上找补回去的。 但是对方是洛迩,上次那番羞辱还字字迴荡在耳边,若不是碍在他人在场,他定然是方寸大乱,这次甚至更为严重,方夜怎么还能淡定得了。 而且,方夜隐隐察觉,这个人是真心说出这话的。 他委屈到了极点,但又清楚这其实是他自找的,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总归是他骗人骗身在先。他只能用最幼稚的方式清算: 「我没羞辱过你,你能别羞辱我吗?」他心里憋闷,声音不自觉带了哭腔,眼睛更是红得厉害。 洛迩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发怔,而后又冷漠起来,但是语气还是有些缓和:「你骗我身心,更遗弃对我的承诺,戏耍我的感情,不是羞辱吗?」 「......」方夜又被堵得没话说了,垂眼低声开口:「那你就杀了我,一能获得力量,二能报復我的羞辱,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说过,我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方夜疑惑地看着洛迩。 「你不是将找到未来的黑暗神作为自己的使命费劲心血来完成吗?我可以满足你,但不是我来做这个黑暗神,而是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让他来继承你体内的那股属于黑暗神的力量。」 「你在说什么?」方夜目光呆滞,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洛迩说的话。 洛迩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惑:「据我所知,神明的诞生,并不只有你所说的那一种方式。初生的婴儿,都会被创世神一一筛选,也就是说,每一个婴儿都有在未来成为神明的可能性。」 「而光明神和黑暗神则是一体双生,会从双胞胎中进行选择。」 「而由神明诞下的婴儿,天然带着神力,被选中的可能性更大。」 「......」方夜表情已经是一片空白,洛迩分析得其实没错,但是,但是,他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我不会生。」 「精灵一族是最为神奇的种族,他们掌握着让男人也能产子的秘方。」 方夜压根就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成这个走向了,还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走向,「......那生双胞胎机率也很小吧。」 「没关系,作为神明你的寿命是无限的,而精灵的寿命也由于远古的契约获得了近乎永生的延长,我们有太多太多的时间,总会生出来的。」 方夜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他见洛迩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浑身冒着冷汗小声地反驳:「那你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陷入被选择的宿命中吗?」 「我不介意,毕竟这是你亲手造成的,也该由你来承担。」 方夜再也无法反驳,沉默下来,眼角已经渗出了眼泪,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把事情搞砸了。 洛迩一步一步抱着他走上台阶,轻放到光明神座上,慢慢解开了方夜的衣服。 他被方夜可怜委屈的目光泪眼朦胧地看着,心里又疼又痒,但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洛迩想低头吻去他的泪痕,却被方夜偏过头躲开了,这是在以往的亲近中从未有过的反应。 他捏住方夜的下巴,其实不需要用几分力气就能让他一动也不动,但洛迩想看他的反应。 方夜果真挣扎起来,他手被压在身下,就抬脚踹出去,却被洛迩一把抓在掌心。 洛迩冷冷地看过来:「我以为,你刚才已经接受了,毕竟神明犯了错,也该承担相应的惩罚,不是吗?」 方夜浑身发颤,洛迩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是他毒发的日子,若是没有与人接触还能忍一忍,但被他这么碰了,根本就抵抗不了。 他故意起身,冷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毕竟贪欢的神明,也有其他解毒的人选,是不是。」 「不过,我也会选择,放弃成为黑暗神。」 方夜又气又冤,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洛迩不在的时候,毒发都是他自己硬生生忍过去的,光明神力无法化解,只能减轻,但长久的空寂让情合藤花的毒越发深入。 如今,更是要把他的神志都侵吞下去。 还要被他最在意的人这样诋毁。 他看着洛迩冷硬的背影,自暴自弃地蜷缩起身子,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独自舔舐伤口。 洛迩握紧手心,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方夜,沉声开口:「我真的,会离开。」 他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心里已是恼到极致,本想走出去两步再吓一吓他,但衣角却被轻拽了一下。 这一下并没有几分力道,却让洛迩完全止住了远离的动作,他听到方夜微弱的声音传到耳边: 「洛迩哥哥,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那一瞬间,洛迩心软了。 第133页 光明神座极为宽敞,容得下他们两人,洛迩紧紧把方夜压在身下,一点一点吻去他脸上的泪痕,但方夜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完全流不尽。 「明明是自己错了,却委屈成这副模样,小夜,你似乎一直都擅长这样,来让我做出让步。」 方夜被撞得浑身发红,神志已经漂浮到了半空,却被这句话狠狠带回了现实,他睁开眼:「你说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这场梦,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反正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会厌倦的。」 方夜清楚看到洛迩绿色的竖瞳渐渐变化,瞳仁深处落上一道金芒,他颤着声音道:「傅......白,你什么时候有意识的?」 傅白挺了下腰,引得方夜又低喘起来。 「怎么,就容许你编织这个世界,不容许我动动手脚吗?」 方夜抬起拳头,咬牙道:「你刚才都是在演戏?」 傅白包住他的手,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毕竟我当时也是真的伤心,让你尝尝这副滋味,往后再敢这么无法无天也能忌惮几分。」 方夜顿时有些心虚,在傅白的意识被他捕捉到的一瞬间,他自己的意识也完全被唤醒。无论是现实还是这个精神世界,他的确是有什么想法就会无所顾忌地去践行。 这个世界翻的车也算是一种教训。 「小夜,要回去吗?」 方夜回过神来,听到这话,垂眸不语。 傅白知道他在想什么,「精灵一族的确是有秘方让男人生子的,反正现实中我们没有这种打算,若是你不愿回去,在这里践行一下生个我们的宝宝也是不错的。」 「......」方夜脸色铁青,「我生不了!」 ☆、7-1 这是一方宽阔的实验室,各种精密仪器布满了整个房间,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坐在仪器前紧盯着仪器上数据的变化。 实验室内格外安静,只有仪器跳动的声音落到地面上。 两个研究员则站在实验台前,上面固定着两个两米长的水晶舱体,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舱体里分别沉睡着两个男人。 这是方夜和傅白。 长久的等候下,放在里侧的男人手指微微一动,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旁边负责观察的人员注意到这一幕,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博士醒了!快!开打开舱体!」 「好!。」 「收到。」 仪器前的研究员立即按下了舱体的开关,舱体像是蚌壳一般从上往下裂开了口子,里面液化的营养剂在遇到空气的一瞬间就发生了气化。 方夜落到了实验台上,手指按在檯面上,没有了其他反应。 旁边守候的人员止步上前,屏住唿吸注视着方夜,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方夜化了一分钟时间终于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完全脱离出来,他揉了揉额心,抬腿从实验台上下来。 但是,由于沉睡时间过久,他的肢体的感知还未完全恢復,脚已经踩在地面上,腿却使不上力气,直接跌了下去。 「博士!」 研究员惊喜又慌张地上前扶住他。 方夜抬起头,与研究室内的研究员们对视了一眼,狭长的狐狸眼弯出一抹轻笑:「辛苦你们了。」 这室内的研究员基本上都是他栽培出来的,或者受过他指点的,关系要比旁人近一点,因此没有像星际其他人一样称唿他为夜大人,而是用了比较亲近的博士的称唿。 听到久违的声音,研究员们个个热泪盈眶。 方夜扶住实验台站起身来,他看向台上的另一个舱体,傅白依旧处于沉睡的状态。 方夜走近了几步。 「傅大人还未有甦醒的迹象。」旁边密切观测的研究员开口。 方夜隔着水晶舱体看向傅白,手指抚在水晶上,却仿佛触到了傅白的体温,格外温柔地开口: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醒的。」 「小拾。」方夜轻唤了一声,一抹银光便从他腕间跳出来,一声属于成年野兽的嘶吼划过,银光幻化成了一只银狼卧坐在了方夜肩膀上。 方夜抬手摸了它一下:「你倒是很快。」 小拾呜呜叫了两声,便发出了人类幼童的稚嫩声音:「我可日夜盼着这一天呢。」 方夜低笑一声,「去吧。」 小拾听到他的默许,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与旁边的研究员分别来了个亲密拥抱。它的一身银毛光滑柔顺,体型也正好,很受这些人喜欢。 「小拾别闹我们了,走,我带你去厨房逛逛。」 小拾瞬间扑倒说出这话的人身上,呜呜两声,觑了方夜一眼,得到方夜默许,才被人抱着出了实验室。 方夜盯着傅白看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到由几个研究员共同检测数据的仪器前,他扫视了一遍,开口道:「我来吧。」 可以算是他徒弟的研究员们对方夜都非常敬重,甚至到了将他的每一句指导奉若圣旨的地步,但今天却犹豫着没有立即应下。 「博士,你刚醒,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我们就按平常的操作,保证不会出问题。」 「......好吧。」他抬头张望了一下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的实验室,淡声开口:「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年。」 三年,方夜低喃一声,确实有些久了,「那傅白呢?」 第134页 「傅大人他,是一年前进入舱体的。」 实验室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军装的男人干脆利落地向方夜敬了个礼。 方夜记得这人,是傅白身边的得力属下,曾齐。 「方博士,平远帝国牧远得知博士醒过来的消息,想约见您一面,现在已经等在会客厅内。」 「......」方夜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平远帝国皇子,牧远。」曾齐加重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方夜皱起眉,清冽的声线自醒来后第一次带上了不悦的情绪:「我不是最后把他弄到残废丢给傅白处理了吗?他怎么还没死?」 曾齐眼角微抽,只觉得三年没见,这个人的嘴还是一样的毒:「是将军把他救下来的。」 「......你跟我出来细说。」方夜朝研究员们递了个眼神,而后自顾自出了实验室,曾齐跟在他身后。 「傅白为什么要救他?」 「当初博士被帝国所有医生都认定为死亡后,将军暴怒至极,想要杀掉关在帝国监狱的牧远,但牧远却给出了救你的方法,也就是如何进入博士您的精神领域,最后以这个方法为条件把他送回了平远星际。」 「他是木属性的,怎么会知道精神系的......」方夜蹙眉,而后咬紧牙根,「难道是在我母星偷的?」 「是。」 「傅白是不是蠢,就算他拿这个交换,但他这人在我们手中,不会拿到东西再杀人灭口吗?」 曾齐语气加重:「博士请慎言,那是我们帝国的将军,这番话有损将军的威严。」 「......」方夜怒火一息,眼睛弯起来,好笑地看着对方:「喂,曾齐,你不会又去给傅白打小报告吧?」 曾齐作风一板一眼,承认下来:「属下会将博士的言论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将军。」 方夜嗤笑一声:「你倒是没怎么变。」 他这时已经走到了会客厅前,正要打开门,曾齐在他身后开口: 「博士当初被认定死亡,只有将军一直坚持,那两年内情绪一直不稳,牧远的话给了将军最后一抹希望,他顾不得帝国之间的博弈,不计后果地选择了这种无法预知结果的方式。」 方夜身形停顿,按在厅门扶手上微微颤抖。 「博士应该明白的,您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对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曾齐这样一提,方夜就想起来几年前,他为了提高星齐帝国的舰队防御力,回去自己母星寻找一种极为稀少的材料。 那时候傅白去了平远星系谈判,他又考虑到自己来回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没有告诉傅白。 结果他还在採集材料的时候,傅白竟然就赶过来了。 因为他的母星早已被毁,且仍处在被各方监控的风险中,方夜进入星系时就携带了所有可以进行通信的装备。 所以,当他看到傅白沐着一身风尘,眼色猩红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方夜是震惊的。 还没等他说话,傅白就一把把他拉进了怀里,紧紧收拢的怀抱以及急促的心跳显示着傅白的不安。 「为什么不跟我说,让我陪着你来?」傅白的声音里没有质问,只有遮掩不住的委屈。 「......你毕竟也忙,我总不好占用你一整个月的时间吧,而且,我不是让我副手留在星齐让他传信了吗?」 「你不在帝国内,我总归是不放心。」傅白抵住他的额头,「而且,太久看不到你,不能感受到你的体温,我会很不安。」 「这里是我母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不会有问题的。」方夜当时并没有太理解傅白的心情,他同傅白不一样,母星被毁,太多熟悉亲近的人稍纵即逝,又被追捕了太久,他已经习惯漠视一切生死,连同自己的生死。 傅白见他云淡风轻地提及自己的安全,眸色略微暗淡下去,沉默片刻,才换了个话题:「小夜,你是不是想家了,才这么急切地跑回来?」 方夜挑起眉,有些不解地开口:「不是啊,只是想提升一下舰队性能回来采点材料。」 说着,方夜看向周围荒芜的土地,不过是聊了几句的时间,他刚刚採集材料的位置已经完全变了地貌,黄沙混着黑土,是比还未开垦过的星球还劣质的土壤。 侵略军团的轰击将这个星球毁得彻彻底底,已经完全不适宜人类生存,除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稀缺元素材料,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了一片废土。 「似乎......也没有家可以想了。」方夜看着曾经养育他的长歌星,心里陡升起漫漫荒芜与悲凉。 那日傅白没有再说其他,陪着方夜找了大半个星球採集够材料后回了星齐星际。 那之后很久,方夜才偶然得知,傅白派人把长歌星上驻扎的其他星际的军队全部拔除,又专门派了舰队在星球外围把守,设令允许长歌星民回星探访。 长歌星因为拥有各大星际都极为稀少的精神系异能者,哪怕成为废土也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觊觎着,检测到有原住民因思念家乡以及各种原因回到长歌星,就会派驻兵抢回自己星际。 傅白的举动,维护了流浪在星际之中的长歌星民。 方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愣了许久。因为在他当时的认知中,傅白还是杀伐果断、利益为重的铁血将军,从不会为没有利益的事消耗兵力。 第135页 而他作为精神系最为顶尖的人类已经选择了站在星齐帝国这一边,整个长歌星对于傅白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丝毫价值。 但傅白还是这样做了,是因为两人当时的对话。 方夜抓紧了厅门把手,对旁边的曾齐开口:「是啊,我应该明白的。」 ☆、7-2 方夜推门走了进去。 牧远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响动转过身,见到方夜,先是愣了片刻,而后露出不知是惊异还是喜悦的表情: 「方夜,你竟然真的醒了。」 方夜冷笑了一声,他已经从曾齐那里得知傅白为了他放过了牧远,但不代表着他要对此人有个好态度。 「看得出来,牧皇子是十分不愿意见到我醒过来了。」 牧远的表情一僵,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也一直希望你醒,不然也不会向傅白交代怎么救你的方法了。」 方夜的神情冷淡,他瞳孔的底色是浅棕色,却有一抹银色的流光渲染其中,虽是风流的狐狸眼,不笑的时候却冰冷疏离得厉害。 「那不是你为了逃回平远不得不做的交易吗?何必戴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我也受不起。」方夜字字带刺,冷嘲热讽的意思丝毫没有遮掩。 牧远笑意淡去,和煦的脸庞上露出些受伤的神色:「你我以前也是过命的交情,又何必闹到如此僵硬......」 方夜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你不做那些事,没人会跟你撕破脸皮。」 他也不想跟他绕来绕去,直言道:「牧皇子今天过来有什么事?不妨赶紧直说。」 牧远又上前一步,神情还带着些黯然:「不过是听闻你醒了,想来看望一下。」 牧远走到离他只有一尺之隔的距离,方夜眉头一紧,终于忍耐不住抬脚踹了上去。他这一脚来得突兀又不遗余力,直接狠狠踹上了牧远的胸口,把他踹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牧远猝不及防,胸口传来阵阵的疼痛感让他意识到刚刚那不是幻觉,他愕然抬起头,对上方夜嫌恶的视线。 「虽然昏睡了三年,但我还记得我警告过你,离我远一点。」 牧远暗淡的目光化为些许的阴沉,他陡然抬手,一颗木粒朝着方夜打过去,在触碰到方夜的一瞬间,化为树藤缠在了方夜的手臂上。 方夜顿时被扯过去几步,堪堪在沙发前止住了动作,他皱着眉看向控制这树藤的牧远,目光冷冽:「牧皇子,把它弄下来,吃过的亏还不够吗?」 牧远却站起身,面含微笑地抬手触到缠着方夜的树藤上,缓缓下移。 「你刚醒没多久,精神力不足吧?还想再做一次上次那种事,就不怕傅白伤心吗?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因为你疯疯癫癫了多久。」 方夜当然清楚傅白这几年的状态,曾齐已经告诉他,他不需要牧远来重复一次,更不喜牧远这种人用「疯癫」这种词来形容傅白。 他眼底的银光微微闪动,手腕上缠绕的树藤上瞬间泛起一层银光。 牧远一惊,咬牙道:「方夜!」 方夜的精神系异能可以对一切接触的物体产生共鸣,并对其造成由方夜想像物化而成的特定伤害,但精神系异能本不具有攻击性,方夜这种操作损耗极大。 而且,精神系异能本就是所有异能中损耗最大的一种异能。 「你疯了!」牧远抽回了树藤,但方夜的伤害已经奏效,他的手骨像是断掉一样疼痛,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伤害。 牧远咬着牙往方夜身上扑过去。 方夜一愣,他没料到牧远受着那深到骨子里的疼痛还敢继续。 方夜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牧远说的没错,他的确恢復了没多少,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脱了力,他眼见着要撞上牧远,却腰间一紧,被身后不知何时到场的人拉到一边,躲开了牧远。 「傅白!」牧远看清了来人,脸庞上布满了阴沉。 傅白没有搭理牧远,他一手勾着方夜的腰,有些贪婪地注视着方夜:「怎么没有等我醒来,自己一个人来见这人?」 方夜任他捻着耳垂,虚脱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傅白怀里。 「我计算着,你应该还要两三天才能醒呢,没想到这么厉害。」 面对傅白,方夜仿佛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都温顺下来,身上冷冽的稜角收拢不见,狐狸眼缠绵着沁出笑意绕在傅白身边。 看得牧远有些眼红。 傅白拭去了方夜额角的冷汗,「这是在小瞧我吗?哪怕是为了见你,我也应该早一点醒过来。」 方夜趴在傅白怀里不作声,傅白微一弯腰穿过方夜的腿弯把方夜抱了起来,而后才看向僵立在一旁盯着他二人的牧远: 「牧远,我放你回去,不代表着星齐欢迎你随时到访。」 「曾齐。」 曾齐走进来,低头站到傅白身后。 「将军。」 「送牧皇子回平远。」 「是。」 傅白吩咐完,没有再留一个眼神,抱着方夜转身离开,留下的曾齐挡住了牧远的视线。 「牧皇子,请吧。」 出了会客厅,走在人人都能瞧见的走廊中,方夜顿时对这种公主抱的姿势羞耻起来,他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第136页 傅白面对他无力的挣扎,又收紧了怀抱,垂将方夜有些纠结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淡笑着开口:「放你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若跟不上我的脚步,我就只好在这里上演一场好戏。」 方夜眼皮一跳,他自然知道傅白这貌似收敛正经的话里藏得是什么脸红心跳的意思,只好十分没骨气地选择屈服于傅白的强权。 他乖乖窝在傅白怀里,有些疑惑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你在我精神领域走了一遭回来,学会怎么威胁我了呢?」 傅白笑意加深,他忍不住在方夜额头上落下一吻,加快速度回他们两人的卧室。 「这可是,从你那里学来的本事。」 方夜还没想清楚,傅白已经带着他来到他们二人的专属空间里,反锁上了门。 两人正常是住在星齐帝国为奖励傅白的功勋而为他专门建造的别墅里,但方夜作为星齐帝国特聘的科研专家,实际上长年埋身在这座科研大楼里。 为了方便两人独处,傅白专门在这科研楼里开闢了属于二人的空间。 方夜被放到床上,一下子弹坐了起来,这房间有专门的机器日日打扫,非常干净,但他们二人却是刚刚从舱体里出来。 「去洗澡啊。」 傅白褪去了外层的军装大衣,有些好笑地捏了捏方夜的脸颊:「是不是睡这么久睡傻了,你造出来的舱体,哪个没有自动清洁功能,可是你对我说的,比沐浴还要干净。」 方夜直勾勾地盯着傅白贴身的衬衣下露出的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喉结一滚,又移开了视线,有些干涩地开口:「还是洗一下比较舒服。」 傅白低笑了一声,伸出双手穿过方夜的下腋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方夜一惊,连忙揽住了傅白的脖颈,傅白则顺势将手移下去托住了方夜的腰臀。 这种极暧昧的姿势两人却熟悉得过分,连动作都无比契合,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 傅白这样抱着他往浴室走去:「其实在哪里都一样的。」 方夜将视线移回来,正好落入傅白含着深厚情谊的眼眸中。 傅白瞳仁很黑,渲着浅薄的一道金芒,这是他金系异能的外化,但实际上,傅白是金火双属性的。 帝国曾经因为两人极为协调对称的眼眸称赞他们为天作之合,哪怕含了几分奉承的意思在里面,却依旧取悦到了他们。 方夜看得有些出神,他忍不出扬起脖颈吻上了傅白深沉的眼眸。 这个动作像是点了火,傅白动作一顿,而后按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下来,浸润了两人坦诚相贴的身体,水声喧嚣,夹杂着另一种火热而情浓的水声。 方夜不太能站得住,被傅白按着在墙上,浑身轻颤着泛起一层薄红,傅白越发眼、热,不轻不重地噬着方夜的肌肤,落下一点一点梅/红的印/记。 最后落在腰间,方夜承受无能,轻微挣扎着逃离那种热度,却被傅白紧紧禁锢着。 最后贴着方夜变得极为敏/感的耳根,唿吸沉重,声音喑/哑: 「我好想你,小夜。」 作者有话要说:  思来想去,决定把前因后果放到番外来讲 下面基本发糖啦 ☆、7-3 傅白对方夜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美妙。 那时他刚刚远征回来,休息了没两天,曾齐就过来通知他星齐王室派人过来请他去参加一场宴会。 「什么宴会?不是说过,我不会参加任何宴会的吗?」傅白一向厌恶这种虚伪油腻的场合。 「将军,听说是原来长歌星的皇子,几个月前来到我们星齐,被聘任为科研专家后,没多久就研制出一种材料,将驻守舰队的防御力提高了整整5倍,这次宴会,就是为了给这位专家庆功,并且王室打算在宴会上邀请他正式入主星齐的科研队伍。」 傅白皱眉:「长歌星,那个五年前被毁的星球?」 曾齐毕恭毕敬地翻查方夜的资料:「是的。这位正是长歌星的三皇子,方夜。」 「他怎么有这么大本事?是精神系异能者吗?」 「是的,不仅如此,他还和将军一样,是极为罕见的s级的异能者。」 傅白并不在意,冷笑了一声,「不过是给了点甜头,王室那帮废物就把科研团队交给这么个不知底细的人了?」 「属下还未查清这一点,不过,这位长歌星皇子当是极为擅长与人周旋,王室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友好。」 「呵呵,看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傅白微微抿唇,五年前那场星际联盟对长歌星的进攻他并未参与,但却有所耳闻。 「我听说从长歌星逃出去的星民只要有精神系异能,便会被各个星系抢夺,这个方夜过了五年才来星齐,其心可疑啊。」 曾齐见傅白皱眉思索,试探着开口:「将军,要仔细查一下此人吗?」 「可以。宴会什么时候?」 「下周一晚上八点。」 傅白慢慢抿出一丝笑意,金瞳深不可测。 「那就见识一下,这位长歌星皇子吧。」 傅白对那场宴会记忆极为深刻,或者说,对他们的第一面,一直无法忘怀。 他去得颇晚,也没有对外声张,宴会上基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场,傅白坐在侧边角落的沙发上,吸着烟隔着烟雾缭绕观察着会场。 第137页 再来之前,傅白并没有仔细看过方夜的照片,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扫到此人时的第一眼,便确定了这人的存在。 方夜实在亮眼得有些过分,打破了傅白对星齐一众科研人员的刻板认知。 其实,他的穿着很简约,没什么装饰的白色衬衫配着一条黑色西裤,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开着,露出有些情/色的喉结和精緻的锁骨。 一条细长的银链划过他的脖颈,落入被衬衫遮住的深处。 他的容貌格外精緻俊美,是在这孕育众多美人的星齐也少见的优越。稜角不太明显,又被清爽的穿着衬托着,透出柔和优雅的气质。 但那双无法忽视的狐狸眼,灵动中浮动着些许的魅色,加上那被裹在薄薄一层衣料下引人遐想的腰身,几乎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傅白失神地看了一会儿,才被旁边的曾齐叫回了神思,一想到刚刚是为何所惑,傅白不禁多了一分警惕和懊恼。 对方夜的印象又差了一点。 方夜身边觥筹交错,几乎是与这个交谈完,下一个就紧接着举着酒杯迎上来,方夜手上的酒换了一杯又一杯,若是换做傅白,按他的脾气恐怕早就摔了杯子扬长而去。 傅白听不到方夜的声音,但从他身边离开的人一个个都兴致未尽的模样中他也能看出,这人的的确确很擅长与人周旋。 方夜嘴角仍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上扬的狐狸眼中却飞快地划过一丝嫌恶,一瞬便消失不见。 傅白定睛看着,开口对曾齐吩咐:「把他叫过来,别让其他人跟来。」 「是。」 年轻的男子听到曾齐的耳语,挑眉往傅白所处的角落里看过来,而后颔首一笑,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傅白往后倾身,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倚靠在身后的棕色沙发上。 方夜走到沙发前,便嗅到了有些浓郁的香菸的味道,眉头微微皱起,他低咳了两声,用手扇了两下,扇开那些味道后才看向傅白,染着浅淡的一层笑意开口: 「傅大人,公共场合,可是禁止抽菸的。」 傅白平时并不怎么抽菸,只是沉思考虑的时候会点上一支烟,周围的人惧于他的强权,根本不敢表示出丝毫不满。 方夜这样明显的表示出厌恶不禁让傅白额头青筋一跳。 他观察了此人这么久,酒会进行了有两个小时,都没有见方夜皱一下眉,这第一次竟然是对着他的,尽管他说话的态度可以说是友善温和,可那一瞬间皱起的眉眼还是让傅白心情差了不少。 傅白勾唇,低沉的嗓音语气不明:「方博士这是在命令我?」 方夜假笑了一晚上,本就已经十分不爽,刚才那个副官叫他过来,他也是看着这边除了这位傅将军外没有什么其他人,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没想到过来之后香菸味这么浓,观傅白大刺刺倚靠着沙发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也不是什么友好交流的态度,方夜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爆发的状态。 想着如今的场合和对方的身份,他还是忍住了,但含笑的语气中挑衅和讽刺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我小小一个科研专家,自然不敢也没有权力对将军下命令。不过将军身为星齐帝国严明军政的领头人,公然违反帝国公民守则也多少会损害自己的形象吧?」 傅白冷嗤了一声:「我并不在乎。」 「博士也不必自谦,作为长歌星三皇子,所提的建议,哪怕是我,也要敬听一二的。」 傅白还未意识到撞了方夜的枪口,他声音刚落,方夜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方夜早就听闻傅白的威名,但没想到此人对他的敌意这么大,或许也有他自己心情不佳的因素在里面,但这么一遭下来,方夜算是没有了继续周旋的心思。 「傅大人,若是没有事,我就先离场了。」 「......等等。」傅白也没料到方夜这么匆匆了结话题,他本以为以刚才方夜表现出来的侃侃而谈的性情,不至于聊这么两句就结束。 傅白纠结片刻,沉声道:「我还有话问你。」 方夜烦躁得不行,他晚上喝了不少酒,多少有些上头,而且这一块空气萦着烟雾难以流通,更是熏得他有些头脑发昏,「那不如去二楼吧,这里也不方便谈话,将军怎么说?」 傅白又是一愣,他站上这个位置已经太久,掌握着星齐大权,所有人都对他战战兢兢,但这个长歌星的小皇子不知是无畏还是心大,竟然这么自然地对他提要求,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傅白一时五味杂陈,他站起身,打算跟着方夜离开。 方夜却垂眼扫过傅白夹在指尖的香菸,而后抬眼对上傅白的视线。 方夜什么话也没有说,傅白却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动作一顿,才捏紧菸头碾进了菸灰缸里。 天台上的空气果真清新许多,夜晚的微风吹拂到脸庞上,方夜的憋闷感消减了不少,也清醒了几分。他用手臂撑在栏杆上,缓和了语气开口: 「不知傅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傅白开始有些意识到方夜的喜怒无常,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看着方夜的眉眼柔和下来,煨着浅浅一层笑意与他对话,他本来被方夜挑起来的怒气也仿佛被又被什么安抚下去。 「刚刚已经叫了将军,怎么这会儿又换了回去?」 第138页 方夜弯起狐狸眼看向他,「直称将军在这里算是冒犯吧,傅大人是需要我道歉吗?」 傅白偏过头看向灯火璀璨的城市:「不是。我想说,你可以直接叫我将军。」 方夜眉尾上扬,「那将军,今日找我,可是想试探我的底细,以及立场?」 「是王室派人叫我过来的。」傅白语气低沉,脱离了情绪,自带一股威严,让人辨不清喜怒。 「但是据我所知,将军和王室,并不是一路人,那边的,可是相当忌惮将军。」 傅白低笑了一声:「你确实擅长识人观物,那不妨猜一猜,他们为何让我过来。」 「试探我,也试探一下将军,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傅白被他挑起了兴致,继续道:「那博士不如再判断一下,你认为我会不会拉拢你。」 方夜却没什么继续猜下去的心思:「拉不拉拢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我没有立场,也不会选择站在任何一个立场。」 傅白终于转过头,金瞳注视着方夜:「你在入主科研队伍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做出立场的抉择,否则终将无法立足在星齐。」 傅白有些失望:「我以为,以你的聪慧,可以明白这一点的。」 方夜的笑容也冷淡下来,他也回眸直视着傅白的目光:「将军似乎很了解我?怎么如此自信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我在来此之前,已经翻阅过你的资料。」 「确实是呢,你们星齐的王室也是这么看我的,认为我一定会选择一方势力依靠。」 「不过呢,我是真的无所谓,星齐留不得我,我大可以选择回到星际继续漂流。」 ☆、7-4 傅白暗嘆他的天真:「你已经向星齐展示了自己的价值,星齐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或者说,即使让你死,也不会让你离开。」 「那将军可知道,王室那边,为何放任我这么久也没有对我採取任何强制行动吗?」 傅白微眯起眼,这一点,他让曾齐去查了,但还未有结果。 方夜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傅白身前,微扬起头含笑看着傅白,「精神系s级的,只有我一个呢,所以所有星际都没有记载,其实我呢,哪怕是千军万马包围之下,也能轻易脱身的。」 傅白从来没有被人靠得这样近,年轻的博士身上酒味已经被吹淡,唯留清淡的木兰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傅白僵硬了全身。 良久才反应过来,方夜说了什么。他垂眼看过去,方夜沁着一道银痕的瞳眸中划过一道狡黠,只见这人唇角勾起,清冽甘甜的嗓音似精灵一般: 「将军,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方夜陡然消失在了眼前。 傅白瞳孔微缩,他往前探过身子,拂过方夜刚刚存在的位置,那里只留下清淡的香气。 异能者瞬间移动必然会留下痕迹,傅白却无法察觉方夜残存的气息,更无法探查他凭空消失是去了哪里。 傅白慢慢握紧了掌心,他逐渐意识到为什么从一见面起方夜就一直无法让他轻易移开视线,为什么总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现在,他明白了。 这个人,是他无法掌握的存在。 傅白在曾齐的陪同下出了宴会大厅,还未上车,旁边经过的两位妇人便小声说笑,议论的主人公让傅白止住了上车的动作。 「你说那个是长歌星逃难来的小皇子啊?」 「对啊,你没看到他刚刚的举止风度,谈笑风生的模样,根本不是天天埋在实验室里的人能有的吧?」 「你说的也是。不过长歌星都没了,他一个逃亡过来的,无权无势的,怎么能这么风光无两,今天这场简直比傅大人那日的接风宴更豪华啊。」 见她们把话题转到傅白身上,曾齐弓着腰在他旁边低声询问:「将军,要不要我过去提醒一下。」 「不用。」傅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两人正谈得兴起。 「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说这可是王室亲自给他操办的,能不豪华吗?」 「这排场也太大了吧,就是为我们驻守的舰队提高了一下防御力,奖励一下不就行了,我们星齐什么时候对别的星际过来的人这么好了。」 旁边的妇人压低了声线,小声道:「你可别说出去,我听说,这小皇子可已经爬了不少政客的床了。」 「哇!这么厉害?」 她们说话已经非常小声,但傅白和曾齐都是异能者,感官强悍,这微弱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傅白瞬间冷了脸色。 「不是,你看看今天宴会上,那腰,那腿,还有那张脸,最绝的是那双眼睛,谁看了不得被迷住,更别提上面那些人了。而且人家身份还是落难的皇子,这弄起来不是更刺激。」 「他还是精神系的,除了动动脑子,根本没法反抗暴力吧?怕是早就沦为政客床上的玩物了。」 傅白脸色已是铁青,上位者以及双异能的威压让已经走出去的两个妇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地望向这边。 「去告诉她们,若是再敢把刚才的话说一遍,我会亲自拔了她们的舌头。」 曾齐不能理解傅白的怒气从哪里来的,这两个人的话除了提到傅白根本没有冒犯,而对方夜的议论也是正常的猜测, 第139页 反正根据他查到的资料,哪怕不是用那种方式,也定是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以毫无权势之身,安然走到现在的位置的。 难道傅白是因为这样的揣测发火,这方夜可以说是和将军毫无关系吧? 曾齐心中非常疑惑,但还是恭敬接了傅白的命令,两个妇人哆哆嗦嗦听了曾齐的话,吓得缩在一旁,直到曾齐回去开了车子带傅白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曾齐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仍在处于暴怒中的傅白,忍不住道:「将军,那两位不过是普通人,也有言论自由,您这样威吓,残暴的名声怕是无法摆脱了。」 他实在怕傅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压,自己的车都要报废了。 傅白紧皱着眉头,他的耳边还迴荡着两个妇人的议论,而眼前却无法控制地回忆起宴会中的方夜。本来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却被那两个人妇人的讨论勾起了异常的心思。 他一边无法控制自己纷飞的思想,一边厌弃着自己的龌龊。 「那又如何,擅自议论且污衊帝国重要人员,本就该罚。」 「其实也不算污衊吧,将军可能不知道,我倒现在也没有查清方夜为什么能在王室包围下这么轻松地做到今天这副光景,肯定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在里面的。」 「闭嘴!」傅白顿时冷斥了一声,「曾齐,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没有证据,不得乱说。」 「你是想像那几个长嘴妇人一样由我来亲自拔舌吗?」 曾齐吓得一抖,差点走岔了路,他飞快认错:「属下错了,再也不敢妄自非议他人,将军请饶属下一命!」 他有点委屈,他刚才明明也只是猜测而已。明明之前傅白也表示过对方夜的怀疑,怎么现在是连说也说不得了。 傅白将视线投向窗外,神思逐渐飘远,他心里约莫知道了方夜的底牌,所以那两个妇人的揣测算是毫无根据,也并不可信。 车子慢慢开过市区,开向傅白居住的别墅,曾齐观察着傅白的神色,见他息了火气,才试探着开口:「将军对方夜的印象怎么样?有什么打算吗?」 「为什么问这个?」 曾齐打开投影,调出自己查到的资料,淡蓝色的屏幕中,方夜穿着一身及膝的白色工装走在一众科研人员面前。 傅白将目光落在屏幕中的方夜身上,不禁挑了下眉。 「方夜入主科研团队后,又开启了一个项目,听说项目完成后,可以将整个星齐通信安全性提高十倍。」 傅白的视线顺着屏幕中方夜的移动微微移动,他抿起一丝轻淡若无的笑意:「精神系s级,确实不容小觑。」 「方夜现在还没有明确站哪一边,但是明显与王室那边接触的更多一些,不,不如说是关系已经非常好,毕竟将军这边的人,没有您的口令,都没有主动与方夜接触。」 傅白想起天台上与方夜的对话,淡声开口:「你是想说,无论他身份是否可疑,我都该採取些行动,拉他来我们的阵营,或者防范他为王室势力加火添薪。」 曾齐点头:「若是放任方夜为王室办事,恐怕会成为一个不小的隐患。」 「他在长歌星居住时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也没有问题吗?」 曾齐思索了一下:「回将军,基本没有问题。只有一个小点,他在长歌星的时候和平远帝国的二皇子牧远有过一些交情,但是长歌星被毁后一直就没有联繫。」 「平远......」傅白眉心松动,「把你查到的资料全部放到我那边。」 「啊?这......」 「怎么?」 曾齐有些纠结:「方夜的经歷比较复杂,属下查到的资料比较琐碎,全部看完花了两天时间,要不要我整理出一份简略版再交给您,也好节约一下将军的时间。」 傅白摆手拒绝:「不必了,就拿原本完整的放过去。」 「是。」 傅白揉了揉眉心,他做事一向以利益为先,现下虽然被与方夜那短暂的交谈扰了一点心情,却并未扰乱他正常的决断。 「没有立场吗......」傅白低喃一声,而后对曾齐开口:「明日,你去方夜住的地方再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好。那将军的态度是?」 「我没有态度。」傅白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不要以我的名义,友好交流、而已,明白吗?」 「是。」 「最好能问清楚,他为什么选择星齐,想在星齐获得什么,以及......是否有离开星齐的打算。」傅白目光暗沉下去,微微眯起眼睛。 「属下记下了。」 「既然已经来了星齐,就没有离开的道理,哪怕你有逃天遁地的本事,别人也会找到方法,强留你,或者毁灭你。」 「方夜,自信过头,可是要吃亏的。」 曾齐停下了车子,听到傅白的自言,有些疑惑地开口:「将军在说什么?」 傅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因为方夜在他面前陡然消失的场景再次陷入沉思。 他已经许久不曾被人撩起这样的兴致,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无法掌握的事务,方夜的出现,让他难得兴奋起来,更是前所未有地一连几次因为思考一个对策出神。 傅白认为,这是因为棋逢对手产生的异样,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沉思中频频闪过的,不只是那人与他的对话。 第140页 ☆、7-5 「怎么回事?」 傅白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站在办公桌前的曾齐,眉峰微微收拢。 「将军,属下没能完成将军交给属下的任务,请将军恕罪!」 傅白抽出一根烟,指尖一顿,又放了回去,「他什么也没说吗?」 曾齐的视线略过桌上空空如也的菸灰缸,一瞬的诧异掠过心头,飞快地被懊丧遮盖下去。「什么也没有说,这人看似随性,却相当机警,三言两语便看透了属下的目的。」 傅白勾了下唇,「是你小瞧他了。」 「将军,方夜让属下给您带话,他说您若是想深入了解他,不妨亲自过去,与他见面。」曾齐咬牙继续,「将军,这人对您没有半分尊敬,您可千万别听他的。」 傅白偏头看向窗外,瞳仁中划过更深的兴味,「他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曾齐,以我的名义传他过来见面。」 「是。」 傅白站起身,补充一句:「不是来这里,去我的住处吧。」 曾齐讶然睁大眼:「诶?让他去您的住处,这会不会不太好......」 「你觉得呢?」 曾齐立刻正色行礼:「属下遵命!」 傅白的住处隐藏在郊区浓郁的荫蔽下,无规则的树木和建筑布局掩住了路途,甚至于卫星监控都刻意抹消了这里的存在,若没有人带领,很难找到终点。 方夜对此并不知情,他收到了来自这个帝国最高军事将领的帖子,看似请帖,却更像是不容拒绝的军令。 车子开进郊区,绕了近两个小时,方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接近目的地,反而迷失在无边际的浓荫之中。 方夜敲了敲方向盘,狐狸眼微微眯起。 他上次拂了傅白的面子,让他的属下灰熘熘地跑了回去,这次看来是刻意刁难了。 只不过,不知道想要刁难他的,究竟是曾齐,还是傅白本人。 方夜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郊区的林木长相格外随意,遮天蔽日,透下斑驳的光点。他闭上眼睛,由近及远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而后,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灰色建筑前,方夜陡然落地,踉跄了两步,才堪堪止住摇晃的身体。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移动位置,但是要感知如此大范围的全部布局,并精准移动,还是相当耗费精神力的。 更何况,他平日极为懒散,科研大部分时候只需依靠他原本的储备,很少耗费异能,他也没有刻意去锻鍊过自己。 如今,懒散的后果反噬到了自己身上,这不大不小的动作竟然让他有些虚脱。 别墅的护卫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两把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方夜。 「你是什么人!」 方夜略一挑眉,站直了身子,「不是你们将军请我过来的吗?」 他用两指夹住那张帖子摆到两个护卫眼前,两人接过帖子,查看了一番真伪,对视一眼,收了枪枝,却还是挡在别墅门口。 「不好意思,冒犯方先生了。」 方夜微笑着,朝紧闭的大门抬了抬下巴,意味明显。 两护卫却没有动,「方先生,为了将军安全,客人进入别墅前,需要进行搜身检查,任何危险性物品都不得带进去。」 方夜一顿,他仰头看向院门深处的楼宇,特制的玻璃阻隔了一切窥视的目光,寂静而庄严的别墅仿若空无一人。 但方夜却知道,有一扇玻璃的背后,那位将军正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方夜的思绪顺着目光收回来,他轻笑了一声:「若是我,不同意检查呢?」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为难道:「方先生,您若不配合,我们实在没办法让您进去。」 方夜摊开手,状若无奈地开口:「那就没办法喽,你家将军若真的想见我,就请他亲自去找我吧,我那里,不需要搜身检查。」 话落,方夜转身离开。 他其实是有些头疼的,见不见傅白倒是无所谓,可他现在一走,就需要先走到他停车的位置,再开车回去,用异能固然方便,可几乎和走过去需要消耗相同的体力。 怎么看都不比留下休息会儿再让人送他回去舒服,可对方有意刁难,他也恕不奉陪。 「慢着!」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夜顿了一下,对方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方夜逆着光线看过去,勾了勾唇,「曾副官,几日不见,似乎英气了许多啊。」 曾齐板着脸,不理会方夜的调侃,「方博士,您为何不接受搜身检查?」 方夜捏了捏耳朵,似是思索又十分随意地开口:「啊~我不打算进去的话,又为什么要接受检查呢?」 曾齐抿着唇:「但是您接了帖子过来,不正是要拜会将军的吗?」 方夜闻言一笑,往前走了一步,「说的也是呢,不过我反悔了,不行吗?」 曾齐浑身僵硬,他对付不了方夜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只能强装淡定地直视回去:「博士已经跟将军约好了时间,不守约不仅会影响您的信誉,也会惹将军厌弃。」 「哈哈,那有什么关系?」方夜掠过曾齐,径直离开。 曾齐却眼疾手快地抬起胳膊,再次把方夜挡了下来,强硬道:「博士如此抗拒检查,很难不让人怀疑博士是带了什么危险物品蓄意遮掩,我现在以将军副官的名义对您实施强制检查。」 第141页 方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看来,这曾齐是想先礼后兵,非要强留他还要对他进行什么所谓的检查了。 他目光微冷,抬脚踹了过去,但军队出身的曾齐身体反应明显要敏捷又凌厉,不仅轻松躲过了方夜的脚,还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压到了身后。 腕上冰凉的物件贴着皮肤,方夜心中一紧,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他挣扎不动,冷声开口:「拿开你的手!」 曾齐也感知到他腕间奇怪的触感,军人感知危险的本能让他瞬间动作,从方夜腕间飞快卸下了那方物件。 方夜手臂微痛,但他也顾不得这些,看到自己的东西落到曾齐手中,有一瞬间被怒气激得几乎失了理智:「放下!」 曾齐把物件拿到手就后悔了,机体的本能反应实在太快,他差点忘了这人是被请来的客人,检查是检查,可这样实在太过失礼。 正想道歉,却看到方夜偏过头来,又怒又急地要他放开。 曾齐见过方夜几面,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冷静,本来没有的疑心顿时被拉扯起来,他又换了只手掣住方夜的动作,一手拎起那小物件细细打量。 他本以为是块手錶,但实际上只是一根十分精緻的银链,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这物件的主人是精通科研的方夜,能把玄机掩藏到这一方小小的银链中也不无可能。 「方博士,这真的有问题?」 对方的力气大得离谱,方夜根本动弹不得,他一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直接瞬移回去,现在那东西落到了曾齐手中,他就算用瞬移脱离曾齐的控制,也无法一齐把它带走。 方夜咬紧牙根,狐狸眼难掩怒气,「没有问题。」 「可您这副紧张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怀疑啊。」 方夜冷着脸,「曾齐,你最好现在就把它还给我。」 曾齐不为所动,把那银链丢给旁边的护卫,吩咐道:「送去检查后,没问题再拿回来。」 「是。」 方夜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物件上,看到从曾齐手中挪到两个护卫手中,又被带着离开,差点红了眼。 曾齐看不到他的神情,自顾自地拿出仪器来对着方夜扫描检查了一番,才放开手,毕恭毕敬道:「方博士,您可以与将军见面了。」 两个护卫已经看不见人影,方夜冷静下来,站直身子,扯了扯衣领,露出微讽的表情,「好啊,就请曾副官带路吧。」 曾齐见他刚刚还是一副气到极致的表情,马上又恢復到散漫轻笑的模样,一时有些失语,沉默地把方夜领到傅白吩咐的会面房间, 「博士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去请将军过来。」 方夜神情恹恹,一声不吭地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曾齐是有些歉疚于刚才对方夜的冒犯的,但现在那古怪的东西还没有出检查结果,方夜对将军的动机不清不楚,他也只会多防备着此人。 「将军,他到了。」 傅白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清凉的景色,「怎么回事?」 「方夜拒绝搜身想要直接离开,属下强行留他,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块机关不明的腕链,正送去检查。」 「强行?」 「是。」 傅白声音微沉,「仅是这样,他就留下了?」 曾齐一边回想,一边回答:「方夜似乎十分在意那条腕链,属下仅仅是从他腕上取下来,没有任何损坏,他就一反常态相当生气,交给护卫送去检查也是一直盯着。」 「那腕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从外表看不出来。」 傅白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向门口,「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5 16:56:37~2021-04-11 11:4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 傅白进去时,方夜依旧倚靠在沙发上,半阖着双眼朝傅白的方向看过来,精緻的脸庞上既没有笑意,也没有怒火。 分明是极为平静的表情,却让傅白生出些古怪的感觉来。 他略一抬手,示意曾齐退出去,但方夜却率先开了口:「傅大人,别让你家副官先走啊,我还有事想问他呢。」 极为清冽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傅白的目光从方夜的脸庞上移下来,落到曾齐身上。 曾齐收到傅白的视线,往前走了一步:「方博士,您有什么疑问?」 方夜还是靠坐着,没有移动过分毫位置,他淡淡开口:「我的东西呢?」 「还在检查中,若是没有问题会立即给博士送回来。」 方夜看向傅白,这是自两人进门后他第一次正视这人。 方夜肆无忌惮地与傅白对视,片刻的沉默过后,微凉的声线响起:「不知道傅大人怎么说?」 傅白坐到了方夜对面,「博士对此物似乎十分在意?」 他注视着方夜神情的变化,但方夜却已经偏过头去,半垂的眸子看不清神色,「故人所赠礼物罢了。」 「看起来检查还需要些时间,不如我再送博士一条腕链,当作曾齐冒犯的赔礼?」 方夜嘴角带起一抹笑,他挑眉看向对面的傅白,语气虽是恭敬,可神情却尽是挑衅,「不必了,将军的礼物,我小小一个科研专家,还是受用不起。」 第142页 曾齐已经在傅白的暗示下离开,傅白屈起长腿,往后靠了下,「方博士还是和上次一样总是装作自谦的模样,实则是想嘲讽我吧?」 方夜略微一愣,脸色的笑意慢慢敛去,也不再与他做戏:「傅大人倒是比上次更加直白,那我也不绕弯子,不知道傅大人让您的属下刻意刁难我是何意图?」 「上次你让曾齐难堪了一回,作为我的属下,总是和我一样,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 方夜一时无言,明净的双眸暗淡了下来,他错开视线,目光有些飘远,轻声开口,「傅大人对自己人,确实宠爱有加啊。」 傅白不明白刚才还气焰极盛的方夜为何突然低落了下来,他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刚才曾齐的刁难,并非是我的授意。」 方夜笑了下:「即使是傅大人授意,也无可指摘吧。毕竟我对于将军来说,甚至对于整个星齐来说,不过是个可疑的外人而已。」 「......方夜,你为什么选择星齐?」 方夜勾起唇,神情却含着浅淡的一层疲惫,「傅大人,有什么问题,还是等你的属下把我的东西还回来再说吧。」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之中,傅白刚想开口,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曾齐走进来站到傅白身后,小声道: 「将军,检查过了,只是一条普通的银链。」 傅白从曾齐手中接过那条腕链,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才递给了方夜。 曾齐毕恭毕敬地弓腰:「方博士,刚才是我冒犯了。」 方夜没有回他,接过腕链直接站起了身,「傅大人,多有打扰,有缘再见。」 傅白眉心一紧,看向已经往门口走去的方夜,年轻的博士唯独留给他一个修长的背影。 曾齐收到傅白的再次示意,跑过去拉开门,自己闪身出去后又关上了房门,甚至上了锁。 「方夜,出尔反尔,似乎不太好吧?」傅白站起身凝视着方夜的直肩,语气微沉。 「我想傅大人应该知道,这扇门是挡不住我的。」方夜无视了他的责备,平静地说。 傅白轻抿唇角,「既然已经答应与我会面,为何现在又急于离去呢?」 方夜背对着他,漠然开口:「你的属下动了我的东西。」 「他只是拿去检查,并没有任何损毁,已经原模原样地还给了你。」 方夜冷笑了一声,「只要碰了,就没有区别。」 傅白神色复杂起来,「你这么看重这条腕链,难道要把它留在这自己一个人跑掉吗?」 方夜身形一顿,他拿出了手中的腕链,顷刻就发现了异常,他转过身去,就看到傅白正拿着一条和他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条腕链在端详着。 「傅白!」方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他知道傅白是金火双属性的异能者,但能够凭空不着痕迹地复制一条极为做工极为精细的腕链,的确很难想像。 傅白听到方夜直唿他的名字,诧异地挑眉,饶有兴味地开口:「博士的脾性,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过,怎么说呢,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方夜一双艷丽的狐狸眼中遮掩不住层层的怒气,他直接上前,与傅白缠斗起来。 傅白灵巧地躲过方夜的肘击,深邃的瞳仁倒映出方夜的身形,「据我了解,博士来到星齐,还从未像今天一样,和人动过手吧,我是第一个?」 方夜直接踹了过去,又被傅白轻松躲过,不禁皱了下眉,「不,你的属下,也和你一样令人讨厌。」 「这么冲动,可就失了那晚的风度,没问题吗?」傅白神色带着一丝愉悦。 方夜面无表情,「既然你也不是个有原则的人,那怎么应对,自然是随我心情而定。」 他想夺过傅白手中的腕链,却被傅白勐地抓住手腕,一把甩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方夜还来不及起身,就被傅白从身后紧紧禁锢住全身。 傅白倾身过来,嘆息道:「作为头脑系的专家,却选择用最为粗暴的武力来对抗一个四处征战的将军,博士,是不是犯煳涂了。」 他这么说着,突然感到握着方夜胳膊的手心一阵疼痒,而后那股疼意陡然放大,又飞快地传遍全身,钻心般的疼痛刺激得傅白大脑一阵空白。 方夜就等这个瞬间,正要抽身脱离傅白的掣肘,但傅白的身体本能不仅没让他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把他按进沙发里,丝毫动弹不得。 穿透神经的疼痛还在继续,傅白却将理智与疼痛快速剥离开来,他望了一眼身下的始作俑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精神系异能者本人也可以具有攻击性。」 方夜扬起脖颈,深吸了一口气,斜眼睨视傅白:「所以,你还不放开我?!」 傅白瞧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低笑着开口:「若是我不放呢?」 「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攻击从神经末梢绵延至神经中枢,渗入到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你固然可以防御,但有一个差错,明日的新闻就会是星齐帝国的将军一夜之间变成痴呆,嘶......」 方夜突然打了个冷颤,腰间突然多出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紧绷起来。 那是傅白用金系异能物化出的一根银色长链,探过方夜的衣服,缠住了方夜精瘦的腰身。 「你!」方夜一时忘了自己要再说什么,浑身的感知都集中在了那条冰凉的长链上。 第143页 傅白好笑地看着方夜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他用异能物化出来的从来都是穿透敌人胸膛的武器,而现在看着方夜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染上怒气,他却只想着用什么方式来逗弄这只炸毛的小猫。 「这条锁链随时都能够化作利刃取走你的性命,方夜,该松手的应该是你吧。」 方夜知道自己的精神系异能对上傅白这种应敌千万的强攻性选手还是差了一点,但傅白的意志力强到这个程度也还是有些出乎了意料。 但方夜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高兴时他能和你绕个天花乱坠,脾气上来,却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转弯。 傅白感觉到方夜的攻击又加重了一分,但与此同时,那张精緻如画的脸庞瞬间惨白下来,方夜咬紧牙根,控制不住地低喘起来。 这下,傅白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精神系异能具有攻击性本就匪夷所思,更何况有如此强悍的破坏力,若他不是顶级的s级异能者,恐怕早就栽在了方夜手里。 原来如此,傅白明白过来,方夜这怕是用了某种辛秘的手段,进行了转换,但是,后果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星齐来的小皇子,竟然是想和他拼命吗? 哪怕是为了夺回那条腕链,明明也有千百种其他方式,明明这么擅长周旋,却...... 傅白脸色一时沉重起来,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担心此人,下意识地放开了制约方夜的手,缠在方夜腰间的长链也化为虚有。 身体上的重量陡然消失,方夜细喘着从沙发上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一道银色的弧光微微一闪,落在他的瞳仁深处。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水,衬衣也因为缠斗凌乱不已。 傅白一时有些怔愣,飞快地挪开了视线,雕塑般俊美的脸庞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红色。 方夜整个人已经虚脱,他不明白傅白为何突然放过他,本来他都想着『哪怕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眨眼间就这样神奇地结束了。 熟悉的腕链在眼前一晃,方夜懵懂地眨了眨眼。 傅白心头一动,一丝复杂难言的情感萦绕在心尖, 「这个,还给你。」 ☆、7-7 方夜木然地接过腕链,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是自己那一根后才把它收起来。 这腕链仿佛方夜的安心剂,拿到手后整个人便逐渐安静了下来,怒气似乎从未来过此人身边。 他半垂着眼眸,睫毛微微颤动,唿吸也并不平稳,身体并不像精神一般,还未从刚才的对峙中脱离出来。 「傅大人,多谢您......不杀之恩。」 傅白将他的转变收入眼底,神情越发深邃。 他和方夜的状态截然相反,明明也是刚才那番争斗的参与者,可一身军装庄严整洁,没有一丝褶皱,唿吸更是平静而沉稳,俊美如神的的脸庞除了那丝缕隐藏得极好的朦胧情绪,没有分毫波澜。 「刚刚都已经无视军衔直接叫我的名字了,怎么现在又要乔装尊敬的模样,把称唿改了回去?」傅白的语气有些许的不悦。 方夜愣了下,微微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傅白,他一时分不清傅白是不高兴被叫名字还是被叫傅大人。 方夜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整个人都非常疲惫,只想窝在柔软温和的地方好好睡一会儿,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不得不承认作为整个星齐,乃至无数星际最强大的男人,傅白的实力是真的过于强悍,他有引以为傲的资本。 若是傅白真的想置他于死地,自己若不是有些逃命的本事作为后盾,是真的不能完整地离开这个房间。 不过生死,也没有太重要。 方夜自暴自弃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懒惰地对上傅白的目光,而后懈怠地弯起眼角,「那,傅大人......傅、将军......傅白,将军想听哪一个呢?」 那双渲染着银色流光的眸子一向是灵动而狡黠,偏偏此刻却染上了几分迟钝懵懂,傅白喉尖一滚,一丝酥麻的痒意从胸腔蔓延开来。 他慢慢蹲下身,落到与方夜平齐的位置,方夜的目光便随着他移动。 傅白抬起手,手指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落到方夜的唇边,轻轻一按。 方夜一动不动,疲惫和虚脱让他百分之九十的细胞都陷入了沉睡,他后知后觉地将目光移下去,落到傅白的指尖上。 傅白这才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勐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傅白的耳根瞬间升腾起一阵热气,正想说些什么,抬眼便看到方夜已经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异能消耗过大,甚至会使人陷入休克的状态,看来这人是真的累狠了。 傅白打量着方夜的睡颜,这人睡着时与平日时而圆滑玲珑时而稜角分明的模样截然不同,是一副全然乖顺无防备的模样,像是趴在阳台上懒惰入眠的猫。 傅白表情平静,可心底却波澜四起,他又将指尖放到这人的唇边,轻轻摩挲着,温软的触感让他唿吸一抖。 他从未这样温柔地触碰过别人,一时无法细想自己为何做出这异常的举动,视线往下移动,只停留了一秒,傅白就飞快移开了视线。 空气中寂静在无声流淌,傅白闭了闭眼,才转过头淡然无波地伸手帮方夜繫上了衬衫上方的纽扣。 他倾身向前,有力的手臂穿过方夜的身下,托住这人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第144页 方夜被扣在傅白身上,呜咽了一声。 傅白单手打开房门,远远立在一旁守卫的曾齐看到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他们的将军递给他一个不要跟过来的目光,就转过楼梯口,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曾齐大脑空白地站在原地。 方夜两天后才在陌生的房间醒过来,这件卧室所有布置都透着冷肃感,方夜望着苍色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将昏睡前发生的事全部记起来。 窗台上窝着的银狼发现他甦醒,直接撑起后腿跳了过来,他踩着方夜身上已经被换过的一身睡袍,呜呜叫了两声,才发出了人类幼童稚嫩的声音。 「主人,你这也太心大了吧,在别人的地盘也能睡成这样?」 方夜皱了皱眉,屈起膝盖顶了顶小拾的肚子,「洗都没洗,就敢跳上来?」 小拾奸诈一笑,「又不是咱家的,管他呢。」 方夜眼也不眨地揪住小拾的后颈,把它从床上丢了下去。 小拾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蹲坐起来,朝着方夜狼嚎了两声,控诉自己的不满。 方夜从床头柜上拿起摆放在那的腕链,一丝银光慢慢拢在上面,那腕链便化成指环的模样,被方夜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小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听到开门的声音,瞬间换成一抹银光消失于无形。 来人是曾齐。 曾齐见方夜已经醒来,垂着脑袋坐在将军的床上,表情有些僵硬:「方博士,您醒了?」 方夜摩挲着食指上的银戒,随意地嗯了一声。 曾齐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刚才卧室里似乎有交谈的声音,方博士,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交谈?你不是已经检查过,我身上有没有可以和人交谈的仪器,曾副官不清楚吗?」 「......但我确实听到,」曾齐顾虑着开口。 「衣服都给你换过了,曾副官是觉得不够,应该进一步检查吗?」方夜好笑地看向他,语气轻挑,但眸色却沁着冷意。 「不是,」曾齐飞快否认,「衣服不是我换的!」 「总不能......」方夜说了一半,突然顿住,视线一点一点挪向出现在门口的傅白。 曾齐浑身一僵,转过身向傅白行礼,「将军,属下......」 他刚才听到声音就闯了进来,忘记将军吩咐过他未经他允许不许进这个卧室。 「出去。」 曾齐哭丧了脸,「是!」 傅白慢条斯理地合上了门,而后在方夜一丝不苟的注视下走到窗台前,转过身来,逆着光看向方夜。 午间的阳光很是刺眼,方夜眯了眯眼,男人高大肃然的身影在一层金芒的衬托下越发凸显神姿,俊美无边,晃得方夜有些眼晕。 方夜微微屏住唿吸,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傅白抿出一丝笑意,「是。」 方夜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时的沙哑,「那真是劳烦将军了。」 傅白不做回应,而是看向空中的某处,瞳仁深处的金弧一闪,一方银白色的物体陡然出现在半空中。 方夜神情一紧,他真是越发低估了此人的警觉性,连小拾的存在都被他察觉到了。 靠得金属反应吗? 傅白抬手捏住了眼前这只动物的脖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是......狼?」 小拾被他捏得生疼,一声狼嚎冲破天际,紧接着童稚的声线粗暴响起:「滚开,本大爷是你能碰的吗!」 方夜被他嚎得脑壳痛,傅白倒是毫无波澜地看着小拾的挣扎,他虽然没有用几分力道,可就凭这些也够这只银狼好受的了。 「我的宠物,将军,放开它吧。」方夜无奈求情,软了声音淡声道。 傅白耳根微痒,他双指一松,小拾就从他之间滑落下去,转头扑向了坐在床上的方夜。 方夜瞳孔微缩,往常小拾都是收了力气才跳到他身上,但毕竟是色厉内荏的傢伙,怕是真的被傅白吓到了,这次竟是直直冲进他怀里。 半大的银狼体重已经不小,方夜一个不稳,身体往后砸去,后脑直接撞上了坚硬的墙面。 方夜闷哼了一声,被撞得一阵眩晕,眉心紧紧皱起。 小拾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本是想求安慰,现在也说不出来了,「主人......」 被狼毛覆盖的后颈又被人揪起来,小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挪到半空中,又被丢在了地上。 方夜正揉着后脑,身前突然打下一片阴影,他不由得抬起眼,有些茫然地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男人背光的表情看不真切,方夜揉乱了微卷的发,撑着脑袋无辜地与傅白对视:「傅将军,怎么了?」 傅白也愣住了,他一时不明白自己过来是想做什么,听到方夜的询问,只能僵硬地开口:「没事。」 方夜休息了整整两天,此刻心情也算不错,他托着下巴,狭长的狐狸眼注视着傅白,抑扬顿挫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样的味道,「将军,我的衣服呢?」 傅白拉开旁边的衣柜,拿出了洗净后叠放整齐的一套衣服,清淡的木兰香丝丝绕绕,傅白知道,这并不是洗衣后的味道。 方夜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接过衣服后随意翻弄了两下,指尖终于僵硬下来。 第145页 「将军,真的是你帮我脱的衣服?」 「是。」 方夜哽了一下,抬头打量傅白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异常,才有些犹豫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傅白略一颔首,「科研室的人来找过你几次。」 方夜仔细想了下,「诶?是有个项目这两天到关键进度了。」 傅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便看到他的食指上多了一枚花纹极为熟悉的指环。 视线定格一秒,又随意地移开,傅白通情达理地开口:「博士着急的话,就先回去吧,以后有时间,我们再会。」 方夜对自己终于能离开表示庆贺,他弯起眼眸,少见的温和回应, 「将军,再会。」 ☆、7-8 「将军,您什么也没问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他不想说的,是问不出来的。但我想知道的,也不一定非要通过这种方式获知。」 傅白站在窗边看着方夜远去的背影,手中拿着与方夜身上那根几近一样的腕链。 虽然他的金系异能也能够让这根银链化为指环,可是,终究是有区别的。 傅白将复制而来的腕链递给曾齐,「去查一查,这根腕链上面的花纹,是否与长歌星有关。」 —— 方夜不曾料想,他与傅白的再会,会来得这样快速且频繁。 傅白刚远征回来没多久,在星齐修养军队,可以说是相对清闲不少,但也仅仅是相对而已。 而方夜的新项目正在一期的关键阶段,团队根本离不开他的指导。 虽是忙碌,方夜自己的节奏却是不紧不慢,起初他的助手总是因为他毫无紧迫感而心惊肉跳,生怕出了任何差错。 但是,几次危机有惊无险地度过后,他带的助手终于适应了方夜的节奏,心里更是清楚了方夜如此从容的底气何在,终于做到哪怕方夜在最后一秒赶到现场也不会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 不过,刚刚适应了方夜,但另一个事实又让他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帝国的最高将领,傅白,开始频繁出现在研究所内。 方夜对他的出现有些诧异,目前的研究所还不是星齐的军事或者政治要地,或者说,在星齐的高层中,根本没有人真正瞧得起这方寸之地。 虽然他的出现使星齐驻守舰队提高了超五倍防御力,让王室对他的出现多了几分重视,可也没有哪一个高官会亲自来科研所实验室这种地方。 毕竟,与他们追求的格调全然不同。 所以,傅白出现在这里,出乎了方夜的预料,方夜一时也不明白,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出了上次的冲突,虽然最后算是和解了,但方夜本是以为,傅白已经没有和他交好的心思,哪怕是为了拉拢他,也没必要来这里。 「方博士,在想什么?」 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拉回了方夜的思绪,方夜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的仪器,心里却有点懊恼。 傅白正并肩站在他旁边,身姿笔挺而高大,不威自怒的气质在一众饱受摧残的科研人员中可谓极其突出,更何况还有一层不可侵犯的帝国最高将领的身份在那。 连带着方夜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在想将军最近可真是清闲啊,光来我这科研所观光就已经不下十几次......」 傅白纠正他,「是十五次。」 方夜暗暗磨牙,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微讽道:「将军日理万机,就没必要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记在心里了吧?」 傅白有一米□□,方夜身高也很正常,可和傅白站在一起,只能到傅白的下巴位置。 傅白抿出一丝淡笑,他刻意低下头,凑近方夜倾听他的不满,而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惹得对方瞪了他一眼,傅白瞳仁中的笑意却因此越发深刻。 这一副刻意迁就的模样看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旁的曾齐更是目瞪口呆。他在傅白身边当了几年的副官,无论是谁和他说话,都不会出现傅白弯腰低头去主动倾听别人的情况。 这方夜......曾齐心里感觉到不妙和担忧,他越发意识到,此人在将军眼中的与众不同。 「你要是陪我喝杯下午茶,我就放你去休息,也好让你这些同事片刻沾个光轻松一会儿。」 方夜眼睛微微一转,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行啊。」 只有两人的会客厅里,方夜坐在圆椅前,用掌心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傅白。 对方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颇为冷静地喝着饮品。 「我这科研所有什么宝贝,值得将军隔三差五大驾光临啊?」 傅白放下手中的瓷杯,对上方夜的视线,似是调侃似是认真地开口,「你啊。」 方夜愣了下,而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啊...啊,还是想拉我过去啊,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嘛,我不会站任何一个立场的。」 傅白淡声回应,「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夜眨了眨眼,很是跳跃地岔开了话题,「星齐的最高将领,总是来我们这小小一个科研所,我的同事们都表示压力过重,无法潜心科创,将军,你说这该怎么办?」 傅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若是你说的那位感兴趣的人不总是闷在这科研所,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第146页 「......」方夜怪异地瞥了傅白一眼,他本意是想提醒傅白不要总是不看场合过来添麻烦,谁知道这人又歪曲到了同一个话题上。 他捋了捋这两三个月的一连串的事件,狐狸眼微微上扬,沁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将军,你所说的那位感兴趣的人,总不会是我吧?」 傅白指尖微顿,而后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说呢?」 方夜观他神色语气都是漫不经心,又有些不确定,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而后直起身往前一倾,凑到了傅白面前。 鼻尖的距离不过分毫,傅白淡定的表情寸寸破裂,整个人紧绷起来,屏住了唿吸。 方夜眼里含着笑,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傅白淡色的薄唇上,神色极为放肆,似是在品鑑甜品的可口程度。 傅白丝毫不知如何动弹,唿吸逐渐紊乱。 「将军,谈过恋爱吗?」 「从未。」 「啊哦,」方夜轻轻挑眉,「那将军,可曾有过性.生活?」 「没有!」傅白知道他作风有些轻挑,可没曾料想会对他说这么没有遮掩的话,瞬间否认,又想到什么,顿时皱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方夜歪头,往后撤了一点身子,用胳膊撑着脸颊抬眼瞧着傅白,一脸无辜地开口:「将军,那次邀我去你的住处,我可还记得,您可是对着我这见过仅仅两面的人硬了哦。」 傅白顿时哑然,耳根肉眼可见地蒸腾起一阵热气。 「我在想,将军这般性.欲旺盛的人,身边不论男女都不会少了吧?」 「我......」傅白眉峰更紧,正要反驳,方夜却打断了他。 「将军最近的举止言行,总是会让人产生误会啊。可若是将军仅仅看中我的能力,威逼利诱或许来得更有效些,若是把我当作猎物,捕获,然后玩弄......将军,您身边,应该不差我这一个吧?」 傅白脸色慢慢冷下来,「你是在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方夜见他语气压着冷怒,也不急不慌,「将军,您一向只把星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纵然王室不这样认为,可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 傅白一时有些愕然,他手段铁血,又经常征伐,哪怕是星齐的直接受益人也偶然对他有所怨言,没想到却是眼前相处不足半年的人读懂了他。 方夜见他神情松动,调侃的笑意却渐渐敛为自嘲,他微微垂了眼眸,「将军身居高位,实在没必要为我费心设这么一个圈套。」 傅白回过神来,抓住了方夜收回去的手腕,「猎物......圈套,这一两个月,你都是这样看我的?」 方夜看着傅白凝视着他的眼神,抿起唇来。 「你说的没错,若我真的为了你的异能,或者为了发泄自己的欲望,那我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我来这里,日日缠着你,想方设法和你独处,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 方夜瞳孔慢慢缩紧,他似是不相信,眼前这人真的对他抱有如此单纯的心思,一时无法从震惊中脱离出来。 傅白见他呆滞,嘆了口气,对他的迟钝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摸了摸方夜微软的发梢,「非要说到这个地步,你才懂吗?」 方夜睫毛微微颤动,神情有些茫然,傅白心尖顿时一动,他实在无法抗拒平日圆润伶俐的人露出这般无防备的表情,有些情难自已地探起身。 温热的吻落在方夜的额头,如羽毛轻轻划过,又飞快飘离,珍惜之意夹杂其中。 方夜浑身一颤,额尖的触感久久难以消逝,终于让他从怔愣中抽离出来。 良久,方夜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将军,是想要和我交往吗?」 傅白顿了一下,「可以吗?」 他想要的,其实不止于此,可今日方夜有些迟钝和自馁的表现,让傅白收回了本想说的话。 仅仅如此他都会觉得荒诞,若是说出更近一步的,傅白有些怕吓到这人。 方夜回想起来星齐的初衷,以及这几次见面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心动,不得不说,傅白的魅力,吸引到了他,甚至有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方夜望着傅白深邃而迷人的眼眸,浅魅的狐狸眼弯出丝丝笑意,银色的弧光清冽而夺目,他略一偏头,在傅白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7-9 「方博士,将军开会来不及过来接您,让我接您过去,他会在那等你。」 方夜把玩着腕间的银链,偏头望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城市景象,随意应了一声。 傅白总是喜欢拉他出去逛各种地方,哪怕像这种时候,自己都忙得站不住脚,也非要挤出时间来找他。 方夜按了按有些疲惫的双眼,他刚从科研所出来,就被曾齐开车堵住了。 通讯器发出一声提醒,方夜划开眼前的投屏,一则短讯收入眼中。 看清了短讯的内容,方夜眯起眼睛,神色少有地难堪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拨开信息,电子投屏顿时消失在眼前。 曾齐从后视镜中悄悄看着这一幕,识趣地没有说话。 半分钟后,滴滴的提醒声再次响起,但并不是短讯,而是一通电话。 方夜看着投屏上显示的来电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直到自动挂断前的一秒钟,才接通了来电。 他并没有开扬声,周围唿啸的风声又几乎盖过一切,曾齐只能勉强听出和方夜对话的是一个男声。 第147页 「阿夜,好久不见。」 温雅的声线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方夜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烦躁的目光渐渐冷淡下来,看得对面的曾齐有些发冷。 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方夜冷笑了一声,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察觉了方夜的冷淡,温笑了一声,「阿夜,自长歌星毁灭后,我们已经五年未见,你就不想我吗?」 方夜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落脚在了星齐,最近我也在星齐办事,不如我们见一面吧?」 「没有必要。」 「那还真可惜啊,记得上次你母亲送我的硫晶扇吗,你从长歌星逃出来,身上连一件东西没来得及拿吧,我本想着把它再赠还给你,也好让你能多留份念想......」 方夜蓦地捏紧带在手腕上的银链,苍白的唇微颤,神色中难以自抑地流露出沉痛来。 曾齐一直关注着方夜,一时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你在哪里?」 对面一阵短暂的沉默,而后缓缓传来轻柔的笑意,「我把地址发你。」 方夜看着逐渐暗下来的投屏,闭上了眼睛,掩住了眼底的深色,他拉紧了衣领,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住身体的颤抖。 「曾副官,前面那里停一下车吧,告诉你家将军,我今天有事过不去了,下次我来请他。」 「诶?」曾齐知道是刚才那个电话的问题,「......博士要去哪里,要不要属下送你过去?」 傅白嘱咐了要他保证方夜的安全,虽然他现在对这人还有点意见,但若是出了差错,他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更何况方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曾齐一时也不忍心。 「不必了。」 方夜果断拒绝,曾齐只好让方夜下了车,他本打算悄悄跟着方夜,但方夜似乎察觉了他的踪迹,一个眨眼就消失在了眼前。 曾齐只好先向傅白通报了情况,又飞车赶去傅白那边。 傅白查看讯息时,曾齐已经赶了过来,听到曾齐的汇报,傅白不禁皱起眉来。 方夜给他定制过一款通信不会被监视窃取的仪器,而他自己使用的也是同款,因此,他与那个男人在电话里交谈的内容是无法提取到的。 而如果对他进行定位跟踪,方夜自身的精神系异能,能够使他感知到自己被定位。 傅白冷静下来,他打开通讯器,试图联繫方夜。 滴滴的响声重复了几遍,最终归于沉寂,傅白冷吸了一口气,正打算派军队去秘密搜寻,一声短讯提醒打断了他的脚步。 「我没事,明天会去找你。」 傅白盯着那几个字沉默了一会儿,寸步难行。 一直立在一旁的曾齐却突然想到什么,激动开口:「将军,我知道那人是谁了,您昨日还和他见过面,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是谁?」 「平远星来访的皇子,牧远。」 —— 傅白最后是在方夜的家中找到他的,他一打开门,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一只酒瓶滚到了他的面前。 目光往前扫去,光洁的地面上零零落落滚了十几只酒瓶。 傅白顿时青了脸,他弯腰捡起面前的那只放在一旁,而后换上鞋走了进去。 方夜的住处他来过几次,只是每次他都保持着绅士风度,仅仅坐在客厅里和他聊天。 傅白捕捉到那方熟悉的白色衣角,大步走过去。 年轻的男子靠坐在沙发前的地面上,微卷的发此刻凌乱不已,半张脸靠在沙发稜角上,面向傅白的那面也被杂乱的髮丝遮掩住神情。 地上的空酒杯歪歪斜斜地滚到一旁,一把摺扇放在沙发上,扇骨晶莹剔透。 方夜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来人,他转过身来,后脑支撑在身后的沙发上,微扬起头看向沉默望着他的傅白。 发梢掠过额角,露出他因酒水而浸润的眼眸,尽管有银光渲染其中,此刻却透不出半丝明亮。 「你来了啊,」方夜慢慢弯起眼,勾勒出丝缕纤弱的笑意,「说了明天会去找你赔礼,是怕我赖帐吗?」 傅白蹲下身,拿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到沙发侧面,手放到方夜的发梢上,一点一点捋顺被揉乱的头髮。 「喝了这么多,你能保证明天醒过来吗?」 方夜任由他折腾头髮,撇嘴道:「我觉得我还是很讲信用的。」 傅白笑了一声,「是谁上次要把我跟某人都划归到没有原则的那一类人来着?」 方夜冷哼了一声,视线划过一旁的硫晶扇,这把扇子的扇骨是用他们长歌星独有的一种矿石炼成,而扇面上的字迹更已经是绝笔。 方夜垂下眼,略有些不自然地屈起双腿,正想拿放在一旁的酒杯,却拿了个空。 他将手举到傅白面前,理直气壮地开口:「把杯子给我。」 傅白终于捋顺了方夜的头髮,将手收了回来,无视了方夜的要求,淡声开口:「你不能再喝了。」 他正要起身,却被方夜一把抓住了领口,沁着雾气的眼眸兇狠艷色,方夜有些烦躁地重复:「还给我啊。」 或许是酒精冲刺了神经,方夜根本用不上力气,傅白抿唇抬起手,覆到方夜的手背上。 他这才发现,方夜的体温竟是一反常态凉得吓人。他裹住了方夜的手掌,而后往前倾身把方夜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第148页 方夜时而清醒时而晕眩,这会儿又忘记了刚刚想做什么,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 傅白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视线扫过去时,就察觉方夜正微微发抖。 酒精本是刺激体温,但方夜的状态却实在有些奇怪,他不禁心忧开口:「冷吗?」 方夜摇摇头,又缩紧了些。 傅白将遮住他眼角的发尾顺到一边,「小夜,衣服被你弄脏了,你说该怎么办?」 方夜慢慢抬起头,顺着傅白的指向看去,他胸前的衣领不知何时弄上了一滩酒渍。 方夜迟钝地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开口:「之后再赔你一套好了。」 傅白沉笑着,「要是赔不起呢?」 方夜皱眉,「怎么赔不起,你这衣服我知道是什么牌子,科研所的薪资可高了,赔你这一件还不是轻轻松松。」 傅白状若无意地顺着他的话继续,「可据我所知,你在星齐赚的钱大都存起来,做以后星际漂流时备用了,不是吗?」 方夜捕捉到这几个字眼,愣了一会儿,眼角突然滑落了一颗泪珠,自己却无知无觉,「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傅白看到那刻泪,本就因他而软化的心此刻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紧紧抓住喉咙,他有些艰涩地开口:「这么喜欢热闹,星际漂流中,不会觉得......冷吗?」 方夜定睛望着眼前某处,「可是,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傅白心头一梗,他想到从牧远、从曾齐那里得来的琐碎的情报,看着眼前方夜颓靡破碎的状态,一时语塞。 这人,也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些热闹和喧嚣,明明是那么轻松地就能融入纸醉金迷中,却总是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此刻孤独地窝在狭小的空间内,才仿佛是真正的方夜;在那整整五年孤身一人的逃亡和漂流中,存在着过往他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方夜。 可傅白又清楚,这又不是原本的他。长歌星备受宠爱的小皇子,禀赋过人,万众瞩目,在家人和亲友的注视与祝福下长大,本该是无辜天真的性子,而现在却被打磨着,成为惯于遮掩,圆润无差,喜怒无常的模样。 虽成长为层次分明、更加惹人注目的存在,可这过程,似乎也太过苛责。 傅白见惯世间冷暖血泪,自己一身冷硬,自认难以与人共情,如今却偏偏为面前此人动情。 他开始并不明白,此刻却恍然,并非是他经歷比别人更加悲惨而让他产生同情,只不过,是因为这些遭遇落在了他所珍惜的人身上,而已。 方夜将目光再次投射到傅白身上,他慢慢抬起胳膊,勾住傅白的脖颈,把他拉了过来,而后轻声说出让傅白浑身震颤的话语, 「傅白,我想做。」 ☆、7-10 傅白完全怔在了原地,半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僵硬又沙哑地开口: 「你刚刚......说什么?」 方夜眉眼弯起,湿润的眼眸蒙着一层雾色,他又拉近了几分两人的距离,清澈的嗓音透着懒散:「傅将军,你也想的吧。」 一只手不安分地往下探去,却被傅白一把抓住。 傅白还陷在刚刚的震惊中,一时失了分寸,没有控制住力道,捏得方夜眉头一皱。 傅白一惊,卸了几分,却还是把方夜的手握在掌心。 方夜有些烦躁,语气依旧散漫,仿佛说着什么不要紧的事情:「总是克制着做什么啊,现在时间氛围刚好,顺势而为多好啊。」 傅白望进方夜的眼眸中,浅色的瞳仁迷濛又无辜,嵌着破碎和自弃,傅白在这样的神情下冷静了下来。 他的双手穿过方夜的腋下,一手紧紧按住他精瘦的腰,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方夜骤然移动位置,喝的酒起了反应,只觉得人在半空中晕眩不已,他茫然地转头,男人发间的清香闯入鼻翼,盖过了他的酒气。 方夜忍不住又嗅了下,傅白微硬的发梢扎在他脸上,搔得人有些难受,方夜不禁伸手把戳过来的发按了回去。 傅白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掀开被子把人放了上去,方夜四处看了一下,才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连带着刚刚提了什么要求也想起来了。 一阵寒意涌入体内,方夜打了个哆嗦,眼睛涩得难受,却还是保持着放纵的姿态盈着笑意把人拉了过来,双腿蹭了上去。 傅白一直沉默着,他伸出手,一丝不苟地解开方夜衬衣的扣子,似是应下了方夜的意思。 方夜冷颤着,看着傅白修长有力的手指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傅白已经是第二次帮方夜脱衣服,相比第一次明显熟练了许多,甚至顺手脱了自己被酒浸到的外衣。 这样收拾好,他躺倒了方夜身边,抓住被角掀过来遮住了两人的身体,而后将某人纠结的手拨开,双臂绕过他的身后,将人收进了怀中,便再无动作。 方夜的睫毛微颤,扫在傅白的肩上,勾出一阵痒意。 「不是、要做吗?」 傅白抚弄着他的发梢,「今天做了,我怕你会坏掉。」 方夜唇色发白,傅白的体温慢慢传过来,让他忍不住主动贴近了几分,贪婪地吸取着他的温度。 「可是,我很冷。做.爱的话,就不会......」方夜说着,声音已经哽咽,「就不会,这么冷了。」 第149页 傅白轻按着方夜的后脑,稍稍往后一移,果然看到方夜难以自抑的悲痛神色,察觉到傅白的目光,方夜几乎无法控制酸涩的情绪,饱胀的泪水滴到枕头上。 「小夜,一个人很冷的话,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好吗?」 方夜哭得无声,慢慢止住了泪水,而后摇了摇头,「无论是谁,都做不到的,更何况,你和我,连一丝维繫也没有。」 傅白抿唇,自言自语道:「你怎知,我做不到呢。」 但方夜却没有听清这句话,傅白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低下头,吻去了他眼眸上残留的泪水。 被子里的温度渐渐提升,方夜终于感觉有些温暖,身体也停止了冷颤,意识也在这股温意中渐渐陷入沉睡。 傅白望着陷入浅眠的方夜,黝黑的瞳仁藏着深切情意,克制又温柔地吻上了方夜的唇。 两人肌肤相贴,却安静度过了一个纯粹的夜晚。 —— 方夜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睡了太久,醒过来一时不知何时何地,蒙圈地坐在床上愣了三分钟才终于有了反应。 身上穿着换过的睡衣,意味着那人又在他睡着时给他换了衣服,再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方夜都已经见怪不怪。 旁边挂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方夜盯着那衣服想了一会儿,终于将昏睡前零碎的片段回忆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禁笑了下,没有任何伪装的笑格外温柔,映着他最柔软的一面,可惜没有被某人看到。 方夜下床拖着鞋走出卧室,听到一丝响动后顺着声音走到厨房边。 他靠在门楞上,有些讶然地看着正在准备早餐的傅白,忙碌却怡然的模样与一身军装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截然相反,却似乎又很和谐。 傅白转过头来,看着出神的方夜,冷肃的面孔冰雪融化,勾出暖色的浅笑, 「醒了?」 方夜随意应下,而后走了过去,越过傅白高大的身姿侧身看向傅白的作品,一碗盛好的米粥冒着些热气,米香浓郁。 「你竟然这么厉害?」方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碗米粥都能让方夜惊讶成这样,傅白不敢想他自己平时是怎么吃的,他转过身去,继续做其他的餐点。 「先喝点粥填一下肚子。」 方夜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悄咪咪瞥了傅白一眼,「你还会做其他的?」 傅白见他恢復了精气神,也放松下来,「你觉得呢?」 方夜见他动作熟练,怎么都比他这种强,「傅大将军什么时候学来的厨艺啊?」 傅白动作一顿,「待在军队里,时间久了,慢慢就会了。」 方夜吐了吐舌头,往侧面一移蓦然伸手从身后搂住了傅白的腰,「作为将军,以前应该没有机会给别人做饭吧?」 傅白浑身僵住,手中的锅铲也停在半空中,这一抱很轻,却兇狠冲击了他的心脏,他哑着嗓子,缓声回应:「这是第一次。」 方夜踮着脚下巴放在傅白的肩膀上,笑意盈盈地开口:「那将军以后,能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吗?」 傅白放下了铲子,勐地转过身来,握住方夜的腰把人抵到身后的墙上,深瞳倒映着方夜的身影,目光急切又含着不确定,「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夜微微笑着,眼眸沁着如水的温柔,「我想以后,你只为我一个人做饭唔......」 傅白难以自持地吻住了方夜。 —— 两人的第一次在傅白求婚后的那个晚上,由于双双经验为零,那晚的战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导致第二天方夜直接瘸着一条腿,趁傅白睡觉的时候,慌乱逃了出去。 身上的吻痕都变成青紫痕迹,双腿内侧还有他很难看到的后腰都落着几个清晰的牙印,方夜表情空白地从酒店镜子里望着触目惊心的身体,脑袋一阵眩晕,甚至开始发热发胀。 他实在后悔昨晚回去路上撩了他两下,平日这么克制,可终于到暴露本性的时候,那真是像只饿了几天的野兽一般,双眼猩红。 他只能庆幸因为是初次,傅白还顾忌着,留了一点理智,以后......他都有些不敢想。 回想起昨晚的场景,方夜耳尖滴血一般红透了,他缩在床上,仅仅露出一双眼在外面,狐狸眼一会儿茫然一会儿窃喜,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明明害怕,却总忍不住诱惑。 等到傅白找过来时,他已经昏昏沉沉,见到熟悉的身影,径直倒在了来人怀里。 「小夜。」 傅白也没想到方夜直接被他做到发烧烧了三天,更没想到头一次开荤就让方夜留了后怕,每当他有丁点暗示他都脸色一变。找各种理由煳弄过去。 等他终于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傅白只好订购了一些资料,真诚无比地邀请方夜一起学习。 方夜狐疑地盯着傅白手中一套看上去非常古董的光碟,脸色变了又变,「你确定?」 傅白点点头,「我认为上次完全是因为你我经验不足,但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对吧?」 方夜想了想,「也对。」 「那晚后半段我们已经慢慢摸索出来一些门道,相信以我们二人的智商,只要再虚心学习这里面的技巧,就绝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方夜有些被他绕进去了,一时觉得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再说他躲了傅白好几天,再闹这人怕是真的要恼了,方夜放下水杯,抬了抬下巴, 第150页 「进来吧。」 傅白心中一喜,熟练地换上鞋子脱了外套跟着方夜走到客厅里,自觉地弄好光碟调到放映模式,而后坐到了方夜一旁。 羞耻的画面和声音实在太过有冲击性,方夜顿时有些不自在。 「是不是声音太大了,会扰民吧?」 「你不是装了屏蔽装置吗?」 「哦。」方夜有些坐立难安,他平日脸皮要比傅白厚得多,此刻却做不到傅白这般淡定。 傅白揽住他的腰,温声询问,「怎么了?」 方夜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还是看书吧,你不是带了书吗?」 傅白低笑了一声,而后关上了屏幕,杂乱的声音淡去,傅白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方夜脸颊有些晕红,移开了放在傅白身上的目光。 傅白搂住方夜的腰把人抱起来,方夜吓了一跳,坐在傅白怀里,搂住男人的脖子,「喂,你没学会,不准做其他的。」 傅白单手拎起坐在玻璃柜上的书,抱着他走进卧室。 「知道,我们去卧室好好学习一下。」 ☆、7-11 方夜成为了星齐的最高军事顾问,在傅白又一次远征归来前的那个下午,平远星皇子牧远再次找到他。 「阿夜,平远可以给你更高的礼遇,那里还有几位你们长歌星的居民,更何况,你我还有着多年交情,为何偏偏要留在星齐。」 牧远温和耐心地劝着,「你来这里,也不过两年,也没有熟识的人......」 方夜站在会客厅窗边,傅白总喜欢站在这个位置,如今他和他看着同样的风景。 牧远见他有些走神,温和的目光一寒,又快速染上温意,「阿夜,随我去平远星吧,那里更适合你。」 方夜转过身来,含笑的眸子却透着冰冷的意味,「牧皇子,你还记得长歌星被摧毁的那天吗?」 牧远神情透出悲凉来,「记得,已经过去六七年了,你也要慢慢走出来啊。」 方夜靠在墙上,「没错,可是一看到你,我就不得不想起来。」 牧远神色一变,把异样掩饰过去,「阿夜,我知道你母亲和我......」 方夜抬手打断了牧远的话,「你作为皇子,身份尊贵,实在没必要向我小小一个无名之辈赔笑。」 牧远松了口气,「阿夜,哪怕你已不再是长歌星三皇子,你我之间也是平起平坐,更何况,你为星齐研发的新一代远征战舰战绩斐然,如何能说是无名之辈呢。」 方夜无声冷笑了下,而后把话题拉了回来,他已经不打算和此人维持表面的和谐,「牧皇子,看来你很关注我呢。」 「我一直关心你的状况,毕竟我们是好友。」 「那你可知道,长歌星被毁的那一瞬间,我是怎么逃出去的吗?」 牧远慢慢收敛了笑,「我一直想要问你......」 「平远星收留了这么多长歌星居民,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吗?」 牧远无奈道:「你也知道,精神系异能者只有你一个s级,那些人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在星球摧毁前就已经离开,而你,却不一样。」 方夜扬起头,「那一天,星际联军全部将领到场,牧皇子,在那之前,我从未对你有分毫的怀疑。」 「可是,离开之前,我在星际联军中,感知到了你的存在。」 会客厅在他声音落下的那刻陷入了一片让人生寒的死寂之中。 牧远钉在地上,半晌才喃喃道:「阿夜......」 「你不是好奇我的能力吗,不如今天就告诉你,我可以与周围的一切,不论生物还是死物,产生共鸣。」 「牧皇子,那一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我......」 方夜却做出了请的姿势,「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你不必回答我,不过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上次见面我拒绝你,是因为长歌星之事,我不可能与死敌站在一起,」 「但这一次,我拒绝你,是因为,傅白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玻璃门开开合合,傅白走了进来,他从背后拥住方夜,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和牧远聊得怎么样?」 方夜轻挑起眉,「他可是打算挖你墙角,你就这么放心我和他单独交流?」 傅白几乎克制不住想把方夜揉进骨血的冲动,掌心擦过白嫩的肌肤,留下清晰可见的红痕。 「我知道,你这块墙角可不是那么好挖的。」 方夜浑身发软,抬脚轻踢了一下傅白的小腿,却一把被抱到了旁边的台桌上,上衣被推了上去。 方夜呜咽着抓住傅白的短髮,低喘着挡住他的动作,「别,别在这里。」 傅白嘆了口气,意犹未尽地开口:「不如扩建一下科研所,顺便开闢一间居室吧。」 —— 方夜心知肚明,以牧远的阴险,很难因为撕破脸面就善罢甘休。 平远和星齐之间的中转太空,两只巨型舰队隔着暗色长空对峙着,牧远微笑着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 「傅将军,你真的不打算把旁边这位交给平远吗?」 傅白一声冷笑,「牧皇子,一周前刚刚参加了本将和小夜的婚礼,这么快就忘记了?」 他声音冷冽威严,平远的军兵都有些胆寒地握着手中的兵器。 「本将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的爱人交给敌军。」 第151页 牧远笑容温润如春风,「那不如由本皇子创造一个理由?」 一旁沉默的方夜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在看到牧远右后方一个佝偻身影后,微微皱了下眉。 而正在此时,傅白远征舰队守护的后方,星齐帝国的一角,突然发生了一场范围波及几十公里的大爆炸。 爆炸无声,但消息却如闪电般由驻守舰队传过来,传信兵在跟傅白低声说着情况,方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什么,眯眼看向牧远身后那个老者,老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往人群中一躲,藏住身子。 牧远看着星齐的舰队一阵骚动,忍不住轻笑起来,他似乎也懒得再绕圈子,「傅将军,刚才那场爆炸,就是本皇子的见面礼。」 「傅将军或许还不知道,星齐一半的土地都安上了这种『信物』,只要我一个命令,星齐就会瞬间沦为废墟,」 傅白脸色略沉,没有言语。 牧远将视线转移到方夜身上,「阿夜,你应该最清楚的吧,若是你不过来,长歌的惨剧,会再一次上演......」 牧远眼中皆是势在必得的笑意,以半个星齐作为代价交换方夜,傅白这种以利益为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怎么选择,他也不可能选择方夜,因为一旦如此,他将沦为整个星齐的罪人。 牧远的笑容逐渐有些狰狞起来,他已经无法忍受方夜站在平远敌对的一面,他实在低估了方夜的本事,本来傅白就已经战无不胜,加上方夜,更是如虎添翼。 平远本是最可能与星齐比肩的帝国,但因为方夜最新打造的三支舰队,星齐的防御和攻击力都大大提高,若他再不阻止,星齐将再无后顾之忧。 攻陷平远,也指日可待。 幸好他还有杀手锏,那就是这群从长歌捕回来的精神系异能者,他们并非s级,却已经能将『信物』不被监测悄无声息地埋进长歌, 而作为s级的方夜,还不知究竟有多少潜能。 星齐的远征舰队成员都绝对服从于傅白,此刻虽然焦急,却并无一人上前提出建议,立在原地等待着傅白的决定。 方夜却抬脚走了出去。 傅白面色一冷,勐地抓住了方夜的胳膊。 方夜却偏头留给他一个宽慰的淡笑,傅白与他心灵相惜,虽是担忧,却慢慢放下了手。 方夜站在星齐的舰队前,身后是冷肃无边纪律严明的星齐军兵,傅白站在他身后,深邃的瞳仁仅仅容得下面前一人。 「牧皇子,上次不是和你说清楚了,我是不可能选择星齐以外的立场的。」 他语气平和,没有起伏和波澜。 牧远也微笑着,「阿夜,这可不是你站在哪边,哪边就会接受你的问题,若是星齐因你失去一半土地和人民,你说,你还能被他们所容吗?」 「说到底,对他们而言,你始终是个外来者。哪怕为了傅白着想,你也应该选择主动过来才是明智。」 「可是我,为何非要选择你为我安排的路。」方夜眼底的银光突然闪烁,牧远身后的老者顿时一惊,正要提醒牧远,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方夜突然发动了精神系异能,以他为起点,银色的光芒瞬间传遍身后整只舰队,而后以远高于光速的速度朝着后方的星齐蔓延而去,银光眨眼掠过整个星球,而后迅速暗淡下去。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对峙的军队都未反应过来,方夜陡然跪倒在地面上。 身后的傅白顿时上前一步,慌乱抓住方夜,惊惧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夜!」 方夜嘴角溢出了血丝,他用力反握住傅白宽厚的掌心,猩红的双眼略微抬起,在牧远的呵声中使出了最后一击,身后被银光漫过的地方再次光芒大盛,而后逐渐收于平淡。 老者走到牧远身边,依旧难掩震惊,「殿下,所有信物都被摧毁了。」 牧远的心情沉入谷底,复杂又愤怒地盯着方夜,而后率先率舰离去。 星齐除了方夜并无精神系异能者,因此无人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个人都清晰看到了那笼罩整只舰队和星球的银光。 那是异能的痕迹,只有s级的异能者,才能将异能覆盖到星体级别。 傅白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颤着手擦掉方夜嘴边因为最后那一次异能使用再次逼出的血迹,心里是又惊又怒,可看着方夜意识昏沉地半阖着眼,愤怒又尽数化为了沉痛。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方夜膝下,把他抱了起来。 「以后再这样行事,我可真的生气了。」 方夜慢慢张开眼,伸出指尖将沾到的血蹭到傅白胸前,「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两难......而已。」 傅白动作一顿,「你忘了我们的结婚誓词,我说过,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方夜目光飘远,喃喃道:「啊...是啊。」 ☆、结局 方夜从一场漫无边际的噩梦中甦醒过来,他坐在床上,太阳穴胀痛不已。 眼角还残留着湿热的触感,方夜发着懵,用指尖触碰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不知何时流的泪水。 心跳有些紊乱,胸腔更像是被什么挖去了一块,方夜莫名有些慌乱,他虚弱地从床上下来,却勐地栽到地上,嵴椎撞到了一旁的柜子上,疼得他眼前一黑。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与整个星齐进行共鸣并准确摧毁每一个「信物」,几乎耗干了他的异能,想来怎么也要一月有余了。 第152页 此刻异能恢復了大半,只是长期睡眠让他暂时有些虚弱,控制不好身体。 方夜却顾不得这些,空荡荡的房间更让他越发心慌,忍着痛扶墙爬起来,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方博士!」那人飞快上前扶住方夜的胳膊。 是方夜身边的助手之一。 方夜见助手神色焦急,心情更是沉到谷底,只是表情越发冷寂无波。 「傅将军呢?」 助手欲言又止。 方夜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傅将军呢?」 助手挣扎片刻,终于开了口:「傅大人收到平远星牧远个人的决战帖,现下已经去应战了。」 「个人...决战帖?」方夜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几个字荒诞无比,以傅白的战力,废掉牧远简直是轻而易举,怎么会到决战这种境地。 「中间呢?我醒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助手一五一十地交代:「博士为护星齐伤重如此,傅大人震怒不已,在确定您并无性命之虞后向平远帝国宣战,饶是平远近几年军事发展迅速,仍是被傅大人连续击退了三次。」 「正当傅大人打算发起总攻时,牧远却跳出来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表示暗中向星齐投递信物全是他一人决策,牧远请求傅白放过他的子民。」 「而后,他递交了个人决战帖,表示战败或身死都不会让平远追究责任,且平远甘愿成为星齐附属......」 「胡闹!」方夜听到最后,脸色已经暗如锅底,「傅白脑子犯蠢了吗?这么儿戏的东西就这么答应了?」 助手听他如此不加遮掩地贬损星齐最高将领,一脸菜色哆哆嗦嗦地劝道:「博士,您小声点儿。」 方夜脑海中划过当日在牧远身后看到的那个佝偻老者的身影,越发焦虑,直接扯过一旁的衣服套上,往房外走去。 牧远如此阴险,这次看似不自量力向傅白挑衅,必然是留了什么阴招。 以傅白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却还要应战...... 方夜蓦然站住,勐然记起了在他昏睡时,傅白最后一次来到他身边, 那是在......与他告别。 「小夜,牧远伤你的,我会让他千百倍还回来,」傅白顿了下,低笑起来,「你这样睡着,让我都无法理智起来了。」 「若是万一......有任何意外,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不过,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方夜颤着手按在胸口,一颗暗红色的玉珠镶嵌在他的银链上,那由极为稀有的矿石打造而成,是傅白亲自去长歌星寻找的。 「他们在哪里决战?」 「和您那次相同的地方。」 方夜咬紧牙根,银光微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落地时,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圆弧光罩,整个人往后一倒,被正好守在一旁的曾齐接住,才堪堪站稳。 曾齐下意识接住来人,看清是谁后,焦虑瞬间化为惊喜,「方博士!」 方夜眯了眯眼,才看清远处正在交战的两人,两人都浑身浴血,只能从身形分辨清楚。 而背对他的正是傅白,方夜目眦欲裂,傅白站得虽稳,可胸前却被一把棕色的剑贯穿了。 两边的军队都以弧形围在那层光罩之外,但牧远身后,弧罩之内,却有七八人进入战局。 「方博士,您快想想办法,这光罩是中途被牧远设下的,我们的人怎么轰击也破不开这层防护。」 「将军的异能似乎在光罩设下后就无法使用,他虽体质强悍,但没有异能就无法远程攻击,这样下去......」 方夜怒火中烧地看着光罩中的人,那日他体力耗尽,没有提醒傅白牧远身边有精神系异能者辅助,如今果然被人钻了空子。 牧远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脸上的笑意却无比狰狞,他没想到傅白异能被限还能不落下风,不过终究被他找到破绽......牧远艰难偏头看向远处已经到场的方夜,扭曲的笑意染着血,宛若厉鬼。 方夜,你究竟有多少本事,傅白那顽硬如铁的精神,竟就因你产生了一丝动摇。 身后的长歌星精神系异能者支撑着光罩,而寻到傅白破绽的异能者跪倒在地上,吐出鲜血,他恐惧地望着远处伫立如松的傅白, 这人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可那威严冷冽的气势却分毫没有消减。 若是让他活下去......异能者不敢再想,后怕促使他开口:「牧皇子,快给他最后一击吧。」 牧远踉跄着起身,「你说得对。」 他抬起手,木藤化为夺人性命的利剑朝着傅白刺去。 而就在此时,那护着战场的光罩却如被戳破的泡沫般炸开。 支撑光罩的异能者惊恐地看向已经化为无形的光罩,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震惊和惶恐。 这是长歌星未毁灭前用星球所有异能者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防护罩,任何力量都无法从外破坏,只能用启动者关闭。 当初,若不是牧远派人将这个防护罩从长歌星偷出来,以联军的火力,根本无法破坏长歌星分毫。 方夜瞬移到傅白和牧远中间,他的异能无法支撑他破坏掉牧远以木系异能凝聚出来的刺,木刺贯穿了他的肩膀,方夜倒退两步,咬着牙根捏住了刺进他身体里的东西。 「小夜!」身后有些悽厉的声音唿唤着他,方夜却不敢转过头去,他怕自己一看到这人就忍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面。 第153页 而傅白此刻已经无法行动,只能由他来解决眼前的一切。 方夜痛得厉害,可盯着牧远的神情却凌厉又疯狂,他握紧那根木刺,而后一丝银光顺着刺蔓延而去,直接冲击到了牧远的本体。 牧远因为方夜接下他的攻击愣了一下,而这一下也足够方夜的共鸣抵达他的身体。 方夜冷笑了一声,他的共鸣如果只是感知并没有范围限制,但如果具有伤害,则只对由精神系异能凝聚而成的物体,或者与他有接触的东西有用。 上次破坏掉的信物属于前一种,而现在,则属于第二种。牧远没有及时收回这木剑,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牧远的掌心猝然炸开,整个人轰然倒地,而他的身后,立着那个佝偻的老者,掌中拖着破碎的晶体,愕然望着方夜。 那是光罩的根本,已经被方夜破坏。 方夜倒在了地上,傅白终于能够行动,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接住方夜,把他拢进怀里。 方夜已经奄奄一息。 「小夜,」傅白痛苦地喊着方夜的名字,他已经感受到方夜的生命渐渐流失。 方夜与他对视的神情却不见温柔,他断断续续地开口, 「不是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方夜很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傅白把他抱起来,那愤怒的目光让他逐渐慌乱。 曾齐带来军队护住两人,「将军!」 「去帝国医院!」 —— 死寂的白色病房内,给方夜做过无数次检查和治疗的医生收回了仪器,沉重地看向傅白:「傅大人,夜大人......还是没有生命体徵。」 「怎么可能,他只是被牧远刺中了肩膀,根本没有致命伤,哪怕异能枯竭,也能恢復的,不是吗?」傅白定定看着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没有任何知觉的方夜。 「夜大人的异能,并没有恢復......那时候虽然只有一道外伤,可他的内脏器官全部受损,如今虽然治癒,却......」医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曾齐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将军,有位自称是长歌星旧臣的老者求见,他说有些东西,将军或许想听一听。」 傅白坐到病床前,握起方夜苍白的手,背对着众人,情绪不明。 「让他进来。」 曾齐把人领了进来,这正是方夜之前在牧远身后关注到的那个佝偻老者,此刻有所遮掩,并没有人认出他。 他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方夜,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曾经效忠过长歌王室,方夜是长歌星正统王室皇子,他的异能与那千荷罩......也就是那日的光罩,同根同源,只有他能从外部破坏掉千荷罩,但是,」 「正因为同根同源,千荷罩的能量也会反噬到他的根本,一齐湮灭。」 「怎么让他醒过来?」傅白的声音很冷,并不是威慑,而是令人绝望的心寒。 「长歌星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闻,精神系异能达到s级,便可以构筑自己的精神领域,那是独立于这个时空的小宇宙。」 傅白似乎感知到了一丝希望,他站起身,看向老者,神情宛如寒冰。 老者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无法动弹,僵硬地继续:「若是三皇子已经构筑出这个精神领域,他便能在死前一刻将自己传送到那里。」 曾齐也有些激动:「那只要博士从那里回来,就可以甦醒了?」 老者摇摇头,「他是没办法自己从那里回来的,必须由他人进入他的精神领域把他带回来,否则将一直沉睡,这是逃避死亡的代价。」 「方法呢?」傅白声音越发冷沉,一丝情绪也没有泄露,可曾齐却看得胆战心惊。 「我不知道,这是长歌王室的辛秘,可惜王室中人,除了三皇子,已经全部身陨。」 傅白却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对着曾齐开口:「派出舰队,在整个宇宙中寻找长歌王室的下落。」 曾齐有些愕然,他们都还不清楚这个老者说的究竟可不可信,傅白却这样轻率地下了指令......若不是走投无路,将军不会如此失去理智。 他不敢打破这丝希望,领了命下去。 老者又补充道:「三皇子是否有精神领域尚未可知,但我要提醒将军,进入精神领域的危险可谓死生一线,若是带不回三皇子的意识,你也将永远无法回来。」 傅白又看向方夜,两个月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知道了。」 「那我先告退了。」 傅白却偏头看向一旁的守卫,守卫立刻领会了他的意识,上前控制住了老者。 「押进监牢,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行。」 「......」 「是。」 舰队在宇宙中寻觅了一年半,那星点的希望又再次走向消亡,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一个事实,长歌星王室随着长歌星的毁灭而死亡。 傅白每每听到一丝可能的消息,就会亲自过去,可得到的始终是失望。 方夜被安置在营养舱内,傅白无论有多么辛苦,都会在夜晚回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入眠。 清晨甦醒时,冰凉的舱体内方夜紧闭的双眼都再次告诉他,这人依旧没有回到他身边。 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凉,仿佛跨越时空与在星际漂流中的方夜体味着同样的孤独。 傅白看着一旁空荡的菸灰缸,他早就因为方夜对烟味的厌恶而戒掉了烟,现在的每一个深夜,他面对着无边的冷寂,总想捡起烟。 第154页 可方夜乖顺地睡在他身边,傅白便忍不住心头的酸涩,哑着嗓子隔着水晶舱体触碰他的睡颜。 「小夜,再不醒来,我可要拿烟抽了,你不是最讨厌烟么,一定会打我吧。」 傅白始终未拿起这只烟。 周边的人开始劝他放弃,已经接近两年,没有人再相信方夜还活着,连曾齐也开始质疑那老者当初的话,或许,连精神领域也根本不存在。 曾齐实在看不下去傅白执拗而疯狂的坚持,为了那虚无的东西,傅白已经荒废了太多。 他甚至叫来了正在星际旅游的傅白父母,哪怕是他们的劝说,也毫无作用。 傅白的父母望着正在舱体中沉眠的方夜,他们已经听说了方夜的事迹,不禁感慨道:「这样的孩子,怎么也是值得我们儿子为此疯狂的。」 「曾齐,你还是少操些心吧。」 两位在曾齐无语凝噎地注视下又跑出星齐,继续旅行去了。 留下曾齐不知所措。 方夜沉眠整整两年的时候,一直被关在星齐秘密监狱中折磨到不成人样的牧远终于恢復了一丝意识,他叫来了傅白。 「我知道进入精神领域的方法。你答应放我回平远,我便将这个方法告诉你。」 傅白略显颓靡的脸色无丝毫波动:「你为什么会知道?」 牧远痛得吸着冷气,浑浊的目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和方夜有过不浅的交情,也认识他的父母,他母亲,对我很好。」 牧远笑起来,「我从长歌王室里,拿来了不少珍贵的东西,精神领域的辛秘,我也碰巧听到过。」 傅白已经不愿去想整个长歌是如何在此人的阴毒筹谋中归于湮灭,他只关注带回方夜的方法,「若你的方法为真,我便答应放你回去。」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得到方法后,杀人灭口。」 潮湿血腥的监狱迴荡着牧远的声音,等回声尽数落下,傅白才漠然开口: 「你的性命,还不够与他相提并论。」 牧远怔了会儿,神色有些恍惚,而后悲凉的笑声又再次贯彻整个牢狱。 傅白得了方法,让那老者确认一番,看到老者点头,死寂的眼神终于升起喜悦来。 「傅大人,这样,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傅白让人按牧远交代的方法去准备,一边回应,「你的去路,会交给方夜来决定。」 曾齐欲言又止,他从老者那打听到了进入精神领域的风险,心里是极度担心,但他深知自己是挡不住傅白的。 因为那人,是傅白的一切。 傅白躺进了方夜旁边的舱体,实验室里站着十几位由方夜亲手培养出来的研究员,他们会在这个房间里,守护这场即将而来的漫长旅行。 傅白偏过头看着眉目无瑕的方夜,冷肃的面孔染上温柔, 「我会,把你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方夜和傅白会在他们的世界中白头偕老,一生并肩 感谢陪伴这场漫长旅行的读者们,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