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探案师》 第1页 [gl百合] 《风水探案师》作者:攻受兼备小熊宝【完结+番外】 文案: 身为凌家八代单传的唯一继承人,凌风最看不过眼的,就是有人不信她一身祖传的看风水算天命的本事。 什么?警察?就算你把这纸拘留证摊在我面前,甩在我脸上,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不光不走我晚上还要去你家楼下招鬼吓唬你! 什么?美女警察?! 嗯,真香。 食用指南: 1.本故事纯属虚构,有关风水跟破案内容都是我编的。 2.此文为《大小姐总在离婚》的衍生文,可独立观看。 3.完结文《大小姐总在离婚》 4.作者微博:攻受兼备小熊宝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风,朗晴 ┃ 配角:太多 ┃ 其它:风水,警察,悬疑 一句话简介:查案撞上风水师 作品简评: 凌风作为符箓世家凌家第八代的唯一继承人,此生最看不过眼的就是有人不信她那手出神入化的符箓术。她与城隍定下约定,在父亲过世之后守护着那一亩三分地的祥和。渡冤魂,灭恶鬼,封邪煞。她本想安稳地过完此生,把凌家的术法传承给下一代,却没想到卷进一场疑案中,越陷越深…… 本文以剧情为主,一环紧扣一环,女主随着剧情进展不断的改变自己。作者将悬疑推理与灵异结合在一起,用各种叙述方式将剧情铺展开来。在文章的开始你可能会误会某一角色的性格,但看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一切早以埋下了伏笔。 第1章 序章 城南的老城区一家废弃多年的三层小楼,那栋楼的位置正巧在街角,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荒废那么多年。 可事实是,那是栋当地有名的「鬼屋」。 那屋里死过人,一个保姆偷主人家的金首饰被发现,晚上偷偷杀了女主人跟两个幼子,只有出差在外的男主人逃过一劫。 住在附近的人家经常在夜里听见从屋里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哭声,听起来格外的渗人。再加上城市的快速发展,人口朝市中心聚集,住在那栋房子附近的居民都搬走了。 那栋房子废弃了两年,闹鬼的房子传遍了整个旧城区,除了慕名前来看「鬼屋」的,剩下的多半是些胆子小的,都绕着那栋房子走。 可就是这么一间「鬼屋」突然有了主,新来的主人是个女孩,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刚刚成年,像是刚刚高考完的高中生。 她穿着普通的长袖长裤,一双大眼清澈有神。她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在第一时间跟因好奇前来围观的街坊邻居打招唿,而是绕着鬼屋走了三圈,最后进了后院。 后院有口井,在这个时代里很是罕见。她在那口井里打了一碗水,拿着那碗水浇在了门槛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随手往天空中一撒。 女孩看了一眼周围脸色煞白的大爷大妈们,拍拍手让搬家工人把家具搬进去。 这还没完,这个新来的女孩又转脸叫来一帮人,在那栋鬼屋门前挂了个「风水事务所」的牌子。 这种东西工商局没法註册,也没办法在公安局备案,按照常理来说,凡是跟风水命理挂上钩的,怎么看都是骗人的把戏。 可她偏偏就在这里安了家落了户。 风水事务所里只有一个风水师,年龄不大还是个女娃,按理说怎么都成不了气候。可偏偏在这个满是老年人的旧城区,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大仙」神乎其神的本事。 家里孩子学习不努力去找她;老公夜不归宿疑似有了外遇也去找她;就连胆大包天的小混混也去找她——收保护费。 被「大仙」连人带刀踢了出来。 这位给周围居住的大爷大妈们提供了大量茶余饭后谈资的「大仙」,干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这家风水事务所刚刚开张的时候。 那年街上有个靠收保护费为生的恶霸「狗爷」,发现了这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开起来的小店。 「狗爷」之所以叫「狗爷」,正是因为他养狗、杀狗、吃狗。他养狗不用狗粮不用剩菜,偏偏用生肉跟生骨头。吃生食的大狗脾气暴躁,龇牙时能看见血红色的牙龈,尖利的牙齿上还挂着鲜红的肉丝。 「狗爷」带着傢伙跟兄弟,敞着衣衫露出胸前的勐虎下山图。他还特地拉了家里养的那几条黑背跟藏獒,吃生肉长大的恶犬目露凶光,普通人见了只敢绕着走。 咬人的狗都不叫,那几条大狗来到「风水事务所」的楼下,摆开了架子。 「狗爷」想要亲自会会这个刚来的,不懂事的风水师。他让兄弟带着狗在风水事务所外侯着,自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狗爷」在里面跟「大仙」说了什么,路边的吃瓜大爷大妈们看见的不过是街里有名的恶霸被「大仙」一脚踹了出来。 「找我算命居然还想收我的钱?!」 听说那时候的「大仙」穿着睡衣,一副将醒未醒还在梦里的样子。可她全身散发出的气势比「狗爷」还要霸道,煞气吓的那几条街上有名的恶犬夹紧了尾巴。 有人说那天晚上夜黑风高,月亮都被乌云给遮了,大街上只有路灯还亮着光。他跟老友喝完酒回来,看见年轻的「大仙」穿着一身淡青色道袍,腰部挂了一个碗大的铜铃铛,手里拿了个模样怪异的杆子,杆子上有面旗,那旗白底黑字,上书「招魂幡」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第2页 在漆黑的夜里影子被拖地很长,腰间的铃铛随着她行走的脚步发出声响,像极了从地府里来人间索命的无常君。 把他吓的酒都醒了七分。 住在「狗爷」家不远的大爷回忆,那天晚上阴风阵阵,吹的窗户唿唿作响。离他家不远的新别墅里灯光一暗一明,拼命闪烁。吓的大爷关好了自家门窗,抱着哭闹不止的外孙在床上直哆嗦。 胆大的人伸头往外看,看见一身道袍的「大仙」杵着招魂幡,站在「狗爷」家的楼下。大风唿啸,她站在狂风中面不改色。寂静的夜里,「大仙」腰部挂着的铃铛响的又快又清脆,但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听都分外的阴森。 「狗爷」家养的那几条恶犬在拼命叫唤,不久之后像被扼住嗓子发不出声。 人们看见的,不过是向来在街上横冲直撞的恶霸「狗爷」,在第二天清晨时跪在那家新开的风水事务所门口痛哭流涕,手边有个打开的保险箱,里面满满的全是粉红色软妹币。 从那天起,街上少了一个叫「狗爷」的恶霸,多了一个跟「狗爷」长得一模一样的「狗腿」。 凌大仙的名号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第2章 路边的梧桐树高大,树枝粗壮有力,此时正值秋季,金色的树叶落了满地,整条路都被落叶遮盖。 正是上班期间,大街上来往的多是一些头髮花白的老人,他们手里拎着刚买的蔬菜往家里走去。 这是天明市的老城区,生活节奏跟新城区截然不同。八十年代老旧的房子满是沧桑的歷史,许多空无一人的房子外挂着「出租」的牌子。 带着铃铛的土狗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抬起头,它头顶的墙壁上贴着治疗不孕不育跟牛皮癣的小gg。 一辆警车开进老城区,最后停在了一栋自家盖的三层楼房的楼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笔直警服的年轻警官,他领口的领花跟胸前的胸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稚嫩的容颜看向楼房上挂着的牌匾。 「风水事务所」 牌匾的下面还有一行黑色行楷:「看家宅风水,测八字算命,凌家八代单传唯一继承人凌风,电话:xxx」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坐着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她们看了一眼警车,小声地咕叽着警官听不懂的话。 「怎么会有警察来啊,凌大仙惹了事了?」 「不知道啊,不过大仙她……」 年轻英俊的警官看了一眼不远处树下交头接耳的阿婆,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车里拿出装着文件的包,敲响了大门。 门是虚掩着的,隔音也一般,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阿婆,你说的我大概知道了,你就一个宝贝孙子,他的工作有点危险,你担忧他,想让他平安我也是理解的。按他的生成八字来算,他在明年年尾,后年年初的时候有一场大祸……阿婆,你别急,我这里恰好有一块开了光的玉菩萨,还有几张保命的符纸,至于你孙子能不能渡过这个坎就得看他的造化了……多少钱?阿婆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意思多收你的钱,就给你打个折吧……」 警官推开了大门,正对大门的客厅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年轻女孩。女孩约摸双十年华,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漂亮脸蛋,她穿着跟她年龄不服的唐装,黑色的丝绸面料上用红线绣了只异兽,做工精緻看起来价格不菲。 女孩的对面,也就是背对着大门方向的是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她穿着花格棉袄,拄了一根深棕色的蛇头拐杖。杖身如盘龙一般,下细上粗,上面雕的花纹看起来格外眼熟。 凌风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在他那身修身的警服上多看了两眼。 眉心发暗,必有大难,凌风跟他对视一眼之后收回了目光。 他有难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如果给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越过老人的身子,警官看见了摆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的东西,一个红色的饰品盒,里面躺着一块淡青色的玉菩萨,旁边是两张黄色的纸,纸张不大,裁剪的很好,几乎看不见边角。纸张上是红色的潦草笔迹,在他看起来如同鬼画符一般。 「凌大仙,这得多少钱啊?」阿婆颤颤巍巍的从鞋底掏出一个手帕,里面是零碎的纸币。「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身上不敢装钱,要不大仙,我把结婚戒指先放你这,回头让我孙子拿钱来赎,您看行吗?」 凌风看了一眼老人右手的无名指,那枚黄金戒指太久没被取下来,如今已经牢牢镶嵌在肉里,被皱起的皮肤卡的严严实实。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就听见那个站在一边的年轻警官突然轻咳了一声。 「你好,凌风是吧,我是天明市公安局刑警队四队王宁。因你涉嫌一起风水诈骗案,还得麻烦你配合一下,跟我走一趟。」 两年来第一次单独出任务的王宁有点紧张,他佯装镇定的从包里拿出警官证在凌风面前晃了一眼,随后掏出拘留证,上面写着凌风的名字跟地址,盖着市公安局的公章。 他没有直接说凌风是骗子,而是从侧面想要提醒一下老人,让她知道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人,以免老人家被骗。 风水这个东西玄乎的紧,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遗失了八成,剩下的三分真七分假,多是忽悠老人血汗钱的。 第3页 凌风脑子瞬间卡了壳,这拘留证盖了章总做不了假,可她凌家是风水世家,而她又是八代单传的一颗独苗,说来说去赚的不过是一笔手艺钱,又何谈诈骗? 「这位王警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凌大仙说话的!」原本安静坐在一边的阿婆突然站起身,拿着蛇头拐杖一个劲往王宁腿弯招唿。「我让你抓人!让你抓人!翅膀硬了是吧!胆子也变肥了!」 原本老态龙钟的阿婆突然生龙活虎了起来,看的凌风差点跌掉了下巴。而最让她诧异的则是这个年轻的警官没有一点反抗之意,躲都不躲,硬生生地全受了。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闷棍的王宁的表情跟凌风差不了多少,他刚刚想发难让老人家注意一点,一抬头对上了一张怒气冲天的脸。 「奶奶……」原本气势很足的他瞬间败下阵来,膝盖恰好被敲到麻经,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 明明是来抓人的,居然对着他要抓的人跪了下来……王宁直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疼。 「你非要气死你奶奶我!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出去玩掉河里差点被拖去当替死鬼么!我告诉你,要不是凌大仙她父亲,凌先生路过我们家门口,你就没了!还抓人,我告诉你,只要今天我还在这你就别想碰大仙一根毫毛!」 气极了的老太太坐在一边直喘气,王宁半跪在地上挨训,动都不敢动。 凌风看着摆在一边财神位上的貔貅,下浅上深,棕红色的渐变色。大嘴微张,像是在吸纳四方的财气。 「阿婆,你刚刚求的东西就是为他求的吧」。凌风替阿婆倒了杯茶,还格外好心的替她顺了顺背。「可能是误会吧」 「可不是,我家就他一个,还指望他开枝散叶,可结果……」阿婆扭过头看低着头不吭声的王宁,「你说说你,没事非要当警察,上次别人打架你沖在最前面,被砍了一刀进了医院。局里表扬有什么用,立功又有什么用,老王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是没了,你让我们怎么办呦……」最后竟然抹起泪来。 刚刚工作俩年的小警察哪见过这种架势,赶紧上去又是劝又是保证,才哄的老太太止了泪。 这人……今天是抓不了,王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自家奶奶。他向凌风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准备带奶奶走。 但是老人家……看着桌上的东西不愿意动。 凌风心思一转,明白了老人眼里的含义,她看向不明所以的王宁,很是亲切的提醒了他一下:「支持支付宝微信转帐的亲」。凌风咧开嘴,笑出了八颗锃亮的大白牙。 王宁尴尬的扫码付钱,这才把奶奶跟东西一起带走。 「你说说你当年调皮不懂事,大夏天的非要下河游泳,差点溺死在河里。还好当时村头的夏老头看见了,把你捞了上来。那个时候你才七岁啊,昏在草蓆上跟死了的一样。」阿婆回想起以前,眼泪都止不住的在流,「我们都以为你没救了,被淹死了,结果恰好隔壁村有人请凌先生看墓地,路过村子看见了你,用了一碗符纸水把你救了回来。他看我们家穷,只要了一碗白米饭,别的什么都没要……」还没出门,阿婆就开始念叨起从前,王宁低着头跟在她身边,顺手关上了门。 「崽啊,你本就欠凌家一条命,凌大仙你可万万抓不得啊」。 王宁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他低头任由奶奶替他带上菩萨,轻轻的捏了捏奶奶的手。 「好……这个任务我不干了」。王宁看了一眼「风水事务所」牌子的小楼,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梧桐树下坐着的两个阿婆看见刚刚进去没多久的年轻警官扶了个老太太出来,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我还以为凌大仙出事了,这个时代像大仙这样年龄又轻又一身本事的高人真的是太少了」。阿婆理了理脚边的豆子,翠绿的还带着水泽。「我豆子剥好了,回头给大仙送点去。上次我家老头子身体不舒服,大仙只到我家看了一眼,就说出了病因。」 「大仙一身本事不假,还好这个警察是来接人的,不然啊……」另一个阿婆小声的说:「大仙记仇的本事跟她的算命的本领一样高超,前俩年的那个恶霸以为大仙新来的好欺负,结果第二天哭着喊着带着一箱现金跪在大仙家门外,真的是太惨了……」 第3章 风水事务所里面的物件摆放的很有门路,稍微懂一点行的人都能看出来,物品的摆放都有它的缘由。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财神位上摆了一尊貔貅,它的身后,也就是客厅里没有窗户。这种摆法暗示着只进不出,凌风知道自己三弊五缺,命中注定敛不住钱财,这种摆法也只能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那尊貔貅的嘴下放了一碗水,位置在嘴跟下巴的中间。凌风算了下日子,去后院那口井里打了新鲜的井水给它换上。 凌风想不明白,她在这个地方呆了快三年,一直安分守己靠着手艺吃饭,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要抓她的警察?她是凌家八代单传的风水师,而凌家祖上又是个道士。 有句话说的好,盛世和尚开门迎客,乱世时关门安分守己。而这道士则恰恰相反,盛世归隐,乱世出山。 凌家祖上出山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可以数到凌风的太爷爷。抗日战争时太爷爷带着爷爷下了山,一桿□□一柄拂尘,立了不少战功。 第4页 可这又如何?出四害的时候,还不是被当做毒瘤给灭了干净。 凌风抛开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回了屋,她坐在雕花椅上,趴在红木桌上剪纸人。 普通的a4字裁下巴掌大的小块,用剪刀剪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粗短的身子,小小的四肢。 凌风剪的很认真,修理好边边拐拐之后用手随意一弹,纸人飘在半空悠悠地往下落。 纸人短短小小的四肢动了动,一个跃身跳到了桌子上。 「小白,去,找那个警察」。凌家用食指在纸人圆脑袋上戳了戳,指了指门外。 小白,凌风曾经遇见过的一条流浪狗的名字,那条流浪狗身上的毛都粘在了一起,隐约能看出是条白黄相间的土狗。 她命中不敛财,又居无定所,只能偶尔带点食物去小白常去的地方唤它。 纸人,类似于平安京时期的式神,用犬或者其他动物的魂魄养成的式神,可以听从阴阳师的召唤,随时的出现。 小白病死,凌风下了地府问它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在得到回应之后她冒死从鬼差手里抢下小白,把它养成了自己的「式神」。 纸人顺着风飘远了,凌风坐在原位若有所思。 警车开了公安局的院里,绕过正中间的旗号,开进了地下车库。 电梯从负一楼到五楼,王宁捏着手里的公文包,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市公安局好像天生就带了一种阴冷的气息,这栋楼坐北朝南,靠近北边尤其的清冷。 王宁出了电梯,熟门熟路地走向最里面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里面只有两个位子,前面那台电脑亮着光。桌上有个牌,上面写着「刑警大队科员郎晴」,桌子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圆领羊毛衫,胸前印着深蓝色的「police」。她手里拿着茶叶罐,正在往杯子里加茶叶。 「郎姐……」王宁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郎晴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去拿刚刚跳电的水壶。 「我知道了,你把手续留下来,人放着我来」。热水倒入茶杯升起清烟,郎晴的声音夹杂着水声听不真切。 王宁踌躇了半晌,掏出包里的拘留证放在桌子上说:「谢谢郎姐」。 干硬的茶叶遇见了热水,舒展了自己的身子,郎晴吹了一下飘起的茶叶,翠绿的叶子慢悠悠地在杯子里打着旋。 她面前的电脑上是昨天早上的询问笔录,昨天有人来公安局报警,这是手打的询问记录,用相机拍下之后传到电脑里的。 这是一起她从没遇见过的网络诈骗案,跟传统的小额贷,借贷,或者冒充熟人诈骗不同,这起案子是一起风水诈骗案。 是的,这是一起传统迷信与新型诈骗手段相结合的,利用网络营销手法的诈骗案。 受害人a女士,在网上添加的一个在线替人看风水算命的微信。a女士翻阅对方的微信空间,全是夸大师灵验的聊天记录。放下心的a女士跟对方聊天,在此期间分三次向对方支付了「300元」、「500元」、「2000元」的谘询费用,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当a女士向对方提出退款时,被对方拉黑。 註册微信号用的手机号,在移动公司註册时所用的身份证号号主名为「凌风」。警方便衣去她暂住地查访的时候,发现她开了一家无牌无证的「风水事务所」 可当便衣警察冒充慕名而来的求助者,向街坊邻居打听「凌风」这个人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全都是「凌大仙」如何的料事如神。 在网安那边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刑警大队决定请「大仙」进来聊聊。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公安局的先遣军无功而返了。 那纸拘留证代表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警方无功而返?郎晴调出凌风的身份证信息,看着证件照上的女孩灿烂的笑容。 那张证件照不像普通人那样看起来肤色暗黄,丑陋,反而像是在拍过照片之后特意增光,修剪过的,比普通人的好看了百倍。 郎晴看了一眼发证的派出所,用手摩擦着不锈钢的杯身。 这起案子不是没有疑点,在报警人报案之后,他们就开了微信小号添加上对方。 对方自称自己姓凌,家在天明市——这与警方掌握的凌风资料相符合。 风水算命这种东西多是看手相,面相,生成八字推算你的未来。而微信另一头的「大师」仅仅通过言语,通过求问者发来的简洁的图片来算,主要测的也就是财运跟感情。偶尔有测家宅风水的,也不过是说一些家里物品摆放的禁忌。 在与对方交谈过程中,郎晴发现对方有几个特点。 1.回应很少,每次回话的内容都很短,多是「嗯」,「对」,「没错」,用来套取你的信息,了解你的企图。 2.他们仅有的长句话语都带着一种概括性,一种可以适用于大部分人的话。一但你对他此时的话表现出激动的情绪或者认同,他就会顺着那个问题一点点套你的话。 打个比方,流传网络的心理测试为什么准?那是因为你只看准的部分。一但你仔细观察他给你的答案,你会发现每个答案都有一部分适合你。同样的,这份答案也会适合其他人。 他们就用类似这种办法一点点套被害人的话,套他们的工作地址,情感经歷。再加上寻求帮助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有目的性,比如情感方面,问的多是怎么走桃花,比如工作方面,何时才能升迁,再比如测未来的财运,公司要请什么回来镇财。 第5页 自称「凌大师」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要测的是什么——这是一开始你亲自告诉他的。他了解了你的最终目的之后就用暗示性的语气套出你的话,根据你最近周围人对你的态度跟工作职位,来告诉你何时会走桃花或者升迁。 郎晴觉得这不像是算命,他是有技巧性的暗示,所以才会有更多人受骗。与其说他是个风水师,倒不如说是个情感大师,江湖骗子。 这么一个经验老道的「大仙」,跟郎晴了解到「凌风」的资料有些不符。 在那次便衣走访中郎晴了解到的「凌大仙」是一个脾气很好,但不怎么愿意跟人交流,有点内向孤僻的人。 除了这点,「凌大仙」料事如神跟记仇这两个词频繁的出现在街坊四邻的嘴里,这让郎晴对她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一个年仅24岁的女孩,放在社会上最多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两年的模样。可在邻居的嘴里她有一身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既能灭鬼唤鬼,又能打的过小三,斗的了不愿学习的孩子。更能让在街里霸道惯了的混混跪在她家房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郎晴关掉了电脑上打开的询问笔录的照片,把滑鼠落在了凌风的暂住地址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走一趟,来看看这个女孩如何能让王宁白跑一趟。 即使王宁刚刚入职,也是头一次单独带人,可他手里的拘留证可是货真价实的具有法律效益的证件。 郎晴拿过桌面上的那纸拘留证,红色的公安局印章下,是那间风水事务所的地址。 xx省天明市城南区木禾路1号。 第4章 太阳渐渐落了山,天空像被火烧过似的红。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白色的墙壁斑驳,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狭小的出口拥挤,堆满了模样各异的电瓶车。 凌风从楼里走了出来。 她还穿着上午那件黑色的唐装,红色丝线在她的右肩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貔貅。她嘴里叼着一根牙籤,双手背在身后从楼里走的出来。 号称无所不能的「凌大仙」偏偏在厨艺方面是个白板,每天的饭不是去路边的餐馆就是叫外卖。可偏偏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每每家里买了新鲜的蔬果肉食都要给她送一点过去。 可凌风,委实不会做饭。 当街角那个儿女都不在身边的王婆婆邀请凌风去她家吃晚饭时,凌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末了还不忘礼尚往来,把别人送给她的食材带了去。 靠着这手借花献佛的本事,凌大仙在周围阿婆眼里很是吃的开。 凌风拐过弯,左手边是一草坪。想像中的绿草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长势郁郁葱葱的大蒜跟辣椒。 街的顶头是一间三层小楼,像别的房子一样,那栋小楼看起来有段时间了。小楼的后面拉了个院墙,在这片老旧的居民街上看起来并不突兀。 凌风还在回味着张婆熬的那一手好粥,那米炖地烂烂地,一口下去满嘴余香,配上老人家腌的咸菜别有一番滋味。 街上吹起了一阵风,风捲动着四散的梧桐树的落叶徘徊在凌风的脚边。凌风的脚踩在落叶,面色平静地打开了门。 白色的纸片跟在凌风的身后飘了进来,它在空中翻了个身,趴在了凌风面前的地板上。 凌风看了一眼街上刚刚亮起的路灯跟下班回来的人群,目光再移,落在不愿意移位的「小白」身上。 「那个警察家在哪里」,凌风顺手关上了房门,她蹲下身子用手戳纸人剪成圆形的脑袋,「公交车的末班车在11点,你得告诉我地址,我才知道怎么走」 纸人短小的手臂做出了一个抱肚子的姿势,它仰起脑袋看了凌风一眼,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暗示……不,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凌风,它饿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吃……」凌风蹲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小白是式神,吃的自然不是人间的食物,它靠吃魂魄强大的鬼魂为生,不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让它吸收完毕之后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你得把警官家的位置给我,我晚上才能帮你抓鬼吃,对不对?」凌风可了劲地忽悠这个动不动就罢工的式神,脑壳一阵阵地疼。 她当初是作了什么孽,为了这只流浪狗不惜得罪了地府的两个无常君,可小白倒好,不给吃的不干活。 小白没有听出凌风嘴里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它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只不过凌风说要抓鬼餵它,那就一定不会拖到第二天。 一听到有肉吃的小白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企图现在就带凌风出门。 凌风却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上了楼。 这栋三层小楼的一楼被她当做接待客人的地方,而二楼则是她的起居室。 至于被废弃的三楼…… 那只小鬼在三楼徘徊了两年才被她超度,如今在房间有空余的情况下凌风觉得自己犯不着跑去三楼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死者为大,一般人不愿意住死人的屋子一是心里膈应,二是害怕惊扰亡魂。 凌风就是单纯地不想多爬一楼。 卧室对面的大屋子窗开在后院,相比较临街的主卧安静了不少。那间屋子像是一间书房,实木的桌子上压着一摞黄纸,黄纸的旁边是个笔架,挂着几根狼毫笔。 第6页 在桌子的正对面是个供台,供着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凌家祖上是道士,自然拜的是道家三清。但在这世间行事,她也少不了跟阎王打交道,上次因为强抢小白,没有走地府的手续,她花了大价钱才摆平。 画符讲究一个天时地利,只有在子夜或者亥时,阴阳交替的时候,画出的符才最好。 不仅如此,还有各种法印可以加强符纸的效果,比如最为常见的,可以借三宝之力召役鬼神的道家师宝印,或者镇压邪煞的张天师印。 每次请印之前都要设行祭礼,净心净手,备好水果香烛,请得三清降临盖戳才能让符咒显灵。 法印的种类不同,用处自然也不相同。 凌风平时卖的符都是没盖过戳的普通符,这种符只需要用黄表纸跟硃砂就行,管不管用全靠画符者个人的道行。 但她手里还有那么几种盖过戳的符,花了大量香火请来的正神盖戳,自然不会轻易出售或者使用。凌风也就在刚刚来的时候用过一张召鬼役符,直接打出了名声。 花大价钱吓唬一个混混,不过是杀鸡儆猴,不然少不了有人惦记她的高收入,对她想入非非。 但是现在凌风不是来画符的,更不是请正神给符盖戳的。 凌风打开抽屉,各种符成摞地躺在抽屉里,符纸上的图案不同,印章不同,用处自然不同。 那警官虽说多少得罪了凌风,凌风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清净惯了不想受到公家的打扰,今晚一行主要是想吓吓他们——你们说我是骗子,那我露一手给你们看看,你们就别来抓我了吧。 凌风单纯地就想把这一页揭过去。 这次不同于她刚刚搬过来,狗爷过来挑事的那次,那狗爷一脸横肉脾气暴躁还管自己要保护费。这个警官可是付钱拿了自己开光的玉跟符的,自己要是坏了白天卖出去的东西,不就成了卖假货的,这可算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砸自己的招牌? 小白在桌子上来来回回的跑,可凌风偏偏不拿正眼看它一样。 该,刚刚让你带我去你不带,现在知道急了?凌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头拿自己晚上要用的符。 要给小白抓鬼,这镇鬼的符不能不带,她要召鬼,这召鬼符也得带上两张。这鬼召完了她得送人家走啊,这一走官家程序,冥币纸钱自然是少不了。 凌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唐装,回到房间里换上了一身单薄的风衣。 修身的打底衣加上米色的风衣,24岁的凌风像极了在校的大学生,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的眼睛虽然清澈透亮,可偏偏带给人一种看透世俗的冷漠。 时间还早,凌风看了一眼时间。城市里的末班车在十一点,那个时候夜深人静地随便找只游荡的幽魂抓了让小白垫下肚子,也算她没有食言。 至于那个警官,现代人睡觉都晚,凌风怎么盘算自己这趟回来都得天亮。 凌风把风衣脱了,穿着单薄的打底衫回了自己的卧室,那是间很简单的屋子,床单被罩的颜色素净,屋里的摆设看起来跟别人家差不了多少。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床边有一个樟木箱,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岁了。那箱子高约50公分,长约一米二,挂了把铜锁,铜锁表面能看见生锈的痕迹。 箱子的旁边,挨着墙角的地方有一面旗,旗杆上镇了一道符。黄底黑字,画着镇压鬼邪的符文,还盖了天师印。 这是凌家祖传的物件,尤其是那面招魂幡更是亦正亦邪。 到凌风这一代已经是凌家的第八代,可偏偏这八代都是单传,不管凌家有多少个子孙,只有一个能活到十八岁。 这面招魂幡里全是灭不掉又没办法超度的恶鬼,那些恶鬼在招魂幡里受尽苦难,有的煞气磨灭,有的却更凶。 但就因为这招魂幡太兇,一般的鬼邪不敢靠近,反而成了辟邪的宝贝。那次凌风为了吓唬狗爷用了唤鬼神的符,害怕祸及街坊带了招魂幡去镇场。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些老物件。 一件接近四百年的风水罗盘,明末时期汪家老字号所制,经过时间的流逝,白底的罗盘变成了蜡黄色,表面还有一层脂状物,渗透进了木头里。 一把一米长的桃木剑,制剑的桃树本就有近五十年的树龄,再加上这剑传了百年,剑身上还刻了驱鬼符,剑柄上雕了天师印。 一个碗口粗的铜铃铛,看起来锈迹斑斑,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清澈,透亮。 …… 有些物件是凌家祖传的宝贝,剩下的全是凌风用这几年攒下的家当买的。 风水也好,驱鬼也罢,都是一个暴利的行业,有些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凌风知道自己一生註定清贫,干脆把钱财都换成了辟邪的宝贝,换句话说,这个箱子是凌风全部的家当。 每个物件包括箱子都被凌风贴了追踪符,那符隐没在物件里,消失不见。但凌风能感受到这些东西所在的位置,丢了还能找到。 再着说,老物件多多少少都有灵,尤其是那招魂幡,就算贴上了符旁人也摸不得。摸一次煞气入身,倒霉三年;摸两次阴气入体大病三年;摸三次半步入土,只有正统佛道可救;摸四次魂魄离体,被招魂幡里的恶鬼分食干净。 凌风寻思着自己今晚没必要带这些东西,但又不能空着手去。她把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一把玉骨摺扇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第7页 第5章 那把摺扇的扇骨是玉制的,摊开的扇面是一张白纸,没有一个字。 扇柄下缀着一块拇指大玉坠,料子清澈透亮,开了天眼能看见玉身上朦胧白雾。 玉是养魂辟邪的好物件,更别说这么一块上好的宝玉。当初凌风在古玩市场看见这玉坠就感觉有古怪,背过身给自己开了天眼之后才确认。 这是把辟邪的好物件,尽管在十月份带摺扇出门会惹人注目,但总比她背着一把桃木剑要来的低调。 等凌风算好了时间之后,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这正是饭场散局的时候。再加上她家正好又在街角,打她家楼下路过的醉汉很多,说话声音还特别地大。 「老弟,我跟你说,这女人就得治!不治就上天了!」 这句话凌风熟悉的很,声音的主人在旁边那条街开了一家药店,是老城区出了名了妻管严。 凌风在心里直嘆气,活着不好么?过不了半小时满大街都能听见他哭喊求饶声。 思来想去凌风干脆带好东西出了门。 单薄的风衣里塞了不少纸钱跟符,扇子被她揣在袖子里,凌风慢吞吞地等到公交站台等车。 小白趴在凌风的肩头,白色的纸张跟米色的风衣在昏黄的路灯下分不真切。 市里的高中放了晚自习,晚归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回了家,凌风上了那辆满员的公交车,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的启动摇晃。 王宁家里穷,好在城市发展拆迁时赔了不少的钱,又补了俩套郊区的回迁房。王宁考上了公务员,他家人一合计,把一套回迁房卖了,加上补偿款在市里给他买了一套60多平的小房子。 那房子的位置也不算特别好,离公安局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公交车往前开,凌风藉此机会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人烟稀少的地方好让她抓两只孤魂野鬼餵式神。 从她家到王宁家需要转两次车,凌风专挑荒郊野外没人的站台下车,希望人烟少的地方有那么几只小鬼等着自己。 虽说大鬼餵式神很补,但那也有风险。大鬼多是修炼了几十上百年,但小白修炼不过短短四年时间,就算凌风抓了,小白也消化不了,不光消化不了,还可能造成反噬。 但孤魂野鬼就不同,它们刚刚离体成了灵体,连鬼都算不上,迷迷煳煳的时候容易被别的小鬼吃了。 大鬼喜欢往城里人多的地方跑,有人就有粮食,就能变强,但一般的小鬼跟幽魂都是怕人的,它们胆子很小,察觉到人气就跑了。 鬼的食物链就是如此,大鬼吃小鬼,小鬼吃幽魂,这套生存法则存在了千万年。 清冷的站台上站着一个独身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凌风没看见一个大鬼小鬼,路过的「色鬼」倒是不少。 什么「荒郊野岭的等不到车」,什么「妹子你去哪我带你一程」。路灯下凌风能看见那些人的面相,看似强壮的身子都被掏空,甚至有一个沾上吸人阳气的妖邪也浑然不知。 凌风算都懒得算,她一眼就看出那人命不久已,迟早要完。 车来了,凌风上了车,公交车进了城,夜晚的城市灯光璀璨,人声鼎沸。这是一座表面繁华的不夜城,又有谁知道这城里埋了多少良善,藏了多少罪恶。 王宁家附近有个小公园,公园不大,但位置不错。 公园里还有散步的人,凌风捏了道匿气符,遮掩了身上的人气,她走进公园里,往水边去。 水不深,淹不死人,但水边杂草丛比较高,弱小的幽魂躲在杂草丛周围等人气散了才敢出来。 因为凌风身上没有人气,也就是阳火。每个人双肩跟头顶各有一道火,火势越旺越是辟邪,反之如果他身上三把火都暗了下来,就容易被鬼怪附身,吸干精气。 凌风的那道匿气符遮掩了她身上的火气,在幽魂眼里没有火气的人不是死人就是同类。所以当凌风拿出摺扇轻轻一扇,把那只迷迷煳煳的幽魂卷过来的时候,它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只幽魂是半透明的,一米来高,形状类似人形,但没有五官。凌风掐个决把它凝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半透明圆球,丢向了自己的右肩。 「夜宵吃了就要乖乖告诉我王宁家住在哪栋哪层……」凌风反转摺扇替自己轻轻扇着风,秋日的风微凉,感觉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凉意里带着的阴气,却很不寻常。 凌风寻思自己可能抢了别人的夜宵,但吃都吃了,总不能让小白再把它吐出来吧?思来想去,凌风故意转过身露出自己的空门,等着鬼怪自投罗网。 反正自己今夜要抓只鬼怪去吓唬王宁,如果有鬼愿意自投罗网的话,可以替她省不少事。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阵阴风倒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凌风从五六岁就跟在爷爷身后跟父亲一起学凌家祖传的本事,十几年来头一次遇见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她看着时间还早,估摸着王宁还没睡着,于是捏了决给自己开了天眼,顺着阴风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是两只女鬼,死相一言难尽,两人的脸都像是从高处落下摔过一下缺了半边,她们俩躲在池塘对面看她,缩在一起目光很是警惕。 说是警惕倒不如说惧怕,她们察觉不出凌风是个什么身份,就连她伸手抢了两人的口粮,都只能生生受着。 第8页 凌风眼睛一亮,就要过桥。 那两只女鬼虽说死相悽惨了些,但身上的气息比较纯粹,如果她们原因帮自己捉弄一下王宁,凌风还是很乐意替她们俩超度一番。 「你是什么人?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抢了我们姐妹的口粮也就算了,你……你别过来!」右边的那个胆子大了些,她看见月光下的凌风有一个淡淡的影子,但她身上却差不到一点人气,理智告诉她这个人不好惹,可脚跟生了根似得走不动路。 凌风停在了桥中,上弦月在池塘里倒影出弯弯的月影。 「我看你们二人生前时衣着讲究,怎么都不应该沦落至此」。人死后有家人亲朋烧纸祭拜,过了头七之后自然了却心思,断除杂念步入轮迴。有了钱就能置办衣衫,或者家人烧冥衣,也不至于落到还穿着死前衣服的地步。 「你是什么人,管那么多干嘛?」右边的女人话刚刚说完就闭上了嘴。 凌风身边凝出一团白色的光圈,光圈是一条看起来刚刚成年的白色大狗,那狗接近半人高,一副兇狠的模样。 「我?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不过今天想要跟你们姐妹俩做一个生意,你替我吓唬一个人,我替你们姐妹俩超度,让你们俩步入轮迴」。凌风打开摺扇,微风吹起她散落的髮丝,「不过在次之前,我比较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沦落到成为孤魂野鬼的」 跟人类不同,鬼的恶善是写在脸上的,恶鬼会露出鬼相,这点是无法隐藏的。她们俩虽不是善鬼,但也没走上恶鬼道。 那两只女鬼商量的一下,回凌风道:「我们本是市里话剧社的女演员,后来因同性相爱被家人拆散,我们约好同生共死,就携手跳了楼」 这是一个同性可婚的时代,凌风自己虽然不是个同性恋,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得咋舌。就好比风水算命一定是封建迷信一样,同性恋一定是有病的误解在这个新新时代依旧没有得到全民的认可。 可悲。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思绪被打断,凌风也不恼。玉扇指向王宁家所在的小区,凌风的声音不大,但凝成一线传到了女鬼的耳里。 「那个人今天得罪了我,所以我想教育他一下,不过他买了我的护身符跟玉,你们近不了他的身……不过没关系,你们只要在他睡着之后吓唬吓唬他就成,作为专业的话剧演员,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凌风再次看了一眼两个女鬼,确定她们身上没有人的精气。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纸钱,跟两张符,当着女鬼的面烧了。「这纸钱是定金,符纸是保护你们不被护身玉所伤,两天后的子时你们到城南区木禾路一号找我,我替你们做法超度」 「好……」耳边传来女鬼的声音,「我们姐妹俩信你一次」 凌风笑了笑,她看了一眼时间,还能赶上回家的末班车,把王宁家地址告诉女鬼之后还不忘强调一句:「他身上有护身玉的,很好找,你们别搞错就行」 不用折腾到半夜的凌风很是开心,所以她没有听见夜晚在公园散步人的交头接耳。 「这个女孩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怪渗人的……」 第6章 上弦月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月亮变得模煳,多了一种迷离的美。 远处有乌云压了下来,像是变天了。 凌风等在公交站台边,路过的计程车多是满客,偶尔有跑黑车的停下,凌风摆了摆手。 她不怕遇见意图不轨的歹人,凌风只是捨不得这笔打车费。 路过的车辆很多,有面包车有豪车,可偏偏就是没有她要的等公交车。 凌风觉得有点奇怪,她看了一眼手机,11点30分。她在这里已经等了接近1个小时,原本应该在11点停运的末班车没有出现,她的周围也没有等车的路人。 如果不是她所在的位置不对,凌风差点以为自己走到了阴阳路上。 这座南方城市唯一一条阴阳路在靠西边的城隍庙附近,那里在入夜之后阴气够盛,城隍庙自然选择盖在了那里。 城隍庙上面为阳庙,下面是阴庙,连接了阴阳两界。那条阴阳路从亥时开启,连接阴路跟阳路,鬼魂从阴路来到阳间,在寅时离开。 既然这里不是阴阳路,那为何等不到公交车?凌风蹙起了眉头。 夜里突然起了雾,雾中有一对橘黄色的车灯闪了闪。 那是一辆退下一线的公交车,车身是蓝色的,看起来锈迹斑斑。车子上没有写多少路,也没有写从哪到哪,它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停在凌风面前打开了车门。 那个穿着公交公司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看了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凌风一眼,回过头按下了关门按钮。 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只白嫩的手伸了进来,车门自动感应,又缩了回去。 凌风用手挡着车门,站在外面问他:「师傅,去城南的夫子庙不?」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抬手就要关门。 「哎哎哎别,师傅,去城南不?」夫子庙是城南的中心地带,那条街上鱼龙混杂,不乏一些有本事的道士跟「大仙」,想来这辆车也不会往那种地方跑。 「绕路」。开车的司机大叔长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说话很简洁,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声音也不算好听,像是用石子用力摩擦水泥地面。 第9页 脸色灰暗,眼神无光,看起来像是张死人脸。 有车总比步行强,凌风上了车,手在口袋里面摸索道:「师傅,多少钱啊」 车门再次关闭,车子摇摇晃晃地启动,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凌风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通用的硬币看起来崭新,像是刚刚流通的一样。她想了想,把两枚硬币放回了口袋,从怀里拿出两枚铜钱。 两枚嘉庆通宝,原本被她埋在三清像下的香炉里。 世人皆知大五帝钱稀少,小五帝钱却很多。由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干隆通宝、嘉庆通宝组成的小五帝钱也能起到辟邪招财的效果,如果再放在香炉里用香供上那么49天…… 开车的中年男人视线转了过来,凌风把那两枚看起来很新的嘉庆通宝放进了投纸币的口。 凌风朝他转头微微一笑,看见他明显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你要去夫子庙?」,男人问她。 「我去城南区木禾路」,凌风的目光落在了窗户上,外面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公交车边擦了过去。 凌风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跟她一样的乘客身上。 车子不大,里面的乘客也不多,老弱病残座上坐着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老人一脸的褶皱,手里还柱了根树枝。 那树枝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枝干上的凸起被摩地平滑,整根树枝像是被包浆过的一样,看起来格外的光滑。 跟老人隔了一个座的是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做苦力活的,脸上一脸的灰尘不说,脚边还躺着一个大麻袋。 再往后的后半截车厢,靠着后门的地方坐着一个带小孩的阿婆,小孩坐在窗边,阿婆坐在靠过道的那边。 凌风走到了后面,坐在跟阿婆隔了一条过道的位置。她看着窗外,看见车拐向了东二环,看似准备出城。 有很多人都有这种经歷,半夜睡觉睡的好好的突然感觉自己醒了,醒来的自己可以看见周围的环境,可就是睁不开眼。不管你用再大的努力,用尽各种方法,掐自己的手臂却没有感觉。 这种经歷多半是鬼压床。 但王宁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鬼压床。 他看见自己的床尾坐着两个女鬼,那两个长相可怖的女鬼看着他,用一种特别悲凉的语气唱起了《孟姜女》 「葫芦结籽生孟姜,喜结良缘遇范郎。 千古一帝秦始皇,拆散一对好鸳鸯。 范郎修筑长城死,孟姜哭倒长城墙。 贞烈女子性情刚,为保全节跳了江。」 孟姜女遇见被徵兵的白面书生,本是一段大好姻缘,可惜军官强行带走了书生,最后死在了修长城的时候,尸骨埋进了城墙里。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向路过的秦始皇提了三个要求,最后跳海自尽。 那声音凄悽惨惨戚戚,再加上两个相貌可怖的女鬼一唱一和,唱到伤心处时血泪顺着脸颊而下,原本就破碎不堪的面容更加让王宁不寒而慄。 王宁想出声,嗓子像被扼住的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觉自己全身像跌进了寒潭里,只有胸口处还有些温度,温暖着他的心脏。 那块白天花了大价钱的玉佩紧贴在他的胸口,散发着温热朦胧的白光。 正当王宁准备跟女鬼们僵持一夜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那悽惨的女声戛然而止,王宁觉得身体的禁锢也消失不见。 王宁从床上翻身而起,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是来自中队的电话。 「喂,陈队,我是……什么?好个,我马上到!」王宁从床上翻身而起,发现那两只女鬼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踪影。他摸着自己胸前的玉佩,温软的玉料紧贴在胸口。 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车,倒像是绕城而行。 凌风坐在公交车上紧了紧自己身上单薄的风衣,夜晚的寒意深重,有些微凉。 那个衣衫破旧的男人在之前下了车,后来车上上来了一个看似二十岁的女学生,化着一副看起来胭脂味很重的妆。她坐在了跟老人平齐的位置,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车路过一处工地,在靠近公路的拐角有一个不大的小土坡,土坡上有根冒出头的棍子,上面蹲了只漆黑的乌鸦。 路灯下,能看见那只乌鸦羽漆黑的羽毛,它张嘴叫了两声,拍了拍翅膀。 车停在了路边,不知道从哪冒出两个年轻的男人,先上车的人体格强壮,露在外面的颈侧隐隐露出一小块纹身。后上车的人身形瘦小,穿着黑皮夹克,袖子捋起一小段,能看见他手背上纹的蝎子。 那两个人目光呆滞地上了车,在看见坐在后排的凌风时眼里闪过一丝兇狠之色。 凌风漫不经心地打开摺扇,空无一字的白色扇面上一闪而过一丝银光。 「找位置坐好」。开车的男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车子拐上南三环,看起来准备往城里开。 后上车的两个男人老老实实地找个靠前的位置坐了,安安静静地像是空气一样。 跟凌风只隔了一条走廊的阿婆用一种看神经病人的目光看着拿着摺扇的凌风。她动了动身边年龄不大的孙女,小女娃揉揉眼,奶声奶气地问她:「阿婆,你干嘛啊」 阿婆弯下腰声音很是温柔地说:「囡囡乖,这样睡不舒服,婆婆抱着你睡」 第10页 小女孩揉着眼睛站了起来,阿婆挪在了靠窗的位置,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车子走走停停,停在了城南一处快要拆迁的庄子上,阿婆抱着小女孩下了车。 凌风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后排,等到车停在木禾路上的时候,她起身下了车。 那辆车拐了一个弯,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城西有座城隍庙,城隍庙前有条阴阳路。 这是辆鬼车,开车的大鬼修的是善,就像是黄泉路上有摆渡人一样,这人间自然有接引鬼魂的人。 他们不像无常君一样拥有正编,是「合法」的,捕捉鬼魂的「警察」。他们更像是被城隍认可的本地居民,用这种方法修善果,修鬼身。 凌风转过身,她想到这个修善的大鬼,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带着孩子的阿婆。 孩子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上了这辆鬼车,因为他们干净又纯洁。 而那个阿婆则是阳寿快尽,半步踏入了棺材。 凌风一直觉得,鬼比人类单纯多了,没有那么多小心机,凶善都写在脸上。 哪像是人类阿,千张面孔百般猜疑。 第7章 凌家祖上是道士不假,但抓鬼的手艺传到凌风这一代时出了点小差错。当下的大鬼多半有人看管,小鬼多是被人豢养。抓鬼这条路子越来越不景气,无奈之下凌风只能另闢蹊径走风水算命这条万金油的路子。 她能看出来那车开车的师傅是个修善道的大鬼,带着几个刚死的魂魄去城西城隍庙前的阴阳路,带他们下阴路投胎转世。 现在人口数量变得多了,带来的结果就是死人数也增加了,拘魂的无常君明显不够用了。好在科技发展的比较快,通往阴路的公交车加上积善果的大鬼们替无常君们分担了不少压力。 像这种自愿上车的鬼魂都对尘世没有了眷顾,不像凌风在小公园里遇见的那两个女鬼,她们俩心中有气,在人间徘徊不愿离开。这种鬼要么被无常君抓走,要么被午夜游盪的大鬼当甜点吃了,要么被人抓去餵自己养的小鬼,要么被别有用心的人禁锢起来,让它们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当然了,也可能遇见凌风这样还有点道行的大师,免费替她们超度。 道士这一行混不下去,但风水算命就不同了。 以前的风水算命都是拿根杆,往天桥下面一站,小摊子一摆,等了一天也等不到一个客人。现在不同了,虽说是科学全面普及开花结果的时代,可还是有人愿意信这种东西。 再者说人多了就要住房子,房地产商盖房子就要请大师来看。且不说这大师的水平如何,有需求就有市场,当然,也有竞争。 凌风觉得自己穷惯了,也不指望一夜暴富,住别墅开法拉利。她就想安安静静地在这城南的老城区养个老,每天有口肉吃就行——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跟爷爷住在乡下的山沟里,吃了上顿没下顿。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凌风还在看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罢了,她现在终究只是个风水师,还是不要再沾惹别的因果。 在大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凌风锁了门上楼准备洗澡睡觉。 她是人身,今天又跟鬼打过交道,身上多少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好在家里常备了不少柚子叶,凌风取了三片叶子捣碎了,拿来洗手去去晦气。 一夜无梦。 凌风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准备出去觅食,她摘了挂在门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把门掩着就出了门。 这时正是普通人家吃过午饭的时候,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出了门,找三两个好友打牌下棋,或者去麻将馆搓两圈。 凌风刚刚出了家门,就看见梧桐树下有人在打牌,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凌风打他们身边路过,听见了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哎,老张你看了今天早上的早间新闻没?我们这昨天晚上出了事,听说死了两个人,警察用枪打死的」 「哎,可不是嘛!持枪的劫匪劫了人质,警方交涉无果开了枪,当场打死了两个,另一个直接投降了」 「听说还是个女警官,现在这年头女娃子都不得了啊」 「……」 凌风路过的时候竖起耳朵听了一嘴,没听出什么头绪,踩着拖鞋就往马路对面的小吃店去了。 可能是因为凌风起的迟,店里的生意一般,里面的桌子上坐了两个正在吃饭的食客,老闆兼厨师的李老三正在一边看电视。 「李老闆!」凌风看那李老三看新闻看的津津有味,只能喊了他一嗓。 「哎!凌大仙您又来啦?」回过神的李老三脖子上还搭着湿毛巾,一看就刚刚才抽出空休息。「来吃饭啦?跟以前一样?」 「嗯」。凌风找了个位置坐了,她的余光看见李老三格外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电视,这才甩着毛巾去炒饭。 看什么呢?凌风抬头一看,是一段别人手机拍下的视频,拍视频的人像是在楼上,从上往下拍的,画面有些模煳。 昏暗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边三个男人挟持了一个人质,跟包围了他们的警方对质。 拍摄的地方太远,看见的人物都是模煳的更别说听见他们说话内容。凌风看见的就是从警察群中走出一个人,他走到场地的中间,像是准备跟对方交换人质。 第11页 新闻导播的声音恰好传来:「天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女警官提出用自己交换绑匪手中的人质,她走到中间的时候绑匪提出要她丢掉身上所有的武器,而那名女警就在这个时候,做出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模煳的画面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动作,凌风只看见挟持人质的绑匪在一声枪响后倒地,右边的绑匪反应迅速,准备再次挟持住人质时又是一声枪响…… 整个画面瞬间抖动了起来。 随后画面转到导播这,电视机上出现了三名绑匪的照片。凌风看着被枪杀的两个男人,莫名的觉得眼熟。 「大仙,您的蛋炒饭,小菜在那边,随便吃」。李老三指了指最里边的柜檯,上面是店家提供的免费小菜。 凌风的注意力被打断,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电视上已经播放了另一条新闻。 「下面播放另一条新闻,女大学生回校时打计程车被害,计程车司机逃逸,警方正在全面追捕当中」 「当今社会单身出门的女性应该如何保护自己?有关各种……」 凌风想着那两个看似面熟的男人,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那碗蛋炒饭。 「哎,李哥……」凌风付了钱准备问一下关于新闻的事,她蹙着眉头想了又想,说:「罢了」 「凌大仙有事?」李老三很是殷勤地问。 「没事没事,李哥你去忙吧」。凌风摆了摆手,从这家小饭馆走了出来。 不远处有个小报亭,卖些报纸跟零售的烟水杂物。生意向来冷清的报亭今天倒是热闹的很,凌风看见不少人付钱买了报纸,于是她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过去。 那是一份早报,在全国各地都有销售。最上面那张报纸用了一个板块描述昨天晚上的那场事故。 那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绑匪三人相识于网上,都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之徒。三人线下聚在了一起,就如何发财进行讨论。 其中有一个人手里有一把改装过的螺钉枪,平时在家打兔子用的枪被加大威力,足以射穿人的太阳穴。 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去租车公司租了一辆普通的大众轿车,在夜晚开车在街上游荡,目标是单身出门准备打车回家的中青年女士——太年轻了身上没积蓄,太老了他们又没办法下手劫色,目标就定在三十岁左右的上班族身上。 受害人就是把这辆黑色的车当成了半夜拉客赚钱的黑车。等她打开后面车门时才发现后排坐了两个大汉。等到受害人准备关上车门时被一把拉了进去。 这一变故被路过的报警人看见,当下报了警。 警方分成几路,一队人负责留在局里按照车牌查找车辆,同时负责用监控追踪。另外几队人兵分里路,从各条道路围追堵截,最后把那辆车堵停在东面某条大马路上。 犯罪嫌疑人挟持受害人下车,要求警方放他们离开,由于受害人情况太过激动,导致嫌疑人的情绪也不稳定。 警方提出用自己换人质,被嫌疑人拒绝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一个女警官站了出来。 郎晴,28岁,从警六年立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 当人质交易正在进行时,某名嫌疑人发现了郎晴藏在腰后的枪。就在持枪嫌疑人把枪口从受害人太阳穴移开,对向郎晴的时候—— 拔枪、射击。第一枪直接爆了头。鲜血混合着脑浆喷了受害人一脸。 旁边的另一个嫌疑人掏刀准备直接刺穿受害人的心脏时。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子弹。 剩下的最后一个嫌疑人直接投降。 凌风看完了整个报导,心说现在的记者挺厉害的,半夜发生的事能搞到第一手资料然后打成这么长的专题,最后送去列印出来销售,这一套流程下来可需要不少的时间。 报纸上有三张没打码的照片,一个是那个女警的,另外两个是死在女警抢下的绑匪。前一张是制服照,后两张是证件照。 穿着正装警服的女警官额宽鼻阔,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正气。而那两个被击毙的绑匪,一个壮实一些,高吊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的脖子上露出一角纹身,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另一个瘦了点,他对着镜头笑眯了眼,因为太瘦颧骨高高凸起。从面相上来看,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比不过那女警脸上的正义凛然。 凌风恍然,现在她知道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两个人她昨天遇见过。 在那辆通往阴路的公交车上。 第8章 天明市公安局这两天忙成了一团,上到局领导下到普通的职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 原因无它,单单是因为昨夜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同一天夜里即发生了失踪女大学生被黑车司机杀害案,又发生了绑架案。尤其是那三个绑匪在谈判无果后被警方当场枪杀了两个,让这起案子变得更加敏感。 偏偏…… 刚刚加入刑侦大队的王宁干的最多的活计就是内勤跟跑腿。内勤就是录案件信息,跑腿就是找各个领导签字。 当他拿着文件敲开大队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烟雾缭绕,办公桌上的菸灰缸里插满了菸头。 原本年青力壮的大队长坐在烟雾里,周身缠绕,感觉快要修成了仙。 大队长听见门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进来的是王宁,眼睛不由得一亮。他熟练地用指尖弹了弹菸灰问他:「哎小王,那个郎晴她人呢?今天回家休息了,没来吧?」 第12页 王宁看着队长满是祈求的目光,很是迟疑地说:「郎姐在办公室……」 「她怎么!」大队长眼睛一瞪,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通宵审讯了一夜,王宁站在一边困的眼皮着都快合上了,再看一眼大队长,眼底乌青的黑眼圈,比他好不了多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绑架案也好,女大学生被杀案也罢,各式媒体跟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似得,瞬间攻占了整个公安局。 绑架案虽然死了两个嫌疑人,但剩下的那个被带回了局里审讯。不像那起女大学生被绑架抛尸案,目前只有嫌疑人的资料,需要警方出动警力全城搜人。 「你去帮我把郎晴喊来」,大队长又点了一根烟,依旧抵不过困意一阵阵地袭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王宁从善如流地把文件递过去,等大队长签了之后说句谢谢。 昨天那起案子影响之大,是郎晴没有想到的。她不过是遵循着本能,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出手还击。 郎晴刷着手机,白色的光线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衬印着她脸部的轮廓更加的清晰。 「郎姐,大队找你」。局里出了大案子,这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关就有点吵人,尤其是她这里,人来往的有点频繁。郎晴干脆直接开着门,有人过来她还能看见。 或许是郎晴看的太过入神,以至于门前有人影走进她也没有发觉。下意识地将手机翻扣在桌面上,顺手按了锁屏。 「我现在过去」。郎晴起身,敛起眉目将手机装进口袋里。 大队长办公室里烟雾瀰漫,郎晴站门口顿了一下才敲开门。 不大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一架书橱,再加一张双人沙发靠墙摆着,沙发正对着办公桌,面前茶几上空空荡荡。 「来,小晴,坐」。大队长将菸头按灭在菸灰缸里,不大的菸灰缸里满是菸头,咋一咋还有点吓人。 郎晴坐在沙发上,长腿曲起,嵴背挺的笔直,姿势倒是端正。 距离不远,两人都能看见对方眼底乌青的黑眼圈。 「咳,小晴啊,局里领导在清晨会议中商量过了,决定放你几天假让你回去休息几天,你怎么还在局里没回去啊?」大队长手又摸到了一边的烟盒,空的。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又抽完了一盒。 「我看局里很忙,我手里还有一起诈骗案没破,在等网安大队的协助,等他们把查到的东西给我」。郎晴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摩擦着食指的指腹,一夜未睡再加上神经高度紧绷,让她现在有些头重脚轻。 「你昨天晚上做的是对的,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护下了受害人,你履行了你身为警察的职责。」大队长想起以前的新闻,说的是外国某个女警察强杀了几个兇手后心理出了问题,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我也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毕竟那也是两条人命。我们放你假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如果还不行的话去正规的医院找医生谘询一下,我们回头给你报销」 「我心里压力没那么大,我想把那起诈骗案查了。昨天王宁去带人没成功已经打草惊蛇,我怕拖下去会……」 「胡闹!是案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郎晴啊,你的实力跟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是那起诈骗案里蹊跷太多,那个叫凌……凌什么来着的,不一定是犯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家休息,抛开什么电视手机网络,在家好好睡一觉。现在网上乱七八糟的人太多,说的话让人看了影响心情」 「好」。郎晴沉吟了一下起身准备离开,她顺手带上办公室门的时候还清楚地听见大队长不放心的嘱託。 「你好好休息,可千万别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到了!」 「嗯」。像是回应大队长的嘱託,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郎晴拿出手机,打开后满是不堪入目的评论。 「两条命说没就没,这年头杀人犯法,警察杀人就没事?」 「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抓到他们救下受害人,把兇手交给法律宣判,那个女警凭什么说杀就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不知道公安局准备如何处理这个警察?」 「……」 郎晴靠在墙边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把手机装进口袋,她回到办公室拿包的时候看见了摆在一边的那张拘留证。 「姓名:凌风,性别:女,身份证:xxx,暂住地地:xx省天明市城南区木禾路1号」 凌风在报亭歪头看了好久才感觉自己有点引人注意。她在老闆好奇的目光中掏钱买了一份报纸,那份报纸拿在手里怎么都不安生,凌风跟做贼似得往家熘。 「哎呦,凌大仙也看报啊?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玩那什么手机,愿意静下心看书的太少了,更别说像我们老傢伙一样看报」。在梧桐树下下棋的老爷爷们看见了拿着报纸的凌风,一个个很是热心的跟她打招唿。 凌风的脚步顿了一瞬,咧了咧嘴角,头也不回地直窜进家门。 她这风水店整天开着,但来不来客人就由不得她做主。好在这行向来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逮着个冤大头就够她几年的吃穿用度。 这冤大头可遇不可求,风水事务所的主要客户还是年龄偏大的大叔大妈,甚至爷爷奶奶辈的高龄客户。 第13页 这不,凌风刚刚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婆,穿着碎花小袄,满头白丝梳地整整齐齐,背在脑后。 陪着阿婆过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刚刚成年的模样。 「思琪,来,谢谢凌大仙」。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满是褶皱的手搭在凌风的手臂上。 「谢谢凌大仙」。小姑娘穿着白色的休闲外套,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满眼的好奇。 凌风想了好久,直到看清这小姑娘本命火弱,容易遇见鬼煞才想起来这个小姑娘被鬼上过身。她收了钱驱了鬼,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这是凌风的行事准则。 「大仙啊,我想给我的宝贝曾孙女讨个护身的玩意,您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知道凌风有怪癖,阿婆取下手腕上那对金镯子放在桌面上,满是期待地看她。 凌风知道自己命中不敛财,又再多的钱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再加上祖上传下祖训,凌家后代有了钱得接济穷人。所以凌风收钱,最合她心意的就是各种值钱的金银玉器。这种东西是死物,不像现金那样用的方便。凌风手里如果全是玉器而没有现金,没有余钱救济街坊,也不算是违背了祖训。 听起来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凌风估算了一下那镯子的分量,寻思着拿什么东西去换。 她喜欢这样爽快的人家,不像别家问东问西满脸不信任的样子。这个阿婆很相信她,小姑娘看起来也很可爱,凌风出手自然就大方了些。 「你们等一下」。凌风想了想之后上了楼,去了她供三清的祭坛。祭坛上香菸裊裊,香炉里有她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小五帝钱。 大五帝钱太少,凌风手头也不多,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卖出去。她拿了条红绳把小五帝钱编在一起,带在身上好辟邪。 对于阳火很虚的小姑娘来说,可以壮一壮她身上的阳气。 郎晴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舆论上,但她家父母亲戚都打电话问东问西,问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本就心有郁结的郎晴被烦的没了办法,在微信上群发了信息之后干脆关了机。 昨天晚上发生那种事,郎晴不想承认她垂下手臂时握枪的手指都在抖。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能像杀鸡杀鱼那般随意。她躺在床上强迫自己抛开心头的杂念,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依旧轻易,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郎晴干脆起身,穿好衣服之后下楼开车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城南。 风水事务所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9章 这个地方郎晴来过很多次,却从未进去过。或许是凌晨时经歷的那件事,或许是网上流传的各种言论让她心生烦躁。 表面上看起来再不经意,心里总是有点不开心的。 事务所的门掩着,郎晴轻轻敲了一下没听见回应,若有所思后推开了门。 沙发上坐着的一老一少都回头看她。 褪下那身警服,郎晴看起来跟普通人别无二样。她朝两人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子摆设有点奇怪。楼梯开在屋子靠左的位置,楼梯下方是一套沙发加茶几。也就是那一老一少正坐着的地方。 跟门正对着的是一张办公桌,桌子的前后都有一张椅子。再往后靠进墙根,是一尊高约50厘米的玉貔貅。 凌风捏着手里刚刚编好的小五帝钱从楼上下来,刚刚到拐角,视线就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撞个正着。 站在楼梯下的那个女人额头饱满眉毛平阔,鼻樑高挺且窄,一身正气压都压不住。就算穿着普通的黑衣黑裤,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隐约流露出的煞气。凌风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桌面上放着她刚刚买回来的报纸。 郎晴就这么站在楼梯下跟凌风对视,跟身份证上笑眯眼的女孩不同,楼梯上跟自己对视的女人更像是故作成熟了一点。她看人的眼神无喜无悲,就像是……看透了生死一般。 有点眼熟啊……凌风背过身偷偷给自己开了天眼,却不想刚刚转过头,就被那人身上三把火燎地一个踉跄。 那火烧的极旺,把那个女人全身都笼罩在其中。火中带着煞气跟血气,这两种气像是助燃剂一样,让那三把火差点烧到她家房顶。跟这个女人比起来,一边沙发上坐着的一老一少像是风中摇曳的蜡烛,可能一不小心就灭了。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整个天明市唯一一个有这么大火气的女人只有一个,不久前凌风还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她。 郎晴看见台阶上那个女人从一开始的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变成了理所应当。她背着手下来,忽略了站在一边的自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个年轻的女孩。 「你本命火太淡,系上保平安」。说完很是从容地拿过阿婆手里的金镯子,当着郎晴的面走到桌子边,打开抽屉随手拿出一个红色的首饰盒,把镯子放了进去。 郎晴站在不远处,似乎看见满抽屉都是这种大小不一的红色小盒子。 「这位郎警官」,凌风乘机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名字,确认自己没有喊错名字。「我说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真的没有骗人啊」 原本走到门口的阿婆听见凌风的话停下了脚步,她快走两步拉住郎晴的手,说的话让郎晴眉头直跳。 第14页 「警官啊,凌大仙她不是骗子啊,你可千万不能抓她啊。我曾孙女出了事,要不是凌大仙出手早就没了,我们请大仙已经触碰了禁忌,你可千万不能抓她啊」 看着一把年龄的老人家这么替风水师说话,郎晴觉得自己通宵一夜的脑袋有开始阵痛。 「阿婆,我要抓她就带东西过来了,你看我,现在空着手。」郎晴摊开手让她们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我就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没别的意思」 「你们警察可得说话算话哦,不能欺骗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阿婆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那是自然」。郎晴拉开大门,好像这是自己家一样,把两人送了出去。 凌风:「!!!」 郎晴很是自然地关好了门,顺手把门给锁了,等她一回头,就发现那个传闻中神乎其神的大仙用一种「你要干嘛」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这不招贼?」职业病犯了的郎晴轻蹙眉头,她右手中指微曲,在桌子上敲了敲。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住宅楼,大门锁也是普通的那种,再加上她开门做生意,这门十有八九都是开着的。 郎晴记得,她刚刚进门的时候楼下只有两个人,这个粗心的风水师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她桌子的抽屉也没有锁,一拉就开。里面的盒子很多,她随手拿一个就把金镯放了进去,说明她知道所有的盒子都是空的。 这点很奇怪,如果她只是做个样子,又为什么在抽屉里放满了盒子。如果她确定把镯子放在抽屉里保管,她又怎么知道哪个盒子是空的? 除非…… 「招啊!」凌风理直气壮地挺起胸,「三天两头地来贼!」把抽屉一拉,满抽屉的首饰盒落在郎晴眼里。 「我算命赚的钱都在这里,可你看看,全是空的!」凌风摸到一个满有分量的盒子,偷偷打开一瞅,发现是自己刚刚放进去的那个。「这个不算,这是我刚刚放进去的」 郎晴无言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她肤色很白,像是太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别人太久不见光,不出去活动多半失了些精气神,可她不一样,依旧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高束起的马尾,亮晶晶的眼睛,毫无城府的单纯模样,确实跟她掌握的「凌风」资料不符。 「你报警了没?」郎晴敛起眉眼,不管她是不是那起诈骗案的嫌疑人,现在的她可能有另一种身份。 「……报警?」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凌风的字典里,「我命里不敛财,就算有再多的钱在我手里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我习惯了……」凌风磨蹭了一会,她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郎晴,很是小心的补了一句。「其实这种东西,习惯了就好」 从警近六年,郎晴第一次遇见被贼偷习惯的。 不光被贼偷习惯了,还能自我安慰顺便安慰警察的。 凌风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郎晴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可能被郎晴身上那三把火吓住了,或许害怕她对自己做着什么。 大门被反锁,她离门比自己离的近,凌风在心里计算着逃跑的概率。 凌风那双眼睛滴熘熘地直转,一看就不是干好事的样子。郎晴很是无奈地敲了敲桌子,唤回了凌风走远的思维。 「你这门天天开着,又对自己的财产不上心。古人都说财不外露,你倒好,丢了东西也不报警。你这时间拖的越久,证据越难查询,再加上警方进出你这里,保不住那贼就此收手。到时候是怪你报警太迟,还是怪我们警方办事不利?」 凌风很是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普通的黑衣黑裤并不能掩盖她身上的气质。抛开她的身份以及她身上鬼邪不敢近身的煞气来说,这是一个模样格外高冷的女人。 或者说,一个黑着脸不苟言笑的面瘫。 比起高冷,凌风更喜欢用面瘫这个词形容她。她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自己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似得。 「你不是来抓我的?」凌风觉得有哪里不对,她不来抓自己反而跟坐下讨论起事务所被偷的事情,这让凌风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有点跟不上节奏。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现在只是诈骗案的嫌疑人。那起案子目前在查,不是你做的,我们会还你清白,是你做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把你抓回来」。郎晴一想到面前这人防范意识如此淡薄,就开始怀疑起她是怎么让街坊邻居称作「大仙」的。 这么一想,郎晴又开始好奇起来,「你不是个大仙?能掐会算?怎么算不出来是谁偷了你的东西?」 「我……」凌风哑口无言,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怼你,「哪要那么麻烦,等我在镯子上下一道追踪符,是谁偷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能抓到!」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后,正好对上郎晴揶揄的目光。「我只不过是不想浪费符而已,那符也要钱啊……」 郎晴没听清凌风最后小声嘟囔了些什么,她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目光更具有侵略者——当然,如果她眼底的黑眼圈没有那么重的话。 「既然你能自己抓到惯偷,那也替我们警方省了不少的事」。昨天晚上的两起案子足够全局忙一阵子,再加上新案积案,最近一段时间全队都要忙起来。 凌风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赶紧点头表示自己能解决这种小事,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第15页 「但是——」 可有人就是不如凌风的愿。 「你刚刚卖出去什么东西,几枚铜钱?那几枚铜钱值一个金手镯?你这价格是不是高的离谱了些?」郎晴说完看着凌风轻轻眯起了眼,她的声音清澈,落在凌风的耳里却一点都不好听。 「价格虚高,超出市场均价太多,也够你一个欺诈罪的,凌『大仙』」 第10章 郎晴的声线很好,是清清冷冷的中低音。那句「大仙」喊的抑扬顿挫有起有伏,听在凌风耳里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她是个面瘫不假,但警察这份职业让她不得不顶着着那张面瘫似得脸,跟一群油嘴滑舌的罪犯打交道。时间久了,自然会沾染上一点坏习惯。就好比现在,郎晴下意识地把凌风当成了正在被审问的嫌疑人,而她所在的地点也不是一家无牌无证的事务所,而是公安局一楼的询问室。 「我价格高?风水这一行业游走在天道的边缘,一不小心触碰天机就会被天道清算。今天来的那个阿婆,她的曾孙女本命火本来就淡,在去年的时候被一个冤死鬼附身,她们家做法请了各路道士都没超度那个鬼!最后还不是找到我这里?便宜起不到效果有什么用?再说了我那小五帝钱比这金镯子值钱多了!」凌风有点急,她从小跟在她爷爷后面越祖传的手艺。抓鬼度鬼也好,看风水师算命也罢,这是她一生中最看中也最宝贝的财富。如今被一个陌生的女警官如此污衊,凌风不仅不想哭,更想把人打出家门。 慢着,是不是有个词叫做袭警?袭警是不是要去坐牢? 还天道清算,修真类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了吧?郎晴看着恼羞成怒的凌风,轻轻挑了挑眉,慢慢把自己摆在了询问者的位置上。 生气的人才容易说真话,人大脑的本能反应一般都是心中第一时间所想的。这人到底是个江湖骗子,还是真的「大仙」,在这种状态下很容易显露出来。 郎晴当着凌风的面拿出手机,慢悠悠地开机,点开桌面上的「某宝」。 「你刚刚说卖出去的叫什么来着」。郎晴换了个姿势,抬头看她。 「小五帝钱」。凌风在郎晴看不见的角落里翻了个白眼,说了多少次了还记不住,这是个傻子吧。 郎晴点开搜索界面输入「小五帝钱」,入眼的价格从几毛钱到几十块不等。 「如果那金镯子是假的倒也罢了,足量的金镯价格肯定不止几十块的」。手机被人倒转,屏幕出现在凌风面前,黑色字体的「三十八块」格外引人注目。 凌风气的头髮都要竖起来了! 她那钱是她亲自从夫子庙里的古玩市场淘出来的真品,买回来之后放在三清像前面的香炉里用香供了七七四十九天!是她的香不要钱,还是她的精力不要钱?! 「呵,你生病了出去看病也分大医院跟小诊所。你得了重病大医院提出一整套治疗方案需要花费几十万元,你觉得价格高,跑去家门口斜对面的小诊所花个几千块听一大段没用的废话,浪费金钱荒废时间」。凌风被气的不行,下意识双手抱臂摆出防御的姿势,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我就这个价,别人便宜你找他们去,信的过我的自然就来,不信我的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井水不犯河水」。 她又不傻,赚再多钱也要丢,自己累死累活的心里还不舒服。倒不如把门槛调高一点,爱来不来,还落个清闲。 从警六年,郎晴遇见不少暴怒中的嫌疑人或者受害人,他们在怒火中烧中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各种歇斯底里的事郎晴看的多了,但是把气生的如此冷静如此超凡脱俗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科学思想在全球范围内普及,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跟科学相左,信不得真」。暗指封建迷信要不得,赶紧投身到社会主义道路建设中来。 「有些东西传承几千年不是没有原因的,警官大人」。凌风努力平復自己心里蹭蹭冒出的的火气。她生气,觉得有些窝囊。这是她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信仰,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一行业她都没有放弃。最多有些人冷嘲热讽重了些,她晚上摸去别人家里召两个鬼吓唬吓唬也就算了。 可现在是提倡法制社会她也不像以前那样住在深山老林里,偶尔下山,到的也是山脚下的村庄里。她第一次到大城市,也知道城里的执法者嘴大,她惹不起。 每次被气到发笑想要动用一些其他手段的凌风总是会在最后关头冷静下来。她可没忘了郎晴身上那燎原之势的三把命火,加了煞气之后烧的更加旺盛。 她不擅长与人之间交往,维持两人关系的平衡点,她最擅长的就是天机命里,驱鬼除恶。而面前的那个女警官,是个鬼邪都不会轻易招惹的人。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怎么算自己都处在下风的凌风干脆起身,她挺着胸从郎晴身边走过,打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今天的事务所已经打烊,有什么需要谘询的明天再来」 显然是准备关门送客了。 郎晴抬头看她,阳光下她印堂下一团黑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凌风知道她最近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她额心的黑气也因此而来。但由于她本身的命格太硬,那黑气聚不起来,偶尔聚起来也散了。 但正因为舆论太多,导致这黑气连绵不绝,凌风盘算着她最近可能有点触霉头。 第16页 这霉头也不大,连小灾小病都没有,充其量让她最近心里堵一点。堵一点也好,这样也就不会没事往她这里跑。 主人家如此赶人,郎晴也不是个傻的,她走到门口,转过身看她。 「我会再来的」。她逆着光,黑色的发梢被染上金黄,风捲起梧桐树的落叶,落在地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凌风斜依在门口,目露浅笑地着看她,阳光下的两个女人各有各的特点,此次相望时像是电影电视中才有的岁月静好。 「下次收费」。凌风迅速收敛了表情,她手脚麻利地带上门,学着郎晴刚刚的样子抬手锁了门。 浪费她那么多时间,不光一分钱没赚到还差点被警察逮了去!凌风拍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企图用这种笨办法拍掉自己身上的霉气。 真晦气! 郎晴出了那扇门,她的右手不自然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到了那张摺叠妥帖的拘留证。 她始终还是没有掏出那纸拘留证,用警方的身份带她离开。 尽管那个人身上有无数的疑点,她看不透,只能在心里思量。 凌风很少跟人打交道,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宅。但被生活所迫,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开店接客。 连着两天被条子盯上,凌风开始怀疑自己家的风水是不是被人坏过。 这栋房子给主人家带来的东西有利有弊,它所在的木禾路本就多木容易引火,再加上这房子正好位于街头,是1号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的双重含义都印证在这栋房子的房主身上。 它是那条长街的一号,自古以来「一」这个数都被各方权势所争夺,明里暗里地想要成为那个「一」。 这房子给主人家带来不少运势,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弊端。这条路多木少水,空气太燥,燥热容易起火,火遇木越燃越烈。主人家跟邻里的关系一般,隐隐中有火气蔓延。 这家人请了个保姆,看似主僕和睦,那也只是看起来,最后还是造成了惨剧。 保姆看这家夫妻脾气好,又信任她,贪念从心中起,偷了主人家不少金银。被发现后表面认错,道歉,心里没有一丝悔意。主人家也大意了些,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了她,最后酿成大错。 活下来的男人借着这房子的风水,生意越做越大,家中妻儿死了,心中虽然伤心但生活还要继续。他找了新的妻子,重组了新的家庭。 凌风认识他,不过是因为他新公司开业时请了凌风去看公司的风水布局,后来提到了这栋老房子。他知道凌风没有住处之后,便提出这个建议。 「反正我那房子也不打算回去住了,现在也不缺钱,没打算卖,倒不如结一段善缘。凌大仙,你说是吧?」 那房子卖了等于断他自己的风水,自己的财路。再者说那房子闹鬼,这事邻里皆知,也卖不出好的价格。还不如顺水推舟让这个年轻的风水师去看看,看她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于是凌风礼尚往来地送走了男人冤死的妻儿,自己住了进去。 如今再三被警察找上门,凌风寻思着是不是天气太燥,她身上犯了沖。 这犯了沖就要解,不然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凌风思来想去,还是跑到后院井边打了一碗水,端出来浇在了门槛上。 水止火,我就不信你还会找上门来。凌风给三清上香的时候还在想。 第11章 三清像前的香炉里插着香,灰色的烟凝成一线向上飘去,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两天内被警察找上两次门,凌风很是认真的抛开脑海里的杂念,认认真真地祈求三清庇佑。 「祖师爷,你可得保佑我啊,我昨天晚上干的事千万不能泄露啊」 王宁的眉心是发黑不假,但他的霉运很有可能因她而起。 昨天王宁出现的时候,凌风就看他最近可能要遇见点「东西」,结果晚上就亲自出门请了两个冤死鬼教训他。凌风也不知道这是他命中该有的劫,还是自己强行干预了别人的轨迹。总之,寻求祖师爷保佑是应该的。 「万一我被警察逮去了,蹲个一年半载的,可就少个人每天烧香供着你们了」。凌风神神叨叨的,生怕又过回原来的苦日子。 靠人不如靠自己,凌风寻思着要不晚上去给郎晴再来一下?可想想她身上的煞气,最终还是退缩了。 太兇了,凌风想,谁愿意去惹她啊。 祭坛的正对面是一张红木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笔是狼毫,墨是硃砂,纸是黄纸。凌风打开抽屉,入眼的符纸堆成了几摞。 凌风每次卖符纸的时候都是一副痛心疾首失了挚爱的样子,让别人以为那符来之不易效果惊人。要是让他们知道凌风的符纸都要堆成了小山,怕是要集体暴走。 尤其是这堆符纸里,还有那么几摞特殊的。花了大精力用香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纸,画了符之后请天地正神盖戳。这种符出货率很低,一堆里能出两三张就算不错。剩下的纸上满是香火,等于上供给正神,算是请他盖戳的辛苦费。 就是这么难得符纸,在凌风这堆成成了摞。 跟那个女警察谈了一天,凌风觉得她像是在质疑自己。做风水这一行被人质疑惯了,相信科学的现代人多多少少都不太信这种东西。但那么年多下来,就数这个警察最气人。 第17页 「你不是个大仙?能掐会算?怎么算不出人谁偷了你东西」 什么事都来找风水师?要是风水师真的有用的话,那要你们警察有什么用! 现在摆在凌风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刚刚得到的玉镯上下追踪符,等小偷自己上门。另一条是下寻人符,将房间里生人的气息放大,让小白去找。 前者太被动,谁都不知道这个贼什么时候才来。后者…… 凌风拉上了屋里的窗帘,厚实的窗帘挡住了太阳的光和热。 小白还是灵体,没办法在白天显露身形,平时想在白天活动只有依靠凌风给它剪出的躯壳。 为了保险起见,凌风很是大方的燃了一道聚阴符。 一张黄色的符纸停在半空中开始从下至上地燃烧,房间里起了阴风,寒意一点一点地往骨髓里渗。 有一团白色的物体出现,约半人高,身形模煳,但能看出一条大狗。那狗通体雪白,呈半透明状,能看见它那一双滴熘熘的黑眼珠。 小白开心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雪白的肚皮。 「帮我抓个贼」。那张桌子除了凌风,很少有人会触碰,更别说放在抽屉里的金银首饰。那个贼进屋之后需要翻找,自然会留下一丝气息。这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一般人察觉不了,除了像小白这种非人类。 它生前就是条狗,拥有灵敏的嗅觉跟听力,死后被凌风养成了魂,用来寻人寻物最好不过。 这种能力只有恢復真身时才能拥有,寄居在纸人身上能力会大幅度削弱。凌风不知道家里最近一次招贼是什么时候,所以只能放出小白的真身。 她太急了,不惜燃符聚阴,让小白在白天出现。 小白翻了个身,趴在凌风脚边。凌风低头看了它一眼,拿出几张香火钱。那钱被她供过,染了香火的气息,这本是用来请正神盖戳的符,但在盖戳之前对鬼魂来说是大补之物。 简单来说,香火供过的纸没有主,没有威力,是最纯净的香火,被修善鬼道的大鬼所喜爱。就好比那开鬼车的大鬼,因凌风用的那俩枚通宝把她送回了家,甚至还在路上呵斥了对凌风有敌意的恶鬼。 如果把这纸摆在祭坛上,挑选合适的时间请正神盖戳,这堆纸会有大半销毁,成为请神下来的「劳务费」,剩下的两三张,就是拥有各种能力的神符。 供香火很费心费神,凌风虽然没断过供香火这件事,但她还是有点小抠门。再者说,她那一抽屉的家当,不抠门又怎么攒的下来? 小白很开心,抠门的主儿终于大方的一回。香火钱突然烧起,一缕缕的香菸不像普通的烟火一样飘向天空然后消失在空气里,它的烟往下凝成一线,最后钻进了小白的鼻子里。 「不急,天还没黑」。凌风说道。 那聚阴符烧完最后一角,黑色的余烬飘落在地。小白消失在屋里,好像重来都没出现过。 除了地上那一层薄薄的余灰。 郎晴出了事务所的大门,她转身看着那张招牌,黄底黑字的行楷像它主人一样的张扬。 她心里在想事情,有些事跟凌风有关,有些事跟她自己有关。 凌风那起案子的确疑点重重,经过这短暂的接触,郎晴不太相信她是那起案子的作案人——除非她演技极好。 她足够自信,在风水算命这一方面不容她人怀疑。但就从她的表现来看,找她算命看风水的价格就不会太低。 就普通她所说,信她的自然就来,不信她的各走各路。她不像普通的生意人讲究来者是客,也把顾客当作上帝。 抛开关于凌风的事,郎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不管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杀人是事实。 这世间人口更替,一个普通的人从生到死可能都安安分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夫妻恩爱,邻里和睦。 人的心中有恶,但这恶被善压制,大部分人从生到死,这几十年里都不曾伤害过别人,更别提杀人。 郎晴知道,那天晚上,她为了救一个无辜的人,杀了两个可能回归正途的人。 这件事说不出来是对是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就好像网上说的那样,明明有更稳妥的方法,是她太极端。 公交车从她面前开过,有年龄大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上了车,郎晴站在公交站台上,直到那辆车开走了才反应过来。 郎晴想去追一下公交车,刚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身子一歪。 她忘记站台比路面高那么一小块,刚刚一不小心崴了脚。 郎晴弯下腰轻揉着自己的脚腕,那件事扰乱了她的心神,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冷静。 这对郎晴来说是意料之外的事。她本以为自己足够镇定,却还是败在了外界的流言蜚语之下。 或者她真的应该像大队长说的那样,抛开手机跟网络,不回应亲朋的好奇,也不再管网上的流言。她应该去找一个心理医生看一看,或者出去走走,散散心。 梧桐树落下一片金黄色的树叶,树叶擦过郎晴挺翘的鼻尖。郎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一只麻雀在树梢间飞跃。 脸上传来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脸上。郎晴伸手摸了下,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泡鸟屎。 王宁打了个哈欠。 人这精神一但松懈下来,就容易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第18页 就好比王宁,他通宵了一夜,白天又忙于查找那个逃逸的计程车司机,好不容易等到了换岗的同事,眼皮重的快要抬不起来。 他想去公安局的休息室睡觉,但床位有限,平时都是谁值班谁睡,如果他在这占了个床位睡的昏天黑地,没准就有个老哥没地方休息。 现在是特殊时期,整个刑警大队都在记者跟民众的眼皮底下做事。这是个机会,打响公安局的名声,所以这值班也从4.5天一轮变成了两天一换。 从烟雾缭绕的办公室走出,王宁跟同事打了个招唿,出公安局大门时长出的一口气。 懒得等公交,王宁打了辆车,刚刚报出小区地址,就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烟味似乎在残留在鼻腔,松懈下来的王宁想起了昨天晚上鬼压床一样的经歷。 那两个死相悽惨的女鬼坐在他床尾,声音幽幽怨怨。 如果不是他胸口的那块护身玉发出微亮的白光,护着他的身子,王宁总感觉要被那两个女鬼吃了。 难不成那个女孩真的有点本事? 王宁回到家,满是心思地吃过饭,他在想这两起案子,也在想那两个女鬼。 如果不是半夜里的那通电话让他醒来,没准他要听着那幽怨的《孟姜女》一整夜。 通宵的后遗症就是头重脚轻,等到王宁洗漱之后倒在床上陷入沉睡的时候,身体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他的身体还在沉睡着,意识却醒了。王宁知道自己还在睡着,却能看见周围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月光钻进窗户,落在床尾。 那里有两个女鬼,穿着破旧的女式旗袍,眼神幽怨地唱起了话剧。 月光下,两个女鬼半张脸残缺,她们看着他,停下了凄切的腔调,对着他露齿而笑。 又来了! 王宁恨不得现在就昏过去。 第12章 月光落在那间不大的卧室里,有半张残破的脸暴露在月色之中。王宁能看见坐在自己床尾的两个女鬼,也能听见她们渗人的声音。 王宁看见两个女鬼一左一右地朝他走来,她们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那半张完好的脸。露出的那半张脸血肉模煳,像是从高处落下摔成的样子。 身体被禁锢,也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有电话打破这诡异的场景。 白色的光芒护住王宁,他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女鬼,看见她们俯下身子。没有焦距的空白眸子跟王宁对视,吓的他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还不如昏过去算了。 跟处在鬼压床环境下的王宁不同,凌风甚至都忘了她昨天晚上干的事。 没办法,这个女警对她的影响力太大了,远远超过王宁。要知道,王宁也就是拿着拘留证过来想带她回公安局,但郎晴不一样,她不光怀疑自己一身本事,还觉得自己跟某宝上无良商家一样卖假货。 太阳落山,阳气渐渐退去,阴气开始蔓延,某些在夜晚活动的生物开始活动。 小白出现在桌边,白天的时候它吃了凌风给它的香火钱,自然要出力找那个三番五次前来偷盗的窃贼。 凌风看着那团光圈里模煳的生物在屋子里乱嗅,最后跑出了屋子。 小白已经死了,它现在的状态是鬼物,也能说是魂体。它像鬼一样,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它。现在这世道有养鬼养魂的人不少,就算不远处的夫子庙里住着几个有本事的老人,只要小白不干坏事,离凌风不是太远,总得来说没有危险。 它还是太弱小了,不能在白天出现,更不能凝聚出实体。它被凌风用纯净的魂魄跟香火餵养,对其他的鬼物来说是大补,尤其是那香火,在这个时代格外稀少。 信鬼神的人越来越少,愿意花大精力制香火供钱的人更少,更别说请天上的正神下来盖戳。 一个没有传承的人,又怎么请得动天上的神? 凌风害怕小白跑的太快被恶鬼盯上,她穿好衣服,在口袋里装了一大把的符之后,顺手拿着玉骨扇出了门。 这是城南的老城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远离了新城市的喧闹与繁华,带上了歷史沉淀下的沧桑之感。住在这条街上的多是些中老年人,他们没有年轻人那种旺盛的精力。在凌晨一点的夜晚里,大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有人路过,看见凌风孤零零地走在路上都会投去好奇的目光。 小白钻进一条小巷里,那巷子离凌风家不远,是由一片快要被拆迁的平房组成。 凌风看着破损墙壁上大红色的「拆」字,跟着小白走了进去。 她相信小白,那个人或者那说那几个人敢五次三番地跑进她家里触碰她装金银首饰的盒子,就说明那几个人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 就好比「踩点」,下手之前去即将被偷的商店附近逛逛,看他们几点锁门下班,然后挑一个晚上开锁进店偷窃。 凌风知道自己防范意识薄弱,后院跟房间相连的铁门向来不锁。主要是凌风从没想到过,有人居然偷到了她的头上。 甚至说,被偷了之后她也没感觉有多大的损失,感觉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可是今天,有人上门挑衅她的本事,这才是凌风出马的真正原因。 你看,你们警方抓贼还要调取监控一点点的分析,抓到的机率还不高,不像她,想抓个人,最多也就废点香火钱。 第19页 想到被小白吃掉的香火钱,那可是她供了整整四十九天供出来的买路钱,凌风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抽痛。 这片老房子被盖上了「拆」的标志,但依旧有几家住着人。 小白在其中一家门前停下,它回头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凌风一眼,身体穿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跑进了人家的院子里。 凌风通过门缝,看见了平房里亮着的灯光。 在这个陷入沉睡中的老城区,这显然不同寻常。在这个点亮着灯,这间屋子里最起码住的有年轻人。 有风吹起凌风束的长髮,吹乱她额前零散的髮丝。 她抬手敲响了大门。 「谁啊?」屋里的人听见了敲门声,说话的那是个男声,听起来年龄不大,「大晚上的不睡觉乱敲什么门」 屋里影影绰绰,有人开门走到院子里,伸手拉开了挂在墙头的灯,通过门洞往外看。 巷子里原本很暗,除去月光没有其他照明物。墙头上挂着的灯泡,像是旧时用的白炽灯,发出昏暗的黄色光亮。 那灯用了不短的时间,灯泡外壳都被烤黑了一小块。 「你……」男人心中大叫不好,他偷凌风的东西,又怎么会不认识门外那张对他笑嘻嘻的脸。 「凌大仙,您怎么来了?」男人心生警惕,但迫于凌风当年的「威名」,不得不打开门。 「抓鬼的」,凌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男人一眼,「我刚刚追一个大鬼,它钻进了你家,现在正趴在你背上」 男人看着凌风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一紧,脸颊不由得抽搐起来。 「大仙你……大晚上的,跑这么远来吓唬人不好吧。」男人觉得自己声音都在抖,他不信鬼邪,可门外的女人「威名在外」,方圆五里没人不知道「凌大仙」的存在。 男人的身后有一团白光,凌风轻轻咳了一声,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小白从地上跳起带起一阵阴风,顺便吹了口阴气在男人的身上。 大晚上的,男人出来开门穿的本来就不多,门外站着的是被他偷过的大仙。男人不是没怀疑过凌风的本事,他也曾在喝醉酒之后跟「同道中人」在一起聊天,说起过他偷过的人家。 自然地,凌风这个苦主不可避免的一次又一次被他提起。 身后起了风,吹起了男人身上一层白毛汗,他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连腿脚都开始抖。 「喏,你没感受到么?它在你身后吹气呢。」对于五次三番跑来偷自己东西的人,凌风自然不会有好感。她寻思着人替警方抓到了,干脆好人做到地,送佛送到西,替他们审了吧。最近公安局忙的厉害,尽管结案也不错。 凌风想的挺好的,她看着小白跳到男人的背上,半人高的狗子啊,就算它是鬼魂没有实质的重量,那身阴气也够他受的。 「大仙……凌大仙……」男人都要哭了,他站在门口,跟凌风隔着一道铁门。「我帮你开门,你替我收了它好不好……」 「这个鬼最喜欢金银玉器,它跑到你家,难不成你家有什么好东西?」凌风打量了一下破烂的小巷,粗糙的墙壁上坑坑洼洼,有些墙面还脱落了不少。 「都……都卖了啊」。男人差点哭出来,他能感受到趴在自己身后的那个「恶鬼」正不停地对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吹气,吹气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哦~」凌风的声音拖的很长,她用自己家的家门钥匙划着名生锈的大铁门,刺耳的声音混着凌风的说话声传进男人的耳朵里,「你手里好东西不少啊~」 「没……我朋友放在我这的,后来他来了我陪他一起去卖了。」好像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划过他的颈部,那东西透着寒意,穿过他的肌肤跟血肉,钻进他的骨髓里。 恶不噁心啊,乱舔。给自己开了天眼的凌风自然看得清院子里的情况,她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小白。怎么什么人都张嘴舔啊,就算你是条没有实体的狗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都死了还忘不了本能! 「那你找你朋友拿着金银过来,这样这鬼自然就跟着他了」。好在凌风跟男人隔了一道门,凌风这副嫌弃地要死的表情格外破坏气氛,被男人看见了就失了「大仙」的风范。 「大仙,你帮个忙啊,多少钱,我出我出!」整个身子都像落入冰窟窿里一样,刺骨的寒刺痛着他的骨髓,让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地到腿骨摩擦的酸痛感。 「不高」。凌风打开玉扇,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你从我这拿了多少东西,通通给我还回来,如果想恢復如初,还得再加一张聚阳符的钱」 不知道被吓的还是怎么着,那男人身上阳火都淡了,不把这火拔高,可能要生几个月的病。 「大仙你……」都知道了?男人吓懵在原地,他不懂凌风是怎么找到他的,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他。他没有工作,偷了东西拿去当了可以逍遥一段时间,如今这钱花的剩不了多少。 「主动去自首吧,没准我心情好送你一张符」。凌风转过身准备离开,目光透过门看见从男人身上跳下来的小白。 「表现不错」 本命火淡了之后自然能看见以前看不见的污秽鬼物,目光呆滞的男人看了跟在凌风身后的那团白色光团。 那团光有半人多高,在刚刚从他身边窜过。 第20页 这……凌大仙居然在家里养了鬼? 男人身体一个抽搐,有异味从他身上蔓延开。 第13章 凌风原本都打算离开了,发现这个男人的异常。她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的胆小。他连闯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这种胆大包天的事都敢做,怎么会怕鬼? 这世间大多数的鬼都怕人,尤其是作恶多端的大恶人,身上煞气越重,鬼邪越不敢近身。至于人怕鬼?多半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这年头的小鬼连人多的地方都不敢去,又何谈害人,要么身后有人驱使,要么生前也不是良善之辈。 凌风没有管瘫软在她身后的男人,更没有细听他的低语。 白天的时候她向郎晴承诺会亲手找到窃贼,证明自己的实力。她做出了承诺,如今只不过履行了诺言。 凌风也不怕那男人逃跑,她能找到他第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不过男人如果要逃跑,对凌风来说可能就要麻烦一点。 不过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掉这个人,能省不少的事。不然这世界那么大,谁知道这个会隐姓埋名跑到哪嘎达? 「你也知道我养了东西,要知道它找人可比人找人简单的多」。笼统上来说,小白确实也算鬼的一种,不过更加纯粹,像是灵体。但凌风没说错,甚至顺着男人的思维,用小白吓唬他。 别说是拥有灵敏嗅觉的小白,就算是鬼,也自然有一套鬼物寻人的方法。 「它」。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很敏感的捕捉到这个字,这时恰好有一阵阴风吹来,心理极度惊恐的男人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眼皮一翻,干脆直接晕死过去。 凌风当时给自己开的天眼还没消散,她看见离男人家不远的地方有人影走出。 那是个老人,穿着洗的有点褪色的里衣,满头头髮花白,他从家门穿出,看了凌风一眼。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有些人走的心平气和,或者说本身神魂太弱成不了鬼。就好比这个老人,走的很安静,他在门外踌躇,眼睛眷恋地望着家的方向。 意料之中的鬼差并没有出现,老人的目光穿透家门,落在熟睡的亲人身上,眼神眷恋地像是要把家人的模样刻在灵魂里。 然后他走了,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走出弯曲的小巷,走过窄小的小路,来到了大路上。 老城区规划不如新城区,老旧的小区中间,多是两车道的马路,多少有点拥挤。 凌风跟在老人的身后,看他双脚离地飘过这些小路,最终停在了旧时的国道边。 国道改了路线,留在老城区的路翻新了几次,看起来大气不少。凌风看见老人站在路边,她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异样,随后这丝异样变成了恍然。 他在等车。 路的尽头出现一辆破旧的公交车,蓝色的车身锈迹斑斑,露出黑色的斑点。凌风看着这辆车停在老人的身边,自己蹭地一下窜了过去。 开车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公交车司机制服,他看了凌风一眼,对她点了点头。 这是一段因果,也是一段善缘,凌风自然不会错过。 这是修善的大鬼,积攒功德铸造自己的新身。跟善鬼打交道肯定比恶鬼来的强,再加上凌风想起来自己还欠下一个因果。 她答应替那对苦命鸳鸯超度,如果跟这个大傢伙搭上线,会省不少事。 这对那对鸳鸯也是好事,她们没有实力,容易在路上被别的鬼吞噬,就算凌风神通广大直接把路通到阴路上,没准在见到判官之前她们俩就得被鬼吃了。如果有这个大鬼庇佑,最起码可以保证她们能到判官面前。 希望那两个女人可以投个好胎重新为人的凌风想了想,跟在老人身后窜上了车。 车门发出杂音,最后关闭。 凌风身上没有带钱,虽然大鬼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她始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白认识凌风好几年,第一次把眼睛都瞪圆了,它第一次发现,向来抠门的凌大仙居然有如此大方的一面。 因为身上没有带通宝,凌风从身上掏出两张香火供钱,塞进了投币孔里。 这是真正的香火供钱,不像沾染了一丝香火气息的通宝,这是凌风花了大精力供出来的买路钱。 香火气息浓郁,不光没有染上一点不干净的气息,反而更加的祥和。 这钱一出,半个车都乱了,新生的鬼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本能使它们躁动。 就像是飢饿的人闻到了饭菜香,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菜,本能地想要靠近。 在凌风掏出钱的瞬间大鬼都有所感应,他眼睛炽热地看着凌风的东西,在她松手的一瞬间,两张香火钱开始燃烧,俩缕香菸凝成一股,钻进大鬼的鼻腔。 小白从凌风这一连串的动作中回过神,差点没扑上去咬她。 「别闹」。凌风蹙眉,低下头训斥小白。 车上仅有的活人惊讶地看着靠在车门上的女人,眼睛有惊讶有奇怪,有厌恶还有一点避讳。 好在这个地方原本离凌风家就不远,车开了不过十分钟就停下,把凌风放在了她昨天下车的地方。 「你再咬我我就让那大鬼把你送去阴路!」凌风看见小白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火从心起,「你还不服气?大补之物丢到阴路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第21页 一觉睡醒,王宁觉得自己头都炸了。 他记得自己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跟两只模样极惨的女鬼共处一室,度过了让他有生难忘的一夜。 没有春光旖旎,也没发生什么让欢喜的事,一觉睡醒的王宁心跳加速再加头昏脑涨,差点一头栽下去。 王宁不知道那鬼什么时候走的,他记得那时天还没亮,两只鬼脚不沾地地翻墙而出,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累了一天两夜的王宁这才放松,昏睡在床上。 休息时间实在太短,王宁起身,肌肉泛起酸痛,骨骼吱吱做响。 太难受了,保持一个姿势睡了一夜,就像是身上压了个庞然大物一样,第二天起来全身酸软。 王宁怂了,再这么来一次他命得丢一半,起来后顶着乌黑的黑眼圈告诉家长,他这几天值班要住在单位。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胸前的玉菩萨滑了出来,王宁摸着单薄的玉料,心里直犯怂。 难不成那「大仙」是真的大仙?自从遇见她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迷迷煳煳的王宁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单位食堂,刚刚坐下就听同事在他旁边聊天。 「真是奇了,干刑警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前来自首的哭成那样,那么大的大老爷们儿,就蹲在墙角里哭,说话都不利索了」 「说的话还贼邪乎,说什么偷大仙的东西犯了忌讳,昨天晚上被大仙亲自找上门来了,他害怕大仙报復他,听从大仙的指令大清早的就跑来自首了」 「你说那大仙不是黄大仙吧,那人说大仙还养鬼,说的就跟他看见了一样」 王宁本来吃着饭在一边听同事聊天,结果从同事嘴里听见「大仙」跟「鬼」这两个词的时候一个激灵,醒了一半。 整个刑警大队分成几个中队,把整个城市划分成几块,分给不同的中队治理。在那个中队上发生的案子就由哪个中队负责查,现在说话的几个人好巧不巧的就是第四中队,也就是王宁所在中队的人。 那块包括,并不仅限于城南地区的土地上,唯一一个有「大仙」之名的,恰好是一起风水诈骗案的嫌疑人。 王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菩萨,觉得认识凌风之后就没发生过好事。 这是个大仙还是个扫把星? 那边还在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凌风头上。 「你说那人投案说的大仙跟我们查的凌风有什么关系,不会是一个人吧?那小姑娘我远远地看见过,不像是养鬼的啊?」 「回头问问不就行了,赶紧吃饭,等我们吃完了他应该哭好了」 「对对,赶紧吃,回头问问去」 王宁低着头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他支着脑袋偷听,却一个字都没说。 「哎,小王啊,你那天不是去带过凌风么,你感觉呢?」 聊天的同事发现了坐在身边的王宁,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有点……」王宁本来想说黑的,后来想想如果不是这玉,他可能就被那两个女鬼给吃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王宁迟疑了一下说:「有点看不懂」 「哦~」问话的人拉长了声音,有一点失望的意味,「要是郎姐在就好了」 王宁听到郎晴的名字眼前一亮,拿出手机就给郎晴发简讯,把有人投案自首的事说了。郎晴虽然人不在单位,但让她参谋准没错。 第14章 收到王宁简讯的时候,郎晴正准备一场短途旅行。 不通过旅行团,抛开手机跟网络,独自一人去附近走走。去一个远离人烟,有着青山绿水的地方,放下埋在心里沉重的压力。 这个计划刚刚做出来,郎晴还在选择目的地的时候,出去旅行的宏伟蓝图就被人无情的破坏了。 所以当她打开那条简讯的时候,郎晴第一个想法就是,此大仙是不是彼大仙。 想想自己昨天下午跟凌风的聊天内容,自己说她丢东西不知道报警。那个凌风明显是恼了,说自己能抓到人。 郎晴也一直认为这是凌风恼了之后说的气话,带着夸大跟吹嘘的成分。一般这种话多是吹牛,做不得真。 但是这也太巧了些。 一个不知道被偷多少次的人在自己的提醒下终于重视了窃贼,然后第二天一大清早这贼就跑到公安局痛哭流涕的自首。 对了,还声称大仙养了鬼。 那鬼啊,身体冰凉,粘在他身上,趴在他身后,唿出的气息鬼气森森,还喜欢用一个冰凉又灵活的东西扫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那鬼啊,有大半个人高,模煳的看不清样子,它散发着朦胧的白光,跟在大仙身后像是在无声地保护她。 在公安局一楼的询问室里,说的几个审讯的警察一个哆嗦,像是有阴风从地底吹过。 很久之后,郎晴第一次看见小白,看着它扑到自己的身上拿冰凉的舌头舔着自己,这才明白传说中大仙养的「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郎晴收拾收拾东西,临时改变了目的地,开车去了城南。 那家风水事务所像往常一样掩着门,一楼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郎晴看了看时间,临近中午,也不存在着睡回头觉的可能。难不成买菜去了?郎晴心里想。 她在屋里打量了一番,看见一边茶几上放着一份报纸,干脆坐在沙发上边看报边等她。 第22页 凌风确实出去买东西去了,买的不是菜而是写水果。这水果也不是她自己吃的,是留着晚上用的。 那两个女鬼滞留人间是因为心中有怨,如果凌风不管,只让大鬼来带她们离开,对她们转世投胎多少有点影响。凌风觉得她们俩帮了自己,那天自己做出了承诺,这也是一个因果。 凌风觉得自己一个道家人信因果不太对,但这世界冥冥之中有所牵引,倒不如送佛送到西。 她买新鲜的水果就是为了晚上开坛超度亡魂,度了她们身上的怨气,让她们干干净净去投胎。 当凌风拉开房门,习惯性地把东西放在门边,抬腿往楼上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屋内的一角,一个激灵差点踩空。 人吓人吓死人。 凌风也没有想到家里会来人,还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视线再一扫,凌风眼神就变了。好傢伙,还偷看自己买的报纸。 不对,自己又不看报,这报纸啥时候买的来着? 凌风站在楼梯口苦思冥想,这才想起来这是她那天好奇买来的,封面就是个专门的板块,内容的主角正拿着报纸在一边看她。 「你怎么又来了?」为了突出自己言语间的不满,凌风在「又」字上加了重音。 「今天不营业?」郎晴起身,朝凌风方向走来。 凌风刚准备回她「营啊」,看见郎晴的动作后果断改口。「不营了,今天老闆休息不开业」 哦,不营业也开着门。郎晴看了凌风一眼,又看了大门一下,然后又移回目光。看的凌风心里直发毛。 「谁规定我开门就要营业?我今天不看风水不算命数,休息!」凌风心里憷地慌,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有点怕郎晴。可能是因为她最擅长的东西在郎晴身上用不了,也可能因为她对郎晴的职业有点反憷。 呸!她一个无辜善良的老百姓,又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她又没犯事怕什么人民公僕! 「不营业正好,我有事找你聊聊」。话音刚落,郎晴就看见凌风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她。 不对,凌风见鬼见的多了,看见再稀奇古怪的鬼也没像今天这样。 「你们警察都是土匪吧,说了今天不营业,你怎么还在这」。凌风瞅着门槛,昨天晚上特地浇了一碗水想灭灭火气,寻思着安静几天,这倒好,第二天人就跑进门了。 「我听我们大队的副教导员说,二十年前他刚刚上班的那会公安局特别穷,工资特别低还没有补助」。郎晴避过了凌风的问题,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说这个干嘛,我对你们单位的歷史没兴趣。凌风斜眼看她。 「后来啊,局里穷急了,正好那时候市里有几家企业偷税,证据都在警方手里,只不过一直没去抓人。然后啊他们就跟着老一辈去抓人,顺便把那几家企业的现金都当做证据带了回来」。郎晴看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居然荡漾出一丝消息。「企业老闆从局里出去的时候问他们要被扣的资金,结果那时候的局领导告诉他们,这钱刚刚拿到单位就分了,什么都不剩。」 凌风:「!!!」 说好的人民公僕呢!这个土匪窝! 「我就过来问些事,问完就走」。郎晴坐回了自己刚刚来时坐的位置,她指了指旁边,像是主家一样对凌风说:「坐着说,要喝水么?」 「不喝」。凌风跟受气小媳妇一样慢腾腾地挪了过来,还没坐下就听见郎晴问她。 「你家杯子在哪?有茶叶么?」 气的凌风差点掀了桌。 在凌风没注意的时候,郎晴眼睛的笑意一闪而过,她故作淡然地抿了抿唇。 就像昨天那样,这也是一种心里战术。把自己的位置放高,占据主场的主导地位。然后再把对手惹急,这人一急说话就不经过大脑,容易吐真言。 「敢不敢把你生辰八字报出来」。凌风觉得自己血气直冲大脑,想算算自己跟她是不是八字不和,天命相冲。 这生辰八字也有讲究,古时候有人下邪术,用棉花跟布料做一个小人,用被害人的生辰八字加上头髮丝下咒,没事拿针扎小人报復。 郎晴没回她,直截了当地问今天自首男人的事。 「他偷了我东西,被我找上了门,在经歷过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深埋在他内心深处的良知占据了上风,他决定当那迷途知返的浪子,回头是岸。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真的是用真金都难换啊」。暗指郎晴堕落了,走领导的旧途,净干一些欺男霸女的事。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郎晴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决定下点勐料。 「他说你养了鬼,他看见了,白色的一团,看不清样子」。 昨天晚上凌风听见了男人小声咕叽的声音,那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看见作为鬼魂的小白。如今被郎晴提起,凌风坐在一边想了想,结果脸都绿了。 那只死狗下爪子没轻没重的,从屋里熘出来扑到男人身上的时候两只爪子正好按在了男人本命火上! 人身上三把火,两把在双肩一把在头顶。那只破狗两爪子正好按在男人两个肩膀,本来就不旺盛的本命火直接被压个半灭! 凌风本来还以为男人被吓灭了命火,还想着要不要敲诈他一笔,现在看来这火是被按灭的,这败家的狗子! 第23页 郎晴自然看见了凌风沉下的脸色,她这副即不承认又不反驳,反而有点恶从心里的样子让郎晴摸不到头脑。要怎么来形容凌风现在的表情呢?像是有人欠了别人八百万,结果苦主找她这来了,非要她还钱一样。 「我们觉得可能是他眼花了,这世间根本没有鬼,他又怎么看得见」。像是早就估算好答案一样,郎晴从容地应对各种场景,她自言自语地把问题圆回来,还不忘问凌风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郎晴心里好奇,如果找一个人都能这么快的话,能替他们警方省不少力气。甚至说她这趟过来,为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个前来自首的人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引起了单位领导的注意,凌风用小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光找到了窃贼,还舒服他前来自首。这个工作效率警方望尘莫及,甚至想请凌风出山找一找那个计程车司机。 在郎晴为保人质杀人的那晚,有一个晚会的女人上了一辆计程车,结果被人发现死在了一处罕有人去的小公园的深处。 那条路又正好赶上修路,监控都停了,就算知道那辆车的车牌号,也不知道车主到底去了哪——根据车牌号的搜索,车辆出现的最后一次,是在通往公园的路上。最后在公园附近找到那辆车,却找不到嫌疑人。 警方有嫌疑人的照片,可那人就这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第15章 对郎晴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那个人在某次行窃的过程中被凌风正巧好看见。凌风看他是住在周围的熟人,没好意思拆穿、撕破脸皮,也没把他跟前几次的窃贼联繫在一起,直到昨天自己出现在这里,发现了她被偷的事。 凌风早就知道偷她东西的人是谁,这才敢信誓旦旦地表示不需要警方出马,她自己就能够找到嫌疑人,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但仔细想想,不管那个男人在行窃的过程中有没有被发现,他自首的时候说的话就很可疑。 这起看似普通的入室盗窃案处处透露着诡异,自然地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因为是自首,审讯很迅速,男人像倒豆子一样把什么都说了,在叙述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提到凌风,说她三年前刚刚来的时候做的事,说他昨天晚上看见的鬼。 还不止一次提起凌风神乎其神的本事。 在郎晴过来的时候,另一支队伍也穿着便装来到凌风家附近,跟在树下下棋的老人询问凌风刚刚来这时做的事。尽管这个问题当初他们问过,但当时大家都把这个当小说听,没人放在心上。 他们还问到了「狗爷」的住址,准备去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别人嘴里传出来再邪乎的东西,都比不过「狗爷」这个当事人的亲身经歷。 此时另一个当事人,也是两件事情的主人公,她此时的心情有点不太好。 怎么找到他的?你都不信这世界上有鬼,我还能怎么说? 明明就是鬼干的,我怎么都不能说是自己找的吧,这不是揽功么? 郎晴眼睛深处的炽热被她掩盖的很好,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她最想要知道的答案的问题。 对于整个单位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刑警队负责的就是查案,每每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寻找线索跟摸排嫌疑人周围关系上。尤其是盗窃案里的盗窃农村牲畜家禽案,也就是偷鸡偷鸭盗狗的案子,这种案件多发于监控水平落后的乡村,破案率只有个位数。 即使现在摄像头普及,但也有未被关注到的死角。有无数的罪犯寻到这些灰暗的死角,从警方的眼皮底下走脱,逍遥法外。 如果警方能够掌握这种技术,可以一夜之间锁定犯罪嫌疑人…… 郎晴眼里的炽热再也掩盖不住,她目光如炬,眼里的光芒看的凌风心里直打鼓。 那就说呗,又不掉块肉。 「人找人是不太好找,但鬼找人就不一样了——」凌风无奈地抬头,对上郎晴错愕的眸子时,不由得闭上了嘴。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找到这个人的,你不说也就算了,我当你是不传之密。但你既然说了,又为何说出这种骗人的话。」郎晴压下心里翻涌出的不舒服之感,每说出一句话都深吸一口气,「这世界根本没有鬼,连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拿鬼怪搪塞我?」 你当我是傻的?郎晴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话不投机半句多,凌风也恼了。她觉得郎晴挺无理取闹的,自己明明都说了,她还不信。也不知道公安局干什么吃的,让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负责她的案子。 凌风恼了,就要赶人。她觉得公安局太没诚意了,别人请她算命也好,出山也罢,第一件事就是把报酬算请,恭恭敬敬地请她出门,外带专车接送。这个郎晴不请自来,不提有关报酬的事也就罢了,言语让她极度不满,一度想赶人出门。 凌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直接拉开门,抛弃所有待人接物该有的素养,直接赶人。 「既然郎警官不信,那凌某也无话可说,我累了,准备休息,好走不送」。凌风满脸写着不高兴,语气僵硬。 郎晴没想到好好的谈话会莫名其妙地变了个样子,她敛起好看的眉眼,路过凌风身边的时候突然想起另一种可能。 第24页 「其实那个男人是托吧,你根本没有找到偷你家东西的窃贼,为了面子或者其他什么的,花了一笔钱请了个演员。在你这个失主不追究责任,以及他自首减轻罪行的情况下,他也就被拘个十五天。我知道你这行不缺钱,不然家里丢了东西怎么不急着报警」。郎晴颔首,她看着凌风睁地越来越大的眼睛,越来越觉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呵,小骗子」。郎晴从凌风身边走过,薄唇开启,轻飘飘地说了这几个字。 居然敢说我是骗子?!凌风一个没忍住,把郎晴一脚踹出了门。 去特么的袭警。 此情此景跟三年前凌风那一脚诡异地重合,唯一不同的则是被踹两人的身份,一个是收保护费的混混,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警察。 看见郎晴被自己一脚踹了出去,凌风一心虚,瞬间带上了门。 凌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从门边的塑胶袋里拿过一个苹果,梦游一样拿到水池边沖了沖,彻底忘了这是她买的贡品。 凌风这一脚又快又狠,郎晴根本没想到有人敢踢她。好在她有一身底子,在扑出去的一瞬间用手撑地,护住了头,身体自然地蜷成球形,在地上滚了一圈。 「嘭!」关门声也是很响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见此情此景也是懵了,整个画面像是静止住了一样。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儿被大仙一脚踢出来之后,冷着一张脸站在事务所门口一言不发,黑色的风衣背后沾满了灰尘。 郎晴一句话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门,直接开车去了单位。 这还休什么假,没心情! 公安局里依旧有那么些难缠的记者没走,他们等着採访郎晴获得第一手资料,最好还是独家的。大队长一边查着案一边搪塞着记者,觉得头都大了。 他们是警方,不是外面的娱乐公司,别人能赶记者,他们不行。万一动作粗暴了些,又被他们拿针孔摄像头偷拍了,整个单位的名声都毁了。 这个时候大队长不由得庆幸,昨天他让郎晴回家这一行为现在想想格外地英明。还没等他开心多久,就听外面吵吵闹闹,那些记者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都跑了。 大队长心里好气,他走出办公室喊了个路过的民警,随口一问,脸都绿了。 郎晴连办公室都没去,更别提跟大队长打招唿了,她黑着脸直接杀到了网安大队,直接要那起风水诈骗案的资料。 那起案子不像凌风本人做的也没关系,查完这一出她还要查凌风银行卡的进出帐,查她凭什么收价这么贵! 实在不行,那一脚也能算上个寻衅滋事,去拘留所蹲那么个六七天! 郎晴越是生气就越冷静,她拿着优盘从网安大队走出,看见了围上来的人群。 那张脸黑如锅底,无形的煞气蔓延开,让那些记者把话堵在了嗓子里。 郎晴看了他们一眼,挤着严严实实地走廊分开了一条道,她打人群中走过,没一个人敢拦她。 这几天下来,网安大队查到了那个诈骗案嫌疑人登陆微信的ip地址,离凌风家不远,但明显不在一起。刚刚拿资料的时候郎晴问了一下,局里好像已经派人去蹲守,准备抓人了。 但凌风是不是无辜的还不好说,有人拿着她身份证註册的微信招摇撞骗,若是没有她的允许,谁又能知道她的身份证号? 退后一步说,如果这个案子真的跟凌风没关系也没事,因为她还涉嫌了别的案子。 不说别的,郎晴亲眼看见凌风用五枚铜钱换了一个足色的金手镯,再加上她抽屉里那一堆放首饰的饰品盒,郎晴基本上能断定,这个可能收了不少金银首饰。 什么人做生意收金银首饰?现在的人出门连现金都懒得带,能刷卡扫二维码的就不付现金,更别说金银这种硬通货!当今社会除了典当行跟专门的金店,只有贪官污吏会拿金银充当现金! 现金不好存,存银行吧容易被暗访组发现,藏在家里吧,数量太多也不好放。不像金银,不光保值还容易保存,埋在地下几十年也不变样。 郎晴越想这个凌风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想到了是不是本市或者外地有贪官利用这个暴利的行业洗钱。 就跟去赌场赌钱一样,这个灰色的风水行业利润极高,可能是新形的洗钱职业,需要得到单位的重视。 郎晴怎么想,这个凌风都有问题,得派人盯着。 掌心传来微微的痛感,郎晴低头看了看掌心,细嫩的掌心跟粗糙的地面摩擦,伤口沁出了血丝。 第16章 有生之年第一次「袭警」的凌风在家漫无目的地乱逛了几圈,直到肚子发出飢饿的声音,这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那间不大的小院,小院的两边修葺了养花植的台子,可以看得出原来主人家的好兴致。 凌风也不是个懂得照顾好花花草草的人,她总觉得自己能把自己养活就已经很不容易。所以这房子住了三年,后院原本养花的地方长了不少的杂草,到了秋天变得枯黄。 这院子最罕见的,大概就是那口井。 就连农村的井都改良了,装了抽压的打水机,那机子把井口封住即不怕有东西落井里,又能省时省力。 但那口井,是一口「復古」的井。 第25页 井沿高约20厘米,常年用一块木板子挡住井口,防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掉进去污染水质。旁边有一水桶,水桶不大,手提的地方拴了根一指粗的麻绳。 想打水,把桶丢进井里,人站在井上,整个身子悬空拽着绳子往上提。 每口井深度都在20米左右,去掉水平面的高度也有好几米,没有经验的人站在井上可能就开始发晕。 凌风慢慢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井上打水,她站的位置偏高,能看见院子里那口等水的大缸已经灌了一半。 手上传来粗糙的沉重感,凌风低头一看,差点一脚踩空掉到井里去。 不就是踹了别人一脚,又不是没踹过,怎么反应这么大。凌风脸都黑了,跟曾被她踹过一脚的郎晴有七分像。 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凌风出去吃了个饭,然后在家等夜晚的到来。 她晚上要起坛替两亡魂超度,还需要准备一点东西。 自从开了这家风水事务所,凌风足足有三年没接触过道家的法门,但道家的东西毕竟是祖传,刻在了她骨子里。 凌风不知道的是,整个公安局因为她再次乱了起来,甚至把注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鬼的出现多在阴气最重的时候,子时,也就是晚上11点的时候,凌风等在了院子里。 院子的正中间起了祭坛,那是一张四方桌,桌子被改过,竖着一根木板,木板上有钉,钉子上挂了张元始天尊的画像,画像前是一樽棕色四脚阔耳香炉,香炉的四边立了四支大红色蜡烛。 凌风穿着一身杏黄色道袍,手持道家太极旗盘坐在祭坛前,她闭着眼,像是入了定。 院里起了风,那风来的突然,像是凭空出现似得。 凌风突然睁开眼,眼底有青色的光芒闪过,祭坛上四根大红色的蜡烛突然起了火。 那风的动作在凌风睁眼的瞬间似乎凝住了,再次汹涌起来的时候吹地蜡烛拼命跳动,像是承受不住风势接近熄灭。 太极旗展开,阴阳被成完美的俩半,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凌风手中多了一张特别的符,那纸符不像普通符纸的为长方形,它上宽下窄,宽的部分被剪成尖头,像是古代刑场行刑时丢出「斩立决」的木牌。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凌风抛开了她平时慵懒的模样,罕见地严肃了起来。她的表情极为认真,眼睛盯着那张老君令,往阴气最重的地方一抛—— 那符突然烧了起来,从下开始往上燃烧,烧的速度不快,甚至有熄灭的迹象。 阴风卷的更加厉害,撩起蜡烛上的火焰,红色的蜡油顺着润滑的烛身滚下,凝在烛台上。 「凌家第八代传人凌风,请元始天尊降临」。一大把香火钱抛在半空中,在风中自燃,肉眼看不见的灰烟飘张那尊元始天尊像,画像中左手虚拈又手虚棒的元始天尊身形越加的凝实,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严蔓延。 那阴风被这威严压制,凌风一开始抛出的令牌继续燃烧,蜡烛上的火焰也不再跳动。 凌风松了一口气,她点上香菸插在香炉上,一半的烟飘进元始天尊像中,另一半飘散在院里。 这院里也不再只有凌风一个人,祭坛的后方匍匐着两个女鬼,她们穿着凌风那天烧给她们的法衣,趴在地上都快没了鬼形。 她们抬起头,闭着眼吸收凌风的香火供奉,鬼身又渐渐凝聚,但总感觉哪里不同。 这两只鬼是冤死鬼,身上一直有一股怨气,这气不除,影响她们投胎转世之路,所以凌风逼出了她们鬼身,花了大价钱替她们清除了怨气,好让她们干干净净地去投胎。 这也是凌风一直不愿意做老本行的原因之一,入不敷出还费时费力,遇见穷苦人家还只能个收八块十块的,更亏了。 怨气已处,那半张脸依旧破烂不堪,但不像第一次遇见时那么阴森可怖,多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凌风面色不变,又烧了一把香火钱,俗世的香火修补了她们脸上的伤痕,恢復了她们原来人身的样子。 两人的容貌在人间都算的上是中上等。一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一人气质灵动模样乖巧,此时两双目光看着凌风,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有女朋友了。凌风避开两人炽热的目光,在心里暗想。 「多谢大仙」。那两只鬼自然察觉到自身的不同,以前她们心中有怨,对人类谈不上有好感,在王宁床尾时有几次都露了鬼象。 因为双方家里反对她们的恋情,她们心里积郁的怨气消散,她们意识到凌风是有大本事的人,对视一眼之后,就要下跪给凌风磕头。 「别」。凌风动作很是灵敏地躲开了,这东西可不能瞎应,有些人可能是某位上仙转世修行的人身,你自身命数硬不过人家,受了他的礼可能会折寿。 凌风觉得自己在天道的边缘试探,一不小心看见啥涉及别人未来的机密,再一不小心给透露出去,可能就会被老天爷减寿。 她命已经够短了,真心受不起。 两只也不勉强,站起身鞠了一躬,这一躬,凌风受之无愧。 好事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这鬼,自然也要送走。 凌风等于是用香火给两只鬼重塑了鬼身,她们现在身上鬼气很淡,满是浓郁的香火气息。这种鬼不怕一半的道家佛家法器,同样的,容易受到各方恶鬼的觊觎。 第26页 对鬼物来说,现在的这俩只鬼都是大补之物,吃了还没有负面影响。 若是在以前,凌风得亲自带着她们到城西城隍庙前的阴阳路上,一路送着她们到阴河边请大鬼送她们过阴河,到了对岸之后再请城隍的正编鬼役,将她们俩带走,保她们平安。 但是现在社会发展了,就连城隍那边也都变了个样。凌风现在只需要找到那开灵车修善火道的大鬼,请他将两人送到阴河边就好,剩下的也不需要她操心。 凌风一直相信,现在的它们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就像是人间的公安局一样,有人负责抓坏人,抓到之后自然有人审讯,投放至看守所之后再由法院判决,根据罪过处以不同的刑法。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开车的认识渡船的,渡船的认识带人的。凌风想想这个开公交车的,心里寻思着原来渡船的大鬼不会改开游轮了? 那大鬼开个车,感受着死人的气息。哪里有人新死,他就开车往哪里去。 凌风肯定不会为了找他而去杀人,就像她白天对郎晴说的那样,人找人不好找,鬼找人或者鬼找鬼却极为容易。 但她没跟郎晴说的是,她找鬼比找人来的轻松。 凌风带着两只刚刚超度过的女鬼走到门前的三叉路口,她偷偷看那两女鬼如若无人地亲亲我我,来自单身狗的幽怨在空气里蔓延。 太过分了,那天晚上遇见你们俩的时候也没看你们这么腻歪! 再次从怀里掏出两张香火钱点燃,凌风能明显感觉到她周身有不少鬼怪开始躁动,却因为忌惮着什么不敢出现。 凌风都不想数自己今天晚上用了多少供钱,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也敢这种亏本的生意!当什么抓鬼除恶的道士,当一个拿钱办事的风水师不好么! 在灯光照不到的漆黑角落里窜出来一辆公交车,开车的大鬼闻到了熟悉的香火钱的味道,将车停在了凌风面前。 「师傅,送两人去城隍那多少钱啊?」凌风扒着车门问他。 中年男人看见熟悉的人,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 「老价钱」。那声音说不上好听,甚至说很难听,像是不懂事的小孩用脚踩着石子用力地摩擦。 「这个可以不?」凌风拿出香火钱,不出意外的看见大鬼眼底的光芒。 果然,这钱比小五帝钱来的更受大鬼喜欢,也侧面说明了在城隍手下,这钱是硬通货。 凌风送走了两个女鬼,往家走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耳边传来「咕噜」声,像是某种动物喉咙滚动时发出的声音。凌风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朝她扑来。 「小白!你轻点!」 第17章 「阿姨,那家店什么时候开门啊」。 事务所斜对面不远,是一家临街的水果摊,卖水果的阿姨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年轻男人,用一种怀疑的语气回他。 「最近好像很多人来找凌大仙,你们找她干嘛?」隐隐有一种护犊子的迹象。 「不不,阿姨你误会了,我想请凌大仙出山」。年轻男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挎包,棕色的牛皮包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光泽。 「哦……」阿姨从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塑料方凳,放在屋檐下的阴凉里,「可能还没醒,你坐着等会吧」 王宁说声谢之后坐在了凳子上,他侧着身子,可以看见事务所禁闭的大门。而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凳子的旁边是深青色的水果篮,里面金黄色的柑橘圆润,空气里飘来水果的清香。 王宁买了两斤橘子,坐在凳子上边剥边跟阿姨搭话。 「阿姨,实不相瞒,前几天我来过一次,从大仙这买了护身玉跟符」。王宁摸到脖颈上那根红绳,把那块沾了体温的玉抽出来。「请了这尊菩萨回家之后,我感觉它在夜晚的时候发出白光,护我周全,所以我这次来一是感谢,二是因为家里有事,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想请大仙亲自出趟门」。 王宁发现周围居民在无意间表现出对凌风的保护,于是他说话半真半假,先表明自己并没恶意,瓦解别人的敌视,顺便套话。 「那是,我家闺女才上初中就早恋,你知道的,初中的孩子都叛逆,根本不听你的,气的我直掉眼泪。结果凌大仙正好出来买水果,她看见之后问我怎么了,我就说了」。阿姨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你猜怎么着?」 王宁很是配合地压低声音,像是两个特务接头一样,他凝着眉,一副郑重地样子问:「怎么着?」 「大仙知道我女儿早恋之后问我,问我闺女的房间东面是不是养了什么花花草草的。我仔细一想,闺女的写字檯在东边,她在写字檯上养了两盆多肉!我听大仙的把多肉放在了南边阳台,结果啊,我闺女自己就分手了!」 这也能行?王宁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 「大仙她打的过流氓斗的过小三治的了孩子,神的很!」卖水果的阿姨一副崇拜的样子。 王宁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把牛皮包放在膝盖上,想到他早上刚刚进单位就被大队长喊到办公室时的事。 「王宁啊,我们大队除了郎晴也就你跟她熟一点」。大队长说到「她」的似乎轻轻蹙了眉,好像不知道这决定的对错。 第27页 「谁?」王宁下意识地问出口,他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人整个公安局只有他跟郎姐认识。 「这包里里两万块,请那个人来公安局一趟」。局里领导讨论了一夜,最后不得不屈服在舆论的压力之下。案子拖的越久,压力越大,对公安局的名誉有损。大队长知道短时间找到嫌疑人有点难度,所以不得不想另一条路。 「……」谁跟她熟了?王宁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之后,表示自己有一句mmp必须要讲。「郎姐跟她见过几次,而且她的能力比我出色……」 「她要能答应就好了!」大队长的声音突然提高三度,意识到不妥之后,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后又压低了声音说:「她要是知道了,保准坐在我这屋里不走了。」 王宁恍然大悟,合着都没敢告诉郎晴。 于是这活计就落在了他一个人肩上。 这种事说出去也挺丢人的,这么大一个公安局,因为上级跟舆论的压力选择求助外援,这外援还是个神神叨叨的风水师。 就算凌风她本事再高,名声再响,也依旧很丢人。 「吶,你不是要找大仙么,门开了」。阿姨很是好心地喊回了走神的王宁,王宁一抬头,看见不远处那门上挂了个白底黑色的牌子,牌子不大,上面字看不清楚。 「谢谢阿姨」。王宁把凳子还给她,一手拎着橘子跟包,另一手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十点了,这大仙还有懒床的习惯? 凌风要是知道王宁心中所想,一定会打唿冤枉。昨天她开坛做法,又带着两只女鬼去找那大鬼,等她回来收拾好院子都凌晨两点了!再去洗洗弄弄,接近三点才睡。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王宁怀着悲壮的心情敲开,哦不,推开了风水事务所的大门。 刚刚起床的凌风睡眼惺忪,她看着今天事务所到来哦第一个客人,用困惑的语气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王宁:「……」 王宁从包里那出那张信封,暗黄色的信封鼓鼓的,撑开了嘴。他故意把开口对着凌风的方向,让她看见里面厚厚的一摞。 只能说王宁来的时机太巧,正好在凌风免费替人超度之后。这正等于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凌风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被她不动声色地掩盖住了。 「你这是?」凌风挑了挑眉,用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她动作痞气,颇有一丝放荡不羁的味道。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这件事对大仙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们却格外重要」。王宁并没有因为凌风的动作而大意,反而更加沉稳了起来。他藏在桌下的手在不经意间握成拳,表现出手的主人现在紧张的心情。 「伤天害理的事不做,有违天理道义的事不干!」凌风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装钱的信封。 「……没那么严重,只是想让你出头替我们找个人」。 「我一个风水师,哪会找人啊。」凌风心里一紧,盘算着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她右手随便一挥,说道:「这种事你们找警察,找不到去找私家侦探,我只是一个风水师。」 在「只是」两个字上还特地加了重音。 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听在王宁耳里觉得她在哄三岁小孩。 「我就是警察,三天前我们见过」。王宁的声音顿了顿,「就在这里。」 凌风:「……哦」。原来是她自己走漏的风声。 「凌小姐,我想你一定知道两天前的那个晚上,本市发生的那起恶性杀人案,一名快要步入社会的女大学生晚上归来时遇见了黑车司机,我们找到了受害人,找到了嫌疑车辆,知道嫌疑人的样子,花了无数时间,查看了各个卡口监控,却始终找不到兇手。」 「所以,能请您帮个忙么。」王宁站起身,腰弯完成九十度。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时间似乎被无线拉长。 「哦……我说怎么好像见过你」。凌风可算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想来抓她结果不光没抓成,还被她坑了一笔,不光坑了一笔,她昨天晚上干的亏本生意也因为她。 凌风觉得是这冥冥之中的天意,害她亏欠的罪魁祸首如今主动上门给她送钱,这钱为什么不要? 小说中奇人异士的脾气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王宁以为凌风拒绝了,绷紧的身子松懈了下来。 他有点沮丧,不是说他们抓不到那个人,可是现在有一种更加便捷的方法。王宁也不知道他对凌风的信任从何而来,可能因为那两晚上的鬼压床,或许因为听多了别人对她的夸赞。王宁在心里就觉得,凌风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那个人。 「有赏金么?我看电视里说给警方提供线索的可以得到赏金。」 松懈的身子再次绷紧,王宁直起身子,眼睛是压制不住的狂喜。 「有的有的,协助警方破案赏金五万。」 「你刚刚说,车子你们找到的对吧,那车子在哪?」凌风问他。 「公安局,那车作为证物被拖了回来,现在放在地下停车库里。」王宁兴奋地四肢都有点不协调,他满怀期待地问凌风说:「我们现在走?」 「不急」,凌风拿过桌子上的信封,把钱掏出来一边数一边说:「晚上11点来接我」 「啊?那么晚怎么找……」王宁突然想到了那个自首的男人,话说一半便禁了声。 第28页 凌风笑了,拿到报酬的她心情很好,说话也比往常多了些。 「你见过哪个鬼大白天出来的?我主业是风水师不错,兼职抓鬼驱鬼」凌风勾唇,那叫一个放荡不羁。 当道士多没钱途,缺钱短命没饭吃,还容易被人误会。哪像风水师啊,名气起来了之后,有大把的老闆到你面前,求着你请着你出门看风水,这钱哗哗地来。 凌风自然决定抛弃亏本的老本行,投身到新社会主义发财道路中。 第18章 当天晚上11点整,一辆黑色的桑塔拉轿车打着双闪停在了风水事务所的门口。 副驾驶下来一个人,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事务所大门。 凌风听见了敲门声,她打了个哈欠,空着手从屋里出来了。 明明是警察,开着这接近废弃的桑塔纳,大晚上的到了地方也不鸣笛,非要自个下来敲门。 再看一眼满是泥泞的老版桑塔纳,凌风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啧」。 在安静的夜里,这声「啧」格外的清晰响亮,刚刚敲门的王宁跟负责开车的民警同时扭头看她。 「咳,我的意思是,赏金准备好了吧」。还没等到回答,凌风就拉开后排车门,麻熘地钻了进去,「准备好了就走吧,争取早点回来,我还要睡觉呢」 前排两个人又同时扭头看她。 你是可以回来睡觉,但是我们还要通宵审讯啊!可她说的好有道理,我反驳不了。 再仔细想想,还是好气哦。 开车的老哥在心里一阵无言,他偏头看了王宁一眼,跟他对上目光之后,朝后排示意了一下。在一起工作的默契让他们俩在瞬息之间完成了下面的对话。 「她靠谱么?我怎么感觉是个骗子?」 「我哪知道,这是大队长的指令」 王宁摊开手,轻轻耸了耸肩,表示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就是个传达领导命令的小跑腿。 这也不怪他们不相信,这凌风长的实在是太嫩了点。身份证上写的清清楚楚的1992年,如今也有24岁了,可怎么看怎么像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还是那种不会化妆不会打扮的。 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白嫩脸蛋,穿着最普通的不过的棕色风衣,紧身牛仔裤,看起来格外清纯。跟他们认知里,一脸皱纹拄着拐棍,走路颤颤巍巍的大仙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这个行业跟中医差不多,老中医老中医,越老越值钱。同样的,干这行的「大仙」基本都是些大龄的男女,专骗中老年人,如今遇见个这么年轻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开车的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脚下油门一踩,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的凌风觉得自己差点被甩飞出去! 这年头警察开车都这么勐的?追逃犯追出来的车技? 凌风觉得自己像是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偏偏有个熊孩子拿着罐子晃啊晃。有一点点晕车的她觉得自己在懵掉的边缘试探,下车的时候脸上写着茫然。 等夜风吹过,凌风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乌黑的公安局楼下,也就是她面前,站着一排人。 也不知道为了省钱还是整个局里真的没人,除了零星几个办公室亮着灯,整个公安局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再加上这地段在建国前是个刑场,后来被高人做法超度形成了聚阴地,平时里全靠煞气跟人气压着,到了晚上大部分警察都回了家,这地就阴森的厉害。 单薄的月色照亮的一角,凌风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那一排寂静的人,配上这聚阴的地势,把她吓了一跳。 「咳咳,车呢?」凌风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她不知道是因为气氛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未知的原因,总感觉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格外不自在。 一个人呆惯了的凌风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普通人因为她的身份不敢冒犯也不会太亲近她。但这帮警察跟凌风一样霸道惯了,两帮人遇在一起,对方用人数碾压了她。 大队长对这起案子格外地重视,此次亲自出马,带着凌风下了地下车库。感应灯开了,空旷的地下车库展现出它的原样。 车库里有一半是空的,停了一半警车一半普通轿车。轿车有大有小,有的车身干净明亮,有的满是灰尘跟泥点。 在这堆车里,有一辆计程车格外显眼。那是辆普通的红色计程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车是老式车,看上去很旧,车身上有划痕,也有被撞凹下去的痕迹。它安静地停在公安局的地下停车库里,周围一圈被拉了黄色的警戒线。 「这个?」凌风问。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被放大,迴荡。 站在她身边的大队长点点头。 凌风也不多说废话,从风衣里拿出两张香火钱,右手一抖,这钱直接烧了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烟飘散在空中,这钱烧出来的烟凝成一线,往地上飘——小白眼睛发亮,就等着烟飘过来。 「吃了这烟你可得好好办事」。凌风生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特地跟小白强调了一句。 现场安静的有点诡异。 当了多年的刑警,大队长眼睛很毒。从一开始他就站在凌风的旁边,没听见动静,也没看见她动手点纸,可这纸就自燃了。 更重要的是,这烟刷新了他们的常识。 没有往上飘,也没有直接散掉,反而凝成一线,以45度角往地上飘——就像有一个半人高的东西在吸这个烟一样。 第29页 联想到大仙「驱鬼」的传闻,再看看这烟飘去的方向,离小白最近的几个民警面色一白,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凌风三年前刚刚到天明市的事他们查的清清楚楚。如果说外人的传言不可信,多了一些奇幻的鬼神色彩,那他们找到的可是另一个当事人——狗爷。 「那件事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这是狗爷对警方说的第一句话。 「那天晚上12点左右吧,我在床上睡的迷迷煳煳的,就听见隔壁屋我小儿子突然哭的厉害,我被吵的不行,就喊醒我老婆让她去看看。她起床时开了屋里的灯,那灯刺的我眼疼,我就让她关灯。」 「结果那灯突然闪了起来,就像是接触不良或者坏掉的一样一暗一亮,发出『滋啦』的声音。我家怕有人晚上出来喝水或者找吃的,走廊灯跟楼梯灯都是开着的。我起床一看,屋里开着的所有灯都在闪。」 「我以为是家里电线线路有问题,就想把这些灯都关了,等到第二天早上找人来修。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我养的狗在叫。我在院里养了不少黑背,那天晚上跟疯了一样叫唤。我以为家里进了贼,走到客厅边,掀开窗帘往外一看,就看见凌大仙拿了面旗站在院子的正中间。」 「黑背都是散养的,没繫绳,平时都窝在院子里的狗窝里。它们围住大仙开始叫,夹着尾巴,感觉在惧怕什么东西。养狗那么多年我重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觉得好奇,就把窗帘拉大了一点。」 「我就看见我养了好几年的狗全都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喉咙里发出那种,类似于被人踩了尾巴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脾气爆,再加上白天被大仙踹了一脚在小弟跟前丢了面子,正准备开门找她算帐,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我的身体,紧接着四肢都沉重起来,我后背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我小儿子哭哭啼啼的下了楼,看见我哭的更厉害了,抹着眼泪说『爸爸你身上全是鬼』」 「爸爸你身上全是鬼」 当初警方去便衣走访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收集资料,身上都带着录音笔。狗爷的叙述直白,没有一点语言上的修饰,他在回忆那天晚上的事,用最朴素的话描绘说让人心惊的事实。 「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那个时候我小儿子才五岁,他说我身上有鬼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然后我就凶了他一句,说小孩子说谎话要被打屁股的。我儿子原来最怕我打他,结果那天铁了心的跟我槓,一边哭一边说:『你们别吃我爸爸』」 「我问他你妈去哪了,我小儿子说躺在地上不动了,我一慌就想去找她,结果身子动都动不了。」 「我就站在客厅一动都不能动,我额头上汗都下来了,结果那屋里突然起了阵阴风,把我头上的汗吹干了。也正是这阵风,吹起了客厅的窗帘,让我看见了大仙」 「她拿出一个铃铛在我家院子里摇,我身上像是被绳子捆住的一样,那铃铛每响一次,绳子紧一分。后来像是有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在我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看见大仙挥起了那面旗」 「当时我快要窒息,那旗的样子我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全都开始模煳,我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就是大仙挥旗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我把小儿子喊醒,他说『爸爸你脖子上有手印』。我走到镜子前一看,脖子上乌黑的全是手掌印。不光是脖子,我全身上下,胸前后背全是这种乌黑的印子」 「我养的狗全死了,身子硬邦邦的,拿刀划开,那肉暗红,没有一丝血」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带着现金跪在大仙家门口,大仙收了钱之后给了我一道符,说是聚阳的,让我贴在我家大门上……」 这段录音半个刑警队都听过,当初听的时候还当狗爷做了噩梦,把梦境当成了现实。如今看见这样的画面,在场所有人心里或多或少的开始发毛。 地下车库里有台电梯亮了灯,但没有一个人发现。 直到人群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那人声线清朗,却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们都在这干吗」 第19章 在场十几个人没被凌风吓到,被自己人吓了个半死。 今天晚上的「活动」是半公开的,所有人都选择瞒着郎晴,生怕她太较真,反对他们的行动。 警察也是肉做的,他们也想休息,想念自己家柔软的大床跟柔软香甜的妻儿,而不是跟一群大老爷们窝在一起,香菸屁股插满了菸灰缸。 离郎晴最近的两个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像做贼一样转过身,顺便企图用身子挡住郎晴的视线——好在他们人多,凌风又在人群的最中间,郎晴第一时间没看见她。 「我们这……这在……」说话的人急的脑门都出了汗,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流了下来。 「不急,慢慢说」。郎晴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看。 有了缓冲的时间,所有人聚在了一起排成了两排,彻彻底底挡住郎晴的视线。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擦了擦额头的汗,拉住往里走的郎晴说:「我们晚上有行动,正在讨论流程。」 公安局抓赌或者其他抓人行动都喜欢在夜里。夜里是人最容易放松的时候,很多嫌疑人在睡梦中被警察砸开门,迷迷煳煳的就被带了回来。郎晴从警六年,自然经歷过这种逮捕活动,可他们的行为总有点奇怪。 第30页 「嗯,你们加油」。有些活动不太适合女警官出手,尤其是比较危险的,或者一些难以启齿的抓捕活动。后者的活动郎晴都懒得去,怕看多了长针眼。郎晴也没想那么多,说完就要越过人群往里走。 「别别别,郎姐你怎么还在这啊」。人墙的后面就是凌大仙跟她召的「鬼」,他们哪敢让郎晴过去,万一被鬼上身了怎么办。 当然了,如果他们知道连鬼都不想搭理郎晴就不会这么想了。 鬼对人气是敏感的,就好比小白,在电梯开启的瞬间就察觉到郎晴的出现,于是它妥妥的炸了毛。 这世间大部分的事都是「相对而言」。就好比「相对而言,家养的宠物不敢招惹勐兽」,再比如「相对而言,一般的鬼不会招惹煞气又重,面相又凶的人」,再比如「相对而言,郎晴这种面相吉福,命火极旺,煞气绕她身三圈的人,一般的鬼选择绕着走」。 可凡事都有例外,一般的对立是特殊。 就比如,哈士奇这种神奇的生物。 「我要回家,车停在那边」。郎晴抬手虚指,视线越过人群看见的是一辆黑色的大众suv。 「小白?」凌风看见小白龇起了牙,顺着它的目光转过身,看见的是一排人墙。 凌风脸盲,就算王宁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更别说认识郎晴的声音了。这种高级识人法在凌风身上是不存在的,但在郎晴那是存在的。 「这声音……」郎晴停下了动作看向人群的中间,「凌风?」 人墙一闹而散。 作为鬼中哈士奇,小白看见郎晴不光没带怕的,反而更加卖力地龇牙。凌风说不好她是怕郎晴伤着了,还是怕小白伤着了,也许两者都有。她一只手拦着小白,另一只手做着拒绝靠近的手势。 「她身上煞气太重了,别让她过来!」 但是没人敢拦她,作为心虚的大队长,他看见了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眼睛的不可置信,甚至可以想到她对自己行为的不满。 作为大队长的他自然不怕郎晴对他有什么意见,但是在场的民警有大半跟郎晴同属第四中队,大队长怕引起队里不和谐。 眼看郎晴越走越近,凌风迅速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张匿气符来。 「过来也行,贴符,一张五千块!」 这符不能匿掉郎晴身上的阳气,但是可以压低不少,她没用聚阴符这种可能会伤身的东西,盘算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对方又是个窝里横的地头龙,到头来还得自己亏一张聚阳符。 一听一张符五千块,郎晴身边两个人瞬间拉住了她,带着她退后了十几步才停下来。 凌风刚准备送一口气,就看见小白蹦哒的更欢快了,一副小人得志得寸进尺的模样。 「行吧,你也去吧,我不拦着你了」。凌风收了手,斜着眼看突然懵掉的小白。 小白:你怎么不拦我了?你拦着我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你一定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又怂又想惹事,鬼中哈士奇也就这样了。 「干活!」凌风抬腿就要踢它。 可惜小白没有实体,凌风一脚踢空整个人一个踉跄,被人扶住了。 偷凌风的那个男人才来过她家几次,留下的些许气味都能被小白髮觉,更何况这辆个人气息浓郁的汽车。 计程车的气息混杂,什么样的人气都沾过,唯一优点就是里面有一种气息特别的重,可以轻松的分离出来。 小白一熘烟就没影了。 「凌……小姐,您这?」虽说郎晴出现是没人预料到的插曲,但工作还是要做的,更何况那两万块钱也送出去了。 「去找了,我们出去等」。说的多错的多,再加上凌风本来就不是个谦虚言谈的人,她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的说话声。 「郎姐你没看见,刚刚那纸自燃了,烟也没散,逆着往地上飘」 「在空气中自燃的化学物品多了,纳,白磷,还有一些强氧化剂」 「但是那烟怎么解释啊,我们都看见了」 「……」 地下室的空气流通缓慢,比不上地面上的新鲜空气。她知道在这么一个城市里找一个人很难,更何况是一个满城跑的计程车司机。 那个偷她东西的男人住的离她家不远,周围一片都有他生活过的气息,小白才找的格外迅速。但是这个人职业特殊,并且有大概率逃窜出市,所以凌风这钱收的毫不手软。 这小白瞬间没了影,让凌风无言了很久,好在她此次准备充分,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出了公安局大门右转是一居民小区,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徘徊,凌风挑了个没开化的软柿子,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小纸人,把那鬼塞了进去。 鬼找鬼好找,更何况是满身香火味的狗子。凌风保证全市仅此一只,别人仿造都仿不出来。 「开车」。凌风通过那只倒霉鬼看见了小白在某一区域乱窜,估计发现了男人的踪迹,于是她对年龄最大的那个人说:「我的五万块赏金准备好了么?」 大队长:「……」 因为要抓人,这次任务出动的全是休息过半天的年轻人。为了今晚的突击行动,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补觉,晚上随便吃点了外卖,就等着抓捕行动的展开。 「郎姐你也要去?」为了掩人耳目,减少被发现的机率,这次行动的人员是算好了的。两辆普通的轿车加上一辆七座商务车,此时坐满了人。 第31页 「商务加个坐」。郎晴看他们,「我知道后备箱里有个小板凳」 工龄最短的王宁委委屈屈地坐上了小板凳。 凌风换了辆车,远离了那辆破破烂烂的桑塔拉,避免了自己再次成为沙丁鱼罐头的命运。她坐的车子打头,左拐右拐驶到了警方格外熟悉的地方。 发现尸体的那个小公园。 杀人兇手多多少少都有一种怪癖,比如说伪装成吃瓜群众到犯罪现场,看自己的「杰作」,用来满足一些比较「另类」的心理需求。 更何况还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小公园附近有几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在案发过警方曾经敲开门询问过,算的上地毯式搜查。如今凌风带着他们来到曾经搜查过的地方,她身后跟着的警官们都黑了脸。 什么叫做灯下黑?这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小白在某一栋的二楼门口蹲着。 「喏,在里面」。凌风用手指了指生锈的老式铁门。 「你确定?」大队长用唇语问她。 他不怕敲错门,最多就说情报错误来错了地方,他怕的是打草惊蛇。万一那人真的住在这附近,听见风声之后逃了怎么办? 虽然人已经上网,他用不了身份证,但他作为一个计程车司机,保不住就有些关系好的朋友知法犯法,为他提供便利。于是大队长再三跟凌风确认。 「错不了」。凌风说。 小白一开始看见凌风上来时还挺高兴,等它察觉到郎晴也来了的时候,又刷起了二哈脾气。 它始终觉得凌风在外面有别的狗了,被凌风再三护着的郎晴就是那只「狗」。别跟它说什么凌风踢过她一脚,她也踢过自己的来着,就是很少成功过罢了。 人类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这个女人就是凌风养的另一只「狗」,准没错! 第20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做了亏心事之后,心里总有个疙瘩。 就连郎晴这种在情况危急之下不得已开枪杀人的心理都出了点小问题,更别说李玟这种恶性兇杀案的兇手。 李玟因为另类的癖好选择留在离案发不远的老旧居民区,这附近住的多是些老人。老人记性本就不好,再加上他是非法入住的,平日里都不出现。 没人知道那间空闲多年的空房子闯进了一名不速之客,而李玟最喜欢的就是游荡在公园附近欣赏他的「杰作」,但这跟他在睡觉时警惕并不冲突。 或许不应该说警惕,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在睡梦中就经常梦见。所以他睡眠很浅,敏感的过了头。 老旧的房子隔音很差,浅眠的李玟听见了门外凌风的声音。小心谨慎的他从沙发上翻身下来,小心的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打开窗户,从二楼翻了出去。 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民风淳朴,这间位于二楼的房子没有装防盗窗。当然,一般人家装防盗窗也不会装到阳台上去,这也是李玟选择这家屋子的原因。 小白抖了抖耳朵,冲着凌风叫了一声。 「那什么,我朋友说,你们要找的人翻窗跑了」。凌风「好心」提醒了一句,可她笑眯起了眼的样子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凌风话语熟练,像是练习过很多次,她说:「需要我帮你们抓人么,一次三万,支持微信支付宝转帐的亲!」 王宁想起那天他「被迫」买下的玉观音,虽然这玉护过他两次,但…… 郎晴远远地跟在人群的后面,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密切注意着楼上的情况。在听见凌风话的一瞬间,她脸色一凛,转身就向楼房的另一面冲去。 短暂的停顿之后,楼梯口堵着的人散了干净。 凌风突然觉得这些警察也挺蠢的,自己说什么信什么。还没等她想完,楼梯口上来两个人,敲开了对面的门。 这就有点看不明白了,好好的敲对面干嘛? 狭小的楼梯间站了三人一狗,凌风看着被两个大男人堵的严严实实的门,往旁边的楼梯上挪了挪。为了能看见具体的情况,她微低着腰,偏着头往那看。 如果不是楼梯扶手上落了一层薄灰,她可能会趴在扶手上看。 小白蹲在凌风脚底下,也学着她的样子偏着头看。一人一狗的动作默契,标准的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楼梯间的灯是开关灯,原来害怕打草惊蛇没敢开,现在人都跑了,这灯也就开了。 屋里住了两个老人,可能耳朵不太好,门敲了半天都没敲来,反而楼上住着的一个中年人骂骂咧咧地下了楼,在看见一脸严肃的大队长时嚣张的气焰下降了三分。 「大晚上的你们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男人头髮有点乱,看起来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穿着睡衣。 虽然对方人多,但是他占着理,大晚上不管干什么,扰人睡梦是不对的,所以男人面对警方审视的目光时还挺着腰板。 「这都几点了,找人不能白天找吗?这间屋子住的老人家睡得早,耳朵不太好使,你敲门敲不开,影响上下几层楼的休息」。什么都不管,先给对方套一个扰民的大帽子。 三双眼睛同时看着他。尤其是凌风,离男人最近,她看着站在上面的男人,眼睛一眨一眨的,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第32页 「那正好,你跟这间屋子主人熟悉么?有没有他的联繫方式」。大队长指了指凌风身旁的那间屋子,他掏出警官证朝着男人的方向晃了一下说:「警察」 男人杵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警方查案,希望你配合一下」。大队长见多了大风大浪,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 「我们想知道这间房子的主人下落,如果主人不能及时赶回来,我们会选择找开锁公司过来一趟。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妨碍公务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队长给对方套了一个更大的帽子。 「他……他家出国了,留了钥匙在……在我家,我去给你们拿。」男人说话都结巴了,同手同脚回了屋,没等多久就拿下来一串钥匙。 「你们关系很好?」大队长不经意地问他。 「是啊,他今年年初的时候出的国,房子挂在中介准备出售。他给中介一串钥匙留给他们带人来看房子,后来听说这里可能拆迁,房子就没卖。他怕家里出什么事,对面住的又是两个老人家,所以这钥匙就丢在我那里,邻里之间还有个照应」 门开了,屋里没有太明显的生活气息,没有物品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生活垃圾。屋子太久没住过人有些灰尘味,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两个人同时看向凌风。 「你们没觉得风有点大?按理说一间没人居住的房子是不会开着窗的」。凌风耸了耸肩,下巴往阳台的方向一抬。 大开的窗户,风灌进屋子吹起了窗帘。 郎晴这个人的衣着品味跟她的性子一样古板,衣柜里的衣服除了深色系就没其他限量的色彩。 她穿着深棕色收腰风衣,黑色的紧腿长裤,踩着黑色的马丁靴。那双长腿笔直,每迈出一步都能看见她腿部的线条。 大晚上的路上行人稀少,更何况是狂奔中的男人。郎晴远远看见有一个人专往狭窄的街道跑,有一种不打自招味道。 那个人对这里很熟悉,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郎晴迈着长腿跟在他身后,锻鍊多年的双腿肌肉紧实,她迎着风奔跑,马尾随着她跑步颠起的动作一下下拍打她的后背。 李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人追着他的脚步越跑越近。他是一名计程车司机,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坐在计程车上,身体素质越来越差,根本比不上追在他身后的警察。 他一咬牙,冲上了大马路。 路边有一架自动贩卖机,有两个年轻男人正在买水。他们是这个城市最普通不过的热血男孩,喜欢在夜里飙车,听爱车轰鸣的声音。 机车上还插着钥匙,想来那两个男孩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窜出来抢他们的车。黑色的机车轰鸣,在瞬间窜了出去。 两个人一看车没了,把手里的可乐一丢,就要上另一辆车去追。 「警察」。郎晴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在他们愣神的时候上了车,低音炮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悦耳。 那是辆红黑色的机车,车身主体为大红,机架纯黑。李玟觉得黑夜里红色的车太过显眼,选择了另一辆纯黑的。他在开出租之前干过一段时间的摩的,记忆深处的技术还在,他很快就掌握住这辆改装车的习性。 就像马一样,车也要「驯」,你要了解它,然后驾驭住它。 郎晴压低身体,半俯在车上,她腿部的肌肉线条绷紧,眼睛牢牢锁定在前方。 车速很快,郎晴觉得车轱辘都在打飘,每一次转弯车身都会倾斜,让她有一种要翻车的感觉。 李玟驱车往人流多的地方沖,人越多情况越复杂,他逃跑的机率越大。他是一名司机,最熟悉不过的就是这座城市。每一条道路都被他刻在脑海里,此时如鱼般在街上游走。 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露出厌恶的表情,不再遵守交通规则的横冲直撞,与正常行驶的汽车擦肩而过。 「想死啊!」暴脾气的司机会伸出头,狠狠地唾一口。 一辆红车的半挂货车看见从拐角突然出现的黑色机车,一个紧急剎车,巨大的惯性带着笨重的车身滑行了近十米。 李玟惊魂未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色车厢。 红色的机车随之赶到,一个漂亮的漂移,整个车身横在了另一辆车的车头,跟那辆红色货车一起堵死了李玟的逃生之路。 李玟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手里拿出一把弹簧刀就往路人身边沖,他的眼睛全是红色的血丝,写满了疯狂。 穿着黑色风衣的郎晴从车上下来,右手按住李玟的肩膀,在他转身用刀刺向自己时灵活地躲开,左手顺着他前沖的力度往前一带,惯性让李玟一个踉跄。 郎晴眼疾手快地再次沖了过去,左手握住李玟拿刀的手腕,右脚直接踢他弯曲下来的腿弯,把他踢跪在地。 左手用力一折,卸掉他手里的武器,郎晴害怕他再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右手握住他的左手翻转,把李玟按在了地上。 膝盖抵在李玟的嵴樑中间,让他没有办法挣扎。郎晴半跪在李玟的身上,声音比月色还要清冷。 「李玟先生,你被捕了」 第21章 现在这个世道,不管是哪个城市的路人从没让郎晴失望过。 郎晴站的位置在最后面,听到楼上声音不对劲的时候第一个跑出来,追着李玟跑了接近一千米,最后骑车飈了几条街。 第33页 李玟想甩掉郎晴,车一路飈往繁华的商业街,结果不小心碰上了直行的货车。 这条路已经算靠近城区,理论上不会有这种大型货车经过,郎晴看了一眼不停擦冷汗的司机,看见他上了车就要走。 「等一下」。郎晴喊他。 然后那个司机动作更快了,他看见那个人不是被他撞的,也不想管郎晴跟他纠缠的原因,急急忙忙地启动走人。 车子重,发动的很慢,但郎晴现在压着李玟,实在没办法腾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跑了。 郎晴的衣服像她人一样死板,深棕色的风衣扣子稳稳地扣着,原本飙车的时候风大还没觉得,现在停下来之后热的很。 她把李玟的双手背在后面,尽量往上推,因为身体被反扭,李玟只能尽可能地让脸贴地,这样手才能好过一些。郎晴一手按着李玟,空余的另一只手解开了风衣的俩粒扣子,这才觉得舒服些。 警车来了,郎晴看了一眼车牌就知道这车不是大队的车,这个时候出警出到这儿的只有派出所。 郎晴知道,在自己刚刚把李玟按住的时候就有人在一边偷偷摸摸的报了警。 有事情找警察是没错,可是这路人有的时候……郎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记得曾经一次外出抓人的经歷。 那时候她刚刚从派出所调上来没多久,公安这份工作,大部分的民警在前两年的见习期时基本都在各个乡下派出所度过的,郎晴也不例外。 当时她刚刚调回市局,恰好遇见大队查案,要外出抓人。这犯人是个女人,所在城市离天明市大概□□个小时,因为伺服器上卫生间的问题,得去一名女警。 那是郎晴第一次出差抓人,她跟在前辈身后在那个女人家楼下蹲了一个星期,都没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影。这支队伍都准备回去休整,换批人接班的时候,可算是等到她回家了。 在一个中午,那个女人跟她女儿下楼买东西的时候,被郎晴这队人给抓了。 他们去外地抓人,看过现场之后就直接去了辖区派出所,一是请求协助,二是告诉派出所,外地的警察过来抓人了。 当郎晴把那母女俩拷在路边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那些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看那义愤填膺的表情,活像郎晴他们是坏人。 都是傻的?哪有虏到人不跑,在路边坐着的? 再者说了,普通人被莫名破坏抓了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声唿救?哪有像这样老老实实在路边坐着的? 那些人还「好心」地替郎晴他们报了警。 原计划抓一个人变成了俩,他们喊的那个警车坐不下,恰好吃瓜群众又替他们喊了辆警车,郎晴他们在众人懵掉的视线里上了车。 似乎感到手中钳制松了些,李玟扭动身子想要脱身,回过神的郎晴加大了手里的力度,把他按在了水泥路面上。 派出所的人下车把人抓了,郎晴给大队长打了个电话,一行人直接去局里汇合。 包括凌风这个企图回家的。 「人已经抓到了,你不跟着我们回局里拿钱?」大队长伸出五根手指手,「五万块不要了?」 凌风听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就跟着他回去了。 好拐的很。 公安局里面有东西,小白跟着凌风进来之后就跟那太阳下暴晒过的花儿似得焉了,吓的凌风还以为小白生了病。 不过仔细想想,还没听说谁家养的鬼会生病,可能是小白太像活物了,凌风在心里就没把它当成鬼邪之物。 这公安局里面有东西,专克鬼煞,小白是吃香火的,影响稍微小了一点。凌风看它连鬼形都要散了,赶紧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香盒,从里面取了三根香燃了。 这香烧的比正常情况下要快上不少,那烟也不符合常理逆着飘,就像有个东西在吸这烟一样。 郎晴站在拐角,漆黑的眸子闪了闪。 审讯室在公安局的一楼,说是一楼,其实应该算地下室。沿着台阶往上是公安局的门层厅,但这门层厅其实是二楼。它的一楼有一半在地底下,入口离那台阶不远,不过是向下的。进出只有一个刷卡的大门,能刷开大门的卡只有负责管理审讯室的几个人。 凌风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那个男人被守身登记,然后被带进了里面。 接下来的事与她无关,涉及到的不是她专业内容。再加上小白这个样子明显是被公安局里的东西镇住了,能镇到这个地方的法器不是埋在地基里就是填在了墙里。 即使是这样,负一层也阴冷的很,可以想到以前这块地是多么的凶。 今天值班负责给嫌疑人登记、保管物品的辅警看见凌风一个小姑娘坐在这,指了指里面对她说:「这个门进去,有一间屋子开着门,那屋里有饮水机。」 说句实话,凌风好奇心有点重,因为小白的状态压制住了她的好奇,结果被那人一句话勾了起来。想着不去一次多亏啊,这不得白来?于是她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走了过去。 那是一条很深的走廊,左边是两排紧闭着的房门,右边则是卫生间。在凌风的对面,是一间「採集室」,採集室的大门口有一排蓝色的脚印,看起来是贴上去的。进去之后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次性杯子,桌子的旁边是饮水机。再往里面,雪白的墙面上贴了刻度尺,像是量身高用的。 第34页 凌风多看了一会。 审讯用不了那么多人,像大队长这样的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审讯,多把机会留给年轻人,锻鍊一下他们,不然新人跟不上老人退休换代的速度。 负责审讯的是今天大队的值班民警,剩下的跟大队长打过招唿之后都走了。 大队长磨叽到了最后,等人散的差不多之后找到凌风,递给她五万块现金。 崭新的粉红色大钞,凌风眼睛一亮,拿了就准备回家。 被出来准备跟大队长说事的郎晴看见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辆车有些反常,按理说大货车是不给走城里那条路,再加上城里人多车多,红绿灯多,一般的大货车都选择绕城走,很少有这样往城里来的。 再者说,那个人太奇怪了,就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在他差点撞到李玟时他下车还嚣张的很,等到郎晴把他抓的时候,那个司机的反应很有问题。 结果等她刚刚出来,就看见大队长跟凌风的私下交易。 这私下交易……郎晴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头顶上的摄像头。 「咳,这个是李玟的悬赏金,这位凌小姐提出了有价值的线索,配合我们抓到了人,所以我……」 「所以你就提前把赏金付了?」郎晴蹙起了眉头。 大队长有点尴尬。 人抓到了不假,想拿钱得公安局领导签字审批,走一系列的流程,像这样前脚抓人后脚拿钱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大队长自己掏钱垫的,要么是大队资金垫的。 郎晴觉得不按程序走不好,就想让凌风把这钱换回来,等局领导签字盖章之后再把赏金打给她。结果郎晴刚刚上前半步,一句话还没说呢,就看见凌风跟防贼一样把钱揣进了怀里,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再过来我可就喊抢劫了」。凌风全身警铃大作,生怕郎晴因为自己踹她一脚的事报復自己。「这里这么多警察看着,你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郎晴一看这是不打算还了,正准备好好跟她讲讲道理,就被大队长拦下了。 「好了,我是我跟几个大队领导开会做的决定,用大队资金请她出来抓人,赏金也是队里先垫的。反正这钱跑不了,最多三天局里的钱就能下来。」大队长看还有些不服气的郎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还没回去,是不是有事请找我?我找个人把她送回家,你等我一下,我们慢慢说」 「我的事情不急,明天说也来得及,你就别找人了,我送她回去」。郎晴看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凌风补了一句说:「我知道她家在哪,离我家不远,我去过几次」 还请她出门?连动手抓个人就开价三万块,这齣门找人得要多少?直觉告诉郎晴,这人出门跟赏金的钱是分开算的,寻思着在路上问问情况。 这哪能让她送!大队长跟凌风同时不干了。 原本他都跟凌风说好了,一手抓人一手给钱,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这种事情不能对外说,好给双方留下余地以及再次合作的可能。 再次合作啊,这种事怎么能让郎晴知道! 第22章 面前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僵持不下。凌风瞅了他们俩一眼,自己打车回去了。 凌风图省事,从公安局门口打的车,她遇见的那辆计程车司机又是个好奇心重的,看她一个小姑娘凌晨两点多还在大街上,就喜欢多问两嘴。 「哎,你怎么在这打车?什么工作啊,加班加到这个时候。」中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凌风,灯光太暗只能看见她模煳的轮廓。 公安局这个位置离市政府不远,周围一圈都是机关事业单位,再外面一圈就是各大小区。但凌风打车的地方在公安局门口,离小区还有一段路,于是司机就开始猜。 大晚上的开车,不找点事分下心,容易睡着。 「我就是晚上上班的」。凌风突然想知道计程车事件是一起偶尔事件还是未被发现的毒瘤,于是说的话带了点暧昧。 那个计程车司机果然想歪了,他打开车内的灯从后视镜里看她,发现这小姑娘看起来清清纯纯的,居然干那种工作。 「多少钱一晚上?」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那司机头髮稀疏带着圆框眼镜,眼睛间距略近,眉毛稀疏杂乱,宽鼻厚唇,眉毛里一颗黑痣压在财宫上,成了吝啬相。 看起来就是有色心又不捨得花钱的。 凌风轻蹙着眉,她掰着手算了算,晚上11点出的门,现在是凌晨2点多,于是就回他说:「三小时7万吧」 三小时七万?你以为你卖的是什么?吹牛也没你这么吹的。开车的大叔理都不想理她,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风水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凌风她三个小时能赚到同龄人一年的工资。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发家致富的手段,不偷不抢还能为名除害。 但凌风知道,她的命不聚财,强行敛财的结果可不仅仅是被贼惦记。 当一个赏金猎人,把目标放在警方缉拿不了的兇手身上,少则几万多则百万的赏金足够她过上体面的生活。但是她要找人,找一个逃跑了几十年的嫌疑人,当他们的气息消失在时间里,就得靠算。 看天相星辰算他们大概的方位,再驱鬼去找那个人。 这是窥探天机的行为,凡是触天怒者都不得善终。 就好比凌风她爷爷,最穷的那会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支着「算命」的牌子在桥洞下摆摊,算出有人会有一死劫,无解。但她爷爷心软,看对方上有老下有小,硬是逆天改命,与天抗衡的结果就是一命换一命。 第35页 他用自己余下的寿命替对方渡了劫,到头来却没什么都没得到,依旧一贫如洗。 再好比凌风她爸爸,本来打定主意不心软,最后还是没忍住,带着祖传的招魂幡进鬼窟救人,被招魂幡里困了多年的恶鬼反噬,一夜之间苍老三十岁。 他们太傻了,凌风想。自己才不会像他们那样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性命,这花花世界她还没有看够,为什么要替别人死? 可每每想到爷爷跟父亲,凌风总是想哭。你们总为别人着想,别人又什么时候对你们发过善心? 凌家八代单传,如今只有她一个独苗了。当那把亦正亦邪的招魂幡传到她的手上,凌风第一件事就是请了张天师,花了她供了三个月的香火,封了那件东西。 同时封住的,还有她再也不愿意涉及天机的决心。 这七万块算得上有人主动送上门的,但这并不能代表凌风就能把目光投向其他悬赏。驱鬼之人必被鬼噬,就比如她父亲。 为了防止警方懒惰成性,为了防止那个女警再找到她的头上,凌风单方面宣布她跟那个中年大叔再次合作的合约作废。 郎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身为领导的大队长最清楚不过。 她生长在警察世家,父亲跟爷爷都是警察,她从小在他们的薰陶下对这份职业格外亲近,最后走上了警察路。 她对自己的人生有最为细緻的规划,并按照计划学习,在体育场上一丝不苟地锻鍊自己。步入高中,再考入警校,她牢牢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最后成功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但是她待人做事谦逊有礼到死板,像是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住一样,没有任何通融的可能,严格按照流程走。 这样的人固执,死板,但很少出错,像是最精密的仪器。 是领导手里最忠心的,不会割伤他们的刀。 大队长不指望她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选择找外援而不是自己努力查明真相,也不指望她能理解拆东墙补西墙,用大队钱补赏金这种灵活的行事方法。 给自己做好心理辅导的大队长很是坦然地直面郎晴执拗的目光,然后带着她跑了题。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大队长问她。 「她……」郎晴固执地把目光落在凌风刚刚离开时的地方,感受着她离开时带起来的馨风。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店还在那里,你想找她还不容易?」大队长看似淡定地转移郎晴的注意力,生怕她想不开跑去问情况。「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你刚刚不是很急?」 在那个司机跟凌风之间,郎晴迅速选择了前者。这件事不能拖,拖的越久案件越不好查,这人融入人群就像是大海里的那根绣花针,难找的很。好在现在社会发展迅速,各个系统完善,放在以前,这跟大海捞针没有区别。 郎晴说了之后,便去监控室查看监控。 她记得遇见那个司机大概的时间,知道具体的地点,她把时间调到差不多的位置,加快播放速度,在车流中找那辆不合群的大货车。 晚上车本就不多,那车又特别显眼,郎晴记下了车牌,然后去搜车系统搜那辆车的前进路线,放大测速时拍的照片,看驾驶室上人的样子。 接下来就好办了,查车主,或者车属的公司,直接找到那个人。 大队长来过一次,郎晴的办公室亮着光,空气里瀰漫着一股香苦的咖啡味。 「这个案子我回头交给小顾去做,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你事呢」。大队长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再看一眼桌子上咖啡杯里的褐色咖啡渍。 「什么?」通宵的郎晴脑子有点不清楚,她眼底泛着血丝,在眼白边若隐若现。 「人抓到了,今天晚上加紧审讯,明天就能宣布结案。这起案子性子恶劣,全市居民群众人心惶惶,上头早就交待过了,抓到人之后找电视台做一个专访,就跟你前几天的那个差不多」。 郎晴的脸色不由得有点难看,她记得网络上的流言蜚语,键盘侠们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大队长也发现自己表达有问题,赶紧跟她解释说:「跟上次有点区别,天网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电视台,过来拍我们模拟的破案过程」 破案过程?郎晴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这人根本不是警方靠正经的技术手段找到的! 「你就不能通融一点!」大队长快要被气死了,「你还想不想升迁了?上起案子加上这起的,足够你升一级警司。你今年才多大?明天过后你会成为全市最年轻的一级警司,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配合,只要你不给我搞事就行」。有些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偏偏局里有个耿直的,说她固执也好,故作清高也罢,大队长还不想因为她坏了全队人的未来。 他是刑警队的大队长,但他更像是一家之主,他得为这个家考虑,为这个家上上下下接近一百个人的未来着想。 郎晴没回他,坐在电脑前随意翻阅着网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没跳起来跟他怼,或者没站起来跟他对视,就说明她考虑好了。这让大队长松了一口气,再次嘱託郎晴早点休息之后离开了。 电视台动作很快,拍摄过程用了不到一天,拍完之后发回去,编辑剪辑之后当天晚上就播了出来。 闲来无事的凌风晚上看电视时正好看见了,她看电视上的那个中年大叔很是眼熟,眼熟到像是才见过不久。 第36页 大队长一本正经的介绍这起案子的困难度,说他们在查案时遇见的困难,跟如何克服困难,通过地毯式搜查找到犯罪嫌疑人,以及全队出动部署最后的抓捕过程。 抓捕过程直接放出了监控摄像,红色机车追在黑车的身后,一路驰行到十字路口。随后就是一段郎晴抓人的视频。 这个时候凌风才想起来那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这个片子拍的太真了,要不是看见郎晴的脸,她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她昨天晚上替警方抓人的! 拍的她自己都信了! 第23章 「2016年10月18号晚,天明市发生一起人员失踪案,报案人张某称,跟她合租的室友钱某一夜未归,电话也关机」 「与此同时,有人报警称,在城东一偏僻的小公园里,发现一具年轻女尸,女尸身上不着一物」 电视机白色的屏幕上出现一段文字,黑色的字体格外醒目,耳边是男性低沉的旁白,配上悬疑用的bgm,吊足了胃口。 画面一转,出现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他表情严肃地说:「当时接到群众报警的时候,我们联繫了失踪人口的身高性别以及体貌特徵,确定了城东公园女尸的身份,被害人的室友也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证明了我们的观点」 「这个年仅24岁的花季少女,又为何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昨天晚上,她又经歷了什么?」 凌风盘腿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她向来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今天可能因为案子发生在她周围的缘故,凌风第一破了例。 「我们警方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痕检人员跟法医随后赶到,根据死者周围的环境,我们判断这不是第一现场」。画面上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目光坚毅,五官周正。 「我们第一时间断定,这是抛尸现场」 画面一转,一个带着一次性医用口罩的人露出了他紧锁的双目,他漆黑的瞳孔牢牢注视着前方,两鬓被汗水浸湿。 「被害人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迹,尸检结果表明,她是缺氧,也就是窒息而死,在脖颈上有明显的淤青,是被掐过的痕迹。同时我们在她的手指缝里提取到疑似犯罪嫌疑人的dna样本,我们推测是受害人在反抗过程中抓伤了嫌疑人。另外受害人的身体里提取到男性的精子,跟她指甲里的dna为同一人」 画面再转,转到了监控室里,四台监控电脑面前坐着人,他们都凝着眉头,安静的只有滑鼠点动的声音。 「根据她室友张某所说,受害人跟她在晚上9点分开,那个时候张某现回了租住的房间,受害人则跟剩下的人去了ktv」 「我们找到跟受害人一起喝酒的人,他们表示在凌晨1点多的时候散了场,因为受害人居住的位置比较偏,再加上她一直表示自己可以单独回去,所以她一个人打了一辆车」 「那么这辆车的司机,又去了哪里?」 画面变成了监控的录像,录像的右下角写着「2016年10月17日1点35分28秒」。ktv里出现了一帮人,在路边依次拦车。在「45分56秒」的时候,受害人上了一辆红色的计程车。 「他们上车的时候监控录像质量不好,我们跟车沿路查询,最后确认了计程车的排号,再跟计程车所属公司了解到司机的个人信息」。这次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年轻的警官,他面对镜头似乎有些紧张,眼睛眨动的频率较普通人快了不少。 「然而,正当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计程车司机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诡异的bgm再次响起,画面出现了短暂的gg。 凌风从床上下来,拿起床边的苹果冲进了卫生间。天黑了,小白也从玉里飘了出来。 它是鬼,没有实体的鬼,白天的时候依附于玉石而息。宝玉都有灵,有温养神识跟魂体的功能,小白的道行太浅,连实体都化不出来,更别提大白天地出现。它想在白天出现就必须有适合它栖息的场所,比如凌风布了阵的小纸人。 凌风啃了一口苹果,从香盒里拿出三根香,小白美滋滋地扑到床下,在凌风脚边蹲着等着吃饭。 小白看见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正在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饭的时候,抖了抖耳朵。 「我们在第一时间联繫计程车司机,那人却消失了。与此同时我们追车的同事告诉我们说,那辆车追丢了。」 「城东有一段路修路,监控探头的电被断了,我们查找那辆车的行驶记录,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开进修路那个区域之前。我们认为,那辆车还在这个区域之内。最为重要的是,那个地点离发现受害人尸体的公园只有三公里。 「我们通过地毯式地搜查,警察与群众同心协力,最后在离公园不远的小路上找到了嫌疑车辆,车里还有被害人的背包跟手机,唯独没有找到司机李某的下场」 「我们有理由断定,李某跟受害人的死有直接关系!」 凌风呆呆地看着屏幕,很是僵硬地啃了一口苹果。小白蹲在床边,面前那三根香烧了一小段,它狠狠地吸了一口,最上面的三分之一烧个干净,灰跌落进香炉里。 「但是司机又去了哪里,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又躲到了何方?」 「这是一起没有预谟的杀人案,兇手临时起意,杀害了受害人。我们在车上找到嫌疑人遗留下来的钱包跟手机,钱包里有他的身份证跟银行卡,所以我们断定他走不远。再加上兇手会有一种经常回到作案现场回忆自己「作品」的情结,当天晚上我们就以小公园为圆心,挨家挨户地毯式搜查所有的居民小区。」 第37页 这得搜多久啊。凌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她跟小白同时低下头,一人啃苹果一鬼吸香火,动作出奇的一致。 「餵您好,我们是警察,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画面的右下角写着(模拟场景)四个白字,穿着便装的警察挨家挨户地敲门,展示手机里嫌疑人的照片。 「由于地处偏僻,居住在附近的大部分是老人,余下的房子都挂着出租的牌子,调查过程一度出现僵局」 「当时局里的气氛特别凝重,大队组织会议,讨论李某案发后可能逃逸的方向。就在我们都认为一开始的路选错了的时候,也就是李某根本没有逗留在案发现场附近,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2016年10月19号下午五点,我们搜查到一个小区,其中有一户人家在国外,房子空在这大半年。正当我们从后面离开的时候,发现他家靠阳台的窗户没关。」 「一个没人住的房子,主家离开的最后一件事就应该关紧门窗,但是那户却没有。这个小细节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现离开了,再晚上的时候组织警力,在那户人家楼下守株待兔。」 「李某他特别敏感,察觉到不对之后从二楼阳台翻了下来,我们中队的女警第一个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在模拟的视频里,黑色的巷子里一男一女正在奔跑。 画面转变成一场街头机车追逐战,最后嫌疑人被警方按住的时候,现场拍摄的画面不小心拍到了郎晴的脸。 凌风吃苹果差点被噎住了。 「他们拍的跟真的一样!」凌风委屈,觉得自己被骗了,看了半个多小时,发现电视里跟自己经歷的完全不一样! 小白先是低头把剩下的一半香吃了,然后对着凌风叫了两声,觉得她说的对。 大队长觉得郎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昨天电视台过来拍摄她没参与,一个人窝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不知道在干什么。大队长忙着接待电视台记者,今天才抽空过来看她。 然后发现她在查一些人员资料。 「你说的那个货车司机我们找到了,他交待进城是帮人带个东西」。大队长给自己找好了来的理由,免得再被郎晴问那么多事不做跑来她这干嘛。 「送东西?」郎晴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这么怕警察,送的不会是哪个东西吧?」 「嗯」,大队长点头,「他送过几次,心里也多少知道点,但对方价格给的高,不动心都不行。」 「哦,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交给禁毒的吧」。因为利益参与买卖毒,品的案子多了去,就像这个货车司机,知道送的是什么东西还不收手,已经构成了贩,毒罪。 「你在这查什么案子呢?」大队长在一边偷偷看了半天,发现就是一些普通的人员资料,家庭住址跟电话什么的。 「我查那个风水师,她开的价格高,但还有不少人去她那。」郎晴怎么想都不对,现在崇尚科学反对封建迷信,凌风倒好,宣扬封建迷信。 大队长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这个人得罪了,我跟她后续合作得怎么办?还指望她破积案呢! 「郎晴啊,这个案子啊你就别查了,趁这几天休息一下,11月初的时候你要去警衔晋升,为期半个月,回来之后队里人员变动,你升第四中队的副中队长」 「因为这个案子的功劳被我们分了?」郎晴目光直白,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忐忑的大队长说:「那我更得查了」 大队长: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第24章 又是一年春节时,风水事务所大门上也贴了喜庆的春联。 南方的冬天甚少下雪,今年的冬天也无一例外的是个暖冬。 门口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叶子在秋天时落个干净,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在外工作或者学习的年轻一辈通通回了老家,看望住在老城区的长辈。 凌风穿着一身鹅黄色羽绒服,手持一把玉骨摺扇晃悠悠地出了门。门外人声鼎沸,小孩子在街道边打闹,发出让人头疼的,尖锐的叫喊声。 等在事务所门口的那个年轻男人开了一辆棕色途观,看见凌风之后将她请上了车。 「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老人家儿孙满堂阖家欢乐的,不知怎得吃不下饭,天天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把我们这一大家愁的不行」。坐在驾驶室上的年轻男人似乎很是善谈,说话声都没断过。「因为大过年的,老人家也不愿意上医院,说是不吉利。邻居家的人串门看见了,说老人家可能撞了邪,给了我一个号码,让我请您过来看看。」 凌风摊开手里的摺扇,雪白的扇面上空无一物。小巧玲珑的玉坠发出朦胧的白光,小白从玉中伸出头,看见车外明亮的阳光后缩回了脑袋。 前排的男人尽管心里着急,但看凌风没有回话,很是识趣地禁了声。 车子左拐右拐,开到了城南子辛路上,这条路放在三十年之前算的上是市中心的位置,车子开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区,停在了一栋老式的别墅门口。 别墅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原本雪白的墙面上出现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围墙跟水泥路面的交叉的地方还有脱落的白色墙皮。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能买得起这种房子的都不会是普通人家。 第38页 老式的小区停车位很少,年轻男人把车停在了自家院墙的外面,请凌风进门。 凌风看了一眼院中光秃秃的槐树,槐树,木中之鬼,这家人院里种了这么大一株招鬼树,不被鬼冲撞才有问题。 屋里等着十几个人,中间围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影偏瘦,穿着大红色的新棉袄,坐在客厅的轮椅上,一头银丝梳的整齐。 「这是……大仙?」屋里十几双眼睛盯着凌风,然后有人偷偷熘到带凌风过来的男人身边,把他拉到一边问他。 「是啊,晴姐给我的号码是她的,地址也是对的」。年轻男人偷偷看了一眼看起来还没她大的凌风说:「虽然看起来年轻了一点……」 老太太面色不好,有些蜡黄,额头上还有些灰败。凌风捏决给自己开了天眼,看见老太太身体外面围了一圈的黑气。黑气被老太太身上的某个辟邪的东西挡住了,但被这些东西包围,老人家的身子骨又弱了些,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 凌风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跑到院子里那颗槐树的下面,青天白日里,槐树身上满是阳光的味道,干净的没有一丝鬼气。 槐树这种东西最容易招鬼,鬼居住久了的地方自然有鬼气,即使在阳光下,多多少少就能察觉到一丝异样。可是这颗槐树气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异常,屋里阿婆不是因为这颗树被鬼冲撞的! 屋里的人看凌风绕着那颗槐树正着走了两圈,又反着走了三圈,拿过一边花坛上的小铲子开始刨树根。 挖了约摸三十公分深,凌风挖出来一个深棕色的小盒子,她看了一眼盒子上的花纹跟雕刻,又把土埋了回去。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 「阿婆,你家这房子原来闹过鬼吧?」凌风说了第一句话,成功的让周围一帮男男女女变了脸色。 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点了点头。 「后来请了一个大师,在你家做了法,又在院里的树下埋了东西镇这颗树,你身上护身的东西也是他给的吧?」 老太太下意识用满是皱纹的手按住胸口,她对着凌风点了点头。 原本安静的客厅有点躁动,看凌风的眼神都变了。 「嗯」,凌风的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像是在思索、回忆着什么。突然她笑了,神色温和,轻轻勾起嘴角看向众人说:「那个人是我爷爷」 老大大原本略微呆滞的眼里突然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她眼睛牢牢看着凌风,如老树般干枯的双手搭在扶手上,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不过被担忧中的儿孙们按住了。 「阿婆,你这病问题不大,主要是您年龄大了,抵抗力不好。有鬼祟冲撞了您,被我爷爷给的护身玉挡了不少,要是普通的年轻人,最多得一场小感冒。」凌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跟一小壶水,递给带她过来的年轻男人,「拿个碗过来,把符烧了,掺了水之后餵阿婆喝下去,把污秽吐出来就好。」 周围人赶紧去准备东西,有人捧着一个盆在老太太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就等老太太喝了之后把东西吐出来。 那碗符灰水卖相很差,纸灰跟水和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是能喝的东西。老太太看见这碗水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以前,那个穿着道袍的男人也像今天这个小姑娘一样端出一碗水,解了她身上的病痛。 老太太刚刚喝完水,还没想说两句话就开始干呕,周围的人赶紧上来拍背,让老太太把胃里的脏东西吐出来。 那是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带着腥臭的气味,端着盆的那个人捏着鼻子,想连盆把这东西扔了,被凌风拦下了。 再次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点燃,把那堆腥臭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有没有清淡点的米粥,餵一点给阿婆」。老太太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围绕着她的黑气已经跑了干净。凌风知道老太太把东西都吐了出来,这会肯定要补充食物,于是就让她家人准备点吃的。 粥是一直温着的,老太太喝了粥之后拉着凌风不松手。 「阿婆,我想问问我爷爷当年的事,他怎么会到这来」。凌风还没进这个院子就感觉奇怪,至到她挖出刻了「凌」字的深棕色木盒才明白这奇怪从何而来。她爷爷向来只为穷苦人家算命,又怎么会到有钱人家的地盘来? 刚刚喝完粥,阿婆苍白的面孔上多了些血色,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她拉着凌风,这话匣子就止不住。 「那是八几年的时候,离现在接近三十年了,我跟我先生刚刚搬到这不久,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病,白花了不少钱」。老太太沧桑的目光放空,回忆起当年的事。「后来家里来了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他个子很高,也很瘦,说我们家院里的槐树招鬼,这房子住久了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我们家不信这个,对他的说法只是半信半疑。可能恩公他也看出来我们不信,就说先帮我们镇着,没有效果就算,有效果只要一碗白米饭。我跟先生一听,觉得一碗白米饭也不值钱,就让他进来了」 费这么大功夫才一碗白米饭!凌风心都在滴血,放在这时候,想让她出马,没有几十万都打不住! 「我爷爷就没说他为什么到这来?」凌风的好奇心快要溢出来了,她就想知道她爷爷怎么会到这! 「我们问了,恩公他说昨天晚上夜观天象,看见青龙星降世,落在这里,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过来看看」 第39页 青龙破军主刑克,这种东西不在天上待着怎么转世了?凌风的神色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他找到了?」 阿婆摇摇头。 这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找到还是说她不知道?凌风急得不行,她命犯青龙煞,命中注定跟那人是死对头!那人要真在这座城,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里,像她家祖先那样不出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年龄最小的那个去看门,看见门外个子高挑的女人乖乖喊了一句:「郎姐」。 她穿着黑色的短款修身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部,黑色的紧身裤加上高帮马靴,在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穿成了黑无常。 「大仙,就是郎姐告诉我们说找你的,你的电话跟住址也是她给我的」。开车带凌风过来的男人说。 凌风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她绷着一张脸问旁边的男人说:「你别告诉我,她住在这」 「邻居王婆婆的外孙女,现在市公安局里当刑警」,说话的男人有些奇怪地问凌风道:「你不认识她?那郎姐怎么知道你的联繫方式?」 虽然一个警察认识一个风水师很不正常,但要说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这明明互相认识的两个人现在的样子。 说话的男人说完之后,视线还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 这哪是请她来驱鬼啊,这明明就是请君入瓮!先找个名头把自己骗过来,到了她的地头她就是那地头蛇!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这人多的地方也得盘着! 凌风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像郎晴这样的人,脸色极差的凌风拿起玉扇就要走。 郎晴站在大门口看她像是受了气的小猫,横冲直撞地奔着她去了。 还没等凌风从郎晴身边走过去,她就一脸愕然地退了回来。 「她前几天是不是来过你们家?」凌风随手抓过一个人问,那个人点了点头。 郎晴身边鬼气瀰漫,又碍着她身上的火气近不了她的身。青天白日里,郎晴站在太阳底下,都掩盖不了她身上阴寒的气息! 怪不得,明明这家屋子跟院子都被她爷爷清了干净,却还是有东西沾到老太太身上! 凌风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他们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东西,不过年轻力壮,反应没老太太明显罢了。 「你不要进来」。凌风堵在门口跟郎晴对视,「我不管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又是怎么沾了一身的污秽,你身上命火旺,那些东西奈何不了你,但是这一屋子的人不一样,他们身体没你好」。 张开双臂的凌风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她身后屋里的就是她双臂下的那窝小鸡。郎晴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白净的面孔近乎通明。她想起在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去亲戚家,看见刚刚孵出来跟在老母鸡屁股后面的小鸡仔,她趁小鸡睡觉的时候偷偷熘过去,想摸一下,被老母鸡扑过来差点啄手上。 现在的凌风,跟幼时的那只护崽的母鸡重合了。 屋里的人一脸愕然地看着僵持中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我不进去」。郎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我有事情找你」 凌风回望了一眼屋里的人,这家人被她爷爷救过,也被她救过,如果这样这家还是有人出了事,就是砸凌家近二百年的招牌。这样的事情凌风不允许它发生。 「我们出去说」。凌风对郎晴说完之后,回过头跟屋里的人说:「你们挑个正午,到院里晒晒太阳,时间不要多,一个小时就行」 冬天的太阳总归是温柔些,放在夏天只需晒二十分钟,在冬天得多花两倍的时间。 这座偏南方的城市里种的最多的就是梧桐,古人言「梧桐树上生凤凰」,凤凰非梧桐树不栖。这座城在古代做过都城,城里中满了梧桐树多半想要引那传说中的凤凰。 光秃的梧桐树在阳光下伸展着枝桠,凌风跟郎晴漫步在光与暗交织下斑驳的光影里。 「你找我干嘛」,凌风手持无字于骨扇,玉坠里的小白察觉到郎晴身上的味道,一次又一次地探出头,又被阳光照地缩了回去,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声。 「我立案了,涉嫌故意诈骗案」。郎晴把手塞进裤子口袋,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双肩松懈了下来。 「什么?」凌风停下脚步,郎晴转过身跟她对视。 「我找到曾经请你算命看风水的几个人,问他们请你花了多少钱,也去暗访了其他几个风水师询问同样情况的价格,对比了之后发现,你的价格比别人高了几倍。」郎晴比凌风高了一点,微微低着头看她。 面前的女人身高腿长,明明是一头长髮,偏偏给人一种帅气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她的男装衬地身材更加欣长,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淡漠的气质。 「有人说被我骗了?你确定不是讹我的?」凌风唿啦一下炸了毛,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怀疑她的能力,更别说反咬她一口!这种人自己不招鬼吓掉他半条命,她就不姓凌! 「没有」。郎晴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紧又松开,她面色微沉,声音也压低了三分。 「那……」凌风抬头,金色的阳光落在郎晴 漆黑如墨的长髮上,她束着高高的马尾,额头宽而明亮,印堂有骨直冲天中。眉尾上扬,眼睛锋利而有神。「你最近升官了?我看你官禄宫亮了」。 第40页 哪止是亮了,她伏犀贯顶,这官禄宫亮的快要冲破头顶了! 郎晴沉默了一瞬。她想起了这起没有受害人的诈骗案。不管她找到谁,那些在凌风这看过风水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受骗。尤其是她遇见的那个八十岁的阿婆,用干枯的手拉着她,对她说凌风是个好人。 「你的事务所无牌无证,就算不是诈骗也是非法经营」。郎晴眸子坦荡,看着凌风的表情像是川剧里的变脸一样,异常的精彩。 她事务所都开了三年了,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这个时候查!凌风突然觉得郎晴这张好看的脸有些讨厌。 「我们大年初七正式上班,为了预防下一个受害人出现,我们会封了你的事务所。并且我们将对你接下来的行动保持密切关注,在这个事故多发的新年,你将留在公安局。」 「我不开店,你养我呢?我不是人啊?不用吃饭的!」她原来跟着爷爷跟父亲,偏偏那两个都是胸有大义,不拘小节的,对这种身外之物不是特别在意。但凌风不一样,她小时候穷惯了,如今生活好不容易奔了小康,不想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公安局食堂有一日三餐,你可以跟着我吃食堂,伙食还不错,大队偶尔有加餐。」郎晴此时的脾气但是好了不少,还很耐心的跟她说:「我家离你那不远,以后上班我可以绕一点,过来接你,你上下班都跟着我车走就行」。一日三餐跟出行她都包了,贴身看着她不怕她大半夜的跑出去替人看风水。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我怎么遇见你之后就这么倒霉呢?」凌风暴躁地抓了抓头髮,然后想起什么似得拉住郎晴说:「等一下,他们刚刚说你住在这附近?你今年多大,生辰八字是什么?你特么不会是那个跟我有仇的青龙星吧!」 青龙星主刑克,主杀,面前这又是个警察,还是个一言不合连杀两人的警察。凌风死死的盯着郎晴,想要算清她的面相,却越看越心惊。 「我是88年的,属龙」。郎晴只是说了出生年份,就看凌风倒吸一口气之后一脸的颓废。 「我在山里待着不好么,好端端的非要下什么山,外面的花花世界再好看,没了命也看不了啊」。凌风一脸「我好惨啊」的样子,像是认命一样对郎晴说:「等我把这最后一单的钱收了就跟你走!」 她刚刚学风水不久,爷爷就告诉她以后小心一个青龙星转世的女人,说她们俩八字相冲,自己被她完克。 就像是一山不容二虎,那青龙眼睛看不得跟她命数差不多的自己。最重要的是,自己命没她硬,她要真跟那青龙怼上了,放在其他地方也好说,布个局能把这条龙给困成蛇,但这天明市以前是皇城,皇城最不缺的就是龙气! 凌风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城落脚,就遇见这个煞星。 凌家看风水自然有它独特的规矩,凌风风风火火地冲进刚刚看风水的那户人家,刚一推门就看见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被凌风一句话说的,一大家子人都挤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过来跟你们结一下帐」。凌风脸上风轻云淡的,心疼地快要滴血。 一院子的人都转头看她,管事的人起身走向凌风,掏出了钱包。 「你们家原来就是我爷爷看的,就像是厂家卖东西终生保修一样,我凌家的传统就是同一家出现同一个问题,就只收第一次的钱。」就好比这户人家第一次因为镇宅驱鬼付过一次钱,那么她这次过来驱鬼就像是免费上门保修的一样。「但按照传统,你们得象徵性地给我十块钱,要用大红色的纸包着,讨一个吉利」。 大过年的最不缺这种包红包的纸,那家人包了个红包,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我再让老小把您送回去吧」。递钱的人说。 「我要她送」。凌风看着很是听话,没有进门的郎晴说:「我要她提前熟悉当司机的生活!」 原本跟老太太相谈甚欢的大仙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满屋子的人也不敢说话,只能用很抱歉的眼神目送凌风跟郎晴离开。 凌风在一户人家面前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郎晴也随之停下了步子。 「这是你家对不对?」凌风仔细看了,周围几家房子都有点不干净,这种不干净在太阳底下像是雪一样慢慢的消融,只有面前的这家,残余的鬼气最多。「要么是你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要么是你刚刚回家,要不然按你周围东西的数量,你家人早就出问题了」 郎晴微微张开嘴,这是她外婆家,而她也像凌风说的那样,刚刚回来没几天。 「贴门上吧,我的小司机」。凌风摸出一张符丢给郎晴,「你身上火气重不担心,但你也要想想你家的老人跟小孩啊」 郎晴接住那张慢悠悠往下飘的纸,纸张是黄色,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字,像是上世纪年代末的香港殭尸片里用的符纸。 她不信这个,但还是按照凌风说的,把符贴在了正大门上,顺便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个符。 「让他们有时间多出来晒晒太阳吧,这太阳是个好东西啊」。凌风仰起头,眯着眼看这冬天正午的阳光。 这光刺的她眼睛微酸,抽离目光时眼前是一片黑,这种黑暗里有几抹白光像放烟花一样闪过。让她想到了自己以后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郎晴开着那辆黑色的三菱把凌风送了回去,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从后车镜里看凌风说:「初七早上7点,我在这接你」。 第41页 凌风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了,听到郎晴说的话之后回她道:「那这几天我是不是还能开业」 郎晴没回她,听见车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一脚油门踩下去,开走了。 这不说话是算默认了?凌风站在门口摸着下巴想了想,回家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段话之后贴在了大门上。 「风水事务所开张三周年庆,全场七折大酬宾,时间:2017年1月29日-2月2日」 初七那天早上七点整,郎晴的车稳稳地停在凌风家楼下,她刚准备按喇叭,就看见凌风打着哈欠出来了。 她穿着天蓝色的长款羽绒服,衣服下摆长至膝盖。她长髮披肩,带着棕色的毛线帽,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纯面孔,根本不像25岁的人。 若不是她身份证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1992年生」,郎晴甚至以为她刚刚成年。 新年过后,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民警们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迎来了一名「恶霸」,这个恶霸吃他们零食抢他们夜宵,还用眼神凶他们! 哦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他们是自愿上供的。 公安局过年期间需要值班,所以在新年之前买了些瓜子花生水果什么的,给值班民警闲来无事时吃着玩。值班就有夜宵,所以火腿鸡蛋泡面也少不了。 刑警大队号称全局平均年龄最小的单位,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少不了买些奶茶。但这东西味道偏甜,年纪大一点的,懂得保养身体的,都不大愿意喝。 凌风「上班」的第一天,郎晴看见她空着手出门熘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大号黑色的垃圾袋,里面装的全是从附近这几个办公室收缴的「贡品」 没错,就是贡品!凌风选择性忽略了那几个敢怒不敢言的大老爷们露出的可怜目光,把那几间办公室私人的跟团体共有的零食一扫而空。 「我这里有」,郎晴无言地看了凌风一眼之后弯腰打开脚边的柜子,里面瓜子花生话梅奶茶,还有橘子跟苹果。 郎晴单人一个办公室,每年新年时,她所属的第四中队都会替她备一份吃的。她对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很喜欢,到头来多半被大队里几个比较活跃的小年轻吃了。 凌风伸手把那带话梅给抽走了,把一堆东西堆在郎晴身后的那张办公桌上。 准备去隔壁办公室要水。 凌风觉得郎晴这个人太惨了,青龙星转世啊,这办公室里居然连饮水机都没有的!想喝水要么带着开水瓶去楼下开水间打水,要么用壶去接隔壁饮水机或者去接自来水回来烧! 为了她之后的生活,哦不,为了可怜这青龙星转世,凌风又出去熘达了一圈。 过年时小偷小摸的案子最多,郎晴正在整理昨天的询问笔录,就看见王宁抱着一大桶纯净水进来了。凌风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压水器。 看这样子是把隔壁办公室给祸害了。 一个愿打一帮人愿挨,郎晴知道大队长肯定一早就跟下面人通融过了。说是把凌风带进局里看在自己的身边,倒不如说是在自己的坚持下,大队不得不同意自己的提议,请了这尊「大仙」回来。 郎晴一个人呆久了,不大的屋子里出现了第二个人总有点不习惯。就好比现在,她在电脑前修剪违法犯罪人员照片,身边靠着一个人,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跟她说—— 「这人面相不好,高吊眼,眼睛细长目光兇狠,颧骨高。眉头上方的兄弟宫被那道刀疤给断了,这是咋了?兄弟之间不和,起口角了还是动手了?」 「他家拆迁,因为分房子的问题跟他几个姐姐动手了,把人家打进医院了」。 「哦……」凌风拖长了声音,又啃了一口苹果。「你们这苹果买的不错,挺脆的,你要不要来一个?」 再比如说,郎晴正在整理案件线索,分析发案经过,凌风手里捧着奶茶蹦到中央空调的调温系统那,把室温蹭蹭升了三度。等郎晴察觉到温度有些热了的时候,对上凌风毫不示弱地眸子。 「你们这公安局以前就是个刑场,后来被改成聚阴地,平时全靠你们这些命硬火气旺的人镇着。再加上公安局坐北朝南,你这办公室门朝西,窗在北,东西两个位置都有办公室堵着,一年四季照不见太阳,冬冷夏凉!你煞气重不怕冷但是我受不了!」凌风梗着脖子,一副我不管我就要升温的样子。 郎晴仰起头看她,喉咙滚了又滚,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中队抓了人要去审讯,而那人又恰好是个女犯人,就需要郎晴下去审讯。凌风又是个好奇心重的,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拦着她之后,跟着郎晴屁股后面就去了一楼。 审讯室里的桌椅是固定的,不仅是犯人坐的椅子,就叫民警坐的都是固定的。不大的桌子上摆了台记录用的电脑,下面是主机跟一台印表机。 有两把椅子,郎晴坐进了里面,也就是电脑的面前,凌风跟过去坐在她旁边,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手铐就要往手上拷。 「你小心点,这个手铐有点问题,万一拷上解不我可救不了你」。郎晴扫了一眼手铐中间贴的标籤上写的名字,漫不经心地说。 凌风刚刚给自己拷上,听到这句话蹭地一下跳了起来——膝盖撞到了桌子。 「你帮我解开」。这种丢人的事她肯定不会去找跟她相剋的郎晴,于是她就把主意打在了跟着她们俩进来的王宁身上。 第42页 用一天时间就在刑警大队「闯」出赫赫威名的凌风,在整个大队里已经跟「魔鬼」画上了等号。但是没办法,大队长说了这是贵客,郎姐又说这是她查的某起案子的头号嫌疑人。再加上那天晚上凌风找人时表现让他们惊恐,留下了心理阴影。总而言之,凌风成了全刑大除了郎晴之外,没人敢得罪的存在。 于是莫名其妙被人抢了位置的王宁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这手铐又不是我给你拷上的,要不是看在你卖我的护身符保了我两次的份上,我才不想理你! 「这手铐是小型的,我只有中型的钥匙,这个你得去找郎姐」。王宁声音闷闷的,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要知道郎晴亲自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比她资歷低的都想着跟在她身后学两手审讯的本事。因为自己是新来的,所以才得到这次旁听的机会,可这天赐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那你帮我解开」。凌风把那只被拷住的白嫩嫩的爪子伸到郎晴面前。 那只手白净细腻,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上面套着的金属手铐在灯光下闪烁着亮银色的光泽。 「你这是给自己拷上之后找我自首?我们去隔壁的询问室,聊聊你这起诈骗案」。郎晴调出审讯时做记录的系统,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说:「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我会向法官阐述,让你少蹲几年」 王宁心里一个咯噔,这是要把大仙往死里得罪啊,万一大队长知道了,连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谁自首啊!不对,谁是嫌疑人啊!凌风黑着脸收回爪子。不给解就算,她就不信那几屋子人没一个人有钥匙! 郎晴握住凌风想要抽回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拿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枚低头解着。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上下翻飞,每翻一下就像是猫尾巴划过掌心,让人心痒。 「哎呀」 凌风正偷看郎晴浓密且卷长的睫毛,听到她突然小声叫了一下突然一个激灵。就像是小偷偷东西的时候正好被主人发现了一样,于是她心虚的别开脸。 「怎么了?打不开了?」王宁也没想到凌风会给自己拷上,听见郎晴的声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大仙被拷住了。 凌风一听,又赶紧回头看她。 「不是」。郎晴声音里含笑,像是春天里的第一缕春风,带着让万物復甦的生机。「解开了」 她收回手,修长如葱的食指勾着那副分量不轻的手铐。 凌风:「……」 好想把她身上的本命火给灭了,再招鬼吓唬她。 第25章 凌风觉得郎晴的手特别好看,又细又长,她右手的虎口上有一层薄薄的老茧,却没有影响整体的美观。她知道郎晴这看似钢琴家般优美的手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爆发力。凌风从小跟在她爷爷后面学抓鬼,抓鬼需要胆识跟体力,更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所以她也算是从小习武,有一身的牛劲。 但凌风觉得自己打不过郎晴,她练功夫的原因是为了抓鬼,而郎晴是抓人。 所以凌风想打过郎晴,得用别的方法。 就比如现在,郎晴的头顶跟双肩都在她面前,只要她伸手按灭她的本命火,这青龙星转世也奈何不了她——像是游龙困于浅滩,想翻个身都困难。 凌风似乎看见了未来,郎晴一脸苍白跌坐在她面前。而她呢,意气风发,没事戳这小青龙两下,要么抓两个鬼往她身上丢,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可比赚了五百万还开心。 她是这么想的,还越想越开心。 这要真是青龙星转世,这世间的大鬼小鬼少不了趁这机会要她的命,然后郎晴吓坏了,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说她错了,不应该得罪这自己尊大仙。 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郎晴正准备开始审讯,刚张开嘴还没说话,就听见身边有人在那「嘿嘿嘿嘿……」 凌风笑的眼都眯起来了,露出一排小白牙。 「咳」。郎晴低头咳嗽了一声,审讯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胡闹!于是她看了一眼王宁,用眼神示意他把凌风带走。 刚刚从美梦中醒来的凌风看了眼靠过来的王宁,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绷着一张脸假装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凌……小姐,要不……」王宁刚刚说半句话,就被凌风打断了。 「这么严肃的场合说什么话!」凌风一副「你这个小年轻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样子看他。 王宁一个深唿吸,自己推门走了。 「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凌风看着面无表情的郎晴说了一句,然后便住了嘴。 如果当时她没发呆,而是直接伸手灭了她的火,现在哪能轮到她嚣张!凌风打定主意,以后再有这样好机会,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郎晴选择性忽略了身边这个不着调的小骗子,用最快的速度审讯完之后,就看见凌风趴在桌子上,用手戳着印泥,指腹上红彤彤的一片。 「你这是准备签字按押了?」郎晴打开了新的界面,「行啊,那就简单说说你这起案子,然后你……」 凌风蹭地一下跑了。 刑警队多进一个人之后,但郎晴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第四中队有一个大的办公室,里面一共坐了八个人,中队长跟副中队长,外加中队指导员另有单人的办公室,这办公室跟她一样,是小的。 第43页 因为她性子冷,跟别人熟络不起来,又加上大办公室坐不下九个人。郎晴作为第四中队唯一女性,来到了这个位置比较偏的小办公室。年前升了副中队长,这位置坐的也算名副其实。 结果这几天,大办公室的那群大老爷们总是换着花样来她这串门。 「昨天不是周末么,我回了一趟母校,带了一些土特产回来,郎姐你要不要尝尝?」 「我老婆昨天去了帝都,买了不少烤鸭回来,我带了几只来局里,刚刚用微波炉转过,郎姐你吃嘛?」 「我昨天回了趟乡下,我爷爷家里养了不少土鸡土鸭,我带了不少鸡蛋鸭蛋回来,白煮蛋你吃嘛郎姐?」 「昨天休息,我带着我家小孩去了郊区的草莓园,买了不少回来,小晴你也过来吃一点,回头坏了就浪费了。」 「……」 小办公室里瀰漫着一阵又一阵的香味,郎晴扭过头就看见凌风翘个腿,左手拎着个鸭腿,右手正往装草莓的盒子里伸。 她脚边是垃圾桶,已经装了半满。 凌风看见郎晴突然回过头,愣了一秒后迅速起身,把桌子上的吃食全都揽进怀里。 「看我干嘛,是你自己不吃的!现在别想抢我鸭腿!」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谁抢跟谁急。 郎晴太阳穴边青筋鼓起,不受控制地在那跳。 这哪是问她吃不吃?当了这么多年的同事,自己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还能不知道? 看看他们送来的鸭子,她今年过完年都29了!长这么大就没看过哪只鸭子长四条腿的!这明明就是看凌风天天跟着她吃食堂,换着法子给她加餐! 郎晴算是看明白了,当时自己要把凌风带进公安局,大队长也只是象徵性地抗拒一下做个样子。等凌风真进来了之后,全队除了她都把凌风当大爷供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拍拍屁股走人。 这种小骗子在公安局里被当大爷供着?郎晴冷着脸去大办公室晃了一圈,又去中队长门口熘达一圈,感觉差不多之后回了自己办公室。 第四中队所在的半层楼都蔓延着一股低气压,导致一帮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凌风悲催的发现自己断粮了。 一开始她还想着,可能是因为大家平时都要上班,没办法「回母校」、「去旅游」、「回老家」,凌风吃着他们过年时买的瓜子,眼巴巴的又等了一个星期。 当初跟郎晴进来的时候,凌风打的是吃穷这个破警察的主意,结果在这第一顿饭,凌风就像霜打的茄子似得蔫了。 一顿饭三块钱,就算自己是猪转世也吃不穷她! 再加上公安局这饭吃多了一点味道都没有,她只能靠自己新收的那帮小弟每日上供打打牙祭,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凌风趁郎晴不注意,偷偷熘了出去。 大办公室的人见凌风进来了,跟做贼一样在走廊上看了看,回来的时候顺手把门锁了。余下的人把藏起来的薯片可乐拿出来,在凌风面前堆了老高。 「你们有吃的都不给我送!」凌风委屈坏了,一边拆薯片一边往嘴里塞,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大门口。 大家这不是不敢么……上周才被郎晴警告过,谁敢这个时候触霉头? 思维最活跃的那个想了个法子,他掏出手机问凌风说:「大仙,你用微信还是□□啊」 「干嘛」 「建个群,大家没事在群里发红包玩啊」 凌风很想说「不进」,因为她没有钱。 她进公安局半个月了,她那店也关门半个月了。这期间也不是没人打电话或者亲自上门找她,都被她拒绝了。 对,要不是每次有人找她郎晴都恰好在她旁边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别啊大仙,我的意思是,我们发红包,你抢啊」。换着法着送钱,也就这样了。 一听只抢不发,凌风开开心心的就进了群,末了还从口袋里摸出一打符,一人送了一张。 「这公安局阴的厉害,你们现在年轻火气旺没感觉到,等老了身体感觉不舒服就迟了。一人一张,点了驱寒」。凌风一开心,把这聚阳符跟不要钱一样往外送。 这符得在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画,夏天的中午最好。当初狗爷惹到她头上,用了五十万人民币才从她这买到一张聚阳符。 「怎么点?拿火机?」喜欢抽菸的拿出打火机问凌风说:「这个行吗?」 凌风把刚刚发出去的符要回来,双手捏决之后连排八掌,那八张符飘在半空中把那八个人围住,聚阳符察觉到公安局地底的阴气后自己烧了起来。 那八个人看凌风就跟看……魔术师一样! 比那上春晚的什么谦厉害多了! 这火烧的很慢,从角落一点点往上烧,符纸上黑色的字体犹如游龙一般,一气呵成,没有停顿过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门响了,郎晴的声音透过房门有点不清楚。 「那个小骗子是不是在你们这?你们又给她餵了什么?」 就跟宠物丢了出现找贪吃的宠物一样!不对,你喊谁小骗子呢! 听着那句「小骗子」,再看了眼瞬间烧尽的符纸,感受着像在阳光下晒了一小时似的暖洋洋的身体,八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凌风把没开的可乐藏怀里,气势汹汹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44页 「大黑脸我告诉你!这周末我要去寒山寺,你不许跟着我!」 「你去那干嘛?事务所生意做不下去了,跑去寒山寺随便抓个人算命赚钱。怕被我看见,所以不让我跟着去?」郎晴听着「大黑脸」三个字,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凌风总不能说郎晴说的对,于是她眼睛一转,很有气势地回她说:「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北斗七星倾斜,紫薇星移动,周末会有贵人与我在寒山寺相遇!」 谁给她钱谁就是她贵人! 郎晴无言地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偷吃都不知道擦嘴,这智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被骗。 第26章 「姓郎的我警告你,离我一米,哦不,三米远!」 寒山寺999层青石台阶下,凌风站在第一层,借着台阶给她的身高优势,俯下身吼她面前的女人。 此时正是清晨,这座位于郊外的小山上起了层薄雾,上山礼佛的信徒带着信仰拾阶而上。以清净着称的佛门,也只有看不惯佛家的道家敢如此喧譁。 每次战乱,佛门第一选择都是关门谢客,一直到盛世才开门接客。作为本土衍生的道家传人,凌风今天是过来跟寒山寺里那老秃驴抢生意来了。 如果她身后没跟着这个臭警察的话。 明明自己都提前五天跟她说好了,结果周末早上她早起准备赶第一班出城的公交车时,看见自家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三菱,以及驾驶上那个熟悉的女人。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青石台阶,凌风今天是有备而来,她踩着运动鞋噔噔噔地往上跑,一转头就看见朗晴迈着大长腿,一步跨两个台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凌风喘着气回头瞪她,两人身边人来人往,不管男女老少,都是一副虔诚安静的模样。 在这上山的人群中,只有她像是个异类。 凌风每上几层台阶都要回头瞪朗情一眼,这个女人坏她生意断她零食。坏生意也就算了,她命不像朗晴,是个敛财的好命格。干她这行的谁没个五弊三缺都不敢说自己是个有本事的。重点是断她零食!她贡品!这是实打实吃到肚子里的,这就不能忍了! 「还想着我不让你吃零食?你到我这来半个多月,下巴都吃出来了」 哦!还嘲笑她胖!我凭本事长的肉你一个外人说什么说!又不是你餵的!凌风摸着自己根本没二两肉的下巴,恨不得藉此机会一脚把朗晴从台阶上踹下去! 萧诗沁从凌风的身边走过,眼神在那两人身上随意扫过。 前面那个人看起来很小,也不够稳重,穿着天蓝色的羽绒服,羽绒服拉链被她拉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羊毛衫。她很年轻,身上蒸腾着一层热气,跟山里的薄雾融在了一起。 后面的那个人一身黑,黑色的长款风衣还系好了扣字,她双手插在口袋,一脸的风轻云淡。 像是一对吵架的小情侣。 也像是当年,她耍着大小姐脾气时,那个人总会从快步走上来,从身后拥住自己,然后亲昵地亲吻自己的耳垂。 但那是当年,现在的自己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 萧诗沁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到不远处的山顶。阳光刺破寒山顶上笼罩的薄雾,将阳光撒满寒山寺,整座寺庙像是被佛光镀上一层金黄,耳边似乎传来诵经的禅唱。 凌风看见萧诗沁第一眼的时候愣住了,直到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才反应过来。凌风下意识地追着萧诗沁去了,一边追一边喊她说:「等……」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住了。 「你又要干什么去」。朗晴黑着一张脸问她,「又想骗人了?」 朗晴声音不大,被她刻意压低过,她紧紧攥着凌风想要挣脱的手臂,察觉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 「你给我老实点,我不想把你拷回去」。朗晴贴近凌风的耳边低声说。 萧诗沁似乎听见有人喊她,回过头看见那对闹矛盾的情侣此时正贴在一起,再往后就是视线粘在她身上的冷属秋,以及跟着两人的保镖。 看见了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女人,萧诗沁回过头,步伐加快往寺里走。 「你有毛病啊?老是跟着我干嘛?」凌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跟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又不是我让你跟我来的,你自愿过来还打扰我做生意?我跟你说你这样是有损阴德的,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先不论这青龙星为什么转世,死了之后是回天上还是开启下一世。凌风仗着朗晴不懂行,睁着眼就开始忽悠。「十八层地狱你知道吗?你再这样下去,十八层地狱你得来回体验一次!」 且不说朗晴到底是不是那转世的小青龙星,单看她这面相就不是个下地狱的面相。 她面相太好了,放在古代就是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面相——如果再加上青龙星的龙气,百分百是靠武勛登上皇位的帝王。 「案子还没审完,我自然要盯着你」。朗晴看着凌风跳脚不为所动,直到萧诗沁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才松开手。 冷属秋路过她们俩身边,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大鱼跑了!赔钱!」 这山上的台阶就这么宽,冷属秋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经商多年的敏感让她第一时间觉得那个女人嘴里的「大鱼」是萧诗沁,于是她加快脚步,追着萧诗沁去了。 第45页 凌风痛心疾首!看那女孩身上的气质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起来的!最不济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姑娘。这种不缺钱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最好骗——呸,最善良了!一定会可怜她的! 「你可长点心吧」,朗晴抬了下下巴,「刚刚走过去的那帮人看见没有,八成是人家带的保镖,我要是不拦着你,你可能就被丢下山了。」 大鱼确实是个大鱼,可惜你不是渔翁。 干了八年警察的朗晴眼睛比凌风毒多了,萧诗沁身上那一套衣服都是某奢侈品牌最新出的贺年新款,一度抢到脱销。 凌风没理她,她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寺庙大门,光明正大地进了人家寺庙后院的桃林。 冬天的桃林光秃秃的,整个林子空荡荡的没有人。现在的时候有点早,大多数人都挤在寺庙里,或是上香或是听早课。 凌风又不傻,自然不可能跑到人群里,随手拉一个游客说:「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啊,不过贫道这有一张符,保你度过这一场劫难……」 在佛门干道教的生意,不被人打出去她都不姓凌。 但在这偏僻的后院就不一样了,有缘人自会相见,没缘也强求不得。 凌风看着远处的萧诗沁,自己告诉自己说,你看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算身边有个捣乱的也阻止不了! 于是她趁朗晴一个不注意跑了过去,拦下了萧诗沁。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萧诗沁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她独身一人从客堂里熘了出来,被一个陌生女人在后院僻静的角落里拦下也不慌张。萧诗沁看着跟过来穿着一身黑的朗晴,想起来她刚刚跟这两人见过。 在那青石台阶上亲热的情侣。 「不认识」,凌风被这句小姐喊的舒服极了,看看人家多有礼貌!礼尚往来的凌风笑眯眯地回她说:「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萧诗沁后退了一步,凌风的目光太过炽热,让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本能让她逃离这个奇怪的女人。 「抱歉……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我要回去了。」萧诗沁装出一副还有事的样子,她有礼地欠身,转身就要离开。 这到手的大鱼连跑两次?说出去都丢她凌大仙的名头!凌风看萧诗沁要走就想拦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朗晴给拦下了。 「你说你要是个鬼该多好,我保证不把你封进罈子里白天暴晒晚上度经!」让你想死都死不了!恶从胆边生的凌风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个大黑脸气死了! 萧诗沁假装没听见凌风说的话,加快步子就往人多的地方去。萧家是大户,每年都要来这寒山寺祈福,捐上一大笔香火钱给佛主镀金身。萧诗沁自小就跟着母亲上山,自然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 凌风人被拦下了,她看着萧诗沁越走越快,只能试探性地对她喊:「小美人儿,我看你印堂发暗有黑气缭绕,那黑气虽淡却不曾消失,说明你家有亲人生病,你每天探望沾染了不详。你是不是觉得,家里人生病生的又急又怪,送到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做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原因?鬼祟作怪是治不好的,小美人儿~」 朗晴松开了凌风,站在她的身后蹙起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早在凌风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萧诗沁就停下了脚步,她听着身后凌风越来越不着调的喊声,想起了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父亲。 她想起前世,萧皓躺在军区总医院的特护病床上,眼睛凸出,因为缺氧脸色憋的紫红,他扭动着身体,双手掐住脖颈。 像是退潮时搁浅在岸边的鱼,在阳光的暴晒下徒劳的挣扎。 「你有什么办法?」萧诗沁转过了身。 第27章 微风吹起萧诗沁额角散落的髮丝,她敛起眉眼,不自然地理了理长发。 这是一张典型的南方人的面孔,小巧而精緻,用秋水为眸玉为骨来形容她最为合适。再加上她身上有些疏离的清冷气质,只有像凌风这种不开眼的,才会不顾人脸色地搭话。 「看看人家,气质出众态度温和,再看看你,只会黑着脸不给我干这个不给我做那个」。凌风一点都不给朗晴面子,抬眸送了她一记白眼。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能不能不搞歪门邪道的东西,给我省点心。」朗晴斜了凌风一眼说:「我们平时很忙的,你在我办公室瞎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总往别人那跑?」 你办公室里有吃的吗?有喝的吗?你明明看我不顺眼,还管着我不让我走?!凌风觉得自己修身养性的那么多年,如今却为一个女人破了戒。 她反身跳起就要按朗晴的双肩,朗晴反应迅速,双手一抓一扭,两具身体快速贴近。 「寻衅滋事,再挑事我把你送进去关几天。」朗晴依旧绷着那张大黑脸,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暗中较劲,把萧诗沁忽略在了一边。 「请问有什么办法吗?」萧诗沁很想调头就走,但她又没办法放弃这一丝希望。这种感觉就像是皑皑白雪里快要冻死的旅人,遇见了一处没有风雪的洞穴,你站在洞口,看见雪上蔓延着的新鲜足迹,想转身就走,但又捨不得。 这两个人看似情侣却跟一般的情侣不太一样,这让萧诗沁短暂的困惑了一下,但这困惑没持续太久,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萧皓的病因。 第46页 凌风先松了手,短暂的交手之后凌风认清了一个现实。她习武为强身健体,朗晴练的却是一招制敌,尤其是擒拿术,捏的她手腕直发酸。 打不过归打不过,面子还是要的,凌风一副「我还有事,就大人有大量的先放过你,等事情完了我们再算帐」的样子把朗晴抛在身后,再次看向萧诗沁的时候换了张脸。 「小美人儿,我跟你说啊,你家人身上多半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你过来我闻闻,看到底是什么?」凌风笑成了一朵花,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 朗晴的面容更加冷峻,剑眉高扬斜插入鬓,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萧诗沁也微微蹙眉,小小退后了一步。 现在的人疑心病真是太重了!她是闻不出来,但小白能啊,弄的她跟个色鬼一样! 「是我唐突了,打扰了二位这么久」。萧诗沁觉得自己像是干渴太久的旅人,听见有水源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奔向不切实际的方向。萧皓病的太过古怪,让她失了礼数。 一看萧诗沁要走,凌风也笑不出来了,赶紧跑过去拦她。 「家里人被鬼祟上身,一般医院医生是治不好的,既然你来了寒山寺,就是跟这寺有缘。这寺里的老秃……老和尚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请他出手,花钱请几个开了光的玉佛玉菩萨什么的,回去给病人带上,再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凌风想着萧诗沁这气度也不像是个穷的,但她还是保险起见,从怀里摸出两张符来。「你要是没钱呢,我这还有两张符,一张外带一张内服」。 那符跟凌风平时用的看起来差不多,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些许不同。普通的黄裱纸表面有些粗糙,混了大公鸡血的硃砂墨也有些血的腥味。但是这俩张黄裱纸表面干净平滑,离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阵阵清香,仔细看看,能看见那犹如游龙的符画下,隐隐有另一种符号。 这是凌风做法请三清盖戳的符纸,她花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不间断的用香制香火钱,做出来厚厚的一捆,都不够餵小白跟请鬼问事的。余下的香火钱用来请神,这神来盖戳还要收去不少。她几年的心血,也就每种在抽屉里摆成了一摞——小白天天嫌她抠门,抠门抠成这样也就这点家当。 这一次拿出来两张,凌风觉得自己肉都在疼。要知道她当初吓唬狗爷,也就用了一张驱鬼符而已,为了省下另一张,动了被她亲手封住的招魂幡。 符上写的东西一般人看不懂,但毕竟是凌风自己写的,所以她心里知道。这两张符一张是辟邪的张天师符,另一张是治病的祝由符。 凌风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护身锦囊。 「这个红色锦囊里装的这个呢你回去烧了,兑水喝下去。这水呢得用井水,井水是河水,河水为阳。自来水都是地下水,地下水属阴,不大好。黄色的锦囊是辟邪的,你让你家人随身带着就好。」凌风觉得自己就这么送出去有点肉疼,企图从别的地方补回来。「你要是没有井水呢,我……我身上没带,这样吧,我给你个地址,回头你去那找我,我卖给你,也不贵,一碗也就……」 凌风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 「呵,小骗子」 总有个人安静一会就跟要她命似得!凌风眼里喷火,在那磨牙。 今天晚上我不去你家楼下招鬼我跟你姓!火气旺了不起啊!煞气重了不起啊!我凌家八代单传唯一继承人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多丢我「凌大仙」的名头! 凌风狠狠剜了朗晴一眼,深吸几口气之后眼睛一闭把手伸到萧诗沁面前说:「我……不要你钱!要不,小美人你给我留个联繫方式吧?」 萧诗沁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说你还不如要我钱。 朗晴倒是很诧异,觉得凌风今天转了性,这句「不要钱」让她大开眼界,颇有点不真实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惯偷突然抛弃了偷盗的老本行,正儿八经的打工赚钱去了,赚到钱之后还致力于慈善事业一样——就跟做梦似得。 「哎,你要早这么听话,让我结案有多好」。凌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嘆息声,紧接着听见的让她黑了的脸再次阴沉了几分。 可能朗晴的是那青龙星转世,凌风真的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能让两人如此不对盘! 萧诗沁站在两人的对面,灵动的眸子流转,多了些俏皮的意味。她原本以为两人是情侣,不顾路人的感受在公共场合打闹,现在看来跟她原本的认知有些差别。 「诗沁!」远远的有人在喊她,萧诗沁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抢过凌风手里的锦囊,她眼睛快速眨动,脸颊有些微红。 萧家在寒山寺有专门的客堂,冷属秋远远的跟在萧诗沁身后,看见她走进了客堂,却不想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冷属秋莫名的想到重生之前,萧诗沁也像现在这样跟她耍脾气,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保镖,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心脏瞬间加快跳动,血液逆流贯进额间,冷属秋像失了魂一样在寒山寺里闯荡,被一名扫地僧拦下。 萧诗沁善于琴棋,经常与住持博弈,寺庙里大小和尚都认识她,自然地,也认识她谈了四年的女朋友。 哦不,现在应该说,妻子。 「诗沁?真是个好名字啊」。凌风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雪白的牙齿露出,左上边的小虎牙格外明显。 第47页 冷属秋挡在萧诗沁身上,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的女人。 在不久之前冷属秋还看过她们,尤其是这个模样年轻的,绝对是有目的而来。她可没忘掉凌风当时喊萧诗沁用的称唿——一条大鱼。 可惜的是凌风这个小渔夫不光没钓上大鱼,还把鱼竿给折了。 仔细打量两人的模样,冷属秋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这份熟悉不知道从何而来,像是很早以前就见过一样。她不是看其中一个眼熟,而是看两人都似曾相识。 但容不得冷属秋多想,她格外担忧地侧过身,目光关切地问萧诗沁说:「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还一个人」。 萧诗沁敛起眉眼,她的手藏在口袋里,捏着锦囊柔软的面料。她不想看见冷属秋这么温柔地待她,萧诗沁知道,冷属秋越是温柔,她脱身地越是困难。 啧,恋爱中的酸腐臭味,凌风格外的嫌弃两人虐狗的行为。虽说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但这并不是主流。前有携手跳楼的女鬼,后有闹矛盾的情侣。 呸,不能这么说,不吉利。 凌风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但她昨天晚上临睡觉之前,看天气不错观了一次天象。 如同她前几天煳弄朗晴所说的那样,紫薇星移动,北斗七星逆转,今天的她会遇见贵人。 纵观全寺,除了面前这个相貌年轻气质不凡,还被鬼邪侵扰的女人,凌风委实找不出第二个能称的上「贵人」的人。 没有当高瓦度电灯泡的习惯,再则说凌风还「有事」,比如说,该怎么灭了朗晴嚣张的气焰,看她跪下身求着自己。 当然,几年之后的朗晴确实是跪了,不过是在做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的时候。 第28章 放生池边,无数的信徒香客放生乌龟跟鱼类,逃过一劫的鱼龟在水中滑过,一条条白线游弋至远方。 凌风蹲在池边,看着那些鱼龟跟不要钱的一样往池里倒,心疼的快要跳起来! 你们都是傻的吗!这里放生,下游就有人拦网抓!还有,你看看你放的是什么东西!巴西龟啊,这外来入侵物种能随便放生的?泛滥了怎么办! 「给我多好啊,鱼龟这么多,一锅炖不下可以烧两顿」。凌风嘴里嘟囔着,结果越想越气,忍不住叫了出来,「浪费!」 朗晴半蹲在她旁边,警校四年养成的习惯让她绷紧了嵴背,即使是蹲着的动作看起来也格外的正式。 看着大量新鲜的鱼被糟蹋,凌风越看越气,她就想用别的方法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就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个小美人儿。 「哎,你不是个警察吗,我赌一顿全鱼宴,加老鳖的那种,你肯定找不到她!」凌风拿手戳蹲在她身边的朗晴,漆黑的眼珠滴熘熘直转,一看就没憋好主意。 这天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说也是当过皇城的,多多少少都留了些好东西。大的不说,老城区那残留的城墙,虽说在战火中坍塌了一部分,但好歹还有个样子在那。想在这样一座文化底蕴的城市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将清冷与温婉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女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早些时候朗晴就发现凌风蹲在池边就差流口水了,现在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本性。公安局的伙食虽是丰盛,但毕竟比不了家里。凌风虽然是个吃小摊的,但隔三差五总有那么几个阿婆请她回家吃饭。如今被人看的死死的,一日三餐都有人盯着,还没人敢给她加餐,早就受不了了。 朗晴突然笑了,笑容一瞬而逝,速度太快差点让凌风觉得自己在太阳地站太久眼花了。还没等她琢磨大黑脸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笑了,就听见那人清朗的声线,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你不是个能掐会算的?你算一下不就知道她是谁了?」朗晴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她,「你现在算出来,我就愿赌服输赔你一顿全鱼宴,加老鳖的那种。」 凌风蹭地一下站起来,因为起身太快周身血液流通不顺,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进池子里。 这叫愿赌服输?明明不是同一个问题! 憋了接近一个月的凌风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是一记侧踢那踢腿又快又狠,带着破空声直奔朗晴面门。 朗晴在瞬间敛起了表情,她右腿后退一小步,下腰成桥。在凌风那一脚踢出收势未及之时,迅速直起身子,左脚迈出整个人贴近凌风后背。右手拉她手腕,左手擒她后肩,右脚迅速跟进,踢她下盘。 凌风:敲呢嘛!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身抓鬼的本事是打不过科班出生的朗晴,本想着偷袭能占点优势,毕竟胜之不武比打不过来的好听。但她没想到朗晴反应居然有这么快,就跟时时刻刻都在防着她一样! 被钳制住的右臂反拧,练出的牛劲在此时发挥出作用。凌风看见因为两人短暂的交手而围起来的人群,也看见不远处熟悉的扫地僧放下了扫把。 凌风觉得自己在本市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万一被人认出来会折了她大仙的名头。她更怕的是那个扫地僧,看起来瘦小,一身少林功夫练的炉火纯青。 六年前凌风刚刚跟她爸来天明市的时候年龄小不懂事,大晚上跑来这后山偷桃子被抓个正着。偏偏那扫地僧看了她几眼之后就把她放了,不光没追究她偷桃子,还告诉她之后想吃可以在白天的时候直接来摘。 第48页 凌风被吓个半死,心理阴影都被吓出来了哪敢再来啊!要不是现在被逼的没办法了,她寻思着应该没这么倒霉再次遇见,她才不会来呢! 打不过就打不过,说出去也不丢人。凌风努力让自己输……不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朗晴打了个平手。两个人贴的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唿出的气息。 「算平怎么样?」凌风偷偷瞄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企图讲和。 朗晴感受着凌风吓人的手劲,心说你讲和倒是有讲和的样子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求饶的人不先松手。 「你比我大了六岁,多吃了六年饭,你打赢我丢不丢人?羞不羞?」凌风看那扫地僧都要走到面前了,心里更急。「你看见那个老秃驴了没有,有本事你去跟他打啊,欺负我算什么英雄好汉,算什么人民公僕!」 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朗晴深深地看了凌风一眼,她觉得可能某个行业的人厚脸皮惯了,毕竟脸皮不厚还没敲开人家大门就会被赶出来,那多丢脸了。 于是朗晴对凌风的认识从「贪吃的小骗子」变成了「脸皮又厚又贪吃的小骗子」。 在众人面前动手不是朗晴的本意,她看见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对她俩一阵狂拍,为了不影响人民警察的形象,朗晴松了手。 凌风挡着脸,熘了。 今天这次出手算她没有认清现实,她这身本事放在朗晴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被治的死死的才怪。以自己的短处碰对方的长处,输了凌风也不服气。 像这种比试明明可以有一个更合理,对两人来说都公平的法子。 凌风跑到寺庙里问庙里的小师父要了纸跟剪刀,蹲在大殿的角落里背对着朗晴在那剪。 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子,短小的四肢。凌风一边剪一边回头偷看朗晴,就跟电视剧里恶毒的女配嫉妒女主给她扎小人一样。 趁着朗晴不注意,凌风捏了个决拍小纸人上,然后把小白从玉里扯了出来按了进去。 在玉中滋补,睡的香甜的小白莫名其妙被丢进一个又小又挤的壳子里,它从纸人身上钻出来对凌风龇了龇牙,还没发出示威性的吼声就被凌风按了回去。 「凶什么凶,信不信我把你丢去轮迴路上,让你生生世世都当一条大白狗。」凌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是天天吃不饱肚子的流浪狗!」 纸人很是人性化的转过身,背对着凌风,一副「我根本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朗晴听见凌风在那嘟囔,没听见在那说些什么,她看见凌风转过身,特地走过来跟挑事似得蹭了自己一下。 小白就在这个时候从朗晴风衣下摆钻了进去,贴在她风衣内侧。 「走吧?」凌风看起来心情极好,两手背在身后互相掐着,生怕自己一个得意忘形被朗晴看出来,坏了她的大计。 毕竟有什么帐,大家晚上再算。 大队长在一天之内接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让他愁的不行。 好消息是,去年那起风水诈骗案嫌疑人被抓到了,不是凌风,是一个男人,据说现在正审。 当初查ip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行踪不定,找不到固定的住所,唯一一处逗留时间比较久的地方也是一间空房子。小半年过去了,这起案子总算告破,还了凌风一个清白。 大队长听审讯的民警说嫌疑人是个学心理学的,上大学之前觉得这个专业很厉害,进去之后发现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再研究研究,发现有点像算命的。 巧的是,这个人认识凌风,还去过她的风水事务所。当初网络这方面管理不严格,他从凌风那骗了身份证,註册了微信号,打着凌风的名头骗人。 说到凌风的身份证,大队长又觉得事情变得古怪起来,这凌风也不是当地人,她自己也说了,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她的,可她身份证地址却跟她暂住地一模一样。 可能有些事需要他去□□的派出所问问了。 至于坏消息……那可真的是坏消息。 四年前的天明市发生过一起重大责任事件,本地着名的房地产商使用劣质材料盖居民小区,在施工期间盖了一半的房子发生倒塌,当场砸死了五个。负责工程的房地产老闆冷寒带着他的髮妻从烂尾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一起案子死了七个人,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但由于种种原因,案子草草结案。如今冷寒的女儿高调归来,寄来当时的案件情况要求重查那起疑点重重的案子,而在四年前负责这起案子的人不是退休就是调迁,只剩下朗晴一个人。 警方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案子,因为冷寒的女儿不再是父母双亡孤立无援的一个人,现在的她是萧家的「女婿」,萧卫国老将军的「孙女婿」。 第29章 这座南方城市生活节奏比不上帝都跟魔都,但她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不管是人文地理还是名胜古蹟她都无一不缺,从军政方面来看,也拥有一处军区。 萧卫国是什么人?建国将军之一,即使现在退伍回到天明市养老,他在军中的地位也不容别人质疑。 即将七十五岁高龄的萧老将军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从政小儿子从军,只有那不成器的萧家老二跑去经了商,把老将军气的直接把萧家老二逐出了家门。 熟话说小儿子长孙子,萧老大家生的是个儿子,萧将军乐乐呵呵的给他起个名字叫「风起」。随后老三家不甘示弱,连着给萧将军抱了两个孙子。 第49页 这下萧将军笑不出来了,偏偏被逐出家门的老二生了个闺女,那闺女水灵灵的,别人送来几张照片看的老将军心都化了。 有点婴儿肥小脸蛋,穿着略微蓬松的公主裙站在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前踮起脚,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奶声奶气地要抱抱。 更气人的是萧家这三个孙子从小排到大,那是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老将军体罚了无数次之后,越看越觉得老二家那个坐在比她人都高的琴边弹琴的孙女乖! 这萧家老二硬是凭着闺女回了萧家,同样的,萧家唯一的女丁,成了萧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而冷寒,这个没有根基的暴发户在富起来之前,跟被逐出家门的萧老二是邻居。他死后,他的女儿,成了萧大小姐的上门「女婿」。 天明市的市级公安局,又凭什么跟军队斗?再则说那起案子确实算的上匆匆结案,如今人家闺女都把资料送进公安局来了,不得不翻案重查。 大队长愁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朗晴说。 四年前的案子朗晴跟在当时的中队长身后算是半参与了,以她这种精益求精的脾气,要是知道经了她手的案子居然有重查的一天,指不定要撂挑子。 最严重的,就是那个「好消息」了。 凌风来的这段时间他们倒没敢亏待她,为了有「下一次的合作机会」,大队长早跟下面通融过了,让他们担待着点。 一个是有着不符合科学道理的特殊手段的大仙,另一个是眼神毒辣,号称警中「福尔摩斯」的正职干警,这两个人大队长一个都不想放。 但不知怎么的,朗晴对凌风有一种特殊的敌意,向来公私分明的她居然破了戒——被牢牢束缚在框架里的人居然有一天走了出来,干的还是「绑架」的活计。但是这凌风也有意思,不知道是维权意思淡薄还是别的,居然没去投诉朗晴。 局里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此大队长特地去了趟食堂,让打饭阿姨给凌风打饭的时候手千万别抖! 但凌风确实不是嫌疑人,这要怎么办,难不成还得用她开风水事务所骗人的名头把她扣下来?还是说她开假店卖假货? 凌风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她要睡觉。 她家是做道士的,道士最常做的就是抓鬼,偏偏她家爷爷跟爸爸还是那种胸怀大义的,云游时遇见作祟的孤魂野鬼,不需要别人请,自己就动手做了。 鬼没有白天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也不是他们能抓的了的大鬼。 凌风小时候跟着他们晚上戌时出门寅时回来,休息不了多久还要起床练功。凌风打小就练成了一种可以随时随地休息的本事,为了避免在偷懒时被抓包,凌风甚至可以在睡觉的时候保持警惕,一旦听见风吹草动就立刻翻身起来,盘起腿做出一副打坐的样子。 她的风水事务所是24小时营业的,很多人在晚上才发现家里有人不太正常,然后打电话给凌风。结果这店封了,凌风也不用大晚上的往外跑了,每天跟正经的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生活规律的很。 但是凌风今天晚上准备好好跟朗晴「谈一谈」,不过她没想到用什么方式。 是像吓唬王宁那样随便找两个鬼吓唬她呢,还是去十字路口问鬼,问它哪里有煞气重的恶鬼,配合她的阵法可以压的住朗晴身上的煞气,最好直接附身。 鬼附身多多少少都会对一个人的身体有影响,凌风有点迟疑的拿起家里的招魂幡,出门打车。 她过年时遇见朗晴的老式别墅是她外婆家,她住在城南的一处不算新的小区。凌风又抓了只鬼封在纸人里,让它去找小白。 朗晴进门脱外套的时候小白就顺着她风衣滑下来,躲在门垫下面等到天黑。远远地察觉到凌风的气息之后从门垫下钻出来,从门缝里爬了出去。 此时正是子时,鬼门大开,孤魂野鬼都从鬼路里跑到人间觅食。凌风准备的充足,先燃三根烟请小白吃饭,再去附近一个十字路口点了三根烟请鬼。 凌风要找大鬼,只有鬼才能找到鬼。 香火引来了不少鬼围在凌风身边,都忌于她手中的招魂幡不敢上前,最后还是有一个头生三角,脸为青色,口生獠牙的大鬼走了进来,吃掉了那三根烟。 鬼吃烟人问事,不管有没有问出来,完事之后再点三根烟或者两支蜡烛送鬼,这算是完整的一套。如果只请鬼而不送鬼,那算你欠下了因果,它会跟你回家,让你全家不得安宁。 凌风问这附近有没有大鬼,不惧怕朗晴身上三把大火的大鬼。 吃了香的恶鬼摇头,这片区域里它是老大,但是那个人类却没鬼敢碰。 凌风道了谢之后又燃三根香送鬼,围在她身边的鬼也慢慢散去。 这块地的地头鬼实力不弱,青面獠牙不见得会怕朗晴身上的煞气,既然它都不愿意出手,就说明朗晴身上有别的东西,她看不见,鬼感受却深。 但是小白却不受影响,这就说明「那个东西」只对恶鬼有影响,像小白这样吃香火的鬼察觉不到。 凌风往朗情家走着,寻思着要不随便找个鬼让她吓唬吓唬朗晴就得了?虽说进不了朗晴的身,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刚刚围过来的鬼有不少远远跟着凌风,对着她跟小白流口水,但忌于招魂幡只能远远的跟着。 第50页 凌风扫了一眼墙角,那里有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她的肚子隆起,像是已有身孕。 隆起的肚子像是孕妇怀孕七个月大的时候,鬼气翻滚。 这特么是个大傢伙啊……凌风眉头直跳,头皮发麻。 从古到今都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养小鬼,把未足月的婴儿从母亲体内剖出来炼成鬼蛊,更有甚者连母体一起祭炼成母子蛊。这种用禁忌手段练成的蛊怨气极重,被各路正道所不容,也极容易反噬,炼制方法基本已经失传。 但这只是天生的! 凌风不知道这女鬼经歷了什么,她表情懵懂,一只手抚摸着肚子,蹲在角落里颤巍巍的看着凌风。她很瘦鬼气也很淡,可以算的上皮包骨头,跟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她的肚子,又圆又大,鬼气翻腾。 她这肚子要再大一点,凌风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但她现在跟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大马路上挪不动步子。 小白都走远了,看见凌风不见了又回来找她,这一找不要紧,看见那女鬼之后全身毛都炸了! 这哪能不管啊,这再不管,冤婴一旦出事,吸干母体之后遭殃的就是全城百姓!那玩意别说她,就连寒山寺上那扫地僧都治不了!那扫地僧不是别人,是现任住持他小师叔!全寒山寺辈分最高的那个! 但现在这鬼婴还没长成,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凌风一直把城南当成自己的地盘,就像是几百年前道家鼎盛期间,道家人会按居住地划分管辖区域。他们管的不是百姓,而是这地上的阴魂鬼怪。一旦发现有作乱危害到人类性命的,定斩不饶。 凌风看见越躲越远的女鬼,心里瞭然。这鬼婴活这么大,多半是因为这胆小的母鬼,她实力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容易被其他鬼吞噬。可她弱不代表她肚里的鬼婴弱,等到别的鬼向母鬼动手的时候,鬼婴再翻腾,将那鬼吃掉。像是扮猪吃老虎一样,一点一点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 那鬼婴不好惹,但这女鬼看起来像是个好忽悠的。 凌风给自己身上贴了张匿气符,让自己看起来跟鬼没什么区别,她蹲下身点了三根烟,朝那个女鬼招手。 小白半伏在地上摆出戒备的样子,白色长毛炸起,对着鬼婴翻腾的鬼气格外忌惮。 凌风看那女鬼不敢过来,理顺小白的毛拉着它后退了几步。 女鬼从角落里走出来,斯文优雅地吃了烟,一手摸着肚子看她。 你能不能别老摸你的肚子!凌风觉得自己快完亏了,我渗的慌! 第30章 子时的街道阴气正浓,那三柱香燃尽,少量的烟飘进女鬼的鼻腔,更多的则直接渗进了她的肚子。 女鬼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凌风,神色之间多有忌惮。 她穿着艷丽如火的大红嫁衣,白净的脸上没有鬼气。她身材显瘦可以看见凸起的骨架,所有的营养跟鬼气全都被她肚子里的鬼婴吃个干净。 不同于人为炼成的子母鬼蛊,只要控制住母蛊就不怕子蛊反噬。这个婴儿应诞生于阴年阴月阴日的子时,在对外界充满希望的时候跟着母亲离开,怨气太重。 一旦降生,死的第一个就是它的母亲。 招魂幡被封了多年,传到凌风手里的时候更是多加了一层封印。向来安静的它感受到空气中翻涌的鬼气,也跟着躁动起来。 这是件亦正亦邪的宝物,在正道手里能困鬼收鬼,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则是一件邪器。这幡里是凌家八代人所遇见的难缠恶鬼,因为灭不掉还无法超度只能将它们困在幡里,一晃就是一百多年。 恶鬼在幡里争斗,像是炼蛊一样优胜劣汰,就连凌风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模样,封印解开是一群恶鬼还是一只领着鬼兵鬼将的鬼王?这谁都说不清。 凌风看见招魂幡的异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已经被鬼包围了。那些鬼藏在街道的拐角,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对她虎视眈眈。 她身上贴了匿气符,没有人气也没有鬼气,但她手里的招魂幡鬼气翻腾。凌风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大鬼,这幡是她的「鬼器」。 凌风从来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鬼,朗晴家离她家确实不远,不然她也不可能每天早上绕半个城过来接她上班。 三年前搬进城南的那天也是她风水事务所开张的第一天,她去了一趟夫子庙。天明市只有一个夫子庙,夫子庙保佑整个城南区。直到凌风的到来,她以正统道家传人的身份使她的店合法,同时以风水事务所为圆心,这方圆十里,全是她的。 她家那边干干净净,想替小白找点口粮都要跑老远的路,凌风忘了什么叫灯下黑,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鬼在聚集! 凌风盘坐在地,心却跳的厉害,这些鬼看她就像在防着什么,该怎么解释呢?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异宝出世,刚去的那批人相互忌惮了好几天,发现有来了一个强敌。于是他们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先灭强敌再分异宝。再联想到那鬼说没鬼愿意动朗晴,凌风心里明白了七分。 这青龙星转世的时候别是带了东西吧! 她打听朗晴是想教育她一下,结果这大鬼以为自己是来抢东西的?把周围一圈的鬼都叫来了? 小白反应比凌风还慢,看见被鬼包围的时候「嗷呜」一声竖起了毛。离凌风不远的女鬼下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第51页 凌风乐了,这女鬼怕的不是招魂幡,是兇巴巴的小白啊! 自己作为「大鬼」气度自然要沉稳些,于是她伸手摸了摸小白,毛茸茸滑过掌心。凌风寻思着哪里不对,又逆着毛使劲撸了撸。 小白被撸急了,转身一口咬凌风手上了。凌风懵了,小白也懵了。 凌风养了它三年多,从一团模煳的魂魄养到能看见是条大白狗,然后养出它半虚半实的身体。原来的小白只有那根骨架能凝成实体,所以她打也打不了,踹也踹不了。同样的,小白想咬凌风也咬不了。 好在凌风反应快,她从小白嘴里抽出手,顺便把懵了的小白塞到自己身后。这个女鬼是个没心机的,凌风觉得可能是个转机。 她又燃了三根香菸请女鬼过来吃。可能是因为平时没有营养,女鬼对这点吃的格外在意,她慢慢的靠近凌风,小心的吃下了烟。 就跟上一次一样,多数的烟进了她腹中的胎儿嘴里。 女鬼朝凌风盈盈一拜,周身气度跟大家闺秀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凌风问她怎会落到如此落魄的境界。 人死后会忘掉很多事,记得的多半是因为执念。 家里有人去世,死者在外地的亲人会在梦中梦见,这也是一种执念。当这种执念被人达成,远在外地的亲人回来看死者最后一眼,这个执念也随之消失。 死后本应步入轮迴却还徘徊在人间最后成了鬼的,这种执念就更大。 女鬼忘记很多事,她告诉凌风她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像所有恶俗小说里些的那样,她爱上了穷人家的孩子,还有了身孕。 那个男人胆小怕事不思进取,想要女鬼打掉这个孩子,女鬼不愿只能拖着,最后被父母发现。 女鬼太过执拗,非他不嫁,父母没办法,替她置办了这套大红嫁衣以及丰厚的嫁妆,让她嫁给穷人家的小子。 但烂泥就是扶不上墙,男人整日花天酒地,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在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女鬼一个人不小心滑倒了。 那个时候没有电话,男人也不在家,女鬼躺在冰冷的地上,死于饥寒交迫。 女鬼看着这块土地被经歷了战火跟重建,破旧的草屋被扒盖成砖瓦房,小平房,最后变成高楼大厦。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的长大,吸收她的营养,拿她当做诱饵。 「你还爱他么?」凌风问她。 女鬼迟疑了一会,似乎在想那个「他」是谁。过了许久之后摇摇头。 或许是爱过的,但哀大莫过于心死,再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她死的瞬间都随风飘散,消失在远方。 留下来的只有恨。 鬼不同于人,一旦成了鬼,负面情绪就会被放的无限大,一丁点的恨意都会以燎原之势快速燃烧,将这恨意放到无限大。 「我恨」。女鬼面部变得扭曲,整个身体变得膨胀,隐隐有鬼气蔓延。「我恨他」 「那你跟他的孩子呢?它吸收你的营养,还想再杀你一次」。凌风站起身,手持招魂幡指着女鬼隆起的肚子。 女鬼的肚子突然爆发出一团粘稠的黑气,鬼气化成液体在空中飞舞化成一个婴儿的样子。那个婴儿不像刚刚出生的人类孩子那样皮肤褶皱,全身被挤压的通红。它身上的颜色是墨绿色,没有眼皮跟瞳孔,发出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风。它张开嘴,一口獠牙在月亮下反射出清冷的月光。 「恨,我恨……」女鬼散成一圈鬼气,鬼气包裹着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周围安静的诡异,隐藏在暗处的大鬼都密切关注着凌风。 「我替你灭了这鬼婴,再替你超度送你去轮迴,作为报答你只需要在那栋楼下哭上一注香的时间,你看怎么样?」都到这个时候了,凌风还没忘了她来的目的。怎么着都不能白跑一趟!一定要让姓朗的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鬼气遮蔽了天空,挡住了月亮,凌风手里的招魂幡亮起了红光。由百年槐木制成的幡杆上亮起一排如蝌蚪般的字体。刻在槐木上镇压鬼邪的道文察觉到翻腾的鬼气亮了起来。 「女鬼!你可想好了!是随我转世投胎还是就此消散在人间!不管怎样,你肚里的鬼婴我定斩不饶!」凌风手都在抖,但她知道,想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这战她必须赢。不光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只有震住了那些大鬼,她才能活着回家。 十字路口突然起了一阵风,大风吹起她贴在招魂幡上的符纸,墨色的字迹里有红光闪烁。原本不起眼的黄纸黑字变成了金纸红字,暗喑的张天师印散发出纯正的道家气息。 「是死它一个还是你们一起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鬼婴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凌风在一阵头晕之后感觉双耳传来嗡嗡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粘稠的感觉。 凌风脚踩八卦阵,在地上画了太极八卦图,她左脚踩阴鱼右脚踩阳鱼,抬手就要撕她当年镇下的符。 「我……答应你」。女鬼裹着大红嫁衣在空中翻腾,最后变成大着肚子的孕妇模样。 「好!」 金色符纸揭开,招魂幡爆发出一大团鬼气,这鬼气铺天盖日蔓延了方圆十里!鬼哭声跟鬼笑声让凌风头皮发麻。 凌风脚踩正罡步,右手用力挥幡,写着「招魂幡」三个字的旗面迎风就涨,带着雷霆之势沖向女鬼,将那鬼婴直接裹了出来! 第52页 「既然你妈跟天道都不要你,那我就替天收了你!」 七十二枚小五帝钱抛上天空,凌风踩着八卦步,手指不断变换着手势。铜钱带着如太阳般灼热的温度直接贴上招魂幡,烧的鬼婴发出一声尖叫。 「鬼婴现,生机绝」。凌风看见发狂的鬼婴从招魂幡中爬出,飞快的像她扑来。 七十二枚铜钱组成一把七十二星铜钱剑,凌风左手持幡右手持剑,踩着脚下的阴阳八卦图迎了上去。 「灭鬼煞,斩妖邪!」 第31章 月光已经完全被鬼气挡在外面,揭去一层封印的招魂幡在鬼气中翻腾,从幡中溢出的丝丝鬼气跟那鬼婴身上的鬼气混杂在一起,自成一域。像是强行开了阴路一样,将人间的一切挡在外面。 招魂幡确实很邪性,只是撕开了她自己上的那道封印而已,就让凌风感觉掌握不住。仅仅是把鬼婴从女鬼肚子里拘出来而已,凌风就感觉自己的力气顺着槐木桿没入幡旗里。桿身金色的符文更加耀眼,在这个黑暗中像是阳光一样夺目。 凌风手中由七十二枚铜钱组成的金钱剑用的不是普通的小五帝钱。凌风是做风水生意的,经常会去古玩店淘这种价格不是特别昂贵的清代铜钱。铜钱跟红绳供在三清画像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取出来,编成辟邪手鍊拿出去卖,价格能翻几十倍。 不管凌风再怎么卖小五帝钱,卖的也都是便宜货色,她手里的这些铜钱全是祖上传下来的,平时用一个小袋装着,藏在她房间的床底下。这钱带着不方便,所以凌风做法向来喜欢带箱子里的桃木剑,很少会带这个东西出来。 鬼婴身上的鬼气都快要凝实了!它嘴边的獠牙暴涨,青色的手指伸出,上面长且弯曲的指甲闪烁着寒芒。 这是快要长成的鬼婴,它的成长没被人为干预过。如今在快要功成的时候被凌风强行拘出来,它眼里的鬼气化成青色的火焰喷薄而出。 这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要严重,这是坏它百年的鬼道,百年的心血的付之一炬。 鬼婴速度极快,夹杂着化成实体的怒气,凌风不敢再动那招魂幡,怕它吸走自己剩下的一半力气。 凌风脚踏太极八卦图,右手单持金钱剑,腿部传来的力量传至右手,再使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化解鬼婴扑过来时带的七分冲劲。 金钱剑的剑身与鬼婴的双爪相碰发出金属颤音,巨大的力量冲进凌风的右手,震的她手指发麻。 这是还没出生的鬼婴,它没有一点战斗经验,全凭本能出手。 鬼婴一看凌风被它这一击打的气息不稳,再次发出一声长啸朝凌风扑来。刚刚吃了一个暗亏的凌风不敢硬接,侧过身躲开了那一爪,贴在身上的匿气符被鬼婴抓掉了。 没有匿气符的掩盖,装不成大鬼的凌风拿着香火气息浓郁的道家金钱剑站在阴路的泥土地上,她从怀里摸出一张镇鬼符贴在剑身上。 张天师亲自盖戳的镇鬼符一经开启,庞大的威亚四散开来。鬼婴像是陷入了泥沼中一样,原本快速闪电的动作慢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阵虚弱,凌风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她确实到了阴路上。她是人,在阴路上多少都会受到影响,反而鬼婴在这个鬼气瀰漫的地方如虎添翼,越发勇勐。 凌风从怀中摸出十二道聚阳符,一巴掌一个打出,在自己周身围了一圈。聚阳符在鬼气中自下而上开始燃烧,像十二个小太阳一样把鬼气隔绝开。 阴路开始变得模煳,像是碎石打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样,盪出一圈圈涟漪,阴路上的景色氤氲开,人间的建筑再次出现。 熟悉的十字路口就在不远处,女鬼躲在一株梧桐树的后面。 凌风看了一眼呆在一边的女鬼,冲着她大喊了一句说:「你还想不想转世?这都快过了子时了,你还不去给我哭!」 女鬼被喊懵了,她还穿着那件大红嫁衣,身子瘦得跟竹竿似得。她呆呆的点头,飘着往朗晴家楼下去。 周围一圈鬼盯着她们俩,却没一个上来阻拦。如同凌风刚刚想像的那样,她家这片的鬼都形成了气候,有几只大鬼带着一帮小鬼各自为政,彼此之间相互制衡。 鬼婴青面獠牙,身长不过一尺,它带着无尽的怨气跟恨意。 它怨,怨它父亲的冷漠无情,怨它母亲的情深懦弱。 它恨,恨它母亲的不小心,让它还没来得及看这大千世界就离开。它恨凌风,它好不容易要修成,却被她拘了出来。 左手中指食指併拢,凌风念着口诀从金钱剑的剑柄至剑尖一抹,金钱剑爆出一团金色光芒,像太阳般耀眼。 香火气在瞬间蔓延至整个空间。 凌风脚踩太极图,迈着正罡除魔步,带着周身十二道燃烧着的破聚阳符。她手中的金钱剑上的光芒刺疼了鬼婴的眼睛,它用一只手挡住眼睛,看见面前十三个太阳。 阳气跟剑身上的镇魔符压制的鬼婴移动困难,像是陷入流沙里,越是镇压反抗,受到的压迫越重。 金钱剑带着雷霆之势跟鬼婴的双爪碰到一起,二者相碰的地方冒出一团团白烟,像是水碰到火一样。 受了伤的鬼婴更加狂暴,它发出发了狂的长啸声,墨绿色的眼里喷出黑色的鬼气,小小的脸上写着不甘。 凌风被这一声长啸吼的失了神,眼前模煳了一片。鬼气就在这个时候顺着她的皮肤钻进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咳了血。 第53页 感觉过许久,耳边还传来嗡嗡的声音,视觉慢慢回归。凌风看见鬼婴被十二道聚阳符包围,这符像是太阳,烧烤着鬼婴。 金钱剑镇在鬼婴的头顶,上面的镇魔符压制着它。 那十二道符即将燃尽,就连金钱剑都开始颤抖,似乎压不住这鬼婴。凌风抄起地上的招魂幡,憋着的那口血直接喷在幡旗上。 幡旗爆发出一道血红的光,红色的血煞气翻涌,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占据了半边天,隐隐间还有超越的迹象。 不大的幡旗见风就涨,朝着鬼婴就裹了过去。 鬼婴吓的震开金钱剑掉头就跑,还是被幡旗裹个严实。 这幡不知道封过多少大鬼恶鬼,上面的煞气跟镇鬼的阵法将鬼婴死死压住。 「魂幡镇诸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凌风咬破手指,以空气为纸,指尖血为墨画符。 血光彻底压过漆黑的鬼气,招魂幡的阵法开启,将鬼婴吞了进去。 凌风捡起刚刚被她撕掉的金色符纸,又在手指的伤口上补了一口,她龇着牙在那张纸上重新画符,封住着招魂幡。 幡旗上的红色不见,幡杆上的金色符文也隐去,招魂幡再次成为不起眼的模样。 一战之后凌风元气大伤,这是使用招魂幡的后遗症。但她不能放松,更不能让周围窥视的大鬼察觉到她的虚弱。 她要赢的漂亮,不管身体虚成什么样,起码看起来还有再战之力。 凌风杵着招魂幡站在原地,颇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周围的大鬼一个接一个的退走了,凌风眼前一晕,直接跌在水泥地面上。 这是人间的地面,不是阴路的泥土路,这让凌风松了一口气。 她盘坐在原地,如老僧入定般盘坐许久才勉强起身。 这次她失了策,没带护身的道袍,身体进了鬼气清除不掉,只能回家再想办法。 凌风看见散落一地的铜钱,走过去挨个地捡起来。 这钱没用一次香火气就淡一份,每枚铜钱上都有鬼气缭绕,需要回去供上许久。 凌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去朗晴家楼下找那女鬼。 离的老远,凌风就听见女鬼哭的肝肠寸断,可偏偏鬼声听多了容易勾魂,凌风捂着耳朵在一边算时间。 阴路亥时开始寅时关闭,凌风算算时间,那开车的大鬼差不多也要收工了。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惨死,婚后夫君的冷漠无情以及自己腹中死了两次的孩子,这女鬼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哭的鬼身都凝不住了! 凌风就看见一圈鬼气裹着嫁衣在半空翻腾,鬼音入耳,让她头疼,于是凌风赶紧喊停。 她用了太多的力气,只能简单的替女鬼超度一番,找到那开车的大鬼多给了些钱,让女鬼走的体面一些。 「你别老看我啊,你拿着钱贿赂一下判官,看他愿不愿意给你投个好人家,然后给你许一个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相公」。凌风朝女鬼摆手,「别看我了,我到家了,你跟着他去转世吧」 凌风站在家门口回望朗晴家的方位,寻思着这下你该知道怕了吧? 为了让自己第一时间知道朗晴认输的消息,凌风把小白丢进了朗晴家。 卧室的窗台上,一片小纸人正趴在那里,它看见床上有一团鼓起动了动,蒙着的被子被掀开。 小白听见女人说梦话的呢喃声,听着有些不清晰。 「大冬天的,哪来的猫这么早□□?」 第32章 冬天的时长总是比较短的。 多年养成的良好生物钟让朗晴在闹钟响前的五分钟睁开眼,用三秒的时间清醒,然后开灯掀被下床,动作一气呵成。 在警校的时候,半夜里紧急集合哨吹响的时候可不管是这是寒冬腊月还是酷暑燥热。更别提什么「大冬天的天气太冷,我多捂一会醒醒困再起」。 不大的房子,单人住正好,不显得空旷也不会拥挤。朗晴没那么多时间打理花花草草,家里只摆了几盆好养活的仙人掌。 穿上深蓝色的警用圆领羊毛衫,朗晴捋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就是这双手,能擒地下二百斤壮汉,也能握地稳□□。 洗漱后朗晴到了客厅,视线扫过不大的屋子,发现落在窗户台的是一个小纸人。 圆圆的脑袋,短小的四肢,跟昨天朗晴在寺里剪的有七分像。 朗晴捏起那一指长的小人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暗着的天空。随手把纸人丢进垃圾桶里,朗晴拿过衣架上的黑色大衣出了门。 从她家通往凌风家的这段路朗晴在这一个月里走了不下五十次。当车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朗晴发现路被封上一半。 天明市种的多是一些梧桐树,大的都有百年歷史,就算是路边的树也长的枝繁叶茂。 大冬天的没雪没风,这树连根拔起了几棵,挡住了来往的道路,现在正在紧急抢修。 朗晴离的老远看见了,在被堵之前开车绕了过去,走另一条路去凌风家。 小白躺在垃圾桶里呆了许久,确认朗晴真的走了之后,小小的身子从桶里爬出,翻上窗台,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翻了出去,顺着风一路往家里飘。 飘过拥挤的街道,穿过居民区的小巷,再推开二楼卧室的窗户,小白跳到了凌风的脸上。 刚刚才到家的凌风沖了个澡,连体内的阴气都不想祛,在身边燃了道聚阳符后就睡了。大冬天的,聚阳符像是小太阳一样,凌风整个人团起来,缩在符的旁边。 第54页 刚刚眯着,她的小特务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开她卧室的窗进屋也就算了,还不知道关。 泠冬的风带着屋外的寒气随意小白沖了进来,吹灭了燃起了聚阳符,冻的凌风一个哆嗦。 「别闹,我睡觉」。随手把在自己脸上蹦哒的小白拿下来丢到一边,凌风翻了个身还没想再去找周公,就听见楼下有人在敲门。 这敲门声太熟悉了!每次敲门的时间间隔一样,每次用力的大小也一样,只要凌风不出现,那个人能敲一个小时! 凌风毛了,昨天喊人去你家楼下哭了一晚上,你怎么还有精力往我这跑?按写好的剧本来演,现在的朗晴应该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补觉,眼底是一圈浓浓的黑眼圈。 烦躁的凌风把头髮挠成了鸡窝,用枕头盖着耳朵之后趴上床上企图进入梦乡,可楼下的敲门声跟催魂似得,一直在她耳边「砰砰砰」。 难不成发现自己错了跑来跟自己道歉?又碍着自己的面子不好意思把门敲的很急?凌风突然来了精神,被子一掀从楼上噔噔跑了下去。 当凌风开开心心的把门打开,正准备说一些类似于「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种宽宏大量的话的时候,看着手指弯曲欲继续敲门的朗晴。 她衣着整齐,长发一丝不苟的束着,面色清爽身形笔直。 没有想像中的颓废模样,更没有哭天喊地的求饶姿态,她像过去那半个多月里一样,每天准点喊她起床上班。 「你还有15分钟的时候洗漱出门」,朗晴看了一眼时间继续说:「如果路上堵车迟到了,赶不上食堂就只能吃泡面」。 凌风穿着纯棉睡衣,一头长髮乱成了鸡窝。她面色灰败,眼底是一片乌青,这是通宵未眠加上体力透支的结果。她身体里还有丝丝鬼气跟阴路上残留的阴气未除,全身都没力气。尤其是昨晚跟鬼婴硬碰的那一下,现在她的右手还有点抖。 相比较而言,朗晴那叫一个面色红润有光泽,全身都洋溢着朝气。 气的凌风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凌风背靠着门越想越委屈,准备最后在抢救一下。 「你昨天晚上就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企图在抢救一下的凌风拉开了门,露出半个脑袋问。 「什么?」朗晴看凌风脸色实在太差,活像是被人强嗯了一个晚上,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奇怪的声音?这个时间有猫□□算不算?」 哦,所以她昨天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最后还找女鬼去她家楼下哭了一晚上,对她来说就是猫□□?! 皮笑肉不笑的憋下嘴角,凌风把门狠狠一关,连楼都懒得上,拖着酸疼的身子倒在沙发上。 怕自己冻着还燃了两道符。 窗帘没拉,朗晴透过窗户看见没有一点形象的凌风轻蹙剑眉,正准备继续敲门的时候电话响了。 来自大队长的电话,告诉她两个消息。这两个消息对朗晴来说都是坏消息。 「去年年底那起用微信做媒介的风水诈骗案破了不假,但跟我在工作中发现这个疑点颇多,有涉嫌诈骗可能得凌风有什么关系?她住在这三年,周围邻居说经常会有一些人开车上门找她看风水,这种人不查?」 「是,我是没有找到受害人,也没人愿意指正她,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放任封建迷信传播。如果风水师真能破案,还要警察有什么用?大家都去学风水啊?」 朗晴正准备好好跟大队长谈谈,就听对面突然压低了声音。 「别管她了,四年前你刚刚进刑大的时候跟老张后面办的那起重大责任事故案你还记得?房地产老闆最后带着老婆一起跳楼的,那两起案子。」大队长看着桌面上摆着的那摞文件资料,照片、纸质文件摆了一摞。「早上局领导开过会了,指明要你重查。你也知道的,老张办过那起案子就调走了,剩下的人里,也就你能让领导放心了」。 那起案子朗晴记得清楚,还有众多疑点没查清的时候冷寒像是承认了似得跳楼自杀。冷寒死了,生前欠下银行不少债务,房子汽车跟那块还没开发的地被法院拍卖,赔偿了受害者家属的损失,那起案子也匆匆结了案。 那个时候朗晴刚刚入警2年,她察觉到不妥但没有立场去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这起案子被打上结案的标籤,一转眼四年时间都过去了。 「冷寒有个女儿,在国外读研究生,在父母去世后不久毕业回国。昨天让人送回来一份资料,是关于那起案件的。卖劣质建材的老闆跟冷寒手下负责购买材料的员工都进了监狱蹲了四年不假,但他们的妻儿都在事发后不久移民国外,每个月都有人给他们帐号上打一笔钱不菲的生活费」。大队长翻着面前的资料对朗晴说:「你别管凌风了,这起案子重查,领导重视的很,你回来我把资料给你」 四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她还去那找证据?当初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案子有疑点,为什么结案的这么草率?! 朗晴的脸色有点差,握着手机的手指绷的很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 「这是四年,不是四个月,通话记录流水转帐在这四年里还能剩下多少?当初多花一点时间就能查清的东西现在还多花十倍甚至百倍的功夫!张明纹草草结案之后都能凭藉这个案子升迁,我都怀疑有没有人给他好处!那起案子三个主要负责人加上一个领导全都调走,只剩下我跟老林这几个当初打杂的,这里面没个弯弯绕绕谁信?」 第55页 大队长在心里直嘆气,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朗晴她个人实力出众但不够圆滑,性子又犟,容易被人下套。 「冷寒她女儿留了公司的地址,你有时间找她谈谈吧。凌风她,暂时先放着,反正她店在那,人也跑不了。」 朗晴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她抬头,看见在屋里躺成大字睡的香甜凌风。她转过身,用钥匙开了车。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第33章 淡青色的地板砖,雪白的墙面,整洁明亮的办公室。或许是公安局一直给人严肃的感觉,所以各地的市局装修的时候都喜欢装成干净明亮的样子。 「『英伦别院』工程事故案」当初结案结的是「嫌疑人冷寒让手下负责购买建材的会计买劣质的材料盖楼,在建造过程中遇见颱风上岸,影响到了天明市。劣质的建材在大风中倒塌,砸死了现场五名工人。案发后不久,冷寒带他的妻子纪思颜跳楼自杀,会计跟卖材料的老闆被抓判刑,此案就此结束」。 然而嫌疑人女儿让人带过来的资料很是详细,里面有四年前会计跟建材店老闆用银行卡转帐记录,里面有大笔莫名的收支。两个人将钱分转到不同的银行卡,提了出来。不仅如此,案发后不久他们的直系亲属携带美金出国,还有人每个月都固定打一笔钱给他们,作为生活费。 如果这些资料都是真的,那就是会计跟建材店老闆合谋贪下那笔资金,用劣质材料以次充好。想瞒过不经常来的老闆冷寒简单,但想瞒工地的监工却没那么容易。 在工地干了几十年的监工又怎么会分不清材料的好坏,唯一的可能就是工地的监工也参与进去,与那两人一起,瞒着老闆。 收到资料之后警方就开始验证资料的准确性,在认定冷属秋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朗晴决定去找她谈谈。 旧案重查这种事在朗晴看来格外的丢脸,尽管这起案子不是她专门负责的,但也经了她的手。从警六年,朗晴自认破过不少起案子,小到最难查的偷鸡摸狗案,大到逃逸二十年的杀人犯。她用了六年从一个刚刚入警的见习警员走到刑大第四中队的副队长的位置,靠的是她与生俱来的敏感性跟洞察力,而不是靠她父亲跟爷爷。 朗晴打了冷属秋留下来的公司电话却没有人接,想来她新婚燕尔也不会抛下爱妻忙于出差。再加上她昨天才让人送来资料,暗示的不就是她这段时间比较充裕? 电话打不通,朗晴收好资料之后驱车去了冷属秋的公司。 公司离市中心不远,是四年前冷属秋进军房地产行业时盖的第一栋楼。那栋楼不高,只有十五层,跟周边高大的写字楼比起来格外「瘦小」。 从家破人亡负债纍纍的落魄海归到现在坐拥数家公司,公司业务涉及现代各个新型产业,冷属秋只用了四年时间。 公司大堂暖气打的很足,穿着淡薄的迎宾小姐态度温柔,举止端庄的问朗晴有什么事。 朗晴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门外是北风唿啸的冬天,屋里倒是温暖如春。 「我找冷属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朗晴绷紧的面色缓和了些,朝着迎宾小姐轻轻颔首。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说:「这位小姐这边请,董事长在十五楼等您。」 她想起不久前冷属特意打过来的电话,不敢耽误时间,把朗晴请到董事长专用电梯旁边,刷卡送她上十五楼。 「等一下如果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进来找我,让她直接上来」。冷属秋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微弯,刚刚结束会议的她手里拿着记录笔,夹在犹如白玉般白皙柔滑的指间转着。 萧诗沁要过来找她,所以冷属秋会议结束的很干脆,早早就回了办公室等她。再加上这是萧诗沁第一次来公司,冷属秋害怕被人拦下,还特地亲自打电话叮嘱了一番。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冷属秋眼里爆发出一道光泽,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进」。 「诗……」当门被人推开时,冷属秋的笑容僵在脸上,就边后面的话也都卡在嗓子里。 门口的那个人冷属秋昨天才见过,跟另一个女人一起,把萧诗沁拦在了寒山寺后院的桃林里。在那个时候,冷属秋还一度觉得这两个人很是眼熟。 「冷董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大的朗晴,这次过来想跟你讨论一下关于你父亲的案子」。朗晴拿出警官证在冷属秋面前晃了一下,随后从包里拿出冷属秋让人送过去的资料。「我来之后打过你留的电话,但没有人接」。 嗯,没人接是因为她在开会,她只有一个助理,也跟着她去了。冷属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当初为什么看朗晴眼熟。16年年底的那起案子影响太大,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的新闻,冷属秋不可避免的看过她的照片。当初没想起来,一是因为她看新闻的时候是前世,二是没往那上面想。 冷属秋起身与朗晴握过手,请她到沙发边落座。 「你父亲的案子我们决定重查,目前由我负责。你的资料我们也看过,研究过,已经确认了真实性。那两人的家属在国外,每个月都会收到数额不菲的转帐,而汇入那两张银行卡的帐号不重复,再加上是在国外,短时间没有进展」。 朗晴也没跟她寒暄,她知道像冷属秋这样的大老闆时间都很宝贵,于是直奔主题。 第56页 冷属秋点头,她就是查到了这里才选择把资料给警方,毕竟这种辛苦活有人替她做再好不过。 目前的线索只有这么多,朗晴过来的目的也就是想知道冷属秋的想法跟自己是不是一样。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朗晴脑海里成型,此次跟冷属秋简单的交谈之后两人此次都心照不宣。 冷属秋想的是,负责案子的不是个傻的这让她放了心。 朗晴想的是,这个人公司做大也不是没有理由,也更确定了某种可能。 二十分钟下来,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这么说,昨天那个也是警察了?你们俩在寒山寺做什么,我也没听说寒山寺被偷了啊?」冷属秋很想知道在她找到萧诗沁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最近萧诗沁很奇怪,遇见什么事也不肯跟她说。冷属秋就寻思着在朗晴这找答案。 「她是……一名风水师」。朗晴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换了个称唿。 「难不成现在警方查案还要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冷属秋乐了,她这一乐就看见朗晴突然沉下的脸色。 「冷董说话还是小心点为好」。朗晴深深地看了冷属秋一眼,「21世纪了,冷董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然不可能说出这种有损警方形象的话。想来冷属刚刚结婚不久,也不想因为寻衅滋事进了局子」 冷属秋笑不出来了,她见朗晴要走,客套的请她留下来吃午饭。 「不了,局里伙食不错,冷属有时间可以来尝尝」。朗晴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门,随后怔在了原地。 萧诗沁站在门外,抬着手做着敲门的动作,看见朗晴后很是优雅的收回了手,对着朗晴轻轻点头。 「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保镖呢?」冷属秋见萧诗沁一个人过来,有些着急,生怕她独自一人出了什么事。 毕竟前世,她在遣散自己派给她的保镖后不久,就出了事。 「他们都在楼下等着,我一个人上来了」。萧诗沁回她,目光一直落在朗晴身上。 「我叫朗晴,是个警察」。照例拿出警官证虚晃一下,朗晴正准备收起来,就看萧诗沁站在她面前摊开了手。 那手跟人一样小巧,掌心有些细细的纹路,朗晴看了乖巧的萧诗沁一眼,把警官证放在了她的掌心。 「她也是个警察?」锦囊还在她的身上,她不敢告诉父母,也没让冷属秋知道,一个人小心地捏着锦囊,像是守着一个小秘密。 「她叫凌风,是个风水师,听说口碑不错」,朗晴突然笑了一下继续说:「在我看来就是个漫天要价的小骗子」。 远在家里的凌风狠狠打了个喷嚏,把趴在她脸上的小白吹起来在天空翻了三个圈。 符早就灭了,灰烬落在地上。凌风水在一楼,也没盖被子,在符灭后成功的感了冒。医者不自医,凌风小时候喝够了符纸水也不想再喝,跑去找了点医药吃了,这才发现她「逃班」了。逃班也就算了,她还逃成功了。 那个大黑脸没有逼着她去上班,再按她每天中午不回去的性子,自己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休息。 穷的两袖清风的凌风泪流满面,决定下午就出去「工作」。 第34章 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客厅的沙发上,凌风吃了药,阳光加上药效又让她在沙发上眯了一小会。 也不知道是买到假药了还是怎么了,凌风这一觉补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吓的她赶紧跑到后院里打了一桶水,画了一道符给自己喝了之后,又拿盆跟毛巾洗了一把脸。 照照镜子,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再加上微红的鼻尖,怎么看都是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但是她不管,匆匆吃了顿饭之后就要出门工作。像极了网瘾少年在学校里天天被老师管着,好不容易放假了之后怎么着都要出去找个网吧嗨一嗨。 凌风想着自己感冒了吃药好不了,那别人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她就准备往医院去,转抢医生的饭碗。 现在人生病了就喜欢往医院跑,老中医是有些本事的,把脉望气都跟道家一脉相承,可能会看出来一些门道。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往西医那跑,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 天明市公立的私立的医院都有,再加一个武警医院一个军区总院。凌风自然不可能往中医院那儿跑,但西医院离她家又有点绕,要转车。 凌风想着自己穷死了,就连中午的蛋炒饭都是赊帐的,寻思着找一家公交车直达的。跑到站台看了半晌,看见了那家军区总医院。 从小跟爷爷住在山里,没正儿八经上过学的凌风学的最多的就是抓鬼算命的本事,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祖父带着她爷爷下山打鬼子的故事。虽说建国之后把她们当四害给□□过一次,但在本能上,凌风对军人依旧是有些好感。所以在看见那家医院上带了一个「军」之后,凌风下意识以为去那里看病的全是军人。 她穿着大红色的唐装,喜庆的大红色让她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泛着丝健康的红。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凌风偏要穿上这身看起来格外老气的唐装,这衣服跟她的外表严重不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尤其是她怀里那个粉红色的保温杯,上面印着家喻户晓的「halokitty」,那个带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猫。 第57页 故作老成的唐装加上暴露她年龄的水杯,让凌风一上车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从小跟着爷爷还有父亲出去做法凌风习惯了这种目光,只要不强行跟她搭话,她的那丁点社恐就不会犯。 凌风跑到最后面找个地方坐着,跟着公交车一路颠颠去了军区总医院。 她不像是来看病的,更不像是过来探望,再加上凌风那双眼睛四处乱飘,活脱脱就是一个扒手——就连扒手都没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寻找下手目标。 虽说来看病的人不一定是军人,但军人基本都来这看病。尤其是一些老干部过来调养,身边还能没几个亲信陪护? 再加上年轻人血气方刚,更何况是一些军人,他们在军队中锻鍊,磨练所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要从小做起,比如说抓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偷到军区总医院的小毛贼。 在凌风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被当成扒手被盯上了。 她在医院的大厅里东张西望,看见一个中年大叔急急忙忙的往外跑,从凌风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凌风看见他身上有一层死气,那死气从他的肌肤渗进肉里。 凌风看见那个大叔急急忙忙地拦下一个穿着保安服的物业,问他医院后面那口井水去哪了。 「医院以前有病人跳过井,所以给填了,再说了现在都用自来水了,还有哪家用井水啊」。保安声音不小,凌风听的清楚。 「大叔你要井水干嘛啊?」凌风上前拍他的肩,却没想到人高马大的大叔很是灵敏,侧过身子躲了凌风的手,自己变掌为抓,就要抓凌风的手腕。古铜色的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看起来明明是个有着文艺气质的大叔,下手倒是很狠。 凌风吓了一跳,连退了三步。 「哇,大叔你怎么这么凶?」所谓恶人先告状就是这样,凌风也不想想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手。 「对不起小姐,我还有事,等下再过来赔礼道歉」。大叔的态度倒是很好,看见自己差点误伤了一个小姑娘之后一个劲鞠躬。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有不少往这儿看,凌风见大叔认错态度良好,又真像有急事的样子,很是「宽宏大量」的饶过了他。 「大叔你要井水啊,我这儿有啊」。凌风把保温杯递了过去说:「大叔你先拿去用,我在这等你」 萧叔仔细打量了一下凌风,穿着与她年年气质不符的大红唐装,唐装的左边绣了一只黑色的异兽,那异兽张牙舞爪的,看着挺凶。 再次向这个小女孩道谢,萧叔捧着粉红色的保温杯就往楼上跑,连电梯都来不及等。 凌风看见大叔跑远了,后知后觉的用左手打了右手一巴掌。叫你心善,说好的来赚钱的呢! 特护病房里,萧诗沁整个人都在抖,额头上的汗水滑进她的眼里,晕地整个视线都一片模煳。 又来了,像前世一样,身体健康的父亲突然倒下,各国专家会诊都查不出原因。她只能焦急的站在一边,看见父亲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在病床上翻滚,最后死去。 他喉咙发出发出粗糙的「唿哧」声,像是老旧的鼓风机卖力地工作着,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病床边围着的是她家能请来的最有实力的医生,面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 明明是唿吸道有问题,可偏偏身体检查不出来一点毛病。 萧诗沁捏着手里的符,黄色的纸因为手主人的颤抖而在空中上下抖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昨天的那个警察说,给她符的人是个风水师,有点本事。不过那点本事在她看来就是骗术,要自己不要相信。朗晴害怕萧诗沁被骗,还给她留下了那个风水师跟她自己的号码,告诉萧诗沁如果凌风漫天要价就打电话给她。 萧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印着「halokitty」的粉色水杯,萧诗沁赶紧让人拿碗,把杯里的水倒进碗里。 「萧叔,这水你是哪里来的」。黄裱纸上是用红色硃砂墨写的字,萧诗沁除了能看出写符的人毛笔功底不在她之下之外,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字。 「一个小姑娘听说我在找井水,给我的」 萧诗沁再次看了一眼病床,萧皓害怕妻女担心死死咬住嘴唇,而她的母亲坐在病床边,目光希冀地看她。 萧诗沁点燃了符纸。 那符纸烧的很快,在瞬间就烧到了头,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萧诗沁反应慢了些,差点被火燎到手。 纸灰落在碗里,最下面沾了水,有些沾着碗边有的在水中沉浮,更多的灰还是干燥的摞在上面。 萧诗沁这才发现,这纸跟普通的纸烧过的样子不一样。普通的纸,巴掌大的那么一块烧完后只有一丁点,是黑色的,大小块大小块的。但这纸烧的是灰色,是比粉末大一点的小块。 萧诗沁把符灰和开,清水瞬间变了个样子,她像是要哭了一样扯了下嘴角,看着这碗浑浊的水底气不足地说:「爸……这是我讨来的偏方,要不您试试?」 洁白的病床上萧皓的脸色被憋的通红,但他的嘴唇最没有一丝血色,他对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轻轻点了点头。 萧诗沁赶紧上前,拿过枕头垫在萧皓身后,餵下了那碗符纸水。 浑浊的纸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萧诗沁刚刚移开碗,就看见萧皓把手抠进嗓子里拼命咳嗽。 第58页 萧诗沁吓了一跳,刚想过去就看见萧皓像是忍耐着什么似得拼命摆手。 冷属秋在旁边看了半天,看见萧皓这个样子之后反应迅速,把一边的盆踢了过去。萧皓看见碰之后立刻忍不住了,当时就吐了一盆。 吐出来的东西黑乎乎的一滩,腥臭难闻,萧皓吐完之后倒回床上,白眼直翻。 那盆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萧诗沁也不太敢随便找个下水道沖了,她拿出手机翻出凌风的号码打了过去。 冷属秋见了之后默默地给朗晴发了一条简讯。 在医院楼下等着大叔还杯子的凌风越想越气。她谁都不气就气自己,明明知道她家就剩自己一个独苗的原因就是因为心善,可她就是没忍住。寻思着回头等大叔还被子的时候要再水钱?凌风又拉不下自己这张嫩脸。 这个时候手机却响了。 「餵?哪位?哦?寒山寺遇见的那个小美人?我有时间啊,你在哪?什么?军区总院?不用接不用接,我马上就到!」 凌风也不要杯子了,趁着朗晴这个压榨她劳动力的坏渔夫不在,她这个鱼鹰今天就是要偷偷抓大鱼! 第35章 因为萧家在本市的关系,萧皓住的是安保严密的特护病房。萧皓病情好转,一屋子的人都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唯独苦了凌风一个人。 「站住,你干嘛呢?」 得了萧诗沁给的病房号,凌风一路打听,小跑着来到了这里。不跑不行啊,万一去吃了到嘴的鱼跑了,那多亏了。可凌风还没想上个楼,就被人给拦住了。 「啊?我找小美……」凌风突然想起来她不知道小美人的名字,唯一的印象还是当初跟她一起的那个女人喊的两个字「诗沁」。 「我找小诗沁」。凌风看着一层楼的十分干净整洁,跟别的楼都不一样,她估摸着住在这的人可能都是些有钱的,于是更加坚定地人为,那个小美人是条大鱼。 萧跟小差别不大,守在那的人以为凌风是口音问题,把「萧」跟「小」读混了。住在这层楼还姓萧的还就一家,守在这层楼的人看了凌风好几眼。 「你在这别动,我去问问」。 凌风应了,她从怀里摸出一把摺扇,装成风仙道骨的模样,就是那摺扇扇的有点快,坏了这份意境。 没多一会儿那个人就回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昨天那个小美人。 「是诗沁疏忽了」。小美人态度很好,这让凌风笑眯了眼。 「没事没事,小美人儿,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萧诗沁因为凌风轻佻的称唿微微蹙眉,而之前的那个年轻男人直接黑了脸,凌风甚至能听见某人骨骼发出的「啪啪」的声响。 「姓萧,萧诗沁」。 萧诗沁心里着急,也不想再注重礼仪这个方面,她有点着急的把凌风往病房请,路上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吐出来了?那就好」。凌风跟着萧诗沁进了一间很大的病房,这病房比凌风以前去过的大了好几倍。屋子里也都是人,穿白大褂的医生围在病床边围了一圈。 凌风进了屋,把目光落在靠着枕头上的男人。他脸色微红,印堂不算透亮但没有黑气。看起来状态不错,只是手上还扎着针。 屋里开着窗,角落里有一盆腥臭的黑气呕吐物,凌风过去燃了一道符,烧尽了那团死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凌风身上,看见她露的那手面露诧异。 这叫镇场,先露一手把人都给镇住,回头她想怎么骗……呸,想怎么说对方都会信。 那盆脏东西用火一点就着,根本不用燃符,直接点了烧了就是。凌风就是欺负他们不懂,假装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忽悠他们。 不对,怎么能说忽悠呢,她是正儿八经的道家传人。她一定是被朗晴带坏了,才会有这种欺师灭祖的错误想法! 萧皓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看着女儿请来的大仙,年轻的出乎他的意料。在刚才萧诗沁就老实交代了,她这符是在寒山寺遇见的一个风水师送给她的。 风水师都是年龄越大越吃香,就跟老中医一样。再加上信这个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不太容易相信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丫头——跟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比,凌风确实只有那么一丁点大。 刚刚出去一趟的萧叔回来看见了凌风突然「咦」了一声。 「大小姐,这是刚刚借我杯子的小姐」 萧诗沁点点头,请凌风看病。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四字法门跟道术有一定的相似性。毕竟在以前医馆比较少的时候,道观也负责给乡里乡亲治病。 凌风给萧皓把了脉。 这围的一圈医生有老有少,年龄最大的那是一名老中医,长着长长的花白鬍子。他看凌风把脉姿势格外标准,心里的轻视消了三层。 单单从她把脉手法来看,就不像是个江湖骗子。 萧皓的脉搏平稳,没有异常,不单单是现在,就算上发病之前也没有异样,要不然萧家请来的老中医不会看不出。 凌风扒开萧皓的眼皮瞅了瞅,又让他躺下,随后解开了萧皓的病号服。 萧皓走的是经商的路上,常年不见光皮肤白皙,因为应酬加上年龄到了中年,起了小小的将军肚。肚子不明显,但跟他年轻时的八块腹肌有些差距。 第59页 凌风中指跟食指併拢点在萧皓的心口,她听见萧皓髮出一道闷哼,蹙起了浓黑的剑眉。 「小友,萧先生他是唿吸有问题,不是……」 凌风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给自己开了天目。 漆黑的眸子发出灿灿的光,萧皓的身体变的有些透明,凌风能看见他体内的血管与肌肉的纹路。 有一道黑影在萧皓的身体里,像是被惊动了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萧皓像是察觉到不舒服,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是习惯用左手对吧?」凌风问。 萧皓不知道凌风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在说话的过程中,那团黑影用极快的速度在萧皓五脏六腑里窜动,凌风封住萧皓几个重要器官的穴,把它逼进了左手臂,最后封住了萧皓的左手。 打个比方,你家里突然进了只老鼠,这老鼠满屋子乱跑,往各个柜子下面钻你抓不到它。这个时候你只要关上其他房间的门,单单留一个卫生间的。你把它从卧室里赶出来的时候再关上卧室的门,它无路可去最后会一头钻进卫生间。 就跟关门打狗一样,人进去之后关了卫生间的门,在狭小又没有太多杂物的地方,这老鼠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凌风面色凝重,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松下来。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个老中医在这也查不出病因,因为这东西,就连她也只见过两次。 不对,仔细算起来,这个东西她也没见过。 凌风记得她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出了次山。那个时候爷爷被人请去看下葬的墓穴,定一个好的埋葬时辰。那家人的墓地不在庄里,是一块小土坡。 离小土坡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茅草屋,屋里有个满脸皱纹的慈祥老奶奶喊她过去玩。 那个时候凌风可无聊了,看一个人下葬有什么意思,于是她偷偷看了一眼爷爷,就跑了过去。 那屋子不大但很干净,甚至说干净的有些过了头。 凌风站在门口,看这干干净净的屋子,又地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的破鞋子。 「没关系的,金儿会收拾好的」。老婆婆很是热情,上来就要把凌风拉进去。 凌风虽然小,但是比较机灵,看见这种情况后退了几步,很是警惕地看着老婆婆。 农村的鸟雀很多,凌风眼睁睁得看见一只小雀儿打草屋上飞过,刚刚落下来想歇脚,这草屋里就窜出来一道金光。 那雀刚刚张开翅膀就死了,连根羽毛都没落下。 凌风见了掉头就跑,看那笑眯眯的老婆婆也不慈祥了! 那老婆婆收敛了笑意就要过来抓凌风,被及时好来的爷爷拦下了。她爷爷穿着那身破旧的,满是补丁的道袍,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那个老婆婆的脸色变了,凌风躲在爷爷身后偷偷看她。那老婆婆的衣服虽然有补丁,但是格外干净,跟她家一样纤尘不染。 但物极必反,越是干净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的人家,越是让人忌惮。 老婆婆看着凌风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像是凌风有次偷偷看别人家电视时看见的容嬷嬷。那个时候是98年,还珠格格老火了,凌风就看见容嬷嬷拿着针,面目扭曲地扎着紫薇跟小燕子。 现在的老婆婆表情也差不多,她就是那小燕子。 凌风记得她爷爷跟老婆婆说了几句话,然后那老婆婆看了自己几眼就回了屋。爷爷说的什么她没听清,隐约记得说的是——我给她算过命,她的命中没有你这一劫。这孩子命特殊,你拿不走。 凌风长大后一直惦记着,偷偷给自己算了几次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样的五弊三缺四舍二劫,那段时间凌风总怀疑她爷爷没把全部的本事传给她。 再长大一点,她才明白她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婆婆是个蛊婆,那金色的东西是她餵的金蚕蛊。金蚕蛊最爱干净,每天打扫屋子,所以那间茅草屋才那么干净。 但萧皓身体里的东西像蛊,但又不完全是蛊。它的身上有浓重的死气,像是某种蛊死后被炼成了鬼蛊。 「你爸是不是最近得罪人了?你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凌风没猜错的话,萧皓身体进了东西应该是死了,但他现在还有半条命,而那蛊,像是刚刚吃饱了之后暂时修养一番,这才留下了他半条命。 所以应该有什么东西,替萧皓死了。 第36章 蛊本来就是要命的东西,更何况这有可能是一只「鬼蛊」。 凌风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蛊这个东西,但现下除了这一种解释凌风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 苗疆的蛊术凌风算的上是一窍不通,她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带着鬼气的蛊是怎么炼出来的。是蛊死了时候无意间成了鬼?还是说活蛊被人刻意炼成了鬼蛊?甚至于这炼蛊的不是个人,而是个鬼? 如果是前者,凌风还能认为是某只不小心成了鬼的蛊随便找了个人补充营养,这种蛊形影单只的,解决起来也没个后顾之忧。但如果是后两者,那可就有点可怕了。 一般人分辩人跟鬼是看他们在灯下有没有影子,但凌风知道有的大鬼不光有影子,他们还能在白天出门,像人类一样生活。 能做到这一步的都是鬼中的佼佼者,算的上凤毛麟角的存在,更别说炼蛊成鬼,或者说炼鬼成蛊。 第60页 如果凌风没看错的话,这只鬼蛊有优点也有缺点。它的优点在于强大,比普通的蛊威力更大,却点则在鬼蛊的那个「鬼」字上面。 它寄居在萧皓的身体里面,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宿主死。萧皓如果真的死了,它想要转移就会有很大的风险,没有人体庇佑的它一旦接触到阳光,就像是雪碰到太阳一样消融。 理论上来说,萧皓遇见这个东西必死无疑,但他现在还活着,鬼蛊看起来也没那么强势。所以凌风人为,萧家一定死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替萧皓挡了一劫。 「奇怪的事情指很多方面的,我换个问题,你们家最近有没有死过什么东西。」凌风看萧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想半天都想不出头绪,赶紧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问题。 「死东西?」 这东西肯定是活的,不然谈不上「死」。萧家人都好好的,小到看家护院的保镖,大到萧皓他本人,一大家子人整整齐齐。 要论死什么奇怪的东西…… 「今天家里死了一只金丝雀」。原本躺在病床上的萧皓被人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 他半个身子都麻了,全身都虚弱无力,但现在这种无力感比刚刚差点窒息的感觉好的不止百倍。 窒息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像是有人捂住你的口鼻不让你唿吸,然后你拼命扭动身子,眼前只有闪着斑斓的漆黑。 「哦,对,今天家里确实死了只金丝雀」。管家萧叔反应过来,「二少爷今早遛雀的时候倒在鸟笼边上的,我跟园丁在院里听见轰的一声,等我们跑过去扶二少爷起来往医院去的时候,我扫了一眼看见笼里有只雀儿倒在笼里。我后来打电话回去问过,那雀儿死了一只」 萧叔是老萧家的人,他的父亲是萧老将军的副官,也是管家。虽说萧皓被逐出家门过一次,但老将军也是个疼儿子的,怕萧皓遇见什么,把萧叔派了过来。萧叔一直喊萧皓二少爷,这么多年也改不过来。 「死了一只?」这是凌风的声音。 「我们家什么时候养了金丝雀?」这是萧诗沁的声音。 萧诗沁在本月中旬出嫁,现在算算也未满十天,她可不记得自己家什么时候养过鸟雀。 「头天下午才买的……」萧叔偷偷看了萧皓一眼,又看了萧诗沁一眼。「小小姐要学经商,二少爷把连锁店给小小姐练手去了,二少爷在家无聊,让我去花鸟市场买了两只金丝雀儿,说是提前过上退休生活,然后……」 「然后你买了一雄一雌,雄的死?」 凌风接了萧叔没说完的话,扭头跟萧诗沁说:「小美人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家风水被人动过,你再想想你们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那个是冲着你爸来的。」 这是对萧皓下了死手啊,要不是那雀儿挡了一下,鬼蛊吃了东西消化花了一些时间,要不然萧皓根本撑不到自己来,就算有符都不行。 她这符是道家驱邪的符,这鬼蛊名字里面沾了个鬼字,所以有点效果,但毕竟符不对症……她也画不出对症的符。 说到风水,事情就变得有些悬乎起来,这东西跟鬼神一样,信的人深信不疑,不信的人嗤之以鼻。 萧诗沁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被站在她身后的冷属秋扶住了。 因为她家的风水有问题,所以前世的萧皓才会死?萧诗沁记得清楚,萧皓的离世应该是在半年之后,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在家弹琴画画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她爸依旧每日工作,想不起来养什么鸟雀。 前世的时候没有鸟雀替死,她也没在寒山寺里遇见凌风,所以萧家倒了,她们家一家三口,全都死了。 「不知凌大仙有没有时间去我家看看」。萧诗沁重新稳住了身子,说话的姿态都放的很低。 事关她父母,萧诗沁端不出大小姐的架子,她要请凌风去她家,平了缭绕在她心头的慌乱。 「这个……」凌风心里快要乐开了花,这是大鱼啊!大鱼!大鱼邀请鱼鹰去她家做客,她不连吃加拿就是傻子。风水这个行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歇业一个月的凌风有了狠狠宰一笔的打算。 「我到医院的这趟出门费是五万块,去你家跟看风水要另算。」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凌风把线刚刚拿出来,就看那鱼毫不犹豫的拿线把自己捆了。 「没问题」。萧诗沁连眉头都没抖一下。 凌风就感觉这鱼把自己捆好了之后拼了命的摇绳子,她不拎杆都对不起这鱼。 萧家人喜静,这房子不在市中心而在靠湖的清净之地。三进三出的仿古宅子坐落于湖边,背靠着一个不高的小山。青山绿水的环境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是块修生养性的好地方。 凌风连门都没进,就看出来这宅子被人动过风水。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面前视角开阔,身后有山做倚靠。水管钱财山管人丁,这宅子原本是标准的财源广进,家庭和睦。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山上龙神要下水,水中龙神要下山,这宅子恰好在中间,如果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没有算好五行天象,这就是处凶宅。 凌风看这家人的财运面相都不错,尤其是这个小美人,财帛官亮成了高瓦度的白炽灯,除了朗晴没人比的上。 然而这处依山傍水的宅子被人动过了。 第61页 大门正对着湖,湖代表着财,门口平整就意味着财源广进。然而这家门口却被垫上了一层土,这土挡了这家人的财运。 凌风想起来刚刚那个叫萧叔的中年男人说这家男主人把公司都给了小美人,然而小美人已经嫁了出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家人的财路确实是出了问题。 进了门就是一处院子,院子里假山流水,还有座小桥横跨过这小溪流。溪流很浅,还没一尺深,里面养了几十条锦鲤。 「这是什么水?」凌风站在桥上问。 她穿着大红色的唐装,手持一把玉骨摺扇,站在这座暗红色的桥上。她的身后是肆意开放的晚梅,风仙道骨的模样。 「这湖是一条暗河的支流,这鱼池通那暗河」。萧叔得了萧诗沁的眼色,对凌风的问话不敢怠慢。 「哦,活水?」凌风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一大团锦鲤聚在一起又一拥而散。 水为阴,又恰逢山上龙神跟水中龙神相冲,好好的一处面水靠山的风水宝地硬是变成了一处聚煞地,萧家的主人,阳气最盛的萧皓首当其冲。 门口垫土一是断人家财路,二是把这处三进三出的宅子入口给封了。 就像是鸟笼,这土就是笼门,笼门一锁,萧家人就是这笼中的鸟。 连通河水支流的养鱼池被人断了,活水变成了死水,就像是鸟笼中餵鸟雀用的水槽。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在这种院子里住半年,不需要这鬼蛊,萧皓都必死无疑。 凌风的脸色不好看,如果不是萧皓心血来潮买了真正的鸟跟鸟笼,那雄雀替他挡了这一下的话,现在的萧皓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皓死了,小美人就不会用那符,不用那符就不会来找她,不找她她就宰不了大鱼,这是变相的断她财路。 真是太过分了!凌风气的不行。 把门口那土铲了,在进门的大门口装了挡煞的屏风。凌风又算着方位,指示着工人在萧家的院墙下面埋了法器,布了阵法,凌风还特意多镇了几道破魔符。 前前后后花了萧诗沁一百多万。 「那个小美人啊,你爸别让他整天呆医院里,多出去晒晒太阳总是好的。」凌风心里也没个主意,但从鬼蛊现在实力大伤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从金丝雀身体里冲出来往萧皓身体里去的时候被阳气伤着了,凌风估摸着多晒太阳能有点用。 萧诗沁点头应了,正准备留凌风吃饭,突然愣了一下。 「小美人儿,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不行,给我发简讯哈!」才不能打电话,万一被大黑脸听见了她不就完了。凌风美滋滋的准备跑路,她急着回去取钱,晚上躺在床上可劲数。 萧诗沁没应声,冷属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凌风心叫不好,还没想回头看一眼就听见某个该杀千刀人的声音。 「小骗子,你说你这么能掐会算又怎么算不出我来了?」刚刚下班就往这赶的朗晴从车上下来,个高腿长走哪都吸引人目光。 凌风狠狠地瞪了幸灾乐祸的冷属秋一眼。 丫的!坏渔夫来了! 第37章 凌风面前是刚刚摆上的遮煞屏风,身后是暗下的天色。她穿着那身绣着黑色异兽的红色唐装,这身衣服与屏风上素雅的白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辆黑色的三菱停在路边,朗晴罕见地穿了一身警服,寒冬腊月的季节,她那身春秋正装看起来格外的单薄。 修身的藏天蓝警服衬托地朗晴身形更加修长,她迈着笔直的长腿走来,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脸上,有一半侧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留下来吃个饭?」萧诗沁看见朗晴的目光一直粘在凌风身上没离开,于是很是担忧的看了凌风一眼。「今天还要感谢凌大师,她救了我父亲」 「嗯」。朗晴轻轻应了她一声,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有帐单吗?」 萧诗沁更加担忧起来。 当商人的家里都有本帐单,不管做的是小生意还是大生意都是如此。小到家庭出支,大到公司借贷,小小的帐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百多万买萧皓一条命,萧诗沁认为很值,甚至便宜过了头。她家现在不缺钱,原来的她就对金钱不是很在意,更别提她又重生了一次,看这些身外之物更加淡薄。 对萧家来说记帐是个习惯,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朗晴随意翻了一下萧叔递过去的帐单,然后用手机拍了照片。 朗晴刚刚开完会,看见了冷属秋发来的两条简讯,第一条给的是医院的地址,第二条给的是萧家的。开会的时候只能穿正装,也就是像西装的那套,结束之后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那身薄的不能再薄的警服就过来了。 她看的清楚,帐单上记着明白。 去军区总院一趟五万,跟她们回家便宜了一点,只要了三万。另外各种法器价格都在十万一件,那个屏风贵一点,二十多万,两张镇魔符两张破魔符一共要了五十万。倒是看病钱像是算在了一开始的五万里,没多算。 按照她调查的结果,凌风出一次门的价格是五千,现在直接翻了十倍。 这宰的哪是肥羊啊,肥牛都不是这么宰的! 凌风心虚的都要缩进地底下了!你们家这是什么毛病啊,记什么帐啊,就不能等我走了之后再记吗? 第62页 「走吧」。朗晴站在凌风身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萧诗沁知道自己不拿出来,朗晴也有本事从凌风嘴里问出来大概的价格,还不如顺水推舟,顺了朗晴的意。 「不了」。朗晴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凌风身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啊……」凌风生怕朗晴给她带进询问事里问一个晚上,把她拷在椅子上也不给她睡觉,额了随便给几个从食堂那拿的馒头——凌风看他们审犯人都是这么审的,通宵审一夜,你不招也行,他们白天换班了,换一批人陪你熬,不怕你不招。 不让睡觉真的太狠了,就像是抓个鬼封罈子里,白天把罈子放太阳底下晒,晚上对着它度经念佛。 「送你回家」。朗晴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要么你自个打车回去」 这荒郊野岭……不是,这靠湖的富人区哪有计程车打啊,再说了,打车不要钱啊?她赚点钱不容易,有顺风车不坐是傻子。 于是萧诗沁目瞪口呆得看着凌·傻子·风开开心心地跟着朗晴屁股后面跑了,生怕别人抢她位置一样。 凌风欢快的身影落在冷属秋眼里,在一边静静看了一整天的她总觉得凌风有些眼熟,如今看见穿着老气动作幼稚的她,这份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在以前一定见过凌风。 生怕朗晴问话,凌风缩在了车子后排的角落里。但这车就这么大,萧一次离她家不近,再加上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好在这个时候出城的车不少,进城的却不多,倒也没太堵。 「说说吧」。朗晴看见前面一长串的车,拉下了手剎。 「什么?」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凌风归心似箭地也没听清。 「你这价格涨的有点快,这才多久就翻了十倍?」面前的车流犹如长蛇,穿插在这座钢铁城市里,车外的寒风跟车鸣声混在一起,顺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挤了进来。 连翻了十倍都知道?凌风的眼睛差点瞪出来!当然,死鸭子都嘴硬,凌风捂着还热乎的银行卡怎么也不愿松手。 「这怎么能叫翻十倍呢?按成本价来说,这些东西是翻了十倍,但里面有我的手工钱啊!」符纸什么的还好说,黄裱纸跟硃砂,以及黑狗血跟大公鸡血都不算贵,但那些镇在五行八卦位上的法器则是一些民清的老物件,老物件有灵,护家,再加上她给开个光,价格自然翻倍。 一袋20斤的生米70块钱,在饭店煮成白米饭之后一碗就是十块。 朗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像是她们抓人,抓到盗窃工地财物的小偷,偷的是钢铁之类的建材,拿去当废铁卖。这种建材价格还好说,那些盗窃电缆线的差的就大了。电缆线按米算的钱,有些受害人被盗几百米,损失了好几万块钱,偷东西的人可能当废铁卖了一百多块。判刑的时候是按被盗价值来算还是按罪犯获利的价格来算明显不一样。 毕竟一百多块钱的盗窃案,交个保证金就能走人了。 凌风现在的情况就是这种,她把成本价翻了十倍去收,还美名其曰「手工费」。 「我记得你以前出门费是5000」。车子转了个弯,看见不远处的绿灯跳了红。 「……」凌风捂着口袋里的信用卡痛心疾首地说:「那我还回去4万五」。 「只是四万五?」朗晴抬手松了松领带。 「一半!一半!」凌风以为朗晴要打她,生怕还没到公安局就被她用「私刑」教育了。她打也打不过朗晴,招鬼也吓唬不了她。 「嗯,乖」。朗晴很是罕见地夸了凌风一句,「记得把钱给人家打回去」 凌风颓在后座上,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她好像看见一条宽阔的河,河上有好多好多的渔船。她还看见朗晴,穿着这身警服,头上戴着个草帽。 她是一条鱼鹰,站在渔船的架子上,看着朗晴给她细长的脖子上系了条绳。 她展开翅膀扑向水面,抓了一条大鱼吞进喉咙里,却被那条绳挡住了,下不去。 她落在朗晴的手臂上,朗晴挤着她的脖子逼她吐出了鱼,然后再放她出去抓。 周而復始,小小的铁桶里装满了鱼。朗晴嘴角挂着笑解开了她的绳子,餵了她两条鱼。然后她眼睁睁的看见朗晴这个坏渔夫把桶里所有的鱼都倒回了河里,然后摸摸她炸毛的脑袋说:「嗯,乖」 于是她炸的更厉害了。 你个资产阶级剥削无产阶级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我给大地主还回去,朗晴你不是人! 萧宅改造完之后凌风就说萧皓能出院,于是萧诗沁又亲自去医院接父母,一家人回来吃顿喜庆的团圆饭。 整整一天冷属秋都魂不守舍的,萧诗沁见了也没多问,假装没看见。 她原谅不了冷属秋,就算她对自己再温柔体贴,自己都忘不了家破人亡的前世。 萧诗沁假装没看见,但这桌上有人状态不好,另外两个人也不是瞎的。经过萧皓这一遭,萧家人算的上草木皆兵,生怕冷属秋在商场上得罪了什么人,也被下了东西。 「不是……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她」。尤其是她跳着走的背影太熟悉了。 .「你们搞房地产的开工前不都习惯找个大师看看么,是不是你哪次找了她,或者说同行找了她,被你看见了?」萧皓干了二十多年生意,自然知道这些,放下筷子问她。 第63页 冷属秋灵光一闪。 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色道袍的年轻女孩跟在一个同样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身后,那双大眼睛清澈而灵动。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道袍,跟那男人离开时也是这样,一蹦一跳地走了。 请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属秋的父亲冷寒。他们看的也不是别的地,正是冷寒出事的那块。 她确实,遇见过凌风。 第38章 品学兼优的唯物主义冷属秋自然不信这种东西,她这种不信是不贊同也不反对。冷属秋为人圆滑,在商场上被称为「狐狸」,她心有不满也不表现在脸上,所以看见这种迷信行为也只是一笑而过。 别人请不请大仙是他们的事,自己安分守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等别人家出了事,再出手捞一把别人家的田地。 冷属秋不信,但是冷寒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盖房之前先请大师过来看看已经跟吃饭前先洗手一样自然,你吃饭前不洗手是你自己的事,别人可能会多看你一眼,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同样的,你盖房之前不请大仙,熟悉的可能会好心提醒你一句,不熟悉的就当看不见。 说到请大仙,冷属秋脸色凝重起来,她记得冷寒请人看那块地是在六年前。六年前的夏天,冷寒从zf那拍下的这块地,那时冷属秋即将出国读研,所以跟去看了一眼。 一块地好好的放在那空了两年?就算家里有金山都不是这么糟蹋的! 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那块地有问题!冷寒一开始忌惮他请的大师说的话没敢动,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动的土。 她们调查的路子从一开始就错了,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六年前查起,查zf拍卖的这块地的来源,查冷寒留着那块地没动的那两年的经歷条件,查最后动土的原因。 有人凭藉着风水布局差点害死了萧皓,那会不会有人用这种东西坑害冷家一家? 冷属秋坐不住了,向萧家三口说声抱歉之后就去了院子打电话,萧诗沁一直没抬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吃饭。 不能看,萧诗沁告诉自己,多看一眼就万劫不復。 面前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凌风看着灯火阑珊的夜景,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少了一半的佣金。 她命里不敛财,凌风一直都知道。这次等于天降横财,这钱落下来的时候有一半飞了回去,但好歹给她留下了一半。想想她以前替别人看风水,别人知道她喜欢实物,就拿金银抵押——说是抵押其实更像是以物换物,凌风用她画的符纸换来大量的金银。 凌风企图用这种方法瞒过老天爷,她留不下钱,但金银这种东西总没事吧? 可天不如愿,不敛财就是不敛财。她家被小偷偷的连一粒银子都没给她留,她都能看淡,现在这个坏渔夫好歹给她留了一半的鱼。 凌风摸着口袋,撇了撇嘴。 朗晴接到冷属秋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听到她的话一脚踩在了剎车上。好在她身后的车离她有一段距离及时改了道,车主为了发泄不满狠狠地按了下喇叭。 「你说什么?凌风在六年前看过『英伦别院』的那块地,你怀疑那块地有问题?」朗晴用肩膀跟脸夹住手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那块地被冷寒无缘无故放了两年,你觉得有问题?好,我知道了,我问问她」 车内灯饰被打开,朗晴从驾驶室下来拉开后排座位的门钻了进去。凌风吓了一跳,双手交叉抱胸,整个人往里一缩,一副警惕的样子。 「六年前你多大?18?19?应该记得清事?」 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记不清事。凌风翻了朗晴一个白眼。 「记得清?那好,六年前你看『英伦别院』那块地有什么问题?」朗晴看她有劲翻白眼就知道她没事,没可劲对着她翻甚至跳起来跟她打,就说明让她翻白眼的不是因为她要还回去的那笔钱。 「这么多年我看过那么多块地,你说的是哪家?」连正眼都懒得给。 「……」 朗晴也没回她,从后排下来上了驾驶室,车子直接掉头开往事发地。 四年前出了事不假,但那么大的一块地不可能一直空着,再说了,工地出事算的上家常便饭,这种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会变一个话题。 那块地又被法院收回拍卖,一连换了两家主人都没盖起来,到现在那块地还荒着。 车子一路往西开,遇见的楼房越来越矮,也越来越普通,不再像城市里那样金碧辉煌,楼身上绕满霓虹灯。 离目的地老远,凌风就瞪圆了眼。她不知道什么『英伦别院』,她只知道这块地她确实是看过。 二月底的冬天日照时间很短,但现在才七点啊,还没到阴路开的时候,那沖天的煞气跟阴气像是蘑菇云一样翻腾,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困在那块地里。 「我不去了!我记起来了!不去了!」六年前凌风实力就那么一丢丢,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的,再加上跟在她父亲身后,那叫一个无所畏惧。现在她爸跟她爷爷都死了,她身上只有几张治病驱邪的符,再加一个当装饰用的摺扇,扇坠子里还有个对鬼来说是大补的小白。 现在她大晚上的往那样地方跑,就跟肉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 车速慢了下来,但还是往那块地那开。 第64页 「掉头掉头!你是不是傻?你没看这边连一辆过路车都没有么!!」凌风挪到驾驶室后面的位置,用手狂拍朗晴坐着的椅子。「你不掉头是吧?」说完就要拉车门,要跳车。 两边的路灯像是电压不足似得,那丁点儿的灯光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朗晴把车停了,前面还有路,但路灯都灭了。 漆黑的路上,那辆黑色三菱开着远光灯,两注光线刺破了黑暗。但围绕着那两注光的是浓郁的黑气,黑气穿透钢铁车身,往车里钻。 「回去你什么都说?」这条路开到头就是那块地,朗晴坐在驾驶室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说!说!说」。面前那条漆黑的路上鬼气瀰漫却没有一只鬼的影子,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等这辆车开进去之后再整个吞噬。 好在车子再次启动了,朗晴驾车掉头往返回,凌风坐在后面往后看,似乎看见那鬼雾翻涌,像是不甘心似得发出咆哮。 车子开进人气浓郁的市里,朗晴找了个还有停车位的土菜馆停了车。 「来这里干嘛?」现在不是应该回家?等她冷静冷静再把那件事说给她听? 「你不饿?」朗晴拉开后排车门,就听见某人肚子「咕噜」一声。 凌风闻着飘进车里的饭菜香,毅然决然地捂住了口袋。 「我请」。朗晴转身就走。 麻熘地从车上下来,凌风顺手带上了车门,屁颠颠地跟着朗晴进去了。 朗晴穿着那身警服干什么都不方便,她把外套脱了抱在怀里,一阵冷风吹来她全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肌肤紧绷。朗晴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点了一桌子的菜,朗晴坐在一边看凌风吃,硬是把她看的不好意思主动提起了六年前的事。 「那块地确实有问题」。这是凌风说的第一句话。 「六年前我刚刚到天明市来,过来找我爸。我原来是跟爷爷一起的,后来我爷爷死了,就过来找我爸了」 「那时候我爸在天明市看风水好像在房地产圈里有点名气,我刚到这不久就有人请他过来看这块地。」 「盖房子的人都要找人看风水,万一地势不好,风水相冲的话,对以后住进来的人都不好,所以要提前看一下风水,改动风水局势。大到整体地势,小到小区大门朝向,住户门窗的位置,甚至是户型。」 「这块地以前是乱坟岗,煞气跟鬼气都重,根本住不了人。不光是这样,这地底下应该有个大傢伙,被人给镇在地下面了。」 「当时我爸就说,超度这鬼他一个人做不了,得找几个有本事的同行。这个买卖是要命的买卖,得拿命度这个鬼。愿意来的人越多,每个人分担下来减的寿命越少。」 「现在哪还会有人干这种用命买钱的工作啊,且不说这份活有没有人愿意干,光是镇压超度的法器就不能是普通货色,万一折进去了怎么办?这场法事把什么都算进去,没有千万都度不了。」 「那个人问我爸,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爸说有,拿人命填。把鬼餵饱了,他就休息去了。鬼休息跟人不一样,他一睡就是百年,醒了之后物是人非,那块地也不是你负责了」 「我记得四年前那男人还来过一次,带了不少东西,但那个时候我爸重伤快不行了,就让我把他送走了」 「跟谁有仇都不要做什么,直接把那块地送给他,保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不得善终」 第39章 土菜馆二楼一个不大的包厢里空调温度开的正高,再加上热饭菜蒸腾的热气充斥着不大的空间。 凌风把窗户打开,就出一条缝透气,颇为孩子气地在满是雾气的窗户上画了几笔。 那句「不得善终」还在朗晴耳边缭绕,让她不由得再次扯了下领带。 藏青蓝的警用v领羊毛衫下是警服内衬,领带紧紧束着衬衫领口。 一个穿着宽松的休闲唐装,另一个穿着正式,她们的中间是满桌子的菜。 凌风用短短的几句话让朗晴惊醒,她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从凌风所说的话里想到另一条调查的路子。 原来的她视角还是太窄,把调查对象着重放在那个卖假货的老闆跟买假货的会计身上。剩下的,就是那两个人的亲属每个月获得的那一笔来歷不明的生活费上。 现在想想,疑点颇多。 冷寒为什么会拍下那块地,他买地之前不应该仔细考察深思熟虑之后才能下定决心?这是一块地,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买的小玩具,玩具坏了可以再买,这地又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 再者说,一块好好的地为什么会空了两年,是等房价增值还是其他?如果真的是地有问题,那住在那块地附近的人还能没有感觉? 朗晴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听过中队人谈论凌风当时露的那一手,也听过她在办公室里拍出一圈符的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的世道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眼睛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听说。 风水算命这种东西现在又有几个人相信?市公园里每到傍晚就会出现几个斜背着碎花包,大概50.60岁的老阿姨拦着人给人看手相,又有几个人真的停下来? 算不对不要钱?就连她一个警察都知道,人眼睛往左前方看是回忆,往右下方看是撒谎。算命?她去大街上拉一个人,打着算命的名字套话都能套出来不少东西。 第65页 那些什么星座解析,什么命理分析为什么那么准?那是因为你只看准的部分。 但直觉告诉朗晴,凌风有点不一样,所以她才会告诉有些迷信的王婆婆,说她认识一个风水师。把凌风送回家之后她又回了趟别墅,站在门外跟王婆婆隔了一道门的距离问她关于凌风的事。 老人家把凌风说的很神,说是深得她恩公的真传。老人家说的越缘故,朗晴越能想起她以前办过的一起案子。 有家人被算命先生找到了,那个算命先生的打扮跟在大桥底下支个摊子的没什么区别——破旧的道袍,挂着算命字样的竹竿。 那个算命先生特别神,那家几口人,多大年纪,男主人是干什么的,甚至电话号码都算了出来。女主人一个人在家,被忽悠的把家里的现金都拿了出去,等那算命先生走了之后才察觉到不对劲,报了警。 买一包烟,找个人多的地方散烟,然后打听哪家人做什么的比较有钱,把别人打听的清清楚楚之后,换了身衣服招摇撞骗。 在她听到的故事里,不论是哪个版本,凌风也很神,特别的神。 「你不吃?」埋头吃饭的凌风抬头看见朗晴挺着身子坐的笔直,面前那副碗筷连拆都没拆。她再看一眼自己盘子上堆的鸡骨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吃」。朗晴喊服务员上了白米饭,她吃饭的动作看似不紧不慢,其实速度非常快。 凌风好歹也是吃过大半个月工作餐的人,她也看过正在吃饭的时候接到出警任务的小伙匆匆忙忙扒两口饭就走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吃饭比的上她优雅。 或许她应该拿女警跟朗晴比,可她也看见哪个女警吃饭有朗晴快的。 说到吃,凌风想到了自己被剋扣的口粮,想到她每次去隔壁屋吃零食的时候都跟做贼的一样,非得把办公室门关上才能吃。 凌风觉得这些人是防朗晴的,害怕朗晴过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然后教训他们。 凌风是这么想的,脸上也是这么写的,那双滴熘熘转着的黑眼珠就差没长朗晴脸上了。 「有事就说」。朗晴松了松领带,把靠近她这边的窗户拉开了一些。 于是凌风真的说了,语气还颇为怨念,活像是朗晴吃了那一柜子的瓜果零食,一粒瓜子都没给她留。 「你在我屋吃零食,我也是关着门啊」。她那门……不对,是整个公安局大部分办公室的门一年四季都是掩着的,掩着的门意味着里头有人,就算你推开门发现里面一个都没有,那也只能说明屋里人出去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要是那门半开着,你透过门缝就能看见里头有没有人,在做什么。 公安局不比别的单位,各个办公室相互走动频繁,一起看似简单的案子可能涉及到几个大队,就连她这间位置比较偏的小屋子都经常有人过来。 凌风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她没注意过——她只记得自己有次去隔壁办公室,结果有人在那做笔录,凌风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等那人走了,那些人才从抽屉里给她翻出来零食。 「我知道大队长肯定跟他们交代过,给你买零食的钱多半还是大队从哪抠出来的。但你要知道大队长上面还有分管刑侦的副局,还有正局,以及局里各个政委跟书记,外加可能过来抽查的省厅的人。你不是局里的人吃东西没人管,但给你吃的人,上到大队长下到整个第四中队一个都跑不掉。处分算不上,口头教育少不了,我是无所谓,但隔壁办公室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养家活口,因为这事影响前途怎么办?」朗晴觉得自己又不是真的管她吃喝,但她就不能低调点?整个公安局除了那两个六月份退休的中层领导无所畏惧,敢拿着瓜子满层楼熘达,剩下的只有凌风独一个。 她嫌屋子里闷,老喜欢拿着瓜子饮料加零食往楼梯口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放够风才回来。 「你听不懂?」朗晴见凌风一脸纠结扳着手指头算着什么的样子,换了种方法解释说:「就好比你放学了,然后去找隔壁班还没放学的邻居一起回家。隔壁班还在上课,你在别人班门口伸头探脑,你说正在上课的老师会不会来找你?」 凌风想了想,想不出来。 「我没上过学」。所以上学是什么样的她根本不知道,她不知道又怎么想像的出来。 朗晴从网上找了一个小学最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给她看,凌风摇摇头。 「你没上过学,你家人没教过你要关好门窗?」想她被偷那么多次,都被贼当存钱罐了——没事就去她家偷点出来卖。 「我家住山里,除了附近庄子里上山砍柴的看不见别人,我去别人庄子,那庄子也就几户人家,晚上关门防的也是虫蛇野兽」。 她家是有正统的道家,自己住在山上的时候背的是经文,写的是符箓,练的是抓鬼的本事。别说是这种奇怪的文字,就连简体中文她都是下山之后才认识的。 朗晴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又想到那个拿着凌风名字招摇撞骗的嫌疑人。他从凌风那骗到身份证跟手机,然后用她名字註册了个微信号。 那个时候管理不严,再加上凌风换了个手机专门做风水生意,她也没反应过来有人盗用了她的名头。 九年义务教育扫盲还是漏掉了偏僻的山区,朗晴看凌风刚刚用手做笔,在窗户上写的「善」字,估摸着家里有人教她认字。 第66页 「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不会回去」。朗晴话音未落就看见凌风抖了抖耳朵,白净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期待」两个字。 「我现在送你回家,这段时间也不会去找你」。大队长说的对,领导关注的案子早破为好,越拖越不利。 凌风拼命点头,就像是那啄木鸟捉虫啄树一样,恨不得每点一下头都能发出「梆梆」的声音。 太好了,大黑脸不在,自己就能给小美人打电话通气了。 到手的钱再还回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40章 摆着古玩的小摊子前,一个穿着纯黑色唐装的女人正蹲在摊子前翻找,她的脚边放了一把扇子,在冬天格外瞩目。 古玩这个东西大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到假货只能说你眼界太小,捡了漏没准就是暴富。现在有灵性的古物越来越少,作假的现代工业化流水产品越来越多。小摊跟店里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店里的东西可能有几件真货,当然价格也高昂。而摊子上的东西,那可全靠自己本事了。 上次凌风在这捡漏捡到块玉,今天又看上一条墨线。 只有墨线没有墨斗,勉强算是半个物件。线是普通的线,上面的墨却不是普通的墨。 「大叔,你这摊上怎么摆根线啊?」凌风眨着无辜的眼睛,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哪想到摆摊大叔对凌风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搁这装呢? 「得了吧你,你一个正统道家人还认不出来这是捆尸的墨线?想在我这捡漏?」夫子庙里鱼龙混杂,有些是普通的古玩商人,也有些是打着摆摊名号顺带淘一些好东西的人。后者多半有传承,自己这门手艺也有人继承,闲来无事给自家后人多淘点好东西,增加一点家底。 这墨线用的墨有讲究,都是些老公鸡血黑狗血混硃砂,全是些辟邪的好东西,以前开棺防止里面尸体变成殭尸,会用墨线把棺材捆了,这样殭尸起不了尸。另外一样用途就是哪地出了殭尸,拿墨线捆殭尸腿,让他跳不了。这殭尸跳不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墨线可是好东西,用来辟邪抓鬼都不错,大家都是道友,一口价五十万,要不要?」大叔叼着旱菸,一张嘴烟雾缭绕的。 这墨线没墨斗,用处比不上以前,万一断了也就没了,算得上一次性用品。凌风本想着买条线给小美人送过去,拿线抵了她多收的那六七十万块钱,哪想到遇见这么一不靠谱的,张嘴就是五十万。 「你这墨线要是有墨斗,五十万我就要!」凌风觉得自己被当傻子哄了,都认出来她是谁了还跟哄小孩似得哄她,这个人太坏了。 「小友你这说的什么话,要是有墨斗我不留着传给我家那几个龟儿子,留给他们保命用?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折,一口价四十万,你要就拿走。」 凌风拿起扇子就走,太坑了,真当她是傻子呢! 「哎你别走啊,价格你不满意就再商量一下啊,哪有你这么买东西的?」这墨线放在摊子上就是鸡肋,普通人认不出这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又看不上没有墨斗的墨线。 「五千」。凌风伸出五根洁白如葱的手指,一副不卖就算的样子。 「这可是好东西,五千块你捡漏呢?」卖货的大叔眼睛一瞪,气的鼻子都出烟。他眼睛一转又说道:「你不是会画符?那符是一次性的东西,你拿五张符来我把墨线换给你」 凌风心算着五张符的成本价也就五块钱,开开心心地同意了。 回头就跟小美人说这墨线是花了五十万买的,自己多收她的钱就不还了。 拿了盒子收了这墨线,凌风还没想打电话给小美人,就接到了生意。 打电话的那个人家在天明市下属的一个县,后来改成了区,但离市区还是有一段距离。他都把车开到凌风家门口了,敲门的时候发现她家没有人。 在公安局呆了接近一个月,凌风别的没学会学会锁门了。她闲来无事跟隔壁的小伙子出警玩,看见不少人忘记锁门被偷的。寻思着出门锁门比她晚上找人容易那么一点,于是就有了锁门的习惯。 凌风连家都没回,怀里揣着装墨线的盒子就被人接走了。 说是区,经济发展依旧比不上市里,全民收支还没涨起来,房价蹭蹭涨的快比得上市里。 眼瞅着路边的房子越来越矮,出现了农村自家盖的那种两层小洋楼,凌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该进了村。 说来也是,她家这门手艺向来被当做封建迷信,除四害的时候差点把她爷爷打死。现在人人信封科学,科学俨然成为最大的宗教。 开车的人手都在抖,额间的冷汗一度滑到眼睛里,迷煳了他的视线。凌风坐在后面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手抖就是两条人命。 这家人是农村的,老两口生了三个儿子,他是家里的老二。 老两口老年生了个小儿子,比老大小了十几岁,俨然是家里的宝贝。再加上成绩好,一直供他上完大学。 老爷子生了场病,死了,昨天晚上在家设了灵堂,家中三个儿子轮流守夜。 结果今天一早发现老大死了,被掐死在灵堂里,老父亲的尸体似乎也有动过的痕迹。 本来接人的活应该让老小来做,老大死了,他作为老二应该留在家里。可是老小上了那么多年学根本不信这个,执拗地报了警。老二没办法,只能让老小在家安抚亲戚,自己急急忙忙开车去请凌风。 第67页 凌风摸着还没捂热的盒子,寻思着她刚刚买了墨线就遇见了起尸? 慢着,这人刚刚说什么来着,报警了? 每一行都有行规,就好比请人看风水,你要是同时请了两个大仙,那是对两人的不尊重。脾气好点的说你两句走人,脾气差点的没准就给你下点绊子。 但是一边请警察一边请大师的算不算破了规矩?这点凌风不知道,凌风只想知道自己去了会不会肉包子打狗。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块聚阴地里逃出来,难不成又要被抓回去? 但是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隔着车窗凌风都能看见那几个穿着大棉袄的男人女人眼中的慌乱跟恐惧。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又何时遇见过这种情况,本就是件丧事,现在悲上加悲。 邻里间本来就在传,传老头子回魂起尸认不得人,掐死了他大儿子。现在不光警察来了,老二请的大仙也来了。 请大仙啊,这家要是没沾上什么东西,用得着请大仙? 无形中似乎坐实了邻里的猜测。 凌风鬼头鬼脑地看了好几眼,确定来的警察她一个都不认识以后松了口气。 这家人是农村二层小楼加院子加平房的结构。院子前靠马路的是平房,说是平房其实更像是间城里的门面,是老大平时做生意用的。这次老父亲死了,几个儿子把原来放在这里的东西清空设了灵堂。 现在灵堂封了,派出所来的警察在等法医。 法医只有市局才有,他们下面的派出所遇见死人的案子只能打电话求助。 离的老远,凌风也看不见死的那两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起尸,她在对面的一家小卖部坐着,看对面的警察蹲在台阶上抽菸。 对面的警察也在看她,看了几眼之后过来了。 「你是这家的老二?刚刚我们找你问问情况,你上哪去了?」 原来找的不是她。凌风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五感全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进城去了,路不熟走错路,耽误了点时间」。满脸黝黑的汉子擦着满头的冷汗,说话都在抖。 「你家都死了两个人,你还有心思进城?」说话的那个警察约五十岁,个子不高,整个人精瘦精瘦的,宽大的警服像是挂在竹竿上。 那家老二似乎特别紧张,凌风低着头都能看见地上的影子在那抖啊抖。 「这个小姑娘是你从城里带来的?看起来不像是农村人」。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凌风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闭着眼睛数羊。 以前她爷爷喊她练功,她盘腿坐在树底下,山风吹的她老舒服了,用来睡觉最合适不过。于是她就打着练功的名字打盹,她爷爷还以为她上路子,带她下山玩。 凌风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扇子放在身体跟盒子中间,坐在椅子上直打盹。 那些警察也没多难为她,聚在下风口抽菸。 再后来像是法医来了,那法医一眼看见像是睡着了的凌风,很是惊喜地喊了一句。 「呦?凌大仙?」 视线齐刷刷地聚集在凌风身上,凌风装睡都装不下去了。 这一看还是个熟人,当初带了俩只烧鸡去第四中队,等吃完之后把鸡骨头拼回去的那个人! 凌风仔细想了想当初听来的八卦,说什么……暗恋朗晴?! 第41章 这法医有几种类型,一种是人前人后都自闭型。可能跟尸体打交道打多了,他们坚信只有尸体才会说真话,所以他们极不擅长跟普通人打交道,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还有一种呢,人前话精,人后自闭型。这种人在人前很活跃,话很多,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外安静。 这张磊是后者。 法医隶属于刑大,但跟按照地区划分管辖范围的办案队不一样。法医跟痕检是个中队,也是个整体。四个办案队只管自己地区里的案子,法医跟痕检都是谁有空谁去现场。 传闻中张磊暗恋朗晴,所以动不动往朗晴所在的第四中队跑,看不见朗晴没关系,每次都带不少吃的贿赂朗晴的同事,了解第一手资料。 虽说上班期间不能明目张胆地吃,但毕竟还有午休跟值班,领导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休息的时间。 凌风就是在隔壁混吃混喝的时候遇见张磊的。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同桌的警员让凌风少吃一点,说是回头有人给她加餐,于是凌风吃完饭就跟他们去了隔壁,把朗晴一个人抛下了。 张磊看见凌风这个脸生跟在一群人后面进了办公室,以为是刑大新来的小姑娘,于是就多问了一句,知道她是被朗晴带着的时候态度立马好了180度,完事之后还展现了一手绝活,把吃剩下的烧鸡骨头拼回去了。 这才让记忆力极差的凌风记得这个人。 张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装器材的箱子过来了,跟在他后面的人凌风都不熟,所以注意力就只在他一个人身上。 「大仙你不冷啊?」看看她身上单薄的唐装,在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不知道是谁过错了季节。 唐装的里面贴了张聚阳符,暖烘烘的。暖意从胃部蔓延至全身,比暖宝宝还好用。 凌风没回他,坐在椅子上面看他。 「来,我带你看现场」。张磊朝凌风招招手,就看见大仙跟小孩似得从台阶上下来了。 第68页 跟张磊一起来的几个人对一开始等在这的派出所民警打个招唿,带着凌风进了警戒线的里面。 屋子的正中间设了灵堂,装着尸体的棺材放在并排的长椅上。棺材前是张桌子,桌子上放了死者的遗像,黑白照片装在相框里,相框的前面是上香的香炉。 桌子的脚边是一个铁盆,盆里烧的纸钱,现在已经灭了,留了小半盆的余灰。 凌风走过去把火重新点了,烧了点纸烧,又给老人家上了柱香。 当初拉上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破坏现场,现在凌风刚进去就乱动,跟在后面的派出所民警脸色不大好。 从市局过来的都知道凌风是个什么职业,行有行规,再者说这个时候断了人家纸钱确实不好,就任由凌风去了。 放在椅子上的棺材听说在早晨的时候倒在了地上,扶起来之后发现棺材下面压着的老大。那个时候老大已经断气了,脖子上乌黑的手指印特别清楚。 这才有了死者起尸掀翻棺材压倒了守夜的大儿子,在大儿子唿救前掐死他的说法。 法医带上了一次性手套跟大褂,痕检的人跟在后面拍照取证。 老大身高170左右,体态正常,皮肤偏黄。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眼睛睁着,眼球凸出。 「死者上身穿黑色棉袄,暗红色小背心,淡灰色线衣,灰色保暖内衣。下身穿黑色绒裤,棕色线裤跟灰色的衬裤」。张磊半蹲着数死者身上的衣服,离尸体很近,一阵风吹来带起了死者身上的味道。 是酒味。 哪有老父亲死了,做儿子的守孝期间喝酒的? 张磊把老二跟老三喊来,分开了问话。 老二就是接凌风来的那个人,他常年在外替人开大货车跑长途,皮肤晒的很黑。他说这间房子是老大的,因为他常年不在家,老三又在外面安家落户,老人家都跟着老大住,他跟老三每个月打几百块生活费过来。 老三大学毕业在市里当了老师,个子高瘦,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右臂上繫着黑色的带子,眼睛还是红的。 昨天兄弟三人守夜,念在老大操劳了一天,老二跟老三商量着准备守一夜,让老大去休息,但老大不愿意,于是守夜就分成了三段。 老三城里人,怕他吃不了苦,就让他守最容易守的第一段。老三守到凌晨一点换老二,老二守到五点换老大。 第一个发现老大死了的是前来祭拜的邻居,看见棺材翻了认为不吉利跑去喊这家人起床。 于是老二就成了最后看见老大的人。 老二很紧张,一直在擦额头上的汗,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一直在强调是老父亲回魂不认人,把老大掐死了,所以他才在一大早开车去市里请大仙。 「村里这么多大仙,你怎么想起来去市里请?又是谁给你凌风的地址的?」跟张磊一起过来的一个民警问他。 「我在网上查的……都说她神,所以我才去……」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你哥身上的酒味怎么回事?你跟你哥换班的时候他喝酒过来的?」这得多大仇才能在死者的葬礼上喝酒? 凌风看那些人走了,自己蹲在老大的尸体边看,不认识凌风的民警看她也没动手乱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棺材上的指纹也被痕检人员提取过了,凌风寻思着这有什么好提取的,为了避嫌能动这棺材的只有这家里的三个儿子,别说棺材了,就连棺材里的尸体穿的衣服,也得是自己家人穿上的。 棺材没钉上封棺钉,凌风趁人家不注意把棺材推开了一条缝。躺在里面的老人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颜色蜡黄,干皱的皮肤贴在骨头上。 起尸的时候手指甲爆长,变得尖利颜色乌黑,就算白天躺回棺材盖好了棺材板,这手指甲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点迹象。 人死了,头髮跟指甲也依旧会长,凌风看一眼那人的手指甲,跟刚剪没几天似得。 这哪是起尸啊。凌风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运气好,要不然真遇见起尸,她身上又没趁手的东西,就只能拿刚买的墨线。这线可是五十万啊,万一断了不就打水漂了。 凌风美滋滋地去找带她过来的老二,找了好几个屋子才找到。凌风看见屋里站着的人她都认识,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 「那个我刚刚看过了,你爸不是起尸」。凌风对还在被盘问的老二说道:「回头你把出山费打到我卡上,我就自己回去了」 怀里抱着五十万怎么感觉都不安稳,不如打电话让小美人过来接她,好让她把这线用了,还能安稳些。 老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胡……胡说,我……我父亲一定就是起尸了,要不然……谁有力气掐死我那天天干农活的大哥!」 这家老二一急,也不拿袖子擦额头汗了。再加上凌风被人质疑,也有点急了。 把自己大老远的请过来又不信自己,这是什么事!凌风一急眼就对上了老二慌张的眼神,也自然看见他额间的凶纹。 这凶纹压在了兄弟宫跟父母宫上,斜插了过去。 「你父亲跟你哥都是你杀的!」凌风话音刚落就看见突然变了脸色的老二,那脸色阴沉地都要杀人。把她吓地蹭地一下躲到了张磊的身后,末了不依不饶的喊:「你自己杀了人居然还请我出山说是起尸?你都知道我神了,怎么还敢过来请我!」 第69页 这要换个别人,请来个江湖骗子啥的真能当起尸煳弄过去。不知道这人命好还是命不好,请来了自己。 几个人上去就把老二按了,要带回局里审。 「你们拼什么抓我!你们有证据吗!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话你们也相信?我要投诉你们警察不按规矩办事!」 被按在地上的老二不依不饶地喊,说的话还特别有道理,让他们不得不把目光移到凌风身上。 凌风也气急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杀了亲爹跟亲哥还把这一切赖在起尸上的人!这还能是人的?鬼都没这么狠! 「你说你爹起尸掐死了你哥?」凌风怒急反笑,「那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起尸!」 第42章 起尸是不可能起尸的,凌风也就嘴快了说着玩玩。 一般情况下只有生前心中有怨气或是愧疚的人,死后才可能起尸。这尸体暴起伤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至亲,接下来就是跟他生前有血缘关系的人。 从古代就一直流传着几个说法,说是人死之后家里亲属要请道士过来超度,灭了死者的怨气不让他死后变成行尸。二是棺材边要有人守灵,不能让猫从棺材上跳过去。 猫通灵,会察觉到异样,寻着味就过来了。尤其是那种四蹄踏雪的猫,更容易引起起尸。 凌风自然不会刻意地让一具好端端的尸体起尸,对案件一点帮助都没有不假,对她的道行也没有好处。 可看看周围突然亮起来的那一双双眼睛,让凌风想起来她小的时候随父亲下山,恰好遇见有人去农村放电影。 那电影是露天的,挑一个空旷的打谷场,一群人坐成一个圈,晒着月光吹着晚风,看大帷幕上的抗战片。 那个时候这种片子都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了打谷场里,凌风坐在谷堆上看的起劲。 现在那几个民警的眼神,跟当年听见要下山看电影的凌风如出一辙。 起不了尸,还有别的办法,做人又不是做鬼,干嘛那么死板?凌风觉得自己煳弄不了内行人,煳弄几个外行人还不手到擒来? 不就是吓唬一个心中有鬼的人让他说实话吗,这个简单啊,直接让他撞鬼不就好。 「起尸得在晚上,白天起不了」。撞鬼撞鬼,这世间又有几个鬼能在白天出现?凌风装成世外高人的模样煳弄屋里的警察继续说:「起尸可能会出现意外,我手里也没个趁手的东西,我得回家一趟」 说是起尸,凌风心里想的其实是招魂。 人死后有头七这个说法,死者死后第七天回门,看一眼家中老小,放下怨气跟不满投胎转世。 为什么是第七天呢?因为人刚死的时候是混沌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忆。他们会去自己生前常去的地方想起自己是谁,在头七那天才能飘回家里。 如果有人做法,自然可以提前招回魂魄,招完之后做满七天法事,寻个黄道吉日下葬,对这家人也没影响。 术业有专攻,对张磊而言凌风会的这些东西就像是他一边解剖尸体一边描述尸体部位一样,故意说错了别人也听不出来。于是一帮人把老二押回了局里,准备晚上再来。 张磊把凌风送回家,晚上又亲自去接她。凌风带齐了傢伙,就看见她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 上到熟悉的中年大叔,下到隔壁办公室那几个想尽办法给她加餐的小伙子,外加几个凌风没见过的人,这些人开了好几辆车,就差没去旅游公司租个大巴。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么一大家子人出去旅游来着。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开车去了乡下,让凌风想起了她小时候跟着她爸去农村赶集,那个时候跟现在也差不多,满大街都是人,热热闹闹的。 那家人灵堂还在,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具棺材。 一般老人都喜欢替自己准备后事,棺材什么的提前买好,寄存在某个地方,等到有一天真的走了,穿自己备好的寿衣,躺进自己给自己挑选的棺材。 这种情况在生了重病的老人那极为常见,或者在鬼门关走了一次看见了什么,回来之后对这方面格外的在意。 凌风不知道死了的老人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买好了棺材,她只知道这家老大的棺材不如意,像是临时从棺材铺里买回来的,看起来就不如前一个讲究。 大队长亲自出手,按照凌风的指示把老二用手铐给拷在棺材旁边,怕他逃跑甚至准备了一副脚拷。 凌风要出手,整个刑大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除了要值班的都来了。好在大队长不太敢搞封建迷信,这则消息也只在小范围内传播,这次来的除了第四中队的那几个投餵凌风的民警外,就是几个法医。 这家设有灵堂,灵堂里面还有血脉至亲。凌风连法坛都懒得起,点了一注香之后开始招魂。 凌风戴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里摇着招魂铃,脚下踩着招魂的步子,活像一个萨满的巫师。 「王建伟,魂归来兮」 招魂铃的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夜里飘了老远。铃声响动的频率不紧不慢,一声接一声荡漾至整条街。 大队长带着一帮人缩在一起,眼也不眨地看着灵堂昏黄灯光下的凌风,每每有阴风吹过,一帮人还不约而同地打个寒颤。 凌风左手持铃,右手抓起一大把纸钱朝天空中一撒,这钱飞了满天挡了外面人的视线。趁着这个时机凌风绕到老二面前,「啪啪」两下把老二肩头火压灭了半分。 第70页 「王鲁,魂归来兮」 灯光下,凌风的影子被拉大拉长,她又扬起一把纸钱,那纸钱腾在半空中事突然着了火,落了满地的灰烬。 大队长那行人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个阿婆,那阿婆穿着碎花棉袄,满脸的皱纹把她的眼挤成了一条缝。带着青鬼面具的凌风看见她,动作停顿了一瞬。 「魂归来兮」。 阴风咋起,吹地火盆里的纸钱上下纷飞,凌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装模作样地喊了个「起!」 前来看凌风做法的一行人瞪大了眼睛,但什么都没看见。 早前王家老二肩头火就被凌风按下去一半,算是开了阴阳眼。他眼睁睁地看见他大哥跟他父亲一个挺身从棺材里坐起,翻白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他看。 王家父子死了,招回来的魂魄也是死后的样子。老二被手铐脚拷拷在原地,看见他哥跟他爸都朝他这边走过来吓的不行,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哗哗直响。 大队长他们光听见铁链在响,看见老二跟见鬼似得往后躲,可偏偏看不见起尸。 说好的起尸呢?那棺材盖的好好的啊。 唯有站在一边的眯眼阿婆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凌风走了,临走的时候能看见她后背上似乎趴了一只像猫一样的动物。 如果老二有点理智,那自然能看见完好无损的两个棺材,没有想像中的掀棺而起,也没有暴起伤人。 鬼魂就是鬼魂,触摸不到人的身体。 但王老二没这个心思,白天他被凌风唬了一下,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刚刚凌风还装模作样的喊了个「起」,他下意识以为真的是起尸。 「爸,爸你别来找我啊,主意是哥出的,你去找他,对,去找他!」老二眼球凸出,连嘴唇都在颤抖,黝黑的脸庞扭曲,指着空无一人的棺材。「主意都是我哥出的,你找他啊?你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哥?」 「爸,哥,我求求你们了,我眼看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们放过我吧……我回头给你们烧纸钱,烧豪宅!」原本兇狠的老二突然怂了起来,跪在地上叩首。 这齣戏有点大啊。凌风躲在棺材的背面摘下了面具,用手跟对面比划了几下,问证据够不够能不能抓人了。 大队长他们拍摄仪器都准备好了,结果没拍到起尸,反而是带了录音笔的把老二这些话录了下来,寻思着回去的路上加把劲,让老二都招了。 至于那个阿婆,凌风知道在偏僻的乡村都会有一些「大仙」的出马弟子。这些「大仙」不是人,多是成了精怪的蛇跟黄鼠狼。成了精的动作在人间行走不便,就会收几个出马弟子。出马弟子在家供「大仙」像,保证香火不绝,「大仙」则教弟子一些手段,有时还会上身亲自做法。 但这些都跟凌风没有关系,她估计那个阿婆是察觉到有人招魂,所以过来看看。两人的利息不相冲,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王家老二被压上车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求饶,等凌风把法事撤了,请那两鬼离开后发现老二把什么都交代了。 老大跟老二自小不知道上学的好,等看见老三住在城里成了城里人之后才追悔莫及。老大跟老二家的两个儿子都不争气,老大在家卖菜做小生意,老二在外跑长途,又累又赚不到钱。 儿子要成家,没有钱买房,老大跟老二就把主意打到了年迈的父亲身上,买了高额的人生意外险,骗保。 那天晚上老二守灵时带了酒找老大过来庆祝,等把老大灌醉后掐死了他,还伪造了现场,企图第二次骗保。 至于请来了凌风,这完全就是老二自找的。 农村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这年头大仙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离这村子三公里远的一个镇上有个大仙的出马弟子,听说特别灵,老二没敢请。他在网上搜到了凌风的名字,看她年龄小估摸没什么本事。 老二算盘打的好,请一个假大师回来把这件事当起尸做了,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他也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可老三在城里呆久了不信这个,报了警。 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老二没多怕警察,就是有点心虚罢了,结果遇见个不省心的大仙。 一个不给人一点余地的大仙。 第43章 十二小时内查破了一起非正常死亡案,大队长把王家老二丢给值班的民警,让他们晚上辛苦一下,争取早点结案。之后带着看了一晚上热闹的人说是要去吃工作餐。 「都这么晚了,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工作餐」。大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深似海的眸子一直放在凌风身上。 大队长都发话了,当属下的没人敢不去。在王家做了一场法事的凌风也觉得有点饿了,想着不去白不去,不吃白不吃,也点头同意了。 公安局大门朝北,朗晴那间办公室又是靠北的,凌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上,发现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查案呢」。张磊用手掩着嘴,漆黑的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小声地对凌风说:「工作狂」 张磊挤眉弄眼的,跟他理应严谨的法医身份一点都不符合。 「天天都这样?」凌风寻思着自己上班的那几天,朗晴跟别人一样按时按点下班,也没见她加班加到半夜。 「有案子必加班,也就你到她办公室那段时间规律一点」。张磊果然对朗晴格外的上心,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可见没少在她同事身上下功夫。 第71页 「哎,大仙啊,你怎么认识朗晴的?她又怎么天天带着你来上班?跟我说说呗?」张磊跟着凌风上了同一辆车,凌风背着他,所以张磊没看见凌风咬牙切齿的模样。 怎么认识的?凌风一想到一身全黑穿的跟黑无常一样的朗晴绷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大黑脸,对着自己轻轻挑了挑嘴角,语气格外的欠扁。 「小骗子,你又想出去骗人了?」 最气的是她跟朗晴命格相剋,在天明市这个出过帝王的古代都城里,她压不过朗晴这个青龙星! 再加上民不与官斗这个亘古不变的条例,凌风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张磊看凌风突然不说话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由得想起他原本问那几个老哥们的时候,也没得到答案。 他是医科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考上公安了做了法医才正式接触这一行。寻思着隔行如隔山,他一个学医的大概不明白那几个科班出身的警察的思维。 索性也就禁了声。 凌风吃饱喝足之后就看见大队长在走廊上打电话,结帐离开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拎的打包盒。 「朗姐不喜欢出来吃工作餐,每次我们吃完之后都会抄个菜给她带回去」。王宁贴在凌风耳边小声说,凌风抬头就看见他脖子里挂着的红绳。 差点就忘了,她招鬼吓过这个人不止一次。 凌风眨眨眼,决定把这段记忆忘掉。 跟别的大队比起来,刑大干的是又苦又累的活,这种活年龄大一点的都熬不住,刑大这才有了「平均年龄全局最小」这个说法。 三十来岁的骨干多有妻儿,大晚上的怕回家吵醒家人,所以一但出任务超过十二点,就会选择回单位休息。 刑大的女警少,也不给她们排夜班,也就朗晴这个工作狂,仗着自己隔壁的小办公室空着,买了个摺叠床放在里面。局11楼一层楼都是健身房,自然有沖澡的地方。 朗晴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别人也不好劝她,再加上领导也乐意看下属努力工作,就任她去了。 凌风晚上吃个夜宵,就听饭桌上人在谈论朗晴,说她能力出众,一心都在工作上。说她今年29了,虚岁都三十了,也没见她跟哪个男的走的特别近,更别提谈恋爱了。 凌风听了一晚上关于朗晴的八卦,没想到第二天上午那人就跑到她家门口敲她的门。 「听说你昨晚做法了?」 凌风把门拉开一条缝,从缝里看站在门口的女人。万年不变的深色系衣服,好像她的字典里从未出现过彩色。她站在光与暗的交接之处,看不出喜怒。 不用细想,凌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某个法医连朗晴是怎么认识自己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对昨晚的事三缄其口。那人八成是把昨天的法事当成稀罕事看了,完了跟炫耀似得跑朗晴面前说,希望得到女神的注意。 朗晴确实被这件事吸引了,不然也不会找上门。凌风默默地在张磊这个人身上画了个叉,决定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就算会拼人骨头都不行。 「你前天晚上才亲口说了不管我的!」这才过去一天!她才刚刚逃离公安局,奔向美好新生活!凌风躲在门后面,急的头髮都要竖起来了。 「你这房子是不是该加个防盗窗?」朗晴避开了凌风的问题,抬头看二楼的窗户。 凌风住的这三层楼是老式的楼房,二楼原来是有防盗窗的,只不过凌风在三年前搬进来的时候算这栏杆不吉利。 什么样的房子才处处是栏杆?这个问题还要回答?肯定是监狱啊。 倒不是说每家都不适合装防盗窗,而是因为这栋房子的位置特殊,又出过事,从风水上来说是处凶宅。这宅子一旦装了防盗窗,受整条街的风水影响,对住在房子里的人不好。当然了,这种情况特殊的房子很少,如果所有房子都是这样,那小偷可要开心死了。 朗晴不懂风水,但她是个警察。她看这条街上除了开网吧的,剩下的没一家住户敢敞着二楼,不装防盗窗。 凌风没搞懂朗晴什么意思,千里迢迢跑过来就问她要不要装防盗窗?还没等凌风回过神,她就看见长手长脚的朗晴舒展了一下四肢,顺着下水管道爬了上去。 这是属龙的?这还能是属龙的? 「前天晚上我不是带你去了趟事发工地?快到那儿的时候你不肯往前去了,昨天我查到点东西,准备……」朗晴顺着楼梯下来了,一边说话一边拍身上沾的墙灰。 「去去去……」凌风头点成了小鸡啄米,生怕哪天晚上自己一个不注意发现卧室里多一个人。 鬼吓人她不怕,她怕人吓人。 「跟四年前的案子有关系的人,除了在监狱里减刑后被人保释出来的两个当事人,就只剩下你跟冷董两个人了」。朗晴坐在驾驶室,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在我接到重查指令的第二天,那两个人就因在监狱表现良好减了刑,被人保释了出来,了无音讯。」 凌风拿眼瞅着后座上两大袋肥宅快乐零食,寻思着朗晴不是向来不爱吃这东西? 「给你买的」。朗晴开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她,「你可以边吃边听我说」。 可能是不知道凌风喜欢吃什么,这两大袋垃圾食品包含的种类奇多,也极杂,就像是某宝里卖的什么「送女友大礼包」,唯一不同的是凌风在袋里翻出来某大型连锁超市的购物小票。 第72页 看看□□日期,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你想让我找人?」然后怕我不答应拿零食贿赂我?后半句凌风没敢说,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拆了一袋果冻。 「……」朗晴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她的声音原本就低,结果现在一张嘴,声音比往常还低了半度。 「我怀疑他们死了」 两个大活人出了监狱,结果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保释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保证随叫随到,但那两个人都消失了。 就连凌风这个从大山里出来的法盲都知道,杀人偿命这万年不变的道理。现在人心浮躁,一些小年轻的火气旺,喜欢聚众斗殴,可能会不小心打死几个,一般人没个深仇大恨的都不会做这种事。 冲动一时后悔一世,就连说个谎都能下拔舌地狱,更何况是杀人。 「我记得你前天晚上跟我说,想要害一个人只需要把这块地送给他,保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得善终。」朗晴听见凌风轻轻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冷寒死后,那块地被法院收回拿去拍卖,拍卖所得为还冷寒生前欠下银行的巨额债务,拍下那块地的人则继续做zf规划的工程。」 「新的主人在拍下那块地不久就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一年才醒。醒了之后也不敢再提盖房子的事,匆匆忙忙把那块地又转手卖了下家」 「买下那块地的新老闆死了,所以那块地才会空闲这么多年。我想知道那块地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何会死这么多的人」。 凌风抱着薯条,觉得自己上了贼车。 「路还长,我把我这几天查到的东西说给你听」 第44章 「六年前政府拍卖这块地的时候是按住宅地拍卖的,当时参与竞标的房地产公司有五家,一家外地的三家本市的,另外加上冷寒的公司。」 车外车流拥挤,朗晴的声音不紧不慢,语速也没因外面的嘈杂而加快半分。 她像是在说一个童话故事,用一种哄人入睡的低缓声音轻声叙说。 「除去冷寒的公司,本市的那三家房地产商有两家在六年前都是大商。不过现在有一家被冷属秋压下去了,剩下那家依旧如日中天,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他们的楼盘」 「至于外市的那一家,更像是想要进军天明市的房地产商,在价格拍卖到一定金额时,超过他们能力承受范围的时候放弃了竞拍。」 「但我要说的是最后那一家,那家『金腾房地产有限公司』成立于七年前,成立之后没有任何动作。唯一一次出手还是跟冷寒竞争那块地的时候,它跟冷寒竞争到了最后」。 「失败之后,整个公司迁往了外地。」 朗晴的车技跟她的声音一样沉稳,凌风竖着耳朵听,不知不觉到了那块废弃的荒地。 这块地经手多人,但没一个人有好结果。住在附近的人看这块地荒着有点浪费,在里面种了点蔬菜,可涨势都不太好,干瘪瘪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如果不是特地过来看,这块地在白天没有任何异常。没有浓郁成墨汁一样的鬼气,也没有滔天的煞气,这种内敛的行为,更让凌风坚信下面的东西不好惹。 「这块地现在归谁?」凌风没敢走进去,她跟朗晴这个移动的太阳站在一起,站在路边仔细打量这块地。 这块地面积不大,盖成小区大概十多栋的样子,裸露的泥土是黑色的,除此之外跟普通的地没有区别。 「这块地最后一任主人死了,他家人找了大师过来看,说是这块地有风水有问题,克主家的命。关于这块地的问题早在冷寒出世的时候就在小范围内流传,所以本市那两家大的房地产商才没有接手。至于这块地,像是被zf收回了,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新区的市政府才盖了没几年,凌风跟她爸第一来天明市的时候,就去市中心看过一次。 市政府持左青龙右白虎之势,前后左右都是公园,以公园布了一个风水大阵,引地下龙气滋养市政府,市政府再以人气反哺,达到平衡。这块地有问题,也只有市政府这个集一市龙气的建筑才能压的住。 凌风站在空旷的马路上,面向那块荒凉的土地。长势极差的蔬果看起来病殃殃的,将这块黑色的土地衬托的更加荒凉。 不知怎得,凌风总感觉哪里不舒服,像是有人在偷看她一样。 「地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走」。异样的感觉让凌风心里发毛,她想到那天晚上这片地喷涌而出的阴煞气息,那气息浓郁,又像有自主意识,只要引过路车辆深入。「这块地以后还是别来了,你要不查查有多少辆车在这齣过事?」 后半句话是对朗晴说的。 「冷董现在从事的是房地产行业,她去查那家房地产商为何在六年前收了手,至于迁去外地的金腾房地产有限公司,就只能由我们警方来查。」不光如此,还有那莫名失踪的两个被保释的嫌疑人,以及他们在国外的妻儿每个月收到的那笔生活费的来源。 这起发生在四年前的案子疑点太多,需要一点点理清。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玩拼图,你需要用大量的时间跟耐心,一点点理清纷乱的线索,把杂乱的线头理净,将最终的画面也就是真相,展现在世人面前。 朗晴做了八年的警察,遇见过不少连环兇杀案跟案中案,但这种诡异的案中案却是第一次遇见。 第73页 这起案子处处透露着诡异,不管是有探知天道能力的风水师,还是这块奇怪的地气,再加上那两个刚刚出狱就在人间蒸发的嫌疑人。 车子开回公安局楼下,凌风拿眼瞅着公安局主楼,楼顶上「人民公安」的红色牌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即使这块地原来是刑场,即使这块地现在是聚阴地,阴气极重,但跟那块处处透露出诡异的地比起来,这里无疑是个天堂。 这是公安局,年轻警官身上的阳气跟他们积攒下来的煞气,足以让小鬼退散,更别提这楼里可能埋了法器。 朗晴算是翘了班,这对工作狂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她翘了半天班,去了一趟超市,又带凌风开车兜了一圈。 她走的时候锁了办公室的门,大队长来找她扑了个空。朗晴却在这个时候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身后还跟了个小跟屁虫。 「哎呦,来的正好,凌……同学啊,我正好有事找你」。大队长找不到朗晴,就在她所属的第四中队大办公室等她,这件办公室的门斜对着走廊,是朗晴回屋的必经之路。 朗晴拎着俩大包零食杵在门口,嵴樑如松般笔直。 「凌同学你先去隔壁坐会,我马上再来找你」。大队长一看朗晴那样子,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先把凌风哄到大办公室,让那几个看戏的混小子招待好,然后跟在朗晴身后进了那间小屋。 末了还不忘带上锁。 「这是局领导的意思」。大队长也不多说废话,直奔了主题。「这起案子是你负责的,有关案件内容我也不再赘述,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起案件的内容局领导已经知道了,今天上午局领导开会决定请凌风过来『指导』」。 「她,『指导』我查案?」出生在警察世家,从小熟读各类侦探小说跟实时案例,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为目标,严格要求自己。从警八年破获的大案小案不计其数,立下三等功二等功,警务技能全局第一,如今居然让一个「风水师」来教她查案? 「你不信这个我理解,我们当警察的肯定不能信这种东西。如果把一切罪过都归咎于鬼神,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那还要我们警察有什么用!」大队长前两句话慷慨激昂,停顿了一下之后萎了。「但是领导信啊,我说的不是公安局领导,而是市政府的那些。当初盖新市政府大楼,市长请了一名姓凌的道士,那老道士擅长符纸,自称是六代单传……你想想凌风,她被你惹急了都喊什么的?」 记忆里,每当自己质疑她的「专业技能」的时候,那个穿着老成容貌稚嫩的大仙都会抛开她故作的高人形象,不顾一切得要跟自己以武力解决问题,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嚣着—— 「姓朗的我告诉你!我可是凌家八代单传!接近二百年的正统道家符禄分支的唯一传人!我今天以……算了,打不过」。 「你跟凌风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万一这起案子真的涉及到我们没有触及过的领域怎么办?刑警大队上下几十口人,谁出事我都心疼!」大队长生怕朗晴这个固执到油盐不进的拒绝,苦口婆心地在一边劝她说:「忍一时风平浪静,是赌气重要还是命重要?」 大队长突然想到这是个不要命的,嫌疑人越凶她越狠的一个狠人,又愁得不行。 「谁赌气了?」朗晴轻蹙剑眉,倒是没第一时间拒绝。 「那行,我当你答应了」。大队长生怕朗晴突然反悔,走的那叫一个迅速,「我去跟凌风说」。 「……说实话,按大仙你的出山价格我们局里请不起,但做你们这行的不都说守不住财?要不大仙你每天过来露个脸,打个卡,我们现场支付,一天一千,你看成不?」 凌风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边吃边寻思着这个大叔居然连这都打听清楚了,看来没少下功夫。 「每天领一千,当天花完第二天再来领,公安局包你一日三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但她不干。凌风吃着大队长拨款买的零食,对着他摇头。 「你们这边吃个零食都偷偷摸摸的,我才不来」。凌风可没忘了朗晴当初跟她说的,说上班期间是不允许吃零食的,吃了是要连坐的,这一屋子人都是她的共犯。 「我们不管你!」大队长觉得有本事的人想法可能跟平常人不太一样,灵机一动给凌风下了个勐料。 「你是不是觉得隔壁办公室的那个朗晴很讨厌?天天不让你这个不让你那个,连吃个零食都管?只要你答应过来,局领导就是你的保护伞,就算她再横都不敢动你!你想不想看她憋屈的样子?想管你却管不到你的样子?」 凌风的眼睛突然亮了,她命格压不住这小青龙,但是别人可以啊! 第45章 黑色三菱开过熟悉的街角,路边的梧桐树朝着天空伸展它光秃秃的枝桠。 天色渐亮,朗晴看见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大仙站在风口,在寒风中缩成了一只没脖子的鹌鹑。 跟大仙穿着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的是大仙的想法,一般从事风水行业的听见公安局的名字脸色都不会太好,像她这种把自己往公安局送的更是让朗晴大开眼界。 昨天还是故作老成的单薄唐装,今天就变成鹅黄色厚实的羽绒服。昨天还不情不愿地被自己半胁迫半诱惑地哄进了公安局,今天就主动等在了家门口。 第74页 变化之快让人咋舌。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凌风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意之感。昨天那个中年大叔立下了字据,保证凌风在公安局里完全自由,不受到任何限制。美中不足的就是在凌风提出要反抗朗晴这个小资阶级的时候,大叔只给了口头承诺。 「这个东西写字据不好吧,你想想她都三十了,还被人这么管着多丢人」。 出山不久就把自己塞在风水事务所的凌风哪懂这些弯弯绕绕,从人性角度来说确实不大好,于是她就同意了。 朗晴那间屋子特别冷,就算开了空调都有阴气往骨子里渗。凌风想着自己每天都要燃符取暖,以前临时过来的也就算了,现在她开始上班了,再这么燃多浪费啊。 索性多穿一点。 凌风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着前排朗晴高高束起的马尾,看她笔直的嵴背以及桌边那盆长势极好的绿萝。 绿萝养在室内,被人精心打理过,长长的枝叶顺着桌边垂下,像是象牙塔里的睡美人放下了她的长髮。 「嘶,你这真冷啊」。尽管凌风在这呆过大半个月,等她换个「身份」再进来的时候依旧没忍住感嘆一声。 「办公室背阴,再加上早上刚来,空调刚开。」朗晴烧了一壶水,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茶叶。 「不不,是这地聚阴。这块地以前是刑场,煞气重,后来被人做法做成了人为的聚阴地。你看看公安局主楼盖的像不像个棺材?这是棺椁,你们这小办公室就是一个个棺材」。凌风看见朗晴只泡了自己那杯,急地直喊,「我也要!」 在我半个多月也没看你喝过一次茶!每天不是奶茶就是牛奶!朗晴手一顿,开水差点溅自己手上。 凌风没带杯子,用的是公安局定制的一次性纸杯。纸杯上画了一男一女两个q般的警察,下面写着「天明市公安局」这几个字。 做风水师能混到这个份上,凌风觉得自己是凌家最有排面的。她一高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聚阳符递给朗晴,一手交符一手交杯。 「送你了!」 朗晴低头看了那张黄色的符纸,越过凌风的手把杯子放在了她的桌上。凌风学的有模有样,把也符摆在朗晴的桌上。 得了公安局的保证书,就像是得了皇上赐的黄马褂一样,被人养刁了的凌风点名要吃比较脆的零食。在朗晴工作的时候故意抓一把蚕豆丢嘴里,嘎嘣脆! 公安局大案子不多小案子不少,各种偷鸡摸狗的案子数不胜数,第四中队管辖范围内,这种小案子每天都要发生十多起,多半还是流窜做案或者是惯偷。 巧的是大队长在凌风上班的第一天特地送来了一袋山核桃,鸭蛋大的核桃壳子坚硬无比,朗晴查看现场照片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砰砰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间屋子在砸墙。 「砰砰砰!砰砰砰!」这声音跟催命似得一下没停过,电脑上的画面似乎都变得模煳起来,朗晴好看的唇抿的越来越紧,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 正拿着核桃准备往地上摔的凌风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她看见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转身出门,一会儿回来之后,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擦干净了手。 细长的手指一勾,两颗圆润的核桃进了她的掌心,下面核桃凸起的尖端对着上面核桃凹进去的尾部,手握成拳。 凌风眼睁睁地看见坚硬的核桃多出了几条缝,朗晴抽出几张纸巾垫在桌子上,把最上面出现裂缝的核桃剥开,把肉剔在白净的纸巾上,又拿出另一个核桃如法炮制。 核桃肉堆成了小山,凌风眼都看直了。 「要我餵你?」朗晴垂着头,眼睛盯在核桃上没看凌风一眼,她长长的睫毛挺翘,从凌风的角度来看特别明显。 「不了不了」。凌风赶紧拒绝,打扰了打扰了。 惹不起,惹不起。 凌风趴在桌上玩手机,没事用手捏两块核桃肉往嘴里递,偶尔抬头看朗晴永远挺直的嵴背,用手隔空戳啊戳。 人的嵴椎是龙骨,如果这真的是青龙星转世的话……挺成这样确实有着青龙往日傲娇的样子。 忙完了手头上的东西,朗晴想起了冷寒的案子,她给冷属秋打个电话,想约个时间出来碰个头,交换一下线索。 冷属秋接到朗晴电话的时候正巧是她第一次带萧诗沁出门谈生意回来。大小姐想学习经商,但她的性子内向,根本不适合做这行。 在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冷属秋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萧诗沁精神状况很不好,没精打采的。 冷寒的案子有了进展,冷属秋格外的心动,在配合警察调查的时候也格外主动。想她刚刚回国的时候,恰好是冷家出事不久,有人看她一个女子孤立无援,甚至想要包养她。为了查冷家出事的真相,冷属秋连这种侮辱到她人格的仇都没报,甚至冷落了新婚的妻子,可惜在刚刚查到替罪羊身上还有人的时候出了意外。 重生后冷属秋才明白,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斗不过那个人的,她需要外援。 本就小心谨慎的冷属秋在重生后更为细心,从商这一行要经常往外跑,少不了遇见什么人。冷属秋怕萧诗沁出事,特地给她招了个退伍女兵,还是个军犬训导员。 女兵是不是正经女兵冷属秋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只退伍军犬可能不是只正经犬。 第75页 那只退伍军犬是只黑背,长的那叫一个兇勐,再加上受到过正统的训练,上过战场救下过不少人。 前两天萧诗沁带杰斯出去熘达,发现杰斯长的太兇了,就算拴了绳,周围人远远地看见都绕着它走。偶尔有路人没注意走到近前,咋一看见这么只大狗也吓得吓的大叫一声。 萧诗沁没办法,跑去母婴店买了一个婴儿用的围嘴。粉红色的围嘴上画了特别社会的小猪佩琪,这只不正经的黑背天天带着婴儿围嘴招摇过市。 尤其是那次,训导员奚梦云佯装从它身边路过,伸手一扯把蝴蝶结给解了。杰斯跟丢了魂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朝着奚梦云叫了几声,最后衔着围嘴跑去萧诗沁怀里蹭,那声音真的是委屈坏了。 车子空间就这么大,萧诗沁自然听见了冷属秋打电话的声音。 「听说公安局请凌风坐镇了,有她在我也不怕查这起案子的时候被人下套」。风水师的手段是无形的,不是内行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冷属秋故作轻松地对萧诗沁说道:「我看你好像累了,要不先送你回去?」 萧诗沁很感谢凌风,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回一趟萧家,看萧皓的身体越来越好。她花一百多万买萧皓的安全,这笔买卖是她今生今世做的最值的一笔。 她想当面感谢凌风,谢她解了自己最大的心结,谢她护下了萧家一家人的命。 吃朗晴买的零食,喝朗晴亲手泡的茶,再拿着通过朗晴手递过来的工资。凌风在刑警大队里被供成了神仙。 就算是神仙,也不是每个神仙都有机会喝到青龙星转世亲手泡的茶的! 美上天的凌风听见的冷属秋的名字,后知后觉得发现这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想想才突然惊醒—— 这几天她跟朗晴混在一起,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她没把那墨线送去萧家,替小美人重新布置风水局,也没有退给小美人那五十万块钱! 第46章 做人啊,必须要有诚信。 这是凌风她爷爷跟父亲在世时一直在强调的。 想那两位一身本事的,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一旦许下诺言却不能兑现,会影响一个人的运势。 人的运势可能会在无形之中被日常的行为所影响。运势这个东西跟天道一样虚无缥缈的不假,但它是真实存在的。 有的人心地善良为人真诚,做事努力且认真,她的运势也会因为她的人改动。而有的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做出承诺而不履行,最后信誉败坏又有什么运势可言? 再者说干她这行的本就是逆天道而行,如果再沾染上坏的运势,不被天道察觉出来她都不姓凌! 所以凌风想起来自己说退钱但没来得及退的时候脸都绿了。这小美人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赶这个时候?下个星期不好吗,有一个双休的时候,她还能去一趟萧家把风水局……呸,把这五十万退回去。 「你慌什么?难不成是没退钱?」朗晴蹙眉算算日子,近一个月过去了,这人怕不是给忘了? 「谁……谁没退了!」凌风不敢看她,匆匆忙忙往外面跑,「我去下wc,你别过来啊!」 凌风不知道怎么退钱,她的记忆里退钱是要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装进袋里亲自给人送去。但小美人能给她一张银行卡,就说明不是这么回事。 难道她要把银行卡还回去?可里面还有一百多万呢! 凌风跑去隔壁找大叔,作为整个大队认识凌风最早的王宁,带她去找大队长。 表达能力有限,凌风急的在冬天出了一身汗才把事情说个明白。 这能怎么办?只能找萧诗沁要银行卡号码,走银行转帐把钱转过去。 「大仙?很急?」大队长问她。 何止是很急,人命都要没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凌风多问了,公安局的动作迅速,找到萧诗沁在政府部门任职的堂哥,要到了银行卡号。 完事之后给偷偷给凌风通了气。 怕耽误朗晴上班,冷属秋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离公安局不远的一个咖啡厅。 跟所有小资情调的咖啡厅一样,清净雅致的店里干净,靠墙的书橱上摆了不少书。有一只狸花猫躺在太阳下面,看见杰斯这条大狗懒羊羊地掀下眼皮。 店主是爱猫爱狗的人,不像别的店家那样苛责,看见杰斯这么一条不正经的黑背也只是笑笑,这让冷属秋放下心。 谈论事情自然要找个私密点的环境,便上了二楼包间等她们。 冷属秋总觉得萧诗沁现在对她貌合神离,不对,现在是连样子都懒得做。她看见安静坐在桌边的温婉美人,暖黄色的壁灯下,萧诗沁白净纤细的手指与黑色的桌面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指尖点在桌上,粉嫩的指盖看起来可爱极了。 让奚梦云守在门外,冷属秋想握住那只柔软却脆弱的手,却被人轻轻躲开了。 冷属秋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萧诗沁眉目疏离地抽回手。 萧诗沁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银行发来的简讯,她的帐户里多了五十万。 这张卡是萧老将军给孙子辈办的,听说他们四个的还是连号,方便记忆。 萧诗沁甚少用这张卡,平时的收入多是萧皓给的零花钱。但自打她重生之后接手了萧家的连锁店,想来在家修养的萧皓也不会再给她发零花钱。 第76页 主要是生意人喜欢「八」,每次打钱都会刻意带上八的尾数。 八就是发,做生意这行的谁不想发财?或者说,你不想发财做什么生意? 朗晴忙完手头的工作,一转眼就看见凌风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她毫无形象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嫌用手捏零食不方便,拿着带着往嘴里倒。看见自己回头看她,还对自己挑挑眉,笑的那叫一脸荡漾。 不知怎的,让朗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的猫。 朗晴收拾完桌子就要走,凌风眼睛一亮从桌子上跳下来,把袋里的零食全倒进嘴里,把包装袋卷吧卷吧往垃圾桶里一丢。 「大黑脸你要去哪?你是不是准备偷偷见小美人?你不想带我去?」凌风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挺着未发育起来的胸口。她穿的厚实,那点点弧度全被衣服挡了起来。 别人在屋外穿大棉袄、羽绒服,她穿唐装。别人在空调屋里脱外套,穿羊毛衫,她穿羽绒服。 朗晴穿着宽敞的警用圆领羊毛衫,左臂自然曲起,上面搭了件外套。她的下颚紧绷,薄唇抿地越发紧緻,不施粉黛的脸上阴晴不定。 藏在宽松羊毛衫下的胸口起伏不定,沾染是被这个不讲道理的气到了。 凌风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她把钱退了,大黑脸就不能以这个为藉口管着她,天道也没有她言而无信的记录。她现在无事一身轻,有着跟黄马褂似得保证书在,她不怕朗晴这个当手下的敢翻天。 朗晴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迈开长腿,让凌风这个走的慢的人小跑跟在她身后。 狸花猫晒够了太阳,迈着优雅的步子回了咖啡店,轻轻一跃上了柜檯,拿脑袋轻轻蹭着店主的掌心。 朗晴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猫儿侧目看了她一眼之后抖了抖身子。 一楼没人,朗晴沿着楼梯而上,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奚梦云。 她肌肤偏黑,满脸坚毅,一头短髮刚刚齐耳,持跨立站在一间包厢外。她的脚边还坐着一条黑背,看见朗晴上来之后投来目光。 那条黑背看起来年龄不小了,嘴边有一圈白毛,它安安静静蹲在女人的脚边,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朗晴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是军人出生,再联想到萧诗沁的身份,直接猜出了奚梦云保镖的身份。 「你怎么不走了?」楼梯不算窄,但不够两个人并肩上楼,凌风落在后面,抬头看堵在楼梯口的朗晴。 朗晴跟奚梦云的目光对视了一瞬,一个目光尖厉富有侵略性,另一个则沉稳,不动如山。 「我找冷属秋」。 站在门口的女人颔首,拍拍黑背肩膀的位置,带它退到了旁边。 朗晴突然想到警局的警犬,在模拟训练中就是这样,训导员比划着名进攻的手势,然后拍拍它的肩膀,警犬就像离弦之箭一样沖的出去,撕咬套上厚实的棉花护臂伪装成犯人的警员。 朗晴没听说过警局有警犬退役,被人领走当了保镖,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只军犬。 想想萧家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一切倒也不算稀奇。 凌风看了杰斯好几眼,看它黑色的后背跟棕色的腹部。她最近缺黑狗血,现在都讲究品种宠物狗,纯黑狗血倒是越来越难找。 包厢里的气氛不算好,最近萧诗沁心里越来越烦躁,每次看见冷属秋不同于前世的冷漠,对她格外温柔体贴的时候,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开始在心里滋生,然后越聚越多,迟早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风看朗晴还堵在楼梯口,干脆直接从她身边挤过去,率先进了屋,看见坐在灯下发呆的萧诗沁。 萧诗沁长相是标准的南方人,巴掌脸小巧却精緻,一双秋瞳因为发呆失了原本的灵气,看起来更加可爱了一些。 白皙的五官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格外柔和,再配上咖啡厅里低沉缓慢的大提琴声,好似画中人。 凌风突然闯入打破了屋内安静却紧张的气氛。萧诗沁眸子轻眨,目光渐渐聚焦,又恢復了原有的灵气。 「大仙」。萧诗沁起身请凌风入座,看见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朗晴又道「朗警官」。 凌风坐下之后直看着萧诗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朗晴本是来跟冷属秋讨论案件进展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凌风的动作吸引了。 就跟屁股上长牙似得,凌风坐在沙发上乱移,一刻都不安稳。 「你是怎么了?没退钱?」所以看见债主才坐不住,想跑路? 「我退了!五十万都退了!」一说到这个凌风就急了,那可是整整五十万啊,原来用墨线就能解决的东西,她偏偏用了最贵的法子! 「五十万?」萧诗沁秀眉轻蹙,随后又舒展开来,「刚刚那五十万是你转的?」 凌风刚刚点头应下,就听见耳边传来不合宜的声音。 「刚刚转的五十万?」在「刚刚」上加了重音。 凌风脸都绿了。 第47章 黑猫白猫能抓到猫就是好猫,退钱送线只要还了因果就无大碍。凌风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只是觉得朗晴说话语气很有问题。 昨天还还是今天还不都是还了?她又没坑人家的! 凌风臭着一张脸,那叫一个不服气。 「大仙,这是?」眼看此时屋内的气氛僵住,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萧诗沁没搞明白。那五十万还在她的卡里躺着,现在突然感觉无比的棘手。 第77页 本来梗着脖子像只战斗鸭一样的凌风突然萎了,狠狠地瞪了朗晴一眼之后,委屈巴巴地看着萧诗沁。 那可怜的小表情,活像是真人版朝着萧诗沁撒娇的杰斯。 冷属秋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 萧诗沁自幼聪慧,她像是明白什么似得看了朗晴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像是清晨的第一寸阳光,像是春天第一朵绽放的花朵,像是抚过大地的第一缕清风。 萧诗沁知道轻重,知道冷属秋这次过来是有事情与朗晴商量。她心中想好了法子,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凌风笑弯了眼角。 虽然拥有一身的本事,可心性还是太单纯,像是未进入社会的小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而自己呢,在重生之前与她又有什么区别。 冷属秋与萧诗沁坐在一起,跟朗晴简单讨论了一下案情。 「那块地位置并不算特别好,我父亲当初拍它一是因为手中有余钱,二是为了巩固冷家在天明市的地位。」冷属秋声音被她刻意压低,害怕隔墙有耳。「我家你也能查到,暴发户,没有根基的那种」 朗晴点点头,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很容易查,是冰山露出的那一角,难查的是冰山下的东西。 「天明市当初参与竞赛的那两家大公司我也亲自上门了解了情况。因为那块地不算好,政府为了拍出理想的价格找了那两家当托,巨头出现会让人误以为那块地很好,再加上当初两家房地产商都以一种观望的态度看那块地,可能稍微动了点心」 「干这行的多少都会认识几个风水师,他们说在拍卖会上收到消息,说是那块地有问题,他们这才象徵性地拍了两下,然后就收了手」。 这是冷属秋了解到的东西,她把资源共享,两人在一起肯定比一个人查的容易。 破案这种东西就是提出问题,作出假设,然后用假设解释这个问题,寻找出最贴近真相的那个设想。 「我查过你父亲公司流水,在五年前的国家房地产调控中,他因为政策问题亏了一大笔钱,这可能是他想起这块地的原因。」朗晴用手在桌上写着关系图,问她说:「如果你是六年前的冷董,你信风水,信那块地有问题,你带着重礼去找两年前的大师,询问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无功而返。这个时候,最能让你下定决心动那块地的原因是什么?」 朗晴的视线跟冷属秋在空中交汇,漆黑的眸子里反映出对方的模样。 「有另一名风水师出现,让我(你)改变了主意。」 冷属秋跟朗晴都不是愚笨之人,有些话一经提点就能明白。两人噤了声,收回了刚刚气势夺人的模样。 萧诗沁立刻接过话题,把话题转到凌风身上。 「这样吧,我最近在做投资理财,大仙你要是答应,我就拿你这五十万去投资,每个月月初给你打上一个月的利润」。萧诗沁毫不避讳地直面凌风的目光,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大仙,你看这样行吗?」 冷属秋没忍住,又咳了一声。 这样的萧诗沁她有多久没见过了?从结婚的第二天开始,萧诗沁对她就貌合神离,别说对她笑了,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凌风是个信命的,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看萧诗沁的面相。就如之前看过的那样,萧诗沁的面相很好,萧家风水运势被动过,财运全都转到刚刚嫁出去不久的萧诗沁身上。她额间财帛宫清亮,再跟朗晴比一比,不相伯仲。 朗晴那是什么,那是身带龙气的,传说中龙都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极善于敛财,小美人能跟朗晴拼了个不相上下,一看就是个发财的主。 「对啊,我命不敛财,你不一样啊!」凌风激动的直搓手,把随身带着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我收了你160万,去掉刚刚转给你的五十万跟我花掉的,剩下的百来万都在这」。凌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口袋,确定信用卡没被弄丢才松了一口气。 萧诗沁记下了。 「你就不用每个月给我打钱了,我现在有工资的,你替我收着钱,我缺钱的时候找你」。凌风觉得自己可精了,她知道有个词叫「利滚利」。她这钱放自己手里只会少不会多,但放在小美人手里就不一样了,她那运势好啊,看看她的面相,那叫一个好啊。 具体怎么个好法呢?凌风瞅着萧诗沁,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朗警官,我想请大仙帮我看个相,按市场价出钱,你看成吗?」萧诗沁倒是坦然,她想找凌风算命,以这种方式给她送钱。 早在一开始萧诗沁就听冷属秋跟开玩笑似得告诉她,说凌风是个受到朗晴管制的小骗子,不然也不会有「她要是满天要价你就告诉我」这种说法。 慢着?你找我算命不应该问我给不给你算?我是那种有警察在身边就不敢算命的人嘛?那个大黑脸敢拦我,我就把黄马褂甩她脸上!那黑纸白字可没写着她算命还归大黑脸管的! 「这是你们的私事,与我无关」,每个人都有点隐私,她知道越多对她越没好处。更何况这样有钱人家的事更多,少知道为妙。 朗晴起身出门,站在门口时还不忘叮嘱凌风说:「早点回来,晚了食堂没饭」 谁还跟着你吃食堂?放着这两只大肥羊不宰我吃那东西?! 凌风朝门外翻了一个白眼,视线移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冷属秋的面相。 第78页 怎么会有自己看不了的面相?!凌风在震惊中扭头,差点把脖子都扭断了。 这对妻妻有意思啊!特地组队过来砸她招牌的?! 算命一是测字,二是看面相,三是算生辰,四是看掌纹。 测字算不精确,掌纹算不出大难,只有面相跟生辰八字测的最为精准,也是凌风最擅长的。 可是这两个人眉心一片浑然,掩去了大半的过往,凌风看了半天,急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的越多被反噬的越大,想她父亲跟爷爷,就是知道太多的秘密。无论凌风怎么算,总是能看见一个断崖,断崖隔断了所有东西,遮掩了过去。 「你们俩有时间到我那去一趟,我替你们俩把面相遮了」。凌风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个人有问题,她们俩这种面相被人看去了,指不定要下手。 哪有人没有过去的?这两个天天抛头露面的,万一被有心人看去了,还不得下手活捉了问个清楚? 干她们这行的手段多了去了,岂是几个保镖就能护得下的? 萧诗沁心里一沉,轻轻应了声。 凌风问了萧诗沁生辰八字,结合着掌纹给她算。 两人都是断掌,遇过死劫。 「小美人儿,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断掌为凶,萧诗沁掌心断过一截,前面跟后面接不上,连带着她的生辰八字都受了影响。「你的生辰八字有一死劫,这个死劫导致你断掌,但这断掌续上了就说明你已经度过这个劫难」。 「你们两个看看自己右手掌纹,从食指跟中指中间根部开始的那条线,它的第二个分叉点,就是那条陡的,斜着往下的那条叫生命线。你们两个的都断过,又莫名其妙的接了回去」,凌风摊开萧诗沁柔软又细嫩的掌心,指着那条断开的生命线给她看。「你断掌,生命线也断过。你跟她的生辰八字相符,可以说是天作之合。你跟她的本命星在前不久同时遇见水逆,但有启明星介入,硬生生救了你一次」。 凌风没有看见萧诗沁变了的脸色,她摸着下巴瞅了半天,只能算出这么多。 「我觉得你们两个今天过来就是来砸我场子的,我只能猜……不是,算出来这么多」。遇见难看的面相她能怎么办?大不了……大不了算不准不要钱呗! 第48章 咖啡厅包厢空间不大,最适合的就是情侣朋友间亲昵的耳语。凌风不是个敏感的人,即使是这样,她也察觉到在自己算完命之后,那两人之间蔓延开的异样。 一开始凌风还想着自己算的对,这两人果真有夫妻相。她像是邀功的乖宝宝,安安静静坐在对面坐了半晌,看这两个人安静且诡异的氛围。 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你们发现我算的对,然后给我塞钱,我以交个朋友为理由拒绝之后,你们俩请我去大饭店搓一顿? 如果非不按剧本来,那你们可不可以把算命钱给我? 凌风瞅着时间,寻思着自己亏大发了,她再不走就真的没饭吃了。 虽说一顿饭只要三块钱,但她一直刷的朗晴的卡,如果她晚上不去吃饭的话……一想到朗晴打她这赚了三块钱,凌风顿时急了。 这哪成啊,她要刷朗晴的饭卡,吃她买的零食,喝她亲手泡的茶,另外还要领经过她手的工资,不这样都对不起她喊自己那么多句小骗子! 「凌大仙,今天的事还请您保密,算命的费用我一会儿会派人打到您卡上」。冷属秋压住心底的不可置信跟紧张,她伸手出想握住萧诗沁的,被她无声的躲开了。「外面人多,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心尖上泛起苦涩,有些事在很早以为就露出的徵兆。冷属秋重生回来,最不想遇见,但不得不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凌风。她插手救下了萧家一家,也变相地救下了她。 可就是她的单纯跟坦率,暴露她埋在心底的秘密。 她重生了,萧诗沁也是,她不知道萧诗沁知道多少过去的事,但看她的反应,冷属秋就知道今天晚上就是摊牌的时候。 凌风得了承诺,想着人家大老闆也不可能坑她这点算命钱,开开心心地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多看杰斯两眼。 杰斯蹲在奚梦云的脚边,听见门开的声音抖了抖耳朵,发现出来的人是凌风之后扭回了脑袋,盯着唯一的楼梯口。 看看这只多乖,再看看她养的小白,不知道她当初脑子怎么进了水,为了它得罪了地府的人。 冬去春来,三月的尾巴,四月的额角,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凌风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日子太滋润了,有人包她一日三餐家零食,有人每天给她发工资,就算是命不敛财也没关系,有专人替她管理家产。 而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早上起床之后等在家门口,坐专车过来上班。在办公室也就是吃吃喝喝,偶尔想出去熘达熘达就跟着隔壁的老哥们去出警。 小偷小摸太多了,天明市好歹也是个二线城市,人口流量极大,工作难度自然也不低。大队长不是没动过让凌风出手的念头,毕竟哪个单位都不会养废人,但他总觉得这样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他又说不出来。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初他因为上级的压力迫不得已请了凌风出手一次,如今遇到点困难不想着努力克服,反而想投机取巧,如果哪天凌风撂挑子不干了,偷懒惯了的警员又该何去何从? 第79页 大队长一下子惊醒了,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特地开了个教育大会,严厉地批评了某些人想要偷懒的想法。 全大队唯一一个没有这种想法的大概就是朗晴了。她还在查四年前的那起案子,这起案子时间跨度大,又被人刻意抹掉线索,导致案件陷入僵局。 朗晴不再相信公安局的人,四年前草草结案,参与调查的人员不是外调就是升迁,这异样的行为跟那起案子要说没有一点关系,她都不信。 她只相信作为受害者家属的冷属秋,可冷属秋最近自顾不暇——萧诗沁忍了接近一个多月,在被凌风说破真相之后决定跟她离婚。 长时间思索同一起案子容易疲劳,恰好市局接到一起非正常死亡案,朗晴决定出去散散心。 去案发现场散心听起来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但对朗晴来说,只有查案才能让她的头脑保持高速运转,更能想起被人忽略的,重要的细节。 朗晴一走,自然少不了带条小尾巴,重要的是,这个小尾巴后面还有个小尾巴。 那天晚上跟鬼蛊一战让凌风意外地发现小白凝实了身子,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小白已经能短时间出现在阳光下,看起来跟普通的大白狗无意。 最重要的是公安局聚阴,虽说有大师埋了法器,但法器也分善恶,分讲道理的跟不讲道理的。 这个大师埋的法器不针对鬼魂,它只针对恶鬼。 有些鬼以人类精气为食,多化作长相貌美的女人或英俊帅气的男子。还有的尾随在人的身后,听人类谈话得知他们的名字,在人类单独一人的时候会在身后唤他的名字。 人身有三把火,一把在头顶,另两把在双肩,一旦听了鬼唤名回头,就会被它们吹灭火气,吸□□气。 这种害人利己的鬼是进不来公安局的,但像小白这种吃香火的,或者像开车大鬼这种修善道的则无碍。 所以这块聚阴地最适合小白不过。 但让凌风放出小白的原因不仅如此,在某次小白不听话从扇坠里跑出来的时候,凌风偶然发现小白遇见朗晴的时候有点不一样,身上似乎有稀薄的龙气流转。 那龙气很淡,在正常的环境下都显示不出来,只有公安局这块人为的聚阴地,再加上小白离朗晴特别近的时候,凌风才能看见那缕稀薄的龙气在二者身上流转。 养一条狗跟养一条龙,是个人都选后者啊!凌风想知道小白这个鬼魂沾上龙气能修炼到哪个地步,能不能修出龙身,毕竟驯龙骑士比训导员听起来好听。 小白有实体,又能在白天出现,看起来跟普通的狗差不多,要说不同,无非就是个子大了点。朗晴从来没听说凌风养过狗,但这只狗跟着她,朗晴也无话可说。 那起非正常死亡案发生在某一居民小区18层,死者性别女,年龄30岁,已婚,老公在外地上班。报警人是死者姐姐,在打不通电话之后到了受害者的家,用受害者留下的备用钥匙开门,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便报了警。 派出所民警率先搞到现场,发现死者倒在沙发上,没有任何生命特徵。 这算是密闭的空间,死者独身一人住在十八楼,死时门被她从屋里反锁,开锁公司在警方跟受害者姐姐的眼皮底下开的房门。 受害者死因不明,不知道是他杀还是自杀,朗晴带着凌风驱车到了楼下,遇见了开着七人座大车的法医跟痕检人员。 「哼!」凌风看见张磊之后格外傲娇地扭过头。她记仇,记得这个男人跟朗晴打过她的小报告来着。 一帮人上了电梯,小白挤在角落里沖凌风直叫,凌风眼睛睁的越来越大,跟见了鬼一样。 「有鬼在老娘地盘上犯事?!」 那天晚上她跟鬼蛊一战被夫子庙的那帮人看去了,第二天就有人过来联繫凌风,把她管辖范围圈大了不少。愿意干这行的越来越少,有本事的更是凤毛麟角,干这行的到了青黄不接的年代。 凌风庇佑这一块地,在城隍那挂了名,她协助城隍管理这一片的孤魂野鬼,算是「官差」,而城隍提供一些仅产于黄泉路上的珍惜物品作为回报。 这样物品都是治伤的良方,凌风她爸当初重伤,如果得了这些东西没准还不会死。 凌风管理的这块地跟朗晴所属的有一部分重合了,巧的是这个小区正好归她管。 凌风肯定记不住哪块地是她的,但是小白能记得。狗本来就有圈地的习惯,就算死了都忘不了。 用狗仗人势说小白最合适不过,它在凌风管辖的地盘上画地圈地,俨然一副老大的样子。如今它闻到了别的鬼的味道,这个鬼到自己的地盘居然还做恶事?小白觉得自己威严受到了侵犯,向凌风打小报告。 一电梯的人都看着凌风,被她突然喊的那嗓子吓了一条。 凌风按了最近的那个楼层,带着小白在十楼停下了,她朝朗晴挥挥手,让她们先去现场。 小白带着凌风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跑,一边跑一边闻,最后停在了某层楼。 凌风轻轻喘着气,抬头看着站在某户人家门口的朗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要去的地方跟朗晴一样。 第49章 像所有被精怪吸干精气的女子一样,倒在沙发上的女子也是如此。 三十岁正是一个女子从青春洋溢过度到成熟妩媚的时候,老公在外上班,常年不回家,空虚寂寞的时候遇见模样帅气俊美的妖精难免会心动。 第80页 法医还在检查死者身上的伤口,想知道死亡的原因,必要的时候还会进行尸体解剖,剖开掩盖真相的厚实的表皮,露出最真实的内在。 如果是自然死亡也就罢了,如果是他杀,这个被反锁的门加上十八层的高楼已经算得上是密室,凌风躲在角落里瞅着朗晴,想告诉她这是精怪作乱,警察管不了的,但又怕她不信。 想来那个大黑脸也不会信她的话,自跟城隍有私下的合同,但官差用的代表身份的令牌自己却没有。她像是合同工,没有编制,但在天明市受这地的城隍庇佑。 再仔细想想,就算自己有令牌,说这是城隍发的,见令如见城隍,不识货的朗晴可能会把自己当成傻子。 我才不傻呢。凌大仙蹲在角落里,看警察们忙里忙外,又是拍照又是取证的,全当看个稀奇。 其实这种东西第一次看是挺有趣的,但凌风这段时间看的多了,没一会就打起了哈欠。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空气里没有异味,也不是一氧化碳中毒,而她更没有喝毒自杀的迹象。张磊戴着手套查看了半天,又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跟家庭病史,一个三十岁的青年女子正值壮年怎么就突然没了? 张磊眼睛转了转,扭着头似乎在找什么人。 凌风的职业很是罕见,最近她被公安局花了大价钱请来坐镇,几个知情的警察最近有事没事开始重温林正英的电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跑去问蹲在角落里的凌风。 公安局请风水师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对外公开,这件事只在小范围传播,知情人都被封了口。凌风在局里进出得有个缘由,所以她对外的身份是辅警,目前跟在朗晴后面学习的。 「遇见魅鬼了,被吸干精气死的」。凌风又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不就是一只魅鬼么,抓住了打死不就好。门口堵了那么多围观群众,把她的氧气都吸走了! 「啊?」张磊摘下手套口罩凑了过来,一副好学宝宝的样子问她说:「没鬼?玫瑰?」 凌风差点没抄过桌子上的杯子甩张磊脸上。 「魅鬼!鬼魅魍魉的魅!」现在的人都是这么不学无术的? 从情商方面来说,张磊是特别容易讨女孩子欢心的那种。长相英俊帅气,毕业于医科大学,国家公务员,工作稳定。他情商高,特别会说话,更别说对付凌风这个没正式踏入社会的。 「凌大仙,魅鬼是什么?」 张磊不像朗晴那么直白,他信鬼神只信三分,但他不会直接了当地说不信。他会套话,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套出话之后信几分是他的事。不像朗晴,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信她亲手查出了的事情真相。 「鬼的一种,魅妖你知道吧,化成貌美女子吸食男人精气的妖怪。魅鬼是鬼不是妖,它只能在晚上出现,化成人身寻找猎物,但它跟魅妖一样以人类精气为食。一般的魅鬼魅妖都会选择养着几个人类,慢慢吃,很少有这种杀鸡取卵的。」养着吃多好,留下半条命过半个月再来吃,还省事。 「厉害吗?」大白天的张磊没来由渗得慌,知道的越多他晚上越不敢一个人出门。想他一个法医,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东西了? 「噗嗤,它要是厉害还用这种办法?有本事的大鬼直接圈养人类,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想吃多饱吃多饱,哪像它们啊,吃着还怕着」。凌风没忍住笑了,她只是不知道这只胆子怎么这么大,难不成刚刚成魅鬼,不知道做鬼的规矩? 那这案子怎么结啊,总不能说是嫌疑人是个鬼吧?张磊挠挠头,跑到朗晴的身边,边说还边往凌风这看。 又打我小报告!凌风气地一把揪住小白尖尖的三角耳,疼的小白转身就要咬她。 「你知不知道我那天遇见的大黑狗有多乖,哪像你!」凌风越是对比越是心塞,这狗养不熟,她不想养了,谁爱养谁养。 案发现场有人带只大白狗本来就瞩目,偏偏在屋里还打起来了。屋里站了六七个人,外加一个躺在沙发上的死者。凌风跟小白动作都受到限制,这一打起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波及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让她这么闹?朗晴握住凌风抬起准备打小白的手腕,又转过身去瞪了一眼扑过来的小白。 小白硬是在空中转了180度,四爪稳稳地落地,跑了。 朗晴的个子比凌风高了些,她松开钳制凌风的手,微微低下头看她。 「你说这是鬼做的?」 朗晴的声线清朗,刻意压低时带着丝沙哑,像是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凌风侧过身子,没理她。 你又不信我,还问我干嘛?凌风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不过没敢让朗晴看见。 场面安静到极致,屋里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八卦,屋外围观群众熙熙攘攘的声音也变得模煳不少。 公安局为了请凌风过来在朗晴这做了不少思想工作,作为全局跟凌风接触最多的人,朗晴受到不少领导的关注。 人都有这么一个经歷,在你认识某一个人之前,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她不少□□,比如高傲啊,目中无人啊,大小姐脾气啊,这些□□会直接影响你对她的第一映像,在看见她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好的脸色。 时间久了,你发现她身上不少的优点,以往听见的□□都是没发现,这个时候你对她的关系就会缓和不少。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跟你说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会信哪一个? 第81页 朗晴就是这样,认识凌风之前这个人是一起风水诈骗案的嫌疑人,第一印象自然不会好。后来有无数的人告诉她凌风是有本事的,这些人里有看她长大的邻居婆婆,有她直属的大队领导,还有她的同事。 朗晴眯起了眼睛,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一直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凌风是真的有本事,那公安局请她不亏。但如果她是个江湖骗子…… 既然她敢骗到公安局的头上来,那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咳,你抓了那只鬼,我奖励你五份零食大礼包,你前段时间在某宝上看到的那种」。朗晴清了清嗓子,说出一句让所有人人目瞪口呆的话。不仅如此,还伸出五根细长的手指,让凌风看直了眼。 她不是全公安局最不信鬼神的人么?!偷听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掏了掏耳朵。 「你不是不让我吃么?说是不干净不卫生?」凌风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看见朗晴再次绷紧的容貌暗叫不好。 「你说的五份啊,不能反悔!」凌风反应极快,在朗晴摊开的手掌还没收回去的时候跟她击了一掌。「击掌为誓,不能反悔!」 朗晴收回发麻的掌心,无视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她看见凌风去找蹲在桌子下的小白,一人一狗正在讨价还价。 「两支香,两根蜡烛,一张香火钱,不能再多了」。凌风抱着膝盖蹲小白对面,掰着手算给小白看。「2加2加1,正好五个,我也是五个,我们一样的。」 「什么?两盒香?你怎么不去抢?!帐不是你这样算的,我算的才对!」 「你这条死狗居然笑话我没上过学?」 「……」 最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镇压了小白的凌风春风得意地回来,先是跟朗晴确认过一次,是不是真的五份大礼包。 「我要的是某宝上写着送给女朋友的那种大礼包,里面会送一个小毛绒玩具」,凌风盯着朗晴正怕她反悔,「我们说好了,我要买五种不一样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这种丢脸的问题……朗晴沉着脸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那我可就放心了……」凌风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我告诉你啊,这块地归我管的,那只魅鬼在我的地盘上犯了事,就算你不让我出手,今天晚上我也要出来抓鬼的」 第50章 「这鬼分善恶,人呢也是一样,鬼的善恶好辨,但人心不古」。一个男人穿着洗地发白的道袍,右手弯曲自然搭在腹部。「你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所以我决定带你下山锻鍊,但你的功课不能拉下,晚上还得出来抓鬼」 男人的对面蹲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身上那件不合适的道袍拖了地,衣服下摆沾上了泥灰,看起来脏兮兮的。 「爷爷,我不想抓鬼,白天练功晚上抓鬼好累,我想睡觉」。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因为营养不良有点面黄肌瘦。 「胡闹!我们凌家传到你这代是第八代了,你作为凌家八代单传的传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男人严厉的声音让小女孩嘟起了嘴,他看着瘦瘦小小的凌风,声音放轻了不少。「你不是想找你娘?你没有实力又怎么去救你娘?」 凌风醒了,手机闹钟把她吵醒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30分,她跟朗晴约好了十一点的时候来她家楼下接她。 凌风站在窗口,看别人家屋里通亮的灯光,听别人家母亲训斥不听话的孩子。 她从一生下来就没见过她娘,是爷爷用米粥把她餵大的,每次她要找娘,她爷爷就会说:「你娘生病了,需要一味很贵重很罕见的药材,你爹去找药救你娘去了。所以阿风要听话,长大以后跟你爹一起去救你娘。」 小凌风努力练功,就想有一天可以救回她娘,她不知道娘怎么了,既然要药材那就是生病了。 小凌风长成大凌风,她还是没见过她娘,也没听过关于她娘的一点消息。凌风总是在想,是不是凌家到她爹那一辈的时候就断了,凌家自欺欺人地把她捡回来,哄着她说自己是第八代。 凌风长大之后跟县城隍牵上了线,这才知道城隍也分等级,那味药材是地府的特产,数量极其稀少,只有庙在天明市的州城隍才能从他的好朋友十殿轮迴王那要到。 凌家跟州城隍有约定,他们帮城隍管理人间的孤魂野鬼,城隍根据功勋给予奖励,功勋达到一定数额时他会去地府求阎王要一株药。 以前凌风胆大包天,扛着招魂幡下了地府,打着救小白的名义找那味药,结果无功而返。 她欠下阎王一个大因果,阎王还「好心」告诉她那味药以前没这么少,不过几十年前天上有个不安稳的主跑下来,偷了地藏王菩萨坐下谛听的幼崽,还顺走了伴生的药材,说是要拿来餵狗。 凌风想着自己挺惨的,父亲爷爷都找药材死了,她还不知道她娘在哪,她现在从父亲手里接下城隍的这份工作,为的不过是成全凌家三代人的一个念想。 这么多年过去,她娘应该是没了,不然也不可能不来看她。凌风看了眼时间,收敛好自己悲沉的心情,请小白吃了三支香,拿好东西准备下楼。 小白是鬼,请鬼办事自然得按照规律来,就算是家养的也不能免俗。死的女人身上还沾了点魅鬼的气味,小白鼻子特别灵,只要它还在天明市,那就跑不掉。 第82页 凌风看那鬼像是个不懂规矩的新鬼,估计这次得了便宜,还没跑远。 三菱停在熟悉的位置,朗晴穿着黑色外套靠在车边,跟黑夜融在了一起。 小白吃完香就跑了,凌风像以前一样剪了个圆圆滚滚的小纸人,又拘了一个没有思维的幽魂带路。 朗晴刚刚开动车子,身后就跟上来两辆不起眼的轿车,那辆车跟着朗晴左拐右拐,最后开进死胡同里。死胡同里只有一辆没人的三菱牌suv,两辆车上下来六个人,在原地打转。 凌风从角落里跑出来一看,呦,都是熟人。 「大仙,我们就过来看看」。张磊特别上道,看到凌风后打开车门,从里面拎出来两大袋零食。「参观费」 隐约间,凌风觉得自己又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朗晴没说话,只是看了不请自来的六个人一眼,她在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不好,但自己也拿零食收买的凌风,没有立场说别人。 凌风看了笑眯眯的张磊一眼,果断退后了一步。她可没忘了,就是这个男人最少打过自己两次小报告!前一秒打了自己一巴掌后一秒就想着拿零食收买自己?她又不是缺这点零食!某人还欠她五大包呢! 「上班期间不能吃零食」,凌风拒绝张磊的话听起来格外有道理,「这还是你们教我的,现在就想破我的戒?」 说完就上了朗晴的车,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打自个的脸。 张磊拎着零食,想着上班期间也没见你少吃一口? 魅鬼是没有面孔的,它的样子取决于它害过的人,千人千面,没有一张脸是属于它的。说白了就像是画皮一样,摘别人的脸制成面具当成自己的。 车子最终来到一家大型夜总会门口,金碧辉煌的建筑灯光璀璨。凌晨时间是他们的主场,这个时间夜场才刚刚开始。 多少纸醉金迷,多少醉生梦死,多少不为人知的道德沦丧跟非法活动,都隐藏在看似辉煌的表象里。 外表越是光明,内在越是黑暗。 朗晴穿了一身黑,带着嫩得跟大学生似得凌风,怎么看都跟经常出入夜总会的人员不同。 但朗晴气势太强了,站在门口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保安没一个人敢拦她。 电影里穿着西装动手的男明星帅的不行,但现实中修身的西装会严重影响到人的行动。朗晴一身宽松运动服,论打架真的没怕过这些纸老虎。 小白闻到凌风的气息跑了出来,它有实体,也能控制自己身体在虚与实之间转换。它看了凌风一眼,带着她往楼上跑。 那间包厢门口走廊上站着几个保镖,那几人身上的肌肉鼓起,像是要撑爆西装。 「几位请止步,这层楼被我家主人包了」。 满脸横肉的大个子们倒是很有礼貌,让人生不出反感。 凌风被人拦下,正准备伸手打一下笑脸人,还没动手就听见小白在一边叫唤,有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家主人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长成这样样?」凌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今天的新闻给他看。「你看看这则新闻」 天明市最新新闻,上面死者的照片被打了码,但还是能看的出大概的模样。 「请两位稍等一下」。领头的大个子向凌风鞠了个躬,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凌风从口袋里摸出符,按照奇门遁甲的方位开始贴。她可不想打草惊蛇,魅鬼的逃跑能力最强,万一被它跑了可就白来了一趟。 符被她凌空几张拍在了墙上,她用符隔断了魅鬼所有能逃的路线,就连地上都拍了符,生怕它遁地跑了。 小白摆出攻击的姿势,一身白毛就炸了起来。凌风刚刚布下天罗地网,就看见那只魅鬼从屋里跑了出来。 它还顶着那张被它害死的女人面孔,三十岁的女人成熟且风韵,一头长捲髮披肩,身材凹凸有致。 朗晴早在凌风拿出手机搜出新闻的时候就蹙起眉,如今看见死人復生,瞳孔剧烈收缩了几下。 这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连双胞胎都会有细小的区别,那为什么这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 「哪里跑!」早在凌风来之前就猜出来这是只没有经验的小鬼,打小鬼简单,直接捏决拍死就行。 它杀了人就是恶鬼,恶鬼害了人,就该杀。 魅鬼被凌风吼的那嗓子吓了一跳,整只鬼都散开,化成几十上百团气体,从四面八方散开。 凌风早前拍出的符发出黄光,像是六堵墙一样挡住了魅鬼。凌风手上掐决,脚下踩着太极步沖了过去,跟小白一起把魅鬼灭了干净。 「鬼打了,五份零食大礼包你可别后悔啊!」凌风给小白烧了蜡烛跟香火钱,算清楚帐之后跳着过来找朗晴。「你是个警察,你可不能骗人啊!」 失效的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面前那个早已死了的女人失去了踪迹。朗晴瞳孔放大,还没接受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的事实。 「那是鬼,它就不是人,那个鬼特别弱的,没准你都能打死」。朗晴身上煞气那么重,跟鬼遇见了也是鬼倒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块地下面真的有东西,四年前的那起案子就有了新的方向。 冷属秋说拍卖的时候有人告诉那俩家大型房地产商,那块地有问题。那么,那家跟冷寒竞拍到最后的金腾房地产有限公司又是为什么放弃了竞拍,在竞拍之后又为何迁往了外地? 第83页 第51章 几十年前的城市建设出了点问题,在这个满是梧桐树的城市里留下了不少杨树,漫长的时间过去,经过风水雨打的杨树更加枝繁叶茂,每到五月,杨絮如雪花般飘落,随风而行,粘着人的皮肤,格外地难受。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萧诗沁跟冷属秋挑明了埋在两人心底多日的秘密之后,以管理国外企业为由出了国,等冷属秋写好离婚协议书就正式离婚。再比如说…… 「大仙,去兇杀案现场吗?我问了一下死的挺奇怪的,你说是不是鬼做的?」 凌风把手机拿远,男人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正在录案件的女人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凌风偷偷拿眼看她,能看见她高高束起的马尾。 「张磊,你是个法医,你以前经常说『每个人都会撒谎,只有尸体才会说实话』」。 朗晴轻蹙着眉,眉心拧成了浅浅的川字。 就算有鬼又怎么样,他们是警察,把所有疑难案件归咎于鬼怪身上是对全市百姓的不负责! 凌风开开心心地从朗晴手里拿回手机,笑容止都止不住。 还偷偷打我小报告不?真当我记性差呢! 「你在屋里等一会,我去开个会」。朗晴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去更衣室换套警服,「冷属秋有事找你」。 凌风眨眨眼,突然想起来她交给小美人的理财基金没有一点消息,看起来像是打了水漂。 不敛财就是不敛财,她自己投资没有用,交给小美人那个敛财的也敛不住。 此时正是上班期间,离公安局不远的那家咖啡厅里走进了三名个子高挑的女人,其中一位穿着白色的外套,外套拉链被她拉到了最上面,但也挡住蓝色的衬衫领。 万年黑的大黑脸终于换上了其他颜色的衣服,凌风差点以为朗晴被鬼上了身,就差没动手抓鬼了。 金腾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老闆就叫金腾,但他出现在天明市却很奇怪。金腾本来就是个外地人,公司不大不小,在六年前的招商引资中来到天明市,跟冷寒竞拍到了最后。竞拍失利之后公司迁出了天明市,再过两年不干房地产反而跑去提炼稀土。 那块地位置在东北,算的上郊区,离它五公里远的地方新盖了学校。 地是荒地,离学校不算近,最近几年城市发展的比较快,荒地附近渐渐也有了工厂跟小区,唯独那块荒地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那块地确实不好,地太偏,更不谈有什么贵族学校。离的最近的那所新学校是国家支助的,走的是九年义务教育。 那块地到底有什么好?让冷寒认准了它。凌家父女都告诉他那块地有问题,他还能在资金被套,手上没现金的时候借贷款去盖房子。 所以冷属秋想不明白,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凌风没把话说全。 朗晴还有事,把凌风带过来之后就准备回去继续上班,凌风跟在朗晴身后也想熘,被冷属秋拦了下来。 大黑脸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跟一个陌生女人独处?凌风看着朗晴离开的背影,时不时回头瞅冷属秋一眼。 这一眼就瞅出了事。 冷属秋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黄色的信封鼓鼓的,里面的东西都要把信封撑破了。 凌风眼睛瞬间就亮了,咧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 「想要?」冷属秋看似无意地把玩手里的信封,信封口子大开,对着凌风,能让她看见里面粉红色的软妹币。 「……」凌风没回话她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可能有坑。 「那块地你还记得吧,我想知道有关那块地的全部情况。」冷属秋没挑明凌家人不说实话这件事,在她看来话没说全一定是有缘由,有时候知道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凌风当然记得,她记性是差了点,但那块地太邪门了,想不记得都不行。 「行!」凌风一咬牙,答应了。 她输了,输在穷字上,她每天领的工资根本不够她去夫子庙的古玩街淘法器,小美人又失踪了一个多月,她身无分文全靠朗晴包她一日三餐。 那块地果然有问题。冷属秋的目光一凝,拿着信封的手指带上力道。凌风心疼地看着信封,在心里算了一下信封的厚度,觉得两个冷属秋都撕不开才放下心。 咖啡厅的包间里安静的厉害,凌风看着桌上的信封,侧耳听着大提琴低沉的曲调。冷静下来的凌风觉得自己信息没这么廉价,有点后悔了。 「这是定金,价格好说」。冷属秋在商场上混迹多年,自然不是凌风这个小白能比的,她看出凌风眼里的犹豫,恰到好处地放下了诱饵。 「天明市曾经是皇城,埋过帝王。城里的地下龙脉里有龙气,后来城市为了发展挖山填湖,把地势破坏了。那块地原来是龙爪的位置,一块地只要沾了龙字就差不了,那块地也是一样」 「但那块地下面有东西,有人动用了龙爪甚至龙脉的龙气困住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很兇,只能暂时封印。它被人用龙爪的运势封住,为了封印更加完善,镇压它的人用了大法器。但城市发展破坏地势,地下的龙气越来越少,即使那个法器很强,封印也松动了不少。以前我父亲就说过,想在那块地上动土,要么拿活人血祭,要么请人练手加固封印。原本埋在地下的法器现在根本找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差一点的,应该能撑过百年。」 第84页 凌风也不知道地下那个东西到底有多凶,她只记得她父亲跟她说过,想加固封印得找几个有本事的一起动手,没准还要死人。 那个东西都被封住了还这么凶,凌风不知道封印它的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也猜不出来那件法器有多厉害。 凌风长这么大见过最厉害的法器只有她家祖传的招魂幡,招魂幡上八道封印,凌风重来没撕完过。 她不敢撕,害怕撕了之后控制不了,再者说她也没遇见过能让她撕八道封印的超级大鬼。 「所以你们只告诉我父亲,说那块地太兇动不了」。冷属秋是个聪明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人心贪婪,凌家父女没把话说全是害怕有人惦记地里的法器,不顾一切放出地下的东西,到时候整个城都受到波及。 「对啊,你们家动了地,砸死了五个人,加上跳楼的你父母,一共七个。七人血祭餵饱了那东西,让它回去休息去了,不然接手你家地的那个人早死了。你看看再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妻离子散,不得善终。 冷属秋喝下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蓓蕾蔓延,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听见自己说话声像是从远方飘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凌风学着冷属秋的样子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她喝不惯苦涩的咖啡,喜欢甜腻的东西。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长什么样子,是大还是小。鬼有千面,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只有把它打回原形才能看见它原本的样子」。凌风耸耸肩说:「反正这块地不归我管,或者说这块地没人敢管。只要不动它,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它,现有的封印应该能支撑很久」 「那可未必」。冷属秋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冷寒是个信风水的人,他第二次上门请你们出手被拒,又有什么胆子去动那块地?」 「什么?」凌风反应有点慢,没转过来。 「他去找了另一个风水师,或者说有人自称风水师找上了门,那个人告诉他,那块地里面有值钱的法器,所谓恶鬼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或者是恶鬼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厉害。我对你们这行了解不多,只能猜测一下,总之冷寒信了他的话,想以盖房子为由,看看能不能挖出那个东西,所以缺钱的他才敢去银行贷款盖房,最后把命搭了进去」 冷属秋最后说的那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第二种解释了,能看出地下风险与机缘并存的人一定不是个江湖骗子。那人借冷寒的手动那块地,一切因果都由冷家承担,而他,捡了现成的便宜。 「怎么可能!」凌风突然叫了出来,「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了法器放那个东西出来,那个东西出来是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我冷家动了那块地,不仅如此,接手的那两家也动了土……」 「不可能……我去过那块地,那块地煞气很重,它应该还被封印着,如果它出世,又怎么会这么安静……」 第52章 窗外突然起了风,乌云带着摧城之势当头压下,原本明亮的天空暗了下来,大风捲起地上的灰尘,眯了路人的眼。 凌风看向窗外,满天的杨絮如雪花飘扬,跟夹带着灰尘的大风一起,往各个缝隙里面钻。凌风回过神,发现冷属秋脸色阴沉地跟外面的天气差不多。 人都有投机取巧的心思,当年冷寒不缺钱,听了凌家父女的话没真的动那块地,等他缺钱的时候想起来这块地,出门请凌家出手又被拒绝,如果这个时候有另一名风水师告诉她,这块地下面有好东西呢? 人心贪恋,遇见这种选择题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鬼神这个东西最是难测,可能冷寒心有疑虑,在开工的工地外面搭了个小土地庙,每天开工前上柱香,或者烧一把纸钱。但事实是,那块地真的有问题。 工地上死了五个工人,加上跳楼的冷寒跟纪思颜就是七个,七条命死在这块地上。如果再加上想动这块地的人,这个字数应该会翻倍。 四年过去了,这块地转手好几次都没真正盖起来,所以凌风才觉得那个东西还在地下面,被人用法器封印着。 凌风的想法很简单,这玩意不知道被镇压了多少年,积累了不知道多少怨气,一旦有出头之日肯定要炸锅。再者说这块地还有这么大煞气,想动这块地的人都不得善终,它要是不在地下面,又怎么会有这么大怨气? 「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放它出来?」冷属秋想不明白,问凌风。 「谁敢放?封了它的那个人肯定是拥有大法力的,他封了那东西,积了功德,日后是要升天的。干我们这行的都想结下善缘,方便日后的轮迴转世。没有大仇大怨谁敢放它出来?这是株大因果,它出世害了多少人,就有一半因果算在放它出来的那个人身上。」 冷属秋握着信封的手紧了又紧,看的凌风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这是钱啊,不是废纸,能不能下手轻一点,你要知道这钱现在是我的! 「我想买那块地」。冷属秋松手,把皱了的信封理了理,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凌风。「这钱……」 「我不介意」。凌风生怕这钱被冷属秋给撕了,从善如流地接了回来。「没关系」 「这是定金,后续费用我会打到你银行卡里」。冷属秋看着凌风跟六年前相差无几的稚嫩面孔,固执地说:「我想买那块地」。 第85页 没人知道风水师的目的有没有达成,也没人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有没有出世,但那块地是重点。 冷属秋总觉得那个人还会回来,那个害她父母双亡的人,害她冷家背负骂名的人,她不会轻易放过。 你买地跟我说干嘛?你又想骗我帮你看地? 凌风对那块地映象很不好,连带着手里的钱都有点烫手。 「要不你帮我把钱给小美人吧?她不是在替我理财?」想着自己能拿符换东西,凌风越发不想要这笔钱。 太烫手了,钱跟命比起来,她还是爱命的。 一提到萧诗沁,冷属秋不由自主地想到摊牌的那天,她眼睛通红明明还爱着,却仍要提离婚的模样。 她们俩离婚会影响到公司的运作,作为股东之一的萧诗沁也明白,所以协议离婚也会在暗处进行。 她跟萧诗沁的交流越来越少,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冷属秋自然不会放过,所以她答应了凌风。 这行是暴利,可惜她敛不住财,如果她的命格像大黑脸那样,估计早就发家致富坐拥百亩豪宅了。 凌风这边刚想到朗晴,就收到了她的简讯。 「天阴了,你早点回来,或者让她送你回去。」 凌风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下意识地按了截图。大黑脸百年难得吃错一回药,她可要留下证据放着以后拿出来膈应她。 这么想着凌风又开心了,她告别冷属秋一个人往局里去。 朗晴站在窗边,手里的茶杯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她看见那个小黑点朝局里走来,转身回到位置上。 呵,谁会关心那个小骗子。 经歷过四年前草草结案的事情,现在的冷属秋不信警察,她只信朗晴。巧的是朗晴一直觉得四年前的事情太过巧合,两人在这点上一拍即合,信息共享。 所以某天清晨凌风被那两人拉上车的时候是懵的。 车是冷属秋的,800万的迈巴赫,凌风这辈子都没摸过。 朗晴穿着女式西装,白衬衫蓝西装加上淡妆,全身气度浑然天成,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而冷属秋则打扮成了保镖的模样,带着挡住半张脸的墨镜,把她精緻的容颜藏起。 「我……我呢?」凌风瞅瞅自己,普通的体恤加外套,跟这两人格格不入。 「走吧,妹妹」。冷属秋拍拍凌风的肩,上了驾驶室。 金腾房地产公司确实有问题,就连老闆金腾也不是房地产行业出生。冷属秋干的杂,凡是赚钱的行业她都要伸一手,但不管怎样,总公司在那,工商局註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但是金腾这家公司天南海北一直在搬,杂七杂八什么行业都干过,偏偏干不出成绩。 六年前zf组织的拍卖会又怎么是没资产的小鱼小虾能参与的?如果这家公司有钱,那日常流水又是从何而来? 车子停在金腾稀土公司楼下,打扮成保镖模样的冷属秋尽职尽责地跟在两人身后,墨镜成她最好的伪装,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确实是一家皮包公司,从租下的破旧大楼到摆在会客厅的黑色沙发,再到前台唯一一个迎宾小姐,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劣质的气息。 黑色的假皮沙发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前台的迎宾小姐素着一张脸坐在前台刷手机,看见三个陌生人进来时懒洋洋地掀下眼皮。 「您好,我们是『天朗』公司的,前来跟贵单位商量稀土开发事宜,请问董事长金腾先生在嘛?」冷属秋兼任保镖跟秘书,从两人身后越步而出,将做工精緻的名气递了出去。 天朗也是一家皮包公司,从老闆到员工只有朗晴跟冷属秋两个人,偏偏这两个人把这假公司做成了有二百个员工的样子。冷属秋害怕被人认出来自告奋勇当了保镖,开着的车跟穿的衣服都是高档货,没想到这家公司居然这么假。 连表面样子都懒得做。 迎宾小姐抬了下头,低领的制服下,锁骨上黑色的刺青格外引人注目。那刺青似乎是某个动物,可还没等冷属秋看个仔细,女人拢了下领口,用手往旁边的电梯一指。 「13楼」。懒洋洋地报了个数字,迎宾小姐收回手指再次在手机上戳了起来。 电梯看起来很久没被人清理过,按键上还有褐色的污垢,污垢卡在缝隙里面,看起来脏兮兮的。电梯内部被人贴上了小gg,从开锁公司到疏通卫生间应有竟有,被人撕的惨不忍睹。 电梯老旧,每上一层都要卡顿一下,凌风坐电梯坐的心惊胆战,生怕连人带电梯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普通的黑色木门上挂了个牌子,牌子做工一般看起来像是某宝三十四块的便宜货色。冷属秋敲了敲门,在听到那声「进」之后推开了门。 办公室不大,棕色的办公桌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下压着副手机,手机屏幕刚刚才被按灭。 看见进来了三个陌生的女人,金腾挺直的背部松懈下来。 冷属秋递过名片,把在楼下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金腾一边翻看着名片,一边「嗯嗯」的回应着。 「我是『天朗』公司的总经理晴朗,不知道金董对我们公司新的稀土方案有没有兴趣?」今天这齣戏的剧本跟所用的方案都是冷属秋写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朗晴还是有点佩服冷属秋的,一个从事房地产的人居然在别的行业上也如此出众。 第86页 一个方案是一个项目的精华,需要精挑细选,假方案更是讲究。 让利跟责任是一个项目最为争议的,要让这个方案看起来让人无法拒绝不是无条件地让出利润。天上不会掉馅饼,有舍才有得。 冷属秋把方案内容编出来三成,双方利润跟承担的责任都写的清楚。干这行的本来就有风险,她把风险划到最低,还让人看不出毛病。 她有自信,这份方案只要是有野心有想法的人都拒绝不了,除非…… 「这个方案很好,我要再考虑一下,明天再联繫晴总,给您答覆如何?」 第53章 窗外蝉虫嘶鸣,再加上办公室老旧的空调发出的杂音,让人心生烦闷。 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朗晴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优雅又得体。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金老闆了」。 朗晴笑着收回了方案,在拿过来的时候用方案做遮挡,将早已准备好的窃听器沾在了办公桌的桌沿下。 朗晴的动作极快,下手干脆利落,做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异常,她跟冷属秋的配合堪称完美,根本不像才认识几个月的。 比起警察,朗晴此时的样子更像是一名私家侦探,让蹲在两人身后的凌风看的目瞪口呆。 朗晴随手把方案递给冷属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恢復成原来的样子。 「走吧,妹妹」 凌风还沉浸在朗晴那一手沾窃听器上,她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手法熟练,没有一丝一毫的做贼心虚,心理素质极高,一看就是个惯犯。 三个人开车走了,车子在外面熘达了一圈之后停在了一家商场的停车场里。她们下车之后打车去了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租了一辆普通的黑色桑塔纳。 黑色桑塔纳在金腾稀土公司附近逛了一圈,最后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小饭馆停了。 她们早上过来,实地考察商量之后挑了个下午去找金腾,每个人都有颗似箭的归心,朗晴想跟踪金腾。 冷属秋下车带凌风去吃饭,车里只留下朗晴一个人盯着。她当了几年的刑警,跟踪人的事情没少做,也习惯了不按时吃饭。不过最近这两个月为了带那个整天在她面前吵着要吃饭的凌风,她的生活规律但是正常了些。 凌风下了车发现只有她跟冷属秋两个人出来了,一个劲回头看车上。她这么一看不要紧,冷属秋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想跟她一起在车上吃?」 凌风迅速转过身,脚上的步伐加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饭馆不大,里面只有几张桌子,出乎凌风意料的但是冷属秋这个大老闆一点都不在意,点了几个炒菜之后就等着老闆打包。 她点的菜都是双份的,一份现在吃一份打包,这样点老闆好烧,节省时间。 「四年前我刚刚回国,一穷二白。那时候住不起宾馆,挤在网吧包厢的小床上」。冷属秋拿着老闆打包好的菜对凌风说:「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窃听器传来的音频朗晴听了,可惜声音实在太小,多半是窃听器自带的金属杂音,偶尔嗡嗡的说话声也像是有人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用手遮着嘴小声嘀咕。 朗晴听见最大的声音是一道女声,喊金腾下班。 冷属秋吃的不多,她看了眼时间,又去隔壁小超市买了水跟干粮,害怕凌风闹特地给她买了点零食。 凌风觉得这两个人默契过了头,全部的交流都只靠眼神来完成,导致现在只有她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能看出来冷属秋买水还买零食可能不是个好兆头。 金腾这家皮包公司从上到下就只有几个人,每人身兼多职。到了下班的点,金腾带着几个人下了楼,开了两辆车一起走了。朗晴等了一会,开车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子越开越偏,最后出了城直奔郊区。 出城的车子不多,去的多是居民聚集的住宅区,那两辆车从车流里分离,往荒郊野岭开。 朗晴害怕再跟着他们被发现,车子减速直到那车消失在视野里。 坐在副驾驶的冷属秋记下了两辆车的车牌号,咬着笔看面前漆黑一片的荒山。 「查车牌?」冷属秋问她。 朗晴手脚麻利地把车开下了路,找了凹一点的位置把车停了,正准备打电话回去让人帮忙查一查。 车是黑色的,在晚上很不显眼,再加上车子熄火之后停在凹处,更是让人看不真切。凌风闲来无事,一双眼睛怎么都闲不下来,四处乱瞟。就在朗晴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一辆有点眼熟的白色面包车从荒山里开了出来。 凌风看了眼车牌,又看了眼冷属秋记车牌的纸,收回了目光。 还没等她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大众跟在后面开了出来。 「不用查了,套牌的」。冷属秋拿笔尖戳着刚刚干的墨迹,上面是两个车牌,「这两个是不是真的也难说」。 「还是打草惊蛇了」。汽车车头灯亮起,朗晴开车跟过去,「没人下班回家还特地跑到这荒郊野岭换个车牌,我看他们八成是准备见什么人。」 再加上临近傍晚的那通被刻意掩盖的电话,多半是在联繫什么人。 「朗晴说的打草惊蛇不是指我们跟踪他们被发现了,而是我们下午去的太突然,让他们起了疑心」。冷属秋看着发蒙的凌风好心解释。「你看他们开了两辆车,就算这群人住在一起也一定非要一起回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有的人喜欢休息的时候打麻将,也有的喜欢去吃烧烤。他们一起行动一定有原因,既然不是一起去吃饭,那就是去某个地方。再跟我们今天突然到访联繫起来,多半是见『上面的人』」 第87页 「金腾是摆在明面上的老闆,以他的名义建立的皮包公司,他是公司的董事长。但在他上面还有人,这家公司的运作都由别人负责,所以公司的事情他做不了主。金腾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棋子,他的身后有人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甚至觉得,他六年前参加拍卖会也是被人指使的。」朗晴接过冷属秋的话继续说,后半句明显是说给冷属秋听的。 凌风想了又想,还是没听懂。 「你没听懂没关系」。冷属秋把之前买来的零食递过去,很是郑重地嘱咐她说:「等会有什么不对,记得风紧扯唿」。 冷家跟萧家的事让冷属秋意识到,有些危险就算摆在你面前你都察觉不到。她跟朗晴说过,这次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拉上了凌风。 「这家就是个挂了牌的皮包公司,就连他们经营的范围都特意挑了个最冷门的,他们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带着方案企划过来谈生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做生意。」 冷属秋有点气,想她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居然遇上了这种公司,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凌风抱着零食,没吭声。 她只管跑路就行,别的都不归她管。 车子开在偏僻的公路上,路边没有路灯,偶尔有红色箱型火车结队而过。朗晴远远地看见前面那俩白色面包车的尾灯,在黑暗中像是萤火虫一样瞩目。 两辆车下了公路开到临街的独立农宅,这栋农宅就像是普通的农村小洋楼那样分成两层,唯一不同的是在门前拉了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是黑的,没有灯光,只能看得见房屋大概的轮廓。 门前有院,前大后小,后面没有靠山。这从风水上来说是有弊的,不利于这家主人,但这并不足以让凌风心生警惕。 朗晴把车停在一边,想解开安全带下车看看,被凌风一把按住了肩膀。 「别去」。凌风的声音是说不出的郑重,「里面有东西,我没带傢伙」 她这次出来的匆忙,身上只带了几张常用的符,以及藏在她身上玉佩里的小白——她甚至连那把玉骨扇都忘了带。 朗晴证住了,手搭在安全带上忘了移开,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凌风,不像是往日那般幼稚,说话都带着小孩的腔调。她的行事向来随心而动,没有一点逻辑可寻。 往日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最让人诧异,现在的凌风太过严肃,让朗晴忘了反驳。 这还没下车呢就风紧扯唿?冷属秋本来也想下车,看见这个架势也不敢乱动。 「里面有什么东西?」 红色货车的远光灯刺破黑暗,照亮了前一辆拉沙的小货车。随着车辆的颠簸,少于沙子被风夹带着吹进那栋农宅。 在瞬间消失干净。 第54章 熄火的桑塔纳里寂静无声,冷属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扭头看凌风,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冷属秋觉得她最近对「东西」这个词有些过敏,先是凌风一口一个「那地里有东西」,现在又成了「那屋里有东西」。最重要的是凌风总说有「东西」有「东西」,却没说过一次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朗晴仔仔细细地看了凌风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在说谎。「我就靠近看一眼,不进去」。 那两辆车一靠近门就开了,说明他们提前联繫了屋里的人。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朗晴一开始的猜测,这群人是过来见人的。 只有你要去找人才会提前给他打电话,快到门前的时候会再次确认人在不在家。人少会有人回家之前会给家里人打电话说「我回来了,记得给我开门」。再说那两辆车好几个人,出去上班难道没一个人记得带钥匙? 朗晴跟冷属秋的面相凌风一个都算不出来,但凌风知道这两人命格里没有今天这一道死劫。没有死劫并不代表她们能肆无忌惮地靠近这栋房子,毕竟有句话叫不作就不会死,你自己作死总不能怪替你算命的算命先生算的不准。 「那屋里有蛊」。凌风又想到自己小时候遇见了那户人家,一个阿婆孤零零地住在小坡上,草房里不染纤尘,干净的诡异。 金蚕蛊最爱干净,凌风亲眼看见那栋房子的门口干净的没有一粒灰尘,与之相对的则是路边两排高大的杨树,跟路上翻滚的白色杨絮。 「蛊?现在还有人会养那种东西?」冷属秋话音刚落就变了脸色,她突然想起萧皓就是中了那个东西! 冷寒遇见一个风水师,那人骗他动了那块地。萧家的风水莫名地被人动过,萧皓身上也中了蛊! 冷属秋脸色都变了,这要是一伙人做的,那么这帮人又是什么意思?四年前她还在国外留学,还没回国追求萧诗沁,更别谈跟她结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 「你可不能去,你死了谁养我!」凌风按着朗晴的肩膀说什么都不撒手。万一朗晴死了公安局的人以为是她办事不利,把她给辞退了。她没有每天一千块的工资,也没有人替她买零食,更没有人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她又要过上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赚了点钱还没捂热就被人偷了的日子。 比起那家熟悉的蛋炒饭房,凌风宁愿去吃公安局的饭。 冷属秋脸色又变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人,有点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用词有误,凌风仔细想了想正准备换个说法,就听见朗晴开口了。 第88页 「我每天接送你下班,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加零食,这跟养你有什么区别?」朗晴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凌风心里算了算觉得她说的没毛病。 但这房子…… 月光下那栋看似普通的农宅亮起了灯,窗边偶尔有人影闪过。朗晴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软体,记下了现在的位置。 「我们先回去,查一查屋主的身份」。 朗晴不敢冒险,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 冷属秋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没想到冷家跟萧家这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居然有可能连在一起。这也让冷属秋庆幸,庆幸萧诗沁此时人在国外,短时间也不会回来。在一星期前她们正式签署了离婚协议,如果自己查这起案子不小心死了……想来萧诗沁也不会太难过。 案子越查越深,涉及到的东西越让人无法理解。朗晴深知自己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都是无神论,即使苗疆蛊毒在网上传的煞有介事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她原本信仰的眼见为实,如今也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眼睛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晚上在夜总会出现的早已经死了的女人,再加上她突然地消失。 朗晴看了一眼后视镜,昏暗的车厢里,有个不停打破她认知的女人正偏着头沉睡,她双手合十搭在膝盖上,即使睡着了怀里依旧抱着一大袋零食。 「那天我们到的地方是一处村庄,庄里人多姓张,所以也叫张家庄。屋主是本地人,姓张,据说常年在外打工。我联繫上了屋主,问了租赁房子人的情况,据他说有一天被人找上门,那些人要租他的房子,开的价格不低。他说原本门口是一块空地,被那些人拉上了院子,他找人理论过,那些人又给了他一笔钱。」 还是熟悉的咖啡厅,凌风总觉得这家小店成了三人秘密聚头的窝点。冷属秋担心隔墙有耳甚至一度想把这家店买下来,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做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庄里多了生人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听说那帮人白天很少出门,一天到晚黑着灯,还有很多人都没发现那院子住了人」 小偷偷东西都有习惯的手法,比如有的地方喜欢从楼房外顺着排水管爬上楼,有的地方喜欢熘门撬锁。造成这一现象的就是南北差异不同,小偷师承的脉路不一样,学习到的手法就不一样,再往下教传,直接导致了泾渭分明的盗窃手段。 而这帮人的手法看起来也格外眼熟。 挑了家没人住的房子,改了主人家的风水,一切因果吉凶都由主人家承担。而他们改动的,带给主人家多是负面的影响,这个手段跟借冷寒手动那块地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白天再过去一次,我想看看那个庄子」。这帮人没理由躲到这么一个偏僻的村庄。即使这个村庄离那所城市边缘只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他们想躲,自然可以在城市的边缘找一个没人住的偏僻小院,没有必要离的这么远。 那天晚上凌风坐在车里没敢下车,那时候又正好月明星稀,她想挑个白天过去看一下气脉,看那群人选择住在那里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群人是懂风水布局的,凌风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问了朗晴一句话「你查查那个庄子,有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或者埋过什么人?」 「你是说……」朗晴的眉头跳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那块地下面的东西被人放出来了。你们看,冷家为了动那块地死了七个人,七个人的血暂时餵饱了它,所以继冷寒后动那块地的人只是住院了一年。像它这样的东西一旦沉睡都得近百年,这也是我父亲在回答冷寒问题时提出血祭这个方法。但是你们看,那人出院之后卖了那块地,接手的那个人为什么死了?它没理由只沉睡一年,除非有人唤醒了它」 「住院一年的那个人不是说有人告诉他那块地有问题他才卖的?接手的那家人入了那人的圈套,就像冷寒当初那样拿人命唤醒了它,至于它醒后为什么没大开杀戒,我怀疑是有人跟它做了交易」 凌风此时的思维敏捷,提出的猜想让朗晴都怔住了。她是个警察,平时没少对案件做过推理,可毕竟现在涉及到的东西超过她的认知,让她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反而是凌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她们不得不仔细参考凌风的建议。 「杀人太多是有因果的,如果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快速恢復实力,它也不想承担这么大因果。它被封印不知道多年,一定恨极了封印它的人,与其大张旗鼓地出世吸引各方隐居道士出世或者寺庙里的大和尚下山,对它没有好处,倒不如偷偷摸摸得跑出来,闷声发大财。你看那块地煞气那么重,多半是它偷梁换柱留下的替身,吸引别人的注意。」 「那你想怎么办?」朗晴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凌风的意见。在这方面她跟冷属秋都是小白,显然比不了凌风这个「大仙」 「要么挑个白天让我去看看那个村庄的风水,或者你们去网上查一查那庄子有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或者埋过什么人。他们想让它快速恢復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灵器餵养,只有埋在龙脉的古器才有可能成为灵器。」 「其实想知道它还在不在地里有一种更直接的办法」。颇有大将之气的凌风突然小心起来,她看着冷属秋有点扭捏地说:「你不是一直要买那块地?等你买了之后我们去挖那块地,就算它还在,因果加持在你身上我也可以保你无恙。」 第89页 第55章 冷属秋脸色阴沉,跟吃了死孩子似得。 这个凌大仙先是举例说明那块地碰不得,碰了就会有「因果」。「因果」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到底存不存在都不好说。这个东西就跟风水算命差不多,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还是不信。 但是凌大仙不一样,她先是告诉自己那地下的东西有多恐怖,凡是粘上因果的人都死了,可是她一转脸就告诉自己说:「要不你把那块地买了,我们挖一下就知道它到底在不在里面了」 说的倒是轻巧,万一没护下来死的可是自个儿。 「我们试着挖一下,它出没出世,是醒着还是沉睡着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等我去城隍那借点人口,我们试着挖一下那块地。」 那块地的东西一直是城隍心里的心头刺,可那东西他又管不了,往上报告吧,上头听说最近有点忙,管不了下面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城隍管的是阳间的人口,地里的东西明显是阴间的东西,可地藏王菩萨丢了小谛听,明明知道兇手是谁还就是不敢惹,因为这事上憋屈了几十年,据说一直在生闷气。 还跟城隍联繫一下?这到底什么人啊?朗晴在短时间内接受到大量不符合她认知的信息,大脑都有点死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城隍」是什么东西。 「你们家还跟城隍有关系?」冷属秋知道的就比较多,此时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凌风。 「不是啊,我算是城隍的合同工,我帮他干事他给我报酬,就像……像」凌风突然想不出比喻,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灵机一动想出了最适合的比喻。「就像公安局里的协警!我的报酬没有正式民警多,但是我死了之后就可能转正了,那时候就是拿着警官证到处抓鬼的警察了!」 凌风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别人上过学又能怎么样,高材生又怎么样,他们能打出这么贴合实力的比喻嘛! 那句「拿着警官证抓鬼的警察」,让朗晴怎么听都感觉别扭。 天明市西边的城隍庙人声鼎沸,来往的年轻人不计其数。城隍原本把庙盖在那是为了管那条阴路,防止有人夜间不小心闯到阴路上尸骨无存。但是现在人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享受,硬是把城隍庙附近那一圈给弄成了步行街。 人口多的坏处就是吵的城隍不得安宁,好处就是人烟多了人气就盛,除非极个别的倒霉蛋,大多数人不会跑到阴路上。 好在城隍庙分阳庙跟阴庙,城隍把法身依附在城隍庙上,自己住在阴间的庙里处理管辖区域的大小事情,也落了个安静。 凌风肯定不能带着两个大活人下阴路去找城隍,就朗晴这个人身上的人气,下了阴路就是一座指路明灯,这个灯还毫无防备,就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漂亮女人在大街上乱跑,就差没大喊「快来啊,来嗯我啊!」 凌风没办法隐藏朗晴身上的人气,又没办法阻止鬼怪过来咬她。看见朗晴身上的煞气还敢过来的一定是大鬼,凌风遇见了都得掂量掂量自个的实力,不过多半是打不过。 冷属秋听从凌风的指令把车开到了城隍庙,跟嬉闹的步行街比起来,城隍庙的周围多是批发市场,前来採购的人不多。 凌风进了城隍庙,在城隍像前点了一柱烟,等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又烧了一张香火钱,烟飘进了城隍像里,凌风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凌风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城隍,动那块地影响甚大,她需要夫子庙里的那些人帮忙。 是她出注意让冷属秋买地的,如果冷属秋因为那块地死了,她身上也会沾惹因果。修道之人最怕搭上人命,轻则心性不稳法力下降,重则走火入魔修了鬼道。 凌风话音刚落,香火钱的纸灰落在地上变成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样子为菱形,正面是黑色的「城隍」二字,背面是红色的「令」。 「走吧,我们去夫子庙」。凌风给城隍上了一柱香之后对两人说。 「等……等一下」。冷属秋拦住说做就做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的凌风,有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还没买地呢。」 「那你快去啊」。凌风眨着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一定会保护你的」。 朗晴去了夫子庙,才明白动土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到底有多重要。 或者说,地里的那个东西有多让人忌惮。 凌风带了城隍令进了夫子庙,城隍令一出,有四分之一的店铺或者地摊关门谢客。 这是下午,理论上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他们纷纷关了店,挤在夫子庙里的一间小房子里。 来者年龄大的头髮稀疏,脸上的皱纹像是老树的树皮,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年龄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穿着道袍,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有人穿着道袍,有人穿着丝绸薄衫,还有人穿着小背心。来者的本职工作五花八门,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职业——天明市的守护者。 不是每个人都像凌风那样一个人守下方圆十里的地。他们多是一个家族,或是联姻的家族守护一块地,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冷属秋甚至在人群里看见一个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如火的长裙,脸上的妆容妖艷,动作妩媚又撩人。 第90页 天明市某家夜总会的头号艺人,卖艺不卖身。 那块地是所有人心里的一个疙瘩,虽说所处的地方没人敢管,但现在的情况太过严重。如果真的有人解开封印放它出来,一旦它恢復了实力,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封印它不知道多少年的天明市。 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法器的出法器,像凌风这种啥都没的,只能出自己。 朗晴跟冷属秋完全是外行人看戏,她们俩看见几个年龄加起来有五百岁的大爷聚在一起算卦,聚在一起的脑壳上头髮稀少,像是长不出庄稼的旱地。 挑了最近的一个日程动土,凌风他们一行近百人挑了一个太阳最大的正午到了那块上。夏天的烈日下,黑色土地上的庄稼被晒的怏怏的,看起来快要死了。 「这块地以前是种不活庄稼的,它在这里又怎么能忍头顶上有人动土」。说话的人是一个拄着拐棍坨着背的阿婆,有一个年轻妖艷的女人扶着她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方。「都别掉以轻心,先布置一下,万一是它的障眼法,别让它趁乱跑了」 聚在一起的人四处散开,朗晴看着有人拿着罗盘算方位,指挥着别人布阵。还有的人从车里卸东西,大公鸡血,黑狗血的血腥味渗了出来。 「哎,凌家的小姑娘,今天要靠你多担待了。」阿婆嘆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也只有你了」 冷属秋眨眨眼,好傢伙,这个整天就知道吃零食的还是年轻一代领头人? 「阿婆,您先回去吧,回头我跟您汇报结果」。凌风可不是傻子,这万一打起来了,胆小的都跑了,留下阿婆一个人,她是尊老呢还是尊老呢?万一把自己命搁这了,自己又找谁说呢? 凌风想着大家都不熟,别给我整一出託孤的戏码,她一个人带了两个拖油瓶,如果再给她整几个不省心的,那可真要完了。 好在凌风做了不少准备,她为了这两个看戏的特地准备了两套道袍。这道袍单看外表跟普通的没区别,其实里面是她花一个晚上画的符。 她用了两天时间,头一天拿十张香火钱把这两件道袍给熏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晚上,凌风把自己学过的,会画的符全画这两件道袍上了。这两件道袍一拿出来,空气里蔓延出的香火气息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凌风身边的阿婆眼睛瞬间亮了,说话都不抖了。「凌小友,你这道袍卖……」 年轻的女人目露惊讶之色,美目流转落在凌风身上,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一人一件,赶紧穿好」。凌风生怕别人惦记她的衣服,要知道为了这两件道袍,这几天她没少被狗咬。小白嫌她偏心,说她外面有狗了,非得咬她。 凌风自己都纳闷,她一共就养过两条狗,一个是活着的小白,一个是死了之后的它,又哪来的第三条狗? 第56章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这块不小的荒地,没有遮挡阳光的树木,所有人都顶着阳光带着满身的汗水忙碌着。 凌风一手领着袋子,另一手抓着两件叠好的道袍。 青色的道袍看起来很新,也很干净,上面飘来一阵阵类似薰香的味道。像是有人穿着这件道袍坐在香炉边背经,久而久之衣服上就沁了不少香火的味道。 任凭凌风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找到那种道袍,再者说那种衣服多半穿了多年,没准还有点补丁,就算人家肯卖,这两个没吃过苦的主也不一定肯穿。 反正是江湖救急,这种「一次性」的道袍难道就不能防身了? 冷属秋一想到这地是她的,万一出了事倒霉的也是她。她刚刚跟萧诗沁离婚,正准备把成年旧事都处理干净之后去负荆请罪请求復婚,实在不行就再追她一次,万一因为不肯穿道袍死了,那得有多亏。 于是冷属秋咬咬牙,在大热天的又给自己裹上一层。 两人把目光都投到朗晴身上。 凌风白嫩嫩的手臂就伸在朗晴面前,她穿着短袖长裤,管着自己跟冷属秋穿外套。换句话说,她一个道士都不穿道袍,一个警察跟一个总裁却穿上了? 「给你呀!我这符好难画的!」 凌风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一个gay看见一个钢铁直男湿了身,从包里套出一件女装说:「哎呀你看你衣服都湿了,会生病的,我这有套裙子,你穿不穿呀——」 想她朗晴,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又在什么时候信了鬼神的传说,跟一个道士传人混在一起,最后穿上了那件特制的道袍。 朗晴跟冷属秋的身高体态都差不多,再加上道袍也没码号这种说法,两件道袍套在两个穿现代装的人身上,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 道袍内里话的符号朗晴看不懂,但她能闻到这件衣服上的味道。 这味道像是烧纸跟香还有墨混在一起的味道,不难闻,反倒是让人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周围看见的人眼都红了,这可是好东西,关键时刻可能会保下一条命的东西! 凌风是什么人?她随手画的一张符就敢卖到二千,用墨稍微好一丢丢的就是五千。传闻中凌家人是正统道家传人,请三清盖戳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要知道盖戳这种事情是有一定失败率的,你愿意请神,神也不一定愿意下来,他们一群人费尽心思忙一年请神盖戳的符的数量可能还没凌家一个人多! 第91页 在道袍上画符也不是随便画的,如果画错了,符跟符之间相互制约那就等于废了,如今凌风敢掏出来就说明这件衣服可真是救命的东西。要知道有时候能留下一条命,那真是求都求不来的。 桃木剑,金钱剑,法尺,短匕,杀猪刀……这群人用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的是专门克鬼的,也有煞气重如杀猪刀这种克殭尸的。 没人知道地下被封印着的是鬼是殭尸还是其他,但选一个艷阳高照的大中午动土总是没错的。 有人拿罗盘算方位,凌风也乐的轻松,在一边看戏。 封印它的人借用了天明市的龙气加上这块龙爪地的地势,封的位置一定在爪心,看似柔软其实被护得固若金汤。 就好像古代王侯将相建地宫,为什么总会被后人挖掘到?风水这一行传承千年,即使这千年里河流改道,山势起伏不定,但一条龙脉能埋人的地方就那么多,算出方位用洛阳铲铲一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墓。 那人把它封印在龙脉里,就一定是龙爪心这块位置,但是方便了凌风她们。 这件事她们做的很隐蔽,公安局的领导都不知道具体情况。朗晴打报告申请封了那块地周围的几条路的时候也没说具体原因,只是说这是凌风的意思。 那块地附近车流量不算多,再加上四通八达的,暂时封路影响也没多大。 害怕碰坏了地里的法器,凌风她们在之前就决定用铲子挖。 几个年富力强的中青年人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铲子,在之前那个人算出来的方位上动土。 他们手脚麻利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刨出一个半人高的小坑。 冷属秋额头上满是汗,是热的,也是急的。她害怕真的有因果这个东西,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萧诗沁说,她还不想死。 站在冷属秋身边的朗晴眼睁睁地看着她跟不怕热似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让人看着就觉得闷得慌,觉得要中暑。 挖土的人动作很快,技术也很好,挖出来的坑正正方方的,看来没少干这种事。 中年男人挥舞着铲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在黑色的土地上。随着他再次地把铲子插进地里,金属铲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两者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相声。 周围的瞬间紧张起来,各种武器捏在手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男人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把那面镜子挖了出来。 镜子看起来就是件古物,埋在地下多年,镜身上繁琐的花纹也锈个干净。铜制的镜面破了,黑色的泥土沾满了整个镜子。 「挖出来一个铜镜,但是破了!」男人举着镜子对外面喊。 凌风往人群里挤,别人看见是她纷纷让开了路。 「是这个破铜镜?那个高人怎么会用镜子封印那种东西?」 耳边是人小声的议论声,似乎对挖出铜镜有点奇怪。 「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这面镜子怎么可能困住那个东西」 朗晴觉得这帮人都被凌风带坏了,她不知道地下到底是个什么,所以用「那个东西」称唿。但现在这帮人学凌风学的有模有样的,一口一个「那个东西」。 凌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铜镜破了,被黑色的泥土煳住了表面,还有些泥土滚到铜镜的最里面。 镜子什么时候也能做封印的法器了?如果真的是用它封印了那东西,镜子破了是不是意味着镜子里的东西出来了? 凌风给镜子上镇了一道破魔符一道降妖符,还没想仔细研究研究,就看见那两人裹着道袍过来的。 说实话,朗晴穿道袍的样子比她好看,她个高腿长天生就是一个衣服架子,加上不苟言笑的脸,颇有一番仙风道骨大仙的味道。再加上朗晴心思缜密推理能力强,万一失业了跑去当侦探或者算命大仙都行。 当然,凌风也就心里想想,不敢当着朗晴的面说出来。万一惹得她不高兴断了自己一日三餐加零食那得有多亏啊。 凌风长这么大才知道零食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她在山里不出世,不知道人间如此美好,确实是她孤陋寡闻了。 朗晴刚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有黑色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从破了的镜面钻出来。那东西像是细长的黑色泥鳅,带着黑气形成的尾翼,小一点的刚刚钻出来就被阳光以及他们早先布置的阵法给灭了。剩下的慌不择路,纷纷往离得最近的人身体里面钻。 一瞬间,凌风身边倒了一片人。 两条最大的分别奔着朗晴跟冷属秋去了,前者是正统警校出身的警察后者练过武,两人反应都很快,但遇见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也只能下意识抬起手,想挡住那个东西。 她们身上穿着道袍,道袍袖口大,这么一抬手,宽大的袖子就挡住了她们半个身子。黑气在阳光中消融地很快,再加上撞上了满是符文的道袍,凌风看见奔向两人的黑气在瞬间消失干净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地里的东西确实被人放出来了,至于这面镜子,还有镜子里的东西像是人为放进去的。 但是没道理啊?那人好端端的拿镜子里的东西掩人耳目?这东西虽厉害,但也不比不上那玩意啊。 凌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他们掐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打滚,嵴樑弯成了虾米。 这个症状……凌风心里一惊,随便翻过来一个人掀开他的衣服,开了天眼之后看见那人的喉咙里有道黑气在乱窜,想要到他的五脏六腑里面,却被他身上的东西挡住了。 第92页 这个症状跟当初萧皓的一模一样,这个东西是鬼蛊,有人把鬼蛊藏在这面镜子里。 所以说,地下的那个东西早就出来了,在那个接手冷寒地的人之前它就出来了。至于后面的人为什么死了…… 就冲着最大的那条奔着冷属秋去的架势来看,这是那人设下的迷雾。如果动土的主人家死了,是不是说明这块地还有因果,是不是代表着那个东西还是地下? 那个人告诉这个地的第二个主人,说这块地有问题,主人转手卖了这块地,第三个接手的人家破人亡。 他的家破人亡是人为的,为的是让天明市的守护人以为它还在地下。 放它出来的人跟害冷家萧家的,是同一个人。 第57章 正午的阳光下,路沿边坐了一整排的人。能在今天到场的都是各个家族里的中流砥柱,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辟邪的物件,再加上一开始布下了除魔阵以及那些鬼蛊冲出来的时候被阳光灼伤,进到人体里的时候实力不足十分之一。 它们想蛰伏在人体内修养,又被那些人身上带着的辟邪物件所伤,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 剩下的人赶紧从身上拿符纸拿丹药餵中蛊的人,忙活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冷属秋穿着道袍躲过一劫,这才明白为什么别人看这衣服都是一副眼红的样子。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奔着她来的那个东西那么大个,万一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如果花钱可以买命,她又为什么不买呢? 于是冷属秋这个本来不怎么迷信的大老闆沦落了,她觉得他爸是对的,这盖房子之前就应该找大师过来看看,想她以前还是年轻了。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从凌大仙手里买齐护身的东西,以免案子还没查出个结果自己先没了。 地下的东西破封出世了,天明市有传承的家族都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天明市真的变天了。 朗晴查的最早也最深,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把自己查到的东西或者说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们。因为四年前的事情她连公安局的同事都信不过,对这些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又如何放的下心。 不说别的,单是她查这起案子,这段时间就有人明里暗里问过她几回,有的人是好奇,有的人是随口一问,但没人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无心的,万一有那么一个有心人或者公安局内部真的出了内鬼,她们三个人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冷属秋是大忙人,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都指望她过活,自然不可能每天跟着那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 朗晴带着凌风装成旅客,把车停在张家庄的一处农家乐里。 现在的农村开始发展,开办了各种农家乐,以「亲手採摘,体味原汁原味的农家生活」为濠头,吸引了不少带着孩子过来体验生活的城里人。 张家庄在百年前确实出过大官,这官指的不是文官或者武官,而是出过贵妃。 这个村庄离天明市只有俩小时的车程,从山川优势来看是天明市那条大龙脉延伸出的一块风水宝地。天明市以前是皇城,建皇陵的时候贵妃不够资格入皇陵,皇上就找了这么个地方给葬了。 以前人都不重视这些墓啊坟的,建国前这墓就被人盗过,现在不说是个空坟也差不多了。张家庄用树把不大的墓穴围了起来,留下一条土路供车出入,打着贵妃墓的名字把它当成农村建设中的一部分——一个旅游景点。 张家庄人人都知道这是座空坟,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博物馆收藏起来了。前来旅游的人不多,多数是过来拍张照片发个朋友圈就走。 就是这个摆在人眼皮底下的空墓,被人惦记上了。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越是明亮的地方,黑暗越容易滋生。 凌风看过这一片的风水,唯有这一个位置可能出古墓,那帮人也像她猜测的那样,只在晚上出门,一看就做的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但他们没事挖一座空坟是什么意思?他们要想復活地下那东西,必须要得有灵气的器物。所有人都知道好东西被盗或者被博物馆收走了,他们又盯着这块地做什么? 想不明白就去现场看看,这是朗晴从警多年的经验。 两人开车到了那座贵妃墓,因为是空墓所以白日里只有一个老爷爷在守着。老爷爷不住在这,也就是说这墓晚上是无人看守的。 说是墓其实看上去就是个小土坡,小土坡上生了几根杂草,墓前有烧过纸的痕迹。 有人祭拜自然会烧纸,别人不会,但还有个看墓的老大爷。 朗晴陪着凌风四处看了一圈,回到村庄里的招待所从长计议。 「金腾的干过的行业很杂,但不管是房地产还是稀土都跟土地脱不了干系,这与他们想要让那东西恢復过来是否有直接关系?」朗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她眼里的小骗子坐在一起讨论案情,这本不该发生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我们应该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理出一个事件轴。」 朗晴的薄唇每一次开合都发出让人心颤的女中音,再加上她刻意压制了音量,低沉的女声听得凌风心里像是有只土拨鼠在那挠。再加上她那张清冷禁慾的脸,白色衬衫的领口一如既往地扣到了最上面,看得凌风莫名地饿了。 第93页 「等下我去拿点吃的,我们边吃边说」。凌风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能当着大黑脸的脸吞口水,于是她快速拆开一袋肥仔快乐片,把口水混着薯片吞了下去。 朗晴直直地看着凌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想在她公安局里跟别人讨论案情,谁不带着本子带着笔做出一副认真努力思考的样子,她倒好了,只带肥宅快乐零食。 「膨化食品少吃一点」。朗晴最后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凌风吃的更快了,一边吃一边点头。你一定是想抢我零食又不好意思开口,想让我少吃一点给你剩着,没门! 「金腾房地产公司成立于七年前,公司成立的第二年就参与了那块地的竞拍。这个时候就有两个疑点,第一,他们哪来这么多资金去参与这场竞拍。第二,这家皮包公司在资格审查的时候为什么没被人发现。」朗晴假装没发现凌风那点小心思,有那点精力跟她抬槓,还不如多想想这起案子。 「已知冷寒是个『替罪羊』,其他公司在参与拍卖时有半数收到了『风水师』的消息,那为什么是冷寒成了承担因果的人,这是随机的还是有预谋的,而他们口中的『风水师』是不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跟这起事件有没有关系?」 整个事件里最神秘的大概就是那个「风水了」,不管是从哪都能听见这个词,偏偏又没人能说出那个人的资料,不管是名字还是样貌,她们不知晓分毫。 .「冷寒拍下那块地两年才动土,可能不缺钱是一个方面,但你们风水师的手段谁都说不清,如果有人告诉冷寒他那块地越早动土越好,那他提前动土的可能有多大?」 确实,那帮人没理由特地空了两年时间,是等冷寒破产?还是其他?总不能猜测冷寒破产是因为这些人的缘故? 「所以说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团队,金腾做为明面上的人,他开了一家公司为这个团体的地下活动做掩护。金腾的公司在全国各地不断迁移,而他们也在暗中在全国各地流窜。他们有钱有手段也有人脉,能把冷寒的死伪装成负债太多自杀,能让那两个人动了工地建材的人心甘情愿的坐牢,在保释他们之后杀人灭口」。朗晴想不通,如果让那两个人死在监狱里,会不会更顺理成章一点? 「这个团伙分工明确,已知成员有普通人,有风水师,还有人会炼鬼蛊……」凌风一说到鬼蛊就觉得诧异,理论上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没人能把蛊术炼成这样。不管是把死的蛊炼成鬼蛊还是其他,这都是一门凌风没听过的「手艺」。 「他们六年前跟冷寒竞拍这块地,四年前冷寒因为承担的某种因果死了。四个月前萧皓出事被你所救,萧家的风水被人为动过,他们害萧皓的手段跟前几天给我们挖坑的手段如出一辙。你说那个东西可能在接手那块地的人出事之后就被人放了出来?时间在他住院的第一天到转手过,第三个接手人动土之间?」 凌风点点头,这件事说起来绕口其实特别简单,a接了冷寒的手出世住院一年,等a出院之后原来了「风水师」,他听了「风水师」的话把地转给了b。在a住院一年的时间里那个东西被人放了出来,同时他们又埋进去了一个铜镜,铜镜里藏了不少鬼蛊。b动土挖到了铜镜出了事,剩下的人害怕又把坑填了回去。 「我觉得那帮人可能已经不在这了」,凌风对朗晴说,「我们那天突然造访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可能早就走了」 「不仅如此,就连金腾可能也不会再次出头替他们打掩护了」 第58章 那栋被人租下的农宅不知何时已经人去楼空,等到朗晴带着凌风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大门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这是栋临路的农宅,跟周围农宅唯一不同的是在门前拉了一个小院,院子不大也算不小,是主人家原本拿来晒粮食的。房子被租走之后拉上了院墙,这块地可能当了停车场。 因为临路灰尘自然不少,大马路上车流量多,带起一片片的灰尘。道路两旁的树叶上也落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脏兮兮的。 金蚕蛊最爱干净,在这农宅被那帮人租走的那段时间,伸进院子里的那些树叶被清理的一尘不染。也正是临近公路,朗晴没办法从灰尘的厚度判断出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门前的院子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大门一关,谁都看不见这房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影在走动。 张家庄的人睡觉普遍很早,天黑之后很少有人会出门,朗晴带着凌风在晚上12点的时候摸到了院墙外,拿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找一个好的地方翻。 没错,一个有编号的人民警察带着她口中的小骗子干起了翻墙入户的行当。 清冷的月光下,朗晴精緻的侧颜被镀上一层柔顺的月光,稜角分明的容颜软化了几分。她单手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俩粒扣子,她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解开扣子的动作在月光下变得格外撩人。 凌风赶紧偏开眼。 朗晴松了松筋骨,整个人后退几步,算好距离之后快跑,右腿用力蹬地,整个人跃起,双手扒在墙头一用力,整个人像猴子一样翻了上去。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太帅了。凌风仰头看坐在墙头上弯腰伸手给她的朗晴,她掌心的纹路干净,没有坎坷。凌风瞅着那只手,差点职业病犯了给她算起命。 第94页 「会有人看见的,小心点」。月光下朗晴的眉眼柔顺,眸子温柔地似乎跟月光融为一体。 凌风看着她的掌心,藏在口袋里的手蠢蠢欲动。 是招万鬼搭个鬼梯壮大自己的气势还是怂一把呢?凌风摸着口袋里的驱鬼符,这玩意随便卖卖一张就能卖好几万,遇见小美人那样的冤大头可以翻几倍。 怂就怂吧,还是钱重要些。 朗晴手臂一用力就把凌风拉了上来,因为不知道屋里到底有没有人,两人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动作放的很轻。 屋子里一片漆黑,耳边除了蝉虫嘶鸣跟路过的车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朗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那天她们三个人第一次来到张家庄的时候,是没有蝉声的。 那帮人带着金蚕蛊走了,被金蚕蛊吓走的蝉又飞回来了。 屋子很干净,也很空旷,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想来也是,一个屋子只要有人居住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些痕迹。可能是外卖的包装盒,可能是用过的手纸,也可能是无意间脱落的毛髮。是褶皱的床单,杂乱的被子,是菸蒂,也可能是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但他们带了蛊,金蚕蛊把这些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清了个干净。 这间看似普通的两层农宅,越想越让人心惊。 如果他们真的在晚上下了墓动了土,身上铲子上所有的东西也会被清理干净。这座南方城市毕竟不是苗疆,又拿来的蛊师?那么那个风水师,又跟蛊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一个人还是合作的两个?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合作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放出地底下的那个东西,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当天夜里朗晴就回了招待所退了房,她带着凌风开车回到了金腾稀土公司的楼下。 凌风在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睡了,朗晴脸色阴沉地盯着公司的大门。 从天黑到天亮,朗晴的眼里出现了血丝。 夏天日照时间长,朗晴不知道天亮了多久,这栋不起眼的写字楼才有人陆续走了进去。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拎着早饭,打着哈欠开始新的一天。 但是朗晴没有看见那天那个纹了纹身的迎宾小姐,更没有看见金腾。等她带着凌风伪装成「天朗」公司总经理「晴朗」去了公司时,发现金腾稀土公司早已经关门。 他们走了,线索断了。金腾是个假名,用的身份证自然也是假的。在几年前管制不严的时候,办个假证很容易。他今天能以金腾这个名字四处活动,明天就能换成银腾,铜腾。打草惊了蛇,捕蛇人想再次抓到它就没这么容易了。草丛里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反咬一口。 他们能□□,能混进政府的拍卖会,他们还有足够的资金,可能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他们可能跟某些警察有联繫,而朗晴这张脸,可能被摄像头拍了下来,被人认出来了。 线索断了的那段时间朗晴脸色阴沉的厉害,连带着周身气场都强大了几分,一身煞气离老远都能让人噤声,不敢多喧譁一句。第四中队全中队所有民警辅警兢兢业业,生怕工作中出了一点纰漏,平白无故当了出气包。 唯一一个没受到影响的大概就是凌风了,每天领着公安局的薪水,蹭朗晴的车,管着她包自己的一日三餐,见过要货到就连茶叶都不放过。 「你身份证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一天朗晴忍不住了,她看着又偷偷倒她热水的凌风,把这件困扰她半年的事问了出来。 朗晴第一次看见凌风的照片,就是查她信息资料的时候看见的。别人的身份证照片不能说丑,但光线的问题整个脸都泛着黑。但凌风的不一样,明显被修过图,那张嫩得不行的脸看起来红润有光泽。 最重要的是,居住住址写的是风水事务所的地址。 凌风不是本地人,住的房子也不是她的。想来也怪,这风水师行业那叫一个暴利,这凌风赚了钱存不住也不知道去买房。这几年房价上涨迅速,她要是早几年拿赚的钱买几套房,现在靠吃房租都够她生活了。 但是她没有,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她确实是不敛财。 「身份证?□□的派出所就是我现在住的那边个派出所办的,几年前我来这找我父亲的时候认识的所长,三年前我换了地址干脆就换了张身份证」。凌风抢先一步把朗晴刚刚烧开的热水倒走了大半,一边往位置上熘一边说:「我还特意换了张照片,你看我这照片是不是很好看啊,我让拍照的小姐姐把我拍的好看一点的」 不光拍的用心,还替你修了图! 朗晴无话可说,收回目光想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案子里,但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找了四年前查完冷寒案子就调任了的张队长,但是对方表示当初结案是领导的意思,而他调任也不过是因为儿子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这座城市。 不仅是他,参与过那起案子的民警都有类似的理由,他们被调走的理由。 这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朗晴不信,凌风也不信。 但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冷属秋一开始来过几次,精神明显不如以前那样好。她知道线索断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催着警方查案,只是沉默半晌之后对朗晴说:「我曾经以为只有把这些事查清,还我冷家一个清白才是我的目标,可我因为工作,因为这些事忽略了我最爱的人。当一些不可挽回的事发生之后我后悔了,很抱歉朗晴,我心很乱,有自己的事还没处理,这起案子我没办法帮你了。」 第95页 冷属秋走了,偶尔会联繫她们问问案情,或者请她们俩出来吃个饭,问问某块地的风水。 她跟萧诗沁离婚的消息上了新闻,据说公司的股票在一天之内暴跌。冷属秋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跟她们俩小聚的时候会经常走神发呆,像是在想什么。 朗晴不知道这对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离了婚,猜到一丝半点的凌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头吃着饭。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她替两人看的手相算的命,更没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 是她们自己察觉到不对劲的,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猜出来的! 第59章 日子总是要过的,破不了案的卷宗能堆满几个柜子,断了线索的案子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警方非要吊死在一颗树上,那么又把新的案子置于何地? 省公安厅举办了全省第八届警犬技能大赛,得到消息的凌风果断抛弃了朗晴,跟着警犬训导员看热闹去了。 警犬有专门的训练基地,训导员很少来局里,最多吃个早饭露个脸。尽管这样,他们的编制依旧划在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名字下。 凌风喜欢往兇杀案现场跑,还美名其曰散心,这种案子少不了技术中队的法医跟痕检,时间久了凌风还跟警犬训导员攀上了交情。 就像当初第一次看见杰斯那样,凌风看见场中勇勐又听话的黑背跟马犬,差点没当场跟小白打起来。 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都说宠物养久了,性子就随主人,凌风是个什么样的,小白跟在她身后学了个十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白不顾自己是个鬼,在大白天的就要跟凌风动手打架,还没打起来,凌风就突然就笑了场。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小白?」凌风笑的样子格外夸张,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你头上这是什么?你长角了?」 小白本就是个鬼物,能在大白天出来是因为修炼的缘故。但它要跟凌风动手,就要动鬼力,就现了鬼形。 一般人是看不见鬼的,小白的鬼形别人也看不见。在他们眼里,凌风这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指着她养的大白狗说它头上长角了,周围人都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 小白趴下身,拿两只前爪包住脑袋,不知道是想自己摸一摸还是挡住不让凌风看见。 「你别挡啊,我看看,我看看!」凌风眼里直冒绿光,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养条龙,用来膈应朗晴这个青龙星转世。 小白头上冒出一个尖尖的小角,绿色的独角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高。 「龙不是两个角?」凌风疑惑了一瞬,随即看着小白,露出的表情那叫一个嫌弃。「你别是偷吃我香火吃走火入魔了吧」 小白急了,又要扑上去咬她。一人一狗闹腾了半天。 凌风一直嫌公安局太阴,待着不舒服,一言不合就要出门散心。朗晴这间办公室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她在这屋里待了几年,一个人早已经习惯了,可凌风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凌风出门了,屋里因此安静了下来。 朗晴低垂着头,收敛好微微失落的心情,起身去了隔壁。 夏天天气闷热,隔壁屋开着空调,大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说明里面有人。屋里的人在讨论案情,每个人眉眼都是弯弯的。 「真是傻啊,偷挖人家的坟结果不小心挖进了别人家院子里,被主人抓个正着。」 「就是啊,刚刚听二队的人说,如果当地派出所去的再慢点,这几个蠢贼可能已经被村民打死了。」 「挖的是什么坟?你们知道嘛?」 「……」 朗晴推门进去,屋里的人都扭头看她,空气安静一秒之后所有人都低下头,录文件的录文件,复印资料的复印资料。 「你们刚刚说什么?说的详细点」 两个小时后,朗晴带着凌风站在农村的柏油路上。 凌风前脚刚刚下车,就被等在楼下的朗晴抓了苦力。 「长话短说,有一伙盗墓贼去农村盗墓,挖盗洞的时候不小心把洞打到了别人家院子里,被听见动力的主人喊人抓了。」朗晴开着中队的便车,往打听到的地方去。「听说盗的是佛珠,我们速度快点没准还能赶上」 「你觉得是那伙人干的?你不会以为一个真正的风水师盗墓能把洞打到别人家院子里吧?这也太假了。」凌风是不信的,从之前发生过的事来看,那伙人里最少有一名是有本事的风水大师,不是现在的那些江湖骗子。 朗晴不知道佛珠价值几何,但想来也十足的珍贵。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凌风看见那一颗颗佛珠时突然直了眼。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凌风,朗晴真怕这人在一转脸的功夫又得去公安局楼下审讯室里喝茶。 凌风现在算的上身无分文,半年前她把全身家当都给了萧大小姐,指望这个命好的替她投资理财,赚它个千百万。哪想到不敛财就是不敛财,那钱跟打了水漂一样连个影子都没给她看见。 可能这就是不敛财吧,她买股票买哪家哪家跌,找小美人理吧,这人跑国外去了也没个影。 别人想圈钱还先画张大饼,小美人倒好,空手套凌风。 凌风拿眼瞅着那几颗躺在黑色丝绸包里的佛舍利,心里像有几只猫在挠啊挠。 第96页 佛舍利本来就少,非得道高僧火花不能出,能何况这几颗成色好的佛舍利。要知道寒山寺原来有一真佛转世的大和尚,他坐化后留下的佛舍利被现在寒山寺里那老秃驴当镇寺之宝。凌风曾远远看过一眼,觉得二者的成色差不多。 嫌疑人被当场抓获,被第二中队的人带回去审讯了,朗晴正好跟那帮人错过,没看见那伙人的样子。 反正都抓到了,也不怕晚点见不到人。 盗洞的出入口都被警方拉上了警戒线,朗晴伸头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又带着凌风回了局里,等二队审完。 公安局这块地本来煞气就重,被大师改成聚阴地之后多了一份阴冷。楼顶上立了一座小尖塔,一方面当避雷针用,另一方面引雷噼鬼。 这鬼指的是作恶的大鬼,只有那样犯下伤天害理的恶行的鬼才会被天雷噼个干净。凌风能看出来布阵的大师是心善的,引雷事关重大,能将鬼邪这种不干净的彻底磨灭。鬼也分好坏善恶,不是所有鬼都必死不可。 这几个盗墓贼被分开审讯,一楼本来就冷,这帮火气重的警察还开了中央空调。这帮人嘴硬,硬是审了两天两夜,最终还是有人冻地受不了,交代了。 这帮人是认识的,都是同一个镇上不学无术的混混。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认识了一名大仙,大仙掐指一算这帮人里有人跟他有渊源。看他们这帮人年龄也都不小了,衣着破烂饿着肚子,没有成家也没立业,就给了他们一笔钱,又教了他们一点简单的风水算命的本事。 如果这帮人机灵点,这些手艺不说让他们飞黄腾达,但混个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几个人学风水不行,但个个都是花钱的祖宗,那笔钱很快就花了干净,他们一路偷盗最后流窜到天明市。 本来他们摸到农村想偷个鸡狗加个餐,结果这帮人里有个机灵地看这村子依山傍水的地势不错,就说这地里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几个人凑在一起绞尽脑汁想几年前的大仙教给他们的东西,最后画了一块地。 这地是他们公认的,认为最像有墓地的地方。 他们再一次上街,偷了几个手机便宜卖了,买了点干粮跟水,还有普通的铲子下了地。白天怕人看见就在晚上偷偷地挖,挖了好几天让他们挖出一座佛塔。 那佛塔里有个铜佛,铜佛双手合十面目慈祥,就连嘴角都是上扬的。他身上挂了一串佛珠,合十的双手上也缠了一串。面前的地上还有一个腐烂的木匣子,里面有一层骨灰以及三颗金光闪闪的佛舍利。 他们贪心,挖了佛舍利还不满足,想知道这佛身后还有没有更实在的东西。结果这一挖就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一不小心挖到别人家院子里。 主人家早起餵鸡,听见院子里传来异样的声音。家里的青年劳动力不是在城里就是下了地,只能喊准备下地干活的村里人过来帮忙。 这几个人在洞里慌不择路想往回跑,被堵地死死的,最后被村民抓了出来。 询问笔录千篇一律,都提到了那个教他们风水的大仙。 「时间太久了,大概在十年前的时候……地点?湖南那边某一个偏僻的小镇,也就是我老家,大仙他穿的很多,帽子把脸挡上了看不清样子,我只记得他手很白,白的近乎通明」 第60章 宽敞整洁的办公室里,朗晴坐在椅子上看完了那份询问笔录。 关于这伙盗墓贼嘴里的「大师」,参与审问的民警自然不会放过,仔仔细细地问了,让他们描绘「大师」的样子。 「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多,穿着连帽衫看不见脸,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是本地口音,他的手很白,特别的白。」 时间跨度长达十年,再深刻的记忆都会被时间消磨个干净,无论警方怎么问,也询问不出有价值的线索。 「你觉得那个人的实力怎么样?跟你比呢?」朗晴不懂凌风这行实力该怎么划分,但这种东西总归有个三六九等。凌风的实力应该不差,在天明市应该是数着着的,不然也不会跟城隍扯上关系。 凌风在一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比不了比不了,她家祖上是道士,道士会风水不假,但最擅长的还是抓鬼。她家是符箓这一块的,凌风在风水这方面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之所以开风水事务所,也是因为祖训——遇见贫苦人家不收钱。 凌风穷怕了,自然不肯干老本行,她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万一被饿死了凌家不就绝了后,这门手艺就砸她手里了。 这哪能成,没准凌家就有祖宗在地府或者城隍那任职,要知道她也跟天明市里的州城隍说好了,等她死了之后去地府要人的,这万一上班期间遇见了老祖宗得多尴尬。 「随便教几句就能让徒弟挖出古佛,我是没那个本事。」凌风说话酸熘熘的,让人怎么听都不是味。 不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什么,他们挖出真佛这件事是真的,让人反驳不了。 一个外地口音的风水师没事跑到一处偏远的小镇上是为何?要知道十年前路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水泥路面,如果小镇在山脚下,可能车都不好开。 等一下,湖南那边山多,难不成那个人是准备进山或者从山里出来遇见他们的? 朗晴打开笔记本,用外网登陆网站搜索那几个盗墓贼老家的地址。她一边搜网站一边问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的凌风说:「你们干风水师的互相就没个联繫?你能不能跟同行打听打听这个人?」 第97页 虽说不知道他具体模样,但这种人怎么都不会是个无名之辈。凌风在风水这行的地位大概等于天明市城区的派出所所长,那个人只高不低,应该是市局局长及以上的地位。 朗晴不太懂风水师跟风水师之间的察觉有多大,只是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把两人的地位换算了一下。 她还记得动土那天到场的人,既然凌风能让他们一起出手,说明了这帮人此次之间是有联繫的。 朗晴不知道要到哪个程度才能算的上真的「大仙」,但让她不把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人跟断了线索的冷寒案联繫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冷寒的案子断了线索,那帮人伤天害理干下这么多坏事还未归案。每每想到死掉的人,再想到逍遥法外的犯人,朗晴心中就起了火气。 不管你们为了什么放出来那个东西,你们害的都是无辜的居民,他们有家,有爱人,有年幼的孩子跟年迈的父母。 他们不该死。 这世界这么大,让她去哪找?凌风毫不吝啬地送了朗晴一个白眼。说的轻松,你不是警察么,自己查去啊。 「我怀疑四年前查案的警察都跟动那块地的风水师有关系,这从侧面说明了那个风水师跟你一样,是在社会上活动的,社会地位应该比你还高」。朗晴扭过甚至,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回头,她看了明显不服气的凌风一眼继续说:「别不服气,你没那个本事让这么多警察调任,也没实力把手伸国外去。」 凌风不吭声了,又缩成一团生闷气,也不知道气个啥。 气她自己技不如人?但是她又不是个专职的风水师,再加上以前练功读书的时候偷懒,比不过就比不过呗,又有啥好气的。 凌风坐在椅子上把鞋脱了,用手抱住住双腿把自己圈住,下巴搭在膝盖上发呆,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她面前桌上是一个漂亮的玻璃杯,里面翠绿的茶叶打着旋。 「我们再回现场看看?我刚刚看群里,他们说市博物馆馆长跟寒山寺的住持都因为佛珠跟佛舍利过去了。」 朗晴一样想不明白的就是古代人为什么那么信天命。 家宅风水跟墓地风水真的能改变一个家甚至一个族的气运的?古代帝王非龙脉不葬,要用祖龙脉的龙气养一国的运势。 可王朝更替,最长的帝国也不过几百年。就像富不过三代一样,再昌盛的帝国也会遇见无能的昏君或者强大的敌手,自此成王败寇。 那埋在龙脉里的祖先,当初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建造皇陵的时候,又可曾预知到未来? 再次站在乡村的土地上,朗晴看了一眼跟普通农村没有二样的土地问凌风道:「要是你来这,能看出来这地下埋了古佛么?」 依山傍水的村子看起来很很适合养老,但也有一个通病——留守在村子里的多是老幼,成年人都到市里工作去了,留下孤寡的老人。这种村庄也是各种小偷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有的偷鸡摸狗的惯偷在偷盗时被主人家发现了,大晚上的也敢强抢。 现在看这块地没什么特殊,河流走势改变了山林地势,现在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地方在几百上千年前可能是块风水宝地。 朗晴她们去的很巧,遇上了正准备回去的住持,跟他一起来的还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师,那大师笑眯眯地看着凌风说:「小友,寺里的桃子熟了,可以吃了。」 凌风果断地往朗晴身后躲了躲。 几年前她偷熘进寒山寺被这扫地僧抓个正着,用的就是偷桃子的藉口,她才不去呢,去了就是凌风打小白,有去无回。 朗晴带着凌风来到盗洞边,这洞挖的不好看,不像小说里职业盗墓者挖的盗洞那般圆整。洞不高,只够人弯腰走,不然也不会被村民给一锅端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朗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凌风一番,带了些开玩笑的意思问她说:「你说你学他们找几个人,你负责看哪里有墓,指挥他们盗墓,连手都不用动就能大发横财,干一次吃一辈子,多好。」 朗晴清清楚楚地记得,自打她第一次遇见凌风,她就一副我很穷的样子,打开柜子指着空无一物的首饰盒对她说:「你看,都是空的,被人偷走了!」 朗晴每天餵着凌风,一人的花销硬是翻了倍,再加上凌风动不动闹着加餐,要吃零食,差点没把朗晴吃破产。她身上本来就是有房贷没还清,如今再捎上凌风这个花钱祖宗,生活水平硬是从小康降成了温饱。 她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凌风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差点没跟她打起来。 「挖人祖坟是不道德的,会遭天谴的!我凌家到我这代是第八代,就算快要饿死了都没打过这个主意!你看看这么多盗墓的有几个有好结果,又有几个命长?恶鬼附体邪妖沾身阴气入骨,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这东西碰不得,碰了第一次就会碰第二次!干一票就金盆洗手就不可能的,人心都是贪婪的,就算你洗手不干了,也会有人找上门逼你做!」凌风要不是看这段时间吃她的份上早就跟这个大黑脸动手了,虽然打不过,但总要试试的。 朗晴罕见地没吭声,她发现自己逗了凌风半年多,天天喊她小骗子她还能嬉皮笑脸地从自己碗里抢肉吃,可能这次是真的碰到底线了,朗晴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第98页 「我凌家以前是不看风水的,可后来世道变了,有些来头的大鬼要么被人供奉要么被人收服,每次打鬼都怕打到家养的大鬼,被主人家找上门。后来我们就转行看风水了,比抓鬼轻松,收入也高。」原本住在山里还不觉得家家户户差距有多大,出了山才知道她的眼界只放在山脚下的村户里,根本不够长远。 这个世界让她意识到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才是现实。 朗晴落后凌风半步,跟她漫步在农村的泥土小路上,路边的小麦长的郁郁葱葱,饱满的麦穗压地小麦低了头。 「你说,这个风水师跟我们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们俩之间谁更厉害些?」 一个人随手捡了几个徒弟就能盗出一尊古佛,另一个人杀人于无形,设下大坑等他们来跳,他的手还很长,可能涉及到官场高层。 「其实我们查的那起案子最让我担心的不是那个风水师,而且那个会炼鬼蛊的人。蛊你听说过吧,但是他炼的蛊带了死气。萧家的风水被动了不假,但更要命的是他身体里是鬼蛊,还好被阳光照了一下,不然他当场就没了」。 凌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阳光下大仙像小孩般稚嫩的眉眼染上了坚毅。 「不管他们俩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都会帮你。你想查那个人,我会跟你去」 凌风想了好久才明白,当时她在办公室生闷气是因为朗晴忙着工作,就连她抢了她的最宝贵的茶叶都没理她。 第61章 人流熙攘的高铁站里,带着黑帽子的高挑女子站在人群的最末尾,她拿出手机拍了一下冗长的人群,发了朋友圈。 「听说夏天跟海边更配」 排队检票的人群前方,写的是g254列车,从天明南到青岛北。 朗晴收好手机,压低了帽檐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排在她身后的年轻女人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凌风乖乖地等在位置上,脚下放着两大包的行李。 公安局最有名的工作狂主动提出要休年休假,五天的假期加上两个周末就是九天。局领导当她工作不顺遇见了瓶颈,所以想要出去散心,这假条批的没带一点犹豫。 朗晴要走,这凌风也坐不住非要去,公安局全指望朗晴管着凌风,遇见这种情况也就随她们去了。 「准备去哪玩?还是在家休息几天?」朗晴刚把手上未完成的工作分给其他人,就接到了大队长的电话。 朗晴看了一眼屋里几个「留守儿童」竖着耳朵明显在偷听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夏天,当然要去海边」 嘴上说着去海边,身体却很诚实地定了两张去长沙的动车票。 之所以买动车票是因为车次多,她好拍照片发到朋友圈「作假」。 虽说她的朋友圈很少发动态,多半是转发一些防诈骗的文章以及某地警方破获大案的新闻,但这并不影响她偶尔更新一下朋友圈,发一点某些大文豪写的短句。 这起盗墓案的嫌疑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有几个还是初中同学,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混日子。初中还没毕业就出了校园,成了职业混混,每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三十岁了都没个着落。 那是座位于湖南长沙西南方的小镇,距离长沙市只有300公里,但这300公里却不好走。 从长沙坐火车坐到恆川市,朗晴在地图上搜了一家卖户外装备的店,打车带凌风过去买东西。 她是带着凌风去海边度假的,哪有去度假的不带泳衣带的全是登山的装备?再加上在哪买都是买,从天明市背装备过去还累人。 户外探险店里的装备齐全,客人却不多,朗晴买了必要的帐篷睡袋,防虫灯跟狼牙手电。店主是个探险爱好者,问了两人准备去哪之后格外热情地向两人推销装备。 冲锋衣,登山靴,充气的皮划艇,防水的打火机还有压缩饼干跟水袋等,一大堆物资堆了一地。 . 帐篷是2米x2米的普通帐篷,迷彩绿的帐篷在森林里很不起眼。朗晴看了看凌风又看了看帐篷,一句话都没说。 「你们不是姐妹?这帐篷够两人睡的,睡一起还有个照应。」店家似乎看出朗晴准备再买一个的打算,好心劝她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本来进山就危险,有体力多背一个帐篷不如多带点吃的跟药」 凌风觉得老闆说的有道理,这一个帐篷十来斤,还不如多给她背几个肉罐头。 朗晴带了两个打包过来,里面装的是两个人的衣服还有些吃的,付了钱之后她把刚买的东西装进包里,重的她背轻的给凌风。 再去隔壁的药店买了消毒水绷带感冒药消炎药创可贴这种必备的药,用袋子拎了带着凌风去汽车站赶车。 恆川市山岚镇位于群山脚下,这是一个人口只有几万人的小镇。以前路不通的时候只有山路,里面的进城全靠驴车。即使是现在也只有一早一晚两班车通往这座小镇,有些在市里打工的会坐晚班车回去。 夜里开车往山里去很危险,但夏天天长一些,开车的师傅说冬天的时候一天只有一班车,另一辆车的师傅跑别的路线去了。 开车的师傅很健谈,朗晴跟凌风长相是一个比一个白净漂亮,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过来旅游的。 「现在旅游业发展的很快,隔三差五的就有探险队往镇里来,喜欢往山里跑,连带着镇里的招待所都有了人气。想一二十年前出入靠走或者驴车的时候,镇上来几个外地人都稀奇。那可是城里人,我们农村的又哪见过城里人啊。」 第99页 车开在水泥路面上,凌风坐在窗边扒着车窗往外看。那是一片山峦,山里的大树长的郁郁葱葱,一眼望去是让人舒畅的深绿。 让凌风想起她的老家。 那也是山区,跟外界互不相通,村里的人想进城只能翻山,一趟路来回得走一天。她住在山里,偶尔下山一趟拿打的兔子或者摸的鱼跟村里人换米油面。没有余粮的时候就下山一趟替人治治病,换点生活用品。 凌家在山里待了几代都没出过世,到了近年才破了歷。凌风在山里待了十几年,如今看见这山比什么都亲。 以前很少有外地人来,那风水师这么一个特别的会不会有人记得?那么张明呢?在这么一个小镇,混事混了那么久的张明又有没有人记得? 张明是这次被抓的盗墓者之一,据说是他第一个发现那块地可能有墓的。风水师说这帮人里有个人跟他有点关系,但却没说是谁。所以朗晴一直猜测,猜这帮人谁是跟那个风水师有关系的人。 最为机灵的张明成了被怀疑的目标。 「师傅,你认识张明嘛?」朗晴走到前面,放下了靠近车门的那个椅子。 「哪个张明?」师傅回头看了朗晴一眼,又赶紧扭头回去看路。 「三十来岁,最近跟王文他们一起在工地上干活,我家开了个小餐馆,他们下工之后会去我家喝酒,听他们说老家环境不错,我带妹妹过来散散心」。朗晴说谎话张口就来,都不带考虑的,让凌风在原位上听的目瞪口呆。 「哎呦,他们几个还正干了?」开车师傅似乎对这几个人映象很不好,说话都有点阴阳怪气。 「是啊有时候在我家喝多了还跟我说,说他十年前在老家遇见过大师,教了他一些风水算命的本事,所以我这次过来看看能不能遇见那个大师,让他教我点」。 车上有半车人都笑了,不知道在笑谁。 朗晴轻轻勾了勾嘴角,这笑的半车人估计都听过这几个人的名字,也就是本地人,这让她的目的达成了一半。 「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他说的大师啊?听说当时还给了她一大笔钱。」这才是朗晴的最终目的,关于那个来歷不明的大师。 「我只记得那段时间这几个人突然有钱了起来,动不动进城好几天才回来,也不知道哪来的钱。我还纳闷呢,这几个毛头小子不会偷东西去了吧」 朗晴细细地听了,轻轻笑了笑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他们遇见了那个大师?别人都看不见?当初录笔录的时候他们可是说在街上遇见的,难不成大街上只有他们几个人? 这显然不合常理。 车子停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朗晴下车之后跟人打听招待所的位置。天已经黑了,晚上进山肯定不妥,包里的东西也没仔细分类,胡乱塞进了背包。 小镇不大,镇上只有一家招待所,招待所看起来像是自家住宅改造的,小院里养了条土狗。 朗晴想开两间房,可凌风不愿意。 「别分开住,我怕晚上有人会进来偷东西」。可能是这段时间在朗晴那太闲了,凌风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说。 什么住在旅店有人敲门,怎么问话都没人回啊,还有那什么趁别人睡着之后放迷药,然后翻窗进来劫财劫色的啊。 凌风不怕鬼,她怕心坏了的人。 以前村里人淳朴,心地善良,可总有老鼠要坏那一锅汤,弄得整片区域风评都不好。 朗晴顿了顿,要了一个双人间。 因为是自家住宅改造的招待所,本着能多弄几个房子就弄几个房间的原则,房间面积很小。这不大的房间里紧紧摆了两张双人床,中间用一个小床头柜隔出一条小道。电视是老式的,在山里也搜不到什么台,像是摆设。 朗晴在屋里翻了几遍找摄像头,尤其是浴室被她重点查过。 包里的衣服被她翻出来,拿出一套晚上换之后,剩下的用防水袋装了起来。再把药品食物分成两份,狼牙手电跟打火机也是这样。重的帐篷跟皮划艇在她包里,还有给皮划艇打气的打气筒。轻一点的睡袋就在凌风里,两个人的睡袋垫底,保护着凌风视如珍宝的零食。 朗晴定好了闹钟,看见凌风洗完澡穿着四角短裤跑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抬头就是两条白花花的腿,一时间有点懵在原地。 「你睡外面我睡里面」。里面靠窗但是有栏杆挡着,相比较起来靠门的显然更不安全。凌风觉得自己挺机灵的,这么危险的位置当然要让大黑脸这个警察睡啦! 第62章 屋子不大,比一般快捷酒店的标准间还小上一些。朗晴要整理两人的背包,所以占用了大部分空地,凌风出来的时候还有不少没装进包里。 穿着四角短裤的凌风站在朗晴身边晃啊晃,一个没注意就把手伸向了牛肉罐头。 「我饿了」。凌风害怕朗晴不让她吃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们还没吃晚饭」。 「你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出去吃」。两条白生生的腿在她面前晃啊晃,晃的朗晴眼都晕了,赶紧偏过眸子假装没看见。 朗晴起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起的太急,血压没上来面前一片黑。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因为路被东西挡住了,凌风一个开心选择从床上滚过去,动作熟练一看就是个老手。 第100页 屋里很安静,朗晴能听见身后换衣服的嗦嗦声,她没敢回头,只是再次蹲下把还没装完的东西装进包里。 凌风有吃零食的爱好,这次包里也装了不少零食,看起来不像是过来查案的,反像是进山里旅游的。 她换了条长裤,踩着双运动鞋就准备出门,朗晴拿上钱包跟房卡,关上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 楼梯不宽,朗晴带着凌风下楼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那人帽檐压的很低,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 出于当警察多年养成的习惯,朗晴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小镇上人口不多,路边摊也很少,再加上现在天色渐晚,不少店都关了门。两人在漆黑的街上逛了半天,最后选择了路边的滷菜店。 滷菜店旁边是凉皮店,两人买了些吃的准备带回去吃。 山脚下的小镇空气很好,风带着森林的气息抚过,吹起两人的长髮。 凌风刚刚洗过头,头髮湿漉漉地披在肩上,风起的时候湿漉漉的长髮都贴在她的脸上。 两人并肩站在滷菜店前,卖菜的老闆看她们是外地人,好奇问了几句。 小镇上人用惯了方言,说普通话也带着奇怪的口音,朗晴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想从老闆嘴里套出一些话。 每个地方都有流传下来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都带着神秘的面纱,有的涉及鬼神,有的涉及妖精。这种故事你从网上看不到,只有到达某个地方,听当地的居民亲口诉说。 朗晴要进山,听的自然是关于山的传说。 「这山是有神的」。老闆剁菜的手停顿了一下,黝黑的脸蛋露出奇怪的表情。「以前我们进山打猎打的太多了,山里的动物向神请求庇佑,神警告我们噼下9道天雷。那天晚上我们蹲在家里,看见屋外亮如白昼,雷声如鼓,轰地人耳都快聋了。那九道天雷全噼在了山里,第二天镇上胆子大的年轻人跑到山里,发现树林都好好的,没有被噼过的痕迹。但是头一天晚上镇上人都听见了雷声,也看见了那雷噼在山里。」 老闆看见朗晴一副不信的样子低下头继续剁滷菜,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说:「你们别不信,这事就发生在十年前,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是不信,明天起来可以问一问镇里的人,他们都见过」 「什么时候?」朗晴眸子一凝,漆黑的眸子深沉如潭水。 「十年前」。老闆把滷菜装好,手在毛巾上擦了擦,「一共32,收你们30吧」 朗晴付了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说,有什么雷是噼在山里还留不下痕迹的?」这山里植被茂盛,是城里人求之不得的天然氧吧,树与树的间隙不大,按理说雷噼下来的时候多少都会留下痕迹。「你说他们是不是找的地方不对,没找到落雷的地方?」 「你觉得普通的雷会连着九道噼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上基本没有人了,两边的房子倒是亮满了灯。 凌风害怕她们俩谈话内容被人听去了,学着朗晴的样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雷,道家有一种符是九劫雷符,那种符的画法算是失传的,听我爷爷说画符的时候要在雷雨天,借老天的九道雷封在符里,催动的时候则需要借天地之势才能驱动。这种雷符声势浩大但专杀鬼邪妖煞,对普通人没有影响。我看是有人借这山的山脉走势催动雷符灭大鬼的。」 「难不成那个风水师大老远跑来灭鬼?顺路收了几个徒弟?」朗晴想不明白,那人一身本事肯定能看好面相,有句话叫面由心生,这群人是什么德行他为什么没看出来? 「谁告诉你风水师就会抓鬼了!」凌风眼睛差点瞪出来了,「道士基本都会看风水,但不是所有会看风水的都会道术!」 这人太蠢了,再聊下去她年纪轻轻的就要被气出心脏病,凌风果断闭嘴不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开门的时候朗晴还下意识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摄像头是最老式的那种,长方形,看起来个子比较大,因此被人安顿在墙角也格外的明显。 屋里只有老式电视机下面有个桌子,朗晴把床头柜拖在两张床中间,两个人坐在床边准备吃饭。 凌风一开始开了的牛肉罐头还在桌子上,她蹦蹦跳跳地去拿之前被她打开的罐头。 「之前开过的别吃了」。朗晴抢过罐头丢进垃圾桶里,在凌风炸毛之前补了后半句话说:「想吃重开一个」 凌风看了一眼阵亡的牛肉罐头,撇撇嘴坐到床边准备吃晚饭。 朗晴又看了老式电视机一眼,电视机的反光照出她欣长的身子。 「吃饭吧」。朗晴垂下头,还有些不放心地说:「外面床不干净,穿裤子睡」 凌风对着朗晴翻了个白眼,一点掩饰都不带的。 朗晴拿衣服去洗澡的时候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从回来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打个比方说,你坐公交车的时候会突然抬起头,眼睛看的地方就是公交车的车载摄像头。朗晴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可这屋子确实被她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特别是洗浴室,被她着重关注。 朗晴拿干毛巾揉着湿漉漉的长髮,看见凌风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没有wifi,信号还差」。凌风嘟囔了一句之后把手机丢在了床头,翻个身对着窗户睡了。 第101页 床有点硬,墙壁似乎还有些霉味,朗晴蹙着眉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但从警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强迫自己睡眠的方法,你出去办案可没有按点睡觉这种说话,只能几个人轮流睡觉补充体力。 招待所里没有空调,但窗户开着吹着山风倒也舒适。朗晴学着凌风的样子翻了个身,黑暗中凌风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模煳。 就在朗晴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种香味。这香味像是清雅的花香,几种不同的花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但格外好闻。这花香顺着风吹进了屋,朗晴顿闻了一下就觉得脑袋懵了一分。 .这香味有问题!朗晴赶紧屏住唿吸,牙尖咬住舌头让头脑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朗晴听见了窗户边传来的声音。 她们住在二楼,有防盗窗,所以凌风才敢睡在床边。房门被朗晴反锁上,如今没想到有人翻窗进来。 朗晴假装睡熟了,竖着耳边听动静。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她知道这座小镇应该都睡了。这帮人先下迷药再翻墙的手段看起来格外娴熟,让朗晴想起南方的惯偷喜欢翻墙入室盗窃。 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她们住进了一家黑店。 朗晴心里暗暗懊悔,她查了那么多地方最后忽略了防盗窗,这窗户是能打开的,但咋一看却看不出来。 进来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朗晴屏住唿吸似乎能听见有人刻意压制的脚步声跟唿吸声。那人走到了床头似乎想借着月光看她们有没有睡着,接着朗晴就听见背包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那人似乎在翻包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翻了一会之后停下了。 朗晴感觉眼前有光闪过,那人拿了手电似乎在找值钱的东西。 她的钱包跟手机都在枕头底下,所以…… 朗晴心里一惊,正准备反身起来压住这个人,没想到对床上也有个人反身坐起,年轻女人的声音打破安静了夜里的宁静。 「你居然想偷我的手机?!」 第63章 寂静的夜里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把朗晴吓个正着。要知道她正准备起身从后面擒住那个人,结果两个人都被凌风吓地心跳都漏了一拍。 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要命。 在凌风暴起的时候进屋的小偷第一时间关掉了手电想趁夜逃之夭夭,可没想到凌风眼里闪着光,在黑夜里像是能视物一样直接擒住男人的手,用力往床上一拉。 屋里很窄,那人站在两张床中间的走道上,在措手不及的时候被拉了一下,整个人身体直直往床上栽。 凌风在他倒下的时候从床上弹起,一个反身直接反压住窃贼,朗晴把枕头罩扯下来拧在一起当成绳子,把这人直接捆了。 「你还没睡?」朗晴问凌风。 「小……」凌风刚刚想说话又记起她还压着一个人,又转了话题问朗晴说:「这个人怎么办?压去公安局?」 凌风其实觉得自己挺记仇的,能动手解决的都不用麻烦别人。朗晴这个人特殊点,她打不过斗不了,不过也借着外力「打压」了她好几个月。大晚上有人给她牛肉罐头里下药,还往屋里喷迷药想偷她东西,要不是小白在她今天晚上就着了道,阴沟里翻船了! 似乎听见了凌风的话,也可能在慌乱之中稳定了下来,被压住的男人突然大喊了起来,像是在吸引同伙的注意。 朗晴眼疾手快捂住那人的嘴,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砍在窃贼的后颈人,那人发出一声闷哼之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朗晴见此情况也不敢大意,她控制住这人对凌风说:「去拿条毛巾来」 凌风赤着脚跑去浴室,拿了一条招待所的毛巾来,对摺几下之后堵住了男人的嘴。 「报警没用」。朗晴动作不停,她把几个枕头的枕头套都扯了出来,把这人双腿双手都困住了,最后把被单抽出来,把这个人跟桌腿捆在了一起。 「这家店是黑店,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报警有用,这家店早就关门了」。朗晴似乎猜出了凌风心里所想,她把两人的包简单检查了一下之后拉上拉链,自己背起一个,另一个拿给了凌风。「以前有部电影不知道你看过没,叫《盲山》。」 朗晴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高度,又掂量了一下背包的重量。 「我们走窗,我先下去,然后接你」。朗晴把包往外一丢,动作麻利地跳了出去,在落地的时候用手护住头滚了一圈卸掉冲力。 凌风跟在她后面也翻了出去,她从小习武再加上住在山里,上树摸鸟窝的事没少干,根本不怕这点高度。 「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不去报警?你不是个警察吗?再说了,你刚刚说的《盲山》怎么了?」凌风小跑着跟在朗晴的身后,跟着她穿过街道跟山脚下的农田,往山上去。 「这是家黑店,专门偷住宿旅客的东西,看他们的手段明显不是一两次了。」朗晴颠了颠身上的包,迈着步子进山。「被偷的旅客一定能发现少了东西,然后报警。如果警察真的查的话,这家招待所早就被取缔了,所以说这是家黑招待所,还是有人护着的黑店。」 月光下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朗晴仰头看不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回过头就是被他们抛弃在身后的城镇。 夜晚的微风不燥,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抚过朗晴的面颊。她的眉头紧锁,目光微沉,嘴唇紧紧地抿着,看起来心情沉重。 第102页 「这家黑店走廊上的监控就是看我们什么时候出门,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进房间的人。一开始我查了屋里没有监控,但这并不代表后来没有。我回去之后就感觉屋里有人在偷窥,应该是有人装了摄像头看见我们丢了被下了药的牛肉罐头。所以他看我们都睡了之后用迷烟燻我们,确定我们被迷晕之后才敢翻船进来」 朗晴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着了道,差点被迷晕,让她好奇的是凌风,这个人明明早都喊困了,怎么这么晚还醒着。 「是小白啦……」凌风话音刚落,朗晴就看见她脚边多了条大白狗。这条狗她熟悉的很,跟她家主子一样在公安局蹭吃蹭喝。 但是在这样情况下看见小白,朗晴当场怔在了原地。 「它怎么来的?」就算藏在包里也过不了安检啊?再说这么大狗子得怎么藏! 「就……跟过来的呗」,凌风心虚地停下脚步,跟小白大眼瞪小眼。 凌风出门一直是带着小白的,小白是鬼,有些事它去做比自己动手来的稳妥。除了小白凌风还带了不少符过来,七十二枚铜钱太重不好带,她就装了五枚大五帝钱。她家的法器每个都引人注意,想开鬼路让鬼替她送过来,那些法器鬼还碰不了。 凌风没办法就只能多带点香火钱,大不了到时候花钱买路。 朗晴停下脚步看她,这人就不肯好好说话,这么大的狗子又带不上车,难不成跟车跑过来的? 这得是什么品种的狗才能从天明市追到这儿来?还能跟她们一起到这? 「这是只死狗」。凌风有点自暴自弃地坦白了,话音刚落小白就跳起来要咬她。凌风从包里摸出两根蜡烛,小白见了才老实了。 「小白早就死了,算是个鬼吧,我把它从轮迴王手里要过来每天餵香火,指望它有一天能成才,可以独当一面」。然后她就可以在家吃吃喝喝,所有的活都让小白上。「鬼是没有实体的,但小白修的香火道修出的鬼身,可以出现在白天,看起来跟普通的狗没有什么两样。也是它跟我说屋里有生人的味道,牛肉罐头上也有。」不然以她的脾气,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朗晴的。 凌风把蜡烛放在地上,用身体挡住风把蜡烛点燃,小白凑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蜡烛给吃了,甩着网吧化成鬼形钻进了玉佩里。 「晚上因为你在我没敢餵它吃晚饭,它就一直在床上闹腾,我根本就没睡着」。凌风有点无辜地摊开手,继续对她说:「你还没告诉我《盲山》是什么,我没看过」 「有一个女大学生被人骗进了深山,卖给村里人当媳妇,她想跑,每次都被村里人抓回来。每次抓回来就是顿惩罚,一次又一次,让她心灰意冷。村里还有像她这样的,被拐的女人,她们都因为孩子屈服了。村里人团结对外,女大学生好不容易联繫到家里的时候已经生了孩子,成了母亲。警方过来解救她的时候全村的村民都出来了,每人都拿着农具阻止警察带人。」朗晴的声音在夜晚格外的清晰,月光下的容颜镀上了一层冷清的月光。「结局有两个,一个是警方回去后出动警力强行带人,但是村里其他被拐女人却不愿意离开,只有女主抛弃了孩子跟着父母离开。第二个结局是女主被欺压太久,好不容易遇见希望却没办法离开,情急之下砍死了男人,全剧终。」 「所以你怕遇见这种情况,才带我从窗走?」凌风回头看了一眼小镇的方向,快跑两步跟上了朗晴。「你不是警察吗,你一个警察都不信警察了?再说盲山里警方不是好人?」 「那是外地的警方,不是当地的。村里的干部都是默许这种事发生的,所以想要离开才会这么困难」。朗晴借着月光看着这一片连绵的山脉,盘山公路穿插在其中。这是她们来时的路,每天两班车出入,出了这种事,这个镇子她们是回不来了。 「那个女大学生也挺傻的,那么多年学不知道上哪去了。要是我被人拐了,我不灭他一个村都是好的。」规律都是死的,要是有人真敢这么对她,凌风不介意舍掉自己十几年的道家修为干一票大的。 道家是说不准伤人性命,会担上因果报应,但这种情况下还不反抗她就是个傻子!八代单传怎么了,传承有命重要?大不了她下了地府再跟老祖宗磕头认错,该动手的时候还是要动手。 「一个村里那么多人,你想怎么跑?」朗晴轻轻笑了笑,眼角都溢满了温柔。 「以天为纸以血为墨,天地做法召万鬼来朝,灭了这个村子之后再开鬼路,借万鬼之力回去」。 凌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一点都不想是在开玩笑。 朗晴勾起的嘴脸慢慢收敛,她不懂鬼神之术也看不透凌风,但她知道凌风说的是真的。 一个连鬼都当宠物养的人,召万鬼也没什么稀奇的,不是么? 第64章 这是一片没被人开发过的原始山峦,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山下小镇上的村民在这块地上呆了不知道多少个年月,祖祖辈辈在这里靠山吃山,所以镇上经常会有青年人结伴进山砍柴捕猎,以此补贴家用。 树林里被进山的人踩出一条小路,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脉深处。 在夜间走山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山临近小镇,山里的动物被人烟惊扰迁进大山深处,但靠近最外延的地方依旧有蛇虫爬过。 第103页 月光穿不透层层叠叠的树叶,整个林子里一片漆黑,再加上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跟蛇类爬过落叶上的声音格外相似。 朗晴打着手电,四处照了照之后弯腰在地上捡了根枯树枝,她一只手拿粗的那头,另一头放在地上。她用脚把多余的部分踩断,在一头上裹了纱布浇上酒精做成简易的火把递给凌风。 「把手电筒打开,注意点脚下,我们现在得进山」。朗晴这个时候不得不选择进山,被她落在房间里的人肯定有同伙,长时间没看见人肯定要进屋找。朗晴不知道这家黑店有多少人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这家店一定有后台。她害怕现在再不走,会被那个人的同伙给追上,万一吵醒了整个镇的人,就算她是警察也走不了。 这是座偏僻的小镇,法律并没有得到重视,他们很团结,法律比不上他们所谓的「人情」。朗晴斗不了整个镇上的人,所以只能带着凌风先退走。 她们选择在半夜进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好在她们有个小白负责探路跟警戒。 小白嗅觉跟听力都十分敏锐,能察觉到别的野生动物的气味或者发出的动静,跟凌风提前预警,或是直接冲过去把它们赶走。 「这山这么大,我想去他们口中的九雷轰顶的地方看看」。朗晴停下脚步,强光手电刺穿黑暗,照在了她们前进的路上。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高大的树木高耸入云,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朗晴问凌风道。 「今天那人说的雷应该是有人借着这片山脉的地势用了道家的九劫雷符,这山脉看起来很大,其实能借用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但是现在太晚了,根本没办法看出山脉的走势,更别说我们一个个地方亲自去找了。」凌风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带罗盘,她一直觉得朗晴是过来查案的,她是跟过来旅游的,谁想到她们不光查案查到了深山里,还要找能动用雷符的地方。 「那就没办法了。」朗晴嘆了一口气,她捡了根树枝当探路的工具,拨开面前的杂草跟灌木。 山里的空气潮湿,脚下的泥土似乎也沁了露水,每次踩下都有点滑。朗晴仰头看十几米高的大树,灯光惊扰了树上的鸟儿。 「不是啊,还有种最简单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方法」。凌风停下脚步,举着火把四处乱看,似乎在找什么。 「小白——小——白」 不远处的灌木丛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大白狗,小白的样子跟平时不大一样。白色的身子微微透明,身上似乎还有青色的气息流转。 这青色的气体从它头顶上青色的独角里钻出,绕着它周身转一圈之后又钻回角里。整片树林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鸟叫蝉鸣声都消失个一干二净。 「这山靠近镇里,镇上少不了有人进山不小心死在山里,再者说山里的花草鸟兽这么多,直接找鬼问路就不好?」 说的倒是轻巧,可又有几个人能把召鬼问路说的如此随意? 凌风点了一炷香,香渐渐飘散在树林里,安静的树林深处似乎传来嘈杂的声响,灯光下的灌木丛似乎被风吹地动了动,然后安静了下来。 「你站我后面来,你身上火气太旺了它不敢过来」。凌风朝朗晴直招手,嫌她碍事。 朗晴走到凌风身后还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 「我问十年前九劫雷符炸开的地方」。凌风收敛起表情,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一变,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高人模样。如果换上一件道袍,再拿着招牌,活脱脱就是一个天桥底下算命的道士。 树林里又起了一阵风,小白身上覆盖了一层青色,随后消失在朗晴面前。 「我们走的太慢了,所以小白先去认路,等它记得地方以后带我们去。」凌风伸了个懒腰,眼睛眯起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她露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对朗晴说:「你看,多简单!」 听起来是简单,但这路一半人能问的到? 不一会儿小白就回来了,凌风收起那副讨夸的样子,又恢復成装神弄鬼的大仙模样。 请鬼之后还要送鬼,只请不送就算欠下一笔债,那鬼会一直跟着你,败光你的气运,纠缠你到死。就好比以前流行过的「笔仙」游戏,只召鬼不送鬼,最后栽在鬼字身上。 燃了香送鬼,小白走在前面带路,两人在夜晚走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看似安宁其实内在危机四伏。 白天坐了一整天的车,半夜又在森林里步行赶路,朗晴害怕凌风跟在自己身后一不小心就没了,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脚下被人踩出的小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灌木。小白是个鬼,直接从灌木里串过,但朗晴跟凌风是个人,只能小心一点不要被划伤。 刀具没办法带上车,朗晴本想着到地方之后再买两把农用的砍刀,没想到遇见这种事。 凌风把小白喊回来问了一下距离,当时就决定不走了。 太远了,雷噼的地方在这片山脉的深处,等她们走到那,这太阳都得挂在头顶上了,再者说两人又不赶时间,当下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养精蓄锐。 在野外扎营需要在水源的旁边,还得有一块离树林有一段距离的空地。有水源才能认清方向,离树林远一些才能避免被大型勐禽偷袭。 第104页 小白带着两人找了好久,最后才找到让朗晴满意的地方。 那是一处小溪,很浅,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见里面棕色的石子。月光终于露出了头,照亮这一小块平地。 确定短时间不会有人找到这里之后,朗晴从包里拿出帐篷开始扎营。 现在的帐篷很方便,搭起来速度很快,最重要的防风绳也被朗晴系好,把放虫灯放进帐篷里。 再从包里拿出雄黄绕着帐篷撒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去喊凌风休息。 凌风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有些闷闷不乐的,她手机没有信号,没办法上网,让她想起来自己下山之前。 没有网没有电视没有小说,只有道家的基本经书跟练功的梅花桩。凌风唯二的乐趣就是下河摸鱼或者上树掏鸟,想尽办法偷懒,以此为乐。可她进了城,看见了城市的繁华跟璀璨,富人街的纸醉金迷跟金碧辉煌,她不想再回到山里。 「其实我挺想知道你跟小白是怎么交流的。」小白是个狗,还是个死了成了鬼的狗,按理说它成了鬼说的是鬼话,传说中不都说鬼话听多了不好,容易被鬼迷了心智? 「我不知道啊。」凌风跟小白大眼瞪小眼,「它能听懂人话,我也能听懂它的意思,我用人类的需要跟它说话,它用叫声回答我,就是这样。」 「别的鬼呢?我是说……像死了的动物,比如猫啊狗啊这种」。朗晴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绞尽脑汁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爱。 「一般的动物很少能成鬼的,除非像有道行的蛟龙啊,蟒蛇这种。不过成精的动物倒挺多,什么蛇啊黄鼠狼啊,可以附身在普通人身上,看起来像中邪」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不是一直不信鬼神?」凌风扭头看站在她身边的朗晴,天色太暗再加上朗晴刻意的躲避,凌风没看见她红了的耳垂。 「咳,我就问问,我看小白有点眼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朗晴转身转进帐篷,对着那个在外看月色的人说:「天快亮了,回来休息一下,我们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65章 帐篷不算小,再加上睡袋限制了活动区域,两个人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也不会挤。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睡袋的活动区域太小了,凌风总觉得自己像被人捆起来了,腿脚都摆不开姿势。 她在家一个人睡双人大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高兴了还能在床上转圈睡。如今被困在睡袋里,就差没带着睡袋一起滚了。反观朗晴,直挺挺地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要不是她胸口起伏还有唿吸,凌风差点都以为她死了。 有小白在外面替两人守夜,这一夜过的还算安稳。 阳光刺破黑暗,穿透葱郁的树林,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是青草混杂着泥土的腥味,耳边传来的是不知名鸟雀的悦耳歌声。 甚少被人类涉足过的地方保持着它最原始的模样,没有人类行走的痕迹,也没有人类制作出的不可降解的塑料制品。这里保持着大自然多年以来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小白对地盘特别注重,方向感却特别好,它带着两人绕开野兽出没的地方,往那块被雷噼过的地方去。 「符跟符也有区别的,有的符可以治病,有的符能护身,还有的符能驱邪,更有的能召鬼役鬼。符不一样使用的方法也不一样,有的符从贴在某个地方开始就处在激活的状态,就等着某个催动的契机。还有的符贴上之后还能取下来,留着以后再用。」距离那块被九雷轰顶的土地路途遥远,凌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跟朗晴有一遭没一遭地搭话。「像九劫雷符就更特殊了,它一般是镇着某个地方的,比如说棺材,或者房屋。这深山老林里拿来的房子?我估摸着八成是镇棺材的。」 「棺材?有人葬在这山里了?」朗晴摸了摸背包的带子问凌风说:「我们不会得挖人家坟吧?」 「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符现在基本没人能画出来,就算有人能拿出来那也是祖宗传下来镇宅的东西」。凌风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太对,「这个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没来由地感嘆了一句。 走在前面探路的朗晴回头看了凌风一眼。 「这符专克阴邪,万一墓主人不小心死尸了触发雷符,死的就是他自个,古代人都讲究一个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怎么会在自己墓里镇这个东西?」这到底是防止自己死尸害人还是防着别的什么东西? 朗晴仔细理了一下觉得凌风说的话前后矛盾,开始怀疑她在诓自己,于是就问她说:「你一开始不是说这符得借山脉地势才能激活,那为什么有人能镇在家里。」 「地有地势山有山势人有人势,有些人家人丁兴旺,住宅所在的地方占了一角龙脉,就能在院子里布置风水,然后借着风水布局引地下的龙气。你看小美人她们家,那宅子背山面水又在古代皇城脚下,就能借山水之势。那样的宅子就能镇雷符,护平安。」 「没人没在山里盖出那样一栋宅子,所以你确定这是个墓。」朗晴颔首思量了一下,把前后的事串在一起问凌风说:「十年前有一名风水师到了这座小镇,在同一年山里炸了一张埋在墓里不知道多少年的符?这两件事是不是连在一起的?那个风水师想盗墓碰巧触发了雷符?那那伙盗墓贼遇见风水师应该是在他们进山之前还是之后?」 第105页 「想触发雷符就得有触发的条件,那符专噼邪煞,除非有足够阴气的东西或者鬼物,不然不会炸开的。」或许是深林里太过安静,又或许是只有朗晴一个人类,凌风此时倒是耐心了很多,一点点跟她解释。 朗晴「唔」了一声之后就没回应,一时间深林里只有清脆的鸟啼声。 「哎呀!」凌风突然叫了一声,把朗晴吓了一跳。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凌风跑到朗晴的面前扯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 凌风一想到那个猜想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她的手紧紧扯着朗晴的外套,唿吸不由得加快,凌风的眸子灼热却坚定。那个猜想太过恐怖,可这个想法一出现脑海里就挥之不去。 「你说」。朗晴停下脚步看她,束起的长髮有些散落的髮丝被风吹起。 「这个人跟动了萧家宅子还有那块地的人是同一个人。」 朗晴一惊,刚刚准备说什么就被凌风打断了。 「你听我说,我给你捋一下时间线。十年前有人来这座小镇进了山,在山里触发了一道雷符。他有触发雷符的东西,那个种在萧皓身体里的鬼蛊。他触发了雷符,雷符却只能灭掉鬼蛊,所以他挖了墓,并在这段时间里认识了跟他有渊源的居民,教了他们风水算命之法。七年前金腾出现在天明市,第二年竞拍地失败,冷寒请我跟我父亲去看地。又过两年冷寒动土遭遇不测,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事故,在这段时间里风水师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今年你重查案子,发现金腾跟某个盗墓团伙混在一起,他们去张家庄可能动了什么东西。」凌风掰着手给朗晴数,「你看,他们这帮人离不开古墓,应该是开办办公司为名义做为掩护,剩下的人去偷盗,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有资金去竞拍那块地。所以说这应该是个团伙,这个团伙里最少有一个风水师,一个炼蛊尸,还有像金腾这样的普通人。」 一次性说话太多让凌风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她咕噜噜地灌下半瓶水对朗晴说:「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有本事的风水师啊!这年头风水师都这么不值钱了吗?他们一定是同一个人!」 朗晴点点头,合着前面那么长一段都是猜的,最后那一小段说的才是她想表达的。 但不得不承认,凌风说的有道理。像这种风水师定不是无名之辈,如果真的没人听说过他,那说明他隐藏的很好。一个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风水师拥有巨额的财产,这笔财产的金额足够竞拍某二线城市的住宅地。 他是一名有钱还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风水师……这让朗晴不得不把他跟某种为人不耻的职业联繫起来。 「去那地方看看就知道了」。凌风拉着朗晴就要跑,「到底炸的是什么,我们去看一下就好。」 从早上走到下午,小白才带着两人到了炸雷符的地方。 凌风也不嫌弃这地上杂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吐舌头。 走了这么长的路只休息了几次,腿酸脚麻觉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朗晴从包里取出两个牛肉罐头,撬开之后递了一个给凌风。这东西重,为了减轻两人负担所以带的不多,她们带的更多的还是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凌风每次歇脚都要开个罐头,朗晴估计现在她的背包可能轻了不少。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个山头,山头上的植被没有半山腰上的密集,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来其他。 「坟上很少长草的,特别是这块地被雷符炸过一次。虽说不会伤到花草树木,但对根茎还是有点影响的。」凌风狼吞虎咽吃下一个罐头才感觉自己活回来。「出发的时候也没想到这齣啊,我们又没带罗盘又没有洛阳铲,现在只能等了」 谁知道出来查个案能查进深山老林,还起了动土的念头。就算十年前这块地真的被人挖过,十年过去了表层的土都跟其他地方没有二样。 「那怎么办?」赶路的时候也没听见凌风说找不到墓啊,现在到了这再找不到地方不就白来了? 「等啊,现在时间还长,我们先把帐篷搭好再去抓两只兔子烤了,吃饱了再说」。凌风把注意打在了小白身上,「你是只猎犬,没有猎犬不会打猎的!」 小白连个白眼都不想给她,躲到树下避太阳去了。 「你要等到晚上召鬼问地方?」朗晴蹙起好看的眉毛,「你不是说雷符专克它们,靠近这块地方的鬼应该都没了啊。当初问路的鬼不也就给个大概方位,说在这座山上?」 有时候凌风觉得朗晴挺傻的,一个正牌大学毕业生还没她一个没上过学的人来的聪明。 「晚上看天象算星宿,不过没罗盘可能找的没那么准确。他们十年前要真动了土,那肯定有些地方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到时候小白能嗅出来。」 朗晴眨眨眼,心说这也行? 第66章 手机电量还剩下一半,凌风收起手机跑到树下看蚂蚁搬食,小小的蚂蚁聚在一起扛起比它们体型大几十倍的食物,再看一眼躺在树下睡的跟死狗一样的小白,顿时悲从中来。 让它去抓只兔子都跟要它命一样!还不如养一窝蚂蚁! 或许是凌风的表情太过悲痛,朗晴顺着她的目光一眼就看见躺在树下躲太阳的小白,心下瞭然。 「你想养蚂蚁?一群蚂蚁带回来的东西你敢吃吗?」朗晴把包里的零食掏出来递给她,还不忘叮嘱一句说:「小白不会抓兔子,我们就这么多吃食,吃完了就饿着。」 第106页 凌风伸向真空包装鸡腿的手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 总归是进自己肚子的,早吃跟晚吃没什么区别。 山顶的视野很好,用来看云捲云舒最合适不过。 远离世俗的尘烟与喧嚣,静下心投入这片森林中。悦耳的鸟啼取代了汽车鸣笛的声音,蓝天赶走了城里灰濛濛的天空。 朗晴仰头看着这蓝天白云,看太阳落下后那火烧似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云朵染上落日的余晖,火烧似得红。 军绿色的帐篷里亮起了灯,像是一个萤火虫一样闪着光。凌风从帐篷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 月亮隐没星星明亮,倒是方便了凌风看天象。朗晴不懂星宿不会天象,她只能认出来哪颗是北极星,哪片是北斗七星。 「认星先从北斗来,由北往西再展开」。 朗晴看见凌风抬首望天,手指快速变动不停地掐算着什么。她绕到了山坡的背面,停在一块空地上。 坟墓上不长草,这块地上的草明显比别的地方稀疏些,再加上天象做佐证,墓在这里没什么问题。 但是没有罗盘凌风算不出具体的位置,更别说知道那些人是从哪下的墓了。 凌风没办法,只能强行拖着小白过来闻土。 十年前如果有人动过土,那必然会把最低下的土翻上来,填坑的时候再把上面的土翻下去。每个时代埋下的土因为所含的矿物质不同,最后颜色也会不同。凌风连罗盘都没带,更别说洛阳铲这种引人注目的东西,她只能能朗晴一人一个铲子去铲最上面那块土地,好让小白过来闻。 古代有人专门训练狗闻土,当代有凌风强拉小白做苦力。 苦力倒不算是苦力,最多算是个用工协议。凌风跟小白讲好了价钱,这次配合她给多少张香火钱做报酬。 一笔买卖一人一狗一拍即合,当时就达成了战略目标,两个人挖小白闻,差点把这块地都翻过来。 地方找到了,但两人都不是打洞的好手,指望她们两个挖到人家墓里去,估计早就因为断了粮饿死在这山里。 「召鬼吧」。凌风摸出一张盖了戳的张天师役鬼符对朗晴说:「我不想挖了,我宁愿花点钱。」 「这符值多少?」朗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 「额……」凌风颇为可爱的眨了眨眼,一脸纠结地对朗晴说:「这符一般是不卖的,不过前两年有人出五十万收,我没卖给他」 这符哪能乱卖啊,万一有人驱鬼做坏事,或者驱鬼过程中被鬼上了身怎么办,这帐最后算谁头上? 朗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果然不敛财,五十万拿到偏僻一点的村镇里都能请人过来把这山头给掀了! 「游荡在此地的鬼魂听我号令!」凌风把符拍在半空中,神色肃穆像是在做法。 平地里突然起了风,那风捲起地上的落叶跟灰尘,吹乱凌风束起的马尾,吹地朗晴眯起了眼。 「给我挖!」 凌风站在不远处看见自己面前鬼气汹涌,她召来的是死在这里的人跟动物。这些动物里有不少老鼠,此时跟不要命似得扒拉着那块地。 如果是这么多活的老鼠凌风可能接手不了,但这些都是鬼魂。老鼠太弱小,就算是死了之后也凝不出个模样,但它们掘洞吗本能还在。 凌风硬是驱使着鬼魂挖出了一个地洞! 朗晴看着面前土地上的洞越来越深当场就震惊了,她站在原地脚跟生了钉一样挪不开步。 怪不得凌风不愿意卖,这种符落在不法分子的手里比什么杀伤性的武器都好用!谋杀还需要作案工具,用这种办法杀人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吃完供奉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凌风从怀里摸出十二张香火钱往天空一抛,香火钱当时就烧了起来,漫天的鬼魂朝香火浓郁地地方扑去。 鬼都是贪婪的,它们吃完供奉后还聚集在这块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凌风。 「吃完供奉还不走,是想让我灭了你们?!」凌风看着了一眼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包围住自己的鬼气蹙起了眉头。她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如果说九劫雷符世间罕见,驱动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那么凌风手里的这张雷符就普通的多。 山里多雷雨,这符是她爷爷再世的时候画的,只要一拍即刻触发,炸地这帮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鬼魂一个灰飞烟灭。 符纸普通,雷电之力被特质的笔墨封于符里,没触发时看起来跟普通符没什么两样。 凌风作势要揭,天空中起了乌云,遮住了星光。 或许发现凌风不好惹,或者说她手里的符不好惹,聚集在一起的鬼魂慢慢退去,留在凌风一人站在场中。 「对于这种不知道满足的鬼下手别太留情,它们给我办事我付它们酬劳,如果它们还不满足那就用武力解决」。凌风的嵴背挺直,一人立于场中带着万夫莫开之势。「鬼的世界比人类简单的多,没有伦理道德,不被法律约束,有实力就是大爷,没本事就憋着。比起人类社会这种人情关系跟法律约束,我更喜欢跟鬼魂打交道。」 人心比鬼邪更复杂,鬼有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行动上,做过什么恶都写在脸上,不像是人,前一秒跟你勾肩搭背后一秒可能就会从你背后捅刀子。 第107页 朗晴看着凌风,看她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无情,此时的她跟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同,看起来格外的陌生。 朗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把目光放在被鬼挖出来的地洞上。 洞的直径有一米多,手电筒照在里面似乎能看见底,洞口满是被尖利爪子扒过的痕迹,这爪印细小密集,让朗晴想到鼠类。 「鬼气太重下去不好」。凌风生怕朗晴现在就跳下去,赶紧出生阻止她。她这一出声打破了刚刚的气势,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可朗晴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凌风点了一张聚阳符,符纸驱散了满洞的鬼气。她不放心,又在朗晴的双肩后拍了两张,把她身上的命火拔高了一尺高,老远就能看见她身上的火气如烈阳般耀眼。 朗晴下意识动了动肩膀,点了根火把用登山绳坠到洞里,确认下面有空气流通后收回了火把。 为了保险起见朗晴跟凌风在外面又等了一个小时,确定里面的空气被置换之后朗晴才把登山绳一头捆在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朗晴一点一点降了下去,脚踩在地上之后用手电照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才让凌风下来。 朗晴用力踩了踩了地面,鞋子跟地面传来沉闷的声音。她脚下踩的应该是厚实的青石板,这是座青石板搭成的墓。 在几十上百年前,有人用青石板在山里盖了一座墓?可这墓并不大,不像始皇陵那样光是陪葬的兵马俑就占了不小的地盘。 没有小说中防盗墓贼的陷阱,没有冷箭也没有毒气,也没有触发陷阱留下的痕迹。 面前那块空地是中室,后面的后室是摆放棺椁的地方,中室的两边是甬道,甬道的尽头有耳室,从墓的规模来看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墓。 中室的墙壁上有彩斑,看起来应该是十年前有人破坏了密封环境后,氧气把壁画氧化了。 这是座早在十年前被人盗过的墓,在两人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 第67章 空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带着发潮的霉味,有点像你打开一间长时间没住人的屋子时扑面而来的味道。 青石板上布满了灰尘,角落里是蜘蛛结的一层又一层的网。不大的中室墙壁上还留有残留的壁画,不过早已褪色脱落,余下的部分看不出壁画上具体的图案。 这让凌风有些疑惑。 壁画这种东西多出在大墓里,多半带了些鬼神的色彩,描绘着墓主人的生平,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比如皇陵,记的多是陵墓中皇帝的登基大典,或者是亲自挂帅出征大捷这种比较重要的事。 但这座墓明显不符合常识,它的位置在一片山脉中,但这地方只能算的上不错,远远达不到风水宝地这个词的概念。墓的位置一半,占的面积也不大,墓主人却特意让人弄了壁画,这是想留下什么信息? 摆放棺椁的地方在后室,按理说会留下有关墓主人身份的信息。但这墓被盗了,除了摆在屋里的棺椁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墓主人信息的线索。 盗墓有盗墓的规律,再者说凌风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地方发现被盗古墓,墓里除了棺椁之外干干净净的。再细緻的盗墓者都不可能说把一个墓穴扫荡的干干净净,可任凭凌风怎么找,都只有那一个棺椁。 总不能开棺吧?八代单传的凌家可没传下来开棺这门手艺! 盗墓是不道德的,会有因果的,她要是真开了棺饶了墓主人的清净,那跟盗墓有什么区别?! 凌风不想开棺。 借着手电的光朗晴拿手机拍下了整个墓室结构,等她准备问凌风有什么想法时,就看见她站在那具青石棺椁前摆出一副纠结的样子。 「不能开,我没有工具,我不开」。一边咬着下唇一边嘀咕着朗晴听不清的话。 小白斜着眼看凌风,毛茸茸的狗脸上颇为人性化的有了表情,一副鄙视凌风的模样。 「不管了,我们先上去。」下面的空气不流通,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气,每次唿吸都能感受到一股怪味直往鼻腔里面钻,跟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符到底炸的是什么?」朗晴特意多拍了几张棺椁的特写照,可却没发现被打开的痕迹。「诈尸不应该有个原因?而且这青石棺椁这么厚,里面的尸体又怎么爬出来?」 这是一具青石棺椁,上面雕刻着古老的花纹,这花纹像是腾云,又像是古藤。棺椁很厚,在里面的才是棺材,隔了一个棺椁,看不见里面棺材的样子。 里面的人自然不可能突然尸变然后穿过两层棺材跑出来,所以那雷噼的应该不是棺材里的人。 噼的不是棺材里的人,那么是就外来的盗墓贼触发了这雷符。 九劫雷符在现在跟过去都是稀罕物,这墓主到底是个什么人,能搞到这种稀罕的雷符,还把它镇在了自己墓里?这东西要是一不小心,噼的可是自个儿! 「你说是不是这墓里有啥?要不然怎么能盗的这么干净,盗完之后还不忘把洞给填了?」凌风越想越不对劲,这墓有古怪,盗墓的那伙人更古怪。「不是有个词叫毁尸灭迹?你从专业的角度来说,这算不算毁坏现场!」 当警察的讲究一个证据,就算平时破案时也不能胡乱猜测,他们管这个叫推理,推理犯罪嫌疑人整个作案过程。 第108页 「镇里我们是回不去了,只能越过这山头找到公路,顺着公路走看能不能遇见车」。比盲山的女主好一点的是她们俩身上有钱,也有手机。只要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就算没有过路车,她们也能花高价从市里找来愿意接她们的车。 回到下来时的洞口,朗晴扯了扯绳子,确定还牢固之后把绳子在手上缠了几道,用脚蹬着墙面爬了上去。凌风看见朗晴脚下不断落下的泥土跟灰尘,躲得远远的。 朗晴爬上去之后半跪在洞口准备拉凌风,她看着往腰部繫绳子的凌风,刚想问她小白要怎么上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那只大白狗蹬着凌风的肩膀串了出来,洞里只留下凌风抓狂的声音。 「你给我等着!这三天!不,这一个星期你都别想吃饭!」 朗晴忍着笑把凌风拉了上来,还没想说什么就听见小白狂怒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不是狗叫反而像是发怒的狼。这种声音朗晴听着很耳熟,格外像她家楼下养的那条哈士奇。每次被主人逗急了就会发出这种声音,打一顿准老实。 这大白狗难不成是哈士奇串的?但是一点哈士奇的样子都没有啊。 天还未亮,不远处的帐篷亮着光,放在帐篷里的防虫灯还亮着,军绿色的帐篷从外面看像是一个绿色的灯笼。 帐篷就在树下,后面就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朗晴刚想把小白喊过来,就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杂草丛走过,身体碰到杂草发出的声音。 朗晴微微勾起的嘴脸放平,跟凌风背对背贴在了一起。 来的人不少,看模样打扮都是镇上的人,当时凌风那声大呵应该引起了镇上居民的注意。当那个男人的同伙到她们俩的房间发现被捆地严严实实的男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们俩察觉不对跑了。 朗晴当初拦下凌风的举动是对的,如果她们真的天真到压着这个男人去公安局,可能就是自投罗网了。 他们拿着打鸟时用的照明灯跟挑水用的长杆把这块地围的严严实实。来着都是中青年的壮汉,常年下地干活晒黑了他们的肤色,粗糙了他们的皮肤。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来着人数众多,又拿着武器,朗晴心里盘算着她能打几个。 如果只有普通的长棍她还有信心带着凌风逃出去,可就怕他们还留有后手。 这种封闭的小镇一定会有土制的□□,抓野兽时布下的陷阱。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这片山对他们来说就像家里的后院一样熟悉。 「小姑娘就在家好好待着,没事别乱跑」。说话的中年男人身形圆润,有着中年人惯有的将军肚,他像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此时站出来说话。 夜晚太暗让凌风看不清他的面孔,想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让凌风对这个男人格外厌恶。 「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传说,听见故事就想往山里跑,这山多雨多雷不是很正常,稍微编一点谎话你们都信」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让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想朗晴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还被人一口一个小姑娘喊着,谁站在朗晴这个位置谁脸色都不会好看。她是阴沟里翻船了,但也没必要这么嘚瑟? 至于凌风那脸色就更臭了。是她信誓旦旦地跟朗晴说这雷是道家的九劫雷符,噼的是阴煞的鬼物。她们下了一座空墓,没看见雷符留下的一点痕迹,甚至连主人为什么会在坟墓里镇一道雷符都不知道…… 不对啊,凌风转念一想,她召鬼问的路,是鬼告诉她这个地方。她不信这帮人神通广大到阴阳两界通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编谎话骗她! 「你说你们乖乖地被我们偷了多好,拿着退房的押金从哪来回哪去,可现在你们想走也不成了,我们的事被你们知道了,那可就留下来吧」。领头的男人贪婪地舔了舔舌头,想着两人的样子又笑了两声。「我最喜欢反抗的人,这会让我更加兴奋」 「其实比起人类的社会我更喜欢跟鬼相处,在鬼界有实力就没人敢惹你,但人类不一样,会被各种因素所约束」。在这紧要关头凌风居然还跟朗晴聊了天。「但人类社会有一点跟鬼界是互通的,那就是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什么事是用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朗晴扭头看她,凌风的脸上写满了认真,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像是突然长开了一样,让朗晴有点惊奇。 「而我,有的是钱」 朗晴不知道她身上是怎么装下那么多符跟香火钱的,她只看见满天的香火钱在瞬间燃成了灰,在这片灰烬中有十二张金光闪闪地符纸出现,把两人围在中间。 「你还记得我一开始跟你说过的话没有?」凌风咧起嘴角看起来格外邪性,「我跟你说如果我是盲山的女主,一定要召鬼灭了那整个村子」 「你准备干嘛!」朗晴突然慌了,凌风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个凌风是她不认识的。 记忆里的凌风能嬉皮笑脸地接受「小骗子」这个称号,用吃零食来表示她的不满,可是现在…… 「以我凌家第八代单传人的身份,祭十二张天师役鬼符,以天为纸以血为墨,召万鬼朝宗!」凌风咬破舌尖,把一口鲜血喷在空气里,那团鲜红的血碰到空气像是遇见阻碍一样停在半空,凌风以手为笔凌空画符。 第109页 天边渐亮,太阳欲刺破阴云将阳光散播整个森林。鲜血画成的符在一瞬间完成,漆黑的阴气汹涌而出遮住了整片天空。 风在唿啸,冰冷地贴着每个人的身子,而凌风的声音比这风更冷,比这突然暗下的天更加诡异。 「鬼路关了可以再开,我凌风今天强开鬼路,召万鬼朝宗,又有谁能阻我!」 符纸后似乎出现了一条泥土路,里面传来鬼哭的声音。 第68章 「其实我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凌家人,你看我父亲,再看我爷爷,他们个个胸怀大义慈悲心肠,就连死都因为救人而死」 「但是我不行啊,这世界还有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在等我。我也是人,我只有一条命啊,都说人人平等,那凭什么要我一命换一命?」 「朗晴你说,凌家是不是早就绝了后,这一切都是那两人诓我的?」 「凌家早就断了传承,我是假的第八代传人对不对?对不对啊!」 应该在寅时关闭的鬼路被香火钱强行续上,这笔香火钱构成了一扇鬼门,鬼门外是刚刚亮起又暗下的天空,里面是一条泥土小路。 一般的人是看不见鬼的,尤其是朗晴这个命格带煞的人。 下墓之前凌风贴在朗晴双肩上的火突然窜起,足有一丈高的本命火在空中翻腾。十二张天师符浮在空中把两人团团围住,成了这块土地上仅有的净土。 来的鬼没有一个是善茬,赶来的越快就越是强大。朗晴感受到的是突然暗下的天空,是狂躁起来的风,是耳边传来的风的唿啸声。 而凌风看见的是各种饿死鬼冤死鬼钻进那群人的身体里再钻出来。被鬼上了身的人不驱鬼拔鬼毒活不过一个月,而他们被凌风刻意召来的鬼附身,这些鬼毫不留情地破坏他们的身体,操控着他们手中的棍棒砸在身边的头上,好好的人间变成了地狱。 这是她做的,她召来恶鬼上了这帮人的身子,她做了鬼事。 不管是张狂的凌风还是歇斯底里喊出「是不是啊!」的她,亦或是此时安静地像是局外人一样的她,都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小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到两人的脚边睥睨着圈外的人跟鬼,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这种害人性命的恶鬼自然比不了练香火道的它,就像混黑的大佬看不起街头游手好闲,自诩为踏入社会其实整天在混在一起的初高中生。 凌风站在被十二道符圈起来的场地中间,眼角写满了煞气。 她总嫌弃朗晴身上命火太旺,嫌弃她杀过人之后的那身鬼邪不肯近的煞气,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身上的煞气跟敌意比谁都重。 朗晴不懂抓鬼召鬼,但她看过电视剧,看见过武侠片里走火入魔的男主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他身边的人。 她想到凌风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朗晴走到凌风的面前跟她面对面而立,眼前被人用身体挡住,凌风能看见她高挺的鼻樑。 朗晴把凌风搂进了怀里。 「你跟我说过,说你学的是道家的法术,不能害人。你害了人,干的就是鬼事,会影响你的道行,会失去拥有的法术。你跟我说,一旦干了鬼事就不是个人了,这世界这么大,好吃的东西这么多,你想跟小白一样整天吃蜡烛跟香,偶尔吃一次香火钱就像加餐一样?」 朗晴的薄唇就贴在凌风的耳边,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顺着风钻进了凌风的耳里。 「就算你不是凌家人又怎样?他们教给你本事,那他们就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加上他们的教养之恩,你喊句父亲也是理所应当」。朗晴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努力让自己的话不附有侵略性。 「你说恶人自有天收,他们干了坏事就影响他们的气运,一但败光了祖宗传承下来的气运之后就只能用自己的。」朗晴的嗓音低沉,像是大提琴低缓的声弦,一声一声缠绵而悠长。 唿出的温热气流喷在凌风小巧白净的耳朵上,让她忍不住抖了抖。 「你这句话我没说过」。这句话说的很不清楚,像是嘴里含了东西。 凌风眨了眨眼,眼角边邪性的煞气如潮水般褪去,她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 「唔,可能是我编的不太好」。朗晴松开手退后了一步,保持着一个亲近却不打扰的距离。「业务不熟练,回去就补习」 「恶人是由天收,有些坏人现在逍遥法外只不过是时机未到。他们用的是前世,是祖宗留下的善缘,一旦花光了,没有福源替他们挡灾,倒霉的就是他们自个儿。」凌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人,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她也无力回天,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些鬼赶回鬼路,不让它们祸及镇上无辜的人。 大五帝钱出,在天空中排成一条直线,原本虎视眈眈得恶鬼们相继退回了鬼门里,一张张鬼脸挤在门边往外面看。 凌风跑到帐篷旁边把包拖了过来,她身上的香火钱都用了,好在包里还有备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香火符纸也不能放在一个地方。 又是一把香火钱撒进鬼门里,挤在门口的大鬼纷纷散开扑向香火钱,凌风趁此机会关了鬼门。 舌头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刚刚她咬的太狠了,现在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疼。咬舌头真的是太疼了,凌风还吐舌头给朗晴看她破掉的舌头。 第110页 「这是为了救你破的,等我没了道行画不了符的时候,你要负责养我哦」。凌风生怕朗晴到时候反悔,恨不得现在就让她立下誓言养她一辈子。 说的就跟自己现在没吃朗晴的一样。 朗晴点点头,公安局的食堂一顿三块,不怕她把自己吃穷。 「你可不能拿食堂煳弄我!」凌风一看朗晴这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每周,不,每个月最少出去加两次餐,还有零食,这个不能断!」 说的跟现在有什么区别。朗晴想了一下自己每个月的房贷,剩下的工资加上年底的绩效跟双拥文明奖,两个人过日子绰绰有余。 等凌风吧啦吧啦把以后的事跟朗晴算清楚了这才正视了现在的场景。 鬼气蔓延的山头,躺了满地的尸体,还有的活人躺在地上□□,也是快要断气的模样。 这些人都是被鬼附身的同伴拿棍子砸的,有的人脑袋像是西瓜一样被人砸烂,里面的组织像是西瓜汁一样撒了满地。 他们都是坏人,可这坏人轮不到她收拾。凌风数了一下人数,在场二十八个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鬼附身了那么久,留下的阴气跟鬼气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二十八条人命加身,像是一道枷锁桎梏了凌风。 但是她不后悔,他们害死。既然天道顾忌他们祖上留下的善果想要一点点地清算,那么她就替天行道,斩除后患。 天道就像是马后炮一样,只有等事发生了才开始清算,可这段时间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凌风忍不了,这个封闭的小镇上恶人横行,不知道有多少旅客遭到毒手。 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凌风格外嫌弃地看了一眼被血浸湿的泥土地,站在像孤岛一样的安全区抱着背包。 「天亮了,镇上肯定会发现少了不少人,再加上他们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有知情人的,一旦到晚上他们还没回去,知情的人应该会带一帮人找上山。这满地的尸体,到时候瞒也瞒不住」 突然死了二十八个人,除非整个镇里人都守口如瓶,一但被曝光出去就是个大案,到时候她跟凌风就是头号嫌疑人。 她们俩人的动车票跟汽车票,还有住宿招待所登记的信息,甚至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致命的线索。而她们俩个现在还在案发现场,连回到大路上的路都找不到。 这个镇上到底有没有前来旅游被偷或者被扣下的人她们俩已经管不了了,当务之急就是清理一下案发现场,串一下口供。 朗晴甚至连怎么躲过测谎仪这种方案都跟凌风说了。 可能朗晴也想不到,她一个正经警校毕业,当了几年警察的人居然有伪造案发现场的这一天。 幸运的是他们是自己动手砸破对方的脑袋,棍子上只留下他们的指纹跟dna,看起来就像是发现古墓结果分帐不均一样。 而朗晴她们,不过是在山上留宿一夜就离开的旅客。 帐篷被朗晴收走了,在原地留下四个防风钉钉过的痕迹。墓里两人一狗的脚印来不作假,绳子磨损树皮的痕迹也留下来了。 有个词叫恶人先告状,朗晴不是恶人,但也选择用这种方法摆脱自己的消息。 她们俩出了山之后就格外「热心」地给市里的博物馆发了邮件,说是在山里旅游时发现了一座古墓。墓除了一个棺材没有其他的东西,顺带着几张墓里的照片。 一夜之间死了二十八个人,这件事不出意外的上了头条。 第69章 来自外地去镇上旅游,最后又从小镇上消失的朗晴跟凌风自然成了头号嫌疑人。 朗晴一周的假期还没结束自然不会去上班,所以她是在家里被请回局里的。过来请她的人是她的顶头上司,第四中队的中队长,跟中队长一起来的,是恆川市公安局的民警。 「怎么,出什么事了?」朗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 「这七天假你跟凌风跑去哪了?一开始请假的时候不是说要去海边?你们俩最后怎么会跑到山里面?」中队长把朗晴拉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她,眉头拧成了一团。「你知不知道出事了?你去的那个地方死了二十八个人!就是你发邮件给恆川市博物馆说的发现墓的地方!」 朗晴故意用私人邮箱发的邮件,为的就是让他们找上来。这看似往身上泼污水的行为其实是唯一一条活路。 她们俩用身份证买的动车票跟汽车票,用身份证住的旅店。车站旅店都是有监控的,她们俩出了火车站打车去户外用品店也能追查的到,更别说看见她们俩样子的店老闆,矢口否认一点用都没有,倒不如坦白一点。 「本来是想去海边的,结果临走前一天跟凌风起了争执。上个星期不是有一起盗佛舍利案?我觉得她是个骗子,找不到古墓,她不服气要跟我赌。至于为什么发照片说去海边……」朗晴紧紧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原来请假的时候说去海边,后来改了主意,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去海边……我不要面子的?」 这是她们在山里就串好的口供,朗晴对凌风有偏见,喊她「小骗子」,这事全中队都能作证,此时倒成了最好的理由。 「所以你们就进了山?凌风真的找到一个古墓,然后你们就给市博物馆发邮件了?」中队长怎么想都感觉有哪里不对,急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不对啊,你们……算了算了,先跟我回局里再说。」 第111页 「凌风呢?」朗晴站在原地没动,眼睛一直看着他问。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种「请」人活动都是同时进行的,当另一队人硬着头皮敲响凌风家大门的时候,出来开门的是一条大白狗。 认识朗晴之后凌风可算是学会了关门,反正她生意也不做了,直接在门上挂个停止营业的牌子,也落个清闲。 小白蹲在门口斜着眼看他们,连让都不带让的。 凌风家这条成精的大白狗中队里的人都认识,但外来的办案民警不知道,他们看这帮人杵在门外不动弹,上前一步想进门,被小白吓了出来。 小白髮出低沉的吼声,前肢压低伸直,龇着牙一副想咬人的样子。 「还挺凶的」。刚刚想进去的那个人被吓了出来,面子有点挂不住。 「我们来找大仙有点事……」王宁上前企图跟小白和谈,「打个商量行不?」 小白斜着眼看了门外一群人一眼,挪了挪屁股。 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的,这只成了精的大白狗犯法了! 客厅里没有人,一群人分散开找凌风,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看见了一间虚掩着的房门。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也没人看见这大白狗从楼梯上来,但它就是蹲在那间屋子的外面,狗脸上写着幸灾乐祸。 这是真的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第四中队的人杵在门外跟小白大眼瞪小眼,硬是没敢开那扇门。 外来的民警不知道凌风的厉害,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推开了门。 门里烟雾缭绕,不是呛人的香菸味,反而像是寒山寺里常年不散的香火味。烟阻挡了视线,但是能看见挂了三清像的法坛,跟对面那个穿着道袍的女人。 「凌风?」外来的警员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第四中队队员,走了进去。 正在画符的凌风听见有人喊她,手不由得一抖,一张聚阳符废了。 「两千块,回头打到我卡上」。凌风敛着眉目,眼底写满了漠然。她把那张废掉的符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仔细看看,垃圾桶里废掉的符纸已经是满满一桶。 也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在这画了多久。 总觉得正在画符的凌风跟往常不太一样,穿着道袍站在烟雾里一副仙风道骨快要成仙的模样。可她的眸子却是冷漠的,没有一点情感,看得那帮人心里一惊。 王宁他们赶紧进屋,把凌风客客气气地请回了局里,也不敢带去一楼的询问室,就带进了中队那间大的办公室。 两人分成两间屋子分开问话,因为提前串了口供的原因两人说的东西八九不离十。 凌风全程冷着脸回话,弄得问话的人心头直颤。 两人原本约好了去海边度假,结果出发前的某一天晚上两人聊起了那起盗墓案。朗晴说凌风肯定找不到墓,凌风就用她八代单传的身份跟朗晴赌。随便挑了个山多的省份,挑了一片群山。 「也不是随便挑的,我们抓的那几个人不就是这个镇上出来的?想着他们老家山多,干脆就去了那里」。朗晴只字不提那个风水师的事,只说她们俩一拍即合,拿那山赌。 至于为什么宾馆的监控只有她们进的没有出的。 「晚上睡觉听见外头有动静,我看见了有人鬼鬼祟祟地从墙边熘过去了,我本来没想追的,结果凌风说她没带罗盘,说晚上星星多,要看星算位。我看见那人好像熘进了旅店,干脆带凌风翻了窗。」 「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跟着,我们发现那墓之后下去看了,结果是空的,然后就回了市里给博物馆发邮件了。什么?洞没填?我们走的时候把土填了的」 硬是把两人从这起案子里摘了出去。 本来就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她们俩做的,那伙人是死在自己人的棍子下面。经过搜查还在那帮人身上找到了土制的□□,就算朗晴再能打也打不过这二十八个拿着武器的人。 鬼杀人是留不下痕迹的,即使有痕迹人也看不见,所以这起案子变成了盗墓分赃不均,或者是猜测对方私藏盗墓所得打起来的内斗。 可那墓是空的,只有一个棺椁留在墓里。想要知道墓主人的信息,唯一的路就是开棺。 当然,这是专家的事,关于墓主人的来歷跟被盗的日期暂时都跟她们俩没关系。当初朗晴选择告诉博物馆而不是报警,就是想跟对方牵上头。她们对墓主人的来歷很好奇,想知道这墓为什么不符合常理。 凌风被送回到朗晴身边,回了那间小小的办公室。 「没睡好?眼里都是血丝」。别人看见的是凌风眼底的漠然,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而朗晴则看见她微青的眼圈,眼底的血丝跟身上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在家画了几天符」。凌风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都快要睡着了。 「什么符这么难画,要画几天?」就连开鬼路的符也就在一瞬间画出来了,难不成在家画天路符呢? 「不是啊,我想着万一以后我画不了符了,干脆现在多画一点屯着。家里三清像断了几天的香火了,这次忙着供三清画盖戳的符。」凌风就是害怕自己没了道行画不出能用的符,这次在家里画符还特地洗手换衣,一切都按要求来。想她以前画符多随意,别说换道袍了,她连手都不想洗,直接画。 第112页 在凌风说她画不了符的时候朗晴心里一紧,她紧的是这间屋子在她回来之前被人装了针孔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为的就是等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松懈了,看能不能听见什么有用的东西。 好在凌风也没想起那件事,那件事对她来说只是有可能会影响她的道行,其他没什么能让自己费心记住的。 「休息一会吧,我估计他们应该在开会。出了这种恶性案件,我们又恰好出现在那里,嫌疑自然比较大,所以应该会让我回去休息几天。」说是休息其实更像是软禁,但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这是保护她们的一种方式。 早在去年秋天朗晴枪杀绑架人质的那起案件时她就明白了什么叫「睿智」,上网的无聊人太多了,不找点东西喷就像找不到存在感似得。一定会有人因为这起案子想到去年的,然后把两起案子联繫在一起做文章。 这起事件短时间内平息不了,可又不是她们俩动的手杀的人,又没有证据指正是她们动的手,到头来也是个无罪。 凌风「唔」了一声之后趴桌子上睡了,朗晴把中央空调的温度升高了一度。 这件事就算能扯到她们俩头上,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领导迫于外界的压力劝她离职。想她这一身的本事,干警察应该是最赚不到钱的。 朗晴看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凌风一眼,想起她们在山里的约定。 你那么好养,一点零食就能餵饱,做不了警察就去做私家侦探,总会想办法完成约定的。 第70章 再给自己泡一杯清茶,翠绿的茶叶在通明的玻璃杯中迴旋打转,朗晴罕见地没挺直腰板端坐着,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椅子上,一副闲适的样子。 局里每年都会定公安杂志,每个大队都有两份轮换传阅,朗晴这里也有,此时无事便随便找出一本翻阅。 公安杂志分成几块,前面一半是遇见的格外困难案件的破案过程,后面会有一些老警官破案的技巧。就连中间穿插着的彩页gg,也是某某公司推出的新款特制警车,勘察车辆。 一本书没一会就翻完了,凌风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茶叶的清香飘散在屋里。 局领导果然没辜负朗晴的期望,在会议之后暂免了朗晴的权限,请她回家休息几天,等风头过了再来。 谁都知道这起案件是死者双方自己动的手,但朗晴跟凌风出现的时机太尴尬了。因为上头跟舆论的压力,局领导不得不作出这种决定。 朗家三代都是警察,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朗晴还没受到影响继续上班,一但被人扒出她的家势,带来的会是更加负面的言论。 冷寒的案子查了半年多都没个结果,公安局以每天一千元的工资聘用了凌风半年之久,如今发生这种事便委婉地表达了想要结束这段聘用的想法。 被吵醒的凌风眼睛红的像个兔子,无辜地看着朗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断了也好,一天一千块还不如你一年接一单生意来的多」。朗晴对凌风说话却看着过来递话的大队长,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样子。 睡迷煳的凌风听见朗晴说的话更晕了。 「走了,回家睡」。朗晴把自己的警服从柜里里拿出来叠好放在凌风的桌边,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除了衣服跟茶杯就是一些公安用书,朗晴没向搬家一样把什么都拿走,一个带了贴身的东西。好在一星期前凌风出门把柜子里的零食清个干净,她拿着自己的水杯迷迷煳煳就跟朗晴走了。 好拐的很。 一上车小白就从玉佩里钻了出来,蹲在凌风的旁边四处张望,车子沿着熟悉的路走,最后停在了凌风家门口。 「你的风水事务所可以继续开了」。朗晴停下车,把手从操纵杆上移开,「因为我不是个警察了,现在没有警察会把你当骗子,以后也没有。」 凌风一头雾水地下了车,开门进屋之后倒头就睡在沙发上。 她在家画了几天的符,困了就去隔壁倒头就睡,饿了就出去简单吃一些,回来继续画,如今精神一松懈下来,脑袋就有点转不动了。既然想不明白,凌风干脆就不想了,听不懂朗晴话里的意思,大不了睡醒了直接去问她就好。 这件事影响太大了,就连在省厅任职的朗父都给朗晴打电话问了情况。 通话记录是能调出来的,朗晴也没说什么,就说跟她没关系。 朗晴是朗父一手教出来的,她的成长经歷就像是书本教材一样优秀。奖状,证书堆满了书房,跟朗父的荣誉证书摆在一起。 她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工作稳定,前途无量。 朗父是个老警察,比朗晴的经验更加丰富,他跟朗晴的默契也非一般人可比。朗晴什么都没说,这跟以往的她有些不一样,朗父似乎明白了什么,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朗晴没吃中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到了傍晚才带上帽子去了超市。 凌风睡醒了之后才有精力理清朗晴话里的意思,简单来说她今天听见了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她被解僱了,好消息是她能重操旧业了。 能开个无拘无束的风水事务所肯定比上班强啊,一天一千听起来很多,但对敛不住财的她来说,一天一千跟一百区别不大。 第113页 说到敛财这个问题,凌风又心疼起来。 香火钱不是随便做的,盖了戳的符更不是。她需要把普通的黄纸供在三清像下拿烟不间断得供上七七四十九天,这齣的才是香火钱。香火钱是鬼神两界的硬通货,换成人间就好比真金白银。凌风每次做香火钱都会留一半下来,开坛请神盖戳。请神也是需要花钱的,这钱就是香火钱。 神下界替凌风盖戳,会收走一大半的香火钱,每次也就给凌风留下两三张。 神盖了戳的黄纸会变得光滑,上面隐隐有着印章的痕迹。 凌风记得她以前请神的时候还被祖师爷数落了,说她不尊重神,拿普通的黄纸忽悠他们,每次替她盖戳还得用点心思把符弄地好看。 其实凌风知道他们是缺香火的,有信仰的人越来越少,上的香跟信仰之力也越来越少,有本事的后人也越来越少。凌风这么一个能请神还自愿为他们上供的人,他们是不会不管的。 所以这些神每次都嫌弃地数落她,但还是替她盖了戳。 凌风每四十九天开坛起一次符,每次得到两三张。那天她豪气万千地排出十二张天师役鬼符,拿一堆香火钱堆开了鬼路,开了鬼门,引得万鬼朝宗。可就是这么一下下,花掉了她辛苦一年攒下的符。 尤其是那句中二的「而我,有的是钱」,每次让凌风想起都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不敛财还装什么大尾巴狼,丢人。 香火钱不谈,单单那天师役鬼符就是个有价无市的,拍卖价格更是接近七位数,她倒好,大手一挥挥掉了天明市这座二线城市一套市中心的三室一厅。 不对,不能这么算!凌风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这符她会画,这神她会请,香火钱也就是黄纸跟香,成本价格很低,就连去夫子庙买的成品价格…… 凌风一把拍自己脸上,你这个不敛财的,没救了! 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委屈了半天,又看一眼蹲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白,顺手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 「走小白,我们去找朗晴,她说了要包我一日三餐的!」别三餐了,今天她画了一夜的符,刚天亮没多久就被带进了局里,一顿都没吃。 凌风跟朗晴过不去的那段时间曾让小白摸去了她家楼下,还在晚上动身企图召鬼吓一吓她。 朗晴家离她家不远,凌风带着小白上了公交车就去了。 家里没人,凌风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掰着手指算她这趟亏了多少钱。不光亏了钱还搭上了二十八条人命,无数的因果。 凌风怎么算都觉得自己亏了,就算这符不适合卖,但她可以拿去诓小美人,小美人那么富,肯定不会缺这百十万块钱。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劫富济贫?先富带后富? 朗晴从超市买了新鲜的蔬菜跟肉食回了家,刚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自家门前蹲了一人一狗。这俩动作出其的一致,一看就是在一起生活久了的。 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朗晴第一反应是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还露出巨大身子的一角,天边留下一小块还未褪去的红。 朗晴看了一眼四周,上前把凌风拉起来,格外小声地问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天还没黑你就能召鬼了?」 凌风不敢说自己原来在半夜找过她一回,顺手收了一鬼婴之后,忽悠女鬼在她家楼下哭丧半夜,一直到寅时鬼门快关了才替她超度。 心虚的凌风下意识地看向小白,小白扭过头当什么都不知道。 朗晴一眼这样子就知道是小白带着她来的,小白这条大白狗是真的成精了,这让朗晴有点好奇。 把凌风请进门,朗晴做了四菜一汤之后才在饭桌上问这件事。 「小白原来活着的时候就是一条流浪狗,天天在垃圾桶里找吃的。我那时候不住在这,我跟我父亲在外租的房子,每次回家都能看见它,时间久了就会给它带点吃的。」凌风一口气吃了个半饱才回话,摸着肚子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它那时候可蠢了,不然也不会大冬天的死在外面。」 小白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到凌风说它蠢之后毫无意外地磨起了牙。 「然后呢?你不是说你下地府捞它?然后遇见了什么轮迴王?」原来凌风说这话朗晴是不信的,下地府是连多荒唐的事,再说她下去就为了捞一条狗?这事说出去谁能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白真的不是一只普通的狗,普通的狗没这么聪明,而且它还没有实体。 「是轮转王,我下了地府扰了那里的清净,正当牛头马面出来准备抓我的时候,十殿轮转王路过,问了情况之后居然没罚我,就让我带小白走了。最奇怪的是他看着我跟我说了一个故事,我当时也没注意!」凌风瞪着眼睛直看小白,「他跟我说什么天上有个不安分的主跑了下来,偷了地藏王菩萨座下谛听新生的幼子,还顺走了伴生的药材,说是要拿去餵狗。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说这小白是小谛听?它要真的是谛听,轮转王为什么不把小白要回去还给地藏王菩萨?」 那可是司轮迴的阎王爷,十个凌风都惹不起! 第71章 在凌风的映象里司轮迴的轮转王是十殿阎王里最不能惹的,比那一殿秦广王还要厉害。人这一生有长有短,但终究逃不过一死,人死后下了地府算清前世的罪与善。 第114页 有些人生前逞口舌之利,死后下拔舌地狱遭拔舌之苦,有些人在世时坑蒙拐骗,诚信败坏,死后下油锅地狱受油锅翻炸之罪。 而更多的人按生前的善行重新转世投胎,而他们出生时是男是女是穷是富,全被轮转王记录在案。 轮转王的大殿居于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六桥。 凌风下地府一是捞小白,二是借着捞小白的名义看一眼传说中的曼珠沙华。 人间的曼珠沙华虽美但是假的,真正的曼珠沙华长在黄泉路的两边,花开千年叶展千年,想念相怜花叶却不能相见。 而曼珠沙华更是孟婆制作孟婆汤的主要材料,这种花最罕见的那株更是一味珍贵的药材。 地藏王菩萨坐下有一谛听,谛听身上神兽的气息是那株特殊的花成长的养料,也是凌家三代人为城隍「打工」的原因。 听凌父说凌母生患重病,听闻那花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 有一条路叫黄泉路,黄泉路两边开满了彼岸花。路的尽头有一道河名忘川,忘川河上有一桥为奈何。桥的那边有一台叫望乡台,台下有一老婆婆名孟婆。孟婆日復一日卖着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忘了前生事,入了地狱门。 押小白的牛头马面就是在奈何桥上被凌风拦下来的,她也是在桥上遇见了轮转王千秋。 他穿着玄黑色的官袍,带着冕冠,长长的冕旒挡住了他的脸,白色的长长的鬍子垂在胸口。 这是十殿的轮转王千秋,他说了一个故事,放任凌风带小白回了人间。 那时候的凌风本以为擅闯地府是死罪,更别说她还跟牛头马面动手抢一条狗。凌风都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了,轮转王却放她走了。 「其实我不明白,轮转王让我带小白走直接让它还阳,再给它加个十年八年寿命不就好,可他偏偏还我一个鬼。你说我养鬼肯定比养狗花钱啊,你说他是不是看我面相发现我註定穷苦一辈子,想让我再惨一点,以此报復我擅闯地府之罪?」凌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小白从只能依附在玉里,出来要靠小纸人,到能在白天出现,再到现在有了实体,可以虚实之间转换。听起来很简单但这么多年下来花了她多少人力物力?鬼要是有狗好养,那还养什么宠物狗,全民养鬼去啊! 这个话头朗晴没法接,这人连地府都敢下,连鬼差都敢打,是个狠人。 「所以小白是先成的鬼,后成的精」。朗晴一句话提炼出了重点,忍不住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白。 那一只大白狗蹲在沙发上,爪子下按着遥控器,在那换台。 太人性化了,如果不是凌风确认小白是她亲手从地府里捞出来的,朗晴都能认为这狗子被鬼给调包了。 小白很少吃人间的食物,主要是凌风怕小白什么都吃,给她增加经济压力。原本在局里的时候同事也拿火腿肠餵过小白,小白装成普通狗的样子吃了,转脸就吐进厕所,一爪子拍在沖水键上就给沖了。 这智商哪是五六岁小孩啊,十五岁都没这么精的。 「你白天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来着,说我能继续开我的事务所了?」凌风想起来这茬,去问朗晴。 「是啊,又没人管你了,再说了自己开店比替人打工赚钱多了」。死工资就是死工资,除了升警衔熬资歷就只能等着政策下来才能涨一点。 凌风想着自己就算没了道行也只是画了符抓不了鬼,看风水这种简单的事手到擒来,当时就开心了,准备明天就开张。 「现在做生意都讲究一个宣传,虽说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适度的宣传能更好地推广。当然,你的事务所只有你一个人,来的人太多你也接待不了。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具体的选择在你自己」。 「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又不敛财,赚多赚少都存不住。」就跟掉钱一样,你掉五块钱跟掉五百块的感觉能一样么!虽说都是她一天的工资,但感觉还是有差别的。赚再多也是替别人赚的,凌风寻思着自己还没这么傻。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有些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努力工作赚钱,为的是高品质的生活是舒适的未来。但凌风给朗晴的感觉就像是看破红尘了一样,二十六岁的人过上了六十二岁人的生活。 朗晴都觉得凌风如果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没准连事务所都不想开。 「你呢?工作以后准备做什么?」凌风想法很简单,她不会开车不会做饭,但这些朗晴都会啊。「要不你来跟我入个股?你负责开车做饭,我负责看风水,你说怎么样?」 从「我这是停职查办不是丢了工作」到「你这是找人入股还是找个保姆?」朗晴实在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两句,话到嘴边变成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得了朗晴的回应凌风就更开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万一有人不信我要打我,你可得护着我啊!还有我这道行要是真没了,有些大鬼少不了要来落井下石,你身上火气重能镇住它们,你得保护我啊!」 合着不光是找保姆找司机,还想找个保镖,这如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啪啪响。 以后谁再跟自己说凌风单纯不世故,她保证不打他。 吃完饭后朗晴开车送凌风回去,在车上商量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连画几天符的凌风决定休息一夜,洗完澡后上床玩手机,不出意外得发现了那起案件的新闻。 第115页 还是头条。 新闻下面有众多网友留言,讨论凌风跟朗晴跟这起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 「能长点脑子?两个人在深山里面杀了二十八个带土枪的村民?你们看了新闻没有,那二十八个人全是被棍子打死的,而棍子就握在他们亲朋的手里!」 「要我说一定是那个什么风水师下了什么咒,让他们自相残杀。」 「风水看的是天文地理,用的是奇门遁甲,算的是周易,你以为所有的风水师都是邪术师?长点脑子行吗」 「这警察有问题吧?请假说去海边,买的票却在湖南,她是跟那个风水师说好了进山挖墓吧?她们是不是把东西藏哪了,等风头过了就回去挖出来卖钱。」 好在考古学家及时出来澄清,证实这墓最少在一二十年前就空了,不是两人所盗。 而朗晴在去年枪杀两人的新闻也在这个时候被翻了上来,跟这件事做对比。 「去年枪杀两人,今天又搭上二十八条人命,这种人还能当警察?我看警方就是在包庇她,她家是不是有背景??」 「你枪能带进高铁站?而且这新闻哪里说了那些人死在了枪下?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全民讨论的热火朝天,凌风在手机的那头看的津津有味。 猜啊,继续猜,猜中的人留下联繫方式,免费送他鬼路一日游。 比二十八条人命热度低一些的就是关于那座空墓。墓里是空的,原本摆放的器具被人带走,时间久了新聚起来的灰比旁边的薄一些,这也是博物馆人员认为两人没撒谎的原因。 在警方清理完现场把尸体都拉回去解剖之后,考古人员凿下了画有壁画的那一整块青石板送进了博物馆清理,剩下的人开了棺。 墓主人的生平记录在棺椁的盖上,被永久保存。 墓主人姓李,有一妻王氏,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此墓为夫妻合葬墓。 李姓主人原本住在都城,在战乱前的时候卖了家产带着妻子来到了这地处偏僻的山里隐居。山里与外界不相同,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俨然成了一处桃花源。 墓是李家后人所盖,葬了夫妻二人,留下的壁画记录了男主人的生平。可惜壁画现在已经氧化褪色,不可考据。 博物馆人员企图用现代的科技还原壁画的内容,现在正在努力修復中。只不过壁画褪色严重,修復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直觉告诉凌风这壁画才是关键,远在偏僻深山中的古墓居然有壁画这种高级玩意?这画是谁画的,记的又是些什么? 重点是他留下的文书里面写的很简单,只写了夫妻二人如何恩爱。但这壁画可不小,凌风不相信有人死了之后还不忘画夫妻恩爱图虐狗。 壁画记载比在青石板上刻字难了无数倍,姓李的这个人得多有钱才能如此糟蹋? 如果壁画记载的才是重点,那么那群人留下棺椁的原因不是因为开不了棺。而是因为他们开了棺之后发现棺材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连留下记录的石刻记载的都很模煳。 所以最重要的东西或者消息应该在壁画里,而壁画被他们毁了。 那东西或者消息是什么?是李家离开都城未带走的财产所藏之地?还是某一重要人物的大墓所在方位? 第72章 当朗晴第二天开车去「上班」的时候,发现风水事务所周围有那么一群眼生的人。 那些人有的坐在水果店里跟老闆聊天,有的佯装看街角的老人打牌或者下棋,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凌风的风水事务所上。 朗晴敲门,出来开门的是小白。或许是离老远就闻到了朗晴的味道,它开了门看都没看朗晴一眼,直接窜回了楼上,不知干啥去了。 顺着楼梯往上,朗晴找到了正在卧室里玩手机的凌风。 未经主人允许进人卧室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朗晴站在门外,看着敞开的大门一阵无言。这门可不是她开的,小白这条狗子开了门也不知道关,导致她站在门外都能看见凌风那两对白脚丫在那晃啊晃。 「你刚刚干嘛去了」。朗晴听见屋里传来凌风的声音,似乎在问小白。「嗯?朗晴来了,在门口?」 屋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凌风穿着超短裤赤着脚跑出来了。 「快来,我给你看你个东西」。凌风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朗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事务所附近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出入时,就看见凌风把手机递给她。 那手机界面是微信群,群里有人在聊天。 「我已经在门口了,刚刚有个女人进去了,没看见开门人的样子」。后面附上一张照片,相片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门的朗晴。 凌风从抽屉出拿出三十块钱丢进篮子里,又拿出一根蜡烛点了。 「小白,去买些苹果,家里没水果了」。家里来人了怎么能不准备些水果,凌风等小白吃了蜡烛之后再把篮子套在小白脖子上,小白噔噔噔地下了楼。 动作熟练,一看就没少干跑腿的活。朗晴寻思着凌风是把蜡烛当火腿肠用了。 虽说小白有实体能在白天出现的时间不长,但架不住凌风懒啊。凌风只带小白去了一趟家对面的水果摊,跟老闆混个脸熟之后就让小白自己去了。 结果小白刚刚下楼没多久,朗晴就发现群里出现了小白的照片。 第116页 「woc……这只狗下来买水果了?」看照片格外清晰,距离也很近,八成是那个坐在水果摊上的人拍的。 朗晴看了一眼群名——「反迷信工会」。 「这是……」朗晴没整明白这个群是怎么回事,凌风又是怎么混进这个群,在家抱着手机看着别人偷窥自己。 「昨天晚上我在家看新闻,后面有个评论说他住在我家附近,邻居请我看过风水。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下面就有人说要来看看我技术到底行不行,还建了微信群,我就混进去了。」 群是刚建的,还有人陆续进群,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无聊的人,离天明市近一些或者是本地的人居然真的「慕名」前来。 昨天晚上朗晴还在跟凌风讨论要不要做宣传,没想到第二天凌风就「c位出道」了。 可那帮人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门口聚着也不进来,朗晴想了想问凌风说:「你楼下是不是还挂着停业的牌子?你没换回来?」 原来凌风要「上班」,就在门上挂了停业的牌子。现在自由了,没人约束了,却是忘了把牌子换回来。 来的人虽多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凌风也不想天天被人找上门问这问那,干脆把价格调高了一倍,贴在大门上。 「算命两千,出门看风水距离近的一万,远的面议,风水改造价格面议。」 凌风这店原本价格就比别的店高了一倍,加价之后光这价格就能劝退一大半人。 出个门就一万,朗晴想了想自己每月的死工资,再想想用零食从凌风这换符的同事。 被高价劝退的人在群里吵了起来,大喊凌风这家店是黑店。凌风披着马甲躲在群里看戏,看群里一直在闹腾。 就在朗晴以为凌风这生意做不起来的时候,来了个第一位客人。 成年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穿着紧身黑色背心,手臂上的肱二头肌暴起,胸肌若隐若现。 「两千块,来说说大爷我是干嘛的!」那是叠好的两叠现金,一叠一千,用一张一百的捆另外的九张。 男人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腿,仰着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凌风翻了一个白眼,用手戳了戳朗晴。 「当初你可没说让我替你算命啊」,朗晴轻轻笑了笑,「我哪会算命啊。」 凌风毫不吝啬地送了个白眼给朗晴。 朗晴抿唇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走到像是过来踢馆的男人面前对他说:「看看手?」 男人蹙起了眉,但还是把双手摊开了。 「你老闆呢?应该在外面吧?」朗晴看了一眼神色骤变的男人,声音清朗。「你老闆要是再不进来,这两千块我可就替凌大仙收了」 朗晴不是个算命大师,但她是个警察。正因为她是个警察,所以推理是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门课。 来人了凌风却不收钱,说明来的不是正主,他的面相就够不成大富大贵之相。他穿着随意,行为粗矿,身上的钱却理地整齐,连角都没折。而他走路时手特意地按在腰间,说明原来腰上应该有什么东西,现在取下来后让他有点不习惯。朗晴让他伸手,为的就是看他手中的老茧。 「看这钱,你们老闆应该在三十岁以上,事业有成为人稳重。而你呢,应该是个司机或者保镖,受了老闆的旨意下来探探路。」朗晴看见男人下意识按在腰间的手继续说:「你腰上原来有什么?看你右手掌掌心跟虎口的老茧比左手厚了那么多,是个右撇子,看老茧的位置,用的是伸缩棍?还是砍刀?」 「应该不是刀吧,感觉你老闆应该是个世家子弟,是个文化人,哪有暴发户这么细心的」。朗晴补充了一句。 「朗警官推理的很精彩」。门被人推开,走近来的男人约三十五岁,在九月的时候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他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原本坐在沙发上不可一世的人站起来走到了男人身后,看起来像是个保镖。 「朗警官威名在外,不知道你觉得我家老五实力怎么样?」穿的像个人,说话确是尖酸刻薄样。 朗晴脸色一沉,开张第一天就有人踢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看起来强壮只能吓吓人,真打起来别说朗晴了,我都能打十个。」凌风对斯文败类翻了个白眼,「命算完了,钱我收下了,小白送客!」 「大师,来着是客,更何况我远道而来。您要钱,我有,按照市场价一分钱都不会少您」。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捆好现金放在一旁,对凌风说:「大师,您擅长看面相呢还是测字,或者是算生辰八字?」 大白天的,对方又带了保镖找上门来,凌风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把事搞大,不然有理都变成没理。她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即使她看这个男人不爽也没办法扫地出门。 她现在可是个「网红」,门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凌风觉得自己是个有偶像包袱的,不能太暴力,影响不好。 动手赶人是不可能了,但是凌风那张嘴可是一点都不饶人。 「算什么?算你兄弟阋墙,你动手把你兄弟杀了?还是算你跟父母关系不和?财运不足强行续,找了不少风水先生,花了不少钱吧?看你长的人模狗样的,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啧。」嫌弃的不行。 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深唿吸几下才保持了脸上的平静。 第117页 「大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属于诽谤,带有人身攻击的,小心收到我代理律师的律师函。」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开价这么高不就是为了钱?我给你钱你替我解决问题,两全其美的事,大家又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凌风要是个江湖骗子男人也不会如此失礼,可他被凌风说中了。为了家产害死了哥哥,年近七十的父母没办法再要一个,又不忍心看着唯一的儿子再没了,才把这事压下来。 他接受家里的生意,偌大的家业亏了不少。不少算命先生都替他看过,最后有个厉害的才替他转了运势,代价自然高昂。 这次凌风出了名,他才过来想看看能不能用低价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好摆脱那个算命大师。 「饭能乱吃?你吃个给我看看?我凌风算命为钱,但这钱沾了人命,拿了就有因果。我为了你这点钱不要命了?你以为你有多富?没有你父母祖宗的运势衬着,就你这命格三年内不败完家产算我输!找我算命?想逆天改命?你配吗?」凌风把那两人带来的钱全丢到了外面,粉红软妹币散落在地。「拿着脏钱也敢来找我算命?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凌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你是嫌命长!」 朗晴又想起了去年他们队查办那起风水诈骗案的事。他们一队人穿着便服假装过来算命,跑到事务所附近的商店里问凌风这家事务所到底灵不灵。 灵自然是灵的,可这大仙啊,脾气不好,有点记仇。 第73章 凌风总说朗晴自从杀了人之后身上煞气越发地重,鬼邪都不敢近身,可她没想到,也没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变化。 那二十八条人命终究对她造成了影响,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想修道先修心。她的心性原本就不稳,如今变得越发暴躁起来。 如果冷属秋在这里,八成能认出来这位斯文败类的来歷。他的爷爷是某着名汽车生产商的股东,外公则身兼军队要职,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军三代。因为在政治主张上有分歧,他的外公跟萧诗沁的爷爷分属两个不同的派系,相互制约。 但朗晴一心只查案,凌风又不是个喜欢看政治的,不光不认得人家,还当着保镖的面把他老底都给透了。 只是一照面就看出了他兄弟阋墙,这让李皓天心里一喜。当初他在亲哥哥的剎车上动了手脚导致家里老大车祸身亡,即使最后查出来是他所谓,家中的父母也不忍心在失去大儿子之后又痛失小儿子,只能把这事当成意外压下去。 可是李皓天像是自带霉运一样,刚刚想要接手父亲产业进厂歷练,就查出以往卖出的汽车安全气囊有问题,工厂只能紧急召回有问题的车辆。因为这事,公司的股票跌了三个点。 事情还没完,李皓天去哪哪里要出事,求神拜佛用尽了格外偏方。 有实力的能看出他兄弟宫,也就是眉毛的位置被一颗暗红色的痣压住了,红色自古就有血光之灾的意思,他兄弟宫被压,还是红色的,说明有另一人因他而死。 而没有本事的江湖骗子,请一万个回家都保不了他。 护国寺的老住持看了他一眼就送客了,连香火钱都一併退了回去。这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明白,正当李皓天以为前途无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凌大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钱很干净,全是企业工资跟股份分红。你帮我解决了后顾之忧就是我李家的贵人,不说别的,只要我李皓天还在现在这个位置,就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离开护国寺的时候李皓天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用偷天换日的手段强行改了他的命格,还遮了他的面相,防止他出席在公众场合时被敌对公司发现。 衣食无忧不就等于长期饭票?凌风下意识看了朗晴一眼。这长期饭票她还真不缺,朗晴已经在无数种场景下保证,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 「你面相被遮了,出手阔绰还有余钱,说明你身后有人替你改了命格」。凌风翻了个白眼,「都有人帮你了,你还来找我干嘛,抢同行生意会被人戳嵴梁骨的。」 行有行规,做风水这行最怕的就是主家人请两名风水师看同一块地,这不光同时得罪两名风水师,连带着跟两人相熟的风水师也被他一併得罪了。 「不瞒你说,代价实在太高,李某负担不起。」不仅仅是钱财,还包括权势。李皓天的外公是开国功臣之一,即使跟萧家的老头子有些政治上的不对盘,但这么多年两家人一家在南一家在北,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可那个人,似乎对萧家有想法。 李皓天觉得自己是狠了点,为了家产不惜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可他从没想过跟萧家动手。两家人都有派系,真的斗起来全国都要抖三抖。 一想到那个钳制自己的人,李皓天的脸色便不由得阴沉下来。那个人心机颇深,一点一点引诱自己把自己带入这无底的深渊。金钱跟权势带来的感觉太过美好,让李皓天不捨得放弃。可他又不甘心被人控制当做傀儡,想要从那人掌心里逃出去。 趁他陷得未深,还有逃出去的可能,李皓天暗地里找过无数的算命师,可是能发现他被遮掩面相的人都很少,更别提救他出这苦海。 这么多年下来李皓天心里明白,他被遮掩的面相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遮掩」,而是那个人用手段替他「画」了一个假的面相。就像是带了一个□□一样,实力不够的只能看见面具的样子,真正能解开面具看见他本来相貌的屈指可数。 第118页 高大的保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凌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发呆的李皓天,从篮子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之后带着朗晴在一边看「变脸」。 这脸色由白转黑再转红,最后连嘴唇都白了,比川剧的变脸来的都要精彩。 「开个价吧」,李皓天突然说,眉头拧成了「川」字。「就算不能一次性买断,也可以每月定时打钱,只要你能替我解决这个问题。」 「我算命技术很差的,逆天改命更不是我的强项,你身后都有人替你摆平了,还过来找我干嘛。」凌风啃了一口苹果,苹果汁沾了一嘴,「不干,多少钱都不干。」 李皓天急的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这么急找大师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 「凌大师,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是我找了几个月来遇见的唯一一个能看出我杀了兄长的人。而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摆脱那个人,是因为……」李皓天面露纠结之色,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凌风拖过一个椅子,翻过来趴在椅背上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连带着小白都蹲在地上偏着头看他,跟它主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怀疑他不是人」 李皓天压低的嗓音比鬼语更让人惊悚,听得凌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听过无数的人话鬼话,却没想过有人说话能比鬼更加恐怖。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夜里你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突然间路灯灭了,你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没等你竖着耳朵辨别身后那人离你有多远,就感觉双肩一沉,有人唿出冰冷又粘稠的气息在你耳边。 凌风见过无数的鬼,甚至她还养了鬼,但还是被李皓天的话惊到了。 「那天他来找我,我替他倒水的时候回头,看见他站在落地窗边。窗帘是拉开的,他站在阳光下,双手背在身后,这本是一副很平常的画面,可正当我收回目光的时候,余光似乎看见了他的影子,做了一个把手搭在他肩上的动作。」 李皓天当时差点失手打翻了茶杯,心跳速度加快,耳膜里全是「咚咚」的心跳声,就连他喊自己都没听见。 「你会不会看错了?」人站在太阳或者灯光下会有影子,影子会因为光线的原因变化。「会不会是太阳下山改变了影子的样子,让影子看起来像是做了别的动作?」每个人都有影子,要是影子真的能自己动,那可真是个鬼故事。朗晴想像不出来这种颠覆她近三十年认知的事情,蹙着眉问他。 李皓天满脸的冷汗,每次想到那个画面都让他心跳加速,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可能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他找到我的时机也很古怪,正好是我被护国寺的老住持拒绝,赶出寺的时候。我觉得那个人找到我是有目的的,他想控制我,进一步控制孙家,也就是我外公家。」李皓天挺有自知之明的,孙家萧家对立了几十年都没打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被当枪使,更不想被一个不是人的傢伙控制。 「他长什么样子?」凌风突然开口问李皓天。 「他?」李皓天蹙着眉想了想,「每次都用东西挡着脸,有时候露出眼睛又什么露出下巴。但看半张脸长的应该不错,不过他那双眼睛太冰冷了,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凌风跟朗晴对视了一眼,心说不会这么巧吧。昨天她俩被人从公安局赶了出来,案件因此搁置,今天就有人亲手把线索送上门? 「再具体一点,比如露出的手啊,脖子啊的肤色,是什么样的。」千万别跟那伙盗墓贼说的一样,凌风在心里祈祷,这万一是同一个人,她不就又啪啪地打自己脸了。 「白,太白了。欧洲人的白是人种不一样,但他的白像是得了病似得,白地近乎透明。他的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隐藏在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手。」 凌风觉得自己有句脏话必须要说。 「你这个情况我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给你答覆」。凌风觉得自己就算打脸也不能现在就打,半小时前还说人家不配自己出手,半小时后就变了主意。 李皓天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他摘下金边眼睛仔细擦了擦后带上,声音也变得轻松很多。 「这半年我一直派人在私底下找大师,这次恆川市下属的小镇出了事,牵扯到了您,我这次是出差路过这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的,没想到倒是我的福气。」李皓天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眼睛里满是希望。「这是我的名片,大师您考虑好了打给我就好」 李皓天走了,上了门外的一辆黑色宾利。凌风想跟朗晴商量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看见她加的微信群跟炸了锅似得在艾特全体成员。 「刚刚从事务所出来的那个男的上了辆宾利,宾利刚刚起步没多久就失控,一头栽进了距离事务所500米远的护城河里」 第74章 凌风看了一眼窗外,确认了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任凭她能算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算出一个人一生的坎坷富贵,也算不出离她家500米远的那条小水沟能淹死人。 看见微信群里的消息时候凌风正准备跟朗晴解释「怎么才能让影子做出跟身体不一样的动作」,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就被那帮人惊的说不出话来。 有人发来现场照片,一辆黑色宾利一头栽进了水沟里,岸上围满了人,有一帮打扮的跟保镖一样的大汉跃进水沟里,看起来像是准备救人。 第119页 天明市的护城河离她家老远,凌风看见照片才明白他们嘴里的「护城河」其实是个小水沟。水沟不深,最深的地方充其量也就一米五,成年人站直了都能露个头。这么多年下来除了某个喝多酒的倒霉鬼大半夜得在沟边走,不小心踩滑掉进去,从没听说过这水沟死过人。 且不说好好的一辆车是怎么一头撞进了小水沟里,但单死了一个李皓天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又是在萧家的地盘上出的事,没准就涉及到两派之间的争斗,这让高层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凌风跟朗晴作为李皓天最后看见的「外人」,被警方「请」回了局里。 照例的询问环节,两人默契地避开一半的内容,隐瞒了李皓天身后算命师的事,只说了他路过天明市时顺路找凌风算命,还给凌风留下了一张名片。 这起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李皓天的死因。他坐的是一辆宾利,车上一共有三个人。除了他还有一名司机一名保镖,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就是李皓天嘴里的「老五」,也就是假装暴发户进来算命的那个。除此之外他还带着两车保镖,开着两辆路虎,一辆在前开路一辆殿后。 从监控画面上来看宾利的速度并不快,而司机在该转弯的时候没有转弯,也没剎车,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进了沟里。 沟最深的地方不过一米五,宾利车身够长,栽进去的时候还有半节车身在外面。等保镖们打开车门的时候,后排还有一半露在水面上。 但是李皓天死了,他双目瞪出了血丝,嘴巴微微张着,手按在胸口上。被凌风戏称为斯文败类的金边眼镜落进了水里,挤在后排跟前排中间的角落里。 孙家李家跟萧家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中央直接排出专案组接手了这起案子,经验丰富的法医在得到许可后对李皓天进行尸检,发现他心肌受到损伤,出现血斑。 李皓天是被活活吓死的。 当一个人突然受到惊吓,肾上腺就会立刻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但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过快的血液循环就会冲击心脏,导致心肌纤维撕裂。 凌风家前不远的三岔路口就有监控,监控里李皓天从事务所出来时没有异常,甚至上车时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那么这短短的五百米,开车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李皓天到底看见了什么? 车子冲进沟里,司机的解释是当时方向盘跟剎车坏了,由于李皓天的死因是过度惊吓致死,所以车翻下沟里能不能构成惊吓源头还说不清楚。 中央下来的人没放过凌风,费尽心思却套不出一个字。 「我毕业于犯罪心理学专业,我能看出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放你跟朗晴出去」。 凌风仰头看雪白的天花板,询问室的灯光刺着她眯起了眼。 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萧皓也收到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对他来说凌风不仅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整个萧家的。她改了萧宅的风水,保下了一大家的僕人跟保镖。 萧皓的身份特殊,在跟萧老将军联繫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凌风面前,他第一句话就是要保下凌风跟朗晴,自愿做担保人。 虽说萧皓年轻时因为经商跟老将军闹的不愉快,甚至被赶出了家门。可自打萧诗沁出世以后,父子俩的关系就慢慢缓解了,甚至萧诗沁也走上了她父亲的老路,而这个时候,萧老将军已经不反对儿孙经商了。 有了萧皓的承诺跟担保,警方不得不放人,让萧皓带走了她们。凌风坐在车上时还一阵眼热,在这个时代有钱不行,还得要有势。怪不得那个人要控制李皓天,这就像是一个跳板,从控制一个人到控制一个派系,需要花费时间来经营。 凌风也想有权有势,但她又不想花费时间跟精力去经营。人这一生苦短,用了半辈子去设计,花了半辈子来经营,晚年的时候权势在手,离死也就不远了。 不对,她命中五弊三缺,又哪来的权势。 早在萧皓保下凌风之前就跟老将军通报过,再加上李皓天的死从表面上看起来跟凌风没什么关系,孙家跟李家才给了萧家一个面子。 萧皓毕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再加上李皓天死的古怪,又跟凌风扯在了一起,他不由得又想起半年前自己遇见的那件事。 把司机赶到另一辆车上,萧皓亲自开车带凌风跟朗晴回萧宅,摆明了萧家要护这两个人。 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再加上车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凌风也不好遮着掩着,把话都说了。 「大叔,你还记得我半年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在医院里快要死了?」 萧皓手一抖,车扭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一点都不带拐弯的。 「啊,记得记得,多谢大仙出手相救,不然萧某可就是个死人了」。萧皓多年没开车,车子没敢开多快,慢腾腾地在马路上挪着。再加上身后跟着几车保镖,差点没把路给堵了。 「那个在你身上下蛊的人跟害李皓天的可能是同一个人」。凌风也没敢把话说死,万一不是一个人她不又打自己脸了? 「什么蛊?!」萧皓被吓了一跳,车子在马路上扭了几下之后停在了路边,旁边有车路过的时候对着这辆车拼命按喇叭表示不满。 「大叔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朗晴去开」。这车坐的凌风心惊胆战的,生怕撞了碰了,她赶紧把朗晴赶去开车。「反正你也知道他家在哪,忘了就让后面的保镖开车在前面带路。」 第120页 「大仙,您当初可没告诉我,种在我身上的是个蛊」。萧皓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凌大仙一口一句「有东西」,可就是不说有什么东西,也只让他回家多晒晒太阳,别的什么也没说。 「我记得我说了呀」,凌风眨眨眼,难不成是记混了,她告诉的是冷属秋,然后她担心会吓到萧皓,没敢告诉他? 「别管了,大叔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没准那蛊早死了」。听见蛊就吓成这样,还好自己没多嘴说是鬼蛊。凌风赶紧转移话题,转到李皓天身上。 「我怀疑李皓天跟你当初情况差不多,身体里有蛊潜伏,家宅的风水也被动过。这两样东西就像是慢性病一样一点点侵害着他的身体,让他的心脏抗压能力变差,才能因为一点刺激受惊吓而死。」 萧家是在无意间被人动过风水,这风水改造不完全,持续时间也不长,对萧皓的身体影响也没那么大。但李皓天不一样,他杀了兄长想摆脱这个因果,请了大师过来对他家进行全方位的改造。如果那个人在改变他命格的时候又留了点后手,在某些地方多动了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弄死他。 李皓天之所以活到现在,八成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可是手下的棋子不愿当棋子,起了反心,那么下棋人自然视他为一枚弃子。 李皓天死了,是因为弃子没有存活在棋盘上的必要。 「李皓天说他杀了兄长之后没多久,汽车厂出现生产问题,之后他去了护国寺想找住持解决问题,被赶出寺之后遇见的他」。凌风思索了一番之后对朗晴说,「所以我们想查李皓天遇见那个大师时的大概日期还是简单的,这些网上应该都有。」 从「李皓天杀了他兄长」到「被护国寺住持赶出寺」,这两件事萧皓是一个都没听说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文廷死的事,当时警方给出的答案是车子出了问题。 「李文廷可死了十来年了,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是他弟弟动的手?」这也不怪萧皓被惊到了,豪门是非多,但是个人也想不到当初只有二十四岁的李皓天能对他亲哥哥下死手。 「多少年?!」凌风被吓了一跳,连带着朗晴都没忍住回头看萧皓。 怪不得金腾在七年前能用假名混进政府组织的拍卖会,怪不得四年前的案子草草结案后,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都升迁调走。 如果有李家的钱跟孙家的势在后面做倚靠,想瞒天过海的确简单。 但是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李皓天说他想借孙家的势对付萧家,而他也确实对萧皓下过一次手。 可这是为什么呢?萧家又是怎么得罪到了那号人物? 不,不对,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个人。 第75章 车子开进萧宅的时候天还未黑,太阳的位置西斜,一副将落未落的样子。 自从萧皓出事之后萧家保镖的数量翻了一倍,看见车子进门后自然有人负责把车子开进车库。萧皓下车后就带着两人进了客厅,寒暄之后亲自把她们俩带去了客房。 李皓天是在萧家地盘上出的事,如果有心人拿这一点做文章,在暗中推一推,萧孙两个派系原本紧张的关系会更加僵硬。 萧皓从局里捞两个人出来时是跟萧老将军做了保证的,说这两个人是案件的突破口。 萧家不缺钱,客房自然宽敞利落,家具摆设处处透露着低调奢华。不管是红木家具还是墙上的山水画,都自然流露出一种復古的优雅。 想这萧皓出身军人世家,自己又是个经商了,在生活琐事方面倒是细緻的很,难怪能教出萧诗沁这么个温柔乖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女。 两人的客房是比邻的,在萧皓去局里捞人的时候就让僕人去商场替两人准备洗漱用品,看上去是想让两人在萧家躲一躲风头。 「最近这段时间外头有点乱,你们俩就先住我这,等风头过了再走?」准备生活用品是得准备,但也不能不跟两人商量一下,不然不就成了强行扣人家,被误会成了软禁可就遭了。 现在这外头确实乱的很,前有二十八条人命,后有李皓天的死,偏偏这两件事都能跟凌风还有朗晴扯上关系。 这时候就能看出权势的重要了,就算二十八条人命跟朗晴有关系,局里还是明里暗里地想保她。可这李皓天刚刚出事,局里立刻放手,把所有权限都给了中央下来的专案组。审讯的手段谁都清楚,就算这事跟她们俩确实没关系,想从那间小屋子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两件事一出,凌风立马火了,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俨然成了个「网红」。 凌风想跟朗晴讨论一下具体案情,刚刚张口就看见萧皓站在屋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哪成啊,这大叔胆子这么小,听见自己被下蛊都能吓的差点开翻车,这要是再听见点别的东西不得被吓到。这大叔可是个好人,还特地去局里捞她们,凌风寻思着怎么也不能吓到人家。 凌风想法是好的,可被下蛊这种事放谁身上谁能淡定? 萧皓在老将军那是放了话的,不听见跟李皓天有关的内容总觉得不安心。可这凌风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说,他只能跟凌风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看。 他年龄大了,又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成年男性,跟凌风对视两眼就怂了,低着头很沮丧地走了。 第121页 朗晴站在一旁没说话,看见这个情况轻轻笑了笑。 「你想对我说什么?」朗晴能感觉到凌风有话想对她说,在事务所的时候就想跟她说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说。 「哦,关于那个影子的事啊」。凌风找到了话头立刻活跃了起来。「你听说过『想怎么分辨鬼,要看它有没有影子』这句话吧。」 鬼是没有影子的,朗晴点点头。 「那你看小白呢,看它有没有影子」。凌风刚刚说完就开始找小白,把身上的玉器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说:「小白?小白你钻哪去了?」 从脖子上的玉坠到口袋里的玉佩,凌风都摸了一遍,她下定决心以后身上只带一块玉,免得她找自己狗子都找不到。 小白从玉里钻出来落在地上,又变成一条大白狗子的样子。它毛色雪白光滑,体态圆润,一看生活水平就不差。 「小白是个鬼你知道吧,你看它就有影子——」凌风一把拉开门,门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把小白的影子拉长。 似乎还是喜欢阴凉的环境,小白在阳光下呆了几秒就熘了,可它有影子,这点朗晴看的清清楚楚。 鬼是没有影子的。这句话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 「小白原来是没有影子的」。凌风把门拉上,还细心地反锁了。「但是没影子出门会被人看见啊,所以我就给它做了一个假的影子。假影子肯定不像真影子那样会随着小白在阳光下角度不同而改变,可总比没有影子强啊。小白是条狗,又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一条狗的影子?于是小白用假影子用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找到替代品。」 「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魂魄被鬼差带去地府算清善恶,投胎转世或者下地狱行刑悔过。但还有的人死后留有怨念成了在人间游荡的鬼,更多的人在成鬼的时候魂魄迷煳,记不清事,在夜晚闲逛被当成夜宵。我挑了个成色好一点的孤魂野鬼,把它超度之后留下半魂半魄。它那会啥都记不清,更别说是残魂,我骗它说它是影子,它就真的信了。」 所以小白的影子不是真的影子,那个「人」的影子也不是真的,所以才能做出跟身体不一样的动作。 「他其实是个鬼」,朗晴用一句话总结了凌风的话,她思索了一下后继续开口说:「你没发现这几起事情都能扯上萧家?如果说他在四年前对冷寒下手是因为巧合,因为冷寒拍了那块地,那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对萧家下手又是为什么?不光动了萧家的风水,还在萧皓身上下的蛊。现在李皓天死了,死在萧家的地盘上,给萧家甩了一口大锅」。 「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朗晴从一边的桌子上抽过一张白纸,用笔在纸上写下整个事件发展的经过。 「十年前有个鬼盗了一座有古怪的墓,拿走墓里的东西,毁了可能暗藏线索的壁画。在此时被雷符噼过,不过被噼的是他还是其他鬼邪暂时不清楚。」 「同年李皓天杀死了兄长坏了气运,在护国寺外遇见了他,两人达成了协议。他替李皓天改命,让他的事业不受弒兄这件事影响。而李皓天提供钱权,为他办事。」 「六年前有人化名金腾,以金腾房地产公司为幌子参加了拍卖会,在竞拍失败之后公司改名为金腾稀土公司,迁去了外地。」 「四年前冷寒死于地里的东西,在第二个人接受那块地后的一年内,地里的东西被人放了出来,用鬼蛊代替。」 「而四年前参与那是案件的警员在结案后不是借调就是升迁,应该是李皓天在后面帮忙的缘故。」 「今年年初发现他们对张家庄的贵妃墓有兴趣,昨天因为李皓天的叛变杀了他。」 「昨天我们就应该把事情问清楚再让他走的!」凌风看见朗晴在纸上的字迹气的不行,那个鬼借李皓天的权势,李皓天又怎么没留下心眼?像他那种出身的人,哪个不眼高于顶,又怎么能忍受半点委屈?! 「万一他死你屋里了,又怎么办?萧老将军亲自出马没准都救不下我俩。」谁都不知道李皓天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因为身体太差看见车子撞进沟里被吓死的,还是因为看见了别的东西?要知道他身体变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这期间万一看见了什么刺激的突然被吓死了,那个鬼费劲心思控制李皓天的行为不就是白废了? 朗晴还是认为李皓天被吓死是个幌子,就算他真的是被吓死的,吓死他的也不是这起事故,而是那个「人」。 李皓天是一个重要的棋子,用他的死坑一个没有背景的风水师跟一个小警察,肯定比不上直接坑萧家来的划算。那么问题又来了,萧家是怎么惹上这么一个「人」,让他处心积虑了十年布局,只为整垮萧家。 「抓鬼需要讲究证据么?会不会出现抓到鬼之后鬼死不承认这种情况?」朗晴突然想到这件事,扭头去问凌风。 凌风还在理整个案情经过,听见这句话跟看傻子一样看她。 「生死簿啊,你从生下来到死,这一生干了什么事,是踩死了蚂蚁啊,还是偷了同学的东西,生死簿上一笔一划记得清楚。就算你成了鬼,那你也有活着的时候,生死簿上都记得清楚。」生死簿可是个好东西,上面连一个人活到多少岁死都记得清楚,一个人阳寿用没用尽,该不该还阳都记得清楚。还有些人做善事做的多,阳寿就会增长,在生死簿上也会给他们加上寿命。凌风后半句话没说,因为她突然疑惑自己为什么对生死簿这么了解。 第122页 可能是小时候听爷爷或者父亲说的,凌风也没把这事往心里去。 「你原来不是说人找人不好找,鬼找鬼却很好找?」朗晴突然想起来凌风原来召鬼的事,「你看他一个鬼能在人间以人的身份行走肯定不是一般的鬼,你不如召鬼问问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大鬼来过这,反正我们也知道他的特徵,没准就问出来了呢?」 是啊,像这种有影子还能炼鬼蛊的鬼一定是个大鬼,而这个鬼在三年前一定来过这里。凌风窜到门外看了一眼还亮着的天空,恨不得立马天黑! 她要下鬼路去找城隍,问不到那个鬼的消息就去地府找阎王爷! 第76章 萧皓干的是连锁的餐饮业,在吃这方面格外讲究,招待凌风的晚饭自然丰盛。 饭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让凌风这个小吃货开心地眯起眼。 萧皓可能想在饭局上听凌风说一些跟案件有关的内容,可没想到这个大仙根本不通世故,没能了解他的深意。 凌风吃饱了饭后看了看天色,准备带朗晴去城隍那打听消息。 或许是前几天凌风在山里开鬼门的气势太足了,当凌风说要带朗晴下鬼路的时候,朗晴第一反应是看了萧皓一眼。 在萧宅开鬼路不好吧?会不会对萧家人造成什么影响? 可让朗晴万万没想到的是,凌风在萧宅门外的马路边上烧起了纸钱。 现在人都讲究个吉利,萧家上上下下都好好的,哪有在人家门口烧纸钱的道理?朗晴站在凌风旁边,似乎能感受到从萧宅里传来的怨气。 更让朗晴没想到的是,凌风烧完那两张纸钱后就在灰烬边等起了什么人,探头探脑的样子像极了等公交车去上班的上班族。 一辆打着双闪的公交车从黑暗中驶出,蓝色的车身看起来破旧不堪,车头上本应写着「xx路」的牌子也暗着,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辆正经的公交车。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他在看见凌风的时候咧开嘴笑了笑,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去城隍庙呦师傅」。凌风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摸出四枚「特制」铜钱投了进去,「两个人」。 朗晴跟在凌风身后上了这辆古怪的公交车,车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好几个人,看见小白的时候都往座位里面缩了缩。 凌风走到了最后一排坐着。 公交车走的路线很古怪,转挑偏僻的路线走,可就是这样,他也总能带到人。 朗晴看得清楚,不管是凌风还是后面上车的人,他们上车的地方无一例外的没有公交站台,就连临时的也没有。再联想到凌风在上车时跟司机说去城隍庙,以及这半车人僵硬的表情来看,这辆车里可能只有她跟凌风是活人。 这是一辆鬼车,去的鬼路。而凌风,似乎跟这个开车的师傅很熟。 车子一路向西,开上了城隍庙前的路,面前的景色突然模煳,像是起了一层雾似得,路边现代化的建筑跟行驶的车辆渐渐消失,都市化的柏油路面也变成了黑黝黝的泥土路。 「原来下鬼路找城隍很麻烦的,我要提前去城隍庙跟城隍爷商量好时间,问他什么时候在庙里。然后在那天晚上到城隍了前的阴阳路上等阴路开,没准还能捡到几个误入阴路的倒霉鬼,我得把他们丢回阳路上。然后顺着鬼路一直往里走,要走上一个时辰才能看见城隍爷的阴庙,完事了以后请城隍把我送回来」。凌风把腿伸地长长的,伸到了前面座位的底下,「他送我回来就简单多了,直接从阴庙送到阳庙,到时候我再走回家就好。」 朗晴一边听凌风的话,一边仔细地打量车里人对凌风说的话的反应。下了阴路之后这车上人的身体有了变化,原本的实体慢慢变成了虚影,就像凌风说过的那样,他们的神智似乎变得迷煳起来。他们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外界环境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已经不是个人了,人成了鬼都会变成这种迷煳的样子。他们是这样,自己死了以后也是同样如此。 「他们会被送到地府,看阳寿到底用尽了没有。如果确实是寿终正寝,就按阴间历法算清前生事。如果他们心中还留恋着人间,阎王爷会开鬼路放他们回人间寻找失散的记忆。」凌风转头对朗晴说:「你知道头七吧,他们在人间的那七天会去自己生前最熟悉的地方,在第七天也就是头七,会回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看他们最后一眼。七天过后无论结果如何,鬼差都会把这些人带回地府,恶人投进地狱,善人在奈何桥边喝上一碗孟婆汤忘记生前事,踏上轮迴路。」 「这世间每分每秒都在死人,鬼差数量有线,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说起来挺讽刺的,生前作恶越多成为恶鬼的机率越大,迷煳的时间越短。恶人死后就成了恶鬼,想尽办法逃离鬼差的追捕,用尽各种壮大自己。」 朗晴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玻璃窗上两人的影子,玻璃窗上,她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凌风也不再说话,整个车厢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车子的终点是一条河,河边有一拉渡船的大鬼站在岸边不知道等了多久。 「这是阴间的阴河,河的那边是鬼市,这一片都属于城隍管。鬼市过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那段路上有终年不散的迷雾,除了经常进出的鬼差,没人能从那条路上走出来」。那雾像是天然的屏障,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外面的东西进去。 第123页 开车的司机把钱箱打开,里面只有凌风投进去的四枚供过香火的铜钱。开车跟渡船的鬼是修善鬼道的,算的上是城隍的手下,他们为城隍为地府做事,按月算工钱。凌风给的钱算是「外快」,而这年头能自觉给「外快」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司机才格外喜欢凌风。 司机把两枚铜钱给了渡船的大鬼,用手指了指凌风跟朗晴。凌风格外上路子地拿出蜡烛请两只大鬼吃了,带着朗晴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人进了阴间就只有人骨还有重量的,所以这船能载几个人取决于骨头的重量」。到了阴间凌风就变成了话唠,要知道她对人间事不了解,去哪都被奸商坑,如今到了她熟悉的地盘,自然当起了解说员。「你看看你,青龙星转世,这骨头肯定重,你小心一点别乱动,万一这船沉了,我们都得掉下去餵鬼」 朗晴伸头看了一下漆黑的水面,水面平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正当朗晴扭头准备说话的时候,余光看见几双手从阴河里神出来,直奔她而来。好在朗晴这些年没少锻鍊,反应迅速,在第一时间缩回了身子。 那几双手扒在了船边上。 惨白的手指上是乌黑尖锐的指甲,长长的指甲倒扣住船沿,整艘船在河面上打个漩。 船上不光有朗晴跟凌风两个大活人,还有一船未成型的小鬼跟渡船的大鬼。 渡船的大鬼似乎很有经验,手上的船浆随意打在扒在船沿上的鬼手上。船底跟边缘本来就滑,那些个鬼再也支持不住,一个个落回了水里。 「你身上的人气太重了,小青龙」。凌风从怀里摸出两张匿气符「啪啪」两下贴在她身上。「等会我们还得穿过鬼市,你身上人味重可能会被发现。」 朗晴坐在船的中间看了一眼漆黑的阴河,看似平静的水面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危险,隐约间她似乎还能看见有鬼漆黑的长髮似水藻般在河里漂浮。 船停在了对岸,岸边等着两个鬼差。 朗晴之所以认出来这两个是鬼差,是因为他们穿着类似古代官差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印了「差」字。 凌风给渡船的大鬼点了香,等它吃完之后就扯着朗晴的袖子把她拽走了,这船人是要去地府的,跟她们不顺路。 鬼市繁华,来往的不光有鬼还有人。 「人呢都是修道的或者修佛的,来鬼市买卖东西。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鬼都是恶鬼,也不所有的鬼都有机会修善鬼道」。凡事都讲究一个机缘,没有机缘什么都白费。「它们就像是鬼里的『普通人』,在鬼市做做生意以物换物,没准运气好遇见了愿意收纳它们的人」 小白本来就是个鬼,在鬼市自然不显眼,而凌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人的眼里看起来是个人,在鬼的眼里看起来是个鬼。而贴了匿气符的朗晴看起来跟凌风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区别。 凌风总说她在人间替城隍管了一亩三分地的安宁,可朗晴总觉这里才应该是凌风的地盘。她对这里很熟悉,看起来呆过很久的样子。 可她今年只有二十六岁,去掉在山里的十几年跟出世跟他父亲爷爷呆在一起的那么些年,又还有几天时间? 凌风没有走鬼市里面,而是带着她斜穿过鬼市。 「城隍庙分阴庙跟阳庙,阴庙是城隍办公跟住的地方,阳庙则是给人类上香礼拜的。」凌风脚步很快,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鬼市里也是有大恶鬼的,那些恶鬼谁都惹不起,一般的鬼差打不过,地府又缺人手管制它们,只能放任它们为非作歹」。离了鬼市凌风说话声就大了些,光明正大地说别的鬼坏话。「要我说这地府就应该改革,广纳人才,不,鬼才,重点清理这样大鬼,恶鬼,还鬼界一个清净!」 朗晴轻轻笑了笑。 越过一座小山,城隍庙就在山的那头,看起来跟阳庙没什么区别。 镀金的「城隍庙」三字牌匾在阴气森森的鬼界看起来尤为格格不入。 第77章 城隍庙分阴阳二庙,当初盖庙的时候选址也很讲究。第一任城隍盖阳庙的时候选的是人间阴阳路的交叉点,自古以来为了防止无辜的路人不小心进了阴路费了不少的心。而盖阴庙的时候鬼市还没这么繁华,他选址自然选个处阴气重的好地方。就像人间一样,有人的地方才有市场,鬼市就是因为城隍庙才发展起来。 随便时代的变迁跟城隍爷的调迁,阴阳两庙也不在是当年的模样。 与繁华热闹的鬼市相比,跟它隔了一个小土坡距离的城隍庙只算得上冷清。偌大的庙里只零星得亮着灯,大半的庙宇都藏在黑暗里。 小白熘进凌风的玉佩里打盹,把两个大活人留在了鬼界。 阴庙还像古代的阳庙那样由照墙、外埕、大门、甬道、仪门、中门、正殿、后殿及两厢护厝等组成。凌风来之前跟城隍打过招唿,城隍爷特地派了个鬼差在门口等她们。 城隍爷穿着官袍留着长髯,有着一张看不出喜怒的严肃面孔。 对方是个城隍,管人间的人口,最次的也是算是个市长。所以当朗晴看见他的时候,就有点紧张。 「行了,你先下去」。城隍摸着自己的长髯,漆黑的长髯像绸缎子一般光滑,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处处透露着威严,像是某个版本的包青天的声音。 带她们过来的鬼差退下了。 第124页 城隍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大摞的文件,白色的蜡烛燃烧着。城隍从位置上起身,他眉头轻蹙,迈着正统的官步来到凌风近前,原本绷紧的表情突然变了。 「小祖宗哎,你怎么又来了?」城隍拉长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无奈。 朗晴觉得这个「又」字用的特别好。 「上面有人欺负你还是怎么了?你怎么又下来了?」城隍爷的头一阵阵的疼。 有人欺负你你打回去不就成,没事往我这跑干嘛,再过两年我任职就满了,到时候换个城隍过来随便你折腾。 这可是个祖宗,惹不起惹不起。 「我过来问个人,不对,问个鬼」。凌风斜着眼瞅着城隍爷,一副嫌弃的样子。「我下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想拖欠我工资?对了,你工资还没发给我!」 「你找人在阳庙找我就行了啊,何必下来跑这一趟?你看你跑一趟多辛苦,走这么长的路你不累啊。」能少见几次就少见几次,以免这祖宗以后想起来了过来找他麻烦。他就是个小小的州城隍,惹不起这个祖宗。 凌风明显没转过这个弯,她傻乎乎地看着城隍说:「不累啊,现在有专车啊。」 城隍不想知道凌风是怎么认识开车大鬼的,他现在只想把那个大鬼叫过来打一顿。 想这祖宗刚到天明市的时候,下阴路道城隍庙这来得走上一个时辰。凌风嫌走的时间太久,下来的太麻烦,这几年里也就来过一两次,平时有事都在阳庙里找他。现在好了,阴路通顺风车了,不光自己下来了还带个人下来。 当他这城隍庙是旅游景点呢,我一个州城隍惹不起凌风还惹不起你? 当城隍爷看见朗晴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二十八年前他来天明市任职的时候这祖宗才一岁,他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八年,这朗晴也没想起来以前的一星半点,他也落了个清净。现在好了,三十年的任职期差两年期满,这个安守本分的祖宗也下来了。 得了,总结一下就是他点背,整个天明市的两个祖宗组队下来了。旅游景点就景点吧,城隍爷现在只想把两尊佛送走。 城隍三十年调迁一次,是升迁还是下派按在位的三十年功绩算,他点子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任职期最后两年的工作做完。 朗晴算是看出来,城隍爷对凌风的样子就跟爷爷看自家调皮的孙女,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小心的哄着。也就是凌风这个不通世故的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跟城隍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也不想想,哪来这么多体恤下属的领导。 「你问什么鬼啊,还劳烦你亲自下来跑这一趟?」要问赶紧问,问完就把你送回去。 「天明市地下到底埋了什么东西,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大鬼来过这,他个子挺高皮肤苍白,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凌风用手比划着名身高,她自己接近一米七,那个鬼应该比她高个十几个厘米。 「城隍管的阳间的人,你问鬼不应该去找鬼问?」城隍爷一拍脑门子,他都急迷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茬。 「……」凌风的脸色不大好看,她之所以跑下来就是担心城隍不告诉她关于那个鬼的事,结果她都下来了还问不出一点头绪。不过城隍说的对,他管的是阳间的人口,是活人,鬼归地府管。 「得,我去地府找阎王」。大不了多走一段路,那迷雾她又不是没走过。 「别别别」,城隍跟十殿阎王关系好,哪能把火往他那引。城隍爷搬过凌风的身子指着鬼市的方向对她说:「鬼市离我这一公里远,市中心有个百年鬼槐,槐树后有一家天机茶馆,那茶馆里能花钱买消息,能以物换物,只要你有钱。」 天机二字最为神秘,一家开在鬼市的茶馆都能冠上天机之名?也不怕「天」怪罪下来,把辱了「天机」二字的鬼或者人给清扫个干净。 凌风一言不发,只是斜着眼看城隍爷,一副「你哄小孩子呢?」的表情。 「人间不都讲究连锁店?那茶楼是全国连锁的,每州都的鬼市都有一座,你去了就知道」。眼看凌风不信,城隍爷又开始给她下料,生怕她赖自己的庙里不走了。 就算是在人间的地盘上想开全国连锁的店都需要一些头绪,更何况这是开在九州的鬼市,用的更是「天机」的名。 「我没钱啊」。她是个人,只有一点香火在鬼界通用。再说了犯下事的肯定是个大鬼,在原本不菲的谘询费上加上可能会被打击报復这笔额外的花费,定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城隍又被噎了一下,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 「你请天师盖戳的符去哪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攒的符呢?」城隍恨不得现在就把凌风丢出去,可害怕这小心眼的以后记起事过来打击报復他,硬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那符在鬼市是硬通货,尤其是役鬼类的符最吃香」 「你怎么知道我请天师盖符了?」脑迴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凌风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他。「我觉得你可能不是个正经的城隍」 朗晴差点没绷住表情笑出来。 呸,全天上地下谁不知道你老人家每隔四十九天就要开一次坛,比闹钟都要准时!偏偏每次做法都不安规定来,开坛的流程只走一半。要不是你是那个身份,你以为你每次起坛都有人愿意下来替你盖戳吗!谁稀罕你那点香火! 第125页 「我知道你身上肯定带了符了,你下来一趟不可能不带符护身的……」城隍爷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凌风一把捂住口袋,跟防贼一样防着他,把城隍爷气地鬍子都翘起来了! 「我这只能找到本地人跟本地人死后成的鬼,我这人事记录你没有你说的那个鬼,你去鬼市找人问去」。城隍爷绷着脸吓唬凌风,「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把你送回去了,到时候你想回来就得走上一个时辰。」 凌风果断地拉着朗晴跑了,连工资都不要了。城隍爷看着这两个祖宗出了城隍庙,在屋里直嘆气。 他怎么就这么背呢! 鬼市沿河而开,一条直路通到底,路两边开着店。店里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很多东西都是人间没有的。 除了鬼路特产的植物跟矿石,更多的是能提升它们实力的东西。有的鬼生前太体面,死了之后也不能抹下面子吃一些模样丑陋的东西变强,它们不吃还有别的鬼会吃,那就需要拿东西以物换物。 香火钱在鬼市是通用的货币之一,但它们更喜欢以物换物。 天机茶馆在鬼市的中心,是唯一一座三层建筑,而它前面的那颗几百年的鬼槐更是遮天蔽日,铺开的枝叶间阴气蔓延。 茶馆里有人鬼进出,每个人或者鬼出门时都要看凌风跟朗晴一眼。凌风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跟土包子进城一样站在门口看了好久。 茶馆是木质的,整条路上的建筑都是木质的,看起来就像是走进了拍古代片的片场里。来往的鬼穿着不一,有的穿着古时候的广袖长裙,有的穿着现代的短袖短衫,还有的衣衫褴褛,像是生前的衣服。 凌风在门口看了好久进了门,她刚刚踏进门就看见一个打扮成店小二的鬼脚不沾地地飘了过来。这小二的实力很差,在鬼界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要是没个靠山早就成别人的养料。深知这点的凌风对这家「天机」茶馆不由得重视了一分。 「客官是喝茶还是吃饭啊」。小二人模人样地把鬼力凝成的毛巾搭在自己的肩上,一脸殷勤地问。 在它的眼里这两个都是鬼,吃鬼界的东西自然没有大碍。 「我问一个鬼的去向」。凌风回它。 路过的人跟鬼都停下来看凌风,眸子里的光芒意味不明。 「天机茶馆出售消息,但需要收取定金,不知您……」 凌风从怀里摸出一张天师镇魔符,符纸上金灿灿的符文在鬼气的刺激下更加璀璨,跟整个鬼市都晓得格格不入。 镇魔符的气息压地整个鬼市的鬼气如潮水般四散退去,满街的鬼都察觉到鬼气稀薄,停下动作看向凌风。 凌风收起了符,假装无事发生过。 茶馆前的那颗鬼槐摇了摇枝叶,满天的鬼气再次覆盖了整个鬼市。 第78章 鬼界是没有白天的,漆黑跟阴冷是这里亘古不变的特徵。 被镇魔符驱散的鬼气在鬼槐的引领下来了一次反扑,阴冷地鬼气渗透进两人的皮肤,直往五脏六腑里面钻。 这里是鬼市,是鬼的地盘,她跟朗晴都是人,在这地方呆久了会伤到根骨。 朗晴身上的火气被凌风用两张符压住,让她看起来像个鬼,可在鬼气瀰漫的时候,被压住人气的她只感觉冷风刺骨,像是穿着单薄走在寒风凛冽的雪山上。 牙齿磕碰在一起,朗晴抱住自己不住地发颤。 这种冷是深入骨髓的,像是有人把细小的钉子一下地钉进你的关节里。身体变得麻木,手脚失去了知觉。 凌风听见声音后回头,看见脸色苍白的朗晴暗叫不好,第一时间燃了一道聚阳符,暖暖的温度包裹住两人。 这个时候满市的鬼才发现,这两个其实是伪装成鬼的人。那么她能动用镇魔符的原因也就明了,因为她是人,所以专克鬼邪的镇魔符对她没有影响。 天机茶馆迎客的店小二反应很快,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两人请进了茶楼。 「吃茶两位——」店小二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搭回自己的手臂上,「两位三楼请」 茶馆由不知名的木料建成,共三层高,一楼大厅里点着长灯,空气里似乎还有香料的味道。 一楼的人似乎真的在喝茶,朗晴上楼的时候居高临下看了一眼,之前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茶。 来着大多数都是鬼,它们又不需要补充水分维持日常所需,它们缺的是鬼气,缺的是人的精气,而不是普通的茶水。 「天机茶馆有规律,有私人恩怨的请在楼外解决,禁止有人或者鬼在楼里闹事。不管你是什么来歷,什么身份,来了就要守楼里的规律。凡是违反这条规律的都死了,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店小二在前面引路,他的脚离地有半分高,还在努力装成人的样子一节一节地上楼梯。凌风一直低着头看这个店小二,看的鬼都有点发毛。 二楼是被隔开的包间,看起来美观其实起不到隔音的作用,更别提瞒过鬼了。包厢里似乎有人看见有人上了楼,似乎还伸头看了一眼。 店小二停在二楼跟三楼的拐角,对着两人继续做请的手势说:「有人在三楼等你们,房间亮着绿色的光。」 跟一楼的灯火通明以及二楼的清幽雅致相比,天机茶馆的三楼只能算的上阴森。 漆黑的三楼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没有店小二口中「亮着绿光的房间」。 第126页 凌风疑惑地踏上三楼,在踩到实木地板的那刻,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 类似于二楼的卡座,三楼的每间包厢外都有一盏长明灯,灯光的颜色迥异,不大的空间里五彩斑斓。一楼跟二楼还有街外吵闹的声音被掩去,整个三楼寂静无声。 这是阵法,有人在三楼布了阵,屏蔽了楼下跟鬼市的声音。 凌风按照店小二说的那样来到亮着绿色长明灯的包厢外等人引她进去。 每个包厢里都有独立的阵法,可以屏蔽声音,也能阻止外人闯进来。凌风当初就没学会繁琐深奥的阵法,她只会用暴力强拆,当一个开心的拆迁办。 出乎凌风意料的是接引她们两个的居然是个人,那个中年女人穿着大红色的旗袍,不再年轻的身体依旧凹凸有致,风韵犹存的脸上还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天机茶馆问人问鬼问事,不知道二位今天想问什么。」中年女人姿态妖娆,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成熟与妩媚,她翘起兰花指,指甲盖上是一朵鲜艷的牡丹。 「问鬼」。凌风坐在女人的对面,目光炯炯地看她。 「问什么鬼」 「问它的来歷与踪迹」 凌风又把那个鬼的长相特徵说了,着重要求找到这个鬼。 「鬼界人间之大,你给的特徵又徒有其型,需要时间。」鬼在人间的样子只是他想让你看见的样子,人的样子都可以变更何况是鬼呢?但这个中年女人也没说找不到人,只是说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凌风问她。 「短则三五天多则一两年,不好说」 时间对鬼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凌风是个人。她不想自己死了以后成了鬼再亲自用鬼的方法找他。 「同意交易需先付定金,等我们找到踪迹之后会有鬼带着消息上门找你,你付完全款,我们两清。定一个三年之期,逾期那天我们会派鬼带上你的定金跟补偿找你。如果在三年之内你反悔或者找到那个鬼,随意去任意一家天机茶馆,我们自会退你定金」。女人的红唇开启,声音不大字字清晰。「你自己决定。」 凌风觉得自己找鬼的方法太单一了,她只会在晚上找个阴气重的地方请鬼问鬼。但是这家茶馆既然敢做这种生意,就一定会有特殊的方法。 「定金多少,全款多少」。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这得多少钱。 「你手里的镇魔符,定金一张,得到消息后再补两张。如果你有天师役鬼类的符,只需要补上一张。」 城隍爷说的果然没错,这群人想要役鬼符。凌风脸色变了,她悄悄按住藏在衣服外套里侧暗层里的驱鬼符对女人说:「我只有镇魔符,驱鬼的我画不好。」 三张镇魔符最多也就是请一次半的神,运气好一点只需要一次。凌风找了这鬼大半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她还亲自查什么案子,让别人帮查不就好! 坐在对面的女人脸色突然变了,就连声音都有点变调,像是叫出来的一样说:「什么?你画的?」 凌风没回她,付了定金就要带朗晴回城隍那,让城隍把她送回去。 「你们俩等一下」,女人拦住了她们,「你刚刚拿镇魔符出来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要不要我们楼里的人送你走?」 「我这是镇魔符,那些鬼吃饱了撑的跑来找我麻烦?」这不是嫌命长吗,过来找死。 「在这鬼市人与鬼之间是合作关系的很多,鬼有人照应,对人抓鬼的手段一清二楚,就算是镇魔符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有就有呗,凌风偷偷看了一眼朗晴肩上的符,她也有杀手锏没用呢。 学不会低调的凌风带着朗晴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刚刚出门就受到各方窥探的目光。这种目光凌风太熟了,她刚刚搬到天明市开事务所的时候,街坊邻居就是拿这种目光看她的! 不知道该说女人乌鸦嘴还是说她未卜先知,凌风前脚刚出鬼市就被人拦下了。拦下她的人似乎有预谋的,把自己的气息封住,没有流露出一丝。 这群人里有人有鬼,他们组在一起想对凌风下手。 「小姑娘师从何家?我看你那符倒是眼熟的很,很想我家前段时间丢掉的那张」。说话的人带着鬼脸面具,声音像鬼语一样缥缈,阴冷。 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家的。凌风对他翻了个白眼。 甚少说话的朗晴安安静静地站在凌风身后,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群人在不知不觉中把两人围在了中间,凌风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把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再顺手往人群里一丢—— 「去吧!皮卡丘!」 小白睡地迷迷煳煳被凌风丢了出去,在半空中硬是转过身子,掉过头来就要咬她。 「错了错了,人在那边你咬我干嘛!」凌风差点没跟小白打起来。看人家动画片里的召唤兽多听话,哪像她家这个一天不咬她一天难受。 围住凌风的人跟鬼一开始被吓了一跳,看见凌风被反咬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围了上来。 凌风一看情况不对,从怀里摸出两张聚阳符,在揭掉朗晴肩膀上的匿气符同时,把聚阳符贴了上去。 「出来吧,小青龙!」 煞气在瞬间爆发。 青龙本身的刑克煞气被人血点燃,再被聚阳符加持。煞气遇见阴冷的鬼气像是火遇见了油,燃得更甚。 第127页 离朗晴最近的那个鬼当场灰飞烟灭。 小白身上再次浮现出一层青光,青色的光内敛,它的身上像是长出了一层鳞片。 意图不轨的人跟鬼在第一时间跑了,凌风留在原地没有追。 「小白你长鱼鳞了?你变异了?」凌风伸手去摸鳞片结果一不小心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疼地她倒吸一口冷气。 小白身上青色的鳞片看起来平淡之极,可细细观察似乎能看见鳞片上繁奥的符文,每一片青鳞上都有符文,这些符文连在了一起。 而它头顶上的独角看起来更是普通,没有花纹也没有符文。小白像是穿了一层青色的鳞甲,全身上下都被护地严严实实。 「你从哪来的铠甲?看起来跟定制的一样」。不大不小的,穿着正好。 小白看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原地打转时候想看看自己这身「新衣服」。 「你刚刚喊我什么?」早在城隍庙的时候朗晴就想问了,第一遍她以为自己没听清,结果刚刚凌风又说了一次。 「什么?大黑脸怎么了?我刚刚说啥了?」凌风装傻的本事一流,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她才没说漏嘴呢。 朗晴的目光闪烁,眼睛紧紧盯着小白,抿了抿唇。 第79章 金碧辉煌的宫阙隐藏在仙气缭绕的云层里,只露出一角鎏金的飞檐。宫阙前是九百九十九层汉白玉台阶,台阶的正中间是一整块白玉,上面雕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满宫殿的仙草仙树上仙气翻腾,在空中凝成一条条无目的小龙,隐约间似乎能听见阵阵龙吟。 一条青色巨龙在云朵间翻腾,巨大的龙躯在云里若隐若现,最后落在这宫阙面前化为人形。 青色的龙鳞是最好的铠甲,那人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龙甲覆盖,只有一双漆黑眸子,清冷而无情。 朗晴醒了,这是她第三次做同样的梦,梦的最后她会看见这个人走上九百九十九层汉白玉台阶,在最上面的那层台阶上褪下遮挡面孔的龙鳞。 露出一张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朗晴下床坐在飘窗上,看窗外的灯火阑珊。偶尔有晚归的车子驶进小区,车灯照过二楼的阳台。 已经五天了,她从鬼市回到人间已经过去了五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风连喊她两次「小青龙」的原因,这五天里她做了三次跟青龙有关的梦。 一模一样的梦,朗晴闭上眼看见的都是那栋宫阙,还是盘桓在宫阙天空上的那条青色巨龙。 天机茶馆没有递来消息,李皓天的案子陷入僵局,那二十八条人命案也没查到她们头上,事务所的业务越来越多。 凌风凭着她单纯稚嫩的脸以及毒舌成了小网红,大把的人慕名前来算命。 说的好听点是毒舌,说的难听点叫骂人。凌大仙每天都在动手打人的边缘试探。 事务所的价格连翻了几倍,还是止不住那些人的热情,一个个拿着现金就差没砸她家的门。向来喜欢清净的凌风哪能受得了这种吵法,替别人算命都臭着一张脸。 来的人太多,凌风最后没办法只能学医院的专家,弄了个限号出来。 一天只算三个人,不接外出的单子。 凌风命里不敛财,每天赚的钱当天都要花完,以免又为他人做嫁衣。朗晴每天早上去一趟超市,买了新鲜的食材再开车去找凌风。她从没对凌风说过自己的梦,只是在凌风替人算命的时候她坐在一边容易长时间地发呆。 朗晴会经常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应该想什么。好像有一段记忆缺失了,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偶尔地朗晴会想起她在鬼市看到的东西,想起小白那身鳞甲,它头顶的独角。 龙是双角,梦里的青龙铠甲看起来更加朴实无华,深青色的铠甲沉重,有肃杀之气蔓延。而小白的那身有繁琐的字符,像是那鳞甲原本生出来的花纹。 可朗晴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梦里的那个她五官深邃目光如炬,满身煞气,她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梦境直接看见在人间的自己。 凌风算命的本事在网上流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带重金过来希望能改命。有的人生来富贵,家庭关系却紧张,上演着各种小三带着私生子前来分财产的戏码。有的人生来清贫,又不愿一生穷苦,拿毕生的积蓄跟借贷想求个出处,甚至连死都愿意——人间传说把人藏在风水宝地里,可保后人升官发财,子孙富贵。 凌风直接关门谢客,自断财路。 网上有人说她耍大牌,说她蹭着新闻火了之后找到了有钱的财主,专门替别人改命。在家被朗晴「包养」的凌风看见直接回了一句「留下地址,我保你一生贫苦,祸及三代,断子绝孙。」 杀心一起再难消除,凌风当真动了手段改了别人家的运势。家室清贫何来娶妻,没有妻子又何来后代,被改过命的人家三代内必亡。 因为惧怕,凌风在网上的热度慢慢淡去,生活像是回到了从前。 来天明市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过来寻找机缘的小偷也越来越多,公安局里的警力紧缺,在一个月后不得不把朗晴喊了回来。 那二十八个人是互殴而死,跟朗晴还有凌风没有关系。而李皓天的死因更是明了,他是被吓死的,只是在临死前见过两人一次。公安局为了补偿朗晴,把那一个多月的禁足当成带薪休假,把工资一分不少地打进工资卡里。 第128页 凌风学会了买菜,学会了煮饭,她会把买的菜泡进水里,等朗晴过来做饭。偶尔饿急了还会拖着小白,非让小白做饭给她吃。 「你不是有鬼力么,你把鬼力凝成一个人形之后给我做饭不就好了!」 小白翻了一个白眼,用鬼力凝成了一个人,那个人拿着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小白吃了之后熘进玉里打盹去了。 凌风傻眼了,她教会小白给自己弄吃的,以后它就不要她了。 在家太无聊了,凌风闲来没事会看看新闻。前段时间因为李皓天的身份特殊,扯出了地头蛇萧家。萧家的大小姐离婚多日,如今人在帝都,跟一个姓吴的妖精般的女人出席各种慈善晚会。 这段时间里冷属秋很少过来找她们,出事时也就给朗晴打了个电话,害怕被警方窃听,聊天内容也是些无关紧要地内容。离婚被曝光之后她的公司股票大跌陷入破产的边缘,这则新闻紧跟在萧诗沁的后面。 凌风知道是自己那天说漏嘴才导致两人离的婚,她看出两人的命格古怪,却又相似,她从没看过这样的命格,脑子一抽当着两个人的面说了出来。 萧诗沁跟冷属秋掰了,她放在小美人那的钱也像石沉大海似得没了。 凌风很难过,觉得她这个命格太狠了,什么钱都没有符来的有安全感,收拾收拾东西又回了二楼画符去了。 变相软禁的那一个月并没有让朗晴懈怠,她在第一时间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大队的大会,中队的小会,针对最近发生了十几起类似流窜作案的案件制定了一系列的侦查方案。 最后还不忘把朗晴叫进办公室谈心。 从中央下来的那队专案组算的上无功而返,走的自然是不甘心。李皓天是孙家的外孙,平时又圆滑,最讨孙老将军欢心。十年间老将军连失了两个外孙,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惨的莫过于李皓天的父母,膝下二子先后去世,他们年龄又大了,想再生一个又怕有危险。 「那一个月……你也知道,他身份不一样,只能委屈你了」。大队长又担任起了说客,企图安慰自己最得力的手下。「那一个月你就当做散心,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别放在心上。」 朗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一个人的办公室,半掩着的门,亮着的电脑,还有桌子上那盆长势极好的绿萝。 但又好像跟一起不一样了,身后没有人吃东西的「咔嚓」声,没有油腻的奶茶味,更没有各种奇怪食物混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她的门永远半掩着,能让外人看见屋里有人,她也不再会关严了门,等凌风吃完了之后再打开。 工作对她来说也失去了吸引力,各种盗窃案的现场看起来也都千篇一律。敲门爬窗的手法一如既往地相似,平淡无奇。 朗晴坐在位置上罕见地发起呆。 每个人都有个有关冒险的梦,是小时候独自探索不熟悉的小巷,是长大后渴望独自旅行,探寻原始森林。 按部就班的训练跟模板式地教育压住了朗晴的梦,如今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梦冒出了头。 她记得那天夜总会里出现的「死者」,她也想起山顶上人为开启的鬼路。 那辆通往鬼界的公交车,鬼市边上的渡船,亮了一半灯的城隍庙。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也是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在她的梦里,那条青色的巨龙见首不见尾,龙威浩荡,一身从战场上磨练出的肃杀之气。深青色的龙甲上被血染红,顺着鳞片滴进黑黝黝的泥土里。 她的那场有关冒险的梦因凌风而起,因那条青龙而起。 她压抑了三十年的梦。 从小她按照模板成长为别人家的孩子,在父亲的引导下上了警校成了警察,这是她的梦么?并不是。这只是父亲的期望,而不是她的。 电脑因为太久没动屏幕暗了下去,朗晴唿出一口气,挤走她脑袋里纷乱的思绪。 她现在是个警察,应该做好手里的工作,冷属秋託付给她的案子还没有头绪,那只鬼的踪迹还无从得知。 那是一个大鬼,它有人类的样子,能在阳光下行走。它能轻易捨弃有背景的李皓天,这说明它还有别的倚仗。 要么在这十年里它控制住了李皓天所掌握的资源,这才让它轻易捨弃了起了反心的李皓天。要么就是它还控制了其他有背景的人。 人都是贪婪的,而鬼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朗晴看了一眼时间,锁好门走了。她跟凌风约定过,说要包她一日三餐,现在她上班了凌风没有,她只能回去做饭给她吃。 第80章 秋去冬来,眼看又过了一个冬天。转眼间凌风已经认识朗晴一年了,她们俩之间的关系从水火不容变成了和谐互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身科班不信鬼神之说根正苗红的警察信了「邪」,把丢失财物归为命里不敛财的风水师懂了法。 原本以为不可能的发生的事,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19年的年初天明市遇见了四十年一遇的大雪,大雪覆盖了整个天明市,压断了不少新城区才种多久的香樟树。 大雪来的又快又急,道路接近瘫痪,整个公安局都忙碌起来。 在一片人仰马翻中,天明市迎来了新年。 第129页 凌风小的时候住在山里,每到新年前的那个月爷爷就会下山替人算命,看家宅风水。赚得的钱买些油米,再让人扯一块布料替凌风做一身新衣。 如果那年风调雨顺大家都富裕,爷爷就会让人做一身厚实的棉衣,再捎上一袋麦芽糖。如果那年经济不景气,就做一身淡薄的里衣,再去山里掏几只兔子留着过年加餐。 后来凌风下了山,市里有钱人多,生活比以往富裕些。那些年市里还能燃放烟花爆竹,凌风最爱的就是在倒数的钟声里看绚丽的烟花点燃黑夜。 再后来她的父亲,爷爷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了。 凌风带着一只鬼孤孤单单地过了四年。 但是今年不一样,大黑脸说了要陪她过节,一想到这凌风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每年过年都只有七天的假期,这七天里还需要值两天班。朗晴选了第一天跟最后一天,留下了中间的五天。 在大年二十九的那天凌风就买好了菜,眼巴巴地等过年。 朗晴说她家的家宴是晚上,但白天的时候要值班,可以提早下班过来烧饭。 路上的积雪被铲在一边,留下两车道供汽车行走。道路的两旁堆起高高的雪堆,就连她家门口也有邻居替她剷出一条路。 路不宽,不到一米的宽度,两边是十多公分深的白雪。再往远处是邻居家十多岁的小女孩堆的雪人,圆圆的身子大大的脑袋,为了拟人还用纽扣做了眼睛,胡萝蔔成了鼻子,树枝当手臂。 凌风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看马路上小心翼翼行走地路人,看他们一步一打滑,像是南极上迁徙的企鹅。 市政府在暴雪突降的时候就启动了应急预案,飞机撒盐,多家事业单位上马路人工铲雪,全市领导奔赴一线现场指挥,参与行动。就连部队都排出了不少军士,把离部队最近的几条街都包了,附近的居民只要伸头,就能看见满街的迷彩绿。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雪被挤压成了冰,车辆一开上去就容易打滑。冰连在一起不好铲,现阶段只能顾得上路面上的积雪。 朗晴站在窗边看楼下铲雪的同事。 大队长带着一帮年轻力壮的警员下乡铲雪去了,乡下不比城里,大雪封路车辆熄火,导致一条路瘫痪。 作为刑警大队里最稀缺的物种——单身女警,朗晴幸运地留在了单位。即使他们都知道朗晴的身体素质可能比他们更好,但仅存的侥倖让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 下雪是有好处的,好就好在连惯偷都不愿意出来偷东西。 路又不好走,一到晚上大马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这时候出来偷东西跟把自己往局里送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找个网吧吹着暖气打几把游戏来的惬意。 朗晴提前一个小时就走了,她的车上了防滑链,车轱辘每次转过一圈压过防滑链,车身都有一种抬起来的感觉。 城里的车不多,大部分人选择就公交跟地铁出行,朗晴把车开到事务所门口,就看见门口堆着一个小雪人。 雪人不大,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它的眼睛是小番茄,鼻子是胡萝蔔,手是两根芹菜。朗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凌风想吃什么。 胡萝蔔肉丝,炒芹菜,西红柿汤,剩下的菜她随意。 两个人吃不了太多,但朗晴依旧烧了一桌子的菜,她怕凌风饿着,一再叮嘱她微波炉的用法。 凌风想起了她爷爷,每次她爷爷教她东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一遍又一遍强调,生怕她记不住。 窗外刺骨的寒风穿不透水泥的墙壁,屋里开着空调,暖气驱散了朗晴身上的寒意,在身子暖起来之后,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屋里又剩下凌风一个人了。 新年让人懒散,凌风一个人在家里不想画符,跑回二楼睡了一下午。 她太闲了,每天荒度光阴也就算了,重点是她还没一点悔改的想法。 朗家个个都是忙人,也只有大年三十的晚上才能聚在一起。朗母休息,在家做了一桌的菜等他们爷俩回来,菜热过一次又一次,朗父才带着满身碎雪跟寒风进了家。 向来自持的朗父喝了点小酒,朗晴倒是滴酒未沾,只是以茶代酒敬了父母。 每年的春晚更像是一种形式,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着穿着喜庆的主持人在电视上拜年。 朗母跟朗父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试探性地开口说:「工作顺利吗?去年的案子我也听说了,好在清者自清,堵了外面人的嘴。」 朗晴轻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 「你过了年就三十一了,你看邻居家张阿姨,她儿子就比你大一岁,现在抱孙子了。」朗母小心点看了一眼朗晴的脸色继续说:「你看你们单位还有没有对眼的?不行,警察太忙了不顾家,你看你爸就知道了」。说完还不忘给朗父一个白眼。 朗晴单了三十一年,终究有人忍不住开始逼婚了。 朗母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朗晴的表情,有时候面瘫挺好的,绷着脸别人也看不出喜怒。 「我同事有个亲戚,海龟博士,现在在大学当副教授,家事清白,人的照片我也看了,白白净净的书生样……」 「我先回去了,带两只螃蟹当夜宵」。没等朗母说完朗晴就起身准备走了,从她加快的脚步跟动作来看有点慌乱。 第130页 「这不就是你家?你往哪去啊?」朗父急了,摆出官架子出来,「你回来,你这孩子怎么……」 大街上灯火通明,远处的公园里还有人放河灯,湖面上一盏又一盏的莲花灯像是星星掉进了水里。 小孩子高亢的声音接连响起,凌风揉了揉耳朵,继续缩在沙发上看着春晚打哈欠。 小白闻见了熟悉的味道,跑去给朗晴开了门。 有时候朗晴总在想,养一只鬼似乎挺好的,它不会吃垃圾桶里的食物,也不会随意排泄弄脏屋子,不需要经常的清洗跟打理,更不会掉一屋子的毛。但朗晴并不想养鬼,因为她不止一次看见凌风跟小白吵架的场面。最有意思的是她只能听见凌风的声音,每次看她们吵架更像是凌风一个人的独角戏。 屋外的月色正好,朗晴带着两只大闸蟹过来「送礼」。 原本还犯着困的凌风有了精神,开开心心地接过螃蟹,丢下还开着的电视机去了饭桌边。 桌子上碗筷未收,某人一看就不是个会做家务的。朗晴把袖子捋起来,打理桌面,顺便洗碗。 「以前我住在山里面的时候,山下的溪水边会有小石头,把石头翻开就会有小螃蟹爬出来。」凌风掀开外壳,用筷子戳满壳的蟹黄。「可是我爷爷说不能吃,而且它太小了,最大的也只有瓶盖那么大,小的跟我我小拇指指甲盖差不多。」 朗晴刷碗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她的眼睛微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扇形的阴影。 客厅里传来歌手唱歌的声音,歌词听不太清,隐约听见一个「龙」字。朗晴想起了自己的梦,在这半年间她也陆续梦见过相似的画面。 火红的天空,漆黑且湿润的土地,被斩断的武器,满目鲜血。 那是无声的战争,有人还活着,浴血奋战,而有些人倒下了,魂飞魄散。 只有那一抹身影依旧战在前线。 深青色的龙甲被血染红,她手下磨损的刀剑不计其数,强有力的斧头噼在她的肩膀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那双眸子比在宫殿前的还要冰冷。 即使在梦里,朗晴都能感受到她一身的煞气。 久久凝视着那双眼睛,朗晴知道面具下的那张面孔跟自己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马革裹尸的战场上只留下一个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她靠手中的□□勉强站起。坚固的龙甲还是破碎了,龙鳞被生生斩去,能看见血肉模煳的身体。 这是龙甲,更是她身上的鳞片。 「龙?」凌风咬了一口蟹钳,「应该是没有的」 不知怎得,朗晴突然松了一口气。 「纯种龙就算有也应该是贵族,天生的金字塔顶端,但有些物种努力进化有成为龙的可能。」说话大喘气的凌风吐出了嘴里的壳,「如果蛟啊,蟒啊,都有可能跃龙」 「大黑脸,你问这个干嘛?」 第81章 窗外似乎下起了雪,朗晴抬头时能看见窗外慢慢飘落的雪花。雪不大,一片一片地缓缓落下,在路灯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朗晴想起她在几年前看过一则新闻,那则新闻说的是「某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成家后坐车几百公里,最后到了某个乡村破旧的农房面前跪在地上喊那个老婆婆『妈妈』。老婆婆表示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他能说出家里的摆设,能说出以前经歷过的事。据悉,老婆婆的儿子早就死了,这个中年男人有些以前的记忆,在今生找了过来。」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信前世今生,信前世之因后世之果。朗晴原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可如今也信了。 她的梦里确实是一条龙,龙威浩荡,带着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迫感。 在那类似于战场的梦境里,朗晴看见那条龙盛怒时万丈长的身躯,能看见她尖利的龙爪跟强有力的龙尾。 那确确实实是一条龙,不是蛟,也不是蟒。再加上凌风无意间喊她的那两句「小青龙」,朗晴总觉得凌风知道些什么。 「我看小白身上的那套鳞甲挺合身的,想知道你是从哪弄的。」朗晴拿海绵擦着碗,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如果是蛇的话,鳞片也太大了。」 「我也不知道小白的那身甲哪来的,我问过它,它跟我说不知道」。一想到小白那只「省心」的狗子凌风就生气,那只死狗现在会自己餵自己了,就算凌风把所有东西都藏在被窝里,小白也能叼着钱跑到两公里外卖殡葬品的店里买纸钱元宝跟香菸蜡烛! 凌风一气,差点被螃蟹腿划到嘴。 朗晴蹙起了眉,这甲总不能说是小白一生下来就有的吧? 「一开始我看见的是那支独角,我还以为是小白变异了长角了,后来我才发现那个角跟甲是连在一起的。蛇是没有角的,只有成精的蛟跟蟒才可能有。」凌风把吃剩的残渣都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跑到水池边洗手。「有角的蛟肯定经歷过天劫了,我看小白头上的那个角,可能是个大蛟的。」 以前的山里多精怪,少不了有些大妖要渡劫,凌风她爷爷年轻的时候就看见山里有大蟒渡天劫。巨大的蛇躯直直撞向闪电,用身体硬抗天劫。那天劫噼了整整一夜,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大蟒鳞片脱落满身是血,最后还是没扛过去。 那条大蟒被雷噼地尸骨无存,只剩下最坚固的独角,独角上三道雷纹格外清晰。 第131页 后来那角在除四害的时候丢了,凌爷爷自身都难保,更别提保下那么多古器。 凌风小时候缠着爷爷讲故事,爷爷告诉她蛇要先修成蛟蟒才可能跃龙,跃龙要经歷九次天劫,每成功一次都会在角上留下一道雷纹。再第九次天劫中如果成功,蛟皮褪去化成幼龙,那支角里全部的能量都将是幼龙的营养,角里能量散去,九道雷纹自然会消失。 所以说小白头上的这个角要么是个没渡过劫的小蛟小蟒的,要么就是个成功化龙的大傢伙的。凌风看过那鳞片,上面有天然的符文也有后来人为加持过的,从手笔上来说,干出这种事的人不会用一条小蛟小蟒的鳞皮,这应该是个大傢伙的。 朗晴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橱,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擦干净手。 「蛟的?」朗晴问她,「不是蟒?」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凌风蹦哒到客厅看电视,当红的小鲜肉穿着大红色唐装在电视给人拜年。「我又没见过蛟跟蟒,我哪知道。」 可朗晴就是感觉凌风知道很多事,她不说,自己也没办法问,话题一度僵持在这里。 「过年有些特定的场合可以放烟花,据说天旗广场在凌晨的时候有新年的烟花雨。」朗晴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 凌风眼睛一亮,像是有星星落在了她的眼里。 大雪并不能掩盖人们对跨年的热情,依旧有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雪天携手,在雪中白头。 因为担心地下的停车场没有车位,路面上的停车场又被冰雪覆盖,朗晴跟凌风选择徒步走去。 三公里的路程,因为雪天路滑的关系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向来人声鼎沸的天旗广场甚少有店家开门,只有那么几家卖奶茶甜品店在这时候开着门,店里坐满了人。 外面寒风料峭,凌风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 「我记得你不怕冷啊」。朗晴停下脚步看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再给她裹了一层。 围巾是灰色的,看起来普通却厚实,符合朗晴一贯的喜好。 「嗯?」凌风只露出一双眼睛跟鼻子,她的鼻尖通红,看起来确实是冷的。 「我记得去年冬天,你穿着唐装风里来雨里去,也没看见你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大冬天的穿唐装,夏天在空调屋里嫌冷要升温,朗晴不明白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那些时候我不还是个『大师』,那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样啊!」天知道她装x的背后用了多少聚阳符,出门一趟赚的钱还不够用的符钱。画符的成本是很低,但是成品符就很值钱,她还不如在家画符来钱来的快。 现在她把店关了,已经不是「大师」了,自然用不着摆谱。再说了天道有轮迴,她变相害死了二十八个人,这笔因果迟早要算在她头上,这符能省就省,没准以后就是保命的筹码。 朗晴带凌风进了一家奶茶店,店家圣诞节的圣诞树还没撤下,上面缠绕的彩灯亮着,一闪一闪的。 奶茶店人很多,都是二十来岁成双成对的小年轻。朗晴今年已经三十一了,在这种场合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是凌风不一样,二十七岁的她看起来就跟十七岁一样,不管是皮肤状态还是长相,丝毫看不出她已经奔向了三十岁。 店里暖气打的很足,就算有人经常进出,屋里也是处避风的好地方。 好在凌风也感到不自在,她受不了这么多陌生人跟她共处一室,买了奶茶之后拉着朗晴就走了。 凌风的手暖暖的,软软的,跟朗晴骨感微凉的手不一样。 「他们太小了,成年了没有啊?这路上多危险,家长这么放心他们在下雪天跑出来跨年?」凌风扯了扯朗晴的手,一脸嫌弃地对她说:「你手也太冷了」 「他们也是这么看你的」。朗晴想到近几年有句很流行的话,她一本正经得对凌风说:「他们一定认为我很有钱。」 朗晴的话跳的太快,让凌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凌风还没想问朗晴什么意思,就看见黑脸面瘫轻轻笑了笑。 朗晴很少笑,但她的笑容很好看。她的笑容浅浅的,剑眉舒展眼角微弯,干净又温暖。 把凌风看得出了神。 这什么人啊,没事自己偷着乐也不告诉自己。凌风平復下快速跳动的心脏,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拖着朗晴往前走。 找了处最高也是最佳的观看点,凌风趴在栏杆边看天旗广场上写着「天旗」两个字的招牌。上面的风很大,周围的人很多,人声跟风声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嘈杂。 当满天的烟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炸开时,不少年轻的男女在一边安静的接吻。 「新年快乐」。朗晴扭头对凌风说。 「新年快乐」 天空中烟火炸开的声音跟周围人群的欢唿声渐远,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煳,朗晴的眼里只有凌风干净的侧脸。她的眸子因每次烟花的盛开闪亮,比那烟花更绚丽,比那星星更迷人。 你在跨年的夜晚看绚丽至极的烟火,有人在人群中看你。 又花了一个小时走回家,小雪打湿了两人的长髮。凌风的精神一直很亢奋,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也不怕滑倒。 路上的冰似乎更多了些,偶尔有车路过压化了新落下的雪。雪成了水,在零下的温度里结成了冰。 第132页 「你明天是不是不上班了?」朗晴刚刚把凌风送回家,准备开车回去的时候被凌风拦下了。 「嗯,休息五天」。朗晴开车门的手顿了顿。 「这都快两点了,你现在回去明天还要过来?」家里缺个烧饭的,缺好多年了。 短暂的沉默后凌风又开口了。 「要不你住我这吧,明天也不用再跑来一趟」 朗晴心里一跳,压下快速跳动的心脏,脸上还维持着面瘫的样子回她说:「你家有客房?」 这事务所常年就她一个住,她也没个亲戚朋友,又怎么会有客房这种东西? 「你可以跟我睡啊,我那床那么大,再说了我们俩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还是没教好。朗晴的脸黑了,是个女人就能留宿在家了?还睡一起? 「我睡沙发」。越过凌风的身子。朗晴走到沙发边,「你有多余的被子么?」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朗晴又梦见了那座仙气缭绕的宫殿。 化成人形的青龙站在宫殿的最上面褪去了全身的鳞甲,变成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女人。 宫殿的地面是整块汉白玉,随处可以雕工精细的龙形图案。 或腾云驾雾或翻云覆雨,看起来一片祥和。 梦里的女人穿过华丽的走廊,走到一处紧闭的大门前。 屋里空无一物。 那里应该是有东西的,熟睡中的朗晴蹙起了眉头。 第82章 瑞雪兆丰年,可天明市的雪下的着实大了些。 不止是天明市,这场暴雪席捲了全国,大雪导致了多处地区受灾,灾情严重,有关雪灾的新闻长期霸占了头条。 跟凌风有关的两则新闻似乎慢慢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朗晴在凌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做饭的时候接到了朗母的电话。 「你在哪儿?」朗母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传进了朗晴的耳朵里。 朗晴刚刚把油倒进锅里,眼看就要开了,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的凌风,小声地回了一句说:「啊?在烧饭」 跟朗晴声音一起传过去的,还有肉下锅时的「滋啦」声。 「在家?」电话的那头传来朗母疑惑的声音。 「嗯,对」。朗晴也没听清电话那头说的什么,用脸跟肩膀把手机夹住,忙着给肉翻身。 「你确定?」朗母看了一眼敲了半天没敲开的房门,她还特地把脸贴在了门上,都没听见里面传来人声。 「在啊,在的」。锅里的油溅在朗晴的围裙上,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凌风家从来没开过火,材米油盐锅碗瓢盆什么的全是后来添置的,就连这围裙也是凌风买的——粉红色的围裙,跟她那个粉红色hollekitty的水杯有异曲同工之妙。 朗晴长这么大都没用过粉色的东西。 「你家里没人啊?」朗母看了看她脚底下那一大袋的年货,又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大年初一的,你在哪烧饭呢?」 朗晴一抖,差点没夹住手机。 最后朗母带着那堆年货回了家,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孩子她爸,我跟你说你家闺女开窍了,今天不在家在别人家做饭呢」,朗母在饭桌上说个不停,「那孩子跟你一模一样,有什么事憋心里也不说,我看她没准就是找了个对象,没好意思告诉我们」 在家纠结了几天的朗晴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大年初一在别人家做饭」这种事,结果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朗母兴师问罪,侥倖逃过一劫。 最近凌风勤奋画符,每隔四十九天开坛请一次神,比那闹钟都准时。 朗晴在凌风这住几天,恰好遇见她开坛请神。凌风又是个想显摆的,殷勤邀请朗晴看她做法。 别人想请神那得提前几天备好东西,桌上的贡品严格按照规律来,做法的人那得洗手净身,焚香沐浴,神能不能请得下来除了看施法人的道统跟修为,还要看这神愿不愿意下来。 但凌风不一样,这坛是说起就起。 从路边摊上买的苹果,打殡葬店那买的香菸纸钱,凌风挑了个良辰,随随便便就把这坛给起了。 按照以往她起坛的习惯,只要把这香在三清像前一点,把香火钱往祭坛上一摆,这神下来收走大部分香火,剩下的就是盖过戳的符。 想请谁念谁的名字,贼好使。 朗晴看着凌风把香燃了,插在三清像前的香炉里,再把她供了四十九天的香火钱摆在法坛上。 「凌家八代单传凌风在此设坛请张天师盖役鬼符」。 凌风家是没有张天师像的,她只供了道家三清,如今在三清像前请张天师? 朗晴可算是大开了眼界。 最让她诧异的是那三清像动了一下,法坛上的香火钱自己燃烧了起来。 前来替凌风盖戳的天师憋屈了半天。 想他有道统有传承,他的后人每次请他那叫一个虔诚,所有的程序都按照祖上传下的标准进行,他替不替后人盖戳还得看自己心情。 谁请神不挑一个安静的地方,保证无人打扰。这凌风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还带人旁观? 在看看那人一副好奇的样子,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 张天师臭着脸盖完戳准备卷香火钱走的时候,注意到朗晴的那张脸。 第133页 「……」 格外憋屈地看了一眼手中为数不多的香火,张天师忍痛多留了两张下来。 「天师,这次怎么比以前多啊?」偏偏凌风还是个耿直的,看见法坛上留下了四张符,仰着头喊了一句。 「一人两张,再废话以后不来了!」 嘴上说不来了,但张天师敢不下来么?全天上谁不知道凌风是个小心眼的,万一她想起来这事,回来报復他,这事他得找谁说去? 凌风听了天师的话小眼睛滴熘熘一转,假装无事发生过一下把符收了起来。 多一个人多两张符。凌风拿过被她当祭品的苹果,用手擦了擦啃了一口。 早知道能这样,她每次请神的时候多喊几个人不就好了!这些年下来她亏了多少张符吖! 这个天师太不厚道了,今天才告诉她! 凌风噘着嘴把符锁进了抽屉里,把天师的那句「一人两张」抛在了脑后。 五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大雪停了之后市里加紧进行除雪破冰工作,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但有一则短新闻隐藏在雪灾话题的后面慢慢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正统道家传人实勘,山峦镇二十八人命案现场有强开鬼路的痕迹」 「李皓天可能是被鬼吓死的」 「山峦镇二十八条人命跟李皓天案的幕后兇手」 这种参合了热点新闻的话题一直是大众关注的对象,再加上文章的内容足够猎奇,吸引了年轻人的注意。更多的「道家传人」冒了出来,证明那篇文章的真实性。 刚刚淡下的热度又窜了上来。 凌风恨死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以前是有人慕名而来找她算命,前来算命的人能从她家门口排到马路对面。现在好了,来了一堆记者跟狗仔,就想採访她。 不光是凌风,就连朗晴都受到了影响。作为跟凌风一起进山的人,朗晴自然受到了一定的关注。 凌风能躲在屋里不出来,但朗晴不行。她是有正经工作的,需要上班的。 「这世界上有鬼?鬼还在大白天出来把李皓天吓死了?」面对来势汹汹的记者,朗晴冷着脸用一句话就把他们唬住了。「你们当记者的可以不讲究证据可以乱播新闻,但我是个警察。除非你们把证据拿出来,不然我可以告你们诽谤。」 当了几年警察的朗晴自然不会怯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不知道唬了多少人。 凌风那个傻的只会躲,根本不懂得利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就算这群记者的行为够不上诽谤,但凡事往严重了说还可以唬人。 确实,那几个猎奇的新闻有几个巨大的漏洞。他们自称是道家传人,精通抓鬼超度之法,但是别人看不见鬼,这只能算的上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再加上是人都知道鬼是没办法在白天出现的,吓死李皓天更是无稽之谈。 大多数网民还是看热闹的,当猎奇感消失理性回归,自然发现了话语中的漏洞,一时间风向变了。 但那帮人没想放过凌风,他们以凌风是个风水师却会正统道家符箓为由,表明凌风其实是个道家传人,她的风水师身份是个幌子。 凌大仙会画符。街头巷尾请过凌风的人都知道,凌大仙会画符,而且很灵验。 「我是道家传人又怎么样,你说我开鬼路我就开了?别以为你有网络做掩护,背地里找一群人污衊我我就找不到你,我告诉你,我找你有一万种办法!」凌风彻底豁出去了,总归是没有证据,又能拿她怎么样。「正统道家传人?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哪一支哪一脉的,说不出来就打死你。」 稚嫩的脸配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凌风在不知不觉间又圈了一波粉。 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关注新闻只是看个热闹吃个瓜。受到现代化教育的他们根本不信鬼神,更别提招鬼杀了二十八个人,这对他们来说跟恐怖片差不多。 警方都已经结案了,棍子是他们自己带的,也是他们自己握在手上往同伴脑袋上招唿的,现在话风一转变了个方向,从分赃不均变成了兇杀案? 吃瓜群众表示吃的很开心,只是可怜凌风在家吃了几天的外卖。 两人再次处在风口浪尖上,凌风不能像以前那样出门买菜,朗晴也没办法在中午的时候开车回来。甚至于凌风叫外卖用的都是假名,让外卖小哥把东西放在离她家一公里远的地方,让小白去取。 养狗千日用狗一时,身体能在虚实之间转换的小白成了最合适的「外卖员」。 凌风本来就有点宅,遇见这种事丝毫不着急。她一日三餐全靠外卖,就连零食也从网上超市购买,总归是有小白在这,她可以不用出门。 凌风每天都让小白数一数在她家周围徘徊不愿意走的记者跟狗仔,每天的乐趣就是看有多少人受不了这种无意义的等待离开。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凌风用她的宅逼走了最后一名狗仔。 这才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第83章 天明市最大广场也是最热闹的苏宁广场坐落于天明师范大学门前的静湖边上。天明市师范大学歷史悠久,人文底蕴醇厚,步行街的存在丰富了学生的课余生活,同时带动了这一片经济的发展。 以静湖为隔,左边是人烟稀少的老城区,右边是人声鼎沸的苏宁广场。 第134页 新年刚过,又到了开学的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离开了温暖的家,回到学校这个大家庭。 恰逢周末的傍晚,苏宁广场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穿梭在步行街上,卖小吃的店门外的人排了一条长队。 车声,人的说话声混在一起,整个步行街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妈妈,孙悟空」。稚嫩的童音被淹没在喧嚣的广场中。 在人流量最大的路口,一个穿着孙悟空衣服的人肩扛「金箍棒」,头戴「凤翅紫金冠」,一脸猴毛看不出本来面相。 几乎每个城市的广场上都会有这种讨饭吃的人,他们穿着西游记里面人物的衣服等人合影,一张二十块。 「宝贝要不要合影啊」。年轻的妈妈牵着小女孩,蹲下身子把小女孩搂在自己的怀里。 「要」。看似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声音细细糯糯地,带着拉长的尾音。「妈妈!」 年轻漂亮的妈妈跟「孙悟空」谈好价格,小女孩自己跑到孙悟空的身边,笑得甜甜的。 拿出手机开启照相机的三连拍,照相机画面里的孙悟空换了个姿势,女人找好了角度,刚刚按下拍照键的时候,看见孙悟空轮起金箍棒砸在小女孩头上。 喧闹的苏宁广场上响起女人尖锐的喊叫声。 五分钟后,派出所的民警到达现场,把嫌疑人带进了派出所的审讯室里,正当审讯开始的时候,嫌疑人突然唿吸加快,双目瞪圆,死在了审讯椅上。 案件发生在公共场合,有关视频在第一时间登上了各种社交软体,瞬间传遍了全国。 再加上嫌疑人死因离奇,给整个案件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好在审讯室里都配了摄像头,记录下嫌疑人死亡时的情景。可这段视频在洗去警方嫌疑的同时,让案件更加诡异。 一个讨饭吃的生意人在街头拿棍子砸死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进了派出所却突然死了? 这起案子在第一时间转到刑警大队手里,因为案件在社会上影响太大,大队设了专案组,从各个中队挑选骨干,对案件进行调查。 侦查员,痕检勘察人员,法医齐聚一堂,由分管刑侦的副局带队,大队长辅助,共同进行调查。 这种大案自然少不了朗晴,当法医说出尸检结果的时候所有人都蹙起了眉头。尤其是朗晴,她收敛起全部的表情,只有那双眸子阴晴不定。 嫌疑人姓王,男性,今年三十岁,家在外地。十年前来天明市打工,找了几分工作都不如意,最后买了套孙悟空的衣服,靠这种方式维持生活。 他原本在别的广场做这份工作,两年前苏宁广场建成,吸引了不少人前来,他自然也迁了过来。 事发突然,没人想得到常年在街头卖艺的手艺人突然发狠,更没人想得到那金箍棒不是塑料的,而且货真价实的铁棍。 说是铁棍也不真切,是那根铁管,外面用东西包着,再加上路过的人看的不仔细,所以都把它当成玩具。 然而嫌疑人的尸检结果则表明,他的心肌受到损伤,心肌纤维撕裂引发大出血。 他是被吓死的。死因跟李皓天一模一样。 尸检结果一出,所有人都淡定不了,这两起案子死因离奇。一个是在车上被吓死,另一个是在派出所审讯室身亡。外界的传闻越来越多,对警方也不利,局里不得不公开尸检结果跟监控。 尸检结果跟监控视频摆脱了警方动手打人致人死亡的传闻,可这人的死因跟李皓天太过接近,还都发生在天明市,越来越多的猜测被人发布在了网络上。 半个月前有人在网上发声,说山峦镇后的群山里有强开鬼路的痕迹,而李皓天则是在跟凌风见面之后被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吓死的。明里暗里地表示凌风的手段不干净,通鬼神,她开鬼路杀人,召鬼吓死了李皓天。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管网上的事是真是假,全天明市都知道了凌风「不祥」。 她开鬼路引万鬼杀了二十八个人,随后有一部分鬼跟她回了天明市,之后受她指使吓死了李皓天。鬼这种东西不可控,有鬼在晚上去了苏宁广场,看见王姓嫌疑人砸死了小女孩,跟他进派出所的时候吓死了她。另一种说法则是鬼控制他砸死了小女孩,就像当初在山里控制那二十八个人自相残杀一样。 这件事只有凌风明白,有人,或者说鬼在警告她。 她跟警方连手查旧案,查出来不少隐情,也发现了那伙人奇怪的行为,更是隐约猜到幕后人的模样,去了鬼市花钱买他的消息。 这些事做的虽然隐蔽,但一依旧有踪迹可寻,再加上那个人在五年前就能调动天明市公安局的人员,定是把她跟朗晴的底摸地干净。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太狠了。 朗晴为青龙命格,在这天明市百年皇城里自然吸引地下的龙气。她本来就是万鬼不侵之身,又杀了人,沾了人的血煞气,更是万鬼退让。 如果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如果真是个鬼,拿这种手段坑害朗晴是最好的方法。 鬼在人间学会了人的手段,利用人的好奇与猜忌,利用流言害人。最可怕的不是鬼,可怕的是鬼拥有了人心。 李皓天确实是被鬼吓死的,害死他的是他身后的人。这个人也是被鬼控制了身体,杀了小女孩之后被鬼害死了。 第135页 派出所不比公安局,局大楼被高人布过阵,鬼邪不侵。但派出所没个防护,鬼自然附着他身,跟了进去。 「太狠了」。凌风气的眼睛都红了,她气的不止是幕后那鬼拿这件事警告她,气的是受害人今年只有六岁。 她只有六岁啊,家境尚优,父母都是谦逊礼让之人。她还没看见这大千世界有多美丽,只是因为电视里常见的也是她最喜欢的「孙悟空」,死了。 这锅,她可以背。幕后的那只鬼,必须死。 而在这个时候对凌风更加不利的消息传的出来,曾经参与监视事务所的狗仔站出来说凌风半个月都不曾出门。 她不出门,也不会做饭,吃喝是怎么解决的?喝还好说,但是吃呢?就算吃泡面,她得在家存多少面才够她吃半个月,甚至还有余? 不管怎样都会产生生活垃圾,这半个月凌风连个脸都没漏过,更别说是出门了。 而凌风在四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遇见了狗爷上门收保护费。有人在当天夜里看见她穿了一身道袍,手拿招魂幡去了狗爷家,用一枚铃铛摇起大风,吓得狗爷改邪归正。 她这种手段已经不是个普通风水师能有的,网上皆传。 凌风是个披着人皮的鬼。 她是个鬼,所以才不用吃饭,更不会留下生活垃圾。她是个鬼,所以能开鬼路,能让鬼附人身,看他们自相残杀。她是个鬼,所以能用鬼的手段吓死李皓天,吓死姓王的手艺人。 可所有的人都忘了凌风那一手入神的符箓术,忘了她救下多少民众,解了多少人的痛楚。 或许她那一手符箓术都能被曲解成为鬼术,三人成虎,更何况这悠悠众口。 世人皆说凌风是披着人皮的鬼,凌风坐在沙发上看着被自己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笑出了声。 她不想害人,所以才拉上窗帘不让自己看见那些在网上乱传的狗仔,以免自己动了杀心。可就是有些人,你给他活路他不要,他偏偏想死。 你们说我是披着人皮的鬼,会开鬼路召万鬼害人。 凌风拉开窗帘,看外面的青天白日,这天,似乎也变了。 换上那身杏黄色道袍,背上二楼墙角自己祖传的家当,拿起被封印封得严实的招魂幡,再去隔壁把那一抽屉的符塞了满怀,凌风推开了紧闭多日的大门。 这段时间外面来了不少陌生人,他们在车里,或者隐藏在角落,想方设法地得到跟凌风有关系的新闻,在第一时间卖出高价。在各种团队的运作下,凌风的热度已经赶超了当代社会的一线小生,一举一动都成了热点新闻。 你们都说我会开鬼路,把死的说成活的。 揭下招魂幡最上层的封符,二百多年积郁的鬼气找到了一处宣洩口,隐忍的鬼气在瞬间笼罩了方圆三里,硬生生得把这青天白日给变成了傍晚。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开给你们看。 二十四张聚阴符铺天盖地,把事务所在的地方变成一处绝地。招魂幡里传来鬼哭的声音,一道泥土小路隐约从虚空出来,一直延伸到凌风脚下。 西边城隍庙门前十字路口分阴阳,有人常年在那守着,害怕有人一不小心踏上阴路,死在里面。 阴路太阴,沾上的人不及时医治必然久病,要不了多久就死于阴毒之中。 凌风开的是鬼路,这路是给鬼走的,又岂是普通人能碰触得了的? 冷漠地环顾一脸兴奋地拍照的狗仔,凌风背起厚重的家当上了鬼路。 拍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活着。 远在公安局的朗晴听到了消息,一巴掌拍在了实木桌上。 「胡闹!」 第84章 鬼路幽深,那条土黄色的小路延绵直尽头,凌风的眼睛只能看见面前的方寸之地。 四面八方都是浓郁的鬼气,在如墨一般的漆黑中不知道有多少鬼在虎视眈眈。鬼路开在白天,正是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即使凌风用了招魂幡跟聚阴符聚阴,这阴气也只能存留一刻钟,随后便会被太阳驱散。 凌风不知道有没有鬼趁这个机会去了人间,她只感觉阳间的气息越来越淡,回过头看见在鬼门合上之前,还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跑到鬼门边上对她拍照。 看他们脸上止不住的笑容,那种掌握到第一手资料时由心底蔓延开的喜悦,凌风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 她甚少有如此慎重的时候,自从亲人全部过世,凌家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就不愿穿这道袍。仔细想想,这四年间也就心血来潮穿过一次,余下的时间里都将这道袍放在那屋里,日日夜夜与香炉为伴,想来沾了不少香火味。 凌风走在鬼路上,一身香火味馋得大鬼小鬼跟了她一路,偏偏又忌惮她手中的招魂幡,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跟着,寻找下手的机会。 走了约半个小时,凌风从这条狭窄的鬼路上走到了较为宽敞的阴路上,再走半个多时辰,面前出现了阴河。 阴河边上摆渡的大鬼看见气势汹汹的凌风,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煞气瀰漫的招魂幡,还没等凌风掏过路钱,就扑通一声跳进了阴河里。 招魂幡里封的全是凌家祖上灭不掉的恶鬼,传到凌风手中已经是第八代。凌风不知道她祖宗封了多少恶鬼在幡中,她只知道单单揭去她封的符,这幡的鬼煞气就足够惊人。 第136页 在加上这是阴间的地盘,没了太阳跟人气的压制,这幡遇见阴气像是火遇见了油,瞬间烧了起来。 没有大鬼,那船凌风也渡不了,她站在岸边看灯火通明的鬼市,看位于鬼市中间的那颗百年鬼槐,看鬼槐后三层高的「天机茶馆」。 「凌家八代单传凌风,召阴河河底万鬼,铺鬼路,搭鬼桥。」凌风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用掉一张价值近百万的天师役鬼符,渡船的大鬼在河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她。 天师役鬼符一出,阴河像是烧沸的开水,瞬间热闹了起来。无数的冤死鬼替死鬼受到符的控制,挤在了一起。它们弓起身子,露出平摊的背部,在这阴河里搭成了一座鬼桥。 符纸变大变长,平铺在那群死相各异的鬼的身上,铺成了符路。 以符为路,以万鬼为路基。凌风还没到对面,城隍庙差点炸了锅。 有一座土坡挡住了城隍庙,让其无法看见阴河的场景。凌风刚刚踏进城隍爷的感知范围内,这名眼看就任职期满的城隍爷就如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 城隍爷从来没感受到如果浓郁的煞气,这不是一种煞气,而是凶煞、血煞、鬼煞,各种煞气混在了一起,再加上滔天的鬼气,绝对是世间罕有的大鬼、恶鬼。 就在城隍爷祈祷这个大傢伙是路过他这小城隍庙的时候,就感到那鬼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有鬼差来报,说凌风拿着招魂幡进了鬼市,要烧鬼槐,平天机茶馆。 鬼市大多做鬼的生意,但依旧有些人跟鬼有联繫,会来鬼市跟鬼交换物品。不管是鬼界的特产,还是一些养小鬼的法门,或者是其他,这鬼市卖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天机茶馆,不光做情报生意,也替人替鬼收罗一些珍贵的物品。只要价格满意,不管你要那些东西有何用,怎么用。 一身香火味的凌风跟她手上的招魂幡形成了鲜明对比。所有鬼都知道这是个人,还是个香喷喷的人,可她手里的东西,可是专克鬼邪的东西。 胆子小的鬼在瞬间变成了鬼气,生意也不做了,裹成东西跑远了。 凌风走在鬼市上,路两边的店铺纷纷关门,买东西的鬼也躲在了路边,只有几个人类还在原地。 鬼市中间的那颗鬼槐长了百年,根茎早已牢牢抓住鬼界的土壤,吸取着方圆百里的鬼气滋养几身。它每次舒展枝叶都会有鬼气瀰漫来,早已跟鬼市以及鬼市里的鬼形成了一种平衡。 只有天机茶馆还开着门,那个脚离空还模仿人上楼梯的店小二变成一团鬼气在茶馆门前看她。凌风手里的招魂幡跟鬼槐相互制衡着,鬼气跟煞气包裹了整个鬼市。 鬼槐枝叶舒展,每片叶子上都出现了一张鬼脸,它们从上往下俯视着凌风。似有风来,树叶摇动,传来一阵阵鬼哭的声音。 「凌风?」站在路边被凌风当做摆设的人突然出了声,汪伦看见了熟悉的面孔突然笑了笑。「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个普通的风水师啊?」 杏黄色的道袍,招魂幡,身后背着的一米长的木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那二十八个人是你杀的对吧,我去现场看过,万鬼留下的鬼气可不是三两天就能散的」。再加上那是在树林里,树叶挡住了阳光,残留了不少鬼气。 能到这鬼市的都不是普通人,但即使师承一脉,每个人的理念跟想法也不相同,所以每支传承都独立了出去。凌风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的后人,她只知道凌家这一脉只剩下她一人。 符箓之术最看重传承,不是道家亲传的正统是请不来神盖戳的。普通的符谁都能画,只不过效果有好有差,但这盖了戳的符,才是身份的证明。 凌风冷冷地看了说话男人一眼,她今天下来的目的是天机茶馆。 天机茶馆就在鬼槐的边上,鬼槐根系庞大,整个鬼市都建在它的根系之上。凌风想彻底平掉天机茶馆,必然要动这颗鬼槐。 鬼槐在,天机茶馆在。鬼槐亡,鬼市消失,天机茶馆自然也没了。 「你们管事的人去哪了,几个月了都没给我递去半点消息!」木质的招魂幡被凌风狠狠杵在地上,竟然发出了「铿锵」之声。 招魂幡的幡面无风自起,凌风杏黄色的道袍的袍角翻动。 「如果我当初没记错的话,当初我们立的是两年之约」。中年貌美的女人穿着如火的旗袍从茶馆的楼上款款而下,「如今还未半年,凌大仙您着什么急?」 「我不着急?那人都欺我脑袋上了!你们天机茶馆用了天机之名,办事效率居然如此低下」。凌风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红光攒动,「我看这天机茶馆也是徒有天机之名,既然如此,倒不如平了罢了。」 她费尽心思找那藏在幕后的鬼,甚至不惜拿镇魔符这种不能轻易在外流传的符换。可结果呢?她不知道那个鬼一丁点的消息,而那个鬼,在这段时间里可把她的底摸个透。 网上的流言蜚语最是杀人不见血,再加上还有那么一群「知情人」做佐证。 「这天机茶馆岂是你能挑衅的?」一开始被凌风忽略好几次的汪伦对茶馆的女人拱了拱手。「莫掌柜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大仙,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风可算是正眼看了汪伦一眼,他年龄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他身上有秘宝遮了面相。再加上他对鬼市的熟悉程度上来看应该没少过来。 第137页 他下鬼市身上自然少不了护身的东西,所以对他而言凌风抓鬼的手段都失效了。 「你刚刚说你去了山峦镇?」凌风眼底的红光更甚,可惜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让人看不清楚。「网上的传播谣言的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汪伦上面一步,「我……」 「把指使你的人或者鬼供出来,我绕你一命。」凌风单手拿幡,带着鬼煞气的幡直接煳在了汪伦脸上,他身上的秘宝发光,挡住了招魂幡溢出的气息。「你今天出门有没有让你家人替你算命?我刚刚替你算了,算你今天九死一生」 「你以为你有这破幡能杀的了我?像我们这种人对决,有时候一把刀剑比什么都好用」 「你是下定决心不说了?」凌风往前迈了一步,幡中鬼煞气突然内敛了起来,整个幡看起来格外的普通。 汪伦看了一眼站在茶馆前的掌柜,又看一眼招魂幡上一道又一道的封印符,他算着以凌风的实力八成不敢解开封印,再加上他身上的护身宝贝……这么一想,汪伦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当然,你以为我……」 「那你就死吧」 招魂幡的幡旗突然暴涨,直接击碎汪伦身上的护身宝物,把他整个人裹进了幡里。 连个声都没出。 「我凌家这面幡,可招魂可封鬼,亦能封那样比鬼都不如的人」。凌风眼底的红光似火,声音比鬼语还要阴森。「我给你们茶馆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幕后那恶鬼的位置,不然你们天机茶馆,可不是灭了一处这么简单」 「坏了」。城隍爷赶紧喊来鬼差,「快让人把青龙带下来!」 第85章 鬼市里那颗百年鬼槐抖动树叶,树叶上每一张鬼脸都像活了一样。它们的脸上出现了喜怒哀乐的表情,再配上阴森恐怖的环境,处处透露着诡异。 「收起你的叶子,不然我现在就烧了你」。凌风的面孔变得模煳,原本带有圆润弧度的侧脸变得坚毅,眼角上扬把眼睛拉得细长,额头上的龙骨凸出,兇相尽显。 露了鬼相。 「整个鬼市都依附鬼槐生存,你要烧鬼槐岂不是要毁了整个鬼市?」跟汪伦一起的几个人看见凌风手段残忍,一言不合就杀人,本来心里还犯憷,没想到她露了鬼相。 这地下本来就阴,凌风手里的招魂幡或多或少也对她造成了影响,再有汪伦这一条人命添了一把柴,凌风现在已经半只脚踏上了恶鬼道。 凌风成了鬼,她手里的招魂幡第一时间就会反噬。到时候凌风身死,这幡还有她身后背着的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别的不说,光这幡就足够让人眼热。 「坏了!」城隍爷站在山坡上看着凌风入了鬼道,急得直拍大腿。 「城隍爷,天才刚黑,还没到时辰,这阴路没开啊!」他们之前都着急了,忘了时辰。这大白天的开阴路或者是鬼路都不是一般人能开出来的,鬼差在下面见不了光,又怎么上去把朗晴带下来。 「通知夫子庙的那些人,去找朗晴,把人请到城隍庙前阴路上等着,等到了时辰,阴路开启就立马下来!」城隍爷看着在鬼市里蛮横得一言不合就要烧鬼市的凌风,额头上的汗水刷地就流下来了。「祖宗,你可真是我亲祖宗,鬼槐没了,我这庙可就塌了啊!」 几百年来鬼槐的根系早已经伸到了城隍庙地下,插到了阴河的河里。鬼槐事关重大,它是鬼气的制造者,是保持这片鬼域生态的天秤。 鬼槐要是没了,不光是鬼市跟城隍庙遭殃,连带着这一片鬼域都会出问题。 朗晴所在的那间小办公室里气氛凝重的很,当她听到凌风开鬼路的消息时已经晚了,凌风已经背着家当进了阴间半个多小时。 等到朗晴开车赶到事务所门口,看见的则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事务所门外疯了一个人,他举着手里的相机大喊着「我拍到了!拍到了!」 仔细看他的相貌,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不仅是他,事务所附近的路上躺着好几个这样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瘦成了皮包骨头,一脸灰败,手边则躺着他们吃饭的傢伙。 朗晴在地上随手捡了一个相机,调出相册,看见穿着道袍的凌风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檀木箱子站在街上,回首时冷漠的样子是她重来没见过的。 不,她见过,在山峦镇的时候,她强开鬼路召万鬼来朝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周围有居民看见凌风的样子不太对,第一时间躲进了家里锁好了门。如今朗晴这位跟凌风交好的朋友到了,他们才从屋里出来偷偷把朗晴喊过去。 「凌大仙背着东西不见了,她走上了一条路,然后就消失了」。水果店卖水果的阿姨偷偷地说,一脸的惊魂未定。 「什么?她去哪了?」朗晴蹙眉,联想到疯了的这伙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哪知道啊,凌大仙拿着一面旗子,突然天就黑了,我一看情况不妙躲回了家,就看见这几个陌生人拿着相机对着大仙拍」。阿姨拍着胸口,偷偷看了一眼躺在街上的人,又对着朗晴说:「这几个人一开始白白胖胖的,现在这样不会被鬼吸干了精气吧?」 「这世间哪来的鬼,少看一些鬼啊神的电视剧」。朗晴绷着一张脸,一副正经的模样说:「再说了现在可是白天,哪有鬼能在白天出来?打120,把这些人送医院检查一下,具体什么情况要等医生的诊断。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什么话能信什么话不能信你也清楚。这件事自然会由警方接受,你回去看店吧」 第138页 赶走了好奇的水果店老闆,朗晴转过身,一脸的慎重。 她猜的没错,凌风果然受不了网上的风言风语,选择强开鬼路。她开鬼路去哪?背着一箱东西总不能是去找城隍叙旧吧?! 这鬼路上又没个手机信号,朗晴也联繫不上凌风。她把这几个倒地的狗仔送进医院之后,驱车到了城隍庙前。 凌风说城隍庙前的路分阴阳,等到子时阴路开了之后就会有人走错路,不小心跑到阴路上。朗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上阴路,但她在这等公交车。 那辆公交车载满了人之后,一定会从这条路回去。 「自古以来鬼找人,人找鬼最是好找,更何况你们是以『天机』为名的,专门从事这种行业的组织。那鬼实力强大,定然不是普通的鬼,这么大的目标你们都找不到?」凌风嘴里隐约有獠牙出现,额头上的龙骨凸出,有东西想要从她的额角钻出。「还是说你们是一伙的!把我的资料都泄露给它,却隐瞒了它的行踪?嗯?」 凌风鬼相尽显,后半只脚眼看也踏进了鬼道。她步步紧逼,手里招魂幡发出血红色的光。 鬼哭声更大了,有鬼槐发出的,也有这幡发出的。 「实不相瞒,那鬼隐藏的太深,接近半年来我们查到的消息有限」。莫掌柜背靠茶馆,看着入魔的凌风心里快速计算着。 凌风成鬼,这幡不会饶过她不假,但就凌风现在的实力来看,完全有可能在死前拉整个鬼市当垫背的。到时候别说是她,这几个死了朋友,现在在一边看热闹的,一个也跑不了。 「坏了,这鬼相出可就变不回人了!」眼看凌风额间那对角要长了出来,城隍爷突然想起来,小白不见了。「你可是神兽谛听啊,还没出生就在地藏王坐下听了百年佛理,最为辟邪的啊!」 凌风眼里的红光更甚,额间双角跟獠牙长出,指甲暴涨,离鬼道还差一线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唿吸,准备在第一时间遁走。 现在的凌风就像是快要爆炸的油桶,所有人都掐着点,等她爆炸的一瞬间。 一只大白狗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看见凌风之后张嘴就咬,凌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小白咬到了腿。 「小白!」凌风怒气沖沖地揪起小白后颈上的皮毛,「你咬谁呢?我现在大敌当前,你不咬他们咬我干嘛!」凌风抖了抖被咬的那条腿,还怪疼的。 她当初就不应该救这死狗,每到关键时刻就给自己掉链子。 小白乖乖地被拎着,它抬头看凌风的獠牙跟额间角消失,半步出了鬼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凌风成鬼的样子就像那吹气球,气球只有鼓起来之后才好戳破,如果她鬼相没出完就被小白给破了,没准就会留下后遗症。 天色渐暗,朗晴在城隍庙前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她遇见了奉城隍令前来找她的人,一行人等在十字路口等鬼路开。 还未到时辰,朗晴就看见那辆破旧的公交车突然出现,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 「快走。」开车的大鬼面色凝重,让朗晴心里一紧。 朗晴刚刚上车,这车门就是一关,开车的大鬼掉头,一头扎进了阴路上。 「师傅,凌风去哪了?」朗晴站在公交车的前段,手扶着拉杆问它。 「来了鬼市,要烧鬼槐,拆天机茶馆,鬼相都出来了」。它开车在阴路边等好久,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一头就沖了出去,它对之后发生的事还不清楚,只知道凌风的样子不大好。 「你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别以为你现在会给自己弄东西吃我就不能断你粮」。凌风一手拿着招魂幡一手拎着小白,还在数落着。「等我把这几个人都杀了,再跟你算帐」 小白拿眼斜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让朗晴餵你对不对!我告诉你,没门!我看到时候她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凌风把招魂幡杵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张香火钱在小白面前晃,「她会制香火钱么,她会么!」 渡船的大鬼把船停在了岸边,朗晴道谢之后进了鬼市。离的老远,朗晴就听见凌风那小人得志的声音。 「朗晴她会么?她会么?」 听声音跟往常无异,正当朗晴跑过去准备喊凌风的时候,就看她随手把小白往地上一丢。 「行了,滚去一边待着,回头我再找你算帐」。凌风重新拿起招魂幡,黑色幡底上「招魂幡」三个字冒出阵阵红光。「你们几个,谁先死?」 朗晴停下脚步,她看见穿着杏黄色道袍的凌风长着又长又黑的指甲,指甲弯曲,像是电视剧里鬼的指甲。 朗晴知道,那种指甲,绝对不是一个人能长出来的。 「凌风」。朗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的手上移开,用尽全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 「你过来,我来带你回家」 第86章 凌风的身后腾起一个巨大的鬼影,红眸,双角,獠牙外加上尖爪,像是大号的凌风。 这鬼影由招魂幡而起,幡里的鬼气凝成人形,煞气凝为两点化做双瞳,就这么趴在凌风肩上。 朗晴站在后面看的清楚,看见这鬼影之后心又紧了一分。 「凌风,凌风。」 现在凌风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被鬼附身的样子,那只大号的凌风趴在她肩上,听见朗晴的声音回头望了她一眼。 第139页 那鬼脸上两个洞冒着红光,那光化成一线直奔朗晴而来,被小白拦下了。 小白身上青色鳞甲闪着暗青色的光,上面的字符像是活了一样,淡金色的字符在青色的鳞甲上流转。 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朗晴眼前一花,阴森的鬼市变成了汉白玉制成的巍峨宫殿,巨大的青龙落在殿前化成人形拾阶而上,褪下了一身鳞甲。黑色长靴踩在雕工绝世的汉白玉地面上,她穿过长廊,推开了雕花镶金的大门。 巨大的房间里是一张完整的蛟皮。 青鳞独角,鳞片上是天然形成的符文,在经歷天劫之后留下一道道内敛的雷击符,符与符交相辉映,暗金色的符光隐约闪现。那支独角朴实无华,却是最好的辟邪物品。雷最为圣洁,最被鬼邪所惧怕,那支独角里的能量滋养了新生的幼龙,留下的是蕴含雷电之力的独角。 凌风说过,这世上的纯种龙很少,而蛟龙跟巨蟒经九次雷劫方能跃龙。那条青龙原本是一条蛟,九劫之后成了龙。 那是青龙跃龙后留下的蛟龙皮,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在一次大战结束之后,青龙带着满身鲜血回了龙神殿,发现自己的遗蜕不见了。 朗晴回过神,她看见小白正想尽办法把那鬼影从凌风身上弄下去。那支独角上闪着雷光,纯洁的气息惊地整个鬼市都炸了锅。 「不可能,这只狗是个鬼,鬼怎么可能掌握最纯净的雷电力量……」跟汪伦一起的那几个人类离凌风不远,被雷的余波电得头髮都竖了起来。 凌风身后的鬼影被吓回了招魂幡,那面幡旗收敛了鬼气跟煞气,看起来跟普通的旗帜没什么二样。 凌风眨眨眼,从入魔的状态中恢復出来。她好像听见了朗晴的声音,四处寻找着朗晴的身影。 那只是一个梦。朗晴告诉自己。梦里的青龙推开房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物,她不知道那屋里放过什么东西,或者说那本就是一间空屋,这些东西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做不得真。 朗晴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朗晴你怎么下来了?天黑了?」凌风看见朗晴之后心里一喜,紧接着跟想起来什么似得,把手藏在了背后。 「嗯,天黑了,我看你还没回来」。朗晴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把手藏在身后的凌风一眼,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你饿不饿?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行,等我把这鬼槐烧了就跟你回去」。凌风咧嘴笑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想着烧鬼槐呢?朗晴看了一眼遮天蔽日的百年槐树,它的枝叶覆盖了大半个鬼市,每片叶子上都是一张鬼脸,或哭或笑。 「你傻啊,这么大一颗树你得用多少符才能烧干净」。朗晴拦下开始摸符的凌风,「你一张符多少钱?你烧这颗树得花多少钱你算了没?」 凌风呆呆地看了朗晴一眼,又看了一眼几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鬼槐,跟手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符比了比,有点不死心地回她说:「要不,我们试试?」 「你说你这一张符最少得几千块,你想想,你上一天班也就拿一千,烧一张符最少白干几天,你傻不傻啊。」朗晴把凌风后面背着的檀木箱取了下来,这箱子看起来挺旧,上面的花纹却很精緻,半人多高的箱子分量不轻,拿去古玩市场估计能卖不少钱。 这小凌风天天嚷嚷着没钱,家里净藏些好东西。 凌风眨眨眼,她觉得朗晴的话说的好像挺对的,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帐不是这么算的。 这些符都是她画的,成本很低,她一天可以画好多。 「行吧,不烧了,你等我把这茶楼砸了。」凌风瞅着手里的招魂幡对朗晴说:「砸楼不需要用符,不用花钱。」 穿着旗袍的貌美女人站在茶馆门口,听见这句话脸都绿了。 这凌风要是真动了招魂幡,把里面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放出来,别说拆个茶楼了,整个鬼市都能被掀了!现场的人跟鬼一个都跑不了,全都是那些恶鬼的点心! 「你把人家茶馆给砸了,以后谁给你递消息?你还想不想找那……鬼了?」朗晴伸手想拿招魂幡,被凌风躲开了。「你说我们俩找那鬼这么久都没个消息,你不是说过鬼找鬼好找的?天机茶馆这么久都没消息,说明那鬼隐藏的特别深。」 朗晴看着把手跟幡一起藏在身后的凌风摆摆手说:「我们跟人约好了两年,现在时间没到也是我们理亏。你把手拿出来,我不碰你东西,你看看你那白嫩嫩的爪子变成什么样子了。」 「缩回去了……」凌风小心地看了朗晴一眼,把手伸了出来。「就是还有点黑……」 原本粉嫩的指甲盖变得漆黑,看起来比刚刚又长又尖的样子好上不少。 「我不是不把幡给你,你不是凌家人,这幡你碰不了……」凌风看了一眼手里的幡,纠结半天之后把封符贴了回去。「要不你替我拿着,我回去给你治阴毒?解煞气?」 朗晴默默地颠了一下身后的紫檀木盒子,牵着凌风空着的手往外走。 凌风被朗晴牵着,走一步回头看一眼,招魂幡的杆拖在地上,在泥土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看那茶馆怎么砸好砸?我跟你说啊,那茶馆是有承樑柱的,等二年期到了,他们要是还没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哪根是承樑柱。你只要把那根柱子折了,这茶楼也就塌了。」朗晴声音不小,又迎着风,话说声一字不落得传进了莫掌柜耳朵里。「现在砸咱们理亏,等时间到了理亏的就是他们。他们天机茶馆办事不利,被人砸了招牌也是理所应当。」 第140页 「他们泄露我的个人信息,那个鬼都欺到我头上了!」凌风对着莫掌柜举了举幡,一副兇巴巴的样子。 「泄露你信息?咱们在明它在暗,它看到新闻自然知道你姓谁名谁。泄露你信息的不是他们,是那些记者跟闲来无事的人。」朗晴用五指扣住凌风的,用五指按压着凌的。「说到底还是我们做事不够隐蔽,被人发现了马脚,由此做了文章。人对付鬼有对付鬼的办法,人对付人,自然得用对付人的。你看你这杀心一起,就只有第一次跟第无数次了。」 凌风想了想,又看了看手里的幡,觉得这幡不能呆在她手里。 「你火气旺,这幡又被我封了,你替我拿着。」 朗晴看了一眼那幡,不知道什么木制成的杆上不多不少贴了八张符,把这杆从头到尾都裹了起来。 这幡得多邪门啊,需要八张符镇着?朗晴没接,她还不想「治阴毒,解煞气」。 「我们都到城隍庙门口了,总得去看城隍爷一眼吧?这次多亏他了,不然我还到不了这」。不管怎样,道声谢是应该的,礼多人不怪,更何况这整个天明市都是他的地盘。 城隍爷在城隍庙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朗晴来了,他不担心凌风烧鬼槐了,可那纯正的雷电气息全阴间只有一条狗身上有。城隍爷现在不担心自己的小庙了,他开始担心朗晴会不会想起来什么。 青龙一怒,大旱三年,民不聊生。 关于青龙丢了遗蜕发狂的传闻传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不然也不会跟着凌风这个不省心的下了凡。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还在人间遇见了。 想起来是迟早的事,城隍爷只求自己最后这一年多能过得安稳些,免得东窗事发,殃及他这池鱼。 「你看看你这次多鲁莽,本来能轻易解决的问题被你这一下闹得,保准又得上头条。」朗晴牵着凌风,身后跟着个小白。「它在暗我们在明,主动出击只能乱了阵脚。我们现在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找到它的踪迹再把它连锅给端了。你知道你开个鬼门,偷拍你的狗仔都倒了么?他们要是死了,这因果算在谁的身上,你道行还想不想要了?」 「万一你没了道行,那些大鬼恶鬼还不乘机落井下石?你说你画的符够用几次?入不敷出迟早得用完。因为几个人把自己一身道行都丢了,你亏不亏啊?」朗晴数落完凌风,看见她低着头一副知错了的样子,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小白,开始跟一条狗算帐。 「小白你怎么不知道拦着她点?那鬼趴她身上半天了,你怎么不早给弄下来?」 小白瞪大了一双狗眼,心说关我毛事。 第87章 小白觉得自己可冤了,招魂幡的封印是凌风解的,鬼路也是她拿招魂幡开的。她被外界的流言影响,自己解了封印被幡里的鬼煞影响,变得嗜血动了杀心。不问这青天白日强开鬼路,不讲道理动手杀人,一言不合就要拆鬼市。自己好心好意在凌风入鬼道之前把她拉了回来,没想到挨了一顿凶。 这朗晴不是挺讲道理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管是天上的青龙上将还是人间的朗晴警官都有个共同的特徵——人狠话不多。城隍爷虽然没本事能亲眼见一次青龙,但这朗晴可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 上一届的城隍是个人精,不知道从哪得了「青龙找『姑奶奶』算帐跑到人间转世投胎」的消息,又好巧不巧的投胎到他的地盘上。每隔三十年的城隍交任,老城隍临走前特地把朗晴的身份说了。 那个时候的朗晴才一岁多,穿着开裆裤刚刚学会走路。他就在地下一点一点看这孩子长大,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最后考上公务员从了警。 即使是她是青龙,转世也对她造成了影响,有些记忆因为转世的原因封在了脑海深处,也让城隍爷放下了心。 最出乎城隍爷意料的则是「姑奶奶」也过来了。 一开始他跟凌家人接触的时候也没想到「姑奶奶」投在了凌家。城隍爷知道凌风的身份还是因为她强闯地府捞一条大白狗,被他的好朋友十殿轮转王遇见了。 这地藏王菩萨丢了小谛听,碍着「姑奶奶」的身份只能生闷气。「姑奶奶」被青龙追着跑,带着小谛听进了轮迴,堂堂谛听投胎成了一条流浪狗。 狗的寿命短啊,作为狗的小白死了,进了地府自然就慢慢恢復了作为谛听时的记忆。地藏王菩萨正准备藉此机会强行把小白扣下来,被凌风找上了门。 偏偏那个时候小白的记忆刚刚復甦,对陌生的地方有点恐惧,再加上牛头马面的样子着实吓人,它看见了相熟的凌风自然跟着走了。 这能不熟?抢去那么久,不熟也熟了。 城隍爷看着朗晴长大,自然知道这是个话少人狠的。平时你看她不说话,可抓人的时候哪次不沖在最前面。抓错了?要跟我讲道理?回询问室里,自然有人跟你好好谈。 可是现在呢!你牵着「姑奶奶」从坡下上来了,牵就牵吧,怎么还在一直劝呢? 「你这箱子里是你全部家当?万一丢了,毁了,你找谁哭去?」朗晴低头看着凌风,看见她怀里鼓鼓的,不知道塞了多少符进去。 八层是把那抽屉里剩下的符都带上了。 凌风低着头,拿脚踢坡上的小石头,一个字没吭。 第141页 表面上一副认错的样子,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她要赶紧找城隍爷把她们俩送回去,人间事那么多,等回去之后大黑脸得忙着处理烂摊子,那时候就顾不上她了。 这青龙变成了话唠,在天上无法无天的「姑奶奶」变成了小媳妇。城隍爷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以免这两个祖宗以后记起来了,找他麻烦。 他就是个小小的州城隍,平时里连这两个祖宗的影子都看不见,当真得罪不起。 「多谢城隍爷」。朗晴见了等在坡上的城隍爷鞠了一躬,言辞格外诚恳。「如果不是您,凌风可能就摊上大因果了。」 在你来之前姑奶奶可是杀了一个人啊……城隍爷看了看凌风,被抬起头的凌风狠狠得瞪了一眼。朗晴看城隍爷一副受了惊的样子,有些狐疑地看向凌风。 凌风乖乖被牵着,低着头踢石头子玩,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凌风作为我的下属,我自然不会让她走上邪路,都是应该的」。穿着官袍留着长鬓的城隍爷摆出一副官架子还是能唬得住人的,他捋了一把自己的长鬓,眉头紧锁,一副担忧的样子。「就不知道这阳间怎么样了,凌风最近惹上了麻烦,周围有不少陌生的修道人。今天她在阳间强开鬼路,那些人肯定发现了异常,再加上那几个被阴气直接冲撞住院的人……」 朗晴又看了一眼乖得不行的凌风,现在有多乖,就知道她之前干的事有多坏。 「如果那几个人死了,因果定加在凌风身上,不知道城隍爷有什么办法,能把我们送回去?」 「阴庙盖的时候自然留了一条通往阳庙的路,不过这路是单向的,只能从阴通往阳」。城隍爷转身往城隍庙的方向去,「你们跟我来,我现在送你们回去。」 这谛听在鬼市做法,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动了蛟龙甲,以雷电之力做掩护。城隍爷不知道蛟龙甲的出现会不会唤醒朗晴的记忆,他现在只想把这两祖宗送出去。 朗晴认识凌风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城隍爷也不求其他,只求凌风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老老实实,小白也不会乱动蛟龙甲,朗晴更不会因此记起来。 姑奶奶顺走了小谛听,又偷了一整张蛟龙皮,跑去找人炼了一副蛟龙甲,被青龙从天上追到地下。 青龙一怒,边关没了领头将军,战事吃紧,负责布雨的龙也被青龙所惊,人间大旱了三年。那三年里死者无数,忙翻了鬼差,十八层地狱里人满为患。 就算朗晴记起来了,天塌了个高的顶,个高的顶不住,姑奶奶扛。姑奶奶自己干的破事,自然得自己担着。 凌风抱着招魂幡,幡杆上镇着八道符。这幡里有阵法,随着时间的流逝阵法威力减弱,再加上里面的大鬼不断指示着小鬼冲撞,阵法出了漏洞。招魂幡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布下阵法的凌家老祖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来,封了一道符在上面,后面的凌家人学的有模有样,陆陆续续得封了几道。 传到后来,修补阵法的手艺失传了,全靠这符镇着幡。凌风瞅着手里的幡,她知道里面的东西快要出来了,可她父亲跟爷爷死的时候也没告诉她,这幡失控了该怎么办。 她不过是揭了自己封的符罢了,去年冬天她也揭了,都没像今天这样不受控制。 「嗯?又在发呆?我刚刚跟你说的记得没?」朗晴把凌风带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之后发现凌风抱着她的「宝贝」站在车边。她本来就在城隍庙边等阴路开,车自然也在这。 「什么?」凌风回过神,呆呆得看着朗晴。 路灯下,凌风抱着幡发呆的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被家长罚在门外站着。估计是知道自己错了,在路边悔改呢。 这么一想,朗晴的声音又软了三分。 「我说,你跟我去一趟医院,今天那几个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还有一口气。他们偷拍你是他们不对,但你变相害得他们半只脚踏上了死路,万一他们死了,这因果是算你头上呢?还是怎么?」朗晴可算是下定决心摸那招魂幡了,她从凌风手里拿过幡放到后排座位上,把凌风塞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网上有人黑你,我自然有办法洗白,只不过是花点钱消灾罢了。你欠了因果,你这身道行要不要了?你以后还画不画符了?你凌家八代单传的符箓术不就失传了?」 凌风一脸震惊地看了看朗晴的手,又看了看放在后面的幡跟箱子。箱子无所谓,里面都是辟邪的宝贝,但那幡沾了座位,以后还坐不坐人了? 想着朗晴煞气重摸一下幡没事,但这幡明显出了问题,这么放着会不会给车上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朗晴上了车之后学着凌风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鼻子差点碰到了凌风的。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唇与唇的距离不过一指宽,朗晴看见了凌风瞪大了的眸子,在她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凌风的眸子很亮,很干净,像是清晨草尖上欲滴的露水,带着香草的香甜跟霜露的清凉。 她成长在深山之中,不与外人接触。她跟在俗世沉浮的自己不一样,她不懂什么叫看别人眼色行事,她做事全凭本心。 她爱财,事务所的所有项目都明码标价,但却把丢失钱财归于命格。她生性洒脱,会带着招魂幡去找恶霸的麻烦,也会随手送出价格不菲的符。 第142页 这一颗赤子之心,在这浮华的尘世里最为难得。 「那些人应该没事吧」。朗晴收回目光,平復下心境,她把车窗户打开一点透气。「我刚刚看群里消息,说是有不少自称是道士的人想进病房,他们碍着记者,把他们拦下了,现在在等你过去。」 「要做法」。凌风噘嘴,这样一来她晚上又没得睡了。 「做法?要不要回去拿东西」。朗晴把车停在了边上,不知道往那边去。 「我家当都在这」。凌风摸着怀里厚厚的一摞符,不知道是攒了多少年的老底。 她的符,她祖上传来的零散物件全都在这车上,这次下鬼路凌风怕出师不利,干脆把东西都带上了。 这朗晴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煳涂。 第88章 天明市市医院的高级病房被一群记者围的水泄不通,这帮记者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一个个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猫,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这里,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 关于凌风,也关于他们自己。 曾经在风水事务所门前蹲凌风半个月的狗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今天,其中一张床上的男人费劲地扭动脖子,看了一眼玻璃窗外一脸兴奋的「同行」,心中凄凉,看起来颇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凉之意。 这四个狗仔无一例外的,得都是器官衰竭之症。明明是四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身体器官衰竭的甚至比不上六七十岁的老家人。 细细算起来,他们的身子已经被阴气侵蚀超过十个小时了。 警方自然不可能放任记者胡来,他们把守在门口,将记者跟「大仙」们挡在门外。 凌风的身份特殊,在这个讲究科学的时代里,她的职业被当做封建迷信,经常被当做反面教材,甚至在刚刚建国的那几年被公开□□过。可老祖宗也说过物极必反这个词,越是违禁的东西,就越能引起群众的好奇。在这个不愁吃喝,没有战争的年代,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又开始生根发芽。 就好像有人告诉你说这条路上有鬼,不能走,在这种情况下是恐惧战胜的好奇,还是好奇打败了恐惧? 如今接二连三的大事件因凌风而起,跟她有关的新闻全都上了头条。跟被保镖保护的严实的明星比起来,有关凌风的动向收集的更加简单。 十个小时,足够这帮记者开着车奔赴千里赶来了。 不光有记者,还有那么一群想要藉此机会爆红的「网红」,甚至想藉此机会大捞一把的江湖骗子。 世人大都认为风水算命是骗人的把戏,但不是全部。而风水算命术之所以不被人认可的原因则是这社会上骗子太多了,是个人穿身道袍就叫道家传人,带个小墨镜摆个算命的摊就是个「大仙」。 凌晨0点,朗晴带着凌风出现在高级病房外的走廊上,吸引记者团注意的则是凌风的那一身打扮。 杏黄色的道袍看起来有点老旧,也稍微肥了些。不管是大小还是胖瘦,这件道袍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一件应该穿在成年男性身上的衣服。 道袍有点不合身,看起来还有些鼓鼓的,像是在怀里塞了不少东西。 面对满走廊的记者,凌风连头都懒得抬,她怕自己一抬头,看见照相机的闪光灯啪啪的闪,一个没忍住就是个白眼,多破坏她作为大仙的形象啊。 虽说病人生病住院之后请个「大仙」过来医治听起来不光彩,可这病症就连经验十足的老中医都没见过。眼看这几个人躺在床上连抬眼皮的劲都没了,只能指望凌风这个系铃人能解铃,死马当活马医。 凌风做法做的特别快,动作也格外的干脆利落,她进屋之后顺手把门一关,再把窗帘一拦,连挡魂阵都懒得布,袖子一捋,开始做法。 聚阳符燃了一张,悬在那倒霉鬼头上,凌风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祝由符,随便叠了两下直接让这人给吞了。 朗晴在一边看着,有些想不明白。凌风的符都在怀里,用的时候随手摸出一张,看都不看就开始贴。朗晴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哪天摸错了符,把招鬼的当镇鬼的给用了。 四年前的凌风刚刚开了风水事务所,就遇见了上门收保护费的「狗爷」,记仇的她在晚上干了一票大的,用一张驱鬼符换来了接下来几年的安稳。前年年底的时候王宁拿着一纸拘留证进了她的事务所,当天晚上凌风就收拾了东西出了门,去跟两个女鬼「谈生意」。 说的简单点,记仇仇。 这帮人造谣生事,在网络上传播有关她不好的话,现实中守在她家楼下,害得她半个月都没出门。 朗晴担心因果,要自己救这帮人,可是没说怎么救法。凌风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朗晴,看她好看的眉头紧蹙,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人,她自然会救,但他们能不能挺过来,或者是能活多久,就跟她凌风没有半点关系。他们身子骨差,受伤之后不在家不精心调理反而忙于工作,各种原因掺在一起,死了就死了罢。 凌风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念了两句清心咒。 这做法跟做法之间有点区别,关系亲点的,清阴煞气就像是刮痧,那得一点一点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刮,把这阴气煞气从身体里一点点地连根拔起。 人在被邪煞附体的时候,在晚上做法最是危险。趁你病要你命,你这具鲜活的身子,不知道有多少鬼怪盯着。 第143页 所以做法的第一步就是布阵封了整间屋子,用法器镇住外面不安好心的恶鬼。在做法的时候还要顾虑,担心有鬼煞冲撞法阵。 相比较起来,凌风现在做的法事可真的是简化了无数倍。被鬼路阴气直接冲撞的人哪有这么轻易的就能治好? 这些人的状况有好有差,取决于他们本身的身体素质跟离鬼路距离的远近。凌风做法事不做全,只清了最外面那层鬼煞气,治标不治本。 但是朗晴不懂啊,这整个病房,凌风一个人说了算。 「好了,下一个」。她才不管有没有大鬼盯上虚弱的他们,在凌风眼里这几个人是对她不利的时候染上的不详。虽说鬼路是她开的,但是她没让这几个人凑近看啊?他们被鬼煞冲撞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大黑脸担心这个害怕那个,要是因果真的有用,在她召鬼杀那二十八个人之后就应该显露出来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半年多了,她依旧活蹦乱跳吃嘛嘛香,画符请神驱鬼的本事是一个都没少。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可不是个软柿子,有一身道行的她还真没怕过谁。 「这就好了?」燃一道符,餵一道符,再念两句听不懂的咒语就好了?「医生说他们的身体器官衰竭,已经……」 「暂时的」,凌风摆摆手。「鬼煞气侵蚀他们的身子,身体的修復速度比不了鬼煞破坏的速度,所以看起来快不行了。现在鬼煞清了,身体自然会渐渐恢復,在家休养几天就好了。」 凌风往旁边的病床走去,又故技重施演了一遍,等把这几个人都治了,用了不过半个多小时。 「好了,我们回家睡觉吧」。凌风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有点干涩。「你不放心就去喊医生过来检查,我们明天再问检查结果」 「我摸了你的幡……你说的驱邪煞就是这样?」朗晴的目光落在凌风看起来鼓鼓的怀里,她知道这里面的符可不是一两张。 驱邪煞跟驱邪煞肯定不一样啊!可凌风当着这么多人面又不大好说。 「我今天来的急,没带井水,你跟我回去,我给你烧张符兑水喝就行」。凌风主动去牵朗晴,「你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喊我回家吃饭?我饿了!」 作为凌风的私人厨师,凌风喊饿比喊困效率得多。朗晴看了一眼四张病床上躺着的四个男人,他们面容憔悴,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眼底是深深的黑眼圈。 他们的样子都看起来最普通的,也只有这种长相的人更不容易被人记得。他们靠贩卖「独家资料」为生,以窥探别人秘密为职业,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工作。 但这却不是凌风害她们的理由。故意也好,无意也罢,这鬼路开在白日,本就不合天理。若是他们死了,凌风头上的冤债又多一笔。 「我去喊一下值班医生,然后带你回家,你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我回头给你弄张符,你不能嫌它难看就不喝」。凌风想了想,觉得朗晴的身子骨再好也不能小看,她家的幡本来就邪门,如今幡里的阵法似乎也出了点问题。病来如山倒,万一朗晴因为她家的幡出事,说出去多丢她凌大仙的脸。 想她凌风在天明市也是个有头有脸,名声在外的,丢不起这个人。 「难看?有多难看?」屋外都是记者,朗晴出去也不太方便,索性打电话让同事去喊医生。从凌风嘴里听见她说自己的符难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朗晴颇有兴趣得回头看她。 「哼,住我们家山脚下的那个小庄子里可没医生,他们生了病都是自己从山里采的药。有时候撞邪或者生大病,就会上山请我爷爷的一道符」。凌风比划了一下,「你想像一下纸灰跟水和在一起的样子,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每天都有人因为种种病因进了医院,也有人因为重病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他们的魂魄徘徊在初死时的地方,引得各种鬼怪前来觅食。就连凌风也没发现,在紧闭的窗户外面,有无数的鬼在盯着这四具脆弱的身体。 这染上香火气息的新鲜人体,是它们夺舍重生最好的躯壳。 第89章 「金庸在《天龙八部》里写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词。随着国家富强,科技发达之后,各种各样的职业都出来了,有种职业叫水军。」 「网络上的水军众多,你只需要花一点钱就能改变舆论的走势。你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要花了钱,自然有团队进行运作。」 事务所里空调的温度打的正好,凌风赤着脚盘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蓝封白字的线装珍藏版《天龙八部》。 朗晴临走时的话还在耳侧,在凌风翻起这本书的时候响起。 虽说一个警察拿钱去请网络水军出面,说出去不太光彩,但朗晴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像那种既能有效,又能方便快捷一步到位的法子委实太少,做起来也不大方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办法最为合适。 「你下一趟鬼路用了多少符?算起来你亏不亏呀?你要知道人跟鬼是不一样的。鬼更多比的是拳头大小,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而人呢,狡诈多计,再加上法律的约束,做事得智取。」朗晴看着一脸茫然的凌风,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含笑。「你这几天委屈一下,在家里等我,不要管外面的记者跟狗仔,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就回来。」 第144页 朗晴走了,临走时把自己家珍藏的《天龙八部》送了过来,给她解闷。 那四个在凌风家门外盯了她半个月的狗仔不过是见了凌风一次罢了,就差点搭上了一条命。最可怕的是有人告诉记者,说她看见凌风开了一条泥土路,大仙踏上泥土路走了,可那条路手机怎么都拍不下来。 拍到的画面无一例外的是凌风站在大马路上回眸,眼神空旷且冷漠。 别人大明星那是行踪不定,满世界乱非,想要追踪全靠本事。有本事的人才能弄到第一手消息,守在外面等着抓拍。但是凌风不一样,她的人就在这座城,这间屋里,想见她那得看命硬不硬,能不能扛的住。 一个费精费神也是罢了,另一个直接要命。 原本想着凌风好欺负的狗仔们看见这一情况后都撤了,剩下了三两个请了「护身符」的还在,不过离凌风住的地方远远的。 也不知道这符他们打哪请来的,总归不是凌风卖的。 用水军洗白凌风是朗晴从对方那得来的灵感。这几件事跟凌风有关不假,但新闻的热度持续的未免太久了,久到足够在人们的脑海里留下印象。潜伏一段时间之后则是井喷式的爆发,这两者事件的发生相距不过半年光景。 捲土重来的传闻有着更能吸引能眼球的标题,成功唤醒了大众脑海里的记忆。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鬼,那么也是一个在俗世修行的鬼。它对人心的掌握以及利用舆论造势的技术不是凌风这个出了山之后就把自己塞在事务所能比的。凌风不与人接触,或者说懒得与人有过多接触,短暂的交流也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个是老油条,一个是新人,又怎么能相比? 但它的目的是什么?它激怒了凌风,气得她在白天开了鬼路,威胁天机茶馆的人。天机茶馆受到了威胁,要么加紧查它的速度,要么反过来对付凌风。 对付凌风?对凌风来说她最不怕的就是鬼邪,反而是人心更为难测。从天机茶馆的角度来说,凌风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想要啃下她,得嘣掉半嘴牙。 冤家宜解不宜结,天机茶馆能在九州开了九家店,定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让天机茶馆更加卖力的找自己,更快的与凌风相遇?它要是真想让凌风找到自己,肯定就直接出现在凌风面前了。凌风在明,所有的资料都是摊在明面上的,想要找她最容易不过。 一个普通人都能随意找到的人,它作为一个鬼又怎么会找不到? 朗晴放下码「洗白」文章的动作,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激怒凌风却不出现,隐藏在暗中难不成是为了拖时间? 朗晴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难不成这抓鬼也像抓人一样有个时限,超过20年就不能抓了?但它真想躲就干脆不露面就好,为什么还要放出风声刺激凌风。 嘲笑自己跟凌风的弱小,找一个鬼找了这么久还没眉目? 不,不对。从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看,那个鬼定然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性格。它在意的是权势,所以才控制了李皓天,并在李皓天不知不觉中夺走了他能掌握的权利。 这个鬼所图甚大,所做的事都有一定的目的。它血祭天明市多人,放出了地里面的东西,随后让人流连于各种墓穴之处,不知为何。 朗晴对这个鬼了解的特别少,她只知道地下的东西就应该永远待在地里,杀人就应该被逮捕,送到法院宣判。 它想激怒凌风?激怒凌风?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电脑屏幕的光打在眉头紧锁的朗晴脸上。她的眼里是电脑的倒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字,写的是洗白凌风的词句。 写她刚来天明市时做的好事,写她身为道家传人如何救人驱邪,写她此次因生气下阴间找城隍谈心,谈如何治理天明市。 文章的内容真真假假,涉及到一些常人无法认同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篇小说。 这篇文章定然不会被大众认同,朗晴写这些内容的原因是想引起广大读者讨论。这个时候她请的水军上场,把「修道之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之后就没了道行」以及「凌风救了四个人,一身道行还在,说明那二十八个人与她无关」顶到了最上面。之后再派人不停得强调道家的因果,水军跟普通吃瓜群众在网上吵了起来。 随着洗白文越来越多,再加上那二十八个人尸检结果的流出,朗晴自信她可以让凌风洗白,以「凌大仙」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可那鬼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凌风在朗晴面前怒过两次,两次都开了鬼门。前一次召万鬼朝宗杀了二十八个人,后一次去了鬼市要烧鬼槐拆茶馆。 可这跟那鬼有什么关系?朗晴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电脑因为太久没动,屏幕暗了下来。 在经歷一连串的低谷跟质疑之后,凌风可算是听了一个好消息,颇有一种守着云开见月明之感。可这月朦朦胧胧的,就像那则消息一样,让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 来自恆川市博物馆的回覆邮件让朗晴跟凌风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在山峦镇发展的那个有些古怪的古墓,墓里被前一批盗墓贼偷个干净。墓的墙壁上有着被氧化了的壁画,后来被恆川市博物馆紧急处理,尝试修復。 根据壁画残留的颜料用电脑进行模拟修復,在半年的探索研究之后,他们回復了朗晴之前告诉他们有墓这个消息的邮件。 第145页 那应该是个记录事情的壁画,博物馆人员紧急修復了半年,也没能完成全部的修缮工作。 山峦镇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墓穴的构造不能按常理进行推断。经过多种探测手段的研究之后,他们估计这座墓有5近百年的歷史。 五百年,明末清初的时候,有人躲进了桃花源中,给世人留下了这座奇怪的墓。 这是鬼亲自动手挖开的墓,民间传闻那天有天雷噼下,连噼九道才散。 博物馆传来的修復图里,古人用夸张的描绘向世人强调了一件物品。 那是刻意被人强调夸大后的玉镯,被特殊描绘的它因为构图简单被博物馆人员最先修復出来。 也是整个壁画里最清晰明了的一个东西。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她们所了解到的全部都是断开的,不连续的,甚至找不到一点能够关联的可能。 从十一年前的墓再到七年前的地,再从四年前地里的东西到现在他们诡异的行踪,以及早以插手官场上的事。 从插手一个跟萧家对立的派系,到改变萧家的风水布局,给萧皓下蛊。这个鬼带着他的团队最少从十一年前开始活跃,一直到现在。 朗晴变得更加沉默,她像以前一样上班,但是经常发呆。不管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还是跟一群人在开会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同事跟领导都发现了她的异常,询问她是不是太累的缘故。 只有朗晴她自己知道,不管是她做梦还是发呆,看见的都是那条青龙,她的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征战。 漆黑的泥土,血红色的月亮,满地的折戟断剑。 黑色的血液被黑色的泥土吸食干净,天上的血月却更加的明亮。 愤怒的青龙化为龙身,扭动着庞大却灵巧的身躯,破碎的鳞片之下是鲜红色的血肉。 一副静止却悲壮的画面。 那一战青龙战胜,躲在一处隐蔽之地养好外伤之后,她化成龙身回到了神龙殿,落在台阶之下。 一步,两步。 褪下鳞甲换成青衣,穿过雕龙的走廊,推开镶金雕玉的大门。 里面空无一物。 第90章 冬去春来,一转眼又到了万物復甦的时节。今年冬天那场几十年一遇的暴雪安然渡过,后续的修復工作已经全部完工。 新城区被大雪压断的香樟被林业局全部替换,在这种大雪中,来自南方的树略显金贵,比不上在天明市长了几十年的梧桐树。 事务所外的那几颗大梧桐屹立于风雪中,撑过了那场暴雪,如今春天到来,树上再次长出了鲜嫩的绿叶。 一转眼四十九天已过,又迎来了开坛的时间,也是凌风最快乐的时候。 供了四十九天的香火钱出炉,把钱摆在三清像前的法坛上。 才从马路对面的水果摊上买来的新鲜苹果还带着清香,被洗净后摆在盘子里。从香盒里取出三炷香点燃,凌风双手持香把它放在跟眼睛同样的高度上,手心朝内手背朝外,规规矩矩地对三清像鞠了一躬。 「凌家八代单传凌风在此贡上贡品,请九天玄女。」 三炷香飘起了三道清烟,飘在半空中之后散开,整个屋里瀰漫着香菸的气息,三清像的画面变得模煳。 凌风往后退了一步,眼巴巴等着九天玄女下凡替她盖戳。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凌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那三炷香越来越短,灰色的菸灰落在香炉里。 再从烟盒里取三炷香,凌风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些。 「凌家八代单传凌风,在此请九天玄女,画祝由符。」凌风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生怕自己说的不清楚。 香燃过一半,摆在法坛上的香火钱一张都没少,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 请神近二十年,凌风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爷爷经常说她有慧根,有灵气,比别人更容易请神下凡,后来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不需要繁琐的准备工作,只需要设一法坛,上一炷香,鞠个躬,说一句请神的话,那是想请谁就请谁。 今天是什么情况?她这老司机也有翻车的一天? 让凌风服气是不可能的,她跑进浴室焚香沐浴,换上一身道袍,把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样之后,又进了屋。 「凌家第八代单传凌风,请九天玄女下凡,盖祝由符——」 穿上道袍的凌风眉目清秀,年龄不大却有着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她的眼睛清澈有神,像是幼鹿的眸子,漆黑灵动。 烟雾中,法坛上的香火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后留下三张金灿灿的祝由符。 「等一下!我喊你三次了,你怎么才下来啊!」 生怕有人跟她抢,凌风一个箭步上前把这三张符收进怀里,完事之后还不忘喊玄女一下。 烟雾聚散,在空中凝成一女子的形象,长髮披肩,身材窈窕,看不清面相。 「什么?」玄女的声音清澈,好似窗外的春风一样温柔,「我没听见」 没听见?烟雾散开,凌风盘坐在烟雾中若有所思。 国民的记忆只有三天,再加上无数新鲜新闻涌出,把跟凌风有关的新闻通通压了下去。 朗晴花钱顾的水军在这场水军之战中发了力,两边水军在网络上掀起了一场无形的战争,战斗的结果是对方在一夜之间撤退了。 第146页 只剩下朗晴这帮的人写着千篇一律的洗白的文章,不见对面人出来。 这段时间市公安局连续发生多起命案,兇手杀了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作案地点,时间,手段多方面来看,警方确定不是一个人所为。 受害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数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家庭和睦邻里友善,就连工作上也没听说跟谁又仇怨。 情仇财,这三种原因引起的杀人案占据了兇杀案的大头,剩下的都是一些零散的原因。 比如,无理由杀人。 兇手跟受害人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他可能只是在街上看了你一眼,就从口袋里弹出一把□□把你杀了。 这种兇杀案最为难查,而朗晴她遇见的则是多起疑似无理由杀人案。 案件全部发生在晚上,地点不同,可能在街上,公园里,甚至是自己家。这些案子的唯一共同点是受害人遇害时独身一人,随后才被家人或者路人发现。 兇手使用的武器有单刃□□,双刃□□,砍刀,棍棒等。同一天夜里可能发生多起类似案件,案件发生地点相隔几十里,遍布整个天明市以及下属乡镇。 整个天明市陷入了惶恐之中,人人自危,害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受害人。这种恐慌让整个天明市的民众不敢在夜晚出门,晚上睡觉都得找人搭伙。 这些人像一个反人类组织,以杀人为乐,没准像日本侵略中华时的军队长官,比同一时间内谁砍下的头颅更多。朗晴查这起案子多日,除了知道这是多起恶性杀人案之外,没有更多的线索。 整个刑警队烟雾缭绕,就连走廊上都是烟味。年轻的小伙子们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电脑,却查不出一丝有用的线索。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造成天明市的恐慌,那朗晴不得不承认,那些人成功了。 人人自危,110接警电话数较往常翻了三倍,有效警情却比以前下降了六成。接警电话被打爆的直接后果就是有些真正需要警方的人打不进来,反而是那些怀疑同事邻居可能对自己下手请求警方保护的电话不计其数。 「那帮人就特码的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向来好脾气的大队长在办公室里差点摔了他最宝贝的玻璃菸灰缸。 鬼?朗晴想起了凌风召鬼杀人的事,拿着手机跟车钥匙就去了事务所。 依旧是小白下楼开的门,朗晴环湖一周见一楼没人之后就上了二楼,那间凌风用来画符的书房掩着门。 还没走到门口,香火的味道就传了出来。 这种味道不像香菸那般刺鼻,呛人,吸多了对人体不好。这种香火味其实就是香烛的味道,那间屋里的香火就没断过,香火气息自然浓郁。 有些香客旅客多的寺庙或者道观里就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掩盖了游客身上的香水味跟油烟味,也能让人安静下来。 凌风盘坐在地上,一身道袍坐于烟雾之中,看起来跟要成仙似得。 凌风常日与香火为伍,身上自然沾了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清幽不做作,还有着安神的功效,比什么昂贵香水都好闻。 朗晴学着凌风的样子盘坐在地上,木地板隔着水泥地面,也隔绝了地上的寒气。 「有件事我想请教你一下」,朗晴动了动右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鬼附身在人的身后疯狂杀人,人没办法在短时间赶到三十里外,那鬼呢?它有没有可能在瞬间到达远处,再次附身,杀死独身路过的人。」 「短时间应该可以,可是它要杀的是独身的人?它想杀人,首先需要一个可以附身的人,还有一个独身的倒霉鬼。那么问题来了,它的速度有多快,才能在短时间里完成这么多行动。」凌风睁开眼,偏着头看她。「最近天明市的新闻我看了,我觉得不是人做的,但是不是那个鬼做的我不敢肯定。」 不光可能是鬼做的,做这件事的还可能不是一个鬼。它们应该是有领头的,在他的带领下连续作案。 「那会不会……」朗晴的视线跟凌风交汇,只是一眼她就明白了凌风的意思。 「可是那个鬼的目的又是什么?对它们来说人类更像是食物,只不过有的温驯好骗,有的带爪牙。人类多年来已经学会了养殖,圈养各种家禽,水产品。同样的,鬼也会把好骗又好吃的人留下来,可以慢慢养肥吃很多次。」 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向来好用的香火味发挥功效,让朗晴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在家穿了一身道袍?」朗晴看了看凌风有些湿漉漉的发尾以及白净的脖子有些好奇。「洗澡了?」 「别说了」,凌风噘起嘴,「今天不是满了四十九天吗,我按以前那样请神盖戳,我连请三次玄女才下来!」 「三次?」朗晴仔细看了看凌风。「你请了三次她才下来?我记得你有次在我面前请神,一句话就喊下来了啊?」 「可不是啊!」说到这点凌风就来气,「非得要我按规矩一步步得来,沐浴净身净手洁面了之后才请下来!」 按照规矩才能来?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这是什么意思,是神仙们看凌风不安规矩来生气了?用这种方法管教后代要识礼数跟规矩,还是…… 朗晴的表情越发郑重,就连她收到领导给予的破案压力时都没像现在这般失态。 第147页 让凌风学会规矩?从上次她请神的样子来看,她跟那神关系应该不错。再加上她不安规矩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神应该都被凌风挨个点名过,想来也是应该明白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一种朗晴不敢猜测的可能。 有些因果,可能已经开始清算了。 第91章 事出有因必有果,人需要为他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凌风先是杀人,再是伤人性命,即便事出有因,可下手太过毒辣了些。 二十八条人命,二十八件因果。凌风得修习多少年,结下多少善果才能抵得了那天夜里一次冲动。 冲动是魔鬼,可偏偏—— 「喂,大黑脸,你想什么呢?」坐在烟雾里看起来满身仙气的凌大仙一张嘴,那欢快的音调完全破坏了那份意境。「你看看你脸臭的,不就是找不到兇手?我把小白借给你!小白很好用的,你只要把它带去现场就行。」 躺在屋里蹭香火的小白抖了抖耳朵,翻了个身。 也是个随主人的,不知愁的小东西。 朗晴轻轻笑了笑,心情却更加沉重了。凌风只知道她现在请神不如从前那般容易,却从没想过为什么。 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朗晴不知道距离凌风七步以内的地方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她想问,但不知道能问谁。 朗晴不敢问凌风,她怕问了之后被凌风察觉到异常。 一个把「凌家八代单传」挂在嘴边的大仙,如果有一天大仙自己没了道行…… 「那我可要麻烦一下小白了」。朗晴站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它去现场。」 小白原本就是条流浪狗,死了之后跟的又是个随性惯了的凌风。就算朗晴知道小白不咬人,可这么条大白狗即没项圈也没牵绳,难免路人会害怕。 朗晴从警用装备室要了件绿色的警犬衣服,自己换上作训服带上作训帽,装起了警犬训导员。 中性的作训服让朗晴看起来更加帅气,虽说女性用「帅」这个词不太合适,可看见朗晴的第一眼,脑海里也只有这个字。 朗晴向来冷面,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气。如果说女性的警服正装还收了腰,凸出了女性特徵,那么作训服完完全全就是一套不分男女的衣服,而这种衣服在视觉上更偏向于男性化。 个高腿长再加上清秀的面孔,如果不是那头长髮,朗晴走在路上多半会被误认为「小哥哥」。 天明市这段时间兇杀案一直没断过,整个城市都陷入恐慌之中,大白天的路上都没几个人。凌风闲来无事想画符,跑去夫子庙买符纸跟硃砂,顺便看看有没有够年份的大公鸡血卖。 大公鸡血这个东西在城里最是可遇不可求,三五年鸡血勉强用,要七年以上的最好。现在生产都讲究一个快,这鸡从孵化到出售不过五十天。而农村家养的老公鸡容易被偷,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七年以上的大公鸡血。 夫子庙里冷冷清清的,不光买家少了,就连卖家也都关了门,凌风随便找了一处同行的店买了东西,顺口问了一下。 「怎么都没人了?我记得这里有几家店从没关过门啊?」 「别说了凌大仙,前段时间这几家年轻一代一起下了阴路,想要锻鍊一下自己,结果几天都没回来。我们哪像您啊,一个人就是一个家族,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少有后代,如今后代出了事那肯定得着急,这不,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的都收拾收拾东西,带上人下阴路去了。」店老闆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爷爷,说起这事一个劲嘆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下去了,去的地方我们也都看过,没什么兇狠的大鬼,怎么就失踪了呢?」 「这几天你们地盘上有没有发生兇杀案?我怎么听着不像普通人做的?」好在那些个案子都没发生在她的地盘上,也让凌风落了个清闲。 「哪还有精力管这个?自家后院的火都要烧着眉毛了!」 兇杀案现场在第一时间被警方封锁起来,避免现场照片或者视频流露在外,引起更大规模的恐慌。 朗晴开着中队的警车,带着小白进了现场,想通过小白找到突破口。 小白没办法跟朗晴交流,朗晴只能带着它回去找凌风。 「被鬼附身的人能找到,但是那鬼不在市里,要么躲去了阴间,要么躲在市外」。凌风拉住想带着小白去找人的朗晴继续说:「就算找到被附身的人也没用,他记不得自己杀过人,甚至不记得自己晚上出过门。」 「那……」 「晚上我们出门,看看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能还追到那鬼。虽然兇杀案发生的地方不属于我的地盘,可现在同行家里都出了些事,我只能帮一帮他们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凌风终于把视线落在了朗晴的身上。 「不过你这身还挺好看的,就是感觉肥了些。」 「作训就是这样,衣服肥一点动起手来才方便」 寒山寺里的钟声连响三声,沉闷的声音从山上传到山下。 「此次下山,为解全市百姓之苦,师弟你就不要送了。」最被凌风忌惮的扫地僧出了山门,他眉慈目善,穿着一身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僧袍。 「此次妖魔做怪,师兄定要小心」。寒山寺住持亲自将师兄送到门外,「辛苦你了。」 第148页 门外等着一群人,如果朗晴在场肯定能够认出他们的身份。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安局的局长跟政委,来请寒山寺帮忙。 「空痕大师,辛苦您了。」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 公安局局领导亲自上山请人,这件事做的隐蔽没几人知道。就像当初请凌风的时候,为了避免外面的风言风语,局里也是下了封口令的。 在家等天黑的凌风眼巴巴地看着朗晴那身作训,眼里的渴望一点掩饰都没有。朗晴看这天色渐黑,就把凌风带回了家。 局里每年都要买新衣服,朗晴是个刑警,穿作训的次数也不多,家里还有新的没拆。两人身高差了三五公分体型却是没差多少,朗晴就直接送了凌风一套。 小白瞅着两个一身黑的女人,打扮的跟古时候的小贼似得,又扭头看了眼自己洁白的皮毛,颇为不屑地抖了抖身子。 天色刚黑,吃饱饭的凌风就跟朗晴一起出了门。两人在车上拿着天明市的地图,把最近发生兇杀案的地方在地图上标了出来,然后驱车去了案件发生最密集的地方。 这些案件以东边跟北边发生的最多,西边有城隍跟鬼差,南边是凌风的事务所,有小白这个不用睡觉的监管着,倒是比那两边安全了些。 朗晴把车停在东北方向,打开对讲机,等着110总台的指令,与此同时小白在附近搜查着,看看有没有血腥味或者恶鬼的气息。 兇杀案每天晚上都在发生,许多居民纷纷出游,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人。 在110传来指令之前,小白窜回来把朗晴带去了一处小区,小区三楼里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这家夫妻二人都死了,打破了「兇手只对独自一人在家的人下手」的定律。 紧接着,一段现场杀人的视频出现在各大网站上,就在警方破解了ip地址找到嫌疑人的位置时,发现这是一处完全密封的密室,嫌疑人自尽于电脑前,而电脑上正在循环播放他在不久前杀人的录像。 嫌疑人畏罪自杀了?不,这只是另一个受害者罢了。 如果说一开始模煳的现场照片就足以让大众恐慌,那么这段视频就是压垮居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多家企业瘫痪,员工受不了如此大的精神压力纷纷请假或者离职,天明市一度逼近了瘫痪的边缘。 没有人进城贩卖食物,超市的食物被哄抢一空,各种小店关门,居民储存的食物还不够一个星期。 他们把自己锁在家里,以为可以躲过这一劫。 凌风的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她甩开朗晴就要下阴路。 鬼都不是好东西,它们都该死。 「阿弥陀佛,小友你心中杀意太重,还不快醒来!」 空痕大师的声音像是寒山寺里低沉的钟鼓声,最后的那声呵斥直接把凌风从半入魔的状态镇了出来。 「它杀人,我杀鬼,又有什么问题。」凌风的眼睛通红,像是在山峦镇动手杀二十八人时的样子。 「以杀止伐,罪过罪过」。 矮小佝偻的身子挡在凌风面前,诵出一段段晦涩难懂的经文。凌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出声问他。 「公安局楼里的法器是不是你让人埋的?」只伤恶鬼的法器,跟这老和尚的作风又何其相似。 「是」 凌风第一次到公安局的时候就发现这是处改良过的聚阴地,公安局的大楼里也埋了法器。法器埋在地基里,只伤作恶的恶鬼,放过那些普通的,或者修善的鬼,这也是小白能自由进出的原因。可任由凌风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埋下法器的居然寒山寺里的扫地僧。 当处偷熘进寺里偷桃,凌风曾被这走路无声的扫地僧抓了个正着。这眉慈目善睫毛都空了的老僧请凌风白天再来,把她吓的连着几年都没敢上山。 留下了心理阴影。 可如今就算有了阴影凌风也要问出另一个问题。 「有人借了天明市地下的龙气镇压了一个东西,后来那个东西被放出来了」。凌风一直盯着老僧,就连朗晴上来拉她都没拉动。 「那个东西是不是你镇在地下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92章 天明市的地下到底镇了什么东西需要用人血祭,凌风本以为那东西镇在地下不知多少钱,现在想想,可能也就是近一二十年的事罢了。 老僧看着不依不饶的凌风,嘆了一口气,诵了声「阿弥陀佛」 兇杀案现场人员众多,朗晴把老僧请进车里,隔绝了外人窥探的目光。 「十一年前我苦修,步行至湖南省长沙一带时目击天雷,连夜赶往山峦镇附近的深山里,遇见了那帮人。他们触动了雷符,有人重伤,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上前一看,发现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或者说,领头的那个是只鬼」 「领头鬼被雷符重伤,我便想藉此机会度他,可那鬼本领太高,我只能一边打一边把他往天明市引,最后借着龙气把他封在了地下。正因为他本领太高,我借龙气都镇不住他,最后只能镇了他的影子。」 「天明市地里的东西,其实是他的影子。后来新城区建立,我害怕他会捲土重来危害百姓,便去了公安局,在盖大楼的时候顺便埋了法器。」 「他一个鬼要来復仇,上不了寒山寺找你,只能对百姓下手。如果警察全都死完了,或者被鬼上了身,整个城市的秩序都会陷入混乱。你帮不了全市的百姓,就只能寄託警察能够保护他们」。凌风坐在椅子上,自眼睛盯着前方,「因为他丢了影子,所以伤好了之后要回来找自己丢了的东西。解不开封印就用血祭,他好大的本事!」 第149页 怒火再次从心底升起,凌风觉得自己就像气球,越吹越大,陷入爆发的边缘。她想杀鬼,杀尽天下所有的鬼,或者把它们封进招魂幡里永世不得超生。 黑色的天空,被血染红的土地,土地的正中间是屹立着的招魂幡,它的幡旗越来越大,贴近了凌风的眼里。 「阿尼陀佛」。 压抑的世界里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黑色的天空出现金色的光芒,那光撕开了黑暗,刺得凌风眼睛生疼。 「凌风?凌风你怎么了?」 黑夜散去,血红色的大地裂开,凌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小友你杀心太重易招祸端,而我又时日无多,这天明市……」老僧嘆了一口气,浑浊的目光落在朗晴的脸上,「又能指望谁呢?」 空痕大师的眼神像是在看朗晴,可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目光透过了朗晴,像是在看别人。他的眼睛虽然浑浊,却带着看透世俗的沧桑之感。 都说人老成精,这个睫毛都空了的大师更是如此,他的眼神看的朗晴心里波澜起伏,久不停息。 「大师,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朗晴的手还搭在凌风的肩上,她低下头语气温柔地对凌风说道:「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 如果说凌风真的因杀了人而失了道行,这也在朗晴的意料之内。世间有因果,凌风种下了「因」,自然会结出「果」。如果说这个城市还有比凌风还要了解「因果」的,那么只有面前这个睫毛都秃了的老僧。 寒山寺的大名响彻全国,作为住持的师兄,又在这种危急时刻下山,理应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师。 「不知大师如何看待因果」。朗晴学着僧人的样子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不知施主为何想起来问贫僧这个?」 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三世。 「我有一位朋友,因为某些原因中下了不好的因,我想知道有没有化解的办法。」朗晴的声音顿了顿,「别人有没有办法,替她扛」 「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自食其果」,老成精的空痕大师看了一眼眉头锁起的朗晴,又看了一眼车的方向。「有些人有前世的福禄可以扛下今世的恶果,有些人命格其特可以替人担下恶果,只是方法……」 空痕大师再次诵出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朗晴站在原地,空痕大师走到车边看了凌风一眼之后离开了。 凌风一脸莫名其妙的下了车,跑过来拉呆在原地的朗晴。 「时辰快到了,我们先把那个鬼找出来,它做了恶事,我……度它就是替天行道,增加道行的。」 有种不安的情绪一直盘桓在朗晴的心头,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被凌风拉着上了车。 有小白的带路,凌风很快就指引着朗晴驱车到了恶鬼出现的地方。她们俩刚刚上楼就听见一声惨叫,不安的感觉变为了现实。 一户人家的大门开着,有个年轻女人手拿菜刀扭过头看着凌风冷笑,她的脸上身上全是血,脚边的人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咯咯,咯咯」 凌风直接祭出符封锁了四方,脚下踩着伏魔步,正准备掐决打在那人身上把鬼逼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女人手起刀落—— 鲜血从颈间喷出,射在了雪白的天花板上。 「不——」凌风的眼睛红得快要出血,她快步冲进客厅里,一巴掌拍在了将死女人的脑袋上,把那鬼直接拍死在她身体里。 「啊!!!」 朗晴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死者对门听见死者突然发出的尖叫声开门查看,不偏不倚地看见凌风一巴掌拍在女人头上的动作,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那家男主人随即出现在门口,看见凌风满身是血,犹如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时,跌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朗晴,你说它们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尽管警方在第一时间到场处理后事,可这风言风语依旧是传开了。 有人说事务所的位置不好,多火少水,让凌大仙性情大变,也有人说是前任家主死掉的男孩附身在凌大仙身上,这大仙啊,一到晚上就不是个人了。 警方在第一时间闢谣,还凌风一个清白,可现在这种时候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更容易接受一些怪力乱神的事。 凌风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一天都没出来。 朗晴坐在门外靠着门,觉得这件事越发的诡异。 死者为一男一女,是租住在这间房里的一对年轻的情侣。从现场留下的血迹来看,第一现场应该在卧室。 被鬼附身的女人把男人杀死,拖着他的身体到客厅正对着门。 它的目的是什么?把这具刚死的尸体拖到门口,而大门是开着的,好让别人更容易发现这里出了兇杀案?更快的报警? 不,不对。 它开着门,发出声音,引她们过来,而尸体正对着大门,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难以言喻的。而凌风正是看见这幅场景才失控,差点把那女的脖子都拍下来。 凌风,失控。 朗晴恍然大悟,她赶紧起身拍凌风的房门,急促的拍门声镇着凌风的耳朵。 「这件事你不要查了,它们就是想让你发怒。你想想,你从查这一系列的案子开始一共失控过几次?而这几次让你承担了多少因果?」 第150页 三次。凌风心里数的清楚。 前两次她都杀了人,最后那次把为了灭鬼把女人脆弱的魂魄拍散,让她不得超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容易动怒,每次都会因为一些小事发火,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用血来染红那个没有色彩的世界」。凌风站在门口,看着棕色的房门,拍门声已经停了,但凌风知道朗晴还在外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这案子我不能不查。鬼这种东西最是睚眦必报,我坏了它不少的事,它一定不会放过我。朗晴,这是我跟它的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是个好警察,天明市的未来还需要你来守护。」 「我的父亲,爷爷,祖父,曾祖父,他们全是为了救人而死。曾经我还在想,他们好傻哦,明明大家都是普通人,都只有一条命,为什么偏偏要拿自己的去换别人的。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因为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朗晴,你知道么。昨天晚上那一夜死了七个人,七个人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因为我受到牵连。我不会为一个人而死,可是如今,全城的百姓都处在危险的境地里,我不能不管。」 「我是凌家人,就算我不止一次怀疑凌家早就绝后了,可我姓凌。凌家老头把自己的本事都教给了我,我学会了凌家的本事,那我就是凌家人。」 「凌家人,从来不为自己死。」 「凌风,凌风你听我说」。短暂的沉默之后朗晴再次拍起了门,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拍门的手渐渐失了力气。「这件事不一定需要你出手的,全国的道统跟寺庙那么多,我们去请他们帮忙不就好。凌风,凌风,好不好?」 「没用的,我现在已经请不了神也画不了符了。它逼我动怒种下因果,又派鬼出来害人让我出手。符只有这么多,等我用完了,它应该就出来了。」 凌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嫩的掌心,纤细的五指,表面上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可却还是不同了。 「我已经画不了符了,朗晴。」 第93章 我已经,画不了符了。 没有人知道画符对凌风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从学会握笔开始,学的就是在普通人看来繁琐奥秘的字符。 她画了二十年的符,从画出来一团不成型的墨汁,到洗手净身才能画符,再到随手一挥便是符,她总共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可是如今,她像是从至高点跌落了一样,变成了二十年前刚刚学画符时的样子,画出来的符只有型,没有神。 凌风的脚底下铺了一层黄表纸,上面是用墨或者硃砂画的符。笔锋有力且流畅,看起来跟别的符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符没有神,没有神的符,是废的。 她因冲动杀了人沾了因果,如今天道清算,她丢了一身的道行。 「朗晴,你走吧,这是我跟它的事,跟你们警察无关,跟百姓无关,更与你无关。它现在能杀百姓,以后就能杀警察,你跟我的关系太近,我怕你受到牵连」。凌风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张符,符上的墨迹未干,还带着墨的清香。「在我的符用完之前,它是不会出现的,可它害死了这么多人,我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它?」 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散开,蔓延至四肢,朗晴只感觉手脚发凉,无力。 她认识凌风的时间不长,可自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两人的生活就掺杂在了一起。 一起上班,吃饭,下班,一天24小时有一多半都在一起。凌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朗晴再清楚不过。 「你想干嘛?」 越是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心里埋藏的东西越多,他们把笑容给了别人,悲伤跟痛苦却是一个人扛。 这间三层洋楼在几年前发生过一起兇杀案,被保姆杀死的小主人生前就住在三楼。当时小主人怨气太重,把整间房子变成了鬼屋,一直等到凌风的出现,才把他送走。 凌风把朗晴赶走之后就上了三楼,三楼最里面的卧室摆的是凌风父亲跟爷爷的棺材,这么多年来凌风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下葬,就只能安置在这里。 修道之人死后不火葬,把全尸置于棺材之中钉上镇魂钉,防止尸体起尸。 原来凌风也没觉得怎样,如今她遇见了一劫,这两具棺材如何处理自然是当务之急。 凌风站在门口叩首,不顾灰尘沾了她满身。 凌家传承百年的道法已断,是凌风不孝。 待到入夜时再换上一身道袍,手持招魂幡上了鬼车,鬼车一路颠簸到了阴河边,凌风上了渡船到了鬼市。 凌风的到来让整个鬼市都陷入了死寂,里面的人跟鬼都想起了上次,她拿着这幡扬言要烧鬼槐拆天机茶馆的事。 周围的人跟鬼都静止了,只有凌风拿着招魂幡穿过街道,停在了天机茶馆的门前。 迎客的店小二看见凌风时腿都软了,差点直接吓成一团鬼气。 「客……客官,您,您是……」被吓的说话都不利落了。 封了八道符的招魂幡看上去朴实无华,只是偶尔受到鬼市里阴气的影响发出红光。店小二的眼睛差点粘在幡上,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幡就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喝茶,来一杯你们店里最有特色的茶」 一杯黑色的「梦回」,苦涩的感觉在唇齿间蔓延。 第151页 幼时在山间与世隔绝,遇见的是山脚下最朴实的村民。他们信奉神明,敬爱大地母亲,对自然抱有畏惧之心。 他们会在逢年过节杀鸡宰鸭的时候送上足够年份的大公鸡血,也会送来一些吃食给凌风打牙祭。 凌风世世代代居住的深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都市,是车水马龙,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相算计。 这才是深埋的人性。 记忆就如同「梦回」这杯茶一样苦涩,是逝世的爷爷,是突然重病的父亲,是独自一人在陌生城市生活的自己。 她是凌家人,即便再不喜欢都市的生活,也要接任她父亲的工作,守护这座城市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她的责任。 苦涩的口感渐渐褪去,凌风睁开眼,发现整个茶馆只有她一个人。闻讯前来的莫掌柜跟半个身子都变成鬼气的胆小店小二正躲在门口看她。 凌风勾了勾唇,在桌子上留下一张聚阴符之后拿着幡离开了。她没去找城隍,只是在地府前的迷雾边缘徘徊了很久。 躲在迷雾里的牛头马面被吓的拘魂链都拿不住了,一直在抖。好在凌风没有硬闯,深深看了地府的方向一眼之后离开了。 除了小白没人知道凌风去鬼市一趟回来之后烧掉多少聚阳符。她没了道行,单单靠那身道袍根本挡不住鬼市里的阴气跟招魂幡的煞气,更何况她还喝下了一杯格外伤身的「梦回」。 凌风把空调的温度打到三十,裹着大冬天用的棉被,看面前的聚阳符燃了又灭。 血腥味再次在小白的鼻腔散开,凌风从一开始的等鬼杀人之后再到场,到在午夜时察觉到有鬼身上沾了人气之后就直接动手,中间间隔了不过是一个白天。 既然你们被它牵制住,那么整个天明市将由我一个人守护。 被凌风赶出门的朗晴把整个事理了一遍,可还是发觉有些地方疑点重重。 十一年前「它」下墓被雷符噼伤,被路过的空痕大师一路赶到天明市,利用地下龙气封印了「它」,却被「它」逃了,只留下了影子。 而「它」的同伙则是继续下墓,盗走或破坏了墓里有关墓主信息的所有物品跟壁画。 十年前「它」出现控制住了李皓天,接下来一点点地控制他掌握的力量。 七年前金腾参与地皮竞拍不过是个幌子,「它」要破封印需要有人血祭,而冷寒就是替罪羊。事情结束之后「它」又利用手里的权势调走了有关的警员,一直到一年前冷属秋娶了萧诗沁,才重查这起旧案。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跟凌风落入了「它」的视线里。 可是朗晴不明白,在去年的时候「它」为什么会单独对萧家下手,而被毁掉的壁画,又记载了什么东西。 不光是这起案子,就连自己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团迷雾。 对小白身上铠甲的熟悉感,日復一日重复的梦境。 不管是空无一屋的大殿还是让整颗心都悲壮起来的战场,都带给朗晴一样类似于亲身经歷过一样的真实感。 空痕大师说过,「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他还说,「有些人有前世的福禄可以扛下今世的恶果,有些人命格其特可以替人担下恶果」。 既然佛不告诉她怎么替人担下恶果,那她就自己找。 查阅了不知道多少资料,朗晴终于梦见了后面的景象。 推开了镶金雕玉的大门,空无一物的大殿让青龙暴怒。青色的鳞甲再次铺满全身,朗晴看见一条长近万丈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粗长的龙鬚在风中武动,青龙甩动长尾离开了那座宫殿,把全身藏在云中,悄然贴近了一处仙气缭绕的空中楼阁。 精巧又不失大气的阁楼里有两个头髮花白的老人家在下棋,身边还站着几个端茶倒水的小道童,一个个粉雕玉琢得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听说那位大人又惹了事」,执白棋的老人摆手遣退了道童,小心看了一眼窗外后对执黑棋的老人说:「还是件大事」 执黑棋的老人手顿在半空中,蹙着眉头问他说:「她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不刚刚从地府里顺走了小谛听,气的地藏王菩萨把鬍子薅下来一大把。」 「坏就坏在这小谛听,我可是听说啊,姑奶奶一大早拿着一具完整的蛟龙皮去找老君,说要给小谛听炼铠甲。老君炼丹是一把好手,可哪会炼这个?听说姑奶奶拿着蛟龙皮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执白棋的老人又布下一棋,他用手拢住宽大的袖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天上哪来的蛟龙皮?再说普通的蛟龙皮姑奶奶能看上眼?普天之下也只有青……」 巨大的龙目睁开,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正在下棋的两位仙家一眼。 淡淡的龙威子青龙为中心散开,尽管她刻意压制着怒火,可依旧还是蔓延开了。 下棋的两位仙家手一抖,落下的棋子砸乱了棋盘。 「听说姑奶奶下了地府,说是要拿九幽冥火炼甲。那火离地藏王菩萨不远,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谛听随了姑奶奶。」 漆黑的世界,血红色的岩浆,等到青龙找到那冥火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 「姑奶奶她……带着小谛听跟……甲转世去了」。急忙赶来的府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低落,声音都在抖。 第152页 青龙若怒,整个地府都将天翻地覆。任谁在前线跟魔族打生打死之后回来,发现家中被自己人盗也会暴怒。 更何况是以坏脾气着称的青龙。 奈何桥边,青龙化成人形封了记忆饮下一碗孟婆汤,毅然踏上了轮迴路。 「人间,天明市。」 第94章 下弦月挂在天边,月光被窗帘遮挡,屋里漆黑一片。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眸子,朗晴躺在床上动了动眼珠,回想起她刚刚做过的梦。 青龙化成的女人进了轮迴,转世之前听见了古老而低沉的声音诵出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词彙,而这句话自动变成了字,出现在朗晴的脑海里。 「人间,天明市」 梦里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朗晴知道那句话的读音,知道那句话代表的意思。 如果梦是真的……不对,朗晴此时无比希望这个梦境是真的。作为人类的她救不了凌风,无法替她扛下因果,那么作为青龙的她…… 一夜无眠。 朗晴靠在床头打开了对讲机,又拿出手机找出工作群。不出她所料的,几个兇杀案附近都出现了凌风的身影。 她在找鬼。 如今的情况接近明了,凌风跟那鬼互相对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而那鬼忌惮凌风手中的符跟凌家传承百年的法器,只能躲在暗中下绊子,等到凌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再出现。 而凌风又是个从不服软的,拼尽全身家当也要折了它的左膀右臂。符能用,但不能白用。虽说擒贼先擒王,但你这王不出来,就只能拿你手下的大鬼出气。 不光是在这紧张时刻出现在天明市的大鬼,还有鬼市里那个半黑不白的天机茶馆。 这些,一个都逃不掉。 朗晴泡了一杯清茶,在桌边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去了事务所。 照旧是小白闻到了朗晴身上的味道下来开门,它开了门之后刚刚转身准备上楼,找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窝着睡觉,就被人一把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小白「嗷呜」了一声,缩着脖子看朗晴。 朗晴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了,走到楼梯口朝楼上看了一眼,然后把小白拎到了沙发上。 「哪有狗这么聪明通人性?就算成了鬼也不应该呀?」朗晴单手拎着小白,看着它身上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浮现出的青色鳞甲。「你说对吧,小谛听?」 小白瞪大了狗眼拼命扑腾着四肢,不停得扭头往楼上看。 呜呜呜青龙想起来了,傻凌风你怎么还没记起啊!完了完了,凌风啊,你快跑啊! 「你小声点,她刚刚回来」。确认了小白的身份,也就从侧面证明了她自己的。 她是梦里的那条青龙,小白身上的铠甲是那人偷自己的蛟龙皮制的,所以在贴近自己的时候会自然显露出来。 小白的一双狗眼瞪的更大了,跟见了鬼似得看朗晴。 不对,它是谛听,就算见了鬼也不会被吓成这样。 「我现在不知道你主人现在在哪,转世成了谁,暂时也没时间找她麻烦。谛听最是护主,也是辟邪的圣兽。凌风当过你一世的主人,如今她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得负责帮她扛过去」。小白呆在朗晴手里,四肢耷拉着,只有那条长尾巴还在扫动。 小白看了看朗晴,又看了看楼上,心说这样正主在楼上睡得正香呢。它算是明白了,朗晴只记得自己以前是青龙,记得穿着她鳞甲的就一定是谛听,可是不知道偷蛟龙皮的人转世成了谁。 这茫茫人海的,债主跟欠债人混在一起还如此暧昧的,也是少见。 朗晴的想法很简单,在她赶到地府的时候小偷早已带着谛听转世了,只要没早泄,那她的年龄一定比自己大。 而凌风的年龄是写在身份证上的,就算身份证上有假,她的年龄也绝对没有自己的大。年龄对不上,那凌风就不会是偷了她东西的人。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只鬼,保下凌风。道行没了可以再修,命没了可就没有第二回 了。 虽说以凌风的本事跟与城隍的关系,死后多半是个鬼差。可这恶鬼不除,它又怎么能放任凌风成为鬼差,这不明摆着是给自己添堵嘛。 「你别在这给我装傻,那天在鬼市我看你动了鳞甲的力量,说明你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我现在不找你主子的麻烦,但是你得护下凌风,或者教我怎么护下她。」 虽说有了前世的记忆,可这记忆都与被偷的蛟龙甲有关。短暂的几次在战场上的回忆,也都是青龙化成龙身,用最野蛮的方式与敌方肉搏。 可如今她封了记忆转世投胎,一同封掉的还有她满身的修为。 人间太过脆弱,脆弱的是整个土地跟土地上所有的居民。青龙身躯庞大,每一片鳞甲开合间都散发出让人心惊的气息,这种生物根本没办法降临在人间。 她本体的力量太强大了,不被这天地容许,除了转世跟身外化身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而身外化身并不能在人间逗留太久,这块土地上能人隐士太多,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说来简单,青龙一时冲动直接进了轮迴。 小白「哼哼」了两声,大白尾巴扫来扫去,差点煳了朗晴一脸。 「你们俩干嘛呢?」凌风揉了揉眼睛,「小白你是不是又乱咬人了。」 第153页 我可去你的吧!本来没想咬人的小白在朗晴手里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今天就要咬死这个偷狗贼。 呸,偷神兽贼。 想它堂堂谛听神兽,放在地府那可是威震八方鬼邪的大人物。可它呢,一开始转世成了一只天天忍飢挨饿的流浪狗,后来直接成了鬼。它今生最大的失策就是在凌风下地府捞它,问它愿不愿意跟她走的时候同意了! 地府才是它家啊!这不是自个跟着贼人跑了吗! 小白越想越窝心,尤其是这个主人胳膊肘天天往外拐。 「怎么不去休息」,随手把小白丢在沙发上,朗晴走到凌风的身边,看着不停打哈欠的朗晴微蹙起眉头。「你一夜没睡,现在还是休息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凌风迷迷煳煳的想了一下,「哦,对了,你是警察。」 凌风扶着扶手头重脚轻得往楼上走,困的眼睛都要闭上了。 「我昨天救下一条命呢,在那鬼刚刚附身上人的时候就被我逮着了,可是我问它那个大鬼的下落,它就是不说,气的我直接把它拍死了。」 朗晴轻轻应了一声,她看着凌风上楼时都在抖的身子,轻轻扶住了她。 凌风总说在她小的时候爷爷总带她半夜出去抓鬼,一个经常熬夜的人又怎么会困到这种程度? 朗晴觉得凌风的样子有点精神萎靡,而不是单纯的困。 仔细想想,她一个失了道行的人又拿什么跟鬼斗。全靠符?还是靠她家里那张鬼气森森的招魂幡? 现在的凌风充其量比普通人强一些,能护身的倚仗也是件消耗品。朗晴记得凌风不让她碰招魂幡这件事,说明那幡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碰的。 而凌风确实也没再碰过那个东西,就连工作群里拍到的照片,凌风也是空着手的。 用招魂幡这把双刃剑割伤执剑人的手,这恶鬼当真是好算计。估计是在人间待久了,把人类的那一套阴险狡诈学了个十成十。 朗晴回头看了悄悄跟上来的小白一眼,那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非常明确。 你是辟邪圣兽谛听,不管是凌风还是天明市出事,都是你的锅。 凌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听见了动静之后下的楼。 跟中队长请了半天假,朗晴开车去了寒山寺。 妖邪做怪害人的消息传开,本就香火鼎盛的寒山寺迎来了新的高度。来自天明市的香客挤满了寺庙,就连寺里的客堂也被各种有钱人给包下了。 余下的人有家不回,在寺里打地铺,甚至靠着墙角就睡了。 警察保护不了他们,这种在晚上出没的鬼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挑单人路人下手了。只要你是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逃不掉这一劫。 庙里香客多,和尚明显就不够用了,朗晴眼疾手快地拦下一个小师父,问空痕大师的住处。 朗晴总觉得人老成精的空痕大师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就像凌风在无意间喊自己小青龙一样。 「师叔祖他于昨日圆寂了」,小和尚双手合十诵了一句佛号。 这么巧?她昨天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再说了前两天大师下山时看起来挺精神的啊? 「师叔祖圆寂前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告诉她,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施主莫要太过担心。」 小和尚话刚刚说完就被香客拉走了,朗晴看着癫狂的香客,就连寺庙里都没办法让他们平静下来。 太阳光照在寺庙的琉璃瓦上,将整个庙宇镀上了一层金黄。庙里的香火气味比往常更加浓郁,也更加的喧嚣。 大师们诵经的声音被人声埋没,入耳的全是熙攘的人声。 镇压过恶鬼的空痕大师走了,寒山寺忙着于应对香客无暇顾及其他,而夫子庙里的那些人家里出事,十几个来自各个家族的人深陷阴路的人生死未卜。 说到底,这场战斗中只剩下凌风一个人了。 一个丢了道行的风水师,跟一个不知身处何地的恶鬼。 第95章 「魏老,这阴路这么大,我们得上哪儿找啊!」 阴路上的某一处角落里有着一簇微小的火苗在燃烧,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这火照亮一小块土地,围坐在一起的人们眼中全是这火光的倒影。 「哎,凌小友给的这符……也快用完了」。被称作「魏老」的人嘆气,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挤在一起取暖的人,又忍不住嘆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罢了,是我们准备的不充分。」 这个「魏老」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凌风去夫子庙买东西时遇见的店家。天明市守护者一脉的几家继承人下了阴路,第一批找人队伍无功而返,魏老去凌风那求了些保命符,亲自带了一队人下来了。 这群人的样子着实不算好,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也就罢了,重点是他们全是一副失了精气的样。 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这气也是出多近少,全靠这张聚阳符的丁点阳气吊着命。再不找出口返回阳间,他们迟早要在地底全军覆灭。 「六儿,我们下来几天了?」阴路里没有日出日落,电子设备也会受到某种特殊的影响全都失灵,除非是有经验的老手,不然根本记不清时日。 「四天了,已经有人扛不住了……」人的负重有限,再加上阴路里没有太阳,热量消耗大又得不到补充,全靠食物提供热量。六儿弯腰挨个拍醒昏昏欲睡的同伴,「不能睡,都起来!」 第154页 睡着了可就……再也醒不了了。 「已经四天了?那他们……」魏老的眼睛变得有点浑浊,他看了看自己带下地的这帮人,全是他还有他兄弟的后人。「已经折进去一批了,这批人万万不可出事,都起来,我们原路返回。」 那批迷失在阴路里的人已经失踪超过一周的时间,如果他们死了,各家的传承只不过断了一代,如果这批人再折进去……这天明市可就守不住了。 这就像现代人最喜欢问的保大还是保小,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要保大的。 再找下去就是送死,就算现在能回去,这些个后人也得大病一场。 不是每个人都像凌风那样把符当普通的纸烧着玩,在人间跟阴间来去自由。凌家的符箓术一绝,而凌风变是完整传承了这一术法,甚至还有发扬光大的迹象。 「别睡了!都起来,回家了!」 在这种时候,家这个字无意是最让人嚮往的。在场的多是中年男性,有妻有儿,此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想到了家中温暖的被窝跟温柔的妻子。 魏老还反正有人刚刚放松过度一时间起不来,把最后一张聚阳符给烧了,火光带着些许的温暖,让人僵硬的四肢再次灵活起来。 此时的阳间恰好是白天,一行人顺着原路返回,仔细感受着周围有没有阳气传来,想顺着阳气找到出口。 他们找到了一处阴井。 阴井连接阴阳,上半截为阳,下半截为阴,丝丝缕缕的阳气从阴井溢出,对这行劳累过度体力透支的人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大家清醒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六儿自己的样子也不好,全靠一口气撑着。 走阴人不在多,在于精。但是四天的时间太久,就连精英都撑不住,一个扶着一个,看见这阴井时才精神一震。 阴井下突然出现一个人,可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现的。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背对众人,抬首望着阴井。 丝丝缕缕的阳气落在他的身上,他闭起眼睛,裸露在外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乎苍白。 「你们就不想找到家里失踪的后辈?」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或者说带了些阴柔的味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这节骨眼上冒出这么一个人…… 「不牢你费心了,老朽只想把这几个后人安全带回去」,魏老警惕起来,此人出现诡异又来者不善,估计是来找茬的。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哪?」男人转过身,清秀苍白的面孔展现在世人面前。「如果说他们还活着?」 如果他们还活着…… 一队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家族之所以称为家族,正是因为成员之间的血脉关系。走丢了的那批年轻不光是各族的精英,更是他们的亲人,孩子。 血浓于水,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也由不得他们不跳。 「你有什么条件?」到了他们这种程度要的肯定不是钱财,走阴的时候钱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多带几张符来的让人安心。 「我需要几张符,你们得帮我讨一下,你们丢了十五个人,一张符换一个人,想来也是笔划算的买卖。」男人脸上带着半张白玉面具,露出的下颚苍白,就连嘴唇都不见一丝血色。 符?魏老脸色一白,该不会…… 「我听闻天明市有一家风水事务所,老闆姓凌,最擅画符。一张役鬼符或者镇魔符换一个人,我见不到符,你们也见不到人」。 「明日子时在城北十五里外的破庙里等你,希望你们别耍花样。」 男人走的跟他来时一样突然,不过魏老看的清楚,那「人」化成了一团鬼气,跟阴路里的鬼气混在了一起,遁走了。 他不是人,却比人更懂人心的弱点。 「魏老,我们……」 「罢了,我们先回去吧」。魏老嘆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啊。 凌风伸手扶起跪在面前的老人,不过几日未见他比以往更加苍老。 「凌小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知道了」。 凌风起身上楼,从抽屉里拿出十五张符,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抽屉,心里一片淡然。 她攒了几年的符,终于没了。凌风知道对方所想,他手下的都是些小妖小怪,对付它们用不上这种符。而他又捨不得让大鬼出来领符送死,只能用这种法子从她手里把符要走。 凌风都懂,她全都明白。 不管是在山峦镇上用掉的符,还是她在鬼市用掉的符,都是四十九天才能制出两张的。一年有多少个四十九天,她几年的家当都在这了。 符给了,对方知道自己没了倚仗,要不了多久就会现身,他们俩之间的恩恩怨怨才能算清。 明日子时的城北破庙,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 只不过朗晴她如果知道了,或许又要担心了吧。 凌风对魏老没有反感,她知道如果是自己陷入了困境,她爷爷就算下地府也会把她救回去。 那鬼要的是她的符,而不是让他们放弃守护天明市,这对凌风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要是死了,不过是一小块地没人守护,几家随便分一分,也废不了多大力气。而他们的后代要是死了,大半个天明市都会受到影响,而凌风自己,也会累死。 第155页 不,她已经没了道行,全靠小白根本守不住这偌大的天明市。 收敛好心情,凌风下楼把符交给了魏老,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不要谢我,你拿去吧」。凌风看着一身阴气未除就过来讨符的魏老直嘆气,她现在没了道行,也没办法替他清除骨子里的阴气,只能等他回去之后家里人替他做法。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魏老,凌风坐在沙发上对小白招手。 「如果明天晚上我没回来,你就跟朗晴吧。虽然她制不好香火钱,也没那么多余钱买香火钱餵你,但普通的香菸蜡烛还是供的起的。虽说她身上火气旺了些,但邪晦沾多了也会受到影响,你呢,就多护着她点。我把你从地府捞出来,也不需要你报恩,你就替我守她百年,等她百年之后你爱去哪去哪。想她一个青龙命格,养你还是很轻松的,你跟她呆久了沾了青龙气运,对修行也是有好处的。」 一番话说的跟遗言似得,小白拿眼斜她。你把我从地府里拐出来两次,你还有理了?等青龙想起来,我看咱两谁先倒霉。 蛟龙遗褪是你偷的,蛟龙甲也是你制的,你拿蛟龙腹皮给自己做了套内甲,剩下的做了套铠甲给我套上了。 我是被你逼的,青龙秋后算帐肯定是找你算。她记忆渐渐恢復,也就剩你这个不知愁的,一丢丢都没想起来。 想着自己明天就跟人决战了,凌风拿出手机想给朗晴打电话,又害怕她在开会,便发了简讯。 「你在哪?」 「城西白湖农场被盗,我出警」 朗晴回復的速度倒是出乎凌风的意料,紧跟着上一条信息,凌风的手机上又收到了第二条。 「出来散散心」 市里接二连三的死人,作为警方的压力应该是最大的。来自上级领导,来自普通百姓,以及各种能带来舆论的媒体。 天明市这段时间算是活了,凌风甚至在网上看见有人说她的「妖女」,说她的到来给天明市带来了不详。 「明天晚上你们应该能休息了」。凌风看着手机上的几个字,犹豫了一会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了。 「那你等我一会,我现在过去找你」 第96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凌风在自家事务所门口打车,开出租的年轻小哥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凌大仙?」 凌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报了目的地的地址之后移开了目光。 「大仙,您去白湖农场干嘛?那儿有人请你?这几天市里不安稳,一到晚上就出事,我要不是为了攒老婆本啊,早就回老家了。」小哥嘆了一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大义模样。可是时间不久,他的语气就是一转,说:「听说您画符的本事那是一绝,能不能……我出钱!您卖我一张平安符呗!我这么年轻,我还没娶媳妇儿!」 全世界都想从我这要符。凌风感受着因为开车小哥太过激动而走了一个「s」的计程车,把目光落在窗外移动的汽车上。 没门。 白湖农场位于农村,因为近两年流行农家乐,各个村里都打起了这个主意。 这白湖农村有果园,有大棚,也有鱼池,提供住宿跟车位,看起来地方还挺大。这次被盗,盗的就是前来农家乐的游客身上财物。 出来玩本就是件开心的事,可丢了东西,就变得晦气起来。 局里最近压力太大,就连身为工作狂的朗晴也承受不住,借着出警的机会来农村散心。 说来也怪,发生兇杀案的地方遍布全市乡镇,但更集中在城市里,这农场倒是安静的很,以至于有些人干脆在这住下了。 刑警队的人都认识凌风,可最近风言风语太多,他们也不敢太热情,只能简单的跟她打声招唿。 凌风也出过不少警,她知道在这种「上班」时间拉着朗晴讲话可能会让人诟病。她看了一眼院后的果林,沉甸甸的水果压弯了枝头。 「等你结束了喊我」。说完后双手背后跟个老大爷似得进了林。 农家乐的果林打的是亲手採摘的名号,种的都是品种树,树不高,结的果子却不少。拿这片苹果林来说,苹果都在抬手就能摘到的地方。采了果去门口付帐,多少钱一斤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农场游客被盗,不少人都跑去看热闹,凌风进林的时候看见门口有个牌,上面写着「苹果打过药,需要清洗后食用」。 想来春天到了,饿了一冬的鸟雀不会轻易放过这一片大好的果林,主人家迫不得已打了药。 凌风进了林。 不,说得更准确的是,她看见有几个小屁孩印堂发黑,看似有血光之灾,这才摆脱了朗晴,看热闹去了。 万一明天晚上她决战没回来,不就再也没热闹看了?人这一生就应该及时行乐,凌风觉得自己有点傻,死到临头才明白。 她给自己算了一卦,虽说自己给自己算卦不太准,但她用了龟甲铜钱,也就是六爻算了凶吉,得出来的结果是九死一生。 在九死面前,这一生看起来也有些不起眼。 那几个小孩明显没看门外的字,趁看院人不注意熘进了院,一直跑到最深处,发现没人看管之后抬手就栽了苹果往嘴里塞。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教的,还是说听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种谎话? 几个小男孩看起来7.8岁,正是皮的时候,看见在一边光明正大看他们的凌风,不光没停下嘴里的动作,居然还能「哼」了一声。 第156页 凌风眨眨眼,心说这要是她小时候,保准被她爷爷丢进阴路里。七八岁的小娃娃肉最是干净,鬼邪之物最喜欢了。 吃的最欢快的小男孩一边对着凌风翻白眼一边啃苹果,丝毫不在意这是别人家的果林,而他们也并没有付钱。 没过多久凌风就发现不对劲,吃了苹果的熊孩子都倒在了地上,那白眼翻的,只剩白眼了。 怪不得一个个印堂发黑呢,活该。 凌风喜滋滋得给朗晴发简讯,那样子开心极了。 「我刚刚看见几个熊孩子印堂发黑,跟过去一看发现他们在偷吃苹果,苹果上有农药,他们都中毒了」 很快的,朗晴就给凌风回了电话。 「你在哪?后面的果林?那几个孩子怎么了?」朗晴的语速很快,还带着风声,似乎在跑步。 凌风蹲在离那几个孩子三米远的地方看他们抽搐,连上前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她去过现场,知道这叫「第一案发现场」,现场是不能乱动的,要保持现场的完整。 「我没过去,在保持现场的完整。大黑脸你跑快点,我看他们快不行了。」 跑在半路上的朗晴听见这句话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风呛了一嘴。 「保持什么现场,你倒是打120叫救护车啊!」 四个孩子是认识的。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年岁又相仿,在楼下玩的时候便认识了。而他们的家长也因孩子互相认识,这次一起相约出来体验生活。 可就出了这么件事。 最深处的那一小片苹果树是私人的,不属于农场。凌风一路跟着这几个小孩,不知怎么就出了果林。现在回头看看,两片果林之间隔了一条三米宽的土路。 死者的母亲跪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朗晴看见凌风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把她拉去了一边。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这几个小孩要出事」。朗晴再次蹙起她好看的剑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件比一件糟心,她的眉头就没哪天是舒展开的。 「是的呀,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啊」,凌风掰着手指算,「死了一个,也算是沾了血了。」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这是四条人命啊,120要是来的晚些,这四个孩子一个都活不了!你明知道他们要出事为什么不拦着点?小孩子身体免疫力本来就差,没洗干净的东西吃了肯定要生病。」 「生老病死又不归我管,一个人的寿命长短全记在生死簿上,你知道另外三个孩子为什么没死么?因为鬼差把他们带去了判官那,判官翻了生死簿发现他们三个阳寿未尽,又派鬼差把他们的三魂七魄送回来了!提醒?他生死簿上阳寿已尽,我提醒他让他活下来了,你让地府那边拿他怎么办?他阳寿不多就算躲过这一劫还是要死!他根本不是因为吃打了药的苹果死的,他死是因为他该死,就算这苹果是洗干净削了皮的,他也会被苹果核卡死!」 生老病死,皆由天命。 凌风的声音太大,引起了死者家属的注意,抽泣声渐渐变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凌风跟朗晴的身上。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跟拿着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有什么区别?要谁生谁生,要谁死谁死。」朗晴带着一股气说出这句话,她压力太大一直憋在心里,如今不小心把凌风当做了出气口。她话音刚落就感到不对劲,自己的话说的太严重。提醒是情分,不提醒是本分,凌风并没有义务救下这几个孩子。 「不是,凌风,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跟拿着生死簿的判官有什么区别?」 凌风的脑袋轰得一下炸开了,眼前朗晴焦急的脸变得模煳,画面失焦又再次重组。 「甘城苏氏,生于辛丑年……」 说话的人脚踏一双粉底靴,身穿黑色络袍,腰上带了个白犀角,左手生死簿,又手勾魂笔。 「丈夫李氏外出与邻居崔氏私通,被李氏带人打死,阳寿绝,判第八层地狱行刑。」 勾魂笔一勾一划,一起案子便定了刑。 世间皆传判官崔钰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笔,样貌兇恶,却最是正直。可凌风看见拿着生死簿的那只手,白白净净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崔判官该有的样子。 粉底靴旁躺着个「小怪物」,虎头独角犬耳龙身麒麟尾,此时正翻着肚皮睡得舒坦。 谛听?这地藏王菩萨的宝贝疙瘩怎么跑崔判官这了? 再说了,这谛听跟了地藏王菩萨这么多年,怎么还跟没长大似得,看起来比那粉底靴大不了多少。 乌纱帽下是一头漆黑柔滑的长髮,传说中的崔判官不光没有长相兇恶,留有美髯,反而是还长了张白白净净的脸。 只是那张脸看着有点眼熟。 凌风摸了摸自己白嫩俊俏的小脸蛋。 「凌风?凌风?」朗晴的手在凌风面前上下晃了半天,凌风那双呆滞的眸子才有了反应,浓密且卷翘的睫毛轻眨,一脸无辜得看着朗晴。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对不对!」死者母亲突然冲过来钳住凌风的双肩,手劲大的让她直蹙眉。 「我听见了,是你没救我儿子,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朗晴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上前想到分开两人。可盛怒的女人在一时间爆发的力气太大,让朗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拿下她。 第157页 「杀人偿命,我抓到兇手了,儿子!妈这就让她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凌风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阎王让你三更死,你便活不到五更,我是活不久了,黄泉路上多几个人陪着也不错,你说对吧?」 第97章 「我活不久了,黄泉路上多几个人陪着也不错,你说对吧。」 没人敢说自己不怕死,可这句话从凌风嘴里说出来总让朗晴觉得有些不对味。她说的很轻松,像是再说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一样随意。 「你说……」朗晴顾不了围观的人群,她只想问清凌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活不久了?她就不能在家安安稳稳的,让小谛听护着点渡过这劫。 「你们都听见没!她要杀我,她已经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想让我死!警官!警官你听见了没,她这是谋杀!谋杀!」女人一手扯着凌风,另一手拉着朗晴,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警官,我帮你抓住她了,她是杀人兇手,杀人是要偿命的。」 凌风一个没站稳被撤了个踉跄,手腕是被人牢牢禁锢带来的酸疼。 该死的人神仙都救不了,她儿子死了跟自己有一分钱的关系?从小到大又有谁敢跟自己不讲理?一个该死之人的母亲而已,又凭什么污衊她? 「我……」 凌风这抬高三度的声音刚出,朗晴就意识到不好。这凌风生气没一次是安稳的,现在周围都是人,朗晴生怕凌风一个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除非把他们都杀了,不然根本堵不住这么多双嘴。可杀了之后呢?这里不是深山,也没有古墓,这只是处靠近市里的度假区,消息根本掩盖不了。 花钱封口是封不住的,朗晴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办过几起案子。逃亡多年的犯罪嫌疑人就是在喝多酒之后吹牛露了底,被同行的举报,警方才把他抓了回来。 凌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朗晴,她眉头敛起,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写满了祈求。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浇灭了她心头所有的火。 「警官啊,她——」 「行了你也少说几句,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还没点数?」朗晴的同事看不下去了,上前强行把女人拉开,还不忘警告她。「我告诉你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人家告你诽谤。」 朗晴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她现在顾不了别人,只想把凌风带回家,或者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话问清楚。 什么叫活不久了,她又要干嘛?! 原本来这查一起盗窃案是为了放松,缓解这段时间天明市居民接连死亡案件带来的压力。朗晴觉得像是被死神附体了一样,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扛在肩上的压力更大了,朗晴觉得自己的头一阵阵得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偏偏凌风又不是个省心的,朗晴想让谛听护着她。谛听本就是个通人性,避凶邪的圣兽,最是忠心护主。有谛听在,鬼邪怎么都没办法害死凌风,更何况那小谛听穿了她蛟龙皮做的甲。 朗晴自己的皮她自然是清楚的,蛟龙皮本就是世间最好的炼甲材料,被九次雷劫锻造得无坚不摧。雷劫一次比一次艰险,每次都会在蛟皮上留下雷击纹,玄奥的字符在甲身流转,蕴含着巨大的雷电之力。 再加上那蛟皮常见待在龙神殿,沾了龙气。这龙气能让龙神殿里的花朵开出龙型,每到夜晚,那些花儿就会对月绽放,一条条灵动的小龙在花茎上起舞。 记忆在一点点的恢復,但身为青龙的法力却一点都没回来。凌风失了修为,她失了记忆,现在只能靠小谛听了。 再往后拖一拖,拖到她记起来全部,就能灭掉隐藏在暗处的威胁。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她也能放下心去找那人。 龙神殿是龙族圣地,朗晴作为龙族第一大将才在殿里寻了一间屋子放蛟龙皮,希望有一天蛟龙皮可以沾上真龙气,有朝一日再上战场时,可以借雷霆与真龙气镇压万邪。 硬闯龙神殿之罪,可比盗窃蛟龙气严重的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她是昊天帝的女儿,也要受到责罚。 朗晴始终想不明白,在天上调皮捣蛋让人头大的小姑奶奶怎么会盯上她的那身遗褪?昊天帝家的小公主什么宝贝没见过,专门跑龙神殿偷蛟龙皮总不能是为了好玩? 开车把凌风送回家,朗晴从后视镜里看她,几次都欲言又止。 确实是有哪里不对,这几个月来坐惯副驾驶的凌风罕见得跑到了后座,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你一开始说什么?」安静的车内压抑的有点过分,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朗晴没忍住先开了口。 「我说什么了?」心知说漏嘴的凌风装傻充愣起来比谁都厉害,此时又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前方的后视镜,跟朗晴对视时眼睛都不眨。 罢了,想来凌风要真不想说,就算逼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大不了…… 大不了学一学那狗仔,在她家门口蹲上些日子。 至于那小谛听……朗晴转动方向盘,那小东西最是机灵,想来也不敢跑去告状。 远远跟着车跑的小白抖了抖耳朵,一个急剎车停下来抖了抖耳朵。 它听不见人心,听不见听不见。 凌风不知道朗晴居然有跟踪人的坏毛病,她在家呆到约定的日子,给三清上了香之后出了门。 第158页 小白偷偷看了一眼朗晴藏身的方向,对上了对方充满警告的目光。 夹紧了尾巴,小白跟在凌风的后面上了计程车。 城北的破庙早在刚刚建国时就被砸了,再加上天明市有寒山寺这个香火鼎盛的大寺,分走了大部分的香客。后来那庙被zf修了修,寒山寺又把年轻弟子轮流派下山歷练,虽说香火不多,但也算是处能遮风避雨的落脚点。 一个大鬼约人在寺庙见面,就算那庙里没有能降服他的老和尚,但在佛祖面前也不应该如此猖狂。 本身就没有反侦查能力的凌风出门全靠小白预警,可这次小白当了「叛徒」。上了车就在发呆想事的凌风根本没想到大半夜的朗晴不睡觉,也打了辆车跟在后面。 「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你远远的跟着,我怕她一个人走丢。」在这个同性可婚的时代,司机大叔只是多看了朗晴一眼罢了。 「现在晚上不安全,你知道的,有……那个东西。」 天明市出事导致人心惶惶,整个城市都近乎罢工。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辞职不干,更多的中年人还是为生活所迫,顶着恐慌出来工作。他们多半在天明市打拼多年,家里有孩子在外求学,现在物价高,他们也不过是想替孩子谋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再加上物价上涨,各单位对人员工资进行了补贴,胆大的趁此机会大捞横财,胆小的去寒山寺求张开光玉符,躲去了外地。 像天明市这种二线城市其实每天都在死人,只是警方封锁了消息,没能在全市传播开。这种跟鬼扯上关系的死法更引人注意,再加上舆论的走势对警方不友好,现在还住在天明市的居民犹如惊弓之鸟,听不得一点消息。 朗晴跟着凌风到了约定的地点,她看见前面车停了,就让司机也停了车。 计程车目标太大,还不如她趁黑摸过去。 凌风只穿了件普通的衣服,没有熟悉的道袍,没背那檀木箱子,更没带那招魂幡。 月光下的影子被拉长,不远处凌风的背嵴挺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我跟城隍是有合同的,他说了,等我死了以后就让我去当鬼差,继续守着这地」。记忆里突然出现那时的画面,凌风从城隍那请了城隍令,跟自己解释她跟城隍关系的时候。「我的祖上好像都在地府任职,等我死了以后没准还能遇见他们。我这传承可不能断了,不然以后无颜见老祖宗。」 朗晴可不相信,她不相信凌风在这大半夜的跑到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是旅游。无缘无故得出现在这个地方本就可疑,更何况她身上没带吃饭的傢伙。 工作群里在街上巡逻的同事偶尔拍到凌风在街上出没的照片,那些照片里她无一例外的是穿着道袍的。 大大的道袍套在身上,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朗晴的唿吸一窒,鼻尖发酸,她看着凌风推开寺庙的门,半个身子踏进了寺里。月光下,那座不大的小庙看起来有些朦胧。 你总不会以为,那鬼能杀了你以后安静得看你变成了鬼,成了鬼差,然后请来凌家的祖宗过来找它的麻烦? 不可能的凌风,刚死的鬼有多弱你知不知道?甚至不需要它动手,只需要一阵风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你这根本就是送死,不会带来任何价值的,送死。 朗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朝着寺庙的方向飞奔起来。耳边传来风的声音,同时也蒙蔽了其他,像是在耳朵上蒙了个袋子,听不见其他多余的声音。 寺庙的门半开着,朗晴跑到门前,看见凌风站在小院里一脸茫然与无辜,像是丢了玩具的孩子。 「它没来,朗晴,它爽约了。」 第98章 月光包裹住凌风,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辉。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小院里,回眸忘着朗晴所在的位置。 按常理来说朗晴不应该在子时出现在城北的寺庙,好还巧不巧的遇见了自己。可凌风没有去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而是接受了现状,静静看着她。 「它爽约了」 这种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不好受,把凌风委屈坏了。她朝朗晴伸出手,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它骗我,把我引到这,天明市没人看着,今晚一定会出事。」 记忆里的凌风单纯,内向,偶尔还有些兇巴巴的。她把「八代单传」挂在嘴边,即使有些时候犯浑说自己不是凌家人,因为她不会为别人死,可到头来她还是选择了凌家人的路。 「凌家人从不为自己而死」 朗晴鼻子一酸,走上前抱住了凌风。 「出事了也没关系,守护整个天明市不是你的义务,更不是你的责任。」朗晴把下巴搁在凌风的肩上,把人紧紧得抱在怀里。「是那个鬼太坏了,它害死这么多人,老天不会放过它的,你再等等,没准就有神仙下来收了它呢?」 再等等,等孟婆汤跟轮迴之力的影响散去,等我想起来全部。 「它该死,而不是你,你是凌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要是死了?你家的传承怎么办?」 凌风学着朗晴的样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包着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泪珠滑在长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我好像真的不是凌家人……我从没见过我娘,记忆里就只有我爷爷跟父亲两个人。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多呆,一定不会有女人跟他的。」凌风撇嘴,「我一定是他们捡回来的」 第159页 「他们对你有教养之恩,你啊就别念叨了」。朗晴抬头看了一眼寺庙朱红色的大门,寂静的小院里,落叶聚集在了一起。 这里是有和尚的,寒山寺每隔几个月就会让弟子下山,把在这庙里修行的弟子换回去。这庙离市里近,更贴近红尘,有些和尚就在此红尘炼心,追寻佛道。 她们闯进来这么久?发出不小的动静,怎么没看见一个和尚? 朗晴松开凌风,牵着她在庙里找了几圈,好在这庙不大,两人在柴房找到五个昏迷的年轻和尚。 「都是被打晕的」,凌风把他们一个个喊醒,「是人做的。」 谁没事跑来这打和尚玩?朗晴思索了一瞬,把目光落在凌风身上。 「你怎么会在大半夜的打车来这个地方?」还好这几个和尚是被人打晕的,万一被人杀了,她们俩出现在这就是头号嫌疑人。按照那鬼奸险奸诈的作风,没准在这个时候还会冲进来一群人,把她们俩当兇手抓了。 凌风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朗晴看着这几个坐在地上还有些迷煳的小和尚,心下明白了七分。 看过警匪片又防范意识的绑匪在绑票后让受害人家属交赎金,但害怕受害人家属报警,就会在赎人的时候不停更换位置,变更交易地点。他们交易的时候肯定会挑个没人地方,而这个时候绑匪会清场,把这附近都看一遍,确定没人了之后才告诉买家具体的交易过程。 看这样子是「魏老」那帮人害怕这几个小和尚出意外,替对方清了场,把这几个倒霉和尚打晕之后丢进了柴房。 总比让对方动手杀了来的好。 几个和尚爬起来对两人道谢,邀请她们在庙里过上一夜。不安的感觉一直在心底蔓延,凌风知道这种类似被狼群盯上的危机感是那个鬼带给她的。 她跟那鬼明里暗里得交手好几次,以那鬼的作风来看,是不会无缘无故把她骗来这个地方——即使告诉她交易这件事以及地点的是她熟悉的魏老。 这庙位置本来就偏,再加上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出事,朗晴根本打不到车。不光计程车没有,就连私家黑车也不想接单。 朗晴没办法,只能牵着凌风顺着马路往回走,看看值班的同事有没有时间可以过来接她们回去。 月色虽美,两人却没那心情欣赏。凌风贴在朗晴的旁边,借着她的火气庇护自己。 凌风不知道自己当初得罪了多少鬼,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道行了,如果不是小白在她身边,别说那个大鬼了,就连一些以前看不上眼的小鬼小魅,现在都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寂静的夜里,震动的「嗡嗡」声格外清晰,朗晴掏出手机,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是真的坏消息,朗晴一听就是那个鬼做的「好事」。 朗晴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人还是鬼,她重来都想不到有鬼可以比人还精于算计。它学习人类的缺点,把善良的宽容丢在一边,满腹坏水。 它像是久经商场的商人,每走一步都算得清楚,以自己的利益为主,为达目的甚至不折手段。 「怎么了?」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凌风问她,虽然凌风在心里承认抿唇的朗晴有点好看,可那锁住的眉头让凌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记得不久前跟你吵架的女人么,她死了。」 天明市之前死掉的那些人多是一种死法,就是有鬼附身了一个人,被鬼附身的人杀掉了另一个人,最后再自杀。 这个女人死在了家里,门窗全部反锁也就算了,死亡现场居然还是明显的他杀。 在正常人的思想里鬼是没有实体的,它们只能入侵人身,操控着人做一些事情。门窗反锁的他杀案别说是广大百姓了,就连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朗晴都闻所未闻。 门窗反锁,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就算是鬼,离了人体之后也没办法接触实物把门窗反锁。 女人的死因是颈椎骨折断,从脖颈后往下数第六根嵴椎骨,长度大约是一根手指骨节的长度,被人扣了出来。 那个角度绝对不是自己能扣出来的,而这种并不是特别暴力的杀人手法,也比较适合女性。 兇杀案多因情仇财,女人刚刚失了儿子,又在所有人面前跟凌风动起手。而凌风…… 目击凌风开鬼路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她消失在鬼路更是被人记得清楚。如果是凌风让鬼控制女人替她开门,她杀了人之后把门窗全部反锁,自己再开鬼路离开…… 凌风有杀人动机,也有作案的可能,最重要的是有人看见她在半夜出门,打车不知道去了哪。要知道以往这个点,凌风都是步行在各个街角,被人拍到了身影。 朗晴知道凌风没有作案时间,她的同事也知道这起案子不是她做的,可普通百姓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灵验的凌大仙突然变了个样子,一直跟杀人案搅和在一起,就算是白的都能变成黑,假的都能变成真。 从人人敬仰的大仙到吃人的恶魔,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早就该猜到的,以它小心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得出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它算计好的,就算凌风她没跟这个女人起冲突,也会有另一个「女人」成为替代品。 它利用人心跟舆论的技巧炉火纯青,又岂是凌风能比的。更让凌风觉得无力的,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对手的样子。 第160页 她努力了这么久,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最后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有影子,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皮肤白到透明,有心机善于算计。这些资料都来于别人的口中,或者是推断,至始至终凌风都没看见这个对手真实的模样。 它是梦魇,是给天明市居民带来恐惧的根源,也成了凌风的心魔。 朗晴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受,愤怒?无力?这个鬼杀人从不亲自动手,不管是把因果转到别人身上,还有利用社交媒体带动舆论走势增加她们的心理压力,它自己都不曾真正杀死过一个人。 它把借刀杀人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真说不明白它到底是个鬼还是个人。 「青龙是主刑克,白虎才是主煞,你是青龙命格,身上煞气怎么这么重」。道行没有了,看人的本事还在。凌风会看相,会卜卦,也会看风水,她丢掉的是抓鬼的道行,而不是忘记吃饭的本事。 「你还会看相?」朗晴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鬼市,凌风第一次喊她小青龙还不承认的时候。那个时候朗晴还没记得以前,正是那句小青龙开启了她记忆的一角,让她做起有关龙神殿的梦。 自己是青龙,转世成了青龙命格,那么闯龙神殿偷蛟龙皮的可是昊天帝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帝姬,她这转世定然不是普通的命格。 「那你说有没有比青龙更强大的命格,跟帝有关。」朗晴不知道帝姬去了哪,是不是想起了从前,但是她想试试。 投胎三十余年想起前世,算起来帝姬比她早投胎了好几年,没准想起来了。 「帝?天龙命格?」传说中这种命格生下来的时候会出现异象,有鹰落在正殿,有百鸟朝圣。 「不是,帝是帝,龙是龙,这是不一样的。你说帝的女儿应该是怎么样的?」 「帝姬?凤凰?我们现在不都把皇帝叫天子,真龙,这帝跟龙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的么?」凌风眨眨眼,「你是不是傻了?」 帝是天帝,龙是天龙,这两个怎么能一样!朗晴突然觉得跟凌风不在一个世界里,根本扯不明白。 第99章 古代人以龙为尊把皇帝叫做真龙天子,这普天之下最显赫的命格就是真龙、天龙命格。而青龙则是南天门守门的圣兽,是臣下,是大将。因此在凌风的认知里,朗晴的青龙命格丢在古代那就是个大将军,如果她想的话,甚至可以搏一搏帝位。 可朗晴跟她说,帝是帝,龙是龙? 凌风蹙着眉想了想,把反驳的话咽回肚里,她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看得朗晴头皮发麻。 「你不懂这个,我不怪你。」凌风牵起朗晴的手,看她虎口上的旧茧。「你是个警察,不迷信也是件好事。这世界上骗子太多,需要一套秩序约束。古代有不少冤假错案就是因为审案的官员听信谗言导致的,你这样挺好。」 「……审案是法院的事,我不审案。」 小文盲凌风默默地看了朗晴一眼,把她的手丢去了一边。 充当司机的同事把两人送去事务所之后踌躇了好久,才开车离开。人家都知道凌风不是兇手,可在这种大环境下,谁都不能放下心。 朗晴关好了门,拉着凌风坐在了沙发上,她没开灯,只是拉开了窗帘,放月光进屋。 「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在这种时刻你不应该关心关心案情,顺带关注一下背了黑锅的我?再这样下去不用那个鬼动手,处在惊怕之中的百姓就能把我家拆了!」凌风拉着朗晴有些急,还没等朗晴回话,她又想起来这房子不是她的,这下更急了。「万一他们把房子拆了,我赔不起!」 想她没了道行又用完了符,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再说了她学的是打鬼的术法,遇见练过武的人就怂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朗晴压着欺负。 那是真的压着她打,凌风还自欺欺人得表示是两人的命格相差不多,朗晴只不过是借了龙气所以自己才斗不过她。 凌风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催的,她爷爷都告诉她了要远离青龙命格的人,结果她倒好,一头撞朗晴怀里去了。倒不是说这青龙有多坏,而是自打她认识朗晴之后就没遇见过好事。 发财暴富的名单里没有她,被人坑害污衊的名单里她高居榜首,不光花完了几年的家底,丢了道行,如今还成了过街老鼠,被人人喊打。 凌家的脸,可被她丢了干净。 她在明别人在暗,万一真的有几个拥有「民族大义」的,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掉她这个「毒瘤」,要以命换命怎么办?想她一个单身女青年住在这,身边只有一条不靠谱的狗陪着,万一被人打死了怎么办,连收尸的都没有。 「要不你住我家,我白天上班把你带着,反正我那屋也没人,你在屋里玩就好」。朗晴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喜欢吃零食?我把门关了,别人也看不见你在做什么。」 「零食?」凌风眼睛一亮,「某宝上送女朋友的那种?」 虽说那句「送女朋友」听起来有点怪,朗晴的心不知怎得还漏了一拍,可她勉为其难得点点头,假装无事发生。 天明市的官方微博帐号是几个队轮换使用的,以往大家还在为微博发什么犯愁,如今大事频出,官博上热闹非凡。 凌风前脚刚进公安局,后脚就有人拍到照片直接艾特了官博。 第161页 负责管理微博的是治安大队的小民警,看见之后噔噔蹬得跑来,想问朗晴怎么回。 那间向来半开的屋子锁了门,小民警敲了敲,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紧跟着是一声清冷的女声。 「请进」 凌风拉抽屉,再把桌子上的零食扫进去,反手再换抽屉,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秒。动作娴熟且麻利,就是嘴边沾了点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屋里的味还没散呢。 小民警不忍直视,跑去问朗晴怎么回。 这还能怎么回?朗晴登了帐号,看了一眼之后转发艾特了原博主。 「既然大家都认为凌风是杀人案的头号嫌疑人,那么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们决定对凌风昨日的行踪进行调查。同样的,如果她是被冤枉的,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探着头在那偷看。朗晴摇了摇手机,白色的屏幕花开了一片。 「帐号借我用用,回头还你,有事微信联繫,谢谢」 小民警晕晕乎乎得就被朗晴送出了门,朗晴对想跟出来的凌风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关上了门。 上楼,打开电脑,回忆昨天晚上她们出门的时间,调取那两辆计程车的行走路线以及沿路的监控视频,整合在一起之后更新了微博。 用事实证明凌风并没有作案时间。 「于女士的死亡原因警方正在调查,请大家,相信科学,不要迷信。网上流传的作案手法还有待商榷,开鬼路害人更是无稽之谈,希望大家冷静,也希望你们能信任我们警方。」 小民警刷到了这条微博,赶紧用微信私聊朗晴。 「朗姐,你这样不怕被领导责罚吗?」 责罚?朗晴轻轻勾唇,她要是怕罚,可就不是青龙了。 青龙最是傲骨,恢復记忆之前朗晴就不太爱搭理人,领导找她谈了几次都不起作用。最后朗晴收拾了这间小屋子,一个人搬了进来。 认识朗晴的人都说她面瘫,或者高冷,现在想想那是潜在的青龙骨在作祟,不愿意跟普通人沾上关系。 她是青龙,是封疆的大将,是抵挡魔域入侵的第一道防线,要是这么容易放下戒心,这天界跟人间,不守也罢。 可对凌风呢?朗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她跟别人有些不同。当警察也好,神仙也罢,都讲究一个证据,她不知道自己刚刚认识凌风时身上的敌意从何而来,也不明白现在的亲近感是如何出现的。 她就像一个特例,让朗晴放下了傲骨。就算是朗晴面对自己族人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朗晴现在没时间想这些,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自己没恢復法力,凌风又丢了道行,手上的符多半也剩不了多少,唯一的战斗力是个没长大的小谛听。而对方呢,来歷神秘,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身影,随便布下的局就让凌风跟自己陷入了僵局。 想找外援?天明市的几家自顾不暇,年轻的后辈还不知死活。至于她的死敌,那个偷了她蛟龙皮的人,朗晴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甚至连她投胎成了男女还是鸟兽都不清楚。 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 时间,朗晴需要时间。 等朗晴查完监控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关着,凌风坐在位上发呆,面前是拆开的零食。 粉底靴,黑络跑,白犀角,还有生死簿跟判官勾魂笔。 那天无意间看见的景象再次出现,唯一不同的是穿着络袍人的样子更加的清晰。 凌风看得清楚,那是她的脸。 「在想什么?」朗晴顺手带上了门,出声惊醒了发呆中的凌风。 「你相信这世间有判官么?」 判官?恢復记忆的朗晴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又不能表现得太突兀,拐着弯得问她说:「嗯?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你还记得我以前下地府捞小白被十殿轮转王抓个正着吗?当时我还在想他是怎么容忍我带一个该去投胎转世的魂魄回来,现在想想我前世可能是个判官,他认识我的前世。」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总不能说是凌家老祖宗也在场吧?这地府这么大,哪有这么好的事。 「嗯?你说你是崔钰?」朗晴看着唇红齿白,一脸稚嫩的凌风,怎么都没办法跟地府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崔判官联繫在一起。 想那崔钰膀大腰圆,再看看没二两肉的凌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那天你不是说我看尽生死,跟判官没什么区别?然后我就想起了一些事,可那拿着生死簿断案的确实是我。」 想想城隍爷对她的态度,这其中确实有些猫腻。判官的官职自然不是一个州城隍能比的,天明市的这个州城隍可能是怕凌风记起,这才事事答应,对她就像对孙女似得,要啥给啥。 「不对啊,国不能一日无君,这地府怎么能放判官转世?没了崔钰在,这地府的日常工作谁做?案子谁断?没个道理啊?」 凌风眨眨眼,那叫一个乖巧。 「先不管这个了,我问你,你手里还有多少符?」 朗晴算是看透了,那个鬼正把凌风往绝路上赶,它不把凌风的家当骗完就不会出来的。可是那鬼不知道,现在才是两人最弱的时候,朗晴现在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没了,抓鬼全靠放狗。」这符就像钱,以前她有一身制钱的本事,那花的一点都不心疼。现在好了,她没这本事了,偏偏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钱自然犹如流水一样说没就没。 第162页 「一张都没了?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符在别的地方。比如你老家?再比如你搬来这之前跟你父亲住的地方?」 凌风回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两张镇魔符。 「我们花钱让天机茶馆替我们找那鬼的踪迹时用了符,你还记得吗?」 第100章 她们当初与天机茶馆定下的两年之约,朗晴自然是记得的。 用两张符买那鬼的踪迹,如果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还没有消息的话,天机茶馆全额退款。 记忆渐渐恢復,有关天机茶馆的传闻也随之出现在朗晴的脑海里。 这天机茶馆来歷神秘,分成鬼界跟天界两个分部。而这阴间鬼界又直通人界,所以这茶馆等于立足于三界。没人知道天机茶馆老闆是谁,或者说是属于哪方势力,凌风只知道他们收钱办事,自称只要酬金足够,就连天上帝姬的内甲都能偷来。 这天上帝姬不少,可拥有内甲的只有一个。昊天帝家的小帝姬向来不是个安分的主,据说穿的护身内甲都是以天鹤绒搭配天蚕丝制作而成,即美观又护体。 偷她的内甲?也不怕她把天机茶馆给拆喽。 再仔细想想,这天机茶馆把这风声放出来这么久了还活着,这小帝姬是怕了还是怎么,委实不太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这可是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偷小谛听,闯龙神殿。帝姬内甲这种私密物品被人拿出来打gg,她又怎么会放过这家小店。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们俩不知道那隐藏在暗中的对手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天明市这一系列事件已经吸引了全国的目光,网传有不少云游僧跟道长为了此时进城,基督教堂也对全市的居民提供庇护,教会声称耶稣的子弟现在赶来的路上。 同样的,也有些不法分子利用人心惶恐不安的时候私下宣扬邪教,号称信教者可保他度过劫难,却在暗中向教众索要财色。 要知道这些天死亡的人是随机的,是小概率事件。天明市常住人口以达千万,每个人遇害的机率不过是几十万分之一。 可偏偏还有人信了,这种邪教组织跟传销一样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无形间加大了警方的工作量。 如果把朗晴认识凌风后经歷的事情记录下来,大家就会发现这从一篇都市轻侦探小说变成了灵异鬼故事,再从灵异文变成了东方玄幻,最后成了东西玄幻大杂烩。 问题回到刚开始开头,天机茶馆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天界第一刺头,昊天帝家的小帝姬为什么会放任天机茶馆拿她的私密物品说事。 这个问题,怕是只有在朗晴抓到偷她蛟龙皮的小贼时才能得到答案。 债多了不愁,朗晴倒是越来越淡定下来。 「你也别担心,网上不是有人有道士跟和尚进市了?虽是他们可能是带着目的过来,但明面上总归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有他们在,天明市的夜晚应该会安全很多。」凌风倒是看的她,她根本不担心那鬼杀了她。她是判官,死了才是回家,等她恢復了判官身份,非得拿勾魂笔在他脸上画王八。 「你看得倒是挺开」,朗晴没好气得看着凌风继续说:「怎么?觉得转世不好玩,急着送死,等回去成了判官之后再回来找他麻烦?」 被人猜中心思,凌风表面上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她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还催朗晴下班。 「快下班了快下班了,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看能不能遇见同行」 领导们为了案子还在开会,朗晴提前带凌风下了班,还顺着她的意去了最大的步行街购物广场。 人声鼎沸的步行街此时空荡荡的,两边的街面也有不少关了门。凌风看见不少道长跟和尚路过,只不过他们都没来找凌风的麻烦。 这些修道之人有的为钱,他们的道观多是年久失修,又没人上香交付香火。道观负担不起日常的开销,只能藉此机会出事寻些赚钱的法子。还有些人则是隐居太久,这番出世想闯下名头,吸引有慧根之人拜入他门,承他衣钵。 全国的几处道家跟佛家圣地更是派出了门里弟子下山歷练,红尘修行一段时日。 这些人的出现减轻的警方的压力,坏处则是天明市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几十年前。 和尚跟道士的出现让居民更加相信这些案子是由鬼邪作祟,心性差一点的差点当场皈依我佛。 封建迷信的思想再次从骨子里发了芽,自持永远不会信佛信教的人在突然间有了印象。当街上商店里流行音乐换成了佛经跟道德经,晦涩难懂的经文在脑海里缭绕,让朗晴陷入了沉思。 偏偏朗晴身边还跟了个听得懂的,凌风觉得自己今天可算是翻身做主了一次。 凌风觉得像一个只会打游戏的差生,会的东西在常人眼里是歪门邪道。可有一天,学霸遇见上「歪门邪道」,到了不得不打游戏的时候。这个时候,身为学渣的凌风就可以堂而皇之得嘲笑朗晴。 当然,凌风也不敢显摆的太过,她只是在背经文。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凌风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小时候学习经文一样一边背一边晃着脑袋。她声音不大,被店家的音响声盖去了一半。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凌风的声音跟街边音响声重合,朗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不知愁的她,听着迴响在耳边的道德经。 第163页 朗晴想起自己还是青龙时偶尔会路过老君讲道的道场,老君的道童就用稚嫩的嗓音在座下背诵道德经。几个不大的孩子盘坐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 「民之飢,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飢。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后,是以轻死。夫唯无已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仙鹤合音,再坐诸位仙家皆静坐聆听。 朗晴回过神就发现凌风眯着眼睛在看她,脸上那是止不住的春风得意。朗晴突然间明白小谛听这个不知愁的样子是打哪儿学的,现在想想,跟凌风倒是一个模里刻出来的。 被帝姬偷走的小谛听跟在判官身后也在常理,看凌风这年龄多半是跟在自己跟帝姬身后转了世,至于目的嘛…… 虽说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大宝贝,可派个判官转世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前世今生的事情混在一起,让人费解的事越来越多,朗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你看,现在市里这么多修道的,那个鬼肯定不敢乱来,你就别担心了。大不了……」大不了让我死,那个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阻挡不了我恢復原身,她是判官,地府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如果你不是判官呢?」凌风那点花花肠子朗晴又如何不明白,「你怎么确定你是判官?就因为你身边跟了个谛听?」 「谛听?」凌风眨眨眼,她回忆起的前世里,判官崔钰的脚边是躺了个几不像的小怪物,当时凌风还在想,这谛听怎么跑这来了,体型也很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说实话,有点小。 「你怎么知道小白是谛听?」凌风琢磨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我当时脚底下确实躺了个谛听来着,但是……你不会真是青龙转世吧?」 怪不得,怪不得她爷爷让她离青龙远一点,她是判官,常年除外地府,自然是阴煞怨气重,但这青龙天克邪物,顺带把她也克进去了。再加上她一阴邪之体待在天明市这座皇城脚下,处处受限,被青龙压一头也说的过去。 「你是青龙,小白是谛听,两个克阴邪的圣兽都在这,那我活了呀?」这九死一生的局,生就生在这两货身上。凌风刚想开心一下,就看见朗晴的表情依旧是紧绷的。 薄唇紧抿,脸色拉长,站在大街上一言不发得看着凌风。 「我只是想起了前世,不代表我恢復了法力,你这九死一生的局跟我没关系,生在谛听身上」。 小白躲在凌风身上那是一句话都没敢吭声,它用短胖的前肢抱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一直念叨着。 「我不知道,我还是个宝宝,你们别问我,莫挨老子——」 这谛听是小了点,不一定斗得过那鬼,可它身后还有个大谛听,谛听旁还有个地藏王菩萨,实在不行,想来小帝姬也不会放过她亲手偷来的小宠物。 这不是个死局,也不是个百分百的生局,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充满了未知的可能。 如果地府众人认为死才是恢復原身的办法,如果小帝姬依旧是普通人的样子在尘世间生活,她们俩跟那鬼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能靠以后再清算。 现在的问题是,凌风还有符在天机茶馆那,而那茶馆与她们定下的两年之约还有一年之多。再加上现在城里出现的修道修佛之人,以那鬼小心谨慎的性子来看,短时间是不会出手了。 小心谨慎是好事,可太过小心定会坏事。它太过小心,收取手下的时候可能是经过多方考虑,这种手下每死一个对它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它经不起巨大的人员消耗。 好刀要用在钢刃上,它没有理由让自己的手下去送死,要知道它目前的敌人是凌风。 第101章 番外1。凌风第一人称视角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 我坐在树上,看老君道场里的小道士站在树下摇头晃脑得背着经文,掩着口打了个哈欠。 那小道长长的细皮嫩肉的,偶尔背到卡壳,鹅蛋脸都憋的通红。 看的我都有些饿了。 哦,你们可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魔。这小道长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是只白鹿幼崽,估摸着拿去煲汤还是极好的。 听闻人间有一道菜叫「火锅」,这小白鹿的肉质最为鲜嫩,在仙界都是一绝,可不是凡间那些牛羊肉可比的。若是切成薄片,放在滚烫的红油锅里涮那么一下,仙鹿的仙气跟凡间的浊气混合,想必是我从未尝试过的滋味。 我舔舔唇,抬手间摸出来一株仙草,草香气飘进了小道长的鼻子里。我看见他停下了背老君那晦涩难懂的经文,抬头看这株仙桉木。 我就坐在树枝上,手一松,那仙草就落了下去,小道长手忙脚乱得接住它,用双手高高捧起想要还给我。 「姑……姑奶奶,您的东西掉了」。大概是惊于我的美貌,这小道长仰头看了我半晌才唤我。 作为昊天帝最小的孩子,我在这天上的辈分极高,但我不喜欢听他们这么唤我。本帝姬刚成年不久,这「姑奶奶」,怕是把我喊老了些。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想到这我扬起了嘴角,看站在树下的小道长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 「小白鹿乖,喊句姐姐,这草我就送你了」。 第164页 没想到小道长听见这句话更激动了,他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面包着一汪泪水。 想我一身洁白羽衣气度不凡,但为人却温和善良,这小道长怕是没想到我如此温柔,此时感动的快要流下眼泪。 「姑……姑奶奶,我,不好吃的……」 小道长眼睛眨巴眨巴的,眼眶里包着的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可是老君的道场,我警惕得看了一眼周围,生怕别人误会我欺负小朋友。 「别哭,再哭我吃了你」,害怕被人误会丢我堂堂帝姬的脸,我压着声音吓唬他。「在鹿腿上抹一层油,架在炉火上烤,烤至金黄再撒上仙草调味,把隔壁的小秃驴都馋哭了」 哪想到这小道长哇得一声就哭了,声音极大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想我一个帝姬哪能丢的起这个人,当然是先熘为敬。 听闻这青龙上神打赢了魔道,又恰好遇见了蟠桃成熟,王母为庆祝她凯旋要办一场蟠桃宴,大宴诸位仙家。 我年岁不大,这蟠桃也不是年年都有的,便熘去了蟠桃院,遇见了几个摘桃的小仙在那聊天。 「听说青龙上神此次大败魔道,自身也受了重伤,正在某地修养,说是等开蟠桃宴的时候再回来。」 哦?那条小青蛇受伤了?我突然起了兴趣,往那边递了递耳朵。 「青龙上神从蛇化蛟,从蛟跃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听王母娘娘说她化龙时的遗褪还留着,这次吃了魔族的暗亏,种了煞毒,这次回来可能想把那龙皮炼成法器,好镇一镇魔族。」 经过雷劫的龙皮?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得来的小傢伙,心下有了注意。 我从蟠桃树上摘了一个桃,听见那边还在聊天,不过话题从青龙身上转到了地藏王菩萨。 「我那天听见上仙聊天,说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谛听生了,这本是见大喜的事,可地藏王菩萨不知道怎得好像有点不开心,生了好久的闷气。」 哦,那个几不像的小怪物啊。 我啃了一口蟠桃,肥厚的果肉跟香甜的汁液在唇齿间蔓延开,让我眯起了眼。 一如既往地好吃,我寻思着家里的小宠物,伸手又摘了一个下来。 却不想我刚刚转身,正巧跟守院的天兵碰了个正着,我看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金甲将士,捂住了胸口。 吓人啊,我来自家的院里摘个桃而已,至于这样吗? 那天兵认出了我,他看了我足足十秒钟才转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离开。 就算当场抓住我又怎样,这要是传扬出去,丢的可是我爹昊天帝的面子,满天庭里,又有谁跟自己的仙位过不去呢? 我带着新摘的蟠桃回了我的皓月宫,看见我捡来的小怪物翻着肚皮睡的正香。 这是我打地藏王菩萨那捡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见我都是一副冷漠到极点的样子。 他那副样子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这小怪物虽说长的有点奇怪,又懒了些,可我在天上实在是无趣的紧,多少能让我解解闷。 我想起摘桃小仙说青龙有一张辟邪的蛟龙皮,想来她自己褪下的皮看久了容易膈应,而我的小怪物又缺一套护身甲,倒不如借给我用一用。 总归青龙上神还没回来,那龙神殿那么大也跑不了,我便准备去那看看。 龙这种族最喜欢金黄闪闪的玩意,我只不过探了个头,差点被龙神殿上的鎏金瓦闪花了眼。 俗气。 跟我那鸟语花香的空中阁楼比起来,这金黄闪闪的龙神殿俗的不是一分半点。 青龙上神打仗的本事一流,可藏东西的水平也太次了些。这龙神殿里神龙气息浓郁,那一抹蕴含雷电气息的蛟龙味格外明显,我闭着眼都能找到那间屋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龙族恶俗的品味,除了这地上的汉白玉看起来略微素雅一点外,这用金雕的龙族图案看起来…… 罢了,可能人跟龙的审美不大一样,而我这趟也不是专程过来评价这龙神殿的。 我曾偷熘去过战场,看见红月下昂首的青龙真身,她真身极大,估计一爪子就能把我压成肉泥。我看见她在各种嘶吼声中抖着长须,全是的鳞片散发着青色的光。 然后我就被家将逮回去了,那时候的我还未成年,受到我爹的管制。可我成年了以后,这仗却是打完了。 那蛟龙皮虽大,却比不上青龙真身的一丁半点。我看着洁白的蛟龙腹部,想起了我身上这套孔雀毛制的内甲。 这是我成年的那天,孔雀王送来的贺礼,说是论美观天下第一,论防御只有青龙甲才能超越。 我想像了一下洁白鳞甲的素雅跟孔雀毛的绚丽,选择了前者。 我捡了青龙上神不要的蛟龙皮废物利用,可老君却跟我说他只会炼丹,我瞅着他的拂尘,一个字都不信。 我知道他是怕青龙知道了找他麻烦,可这蛟龙皮真的是我捡来的,是青龙上神不要的东西。 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小怪物跟蛟龙皮下了九幽,用冥火给自己跟小怪物打了一身甲,至于那换下来的…… 「天机茶馆出售各类珍贵物品以及资源,只要价格足够,就连帝姬的内甲都能取来」 你看,这样不就是废物利用了? 第165页 第102章 大量的道士跟和尚进了天明市,躲在暗中的大鬼不敢轻举妄动,接连几夜市里都相安无事。 店铺相继开业,唯一不同的是店门前都挂上了辟邪的物件,这些东西是店家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表面上看起来,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可对于警方来说,局势已经变得……古怪了起来。 春秋战国时期百舸争流,各种学派层出不穷。从天明市带起来的「信仰」风吹向了全国,各种宗教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 网上有人戏称,说是玄幻小说里写的末法时代成了真。 在这种时候,朗晴跟凌风下了一趟阴路。 虽说画符请神的本事丢了,但做香火钱还是简单的。如果说画符是使用高科技照相机,请神是高级ps技术,那这制作香火钱就是傻瓜式照相机,是个人都会做。 可会做香火钱不代表守的住啊,万一有那么些恶鬼知道了,不得把你绑去天天制钱。所以除了那些大店,一般的小门小户就算是制香火钱也是偷偷摸摸的。 有谛听在,一般的鬼不敢对凌风又什么想法,也就是说就算凌风真的找不回道行,以后也饿不死。 用香火钱付了车费,开车的大鬼把两人带去了阴河边,渡了船。 凌风丢了道行也没了符,每次下阴路都会被阴气侵蚀的直哆嗦。 太冷了,这阴气直往骨头里钻,跟针扎似得疼。想她以前,用符可是从来没心疼过,聚阳符跟不要钱似得往身上贴,就差在脸上贴「老子有的是符」这几个大字。 现在不一样了,凌风穿着家传的道袍躲在朗晴的身边,借着香火跟青龙的温度庇护自己。 因为太冷,凌风差点没钻朗晴的怀里。 想她丢了道行也不是一两天了,上次自己一个人下来的时候也没发觉这么冷。 穿着道袍是为了避阴,可落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全副武装的还不是过来搞事的?她一个人来也就算了,这次还带了个帮手过来! 天机茶馆火速关门,管事的掌柜带着店小二跑路了。 狐假虎威的在鬼市熘达了一圈,凌风刚刚走出鬼市的范围就缩进了朗晴的怀里。 朗晴搂着突然出现的女性躯体,掌心炽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道袍,贴在了凌风的身上。 热量源源不断得涌来,四肢都变得温暖起来,凌风抱的更紧了。 「你说我以前当判官的时候怎么就不冷呢?这地方鬼气森森的,也不好玩,除了鬼啥都没有,我是怎么当了那么多年的判官」。 凌风可能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转世,多半是无聊的。 「判官可不是个人,作为人的时候你扛不住,可那时候你也算个神仙,哪有神仙怕这点阴煞气」。跟魔族主场上的血煞气比起来,这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那你这次过来找城隍做什么?他的任期快满了,这段时间一定不想见到我们。」 对此时的凌风来说朗晴就是个移动热源,再说了大街上两个女人搂搂抱抱的多了去了,她们俩就算睡一张床上也不会发生什么,于是更加理所当然得抱紧了朗晴。 她现在就是个纸老虎,看起来凶一些,实际上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在这个地方还是抱紧朗晴这个大腿来的安全些。 你还知道他不想见你?朗晴露出一副惊嘆的样子。 想这城隍爷眼看任职期满,结果遇见了你这么个刺头。判官这个职位在地府不算小,一个管人间人口的州城隍自然不敢惹,跟贡大爷似得贡着凌风。 两个大爷同时出现在城隍庙前,这让城隍爷心中大叫不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位爷可是直奔着他这城隍庙来的。这庙小,可贡不下这两位大神。 城隍爷被吓得走路都不利索了,最近人间状况他也不是不知道,虽说死了不少人,但对全市的人口来说也只是那么一丁点。如果这两位爷不安稳了,别说天明市了,全国都要被翻过来。 没人知道青龙的真身到底有多长,众仙只知道她一个甩尾就是十万里。 朗晴有事找城隍,本来是去凌风那借小白跟香火钱的,可是一想她跟小白不在了,这凌风不是很危险?便干脆一起下了阴路。 虽说凌风好奇心有点重,但看见朗晴这副郑重的样子还是没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不管是人间的警察还是天上的青龙,朗晴都跟这州城隍扯不上一点关系,所以当朗晴提出「借一步说话」时,城隍爷更慌张了。 如果时间回到三十年前,想必城隍爷就算在老家碌碌无为到退休,也不会接这一纸升官文书。 他哪能想到这块地皮上先是出了个青龙上神转世,又出了个帝姬转世。这哪是升官啊,这是送命的啊! 朗晴拎着小白跟城隍爷进了书房,城隍请她落座的时候眼皮子抖了又抖。 太惨了,堂堂谛听居然被人拎着后颈皮当成东西拎着走,那一脸的生无可恋真的是见者流泪。 「你认识它吧?」朗晴把小白拎到眼前,看它耷拉着耳朵,四肢无力得动了动。 城隍爷咽了一口口水,轻轻的「嗯」了声。 「也对,它毕竟是小谛听,你是十殿王的朋友,自然是知道的。」 朗晴把小白放在腿上,用手摸过它的头顶。 第166页 青色的龙甲受到朗晴身上气息的影响浮现出来,把小白包裹在其中。 鳞甲上复杂奥妙的符文流转,一看就不是件凡物。 「她,偷了小谛听,偷了我的蛟龙皮,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都是被害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小白头顶上的独角上,朴实无华的独角隐约也有青色的光芒浮现,蓝色的雷电之力更是跃然于独角之上,缠绕上朗晴的手指。 这是她的遗褪,她的蛟龙皮。它,自然是记得她的。 「天上的神仙想下凡,要么自斩修为闯那雷电区,要么走转世这一条路」。 凡人的空间太脆弱,根本没办法承受神仙体内的能量,因此凡间对压制厉害。不仅如此,还有「规则」保护这块土地,对超过它承受范围的物种进行斩杀。 这规则就是天道,是秩序,是法律。 天界跟人界的通道里是肆虐了雷电跟破碎的时空裂缝。凭青龙的实力想要强闯大概有七层的通过可能,可一旦她降临人间,天道就会直接斩杀她。但要提前把修为压在人间能承受的范围里,又扛不过雷劫。 对朗晴来说是如此,对帝姬也是,所以当她听闻帝姬去了人间之后,第一时间下了地府投胎转世。 帝姬碰了蛟龙皮,就算转世也会跟普通人不一样,朗晴知道等自己恢復之后,定能在这人海中找到她。 但是现在她等不了,因为有一把刀悬在凌风的头上。 「帝姬偷了谛听,我不信你们不想把它找回来,所以应该是留下了什么记号。」 小白心如死灰,两只爪子抱着脑袋,一副拒绝接受真相的样子。 「所以,她在哪。」 城隍爷也想学谛听的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这青龙虽说没了修为,这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藏在她骨子里的血煞气溢出,将整间屋子填满。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青龙特有的气息。通过这气息,城隍爷似乎看见了血色的天空,漆黑的乌鸦发出悲怆的哀鸣。 「帝姬在哪。」 「在……」 城隍爷被朗晴震住了心神,一个不留意差点说出了凌风的名字,好在他恢復的迅速,这才没说漏嘴。 说是死,不说也是死,城隍爷把目光落在小白身上,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拿你当垫背的了。 「当初姑奶奶是带着小谛听转世的,大谛听作为它的母亲,自然能感受到自己孩子的去处,而我们就是通过小谛听来确定帝姬的方向。他们是一起下的轮迴,彼此之间有独特的感应,能在人海中相遇。」城隍爷心说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怎么着也找不到我头上了吧? 臭老头你卖我—— 小白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如果不是被朗晴压着,它早就扑过去咬人了! 「小白,说吧,在判官找到你之前,你上一个主人是谁。」朗晴突然发觉自己灯下黑了,她放着「当事狗」不问,千辛万苦带着凌风下了阴路。虽说被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但她还是比较担心凌风的身子的。 我是鬼,我是狗,我说不好人话。小白在心中默念,把朗晴的话抛在脑后。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跟凌风还没恢復,你又太小,除非你把大的请出来,不然这局基本上无解。凌风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这次她能不能扛过去全看你交不交代了。」 说了有什么用,小白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一个恢復了一丢丢记忆,一个只记得自己当了判官,没一个靠得住。 「你不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谛听,你说是烤着吃、涮着吃、炸着吃、煮着吃或者是——生吃比较有营养?」 小白知道朗晴就算是问不出什么也不会真对它下手,可就算是这样小白还是想说—— 等我长大了,炼出屠龙刀,每天在你家门口磨! 第103章 想它堂堂谛听圣兽居然落到如此下场,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没有实体的谛听在朗晴的掌心变成了小奶狗的样子,跟人间半人高的大狗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才是它原本的体型,人间的那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大一些,凶一些,才能镇住别人。 要不然你以为龙体型这么大是为了什么?它要是只有一尺长,那可就是一条小破蛇了! 小白想让自己变得大一些,这样看起来才没那么被动。 朗晴感受到手掌下的不安分,她低头一瞅,就看见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白狗扭着身子,那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起来。 「我问你帝姬在哪,不想知道你到底能变多大」。再大也不会有我大,你这还没断奶的小谛听也不老实点。 小白仰起头,张嘴。 「我不知道,我是在死后下了地府,被凌风捞回去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谛听的,其他的我都不记得。」 这能招吗?肯定不能啊!这要是把凌风给卖了,以后可有他们好果子吃。帝姬的「威名」可不是凭空得来的,这是个姑奶奶,真姑奶奶。 小谛听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谛听的寿命长,按小白的年岁来说也不过刚刚断奶。 说起来这小谛听也挺倒霉的,还没断奶就被帝姬给偷了,这要放在人间妥妥的是拐卖婴儿案。可这小偷来头有点大,地藏王菩萨只能指望帝姬玩够了能把他这小宝贝疙瘩送回来。 第167页 但这种话朗晴能信么?她铁定是不信的啊!可这一人一狗面露难色却守口如瓶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着「不能说」三个大字。 朗晴瞅着小白毛茸茸的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那叫一个可怜。 走失儿童没娘疼也就算了,还遇见个不靠谱的主子,确实惨了些。 这么一想,朗晴虽说心有疑惑,但还是软了。 毕竟它现在的主人是凌风,而不是帝姬那个倒霉孩子。 说起凌风……朗晴这才想起来她跟城隍爷进了里屋,把凌风一个人丢在了外面。虽说这是城隍庙,又有谛听在这附近看着出不了事,但总归让人不大放心。 朗晴把小白放了下来,假装无事发生过一样出了屋子。凌风在外面坐着发呆,一副想事情的样子。 守在凌风身边的鬼差腿都在抖,就差没扣出来自己的双眼。 好奇会害死猫,就算本来不想偷听的凌风在看见朗晴进去那么久还没出来之后,也没忍住跑了过去。 如果死了可以恢復神的身份,那凌风肯定二话不说给自己制造一起意外。 阴气附体冷死了啊,过马路不小心被撞死了啊,食物中毒毒死了啊,抓鬼被鬼反杀了啊……总之要死在朗晴的前面,这样她才能躲起来。 原本凌风就在奇怪,为什么她记得的全是判官断案时的景象,当时她还在想,难道判官这份工作忙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听朗晴提起被偷的小谛听,还有天上的姑奶奶,凌风想起了更早以前的记忆。 老君观里的小白鹿道长,蟠桃院里肥美多汁的蟠桃,金光闪闪的龙神殿,以及自家鸟语花香的天宫。 压抑的魔族战场上,年幼的帝姬仰头看在空中盘桓的青色巨龙。以天为纸,以血为墨,以折戟沉沙为笔,龙血滴洒,龙吟声响彻云霄。 黑着脸的家将将私自熘出家门的小帝姬扛起,玄黑铁甲的护卫护在将领身边杀出了一条退路。帝姬趴在家将宽厚的肩膀上,仰着头看天界第一战将傲然的身姿。 「等急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朗晴唤醒了凌风的神智,她看见凌风跟受了莫大惊吓似得跳起来,有些好笑地看她。「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记忆里的庞大身躯跟面前的女人融为了一体,凌风突然想起那场庆功蟠桃宴,她躲在暗处偷看过朗晴一眼。 那个时候青龙伤势未愈,掐着点赶来,一身黑甲的她跟白衣飘飘的仙家相比,显得很不合群。 剑眉星目,没有太多血色的薄唇紧抿,面目微沉。她身材高挑又穿着铠甲,让人看不出她的性别。 这是一名女将,却在众军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将,如今赴宴,她这一身从血海中磨练出的煞气让众仙家纷纷侧目。 天界有名的黑脸将军如今轻笑着对自己说:「我们现在就回家。」 凌风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跟她回家?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在两人都没有法力的情况下只能靠肉搏,而她这个练法术的也打不过朗晴那个学擒拿的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紧张的情况下凌风的肾上腺飙升,所谓急中生智就是如此。「我们可以做局啊,拿我当诱饵,就算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我是神,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新的开始。」 她死了,恢復成帝姬的身份,从此天高皇帝远,人间她躲不了,那换个地方躲呗。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这地也太危险了,凌风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白跟城隍爷都没眼看凌风,心说您老人家这主意也太馊了,青龙怎么可能听你的。 果不其然,朗晴听了凌风的开头就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了。如果说一开始凌风想送死是迫不得已,现在就是刻意了!可惜朗晴没听出这份刻意,她只是第一时间反对凌风荒唐的主意。 「收起你大胆的想法,并跟我回家」。朗晴的眼神是说不出的严肃,「你没有法力,我也没有,你这送死的举动我是不会同意的。」 说完还示意城隍爷将两人送回去。 城隍阴庙里有单向的传送阵,可以从阴间传到阳间的城隍庙里,以往凌风懒得走路,就会让城隍爷把她送回去。朗晴跟着凌风下来过一次,自然是记得的。 城隍爷巴不得这俩尊大神赶紧走,不光是她俩,还有一只一直瞪他的小谛听。 我不就是卖了你一次,你怎么跟你主子似得,就会记仇?你在人间遭劫我救了你多少次,忍飢挨饿的时候我给你送了多少次吃的,你哪是小谛听啊,整个就是一只白眼狼! 凌风磨磨蹭蹭的,脸色耷拉着写满了不愿意。 如此反常的凌风让朗晴起了疑,以前让她跟自己住一起,这傢伙哪次不是屁颠屁颠得就过来了。不光住过来了,还跟大爷似得列菜谱,把她那当成了自己家。 「你刚刚是不是偷听我说话了?」朗晴心里纳闷,眉头轻轻敛起。她想不明白,凌风就算听见了也不应该是这样反应,她是判官,又不是帝姬。 朗晴不是没怀疑过凌风是帝姬,这一世的她修的道,跟城隍的关系也不错,知道一些有关判官的事也不稀奇。最主要的是小白,这只谛听一直跟着她,从未离开。可这年龄实在是对不上,帝姬转世在她之前,而寻找谛听的判官如果跟着两人转世,凌风这个年龄也说的过去。 第168页 但是如今凌风的反正太奇怪了。 「你不会是假判官吧,小帝姬?」 朗晴个高腿长,相比较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凌风就晓得小了许多。她长臂一伸,把凌风圈在了椅子上,再附身下来仔细端详着她震惊的表情,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肾上腺素再次起了作用,凌风迅速收起自己的表情,用双手勾住朗晴的脖颈,略微起身,把嘴贴在她的耳边。 「嘘,你小声点,万一被那人听去了,我这官职不保」。说完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谛听,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你别忘了这还有个小卧底呢,当心它跟帝姬告状。」 谛听谛听,最擅长的就是听人心,听八方耳语,就算凌风声音再小,落在小白耳里也跟贴在它耳边说的差不多。 先是被城隍爷卖,再是被凌风卖,小白牙花都呲出来了,就差没扑上去咬凌风两口泄愤了。 但是它不敢,它要是真扑过去导致凌风身份暴露,那得遭到帝姬跟青龙联手追杀。这两个人,前者记仇,后者最恨欺骗。它跟凌风合起伙来瞒青龙,虽说青龙惹不起帝姬,但是能惹得起自己啊! 朗晴因为凌风的亲昵眯起了眸子,女人身体带来些许温热透过衣衫穿到了她的身上。 发现撒谎不奏效,凌风干脆抱着女人撒起娇。 「这下面好冷啊,道袍挡煞不抗寒,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忘把袖子捋起来,让她看因为过度惊吓起的鸡皮疙瘩。 朗晴认认真真得看了看那双白嫩嫩的手臂,自然得把凌风搂在身边,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麻烦你了,送我们回去」。凌风尴笑着,说话也咬牙切齿的,她趁朗晴不注意还恶狠狠得瞪了小白一眼。 帝姬一生之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 第104章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忙了一天的人群急沖冲出了公司,开车准备奔向温暖的家。 车多拥挤,刺耳的车鸣声此起彼伏,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原本就心浮气躁的人群更加烦躁。 一个红绿灯路口,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她站在斑马线上,看见一辆宝石蓝小跑从街的那头疾驰过来。可能是想过这个路口,那辆车的车速并没有降下,反而有加速的迹象。 拥有一双清澈眸子的小姑娘眼睛一亮,咧开嘴漏出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在车子快要靠近自己时伸出了腿。 「你干嘛呢?」 耳边突然冒出朗晴充满疑惑的询问,本就有点心虚的凌风一抖,差点一头栽进车流里。 蓝色小跑一个急剎,车轱辘跟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怒气沖沖的,年轻男子的面孔。 「你找死?」 对,我就是想死。凌风在心里对男人一针见血的话表示贊同,可是面子上却不能表露半分。 她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认错——起码朗晴以为她在认错。 「市中心限速60公里每小时,你考驾照的时候难道没考过?」朗晴走到驾驶室的那侧,掏出了警官证。「警察,我查一下你的驾照,马上再跟我回去一趟,我查查你刚刚那脚油门超速了多少」。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辆车堵在路中间格外吸引人眼球。听见朗晴的话,男子的脸都绿了!这小姑娘自己往他车上撞,他原来以为是个碰瓷的,现在难不成是钓鱼执法?警方的新套路? 可是在好几年前就不允许警方办案的时候钓鱼执法了啊! 凌风扶住额头,她想死怎么就这么难。 自打那日在城隍庙偷听朗晴跟城隍谈话让她想起了前世今生之后,凌风偷偷寻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为了让自己死的「正常」一些,凌风想过很多种不同的法子。 此时正是秋天,大闸蟹长得又肥又大,凌风决定把螃蟹跟柿子混着吃。 可那螃蟹太好吃了,凌风吃的又慢些,一个接一个吃到朗晴下班回来,她叼着蟹腿跟开门进屋的朗晴对视了足足三秒。随后朗晴进了屋,把凌风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吃的柿子收了起来。 现在科技发达了,用炉子的家越来越少,凌风没办法给自己来个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每日愁眉苦脸得在网上搜索怎么自杀。 还得是一种不会让朗晴起疑心的死法。 一般在网上搜这种内容的人多半存着骗保的心思,但凌风不一样,她就是单纯的想死。 什么「保护那一亩三分地的居民不收到伤害」啊,什么死后无颜面对凌家祖宗啊,她跟那个大鬼之间纠缠几年的恩恩怨怨啊…… 在这种危急时刻,通通要让路。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神仙,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捡别的神仙不要的小玩意,相当于天界的拾荒者。 青龙性子冷还傲,那么大一个家只住了她一个人。上次出征魔族,家里没人,地板家具上落了一尺厚的灰,她去帮青龙打扫卫生,顺手把她不要的东西捡走罢了,谁知道这个小心眼的能追下来。 更有谁能知道,凌风每一次自杀都会因朗晴夭折。 口头教育了跑车司机一顿之后,朗晴来到凌风身侧,把她拉去了一边。 第169页 「你不是说在办公室呆太久了,嫌屋里太闷出来散心。这条街离我们单位可不是一两里」。最近凌风有点反常,反常在容易一个人发呆,还经常看着手机不撒手。每次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就跟受了惊吓似得把屏幕挡起来,弄得朗晴以为她躲在办公室里看一些少儿不宜的视频。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反常,那…… 朗晴瞅着空空荡荡的垃圾桶,又看着干干净净的桌子跟塞满零食的抽屉。 连零食都不吃了,不知道整天抱着手机在看什么。 凌风都傻掉了,她为了不被熟人打扰,特地坐公交车坐到离公安局三公里外的商业街,挑了个车流量最密集的街道口——为了保证自杀的顺利进行,她还留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谁知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到这边超市买水果的。你们那地方连个水果摊都找不见,就算有也不新鲜」。可能是真的命里犯沖吧,处处被朗晴压了一头。这又让凌风想起她爷爷告诉她的,叫她离青龙远一些。 如果当初她没有接父亲的工作,处理完后事之后回了她老家,进了深山老林里。虽说日子平淡无趣,旧屋破瓦不如城市繁华,但起码她活的自由自在,不必担心青龙识破她的伪装。 不对,按她俩现在这样子来看,就算自己躲进深山老林,这个破青龙都可能因为抓人进山。 还不如死了算了,阴阳相隔,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过完阳寿。 打着散心名头出门,其实是想寻死的凌风又被朗晴带了回去,垂头丧气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不好好上课的学生在上课期间偷偷翻墙出去上网,打团打到正嗨的时候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就差一点她就横尸街头了!可是自己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因为做贼心虚害怕被朗晴盘问的凌风一熘烟跑去了隔壁,这个朗晴跟前世的青龙性子那可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算她再想问自己原因,当着一堆人的面也抹不下面子把自己带回去。尤其是在自己不想回去的情况下,只要弄一些「小插曲」,就能让小青龙面子挂不住。 就算朗晴在跟自己独处的时候想找自己麻烦也无所谓,这两天凌风算是整明白了,传闻中软硬不吃的青龙上神其实吃软的,就跟她老爹昊天帝一样,只要自己撒娇,天大的事都能揭过去。 拥有免死金牌的凌风赖在大办公室不走了,因为太过无聊她甚至把每个人的面相都看了一遍。 抓鬼画符的本事丢了,可看风水算命的法子还刻在脑海里,五行八卦跟奇门遁甲的结合,让凌风立足于当前,谋算后事。 凌风记得在16年十月的时候,有一名阿婆来到她的事务所,要给孙子算命。随后阿婆的孙子,王宁,带着那纸拘留证敲开了她事务所的大门,故事从那刻开始发生。 当初她为了让阿婆请菩萨,说王宁在17年底18年初的时候会遇见一劫…… 当刑警的怎么可能安稳得过一生,这世道要是真安稳了,警察也就该下岗了。 如今19年都要过去了…… 从新来的小民警到现在略微有些经验的小警察,王宁依旧做着最基础的工作。与之前不同的事,他开始跟着老警察身后学习独立处理案件。三年过去,稚气未脱的年轻警察多了丝内敛的沉稳气质。 凌风一直瞅着他给他算面相,那份认真专注的劲硬是把王宁看得低下了头。 王宁低头,这面相可就看不见了,凌风一急,啪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不就是正桃花运吗,你挡什么啊,又不是烂桃花!」 王宁这个大老爷们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整个办公室在短暂的安静后突然爆发了起来。 「你小子有对象了?也不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谁啊?别是去年你遇见的那个女医生吧!」 「就是,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兄弟,这事都不跟我们说!」 被包围住的王宁被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张口结舌,他红着脸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凌风,硬是把凌风看到心虚。 干脆丢下王宁跑了,跑去问朗晴「王宁跟女医生不得不说的故事。」 朗晴本就不是个八卦的人,对「谁跟谁在一起了」这种事就没上过心。可凌风的好奇心太重了,那双眸子一直盯着朗晴,长长的睫毛扑啊扑,挠得人心痒。 为了满足凌风好奇心,朗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王宁为了抓人又进了医院。 当初阿婆找凌风算命,就是因为当警察的孙子每次抓人都沖在最前受了伤,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大队抓赌,赌红眼的赌徒袭了警,王宁进了医院,认识了外科的女医生。 凌风「哦」了一声,声音拉的长长的。 看见没,她这算命的本事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说王宁遇劫就遇劫,逃都逃不掉。 这么一想凌风又开心了起来,如果因为青龙的原因她真的没办法死,那等事情全都结束,她随便找个桥洞支个摊,带上墨镜假装瞎子算命先生,凭她的手艺,怎么都饿不死。 这么一想,凌风快乐的「嘿嘿嘿」了起来。 朗晴看着凌风对着她桌子上的那盆绿萝笑得瘆人,寻思着别是在河边走多了湿了鞋,被鬼上了身。 不然她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问隔壁办公室男警的事?还问感情上的私事?她也没看出来这两人有一腿啊? 第170页 或者说凌风她…… 这么一想,朗晴的脸不由得黑了下来。 第105章 凌风此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早死早超生,从朗晴的身边逃离。 凌风觉得自己现在鬼鬼祟祟得像个贼,这个贼还每天出入公安局,跟刑警队最厉害的警察共处一室,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洗澡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一起。 这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凌风真怕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哪天晚上睡觉说梦话把自己给卖了! 偏偏她还不能甩开朗晴自己回家住,反常必有妖这句话她还是懂的。朗晴现在负责她的一日三餐,零食水果外,她这小日子看起来过的舒坦,其实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真怕朗晴哪天记起来,就地把她打一顿。这天高皇帝远的,她的昊天帝老爹也不说来救救她。 对了,她老爹呢? 趁着朗晴外出办案,凌风藉口身体不舒服没跟去。虽说朗晴有些担心跟疑惑,可案子不等人,她只能叮嘱凌风一句之后跟着同事离开了。 凌风眯着眼窝在椅子上,抱着自己一副面色不佳的样子,心里一直在腹诽。 你是个假青龙吧,全仙界都知道青龙上神做事勇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这磨磨唧唧的朗晴是什么玩意,难不成转世的时候被鬼踢了脑袋? 凌风趴在窗户边目送朗晴上了警车,确认那车子真的走远之后坐电梯去了公安局的顶楼。 听说顶层是哪个大队存放东西的地方,整层楼一个人都没有。再加上离天越高,被天界人听见的可能性就越高,凌风现在没有法力,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吸气,收腹,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 「爹!」 那声唿唤中气十足,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里面包含着无尽的委屈跟酸楚。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迴旋了几次,把凌风自己震得短暂性失了聪。 冷风吹过,空荡荡的走廊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凌风巴掌大的小脸挤成一团,那嘴噘的老高了,满脸写着不乐意。 再次提气,收腹,凌风打开窗户,把两手撑在窗沿上。 「昊天帝!我知道你听见了!」 天明市的土地爷一个激灵,捂住了耳朵。天界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神仙们身子一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收回了目光。 「伏羲!我知道你在家!」 就跟小孩子赌气似得,凌风直唿了昊天帝在人间时的本名,她眼睛都闭上了,等她爹下来教训她。 人间仙界的众仙家屏住了唿吸。 小帝姬有多受宠大家都知道,看这直唿姓名时的熟悉样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喊了。昊天帝宠女儿,但不代表不去找她们这些个看热闹的仙家麻烦,此时看热闹的众人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害怕成了天帝的出气筒。 冷风从开着的窗户里钻进来,打在凌风的脸上。因为害怕,凌风闭着眼缩着脖子等着她老爹下来打她,可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异样。 没有异样是最可怕的,凌风可不相信昊天帝听不见自己喊他! 于是凌风便鬼头鬼脑得探头出去看她老爹是不是腾云在天上看她。 公安局的窗户按的普遍比较高,墙体又宽,根本看不见近处。 难道真没听见? 凌风失望得转身,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保洁服的阿姨手里拿着拖把目瞪口呆得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不是说这层楼没有人的吗!要知道她刚刚的样子被凡人看去了,跟看疯子没什么两样!这要是传出去了,她小帝姬的脸往哪搁! 凌风捂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保洁阿姨的身边路过。她连电梯都不想等了,顺着楼梯噔噔得往下跑,企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尴尬。 目送凌风跑下楼的保洁阿姨轻轻「哼」了一声,面目变换几次,最后还是恢復成原来的样子。 「熊孩子」 爹不疼娘不爱的熊孩子凌风惆怅的很,这一世她的便宜老爹死的早,丢下一堆责任给她。不光如此,还编出一堆谎话骗她。 「你娘重病,需要地府的一味重要的药材,所以你爹才会在城隍手下任职,攒功劳换药。」 于是凌风就因这一句话,巴巴得跑出了山,来到天明市,接了她便宜老爹的工作,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安宁。 至始至终,连她娘叫什么名字,怎么生的病都不知道! 凌风原来就觉得自己不像凌家人,现在想想,可能真的不是。 她是帝姬,又怎么可能投生在凌家这种道士家庭!八层是她爹或者她爷爷下山的时候把她捡回来的,然后一直诓骗她!要不是因为这个谎言,她能到天明市吗!她不来天明市,这天高皇帝远的,就算青龙偶然遇见她,她们俩之间的交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频繁。 万一哪天小青龙做梦的时候想起来了,万一这小白哪天漏了嘴……一想到自己睡得正香,结果突然喘不过气来,一睁眼看见青龙凶神恶煞得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说着:「还我皮来」。 一想到这凌风就感觉一阵恶寒,心说你这皮真的是我捡的,我不骗你! 出警回来的朗晴从街边买了份新出锅的糖炒栗子,栗子不大,但是很香,像是野生的板栗。朗晴带着它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剥开黑色的栗子皮,露出里面黄色的果肉,香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 第171页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凌风痛并快乐着。她一边享受着朗晴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忐忑着。 可能是债多了不愁,慢慢的凌风也不忐忑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朗晴的示好,没有一点居安思危的觉悟。 敌军用美食跟柔情腐蚀你的思维,偏偏你还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化成保洁阿姨的昊天帝看不下去了,袖子一甩回了天庭。 救不了,等死吧。 跟精通军法百战百胜的青龙上神比起来,自家熊孩子的境界低了不是一点。只求青龙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小帝姬留一口气,至于怎么打那自己可就管不着了。 乐不思蜀的凌风也不想寻死了,看这青龙的样子短时间也想不起来,万一被她想起来了,只要自己抱着她的腿喊阿姨,按着青龙的薄脸皮,怎么都不可能对后辈下手的。 凌风美滋滋得又剥了个糖炒栗子,剥了一半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这朗晴的年龄……不对啊。 当初她威胁阎王爷,让他骗青龙说自己已经转了世,被怒气沖昏头脑的青龙当真入了轮迴。而自己为了跟她差开年龄,特意赶走崔钰,自己换上判官袍,在地府当了好多年的判官。 凌风记得自己算得清楚,等她转世投生的时候青龙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到时候只要她敢打自己,自己就抱着她的腿喊阿姨。 这剧本都写好了,怎么还能出了岔子? 凌风嘴里叼着栗子,蹙着眉头掐指在那算。算着算着自己脸就绿了,栗子往桌子上一丢,再香也吃不下了。 朗晴出生的那年恰好是龙年,也就是说,这条小破蛇硬是等到龙年才投胎转的世!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条小青蛇居然这么不要脸!非龙年不投生! 眼看着「青龙阿姨」变成「姐姐」,这抱腿的法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凌风愁眉苦脸的,盯着桌子上的栗子一个字都不想说。 朗晴就站在一边,看见凌风脸上变换莫测的表情,那变脸的速度跟川剧的变脸有的一拼。 这栗子是野生的小板栗,因为小,所以炒的时候没给划开,剥起来费事。朗晴以为凌风是嫌剥着麻烦,白皙却有力手指夹起栗子,剥开坚韧的外壳,把澄黄的果肉递到了凌风嘴边。 凌风精緻小巧的鼻尖动了动,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温热的粉色小舌舔过朗晴的指尖,异样的感觉从指尖窜到心底。朗晴的手一抖,栗子掉在了地上。 凌风抬眸望着她,无辜的表情看得朗晴心里一颤,向来冷静的她突然乱了手脚,赶紧剥好一个栗子塞进凌风嘴里。 心跳声开始加快,朗晴瞌着眸子,视角却一直落在自己的指尖。温热湿滑的舌尖舔过指尖的感觉再次在脑海里浮现,朗晴白净的耳尖悄悄冒起了粉红。 整个办公室都升起暧昧的粉红色气泡,有事前来找朗晴的两位民警互相捂住了对方的嘴,同手同脚得退到了走廊上。 我滴个鬼鬼,天明市第一铁面女警居然在女色面前倒下了,这要有多少男警心碎啊! 朗晴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就算跟最兇恶的罪犯同处时,她心跳的速度也不会达到现在的样子。 紧张,茫然,还有些小小的甜蜜,朗晴小心打量着凌风的表情,发现她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眼神无辜却空洞,明显还在发呆想事情。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前世是青龙,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今世是警察,也只会查个案,抓个人。想她前世今生,尽然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而凌风呢?一个在地府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判官,自己又能指望她了解自己的心意? 她算命,算别人的红鸾星,桃花劫,又何时算过自己的? 第106章 没谈过恋爱的朗晴遇见这种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仅剩的理智告诉她,这种心跳加快,面红耳赤,眼睛无法跟对方直视的感觉叫做心动,但这心动来的太过突然,让她不知所措。 尽管这个社会已经允许同性婚姻,但不是主流,老一辈的人还接受不了这种新潮的思想,出柜比往常轻松不了多少。自己跟凌风的圈子都很小,认识的唯一一对同性妻妻还离了婚。 一个在本市举步维艰,另一个在帝都鲜衣怒马。每当在外学习的萧诗沁因为某些事情上了新闻,就会有媒体把她们俩以前的事翻出来炒一炒。 朗晴偶尔会看见有关那两个人的新闻,这让她想起两年前,冷属秋托人寄到公安局的那份资料。 正是因为冷寒的案子翻查,她才有理由跟凌风纠缠在一起。 朗晴走了神,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剥开坚硬的栗子壳,顺手把肉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糖炒栗子特有的香甜充斥着整个口腔,让朗晴似乎明白了凌风吃货的原因。 原本发呆走神的凌风因为塞进嘴里的栗子回了神,她一边回味着栗子的味道,一边连眼睛都不眨得看着朗晴那双手。 那双手白净有劲,握得了枪抓得了犯人也下得了厨房。此时躺在两手之间的小小板栗被指甲划开,挤压,露出澄黄的内里。 凌风的眼睛越来越亮,她看见那双手熟练地把栗子清理干净,正准备矜持地把嘴递过去的时候,看见朗晴一个抬手,把栗子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或许是个意外,凌风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172页 当朗晴的手再次伸进纸袋的时候,凌风立刻坐直了身子,她偷偷瞄了一眼轻锁眉头似乎在想案子的朗晴,格外乖巧得没出声催她。 我都这么乖了,你总得…… 就在凌风纠结如何才能让这种投餵变得优雅,又怎么才能让自己看得矜持些的时候,那粒承载了凌风全部希望的栗子被朗晴用一个熟悉的动作丢进了嘴里。 从兴奋忐忑到失望委屈,凌风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友谊的小船翻了,没得谈了。 偏偏朗晴的手再次伸张了纸袋,凌风一个没忍住,如勐虎般扑起,一把把纸袋捞进了怀里,用一副防贼的表情看着朗晴。 「这是我的!我才吃了三个!等……朗晴你掐我干嘛!」 朗晴被凌风这一连串的动作惊了一下,还没等她回过神,那句炸在耳边的喊声让她回了神。她看着自己钳制住凌风的手,再看了一看满脸惊慌的她,抿了抿唇。 职业病犯了,在凌风伸手抢栗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得擒住凌风的手,就差把她反扣在桌子上了。 看一眼满脸惊恐的凌风,朗晴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个零食大礼包能解决的,起码得三个。 正当朗晴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电话响了。尽管朗晴不知道为什么离她屋直线距离只有几米远隔壁办公室会选择给她打电话而不是直接过来喊她,可这通电话确实是解决了朗晴的燃眉之急。 她以工作繁忙为名,遁了。 之前他们出警查的是一起连续盗窃家禽牲畜案,案发地点在一处偏远的农村,那个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或者求学,只留下了老弱在村里。 这是新时代农村的现状,年轻一代不愿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度过一生,而老一辈却捨不得田地,捨不得家里的鸡鸭猪狗。而这种村子,最容易被那些小偷小摸的盯上。 试想一下,就算那伙人偷鸡鸭被抓个现行,年过花甲的老人又拿什么跟他们斗,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抢走自己都捨不得吃的家禽扬长而去。 因为被盗的人家太多,朗晴他们出警的人也比较多,而凌风最近的行为有点古怪,朗晴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局里,便提前回来了。现在剩下的警员也都回了局里,喊朗晴过去讨论案情。 说是讨论案情,但在场的几个人看着朗晴的表情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眼里的好奇根本掩饰不住。 把朗晴看得莫名其妙的。 而他们喊朗晴过来的原因居然也不是因为案子,而是…… 「那个村子里有户人家有点古怪,住的是大高院宅子,可是大门都烂了也没钱修。听说那户人家是最先遭的贼,那贼一看这么大个宅子里连鸡鸭都没两只,才去偷的别人家」 「村民看见了小偷的样子?这是好件事啊」。盗窃家禽之所以难破,就是因为农村地区的监控不到位,如果能知道嫌疑人的样子,对案件多少都会有点帮助。 「不是,你听我说」。说话的那人神神叨叨的打断了朗晴,「那村有个瞎眼老头,据说以前是算命的,因为知道的太多才瞎了眼,他过来跟我们说,想请一位大仙救救这个村子」 朗晴抬起了头,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线。 那个村子怎么了?又为何让凌风去救?凌风丢了道行自身都难保,又拿什么去救别人? 「那老头说这个村子以前的风水很好,家家户户都富裕,尤其是那住着大宅子的人家,家境富裕,还乐善好施,深得民心。那村里有一座风水桥,桥下悬了把风水剑,说是镇水龙的。可那剑被人偷了,村子的风水局坏了,整个村子都败了」。说话的民警是跟朗晴同一批进来的,此时正对着朗晴挤眉弄眼,「哎,你去问问凌大仙呗,这事她管不管啊?」 朗晴一脸的莫名其妙,心说这种事你不去问她,跑来问我干嘛。 朗晴在心里是不贊成凌风管这件事的,她没了道行,这世道又乱,还有只隐藏在暗处的大鬼要对她不利。城里现在百舸争流,各种道家佛家的传人在城里行走,在无形之中给凌风提供了保护。可那村子太偏,如果那鬼在那里对凌风下手,凌风连跑都跑不掉。 但这件事的选择权不在朗晴这,凌风是当事人,她说的才算。 把凌风请过来,原先说话的民警又把这件事说了。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那个瞎眼算命先生说的风水桥上的时候,那间宅子才是最吸引凌风的地方。 「村里有算命先生,那宅子的位置一定不会差,再加上屋主乐善好施,行善积德,福德积累,他的子孙后代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界,连修大门的钱都没有?」凌风轻轻笑了笑,「这个算命的八成就是几十年前给这户人家选址的先生,看见这户人家的后人过得不好心里难安,你们身上有我的符跟玉,可能被他看见了。」 「他不是个瞎……」 「呵,有些人眼睛瞎了,心却跟明镜似得,还有些人眼睛没瞎,心却瞎了。」凌风抬起头,眼底的淡漠让刚刚出声的人闭上了嘴。 这是崔钰,看人命如草芥的判官。 朗晴突然放下心,她觉得在地府任职多年早以看淡人类生死的判官应该不会管这些小事。 「风水桥上刻龙图案,桥下悬挂剑或者刀是为了防止走蛟。走蛟的意思是蛟化龙的时候从山川河流入海,它入海就要借大水的水势,可水大了,周遭的村庄城镇就会遭殃。蛟成龙需要跃龙门,这龙门就是桥,在桥下悬剑,剑尖朝下,防的就是蛟跃龙。」凌风看着朗晴的眸子,看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一字一顿得说:「至于某些蛟如何化龙的,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第173页 打我,还吃我的零食。凌风表示自己记仇仇,要掀某人老底。 怎么化的龙?朗晴的思绪突然飘远。五百年蛇成蛟,一千年蛟化龙。雷劫噼开鳞片炸开血肉的疼痛感还在心底,雷意在身体里肆虐,震伤五脏六腑,把淡红色的血肉噼成焦黑色。 她从深林里渡劫,带着满身的雷电顺着长江一路冲进大海,在海水中翻滚,在雷电中仰首。 朗晴不知道自己当初化龙时有没有带来灾难,但想来应该是有的,蛟不会飞,只能走水路冲进大海,可水是生命之源,村庄都是沿河而建…… 「天明市虽说在长江边上,但风水桥不多,那种桥多出现在湖北一代。」凌风觉得那个庄子越发的奇怪起来。「算命先生说,镇蛟剑被偷了,也就是说蛟出来了,所以整个村子的风水才败了。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们有那宅子的照片嘛?或者给我地址,我自己去」 那把风水镇蛟剑又不是什么古董,更不是什么昂贵的物件。水边潮湿,剑又多为铁制,一把新剑挂在那要不了多久就会生锈。 再说了,哪儿的蛟放着长江这么大,这么宽阔的水面不跑,反而跑进一处支流里?它就不嫌挤得慌? 一想到这,凌风格外坏心得拿手戳了戳朗晴,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哎,朗晴,如果你是那条蛟,你会放着长江不走,跑进小山沟里被人建风水桥堵着,出也出不去吗?」 不会。朗晴在心里说。那条蛟可能是被人抓到村子里的。 第107章 风水学中有一种说法叫真龙宝穴,为歷代帝王将相所追求。 传说中九州共有44处真龙穴,山川十八穴,平原十八穴,水中八穴。得龙穴者可得天下,可保后代子孙繁衍昌盛,保家国安康。 古代帝王为了建造皇陵耗费了大量了人力物力,可帝王这么多,龙穴的数量却只有这么多个,除了开挖前人陵穴鸠占鹊巢,还有什么办法能拥有人人垂涎的真龙宝穴? 有的。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没有天生地样的真龙宝穴,那就人工做一个。 这世间名山大川数不胜数,有些地势只是差上一丝便成了天生地样的真龙穴,它们缺的是那一抹龙气。 而蛟,则是被人类建陵墓时所惦记上的第一护墓兽。 世间缺少真龙,但半步化龙的蛟却有不少。况且这些蛟里有不少都是恶蛟,让捉蛟人捉起蛟来更加心安理得。 将蛟困于陵墓之中,借它的气息温养那块土地,待龙穴成熟之时,才是它们脱困之日。 有些人心善些,抓着蛟跟它谈条件,许它一定的好处或者机缘,代价则是自由。最可恨的是有些风水师,将蛟龙困于浅滩,布下禁制,逼迫它们守灵,一直到死。 时代不同,蛟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多出现在世人面前。蛟多生长在山川江河之中,在旧时每次作恶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让周遭百姓深受其害。可最近社会发展迅速,适合蛟龙生存的环境越来越少,它们不得以只能躲进大山与江河深处,等待化龙的机缘。 蛟化龙靠人言,如果在化龙的路上被人看见了,说它是龙将增加它化龙的可能,说它是蛇则会让它前功尽弃。 试想一下,如果是你修炼了千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看见,指着你说:「哎,这条蛇好大」。 几千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你会怎么办。 凌风不知道那个村子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那家人经歷了什么。她没去过那个村子,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凌风想去看看,但又怕朗晴不同意,于是她眼睛一转,想出一个法子。 「哎,你去那村子有没有感受到蛟的气息?我听说跟同类在一起有助于恢復记忆,你看你要是把所有东西都记起来了,那只鬼不就是你一爪子的事吗?」害怕被人听见,凌风特地凑到朗晴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这可是你恢復实力的契机啊,青龙上神。」 凌风那双眸子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好在朗晴看不见,不然一准明白她的小心思。 她一边安慰自己要顺其自然,死不了就算了,另一边铤而走险,不光想恢復青龙实力还想借这个机会让那鬼干掉自己。 凌风也不提自己当诱饵这个事,就一个劲掺和朗晴去见「同类」。言多必失的道理她也明白,有点话点到为止,彼此之间心里明白就好。 拿蛟守灵…… 记忆里她花了五百年从蛇化蛟的时候灵智初开,朗晴扪心自问自己从没做过一起对不起人类的事。她居住在远离人群的深山里,喝的是露水,吃的是灵果,每天夜里会对月吐龙珠,以月力滋养已身。 那年她第一次经歷雷劫,雷声浩大引来寻找真龙穴的风水师,那人趁自己重伤,带着一帮手下要抓自己守灵,最终一行十三个人全命丧自己手里。 那是她第一次沾人血,这人血成了她化龙路上的一个坎。 当第二次雷劫降临,在那十三道血色天雷接连噼下的时候,朗晴就明白为什么化龙路如此艰难。 杀一个人,身上的怨煞气便重一分,天劫的威力加一层。想那引河水倒沖民户的蛟蟒,天劫的威力又该如何。 满屋子的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朗晴走神,他们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凌风,希望她能透露点信息,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第174页 「你说那个村子有陵墓,有人拿蛟守陵,后来蛟跑了,龙穴的风水坏了,村子也随之败落了?」朗晴对那村子的现状完全没兴趣,她只想知道,那村子里的蛟对她恢復实力到底有没有帮助。 朗晴不知道该怎么恢復实力,她想问凌风,可在满屋人的目光下只能闭上嘴。 拿对方的龙珠做药引,引起暗藏在自己体内的龙气的反应,从而一点点得恢復实力?朗晴不知道,她格外迫切得想要回家。 对,回家。这个地方人多眼杂,就算自己的办公室也不安全。 「我可没说!」看见朗晴果然上钩,凌风心里一喜,可脸上的表情却被她掩盖的很好。「我可没说那里有陵墓啊,再说了你看见哪家村子建陵上的?你真当那个算命先生是个骗子呢?」 「……」朗晴一时语塞,被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风水这一行她一点都不懂,就算凌风骗自己,她也感觉不到。 「你让我想想」。朗晴对凌风说。「我们出警的时候拍的有照片,虽说可能没什么用,但总比一头雾水过去要好的多。」 去还是不去。朗晴陷入了两难。 天明市表面上看起来安全了,其实暗地里的情况谁都不清楚。那个鬼的手伸的很长,不光用有一堆鬼兵鬼将,还有人类的下属。 朗晴可没忘了,以金腾为名的那个男人,还有以金腾公司为幌子的团队,他们在全国范围内行走,不知道在挖掘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那个鬼还是个有野心的鬼,它插手政党派系之间的争斗,控制住李皓天以及他手下的权势,并捨弃了想要叛变他。 打着拯救无辜百姓旗号的各种宗教团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随着这帮人的出现,天明市每日的死亡人数在逐日减少,给大家一种安定的假象。 如果那只鬼的人类手下借着这东风进了天明市,摇身一变变成了某教的创始人,拥有着无数教众。再借天明市为跳板,将教会传遍了整个九州呢?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那个鬼的野心让它控制了一方党政派系,如今再拥有一批教众,别说天明市,整个天下都乱了。 这段日子里,朗晴的心里是有一些焦虑的,她嘴上不说,心里全都明白。那只鬼一日不除,凌风就得不到一日的安宁,她们俩与那鬼之间的事早已无法化解,不是它死,就是她跟凌风死。恢復实力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拳头才是六界里通用的话语。 就在朗晴担忧凌风的性命是否安全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帝姬抢了别人的电脑,还指使可怜的小民警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 对凌风来说,不管是藏在暗处的大鬼还是恢復记忆的青龙都是一样,都想要自个的命。要说不同点,那就是大鬼只能杀死作为凌风的自己。而朗晴,这个被瞒在鼓里的青龙一旦恢復了记忆,想起了作为人时的她跟自己日日在一起的事。她的怒火,足以支撑着她追杀自己一万年,就说她爹是昊天帝也没用! 想到自己才刚刚成年,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种痛苦,凌风就哽咽到吃不下零食。她不过是捡了张蛟龙皮罢了,这破青龙不反思自己为什么要丢掉这张皮,反而追着自己下了地府,转了世。 丧尽天良。 正如这帮民警所说,那处奇怪的宅子面积不小。大门是老式的木门,已经被雨水腐蚀,被蚁虫蛀坏了。青色的砖瓦拉的院墙似乎也倒塌的部分,被人用水泥和上的墙壁跟其他部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大门已毁,那些个窃贼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进入家里。 大门的后面是正室,两边是偏房,从照片上来看,木门也老旧异常,比古董都古董。那家院子里剩下的空地被主人划分,用来种菜养鸡。 「屋主人姓常,早年生病,病好之后只能坐轮椅出行。因为家里太穷,把原来的地都卖了,现在就靠这宅里的土地种些蔬菜,自给自足。」替凌风调照片的民警指着电脑对凌风说:「这屋子坐北朝南,但湿的厉害,我看那家主人的病一直好不了,多半是因为那屋子太湿了。」 湿?凌风眨眨眼。按道理来说,这处被算命先生看过的宅子不光位置极佳,更有助于子孙后代的繁衍生存。可现实是主人重病多年未愈,好好的吉宅变成了危房,凌风瞅着那破砖烂瓦,生怕哪天风大了把整个房子都给吹塌了。 照片里有一口井,井边还放了桶跟绳,看起来依旧在使用着。 「那家人太穷了,捨不得用自来水,浇地用的是井水」。旁边有人插嘴,「虽然这口井跟案子没什么关系,但为了拍整个宅子的结构,我们还是把它拍进去了。」 那井是八角井,在照片里占了一小块地方,在它的周围就是菜地。 看到这凌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那算命瞎子好端端的凑过来跟这帮傻小子说蛟龙干嘛。 找自己是假,寻求警方的帮助才是真,那个老小子指望警方除蛟呢! 第108章 九州一直都有锁龙井的传说,曾经作为六朝古都的天明市更是不能免俗。 就是现在,在天明市的巷子里还有四百年前旧下的古井,井中沉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不知道通向哪里。当人们想拉动铁链的时候,会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世人皆知锁龙,却不知道困龙。那家院子里的八角井里没有锁链,但确确实实不是一处普通的井。 第175页 那井里的,怕是坏了全村风水,也是害地屋主人重病的罪魁祸首。 凌风在心里猜着,却没跟别人说。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万一她猜错了,面子往哪搁。 朗晴思索了半天,在下班回家之后直奔凌风的房间,不顾她的阻拦,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没叠的被子,乱丢的衣服,床头柜上吃了一半的零食,喝完的奶茶杯…… 朗晴停在门口扭头看她。 「你这屋子我一天进一次,每一次你都要假装拦我一下。如果你真的想自己整理房间,在拦下我的时候不应该说『放着,我自己整理』吗?」挡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臂收了回去,朗晴站在房门口看着把嘴噘的老高的凌风,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去可以,但是得带些东西。」 凌风祖传的东西因为凌风丢了道行只能锁在箱子里,而这里面,则有一件谁都碰不了的邪性玩意。而这个邪的不行的物件的用处就是辟邪。 说来绕口,却是招魂幡的真实写照。 「你不是说我身上煞气重碰了没事,最多也就是拔个阴毒,清个邪煞?这次我们出城,我想把这个东西带上。」朗晴顿了顿,「你别碰,我来拿。」 朗晴想明白了,靠人不如靠自己。再加上现在天明市里能帮她们的人屈指可数,能帮到她们的人更是基本为零。 这招魂幡上贴了八道符,揭是不敢揭的,但是并不妨碍她把这幡当棍子用。 一般的鬼没有实体,凡人的枪枝弹药对它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招魂幡不一样,它自带的邪煞气就足够让那些小鬼退避三舍。 在凌风的「百宝箱」里的宝物全都成了废铁时,招魂幡成了唯一还能动用的「宝物」。 朗晴特意挑了一个艷阳高照的中午,带着凌风去了那个古怪的村子。 整个村子都不富裕,在别的村子家家户户盖上洋楼,开着小车的时候,这个村子还住着小平房,条件差的还是红砖瓦房。 要知道这是属于天明市管辖的村子,普通人很难想像离天明市那么近的地方居然还如此贫穷。 这个村子像是被遗忘了一样,也不知道那些个毛贼是怎么找来的。 朗晴记得村民说过,这个村子被偷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胆小的村民害怕被报復,一直没报警。这次眼看要到冬天了,快过年了,小偷偷的人家太多,那几家快过不下去了,这才想起来报警。 村子坐落于山脚下,车子勉勉强强开到村口,朗晴在外面找了个空地停了,跟凌风步行进村。 在一片砖瓦房里,那栋与众不同的大宅子看起来格外突兀。 宅子的造型设计像是苏式的,白墙青瓦的两层小楼因为包养不当,白色的墙壁上满上污垢。尤其是环绕着整个院子的院墙,有着地方因为破损而简单的修补,像是白纸上染了墨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很难想像在这个不通路的村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栋古色古香的苏式宅院,这个院子的现在的模样更是让人可惜。 大门已坏,外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苏式园林的小桥流水青松绿竹也已枯死,取而代之的是搭建的供农作物攀爬的架子。整个园林里有土的地方都种上了蔬菜,或者拉了栅栏养了鸡鸭。 「看这个还不如去问问村里的算命先生怎么说,正好我还有事情问问她」。凌风实在接受不了好好的园林被毁成这样,她回头看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想问一下村里的算命先生在不在,我们是从天明市来的警察,有事情问他。」 朗晴带着手套拿着招魂幡,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找了个黑色袋子把幡旗套上,看起来跟警察不是很搭边。 村子里进生人本来就引人注意,再加上行为举止怪异,更吸引别人目光。眼看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个告诉她们算命先生住在哪,朗晴只能掏出警官证,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汪大师去世了,在昨天晚上。他死前留下遗嘱,说是今天会有两个女人过来找他,并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你们亲启。」 围观的群众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就是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被这老头算计了!凌风暗叫不好。她今天就不应该跟朗晴过来! 朗晴跟着村民去了一间小小的红瓦房,拿到了村民口中的「遗嘱」。 那是一封信,用钢笔写的。 朗晴没有在一个瞎子怎么写遗嘱上过多纠结,她发现看风水算天命的这些人都很玄乎,不能按普通人的标准去推测。 凌风手快,夺了那封信件拆了。信上的笔迹流畅,只是略微有些潦草,带着仓促的痕迹。 匆匆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凌风倒吸一口气,把信塞进了朗晴的怀里。 「怎么了?」朗晴问她,一遍拿起信。 「你自己看吧」。凌风揉了揉眉心。 原本凌风就在猜测,猜坏了全村风水的不是别的,就是一条蛟。当初她还在疑惑,这个村子既没风水宝穴,又没陵墓,怎么会有蛟的存在。 看了那封信,凌风才明白这事比她想像的还要……不可理喻。 算命先生姓汪,是外地人,年轻时云游到此认识了那栋宅子的主人,常老。 现在的屋主是老主人的儿子,当时汪先生认识常老的时候,这个小常才刚会走路,所以记不清当时发生的事。 第176页 村子里的人靠山吃山,常老偶然发现山里有一种特殊的药材,对治疗外伤有奇效。他心底善良又有经商头脑,于是就带着村民进山採药,寻求种植药材的方法,却不得要领。 汪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村子里的,得到了常老的热情款待。两人相谈甚欢,常老便把这事说了。 正当汪先生准备去药园看看时,发现一条大蛟从水中窜出。与此同时,同村有人结伴上山採药至今未归。 汪先生看那蛟相不善,定是害人命的恶蛟,当下酒醒了八分,转身冲进屋里拿了吃饭的傢伙。 信里没说他是怎么制服那只蛟的,只是说他跟村民抓住了那只蛟,正准备打死的时候被常老拦下了。 常老心地善良,不忍打死这么大一只蛟,便跟汪先生商量别的法子。 不能杀,就只能困。汪先生想费些人力跟钱,制出九根定龙钉,打出一条锁龙链,把蛟锁在村后的小水沟里,并在桥下悬挂镇龙剑以防万一。 可常老太善良了,不忍心把蛟锁上,便跟汪先生商议,仅钉上定龙针,把蛟放进自家院里的深井里,由自己家人看守。 汪先生劝说不过只能答应,两人对外宣称蛟龙已除,立下约定不谈蛟龙之事。汪先生因为害怕蛟龙挣脱回来復仇,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四十多年。 蛟入了井,种在常老家院子里的药材活了,常老这才知道,这蛟才是关键。 他对村子里的村民多了一份愧疚,便更加乐善好施,以此作为补偿。 遇上抗战,那药千金难求,常老得了一大笔钱之后,带着整个村子的人富裕起来。他盖了这栋苏式园林,却没人知道园林下面还有一条活着的蛟。 好景不长,常老莫名病逝,他的儿子小常也在接手宅子后没两年也生了病。 家中的药材枯萎,再也没能救活。 汪先生这才意识到,他钉在蛟身上的定龙钉,可能已经松了。 蛟龙入水,没有锁龙链根本控制不了它,当初的心善成为了祸端,汪先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旧友的家宅落败,后人重病难医。他也想过下井制蛟,可他年事过大,根本无力与蛟作战。 于是他开始算转机,那双眼睛,就是因为看了太多的天机才瞎的。 朗晴跟凌风是他算出来的机遇。他让村民报警,引来警察,发现来的几个警察身上都有护身的法器,他跟年轻的小警察说他编的镇龙剑的故事,引出藏在他们身后的大师。 汪先生用最后的命算出朗晴跟凌风到来的日子,留下了这纸遗书。 「看见没,心善的人都没好下场,你看看我们家,再看看这家你就知道了」。凌风扯着朗晴的手,把她往外面扯。「这事我管不了,我是学抓鬼的,不是学打蛟的,我还年轻,还不想餵蛟。」 可朗晴的脚上跟生了钉似得,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我们走了,这村子里剩下的村民怎么办。那恶蛟被困了接近五十年,出来以后肯定要报復。」朗晴不是圣母,她只是想从那条蛟上得到恢復实力的办法。「是你告诉我的,这里有我要的东西」 凌风一时语塞,她又不能说自己是诓朗晴的,她根本不知道朗晴应该怎么才能恢復实力。自己这趟出来是当饵的,是出来送死的,可那个鬼一直都没出现。 总不能一不小心命丧蛟口吧!凌风觉得这种死法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第109章 朗晴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下,她身上的人气跟她手中招魂幡的鬼煞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种气息以她的身体为中线,化成楚汉河界,一边温暖如阳,另一边阴冷如冰。 朗晴手里套着塑胶袋的招魂幡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吸引了周围居民的目光。凌风还在扯着她,一副不想在此地久留的样子。 「别傻了,那么大一条蛟我们是打不过的!那个算命先生要是有办法,他还会在这个村子里呆五十年?!」凌风算是明白了,这个算命先生死了也在算计别人,自己也是倒霉催的,没事怂恿朗晴过来抓蛟。 抓鬼她在行,就算丢了道行,一般的鬼也不是小白的对手。养谛听千日用谛听一时,可这传克鬼邪的东西斗不了妖啊! 总不能让小白跟那蛟肉搏吧!就它那小身板,都不够蛟塞牙缝的! 「凌家是道家符箓一门的继承人」,朗晴偏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这世道不光有鬼,还有妖,道家一定有伏妖的手段。凌风,如果道家后人遇见这种大妖,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疏散人群,以奇门遁甲为基础布下阵法,确保蛟蛇不会跑出去危害群众,然后用家畜祭井引出那条蛟,持利刃跟它搏斗。 打蛇打七寸,蛟也是如此,只要引得它暴露薄弱之处,再大的蛟也能打死。 「你确定这蛟还在这口井里?」朗晴走到井边伸头,平静的井水倒映出她的模样。 凌风眨着眼睛,没明白朗晴是什么意思,便试探性地回了她一句说:「要不你问村民买只鸡,杀了丢进去试试?」 一个小时之后,凌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她长这么大,跟在她爷爷身后杀过鬼除过妖,却没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除妖方法。 看着不远处正在商谈抓妖事宜的两男一女,凌风表示自己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第177页 对自己同类下手都如此之狠,简直丧心病狂! 一个穿着迷彩服,头戴迷彩帽的人压低了帽檐,把挂在身上的军用□□取下递给一边的战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凌风,动作轻得像一只猎食的豹子。 「凌大仙?我听我妹妹说过你」。 成年男子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突然在凌风耳边响起,把凌风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等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作出反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 「萧涌!谁让你乱跑的!违反军事指令,回去写五千字检讨!其他人不许替他写!」 「三弟,算了,我们先看看这蛟应该怎么处理。」 「你好像一点都不慌」。凌风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军人说:「你们长官真狠,五千字检讨还不能找人代写。」 名叫萧涌的男人高了凌风小半个头,常年从军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格外结实,但他的肌肤看起来却不像一般军人那样黝黑。 萧涌挑着剑眉,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对长官的命令充耳不闻。 「没关系,我回头告诉我妹妹,她会帮我的。」 你妹妹你妹妹,你难不成还是个妹控?凌风突然对他妹妹有了兴趣。 「你妹妹是谁啊?她认识我?」凌风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名过,连一个陌生军人都知道她的姓名。 「是啊」,说到那个女人,萧涌刚毅的脸上全是温柔,世人所说的铁汉柔情莫过于此。「我妹妹是萧诗沁啊。」 「……」哦,原来是小美人她哥。 凌风怎么都想不到,身为警察的朗晴遇见这种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找军队。 当初她偶然认识了萧诗沁,救下了被人下了蛊的萧皓,也就是萧卫国老将军的二子,跟萧家搭上了关系。 萧老将军有三个儿子,老大从政老二从商,看萧皓称唿那个男人的样子,怕不是传说中从了军的萧家老三,萧越。 这群军人从到达这个偏僻的村子到清除全村的人,总共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全村都被一群穿着迷彩绿的军人团团包围,连只蛾子都飞不进来。 「凌风」,不远处朗晴沖她招手,「过来」 「去吧」,萧涌敬了个军礼,俏皮跟严谨两种不同的性格在他身上体现,综合成一种类似于痞帅的感觉,让人顿生好感。「回头见,凌大仙」。 在凌风说出以前道家传人如何除妖时,这个想法就浮现在朗晴的脑海里。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大家都不精通,凌风又没了道行以符布阵,那么想困住蛟龙,不让它逃脱就只能用人力。 全天明市只有公安局跟军队可以真正控制住方圆三公里的土地,不仅要控制这片土地,还要控制所有人的嘴,不让他们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而前几年发生的事,让朗晴没法对局里的某些人放下心。 冷寒的案子除了案情有疑点,就连参与办案的民警都调走了,整个案子就像死无对证一样,重查的难度比想像中还要大。 在这种情况下,朗晴选择了联繫萧皓,希望可以得到军方的帮助。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萧皓跟萧越居然亲自来到了这里,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则是一个营的军力。 以活人做困局,凌风一脸嫌弃地看着朗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那是条成精不知道多少年的蛟,地面上这么大动静,多了那么多生人的气息,就算它再傻也不会露头。 一只活羊被人捆住了四蹄,此时正躺在地上「咩咩」地叫着。它似乎察觉到蛟蛇的气息,叫声里全是惊恐跟绝望。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一头倒霉羊。 部队里专用的绳索将羊全身捆起,留下一根长长的绳子拖在外头。拿羊钓蛟,羊是饵,绳索是鱼线,等蛟上钩,上面的人就拉绳把它拉出来。 待人员全都就位,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有人上前在羊的腿上划了一刀。那刀划的不深不浅,让羊出了血,但也不会让它短时间毙命。 那羊叫的嗓子都哑了,捆在一起的四蹄抽搐着,猩红的血液滴在地上,又被羊蹭在了羊毛上。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羊抱到了井边,接着又来了几个人拉着绳,一点点把羊放了下去。 羊受伤的部位入了水,疼痛感让它抖动着四肢,叫声更大了些。 几个人围着井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声吓跑了井里的那条蛟。 你们以为钓鱼呢,一个个恨不得站水里才能把钩甩进深水区?这蛟跟鱼能一样吗!这些大老爷们身上的气味那条蛟在一公里外都能闻见,更别说这里有一个营的大老爷们儿! 「哎,凌大仙,这井里真的有大蛇吗?」 凌风转头一看,把羊抱进井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涌。她寻思着你这五千字检讨还没着落呢,又敢凑过来搭话? 没有哪个蛟不想化龙,而化龙又靠人言。如今那条蛟被人称作大蛇,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 凌风觉得自己要是那条蛟肯定忍不了了,别人说坏话都是在背地里偷偷摸摸说,哪有像萧涌这样实诚的,就差没在蛟耳边大喊一句「嗨!大蛇!」 这蛟要真的出来了,第一个肯定冲着萧涌去。一想到这,凌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企图跟他站开点,以免殃及池鱼。 那羊的脑袋在水面上,只是半个身子入了水,现在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了,连叫都不叫了。 第178页 「凌大师,这法子能行吗?」再次见到救命恩人,萧皓有些激动,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他早就拉着凌风道谢了。 对萧皓来说,凌风不光救了他的命,还改变了萧宅的风水布局,救了萧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这救命之恩最为难报,好在凌风救的人太多了,根本没放在心上,这让萧皓松了一口气。 萧家不差钱,但怕凌风要一些违背萧家原则的东西。自古忠孝难两全,好在凌风这个人只要钱。 这法子肯定能行,前提是这个营六百个军人变成六个。 双拳难敌四手,那条蛟又不傻,明知上面全是人还出现。 「委屈你了」。凌风拉过朗晴的手,把她的袖子捋了捋,露出白嫩的手腕。「那谁,刀借我用用。」 雪白的手腕被划破,一道有些狰狞的伤口出现。凌风握着朗晴的手腕,伸到井口的上方,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进井里,落在那只羊的身上。 「你懂我的意思吧」,凌风对着朗晴挑眉。 朗晴懂,她前世是青龙,今生是生在龙年的青龙星转世。她是青龙命格,又在天明市这个满是龙气的城市呆了三十余年,对蛟类来说,她的血液才是最好的饵。 鲜血滴进井水中,带有特殊香味的血液在井水中散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水面下闪过。 井水像是烧开的热水一样沸腾,那只倒霉的羊发出一声叫喊后失去了动静。 军用绳索被利齿咬断,切口整齐如刀割。 一条纯黑色的庞然大物从井中窜出,它张开大嘴,腥臭的味道喷了众人一脸。 朗晴按住刚刚包扎好的左手,跟那个怪物四目相对。 第110章 那是条通体漆黑的大蛟,黑鳞独角,身躯粗如井宽,长不知多少米。 让人难以想像的是,这条常年在井中缺少食物的蛟居然长得如此之大,露出井口的那节身躯足有三、四人高。就像蛇类遇见敌人时会抬起身子警告对方一样,这条蛟也是如此。 阳光照在如金属般的鳞甲上,漆黑的甲片反射着暗金色的光泽,如石碾般大的蛟头上,那对蛟目却裹了一层角质层。 像是人类的白内障似得,那双蛟目上有一层灰色的遮挡物。常年生活下井下,不见阳光,这使得它的眼睛蜕化,但蛟蛇类一直都靠热源分辨活物,此时对它而言,这整个村子里的军人全是猎物。 朗晴的左手上的伤口渗着血,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 与那只活羊的膻腥味不同,与普通人的腥味不同,对蛟来说,青龙转世的朗晴身上的血液是足以让它癫狂的东西。 像是瘾君子渴望的毒品,这种上等龙族的血液足够让蛟蛇为之癫狂。 它张开大嘴,腥臭味晕地众人一阵头晕,四颗长且尖锐的利齿反射着太阳的光泽。 在不久前它用这四颗牙齿划断了军用绳索,切口如刀割般平整,如果被这蛟咬一口,谁都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更何况蛟蟒之类捕食时,用的从来不是牙。 「躲开!」 巨大的蛟躯从井里窜出,朗晴看见那条蛟漆黑的口腔,带着动物腐蚀后特有的腥臭以及腐烂气味对着她当头咬下! 身体比思维转的更快,从警多年锻鍊出的危机感让她第一时间绷紧了身子,在那条蛟冲出来的时候侧身。 强壮的蛟身快速窜出,带起的风如刀子般划伤了朗晴的脸,鲜血慢慢地距离,最后凝成血珠顺着她的脸划下。 新鲜血液的味道让蛟更加兴奋,而它的全身也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那是一条约18米的庞然大物,而人类所记录的最长的那条蟒蛇的体长也没超过十五米。 「这是小蛇!我x你大爷的老瞎子!」凌风毛都炸起来了,怪不得那个算命先生没说他是怎么抓到这条蛟的!这能说吗!这么大个蛟,想抓住它除非拿人做饵,布下陷阱,要不就把它骗出来之后用火力压制,把它制服。看看这村子偏僻的模样,这蛟是怎么抓的还要问?! 或者是「小蛇」这两个字刺痛了蛟蛇的心,它抬起上半身,保持进攻的姿态,蛟首却看向凌风的方向。 黑色的信子吐出,分叉的蛟蛇信子在空气中搜寻人类的气味。以井为中心,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肌肉紧绷,大脑在快速运转着。 那条蛟迟疑了一秒,最后还是决定先吞掉让那个身上血液特殊的人类,它扭过头,居高临下得看着朗晴。 「开火!」 在场的这一个营的军人可不是刚刚进入部队的新兵蛋子,在这种需要保密以及高服从的任务中,又怎么可能让新人参加。 最优秀的队伍配着最刚勐的火力,在萧越下令的第一时间,子弹便倾泻而出。 子弹跟蛟躯碰撞,打出一片火星,处在空地正中的蛟蛇依旧高昂着头,任由子弹打在它的身上。 当第一梭子的子弹全都打完时,那条蛟依旧毫髮无损,但却好像被激怒了一样。 一个甩尾扫断露出的井沿,再用灵巧的蛇尾扫起碎石,把那些巴掌大的石砖甩进人群之中。 很显然,一个只会躲没有战斗力的「食物」跟对它有威胁,影响它进食的穿着同样衣服的军人比起来,还是后者更有威胁。 在蛟蛇的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朗晴跑到了凌风身边。在武器打不破蛟蛇防御的鳞甲时,只有凌风可能有办法。 第179页 「你们道家到底是怎么打的妖,把它困住之后呢?赤手空拳跟它肉搏?」 血肉之躯又如何跟蛟蛇搏斗,眼看已经有人躲避不及被尾尖扫中受了伤,朗晴也有些着急。 「你问我?!」凌风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然后降下,她指着自己又指着朗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到底你是蛟还是我是蛟?你连自己的弱点都不知道了还来问我?」 「……」朗晴一时语塞,沉默了三秒才回她说:「龙是没有弱点的」 凌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这条小青龙一般见识。 「道家分不同的支脉,有的主修丹,有的修武,还有的修符。拿我们家来说吧,遇见这种蛟,先布符封四方,把它困在符阵里,再进去跟它打。蛟蛇的弱点都在脖子,你别看它们的鳞甲厚,你只需要一把趁手的法器,就能刺破它的鳞,伤到它。这蛟好歹也是条大蛟了,没准还挨过雷噼,你觉得它会怕这种子弹吗?除非这些子弹全都开过光!」 说了半天不都是废话?现在凌风没了道行,没了符,更动不了法器。无力感跟焦虑探出了头,这种从来没出现在朗晴身上的负面情感让朗晴更加烦躁。 她颠了颠手中的东西,而这件东西吸引了俩人的目光。 「这是你家传了二百年的……法器?」 凌风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朗晴想做什么。 「这东西不需要法力催动吧?」 招魂幡这本来是朗晴带来防鬼的东西,此时却有了别样的用处。被套上塑胶袋的它此时就跟一根普通的棍子差不多,如果忽略了桿身上贴的八张符的话。 虽说在一群拿□□的军人面前拿个棍子是一件很滑稽的事,但这是全场唯一一件「法器」,经过八个人手的,比开了光还好用的东西。 防弹衣挡的了子弹,却挡不住大蛟甩尾带来的冲力。而蛟蛇类最恐怖的还不仅如此,它们有力的身躯将猎物勒紧,当猎物窒息之后再整个吞下。 吃了大蛟一尾的萧涌靠在残破的围墙边,被沙土扬了一身的灰。五脏六腑像是被那尾拍碎了一样,让他没忍住咳了血。萧涌看了一眼四周,他的战友也有不少受了伤,躺在瓦砾之间。余下的,还能活动的军人正在开枪吸引大蛟的注意力,防止伤员受到它的二次伤害。 作为领队,萧越也没想到这次遇见的是这么一条刀枪不入的怪蛇。不对,蛇是没有角的,而这条蛇拥有一根三尺长的独角,漆黑的独角上,暗敛着的是三道黑色的雷纹。 因为这雷纹实在太暗,跟它独角的颜色相差不多,所以凌风根本没发现这条渡了三次雷劫的蛟。 握着奇怪木棍的朗晴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那条蛟闻到了让它痴迷的食物的味道,放过了卷在它尾部的那个人。 被蛟尾捲住,巨大的压力差点挤碎了那个人全身的骨头与内脏,有人趁机抱起他退出了战场,感觉到了的大蛟也只是扫了扫尾巴。 灰色的胶质物覆盖在它的眼上,挡住了蛇类特有的竖瞳。凌风悄悄摸到大蛟的近前,心里突然有了些疑惑,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对鬼有特殊克制作用的招魂幡并没有引起大蛟对它的恐惧,它像一开始那样高昂着身子,分叉的信子吐出又收回,寻找空气中让它痴迷的味道。 面对这种庞然大物,朗晴突然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感。这种体型的蛟对以前的她说来跟一条黑虫差不了几分,可现在却成了要命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它惦记着自己的血液。 她是青龙,全天上地下,鬼听鬼哭的青龙上神,死在她手中的异族不计其数,可如今,常在河边走的她也湿了鞋。 像是俯瞰蝼蚁一样,大蛟对「食物」自己送上门来格外欢喜,就连那些刚刚反抗它的人都放过了。蛟尾朝朗晴身上捲去,想要捲住食物整个吞下,让自己用胃酸消化食物,吸取血脉里的力量。 它有预感,这个有些特殊血液的食物能够让它进化。进化,这是一个多么让蛟兴奋的词语,没有蛟蛇不想化龙,甚至不惜赌上性命。 朗晴的唇紧抿,眼睛死死盯着大蛟的动作。这条蛟窥视她的血液,触碰了她身为青龙的尊严,以下犯上的卑微种族,都要死。 看似脆弱的木桿打在了伸过来的蛟尾上,刚刚还刀枪不入的鳞甲却像碰到了定海神针,疼痛感从尾部蔓延,让它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嘶吼。 朗晴见到招魂幡有效,这才明白了凌风所说赤手空拳与蛟肉搏的含义。法器能直接伤到它的身体,它最为骄傲的防御失了效果,自然任人宰割。不仅如此,村子的算命先生之所以能抓到它,应该也动了某件法器,再辅以村民将其活捉。 大蛟看见如此卑微的食物居然敢反抗,不由得大怒。它张开大嘴沖了过来,想要把这个缩小的人类一口吞下。 打蛇打七寸,大蛟的这个举动给了朗晴可乘之机,她瞅准时机,在躲开大蛟一咬的同时,一棍子敲在它的脖子上。 大蛟吃痛,发出一声怒吼,黑色的涎液滴在土地上,腐蚀了一小块泥土。 口水有毒?可蛟又哪来的毒?! 凌风把目光落在漆黑的蛟龙躯体上,这才发现刚刚的火力压制并非没用。 黑色的鳞甲下的蛟龙肉身也是黑的,而有些地方的鳞甲已经被打坏,露出了黑色的肉身。 第180页 招魂幡是她家祖传的抓鬼的东西,又怎么会对妖怪有如此大的伤害? 有一种念头在凌风脑海中闪过,她突然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朗晴小心,那是蛊!蛟龙蛊!」 第111章 蛊?哪有这么大的蛊! 朗晴第一次听见「蛊」这个词是因为萧皓,萧家老二莫名进了医院,病症诡异让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凌风去医院捡漏,捡到了这么一条大鱼。 眼前的这个大个头近二十米长,让人怎么都没办法把它跟萧皓身体里的那个小东西联想起来。 朗晴不知道蛊的实力跟体积有没有关系,她只知道面前的这只肯定不好惹。 眼前的这只巨无霸看起来很生气,这种感觉就跟人类去院子里抓鸡,被鸡挠伤了手似得。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它第一次遇见这种不自觉的食物,他们组成可笑的小队,用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玩具打自己。 蛟多数以恶蛟为主,它们引来大水倒灌村庄,为的则是一条通往大海的水路。尽管这只蛟的双眼被一层角质层覆盖,但依旧不难看出这是个狠角色。 磨盘大小的脑袋并不像普通蛇类那样呈流线型的三角形,反而带着一种稜角分明的感觉。黑色的,带着倒刺的脑袋上,一根如墨般漆黑的独角看起来尖锐且危险。 巨大的尾部扫起地上的灰尘瓦砾,带起滚滚灰尘,朗晴双手持招魂幡,把它当成普通的棍子,跟那条大蛟遥遥相望。 要是放在以前…… 朗晴在心底嘆了一声。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青龙上神,真身长不知多少丈的真神,这种体型的蛟对原来的她来说跟一条毛毛虫没什么区别。可惜风水轮流转,凌风拿自己的血引出的大蛟,现在的自己对它来说就是一只被圈在院子里待人宰杀的鸡。 从警多年,朗晴接触最多的武器是□□跟警棍,可警棍的长度还不到招魂幡杆的一半,此时她把招魂幡当棍用,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应。 凭藉着天生的感应系统,大蛟再次对朗晴发动了攻击。或许它也明白,眼前的猎物不甘心送死,想以弱搏强。 大蛟在体积,速度,力量上占据很大的优势,这算的上无解的优势让朗晴陷入了被动。她只能牢记凌风说过的大蛟的弱点,还有曾经钉在它身上的九根定龙针。 朗晴眯起了眼,汗水混着尘土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她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大蛟的颈部,希望能找到定龙针钉过的痕迹。 在一边看着的凌风有幸成为场中为数不多的,没受伤的人员之一。 面前的这个大傢伙是个蛊,这个事实凌风自己都接受不了。相比较真相,她宁愿这条大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物,它会受伤,会流血,会因受伤而恼怒。 现在的蛟龙蛊虽然也会愤怒,可想要杀死作为蛊的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等,这条蛟有问题。 众所周知,蛊分为很多种,最有名的莫过于金蚕蛊,也就是给凌风留下童年阴影的那个小东西。 蛊的种类不同,各家炼蛊的方法也不同,最后炼出的蛊也不相同。有的蛊师炼蛊,为的是提取有毒的汁液跟菌,还有的蛊师炼蛊,炼出来的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东西。 这条可以自由行动的大蛟很明显是后者,凌风对蛊毒这类的东西不太了解,可她也知道,炼蛇蛊跟炼蛟蛊完全是两码事,拿炼蛇的法子炼蛟是行不通的。 以金蚕蛊为例,这种蛊爱干净,长期居住在家中,在房屋内游走。它们以人为食,平时靠吸蛊师的血为生,这也註定了它没办法离开蛊师太久。 金蚕蛊也算的上是一种高级蛊类,它可以会化成一个一岁左右的穿着红肚兜的小孩在屋里乱跑。它也拥有些许智慧,但行事更偏向于本能,时刻有反噬蛊师的可能。 但面前这是什么?蛟龙啊!哪个蛊师傻的没事做,给它留下智慧等着它反噬自己呢?再说了,这天底下真的有炼蛟龙蛊的秘法? 凌风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误区,却怎么都转不出来。直觉告诉她这条蛟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首先,有蛊的地方就应该有蛊师,可是军队过来的时候清空了整个村子的居民,把方圆三公里都清理干净。 其次,这条蛟龙对朗晴的血有反应,这点可以归为本能。但它的进攻似乎有章法可寻,它的进攻已经不局限于用尾巴跟身体,更是用到了蟒蛇类不常用的利齿跟独角。 凌风不知道它的进攻来自本能还是智慧,她只知道朗晴现在很不好受。 那九根定龙针朗晴只看见三根,一根在头上,两根在脖子上。这三根定龙针给了朗晴喘息的机会,招魂幡每次砸在伤口时,陷在肉里多年的定龙针都会让蛟龙吃痛。但引来的则是大蛟更为勐烈的进攻。 蛟龙带起的碎石划伤了朗晴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的脸颊跟手上裂开了细细的伤口,新鲜血液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大蛟吐了吐信子,尝到了让它痴迷的味道,它像是沉迷于毒品的瘾君子,尾巴甩动的幅度更大,动作也更加癫狂。 之前被蛟龙甩尾蹭到的萧涌好不容易才挪到凌风的身侧。他的脸上,手臂上全是被石块擦伤的痕迹,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有心情问凌风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 第181页 「凌大仙,这只蛊跟我二伯身体里面的那只一样吗?那只在二伯身体里好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哪能一样,他身上的那只是——」 是鬼蛊。 萧皓身体里的那只鬼蛊不需要蛊师操控,行事没有规律可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医治。它跟普通的蛊不一样,它身上还带着鬼的些许特质。怕光,怕驱鬼的符文,但驱鬼的符却灭不掉它。 凌风突然想起来,一开始离那口井最近的人里有萧皓,现在局势突然乱了起来,他也不见了踪迹。 「哥?二哥你怎么了?」 洁白的房间,空气里蔓延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熟悉。窒息般的感觉再次袭来,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想要他死。 萧越眼睁睁地看着他护下的二哥用手掐住了自己脖子,缺氧让萧皓的脸颊跟脖子变成紫红。萧越用手想掰开萧皓自虐的双手,却发现这个只会在家下棋看书的萧家老二力气大的怕人。 视线变得模煳,守在病床边的妻女容颜也变得模煳了起来。萧皓伸出手想抚摸妻子的脸叫她不要担心,但却无能为力。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萧皓张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凌风看了看天色。 冬天的白天始终短了些,她跟朗晴中午来的村子,如今在不知不觉之中,这天已经暗了下来。 「呕」 萧皓跪在菜地里,十指紧紧扣住土地,指缝被泥土塞满。 多少年了。自从萧诗沁长大,他被萧家认了回去,他有多少年没体会到这种窘迫感了。就算第一次发病,他也是躺在干净的特护病房里安静的等死。 「呕……」 萧皓跪在地上,把额头埋进土里。全世界都是模煳的图案,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让自己解脱。 「哥——」 一道黑影从萧皓的口中窜出,这道黑影的颜色跟黑夜相近,它的速度极快,只是一瞬便冲到大蛟的身边。 它钻进了蛟龙的脑袋里。 「卧槽!」就算是一心想死的凌风也没忍住爆了粗口。「这特么的,合体了?」 原先她一直不知道那道细长的,在萧皓身体里游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只能用符把那个东西封在萧皓的手臂处,不让它危及萧皓的身体。哪想到今天遇见蛟龙蛊,沉睡的鬼蛊甦醒,冲破了凌风设下的防御。 这是一件好事,起码对萧皓来说是这样的。 新鲜空气再次涌入肺中,萧皓酱紫色的面孔慢慢恢復了正常。他满脸灰尘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在场的人都没心思在意那些。 这不是社会名流出入的高级会所,而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战场。 凌风这才明白了她的不安来源于哪里,这只蛟龙是蛊,还是条蛟龙鬼蛊。 这是凌风第二次遇见这个玩意,据她所知,只有一个人,或者是鬼有可能制出这个玩意。 凌风突然有了眉目,她恍然大悟。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一个经常被小偷光顾却没人报警的村子突然想起来报警。当年轻气盛的警员到达现场时,冒出来一个算命先生,说了一个关于蛟龙的故事。那个故事处处都有漏洞,在凌风看来就是唬外人的东西,但她从风水师的角度考虑,觉得那个村真的有一条蛟。 于是她跟朗晴进了村,第二次进村的时候得到的是算命先生过世的消息,以及他留下的,交代前因后果的「遗书」。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人来过这个村子偷鸡鸭,这一切都是算命先生报的假警。他的目的,则是这条不受控制的鬼蛊蛟。 凌风这才想起来整个「遗书」最不可思议的一点。算命先生跟常老制服了蛟龙,把它困在了井里,可是这么大的蛟,村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什么先富带后富,什么良心不安,通通都是假的!那个村子因为这条蛟发了发财,但害怕被外人知道他们发财的根本,这才固守家园,不愿与外人接触,几代人都困在这处山沟里! 这是一个封闭的村子,他们不知道凌风的存在,不知道她跟公安局的关系。因为害怕警方到达现场之后摸不到头脑,算命先生才把蛟龙的位置写在纸上。 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警方的主意。 第112章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设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用假死金蝉脱壳的算命先生。 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个村子的人联合算命先生把这条大蛟抓进了村子,困在了井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蛟出了问题,不知何时被人炼成了蛊。算命先生处理不了,又舍不下这个村子,便以村子里来了小偷为由,喊来警察,把摊子丢给警方。 因为是编出来的理由,有些地方比较蹊跷,经不起推敲。他害怕警方追查下去会发现不妥,干脆假死来个死无对证。同时那份交代了「前因后果」的遗书,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井中的蛟龙身上。 他想借警方的手除掉这条「变异」的,有些奇怪的蛟龙。 记仇的天性让凌风怒火中烧,小宇宙都要爆炸了。以往别人说她两句坏话她都能记仇找上门,如今被人欺负到眼皮子底下了,这仇不报根本不是个人! 如果她能活着出去。凌风在心里发誓,这个敢坑她的算命瞎子不管跑到天涯海角还是藏进深山老林里,她都要亲自把他找出来,丢进蛇窝里餵蛇。 第182页 朗晴一直保持着防御的姿势,把身体的机能调到最高。 这个从萧皓身体里钻出来的东西是个鬼蛊——这是几年前凌风就告诉她的。但这个东西是怎么炼的,它的本体又是什么,就连凌风也不清楚。 如今它从萧皓的身体里钻出来,这对萧皓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它就这么钻进大蛟的脑袋里,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谁都说不清。 本来对朗晴发动进攻的蛟龙停下了攻势,它盘起身子,粗长的身子蜷起,高昂起头颅,张开了漆黑的大嘴。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朗晴眯起眼睛,这才发现从萧皓身体里冲出来的鬼蛊正停留在它的头顶。而大蛟此时保持姿态,则是因为那个小东西。 那个身体细长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缩小版的蛟龙,所以凌风第一时间以为它俩合体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发现了不妥,军用照明设备打在大蛟的身上。 盘起身子的大蛟也有两层楼那么高,在它的头顶,那根暗敛三道雷纹的独角居然亮了起来。而在那根独角的根部,一条漆黑细长的「绳」,正盘在那根角上。 蛇与蛟最大的区别在于,经歷过天劫的蛟在雷海中生出了独角,上面刻有最独特的雷纹。而那个盘在角上的小东西,蛇头匾平没有凸起。 以往凌风一直不知道萧皓身体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她明白了,那是条蛇。 那是一条,渴望成蛟跃龙的蛇。 因为它是鬼蛊,没办法在白天出现,所以才等到了太阳落山。可是不对啊,这条蛟龙鬼蛊,又凭什么在白天出没? 从某个方面来说,鬼蛊比不了普通的蛊,它们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在白天出现。萧皓中招的原因是离那只死去的金丝雀太近,这给了鬼蛊可乘之机。但要说优点,鬼蛊从没在大众面前出现过,所以该如何治疗,还尚不知晓。 如果真的被人改进了炼蛊方法,那么一条不怕阳光的大型鬼蛊该怎么处理,它的弱点又是什么? 两个异类短暂的冲突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还能活动的人把受了重伤无法行动的战友扶出战场,送到医疗兵那运出战场。余下的人简单地包扎伤口,把枪上满弹药。 萧越害怕哥哥出事,喊副官把萧皓送了出去。 「大师,它俩干嘛呢?」萧涌觉得面对这种不知来路的庞然大物,在人力没办法解决它的时候,整个场中最安全的大概就是凌风身边了。 凌风瞅了萧涌一点,心说现在的男人话怎么这么多,就不能像大黑脸一样安静点? 「那条蛇夺它角呢」。长的挺帅的眼神不好使,连这都看不出来。凌风格外心疼得看了萧涌一眼,年纪轻轻的眼神这么差,太可怜了。 「那它怎么不还手啊,那条蛇那么小,打它啊」。萧涌用手比划了那一蛟一蛇的体积,一条十八米,一条十八厘米。「翻个身就压死了」 「因……」 对啊,它为什么不还手呢? 如果说个子大的反应慢,但那是蛟啊,又不是普通的野兽。再者说蛟比蛇高了一级,天生克蛇。它们俩的关系就像猫跟豹子一样,虽说同属猫科,但体型上差了很多,猫见了豹子就要炸毛,哪有骑到它头上的道理? 看这架势,还想抢角? 凌风整不明白就不太想搭理萧涌,却没想到这个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不依不饶。 「这世界真的有蛟?那龙呢?而且我只听说苗疆那边拿蛇炼蛊,还没听过炼蛟的,这世道真有炼蛟的法子?」 「你怎么不问能不能炼龙呢?」凌风忍无可忍,「前一个问题问朗晴去!」 「关朗警官什么事……哎大师,你去哪啊!」 凌风跑到场中拉着朗晴就要跑。可朗晴全身的肌肉绷地太紧,凌风一时间没扯住,差点把自己给摔着了。 朗晴扭头看她,眉宇间写满不解。 「那条蛟有生理缺陷,多半有点问题」。萧涌的问题给了凌风启示,这两个同类却不同级的生物出现这种反差,多半是其中一个,或者两个出了问题。 就像猫跟豹一样,一只什么样的猫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打的过豹子? 一只生存技能max的野猫跟一只家养的,被人剪去利爪的豹子。 重要的是,那只豹子害怕,就像这条大蛟一样,把自己盘起来做出攻击状,却没对头顶上的蛇做出反应。 朗晴还是看她,身体跟钉住了一样。 「这世界有没有炼蛟龙蛊的法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炼鬼蛊的法子很是罕见。这条蛟跟蛇不一样,它经歷过雷劫,身体跟角里蕴含的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力量。想要把它炼成鬼蛊,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凌风指着那条蛟继续对朗晴说:「你看见它头顶上发光的独角没,那上面的花纹你比我熟悉多了。」 那花纹是雷纹,大蛟的雷纹还亮着就说明它未成鬼蛊。这是一条炼了一半的蛟,因为朗晴血液的原因提前出世。 「所以……它是一条没炼成的鬼蛊」。 朗晴明白了,是她的血液激起了还在「孵化」中的这条蛟龙的本能,它提前出世使得自己变得「残缺」,甚至对付不了比它体积小的鬼蛇蛊。 它们俩已经不能算是蛇跟蛟了,所以蛟类对蛇的压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进化完全的鬼蛊对半成品的压制。 第183页 「你知道该怎么做?」朗晴收起招魂幡,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边不敢放松。 大蛟甩动着巨大的头颅,想把这个小东西从脑袋上甩下去。 而那条蛇则紧紧缠住独角,一次又一次攻击蛟的脑袋。它身体小,行动灵活,在大蛟大开大合的攻击下显得游刃有余。 「首先,我们知道蛇蛊的弱点,它怕太阳光,符对它也有一些克制作用」。凌风把朗晴拉到萧越身边,让他下令让所有军人退出战场。「我没有符,但你别忘了,你手里拿着的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 「我们得,帮那条蛇一把」 凌风怕有人成为第二个萧皓,所以第一时间让军队撤离,而军队撤离之前,留下了凌风需要的东西。 凌风把套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固定住,顺手扯了扯绳子确定不会滑。 「真的不要我下去?」对于凌风此时冒险的举动,朗晴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你要我留在地面上独自面对那两个傢伙?」凌风对朗晴手中的招魂幡避之不及,生怕自己碰了摸了要出事。 那个东西她现在碰不了,两个人都下去危险性更大,所以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凌风自己下井,留着朗晴在上面保护。 院里的井边,井沿被蛟当成武器,被它扫断后用尾巴捲起扔向了人群,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里面是那条蛟龙的老巢。 「普通的蛊以活物炼制,把各种毒虫丢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用人血餵蛊,再辅以各种秘法,经过多种步骤才能炼出最强的蛊王。但是鬼蛊既然沾上了鬼字,炼制方法肯定与普通的蛊不一样,我甚至怀疑这条蛟是死的,它的尸体在井里。」 凌风双手拉着绳子,用脚蹬井壁一点一点地往井里降,带在她头顶的帽灯随着她头部的转动照亮了这口井的内部。 井里有浓重的腥臭味,越往下味道越重,这说明这条蛟在井里待的时间不短,或许真像算命先生所说的,有四五十年之久。 鞋子被井水浸湿,凌风深吸一口气后松开手跳进了井里,清凉的井水在瞬间淹没了凌风。 凌风在下潜,帽灯的灯光在水中沉浮,她勉强睁开眼,看见这口井的井壁上开了一个洞,洞有半人高宽。 浮潜到井面,再次吸一口气之后下潜,凌风顺着洞口钻了进去,在洞的最深处…… 看见了一具飘在水面上的白色巨蛟。 第113章 那条蛟头生独角,身体洁白,身上带有淡黄色的菱形花纹,像是一条缅甸巨蟒。它不知道死了多久,但躯体并没有腐烂,跟活着的时候没有二样,恍惚间凌风以为它只是睡着了。 它的样子是美的,只是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粗糙的墙面摩擦着它的鳞甲。或许它有时会抬起头,那根独角会碰到四周的墙壁。 视线变得模煳,面前的白蛟变成了青色,狭小的井壁变成了战场。 暗红色的泥土与天空,天边挂着一轮血月,而地上,巨大的龙躯蜿蜒不知千万里,青色的龙鳞破碎,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天空响起盛大的鼓声,像是心脏在胸腔中跳跃时发出的一阵阵有规律的声响。 莫名的,一种悲凉的情感在凌风心底蔓延开,被水刺激生疼的眼睛似乎有液体流出,在瞬间跟井水混在一起。 一定是我跟朗晴这条小青蛇呆太久的缘故,凌风不想承认自己哭了。 它安静地浮在水面上,白色的独角上淡金色的雷纹变成了暗金。而它的角根、双目、脖颈下七寸等位置都有被定龙钉钉过的痕迹,尤其是七寸的位置,钉了不止一根。 悲怆的感觉充满了胸腔,随之而来的是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根所谓的「定龙钉」居然是钉在蛟龙魂魄上的!它受伤的何止是躯体,连灵魂也…… 凌风想张嘴骂娘,刚刚张开嘴就被井水灌了一嘴,空气即将用尽,她赶紧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 一直守在井边的朗晴听见了动静,她急忙伸头,看见全身湿透的凌风正在井中对她笑。 月亮倒映在井中,月光下的凌风笑得格外瘆人。朗晴在恍惚间回到了两年前,那天晚上被村民层层包围的时候。 鬼路开,鬼门现,厉鬼出,人命绝。 朗晴不知道凌风在下面看见了什么使得她再次入魔,但这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外面还有两个对峙的敌人。 「你先上来,水里冷」。朗晴扒在井边,拉动绳子想引起凌风注意。虽说井水冬暖夏凉,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他们都该死」。凌风仰起头,湿漉漉的长髮紧贴着她的脸。冷风灌到井中,冻地她红了鼻尖。 「对对对,他们都该死,你先上来。」朗晴手里拿着一件迷彩服,这是凌风从萧涌身上扒下来的,留着她从井里上来时套在外面防风。 凌风依旧浮在水中,她的眼角微红,眼睛牢牢锁定着朗晴,目光空远,似乎在看别人。 「杀了你的人,都该死。」 谁死了?又是谁杀了谁。朗晴心里一紧,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聚集。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招魂幡,上面的八张符文在风中轻轻飘动。 顾不了其他,朗晴看了一眼打起来的两条鬼蛊,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井边,自己扯着绳子顺着井壁爬了下去。 身体的温度在瞬间降下,这让朗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腹收缩了几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184页 凌风的视线一直在朗晴身上,就算被水花溅了一脸水也没移开目光。 「你死了,天空下起血色的雨,你的身体变成大地,你的血液化成河流,青色的鳞片成了森林,龙角成了高山。魔族在你死去的躯体上起舞,而仙界的废物……却只敢奏响哀乐。」凌风双唇看不见一丝血色,她伸手想要触碰朗晴的脸,手却停在半空没有往前。「杀了你的人,都该死。」 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细细品味之后居然还有一点小甜蜜?身体也渐渐适应了井水的温度,朗晴握住凌风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那都是假的,我就是青龙,我没有死,青龙也是。你摸摸看,我还活着」 在水里呆了太久,凌风的手冻的冰凉,鼻尖跟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你死了,我亲眼看见了你的尸体」。像是钻进牛角尖里的人一样,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朗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把凌风捞进了怀里。 「死人是没有温度的」。朗晴看她满是水雾的眸子,感受着因为寒冷而在自己怀里颤抖的身子,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朗晴低头吻住凌风冰凉的唇,用温热的舌尖一遍遍舔着她的。怔住的凌风没有给予她任何反应,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朗晴,薄唇轻轻开启,像是在引人探寻。 燥热感升起,与冰凉的井水抗衡,朗晴把凌风紧紧圈在怀里,深吸了几口气才把脑海里旖旎的想法抛开。 伸手把凌风紧贴在脸上的湿发别在耳后,朗晴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温热的唇一次落在她的额头跟鼻尖,最后流连在唇上。 「我还能拥抱你,还可以吻你,我的身体还有温度,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凌风,你看见的都是假的,你是判官,就算我真的……你待在地府也看不见的。」 听见「判官」这两个字,凌风一个激灵回了神。此时的她一手按在朗晴的胸口,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 女性特有的起伏在凌风的掌心,隔着衣料凌风甚至能感受到朗晴的心跳。 天地良心,凌风认识朗晴两年多,第一次看见如此温柔的大黑脸,尤其是刚刚那段话还在耳边徘徊,再联繫到两人之间的动作,凌风腾得一下红了脸。 她……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狭小的井里浮着两个人,她跟朗晴的身体本就挨得进,现在更是搂在了一起。凌风被现实刺激得半天没回过神,不明白朗晴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按理说她应该推开搂住她不放的流氓,可凌风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手脚无力到无法反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朗晴身上的清凉的味道似乎沖淡了井中的腥臭味,而她对朗晴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反感,甚至还有些欢喜? 前世今生加起来几万岁的凌风一直没尝过爱情的滋味。以前的她家教太严,接触的只有不知变通的家将。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偷偷熘去父神口中最为危险的仙魔战场,看战神青龙带领仙界大军对抗魔族的英姿。 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有唿吸也有温度,她轻吻了自己,说了一些类似情话的语句。 欢喜的感觉刚刚起了苗头,却被凌风亲手压了下去。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帝姬却没诚实地告诉她,这件事要是泄露了,这天…… 「如果我刚刚的鲁莽对你造成了影响,那我很抱歉」,看见凌风回神,朗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有些话在嘴边徘徊的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性别而感到困扰。或许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些误会或者不愉快,我对此很抱歉。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行动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听起来确实是表白了。凌风看了一眼她俩现在的处境,除了这月亮还算应景之外,整个大环境都跟自己梦想中的不大一样。 在一处镇龙的六角井里,她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听完了一大段表白的情话。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想说……」凌风偷偷看了一眼朗晴突然紧张起来的样子继续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的一日三餐还有零食都算你的!」 合着是在找长期的免费饭票。 「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短短的一句话可比之前长篇大论有用多了。凌风思索了一番,觉得想要避免事情败露,她是帝姬的事被朗晴知晓,那知情的一人一狗…… 应该安排一下。 表白成功的朗晴心情大好,就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是万圣节谈到糖果开心不已的小孩。两人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朗晴把唯一一件干的衣服套在凌风的身上。 一阵冷风吹过,刚刚出井的朗晴打了个寒颤。 湿衣服紧贴着身体,两人都不大好受,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两人太过讲究,一切都只能将就。 「原来我一直不明白鬼蛊是怎么炼的,他到底是把活着的生物炼成鬼蛊,还是只有死去的鬼魂能成鬼蛊。刚刚我在井里看见了一具白色的蛟龙尸首,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蛟龙鬼蛊不过是一个魂魄。」 不管是那条蛇还是蛟,都只是魂魄罢了,这也是符为什么会对鬼蛊有效的原因。她的符克鬼邪,这鬼蛊半鬼半蛊,沾了鬼字,自然也受到些许克制。 第185页 至于这蛟为什么有些「缺陷」,凌风觉得可能是炼蛊方法的不完善,或者它还未炼成型就被自己引了出来。 知道鬼蛊的弱点之后凌风放下心来,毕竟她的手里还有一件大杀器没用。 招魂幡上封了八道符,这八道符封掉了里面恶鬼逃出招魂幡的所有可能。凌风没了道行,她用不了招魂幡的原因是她没办法把揭掉的符贴回去,而不是揭不了符。 第114章 与大蛟相比,体型细长的蛇蛊看起来毫不起眼。可它每次进攻的角度都格外刁钻,专攻大蛟的要害。 大蛟魂魄先是被定龙钉所伤,随后又被人用一种不完全的炼蛊方法炼制,再加上对方在体积方面拥有优势,导致它落在下风。 那蛇也是成了精的,它离大蛟那么近,自然发现了这蛟受了伤,于是它每次攻击都直奔大蛟的要害,速度极快让大蛟防不胜防。 暴怒的大蛟甩动头颅跟尾巴,粗长的尾巴扫塌房屋,把地面上的建筑全都扫平。 大树被连根拔起后甩到一边,大蛟压制不住的愤怒的嘶吼声直击凌风跟朗晴的魂魄,凌风一个站立不稳,差点被震回井里去。 朗晴眼疾手快地把她新交的小女友拉进了怀里。 场中两个怪物打的难捨难分,朗晴把凌风拉到墙角,躲在一边观察场中的情景。刚刚被震闷了的凌风花了好大劲才缓过来,一脸愤愤地看着朗晴。 凭什么她被震晕了,朗晴却一点事都没有?难不成她的实力随着记忆一起恢復了? 女人心海底针,朗晴又不是凌风肚子里的蛔虫,她哪能知道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傢伙在想什么。 新谈的女友得护着,宠着,朗晴这么想着,于是抬手揉了揉凌风的脑袋。 「先躲会,等它们打完」。朗晴贴在凌风的耳边,温柔的话语跟热气一起钻进了她的耳里。 从小到大都是仙界霸王的小帝姬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红了脸。 偏偏她还不能还手,万一被发现了,她们俩可真的要揭符保命了。 这么一想,凌风坐不住了,整个人在朗晴怀里扭来扭去的,活像是个多动症儿童。 「别动」,朗晴把怀里的人牢牢圈住,压低声音说:「乖」 凌风还没安稳下来的毛腾地一下炸了,鸡皮疙瘩跟雨后春笋似得往外窜,全身上下难受的不行。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青龙!不对,我脑子抽了怎么会答应当你女朋友,现在要求分手会不会被打死。 凌风觉得她可能在井里泡太久失了智,又被青龙一通表白表丢了魂。自己作的怪跪着也得忍,凌风眼里包着的热泪全是她刚刚在井里时脑袋里进的水。 现在她又没办法跟朗晴拉开距离,万一两人拉扯起来,发出动静被三十米外的两个鬼蛊发现了,万一出了啥事,这锅肯定得算在自己头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凌风只能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想朗晴笑眯起的眼睛跟她勾起了嘴角,虽是这样的朗晴很好看。 她是真的很好看。 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常胜将军,一身深青色重甲像是承载了整个天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小时候的凌风听人说青龙上神骁勇善战,便偷偷熘去战场,在看见青龙的时候被家将扛回了家。 她就像是凡间最普通的追星族,会在青龙战捷回归时坐在南天门的门顶上看她凯旋归来的样子。她也会跑到龙神殿外,用手拨弄着龙蛇花结出的龙形果实,看化成人形褪去青龙甲的上神修长笔直的身形。 凌风把自己现在的这种奇怪感觉归为不习惯。 她们俩认识两年多,亲密的举动也曾有过。大的不说,她丢了道行下阴路的时候还把朗晴当暖炉来着,那个时候还是自己主动抱的人家。 身份转变的太突然,凌风觉得总要给自己一点接受时间。 这么一想,凌风就在这种要命的危机时刻……走神了。 蛟龙体积大,又不惧怕阳光,粗长的身子跟坚硬的鳞甲能抵抗来自人类大部分的攻击。它半步成龙,身上既有蛇特症,也有蛇的。那支独角更是彰显了它的不同,单是立在原地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跟蛟相比,那条蛇就普通的多,体积小还怕光,只要蛟龙熬到天亮,它就会死在阳光之下。 但朗晴知道,凌风知道,那条蛟龙也知道,这场战役最后的赢家是那条不起眼的小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蛇就像是暗箭,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关键的时候冲出来给你一箭,再借着体型优势躲进黑夜里,蛟龙的鳞甲下。 阴险狡诈的蛇跟在明处处于被动的蛟,这场战斗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于这蛟还能坚持多久。 最后的结局跟预想的一样。像是迴光返照一样,蛟龙发出一声哀鸣之后倒下了。作为人类的朗晴跟凌风在月光下只能隐隐看见那场混战的最终结局…… 那根代表着经歷过三次雷劫的独角,易了主。 朗晴看见蛇头顶上的那根独角上内敛的金色的雷纹。那是原本属于大蛟的,代表着它经歷过三次雷劫留下的。 连朗晴自己都不知道化龙道果可以被这种方式剥夺,这更像是一种邪恶的秘法,可以夺取他人的造化。但不管是这种秘法还是炼鬼蛊的方法,都不会被正道所接纳,甚至会有神仙下界替天行道。 第186页 一条拥有独角的蛇,那可就不是蛇了,在短暂的蜕变之后,那条新生的蛟把头扭向两人藏身的地方。 朗晴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原来的大蛟对龙族血液的渴望太强,直接从井中现身,现在那条蛇拥有了蛟的独角,成了新生的蛟,但对化龙的渴望依旧没便。 就好比心脏移植一样,被移植者得到新的心脏之后将性格大变,会的东西也会跟移植者相似。 对龙类生物来说,角跟心脏同样重要。 它的速度极快,在瞬息之间窜到两人近前,朗晴唿吸一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它的模样。 它的脑袋呈三角形,上面长有独角,全身漆黑,连花纹都没有。那角来源于大蛟,被它夺走之后变了大小,就连上面雷纹都变了样子。 金色的雷纹比以前显眼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实力有关。 它的眼睛是黑色的竖瞳,让人朗晴屏息的则是它额间的那个类似眼睛的花纹。那花纹像是第三只眼一样,带来一种让人压抑的感觉。 走神的凌风回了神,她看见面前多出来的这个小玩意后倒吸一口冷气。 「姓郎的,是不是你身上龙味太重了,它怎么过来了!」凌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额头上的冷汗啪啪地往下落。 原本飞在半空中直着身子看着朗晴的怪物立刻扭头,额角的花纹一晃,像是要睁开眼。 凌风立刻捂上自己的嘴。 「跑!」 朗晴拿起招魂幡挡在它的面前,原本当做遮挡的塑胶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风捲走,那面写着「招魂幡」三个大字的幡旗在风中捲动,阴气跟鬼煞气以幡为中心开始像四周蔓延。 跟这些负面气息一起蔓延着的,则是上面贴着的八张符箓。 那符镇鬼煞,自然对沾了鬼字的鬼蛊有一定的威慑力。再加上幡中困了不知道多少恶鬼,它们在里面饿了百年,怨气煞气鬼气聚集在一起,普通的鬼阴之物根本不敢靠近。 然而那鬼蛊不知道是因为忌惮还是对活动的物体有追逐的本能,它只是看了朗晴一眼,尾巴一甩直奔凌风而去。 破空声传来,凌风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直接骂娘。 「你追我干嘛啊!她是青龙!你追她啊,干我毛事啊!」 凌风就要哭了,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名副其实的「软妹子」。那条小破蛇就是看自己好欺负,太混帐了! 对于鬼蛊这种抛下自己直奔凌风而去的行为,朗晴也很费解。那条蛟是她放血引出来的,这条蛇得了蛟的角,理所应当奔自己来才对。可现在的事实是凌风被追得跑地乱窜,而那蛇追着凌风却迟迟没有下手,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正当凌风准备痛斥朗晴身上的味太重,把她都给「污染」了的时候,她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阵暖意。 对于刚刚从井里爬上来就吹了半天冷风的凌风来说,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太过明显。暖洋洋的感觉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捂干了她贴身的内衣。 这是…… 「这地府的冥火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小帝姬手里拿着一套玄青色重甲,套在了她身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怪物身上。「我告诉你啊,这可是青龙上神的鳞甲,这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你可得收好了。」 末了还不忘正一正小怪物头顶上的那根独角。 那小怪物穿上合身的铠甲,开心地打了个滚,远远躲在一边的十个阎王爷加上判官以及黑脸的地藏王菩萨不约而同地扶住额。 「大的我给你了,这小的……」小帝姬手里拿着一套纯白胸甲,这是由青蛟腹甲炼制而成,看似普通却极为坚固。 小帝姬取出一套由孔雀羽制作而成的胸甲,美滋滋地把这套新的换了上去,还不忘挺起自己tan90°的胸脯。 轮迴可以去除一个人前世的全部气息,只有记忆跟传承存于血脉之中,可能在不经意间甦醒。 朗晴的身上根本没有龙味,有龙味的是她自己! 第115章 夜深了,这座位于大山脚下的小村庄被黑夜笼罩。空无一人的村庄里寂静无声,整个村落像是与大山融为一体,一起沉睡。 凌风被那条蛇追出村子,顺着羊肠小道跑到山脚下,前方是寂静无人的村子,后面是阴森的树林。 那蛇飞在半空中,盘起身子仰起头做攻击状,额间的独角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 跟凌风隔着一条蛇的,则是手拿招魂幡的朗晴。 招魂幡太过邪性,普通的人连简单的触碰都会被阴气侵蚀。原本朗晴仗着自己身上的煞气,把它当棍子用,可是她入了井,井水的寒入了体,再被冬天的冷风一吹,身上的火气降了一半。 那鬼煞气借着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在朗晴的身体里肆意穿梭。寒意在瞬间袭来,类似针扎骨头的刺痛感传来,全身的关节像是老式缝纫机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让朗晴咬紧了牙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凌风下阴路的时候把符当成暖宝宝贴了一身,她也明白了凌家的这幡为什么动不了。 初遇凌风的那一年,警方找到「狗爷」,询问跟凌风有关的事。当时狗爷用颤抖的声音描述了那天晚上他看见的景象,偏偏所有人都没当真。 街角的那家风水师事务所里的年轻风水师穿着宽大的道袍,手里杵着一根招魂幡,像是地府来人间索命的无常。她立在院里甩动幡旗,乌云遮蔽了月亮,大风突起,吹灭了灯光,屋里似乎有万鬼在哭。 第187页 毫无疑问,是凌风动了招魂幡。 杀鸡焉用牛刀。这幡上有八张符,对付不成气候的狗爷,凌风最多揭一张。 余下的七张若是全揭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人间无牵无挂的凌风重来没怕过藏在暗处的那个恶鬼。八张符一揭,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她是神仙,是帝姬,凡间的躯壳死了,恢復真神身之后,再回来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最多不过是因果加身,多花些时间偿还罢了。 寂静的山顶上,有一个人立于月光之下静静地看着山下的动静。他个子很高,在冬天穿着连帽的外套,挡住了他的容貌。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在月光下,隐藏在肌肤下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就这么站在山顶上,黑色的髮丝略显调皮地从兜帽里探出脑袋。 下面正在对峙着,对捕猎者来说,这种等待不过是一个寻找一击毙命的最好时机。而对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凌风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她不能分心,只能强装镇定跟这蛇对视。凌风的余光看见了跟自己隔了一条蛇的朗晴,但她却没办法用眼神暗示她。 若是她移开眼,这盘起的蛇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她的脖子,钻进她的身体,把她的身体当做温床,恣意妄为。 夜是寒的,冷风透过衣衫直往身体里面钻,唯一温暖的,则是她的胸口。 那是朗晴的鳞皮做成的内甲,比起面前这条蛇,凌风更担心的则是这件内甲被朗晴察觉。但那时候,她小帝姬的身份藏都藏不住,别说抱着大腿喊阿姨了,就算喊老婆都没用。 两个催命符就在面前,大冬天的凌风硬是急出一身冷汗。 立于大山之顶的那人貌似眼神很好,隔着千米的距离,他的目光穿过一颗又一颗树木,落在了最下放的两人一蛇身上。 他的影子被拉的细长,一朵乌云飘过挡住了月光,他的影子便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当乌云飘过,皎洁的月光再次伸出头来时,他的影子动了。 男人还在原地,安静地像是一尊雕塑,他的影子却向前几步,跟男人站在了一起。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不正常的影子,男人只能轻轻扭了下头,藏在兜帽衫下的脸苍白到透明,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影子慢慢抬起了手,似乎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主,我们养在井里的蛟龙还没长成,被失控的蛇蛊给……现在军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从一边走过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跟长裤,一头短髮显得他精神又干练。 原本准备把手搭在男人身上的影子融在地上,又跟男人合为一体。 「这世界什么都不可靠,蛟龙蛊会突破束缚,带着一身伤痕贸然出世。蛇蛊因为贪婪,忘记职责,只为夺蛟龙角。你们人啊,今天可以因为钱为我做事,明天就可能被别人收买。」穿着兜帽衫的男人扭头,漆黑的眸子里是看透生死的冷漠。「你说对吧」 「你……」作为下属的男人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他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男人。 他持枪的手被掐住了,同时被掐住的还有他的脖子。男人的影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跟下属的融为一体,如今突然发难。 「你……不是人……」下属的脸色因为缺氧变成了酱紫色。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里面写满了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然而男人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不管是蛊还是人,都会因为利益而背叛我,但你不会的,对吧。」 掐断下属的脖颈,把那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影子再次跟男人融为一体,被月光拉长。 男人没有管下面的结局,因为他早已预料到了。 蛇蛊是不会平白无故跟凌风大眼瞪小眼到天亮的,它不过是想找个一击毙命的时机,若是迟迟没有,那就创造时机。 同样的,身体机能大幅度下降的朗晴根本熬不住招魂幡带来的鬼煞气,这样下去还没等到天亮,她就会被这幡活活耗死。 揭一张符不会要朗晴的命,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才是最要命的。就好比长痛不如短痛,慢性病才是最劳财害命的东西。 「最下面的……」就在凌风说话的一瞬间,那条蛇发动了攻击,它顺着凌风张开的嘴钻了进去,窒息感在瞬间袭来。 「符……」凌风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然后手臂慢慢药铺,最后整个人蜷成一团。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后面的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噁心跟窒息的感觉一起袭来,凌风觉得自己双眼变得模煳,那山跟大地还有天空融为一体,离她只有三米远的朗晴更是煳成了一片。 「揭……」无力地张了张嘴,凌风紧紧地把自己团成一团。 太难受了,在这个时候凌风可算明白萧皓当初经歷了什么。唿吸被止住,胃部残留的食物在翻腾,想要顺着喉咙呕出。可是她的喉管被堵住了,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也就算了,同时还要忍受窒息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心情还没噁心这条小破蛇钻她喉咙! 没受过这种罪的凌风当场湿了眼角。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朗晴镇定了下来。这幡是凌家传了八代的东西,凌风对这幡的了解很深,绝不是一般是能超过的。在这种情况下,被蛇蛊袭击的她说揭。 第188页 那便揭了。 最下面的那张符轻飘飘地离了杆,幡旗上写着的「招魂幡」三个大字突然亮起了一阵诡异的红光,红光在瞬间隐没,整个幡突然爆发出一团黑气。 就像是把墨汁倒进水里,这黑气在空气中慢慢散开。风似乎停了,朗晴能看见这黑气慢悠悠地飘上天空,遮蔽了月光,把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变成如墨般的黑。 没有灯光,朗晴像是陷入黑气制成的泥沼之中。 不远处伏在地上的人影像是跟黑夜连在一起,朗晴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一步。 平地里突然起了风,那风来的又急又狠,把朗晴吹了个踉跄。凛冽的风吹地朗晴脸颊生疼,也吹乱了她的长髮。 招魂幡冒出了红光,这红中夹着黑,在这漆黑的天日现成型。同时招魂幡上镇着的另外七张符依次亮起金光,与这黑天相互抗衡。 风更大了,天空中传来鬼哭的声音,朗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看见幡旗里冒出一颗头颅,空洞的头颅跟她对视一秒后咧开了嘴。 朗晴低下头,发现她的全身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气缠绕。那黑气像是藤蔓,把朗晴当做可以攀爬的支架,像是葡萄藤爬木架一样把她的全身裹缠。 刺骨的冷意再次袭来,手指冻地麻木,全身都被冻僵。 朗晴再也握不住幡。 「还好这个庄子里没人,就连部队也撤走了。」 这是朗晴昏倒前最后的想法。 像是回到了跟魔族的战场,漆黑的泥土,血色的天日。 在那漆黑的泥土上突然亮起了青白色的光,那光又白变青,从一团变成了两团。 凌风睁开眼,漆黑的眸子轻轻转了转,大脑在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温暖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像是冬天泡在温泉里一样,即使外界再寒,身体依旧滚热。 她看了看不远处被青光包裹住的朗晴,她的脸色还泛着健康的粉红,这让凌风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第116章 黑色的土地上,青色的巨龙匍匐着,它爬在土地上,龙目紧闭,看起来像是陷入沉睡。 凌风下意识摇了摇脑袋,面前的庞然大物开始慢慢变小。一道绿光闪过,青龙消失,原地只留下一抹黑色的身影。 风带着哨子,里面还夹杂鬼哭的声音,被封在招魂幡中的恶鬼有一缕邪念趁机出世,化成一个骷髅头立在半空。 骷髅咧开嘴,似笑似哭。这风,更大了。 凌风淡淡地看了那骷髅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惊恐跟慌乱。 她是凌家的人,凌家人从来不怕鬼。 凌风走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衣,身形欣长。发绳被鬼气侵蚀,断在了一边。她满头长髮平铺在泥土上,像是黑色的绸。 招魂幡安静地躺在她的手边,上面黑气跟金符相互抗衡,七张符的金光稳稳地压住黑气,招魂幡又变得普通了起来。 凌风半跪在她的身边,听带着鬼哨的风声,她蹙起眉,扭过头看那骷髅鬼头,把食指放在唇上。 「嘘,你吵到她了」 骷髅头颇为人性化地露出了表情,它由鬼气凝成的头颅散了又聚,最后停在半空中。它空洞的眼眶里出现俩团鬼气,这鬼气化成黑色的眼珠,它立在空中,周围的鬼气朝它聚集,形成躯体跟四肢。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印在半空中的影子。 躺在地上的朗晴看上去安静极了,被阴煞气侵蚀的她脸色平静,眉宇舒展,失了平日里的那份冷漠跟坚毅,多了一丝的脆弱。 却是比以前还要好看。 凌风伸出手,用指尖一点点描绘她的眉眼跟鼻樑,最后把手停在她柔软的唇上。 这唇在不久前吻过她,是那么的柔软,温暖。 「你死了,青色的身躯变成土地,血液化成河流,坚固的鳞甲变成森林,双角凝成高山」 凌风盯着朗晴安静的面孔,有些着魔地喃喃自语。风吹乱了她的长髮,不远处的「人」变成一团鬼气,又变成一颗巨大的头颅。 「魔族在你的残躯上起舞,仙界却一片默然,从未经歷过战争的他们只会奏响哀乐。而我……」 头颅张开大嘴,对着凌风凌空咬下! 胸腔的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有了力气。 蛟蛇类主要靠爬行,看似柔软脆弱的腹鳞其实极为坚固,仅哀那独角差上分毫。帝姬从来不是个慷慨大方之人,若不是她嫌那独角太丑,也不会把它丢给谛听。 这蛟鳞甲「醒」了,凌风更是无所畏惧。 伸手拿起招魂幡,凌风一个转身,把幡杆插进了骷髅头的眉心。巨大的头颅在空中静止了两秒后腾得散开,在不远处重新聚集。 「而我,以你的血为墨,以躯体做纸,用你双角为引,引天雷绘百万里灭魔符。」凌风的眸子空洞,她低下头看朗晴,但似乎透过她在看别人。「杀了你的人,都该死」 淡青色的光包裹住凌风的全身,幻化成鳞甲的虚影,跟青龙上神出征时的那件有八成像。 这是凌风的执念。 峥嵘的鳞甲像是在唿吸,贴在肋骨处的鳞片从下至上律动,青白色的光延伸到凌风的掌心上,隔开了她与招魂幡。 招魂幡残余的鬼气缠住了凌风的手臂,却突破不了那青白色的光。不远处的阴气与煞气再次聚集,血红色的阴戾充当了双眼,漆黑的人影睁开了血色的眸子。 第189页 凌风的目光平静,她双手持幡,在风中幡声阵阵,她的动作大开大和,将空门暴露在外。 她没了道行,使用道家符箓跟步伐时就显得空有型却无神,如今借了青鳞甲的力量,凌风再次用起道家驱魔的步伐。 太极八卦图在凌风脚下显现,她脚踏阴阳双鱼,借阴阳二力于双臂之中。红眼的鬼影再次扑来,凌风高高举起招魂幡,把它当做砍刀对着那鬼当头噼下! 那鬼影散了,化成鬼气包裹住凌风,耳边似有万鬼哭嚎,一声连着一声。 鬼话是不能听的,听多了,就不是个人了。如今万鬼缠着凌风哭诉,导致她的精神一震恍惚。 「死了就是死了,在这哭倒不如去转世投胎。颂我帝姬的名号,阎王爷没准会宽恕你们,送你一场轮迴」。凌风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她咬着牙,眼底全是血丝。 就算凌风再不想听,可这鬼语又多又杂,像是鬼僧念经那样无孔不入。凌风觉得自己就是那带上紧箍咒的孙悟空,耳边的唐僧一直叨叨个不停。 「你们已是死物,自然不怕死,对你们这种罪大恶极的恶鬼来说,烟消云散更像是一种解脱。你们想死?呵,还是给我滚回幡里去吧!」 凌风用力把招魂幡杵在地上,黑色的幡旗见风就涨,把这方圆几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凌风脚下的太极八卦发出白色跟黑色的光,把两人护在光圈之中。 仔细看去,发现招魂幡的幡杆正不偏不倚地插在阳鱼中,太极图转起,白光占据了上风。 「我凌家的招魂幡怎么可能是邪物。你们这群恶鬼,佛不肯渡,道无法渡,只能封在这幡里忏悔。」 凌风撕开了幡角,浓郁如墨的鬼气从幡中涌出,在触及到八卦图的白光时像是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幡旗巨大,化成了一个球在空中转动。凌风抬眼,就能看见幡中的景象。 饿了多年的恶鬼肆意吞噬新来的小鬼,也有新来的恶鬼打败在幡中占山为王的大鬼,吞噬它的力量,取代它在幡中的地位。 那里是最真实的「国度」,没有和平共处,只有止不禁的征战与杀戮。 在幡中呆了百年无法脱离的恶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们第一次放下争斗,在幡旗上显化出真身。 戏袍女鬼,听说是以戏班为藏身之处,在全国范围内演出,借着姣好的相貌,以男子的血气为食,最后被凌家的祖宗拿下。因她知错不改,无法超度,只能困于幡中。 女鬼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青面獠牙,半身□□,全身肌肉暴起,手持狼牙棒,像是一堵墙。 那是战王,死后阴魂不散吞噬其他鬼怪,兇相尽显。它以武为尊,一生征战,就连被困于幡中也不例外。 九头巨蛇,在侵华的那些年随军过来的,凌风的太爷爷跟爷爷跟它在长江边斗了七天七夜才把它拿下。 鬼娃。它的生母在怀胎时被人殴打致死,它胎死腹中。死胎成鬼怨气极重,杀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跟前来降它的道长、圣僧。因为它怨气太重,无法超度,只能困在招魂幡里,等它怨气散尽的那一天。 …… 围过来的大鬼越来越多,在幡旗上投下它们的身影。实力越强,身影就越凝实,越过这群大鬼的身子,凌风还能看见无数的黑影,它们把两人围在中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 招魂幡上的七张符箓在风中飘动,爆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金光。金光打在黑色的幡面上,由幡围成的黑球开始缩小。 展现在幡上的鬼影开始消失,隔着招魂幡凌风都能感受到深沉的怨念。 怨与恨,还有止不住的杀戮。 招魂幡强行缩小,把那些鬼气包在幡里,顺着凌风撕开的豁口塞了进去。 天地间似乎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凌风抬眸看见天边泛起的亮光,她脚下的太极图像是镜子一样裂开。 早先退走的军队守在外围,在鬼气起的时候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萧皓身上的符箓护着这支军队,耗尽了最后的能量。 那符是凌风初见萧诗沁时给她的,当初给了两张,一张内服一张外带。萧皓一直带着那张符,知道现在。 符纸上硃砂画的符消失,只留下空无一字的黄裱纸,萧皓拿着符纸,心中怅然若失。 当幡旗围成的黑球渐渐缩小的时候,萧越一咬牙,让自己的独子独自前去观察情况。萧涌远远地跟着黑球,从倒塌的房屋上翻过,来到了山脚下。 天亮了,光芒再次铺展大地。钻进凌风身体里的那条蛊蛇被青鳞甲灭个干净,她摸了摸胸口,温暖的感觉渐渐消失。 这次她跟朗晴同时遇难,藏在凌风身体深处的青鳞甲察觉到凌风或者是朗晴的气息,这才浮现救她们性命。凌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招魂幡,最下面缺了一张符。 这符,贴不回去了。 倒在地上的朗晴突然动了动,凌风唿吸一窒,觉得昨晚那战根本解释不了。 难不成要告诉她,我拿你的皮做了护身的鳞甲,昨天晚上突然出现救了我们俩。 这件事能说吗?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凌风还没想好怎么躲过朗晴这一劫,干脆把手里的招魂幡往地上一放,自己眼睛一闭往地上一躺。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我不知道啊,我昏过去了——我昏过去的时候让你揭符来着,你揭了吗? 第190页 等到萧涌小心翼翼地来到黑球消失的地点时,他看见阳光下满身金黄的朗晴跪下身,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凌风抱在了怀里。 「我们回家」 第117章 朗晴把昏过去的凌风捡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那一战对已经成了普通人的凌风来说消耗是巨大的。 不说别的,单单是揭符动幡这一点,若是没有龙鳞甲的帮助,凌风也做不到。 原本凌风是打算装昏来着,可她没想到这一闭眼,倦意就排山倒海般袭来。这种感觉就像你出去旅游,白天跑了一整天之后倒在旅店床上时的那样,这眼睛一闭,眼皮就有千金重。 等到朗晴起身把她搂进怀里,用公主抱把她抱起来,用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带你回家」的时候,装昏的凌风心跳如鼓,差点露馅。 但紧接来而的困意让她忘记了自己装昏的事实,在朗晴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看着平日里有些小傲娇的凌大仙如此安静,还在自己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睡着,朗晴的脸上变浮现了笑意。 那笑极浅极淡,却蔓延到了眼底。像是微风抚过湖面盪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到了远方。 奉命前来打探情况的萧涌远远地看见了这个场面,他环顾了四周,发现地上并没有蛟龙的尸体,只有满地的狼藉证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朗晴抱着凌风拿着招魂幡有些吃力。她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况且这幡也跟以往不同的。 原本的招魂幡只能不能让普通人摸,多摸几次就要人命。现在却了一张符,隔着幡10公分远就能感受到从幡旗里传来的阴冷感,像是冬天时的冰淇淋,一口下去凉到骨子里。 萧涌看着朗晴又拿又抱地有些不方便,便跑过去要接凌风,被朗晴躲开了。 年过三十的老男孩挠挠头,伸手要拿招魂幡,也被躲开了。 凌风说这幡普通人动不了,就算萧涌血气方刚又带了些煞,朗晴还是没敢让他拿。 「萧长官人呢,我要送她去医院」 看在萧越的面子上,一行人刚刚进军区总院就被医生护士围了上来,看起来像守护多时了。 两人做了全身检查,除了些许皮外伤之外身体并无大概,尤其是凌风,昏睡不醒的原因不过是劳累所致。 朗晴也不明白凌风为什么会昏睡一天还没醒,她昨天晚上昏迷了一夜,到了白天精神还算可以。她记得清楚,揭开符的时候凌风倒在地上快不行了,她们俩这条命真真是捡回来的。 朗晴请了病假,整日坐在凌风的病床里发呆。她本就是个安静的人,但也没觉得不着急。 急的人不是朗晴,是带队的萧越。 那夜的一战营里六百号人看的清楚,遮天蔽日的黑色口袋一点点缩小,最后消失不见。跟它一起消失的还有蛟龙巨大的「龙尸」,要知道这种尸体可是百年难得一遇,是用来解剖研究的好材料。 可是他们搜完了整个村庄再加后山,都没发现那具巨大的蛟龙尸首,反而找到了一句人类尸体。 那是一名成年男性,穿着白衬衫黑西服,最重要的是在他尸体的旁边,躺着一把□□。 枪这种东西在国内可是违禁品,军方自然高度重视,经过侦查,发现那枪上只有他一人的指纹。 男人的死亡时间在凌晨死因也很奇怪,他是被人掐断喉骨死的。就算喉骨脆弱,可掐断骨头需要多大的力气,更何况他手里还有枪。 要知道在那座山的山脚下可是有整整一个营的军力,那支军队把整个村子围的水泄不通。被杀的男人跟杀了他的人是什么时候进的山,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斗蛟的动静如此之大,最后的蛟龙尸首又去了哪里? 军方的第一反应是这帮人盗了蛟龙尸首,因为分赃不均或者内部矛盾杀了其中一人。 但这些跟朗晴没有关系。 她托人买来了几天新鲜的草鱼,在家里打理干净之后下了锅,在鱼汤煮成奶白色的时候铺了两个蛋,滴了几滴醋跟香油。 鱼是江里的野生鱼,煮出来的汤颜色乳白,离老远就能闻见香味。朗晴又做了糖醋排骨跟红烧牛肉,打包好了带去医院。 医院里有微波炉,待凌风醒了转一圈就好。 朗晴把饭盒放在一边,自己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看着凌风睡着时安静的面庞,偶尔的蹙眉或展颜。 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朗晴知道自己喜欢她,这喜欢不知由头,却深及心底。她喜欢她的直白以及不做作,喜欢她的果断跟强势。 长在山里的她单纯却不圣母,只顺从自己的内心活着。 朗晴这一守,守到了深夜凌晨。 凌风这一觉睡得极沉,也格外的踏实,等到她恢復意识的时候,脑袋传来一阵阵的疼。刚刚睁开的眼看见的是一片漆黑还带了点花,像是一张黑色的纸被打了马赛克,再你面前快速晃几次后看见的样子。 黑色的瞳子缩了缩,凌风看见坐在一边睡着的女人。 病房的空调打的很足,女人穿着圆领羊毛衫端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咋一看根本不见她是睡是醒。 全身跟散了架一样,凌风想起身,结果全身的骨头一酸,她发出了一声颇为暧昧的「嗯」。 第191页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动了,她把外套放在一边,往床边走去。 「饿了?」朗晴把凌风扶起,顺手把枕头塞到她的身后,让她舒服地靠着。「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顺手打开了灯。 凌风仰头看她,却不小心被灯光晃了眼。穿着紧身羊毛衫的女人身形姣好,该突的突该翘的翘,再加上稳定的工作跟漂亮的脸蛋,不明白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 结果是个弯的。 一想到在天界战无不胜的青龙上神居然是个弯的,凌风就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偷偷笑出声。 隔壁的紫薇星君追过青龙好几次,都被那傢伙冷淡的样子熄灭了满腔热情。青龙的结义兄弟,一只大白虎,明里暗里地暗示多少次,可青龙这傢伙只知道打架,根本不懂得情爱。还有啊,青龙原本救下的九尾狐家的小王子,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青龙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凌风躲在被窝里回想她听来的八卦,连朗晴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又钻进去了」。朗晴的声音轻柔满是宠溺,动作却是一点不都含煳,把凌风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这能说吗,这肯定不能说啊。于是凌风把嘴闭的严严的,一双精怪的眸子滴熘熘转了几圈。 好在朗晴也没在意这个,把小餐桌弄出来,把刚刚热好的吃食放在了上面。 饿了一天的凌风根本不在意形象,当时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凌风醒了。对这件事密切关注的军方领导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等到凌风吃完饭之后,萧皓跟萧越俩兄弟过来了。 那条蛟龙是魂魄,没有肉身这件事听起来难以理解,毕竟军方的子弹曾经打在它的身上,它刀枪不入的身躯也让人难以忘记。 如今凌风告诉他们那条蛟只有魂魄,就像是鬼一样没有身体,这个现实让人短时间无法接受。 至于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像口袋一样的黑色物体是什么?凌风推託说自己被蛇蛊上身之后晕了过去。 蛇蛊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萧皓可是亲身体会过,所以凌风这个说辞他们也找不出毛病。 蛟蛇没有尸骨,也就没有解剖研究的可能,那么死在山里的男人就更加奇怪了起来。萧家兄弟告别了两人,急着赶回去查那男人的案子。 朗晴看了一眼古灵精怪的凌风,眼里的感激跟喜爱掩都掩不住。 那蛟龙是有遗骨的,在井下的洞穴里。朗晴不指望他们找骨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开井,但凌风隐瞒了这件事,这让朗晴心生好感。 她也曾是蛟龙,看见同类身死,魂魄被人拿去炼蛊。如果尸首再保不住被人拿去解剖研究……那也太过悲惨了些。 错的不是它,是抓它回来镇井的算命先生,是杀它炼蛊的那个人。 朗晴发出一声嘆息。 凌风的身体并无大碍,如今吃饱喝足更是生龙活虎。大半夜的也不着急出院,朗晴就准备在医院将就一晚。 这件是医院的特殊病房,专门提供给军方领导住的,屋里的物件一应俱全,更别说家属的陪床。 朗晴看着凌风,目光如炬,不明白在想什么。 凌风抬眸望她,三秒之后败下阵来。 凌风慢腾腾地掀开被子,动作迟缓的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她从床上爬下来的动作那叫一个依依不捨,看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沾在床上,跟它合二为一。 「你下来干嘛」。朗晴拦她,「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凌风顺着杆子爬,蹭地一下钻回了被窝,手脚麻利的很之前判若两人。 「我也不明白该怎么说……就是身子有点冷,像是拿招魂幡时的那种阴冷,骨头都有点疼」 身子冷你还不上床睡!凌风想起她在椅子上眯瞪了半宿,当时就把眼睛一瞪。 「完了,你拿招魂幡太久,阴气入骨了」。遇见这种情况凌风也有点急,这种小毛病放在之前那根本不算事,可她失了道行,画不了符。「你先上来暖暖,等天亮了我们回去再看怎么治」 「好」。听到期望中的答案,朗晴弯了弯眼角。 第118章 以前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凌风往床边挪了挪。寂静的夜里,陌生的房间跟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消毒水的味道。除了身边的那个人,一切都陌生地可怕。 身边人睡姿很好,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搭在腹部。陌生的体温传来,跟凌风的混在一起,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些异样。 察觉到不大对劲的凌风挪了挪身子,却不想她刚刚挪到床沿,后背就突然一空,吓得她往中间窜了一下。 「莫闹」。原本睡得安稳得人转过身,睁开了一双写满睡意的漆黑眸子。 凌风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身子挺硬得像是一具殭尸。 听见耳边传来朗晴平稳的唿吸声,凌风这才送了一口气。睡醒了的她闲来无事,望着天花板思索着如何才能解了朗晴身上的阴毒。 阴气入体积累成毒,对普通人来说这是要命的东西。原本朗晴还能仗着自己身上的火气重压一压,可她这次摸的可是招魂幡。 招魂幡有多煞凌风是最清楚不过,朗晴不仅是阴气入体,更多的还有煞气。一般人想这么摸她家的幡早就死了,哪还能有气出。 第192页 那么问题来了,是把朗晴丢进屋里拿香火熏个几天几夜呢,还是去夫子庙请同行过来做个法。 她本是全市最好的风水先生,如今沦落到请人驱毒?说真的,她抹不下这个脸。 凌风在被窝里盘算了一夜,不知何时睡着了。等她清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抱着朗晴睡了一宿。 她是我女朋友了。凌风想着,抱着睡就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强行安慰自己的凌风最后还是逃了,陌生的地方让她不自在,干脆就拉着朗晴出院回了家。 她全部的家当,也就是那个檀木箱子,早在她搬进朗晴家里的时候就一起带了过来,里面有一件东西正好能派上用场。 那个东西是个辟邪的好物件,贴身佩戴可保平安。同时它在有道行的人手里是一件利器,可以诛鬼杀魔,镇一方平安。 由七十二枚铜钱组成的金钱剑可破万邪,再配上凌家擅长的符箓更是无往不利。过去的那些年里,凌风用它不知道杀了多少恶鬼,镇了多少邪煞。 凌风把朗晴拉进书房,关严门窗后点燃了香菸。一缕又一缕的灰烟在屋里升腾,缭绕,从远处看像是仙界的洞府,更像是太上老君的道观。 香的味道跟人平时抽的烟不同,它不难闻,也不刺鼻,闻起来很是醇厚,让人不由得静下心。 朗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没问凌风这么做的原因,心里有了大概的推测。 多半离不开她体内的阴气。 凌风算着时间,等朗晴熏的差不多之后把她赶了出去,确认关好门窗之后再偷偷打开藏在角落里的布袋,把里面七十二枚铜钱倒在桌子上。 熏铜钱才是凌风的目的,朗晴不过是顺带的。 凌风把这钱按照年代分成金木水火土,用绳子把它们系起来,制成了一件护心甲。 「那时我年轻不懂事,拿了你的甲,现在还你一件,算我们扯平了」。凌风小声嘟囔着,压根不去想这两个甲的价格差距,更没想过自己那不叫拿。 未经过主人允许的,叫偷。 凌风的手很巧,她自幼学习画符这一门手艺,所以她的手腕有力且平稳。用制五帝钱的手法制金钱甲,单从制作手法来说这七十二枚铜钱做成的甲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最困难的就是保持每枚铜钱相互制衡的关系,这让凌风费了不少脑筋。 金钱甲看着有点笨重,实际上它的分量确实不轻。但朗晴不是普通人,她是以力量着称的青龙,想来不会在意这甲的分量。 凌风想起朗晴那身玄青色的重甲,因为甲太厚重,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跟那重甲比起来,她这金钱甲的分量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这甲凌风制的极为简单,上面留个洞套头,两边留两个洞伸膀子。甲的长度刚刚过胸,正好护住心口。 这是凌家拿香火钱供了多年的宝物,上面的香火气跟镇鬼的煞气,足以清除朗晴体内残留的阴毒。 金钱甲制好之后,凌风又摸了几枚普通的五帝钱,用红绳栓好之后贴在了心口。等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她把甲藏在身后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的空调开的正好,朗晴正靠在椅上看书。为了护眼,卧室的灯开成了暖黄色,灯光下的女人搭在书上的手指骨节分明,是说不出的好看。 凌风从没觉得自己是个颜狗,手控。她见过最恐怖的鬼,也抓过最魅的魅妖,直到这个时候,凌风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比鬼怪顺眼的多。 听见开门声,朗晴从书中抬起头。虚幻与现实短暂交融,在片刻后才回过神。 「要洗澡吗,我去给你开暖气」。在屋里呆了那么久,香的味道早已渗入衣服跟头髮。这种味道虽不难闻,但总给朗晴一种迟暮之感,闻多了甚至有些犯困。 凌风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桌边,把她藏在身后的金钱甲拿了出来。暗金色的铜钱被红绳串成一件奇怪的物品,朗晴怔了许久,没明白她在书房捣鼓的是什么东西。 「给你护身的……胸甲」。虽说卖相不大行,用料却是极好,品质没得话说。 朗晴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呆萌。 她在战场征战多年,看过无数的战甲。有她的,也有敌人的。 那些甲要么笨重,把人全身包裹起来,护得严实。要么轻便,只护住要害。 却从没见过这种。 用红绳当线,怕是碰到火就断,就算不用火,也可能被利刃隔断。朗晴眼巴巴地看着凌风,向来聪慧的大脑在瞬间死了机。 她还是没懂她的意图。 「这是镇鬼的。你身体里不是有阴气吗,穿上这个可以慢慢把阴毒逼出来」。凌风往床边凑了凑。「你也知道我丢了道行画不了符,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 原来防的是这个…… 朗晴刚刚想松口气,但紧接着又犯了难。 这件由钱制成的甲分量不轻,就算穿在身上也会压住胸口。白天她就当是负重练习,可是晚上…… 鬼压床是怎么来的,多半是有东西压在了心口。 「我身上火气旺,煞气重,不如你……」就算朗晴喜欢凌风,也代表她能接受所有东西。每个人都有说「不」的权利,朗晴还想抢救一下,不想这么轻易就认命。 对于这种情况凌风早有准备,她把自己低领羊毛衫往下扯了扯,漏出一块相似的金钱甲部位,让朗晴误以为她身上也有一件。 第193页 「一人一件,不许不穿」。凌风看似兇巴巴地说。「情侣装!」 朗晴看了一眼凌风扁平的胸脯,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 女人凹凸有致的身形藏在衣衫下面,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 修身的羊毛衫让女人看起来格外性感,黑色又添加了些沉稳与冷漠。朗晴的胸虽说不是特别大,但也比凌风要好上不好。 这给了朗晴一种错觉。 凌风是不是嫌自己胸比她的大,想害自己的胸? 再挺的胸每天被压也会变瘪。 朗晴沉默了。 对感情这方面不擅长,更不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的凌风来说,朗晴此时的沉默更像是嫌这胸甲的卖相。 虽然在凌风眼里,青龙上将那副把整个人都「埋」起来的龙鳞甲也好看不到哪去。 废了一天时间制的甲,凌风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血白费。看着面露纠结不知做何选择的朗晴,干脆替她做了决定。 罢了,捨命陪女子吧。朗晴眼睛一闭牙一咬,穿了。 就跟朗晴想像过的那样,这副金钱甲的分量确实不轻。这个对以前的她来说微不足道的重量,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给她带来了不适。 尤其是胸口,被无法忽略的重量压住,让她再三蹙眉。尤其是弯腰或者走路的时候,贴着身体的金钱会一次又一次触碰到身子,带来异样的感觉。 毕竟那个地方,还是很敏感的。 跟在家格外放松的朗凌二人相比,军方却没有别人想像中的那么轻松。 那具死在山顶上的尸体被带回来,提取了dna到大资料库比对,同时拍了照片用人脸识别系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比对。尸体则经过解剖,用来断定他的死亡原因。 军方的动作很快,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死者的资料。 死者名张余,男性,年龄二十八岁。外地人,在帝都的某家保镖公司就职。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找到他的原因是他当过兵。 退伍之后据说在金三角当了半年僱佣兵,不知怎么回国进了保镖公司,专为各大场合或者有钱人士提供安保服务。 但这依旧不能解释,受到国家严格管控的枪枝是怎么到他手上的。 另外这起明显的他杀案件的兇手又逃向了何方。 军方决定出去调查一番。 最后僱佣张余的僱主跟他就职的保镖公司成了军方重点观察的对象。 第119章 凌风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招魂幡上少了一张符,从幡中渗出来的阴煞气比以往多了不少。她丢了道行,除了会一些风水算命术之外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命火旺的朗晴身体又没彻底恢復,不仅如此,她的恢復速度受到招魂幡的影响,隐隐有加重的迹象。 趁你病要你命,这句话放在两人身上是一点都没错。 已经到了冬天,受到寒流的影响,这座位于长江边上的城市开始下起了雪。寒意袭来,外冷加上内阴,对两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挑了一个还算晴朗的中午,趁着出太阳的时辰,凌风搬着小板凳带着叼着招魂幡的小白下了楼。 朗晴住的是一处新盖没多久的小区,小区里以中年人居多,每到中午下班的时候,就有各种各样的汽车驶进来。 凌风穿着暖黄色的长款羽绒服,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她走到楼梯口外的马路边,挑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着,顺手把招魂幡杵在一边。 全身雪白毛髮蓬松的小白看起来像是一只萨摩耶,它趴在凌风脚边闭目养神,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奇怪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下班回家人的注意,尤其是漆黑的招魂幡,看起来总让人心头髮寒。 阳光暖暖的,驱散了凌风身体里的寒气,她眯起眸子,像是一只躺在阳光底下晒太阳的猫。 凌风个子高,不过比朗晴稍微矮了一点。如今她坐在小椅子上舒展了身子,长腿伸到了路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想忽略都不行。 「没事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凌风扭头对着招魂幡说,「你看你天天阴森森的,早该出来晒晒了」 过路人听见凌风的喃喃自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片空地。 草坪上光秃秃的,露出棕褐色的土壤,一阵冷风吹过,捲起招魂幡溢出的些许阴气,钻进了过路人的衣领。 奇奇怪怪的女人,空无一人的平地,古怪的幡旗以及莫名其妙让人身体生寒的话语…… 小白两只前爪交叉趴在地上,听见凌风的话之后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阳光下的它毛色金黄,蓬松的毛髮镀着金,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狮王。 袖子捋起露出一节白皙的皓腕,灵巧的指尖握着锅铲,糖醋排骨香甜又带着些甜腻的气味充满了整个厨房。 抬手把散落的长髮别在耳后,朗晴拉开了窗户,对着楼下喊了一句。 「吃饭了」 正在跟招魂幡聊天,让它以后多出来晒晒太阳的凌风听见了这句话,当即眼睛一亮。 话说了一半没有后续,让人心声疑惑。原本爬在地上假寐的小白抬头一看,空荡荡的椅子上哪还有凌风的身影。 目光越过椅子,立于原地的招魂幡幡旗在冷风中轻轻摆动。 朗晴盛好了菜端到了桌边,就看见某人正乖巧地坐在一边等着吃饭。 第194页 「洗手了?」 凌风立刻把爪子拿出来,用冷水洗手之后,手背上还留着微红的被冻过的痕迹。 不大的餐厅一览无余,朗晴放下菜走到客厅,发现屋子里还是空空荡荡的。 「小白呢?它不是跟你一起下去了?」朗晴走向还没关严的大门,或者说是凌风来的太急忘了关上的门。 「小白?它带着招魂幡在楼下晒太阳呢,你别管它了,它已经是个大谛听了,会照顾好自己了。」 刚刚出生就被帝姬拐了的小谛听嘴里叼着招魂幡,尾巴串着小板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了二楼。哪想到刚刚到家门口就听见某人如此不负责任的一句话。 闻着屋里的饭菜香,又抬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青龙上神,小白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凌风给卖了。 但这件事不能说,它身上穿着的可是蛟鳞甲,事情败露之后,它跟凌风一起倒霉。 朗晴看着呆在门口的小白,它巨大的身子挡住了走廊。 「先进来」。朗晴把门推开了些,好方便小白进来。「吃饭了」 这只来自地府的神兽谛听不吃外面卖的垃圾食品,只吃鬼魂跟朗晴做的食物。倒不是朗晴做的饭有多好吃,而是那是青龙亲自下的厨。 那可是全天上地下最强的战神,她亲自下厨做的东西,不知道天上有多少神仙愿意双手捧着仙宝来求。 小白把板凳放在客厅,又把招魂幡放到板凳上,巨大的身躯渐渐缩小,变成只有尺长的小狗崽。 这才是它原本的大小,平日里巨大的身躯不过是个假象。 朗晴一直把小谛听当人来看,现在看着跟小狗一样的它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凌风,你们地府的谛听大概长多大才能化形?」这是地府第一只谛听幼崽,最起码朗晴还不知道有关小谛听更详细的信息。但凌风不一样,她是地府的高官,这种不算机密的问题她应该有所了解,不然地府也不会让她上来寻找谛听。 正在吃饭的假判官懵了,这事她咋知道。 「我们地府的小谛听……」凌风觉得自己脖子都硬了,扭头看小白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咔咔」的声响。 小白的耳朵尖,听见这个问题全身一抖,耳朵不由得背在脑袋上,成了飞机耳。 「是这样的,按照小帝的年龄应该够化形了。可是你也知道它营养不良,外加人间的灵气稀薄,它常年生活在这种贫瘠的地方,有点……侏儒」 你才侏儒,你全家都是侏儒!小白把骨头咬的卡蹦响,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凌风急中生智的不满。 「等我通过小白找到帝姬,你就把它带回地府,也好交差。」说到帝姬朗晴又有点奇怪,「按理说帝姬带着谛听转世,应该离的不远,再加上他们俩之间的感应,帝姬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寻它。」 原本因为开心而上扬的尾巴慢慢垂了下来,小白偷偷把尾巴藏在了股间,差点缩成一个白色的毛球。 「应该快了吧,转世这个东西就连我也说不清,可能是投胎出了点小问题?」凌风蹙着眉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她的目光有些躲闪,最后干脆盯着桌子,不去看朗晴。 这饭真是没办法吃了,再吃心脏病都要出来了。一度以为被朗晴猜出身份的凌风吓的筷子都拿不住了,匆匆扒完饭之后同手同脚回了屋子。 她得挑一个朗晴不在的时候跟小白开个会。 下午朗晴要去上班,凌风以今天天气好,要带招魂幡出去多晒晒为由,躲过了跟她一同上班的命运。 目送朗晴出门,再站在窗户边看那辆熟悉的黑色suv驶出她的视线,凌风赶紧回屋,把正缩在沙发上睡觉的小白拎去了卫生间。 正所谓隔墙有耳,跟在朗晴后面只学会了一丢丢反侦查的凌风害怕屋里被装的窃听器或者摄像头,便选择了卫生间作为谈话地点。 虽说环境有那么一些差强人意,但朗晴就算再变丶态,也不会变丶态到在自家卫生间里装探头。 把马桶盖盖上,凌风把一尺长的小白放了上去,再拖过卫生间里的塑料小板凳,凌风坐在小白的对面。 「如果我暴丶露了,大家都得倒霉」。凌风正襟危坐着,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 小白:「……其实我是被拐儿童」。 「哼,你觉得朗晴会信吗?我是主犯你是从犯,你知情不报比我罪过还大,按青龙的性子,我们俩一个都跑不掉」。凌风偷偷看了一眼关得严实的卫生间屋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还太小,所以不知道青龙有多凶。我们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都摘不出去,要死一起死。」 小白:「……」我一个受害人为什么会跟你在同一根绳上,作为昊天帝的女儿,你这么骗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谛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凌风刚刚抬高两度的嗓音又压了下去。「你要是想告发我早在城隍庙的时候就说了,你之所以不说还不是因为怕事情败露后青龙连坐,把我们俩一起收拾了。」 「不,我是怕被你收拾了」。小谛听的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一听就是没长大的小娃娃。「你能拐我出地府,还让地藏王菩萨想追又不敢追,我肯定得顺着你的意,不然被你打死了,我得去哪哭。」 第195页 它年龄虽小但是不傻。跟青龙这种顾着身份又讲道理的大人物比起来,明显是小帝姬更加随心所欲,难以捉摸一点。 起码人家青龙不会做出下地府偷谛听这种缺德事。 「你……」凌风急的想动手打它。现在情况危机,已经火烧眉毛了,朗晴发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这个谎迟早圆不下去。「怎么说我拐你呢?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走的,你这只谛听好不讲道理。你要是自己不愿意,我又不能把你绑走你说对不对?」 倒打一耙的本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睡觉睡得好好的,结果被帝姬抱走的小白差点没扑上去咬她。 它可算明白了,这个小帝根本没良心。 第120章 每每回想起那日,小白就有一种恨不得撞死算了的悲凉之感。 它是谛听,全世间唯二的圣兽,是地府的镇府之宝,是地藏王菩萨的心头肉。它是擅听人言,又圣洁,长大后是地府所有鬼邪的克星。 它生在地藏王菩萨的莲花座上,出生那日天昭祥瑞,一束光忙从天穹顶上穿刺下来,刺穿九幽冥土。 地府多了只小谛听,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小谛听把地府当家,全阴曹地府里没有哪里是它去不了的地方。那日它跟往常一样在地府中乱跑,扑扑鬼差吓吓鬼魂,玩的不亦乐乎。最后太累了,便去了最近的十殿阎王的殿里,翻到殿顶上睡觉。 它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那香味似近似远,清甜中带着诱人的香味,香味不刺鼻,反而极清极淡,让它胃口大开。 小白睁开眼,就看着一个穿着黑白道袍,做男装打扮的美人儿。她生的唇红齿白,眼眸清澈灵动,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做工精緻,袖口跟领口暗压着金纹。整件道袍看不见针角,衣服上蕴含的灵力雄厚且内敛,一看就不是俗物。 那是一个女孩,但她穿着男装,束着发,带着墨色的玉冠有一种说不出的俊美。 这跟地府里长得奇形怪状的牛头马面,以及黑髯宽袍的府君都不一样。尤其是她手里的东西,是小白在地府从没见过的。 小白瞅着比它脑袋还大的桃子发呆,正准备一口咬上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俊美得分不清男女的漂亮人儿收回了手。 一口吃掉了半个桃子,浓郁的香甜气味在空中蔓延开。 「看见那个院子了吗?」美人儿手指远处的蟠桃院,对着没见过世面的小谛听说:「那是我家的后院之一,跟姐混,姐带你吃个饱」 小谛听瞅着咬了一半的桃子,看着里面粉嫩的果肉,白色的桃汁在缺口处聚集,最后滴在了地上。 不远处有一株仙草,在瞬间开出了花。 小谛听咽了咽口水,这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这里不是阴暗压抑的地府,而是灵气浓郁,仙殿成群的天界。 「跟姐混,保你吃香喝辣的」。面前的美人挺起胸脯,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个蟠桃递到小谛听的面前。这个蟠桃的个更大,跟蜷成一团的小谛听差不多大。 浓郁的灵气温养着小白的身体,跟地府冰凉的气息比起来,天界的更为温暖些,也更适合小白吸收。不通认识的小白惦记着地藏王菩萨跟它娘,犹犹豫豫得不敢做决定。 「我得问问菩萨,还有我娘……」小谛听还不会说话,用神念跟帝姬传音,「他们要是不同意,我……」 「我是帝姬,帝姬你懂吗?」面前的美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一阵清风扶过,像是一双手托起了小白小小的身子。 「你在这随便吃,我去告诉你娘」 小白落在了一颗蟠桃树上,上面的蟠桃个个肥美多汁。随便摘下一颗,把果肉化成灵力一口吞下,全身的毛髮都舒展开。这待遇让刚刚出生的小谛听乐不思蜀,彻底忘记了在地府眼巴巴等它回来的大谛听,还有敢怒不敢言的地藏王菩萨。 再往后……再往后这个性子顽劣的小帝姬盯上了青龙上神成仙前的蛟龙遗蜕,骗当时还小,不懂事的小谛听去顶包…… 长大了明白事理后的小谛听这才明白自己被坑了,回想起帝姬干的那些破事,那叫一个丧尽天良。 凌风挑了一个她人为最安全的卫生间跟小谛听谈判,小白鼻子好,能闻见下水道的臭味。那味道让它很不舒服,有点烦躁地在马桶盖上踏了踏。 「我们说好了啊,等朗晴发现苗头的时候就跑,你不回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等等,答应什么。小白茫然地从记忆里抽身而出,就看见凌风美滋滋地收回了手。 她刚刚抓起小白的爪子跟自己击了一掌。 「天地为证,你我的约定被刻写成誓言,印在了天道上」,凌风眉飞色舞,让小白有不好的预感。「从此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的,以蒙住朗晴为中心,大力发展替罪羊,争取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大家皆大欢喜。」 不,只有你一个欢喜。被拐儿童小白对凌风的话表示了反对,可惜被它脸上的绒毛挡的严实。 没有条件都创造条件,没有帝姬就找个人顶帝姬的名。 这是凌风想的法子。 今天的凌风有些奇怪。朗晴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椅子上思索起来。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0,好在朗晴是个理智的,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第196页 这件事蹊跷就蹊跷在,小白的反应。 谛听这个物种全天上地下就两只,比真龙真凤都稀少。地府跟地藏王菩萨一个管死人一个管活人,不是一个机构的,如果凌风说对谛听的习性不了解,来的时候地藏王菩萨没交代过,朗晴都能接受。 但是小白的反应,明显是心虚了啊。 朗晴没养过狗,更没养过谛听。但她见过楼下一楼的张大爷训他家的阿拉斯加。一人高的狗子蹲在墙角里,耳朵紧紧背在脑袋上,眼睛一直看向别处,就是不敢跟张大爷对视。 「地上你看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阿拉斯加心虚地看了一眼地板,挪了挪身子之后把头低下了。 小白是谛听,不会拆家更不会在家乱拉乱尿。它极通人性,擅听人言,是世间少有的圣兽。 它心虚了,在朗晴问凌风这个判官有关它的问题之后。 凌风不是判官。 这是朗晴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很大胆,朗晴没办法解释如果凌风不是判官,那么她又怎么知道有关生死簿的事。 已知小白是个谛听——这是城隍爷坐实了的身份。如果凌风不是前来人间寻谛听的判官,那么小白又为什么跟她跟了这么久,甚至没有回地府的打算。 如果小谛听真的想回地府,朗晴最多只能再次把它借出来寻帝姬。作为凡人的她现在管不了小白的去向,如果它真的要走。 那么小谛听会乖乖跟在谁的身后呢? 朗晴眯起了眼。 那日她追到地府,司轮迴的轮转王告诉她帝姬带着小谛听入了轮迴。朗晴没有多想便跟了下去,转眼就来到了这个城市。 朗晴一直认为,走在她前面的帝姬年岁应该比她大。但是如果帝姬的第一任转世跟小白一样夭折,或者轮转王一开始就骗了她…… 凌风是帝姬,小白知道她的身份却不敢说,所以才会怂到背耳朵。正因为凌风是帝姬,所以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懵了几秒,这才支支吾吾回答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她是帝姬,自己是她的债主,她却敢留在自己身边,没有丝毫的慌张。 帝姬性子顽劣,这件事全天界都有所耳闻,做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偏偏……偏偏自己动了心。 愤怒、悲伤、懊恼……格外负面的情绪在心里发酵,最后汇在一起窜上脑门。 在某一个瞬间,朗晴想丢下人间的一切,回到自己的三室一厅,把性子顽劣的凌风推在墙上,质问她所有的一切。 青龙最好面子,而帝姬,让她丢了所有的颜面。 回想起城隍爷以及府君对凌风略显奇怪的态度,朗晴不难得出「凌风是帝姬这件事所有人都知晓,除了自己」这个结论。 怪不得凌风私闯地府却安然无恙,怪不得城隍爷待她入亲身孙女。整件事除了自己被蒙在鼓里之外,其他所有的都是知情人。 帝姬、谛听、城隍爷、地府的府君甚至天上的仙家,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她是青龙,镇守一域抵抗外来入侵者的领头将士。她以满身伤痕护仙界万物的平安,到头来呢,换来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怕出卖帝姬会得到报復,却没有人想过自己的感受。或者说,作为青龙的她的威慑力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帝姬。 她青龙是不是淡出天界的视线太久了,久到所有仙家都忘了,谁才是天界的第一战神。 他们安稳的日子过的太多了,已经忘了疼痛的感觉,忘了鲜血的味道。 朗晴眼底溢出了血,在白色的眼白地下格外明显。 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在短暂失控之后平復下心。 人间的事情还未结束,事情做一半便丢下不管不是她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凌风这场戏到底能演多久。 人每说一个谎言就要用一万个来圆,朗晴想知道凌风这么铤而走险待在自己身边,除了看笑话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她准备在什么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呢?是在自己带她看家长的时候?或者是在两人新婚的殿堂,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还是两人死后,在天界再次相遇的时候? 朗晴的十指交叉,把下巴搭在手上思索着,一时间摸不透她的打算。 可是朗晴忘了,在得出那个大胆的想法的时候,百般滋味一起涌上了心头。 却单单没有后悔。 第121章 这一切都只是猜想, 或者说是推理。在凌风承认或者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帝姬之前, 这一切都不能盖棺定论。 思绪像是一匹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腾的野马, 从这头跑到那头,带来些杂乱的记忆, 以及她们两处时的点滴。 想到在人间连面都不曾露过的敌人,朗晴不得不把注意力从凌风的身上移开。 原本她还指望通过小白找到帝姬,合几人之力斗一斗躲在暗中为非作歹,伤人性命的「恶鬼」。可现在她跟凌风都是「残废」了的神仙, 难不成要靠一个还没断奶的小谛听? 靠着圣兽的威慑力吓一吓小鬼也就算了,朗晴可不觉得小白能打的过那个大的。 她们俩在很久之前就推理过,得出幕后兇手可能是一只修出影子,跟普通人无异的大鬼。这只大鬼混在人间多年, 还跟军方扯上关系,可能身份不低。 第197页 朗晴从警这么久,自然知道当今社会的生存法则。有些人神通广大手段通天,吃遍黑白两道,更有甚者跟军方扯上关系,而军方又最为护短,便借着人脉跟金钱,游走在法律无法管辖的灰色边缘。 那个大鬼吃遍人鬼两界。 鬼界以实力为尊, 他本事强大, 便可以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但人间更讲究计谋, 你不光有钱, 有关系, 有计谋,更重要的是有脑子。 人的寿命有限,而鬼无限。大鬼在人间游荡这么久,早已看尽世间百态,看透人心的贪婪。 人是贪婪的,鬼更是如此,朗晴跟凌风一直认为那个鬼的地位不低,以她们俩现在的身份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把它揪出来。 朗晴靠在椅子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跟小白「达成」协议之后,凌风趴在床上发呆。变成大狗子的小白学的有模有样,一人一狗各占了半边床。 「这事迟早都要面对的,要我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首还能落得个从轻处罚。」这两年小白跟着凌风没少待在局里,它耳朵灵,能听见地下办案区里,警员审讯犯人的声音。 「自首?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过来把案情仔细交待一下,我们跟法院说说,争取给你弄个从轻处罚。」 思绪渐渐飘远,小白又想起它听的更多的审讯台词…… 「你不承认?那东西上有你的指纹,你的dna,把同伙交待出来,看你表现好,配合我们,还能给你算个戴罪立功,从轻处罚。」 它身上有青龙甲,上面全是青龙气息,这是铁证。再加上那副甲完完全全是按照它的体型制成,从一铸成就上了它的身,从头到尾只沾染了它的气息,就算小白想赖帐都赖不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凌风一巴掌拍在小白毛茸茸的狗头上,落掌之后还在它的脑壳上揉了一把。「别想着卖友求荣,一个圣兽怎么能干这种事,太丢圣兽脸了!当心我告诉你娘,你看她打不打你。」 我这明明是戴罪立功!小白拿两只前爪抱着自己的脑袋,漆黑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幽怨。 拐卖它,威胁它,前面给它吃的糖有多甜,后面的日子就有多难过。 世人都知小帝姬性子顽劣,到处惹是生非,闹得天界鸡飞狗跳。但小白是真的没想到,身为帝姬的她居然还蛮不讲理,恶人先告状。 如果这一切能重来,那……小白的眼睛湿润了。 妈妈,我想回家啊。小白的身子越缩越小,最后变成小小的一团……顺着床边滚到地上,团成团钻进了床底。 「床底那么脏,你这圣兽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凌风扒在床沿边看了一眼,便嫌弃地翻回了床上。「白狗子变成黑狗子,哎!」 全身毛髮雪白没沾上一缕灰尘的小白眼睛一瞪,在告状的边缘拼命试探。 眼看就要过年,这座城市里发生小偷小摸案件越发频繁,整个刑警队成员都像高度运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朗晴忙着出警,没时间赶回去给凌风做饭,再加上她需要冷静,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干脆以加班为由住在了单位。 不光是小偷小摸,接近年关时务工人员返乡,亲朋好友之间聚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涉及到牌九斗牛之内的赌博活动。 凌晨1点,朗晴接到通知,要与治安大队联手抓捕一小区里聚赌群众。 这种联合抓捕行动朗晴已经驾轻就熟,两个大队配合默契,共抓获48名参与赌、博人员。 朗晴回到局里后打开手机,发现她收到一封邮件。 那年她与凌风去山峦镇后的群山上,发现了一座奇怪的古墓。她发了邮件给市里的博物馆,随后博物馆人员赶到,对古墓进行的维护。 那墓里的壁画被人刻意毁坏,直到今天朗晴才知道那壁画里的内容。 没错,这是博物馆发来的邮件,看这时间估计刚刚復原就发过来一份。 朗晴打开邮件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就变了,赶紧驱车回家。 凌风睡得正熟。 朗晴工作忙回不来,她又像以前那样在兜里装点钱,熘到小区门口的小饭馆找饭吃。 也不知道是口味被养刁了还是怎么回事,看着饭馆里少油无肉的盖浇饭,凌风勉为其难得吃了一点就回了家,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直到朗晴急沖沖推开了门,把她从床上摇了起来。 在单位吃不如自己做,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朗晴也有点饿,把凌风叫起来之后把手机递给她,最后去了厨房做夜宵。 壁画里的内容对普通人来说很难理解,但朗晴跟凌风都不是人,重生这种事对她们而言不是不可能。 重生,回到过去,回到灾难还没开始的时候。 凌风突然想起了冷属秋跟萧诗沁两人奇怪的生命线,明明断开却被强行续上。再加上她们俩让自己看不透算出清的过去…… 「这个镯子……我是不是看小美人看过。」凌风拿着手机沖向厨房,瞳孔收缩有些难以置信。 朗晴的嵴椎僵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那副镯子何止是她们见过,当年萧诗沁跟冷属秋大婚,两人佩戴血红色情侣镯的照片挂在头条不知道多少天,而那对镯子,听闻是萧诗沁的母亲陪嫁过来的,是严家祖传的。 第198页 古人死后修墓,有权有势的人家喜欢在墓里留下与墓主人有关的壁画。壁画描述墓主人的一生,虽然里面含有夸张的成分,但这也是现代人了解古代生活习惯、方法以及古代歷史的方式之一。 那是一组壁画,壁画里说了一个故事。 那一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战火来的突然,朝廷兵力不足开始徵兵,一时间民众惶恐不安,家家上演着亲人分离的悲剧。 有一男子便在这个时候出了门,他去军需官那报了名。 那一天出征,男人穿上铠甲敲开了一扇门,一个衣衫讲究的女人开了门,与男人亲昵后取下了自己手上的一只血红色玉镯。 男人把玉镯当做宝贝,贴在心口,在行军休息时会时不时拿出玉镯亲吻,遥望家的方向。 战争残酷,马革裹尸,男人全身是血。他装在怀里的玉镯也因吸了人血,显得更加妖艷,透着邪性。 男人赢了,带着皇帝的赏赐跟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回了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懵住的男人敲开邻居的房门,却发现邻居露出 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邻居告诉男人,在他出征后不久,知府的二儿子便告诉夫人,说男人死了,他这次过来就是安慰女人,告诉她自己对她钦慕许久,想纳女人为妾。 女人不信,知府的儿子便带人来抢,最后女人为保贞洁,自杀了。 男人疯了,拿着长枪杀了知府一家十五口,在争斗的过程中碰碎了玉镯,男人最终昏了过去。 后来男人醒了,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木床上,屋里的摆设陌生又熟悉,尤其是坐在床边的女人。 他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太平盛世歌舞昇平的时候,他的夫人还坐在他的床边,缝补他的衣裳。 男人询问了夫人玉镯的来歷,最后卖掉祖产带着女人南下,成了有名的富商,死后让后代画了这些壁画。 在别人还在质疑这些壁画的真实可信度的时候,凌风已经接受了玉镯诡异的事实。 「它要这个镯子干嘛?它已经是鬼了啊!难不成还想回到他活着的时候!」凌风的困意全无,抱着脑袋在客厅烦躁地走来走去。「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死了之后还非要混在人群里,它想復活,或者说重生。」 那墓十几年前就被开了,那只大鬼从知道镯子到对萧家下手,中间用了7年的时间谋划。这份隐忍跟算计,凌风每每想起,都让她全身发毛。 如果萧诗沁那天没去寒山寺,她没遇见过凌风,那么萧家…… 不对,凌风再次想起了萧诗沁跟冷属秋的奇怪之处。 「它已经得手过,或者快要得手过一次了,只不过……」 只不过让那对苦命妻妻,借着这个玉镯回到了从前。 ※※※※※※※※※※※※※※※※※※※※ 最近在写新文的大纲,这篇风水写到后期卡文卡的我实在太难受了。 我很多文都有这种毛病,结尾有些烂尾,所以我最近在反思。 这是一篇原计划30万左右的文,结果中间写嗨了,跑题了,已经奔着40万去了。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长的一篇文,中间留下了很多我原计划没有的伏笔,比如说凌风做的那个梦。 在我原来的大纲里,朗晴是在最后一战中才知道凌风的身份,但是现在全都变了。 我总是有这种毛病,即使在开文时定下了大致的框架,最后依旧会跑题。 我现在正在把剧情往我原来的大纲上拉,但是很难,最后干脆去整理新文的大纲换换脑子。 抱歉,让你们等我这么久。 第122章 寒意从心底升起, 在这一刻凌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们俩对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大鬼一无所知。 不管是模样长相还是他所掌握的势力, 凌风只不过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罢了。但是现在的情况跟以往相比却不一样了,凌风对它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却让她的心绪更加难以平静。 一般人死后,依附于身体的魂魄被黑白无常拘回地府,走过冥土,渡过忘川, 饮下孟婆汤,忘尽前生事,踏上轮迴路。还有些人心中怨气太重或者执念太深,就会游荡在阴路上成为鬼。 人变鬼已经够难, 鬼变人更是让人想都不敢想。凌风不知道那个鬼到底经歷了什么,让它如此流连于人间,甚至想復活。 七年啊,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这放在人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但对鬼来说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它想復活,定然不会放弃这唯一的希望,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萧家。 「小美人呢?」凌风脸色的震惊之色还未褪去, 此时又多了一分焦虑。她顾及不了其他, 也懒得思索找人充当冒牌帝姬这件事。 凌风还记得当年在寒山寺初遇萧诗沁的情景, 模样单纯气质出尘的小人儿带着满身的风露, 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的时候, 她额间缠绕着的,代表噩运的黑气就吸引了凌风的注意。 再后来在桃园相遇,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桃花盛开的林院。粉色的花瓣围绕在她的身边,出尘的气质像是仙界万亩桃林中的生出的桃仙。 「朗晴,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小美人的,它为了这个镯子甚至在人间组建了势力……我们得救她。」凌风拉开朗晴身边的座椅,眉宇间的淡然尽数褪去,脸上写满了慌乱。 第199页 凌风没办法不慌,那个鬼的隐忍让她心惊。 七年啊,从发现那个墓到确认萧诗沁的身份再到下手,那个鬼用了七年。 人找人不好找,鬼找鬼或者鬼找人却是轻而易举。 在城隍庙门前的十字路口点上蜡烛,鬼吃完问话,得到消息再燃香送走这是人请鬼的法子。但是对面是鬼啊!它想找一个人,肯定有更加方便快捷的办法。 然而它等了七年才下手。 这七年的时间里,它控制了另一个军界巨头李家,还潜伏进了天明市。 寒山寺的得道高僧对它束手无策,即使借天明市底下的龙气镇压,也让它逃脱。冷家夫妻的死与它有关,它还用人命破封,放出了逃离镇压时丢下的某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是大鬼?是邪灵?还是蛊? 「它」比那鬼更为神秘,也让凌风不敢轻举妄动。 「『它』不过被封在地下几年,被大鬼放出来之后,那块地成了极阴极煞之所。再加上人血祭祀,成了方圆百里内大小鬼最爱的滋补之所。『它』的煞气跟普通鬼的阴气聚在一起,导致那块地一到夜晚就阴得瘆人,煞气沖天」。凌风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一直念叨不停。「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身道行尽失它也不来灭了我。它太能忍了,或者说太过小心谨慎,每一次下手都要谋划很久,为的就是百分百的成功。它混在人群里,出现在阳光下,与人无异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復活!」 人间的钱权势它都有了,盯上萧家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这祖传的玉镯! 「我也不想让萧诗沁出事,但是我们能怎么办?一个丢了神通的判官,再加上一条只有记忆的青龙?」朗晴的声音低沉带了些疲惫,今晚的这次抓捕活动花费了她大量的心神,如今一进家门,放松下来,这疲倦就立马涌了上来。 凌风一时语塞。 朗晴轻轻勾了勾嘴角,说话中也带了些让凌风听着格外心惊胆战的腔调。 「或者说我们应该先去找小白,让它帮忙去找小帝姬,让她出面把那鬼给解决了?」朗晴尽量控制着自己,让她的话听起来没有攻击性。「想来小帝姬在人间这么多年,应该恢復了些许神通跟本事。」 小白抖了抖耳朵,一身雪白的皮毛炸开,看起来像是蓬松的棉花糖,随后从沙发上跃下,迈着小碎步钻进了书房。 又是这样,每每自己提到帝姬的名字,小白的反应总是有些怪异。朗晴的余光看见原本爬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小白突然进了屋,反常的样子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人一但起了疑心,再普通不过细节都可能成为疑点。朗晴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凌风可能真的只是判官,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这人海茫茫的去哪找?人命关天啊大将军!你让我去找那个不靠谱的小帝姬,那还不如让我去找城隍爷,通过他请十殿阎王或者大谛听出山来的靠谱」。凌风把自己判官的身份记得牢牢的,绝口不提小帝姬的事,甚至想把话题转移,让朗晴忘了帝姬的存在。 「神仙不能插手凡间的事,要不然我会跟着帝姬转世下凡?」朗晴抬眸看她,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地府跟人间的连接处比天人界的更加薄弱,再加上地府阴气重,乱闯人间会导致阴气溢出,地府镇压的鬼物趁机脱离束缚流窜人间,这锅府君要是背的起,这么多年他们降临人间也不会用身外化身这个法子。」 朗晴的声音不大,却句句紧逼。 「但是天界却不同了,天界的灵气进去人间,滋养凡人的身体跟植被,唯一的危险大概就是下凡时处在连接处的地方会产生大量的雷电,影响附近百姓的安全。但避雷针的诞生把这种危险降到了最低……」 「这种常识,身为判官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凌风额头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她总觉得朗晴有点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带给她很强的压迫感,让她不由得回想起,她第一次坐在询问室的询问椅上。 双手交叉,把印着q版警察图像的纸杯放在手心,凌风瞅着杯子散发出的热气,借着杯壁传来的温度对抗潮湿阴冷的询问室。 坐在她对面的朗晴穿着一身便装,黑色的外套外加上黑着的脸,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地府任职的黑无常。 此时此刻,面对犯了「职业病」的朗晴,凌风显得有些心虚了。 想她年轻的那会,每天不是在惦记着老君家的仙丹,就是盯着自家的蟠桃院。可是太上老君嫌弃自己把他辛辛苦苦炼成的丹药当糖豆吃,后院里的蟠桃树也不是三两年就能结果。 于是她就开始惦记着去人间走一遭。 她不过是个假判官,在判官位上待了十几年就腻的了小帝姬,这种「常识」对她来说更像是一道送命题,每次说起都会暴露她的无知。 所以她当初为什么不多看点书? 「我的意思是去地府请一道法旨或者化身啊,直接附身在令牌或者画像里。再请大谛听找鬼踪,等到打起来的时候把那些令啊牌啊什么的对着那鬼脑壳丢过去。」 正所谓最初的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完善,凌风觉得自己今生全部的智商都用在了如何圆谎上。 想她帝姬原本在天界吃香喝辣为所欲为,是抽了什么风才想起来下凡,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被转世青龙当成犯人审问一次又一次。 第200页 朗晴一直在看她,看她眼底的慌乱跟无措。 如果说凌风第一次说她是判官,有城隍爷对她古怪的态度在前,小白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在后,朗晴对她判官的身份能信个8分。可随着记忆渐渐恢復,对凌风的身份也起了疑心,如今她的疑心越来越重,总觉得凌风是她想找的人。 从她看见凌风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敌意,这种敌意让她不按规矩办案,坏了平时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前世的她是天界赫赫有名的青龙上神,常年征战在前线根本没见过在地府任职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判官,又何谈存有敌意。 只有帝姬,那个趁她征战时偷闯龙神殿的小贼,才会让她心生敌意。 这种敌意是刻在骨子里,血脉中的,她就是因此而下界。 凌风的慌乱持续的时间很短,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又怎么可能把船翻在这小水沟里。 毕竟她帝姬在天界所向披靡的时候,这条青龙还不知道在哪打仗呢。 「我说的有错吗?」凌风眨着眼睛看朗晴,那表情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小美人你不管了?大将军?」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就算是地府也无权插手。法身也好,身外化身也罢,都是一种偷渡的手段。没人知道天道会不会把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作为挑衅,到时候天道反噬,死的是谁还是未知数」。朗晴不止一次地想要脱口询问她到底是不是帝姬,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凌风,我们不能把希望託付给虚无缥缈的外援,我们只能靠自己」 不管你是判官还是帝姬。 ※※※※※※※※※※※※※※※※※※※※ 你的大宝贝突然出现 第123章 靠自己, 这句话说的倒是轻巧, 可实际上却难如上青天。 凌风知道自己为什么失了道行, 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今世的她是一名修道之人,本应淡泊名利, 度芸芸众生,当一个闲散的道士。可她却贪恋都市繁华,忍受不了贫苦的山林生活。她还被招魂幡影响,在人间犯下杀戮之后, 妄想牵扯阴路。 死在她手下的人的怨气跟挥之不去的恐惧,直接影响了她的道行。她做的是鬼事,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至于朗晴, 轮迴转世成了一个没有龙躯跟法力的普通人。即使她的记忆开始恢復,可身体还是个人,让她抓抓普通人还行,想让她对付那么大一个鬼…… 还不如让她出去送死,等恢復青龙身之后,再强行撕破屏障下界来的稳妥。 总不能再借蛟龙甲的力量催动招魂幡跟大鬼一招定胜负吧?能不能赢凌风不知道,她只知道朗晴要是看见了,她伪装的这么完美的判官身份就得穿帮。 没准一气之下恢復了实力, 把她跟大鬼一起收拾了。 青龙一怒, 伏魔万里。一想到天界着名的冷面将军炸毛的样子, 凌风的全身就像过电一样, 打了个一个激灵。寒气在身体里直冲向上, 吓得她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这局看似无解,无解的原因不是因为那大鬼有多强,而是凌风怎么算这都是一个必死的局。 医者不自医,只可惜她没办法给自己卜上一卦。普通的算命先生也看不透她的前世今生,算不出她以后的福与难。 恼人的事太多,凌风随便找了个藉口回了屋,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可惜就是睡不着。 她怕,怕自己的身份被朗晴知道了,可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 愁了一夜的凌大仙第二天一早睁着双无神的大眼睛出了屋门。 那眼底乌青的黑眼圈让朗晴不由地多了两眼。 因为前日的抓捕活动一直到凌晨,大队长很是善解人意地放了他们半天假,用来补眠。朗晴本就不是嗜睡之人,常年有规律的生活让她习惯了早起,如今借着这半天的休息时间,朗晴带着凌风去找了冷属秋。 现在的冷属秋跟曾经的她判若两人,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经济地位,都不如以前的十分之一。 离婚对她的影响很大,来自公司的压力更是让她无暇分身,顾及其他。 当她不再是将军府的「孙女婿」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商业伙伴」在第一时间撤资,公司正在进行中的项目不得不中断。资金短缺周转不开,以往对她谄媚不以的墙头草们争先恐后地跪伏在萧诗沁脚下,个个心甘情愿的拿出粉色软妹币给她铺出一条粉光大道。 权势钱三个字向来是在一起的,可你没权没势,就算再有钱也无济于事。 这个道理冷属秋自然是懂的,可是没有萧家在身后的她,只能凭藉她在商场打拼多年积累下来的些许关系,来维持这个支离破碎的公司。 再次见到冷属秋,凌风惊讶地发现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女人已经失了原来的锐气,像是沉在水底被水流日夜沖刷,稜角变得光滑。不仅如此,她眼底的沧桑跟望窗走神的模样让人心里一酸。 「她应该很爱她吧」,凌风在心里想,「可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开。」 屋里的空调打的很足,失去了萧家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少了一些阿谀奉承的合作者,冷属秋靠着自己的本事维持公司的运营,只不过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辉煌。 临近年关,冷属秋似乎要添些喜气似的穿了一件红色高领羊毛衫。可是她全身上下寂寥的气息被这明艷的红衬托地更加明显,让人心里一紧。 第201页 「你们来了」。放空的眸子再次聚焦,冷属秋起身走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似乎因为被人发现了走神,脸上多少有些窘迫。「快过年了,但是公司的工作还没结束,有些忙……」 「一样的」,朗晴轻轻颔首,「这次前来没有提前预约,说起来是我们冒昧了。」 「过年七天假,要值两天班」。凌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随后冷属秋便轻轻笑了笑。 「辛苦了」,冷属秋把两个人带到一旁的沙发边。 桌上的电水壶发出「唿噜」的烧水声,随后安静下来。冷属秋转身走过去,拿过水壶,放在茶几上。 翻开放置在黑曜石茶几上釉白色的瓷杯,冷属秋骨节分明的手指入了凌风的眼。 跟朗晴的不同,冷属秋的手背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细腻,像是精心保养过。反观朗晴,常年握枪的手指虽然有力,不过指腹有一层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 「既然大家都很忙,我也就不客套了」。时间紧迫,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多年未见的三人寒暄,朗晴直接了当地问冷属秋说:「萧诗沁现在在哪。」 正在泡茶的冷属秋手一抖,一滴水珠顺着釉白杯壁滚了下来。 凌风看见冷属秋突然敛起的目光,抿起了薄唇凝成一条好看的直线,突然凝固的空气,蔓延着一种让凌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气息。 「你知道她在哪的,对吧」。朗晴用的是肯定句,「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她的生命安全,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们。」 萧家大小姐的行踪,普通人又如何得知? 这三年来,冷属秋得到的有关萧诗沁的消息大多数来自于报纸跟新闻,她的办公桌抽屉里全是她减下来的,有关她的报导。 不论是在纽约举办的,只有各国最顶间的名媛才能参加的盛宴,还是在国内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冷属秋都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单纯不世故的大小姐穿上了繁琐了礼服,对面镜头时嘴角轻轻扬起的弧度,每到这个时候,冷属秋都恨不得飞到她的身边,撕开她身上繁重的礼服,告诉她这不是原来的你。 你本应该是活在画中的嫡仙,又为何非要下凡沾染这红尘。 那年新婚,在萧家的你一身红衣似火,从闺房小心翼翼地踏出,眼底的欣喜跟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刻在了冷属秋的心底。 我怎会不爱你。 「她恋旧,每年过年都要回萧家。」她还怕自己一个人孤单,每年都要带她回萧家,吃一顿团圆饭。「过年了,她应该回来了」 「我们去萧家」。朗晴站起身,话语间带着些许迟疑。「最近你也注意一下有权有势的陌生人……有奇怪的地方记得联繫我」 凌风坐在牛皮沙发上,双手抱着茶杯在发呆。黑曜石的桌面打磨的十分光滑,如镜一般倒影出她的模样。 萧家,那个萧诗沁花了「大价钱」请她布置的宅子,里面镇了两张盖过戳的镇魔符。 当初她卖给萧诗沁两张镇魔符两张破魔符,这四张符加一起要了她50万。只有凌风心里清楚,那两张镇魔符放在拍卖会上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一张的价格最少80万。 她不过是看萧诗沁面善,修道之人又讲究缘分二字罢了。 那处算的上固若金汤的宅子,可能是整个天明市为数不多的安全之所。 去萧家本不该如此随意,但时间紧迫,朗晴在刚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就给萧皓打了电话。 凌风救过萧皓一次,萧家上下对凌风颇为感激。彼时刚刚进门,萧家的管家便格外热情地迎了上来。 萧诗沁在屋里看书,粉红色的睡衣让她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跟新闻里气场全开的女王大人相差甚远。窗外的腊梅开的正好,她坐在窗边拿着一本蓝封白线的小册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萧家的僕人送来茶点,屋门开启时凌风似乎见到了萧皓一闪而过的身影。 都说萧家上下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宠萧诗沁,如今她们俩不请自来,萧家上下固然欢喜,可是联想到两人的职业,又不免担忧起萧家的宝贝疙瘩来。 「这是梅花糕,是从后院的梅树上采梅做的,凌大仙过来尝尝」。再次见到两人,萧诗沁眼底的欣喜藏都藏不住。「我父亲说他的病好了,躲在他身体里的怪东西跑走了,再也没回来。他还说那天看见有人施法,不过离得太远,只看见了墨色绸缎制成的大球」 凌风心里一虚,立刻用手捏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来不及细细品味,连声说道:「好吃,像是小时候采梅花瓣丢在嘴里咀嚼时的那样,嘴里满是梅花的味道。」 朗晴眉头轻轻一蹙,不知道是因为萧诗沁的话还是凌风不礼貌的动作。只不过她这次过来的目的不在于此,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大小姐,这三年你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他可能很有钱,也可能很有权势,或者二者皆有,频繁或者偶尔出现在你周围。」朗晴坐在红木椅上,嵴背笔直。 萧诗沁蹙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最终有些歉意地看她说:「抱歉,跟萧家有差不多权势的家族不在少数,我……」 「他可能长的很特别,皮肤白皙地透明,能清楚地看见他手背上的血管」。朗晴想到了曾经听过不止一次有关「它」外貌的描述,此时便回忆着复述给萧诗沁听。 第202页 「很白?很特别?」萧诗沁突然想到前天晚上,她在帝都参加的那场小年聚会,就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张脸很年轻,萧诗沁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她应该见过他。 ※※※※※※※※※※※※※※※※※※※※ 最近好丧啊,心里想着码字,打开手机码一段就写不出来了。前两个星期码了一千五,今天晚上才把剩下的写出来。 我觉得我需要个催更的,不更新不给打游戏的那种…… 第124章 那是一场打着跨年名头的, 由帝都世家子弟以及青年才俊组成的聚会。 在上流社会, 每一场聚会都是扩充人脉的好时机, 以往的她是不问世事的大小姐,自然不会涉足这种满是铜臭味的聚会。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手下还有一大帮人眼巴巴地等着吃饭,萧诗沁只能选择入乡随俗,忍着从心底溢出的反感,跟着吴梦云的脚步踏进聚会的大门。 吴梦云是吴参谋的宝贝孙女, 更是一个在商场混了多年的老狐狸。虽说吴萧两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但这并不妨碍两家成为世交。如今萧诗沁在帝都闯荡,也多亏了吴梦云在暗中照顾。 一身红衣似火的吴梦云刚刚出现在聚会上,周围就自然而然地围上了一群人。萧诗沁穿着素白长裙, 披着白狐坎肩,站在她身侧,神色淡然看不出喜厌。 在这种聚会上,熟悉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个小团体。你背后的势力越大,围在你身边的人就越多。 随后她便看见了他。 在这群穿着礼服的人群中,那个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男人独自一人依靠在窗边,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低着头, 帽沿遮住了他半张脸, 唯有那白净得近乎透明的手指, 与那暗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着琉璃的光泽。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 却没看他一眼。 这跟轻视或者看不起有所不同, 萧诗沁总感觉别人好像看不见他,把他所处的位置当成空气,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他。 这让萧诗沁有点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那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 年轻却显得有点苍白的面孔,一双淡然到像是看透生死的眸子。穿过纷扰的,聚集的人群,他的目光轻而易举地对上了萧诗沁的。 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浮现,与它一起在心底蔓延开的则是一种莫名的慌乱。 她像是见过他,可她确定她没见过他。 就好比你某天偶然路过一个陌生的街角,一处处在深巷的旧宅。宅子破旧的院墙,上锈的铁门,枝干如盘龙的老树,攀附在院墙上的藤蔓……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熟悉,像是在梦里见到过一样。 但萧诗沁却知道,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即使做梦,梦见的也是冷属秋的忽冷忽热,梦见的是医院病房里,身染怪病的萧皓,梦见的是偌大的萧家突然倒塌…… 萧诗沁匆匆撇过目光,眼里的慌乱落在了吴梦云眼里。 「看什么呢」。红衣如火的女人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勾人心魂的笑容,她的右手搂过萧诗沁纤细的腰肢,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的小声问她。与此同时,她也站到了萧诗沁刚才的位置,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望向她刚刚看的地方。 「没……没什么」。萧诗沁压住突然狂跳如鼓的心跳,偷偷看了一眼男人刚刚站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支高脚杯立于窗沿之上。 「吴姐,这种聚会会有人穿便装过来吗?」回去的路上,萧诗沁揽着有些微醺的吴梦姐,如狐的女人脸上沾染了些许嫣红,身上带着香醇的红酒气息,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媚意。 「噗呲,你这只呆头金丝雀都出笼这么久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吴梦云靠在萧诗沁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馥郁的酒香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散在车厢内。「这是一场圈内人的聚会,来的都是熟悉的世家子弟,又不是没有底蕴的暴发户们。」 借着醉酒,吴梦云肆无忌惮地萧诗沁怀里蹭,女人柔软无骨的身体让萧诗沁无暇顾及其他,加上工作繁忙,便把那个奇怪的男人抛在了脑后,直到今日才想起。 凌风听完萧诗沁的话后一个激灵,那梅花糕都失了香甜软糯的味道。 它见过她,在人群中,在灯光下。 别人无视它,是因为在他人眼中,那个靠窗的角落里空无一人。萧诗沁能看见它,不过是因为它想让她看见自己。 它不是人,是一只大鬼,只要它想,凡人根本看不见它的模样。 它还是没有放过萧家。 那只大鬼格外的谨慎,谋划一起对它而言格外简单的事情都筹备了如此之久。如今突然出现在萧诗沁面前,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它一定不会如此鲁莽。 它想要动手了。 凌风苦苦寻觅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只为寻找到有关它的蛛丝马迹。从春夏到秋冬,从拥有法力的符箓大师到丢了道行的「废人」,她一直都没放弃过。 「你们家是不是有个镯子,血红色的,以往我见你带过。」朗晴比凌风更快的接受了这件事,如果大鬼愿意主动现身,那她们做好应对的措施便好。 萧诗沁微微愣神,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皓腕,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似乎还留有那熟悉的重量。 第203页 那是严家祖传的血玉镯,传女不传男,是萧诗沁的母亲嫁过来时的陪嫁,在萧诗沁嫁给冷属秋时传了下去。当时她跟冷属秋一人一只,离婚后,另一只也还了回来。 只不过…… 「那镯子丢了」。萧诗沁的脸上露出失落跟怀恋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像是突然不见了。」 「丢了?丢多久了?」凌风突然紧张了起来,她们这次本就奔着玉镯而来,结果却得到了这种消息。 玉镯丢了,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一样,这对常人来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鬼来说就像是取走自家货物一般简单。 「刚到帝都不久就丢了」。离婚后她去帝都,跟在地头蛇吴梦云身后学习企业管理,在帝都呆了两年半,而这镯子,在两年前就丢了。 仔细想想,若是那鬼只为玉镯,这镯子早在几年前就被它偷走了,也不会出现后面的那些事。 它拿走了玉镯就罢了,为何出现在萧诗沁的面前。 凌风突然感觉大事不妙,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我有话跟你说」,凌风拉住了想要说话的朗晴,对着她使了个眼色,「我们去你车上」 黑色的suv停在了萧宅地下的停车场,两人坐进后排关好了车门,颇有一种警匪片中地下交易的感觉。 「要出事了」。这是凌风对朗晴说的第一句话。 「那鬼拿到玉镯两年多,若是它真的破解了玉镯的秘密,就拿着镯子重生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萧诗沁面前。」跑去帝都把自己往狼嘴里送,还好只丢了对镯子,人还活蹦乱跳的。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各种型号的车填满了半个车库,一眼望去,多是些黑色的商务用车,里面夹杂着一两辆加长房车。 「你的意思是说……它没找到玉镯的秘密,所以才……」朗晴坐在凌风的身边,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凝重。 「是的,如果它找不到回到过去的方法,定然会找到萧诗沁,想要得到有关镯子的秘密……不止萧诗沁,还有这镯子的上一个主人,甚至前几任,都可能被它召出魂魄,询问有关镯子的秘密」。凌风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无助跟慌乱。「它很谨慎的,偷镯子这种事它十年前就可以做了,为什么忍到现在才出手?它甚至在动手之前救出了埋在地下的东西。我在萧宅埋了符不假,可这么久过去了,谁知道这符有没有被破解,我没了道行,感应不到符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 「若这符破了……不对,这符多半是破了,所以它才敢出现」。凌风用力拉住朗晴的手,因为紧张,手都有些颤抖。「想想萧诗沁跟冷属秋,她们俩的断掌跟眉心的混沌,她们定是死过了一次,那鬼曾经得手过一次。」 她们俩无意间发现了镯子的秘密,回到从前。而这次重生,犹如蝴蝶效应一般,让整件事的走向发生了偏移。 「萧诗沁不是曾经的萧诗沁,但那鬼依旧是曾经的那个鬼。它曾经骗过萧诗沁一次,而且成功了,那么现在呢,它出现在萧诗沁的面前,并且有极大的可能破了我留下的禁制,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会像曾经那样,出现在这里,再骗萧诗沁一次」。 就好比你回到十年前,告诉亲戚朋友往后十年房价飞涨,让他们把目光放长远,贷款买房。你来自未来,回到曾经,房价也如你所言,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飞涨,你的出现可能会导致一些偏差,会使房价的增长提前或者推迟,但房价的增长这个定局一定会如约而至。 萧诗沁跟冷属秋就是回到曾经的「你」,而那大鬼就是如约而至的「房价」。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道行的她们,又怎么跟它斗。 「那你打算怎么办?凌家传下来的东西唯有招魂幡还能用。可是你用,惹出更大的麻烦又怎么办?难不成你真想在恢復神职后强行回到人间,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封回幡里?」凌家这幡里封了多少邪物朗晴不知道,她只知道能这幡里定是有存活下来的大鬼,而在幡里这么多年还未被度化的大鬼有多凶,怨气有多重,出世之后又会引起什么样的乱子…… 「它会来的对吧」,凌风看她,眸子放的很空,像是在走神,「它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它一定会来的」 ※※※※※※※※※※※※※※※※※※※※ 懒癌晚期还有救吗 第125章 坐落于湖畔的萧宅依山傍水, 宅子经过风水大师精心布置, 形成左青龙右玄武之势。前为朱雀, 这宅子面前的湖面开阔,无遮无挡, 象徵着财源广进,财路通畅。后为象徵白虎的山坡,虎本被称为百兽之王,白虎更为君王之象, 暗喻这户人家有贵人相助,权势无双。 而事实确是如此。 这户看起来一般,其实占据了风水宝地的宅子主人出身不凡,在几经波折之后, 更是花了大价钱请来风水师加强运势。以这户人家为圆心,方圆三公里以内都没小鬼敢随意入侵,生怕触及禁制,被宅主身后的高人清算。 凡事都有利有弊,虽然小鬼小煞不敢冲撞这户人家,但大鬼却没有这般顾虑。以往围在这户人家周围强大的禁制开始变弱,被压了一段时日的鬼煞自然会去看看这户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阴邪出没自然带着极重的阴煞气,所以每到夜里, 萧诗沁都能听见窗外唿啸不止的似风声的鬼哭。 第204页 虽然萧家埋的风水阵跟遮煞布还留有余威, 可是普通人在这种条件下生活, 鬼气入体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身体健康, 所以这段时间, 萧家负责守夜的保镖的脸色看起来委实不太好。满心担忧的萧母又带着萧诗沁上寒山寺求了一次高僧。 寒山寺跟萧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住持又是个睫毛都空了的老僧。萧诗沁心里有事,自身也摊上了事,这两点自然是瞒不住的。 老成精的住持不敢得罪两边,只是看在跟萧家多年的关系上,让萧母请回去一些开光的佛器。这佛器只能镇住一般的小鬼,却对付不了那只大的。 花了几百万请回两尊佛像,也算是破了财,消了灾。萧家保镖的怪病好了些,萧诗沁在夜间也甚少听见似鬼哭的风声,多少安宁了两天。 萧皓走的是经商的路子,虽说他身份不一般,在经歷过一些「奇怪」的事之后更为顾家,饭局能推则推。可是有些人身份特殊,甚至比他还要高,这种饭局次数不多,可还是有的。 帝都来了个大人物,开的是国产的黑色红旗房车,这车看起来低调,可却是改装过的防弹车,专供有权势之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假,但是你光有钱也买不来这种专供的车。 点名道姓要萧家人一起赴宴。 萧诗沁心里有事瞒不住家里人,萧皓心疼她,便没带她去,只是带了盛装打扮的夫人,去见这位来自帝都的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据说是帝都常青树李家的贵客,接手了李家大部分的产业。而跟萧家做为政敌的李家虽说在某些方面意见不统一,可李家毕竟在两三年前死了个孙子在天明市,也就是萧家的管辖范围内。 那起案子邪乎的很,至今都没有破,如今帝都突然来人,萧家多少也应该摆出诚意。 萧诗沁也不是18.9岁的时候,不懂人情世故,一心弹琴作画,做那画中仙。 重活一世,萧诗沁看开了很多,再加上最近家里请了佛像之后颇为太平,便安心地在家等着。 2月的天黑的很快,吃完晚饭便在屋里办公的萧诗沁从电脑面前抬起了头。窗外的晚梅开的正好,丝丝缕缕的香气似乎沁进了窗沿里,带着屋里都有一股梅般的清香。 宅子里很安静,门口保镖的值班亭还亮着灯。萧诗沁推开窗,梅花清雅的香气便飘了进来,清风微微带起她额角的髮丝。 月亮是罕见的红月,外面笼罩了一层似纱的薄雾。白色的薄雾被红月印成了血色,异样的月光让萧诗沁感到奇怪。 往年也不是没有血月,只不今晚也太过安静了些。 远远望去,保镖休息室的灯还亮着,萧诗沁打开门走到小院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巡逻保镖们的身影。 庭院中假山凉亭的影子被拉长,咋一看像是守护宅院的侍卫,不安的感觉开始扩散,萧诗沁回屋按下了房间里的服务铃。 萧诗沁是女主,服务铃的那头连的自然是萧家的女管家。可连着三次铃响,寂静的院内还是没出来那抹熟悉的身影。 「扣,扣」。 正当萧诗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宅大门却被人敲响了。敲门声不急不慢,每次敲门都会停顿2秒,周而復始。 萧宅是三进三出的大宅,萧诗沁作为家里的独生女,自然是住在单独的小院。小院离大门很远,按理说根本听不见这种敲门声。 那是人的手指关节跟木制大门相触发出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清晰,近的就像有人在敲萧诗沁的房门一样。 这让萧诗沁想起那天,凌风临走之前跟她说的话。 「萧诗沁,如果你再次遇见了那个奇怪的男人,或者遇见了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当时凌风的表情很是严肃,萧诗沁看的清楚。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向来玩世不恭的凌大仙如此谨慎,自然让萧诗沁有了危机感。 她把凌风的号码设定成了紧急拨号键。 敲门声还在继续,而萧家则格外的反常,好像没有人听见敲门声一样。保镖室的灯还亮着,却没有一个人出去看看情况。 女管家也没出现,整个萧家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萧诗沁按下了快捷拨号。 「扣,扣」 敲门声突然清晰了百倍,这让处在高度紧张中的萧诗沁心脏都漏了一拍。 原本还显得有些距离的敲门声突然出现近前,近得像在耳边。 「我是来自帝都李妄,今晚请了令尊令堂吃饭时听说萧大小姐身体不适。李妄不才,学过几年中医,不知大小姐可否商量让在下一看。」 他在骗你。 萧诗沁往屋里退了退。 自称李妄的男人声音低沉且连绵,像是一杯老酒,带着让人微醺的气息。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古人的味道,却跟白话混在一起,让萧诗沁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她知道,这个门不能开。 萧家花重金请的保镖不见踪迹,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也没有讯息,萧诗沁估算着风水事务所到自己家的距离,准备先拖住这个奇怪的男人。 「萧家自然是有家庭医生的,李先生,多谢你的好意,但现在太晚了,还请回吧。」,萧诗沁的腰贴在了红木桌上,她搭在木桌边缘的掌心沁出了汗。「人情债最是难还,李先生身份高贵,诗沁怕是还不起这债。」 第205页 屋里似乎起了阵风,冷风轻轻吹过萧诗沁的脸颊,吹动了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捲起她耳边零散的髮丝。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贴在萧诗沁的耳边,嘴里唿出的气息撩起她如墨的长髮。 「今日李某不请自来有些唐突,若是萧大小姐还不领情,那李某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最私密的闺房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只穿着单薄的连帽白色卫衣,帽沿遮住了他上半张脸。 自称为李妄的男人身材修长,露出在外的少部分皮肤看起来雪白细腻,明显是经过保养的。他的肤质太好,甚至超过了萧诗沁所见过的大部分女子。 萧诗沁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前段时间她在聚会上遇见的那个奇怪的人。 李妄嘴唇虽薄,唇型却很好看,说话时薄唇轻启可以看见他雪白的贝齿。 只是那唇,看起来太过苍白了些。 「我父母呢」。萧诗沁的指甲刮花了上好的红木桌,在桌沿留下了划痕。「你不是人」 没人能明白萧诗沁此时的心情,恐惧,愤怒,愧疚,懊恼……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后悔。 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如此张扬地敲萧家的大门,更没有人拥有穿墙这种「异能」。李妄离萧诗沁不远,但她却没从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他张嘴说话有气唿出,这气却是冰凉的,跟窗外的冷风无异。 凌风说有人设局害萧家,在不知不觉中改了萧家的风水,害得萧皓差点身死。凌风还说萧皓身体里的东西是鬼蛊,这种东西不是人间才有的…… 她说要害萧家的不是人。 「是那个风水师告诉你的吧」,李妄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声音也硬气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粘稠的感觉。「主符箓术的凌家我早有耳闻,她曾经也确实有点本事,但那是曾经了。」 「你知道什么叫『曾经』吗?」 空气中湿粘的感觉散去,萧诗沁脑袋还有些昏沉,她顾不上后背出的一身薄汗,只为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不是人,说的就不是人话,那天分开时凌风还拉着自己的手说:「人鬼有别,鬼话听多了会着鬼道,如果他来找你,跟你搭话,你不要听,也不要看,更别不要信他的鬼话。」 如果没有猜错,男人故意用低沉绵长的声音跟她说话,是为了让她着道,说出他想要得到的信息,那么现在的他突然「正常」,又是为何? 难不成…… 「小小年纪就拥有招神的本事实属罕见,可是她年龄太小,不通人情世故,破了她的道行对我来说不过是喝水一样简单」。李妄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像是带有吸力,萧诗沁的视线在一瞬间被吸了过去,整个人呆在原地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几百年前,李家曾经丢过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几经辗转落入严家,现在我问你,你们家祖传玉镯,到底该如何催动」 ※※※※※※※※※※※※※※※※※※※※ 半个月一章不是事啊,我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126章 李妄的声音低沉, 像是萧诗沁曾经参加音乐会时挺见的大提琴声, 琴声绵长悠远, 幻化成一条看似平静的长河。 长河的表面看似平静,水里却暗潮涌动, 好像有水鬼隐藏其中,它们睁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眸子守在湖里,伺机而动,想要拉无辜路人下水。 萧诗沁觉得自己像是陷在了河里。 更准确地说, 陷在了鬼语里。 一般人形容别人说谎话都会用「鬼话连篇」这个词,这个词从侧面也表明了,鬼话的不可信。 鬼说谎话骗人,也害人, 用的不仅仅是言语上的误导。鬼话听多了,会扰乱普通人的听觉跟思维,情况再严重些的,会伤到人的精神,等到那个时候,都不能说他是个人了。 普通的鬼都有这般「天赋」,更何况这只大鬼。别说是萧诗沁这样的普通人,就算是拥有道行的凌风, 想要斗过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诗沁在心里暗示自己, 千万别听他的鬼话。 好在萧诗沁自幼喜静, 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云捲云舒发呆走神, 此时此刻她将幼时的技能发挥地淋漓尽致, 用走神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来躲避李妄催命的鬼语。 可是对方的的耐心已经到此为止了。 巳时已过半,午时即将到来,现在是阳气衰弱阴气渐起的时候,等到鬼门开,阴气瀰漫整个人间,就是他法力最强大的时候。 他死时怨气极重,而那个时候又正逢佛家昌盛,道家式微,最后的结果就是道无力镇,佛不敢渡。 时光匆匆,几百年的时光转眼间就过去了,他的存在早就被佛道两家有所发觉,却一直没办法渡了他。 他几百年的鬼力,岂是寿命区区几十年的凡人可比的。 只有十三年前在山峦镇,他在受雷劫之后遇见的那名老僧,那名在人间渡红尘劫的伏魔罗汉转世亲自出手,才把他逼到天明市,借着龙气想将他镇压。 他逃走了,只不过丢了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伏魔罗汉圆寂,归位佛祖坐下,从此这天上地下,人间鬼界,再无人可与他匹敌。 他离他的执念,只不过一步之遥。 「湖南李家有一珍宝,可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李家家主为了守护这一秘宝,归隐山林,却不忍心让此珍宝的秘密就此消失,便把玉镯的秘密绘成壁画、留下简书于墓中。而那玉镯传女不传男,几经辗转最后落入萧家,你萧诗沁的手里。」 第206页 「对我来说,找到这个镯子的消息不是个难事,从凡人手中得到这个镯子更是简单。我知道这个镯子的功能,却不知道该如何触发。」 「萧诗沁,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些什么?萧诗沁只感觉自己的头有千斤重,脖子撑不住这份重量一直往下沉。脑袋里是面煳一般的黑色粘稠物,卡主她的思维,让她没有办法去思索这个问题。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嫁妆,即使它不是上好的沁血美玉,是一块普通的塑料镯子,对萧诗沁而言,它也是无价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诗沁忍着昏沉的感觉,费劲地说:「我这没你想要的东西,你又何必算计我们这么多年」 接到萧诗沁电话的时候凌风正在家里看星象,看见响了一下就挂断电话意识到不妙,便拖着朗晴,开车闯了一路的红灯直奔萧宅。 偌大的萧宅被阴气笼罩,屋里屋外都蔓延着不详。这不详以萧宅为中心往外蔓延,笼罩了方圆几公里。 月光都被鬼气遮挡,离萧宅越近,凌风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她的不安来源于凌家祖传的招魂幡,失了一张封符的招魂幡受到鬼气的影响,幡旗泛着红光,有黑气在幡身周围聚集。受到招魂幡影响的七张符箓亮起不起眼的光明,金色的符光隐隐压着红光一头。 不安的感觉又多了一份。 萧宅亮着灯,看起来跟平常并无二样,可当车开到大门口,萧家却没有保镖过来盘问情况,这对两人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花大钱请的保镖怎会无缘无故的脱岗,在家里工作多年的管理又怎会会突然消失? 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个可能。 他来了。 萧诗沁打过来的,没有接通的电话被证实,她们俩个苦寻多年的大鬼此时就在这户三进三出的大宅里。 这个宅子,曾经被他动过风水,硬生生地把一处聚财宝地变成了害人性命的鸟笼。 他是鬼,做的是鬼事,居然还把自己当做人,混迹在人类社会里。 想当人就去走一趟轮迴,洗清前世的因果罪恶重头做人。若是舍不下自己这一身鬼力,那便在人间乐善好施积累阴德,没准就入了地府,还能谋个官职。 他呢?做鬼事,害人命,居然还想做个人! 凌风气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现在就进去找他拼命。 她不怕死,她是真的不怕死,凌风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世,换个身份回来一巴掌拍死这个坏傢伙。 凌风一直不信她老爹昊天帝捨得把她丢在人间不管不顾,还是丢在青龙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旁边。但事实却是,她亲爹真的没过来看她一眼——就连託梦也没有。 「你怎么跟他打?」萧宅的异样朗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你设下的符阵失效了,辟邪的物件也都废了,凌家传下来的法器,除了这杆招魂幡之外你一个都用不了……招魂幡里面有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怕死么?朗晴。」凌风看她,车窗挡住了外面唿啸的鬼风,浓重的鬼气粘稠,包裹住整个车身。「死亡对你来说不过是回归原来的生活,但萧诗沁不一样,她是人,她只有这一条命。她有爱她的父母,有疼她的兄弟,还有一个……等了她三年的冷属秋。我们不一样的,朗晴。」 「或者说……」凌风的眸子突然深邃起来,她借着暖黄色的车灯细细打量着朗晴的容颜,看着她蹙起的剑眉,笔挺的鼻樑,漆黑的眸子倒影出自己的模样。心跳渐渐加快,鼓点声在耳侧跳跃,心里忐忑又带着些许期盼。「你不想回去,你想留在人间,跟我……」 车厢的空气突然暧昧起来,燥热感遍布全身,就连唿出的气息都变得灼热。 若是放在以前,凌风这句话定会让朗晴欣喜若狂,可是现在朗晴思虑的东西太多,这个地方更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鬼气像是黑色的墨汁,把车子包裹在里面,让她们看不清外面的景像。更有丝丝缕缕的鬼气钻进车里,招魂幡的红光有了鬼气的帮助,越发亮了起来。 「鬼门开,鬼路现,阴间的鬼气涌进人间,这是已经成为他的主场。」 胸口的暖意遍布全身,给了作为普通人的凌风最好的保护。 凌风知道有个东西她再也瞒不住。朗晴不是个傻子,蛟龙的气息她不会分辨不出。 这是凌风早就知道的结局,却不知道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跟忐忑。 她是帝姬,她那有各种天地奇珍可作为补偿,如果青龙允许,她愿以全部身家换这一张蛟龙遗褪。 南海龙珠也好,孔雀王羽也罢,就算朗晴要满园蟠桃,她也愿忍着嘴馋再等一旬。 可越到这种时候她越怕,却不知道怕些什么。 她开始想起认识朗晴的第一天,作为债主的她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取闹,自己却没来由地心虚,一步步地退让。 她也开始怀念起跟朗晴在一起的这三年,从一开始的争分相对到后来的共处一室再到暧昧不清,甜蜜的记忆回忆起来像是吃了蜜糖。 甜味从舌尖的蓓蕾传递开,一直蔓延至心底,让她弯起了嘴角。 如果这一切能够从来,她定会换上最艷丽的华裳等在南天门前,待她凯旋归来,独自一人呆在角落里落个清闲时上前问她—— 第207页 「哎,缺个女朋友吗,缺的话介不介意找一个,有的话要不要换一个?你看我咋样,才貌双全,背景雄厚,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我从了你也行。」 如果这一切的开始,不是从她「捡」了那张蛟龙皮的话…… 方圆几公里被鬼气笼罩,处在这种情况下的李妄的鬼力达到了巅峰。鬼力溶于阴气散开,早在无形之间控制住这一片区域。 他早就发现萧诗沁的小动作,甚至故意在外面多呆一会,让萧诗沁有时间联繫凌风,好一次性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 如今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煞气凝成了实体,火气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 鬼气落在煞气上像是油遇见火,火苗窜了几米高,李妄想忽略都难。 「她们来了」。李妄突然说到,这让处在迷茫状态的萧诗沁更加地迷煳。「你是我最忠心的僕从,现在是你表现忠诚的时候」 卡顿的大脑突然死机,惊恐让萧诗沁的瞳孔开始放大,然后剧烈收缩。 灯光下,李妄的影子慢慢「站」了起来,变成了第二个李妄。 第127章 跟原本的李妄相比, 第二个李妄的皮肤看起来更为苍白。 真李妄苍白的肌肤下, 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像是枯藤攀附在雪白的墙壁上,离地老远便能看见。而影子李妄, 裸露在外的肌肤除了白还是白。 它穿着跟李妄一模一样的白色连帽卫衣,两个「人」像双胞胎一样站在萧诗沁的面前。 放大的瞳孔还没来得及缩小,萧诗沁便看见影子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 或者说融入黑暗更为准确。它与灯光下的阴影融为一体,借着夜色潜行, 在瞬息之间出现在萧宅大门之外。 虽然失去了道行,但凌风自幼便与鬼邪打交道,她的本能还在,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夜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出现的突兀,直接立足于车辆的正前方。车灯下,它用那双漆黑的,不带一丝白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车厢里的两个女人看。 凌风一把抱紧了她家祖传的足有一米长的紫檀木箱子。 凌家的至宝是那张半正半邪的招魂幡,里面封印了凌家上下八代人渡不了的恶鬼。那些恶鬼怨气极重,无时无刻都想着脱幡而出,灭凌家满门, 报仇雪恨。 除去那招魂幡不谈, 凌家传下来的那些老物件都是市面上难见的珍宝, 不管是有近四百年歷史的罗盘, 还是那把雕了天师印的桃木剑, 亦或是那七十二枚大小五帝钱,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凌风捨不得她家传的跟她淘来的宝贝就这么毁了,但更捨不得萧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想着多些辟邪的物价或许能多救下一条人命,便咬咬牙,把一些本就有辟邪功效的宝贝装进紫檀箱子,再忍着阴气入体,抄起招魂幡就走。 早在之前,萧诗沁说她在天明市遇见过「那个人」的时候,凌风便为今天做了准备。 七十二枚大小五帝钱可以被道行催动,变成一把金钱钱,可诛妖邪。它也可以按照帝钱存在的年月,编制成五帝钱护符,被人佩戴在身上,以保平安。 但是凌风的想法与常人不同,她没有选择制做五帝钱护符交与萧诗沁,而是拿红绳把这些帝钱编在一起,做成了一把把小金钱剑。 没给萧诗沁护身是怕被大鬼发现,打草惊蛇,制成小金钱剑是因为…… 等到她陷入危机,护身鳞甲再次护主的时候,她借着青龙的力量或许可以催动地起小巧的金钱剑。 七十二枚五帝钱,制成了九把巴掌大的小金钱剑,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紫檀箱子里。 空气变得焦灼,凌风被那双毫无人性地眸子盯地头皮发麻,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手指不小心擦过木制箱子,指尖灼热的感觉像燎原的星火,直接烧到心底。 她抓过无数的鬼,那些鬼穿着临死时的衣服,要么衣衫褴褛,要么衣着庄重。可面前的这只大鬼,明明死了百年,却穿成现代人的样子。 凌风一直在猜测它心有执念留恋于人间,如今被证实,她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鬼的衣服分三种,一种是临死时的衣服,在它死后变成鬼,成为它身体组成的一部分。一种是法衣,由专人制作并烧给他们的新衣服。这种衣服穿在鬼的身上,看起来跟普通人的衣服没什么区别,但是纸制的法衣价格高昂又容易破损,最重要的是能做出来正宗法衣的人屈指可数。 余下的那种则是由鬼力形成的、鬼衣。鬼力外显的一种手段,穿在鬼的身上,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鬼穿着鬼衣在人间行走,人间的烟火气会磨损它的鬼衣,为了保证衣服的完整,大鬼需要将鬼气源源不断地输入鬼衣中,用自身的鬼力做针线来缝补鬼衣破损的地方。 一般的鬼又怎么会浪费大量的精力在这衣服上面,换句话说,这个鬼得多大,才能让它抵挡住阳光对鬼衣的消耗! 凌风有些走神,恍惚间她又看见了匍匐在地上的,巨大的青龙尸首。即使身亡,青龙的龙首依旧高昂,龙目怒视前方,双角指天,尖利的龙角像是要划破那血色的天空。 漆黑的龙目倒映着那轮血月,写满了不甘与怒火。坚固的龙鳞破碎,鲜血顺着龙躯流出,聚集在一起染红了整片土地。 空气中蔓延着浓郁的血腥味。 第208页 龙神殿中象徵着青龙命魂的灯火熄灭,天空下起了血色的雨。遥远的西方传来低沉的钟鸣,与南天门的鼓声相衬,一声又一声。 凌风看见自己穿着道袍,走过天界与魔族交界的石碑,鲜血浸湿了她的鞋底,染红她的衣衫。 她还看见自己脚下腾起的巨大太极图,听见了魔族兴奋且张狂的嘶吼,看见了它们,丑陋的面容。 她还看见自己的嘴唇开合,听见了自己冰冷漠然的声音。 「杀了她的人,都该死」 「凌风?」 坐在驾驶室上的朗晴在李妄出现的时候便在原位等凌风的动作。可是身边这个人除了在一开始便抱紧自家的宝贝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动作。空气突然间安静地厉害,朗晴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等凌风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朗晴再次听见了凌风说的那句话。 「杀了她的人,都该死」 与以往不同的是,「你」变成了「她」。 大敌当前,凌风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说一些奇怪的话。朗晴不知如何是好,却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眸子。 阴沉、嗜血、冷漠……像极了两年前在山峦镇的后山上,强开鬼路召万鬼朝宗,灭了整整二十八个村民的时候。 那双眸子让朗晴陌生又熟悉,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凌风。 影子李妄像是一尊雕塑,它立于黑夜之中,看着车中两个年轻的女人,无喜无悲。 听见了朗晴的声音,凌风这才慢慢回了神,她眼底的血色渐渐褪去,逐渐恢復成原来的样子。 如果她看见的是未来,那也是她跟青龙的未来。如今朗晴青龙之身还未恢復,她与朗晴之间还没这么快结束。 「走吧」,凌风扭过头对朗晴笑了笑,暖色灯光下,她温暖的笑容像是照亮了窗外如墨般的黑夜。 凌风知道此时李妄的心态,像是捉到老鼠的猫一样。抓鼠之前的谨慎与等候在老鼠出洞后消失,它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把她们俩当成饭后的消遣。 以萧宅为中心,方圆五公里都被阴气笼罩,阴气浓郁,不光遮挡了月光,也挡住了汽车灯的光芒,把光亮缩小到车前一米的范围之内。 凌风看着前方,那是她跟朗晴找了三年了大鬼,此时它正站在光与暗的交接点,半个身子像是融入了黑暗。 场面看起来有些诡异,凌风环顾四周,发现萧宅零星的灯光已被黑暗吞噬,她像是处在一个由暗组成的世界,全部的光,都来自这个车灯。 车灯所照亮的地方在慢慢缩小,光明被黑暗取代,前世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有了復甦的苗头,胸口传来温热感的同时,也散发出一缕缕旁人难以察觉的气息。 那是属于蛟龙的气息。 微弱却熟悉的气息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唿唤,让朗晴变了脸色。 心虚地凌风背着檀木箱下了车,独留朗晴一人在车内走神,空旷的车厢内,还残留了些许蛟龙的气息。 蛟龙也好,青龙也罢,她们本就是一体,原本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凌风慌乱的动作也从侧面做了佐证,谁是偷了她蛟龙遗褪的小帝姬,已经清晰可见。 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朗晴心头百般滋味交替。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 朗晴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安静躺在后排座椅上的招魂幡。 这场持续多年的「寻鬼」活动直到今天才有了眉目,从道家传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个为名除害,积累善德的好机会。 可从双方实力来说,丢了道行的凌风可能会被那鬼一巴掌拍死。 一想到自己打不过这只鬼,凌风就气的牙痒痒。怎么说也是只有了几百年鬼龄的大鬼,从实力来看也不比招魂幡里封印的各大鬼王差。可偏偏怂的很,一开始找它打架它不来,硬是等到自己没了道行才出来。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道家传人,这场战役不用打她就输了。 但是她不是。 遇见危险,蛟龙内甲自动觉醒护主,暖意从胸腔散开,流进四肢。失去的道行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凌风抬起头,眯起眼睛享受着熟悉的力量。 没有符,没有墨,没有笔,但是没关系。凌风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脚下出现了一张太极图,阴阳双鱼流转,硬生生撕开了这片黑暗。 月光再次倾泻而出,皎洁的月光撒满了人间,月光下,凌风的影子被拉地欣长,她仰头看面前的年轻男人,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视线下移,凌风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后。 干净的地面上空无一物。 「你没有影子,不是他」 第128章 凌风的话音刚落, 便感觉到周身的鬼气开始翻腾。被太极图撕开的黑暗慢慢聚合, 浓郁的阴煞气硬生生将太极图照亮的范围压到丈长。 子时已到, 鬼路已现,鬼门已开, 即使蛟龙甲在身,凌风也无法抗衡整个阴路的鬼气。 太极图在凌风脚下艰难地转动,像是凌风老家山脚下村子里的那方老磨盘。 影子李妄所在的地方再次被黑暗包裹,这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人在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随后突然出现在凌风的背后,一记扫堂腿直攻凌风下路。 心中警觉的凌风在第一时间迈出太极步,踏着脚下的太极图险险避开,紫檀箱打开, 九把小五帝钱制成的金钱剑祭出,上面的香火气息让周围隐藏着的大鬼小鬼都躁动了起来,却碍于五帝钱的威慑不敢上前。 第209页 九把小五帝钱以凌风为中间围成一个圈,刚刚发动攻击的李妄在一击不中后再次跟黑暗融为了一体。月光被鬼气遮蔽,为有太极阳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凌风面前的一隅之地。 头顶上放的黑暗传来异样,凌风心里暗叫不好。她手里没有趁手的符纸,只能狠下心咬破舌尖, 一口舌尖血吐出。 以手为笔, 以血为墨, 以天为符, 凌风凌空画镇魔符。纤细的手指在空中飞快地滑动, 鲜红的血散发着缕缕金光,黑暗中凭空出来一张金色的符纸。 凌风神色肃然,用掌推动这张镇魔符,跟从天而降的李妄撞在了一起。 舌尖凝聚着人身上的阳气,舌尖血则是专克阴邪的宝血。对修道之人来说一口舌尖血需要修养很久,所以非到迫不得已,是不会用这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 一口舌尖血让凌风的气势萎靡的小半,整个看起来有点怏怏的。蛟龙甲似乎察觉到凌风此时的不妥,一股又一股的热源流进她的身体。 暖到极致就是热,凌风觉得自己全身滚烫,只想要狂啸出声。 朗晴倚在车门上,心绪复杂。 她的脚下,是太极图的边缘,她的身后,是能吞尽一切光和热的黑暗。 凌风借着蛟龙甲与强敌对战,本应全力以赴全心应敌,在不知道这场战斗持续多久时候更应该节约能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而她却分心护她。 朗晴看见凌风身上的蛟龙内甲的模样,发出青白光芒的内甲紧紧贴在凌风的身上,青色的蛟龙咆哮着钻进她的身体,在她的血脉里翻腾。 她还看见一条条青色的蛟龙头顶着九条白色雷纹钻进她的身里,像是分散多年的好友再次重聚,熟悉的感觉让朗晴不由得发出一声暗嘆。 这是她的遗褪,本就与她是一体的。 凌风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她的脸色因为精血的流逝不再像之前那样红润饱满,好看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镇魔符本就克尽天下邪秽,更何况是由精血绘成的。凌风看的清楚,这个鬼从上偷袭她的时候,那张镇魔符是稳稳地拍在它的头顶。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大鬼,早就化成一团鬼气跟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为阴路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了。 可是这个大鬼未免也太兇了些,碰到精血做的符不仅没散成一团鬼气,看起来连伤都没受。 还没来的急细想,面前的男人突然散开,在黑夜中凝成了一条不起眼的黑线。那黑线隐于夜色,在凌风受内伤走神的时候,直接沖向她的面门。 受到袭击,凌风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想挡下这一击,哪想到这条黑线就势钻进了她的掌心,逆着血脉直冲她的心房。 凌风何时见过这么古怪的大鬼!鬼附身也不是这么个附法! 普通鬼附身,那是跟在你身后唤你名,待你回头时吹灭你双肩加头顶的命火,在你阳气最弱的时候趴在你的身上,控制你的身体。 大一点的鬼更加容易,附身也更为随意,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结果——控制你的身体行动,转答它的意愿。 但何时又出现了这种新型的附身方式?凌风表示自己从事抓鬼行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大鬼! 在一瞬的慌乱之后凌风静下了心,她脚踩太极八卦图,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直接封了左臂的穴位。 蛟龙甲发出了青白色的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蛟龙的气息在这片诡异的域场蔓延,隐隐间似乎有龙鸣声响起。 朗晴看见了那副蛟龙内甲,雪白的胸甲紧贴凌风的身体。一张青色的蛟龙图在虚空显现,一条蛟龙虚影从图中冲出。 蛟首高昂,漆黑的龙目如大海般深邃,额间的那根独角周围有雷光闪烁,上面的九道雷纹格外瞩目。 经歷过九次天劫,可以跃身为龙的青蛟已经初具青龙威严。它立于黑暗,周身笼罩着青光,随后仰首发出一声龙鸣,低头时似乎看了朗晴一眼。 于是,朗晴便看见这条青色巨蛟从半空中俯冲而下,途中化为尺长的青光,钻进凌风的嵴椎骨。 青光与黑影以凌风的身体为战场,缠斗了起来。 屋外激盪的龙息引起真李妄的注意,他信步走至窗边,感受着一闪即逝的蛟龙气息。 这条蛟龙的气息比他所见过的所有蛟龙都要纯粹,龙鸣声张扬霸道带着龙族特有的唯我独尊的气势。 「最少经歷了七道天劫,半步化龙的大蛟」。李妄的眼睛发亮,似乎看见了不得了的宝贝。「凌家果然有不得了的宝贝,这蛟可改我命格,助我重写歷史!今日就是我李妄摆脱宿命的好日子!」 凌风现在很不好受,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不像是普通的病毒跟抗病药物在你的体内进行无形的破坏跟修復,这两种力量是实实在在的,能让凌风清楚感觉到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让凌风有一种身体快要被撕裂的疼痛感,除此之外,她还能感受到从她背后传来的灼热目光。 那目光太热了,凌风只觉得全身发烫。 编制的谎言遇见了现实,朗晴的默然跟冷静出乎凌风的预料。她宁愿朗晴冲过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她。 可惜有的人天生就把冷静刻在了骨子里,即使遇见这种让人暴跳如雷的事,他们也会隐忍下来,等到一切总了再解决。 第210页 左半身变得麻木,被封的穴位被两种力量冲来,疼痛跟酸胀感让凌风弯起了嵴樑,额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脚下的太极图突然破裂,凌风右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她的身体半边青半边黑,青黑交织在一起。 凌风的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龙鸣,鸣声雄厚高昂,带着薄怒跟不满。 龙是最高傲的种族,又岂能容得下这种污秽物种的挑衅。 全身的血液逆流直冲头顶,凌风的脸色涨得通红,恍惚间她想起了那日,军区总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萧皓因疼痛而扭曲的身体,因鬼蛊涨红的脸色。 这一瞬间,凌风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大鬼」跟别的鬼攻击方式不一样,跟别的鬼附身的方式也不一样,她千想万算,又何时想到过这一出。 固定的思维让凌风以为能制成蛊的只有五毒,所以她从没想过,面前这个长得跟人类差不多的「大鬼」居然是个鬼蛊。 因为它是鬼蛊,所以它只懂得本能地进攻,而不是像鬼一样利用地形,使用鬼气,用言语揭露人心的弱点。 她怎么就忘了,忘了她寻找多年的大鬼有这么个炼鬼蛊的手段! 随着一声龙鸣,一条尺长青蛟从凌风的嵴椎冲出,青蛟雪白的腹部被撕开,一条只有寸长的,头生双角的青龙钻了出来! 蛟龙带了个龙字都与众不同,更何况这是条真龙!如果说百丈长的大蛟还算精怪,那么一条寸长的真龙就是神兽! 青龙虽然个头很小,但双角峥嵘,天生贵气,四爪在空中划过时,撕开了大片黑暗。 九劫青蛟化龙!但它又怎会无缘无故化龙! 凌风不可置信地看向朗晴,平日里便清冷的女人此时全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 朗晴杀过人,命火本就旺盛,如今护她的太极图破碎,朗晴身上的煞气烧了足有三丈高!这煞火太旺,直接压得满地鬼邪不敢妄动。 杀了两个人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煞气!凌风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朗晴的命火,是青龙的。 朗晴「醒了」,她身上的真龙气息让半步跃龙的青蛟直接迈过了那个坎! 寸长的青龙在空中转身,掉头直冲凌风,从她的颈椎钻了进去,只是一瞬,那条黑气就像躲避瘟神一样从凌风的左手钻了出来。 这便是真龙。 古来皇亲国戚为寻真龙宝穴能耗尽家财,更有甚者雇大能豢养蛟龙,希望蛟龙跃龙那天带着自己飞升。天明市因地下龙脉繁荣昌盛,寒山寺门庭若市,往来信徒络绎不绝。 即使这条真龙是虚影,也是不容他人侵犯的。 嵴椎骨为人体的「龙骨」,此时有条真龙藏于她的体内,凌风觉得自己在瞬间恢復了道行,甚至还有超越的可能。 招魂幡猎猎,幡杆上金色符箓亮起,凌风单手持幡,九把金钱剑环绕,脚下太极图再起,阴阳双鱼犹如復活一般。 凌风迈步,太极图直接压在那团不成人形的黑气上。手持招魂幡的凌风像是个混世大魔王,一言不合就要撕封符。 「我管你是个什么东西,进了这幡就别想出来了!」 招魂幡铺展,在幡中封印了百年的大鬼依次显出了真身。 ※※※※※※※※※※※※※※※※※※※※ 朗晴:我就再让你装一次(手动再见) 我一直坚信只要我把这个boss宰了就不卡文了……然后答应基友很久的章推因为咕咕咕拖到了现在…… 文名:经纪人上位后[娱乐圈] by:经年虚设 一句话简介:叫叶姐姐没用!来,喊老婆~ 【超甜娱乐圈文,神剧专业户n线女明星 x 经纪人出身大姐姐影后】 第129章 一袭红衣如血的新娘, 带着鬼脸面具穿着戏袍的鬼女, 长有九个脑袋的大蛇, 半身裸露肌肉暴起的战王,未出世就生死胎中怨气极重的鬼娃…… 他们在幡旗上显现真身, 彼此间距着一定距离,好像相互之间有所忌惮。 在幡中百余年,整个幡里都像外界鬼域一样,被大鬼们瓜分成一块块的地盘。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忌惮, 也在寻找着吞噬他们,壮大己身的可能。 人间再次在眼前显露,熟悉的气息钻进了招魂幡里,被封印了百年, 缺少食物跟鬼力的大鬼们早已按捺不住,虎视眈眈地盯着凌风。 凌风毫不畏惧,当着这些鬼的面揭下一张封印符纸。只在瞬间,招魂幡就爆发出一团红光,红光包裹住整个幡旗,隐约间还能察觉到淡淡的血腥味。 八张封符去了其二,幡中大鬼放下彼此之间多年的恩怨,不约而同得集火, 冲击防御最为薄弱幡角, 想撕开一角幡旗, 从这监牢中逃脱。 太极图升起, 直接压在了招魂幡的上面, 凌风念起了经文,余下的六张符发出璀璨金光,把幡牢牢压住。 招魂幡的幡旗化成了一张巨大的黑色布匹,幡中的恶鬼像是布匹上精美的百鬼刺绣。 「我成年那日从父亲手中接过这招魂幡,并镇上了属于自己的那道封符。那天夜里,你们轮流出现在我的梦里,告诉我,你们总有一天会出世,灭我凌家满门,以血这百年之耻。」 凌风的声音不大,却声声入幡,巨大的幡旗铺满了半边天空,在半空中舞动。 「凌家八代单传,如今这代便只有我一人,杀了我,你们的梦想就实现了。」 第211页 百鬼的身影渐次出现,它们低下头俯视着凌风,猩红的眼眸里全是杀意。 「呵」,凌风发出一声轻嘲,眼里的讥讽显露无疑。「知道你们为什么被困在这幡里?这就是答案」 道不可度,是因为它们执念太深,杀意太重,封在幡里希望它们能悟出凌家人的良苦用心。却不想鬼始终是鬼,根本不考虑他人,只顾自身利益。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灭了算了。 朗晴倚在车边,看着满天猩红的双眼,以及巨大幡旗中那小小的人儿。朗晴的眼里没有看见百鬼的惶恐,没有得知真相时的愤怒,有的只是淡然。 像是一个成年人看小孩子玩过家家时的情绪。 冷漠,清淡。 被太极图压制住的黑气化成一个拳头大的黑球,凌风嘴中念着符咒,就要把它往幡里送。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拥有人型的鬼蛊的主人有咋样的本事,凌风心里清楚。她打了这个蛊,蛊的主人定会出来救它。 不是说蛊有多难炼,而是想要炼出与你心意相同的蛊,那么你与它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凌风对鬼蛊了解不多,但是她知道普通的蛊师炼蛊会有反噬这一说法。蛊虫身死,蛊师会收到反噬,这种反噬是内伤,需要修养很久,严重的甚至能毙命。 所以凌风在等,等那大鬼出来救蛊。 这片天地已经被招魂幡所封,凌风甚至做好了揭开所有符纸的准备。 如果把招魂幡比做容纳东西的盒子,封印的符文就是贴在盒子上的纸。想要放东西进去,需要撕开一角,把东西放进去之后再封上。 凌家人封鬼,都是把大鬼快要打散了之后再装进去,但是凌风没有把握在揭开两张符的前提下封印这个大鬼。 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凌风选择了后者。 宁愿放出幡中恶鬼,也要把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封印。 至于之前对幡中百鬼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吸引仇恨,免得它们祸及无辜。 「你倒是有些本事,之前是我小瞧了你」 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凌风面前,他苍白无血色的手轻轻抬起,压着鬼蛊让它无法动弹的太极图直接碎开,像是一块被砸碎的玻璃。 那团黑球落在他的身边,变成了另一个他。 鬼蛊的身体慢慢变黑,五官渐渐模煳,化成一个人型的黑影…… 凌风看见,他们两个融为一体。 一个拥有「影子」的大鬼。 朗晴也没料到这鬼蛊居然是个「影子」,她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凌风。 「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人间,我的名字叫李妄」,李妄张开双手,身体浮空,面对着铺满整个天空的招魂幡显得从容不迫。「我会杀了这个小丫头放你们出来,也不需要你们为我卖命。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方霸主,有自己的地盘需要清理。天明市里有座寒山寺,那寺庙里有个老僧与我有怨。你们放心,那老僧早已圆寂,留下的只不过是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我救你们出来,你们替我清理那寺里的小和尚,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招魂幡里的百鬼只是沉默了一下便答应了李妄的要求,刚刚的画面它们都看在眼里,一个连随从都让凌家后人吃瘪的大鬼,值得他们寄予厚望。 李妄轻轻点了点头。 处在空中的男人突然消失,环绕在凌风身侧的小金钱剑掉过头,早就警觉了的凌风迈着风罡布,颂着役鬼决,双手的手势快速变换,最后对着鬼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拍了一掌。 凌家是符箓世家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凌家只会符箓!抓鬼必要的手势跟口诀也是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凌风更习惯直接镇符罢了。 李妄的身影在空中出现一瞬,与凌风对了一掌之后便与黑暗融为一体。 手上传来蚀骨的阴寒,凌风低头一看,便看见浓郁的鬼气包裹着自己的右掌,一道道的黑气在她掌心的肌肤下蔓延,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蛊虫。 这是一只拥有几百年鬼龄的大鬼,跟幡中缺阴少食的恶鬼不同,它一直生活在人类社会里,不缺阴煞气,更不缺食物。 凌风右手的中指跟食指併拢,嵴梁骨中的龙气从右臂里游走而过,把那阴气从两指间逼出。 黑色的阴气像是水滴,从她的指尖滴落。 这是不同与周围阴煞气的阴毒,带着让人心惊的毒意,在这刻凌风才明白,寒山寺里的那个老和尚不是一般人。 听闻佛主座下伏魔罗汉转世渡红尘劫,算算时日跟那老僧年岁相仿。 凌风额边的汗珠刷得一下就出来了,伏魔罗汉转世的老僧借了天明市地下龙脉都没镇住的大鬼,她又该如何对付。 「好纯净的龙气,茅山凌家后人手中果然有好东西」。李妄在不远处现出身影,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贪婪,正在直勾勾得盯着凌风看。「曾经我费尽心思才寻到一条三劫蛟龙,本想利用它对人的怨气炼成蛟龙蛊,却不想在最后那步被你们搅黄了」 李妄回忆起那条蛟龙鬼蛊,说话的语气带着惋惜的腔调。 「就差一点,只要等到月圆之日,蛟龙鬼蛊出井,屠了一整个村子,它的怨气跟执念就会随着月光消散,为我所用……当初引它提前出世的,就是你身上的这个东西吧」 第212页 可惜他千算万算,遗漏了蛟龙对化龙的渴望,更没算出凌家居然还有近龙的法器。 「你身上的宝物,在今夜过后便是我的了,有了它在,别说是改头换面,怕是能直接成就真龙命格。」 漂浮在半空中的李妄张开双手,像是张开翅膀的鸟儿,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眸变成纯粹的黑色。 从凌风手指间滴落的黑色液体与周围阴气渐渐相融,裸露的肌肤一碰到变异的阴毒便竖起了汗毛。 阴毒化成一条条黑色的锁链缠绕至凌风的四肢,黑色的气体渗入她的肌肤,在她的体内游走。 凌风脚下新的太极图变得暗淡,九把小巧的金钱剑斩在锁链上,像是陷进了泥潭里。 舌尖被咬破的地方还有些麻木,凌风顾得疼痛再次咬破旧伤口,舌尖血喷在金钱剑上。 沾了血的金钱剑发出红光,像是开了光一样变得锋利,斩断了缠绕凌风四肢的黑色锁链。 太极图再次绽放出黑白两色的光芒,阴阳双鱼流转,纯正的阳气驱散了凌风身边的阴气。 李妄看着凌风,眼神变得狂热,像是看见了世上难得的珍宝。 凌风低下头,便看见自己用九幽冥火打造的蛟龙内甲显出了原型。纯白色的内甲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随着一声龙吟,一条青色幼龙从凌风的嵴樑钻出,绕着内甲游动。 纯白色的内甲染上了青色,隐隐浮现出青龙的暗雕,纯正的龙气在空气中激盪,似乎引起了天明市地下龙脉的共鸣。 凌风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机械地扭过头,似乎还能听见脖颈扭动时发出的「咔咔」声。 在太极图的边缘,那个半个身子隐藏在阴毒中的女人正在看她。凝眸看去,无孔不入的阴毒与她之间隔着一道薄薄的青色屏障,那屏障在太极图的庇护下显得毫不起眼。 凌风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 这周末考试,下周末考试……绝望 第130章 这人生在世, 多多少少都存在着侥倖心理。 不管是考试作弊的时候不想被监考老师发现, 还是饮酒后驾车时不被警察查处。明知道是错误的还依旧去做, 在此过程中的心理都可以算作侥倖心理。 用谎言隐藏过错这种错上加错的行为就是凌风的「侥倖心理」,她曾无数次地在脑海里模拟今天所要发生的事, 并绞尽脑汁想要圆这个谎。 她千算万算,没算出朗晴在这个要命的时间段「醒了」。 在人间二十余载,凌风从电影中所看见的主角「觉醒」都是在危急生命的时候,为了防止朗晴像电影中演的那样, 打着打着化成了青龙身,她还特地关照着朗晴,就连太极图都分给她一角。 怕的就是朗晴受不了这阴气,在阴毒的腐蚀下觉醒, 一巴掌拍死boss跟自己,然后拎着恢復帝姬身份的自己回天庭问罪。 人算不如天算,凌风仰头望天,心说贼老天你可不能这么坑我吧。 青龙内甲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隐约间,凌风像是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沉稳,有力,迴响在凌风的耳侧。 身后的那抹目光如山般压在凌风的身上, 沉重的目光压的她整个人都往下沉, 双腿如同灌了铅。 「小白跑哪去了, 它要是在, 也有个分散注意的啊!」在这种时候, 凌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个跟她瓜分了蛟龙皮的「同伙」。 「娘,我们去哪啊」 阴路上,一条长着虎头蛇尾的白兽在黄泥土上奔走。向来鬼气瀰漫,鬼物横行的阴路居然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以往在子夜尤为活跃的鬼邪们像是在躲避这个白兽似的,连个面都不敢露。 这是一只成年的谛听兽,天上地下仅有的成熟体,它的嘴里叼了个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狗崽」,小「狗崽」四爪朝下,身子随着大谛听奔跑的动作在空气中摇啊摇。 「最近南方真龙气息復甦,带着地下龙脉都醒了。」大谛听化成一道白光直奔阴路与地府连接处的那处迷雾,熟门熟路地回到了地府。 「哦……」小白似懂非懂地眨了一下眼,身子很有节奏地在空中晃了晃,颈后的皮被亲妈叼在嘴里,小白费劲地抬头也只能看见大谛听雪白的身子。「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帝姬姐姐还等着我陪她打鬼呢」 大谛听的步子顿了一下,它低头看了眼自家崽身上隐隐显露出的青色的蛟龙甲,语塞了。 这帝姬待小谛听好,它在地府都有所耳闻。万年开花万年结果的蟠桃被她当普通桃子餵谛听,太上老君辛苦炼的固本培元的仙丹别人求都求不来,也被她当糖豆跟谛听吃了。 就连那青龙上神跃龙前的遗蜕,也被她两给分了。 小帝姬是个没心机的主,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天界为所欲为。这小谛听年龄尚幼也分不清是非,傻乎乎地跟着它的「帝姬姐姐」,一点都不知道愁。 再傻再蠢也是自家的崽,大谛听怎么可能让自己家蠢孩子接受青龙上神的怒火。 「你这几天便在地府好好呆着,等青龙上神归位我与地藏王菩萨自然会带你去天界认错」。大谛听低头看着自己家的崽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在心里嘆了一口气。「青龙醒了,天明市的地下龙脉復甦了,按照青龙记仇的性子,那鬼今日必死无疑。而你……」 第213页 青龙,记仇。 小白瞅了一下自己身上造型简朴青色的鳞甲,在阴气蔓延的地府中,上面暗敛的玄奥纹路流转,那副鳞甲像是復活了一样。 那一瞬间,小白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凌风的心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找了几年的大boss就在自己面前,唯一的「同盟」也不知所踪。青龙醒了,却隐藏在一边,没有出手的打算。 心烦意乱的凌风分了心,她脚下太极图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世间瑰宝皆有灵,这副蛟龙遗蜕被防止在龙气浓郁的龙神殿里百万年,早就沾上了龙息。被帝姬炼化之后,成了她的贴身甲,又沾了仙气,诞生了器灵。 那条在凌风周身游走的小青龙便是器灵,在青龙龙息的影响下有点些许神智,再加上它感受到主人有危险,便现身护主。 李妄向来冷漠的眸子里写满了狂热,他看着显出原型的蛟龙内甲,还有那条懵懵懂懂的器灵,苍白的面容上是压制不住的狂喜。 他是鬼魂,就算他再强大,也是一个没有躯体的魂魄。他想重生,想回到还是人类的时候,却担心自己的命格不够硬,不能改写自己的未来。 这龙甲代表的是真龙命格,而真龙命格放在几百年前是成帝的契机!到时候,万里江山皆以他为主,他就再也不用以男子之身学那该死的蛊术,学到最后男女不分,人畜不近! 影子似乎察觉到李妄的心思,它借着黑暗潜伏到凌风的身后蓄势待发,准备偷袭。 这一切都被朗晴看在眼里,她抱臂的手紧了紧,但依旧选择留在原处,没有出声。 「以鬼王之名,唤万鬼朝拜」。 李妄的嘴中诵着鬼语,他的双手张开于身体两侧,一时间鬼气翻腾,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 方圆几十里的鬼邪像是接到了圣旨,平时里一旦见面弓拔弩张的鬼怪难得平静下来,聚集在一起朝萧宅赶来。 封印招魂幡的符箓发出金光,朱红色的字迹在金色的纸面上流转,凌风咬牙握紧了幡杆,黑色的条状阴气顺势缠上了她的右手,顺着小臂爬满她整个右臂。 从远处看像,凌风的右臂变得粗壮了几倍,上面黑色阴气缠绕,无孔不入的阴毒直往她的身体里钻。 青龙器灵飞行的速度快了几分,蛟龙内甲发出柔亮白光,护住了凌风的要害。 遮天蔽日的招魂幡旗波动了一下,凌风脚踏太极图,直接摇着这几里长的幡旗,无数的鬼邪被吸入幡。 那些被封百年的大鬼早就守在幡口,等待着新的口粮。 这是一个难题,动幡,助长幡中鬼王的鬼力;不动幡光外面的小鬼都够她打的,更别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李妄。 招魂幡就像一个盒子,八张封符就是盒盖。封符去了其二,就像是盒子打开了四分之一大的口,凌风想把外面的鬼送进去,就通过这个口。 可是外面的鬼太多,盒口又有大鬼联手作怪,眼看李妄就要亲身上阵,凌风迫不得已只能再揭一张符。 在瞬间,招魂幡的幡旗又大了一圈,它像是个开口的布袋,把那些鬼都往幡里收。 李妄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得看着凌风,看的她心里发毛。 凌风想起了她最为「富裕」的那几年,请神盖戳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强开阴路召万鬼朝宗对她来说犹如儿戏,作为「印符机」,她最不缺的就是符。 这鬼害她丢了道行,又逼她用完了积蓄,为的就是今天,让她不得不动用招魂幡这把双刃剑。 八张封符已经去了其三,在场中除了李妄跟他的影子,其他小鬼小怪无一能与招魂幡抗衡,纷纷被吸入幡中。 李妄仰头,看幡旗中争分夺秒恢復鬼力的那群大鬼,又看向了意图把符镇回去的凌风。 「你既然揭下了,我又怎么能让你再贴回去?」 凌风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鬼。 且不论他的阴险毒辣,他的处心积虑,但论他打架的方式。 鬼的强弱看鬼力,只有最为弱小的,鬼力基本为零的小鬼才会做出近身攻击。大鬼们的鬼力高强,能与正统的佛道传人斗法而不落下风,而是不像现在这样跟她肉搏。 凌家是符箓世家,精通符箓,辅修近战,太极拳跟太极剑对他们来说,更是强健身体的一种方式。要不然凌风也不会连还未觉醒的朗晴都打不过。 蛟龙甲恢復了凌风的道行,却没给她充足的绘符时间,好的符不仅要心虔意诚,更要请正统真神的法身降世盖戳。 以天地为符以舌尖血为墨太废精力,根本不能打持久战。再加上她持幡时阴毒入体,蛟龙甲护着住她五脏六腑,却没护得下她四肢,此时她手脚无力,根本没办法使出全力。 不仅如此,幡中大鬼吃了百万鬼食,此时一个个眼冒红光,青面獠牙的样子,那是恨不得把她拆了吃入腹中。 九把小金钱剑被李妄活生生打散了八把,红色繫绳断开,大小五帝钱散落了一地。 李妄近身,一拳直冲凌风面门,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凌风仓皇之间用手绘太极图,举图抵挡,却没想到在暗中隐藏多时的影子窜中,直接偷袭凌风的身后。 尽管内甲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可依旧有一丝一缕的鬼力伤到了凌风的内脏,再加上影子在瞬间化成黑气,趁着凌风受伤钻进她的身体,导致她手上的太极图提前破碎,挨了李妄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第214页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仅剩的那把金钱剑,凌风佝偻着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屈。 「现在,你的甲是我的了」。李妄立于凌风的面前,他的鬼气平稳,刚刚的打斗似乎没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帝姬是高傲的,何时遇见过这种憋屈的情况,在凌风的记忆里,她唯一可以算做是黑歷史的过去,是在她幼时偷偷跑出天界去看青龙打仗,结果被家兵家将扛回去时候! 太极图再次聚拢,凌风嘴角的鲜血滴落在阴阳分格的太极图上,正当凌风准备战死凡身,恢復帝姬身的时候,听见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你要那蛟龙甲,又何时问我过了?」 第131章 那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更何况凌风跟李妄都不是普通人, 自然是听得见的。 角落里站着个活人, 还是个煞气极重的女人,作为鬼, 李妄对活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凌风在调查李妄的同时,李妄也在调查她们,他见朗晴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出声,以为是她没见过世面被惊住了。 朗晴毕竟是个普通人, 就算跟凌风认识三年,也不一定见过这种场面,再加上1对1的打斗对李妄来说是件好事,便把朗晴忽略在了一边。 如今那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出了面, 还想阻止自己拿那宝甲。刚刚打败凌风的李妄此时战意昂扬,对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的朗晴,丝毫没放在心上。 凌风此时的心绪复杂,她知道不管是朗晴还是青龙,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尽管朗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喑哑、低沉,还带着冷漠,但凌风能明显地察觉到朗晴此时的不同。 凌家精通符箓,辅修太极拳剑, 同时还修医术跟看面算命望风水之术。 风水之术传承千年, 不少精华都遗失在了歷史长河之中, 流传到后人手中的不过是最为粗浅的部分。 听闻风水大成之者能感应地下龙脉, 与祖龙脉共鸣, 借地下龙脉的走势在瞬息之间移到别处。 凌风闭上眼睛,听见了沉寂不知道多少年的,天明市地下龙脉震动的声音。像是一条沉睡了百万年的巨龙甦醒了一样,它沉重有力的心跳透过地表,清晰得传到凌风的耳朵里。 朗晴从未学过风水之术,不管是身为青龙的她,还是作为普通人的她。她能引起地下龙脉的共鸣,能让沉寂百年的龙脉復甦,只是因为她是龙。 真龙神的气息,引起全国地下的龙脉共鸣,首当其冲的,便是天明市地底的这一支。 「问你?」李妄说话的同时,却把目光投向了凌风,他见凌风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影子化成的黑线正在她的身体游走。凌风低着头,全身的肌肉绷紧,精神力看起来被鬼蛊消磨了不少。 在确定凌风失去战力了之后,李妄放松了不少,他勾着嘴角看着朗晴,一副好笑的模样。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说,那甲是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蛟龙甲的器灵护主,此时懵懵懂懂得钻进凌风的身子,想把外物给赶出去。被驱逐过一次的鬼蛊比上一次更加谨慎,在凌风的体内跟器灵绕圈。 朗晴停在凌风的身侧,凌风偏过头,看见了女人笔直修长的双腿。 手掌摊开放在凌风的颈后,在主人体内乱串的器灵像是受到了召唤,不再管凌风体内的鬼蛊,一反常态地沖了出来。 寸长的青龙器灵在朗晴的五指间缠绕,它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变大,最后变成一条一米多长的青龙,在凌风的头顶处盘着身子。 双角峥嵘,已然具备了些许龙威。 变大的器灵看了朗晴一眼,调头钻进凌风的身子,把那鬼蛊叼出来之后丢在一边。 李妄的表情变得慎重起来。 「这人间,还是太脆弱了些」。神力随着记忆逐渐恢復,朗晴能感受到人间脆弱了界壁。她的神力太强,可能会无意间撕裂界壁,到时候人间跟鬼界魔界相连,对人类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古神仙下界要压制修为,为的就是保护人间百姓的安全。她以人身觉醒青龙魂,这人间,她呆不久了。 朗晴仰头看招魂幡,去了三张封符,幡的压制力早不如以前,封了几百年的大鬼们暗戳戳得打开了一个口,在瞬间逃个干净。 鬼都是自私的,再加上破封废了它们太多鬼力,如今好不容易重回人间,第一时间想的皆是恢復实力再来復仇,哪还愿意在这久留。 更何况这幡,还在头顶挂着呢。 朗晴立于原地,她的周身起了风,风吹动了她的长髮。以她为中心,青色的纹路散开,在地上绘出一条青龙的图案。 在这黑天暗日中,青色的龙图格外清晰。 长角,鬚眉,鹰爪,蛇身,就连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 凌风抱膝坐在一边,下巴搭在膝盖上,看朗晴的背影。恍惚间又回到了幼年,她偷偷跑出去看青龙打仗,巨大的龙身在半空中隐隐浮现,带着神兽特有的威压,镇住了百万魔兵。 她还是醒了,而她与她之间只剩下债主跟欠债人这种关系。凌风记得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曾经的宠溺跟温柔,有的只是冷漠。 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冷漠,甚至连恨都没有。 凌风噘着嘴,眼睛里包着一汪泪。她被李妄打的全身都快散架了都没哭,偏偏这个时候想起了朗晴曾经对她的好,眼睛酸的难受。 第215页 地上的龙图像是有了生命,浩荡的龙威蔓延开来。如果说之前阴气浓郁更适合鬼怪发挥势力,那么现在的情景对李妄来说尤为不利。 审时度势是李妄成就一方鬼王的重要技能之一,他见此时已经不是自己的主场,萌生了退意。 「我本来以为你身上煞火重是杀了人,却没算出你是被大蛟夺舍的人,想来你生前也是半步成龙的大能。」李妄不甘地看了一眼萧宅的方向,转身就要遁走。 对于李妄把自己当做蛟龙魂夺舍的人,朗晴只是不屑地抬起头。她往前迈了一步,脚步落地时盪起了些许的灰尘。 「天明市这条地下龙脉蔓延千里,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了巨石滚动摩擦的声音,凌风抬头便看见从地上升起一个巨大的囚笼。 土灰色的囚笼里,是身形笔直的朗晴,以及一脸慌乱的李妄。 散落一地的五帝钱飞进了囚笼,就连落在凌风身边的那把小金钱剑也飞了进去。七十二枚五帝钱在半空中组成了一把金钱剑,稳稳得落在朗晴手里。 金铜色的五帝钱上,鲜红的心血刺得朗晴双眼生疼,怒意在心底翻腾,朗晴的眸子黑得让李妄心惊。 地上的青龙图案睁开了眼,青光落在金钱剑上,让那把由五帝钱组成的剑变了模样。 整把剑拉长,变得厚重,剑柄上出现了复杂繁琐的花纹,一直蔓延至剑身。 青龙器灵飞进了囚牢,贴在了朗晴的身后,化成一副青色重甲,将朗晴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这一变故在瞬息间完成,李妄回过神来,看见的便是那个英勇如天神般的女人手持大剑,剑身上鲜红的血液铺开,让那把剑变成了红色。 「欺负一个毫无准备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朗晴握着剑,在空中随意宛起一朵剑花。「你不是想要我的甲,想改真龙命格?打赢我,龙珠都给你。」 李妄身上的白色卫衣消失不见,原本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颇为绅士的男人全身肌肉暴涨,体型变大了几倍。恶魔角跟尖锐的牙齿出现,李妄瞪着牛眼,死死得看着朗晴。 他需要逆天改命,他要这满是龙息的宝甲,更想要朗晴嘴里的「龙珠」。 他已经顾不上维持人型,直接将鬼身显露。 「像你这种的鬼物,就是个蝼蚁,在战场上连炮灰都不算。」 恢復鬼身的李妄多了几分本能,少了一些理智,他微躬着腰朝朗晴冲来,头上的双角看起来尖锐无比,能轻易地将人撕成两半。 仅仅是甦醒,还没完全恢復实力的朗晴借着龙脉跟蛟龙甲的力量困住李妄,武装自己。她是世间难见的战神,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武艺已经成了本能,而本能趋势着她挥动大剑,斩在李妄的身上。 李妄全身的肌肉如巨石般坚硬,大剑落在他身上带来的冲力也只是让他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可是李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剑身上的红色光芒突然爆发了一下,剑切进了李妄的肩膀上。 没有血,只有黑色鬼气,切开的伤口癒合,李妄表现出他身为鬼王的,可怕的承受力跟癒合力。 第一击只不过是两人互相试探对方实力的深浅,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两人再次向对方发起冲锋,贴身的近战取代了法术的远程攻击,类似金属重重落在石头上的声音在夜里传远。 短短的几秒,两人接触了数百次,朗晴握剑的手轻轻颤抖,剑身随她的心意变换外形,最后变成她最熟悉的,重剑的模样。 两掌宽的重剑,狠狠拍下去的时候,像是拍西瓜一样可以轻易拍开魔族的脑袋,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最适合肉身无敌的龙族。 双手持剑,朗晴奔向李妄,沉重的剑身落在李妄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由天明市地下龙脉汇成的囚牢开始缩小,两个人所处的空间进一步缩小。失去谋略空有武力的李妄最终还是难敌青龙魂的朗晴,被她用剑卡在墙角。 「大师曾经用天明市的地下龙脉封印过你一次,却没有成功,让你跑了。我跟他不一样,斩草须除根,封印哪有斩杀来的稳妥,你说是吧,李妄?」 第132章 空气在此时像是凝固了一样, 李妄的鬼形褪去, 整个身子被打散, 最后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鬼雾。 那团鬼雾陷于剑中,受到金钱剑上的红血的压制, 几经变化最后还是化成了成年男子的形象。 跟他之前在人间时的外貌不同,李妄新的鬼身看起来更加「窈窕」。 用「窈窕」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鬼可能有些不太贴切,但现在李妄所展现出来的鬼貌,是一个极致阴柔的男子形象。 他的鬼气被朗晴打散, 就算勉强显露鬼形,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财大气粗地用鬼力制作外衣,穿着衣服走在阳光之中。现在的他鬼气暗淡,显现出的外形应该是他最原始的外貌, 也就是他生前的样子。 白色的修身裘衣,繫着一条银色的系带。他乌黑浓密的长髮披肩,一双媚眼低垂,眼眸流转间皆是无限风情,让人分不出他的性别。 如果说穿着白卫衣的李妄是偏向女身的中性打扮,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女人,这让凌风有些错愕,甚至一度怀疑起他的真实性别。 对比, 只有朗晴不为所动, 她在看见李妄的变身连眉头都没抖, 重剑依旧稳稳得压在李妄的脖子上。 第216页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关于我, 关于萧家,可以解开你们一切困惑」。李妄的声音也格外阴柔,阴柔的声音随着风飘到凌风的耳里,凌风下意识得点点头,看见了李妄敛起的眉目,像是深陷回忆之中。 没有预料中的反击,变成女人模样的李妄长着一张勾人至极的容貌。他的声音低沉婉转,像是江南水乡的潺潺流水。 「我出生于南疆,那个曾经盛行蛊毒之术的地方。」 「明明是个男儿身,却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时,这个时辰出生的婴儿叫做纯阴之体,在我那个时代,是做婴蛊、童蛊最好的材料。」 「外婆捨不得我,便让我以男儿身习蛊术,当蛊师。也正是因为我的纯阴之体,让我这个男人学会了蛊。蛊师的身份保住了我的身份,却让我的外貌声音变成了女人的样子」 「成年后我出了南疆到达中原,被无数人认为女儿身,被亲王看中,强行留我,想让我当妾」 「我灭了亲王一家上上下下三百一十六口,把亲王府屠成了空府,随后被从京派出的杀手刺杀,因为对方人数太多,我死了」 「因为我的怨气太重,死后化成了鬼。刚刚成鬼的时候我的记忆模煳,随着时间的流逝,往日的记忆慢慢復甦,我想起了曾经的炼蛊之术,却没想到成功了」 「我顺着我这一脉往下找,想要找到自己的血脉后人,却在十年前在后人的墓中发现了有关血玉镯的记载。这镯子,本就是我李家的东西,只不过在战乱时丢失了。」 李妄黑而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珠,他挺翘的睫毛眨动,清澈的泪珠滴落在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见惯鬼的凌风都起了恻隐之心。 「我只不过……拿回我的东西罢了」 李妄轻咬下唇,像是被欺压的少女,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可怜。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说够了?」对于李妄的经歷,朗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给,她看着玄黑色的重剑,扬起了嘴角。 「鬼话就是鬼话,编的再冠冕堂皇也只能骗得了人。我不管你经歷了什么,拥有多么悲惨的过去,也不想知道这玉镯到底是谁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破坏人间跟阴间的平衡,更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蛟龙甲。」 朗晴手起刀落,将面露错愕的李妄斩成两半,金钱制成的重剑上染起阳火,炽热的火焰把李妄烧个干净。 从此以后,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都不再会有一个名为李妄的鬼王,灰飞烟灭的他连轮迴再生的机会都没有,彻底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遮天蔽月的招魂幡缩小,跌落在地,土灰色的囚牢消散,朗晴踏上了结实的土地。 鳞甲褪去,露出女人欣长的背影,凌风抱膝坐在一边,脚边躺着恢復原来大小的招魂幡。 她有想解释的冲动,张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想说她不是故意偷蛟龙皮的,但是想想,她当初进龙神殿的确抱有私心;她想说她欠下的债她愿意还,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只要朗晴想要,都可以拥有;她还想说,在人间的这段时间她很快乐,她是真的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直到白头…… 但是凌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呆呆的看着女人的模样,往日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泪水模煳了她的双眼。 她要走了,人身神魂,这具人类的身子承载不了天神的魂魄,要不了多久她的人身就会破碎,世间再无作为人类的朗晴。 天边亮起了一角,撕开了黑暗,将光明投向人间。金色的太阳光芒散落,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阴气,朗晴仰头,被这光迷了眼。 一时间她有些迷茫。她不瞎,也不傻,跟凌风相处的这段时间,她能察觉到凌风的本性不坏,只是偶尔有些贪玩。一时间,朗晴想起自己在天界时常听见的一句话—— 「昊天帝家的小帝姬性子颇为顽劣些」 现在的这个人间让朗晴觉得烦躁,不因其他,单因那个人。 她还未想好应该如何与她相处,尤其在这种尴尬的时候。 龙神殿被私闯,存放在殿里的蛟龙甲失窃,她本是一怒之下追入地府,踏上轮迴寻人的,却不想在懵懂之间对那人动了情。 寻人是真,情也是真,万年冰冷的心有了一个惦记的人。朗晴想恨她,恨她的隐瞒与欺骗,甚至打定主意不出手,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帝姬吃点苦头。 但是她还是出手了,在凌风被李妄一而再再而三得击退时,充斥在自己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 「那是我的欠债人,打也好,骂也罢,都应随我的心情,又关你这个连人都不算的东西什么事」 真正的战士学的都是一招制敌的招式,而不是看着好看其实漏洞百出的花架子。 朗晴不想承认,但她的心早已变了个模样。 一战终了,朗晴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人间处处都留有她与凌风走过的痕迹,这让朗晴回忆起过往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种类似怀恋的感觉。 朗晴剥出自己的一缕魂魄,用泥土给它做了个身子,一团龙气渡过,那缕残魂变成了她的模样。 从身形到眉眼,甚至每一缕髮丝都跟本尊一模一样。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她这一生没有爱人,没有家庭,更没有孩子。待我父母百年之后,我会下界清除他人有关朗晴的记忆。」 第217页 凌风呆呆得看着像孪生姐妹一样的女人,就连眼泪都忘了流。 「今天的事,身为普通人的萧家上下不会有一丁点的记忆,而你……」 朗晴抬眸,招魂幡飞起直直撞进凌风的怀里,凌风低下头看这张传到她手中已过十年的至宝。 揭开三张封符就像是半开口的口袋,那群大鬼借着这个机会逃跑,对凌风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这人间的恩怨又与她何干,大不了在她故意死亡之后,恢復真身的这段时间使用法力,把跑了的大鬼强行拘回来便是。 朗晴像是看出了凌风心里所想,她还没考虑好改如何与她相处,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处理自己的情感。眼里的慌乱闪烁,朗晴想到了另一种让凌风留下的法子。 「之前从这幡里飞出去的大小鬼加起来不下三十只,凌风,这是你身为凌家后人的责任。」 这是凌家的责任,更是身为八代单传的凌风的职责。 凌风咬了下唇。 像是最终下了决心,在离凌风十几米的地方,身穿黑衣的女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青色的小龙。龙不大,约丈长,周身却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龙威。 朗晴还是走了,只留下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残魂。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有着三魂七魄。如今朗晴留下一魂,这魂记得朗晴在人间经歷过的一切。 残魂走到凌风的近前,她曲下腿半蹲在凌风的面前,用手指拭干凌风眼角的泪痕。 凌风看见的是那张快要刻在她脑海里面庞,感受到她指尖温热的温度,闭上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它对她说:「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 它说要带她回家,凌风的手抓住残魂的手腕,把脸贴在它的掌心。 在这个瞬间,凌风还以为它是她,甘愿为这句话抛开一切,不顾一切得追上去,跟她走。 她是它,但它不是她。 这是朗晴的残魂,只有她在人间时的记忆。但她们之间的距离,还隔着谎言与欺骗。 龙族最为孤傲,更是讨厌欺骗,她骗了她,在明知道一切的时候,贪恋朗晴的温柔,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编织谎言只为短暂的欢愉。 这是她的过错,但她会想尽办法弥补。 凌风擦干了眼泪,拾起招魂幡,她看了一眼萧家大宅,回它说。 「好,我们回家」 ※※※※※※※※※※※※※※※※※※※※ 你的大宝贝突然出现 第133章 凌风跟着朗晴的一缕残魂回了家。 或许说是青龙的残魂。 它没有青龙的记忆, 记得的只有青龙在人间经歷过的事。是青龙转世的朗晴从幼年至今的记忆, 以及最后那场战斗。 只不过青龙改了她残魂的一部分记忆, 导致残魂只记得凌风以放出招魂幡里大鬼的代价,收走了李妄。 事情已终了, 一切像是回归到了从前。 残魂代替了青龙,成了一个真正的「朗晴」,拥有敏锐的洞察力,敏捷的身手, 认真工作的态度,尊老爱幼的品格。但它也缺失了青龙的命格,少了随时觉醒的可能,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凌风更习惯叫它朗晴,至于离开的那个女人, 应该叫青龙更为合适。 朗晴跟青龙一样, 会在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外出晨跑半个钟头,回来喊她起床,问她要不要去局里。 她也会在忙于工作的时候打电话回来,告诉凌风哪家店的食材干净, 哪家店的水果新鲜。 更多的时候, 她会特意回来洗手做羹,饭后急急忙忙赶回局里, 投入案件当中。 她的小办公室抽屉里永远放着凌风爱吃的零食, 她也会在凌风过去玩的时候, 一脸正经地把门关上,好让凌风安心吃零食。 李妄的案子涉及到鬼魂这种迷信的东西,局里不好外出宣传,只是结案之后把卷宗锁进了存放机密文件的保险柜的,知道案件内容的屈指可数。 日子一天天过去,凌风觉得自己跟朗晴的生活像极了电视剧里老夫老妻的模样。 默契配合,罕有争吵。 日子平淡到有些无聊。 凌风在等那些大鬼的消息。从幡中跑出去恢復实力的大鬼们若是前来寻仇那是最为省心。若是不想寻仇,只想回到原来的地盘,那么新旧鬼王之间的战斗,或者是某块地盘突然易主,这种明显的消息只要稍稍打听便能听见。 洗手更衣,在桌上铺开一张黄裱纸,穿着杏黄色道袍的身形笔直,正在调制硃砂墨。 桌子上放着笔架,纤细修长的手指点过大小不一的毛笔,凌风微微眯着眼睛,思索着画什么符。 不管是鬼王寻仇还是她亲自去寻从幡中逃出的大鬼,这符都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她入了世,通了人情世故,晓得了什么叫做人情债。 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对你好,她既然把朗晴的办公室当做第二个办公场所,就少不了跟警员们的接触。那些警官们从一开始就待她好,吃的喝的什么都没落下,她也知道礼尚往来,有些她能帮到的地方自然会帮。 羊毫性软,浸在硃砂墨中不一会儿,羊毛便吸饱了墨汁。 在砚台边把多余的墨汁揩掉,凌风抬起了手腕。蛟龙甲中的器灵随凌风心意而动,从甲内钻出,顺着嵴椎骨窜进她的身体。 第218页 凌风整个人的气质徒然一变,双眼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剑,全身上下都写着冷冽。 笔尖落在了黄裱纸上。 「要我说这帝姬大人刚刚渡过死结,外面又有大鬼寻仇,这符定是驱鬼役鬼的符,我应当是告诉我师父张天师,让他老人家准备一下,免得动作慢了被帝姬大人记了仇」 青龙正打那路过,便看见几个穿着道袍的小仙童凑在一起,围着一面镜子。他们彼此之间的想法似乎不太一样,一个个急的脸色通红,看上去像是要打起来。 「这你就错了,帝姬姐姐刚刚大战不久,凡人的身子哪能禁得住阴毒的侵蚀,我看她是要画祝由符,请九天玄女。」 青龙的余光扫了一眼,发现镜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转世帝姬凌风。 昔日的记忆浮上心头,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惺惺相惜,再到最后的相敬如宾,她动了情,也动了心。 即刚刚察觉到凌风身份的时候,她愤怒过,怨恨过,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自尊被践踏,可是在凌风遇见危难的时候依旧出手教训了李妄。 龙族最为傲骨,而她在凌风面前似乎放下了曾经视如生命的自尊。 她是她的劫。 凌风落笔,从符头到符窍再到符尾一气呵成,深吸一口气之后收笔,默念请神咒。 「弟子凌风请张天师……」 凌风话音未落便看见了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因为背负因果而丢了道行,凌风已经有两年多没看见这个熟悉的「神影」了,以往她最爱画镇魔跟役鬼的符,少不了请张天师下凡。 以往她不记得前世,只当自己天赋异禀,天生近道,请神比他人容易很多。经歷了大起大伏之后,凌风才知道真实的原因。 张天师可一点都不想跟凌风叙旧,投神影下凡是很费力的一件事,所以除了香火充足或者徒孙有求,一般很少替人盖戳,更别提在他们面前露真身。 凌风的身份不一样,每次请神,他们必到不可,但又耗费神力,便多捲走一些香火钱。 每隔七七四十九天请一次符,一般情况下凌风只能得两张,现在她恢復记忆,张天师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全给呢,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以前一样给两张? 张天师看着手中五张镇鬼符,小小的纠结了一会,随后大袖一挥全都留下了。为了防止凌风喊他,他回去的速度还特地加快了一些。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小声嘀咕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们以前一定是扣我的符了」 凌风等大鬼寻仇,谁想到大鬼没等到,等来了一只大白狗子。 决战那天小白被大谛听带走,直到俩个星期后才将它送回来。 小白的个头比原来又大了一圈,但看体型像是只大白熊犬。 对于临阵脱逃这种逃兵行为,小白心里是有点虚的。此时它正往凌风身上蹭,看起来十分的高兴,当然了,前提是忽略它一脸谄媚的表情。 「姐姐,你们赢了啊」。小白咧着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看起来跟传说中高大威勐的神兽谛听一点都不一样。 小白一边说着一边偷瞄里屋,它的蛟龙甲还没脱下来,如今还没看见朗晴都开始慌。 「嗯,赢了,她也走了」 「谁走了?」小白拿脑袋蹭着凌风的掌心,眯着眼问她。 「青龙走了」 小白仰起头,它能闻到屋里还残留着朗晴的气味,那气味沾在家里的每一寸土地,清晰得不像是离开半个月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小白疑惑的目光,凌风弯腰抱住了小白,把脸埋在它蓬松柔软的毛髮间。 「青龙走了,留下了一缕残魂,残魂代替她留在人间,了却她在人间的因果。她是她,但她不完全是她。」 那自己到底爱的是谁?是天界战无不胜的青龙上神,还是人间铁面无私的朗晴警官? 凌风心一沉,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一样,出不来了。 她面前是一条路,左边写着「青龙」,又边写着「朗晴」。 她爱青龙的英勇善战,喜欢看她盘旋在蓝天之上时的身姿,青色的龙躯蜿蜒,见首不见尾。她也爱朗晴的认真,喜欢看她俯首书案前思索案件的模样,爱她繫着围裙,洗手作羹时微微收敛的眉眼。 凌风搂着小白的手不由得收紧,陷入思维误区的她忘了考虑小白的感受。小白的身子被挤得生疼,干脆弱小了身子,又变回了原来一尺长的模样。 「姐姐?姐姐!」 谛听擅听人言,更擅听人心,这是属于谛听这一族的天赋技能。 小白喊不醒凌风,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它张嘴咬了凌风。 凌风吃痛,面前的两条路变得模煳,随后像被摔坏的镜子一样破碎。 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消失,视线再次聚焦,凌风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小白。 看着小白毛茸茸的狗脸,漆黑水灵的眸子里写着的担忧,凌风只是更加用力地把它抱在怀里。 她刚刚离魔怔,只差了一丝,或者说,她已经半只脚入了魔。 一念成佛一念魔,凌风吓得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朗晴从书房里出来,过些日子她要去考高级执法资格证,最近都在家里看书。她记得凌风有只大白狗子,听说是神兽,所以它的体积可大可小,朗晴一点都不稀奇。 第219页 原本就有点心虚的小白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它竖着的大白耳朵一抖,整个狗子直接钻进了凌风怀里。 它怕啊,它可不是帝姬,身后有昊天帝罩着,它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谛听,没权没势,年龄还小。 换成人类年龄不过7.8岁的小谛听怕青龙,不仅是因为青龙是债主,更因为龙族本身的威压。它还是个孩子,在气场上如何跟杀魔无数的青龙比。 小白本来很慌,慌到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它转念一想,想起了人间的法律——未满14周不用负刑事责任,于是它便在凌风的怀里偷偷瞅着朗晴。 「别怕,她是朗晴,不是青龙」。凌风拿眼神拼命暗示小白,反正不是正主,算帐也轮不到她。 还好是朗晴不是青龙,毕竟凌风还没想好怎么跟青龙共处一室。 「小白来了也好,我也放心点,不然哪天鬼啊怪啊什么的找上门,我怕你着了道」。朗晴想了想跟凌风一样单纯的小白,有些自欺欺人得补充了一句。「再怎么说它也是个神兽,神兽啊,怎么也得有点神兽的样子吧?」 第134章 只拥有朗晴记忆的青龙残魂像是普通人一样, 对只存在神话中的谛听圣兽充满了期望。 其实凌风真想告诉她, 自己怀里的这只谛听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比自己还招鬼惦记——谁都知道斩草要从娃娃做起,万一让这小东西长大了, 到时候它们想除也打不过了。 帝姬拿仙丹餵出来的小谛听,那可全身都是精华,在那些大鬼的眼里就是世间最好的补品。吃了能增进修为还能除心头大患,若不是有凌家招魂幡一直在它附近, 小白早就被抓去当点心了。 凌家的招魂幡,在鬼界还是小有名气的,毕竟近二百年被封进幡中的鬼王也不是一两个。 凌风没把小白当成战力,也没准备把它当成引诱鬼王出现的诱饵。小白的存在更像是伙伴,作为人间唯一知道凌风身份的伙伴。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 凌风日日画符, 等着不开眼的大鬼跑来找她麻烦。也在这几天里下了一趟阴路去了鬼市,找到那家差点被自己砸了的天机茶馆,花符买从幡中跑掉的那些个大鬼的踪迹。 差点把自己家茶馆给砸了,凌风不以为然,她现在只心疼自己买消息花的符, 顺便吐糟一下茶馆内部的腐败, 准备回天界之后彻查,看到底是谁敢卖自己的消息。 她托人托鬼去寻鬼王, 但至始至终都没亲自出手, 用尽神通寻找它们, 完成她在人间留下的因果。 朗晴待她太好,好到凌风经常在想,要不就干脆留下来,留在人间,跟这个残魂、假人度过余生。 青龙临走的话常在她的耳侧,她说她在人间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待她人间的父母百年之后,残魂就会归位。凌风总是在想,既然她註定没有爱人,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维持这种似情似友的关系,直到最终的那一天。 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满足她对爱情的幻想。 「待你回归青龙本体的时候,这种待遇我就再也享受不到了」。凌风坐在餐桌边,看着在厨房忙碌背影,越发贪恋这种感觉。 李妄已除,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出现,萧家的隐患消失,凌风寻思着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一下萧诗沁,好让他们一家放心。 萧皓已经退隐,将家中的生意转给了萧诗沁。不仅如此,萧诗沁在回国之前收购走了冷属秋公司的大笔股份,这次回来以第一股东的身份夺走了属于冷属秋的职位,并把她从公司赶了出去。 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对这种渣女来说,用这种方法报復最为舒适。 可是萧诗沁没想到的是,冷属秋一反常态得,没做任何反抗便交出了董事长的位置,她临走时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 所以这次报復渣女的行动不光没让萧诗沁感到快.感,反而让她想起了从前。 生活还要继续,萧家小公主收购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得到消息的人精们排着队给萧诗沁送单子,送资源,只为攀上萧家的关系。 来访的人太多,想见萧董的人都能排到街角,导致凌风想见一见小美人,都差点没排上号。 知道萧诗沁忙,所以凌风为了不耽误她工作,便跟着朗晴去了公司。 穿着暗红色唐装,手拿玉骨摺扇,怀里还抱了只小白狗子,这种本该是中老年人才有的装扮偏偏出现在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再加上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偏偏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直接导致了百分之一百的回头率。 助理把人请进办公室,这门刚刚带上,凌风便装模作样的在屋里看了一圈。 看起来是犯了职业病。 「小美人啊,我看你你这儿啊,地方还行,就是财神位缺个镇财的物件,表面上看着生意好,不过是露水生意,做不长久」。凌风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女式西装收腰的设计完美凸显了女人独有的魅力,再加上萧诗沁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引人注目。 发觉失礼,凌风轻轻咳了一声,她话语一转,接着跟萧诗沁说道:「不过啊。你赶巧了,我那儿有个貔貅像,拿来镇财神最好不过,要是一般关系的人啊,我都不告诉他。但……」 「但是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便宜点卖给我?」萧诗沁自然而然得接过凌风说了一半的话,轻笑着看她说:「凌大师,你家里还有什么辟邪的好东西,我萧诗沁都要了。」 第220页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都不问价的。 这送上门的大肥羊,放在以前凌风不宰都亏待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钱这种俗物,她又怎么看的上。更何况她跟萧诗沁也认识好几年了,又怎么好意思真的宰她在人间为数不多的朋友。 萧诗沁请两人入座,又喊助理上茶,她见凌风怀里的狗子乖巧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灵动有神,便起了玩心。她本想询问凌风,小白能不能摸一摸,却看见那条小白狗子咧着嘴吐着舌头往她怀里蹦。 好歹也是擅听人言的谛听,对于小美人突然泛滥的爱心,小白表示自己绝对不是看她人美心善才主动投怀送抱的。 小白往萧诗沁胸口一爬,两只爪子往她胸口一搭,嘴巴一咧,笑成了傻狗。 凌风走到门边,打开门,伸头看了看走廊,然后把房门反锁。蛟龙甲随她心意而动,凌风接着龙甲的力量在这间房里布下禁制,防止有心人的窥探。 她把有关萧家的,有关李妄的事都说了,唯一隐瞒的就是决斗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凌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撒谎,说李妄被他养的蛊反噬了,被吃的只剩下一张皮。 鬼王,蛊,反噬,重生,血红玉镯…… 萧诗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镯,上好的玉里沁入了血丝。这个镯子在她去帝都没多久就丢了,却在前些日子寻来了。 她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镯子是什么时候回到她的手里。如今听了凌风的话,萧诗沁看似平静的心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故事,而她,她们全家,居然都在故事里出言了。为了重生,鬼王谋划萧家十年,却还是死在了它最擅长的蛊术上。 朗晴至始至终都没说话,她拥有一段被改变的记忆,却没出声质问跟反驳凌风,而是坐在沙发上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假人。 小白听见了萧诗沁翻腾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于是它便跟凌风打了个眼色。 凌风便很有眼力地准备带着朗晴离开。 别人家的家务事凌风也不好参合,于是便跟萧诗沁说过些日子把貔貅送来,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法器,给公司布个风水局。 撤下阵法,凌风带着朗晴下了楼,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朗晴还是开口问了那句话。 「你为什么没告诉她,李妄被封印在了招魂幡里」 现在的朗晴记忆是假的,是被青龙改过的,真正的李妄早就被青龙打散,任凭它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復生。但这一切朗晴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凌风这么跟萧诗沁说是有她的意思,所以刚刚并没有打断她。 「被封印,可能还有再出来的一天,但是被反噬,它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天地间。招魂幡可以镇压万邪,封在里面的恶鬼得不到补给自相残杀,死了不知道多少。而幡里更有老祖宗布下的阵法,李妄刚刚收进去,就强闯诛魔阵,被打的半死不活。他们这些人都怕,所以我干脆跟她说李妄死了,这样她也能放下心过日子,不然心里老惦记着,日子也过不安稳。」 凌风骗朗晴,说的话似乎特别有道理,编的她自己都快信了。「李妄重伤,幡里又没有鬼力给它补充,要不了多久就死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别人放下心过过好日子。抓鬼这行你不懂,就像我看不懂你们刑侦的系统一样,你就放心吧,她是我金主,我怎么可能骗她呢。」 阳光下,暗红色唐装上暗压着的黑色异兽栩栩如生,年轻的女人单手抱着一只白色小狗,另一只手打开了一把玉骨摺扇。 握着摺扇的手指白皙纤细,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平滑,指盖粉嫩。 这双手,能画的出镇鬼驱邪的符,也能抓住在人间作乱的鬼。 更能抓得住,一颗鲜红的跳动的心脏。 凌风微弯的眉眼,勾起的嘴角,转身时飘扬的髮丝。在那个瞬间,朗晴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沉重且有力。 青龙曾说过,朗晴这一生,没有爱人,更没有孩子。她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不会动心,不会动情,内心平静地不会出现一丝波浪。 龙神殿中,青色的巨龙匍匐,它瞌着眸子,唿吸绵长像是陷入了沉睡。 龙威蔓延,它睁开了那双冰冷的眸子,却压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 凌风: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宰你呢~~~ 第135章 朗晴是青龙的残魂, 与本体之间存在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 青龙对凡间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有些记忆。 朗晴就像是青龙的另一双眼睛, 青龙通过她看见鲜活的,富有生机的凌风, 看见她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看她平日里的老秋气横,看她对朋友佯装冷漠的关心,看她拼命努力,想了却她在人间的因果。 或许她知道自己在人间呆不久了, 这才想方设法的让她为数不多的,能看上眼的朋友在这不太平的人间过得安稳。 冷漠的外表下,却是一颗灼热的心。 青龙瞌起眸子,她听到空气撕裂发出的破空声,亦察觉到了来自部下的, 伴随她百万年的熟悉的气息。 「将军!仙界边缘, 魔族来犯!」 第221页 她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驻守天界跟魔族的交界处百万年,镇守天界平安,阻挡魔族攻占六界的野心。 这是她的职责。 青龙抬起身子,粗壮的龙躯舒展开, 恍惚间她又想起凌风魔怔时说过的话。 「你死了, 鲜血染红了半边天,魔族在你身上起舞, 而天界的废物只敢躲在天庭奏响哀乐。」 「杀了你的人, 都该死。」 青龙微怔,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就连目光似乎都柔软了几分。她遥望远方,看见静候在龙神殿外的亲兵,粗壮的龙尾甩动,龙翔在天。 天明市那家关门多日的风水事务所的大门开启,凌风眯起眼睛,能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 镇财位的貔貅身上落了一层灰。 这是一尊渐变色的玉质貔貅,下半身乳白,往上是渐变的橙红,顶部是接近棕红的红色。两只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棕色的眼珠,它张着嘴,嘴下是一个玉碗,里面盛着清水。 每隔半个月到一个月,凌风都会回来替它换水,如今她也用不着它了,不如做个人情。 朗晴抱着貔貅,跟凌风再次登门,偌大的公司人来人往,让凌风撞见了了一个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冷属秋,拎着一个暗红色的雕花食盒出现在萧诗沁办公室的附近,在凌风多看了那食盒两眼之后,装在盒子里的青柚白瓷的瓷盘到了凌风的手里。 虽然不想承认,但凌风还是不得不说,这冷属秋的手艺比朗晴好的多——毕竟她也没指望一身煞气的青龙上神能做出一手好甜品。 「你的红鸾星动了」。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凌风也不想看见这对苦命鸳鸯就这么散了。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凌风只是简单得算了算,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还没断干净。 也就是说还有救。 朗晴抱着貔貅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萧诗沁看她只有一人,便问她凌风怎么没来。 问萧诗沁要了张供桌供貔貅,朗晴指了指门外,回她说:「她好像饿了」 萧诗沁走到门边一看,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食盒,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几分钟前,冷属秋才带着这盒被自己表示成「太甜太腻」的东西出了办公室。 怎么一转眼就进了凌大师的肚子? 萧诗沁在门口踌躇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问。 凌风吃了个饱,一边回忆着在口腔里蔓延开的甜糯感。天界讲究着吃仙果喝仙露,根本不讲口腹之慾。但是这人间不一样,从吃这方面来说,食物这种不含灵气的「垃圾食品」,口感多样,比她家后院的蟠桃都香。 供貔貅是有讲究的,凌风急沖沖吃完甜点便进了屋,生怕朗晴碰着不该碰的地方,犯了禁制。 「这貔貅的眼睛不能碰,碰着了得拿流水沖一下」。凌风正了正桌子,把貔貅定在了财神位上,她把盛了清水的玉碗放在貔貅的嘴下,转过身跟萧诗沁说:「这水半个月一个月换一次就好,至于落灰的问题,你要是怕碰着哪了,可以打电话给我」 凌风抬头仔细打量着萧诗沁的面相,她的面相极好,财帛宫高挺丰隆,红鸾星入夫妻宫,家庭幸福,财源不断。 想来以萧家的地位跟教女方法,除非被人算计,破了萧家的家宅风水,再像李妄那样下点绊子,不然按照萧诗沁的运势,她想破产都难。 有些人可能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这才摊上今世的这般福分,求不来,求不来。 东西送到位,凌风又在公司的大门布了个小的聚财阵,叮嘱萧诗沁注意事项的时候看起来尤为神棍。 好在凌风神棍惯了,对普通人好气的目光也有了免疫力。换个角度说,如果她凌风真的是一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也不会继承家业,走上神棍的道路。 萧诗沁有话跟凌风说,萧家事结,凌风是头功,她准备好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凌风,既有报答之意,也有其他的心思。 股份去掉百分之十,冷属秋就有翻身的可能,她想看看那个女人会怎样反击。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的游戏太过单调乏味,让人提不起兴趣。 手续早以办好,只需要凌风签个字,她就可以在年底的时候领到分红。那笔分红足够普通一家三口一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这是萧诗沁能拿出来报答的唯一的东西。 凌风本不想签,她在人间呆不久了,又何必领这份巨额财产。她以自己命不敛财为由推脱,却被萧诗沁一段话给堵了回来。 「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三年前,你也说自己命不敛财,把自己的家当都委託给我代为打理。如今三年过去,那笔钱变成了股份,只要公司还在,你每年领的分红就够日常买法器的开销。再说啊,这钱可以让朗警官替你保管,你要是想买什么用品,钱打她那走,万一你被人骗了,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把钱给你追回来。」 凌风顿了一下,这件事她早就忘在脑后了,萧诗沁要是不提,她也想不起来这事。 她迟早要走,但是朗晴在人间的任务是等到她父母百年。现在阿姨刚刚退休,叔叔还在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凌风知道那帮警察抓贼的时候都不顾自己安危,年轻时身体好,受伤了硬抗,老的时候大小毛病都出来了。 第222页 再加上老年人本来就要注意保养,多吃补品,时不时还要上医院做做体检,请请家庭医生,凌风怕朗晴以后压力太大,便接了这笔钱。 大不了在她回天上之前常来走走,有啥问题也能及时发现,防患于未然。实在不行等她归位了去地府走走,看一看那记载凡人生老病死的生死薄。 她就看看,绝不动笔改。 萧诗沁想留凌风吃晚饭,但凌风瞅着办公室的玻璃墙,萧董事的助理在屋外转了几圈,几次想抬手敲门最后还是放下了。 对于商场上的应酬,凌风多少也有耳闻,她看萧诗沁实在太忙,也不好意思多叨扰,婉拒之后便离开了。 车停在地下车库,凌风跟在朗晴身后出门的时候,便感到有些不对劲。 车库的角落阴森灰暗,人烟稀少,即使有人也多是落单,在人来人往的大城市里,地下车库很容易成为鬼魂寄生之所。 朗晴虽是残魂,但她命火极旺,鬼邪不敢近身,但凌风刚刚抬头时,发现车库角落里零星的几个魂魄正在发抖,一副一言不合就被吓到烟消云散的模样。 凌风抬头,立在车边的女人身材欣长,嵴背挺直,她身上的命火极旺,如太阳般灼目。 黑色素来沉稳,穿在朗晴的身上又平添了几分成熟之感,再加上她不苟言笑的模样,更让人不敢出声。 她的眉,是斜飞入鬓的张扬,与那漆黑的眸子相衬,看得凌风心头直跳。 这是朗晴,也是青龙。 那条分叉的写着「朗晴」跟「青龙」合在了一起,在那个瞬间凌风顿悟,她喜欢的从来不是「朗晴」或者是「青龙」,她喜欢的根本就是一个人。 不管是青龙的高傲冷漠还是朗晴的平淡温柔,这都是一个人的不同特徵。 空气变得灼热,凌风觉得自己全身都变得滚烫,掌心沁出了汗珠,凌风不由得揪住了衣角。 她看着朗晴的唇,看她珉成一条线的薄唇开启时,唇与唇分开时饱满的弧度。 朗晴上前一步,她低头吻住凌风,右手扣住她的后脑,两人的唇紧密相碰,不留半分间隙。 凌风的大脑在瞬间死机,唯一记得还是青龙临走时留下话。 她说她不会有爱人,也不会结婚有家庭,那她为何会吻自己。 青龙是神,言出即法,更何况是对自己残魂所说。 口腔中的空气被掠夺,缺氧让凌风更加无法思索,她能感受到朗晴炽热的身体,听见她快速跳动的心脏,确定她如自己一般动了情。 舌与舌纠缠后分开,朗晴眼中的炽热还未散,眸子深的像是要把凌风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方才见你很喜欢吃甜的东西,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便买几本书研究一番,回头做给你吃」 ※※※※※※※※※※※※※※※※※※※※ 赶在520的尾巴更新,有点尴尬。在这祝小可爱们520快乐呀,有对象的长长久久,没对象的也希望能早日脱单。 这两天考教资面试,小学语文,试讲之后监考老师一句「『一』在什么情况下要变调」给我问懵了,这次面试凉归凉,我就是想吐槽一下这个鬼题目!! 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快一年,如今终于要完结了,接下来我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开哪本书了(虽然你们可以不会追我的文,因为我拖更太厉害了……) 现在是两个脑洞,一个是后台那篇娱乐圈的替身文,另一个是我高中时就想写的幻想类。(第一人称,不知道文类要怎么算,篇幅20万左右,不长) 第二篇的结局跟这个有点像,都是先那什么再那什么,我寻思着连着两个这样的文,我会不会挨打啊…… 思索…… 第136章 此时的朗晴收敛起张扬的眉眼, 犀利的目光也变得柔软起来。她微垂着头, 目光牢牢锁定在凌风微微红肿的唇上。 就在方才, 唇与唇接触时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电流,从贴合处蔓延开, 贴着肌肤的汗毛像是过电一样竖起,让朗晴挺拔如松的身子都不由得一抖。 凌风觉得此时的朗晴有些不一样了,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同。向来冷淡的人儿居然有如此主动的一天,不仅是刚才两人亲密的举动, 就连后来她的话都让凌风惊喜到以为自己听错了。 朗晴向来少语,更别提亲密的情话,而她刚刚的那句委婉的话语比直白的「我爱你」还要让凌风惊喜。 短暂的狂喜之后,凌风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仔细地打量着朗晴,从头到尾甚至身后都细细得看了一遍,随后才格外夸张得松了一口气。 差点以为大黑脸被鬼上了身。 不过她的命火煞气实在是太旺了,想上她身的鬼邪们可能还要修炼个几百年。 凌风放下心,跟朗晴一起回了家,她坐在副驾驶打量朗晴开车时认真专注的模样,看她握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凌风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背起了清心咒。 在遇见朗晴之前, 凌风抓鬼之余唯一的消遣就是赚钱, 并在家里摆放各种生财的物件, 想要破她敛财的命格。后来认识了朗晴,工作没了,天天跟在她身后混吃混喝,没事画画符,请请神,也懒得回到那个空荡荡的三层小楼里守着她的小店铺。 现在更好了,拿了股份有了分红,在家睡觉都能天上掉钱,凌风觉得自己人生都失去了目标,这人间不像一开始那般有趣。 第223页 不,她还是有目标的,青龙临走的时候说了,让她把跑掉的大鬼抓回去,还了她在人间的因果报应。 然后呢?凌风歪着脑袋想了想,青龙好像没说她任务完成之后应该做什么,也没说不让自个回去找她。 凌风眼睛一亮,决定收拾收拾东西下一趟阴路,若是那天机茶馆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她可不介意大义灭亲。 我凶起来连我自己的店都砸。 自打几年前阴路通了「公交车」,凌风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下个阴路还要满城市找阴井,再在阴森潮湿满是阴气的鬼地方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到鬼市。 现在就很方便,找个阴气重点的十字路口等车,要是有急事,甚至可以在路口起坛,燃上香烛跟符纸「包车」。 「包车」的事也是凌风刚刚听说的,毕竟鬼多香火少,靠城隍爷的那点薪水,想修炼得道不知道得多少年,所以也算是「鬼之之常情」。 凌风对此表示理解。 以往下阴路,凌风还得带着朗晴这个移动的火山,万一真的打起来了,多个朗晴可以省下不少符纸,换句话说可以省下不少的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凌风一不差钱,二捨不得让凡胎的朗晴到这种地方伤及筋骨,三呢,这谛听也比以往有用了些。 小白被大谛听带走的那段日子,多多少少也习得了些本家的神通,即使啥都不会,有了李妄这个先例,地藏王菩萨也得给小白准备点好东西护身,免得这只圣兽还没成年就在自己家后花园被鬼给吃了。 城隍庙前的十字路口是天明市最阴的路口之一,当成城隍爷选这块地落址,看上的就是这块地前阴阳路界限不明,阳气弱的人容易走到阴路上白白丢了命。 待子夜时,在阴路的路口点上三支香烛,渺渺青烟在夜里看不真切。周遭寂静无声,透过灰烟,似乎还能看见从阳路上投来的汽车远光灯。 从怀中摸出一把纸钱,被香火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纸钱被抛在空中,浓郁的香火气息在瞬间蔓延开。 纸钱在空中飘扬,落地的时候,凌风透过纸钱的缝隙,看见了躲在远处窥探的小鬼小魂,也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通往鬼市的公交车。 开车的大鬼是凌风的老熟人,它还像凌风第一次遇见它的时候一样,穿着洗得掉色的蓝色制式服,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它褐黄色的牙齿。 车上有「鬼」,都是一些寿命到头的普通人。不管因为天灾还是人祸,这些人走的都很安详,没有怨气,没有执念,便会自己飘到路边等车,待到地府了却前世,步入轮迴。 搭顺风车是不会用这么多香火供钱的,所以大鬼知晓凌风有事,放弃了等在路上的其他孤魂,先来送「金主」下阴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天机茶馆就是这么个地方,只认钱不认人,花钱可以买到天上地下所有的消息。不仅如此,他们还推出了吓人、抓鬼等一系列「常规」业务。 针对vip客户,他们更是号称只要你钱给的到位,就连九天玄女的内衣都能给你偷来。 如今这个号称把店开满六界的茶馆再次迎来了天明市的地头蛇,一个拿符当废纸使的「狼火」。他们这只是分店中的分店,哪能惹得起这号狠人,好在这次凌风买的消息不难搜寻。 凭空出现十多只大鬼,在鬼界是个大新闻,一开始这些鬼的行踪成迷,但是他们后面的动作可一点都不低调。 没人知道这些鬼从幡中逃出来之后去哪了,只知道它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了帝都。 帝都向来是重点保护之地,不说别的,光是护国寺里的那几个高僧,个个道行高僧,让人看不清深浅。李妄已死,它在帝都打下的鬼界江山无主,就在各鬼心怀鬼胎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这么十几个在世间消失百年的鬼王。而它们也没有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反而携手想共分这块香饽饽。 天机茶馆刚刚寻到消息,正准备寄鬼书给凌风,结果送信的鬼还没出门,就看见那个女人带着一只满身圣光的狗子进了鬼市,那阵势,那像是买消息的啊,分明是过来砸场子的! 那「狗子」高约两丈,全身发光,像是个移动灯塔,还没进鬼市大门,光先晃花了众鬼的眼。 天机茶馆要是认不出来这个大傢伙是什么,那还不如自砸招牌算了! 兢兢业业的茶馆掌柜恭恭敬敬地把一人一「狗」请进了茶馆,两丈高的狗子在进门前变小,乖乖地被凌风抱在怀里,漆黑的眸子灵动,看起来格外机灵,讨人喜欢。 如果鬼市里的百分之80是人而不是鬼的话。 凌风买了消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她也想过这些大鬼跑出来之后会去哪里,是挑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慢慢调养,待自己百年之后再出世,还是找个闹市拼命壮大自己,成长到让自己忌惮的地步。而帝都,李妄曾经称王的城市,在少了一个鬼王之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凌风没有算到,它们居然会放下成见聚在一起,选择共同占领那块地盘。 鬼越多力量越强,动一个而动全部,一群鬼王聚在一起的确难惹,更何况是一群实力强劲到在招魂幡中百年不死的大鬼王。 但这对凌风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它们聚在一起,就不用自己费时费力跑遍祖国大江南北,一个个得把它们抓回来。它们聚在一起,一起对抗敌人,也给了凌风一网打尽的机会。 第224页 带好符纸,布下阵法,或者找天机茶馆提供「抓鬼」服务。帝都坐落于祖龙脉之上,只要她借着地势在暗中布下困局,它们插翅都难逃。 凌风买到了消息,心情轻松地抱着小白去找城隍爷,走城隍庙的后门回到人间。 上次她起坛,请张天师盖了五张镇鬼符,鬼符重千万斤,镇压天地万鬼诸邪,符纸一出万鬼跪拜,是道家最难画的符纸之一。全人间,除了凌风一人能百分百求到这符之外,就连张天师的直系后代都不能说很轻易得求到这符。 说来说去还是小帝姬的名头太响了,就连老牌神仙都不敢得罪。 交通发达,从天明市去帝都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飞机,凌风都算好了,她坐高铁到前一站下车,借着蛟龙甲的龙息跟道家的风水定龙术找到龙脉。借着龙脉布下范围至全帝都的困龙阵,就像青龙当初困李妄那样,把它们困在一起,一网打尽。 五张镇鬼符加上招魂幡以及蛟龙甲,把这些个逃兵抓回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凌风算了算时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她第二天就能回来,甚至能赶得上朗晴做的早饭。 正当凌风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第二天早上跟朗晴说她白天有事要出门的时候,窗台传来了急切的敲窗声。 来人凌风也认识,天明市天机茶馆的掌柜,一个模样张扬美艷的女人。 此时娇艷的美人一脸焦急,就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老大,天界刚刚传来消息,出事了」 第137章 寅时的天空还暗着, 一个美艷的女鬼正趴在窗户上往屋里看, 场景诡异得让人全身泛起白毛汗。 凌风还没反应过来, 不久之前还怕她拆了天机茶馆的掌柜的突然就改了口,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就知晓了她帝姬的身份。但是掌柜刚刚说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 导致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后一句话上。 天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又怎么会派专人通知她这个没实权的小帝姬? 换个角度想,能通知到她头上的消息,要么是昊天帝出事了,要么是…… 凌风突然想起了她曾经看见过多次的画面, 血色的圆月,俯首的龙尸,龙血染红了整片土地。模样丑陋的魔族在龙尸上跳起了象徵胜利的舞,欢唿跟吶喊声响彻云霄。 「你死了, 天空下起了血红色的雨」 却不想一语成谶。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溢出,顺着她脸颊一路滑下。她还没了却因果,她还没回去找青龙,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她这一生欠下了无数的因果,这些因果都可以偿还,唯有欠青龙的。她还没取得青龙的原谅, 还没为自己一时的顽劣受到惩罚, 她还没…… 眼泪迷煳了凌风的视线,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用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之后, 拉开了房门。 她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在木地板上奔跑,打开了朗晴平时休息时的那扇屋门。 躺在床上的女人双手合十搭在胸口,剑眉舒展,神色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凌风,却怎么摇也摇不醒。 「你是睡着了对不对?明早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你还会起床给我做早饭的对不对?不光早饭,还有午饭,晚饭,你还说给我做甜点吃的!」凌风看见了放在白色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手忙脚乱的按亮屏幕,她眼中有泪看不太清,只能一边又一边得抹泪,眼睛却越揉越酸。「如果现在闹钟响了,你就会爬起来的对不对啊!」 全身突然失了力气,凌风趴在朗晴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她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摸到的是她依旧柔软的身体。但是凌风知道,这不过是青龙留在人间的一缕残魂。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合命魂,缺一魂则神魂不缺,容易遇邪晦。青龙是神,她将三魂分开,分于仙界与人间,看似与平常无异。但魔族擅于近战,也有针对神魂的秘法,这秘法伤不了三魂齐全的青龙,却能在重要关头对缺了一魂的她发出致命一击。 那可是战场,一不留神就会战死的地方,不管是神还是魔,皆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应战。可青龙,她明明知道缺一魂有多危险,但还是没把她留在人间的残魂收回去! 「我不要你留下朗晴陪我,我也不要你给我做饭吃了,你别出事好不好,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想怎么样都行」 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在车库里亲昵,身体还记得唇与唇亲密接触时的悸动。凌风想起了青龙如法则般的话语,她临走时将「无家庭无爱人」刻在了朗晴的脑海里。 青龙言出即法,是规则也是秩序,朗晴不过是她在人间的躯壳,没有独立的人格,一切以青龙为主。 她说它一生无爱孤独终老,它又怎么会做出违背主体的举动,更不会说出比直白的示爱还让人心跳加快的话语。 它的人生规划里有她,更愿意为她做出改变,学习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单靠法则它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泪腺像是出了问题,凌风趴在朗晴的胸口泣不成声。 「我知道是你,青龙。」 像青龙这般分量的大神,想要给一对凡人夫妻养老送终是一件跟轻松的事。她完全可以用龙鳞化人,让它代她孝敬父母直至百年,根本不需要分割神魂,伤其本源。 第225页 仙界有一面神镜,想见一个凡人,在转念之间便能看见。青龙要是怕自己不了却因果,完完全全可以让人在镜前监视自己,而不是亲自动手。 她就这般分心,一边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厮杀,一边在人间与自己亲密。怪不得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自己看见她身上的煞气那般炽热。 杀的魔太多了,连魂魄都染上了煞气,是压制不住的暴戾。 「谁杀你,我便杀谁,即使只有我一人」,凌风双目红的快要滴血,脸上泪痕未干又添新痕。「我欠了你一个因果还未还,你若死了我就招魂,招不到你的魂,我便屠尽天下魔。」 凌风深吸一口气,恋恋不捨得看了朗晴最后一眼,她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扭头对掌柜说:「你跟我来」 过来报信的掌柜只是听说过天机茶馆幕后老闆的传闻,传闻她性格怪异,行为乖张,性子顽劣。却不想这个三番五次想要砸茶馆的就是老闆本人。 刚刚哭过,凌风的气息都不稳,心神波动的剧烈。她带着掌柜去了平时里画符的小屋,打开灯,坐在椅子上剪起了小人。 圆脑袋圆身子,短短的四肢。只要抓一只散魂进去,就是追踪人最简单有效的法术。 「等下我便走,恢復法力的时候会将这两个小人变成我跟她的模样,代替我们在人间生活。她们会的东西有限,不会像真人一般机灵,需要你们多担待一点。不仅如此,幡中跑掉的鬼王,你联繫一下茶馆的弟兄,注意一下它们的动向,如果我还回来,那就亲自动手,如果我回不来了,还劳烦你们把他们超度或者封印,一个都不能跑」。凌风拿出她最后五张镇鬼符交给她,接着说:「这符我用不上了,你拿去,万事小心。」 镇鬼符镇压万鬼,对一切阴物都有天然的克制作用。这符还没启用,上面被张天师盖戳的印记就开始散放威压,压得掌柜如负千斤。 「最好就是请年休假,说是在家休息了,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如果你听到我战死的消息……」凌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就制造一起意外,伪装成我跟她出事的模样,至于朗晴的父母……你记得把消息传给萧将军家的小公主,她会安排好的。」 萧诗沁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凌风信得过她。 这原本是间书房,后来被凌风徵用。屋子不大,一个书架,一个书桌,一个木椅。屋子的另一边是请神时的法坛,摆了贡品跟香火,贡的是三清。 以往她每隔四十九天起一次坛,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比闹钟还要准时。 「弟子凌风」或者「凌家第八代传人凌风」是她每次请神时的自称,也是道家传下来的请神的说辞。 按道家典籍的说法,心诚则灵,用心才能将话传到天上。道家分支不一样,祖宗在天上的仙籍也不同,自报家门才能引起老祖宗的注意,盖戳才能事半功倍。 但是今天…… 凌风走到香炉边,从香盒里拿出三支青烟点了,她双手交叠在一起,将烟放于大拇指于四指之间,对着三清像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下。 「昊天帝家龙吉,请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请张天师,九天玄女……」 香菸灰色的烟雾散开,清香在屋里蔓延,屋里渐次出现众仙的投影,将凌风围在了中间。 掌柜的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在第一个神影出现时就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她是鬼,对神自然畏惧,此时全身都在抖个不停。 「过去是龙吉不懂事,在凡间这些年让众位仙家费心了。如今魔族再犯,身为昊天帝的子女,龙吉理应沖在前线。但龙吉此时为一凡胎,无法返回天庭,只能寄希望于此。待事情终了,自当负荆请罪,还清因果,还望众仙家不计前嫌,帮龙吉一次。」 帝姬不过是个代称,龙吉才是她的本名,这么多年过去,再次说出自己的本名,龙吉都有些陌生之感。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脱胎换骨的感觉。 身体变得轻盈,眼睛能看见远处梧桐树上新搭的鸟窝,耳朵能听见十几里外人交谈的声响。 身体里好像有个水壶,热水烧开,沸腾的气息充斥着她的身体。凡人的身体承认不住这般巨大的能量,处在支离破碎的边缘。 凡间的秩序对龙吉做出了排斥的举动,这种力量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脆弱的人间也承受不起这种力量。 「小白,回地藏王菩萨那里去」。龙吉临走之前给小白传音,「你回家吧,外面窥视你的鬼太多了。」 小白仰头看它的帝姬姐姐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视野里,满屋子的白髮老头跟那个漂亮的玄女姐姐消失,留下的只有它跟掌柜两个。 再次踏足于仙界,整个世界还是那么的熟悉,跟过去百万年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来不及缅怀过去,也来不及在这熟悉的地盘多停留,龙吉二话不说就往天界与魔界交界的混沌之地赶去。 青龙,我来了。 ※※※※※※※※※※※※※※※※※※※※ 龙吉是我搜出来的名字,网上说昊天帝的女儿叫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封神榜里。 最近好像说查的严,好多朋友都在讨论这个事,就加快一点进度,提早写完大家都轻松。 第138章 界与魔界的交界处是一处无人的广袤平原, 与天庭的祥和安宁, 鸟语花香不同, 这块地受到魔族阴暗气息的浸透,草木不生, 黑色的泥土裸露,除了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以及零碎的石头外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第226页 镇守平原的两支军队都守着身后那扇通往天界或者魔界的大门,他们在这孤寂之所对立多年,知彼知己, 熟悉对方的套路跟习性,彼此相互忌惮。正因为这份忌惮,两支军队大规模的交战不多,但小冲突不断。 这份平衡在不久之前被打破了, 骁勇善战的青龙上神直接带领军队打进了魔界。只是后来因为魔界的环境不适合仙族生活,阴暗晦气的气息让仙兵仙将「水土不服」,降低了己方的战斗力,将士们的士气日渐萎靡,青龙才不得不放弃继续征战。她带兵退出了魔界,并带回了不少被俘虏的魔兵以及兵器护甲,带回来仔细研究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恰逢万年开花万年结果的蟠桃熟了,昊天帝便顺势为她准备了一场蟠桃宴, 也就是在那天, 穿着白袍束着玉冠的龙吉在远远的看见青龙一眼之后起了心思。 长年征战, 青龙习惯一身戎装, 玄黑色的重装龙鳞甲紧贴她充满爆发力的躯体, 她每抬腿迈出的时候,龙吉都似乎能看见汉白玉玉砖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咬牙声。 当然,她并不是在说青龙太重或者她家铺的地砖不结实,相反的,神躯或重千万斤,或轻如鸿毛,一切随他们的心意而动。这汉白玉石砖既然贴在天庭,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这么多年来,这地砖只碎过一次——小帝姬顺走了青龙的蛟龙甲,青龙一怒之下直接抓爆了一片上好的汉白玉。 白袍白腰带白玉冠,穿着月牙白长袍的龙吉与凯旋归来的冷面将军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日青龙身穿玄黑色战甲赴宴,一身血腥味与周遭一袭华服的神仙聚在一起,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种庆功宴龙吉甚少参加,她只是远远地看了青龙很久,随后做了那件让她如今懊悔不已的事。 在青龙赴宴的时候,她跑去龙神殿顺走了蛟龙皮,这才是一切的起源。 这是她种下的「因」,如今她也该回来偿还「果」。 龙吉往天界与魔界交界处赶的时候,不由得再次换上了那身长袍。她束起了长发,白玉冠与她黑色的头髮相衬托,衬得她整个人气质非凡,仙气十足。 时隔多年她再次踏在了那块黑色的平原上,与她小时候所看见的相比,现在的战况更加惨烈。 这块充斥着死亡的平原上聚集着无数的尸体,有模样怪异,头生长角,肌肉结实的魔族,也有仙气飘飘,相貌俊郎的仙人。他们尸体上面的伤痕各异,刀枪剑痕应有尽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在泥土地上聚起了一层污血。 折断的仙器魔兵数不胜数,随它们的主人一起,沉眠于此。 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战争,倒在血泊中的魔兵魔将数不胜数。但天界这边更为惨烈,龙吉看见几十条巨龙倒在这里,永世沉眠于此。 这都是随青龙征战的最勇勐的战士,巨大的龙身在人群中翻滚时,对魔族来说是灭顶之灾。如今百战百胜的龙兵龙将的尸体支离破碎,血腥味沖天的战场无人清扫,血煞味足以让那群没打过仗的神仙把隔日饭吐出来。 青龙,这个镇守一方未尝败绩的战神,如今化成原型倒在满是血污的土地上,她的身上,龙鳞破碎,像是被人用利器,伤到了血肉。 一如她梦里见到的场景。 血月,黑红色的天空,巨大的龙躯倒在黑色的土壤上,龙首高昂,双角指天,龙威浩荡。 但是她的龙鳞破碎,鲜血从她的龙躯中流出,被黑色的泥土地吸收。但她的伤口太多了,鲜血在地上汇聚在一起,在凹陷处变成了一汪血池。 无数的魔物在青龙尸上起舞,压在它们身上的青龙终于战死,整个天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骁勇善战的青龙上神,就算是血统最纯正的龙,也阻挡不了它们侵占天界的步伐。 龙吉目眦尽裂。 倒在血泊中的青龙变成了一条血龙,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龙鳞,取得胜利的魔族正在青龙巨大的身体上起舞,它们弄下她的鳞片作为战利品,急不可待得向仙界败将炫耀。 领队将军倒下了,剩下的仙兵都像失了主心骨一样,看着魔族侮辱他们的上神,敢怒不敢言。 龙吉回头看了一眼,青龙用生命镇守的仙界大门后面,是一群安于现状没有血性的上仙,他们躲在最安全的后方,在青龙死后也只敢奏响哀乐,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惋惜。 在这一刻,龙吉突然为青龙感到不值。 这就是她拿命也要守下的土地,以及生活在那的居民。龙吉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用在此时最合适不过。 「这世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若这是你宁愿丢掉生命也要保下的地方,那她一定不会让骯脏污秽气息进入仙界,毁了一方的安稳祥和。 龙吉的气质突然变了,目光也变得深邃,她紧珉着唇,一步一步朝青龙走去。这一刻她的眼里没有挥舞狼牙棒,身高如山坡的魔兵,也没有长着三个脑袋,嘴里喷火的地狱三头犬,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即使倒下了也依然昂首的青龙上神。 纤云锦绣做的长靴踩在血中,溅起的血珠弄脏了她雪白的靴面跟衣角。她靴面上用银丝绣的凤凰吸了血,像是张开翅膀想要展翅高飞一样栩栩如生。 「青龙,我来带你回家。」 仙丝锦绣的儒雅长袍沁了血色,黑色如潮水般席捲而来,将那件月牙白的长袍染上了如墨般的黑,亦如这片不见天日的平原里的黑色天空。 第227页 满地的尸骸,满地染血的破损的兵器,龙吉走在血与骨之间,漆黑的眸子让人心底发寒。 她始终注视着匍匐在平原正中的青色巨龙,冷冽的眸子也只有在这时才会变得温柔。满目的悲怆与温柔,最后化成压制不住的愤怒,亦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已经溢出了硫磺的气息。 龙吉像是一个不速之客,在魔族打扫战利品的时候突然闯入,它们对这个来自仙界的人侧目,却没有一个魔把她当一回事。 穿着一碰就碎的长袍,还空着手没带武器,更重要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有眼力劲的还能看出这长袍质地非凡,来者不是一般人,可这是战场,再好的衣裳也比不上魔兽鳞片跟兽筋做成的鳞甲——比玄铁魔石重量更轻,更适合魔兵穿戴。 如今他们坑杀了这么多龙,龙鳞龙筋龙角龙皮,做出的武器跟战衣将是它们征服六界的最重要的东西。 龙全身上下都是宝,包括血肉。所以魔族在胜利之后便唤后勤魔兵带魔兽拉车,想把它们的战利品运送回去。 龙吉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了这里。 「你们杀了我的人,那便都留下吧,以魂换魂,逆天改命。」 凡人招魂需要五畜,需要贡品,需要大量的香火贡钱。倒青龙是神,唯有拿百万魔族血祭,才有可能招回青龙游荡在虚无中的生魂,她才能重铸肉身,从头修炼再入仙班。 为死者招魂重活一世,破坏了仙界遵循百万年的法则。生老病死是人间的法则,仙界自然也有它的秩序。 这是禁术。 连龙族禁地都敢闯的小帝姬又怎么会放过自家后院的禁地,记录了无数密闻跟密法的藏书之所,对她来说不过是书房。 「昊天帝,这……」 小帝姬这样子明显入了魔,要拿百万性命换一人归。仙界歌舞昇平太久了,有些人还认为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 但是那不是人,是魔,一个野心勃勃的种族。对它们而言,征服天界只不过是第一站罢了。 天界没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的了它们,到时候六界动盪不安,陷入混乱。 昊天帝知道龙吉去过禁地,但没他不知道小帝姬学了多少禁术。不仅是昊天帝,包括三清在内的,地位足够高的神,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件事。 一念成佛一念魔,龙吉是心善的,也是向佛的,但青龙的事让她有了执念入了魔,若是出手阻拦,第一个遭殃的怕是自己的手下。 一边是亲身闺女,另一边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手下,这两方人昊天帝一个都不想失去。 「昊天塔来」 昊天帝声音刚落,遥远的寂静之所便传来了一声轻鸣,原本平静如湖面的天空像是落进了一块碎石,涟漪从中心荡开。 那是一座塔,塔高五层,通体为黄色。这是天界重宝,能吸星换月,更能镇压一切妖魔邪道。 这是一件大杀器,原本被昊天帝镇在极地,镇守一方的神器,如今为了女儿的安全,他还是把塔唤了回来。 这一刻没人再担心龙吉的安稳,因为拥有独立神识的昊天塔人住,而龙吉的身上,流血昊天帝的血。 第139章 昊天塔出, 独特的威压从界门渗进了交战之地, 引起了魔族领将的注意。 那是一个体型巨大的魔将, 战时可变大自己的身躯,敢与龙族近身而战。力大无穷, 甚至可以徒手把龙从天上拽下来。 它眯起自己铜铃大的眼睛,看见了仙界界门后手托昊天塔的男人。身穿锦衣的男子仙气飘飘,自带贵气,他手中的塔散发着淡淡金光, 仔细看似乎能看见塔身周围,空气出现的裂痕。 镇守于蛮荒的未知之所的昊天塔出现在战场周围,魔将看的心惊肉跳,它看向战场中唯一一个异族, 眉头直跳。 龙吉踏在沁血的土地上,距离青龙越近,血水便越深。银丝绣的凤凰吸了血,看起来越发的饱满,像是要展翅从靴面上飞出来一样。 周围的魔兵朝她聚集而来,在这群庞然大物中间,身形纤细的龙吉看起来格外渺小。 手持利刃的魔兵们把龙吉围了起来,中间留了一小块空地, 它们看着这个模样柔弱的女娃, 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视线被穿着漆黑魔甲的巨魔所挡, 龙吉看不见青龙, 这让她不开心得蹙起眉头, 停下脚步仰头看她面前这个一丈高的魔兵,看它满是鲜血的魔甲,以及它手中滴血的狼牙棒。 不同于血腥味浓郁的战场,狼牙棒上的血与碎肉还带着些许仙气,与这压抑的战场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上面的血不会是魔族的,更不会是它的。 龙吉神色一凝,她抬眸望向青龙所在的方向。 龙首高昂直指苍穹,即使是死亡也不能使她屈服。 这是她的债主,是她的「因」,更是她都捨不得伤害的人,如今却倒在这污秽之地受他人侮辱。 这是龙啊,最为高傲的龙族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样的耻辱! 怒意在胸腔中蔓延,最后化成怒火,龙吉的右手在空中虚化半个圆,在魔兵不屑的目光中将掌心拍在他的腹部。 以柔克刚,这是太极教会她的东西,虽然凡间的把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一丁点用处,但龙吉在人间把道家的术法与招式刻在了骨子里,如今配合上仙气,足够打穿它坚固的魔甲,伤到它号称刀枪不入的魔躯。 第228页 一巴掌拍出,本来面露讥讽的魔兵面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龙吉,在远处密切注意此地的魔将看了天界界门一眼,托塔的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处,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反常必有妖,仙界那边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奶娃过来送死!魔将眉头一跳,心里暗叫不好。 「抓住她!」 在拍出那一掌之后龙吉便迈出了太极步,拥有仙气的她将步法发挥到极致,犹如游鱼般的身法加上她娇小的身材,在这群身形高大壮实的魔兵中如鱼得水,穿梭自如。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倒在地上的青龙,她不信百战百胜的青龙上神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但如果她真的死了,原因又是因为缺了一魂,那么这个巨大的「因」,就算天不算在自己的身上,龙吉也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修仙之人最忌的就是心魔,青龙的死已经成为龙吉心口抹不去的梦魇,坏她根基,迫使她入魔走上另一条极端的道路。 所以昊天帝并未拦她,只是在一边掠阵,准备在关键的时刻再出手救她。 太极图出现在龙吉的脚下,比以往更加清晰,也更加鲜活。阴阳双鱼仿佛活过来一样在太极图上转圈,带着整个太极图都开始缓慢的转动。 龙吉身形如鬼魅般变换,魔将直接派出魔犬,想用以力量、速度、爆发着称的地狱魔犬阻挡龙吉奔向青龙的步伐。只是她的速度太快了,太极图的转速每块一份,龙吉的速度就越快,最后连残影都看不见。 龙吉的速度极快,她像是戏耍魔兵一样在平原中四处自动,最后停在了青龙的近前。 「你死了,尸体变成土地,血液化成江河,鳞片变成树木。」 龙吉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手掌摊开,触摸的却只有空气。 「百万里灭魔图又有何用,杀了他们,你也回不来了」,龙吉的眸子湿润,写满了难言的悲凉,像是陷入了莫大的悲伤之中。她低垂下头,就连髮丝看起来也萎靡了起来。「倒不如生祭,以生魂为祭,以鲜血为路,逆转生死,从天道秩序手里换你一道残魂。」 「逆天又何妨,我只要你平安归来,从头修炼也没关系,天材地宝这种东西,我龙吉从来不缺」 龙吉漆黑的衣角翻动,她一跃而起,跳上青龙的躯体,顺着她的龙身一路往上,最后跃身上青龙的头顶。 那两根粗壮的龙角就在她的身侧,龙吉回身看见如潮水般向她汹涌而来的魔族大军,冷冷得勾起嘴角。 她的神色太冷了,眸子冷漠得看不见一丝温暖,像是从千年寒冰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昏沉的天空就压在她的头顶,龙吉抬手,蔓延了整个平原的鲜血开始发出红金色的光芒。 光芒从泥土地到青龙身渐次亮起,绘成了一个复杂繁琐的图形。 像是图画,也像是符,更像是二者的结合体。这是生祭的图腾,在龙吉脚踏太极图在平原中游走的时候,她就暗中将图绘在了地上,如今图成,收到鲜血以及血食的催动开始復甦。 「龙吉愿以百万魔兵魔将生魂为祭,换青龙上神一魂归来。」 龙吉的声音冷冽,冷漠的话语在这片区域传递,传达到每个魔兵魔将的耳朵里。 这是极为霸道的禁图,因为违背了仙界的教条被记录在□□之中,成了禁术。它霸道就在于只要图形落成,生魂的数量足够多,变成逆天改命。 拿百万性命换一缕残魂,这天大的因果无人敢扛。 但是龙吉不怕,她只想她回来。 鲜血开始沸腾,脚上沾血的魔族像是陷入了沼泽,巨大的身体被符图吞噬。它们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各种恶毒的诅咒以生命为祭种下,皆算在龙吉的身上。 诸多因果加身,龙吉咳出一口鲜血,她仰头看裂开的天空,一条由鲜血组成的路延伸到天空的尽头,绘成了一扇门。 她在等,她在等那个熟悉的魂魄从那扇门里出现,她在等她。 惨叫跟咒骂声不绝于耳,一大半的魔族已经消失,变成血路通往了天空。龙吉抚摸着青龙坚固的龙角,回忆开始攻陷她的脑海。 她记得偷闯龙神殿时的感受,穿过华丽的长廊,推开了雕花镶金的大门,汉白玉的石砖上,青色的蛟龙龙皮正安静得躺在架子上。 她鬼使神差的拿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惹得青龙暴怒,不管不顾追她下了冥界。她又威胁阎王爷,让阎王爷撒谎,青龙便比她早几年入了人间。 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她这不受约束的一生,最终还是遇见了那个能克她的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死去,我还没问你,你留在人间的傀儡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吻我。青龙,那是你吧,你与残魂本就是一体,心意相通,只有你才能打破你已经立下的法则,做出违背法则的事」。龙吉抬头望着那条血路,她看见无数魔族丑陋的魂魄在血海里沉浮,想要逃离却无能无力。她还看见满天的因果,各种阴毒的诅咒想落在她的身上,被蛟龙鳞甲以及太极图磨灭了大半。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原本黑压压一片的魔兵魔将消失了,连同那条血路一起,进了那扇门。龙吉一直看着大门,殷切期盼着那个人的归来。 第229页 俯首的巨大龙尸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颗朴实无华的龙蛋。龙吉看见一个散发青色光芒的球体从门中飘出,受到牵引进入了龙蛋。 普通的龙蛋有了光泽,龙吉甚至能看见一条小小青龙,正盘在蛋里看她。 这是龙,不是蛇,蛇是没有角的。龙吉看着青龙头顶的两个微微鼓起的点,格外小心地把龙蛋揣在怀里。 修仙注重的是血脉,青龙原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练就了青龙身,而自己生下来就是仙体,天生近天道。再加上天材地宝不要钱似得吃,修炼的时候事半功倍。 「这下好了,你也不用费时费力先修蛟再修龙,还要挨雷噼了」,龙吉眼里含笑,却不曾注意她自己的身体。 百万魔族的诅咒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落在龙吉的魂魄上,即使被外物消磨了一部分,剩下的量也足够让龙吉死一百次。 禁术终究是禁术,威力巨大,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盘在龙蛋里的青龙一直看着龙吉,眼里流露的情感格外复杂,她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疼与后悔。 她不该用这种方式来证明龙吉对她的感情,她也不曾想到她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復活,她承担的因果太多了,这些终将成为她成长的阻碍。 影响她的仙途。 ※※※※※※※※※※※※※※※※※※※※ 有人玩或者玩过明日之后吗,安卓渠道服的。 最近营地里退游人有点多,昨天晚上还有些zz过来搞事,我这就是个小营地,一开始能打的,但是对面后援三三两两的到了,就打不过了。 我这边能借到号,三围50+甚至60的,就是没人上,你们有人想玩的评论里滴滴我一下,装备我全包,有事你们能上线就成,新装备得 60才能穿,有的接近60的号可能还需要做几天任务。(帐号数量可能也就几个,不多,玩过明日之后以及擅长射击游戏的优先……) 真的是zz太多了我想安安静静玩个游戏都不行,给我气的一夜没睡,通宵码字还老是想起来。 最近试都考完了,最近的一场是一号的三支一扶,压力也小了准备恢復更新。 陪我打游戏支持催更,支持客串,救救孩子吧,这年头没几个人连游戏都打不安稳…… 第140章 巴掌大的龙蛋体积不大却瀰漫着丝丝的混沌气息, 透明的蛋壳当中盘着一条一指长的青色小龙。龙还太小, 还未生出标志性的双角, 只是额间有两个米粒大小的凸起,彰显她青龙的身份。 在不久之前, 这里还是地狱般的景象,百万魔兵魔将化成了血与魂,哭喊与咒骂声还残留在空气里。龙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与天道法则做了一笔交易, 换回了青龙的残魂。 青龙待在龙蛋里神色复杂,整条龙看起来都有些怏怏的,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收到战事吃紧的消息的时候,青龙想起了在人间时凌风说过多次的梦境, 她魔怔时的话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死了,天空下了血色的雨……」 「……而我,绘百万里灭魔图。」 「杀了你的人,都该死。」 青龙缺一魂,是因为她将她的残魂留在了人间。这一举动让她在与魔族对抗时处在劣势,但也是优势。有一魂就等于是另一条命,在帝姬转世的凌风身边,朗晴这个残魂处在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 这也是她復活的希望。 青龙不知道龙吉对她的感情是亲情还是爱情, 又或者只是赎罪时的愧疚, 这次战争是一次很好的契机, 但青龙万万没有想到, 龙吉根本没有按她说的做。 她绘的不是灭魔图,也没有向雷公电母借天雷灭魔,而是用了另一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 百万魔兵生祭,无数的生魂消散,她的重生是以百万生灵为代价的,虽然魔族众魔在仙界的眼里算不得生灵。 因果实在是太大了,龙吉下手太狠,施法时间太长,给了它们下诅咒的时间。百万以生魂为祭的血咒予她一人身,就算是神躯也受不了。 墨黑色云锦长袍上沁了血的凤凰像是活了一样,与血红色的天空相称,将龙吉精緻的容颜染上了一丝妖媚,失了当初仙风道骨的姿态。她的衣角翻动,几个闪身回了界门,双手小心地护着怀里的龙蛋,看见仙气飘飘的昊天帝时弯起了眉眼。 「龙儿让你费心了」 龙吉本来红润的面容有点苍白,她唇边凝固的鲜血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昊天帝凝神打量着龙吉的身体,无数的诅咒正附着在她的神骨经脉之中,在无形之中影响她的神体跟神识。 「把上神给我,你进老君的八卦炉里呆着」,昊天帝侧身看立于他身侧的长鬓老者微微颔首道「龙儿性子顽劣,老君费心了」 说到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龙吉又想到了火烤的滋味。以往她偷老君的仙丹当糖豆吃,没少进炉子。那火是真火,烧的是骨跟魂,要是老君下死手了,神骨神魂都熬不住。 龙吉垂着头满脸不高兴地跟着老君架云走了,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她老爹的背影。自己的身体龙吉定然是了解的,这次进炉炼的是附着在她骨与魂上的死咒,即使她有一百个不想跟青龙分开的理由,也敌不了她身体出了问题。 越想越焦虑的龙吉一个没忍住,又把八卦炉里老君炼了一半的仙丹咯嘣咯嘣当糖豆吃了。 第230页 「你这次,玩过了」 仙气浓郁成水的仙家洞府里,昊天帝将那枚龙蛋置于仙莲之中。洁白无瑕的莲花包裹着整枚蛋,而根系将液化的仙气渡入蛋中,给予营养。 众仙皆知青龙死的蹊跷,更何况是老成精的昊天帝。龙吉向来无法无天,因好奇入了龙族禁地,更是擅自取走了青龙成神前的遗褪,触犯了天界的条例,惹得青龙亲身出马,追从天上追到了地下。 这件事昊天帝也没插手,毕竟错的是龙吉,他只想等青龙气消了之后拉上龙吉,带着礼物亲自登门道歉,却不想她们两个在凡间的时候关系暧昧,差点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 谁想到在这个时候青龙恢復记忆了,而且龙这个生物不光傲,这性子还有些「轴」,她转不过这个弯,就觉得自己被耍了。 昊天帝真想一巴掌拍过去,打仗一套一套的青龙居然在感情上这么蠢,甚至比他家无法无天的小帝姬还能作!这下好了,一个重伤一个还在蛋里,这才老实安稳了。 青龙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这局算的好好的,谁能想到龙吉这么凶,不光要替自己报仇还要招自己还魂。 替人招魂跟替神招魂差距可大了,代价自然差的多。 想到这青龙就想吐槽一句,她明明知道朗晴的身体里有一缕残魂,为什么还要替她招魂啊!按照她以前说的那样绘灭魔图报仇以表决心,还了两人之间的因果债,重头再来不就完事了! 现在好了,她的苦肉计失败了不说,龙吉还把自己弄进了炼丹炉里,看这样子不把骨与魂熬干净,昊天帝是不会放她出来的。 也不知道人间怎么样了,她跟龙吉还没还完人间的因果债,再拖下去,这债就还不了。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跟龙吉一样胡闹!」昊天帝早就想凶龙吉了,要不是怕她入魔,早就把她关塔里好好反省了。奈何她伤及根基,一时间也没办法教育,昊天帝便把矛头指向了准「女婿」。「这次伤好了还给我回人间,回红尘修炼修红尘仙去!什么时候稳重了,成熟了再回来,不然你们两个就这么一直转世投胎,在滚滚红尘中互相寻找去!」 盘成一团的小青龙缩了缩脖子,看起来那叫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甚至还有些可爱。她汲取着福地洞天的充裕仙气,一点点地稳固肉身,好早日冲破这个蛋壳。 像其他动物的蛋壳一样,龙蛋的蛋壳起到的是补给与保护的作用,只有里面的幼体成长起来突破了蛋壳,才代表着它们足够强壮,能在这个残酷的,满是危险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以往的天界第一战神现在居然连个蛋壳都打不破,说出去也格外的讽刺。 昊天帝为青龙寻了处修养的好去处变走了,临走时不忘布下禁制,封了整个洞天福地,好让青龙不受打扰。这次的事青龙玩的过火,但他家闺女也不是没有责任,如今把自己折腾进了炉子里,这滋味也不好受。 昊天帝往老君那里去,他是帝君,是神帝,目及千里,耳听八方。还未到老君兜率宫前,他便听见老君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我这炉里有丹,还未炼成型,现在吃了药效不好。你要是身体难受就况且先忍着,等丹炼好之后留着固本培元。」 「……这是什么声音?你这熊孩子在干嘛呢,我丹呢?你,你……我炼了好久的丹啊!」 昊天帝听见之后一阵头大,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兜率宫,宫殿门口穿着道袍的小道童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昊天帝生生止住了身形。 罢了,回头准备些礼物再过来吧。 龙吉盘坐于八卦炉之中,低头能看见自己全身的骨骼经脉都散发着金光。这金色中夹着着黑色的斑点,让她想起了被鬼蛊附身的萧浩。 随后她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在凡间的生活。 在别人眼中性格孤僻怪异的风水师一个人住在一栋闹鬼的三层小楼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随缘开店,佛系揽客,一单生意做的大就够她吃三年。 那个时候的她带着一只傻狗,白天开店晚上出门抓游魂餵狗,日子过的舒心又平静。 但是有因必有果,最后的最后,她还是为了曾经的一时冲动付出了代价——坐在老君的八卦炉里听他絮叨,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龙吉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手贱偷走那张蛟龙皮。她与青龙的关系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比喻起来就像是娱乐公司的少董跟旗下明星的关系。少董借着自己身份特殊前去追星,在明星的家里一时冲动摸走了一件器物。 要说她缺这蛟龙皮做内甲?作为昊天帝的小女儿,眼界怎会如此之低。对她来说,别说是蛟龙,就算是真龙,只要她想要,也得的到。 一时冲动也好,鬼迷心窍也罢,她与青龙的故事因蛟龙皮而起,于双双重伤而终。她欠青龙的因果已清,从今天开始便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神,她有勇气面对青龙,不再因理亏而躲避她。 在炼丹炉里的日子枯燥乏味,还伴随着身体以及神魂上的刺痛。真火灼烧着她,灼热加刺痛的感觉让龙吉有沖炉而出的冲动。 把天材地宝当做糖豆,被熬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来的龙吉觉得自己全身都掉了一层皮,手背贴在手臂上,都能把自己烫地一个激灵。 好在她活下来了,身体里的诅咒被炼化了十之七八,剩下的藏的太深,只能靠她平时里修炼时慢慢剔除。 第231页 那日天气真好,天庭里仙花开的妙曼,龙吉换上一身鹅黄色的云锦长裙,心情忐忑地停在青龙闭关的洞府外。 她的心情亦如当初听闻青龙上神大胜回来时的那样,期望,激动,以及些许小女人家的娇羞。 第141章 即使在仙气充盈仙界, 这里也算的上是一处极为罕见的修炼胜地。被昊天帝以防御阵法加隐蔽阵法双重保护, 外人难寻洞口所在之处。 要了入阵的法诀, 带上龙族最爱的龙珠果,一身云锦长裙的龙吉仙气飘飘迈入阵中。随后如拨云见日般, 障眼的悬崖峭壁消散,露出那个被仙草藤蔓覆盖的洞口。 纯净的仙气溢出,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龙吉走进洞中, 看见了洞中的景象。 那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潭水,当中生了一朵洁白的仙莲。生于仙境之所的仙莲本应生机瀰漫散发无尽的生之气息,可龙吉面前的这朵莲花徒有其表,看似美丽不可方物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仙意可言。 龙吉走上前去, 蹲在潭边,她低头看见平静无波的水面中自己的影子。 眉弯如月牙,眸里有星光,还未等龙吉好好端详自己仙气飘飘的样子,如镜面般的潭水突然盪起了涟漪,从中间扩散开。 潭水的中心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看着她。幼龙太小,根本没有成年龙的威严, 反而看起来有点可爱, 尤其是她头上的那对龙角, 不过指甲盖的大小, 更像是一对头饰, 看起来尤为可爱。 龙吉看着这条跟青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幼龙,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龙蛋呢?你不会真把龙蛋吃了吧」 这洞天福地仙灵气最充裕的就是这潭水,青龙想要快速成长必然会选择此处。可是龙吉看了好几圈都没看见龙蛋的碎壳,不由得想起传闻中龙族的习俗。 传说中这龙蛋蛋壳坚固,不仅能对幼龙起到保护作用,免得在蛋中丧命。蛋壳的本身对龙族来说就是「营养品」,吃了蛋壳有助于龙类骨骼的完善。只可惜龙族的消息外人知道的太少,龙吉也是在仙界乱逛的听闻隔壁的上仙们说过一次,但自己从来没见过。 只露半个头的小青龙定定的看了龙吉一会,随后又潜了下去,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潭水的中心冒出一小串的气泡,龙吉伸头还能看见水中游过的黑影。她往前探身,鹅黄色的裙摆落在潭边浸了水。 手中是被她以仙气封印的龙珠果,翠绿的果子卖相很好。为了防止果子灵气的流失,龙吉才把果子封起,如今封印解开,让龙嘴馋的果香散开。 潜下去的青龙又悄悄冒了头。 普通人难以发觉这种果子的诱人之处,只能龙族对此反应敏感,遇见这种龙珠果便化成为「吃货」。这种果子龙吉也只有一枚,如今成了引龙上勾的密宝。 一尺多长的青色小龙终于露出了身影,龙吉蹲在一边餵龙,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她。比不了见首不见尾的成年龙,这条幼龙委实过于可爱了些,让龙吉完全没办法把她跟叱咤风云的青龙上神划上等号。 「我要下凡了」,龙吉偏着头,一副「你快点问我原因」的表情。 青龙很是配合地仰起了头看她,莫了还甩了甩尾巴。 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又盪起了波纹,一圈一圈地散开。 「我人间的因果还欠着呢」,龙吉嘆了一口气,「那几个大鬼被我手下灭了,但是吧……」 青龙留在人间的残魂还在昏睡,普通鬼附不了她的身,便只能让小白这个圣兽附身去请假。这假是请了,可是再长的假也有个期限,傻惯了的小白又怎么可能冒充的了破案大神朗晴,上班第一天就差点被领导约谈,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朗晴整进了医院。 伤的不重,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朗晴的体内还有残魂,龙吉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回来。 当然了,昊天帝嫌自己思想不成熟,做事不考虑后果,非得自己回人间渡红尘劫这种丢脸的事,龙吉是不会说给青龙听的。 说到因果,青龙才想起她也有因果未还。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她投胎转世为人,成了朗家的人,这是因。身为独身女,尽孝道替父母养老便是果。原本她想让残魂替她还这个果,可没想到作为主体的她身死之后,分隔出的残魂也丧失了行动力。再加上小白瞎整把朗晴整进了医院,不知道她父母要有多担心。 重点是她现在与之前不同,一般人修炼都是在不停的学习掌握新的技能,淬鍊自己的仙灵之气。把学会的技能与方法比作容器,把仙灵气比作容器里的水,只有容器大了,装的水才越多,才能更强。然而现在的青龙是拥有一口大池,但池底干涸的厉害,她空有一身的技巧却什么技能都用不了。 所以她才待在这里,借那株仙莲汲取这洞天福地的灵气。仙莲已败,整个福地的灵气少了一半,不知道要修养多久才能恢復当初的模样。 这洞是要出的,至于去哪…… 她还有一缕残魂落在人间,如今与她本身断了联繫。这魂她得找回来,再加上因果未还清,这人间她必须要走一遭。 龙吉便欢天喜地地带着小青龙出了洞,外面天气正好,空气湿度合宜,远处飘来紫锦花清雅的香气。 人间的界壁脆弱,承载不住太强大的仙,所以龙吉只能自斩修为,再带着青龙穿过满是混沌碎片,危机四伏的空间,带着满身伤痕降落于人间。 第232页 人间的秩序化成铁链锁住了龙吉仅有的仙气,只有在人间出生,飞升仙界的青龙情况好些,天道念她身体里凡间的气息,没封住她仅有的一丁点修为。 现在的二人跟普通人没啥区别,随便来个魔兵都能拍死她们两个。 当然,魔想入人间也得付出点代价,未来是不可定性的,没人说的准。 回了人间她就不再是天界的小帝姬,龙吉摇身一变再次变成了凌风,怀揣着青龙到处找城隍庙。 她从天上下来,落地的点有所偏差,再加上身上没证件没钱,除了一双腿啥都没有。想召鬼吧,也没个香火,想走龙脉吧,最近的龙脉距离她也有百里之远。 把凌风愁的不行。 这可不是天上,想去哪心念一动便去了,现在的她身无长物,只能看山望水加上问路,找城隍庙或者道观,看看能不能借点,只可惜这个地方太偏了,凌风楞是没问到哪里有道观。 打电话吧,她又不记得号码,去公安局报走失吧,她又觉得有点丢人,这么大了还迷路,万一被盘问盘问,她编的谎话可经不起一点推敲。 思来想去,凌风决定走上老路。 不太繁华的城镇小路,水泥路面凹凸不平,两边的绿化带上落满了灰尘。 城镇规划让路边的二层小楼披上了统一的棕色外皮,一楼的门开着,不少老人正坐在家门口纳凉。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在灰尘瀰漫的马路边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得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开口便让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个……有人要算命伐,算不准不要钱」 年龄大的人多多少少都信些鬼神,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可能看过各种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由于没有图片或者视频作为证据,被家中受到现代化教育的孩子当做封建迷信。 凌风现在没了仙法,但她曾经学过的风水算命术还记在脑袋里。有门手艺就多了一个可以吃饭的路子,被人称作「大师」的她要是连命都算不好,那岂不是自砸凌家的招牌。 也就是她现在走投无路了,才为了这点路费出来「卖艺」,放在以前,别人求上门来找她算命,也得看凌大师当时的心情如何。 躲在凌风怀里的青色幼龙把头伸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又缩了回去。 太丢人了,没眼看。 凌风长的好看,皮肤细腻白皙,一看就是城里人。这么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娃娃怎么看都跟「大师」两个字搭不上边,可是算起命来那是一个头头是道,谁家几口人,今天遇了什么喜丧都算的清清楚楚的。 一时间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都是闻风过来看活「神仙」的。 凌风便趁机问了回天明市的路,这才知道旁边这条尘土飞扬的路是国道,每天都会有大巴车往天明市去。 重点是半路上车买票不需要身份证。 在人间当了多年警察的青龙对比监管不严的行为表示了唾弃,正因为这种不联网买票的行为,导致了犯罪嫌疑人外逃,加大了破案后追捕的难度。 但是想要管制,正规化这种行为在短期之间实现不了,再加上人有特殊情况,比如说现在…… 被当成活神仙的凌风手里拎着的是热心大爷大妈送的水果,兜里揣着的是她刚刚算命拿的报酬。被一群热心大爷大妈初拥上车,并在一片「下次再来玩啊」的唿喊声中,凌风顶着发麻的头皮在别人好气的目光下跑去了最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了。 车上人不多,凌风便偷偷把青龙放了出来,四目相对之后,她还是没忍住戳了戳那对小巧可爱的龙角。 突然被调戏的青龙:「……」 亏她以为小帝姬变好了,成熟了,现在看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 昨天有个小可爱成功被我骗进了明日的坑,我本来答应她昨天更新的,结果还没码字呢又打架了,等打完,弄完都凌晨了。我任务都没做就下线码字了,鬼知道卡文卡到心态崩了,还被蚊子咬了十几个包!跟蚊子斗智斗勇到4点多我睡着了…… 好在这章写出来了,离完结更近了一步~ 第142章 突然被人摸了角, 青龙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就瞪圆了, 她抬起身子仰起头, 全身的鳞片微微张开。 这是凌风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她微微抬起被青龙缠绕的手腕, 正对上那双含怒的眸子。 漆黑的眸子蕴藏怒意,再加上青龙生气时张开的鳞片,这条幼龙在被人摸了角的时候反应尤为剧烈。 「你怎么不说话啊?」都气成这样还不说话的?凌风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不会是娃娃音吧, 小奶龙?」 跟龙吉不同,青龙是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一颗龙蛋,又在最好的福地洞天里呆了一个半月,这才吸足营养破蛋而出, 是实打实的「小奶龙」。 不管是青龙还是朗晴,说话的声音都是清朗的御姐音,有力且沉稳。但幼兽就是幼兽,声带发育不成熟,怎么也学不出大人的模样。 凌风看见小青龙全身的鳞片全都炸开了,本就瞪圆的眼睛又睁开了几分。被一句话戳到痛处的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越想越气的青龙最后直接钻进凌风的怀里,眼睛一闭任由她怎么喊都不出来。 第233页 车子有点颠簸, 坐在后面格外明显, 凌风看向窗外, 路边的房屋跟树木化成光影快速后退, 落在眼里只有模煳的一片。 「你比我大很多, 在我记事的时候,就听别人说你的事」,凌风隔着衣服摸到了怀里的细长,看着窗户的眸子变得放空。「他们说是你世间罕见的奇才,是打破他们认知的真龙。从蛇化蛟再化龙的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唯有你走到了上神的位置,成了仙界最强有力的屏障。」 「那个时候啊,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是满身肌肉的壮汉,还是面如冠玉的白衣君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人。」 「虽然神是不在意性别的,但是你依然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就在想等我以后长大了,也成为像你这样的神。」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战争终究是战争,仙界和平太久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血气,他们只会在你战胜归来的时候替你办一场庆功宴,但没有人会在意你死了多少兵将,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修养了多久才能以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归来。」 「别人看见的是你坚硬的鳞甲,是你战时的勇勐无畏。而我不一样,我看见了你受伤时流的血,看见你在手下阵亡时的沉默与难过。」 「我更想要了解的,是你这个人。」 「于是我便在你赴宴的时候,偷偷进了龙神殿,顺走了那张蛟龙皮,拿到地府借了九幽冥火,给我跟小白打了一副甲。」 「偷东西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欠下了因,也食了果。这次你愿意跟我下来是不是代表着,我们……」 凌风的声音本就不大,更像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汽车颠簸时车身发出的「咯吱」声再加上引擎与发动机的掺杂声,将她最后的话吞没。 青龙不知道何时探出了脑袋,她看着窗户中她与凌风的模样,在满是灰尘的玻璃中看起来有些模煳。 「天界和平太久了,他们锦衣玉食,都忘了流血的感觉。」稚嫩的声音传来,又带了些许的老气横秋,正如凌风所说的,她怀里的这条确实是条小奶龙。「我也想改变现状,不仅是我,我想昊天帝也是这样想的」 魔族来犯便是个很好的契机,青龙诈死,试探帝姬,更是试探仙界众神。昊天帝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青龙死的蹊跷,所以他才没出手,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青龙的局,想藉此激发出仙神骨子里残留的血性,却不想他手下的仙兵仙将依旧如此,只有他的女儿爆发了。 凌风毕竟是人身,看见的那角未来涉及的却是仙神,所以才出现了偏差。昊天帝生气,气这两个不成熟的拿命开玩笑,气的更是仙界那一群扶不起的阿斗。 天界重任不能交付于一人身上,改革已经迫在眉睫。青龙这一战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昊天帝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然而这些都跟她们两个没关系了。 车厢是密闭的,密闭的环境使得空气没办法流通,再加上车载空调太久没清理,吹出的冷气都带着些灰尘的气息,让人着实不好受。 前排的乘客有的已经发出了鼾声,混着汽车车身抖动时的「咯吱」声,催人入梦。 青龙的奶娃音响在凌风的耳侧,她想张嘴说话,眼皮却好像挂上了重物,整个人都昏沉了起来。 于是干脆打起瞌睡,睡着时脑袋里想的还是青龙说的那句话。 改变现状?要怎么改变。 车子一路颠簸最后到了天明市,车门打开,外面闷热的空气涌进了车厢。 凌风是被青龙喊醒的,她看着窗外的汽车站大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街边连绵的法国梧桐。 她回来了,从现在起,她再也不用小心警慎地对面朗晴,她也不再身负因果,可以大胆且自由的追求真爱。 天空蔚蓝如海,亦如凌风此时舒畅的心。 拿着余钱打车回家,凌风还在愁没有钥匙的时候,就看见有条大白狗子就直接从门里钻了出来。 凌风瞅着面前这条「萨摩耶」,前半截身子在门外,后半截在屋里,这要是让邻居看见了,保不准被吓到报警。 于是赶紧把狗子整只拖出来,再让小白把门开了,这才跟做贼一样进了屋。 屋里跟她离开时没什么区别,除了阴气比往日重些,看起来她手下在这段时间没少过来打扫卫生。 说到天机茶馆,凌风也有些感慨,在她还是人身人魂的时候差点砸了自家的店门,这要是真被她砸了,不就是古话说的「大水沖了龙王庙」吗! 想来天明市地下的天机茶馆也不好受,从难缠顾客到老闆,凌风身份转变太快谁都遭不住。 天机茶馆的小二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知道偷偷看着小白吐槽了多少次。 这是圣兽!你圣兽的气质呢!你的独角呢!你专克邪煞,擅听人心的本事呢!天天冒充萨摩耶这种傻白甜的狗子坐在沙发上看「回村的诱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家里只有小白一个「人」,因为没人能冒充朗晴去上班工作,所以小白就把那个躯体整进了医院,如今还躺在床上。小白偶尔还附身上去,做出一副朗晴清醒了却还下不了床的假象,以此矇骗朗父朗母,以及单位的领导跟同事。 屁股还没沾到沙发的凌风又被青龙催着往医院去。 当时她诈死,为了死的更加真实,更为了骗过放置在龙族族内的魂灯,青龙切断了她与朗晴身上这缕残魂的联繫。 第234页 青龙主魂身死,作为附属的残魂没有了主观意识,陷入昏睡,处于假死状态。因为假死中的朗晴唿吸变得极浅,胸口也没有起伏,焦急中的凌风没了冷静,也没注意她是死是活。 如今主魂归来,自然需要早点联繫上残魂,青龙便急着早点回归朗晴身,好让父母放心。 凌风身上多了种气息,那气息跟它身上的鳞甲相仿。小白眼瞅着凌风,身子一点点得往后挪。 它娘跟它说了,小帝姬为了还因果送掉了半条命。它身上也有因果,可是它还小还没成年,它还不想伤及本源,更不想拿半条命还因果。 「你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稚嫩的声音传来,小白抬起头仔细端详了半晌,不可置信得将它面前的这条小青「蛇」跟天界百战百胜的青龙上神联繫在一起。小白回想着青龙稚嫩的嗓音,寻思着还那娃娃音还不如自己的听着大。 小白的那对耳朵抖了抖,一张毛茸茸的大脸看着更蠢了。青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怪不得能想到把自己弄进医院来躲避上班这种馊主意。 医院是不能带狗的,朗父朗母回来替朗晴收拾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她在家居然还养了只萨摩耶。本想着把这只狗子带回家养,谁知道打也打不走。 又不能让狗子饿着,于是夫妻两个不光要去医院照顾出了「意外」的朗晴,还得每天过来给小白倒狗粮换清水,生怕这只傻白甜饿死在家里。 万一朗晴回来发现狗子死了,他们俩也没办法交代。 凌风也没想到在她准备去医院的时候遇见朗父朗母,六目相对,一时间场面尴尬无比。 当警察的记性都好,朗父一眼就认出来了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凌大师」,据说跟自家闺女关系不错,可是朗晴住院以来,人来人往,唯独不见这个「闺蜜」。 相信科学,对封建迷信有偏见的朗父眼睛一瞪,常年审讯练成的威压扑面而来,把凌风吓个够呛。 胆大包天啥都不怕的小帝姬第一次怂了,她低着头瞅自己自己还没换,满是灰尘的鞋子,弱弱的说了一句:「那个……我说我才回来你们信吗……」 ※※※※※※※※※※※※※※※※※※※※ 一本开娱乐圈了,名字还没想好,暂定是《影后的替身》,文案也不过关,准备改。最近在整新文大纲啥的,准备过几天开新。 娱乐圈文,忠犬攻x傻白甜受,没有逻辑无脑甜的那种…… 第143章 怀里的青龙一动不动正在装死,在客厅看电视的小白一个转身就没了影子, 站在家门口的凌风看着屋外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额头上的汗啪啪得往下落。 面对朗父审问犯人般的目光,凌风急中生智, 再次发挥了大师级的演技, 骗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根本不需要多想。 「朗晴出车祸,是撞了邪,所以才导致她昏睡时间比醒来的长。这段时间我托关系找到一位隐居山林的道长,千里迢迢寻了味药, 刚刚才到家」 还煞有介事得拍了拍胸口继续说:「那药就在这, 等等我去一趟医院, 把药餵了, 朗晴的病就好了」 装死的青龙被凌风故意拍了几巴掌,没忍住翻了个身。 作为相信科学的朗家父母对这位「大师」的话表现出了质疑, 但朗晴病的确实蹊跷,医生都说她身体没事,可就是醒少睡多,短暂清醒的时候,也甚少于他们交流沟通。 当父母的谁想看见自家孩子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如今有人夸下海口, 倒不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看能不能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药到病除。 本来打算打车去医院的凌风上了朗父的顺风车, 躲在屋里的小白这才露了头, 跑到客厅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狗碗。 虽然它不吃狗粮,但是吧…… 人类都是大猪蹄子,tui。 熟悉的街道沿街种满了一人抱不下的法国梧桐,这是天明市的老城区,而这些梧桐也长了半个多世纪。 天明市本为皇城,又有地下龙脉经过,再加上传说中引凤凰的梧桐树,半个世纪前命令手下种下梧桐树的人所图为何再明显不过。 车开过街角,凌风看向熟悉的商场,大型的酒店,一切都无比熟悉。这是她的地盘,曾经的她在无数个夜里打这经过,守一方平安。 只不过短短的两个月,什么都变了,不过好在她现在不欠什么了,做人的时候也少了分心惊胆战,多了些理直气壮。 朗家父母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尤其朗父,嘴巴那叫一个严,什么都憋在心里。凌风坐在后排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被问到一些难以解释的问题。 毕竟朗晴已经三十多了,不成家也就算了,还跟一个无家可归的「闺蜜」住在一起,同吃同住,还带她上班。 这个问题凌风真没法答,说她们两个清白吧,那也不是多清白,说她们两个有一腿吧,青龙这个人她还没追着。 尴尬的要命。 朗晴住的是天明市中医院的普通病房,她的身体没毛病,只不过一直嗜睡不醒。在病床紧缺的情况下,这种病人一般都是让家人带回家照顾的,可是公安局跟医院关系紧密,每年年初都在一起开联谊晚会,像朗晴这种黄金单身女警,自然有多少男医生认识,所以他们只能让朗晴占了个床位,并且每天都有医生专程过来巡房查看病情。 第235页 至于是看病还是献殷勤,这就得问他们自个了。 一间病房三张床位,加上过来陪护的亲属,不大的房间里挤了十多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貌似想在朗晴身上动些手脚都很难,可「装神弄鬼」的把戏凌风再熟悉不过,人多又怎么样,让他们看不见就行。 凌风伸出右手,食指跟大拇指捏在一起,中间微微分开一条线,像是捏了个什么东西。 「吶,这就是药,药到病除」。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凌风的右手上。 这是转移注意法,在魔术表演中最常见。 凌风的左手搭在朗晴的颈后,在别人眼里这是餵药时让病人抬头的姿势而已,藏在凌风怀里的青龙则顺着袖口钻进了朗晴的体内。 「药」餵进了朗晴的嘴里,魂魄归位她悠悠转醒,看起来真的像吃了药就病好了一样。 大家都在一个病房,彼此之间无聊的时候就会询问隔壁病人的病,所以他们自然知道这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接近一个月了。无数的医生都没看好她嗜睡的毛病,如今吃了一粒普通人看不见的药便好了,这让围观的群众瞬间炸了锅。 青龙还在适应这具人类的人体,她躺在病床上,睁眼看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激动的不行的朗母赶紧围了过去,生怕她又像以前一样,清醒时间没多久又睡下了。 青龙在回忆残魂的记忆,好在这些天朗晴都以昏睡为主,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这让她很快就接管了这具身体,再次成为朗晴。 出院手续办的很快,只不过太久没下床让朗晴的四肢有些发软,全身无力,只能把手臂揽在凌风的脖颈,把一部分体重压在她身上。 两人贴的很近,彼此之间唿吸相融,听着朗晴沉稳的心跳,凌风不知怎么脸色发烫,心跳快如鼓。 前面的停车场,朗父朗母正在把朗晴在医院的换洗衣服以及生活用品往后备箱里装。朗晴的唇移到凌风的耳侧,薄唇轻启,嗓音喑哑低沉道。 「你心跳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太久没说话,朗晴的嗓音比以往低哑了不少,跟青龙的小奶音更是完全不同。成熟女人慵懒的气息铺天盖地,凌风的心跳突然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快速地跳动。 脸颊发红髮烫,唿吸间全是朗晴身上带的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女人的体温通过衣服传递过来,全身都像烧起来一样。 凌风在这种情况下下脑袋变得有些模煳,她小声嘀咕道:「你还不如吃了我呢」 她的声音太小接近呓语,又在最后快速反应回来噤了声,凌风也不知道朗晴有没有听见她刚刚说出的那句丢人的话。 搭在凌风身上的手臂紧了紧,在凌风看不见的地方,朗晴轻轻珉了珉薄唇。比方才更加喑哑的声音从她的嘴里溢出。 「好」 活了那么多年依旧是条单身狗的凌风何时遇见过这种刺激的场面,她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本能让她一把推开依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巨大的火炉。 叔叔阿姨还在这呢!凌风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朗家父母,脸更红了。 朗母过来想喊这两人上车,就看见刚刚在医院里神气得不行的凌大师此时满脸通红,就跟个小媳妇似的,反观自家闺女,一直看着人家,场面是说不出的诡异。 联想到朗晴今年都30多岁了还不找对象,以工作繁忙为由各种推託相亲活动,朗母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朗晴懂事很早,性子沉稳,做事果断雷厉风行,不是普通男人所喜欢的小女人的性格,再加上朗父一直认为两口子都当警察实在太忙,就算生了孩子也没人带,对小孩的成长不好,所以一直不推荐她找同事谈恋爱。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太出乎朗母预料了,她家闺女不会真的弯的吧! 尽管这个社会已经允许同性结婚,但毕竟是少数,整个天明市最有名的那对,也就是萧家小公主萧诗沁跟冷属秋的婚姻也在三年前走向了终点。 两个女人的婚姻,老一辈的人还是难以接受。 人老成精,朗母还是选择观望,八字还没一撇,现在猜测女儿性取向还太早。 她假装没看见凌风刚刚脸红的模样,等到朗父催促的时候才慢慢走过去,喊两人上车。 医院人来人往,就连停车场也有不少车辆进进出出,凌风一直在走神,就连什么时候上车到家的都不知道。 朗晴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间房子里好几年,她责任心重,经常加班,除了过年过节甚少有回去看父母的时候。这次病癒归来,朗父驱车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不少蔬果肉食,晚上做了一堆好吃的给朗晴补。 便宜了凌风这个暂住在朗晴家的闺蜜。 开始怀疑自家闺女性取向的朗母格外关注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她坚信只要这两人有「姦情」就一定会漏出马脚。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只顾着吃,另一个说大病初癒不适合暴饮暴食,两个人一没言语交流,二没眼神互动,整顿饭吃的朗母那叫一个食之无味。 问有不好直接问,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不问吧又憋的难受,朗母差点把自己憋出病来。 不吃狗粮但是偶尔吃肉的小白跑了过来,一直拿爪子拍凌风,意思是别顾着自己吃,想想它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谛听。 第236页 「你个圣兽怎么能吃五谷杂粮,油盐酱醋呢,多坏血统!」凌风拿眼神斜它,暗中交流。 「我tui,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不对我忘了你根本没有良心!」 小白急的团团转,要不是这里有生人在场它要保持自己作为圣兽的形象,不然它早就上桌抢肉吃了。 朗晴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她用咳嗽来掩饰她的笑意,不动声色得从盘子里挑了一块鸡腿肉丢给了小白。 「你能听见?」凌风懵了。 她是凌家人,学的通灵术,与小白这种鬼魂交流自然无碍,在它学会说人话之前,一人一兽全靠鬼语跟魂魄间交流,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朗晴居然会了。 不对,她现在是朗晴身青龙魂,能听懂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凌风还是很头疼,因为这代表着她有什么吐槽的话都不能当着朗晴的面说了!这样下去也太让人难受了吧! 第144章 天气转热, 人都变得浮躁起来,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有两个老人在下棋,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他们手中的蒲扇扇动带来微热的风。 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雄蝉开始鸣叫求偶, 「知了知了」尖锐的虫鸣让人更加烦躁。 车子行驶过人员繁多的路口,开进市局的地下车库,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微凉的温度。 市公安局坐落的地方在二十几年前是处刑场,后来被寒山寺的老和尚改成了一处聚阴地。聚阴聚阴, 市公安的主楼盖成了竖起的棺材模样,把这块地镇在原处,聚阴地里的阴煞气多少渗进了楼里。 为了防止整栋楼阴气太重,公安局的墙壁厚近半米, 墙里跟地下都埋了辟邪的法器,即使是这样,这也是处冬冷夏凉的阴寒之所,平日里全靠公安局那些个二三十岁的火气重的小年轻撑着。 坐电梯上了楼,凌风进门之后就把手贴在朗晴那间办公室的墙壁上,寒意从她的手背渗进了身体。 全公安局不管男女老少都有喝茶的习惯,热茶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聚阴处给他们身体带来的危害。原来凌风也知道这里地方阴,替隔壁办公室那几个被她欺负过的「小弟」驱过阴。 不对, 是隔壁屋的老哥们太上路子, 想尽办法用尽理由给自己送吃的递喝的, 没少受朗晴的警告, 自己被哄的开心了, 聚阳符就跟不要钱一样往他们身上拍。 可能有人就要问,既然是会对人身体有伤害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建成楼,让人进来办公。 尘归尘,土归土。古代征战,瘟疫,人的生老病死,都埋于土中,如果因为这块地埋过人而不启用的话,将会荒废大量的土地。 全国上下有不少学校都坐落于乱坟岗或者古战场之上,拿活人的人气镇压阴煞气。再加上这种地方多多少少都找人做过法,不然别说盖房,连土你都动不了。 土地自古就是人们所争夺的,在寸土寸金的天明市,这块位于新老城区交界的地盘价格不菲。有寒山寺高僧做法,再有大量年轻人身上火气镇压,除了人体能感到一丝阴冷之外,对正常人的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 怕就怕有些人天生体弱,容易招惹着不干净的东西,就好比高校,几万个学生里没准就有那么几个命火弱的容易撞邪。公安局也是这样,万一某个警察带病上班,又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 当然,她说的绝对不是朗晴。 神魂刚刚归位,正是虚弱的时候,万一被冲撞了可咋办。凌风觉得自己作为天明市的一员,更是一位本领高强的风水师,义务替公安局改良风水布局刻不容缓。 绝对不是为了追妻故意刷好感! 这地原来是刑场,在刑场死的多是罪大恶极之人,少数则为冤假错案的受害人,而死在这里,还容易走上歧途成为孤魂野鬼的也多为这两种人。 佛不杀生,一切以超度为主,有些冤魂听了经,放下执念转世轮迴,但有些恶鬼则只能靠封,镇压在这地里。再加上这是处聚阴地,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聚集在这周围,即使有法器跟人气镇着这块地,多少还是有阴气渗进来。 这也是公安局一年四季都比外面清冷的原因。 凌风立志改造全局的办公环境,可她又没办法把半米厚的墙砸开,把符放进去之后再把墙补好。大热天的,让人心情浮躁,凌风绕着棺材状的办公大楼走了三圈,听着蝉鸣声全身冒汗,把自己的头髮都揪下来几根。 要说整栋楼哪里最阴,那定然是水多人少的卫生间。 她把注意打到了卫生间上面,为了更好的实施计划,凌风甚至到处骗人,哦不,卖艺。 公安局的卫生以及门口看门的安保人员统一包给了一家物业,物业请了些大爷大妈,负责看门跟整栋楼的卫生。 于是凌风便制造了各种偶遇,跟每层楼负责卫生的大爷大妈打好了关系,送出去无数件护身的香囊——里面封了张辟邪的符。 朗晴人在办公室坐,听见了无数人给她传来的小道消息。 「凌风又跟保洁阿姨蹲在楼梯口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嘛,我过去看,她还把东西藏起来了。」 「我们这层的保洁大叔不是我家隔壁的王铁柱他叔吗,我去问了大爷,他把口袋捂的紧紧的不给我看。」 朗晴去监控中心调监控的时候,还看见了几个闲的没事干的小民警凑在一起,看局监控里的凌风到底在干嘛,一个个的比办案还认真。 第237页 朗晴:「……」 凌风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让监控拍到她的「秘密交易」,她有无数的手段蒙蔽监控探头。以前被街道监控拍到她开阴路是因为入了魔,再加上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现在她曾经的记忆找回来了,半人半神的身,神的魂,又岂是凡间的监控说拍就能拍到的。 至于凌风这段时间干嘛了,朗晴多多少少能察觉到。办公大楼的阴气比以往少了不少,每层楼左右两边的卫生间都像个小太阳似得,源源不断的往外散发阳气。 朗晴曾经打开过女卫生间最里面那扇存放清洁物品的杂货间的门,挂墙的拖把后面,贴了张聚阳符。 凌风卖给别人两千块一张的聚阳符在黑市炒到了一万一张。前两年她失了道行请不了神,画不了符,这一度导致她曾经画过的符价格暴涨,市场上她的符有价无市。 现在她的身份被天机茶馆知晓,只要一有人出凌风的符,天机茶馆的那帮不缺钱的鬼就开始想尽办法拍老大的符,意图在符中悟出些什么道法,摆脱笼统的鬼身。 有些人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如今跟不要钱一样贴的满公安局都是,贴的地方还是卫生间这种尴尬的场所。朗晴也不知道凌风到底怎么想的,毕竟闲来无事便去闯龙神殿的人,思维方式应该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几年的朝夕相处,凌风发现朗晴跟青龙一样都是严谨且正直的一个人,正所谓追一个人就要投其所好,凌风深入剖析了自己,决定从根本上开始改变,好让这条小青龙改变对她的看法,在追妻路上取得里程碑式的进步。 凌风把她对公安局的改造当做日行一善,并决定没事就出去逛逛,扶老奶奶过过马路,抓抓小偷。晚上的时候再出去给城隍爷打工,义务抓恶鬼,争取成为阴阳两路的「警察」。 无法无天的小帝姬转了性,天天跟着刑大的那帮小年轻出警抓人。 满脸横肉穷凶极恶的歹徒手持利器,抬头便看见个眉眼弯弯的漂亮女娃正站在自己面前,余光撇见了远处惊恐的人群以及正围过来的警察,就准备把这个送上门的人质先控制住,做为跟警方谈判的筹码。 他正准备把人拉过来当人质呢,谁知道刚刚伸手,一个瞬间就被这女娃给擒了。 对中医有所涉猎的凌风捏住了他的合谷穴,位于大拇指跟食指中间的地方,轻轻一捏,再凶的歹徒都全身无力。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凌大师因为她快、狠、准的抓贼手法迷倒了一堆小弟,甚至还有几个单身狗想着法子托人去问朗晴,问凌大师有没有对象,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听到这个问题,大黑脸的脸更黑了,她想说凌风不喜欢男人,但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又好像不太好。她跟凌风之间隔了层窗户纸,一直没捅开,现在她们两个除了室友关系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朗晴只是搞不懂,抓人这种危险的活凌风凑什么热闹,警方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面对危机时刻自有一套处理解决方案。她就是一个从小跟在爷爷身后学习抓鬼术的道家后人,即使会些拳脚也不过是花架子,连自己都打不过。 原本两个人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屋里也只有茶叶的清香味。奶茶甜腻的气息以及各种膨化食品的味精味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屋子突然让朗晴不太适应。 再联想到队里还有一帮单身狗惦记着不仅貌美如花还能赚钱养家的凌风,朗晴更加糟心了,就连工作都不想干了。 龙本就是极度护短且霸道的生物,它看上的人又岂能容下他人窥探。 那层窗户纸,是该挑个时间捅破了。 凌风完全没想到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要是知道了,估计一句「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就甩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用符破了不少难破的案,就连破案率最低的盗窃家禽案,她都能招鬼问出话来。 破案率提升,及时挽回了百姓财产,刑警大队收锦旗收到手软,省厅把天明市公安局当做模范先锋,想让他们传授经验,提高全省乃至全国的破案局。 这经验怎么传,难不成也让他们局请个风水大师? 这市面上「风水大师」不少,但是凌大师只有一个啊! 第145章 怎么追女孩子, 这对朗晴来说是一道送命题。 从初相识的敌对反感到相处后态度的转变, 再到最后的情投意合, 朗晴与凌风的关系越来越近,却从来没有人率先表白。 她们两个都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小白, 天上地下加在一起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却始终单着的钻石王老五。 别说追女孩子的经歷了,就连动心都不曾有。 青龙沉寂了万年的心有了波动,偏偏还有些凡人动了追凌风的念头,这对极度小气的青龙来说是一件忍不了的事。 若凌风只是一个物件, 那青龙定然会直接争夺,带回龙巢,再布下层层禁制,护她周全。可是凌风是个人, 有血有肉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就算青龙再霸道,也不可能直接降其掳回龙巢当「压巢夫人」。 工作狂很是罕见的没有了工作了欲望,朗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开手机网页,在浏览器上搜索如何追女孩子。 还是个眼里只有吃的吃货妹子。 网络上各种追人攻略看的朗晴蹙起了眉头,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第238页 她与凌风之间的感情早已水到渠成, 差的只是那临门一脚, 她需要一个有创意的表白仪式, 好让两人的关系更加明朗。 是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在酒后微醺之时聊表心意, 还是突然的惊喜,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述说爱意。 朗晴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讨人喜欢的情话,她不过是一介莽夫,是仙界镇守边疆的那把刀,不曾像其他仙家那样在百花中饮酒作诗,诗中暗诉情伤,让人芳心暗许。 她写不出让人倾心的诗词,说不出让人泪目的情话,又无法在英雄救美之后,低头凝视凌风的眸子轻声说:「我爱你」。 朗晴依靠在真皮椅上,用手指轻轻搓揉眉心,薄唇珉成了一条直线。 丢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的灯光变得暗淡,随后自动锁屏。 相比较网络上流行的土味情话,朗晴更想用实际的行动来做表白前的准备。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饭,酒后微醺之时,水到渠成的表露心意。看她吃饱时眯起眼睛时的慵懒模样,更看她在听闻告白后睁大的眼睛,泛红的脸颊,惊喜到难以言语的模样。 朗晴迫不及待得研究起菜谱,她开始期待周末的时候。 她刻意地掩盖眼底的期盼跟焦急,里面似乎还带有一些紧张。 凌风看起来对此浑然不知,她依旧每日与朗晴同吃同住,一起出门再回来。她也会在凉爽的傍晚与她一起出门,去超市採购食材,停在酒水专场的时候,才会若有所思的看朗晴一眼。 对于时刻准备出紧急任务的朗晴来说,酒是一个与她生活完全不搭的一样东西。她不应酬,就算办公室里的谁请客吃饭,她也不会碰一滴酒,更别说主动走到酒水专卖的区域,仔细端详红酒的产地和年份。 「我的凡躯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多亏了父母照顾,红酒喝得少还能养生,适合我妈」。像是看透凌风心里所想,朗晴掩耳盗铃一般出声解释了一下,随后走到白酒柜,端详起置于玻璃展柜中的五粮液。 朗晴修长有力的食指按在玻璃上,粉色的指盖被挤压,那一圈月牙白的弧形越发明显。她微曲起嵴樑,双腿却绷的挺直。 凌风看见她粉白色的耳垂染上了红,在凌风的注视下,那点红蔓延至整个耳朵,不擅撒谎的朗晴似乎察觉到自己此时的异样,她的手从展柜上移开,不停的掠过自己的耳朵,似乎想用这种方法把她耳上的灼热驱散。 空气变得灼热,燥热感蔓延至全身,在这个充斥着冷气的大型超市里,朗晴硬生生急出了一身薄汗。待她深唿吸几次平復心情回头时,发现原地早已没有凌风的身影。 朗晴是在隔壁的食品货架旁找到凌风的,她走的并不远,离之前的地方不过十步路的距离。端午刚过,超市里礼盒装的粽子还没下架,凌风就站在这堆红盒包装的粽子旁,用手拎起一盒对朗晴说:"我们买这个吃好不好」。 满室流动的人群,吵杂的人声以及电子女声交织,朗晴只看见那个立于走道中间的女人,她微侧过身,束起的简单马尾蜷在颈部,几缕长发沾在她的颈间。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朗晴深吸一口气,心中忐忑又期待。 她从未如此焦灼的等待过,直到那日将至。 周末两日是双休,因为女警不用值夜班,所以即使周六那天轮到朗晴值班也只需在以往的点上下班即可。巧合的是,周六那天晚上有一场大型的抓赌活动,这本应轮到朗晴负责的案子被凌风请缨,使得朗晴可以脱身,按时回家。 卫生间最里面的摆放清理工具的小隔间里,凌风正扯着小白的狗腿,在小白满脸不屑的目光中再次问起了她早已问过千百次的问题—— 「你确定那几个赌鬼说的是今天?万一抓不到人我报的就是假警!假警!" 下班后去超市购买了新鲜食材,车子开过商业街的时候,朗晴看见了街边的一家花店。不大的店面採用欧式装修,彩绘窗户下那一束束鲜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朗晴站在门口想起了她当时在网上搜如何追女孩子时看见的东西。 警是凌风报的,报的匿名警,用的电话也是街头的公共电话。她学着动漫里的伪装术,在身上裹了一层泡沫,然后穿着肥大的长裤长褂遮掩,带着墨镜跟遮阳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胖子。 消息是小白给的,赌多在夜晚,再隐蔽的地方,能避的了人也避不了鬼。小白是圣兽,天生克鬼,找鬼问话就好比猫找老鼠,闭着眼都能嗅着那鬼味,问哪里有凡人赌.博那更是一句话的事。 毕竟没有哪个鬼闲的没事去骗一只圣兽,这明显是不想活了。 群众电话报警,连时间,地点都齐了,局里不知道案件真假,让派出所提前蹲点查看情况,在发现情况属实,并且参赌人员众多之后,调用刑警队进行帮助。 凌风混在人群里看着,也没插手,就看见那群人被警方抓了。人数不少,男男女女加在一起四五十个人。 凌风第一时间给朗晴「报喜」。 「人我抓着啦,估计马上就能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发条消息」 魂魄状的小白跟在凌风是身边翻了个白眼,一个以为计划□□无缝,另一个装傻充愣用尽演技配合表演。 哦,还有它,目睹全程却什么都不能说,在不明不白中吃了n多狗粮的可怜小谛听。 第239页 待凌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以往她昼伏夜出,看过不少夜间城市繁华的霓虹灯,却从未有今天这般晃人心神。她坐在计程车的后座,看着前面汽车的尾灯以及 路边娱乐场合闪烁着的霓虹,心里很是罕见的焦灼起来,连汽车坐垫似乎都生了刺,让她坐立不安。 相比较死板又老成的朗晴,她对感情这件事更为了解一些,再加上身边还有个谛听。朗晴毕竟不是青龙,她心底最深的声音被小白无意间听闻,转告于凌风。心中窃喜又怕露出马脚的她只能天天往隔壁办公室跑,免得跟朗晴独处时被察觉到不对劲,万一朗晴知道小白窥探了她的心思,按照青龙的性子,这段刚出芽的感情没准又得黄。 一个拼命掩盖,一个假装看不见,一个恋爱硬生生谈成了这副模样。 刚走到楼道口,凌风就闻到了饭菜香,凌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抹菜香格外明显。 为了方便行动,凌风晚上吃的是局里的饭,伙食虽然讲究,但也消化完毕,在这个时候成功的被勾起了食慾。 客厅的灯亮着,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投在走廊的地板上,暖意从心底延伸至全身。 即使她在夜间回来,也有这么一盏灯为她而留。 朗晴就靠在餐厅跟厨房之间的墙上,时不时摸一下有没有菜冷掉。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2个小时,意图用转移注意的方式让自己看的不那么紧张。 菜都是凌风喜欢吃的肉食,甚至还做了一份小龙虾。虽说告白的烛光晚宴理应是牛排配红酒的西餐,再加上一束红的耀眼的玫瑰。但朗晴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常菜,以填饱凌风肚子为第一要素,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 当凌风推开门看见这桌家常菜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搞错了时间,这看起来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菜,跟浪漫还有表白扯不上一点关系。 「不要指望青龙有什么浪漫细胞」,凌风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吃的是啥,只要朗晴说「愿不愿意」的时候,秒回「愿意」就成,就算把她卖了也成。 「冰箱里有我冻的凉皮,你去拿一下」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凌风一个「愿」字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甚至没听讲朗晴说那句话的时候,颤抖的嗓音。 双开门的冰箱,凌风随意一拉,怔在了原地。 冰箱里根本没有朗晴所说的凉皮,而是满满一冰箱的玫瑰跟满天星。 第146章 双开门的冰箱很大, 以往都是放些凌风喜欢吃的容易坏掉的水果,或者是果冻之类的冰冻后口感更佳的小零食。如今原本被零食塞的满满当当的冰箱被清空,入眼的所见的就是那束填满大半个冰箱的,上百朵的鲜艷红玫。 冰箱里的隔板被拿开, 被红色包装纸包装好的玫瑰安静地依靠在冰箱里,空余角落以及两边的冰箱门上则填满了凌风不认识的小朵黄橙色鲜花以及满天星。 这是凌风从未预料到的惊喜,她在欣喜之余转过身, 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略显侷促的女人。 黑裤白衫,常年束起的长髮披落,像是黑色的丝绸瀑布。 是凌风从未见过的模样。 见惯了藏青蓝警服的朗晴,更习惯她在办公室里脱掉警服外套只着蓝衬的模样, 但白衬的她凌风从未见过。 朗晴本就属于个高腿长的类型, 常年锻鍊让她保持着良好的体型,看似普通的身体里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再加上她从小生长的环境,朗晴的性格偏向男性, 但却有着女性敏感细腻的特徵, 她此时的白衬也不像警服蓝衬那样偏向男式,而是一件真真实实的女式衬衣。 软领,收腰, 格外地凸显身材,再配上她披下的长髮, 略显躲闪的目光, 侷促的表情, 警局最有名的一朵霸王花在此时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小媳妇。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凌风真想用手机拍下来带回天上,让人看看无往不利的天界第一战神此时的模样。 「送我啊?」凌风见朗晴那娇羞的样子,就知道指望这条只会打架的傻龙先开口的可能性极低,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凌风决定甩开面子。 「嗯」 微不可闻的一声回应落在凌风的耳里,她觉得空气都似乎热了起来,家中的柜式空调像是突然停止了运行,凉意散去,余下的全是热潮。 「你这是...准备表白吗」 空气在这时静了下来,凌风能听见从客厅传来的挂钟的「滴答」声,那声响太过漫长,在凌风的耳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说呢」 带着一丝反问的音调,朗晴低沉的声音一字不落得钻进凌风的耳力,短短的三个字却在她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心脏跳动的声音从未如今天这般剧烈过,凌风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脏突然加快跳动的声音,压过了客厅的钟声。她感觉心脏跳动的「扑通」声充斥着整个耳膜,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留下那轻而又轻的三个字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背景是朗晴的认真又小心的模样。 冰箱的冷气源源不断的溢出,却始终无法消除凌风身上的燥热感,她伸手抚摸红玫微凉的花瓣,感受着细腻润滑的触感,笑意爬上她的嘴角,显于她的眼底。 「那,我就当这是表白了。」凌风关上了冰箱门,把乍见的惊喜留在里面,她转身面对朗晴,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心情极好的凌风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是轻快的,她看见朗晴突然绽放光彩的眸子,漆黑的瞳孔里,喜悦显露无疑。 第240页 从一开始焦急的等待到提心弔胆的紧张,再到此时的放松。凌风的话像是一阵镇定剂打在她身上,看见凌风惊讶却接受的样子,朗晴就知道这次她精心策划多日的表白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 朗晴像是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眼里全是光泽,亮晶晶的吸引了凌风全部的目光。这几天拼命演戏想配合朗晴的演出,凌风甚至不止一次的在想,遇见朗晴表白的时候要怎么样伪装才能假装自己并不知情,怎样努力才不能露出破绽。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古板的、难以变通的青龙会想到如此浪漫的告白,即使她紧张到什么都没说。 在回家开门后看见这桌家常菜的时候凌风还在想,要是朗晴再不表白,那她就挑个时机向她表白,等待回应。也正因为短暂的走神,凌风在路过厨房走向冰箱的时候,没有看见厨房里朗晴的模样,打开冰箱的真真切切的被惊喜到了。 从此之后,不管她抓鬼到几时,也不管她出警到何时,都会有这么一盏灯为她而留。 又被餵了一嘴的狗粮,小白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它开始后悔起来,当初为什么非要从地府回到人间,不在地下当个地头蛇,跑到这里吃狗粮。 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两个人根本忘了还有它这个弱小可怜的小谛听,偏偏它还不敢出声打扰,万一吵到了浓情蜜意的两个「大神」,它今后的路子可就走窄了。 对青龙亲手做的饭菜垂涎欲滴但又不敢出声的小白急的眼睛都红了,在客厅抓耳挠腮半晌,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郎母从宠物店里买来的那袋进口狗粮。 横竖都是吃狗粮,吃啥不是吃! 初次确立关系,朗晴显得格外紧张,跟平时办案时沉着冷静的模样完全不同,好在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隐藏好自己的紧张样子,看起来跟以往那个铁面无私的郎大警官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她那身衣服,跟以往看起来大不相同,让凌风多看了好几看。 平时吃饭的实木桌摆满了凌风爱吃的菜,六月底的天气燥热,菜静放一小时也不用热。 红烧牛肉带着筋,嚼起来时,煨烂的牛筋劲道的口感配合香辣的汁水充斥着口腔,味蕾与其接触,好吃到凌风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 余光瞥到朗晴故作高冷的模样,她端坐在椅子上,从凌风的角度可以从她解开的第一颗扣子里看见她锁骨的弧度。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皮肤越加细腻白皙,御姐的不行。 「你老看我干嘛,衣服不好看还是菜不好吃?」 凌风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再加上朗晴的心思也不在这顿夜宵上,在被凌风直勾勾盯着1分钟后,朗晴还是没忍住先出了声。 郎晴仰起下巴的时候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凌风的视线顺着她雪白光滑的脖颈往下,一直钻进她白衬的里面,落在她微微凹陷的锁骨沟。 确认关系之后胆子明显变大的凌风听见了郎晴的话之后尴尬的「嘿嘿」了一声,收回了自己过度放肆的目光,全身心投入到进食大业之中。 」这不是没见过吗「。凌风埋头吃饭时,嘴里含着饭,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以后多的是机会,又不急这一时」。朗晴说这句话时侧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此时此刻,谁都忘了家里还有第三个「人」,如今已吃狗粮吃到撑。 窗外马路上车流减少,偶尔有远光灯照到这间位于二楼的小屋窗户上。这寂静的夜里,唯有小区楼里的流浪猫偶尔发出的声音以及晚归的汽车引擎声。 饭吃的再慢再暧昧也有结束的时候,即使两个然都觉得时间走的太快。而饭后最为尴尬的大概就是睡觉的问题,两人同吃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年,期间也不是没睡过同一间屋子,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样明朗。现在两人确立了关系不假,但是都不明白具体到了哪一步。 睡一起吧,怕进度太快。分开睡吧,有怕对方误会自己有什么企图。郎晴有点懊恼,做中式表白宴的时候她就应该把酒拿出来,而不是因为担心红酒跟中餐不配,所以没拿酒。 这种情况下,喝的迷煳点就不会像清醒时这般尴尬,万事开头难,今天迷迷煳煳过去之后,以后id相处就会更加的顺理成章。 可是饭都吃完了,再拿酒也晚了些。 头一次谈恋爱的朗晴脸皮薄的不行,毫无经验的她遇见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在一边坐成了一座雕塑。 凌风就不一样了,她想到了某个被遗忘的藉口,在此时拿来最好不过。 「小白它是个大谛听了,我再带着它睡也不太合适」,凌风故意皱着眉头对朗晴说:「我对你们这种神兽也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它是公是母。这房子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书房又是我画符的地方,不适合让它在里面睡。这好歹是只谛听,怎么说都是世间罕见的圣兽,总不能真让它睡客厅吧,万一地藏王菩萨知道了说我虐待圣兽,这罪名我也担当不起,不如我们两个......" 」那我们俩个就挤一挤吧「,朗晴心里大喜,从善如流得接着凌风的话接着说:」我那屋床很大,睡两个人也没事的「 听到全程对话的小白一脸的愤懑,爪子狠狠得在狗粮袋子上划了几道,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袋子,一颗颗散发香味的口粮顺着破掉的口子滚了出来,在地板上铺开了一层。 第241页 都知道房间小了,讨论的也不是换套房子!大家好歹是三位神,有必要日子过的这么将就嘛!小白算是看透了,这小帝姬坏的很。 这该死的狗粮,谁爱吃谁吃。 第147章 「你已经是个大谛听了, 有些不该听的东西, 应该把耳朵闭起来。」 趁着朗晴洗漱的时候, 凌风把那只大白狗子压在了自己的床上。她一手撑着床不让自己的重量全沉在小白身上,另一只手按着小白的脖子。 凌风穿着雪白的睡袍, 丝绸的布料轻柔,带着些许凉意贴在她肌肤。微低的领口微敞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的长髮还湿着,一缕缕髮丝沾在她的颈间。luo在外面的一双大白腿笔直, 配合她此时的动作,看起来尤为少儿不宜。 小白躺在床上,四肢爪子在空中扒拉了两下,它的脖子被掐着有些难受, 所以拼命伸长脖子,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它不懂凌风跟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该听,什么不能听。今天它唯一一件算做错了的事就是划坏了一袋狗粮,小白有些恼怒,难不成堂堂谛听圣兽居然比不过一袋狗粮值钱? 「你从小离家跟我在一起,你娘没教你,那我来教你」。凌风的眉头舒展, 眼睛凝视着小白, 满眼的怜惜, 像极了一位正在教导孩子的慈母。 小白瞪着眼睛看她,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谛听擅听人言, 靠的不仅是耳朵,是神魂,是心,所以就算你让我闭上耳朵,我还是能听见普通人的心底所想。」 「那就都闭上」 凌风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小白的话,她听见卫生间里消失的水声,焦虑浮现在她的面庞,一开始慈母的模样荡然无存。 「你还是个小谛听,有些东西是不能听的。你还太小了,听多了会影响自身发育,以后长大了找不到媳妇的」。 听见从卫生间传来吹头髮的声音,凌风更急了,她低头看着小白那张大脸,「蠢」字就差没写在它的脑壳上。 「帝姬姐姐,你刚刚不是说我长大了吗」,小白用稚嫩的声音回她,在停顿了一会后偷偷瞄了她一眼继续说:「我现在还不分性别呢,不知道以后是找媳妇还是嫁人,我……」 凌风放开了小白,坐在了床沿,双腿交叠在一起。她有些头疼的扶着额,有点话想说又没办法说。 以往她带着只谛听,听尽六界不平之声,了却善人心中执念。可惜这只谛听太小太单纯,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跟充足的时间来跟这只小谛听解释什么叫情到深处自然同床共枕。 思来想去,只有一招可以治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东西。 「你今晚是不是没吃饭」。凌风挂上一张笑脸,只不过看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让小白心里发毛。 晚饭它吃了,朗晴在家又怎么可能亏待它,不餵它吃的。它只是馋那顿夜宵,就像它明明靠阴魂跟香火为食,但依旧贪念人间的食物一样。 小白没懂凌风的意思,但它还是点点头,趴在床上不解得看她。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候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就把桌子上剩下的饭菜全都丢进……」 刚刚还趴在床上的大白狗子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凌风只看见一道残影穿墙而过,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人。 吹风机的声音适时停止,凌风站起身,整了整她有点凌乱的睡袍。 对黑色情有独钟的朗晴穿着与凌风同款的黑色睡衣,她的头髮蓬松,铺了满背。 凌风快步走了出去,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长髮。 「你不是说回屋吹头髮」,朗晴站在凌风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她伸出手,细长有力的手指捲起凌风的一缕髮丝。「不吹头髮睡觉,会感冒的。」 朗晴说话时的模样亦如以往般正经,认真的表情像极了她在办公室里处理案件时候的样子,专心、仔细、认真、一丝不苟。 她的手有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仅仅是这样的接触就让凌风感觉到自己体温在极速的升高,心跳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腔。 凌风看着貌似清心寡欲的人儿,感觉自己就像是怪谈里住在山间的狐狸精,想着法子山脚勾.引道观里年轻貌美的小道姑。 若不是客厅里还有个小白,凌风真想在卧室门口就把这个看似x冷淡的美人压在身下。 凌风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吐纳的动作,心中默念起了清心诀,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只是在一起睡个觉,又不是说会发生什么,可是心里这份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凌风眼观鼻鼻观心,在房门口就入了定,朗晴看着她的样子,笑爬上了眼角。 「你是准备把头髮捂干吗?」朗晴伸手把凌风拦进怀里,往旁边走了两步,就到了她卧室的门口。 另一只手把门打开,屋里的冷气涌出,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凌风被朗晴突然的动作呆了一秒,回过神就看见自己趴在了她的怀里,右手搭在她的肩头,湿发晕湿了朗晴胸前的那一小片衣衫。 朗晴把凌风按在椅子上,转身去了卫生间把吹风机拿了回来。她推开门,就看见凌风坐在原位,双腿併拢,双手搭在腿上,正襟危坐的样子就像旧时学堂里认真求学的学生。 吹风机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闲的尤为嘈杂,凌风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感受风吹过头皮的温度。有那么一只手,插进她的髮根,撩起她的长髮。手指与她头皮接触的时候,颤慄感从头皮传至全身,肌肤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第242页 凌风的发质很好,乌黑顺滑,在这个全民皆「秃」的时代,她是为数不多的拥有一头浓密长发的人。这点让年过三十,再加常年熬夜经常掉头髮的朗晴有些羡慕。 朗晴想不通,动不动就通宵抓鬼做法的凌风为什么没因为熬夜而头秃,反而自己跟周遭的那些同事一样,年龄大了之后,头髮脱落的越来越严重。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年轻。朗晴在心里默默的想。 凌风的长髮浓密,再加上热风会损伤发质,吹到后面朗晴把风调成了中档,慢慢地吹。凌风坐如针毡,她有点受不了这种亲近之感,不是说厌恶,相反的她跟喜欢朗晴冷漠外表下的温柔和体贴。但是朗晴吹的时间太久了,手指又时不时地触碰她的头皮、耳廓,甚至是颈部,她坐在椅子上,觉得那只手像是有了魔力,让自己全身都起了火。 吹头髮的时间太过漫长,等吹风机停下来的时候,凌风如负释重得唿出一口热气,等朗晴出门把吹风机送回卫生间的时候,凌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到有些酸疼。 朗晴的房间亦如以往那样以黑白色为主配色,除了这两种颜色外屋里基本上看不见别的颜色。黑色的书桌上摆着几本跟执法技能有关的书,隐约间凌风想起朗晴偶尔提过一次的,高级执法资格考试。 看着白蓝色的书面,凌风寻思着朗晴考这种小考试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移开目光,细细打量起房间。 这屋子她以前也睡过,当时也只顾着吐槽她万年不变的单一审美。同样的一间屋子,用不同的心态来观察,给凌风的感受也是不同的。 毕竟喜欢黑白这种简单到单调的颜色的人,应该是沉稳且专情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怕也就是凌风现在的模样。 朗晴回来就看见凌风在屋里乱逛,凌晨三四点了,居然一点想要睡觉的样子都没有,一看就是经常熬夜惯的了。好在今天是周末,她休息,不然睡不好,上班都没精神。 素白的床单被罩,没带一点其他的颜色,朗晴看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看向了凌风。 「那个……我困了,先睡了」。以前是朋友,睡在一张床也没什么,现在身份转变成情侣,凌风倒是脸红心跳的厉害。不等朗晴说话,自己先钻进被窝,眼睛一闭,两腿伸直,开始装睡。 朗晴便把那句「要不要加床被子」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晚安」。朗晴清声说道,她拿过空调遥控器把空调调成夜间睡眠模式,然后轻手轻脚上了床,伸手关上了灯。 凌风感觉到床的另一侧突然陷了下去,紧接着明亮的房间突然暗了下来,黑夜里,她的感官格外敏锐,甚至能感受到身侧人唿吸时微弱的气流。 她的手还在被子里,能感觉到朗晴身体的温度,紧张感让凌风唿吸开始加速,胸口起伏带动被子上下波动。 不知道是谁先侧过身,凌风在黑夜里,透过那一丝丝微弱的灯光,看见了朗晴深邃如海般的眸子。 滚热的唿吸喷薄而出,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度,黑暗中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唿吸都交叠在一起。 凌风的手揪着床单,她看见朗晴伸出了手,随后脸颊传来某人掌心滚烫的温度。 黑暗中朗晴有些模煳的脸渐渐方法,凌风揪着被子的手也越来越紧,她有些害羞的闭上眼,等着那双好看的薄唇贴上来。 唇与唇接触的瞬间,一种凌风从未体会到的柔软触感从她的唇间散开,这种感觉在黑暗中无限放大,让她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原本清明的大脑陷入了空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凌风感觉自己的感官全部失灵,隐约间只听见了一声…… 「嗷……呜」 ※※※※※※※※※※※※※※※※※※※※ 艾玛这篇文还活着???? 第148章 嗷呜?这是人声鼎沸的城市, 又不是人迹罕见的深山, 大晚上的哪来的狼嚎? 莫不是哪家动物园里有狼偷偷跑了出来? 凌风晃了晃脑袋, 五感渐次回归。 朗晴那张好看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挺翘的鼻樑挨着自己的, 凌风抬眸就看见她眼底的那一片漆黑。像是深渊,把凌风的理智跟矜持一点点的吞进去,她想沉沦在朗晴此时目光之中,就算有大鬼带着鬼兵鬼将打上门来也不愿离开。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就算动物园里有狼跑了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一个有点道行的风水师,不是马戏团里的驯兽师,管不了兇狠残暴的狼。 朗晴再次欺压上前,重新吻住了凌风, 她用舌尖敲开了凌风不设防的唇齿, 柔软湿润的舌轻轻舔着她的唇。 在人间三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朗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不太熟练,以往她对这种事有所了解,可一到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在网上查到的种种技巧都在脑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朗晴只是笨拙的一点点地舔舐她的唇, 却不知道如何与她舌齿交缠。 朗晴的掌心滚烫, 手背却是微凉的,当她用手抚摸凌风的脸颊, 并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的时候, 她的手背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凌风, 冷与热的双重触感让凌风发出了一声轻嘆。 那声轻嘆清远悠长,听在朗晴的耳里,成为了点燃稻草堆的那星火苗。原本动作温柔缓慢的朗晴突然躁动了起来,一个翻身,两只手撑在凌风的两侧。 第243页 她的唇顺着凌风的下巴一路往下,贴在她的脖颈。她张嘴轻咬她,酥麻的感觉从脖颈蔓延开,让凌风蜷起了脚趾。 思绪变得缥缈,身体的感觉却更加的清晰,凌风伸手揽住朗晴,手按住她的后脑,把她压向自己。 恍惚间,凌风听见屋外传来的「砰砰」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她的思绪飘了很久,凌风才意识到,屋里好像有东西翻了。 凌风侧过头,把目光投向了门的方向,隐约间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门外。 「别担心,外面有小白」。 朗晴的声音是喑哑的,像是人一早起床时低沉沙哑的嗓音,她的唇贴着凌风的耳侧,热流吹进她的耳里,让凌风不由自主得抖了一下身子。 短暂的茫然之后,凌风突然想起了刚刚听见的类似狼嚎的声音,放眼这方圆几里,也只有这么一只谛听可能发出这种丢人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吧,万一出什么事了……」 凌风的脑袋逐渐清明,她怕小白在人间出事,于是便从朗晴的怀里钻了出来,拉了拉有些滑落的衣服。 朗晴翻个身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凌风眼睛有些睁不开。 花了些时间适应了光亮,凌风有些歉意得看了看朗晴。向来清冷的美人衣衫不整依靠在床上,髮丝散乱,睡衣在刚刚的动作中也散开。刚刚压下去的邪念又有升起的趋势,凌风在心里默念几句「非礼勿视」之后推开了门。 客厅的灯亮着,凌风整了整衣服走向了餐厅。 满桌的饭菜被小白吃了不少,地下碎着几个碗碟,碎碗旁边是一滩菜汤。 朗晴家里的摆设很是简洁,从餐厅可以看见整个客厅。不大的屋子里一览无余,可是凌风连那条大白狗的尾巴都没看见。 心跳的速度比刚刚看见朗晴的时候还要快,她把谛听带到人间,定然要护它周全,她不过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好好的圣兽怎么说没就没? 再加上之前听见的那声类似狼嚎的惨叫声,总给凌风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白?小白?」 凌晨四点多,正是别人休息的时候,凌风这一声接一声的唿唤,吵醒了隔壁楼熟睡的居民。一盏盏的灯渐次亮起,慌乱之中凌风才想起自己可以驱鬼,便急急忙忙往书房的方向跑。 她的符都在书房里,平时带在身上的符也因为换了衣服丢在了一边。 朗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一把拉住慌慌张张的凌风,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你别紧张,它是谛听,人间也好鬼界也罢,又有几个精怪能伤的了它?更何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招鬼的时候一定要冷静,鬼是最贪婪的,它们要是知道你着急找谛听,各种无理的、附加的要求都会提出来。」 在朗晴的怀里,凌风渐渐冷静下来,朗晴说的没错,即使再着急也要表现出冷静来。再说了,如果小白真的出事了,肯定会求救,而不是只发出一声「嗷呜」。 看见凌风冷静下来之后,朗晴牵起她的右手,温热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凌风放下心,跟着朗晴的脚步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书房里供着三清,三清像前的香炉还供着香。一开门,熟悉的香火味扑面而来,在烟雾瀰漫的书房,凌风发现墙角蹲着一个「东西」。 白色的,小小的一团,带着一条像狮子一样的尾巴,尾巴顶部的那戳白毛正在木地板上来回扫动。 小白变成的大白狗子类似于萨摩耶,是一条满是长毛的弯曲的尾巴,凌风心里一惊,一把按亮了书房的灯。 突然的灯光明显惊吓到了那个躲在墙角的东西,凌风只看见那个东西突然「嗷呜」了一声,随后用稚嫩的童音叫了起来。 「啊——」 凌风看见那一小戳白毛在空中甩成了一个圈,熟悉的叫声让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跟朗晴直接冲进了屋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 这确实是一个孩子,看起来约摸普通人类儿童2.3岁的模样,乌黑顺滑的短髮刚刚过耳,身上不着寸缕地蹲在墙角,只有一条尾巴上带点毛。 朗晴把这个孩子抱起来,仔细打量着她的模样?凌风走到朗晴的身边,看见这个孩子额间有一颗米粒大小的凸起。 这肯定不是普通人的孩子,再加上她现在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兽,还残留着原身的模样。 「刚刚化形的谛听崽……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化形……」 凌风有些心虚,因为她怕谛听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声音,受到不良声音的引导才化的形。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某只圣兽趴在朗晴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青龙姐姐,家里进了一只好大的老鼠,它还会飞……」 凌风当时就懵了,她认识小白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它怕蝙蝠,可能是城里的蝙蝠太少了,小白第一次见被吓着了。 朗晴也懵了,她第一次听说,有圣兽会被一只蝙蝠吓到化形。 「纵观天上地下的圣兽史,不说你谛听一脉,就连别的圣兽我也没听说过被一只蝙蝠吓到化形的」。朗晴低头看了一眼之后对凌风说:「是个母的」。 刚刚化形的小白突然羞红了脸,她小小的身子在朗晴的怀里扭了扭,尾巴甩来甩去得表达自己心里的不满。 第244页 肉乎乎的小脸,肉肉的四肢,可见在人间,这只小谛听确实长胖了——绝对不是因为毛多显胖。 窗外的天空隐隐有变亮的痕迹,满是香火的房间里,一只刚刚化形的小谛听崽身上沾满了香火味。 「化形没完全,这咋带啊」。凌风看着小白的那条尾巴犯了愁,「普通的孩子还能说是捡来的,或者是亲戚朋友家寄养的。你托托关系给她上个户口也算有名有姓。这带尾巴的孩子……反祖呢不是,这不是得送进研究所里餵养观察啊。」 听见凌风要把她送进研究所,小白又不乐意了。她扭过头想凶凌风,可是那张小孩子的面孔真的看不出一点凶意。 「你要是个狗子,龇牙我可能还怕你咬我」,凌风一开始被小白吓个够呛,现在怼她可是一点都不心软。「看你这个样是变不回去了吧?上下地下古往今来第一只被蝙蝠吓成人型的小谛听,这可得载入圣兽史啊,你们圣兽化形的路子又多了一条啊~」 小白听见凌风嘲讽她,气的在朗晴怀里直扑腾,那条尾巴直直得往凌风身上打,可惜她太小了,尾巴也不像成年大谛听那样拥有碎石的本事。 「你要是能把尾巴变藏起来,或者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好了,可惜啊,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变不回来。」 凌风抓着小白那条小拇指粗的尾巴,光滑的皮肤摸起来手感极好。都说谛听是几不像,看起来有些奇怪,却不想这只化形不完全的谛听崽看起来居然这么可爱。 「别闹了,你得赶紧回家去,谛听一脉就两只,你们是不是有特殊的修炼法门我们也不清楚。你突然化形是好是坏,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修炼都是未知数,趁着鬼路没关,我们得赶紧把你送回你娘身边。」朗晴把小白抱到沙发上,对凌风说:「赶紧换衣服拿东西,我们现在就得走。」 ※※※※※※※※※※※※※※※※※※※※ 拖更这么久还能收到浅水,真的是谢谢那个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了。不知不觉这文已经一年零一个月了,离完结也越来越近了。 离了这个坑,我在下个坑等你们鸭~ 第149章 此时阴路将关, 凌风急急忙忙换好衣服, 又从书房摸了一大把符塞在怀里。 以往她去寻城隍, 坐鬼车到阴河边渡船就行,这次她要送谛听回的是地府。 顺着阴河往最深处走, 在迷雾笼罩之地寻那唯一一条生路,闯过巡逻的鬼差的封锁线,走过奈何桥,穿过阎王殿, 才能到地藏王菩萨那,把小白还给她娘。 当然了,如果是以前还没觉醒的凌风,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现在不一样了, 鬼差皆知凌风是帝姬,朗晴是上神,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出手阻拦。 当然了,这一行两人一兽来头都不简单,害怕路上出差错,凌风干脆带着朗晴跟小白去了城隍庙,把小白往城隍爷面前一递,挑了挑眉。 以往小白是魂体, 后来慢慢有了实体, 并可以在魂跟实体之间转换, 可以附身在凌风剪的小纸人上。可是现在它突然化形, 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更别谈附身于纸人。 朗晴家没有小孩的衣服,凌风也束手无策,凌晨四点多街上的商店也通通关了门。 阴路将关,凌风还赶时间,干脆用一件体恤套在小白的身上。 大大的衣服包裹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城隍爷看着面前这张肉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清澈地如同清泉。 凌风看见城隍爷瞪圆了眼睛,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就吹动了唇边的鬍鬚。 他指着小白,她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后面的话。 「别她了,赶紧跟下头人联繫,派人过来把小白接回去。地府那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再带着两个拖油瓶,我怕半路上就被鬼啊怪啊的给吃了。」 你人生地不熟?城隍爷表情古怪地看着凌风,几年前不知道谁抢闯地府抢谛听,一路打伤了不知道多少鬼差。 「拖油瓶」朗晴跟小白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扭开了脸。没办法,朗晴是人身神魂,除了像上次那样暴发之外也就全身的火气比普通人旺些。至于真·拖油瓶小白,那就是块移动的肥肉,在狼群聚集的地方乱逛。 凌风心安理得地看着城隍爷跟疯了一样的跟地府联繫,就连紧急通讯令牌都拿出来烧了。青烟中显现出一位穿着官袍的长鬓老人,他的表情严肃,眼睛瞪起像是铜铃。 四殿五官王,司掌合大地狱的阎王爷。 城隍爷恭敬地把谛听的事说了,让五官王把事转给地藏王菩萨那里,看看地府那边派谁过来把小谛听给带回去。 凌风趁着机会拉着朗晴偷偷熘出了城隍庙,顺着小土坡一路往下来到了鬼市。 再次来到鬼市,凌风看着明朗满目的商品,再看着位于鬼市中心的那颗巨大的鬼槐。鬼槐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覆盖了整个鬼市,树叶无风而动,隐约间有万鬼在哭嚎。 而在鬼槐的树下,天机茶馆的牌子还挂在远处,一想到自己差点拆了自家的招牌,凌风的心绪就颇为复杂。 让她心绪复杂的是她差点拆了自家的招牌,更是现在天机茶馆人人都知道她是老闆,现在的她就算想拆都下不去手。 对于记仇的凌风来说,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卡在嗓子里能把她憋出病来。 第245页 常年在鬼市摆摊做生意的鬼都见过凌风,此时看见她跟着一个火气极重的女人一起走来,众鬼纷纷警惕了起来。 凌风的身份常人自然不会知晓,甚至连城隍爷也是因为是天明市的城隍爷,这才知道自己地盘里有这两个惹不起的大神。普通的鬼们认为凌风来者不善,没准又会跟天机茶馆掐起来,而天机茶馆的掌柜的则察觉到凌风的到来亲自出门迎接。 一身大红色修身旗袍的女人长着一张美艷的面孔,因为做的是大生意,平时笑不及眼底的的掌柜的今天一反常态地笑花了眼,脸上绽放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凌风就在众鬼诧异的目光中带着朗晴进了店。 向来来者不拒的天机茶馆在凌风进门之后就开始清客关门,不仅如此,为了谈话不被别人窥探,掌柜准备了最安全的包厢,用最好的阵法护住屋里人的模样,遮掩了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这位就是青龙上神转世吧」。掌柜不是人身,是修道的鬼,对传闻中镇守连接之地的青龙格外惧怕,深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不是,这是老闆娘」。朗晴微微颔首表示友好,还未等她开口,坐在她身侧的凌风率先开了口。 掌柜的美目瞪圆,她拼命朝凌风使眼色,意思是你别忘了你以前干过什么事。 「嗯,没错」 更让掌柜的震惊的则是某位大神在微怔之后格外爽快的承认了,这让掌柜的那张小嘴张的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凌风身份特殊,掌柜亲自烧水泡茶,用的开在极阴之所的暗昙。 阴极必旺,这株暗昙内含的气息纯净,不管是人还是鬼,喝了这茶都只有益没有弊。因为暗昙生长环境苛刻,成长期较长,花开却只有一瞬。 只有在花开那一瞬採摘的暗昙才能存放,因此在花开之前就有无数的鬼跟人蹲守,甚至为了这株暗昙出手。 正因为它数量稀少,所以即使是天机茶馆也拥有不了几株,更何况这只是一家分店。 天机茶馆多了个老闆娘,老闆娘还是个上神。掌柜的笑成一朵花,把镇店的那半株暗昙拿出来泡了。 凌风看过这个东西,当初她借九幽冥火炼制蛟龙皮,在那簇火药旁边看见过这个东西。开在黑不熘秋的石壁上,灰色的枝杆上长着一颗白色的花苞。 以往她还以为十个阎王爷没事轮流过来看她,是在看她的进展如何,是不是偷了九幽冥火,现在想想可能怕的是她偷摘那几株长的奇奇怪怪的花。 「其实我带你过来没啥意思,就是交个底」。凌风低头看着手里的紫砂杯,热水蒸腾的雾气中,杯中那一瓣洁白的花瓣在水中打着旋。「我家长呢你是见过的,这次带你来看看我的家底……」 「当然了,天机茶馆只是我的一部分资产,在天上我还有不少藏宝的地方,里面多是我收罗来的稀罕玩意,你嫁给我,那是绝对不亏的。」 青龙上神难不成是个受?掌柜的接二连三受到刺激,虽然她很想赖在这继续往下听,可聊天的内容已经不是她所能接触到的。 凌风就看着掌柜的不情不愿地往门外挪,同时耳朵还竖着想听些有关老大的八卦。 「好」 朗晴眉眼含笑,原本英朗的脸部线条突然软了下来,在暖色的灯光下,茶水蒸腾的水雾也染上了暖的颜色。凌风仔细打量着朗晴的眉眼,嗅着暗昙花的清香翘首以待她接下来的话。 掌柜的没等到朗晴接下来的话,不死心地站在包厢的门口,可是这阵法效果太好,掌柜费尽心思也只能看见屋里两团模煳的黑影。 「我的家底……」,朗晴说到家底的时候轻轻笑了笑,她的笑直达眼底,里面的情深都快要溢出来。「要是比家底,那我可能真得入赘了。」 青龙虽贵为上神,却从来不贪图名利,昊天帝以往派人送来的神兵利器或者疗伤神药不是被她发了下去,就是被她自己用了。比起闲来无事到处乱跑,这里摸摸,那里顺顺的小帝姬,青龙的龙神殿只能算是一贫如洗。 「那我就当你应了,等我们回去就……」凌风笑咧了嘴,她都想好了婚礼事宜,仙草仙果从她家后院摘,酒水就用她小金库的老酒,甚至邀请的嘉宾……帝姬大婚那肯定得大宴三天,不醉不归。 「不行不行,在人间我们就应该结婚把事情定了,免得有人跟我抢你。天上暗恋你的神仙啊,仙女什么的那么多,别以为我不知道。」 「都依你」。 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说的话又格外动听,凌风一个激动,差点砸了难得的暗昙花泡的茶。 「伯父伯母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这个三十多岁的剩女可算把自己嫁出去了。」 屋里凌风掰着手指想跟朗晴算清彩礼还有五金,她虽然身上没钱,也不是个敛财的命格,但是小美人给她的股份那是生金蛋的母鸡,足够她娶媳妇过上好日子的。 朗晴一直在安静的听,她本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爱意这种东西,做比说要更适合她。 忽然间,朗晴抬起了头,她看向墙壁,隐约间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里赶来。 鬼市外,暗无边际的土地上鬼魂横行,突然间,在遥远的地方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那光带着圣洁的气息,让游荡的所有鬼魂都被吓成了鬼雾。 第246页 那东西速度极快目标明确,穿过峭壁越过阴河,直奔天明市的地下鬼市。 原本熙熙攘攘的鬼市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鬼都化成了鬼雾,躲在了摊位的下面。 白光中,一只成年谛听兽正抬着头,她头顶的独角散发着让所有邪物心慌的圣洁气息。 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成年谛听圣兽,亲自从地府走了出来,过来带她的孩子回家。 ※※※※※※※※※※※※※※※※※※※※ 我得完结了,原因就是最近小绿站查的实在是太严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别的大大的围脖,锁的理由那间一个无厘头,这两天我接到5个锁文待改的站短,都是我签约之前的短文的。 我是真慌了,按照时间顺序,我感觉快轮到风水这篇文了。这文里包含太多有关fjmx的东西,我怕一不小心它就没了。 估计近几章完结,可能会有一到两章的番外,你们要的甜甜的恋爱可能没了…… 第150章 朗晴的青龙魂让她察觉到大谛听的到来, 她与凌风急忙从茶馆里走出来, 在门口看见了那只昂首的谛听圣兽。 大谛听微微低下头, 目光如炬看着凌风,被这么一盯, 凌风有点怂。 虽说小白是她捡的,但毕竟是人家孩子,这放在人间,凌风没准就会被带上个拐卖儿童的罪名。 更何况这只小谛听是凌风打地府「捡」来的, 说出去怎么听都像是实打实的拐骗儿童。 好在谛听只是看了凌风一眼,就移开目光对上朗晴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身上锐利的光芒散开,对周围的压力顿减,有些大鬼已经可以勉强维持人身。 凌风抬头看了看天机茶馆, 勉强维持住原型的掌柜的正站在楼上,她的身边是成团的鬼雾。 都是店里的伙计,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小白在城隍庙,她……」 朗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大谛听突然抬起头,不远处,穿着长袍的城隍爷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快步走了过来,离的老远, 那个小孩就开始用稚嫩的嗓音大声喊「娘」。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但真面对这种情况大谛听还是有点懵。 「家里进了只蝙蝠, 小白以前没见过蝙蝠, 就……」朗晴话说一半, 后面的话让大谛听自行理解。小白毕竟是谛听一脉,就算再丢人那也算家丑,她们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谛听微微颔首,她用一团白光包裹住小白,把她送到自己的背上。 「这段时间劳烦两位上神照顾,我儿情况特殊,我得带她赶紧回去,此时招待不周望两位谅解。」 大谛听说完便用白光把小白牢牢圈在自己的背上,被她娘亲手镇压的小白不死心,一个劲地朝凌风喊道:「姐姐,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可别回来了。凌风差点没忍住把这句话当着小白的面喊了出来。 一想到她今天晚上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在吃完朗晴精心准备的食物后,在卧室里,与她一起,将所有的爱意都化为实际行动。 让空调降不下屋里的火热,让大床限制不住两人活动的距离,感情在亲密的接触中升华,两个彼此陌生的身体合二为一…… 然而她美好的夜晚就这么被小白糟蹋了。她本应该抱着朗晴同床共枕,在一番运动后沉睡,而不是拉着自己的小媳妇跑到这鬼气森森的鬼市,在鬼槐树下的茶馆里喝茶! 就按朗晴这种内敛的性子,她下次再想跟朗晴做那种事怕不是要等到新婚那夜! 你可赶紧走吧,凌风心说,你再不走我的未来就没了。 大谛听离开的速度很快,似乎也嫌弃小白丢人,不想在外面久待。 终身大事跟朗晴商量好了,小白的事也由她娘负责,凌风无事一身轻松,准备筹划婚礼事宜。 领证然后名正言顺的跟朗晴在一起,这让凌风想想就开始激动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带着朗晴回到城隍庙,让城隍爷把她们送回阳间。 天色渐亮,路上的行人跟汽车也越来越多,两人在路上随便打个车回了家。 在阴路待了一段时间,身上多少都会沾点不干净的东西,凌风比较忌讳这个,干脆把朗晴告诉书房打地铺。 香火气浓郁的屋子里开了空调,空调出口吹出来的冷风正对着三清像,朗晴看着跟小蜜蜂一样忙碌着铺地铺的凌风,再看了看慈眉善目的三清。 同事那么多年,想毫无芥蒂地当着三清的面唿唿大睡对朗晴是有难度的。但是凌风就不一样了,她去听三清讲经听睡着了无数次,甚至有的时候睡眠质量不好,还专门跑去三清的道场找个风水极佳的位置专门留着睡觉。 但是摊上了这么个女朋友,朗晴在凌风希冀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躺下来了,隐约间,朗晴似乎还看见三清像中的人动了动嘴角,像是想笑又拼命忍耐的模样。 还好只是睡觉,朗晴躺直了身子,只要凌风没有在书房那啥的念头,一切都好说。 一想到跟凌风做那种事,朗晴的耳朵就泛起了红,像是要滴血。 当然了,这种心思是万万不能让凌风知晓的,于是朗晴装作一副困极了的样子,闭上眼睛假睡。 或许朗晴是真的累了,或许是这满室的香火味起到了助眠的作用,亦或许是凌风在她的身边,两人的体温纠缠在一起带给她心安的感觉,朗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247页 一夜无梦。 等到朗晴睡醒已经到了下午,屋里的窗帘被拉得严实,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书桌的方向亮着一盏檯灯,朗晴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是她卧室里的那盏。 凌风正在画符,她画符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的认真。眉目舒展,眼睛直视着放在桌面上的符纸,拿笔的手停在空中,手稳地看不出一丝抖动。 她下笔,从符头到符尾一气呵成,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把符放在了掌心。 跟平时活泼的样子不同,沉稳起来的凌风居然让朗晴在她身上看见了不食人烟的出尘气质,想来在山间的生活多少都对凌风产生的影响,即使她在天明市生活的这么多年,有些东西还是刻在了骨子里。 这是一张阳符,凌风画完之后便用掌心拍了出去,符纸燃烧,暖意散开驱走屋里残留的阴气。 她们回来之后睡的匆忙,凌风仗着两个人身体素质好,没做驱阴的法事,只是在香火瀰漫的书房睡了一觉。如今睡醒,为了她跟朗晴的身体,便画阳符一点点驱阴。 拍符的时候凌风抬起头看见朗晴醒了,如墨的黑髮披散,刚刚睡醒的朗晴带着慵懒的姿态,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妩媚。 笑容出现在凌风脸上,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跪坐在地铺上说:「睡醒了?」 「嗯」,刚刚睡醒,朗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了些许可爱的尾音,听的凌风心里很猫抓似得痒。她看见朗晴红唇,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亲了一口。 朗晴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轻轻笑了笑,那笑容犹如百花齐绽,是说不出的温柔。 「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 她们夜宵吃的虽晚,但现在已经是下午,经过一夜的消化腹中早已空空荡荡,朗晴刚醒倒是没感觉到饿,但是凌风不一样,她本就贪吃,能耐得住性子在这画符也是难得。 「醒了有一会了」,凌风一边偷瞄朗晴一边说:「我在这画符,投入进去了就能忘记时间,忘了吃饭」。说完还顿了顿,接着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不过现在有点饿了,都怪你」 言语中带上撒娇的语气,刚刚还仙风道骨的凌大师又恢復了原来的样子。 朗晴伸手揉了揉凌风的脑袋,宠溺地勾了勾唇,她随手束起长发,然后洗漱做饭。 天气炎热,放了一夜的饭菜都坏了,地上还留下了被小白摔破的几个碗。朗晴把坏掉的食物扔了,把卫生简单地清理一下。 冰箱被花占用,家里只剩下一些不易坏的素菜,可凌风向来爱吃肉,出去买的话,朗晴担心饿坏了她,于是就准备去问问她要不要直接下馆子。 凌风正在收拾地铺,她把被子抱回屋的时候听见了手机铃声,伸头一看,是伯母打给朗晴的。 于是便把手机拿给了朗晴,朗晴接了电话,回头跟凌风说:「我妈要来,说是今天托人从乡下买了土鸡跟草鸡蛋送过来。」 朗晴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上班,也不回父母那看看,当妈的急了,找个理由过来看看女儿。 凌风「嗯」了一声,伯母过来看闺女也是情理之中,回头她表现地乖巧一点,懂事一点,毕竟大人都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 朗晴手上沾水,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凌风,用郑重的语气说:「我们结婚吧。」 结婚?这么快!凌风心头一跳,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激动。 「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是家长肯定还是希望自家孩子以后有后代可以赡养,可能会难以接受。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很多,领养什么的手续都比以往好办,只要我们努力说服我父母,在人间成婚是有可能的」,朗晴沉思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等我们回去,回去之后我给你补一场婚礼。龙神殿周围的龙纹果应该都熟了,我埋在后花园的仙人酿也可以起了,龙神殿后山里我藏了不少金光闪闪的东西,你回头挑一挑,全拿走也没关系……」 说到这朗晴突然红了脸,她小声地补了后面的那句话。 「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谁说青龙只会打仗不会撩妹的!凌风被朗晴这番表白说的惊喜不已,她直接扑进朗晴的怀里,勾着她的脖子吻她。 行动比言语更加直接,凌风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她的意思,两人正抱在客厅里接吻,谁都没注意到门开了。 朗母的手一抖,两只羽毛鲜亮的土鸡掉在了地上。 第151章 那两只土鸡的腿被捆在一起, 装在一个大号的塑胶袋里, 如今落在地上「咯咯」叫了几声, 翅膀扑腾扑腾带起一大片灰尘。 之前朗晴生病,朗母进不去朗晴的家, 于是朗父直接从公安局问了一个开锁最厉害的老师傅电话,过来开了锁。 后来朗母一直留了把钥匙,生怕自己闺女哪天再出个什么事, 她在门外干着急。 朗晴跟她父母家住的本来就不远, 当初买房时也图个近点的,以后好互相照应。只是朗晴忙,一天天的就差连家都不沾了, 再加上她年纪也大了,朗母又不好管她什么, 这才很少走动。 如今这门一开,自家闺女跟住在她家的那个闺蜜抱在一起啃了起来, 平时想尽办法催婚却被油盐不进的朗晴无视, 此时此刻朗母可算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自家闺女是个弯的,她以往介绍的事业有成脾气温顺的都是男的,从性别这就没过关。 第248页 土鸡的叫声跟翅膀扑腾的声音「打扰」到屋里正在亲热的两个人, 朗晴身体一僵,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既然准备跟凌风结婚, 这事肯定迟早要跟家里说的, 但是自己说跟被撞破是两回事。现在被朗母看见, 主动变成了被动, 朗晴觉得事情有点难办。 毕竟前几天她才说跟凌风只是朋友关系,谁想到打脸来的太快,普通朋友成了女朋友。 朗母心情沉重地进了门,她把那两只活鸡丢进了厨房的地上,出来之后就看见刚刚还在亲热的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亲啊,接着亲」。 朗晴&凌风:「……」 朗母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又看了看凌风。自己养大的大白菜去拱了隔壁水灵灵的小白菜,朗母没办法去数落凌风,就把枪口对准了朗晴。 「你说说你,小时候还挺懂事的,怎么长大之后就这么不听话了?普通朋友?我可没见过有哪两个普通朋友抱在一起啃的。」朗母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被气出来了。「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去相亲呢,原来在这祸害别家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才多大?有二十了没?你都三十好几了,怎么好意思下的去手。」 「那个……我二十八了……」凌风突然小声地回了一句,「就是看着比较小」。 朗晴楞了一下,看了凌风一眼之后又抬头看了看她亲妈,被后者狠狠地瞪了一眼。 从蛇到蛟到龙,朗晴一个人无约无束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一朝转世多了父母,从此处处收到约束。 「要不是被我看见了,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呢?」这是跟朗晴说的,朗母看凌风一脸乖巧的样子,开始怀疑源头出在自家闺女身上。「人家长的漂漂亮亮的黄花闺女就这么跟你了,你也不跟家里说?」 朗晴心说这不是刚刚确认关系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就被你老人家发现了,她们两个自由恋爱,又不是骗人感情,至于跟审犯人似的审么。 从警多年只有她审人还没被人审过的朗晴头一次体会到坐如针毡的滋味,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朗母听说过这个暂住在朗晴家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听话懂事的小闺女据说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大师,看风水、抓鬼、驱邪这种涉及到封.建.迷.信的把戏那叫一个精通。 所以朗母格外想不明白,自己家闺女怎么跟她勾搭上了,难不成这个大师会邪.术,给朗晴下了什么迷魂药? 「本来打算过几天带凌风回家,跟爸妈说的」,出柜这种事情朗晴也没经验,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但是今天被您撞见了,我也就直接说,妈,我要娶她。」 朗晴的模样格外的认真,这是朗母从她的眼睛里读到的。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十指紧扣不肯放开。 热恋中的女人总是失去理智的,朗母也经歷过那段青春,体会到奋不顾身的爱情,她只是没想到向来冷静的朗晴也不能免俗,陷入了爱情的深渊里。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我得告诉你爸,让他过来说你。」 凌风肚子本来就饿了,又在沙发上耽误了这么久,一个没忍住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刚刚打完电话的朗母看了凌风一眼,踢了朗晴一下。 「还不去给你的女朋友做饭」。朗母还刻意在「女朋友」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屋里就三个人,朗晴害怕自己被支走之她妈刁难凌风,于是就坐在沙发上,进退两难。 去吧,怕凌风被朗母问一些苛刻的问题,不去吧,凌风又确实饿了一天。 凌风轻轻戳了戳她,眼神暗示让她走。 她好歹也是活了几万年的神,在天上混的如鱼得水,人见人爱。想她帝姬搞定了天上那么多神仙跟仙女,就不信搞不定人间的一个中老年妇女。 鸡还没杀,烧也需要在高压锅煨上一会肉质才能烂,朗晴就准备拿朗母带来的鸡蛋跟家里剩的干饭炒个蛋炒饭,里面加点酱跟青菜,先垫垫肚子。 在朗晴抄饭的时候,朗母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让凌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的,这种预感就变成了现实,在天上无法无天的小帝姬接连听见了朗母问的几个触及灵魂的问题,重点是这些问题她不知道怎么答。 最为致命的就是「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就像所有普通的家长一样,在乎自家儿女另一半的工作单位、学歷、人品、户籍还有家庭条件。以往朗母给朗晴介绍对象,那都是正经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或者研究生,天明市本地户口,家境殷实,跟朗家算是门当户对。 相比较嫁女儿跟娶儿媳,朗母肯定更倾向于前者,毕竟现在跟朗晴谈恋爱的女人的工作实在是没办法让她这个当妈的放心,语气自然带了一些刁难。 朗母的问题重击凌风的灵魂,她转世投胎投进了凌家,从小住在山里,她爷爷就是她的老师,教她写字、画符,教她抓鬼驱邪,也教她武术强身健体。 说句不好听的,堂堂凌大师连小学生都会的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更别提听懂外文鸟语——换成鬼语她还能听懂,就不知道这鬼语算不算一门外语。 家里蹲大学毕业,职业无业,父母双亡,家里没房没车,不会做饭,还不会打扫卫生。 第249页 对了,命里还不敛财,是个败家货。 凌风在心里算了半天,发现自己在普通人这里除了这张脸还算的过去之外剩下的都是0分,别说嫁给朗晴这种工作稳定家庭条件中等的人家,就算找个普通公司职员,对方还要考虑能不能养得起她这个不敛财的命格。 被朗母几个问题问自闭的凌风眉头直跳,她就不应该高估自己的实力,放朗晴去做饭,饭可以晚点吃,这问题可是催命的啊! 朗母看见凌风闭口不谈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学歷高不到哪去,重重嘆了一口气后便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低着头像在找什么东西。 饭抄的很快,朗晴端着两份蛋炒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朗母进了书房,害怕朗母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朗晴把饭放在凌风面前的茶几上之后,就小跑进了书房。 书房里烟雾缭绕,挂着她不认识的画像,前面的香炉还点着香。桌子上的砚台还没干,里面是红色的硃砂墨,旁边还搭了一摞黄表纸,上面绘了她看不懂的图案。 「妈,你找什么呢?」朗晴挡在朗母的面前问她。 「你家养的那只大白狗哪去了」,视线被挡,朗母就抬起头看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闺女,问了朗晴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就是那个会自己看电视的,还特别干净的,不用天天出门遛弯的那条萨摩耶,你生病的时候我跟你爸想把它带回家,死活不跟我们走。这才过了几天,怎么这次来没看见了?」 怕你见了能吓进医院,一想到半人半兽的小白坐在大谛听的身上,挥着她的那两只胖胳膊,用稚嫩尖锐的童音大喊「我还会回来的」,朗晴的眉头就开始突突直跳。 「送去医院做检查了,它啊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就跟凌风送它去看了医生」,说着还挺了挺身子,让朗母看她身上外出的衣服。「你看,真的才回来。」 半夜的时候送小白走,她们回来之后也没换衣服就这么睡了,现在这个衣服倒成了一个理由,从某方面来说,比凌风机灵多了。 想了想外面的女人似乎穿的也是外出的衣服,朗母信了朗晴的说辞,放弃在屋里找小白的打算,跟着她回到了客厅。 凌风正在客厅吃饭,朗晴的饭里鸡蛋打的足,随便一夹就是一整块,绿油油的青菜跟金光色的炒蛋混在一起,再配上微咸的酱豆。凌风果断把朗母的致命问题抛在了脑后,决定当一只饱死鬼。 第152章 朗晴也饿了一天, 如今看凌风吃这么香, 肚子也起了反应。 「饿了还不去吃饭?」 于是朗晴就灰熘熘跑到凌风旁边坐着, 两个人抱着个碗在那吃。 收到朗母消息的朗父从单位赶过来,身为领导的他即使是周末也依然在省厅加班。进屋之后他看了一眼端正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模样那是一个比一个乖巧。 朗父看了朗母一眼,然后把她拉进屋里关上门说悄悄话。 看见朗晴爸妈进了屋,凌风挺直的腰板突然松懈下来,她往沙发上一滩, 对着依旧坐地端正的朗晴,有点丧气地问道:「你爸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家世没学歷没文化,她所精通的看风望水之术以及驱鬼逐邪之术估计在朗母眼里就是个在公园里拉着别人看手相的算命师,或者是进人家门招摇撞骗的假大师。 这样的「儿媳妇」或者是「女婿」是没有前途的, 还不如找一个老师或者医生来的安稳妥当。 「你做你自己就好」。对此朗晴就看的很开,「别的神仙转世是为了渡红尘劫,而我们两个就是因为一时冲动。我们的婚事就算被反对也没关系,大不了留下化身在人间,我们回天上成亲也是一样的。」 回天上……凌风噘着嘴踢了踢了茶几,朗晴说的没有问题,可是她心里就是不甘心。 她想跟朗晴结婚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不是因为她的职业有多好, 每个月的收入有多稳定, 更不是因为她的家庭条件。 「你不必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转世轮迴又不是你来定的, 做人做兽还是花草树木, 万事皆由天命。你即然转世投在了修道的凌家,就意味着你不必跟别人一样,你走的路也跟常人不同。别人信你也好,不信你也罢,你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朗晴知道凌风在想什么,她看了一眼屋里禁闭着的门,放松下挺直的腰板,侧过身温柔得安慰凌风。「你的优秀没有写在表面上,没办法换成奖状或者锦旗,但这并不代表你不够好。凌风,不管别人怎么误解你,又或者用有色的眼睛看你的职业,但是你要知道,别人始终是别人,只有我是你的。」 朗晴的眉目温柔,乌黑的眸子里温柔都快溢了出来。她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少了些上班时的严肃,多了些温柔跟随和。 「我懂你的意思,就像黄豆,没见过太阳的黄豆长成了黄豆芽,见过太阳的变成了黄绿豆芽,虽然它们颜色不一样,但都很好吃。我跟普通人生长的环境不同,别人小的时候跟小伙伴玩耍,我在山里蹲马步,练毛笔;别人长大一点在学校读课文,学算术,我在家里背经文,练法术。虽然你们会的东西我不会,可是我会的东西你们也不懂啊,以弱比强向来不是我凌风会做的事,我只是……」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这句话说的轻松。从小到大,跟在她爷爷的身后,凌风见过不少人怀疑的目光,也见过很多人的深信不疑。她可以做到无视别人质疑的眼光,就像当初无视整个公安局一样。 第250页 可是现在不行了,她有了朗晴,有了坚固的铠甲,也有了软肋。朗母不是别人,那是生养朗晴的亲娘,得不到她的认同,凌风总是有些不甘心的。 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朗晴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明白逃避只是下策,但是想短时间转变一个人的观念又何其难。 朗父把朗母拉进屋就代表有事要说,跟朗母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朗父对自家孩子妈那可真的是了解到不能再了解。 「很久之前我听人说过,有关凌风的事」,作为警察,各种消息自然比平常人要精通,更何况事情就发生在警局。「我听市局的人说过,凌风有些本事,借她的手破了不少难案疑案。甚至萧老将军家的小公主跟她的关系也匪浅,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种江湖骗子」 朗父话锋一转,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是不是又问人家家世学歷了?你觉得一般人家能养出来一个『大师』,还是觉得学校能教会她道术?」 这不是摆明了故意刁难。朗父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没人比他这个当父亲的心疼闺蜜,在发现朗晴家出现这么个陌生人的时候,他就把凌风的底细问了个底朝天。 公安局能以日薪一千元的价格请她去局里坐镇,花几万块请她出手抓人,对凌风来说,钱这种东西来的格外地快,一笔生意就够她吃一年,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地去上班。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希望能抱上外孙外孙女,但是你想想,朗晴都奔四十去了还没找对象,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女孩子就女孩子吧,总比她孤独终老要好吧?我今年也要退休了,干不动了,以后没事过来蹭个饭不好吗,非要跟闺女关系搞这么僵,以后蹭饭都没地方去。」朗父揽住自家媳妇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以后你去打麻将,别人吹她家儿子儿媳哪个学校毕业的,工资有多少,你就吹自己家闺女媳妇,说她通鬼神,会看命。」 「就你会说话」,朗母紧绷的脸也绷不住了,她白了朗父一眼,话语中带了一丝羞嗔。 朗晴这柜就算出成功了。 凌家只剩下凌风一个独苗苗,也没几个亲朋好友,数来数去她在人间走这一趟也不认识几个人,倒是鬼认识好几个。 两人都不想张扬,合计着去民政局领个证,请亲戚朋友同事什么的吃个饭就算了,也懒得办酒席,走排场。 第二天一早朗晴就带着凌风回家拿户口本,带着身份证去了民政局,穿着衬衣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在红底的背景布下绽放笑颜,随后被定格在相机里。 结婚证拿到手了,很少发朋友圈的朗晴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很简单,配上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我们结婚了」,随后艾特了凌风。 无形之中秀了一波恩爱。 凌风看见了那条艾特消息,她默默地点赞转发,然后收回手机去抱朗晴,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证领了之后就是家宴,凌风孤身一人,但是朗晴有舅有姨,有叔有姑,满满一大家子的人。 朗晴娶了凌风,自然要让她认识认识亲戚。凌风记得几年前过年的那会,她去朗晴隔壁的阿婆家看风水,那个时候她曾站在朗晴奶奶家的门口,听见里面人说话嘈杂的声音。 亲戚足足坐满了两桌,好在是走一番过场,没人刻意刁难,甚至看在两个人都是小姑娘的分上,也没人故意敬酒,一顿饭吃的热闹,凌风坐在一边听了不少有关朗晴的事。 「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喜欢笑但是学习好,听话还懂事。」 「不哭不闹的,谁带她就行,把她放在一边就发呆,也不怎么跟别的小朋友玩。」 凌风在一边仔细听着,像是要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朗晴的童年。过了一会,凌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扭过头对朗晴说道:「我忘了,我也得请客吃饭」 朗晴挑了下眉。 那天晚上,阴路刚开的时候,凌风就带着大把的香火纸钱跑去城隍庙门口的阴阳路上点了,吸引了大批量的游魂跟野鬼贪婪进食,凌风手持那把玉骨扇站在一边维持秩序,谁敢欺负小鬼,争抢香火就打谁。 开车的大鬼也来了,凌风送上两张供过的纸钱,大鬼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这是干嘛呢」。穿着深蓝色公交制度的大鬼长着一张蜡黄色的脸,他把香火吞进肚子里,整个鬼舒服地像是要飞起来。 「今天结婚,请客吃饭呀」。凌风又燃了一把纸钱,丢进鬼堆里,「都别抢,谁抢收了谁,听见没!」 结婚,这可是人生大事。大鬼点点头,可惜它身无长物,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它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铃铛,递给凌风。 「我身上也没啥你能用的,这个铃铛给你,在天明市,只要你摇一摇铃铛我就能听见,会开车过来接你。」 凌风开心的接了,以后有这东西下阴路就方便了,再也不用跑到阴气中的十字路口燃香等车了。都说鬼是贪婪的,狡诈的,可还是有一些好鬼一心向道,求脱离鬼身的。 凌风结婚了,这消息传上了天庭,传下了地府,正在地府里努力修炼人身的小谛听听见了,乌黑的眼睛瞪的椭圆。 她才刚走!刚走凌风就结婚! 静心修炼的小谛听静不下心了,相比阴冷潮湿黑暗的地府,她还是更喜欢阳光明媚的人间,喜欢人类的食物以及偷吃凌风做的香火供钱。 第251页 年龄约摸两三岁的小孩穿着绣着荷花的白色底衫跟襦裙,踩着小鞋子哒哒哒得往地藏王菩萨那里跑,她已经能保持人身了,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她要回人间。 第153章 刚刚回来的小谛听转脸就要走, 大谛听毛茸茸的脸上被愁出了褶子。 大谛听瞅着自己家的胖孩子, 全身上下都肉嘟嘟的, 看起来被养的不错。可就是这个性子,不知道被带偏了还是本来就是如此, 总归是跟她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像。 这熊孩子就像是普通的人类小孩,平时在院子里疯玩,喊她吃饭都不回来,等饿急了回来吃一口, 转脸又跑出去了。 细数一下小谛听在地府的日子,大谛听脸上的褶子更明显了。 地府不仅环境昏暗,还没有电视可以看,平时在家追剧追习惯了的小白一时间接受不了无聊的日子, 只能今天去拔舌地狱扯着鬼魂的舌头,明天去尖刀地狱看别人赤脚上刀山。 或者赤着脚在地府里乱跑,把鬼差抓回来的各种大鬼小鬼吓成一团鬼雾,对地府的工作效率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于是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大谛听果断地把自家的熊孩子驮去城隍庙丢给城隍爷,让他给送去凌风那去。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送,大谛听心里憋着一口郁气,她不想看见帝姬,一点都不想。 家里少了个电灯泡, 凌风的日子过的越发滋润了起来。想亲亲就抱着朗晴啃一口, 想羞羞就缠着朗晴撒娇问她要, 根本不用担心被小白看见或者听见, 带坏小朋友。 在这段婚后生活里, 身下受凌风时不时的还意图举起反攻大旗,可是朗晴太容易脸红,还没等凌风下手就不做了。 不过朗晴说了,自己会尽量习惯凌风的触碰,也就是说,凌风心心恋恋的反攻大旗快要举起来了。 又是一夜缠绵,凌风吃了个饱,全身酥麻感还没散去,整个人正窝在朗晴怀里准备睡觉,谁知道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敲门,凌风抬了抬渐沉的眼皮,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怕不是敲错了」 朗晴侧了侧身,把手臂从凌风的脖子下抽出来,把枕头塞进去。她从地上捡起被随意丢在地板上的睡衣穿好,起身下床。 「我出去看看,没准有什么事呢」 当警察的多多少少比较在意这种事情,朗晴担心万一是有人求助或者其他什么紧急事情,才会不出声只敲门,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朗晴一边说着一边摸黑走到门边,她毫无防备地拉开门,看见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有一团黑影。 屋子是黑的,就连外面也是,那黑影约半人高,人型,看见朗晴后突然张开了膨胀了起来,从瘦瘦的人型变成了一个类似张开翅膀的蝙蝠一样的东西。 朗晴心跳都被吓漏了两拍,差点不顾形象的尖叫出声。 那团黑影穿过了朗晴,直接扑向大床,嘴里还在喊着,「姐姐,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稚嫩嗓音,朗晴僵硬的身体突然松懈下来,她摸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发现自己差点被这个熊孩子吓出心脏病。 小白一边扑向凌风的怀抱,另一边抬手打出一道法术,开了屋里的灯,漆黑的屋子突然亮了起来,刺得凌风刚刚睁开的眼睛生疼。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圆脸,只有两三岁孩子大小的小白穿着一身小小的道袍,凌风伸手摸了摸那个衣服,纸制的,就像是平时给过世的人烧的假衣服假房子,这衣服也是有人烧给她的。 还没等凌风适应某人又回来了,更没来得及缅怀自己的二人世界就此画上了句号,谁知道趴在她身上不愿动弹的某熊孩子扒拉了几下被子,看见了凌风白皙圆润的肩头,以及纤细的锁骨,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就说了一句。 「姐姐你睡觉怎么不穿衣服啊」 凌风眼睛一瞪,困意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她一个翻身缩进了被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朗晴赶紧把小白从床上抱下来丢进原来凌风住的那间屋子,跟哄孩子似得哄她。 「都到了睡觉的点了你还瞎跑什么,还不去睡觉啊」 「可是我不是人啊」,小白上下摆动着手臂,道袍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跟着甩动,看起来像是一只小蝙蝠,「我是谛听,夜里出没的,是不用睡觉的」 「那可不行哦,入乡随俗懂吗,你看看我,还是青龙呢,变成人身之后还是跟普通人一样吃饭休息。你现在是个人,不是兽了,你得跟人一样按时睡觉」 小白觉得哪里有问题,又感觉朗晴说的没毛病,她眨着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眼珠子滴熘熘得转。 朗晴把窗户关了,空调打开,转身把还在床上蹦跶的小白塞进被窝里,把被角掖好,末了还不忘说:「还有,你是个人了,人是不能穿墙的,也不能穿人,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我就让你娘把你带回去,听见没」 一想到枯燥无聊的地府,小白立刻就老实了,她才不想下地狱呢,地狱里的鬼那么丑,她才懒得去看它们受刑。 朗晴看小白闭上眼像是准备睡觉了,临走的时候把门关上,等她回了卧室,就看见凌风正抱着被子靠在床头上唉声嘆气。 「我后悔了」,凌风眼巴巴得看着朗晴,手还揪着一小块被子,那小表情小动作,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就是后悔。」 第252页 如果当初她没熘达去地府,把刚刚出生还没懂事的小谛听抱走,更没带着她转世轮迴…… 「后悔死了,比当初偷你蛟龙皮还后悔」 家里多了一个人也就算了,充其量以后爱爱的时候她声音小一点。可是这是谛听啊,不是把她耳朵堵上她就听不见的谛听啊!凌风想到她以后的性福基本可以画上句号,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今被这熊孩子赖上,凌风有泪都哭不出来。 「我可没感觉你偷我东西有后悔过」,朗晴上了床,坐在凌风的身边,跟她一起靠在床头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后悔偷蛟龙皮啊,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说那遗褪是媒婆啊。」 「我可没说过」,凌风急了,「我什么时候说那是媒婆了,你明明就是看我机智聪明还可爱,抓鬼破案都拿手才爱上我的」 「别贫了」,朗晴伸手捏了捏凌风白皙小巧的鼻尖,然后问她说:「有时间事明天再说,还有小白,你准备怎么带?」 朗晴请了婚假跟年休假,加在一起足足一个月,本来她准备带凌风出国度蜜月,可是警察出国手续太多,她这个婚结的急,手续都没办全。好在凌风也不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的人,朗晴虽然请假了,可她不能跟城隍爷也请假吧,她这一走,管辖范围内的大鬼作乱怎么办,谁收拾这烂摊子。 于是两个人干脆就在家里过二人世界,偶尔去一趟父母那边吃个饭。 小白来的第二天早上,凌风就对她的外形提出了质疑。 「不说你这身衣服,我们就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见过谁家两三岁的孩子说话这么利索的?」 「你总不能让我装结巴吧?万一我真结巴了怎么办!」小白表示这样不行,影响她的健康成长。 「你看,还会顶嘴,你是个正常小孩吗,神童都不是你这样的。你就算把耳朵尾巴藏起来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有问题的。」凌风一脸认真的跟小白谈判,「你娘就没教你法术?你就不能变大一点?这样我带你出去,也方便点,总不能让别人说我出去做法还带个奶娃娃吧!」 小白想了想是这个理,于是就变大了一点点。 真的是大了一点点,从两三岁变成了六七岁,配上她的奶娃音,勉强能让人接受。 再加上她的个子比一般的人类孩子要高一点,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虽然小白的脸还有点圆圆的,可是她皮肤雪白,眼睛灵动有神,整体看上去还不是那么胖,只有有点肉乎乎的,勉强算是个美人坯子。 凌风对小白的新外貌很满意,当下就决定带她出去买衣服。 身上的衣服不合适没关系,凌风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上了朗晴的车,一路去了商场的儿童专柜,随便挑了几件衣服付钱。凌风带着小白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就是一身新衣服新模样的小白。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还得给她上户口更要跟别人解释这个孩子的由来。凌风干脆说小白是她的师妹,现在学成出来投靠她,是抓鬼驱邪的一把好手。 不管别人信不信,这样子得做到位,因此凌风还特地带着她去城隍庙,找了一家几十年的老店给小白量身定做了几套新道袍装装样子。 至于户口本上的名字,凌风给小白取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名,叫不宁,暗示小白的到来把她平静的婚后生活搅的鸡犬不宁。 谁知道朗晴听见这个名字突然就笑了,她的眉眼弯起,说话都带着笑意。 「那她跟谁姓?跟你姓凌?以后出去做法事别人怎么喊她,不宁?不灵?不灵大师?还是灵不灵大师?」 ※※※※※※※※※※※※※※※※※※※※ 凌风: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就是后悔 第154章 凌风生平最难以接受的就是别人质疑凌家的术法到底灵不灵。如果小白真叫了凌不宁,那一天天别人喊她灵不灵大师, 别的不说, 光凌风自己都能听疯。 于是干脆妥协,起了个简单直白的名字——凌白。 朗晴託了同事给小白上了户口, 名字就挂在她家户口本里。 家里多了个人吃饭, 又恰逢朗母喊她们回家吃饭, 于是凌风千叮嘱万嘱咐了小白一番,带她一起出去蹭饭。 叮嘱的内容无非就是串通一下小白的生世,大概内容就是凌白是个孤儿, 是凌父以前捡来的,后来被凌风养大。因为一直在家里还有城隍那学习, 很少出现人别人面前, 如今学成归来,到凌风这帮帮忙。 因为学习了凌家道法跟城隍密术,凌白虽然只有8岁,可是抓鬼驱邪是一绝, 甚至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顺便再让小白表现的正常一点, 跟普通的8岁小孩有点特殊,还可以说是在城隍那学习太久,跟人接触的太少。怕就怕小白自来熟,不小心说漏嘴把底给透了。 朗母家离的不远,她们步行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进门, 模样乖巧眼睛灵动还有一点点圆润的小白就让朗母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娃」 就这一句话, 让小白差点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凌风心里暗道不好, 一巴掌按在小白肩上,然后看向围着围裙的朗母,甜甜的喊了一声:「妈」 朗母一听回了神,赶紧把人让进屋,吃饭的时候一直在问小白的事,凌风一边把各种吃的塞小白的碗里堵住她的嘴,另一边把之前编好的故事说给朗母听。 第253页 年纪大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心疼这种自幼没爹没娘,还努力奋斗的小孩子,当时听的眼睛都红了,不停地把鸡腿排骨什么塞进小白碗里,把菜堆的高高的。 小白那饭量本来不是个八岁小孩的,还好朗母认为她正在长身体,消化的比较快。 接下来就说正事了,说起这个事啊,朗母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人年级到了就退休了,不用上班的日子多少有点无聊,就去找点消磨时间的乐子。这个年龄的人多少都喜欢打打小麻将,街坊邻居,同事朋友什么的凑一凑,一边打着小麻将,一边唠着家常。 朗家的闺女新婚,这聊天的话头自然就落在了凌家新娶进门的「女儿媳妇」上。要知道之前打麻将的时候,朗母不止一次地愁自家闺女年龄太大了,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以后可能不好嫁,结果这婚结的迅速,甚至连朗家人都没啥准备呢,这家里就多了一口人。 说到凌风,跟朗母打麻将的那帮人又开始问工作学歷家庭背景,总归是当初朗母问凌风的那些问题,又被人问到了朗母身上。 朗母随口说了一句家里是个道士,现在自由职业,会些风水看命的本事,然后话题就引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大概就是一些悬而又悬的东西,多是几十年前,在她们小的时候所看见的,听家里老人说过的东西。 麻将场上的东西传的迅速,可能你今天下午说过的东西,到了晚上就从别人的嘴里传出去了。巧的是有一户人家最近遇见了点邪门的事,想请大师,又怕遇见骗子或者被别人看见了说什么封.建.迷.信,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凌风身上,想请朗家的女儿媳妇过去看看。 偏偏家里出事的那家朗母还认识,同一个小区的,以前没少打过麻将,算是个「麻友」,这次喊凌风回来吃饭,一是见见两人,看看婚后日子过的怎么样,二呢就是她朋友家的事。 当然了,朗母也没说让凌风去,她就是问问凌风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大师,给个联繫方式什么的。 吃人嘴软,再加上那家人也就在这个小区,去看看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凌风准备把自己的事务所重新开张。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朗晴家那房子,卧室跟卧室挨的太近,还不如她原来的那个房子。她手里有股份,每年年底都能分一大笔钱,所以她准备找屋主,把房子买了。 这次去看看,要是没啥问题也让人落个心安,真有啥事,就当给风水事务所打个gg。 凌风亲自去,算是给足了面子,她带着小白刚刚来到那家门口,就听见小白「咦」了一声。 屋里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活过的样子。小白是圣兽,对鬼邪的气息最为敏感,凌风还没察觉到什么,小白就知道了。 「我家老头啊退休之后就喜欢钓鱼,结果有一天不小心滑进水里,回来家之后吃了好多东西,晚上我在卧室就听见他在外面吃东西的咀嚼声。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可是后来不管天气再好他都不出门,饭量也比平时大的多,但是除此之外没其他啥毛病。」 屋里的窗帘都拉的严实,半点阳光都不漏,这大白天的,屋里倒是阴凉的很。 正在说话的大妈看起来比朗母要年轻一点,头髮被染过,看起来时髦多了。凌风寻思着你家老公都被水鬼缠上了,你还有心思去打麻将呢。 家主正靠在沙发上,肚子鼓鼓的,跟他微瘦的身体搭在一起格外不协调。他就在那坐着,看见家里来人了也不起来招待,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俗话说小鬼难缠,这种鬼啊死的时候有冤,经常会在水里拉别人下水,好自己去转世。但是这个有点不一样,它跟着男主人回来了,还拼命吃东西,像是饿死鬼投胎似得。 要是凌风动手,还得在夜里,这鬼出来活动的时候抓。要是这个鬼起了疑心不出来,凌风就得骗它,或者逼它出来,这一来二去的麻烦的很。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身边跟着一只谛听,放着驱鬼圣兽不用自己动手多累人啊。更何况她要给小白造势,一个年仅8岁的大师,更容易成为别人嘴里谈论的对象。 「伯父身上跟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那天钓鱼的时候带回来的」,凌风看见伯母突然焦急的脸色,不紧不慢的补充道:「您可能不清楚,我呢,学的是符录,这次回家吃饭,身上也没带驱邪的符纸。但是您别急,我这师妹啊,她不一样,她是在城隍爷那学过法术的。城隍爷您知道吧?就是管人间鬼怪的城隍爷,我师父在他老人家那学了一身抓鬼驱邪的法术,不需要法器也不需要符纸,现在就能把这鬼给驱了。」 说完把小白从身后捞出来往前一推,凌风拿眼神暗示她你看着办。 小白哪学过驱鬼术啊,她会的法术那是真的法术,不过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就比如说她作为谛听圣兽的气息。 长相可爱的小女孩约一米三左右,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朗母抱着怀疑的态度看着小白走到客厅,右手食指跟中指併拢,其余手指收在掌心,她嘴里念着普通人听不懂的话语,两只手随便变换了几下姿势之后往沙发上一指。 原本还坐在沙发上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黑影钻出,凌风眼疾手快跑到窗户边把窗帘一拉,正午的阳光照了进来,那黑影就像是雪遇见阳光一样消散。 第254页 刚刚站起来的男人身子一软又倒在沙发上,他的妻子发出一声尖叫,赶紧过去扶他,还把手搭在他的鼻子下面看他还有没有唿吸。 朗晴在旁边目睹的全过程,这小白念的别人听不懂的话其实是鬼语,大概说的就是让那鬼出来,不杀它,结果那个鬼可能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不想走,根本没搭理她。 于是小白就装模作样了几下,手指过去的时候把谛听的气息一放,那鬼以为天敌来了,直接被吓的从男人身上跑了出来,结果被太阳光一照,直接灰飞烟灭。 凌风坐在沙发上给男人把了把脉,发现除了最近吃的太多有点消化不良之外没什么大毛病,看起来平时经常钓鱼,身子骨多少会好些。嘱咐一下伯母,等男人醒来的时候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另外最近少吃点,真消化不良了记得吃点助消化的药。 朗母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种缘故的东西居然是真的。她看着小白,心说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有这么大本事,那凌风得有多强啊! 伯母要给钱,凌风没收,说是她妈妈的朋友就是她的亲伯母,一家人,怎么能收钱呢。 给足了朗母的面子,还让伯母一顿直夸。 朗母高兴了,这茶余饭后,麻将场上,还不添油加醋把自家女儿媳妇一顿勐夸,她以前夸朗晴啥样,现在夸凌风就是啥样。 什么北大清华,什么研究生博士生,什么公务员啊铁饭碗,都比不上她家的凌风。有这门手艺在,还怕以后饿着肚子? 事情完美解决,朗晴跟凌风回家的时候还说起这个事。 凌风要重开事务所,多两个免费宣传的也是好事。再加上麻将馆这个地方人员复杂,一个个的打嗨了什么都说,这事情说出去免不了被添油加醋这么一传,到时候想不出名都难。 到时候再整个开业大酬宾,整个会员制或者直接打特价,不怕生意不好做。 酒香不怕巷子深,凌风自信的很。以前她半养老式的开业都能赚的盆满钵满,更别说这次是有计划,有目标的开业。 你们龙不是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等她赚了钱,给你买一车! 第155章 位于天明市城南老城区的街角, 一家关门许久的风水事务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高调开业了。 事务所的大门虚掩着,门外摆了一个红底黑字的手写公告牌,那毛笔字写的龙飞凤舞,上面的内容更是让路人围观。 「庆风水事务所重新开张, 全场消费一律三折!」 「庆老闆新婚大喜,全场消费再打三折!」 「庆老闆师妹学成归来,折上再加三折!」 「活动时间:2020年8月1日至2020年8月31日」 最底下还有一排小字:「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写字的手功底很好, 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写字的人最少练了二十年的毛笔, 行书遒劲流畅。 位于事务所斜对面有一家水果摊, 老闆娘看着那家事务所重新开了张, 从摊子上装了好些水果准备给凌大师送去。 这凌大师啊,要说是真的灵,三两句话就治好了她家闺女早恋的毛病,如今孩子开学就该上高三了, 老闆娘准备趁着机会再去找凌大师算一算。 她带好了东西,推开了虚掩的事务所大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屋子的里面, 那高高的红木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女孩看着年龄不大, 穿着剪裁合身的道袍, 长发高高束起, 乌黑的髮丝中间还插了一个玉簪。 穿着道袍的少女看起来带了几分少年的英气, 她那双漆黑的眸子灵动, 看起来十分的机灵。 老闆娘想着外面的公告牌, 说是凌大师的师妹学成归来,再看看坐在正位上的这位,估摸着就是那位「师妹」。 只是这个年龄,未免有些小了点。 小白是认识这个老闆娘的,以往凌风偷懒,没少让她带着钱去买水果回来上供。一次两次之后,老闆娘还会给她递个苹果,但是小白嫌块子太大了不肯吃。熟悉了之后,等她再去的时候,老闆娘就会把苹果削皮,切成块了餵给她吃。 但是人家认识的是小白而不是凌白。 小白一个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凌风叮嘱过她,让她看起来高冷一点,有点世外高人的架子。于是小白轻咳了一声,端住架子问她。 「算命还是看风水?」 老闆娘左看右看都只有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她把水果放在小白面前的桌子上,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我是对面卖水果的,以前凌大师替我家孩子看过一次,这次我过来看看凌大师……顺便过来给我家孩子算个命」。说到后面老闆娘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眼角的鱼尾纹。 「那麻烦等一下,旁边有椅子,你先坐一会,师姐在上面画符,我去喊她。」小白对这个老闆娘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吃了人家不少水果,她蹬蹬蹬的跑上楼,去喊凌风。 这全场九折,走的就是个薄利多销的路子,为了赚钱完成自己的目标——给朗晴买金光闪闪的小玩意儿,凌风便有事没事就在楼上画符,一些画法简单却实用的符。 小白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凌风说话的声音。 「这符成本很低的,就算是三年的老公鸡血混硃砂,一张符也要不了几块钱。但是卖就不一样了啊,随便一张符都上千,就算打九折,也是暴利呀」 第255页 小白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楼下,确认自己身后没人跟上来,这才跑去推门。 对在画符时精神需要高度集中的凌风来说,推门是比敲门更好的选择,毕竟敲门时发出的声音,更能让凌风走神,从而画废一张符。 朗晴就在烟雾缭绕的书房里看着,她的面前是一个汤碗,里面盛的是切成三角形的西瓜,西瓜上面插个牙籤,只要凌风抬笔唿气,朗晴就插一块送到她嘴边。 结婚了了不起?当狗的时候吃狗粮,现在变成人了还是得吃,小白觉得自己太难了。 旧店新开来了个熟客,凌风收拾了东西之后下了楼。 老闆娘看见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凌大师下了楼,那张脸蛋漂亮的跟她几年前初见她的时候一样。想来时间对待本领高超的凌大师是格外宽容的,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凌风问了老闆娘女儿的生辰八字简单算了一下,发现无病无灾,近几年的运势还有上升的趋势。凌风把结果说了,只收下了水果,也没收钱,亲自把老闆娘送到了屋门口。 远处开来了几辆黑色路虎,张扬霸气的车身像极了几个肌肉勐男正从远处跑来,在这路虎车队的正中,黑色的宾利轿车看起来格外不起眼。 老闆娘很有眼力,她一看这架势就是有富贵人家来请凌风,以往风水事务所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老闆娘也曾在店里看见过豪车来请大师出门。 只不过这些车挂的是本市的拍照,所以车队的主人身份就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一身职业装的萧诗沁从宾利中走出,许久未见,这个萧家的大小姐的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看起来更加成熟,更富有魅力。 「听说凌大师的事务所重新开张,萧某前来请大师出门替我看一看新公司选址的风水如何」,萧诗沁的美目流转,在朗晴跟小白的身上不动声色的扫过,随后视线再度落在凌风的脸上。「不知道凌大师何时有空?」 大街上行人不多,但这一行人吸引依旧吸引别人的眼球,凌风把小白留在家里看门,带着朗晴上了车。 萧诗沁坐在了副驾驶,把后排的位置留给了二人,车子渐渐驶离了事务所所在的街道,萧诗沁不再是刚刚生疏的模样。 「新婚快乐啊」,萧诗沁转过身,两只手搭在车靠背上,露出一张笑脸。「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从一开始的不对盘到现在的携手同行,萧诗沁不是很清楚她们两个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是欢喜的便好。 萧诗沁这次来,带来的排场很大,算是给凌风造了一波势。想来以萧家的财力物力,随便挑一个由头就能把凌风请出去。 看新公司地址风水也好,改总公司风水也罢,都是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更何况公司业务开展迅速,新公司的选址迫在眉睫,萧诗沁本就想请凌风走一趟,这次正好挑了个机会。 孤寡儿童小白独自留守家中,她想到了朗晴餵凌风吃西瓜的时候,那满屋子的狗粮味,心里越想越气,干脆变成只大白狗子,偷熘出门往水果店蹭。 刚刚从事务所出来的老闆娘看见小白之后眼睛一亮,嘴角都扬了起来,她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嘴里还不停的再说:「刚刚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看见小白一直往苹果那凑,老闆娘又挑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削皮洗干净之后切成块,一块块的餵她。 「这毛色油光水滑的,包养的真好,跟别人家养的狗都不一样」 废话,她又不是狗。小白吃完苹果,解了心头的郁气,整个人都生龙活虎了起来,开心的直甩尾巴。 在水果店里听老闆娘唠了会嗑,小白瞅见了一辆宝马停在了事务所门口,车门打开,小白敏感的嗅觉闻到了精怪的味道。 抛弃了还在说话的老闆娘,小白一熘烟的跑回了事务所,躲在楼上摇身一变变成了穿着道袍,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道长。 男人是被扶进来的,双眼黑眼圈明显,两边脸颊凹陷,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陪着男人一起进来的一男一女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小白的身上。 「请问有大人在家吗,尊师在吗?」 小白抖了抖袖袍,绷紧的脸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她轻咳了两声,端住了样子,回话说:「师姐出门了,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来人看了看小孩模样的小白默默地摇了摇头,但是他哥哥的病太急,只能再多问一句说:「那请问尊师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才走没几分钟,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小白看见那个男人跟女人要带着病人走,赶紧出声拦他。「他的身体已经被阴气掏空了,就算你把他放在正午的阳光下晒着也很难撑过几天,更别说你这车颠来颠去的,怕是没找到下家店,人就没了。」 小白迈步上前,把手放在那人的胸口,原本应该温热的身体冰凉,只有胸口那一块带了些许的温度。 「留下吧,我能治」 被精怪掏空了身体之后又被阴气侵蚀,小白虽然不懂符,但她毕竟是只圣兽。 谛听本就是克邪祟克精怪鬼物的东西,对别人来说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来治的人,对她而言可能就是一根头髮丝的事。 让人把男人送到楼上的书房,小白藉口说要做法,把两人赶到了楼下。 第256页 立于烟雾之中的小姑娘看起来了多了几分出尘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些可信。 小白拿了一个碗,里面倒上一碗井水,然后揪下自己的一根头髮丝烧了,灰落在了碗里,跟水混在了一起。 随后她掰开男人的嘴,把那碗水灌了进去。 第156章 这间是凌风原本用来画符的屋子, 只不过在她认识朗晴之后没多久就荒废了。几年没有香火的屋子再次启用,因为凌风要画符,还要请神盖戳,屋里的香火每日都烧着, 更是不会断。 三清像的脚下,是一张供桌,供桌的脚边, 背对着三清的方向跪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小小身影。 小白垂下头, 乌黑的长髮柔顺的垂在胸口, 她清澈的眸子倒映着那名躺在地上的青年男子的模样, 他的眉头紧锁,胸口起伏。 忽然间男人突然倒过身,爬在地上剧烈咳嗽了起来,一缕缕黑气从他的嘴中飘出。三清像下的香炉中的香火烧的比往常更快了些, 灰白色的青烟在小白周身缠绕。 那一缕缕的黑气像是受了惊,在屋里上下左右横冲直撞,只是它的体积越来越小, 不久就彻底消失在屋里。 小白从桌子上拿了凌风之前画好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聚阳符,用法术点了一张, 让它悬在男人身上慢慢烧着, 又直接烧了一张和了水, 给男人灌下了。 看着满脸死气的男人从鬼门关回来了, 小白这才从地上起身, 喊外面送人过来的两个人进屋。 凌风出门替萧诗沁新拍的地皮看风水, 天明市本就在龙脉上,风水自然没得话说。凌风看了看地方的风水,又问萧诗沁要建筑施工图来看。 一般的大型房地产公司都配有专门的,研究户型,门窗朝向的风水师,为了不抢别人的饭碗,凌风只是看了看,确定房子没问题,不会伤动工工人以及住家身体之后便离开了。 萧诗沁给了排场,凌风也没多收她钱,让她拿个红纸包了十块八块的,意思一下。等凌风回到家,一进屋,就看见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另一边的则躺了一个。 一身雪白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小白跟真有大本事的「大师」的似得,正拿着凌风家传的蓝皮线封古书在屋里静看,时而眉头缩紧,时而展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凌风一脸茫然的进了屋,连带着朗晴都杵在了屋门口,正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看见了凌风身上的同款道袍,估摸着就是屋里那个小大师嘴里的「师姐」了。 花了点时间问清了前因后果,凌风发出了长长的「哦」声,她走到男人身边替他把了把脉,满眼惊奇的看了眼小白。 这病治好了,但是小白不知道该怎么收费,这三个人便在屋里一直等到凌风回来。好在萧诗沁请凌风看风水的地皮就在市中心,一来二去也就路上等红绿灯废了点时间,这三人倒也是没等多久。 管事的人回来了,三个人结清了帐,感恩戴德的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承诺说等病好了之后送锦旗过来。凌风对这种事情倒是不在线,相比较而言,她更想知道小白是怎么治好的人,理论上像那种程度的侵蚀,普通的道士都束手无策,更别说一修炼就瞎跑,一看书就犯困的小白。 凌风关了门,又设下了小结界,她拉着朗晴来到快到把尾巴都露出来的小白身边,满脸好奇的问她,这病到底咋治的。 小白扬起了头,刚刚那副不食烟火的超然之气不復存在,露出了与她年龄相符的稚气。 在凌风的追问下,小白如实说了,她一说,凌风就后悔了。 可不是后悔了吗!谛听毛得值多少钱啊!凌风早就想弄几根毛丢去天机茶馆,让茶馆的掌柜的组织拍卖,拍出天价来,可是这小白啥都好,就是不掉毛。明明全身都是毛,楞是不掉一根。 这次居然拔毛治病,凌风开始把主意打在了小白身上,寻思着要不要偷偷拔了几根下来,跟符一起包在香囊里送人,保一保家人朋友的安全。 小白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髮看起来发质就很好,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只不过不知道咋回事,小白看着凌风那炯炯的目光,莫名的有些头冷。 于是她双手抱住脑袋,长长的袖袍挡住了她半个脑袋,更是挡住了凌风一半的目光。 小白这才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受点。 「你可少拔毛救人了,不然秃了不好看」,朗晴不动声色的把凌风挡在了身后,嘴上像是在说小白,其实是说给凌风听。「有什么病不能拿符治,非要拔头髮么,这万一秃了,出去玩多丑啊。」 于是凌风脑袋里就出现了一条秃毛白狗的样子,蹲在她面前傻乎乎的对着她笑,吓的凌风一个激灵,差点打消了拔毛的念头。 这毛不能拔,想想隔壁街口的那家萨摩耶的小两口,夏天把狗狗毛推了,那叫一个丑啊。最可怕的不是秃了,而是毛变得又稀又少,更丑了。 于是凌风收回了目光,决定好生养着小白那头黑髮,没事多喝喝黑芝麻煳什么的,这样带出去才好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白救人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效果还是显然易见的,作为嘉奖,凌风请小白吃了香。 虽然嘴上还在絮叨着说:「你看看有几个人会吃香火啊,这吃香火的能是普通人吗」,另一边把她供满四十九天的香火供钱拿出来烧了,烟雾缭绕中小白吃的一脸满足。 第257页 看的朗晴职业病差犯了。 太像了,跟她被借调去禁毒中队的时候,突袭瘾君子住所时看见的差不多。 紧闭的房间,满屋子的灰烟聚而不散,人只能模煳的看见屋里的场景。 屋里的人瘫坐在沙发上面色荡漾,一副吸嗨了的模样…… 不能看不能看,朗晴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把屋里趴在香火前可劲吸的小白给抓了。 老店刚刚重新开张,凌家两位大师的名头就传了出去。大的那个有富豪开车队来请,小的那个把死人瞧活,这一大一小的本事传的神乎其神,不少人趁着打折的机会往事务所里跑,忙的凌风差点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在朗晴是个大厨,凌风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点外卖或者出去吃,随便将就将就一天就过了。现在她跟小白的业务彻底分开,抓鬼驱邪的活计一律交给了小白,等她任务完成之后,凌风就会付她报酬。 钱财这种身外物对谛听来说就是纸,所以凌风直接等价交换,把报酬换成了香火供钱,只是最近被鬼上身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家里的香火钱都快没了。 这天明市安稳了这么多年,最近被鬼附身的人越来越多,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是昏睡不醒,就是乱跑乱抓,总归是显现出了明显的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的情况。 每到这个时候,凌家小师妹凌白就会穿的人模人样的上了别人过来请她的车,到了地方之后随手一挥,烧两张符,嘴里念叨几句,然后驱鬼就算结束了。 人瞧好了,凌白就收钱走人,回家跟凌风换香火。换的太多,她吃不完,就收起来,也不知道留着那么多香火是准备下崽呢,还是生娃呢。 终于有一天,凌风察觉不对劲了,她跟朗晴一拍即合,偷摸着开车跟在小白的后面,看清了小白做法的全部流程。 随后凌风的脸就绿了。 朗晴按下了躁动不安的凌风,把她带回了家,让她从天机茶馆掌柜那借鬼,说是平时事务所人手不够,需要有鬼晚上打扫打扫卫生,付工资的那种。 等鬼到了,凌风就让那鬼看着小白,看那个不用睡觉的小谛听,是不是在她们睡着之后偷偷摸摸的跑出去了。 三天之后,凌风正在屋里睡的香甜被鬼喊醒,她用匿气符隐去了两人身上的人味,从鬼门进了鬼路,一直往里走,看见了一团白色的光球。 谛听模样的小白甩着尾巴,不知道从哪旮沓摸出来一大堆香火供钱,随后凌风就看见有些个「胆大包天」的大鬼小鬼探出头,甚至往谛听所在的地方飘过去。 那可是谛听啊!跟鬼就像猫跟老鼠的关系,就算这只「猫」是家养的,平时不吃「老鼠」吃「猫粮」,但种族压制摆在那,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随后凌风就看见自己家的「猫」把「猫粮」餵给了「老鼠」,还用鬼语跟那些鬼聊天。 「以后行动听我统一指挥,跟着姐混,保你们有饭吃」。白光闪闪的小谛听奶声奶气的说着豪言壮语,对着自己新收的手下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丝毫没发现远处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匿气符的效果太好,一点人味都没有,小白还以为站在那的是两只鬼,躲在阴暗的地方不敢过来蹭香火。 这阴路里到处都是鬼,她又怎么可能把两只鬼放在心里? 但是紧接着,谛听就在万鬼面前被一只「恶鬼」给揍了,就像动画片里的那样,一只「猫」被一只「老鼠」给打了。 「长大了?能耐了?老娘都敢偏?」向来不是善茬的小帝姬也怒了,「找鬼附身然后当救世主呢?你咋不上天呢」 第157章 大结局 鬼路阴森, 少见活物,更别说是一只谛听。作为地府圣兽的谛听一出现在这里,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万鬼的克星。 这个克星不仅不吃鬼,还给它们带香火这样稀罕的东西, 于是以这块地为圆心方圆三公里的地方聚集了无数的大鬼小鬼。胆子大点的听了谛听的话,附身于人,换取单独的报酬, 更多的则是过来蹭「大锅饭」的。 如今这块地新晋的「鬼王」被两个小鬼打了, 其中一个边打边说着「人话」, 而另一个则在旁边劝。 「算了算了别打了, 她还是个孩子呢,心智不成熟咱们好好教就行」。朗晴在一边劝的跟真的似得,就是不见她伸手去拦。 该,真该打。作为不太懂内情的朗晴都知道被鬼上身会伤身体, 就算那个鬼什么都没干,但是鬼气也已深入人体,即使它很快离开, 又有道士做法,可有些东西多多少少还是被伤着了。 不打不长记性, 朗晴手揣兜里看着, 打的好。 凌风的匿气符效果好, 一开始那些个围观大鬼以为她们两个都是鬼, 所以看见谛听被打, 直接吓成了鬼雾。可是这个谛听没还手也就罢了, 打谛听的鬼身上飘出来一张符,人味儿就在这方圆几里的地方散开了。 这本就是鬼路,又被香火钱吸引来了一大群的鬼,这人啊落在这旮旯就像是肉掉进勐兽园似得,送到嘴的口粮。 可是现在的情况怪的很,一群鬼看着谛听挨打,愣是没有一个鬼敢打这个兇勐的人类的主意。 小白被凌风噼头盖脸的一顿打直接给打懵了,她可委屈了,这方圆几十里的大鬼小鬼没少祸害人,她把这些鬼收编了,以后它们就不去害人了。 第258页 收编说起来容易,但她没办法养这么多张等着吃的嘴,于是干脆直接逢场作戏,她跟这些个鬼演戏骗钱,拿钱从凌风那换香火,然后再偷偷带出来给它们吃。 反正它又不用睡觉,平时里困了就打个盹,凌风跟朗晴倒是每天到点了就睡,这让小白的行动方便了很多。 前两次她出门,凌风都没察觉,随着时间流逝,这里聚集的鬼越来越多,香火明显紧张了起来,还没等她想拿分红偷偷去城隍庙那买着香烛,就被凌风抓个正着。 还挨了一顿毒打。 这打人跟打狗的手感不太一样,这谛听皮糙肉厚的,凌风打的自己手疼也不看小白有啥反应。还不如打水灵灵的凌白,看那肌肤嫩的快要滴水了,一巴掌打上去肯定很爽。 周围一群吃瓜群众磕着香火看谛听挨打,散成鬼雾的几个小鬼也恢復了鬼形,一个个看的津津有味的,就跟磕着瓜子看着戏的普通人差不多。 以往凌风下个鬼路都害怕出差错,生怕哪里出差错回不了地面上,保存体力是头等大事。在众鬼面前打谛听这种事,凌风也是头一次。 人的身体吸收不了鬼气,凌风的体力在这种情况下消耗太快,没多久就打不动了。反观小白,往地上一趴,双手抱住脑袋,全身上下都紧实的很,再加上有皮毛做缓冲,愣是挨了一顿毒打也没啥反应。 凌风打不动了,眼神示意朗晴接着上,朗晴看着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谛听,全身的灰就跟个沾了芝麻的糯米糰子似得,实在是没忍心下手。 再说了这打孩子的地方不太对,再熊也是只谛听,这方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多少得给小白留点面子。 于是朗晴搂住面色略显疲惫的凌风,拿眼睛扫了一下四周之后,落在了凌风身上。 暗示凌风这周围没有一个善茬,怕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凌风只能作罢。 朗晴一手搂着凌风,另一只手揭了自己身上的匿气符。她身上极重的煞气照亮了这一大块天空。在所有鬼惊讶的目光中,朗晴淡定的提着变小的谛听,顺着她们来时的路往回走。 身后有鬼不远不近的跟着,但也只是跟着罢了,不敢动手。 外面的天还暗着,这正是普通人困意最浓的时候,也是鬼怪们活动的高峰期。那些个鬼就这么远远的跟在两人一兽的身后,目送着她们进了城南的那家风水事务所。 鬼语嘈杂,嗡嗡的声音一直到凌风关上门才消失不见。 之前报信的那个小鬼看见小谛听被拎进了家门,赶紧一熘烟躲了起来,挑了个角落,悄咪咪的往外看。 凌风朝角落看了一眼,随后领着朗晴,带着她手里的小白一起上楼。 她意图让小白明白,被鬼上身这件事有多严重。很多人的身体差,命火弱,遇见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能掉半条命,更别说直接被鬼上身。 鬼上人身,遇见些身强体壮的也会用些小手段,掩了人身上的火气,附身上去配合小白做戏。那些人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青龙命格,更不是帝姬转世,经不住这般摧残。 打归打,道理还是要说,不然小白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她。 凌风语重心长的说了,随后问小白,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主意。 她怕小白晚上偷偷熘出去的时候遇见了什么人或者什么大鬼,就像李妄那样,拥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教坏了她。 被打懵了的小白这才渐渐回神,小声的把她的想法说了。 这方圆几里阴路有凌风看着,连带整个天明市都安稳了不少,但更多的地方没有凌风,也没有那些受僱于城隍爷的道士。天明市它们做不了乱,没有足够的吃食,就会迁移去别的地方,给那个地方带来灾难,倒不如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的让人放心。 但是她又养不起那么多张嘴,就只能…… 凌家传承八代,教导的都是如何抓鬼,救人,凌风学了那么多年的道法,也只是自己动手抓鬼驱邪。 人的能力有限,鬼找人或者找鬼都格外方便,所以她经常会请鬼寻物或者问人。 有些鬼向善,有些鬼向恶,更多的是游走在善恶之间。就算是一群犯了错的罪犯,也有改正的机会,只不过人对鬼的映像太过死板,道家的手段也以暴力为主。 但是凌风不一样,她完全可以收养这群鬼,她有足够的香火,甚至还拥有鬼修道的法术。最重要的是,她拥有遍布全国的天机茶馆。 茶馆里的鬼或者人,都是修的善道,拥有经验,在修炼这条路上事半功倍。再加上茶馆本来就是买卖消息为主,拥有庞大的信息网,想要扩大经营规模,需要足够多的「店员」。 只要制定完善的管理制度,对破坏规则的鬼进行严厉惩罚,恩威并施的情况下,有极大的可能让这些鬼「从良」。 在人间,这些鬼将是一支鬼军,待它们学鬼道有成之后,还能成为青龙手中的一把枪。 青龙战死这件事,凌风一直心有芥蒂,她怕万一哪天青龙真的出事,连一魂一魄都不曾留下。 她要建鬼军。 无法无天的小帝姬转世成人都不安稳,居然还想着建鬼军。天明市那家天机茶馆的掌柜的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花容失色,差点碎了她手中的那个青花瓷的茶杯。 消息以天明市为中心快速传播,天机茶馆各个分店的掌柜的在接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往天明市汇合,来见一见茶馆背后那个神秘兮兮的大老闆。 第259页 凌风这篇干的很大,她要整个人间的孤魂野鬼都归于她部下。愿意归顺的教它修仙之术,给它香火供钱,不愿意归顺的直接神魂具灭,或者送回地府,让判官按生死簿上所记载的事件处理。 而小白,这个有罪有功的小谛听,被凌风拔掉了一小戳毛,用来给被她坑了的倒霉人调理身子。 凌家的风水事务所不仅替人看病抓鬼,后续的康復也有小大师亲自跟进,一时间,这家事务所的口碑飙升,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后来,撞邪的人越来越少,前去事务所的人也多是看看家宅风水或者算算命,再也没听说过谁家的谁走夜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冲撞到了。 事务所的生意渐渐归于平淡,只有住在城南老城区的那些人,在茶余饭后会讨论起事务所的那个看起来永远年轻的凌大师,以及她的那个年龄虽小却一身本事的小师妹。 只不过在酒过三巡之后,脸色微红的那些人会看一眼事务所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地说着他们从谁谁哪听见的秘闻。 听某个失业许久的道长说,住在天明市的那位是个大人物,不仅收编了全国的大鬼小鬼不让它们出去害人,更是教它们道法道心,引它们向善。 要问那凌大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话的人学着老道长的模样,用手抚摸着自己不存在的长髯,目光远望。 有真龙命格的妻子在侧,又有看不清命格的师妹辅佐,再加上她跟地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连谛听都能请的动,这天上地下,又有几个鬼怪胆敢造次。 ※※※※※※※※※※※※※※※※※※※※ 拖了一年多,断断续续的可算是写完了。 明天会去横店看一看,不出意外下本要开娱乐圈的金主了。 这次的人设绝对没有问题,真的! 预收在后台,暂定的书名是《影后的替身》,后期可能会改文案改书名甚至改人名……但是问题不大,收藏就完事了! 卖萌打滚等预收,大家跳新坑呀,我在坑底等你们! 第158章 番外2:小龙崽 去了一趟萧家, 朗晴回来之后被凌风缠了半晌,本以为搪塞过去了,谁知道接下来的那段日子,凌风还是惦记小孩子。 不过她惦记的不是萧家的两个小娃娃, 而是惦记上朗晴嘴里的龙蛋。 仔细想想,她是人,朗晴是龙, 生下龙蛋之后, 孵出来的是人是龙还是小龙人呢? 凌风实在是太闲了, 事务所一天到晚看不见客人, 于是她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发呆,想她国色天香,青龙英勇无双,她们俩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像谁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凌风天天晚上睡觉梦见一颗金灿灿的龙蛋在她面前滴熘熘的打转,还没等她想伸手摸一摸,那龙蛋转身就飞走了。凌风哪里肯放这龙蛋离开, 于是一直追,她跑啊跑, 跑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那宫殿龙气瀰漫, 连仙草都长成了小龙的模样, 凌风走进殿里, 走过汉白玉的台阶, 穿过雕花的鎏金走廊, 推开一扇门之后,那颗金蛋就立于屋子的正中。 凌风眼巴巴的看着,看那金蛋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隐约间她似乎看见蛋中有活物正在撕咬蛋壳。裂缝越来越大,正当凌风以为能看见自己未来闺女全貌的时候,她醒了。 太激动了,硬是激动醒了。 这哪成啊,凌风翻个身闭上眼睛企图把梦接上,可是不管她数羊还是念经,都睡不着了。 凌风睡不着,又开始缠朗晴,刚刚加班回来累得不行,一碰枕头就着的朗晴哪能经得住这般折腾,干脆请了个年休,带凌风回天上生娃去。 生娃这种事不是一时就好的,于是朗晴跟凌风学着之前的样子,留了一缕残魂在人间,真身回了天上。 这神跟人生孩子不一样,人生孩子还得注意有没有受精。青龙直接将帝姬的仙气注入自己的肚子里,两种仙气融合,最终在青龙的肚子里化成一枚龙蛋。 于是青龙上神怀孕了!帝姬喜当「爹」!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界。 跟人生产不同,青龙只要把成型的蛋生出来就好,不用像普通人那样怀胎十月,生出来就是个大胖小子。 蛋在青龙腹中慢慢成型,临近生蛋的那天,帝姬瞅着青龙平坦的腹部,不死心的用手拍了了拍。 自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帝姬还没孕呢就已经傻了。 「不对啊,她不应该踢我一脚,彰显自己已经长成了吗」。 「因为隔着个蛋壳……」 生蛋那天,青龙化成原型盘在龙巢之上,方圆百里除了帝姬空无一人。 龙巢被青色的结界笼罩,帝姬焦急地等在外面,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生孩子多疼啊,受到人类的影响,帝姬以为青龙生孩子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如今龙巢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到能听见风声,这让她本就焦急的心更加烦躁。 青色的屏障龙息瀰漫,帝姬在龙巢外徘徊,有几次都将手伸了出去,在即将触碰到屏障的时候收了回来。 她怕青龙正在生产,怕自己的出现打扰到青龙。 就当帝姬等到等不急的时候,青色的屏障波动,青龙的头颅从龙巢中探出。龙威浩荡,方圆万里百兽静默,面朝龙巢的方向跪俯。 第260页 帝姬仰头看巨大的青龙龙首,从龙目中看见了些许疲惫。她的目光在青龙周身看了一圈,并没看见她梦中见到的金灿灿的龙蛋,失落感从心底散开。 青龙低下头,张开嘴,吐出了个青白色的蛋。虽说跟梦里见到的颜色不大一样,但起码是个蛋,帝姬低落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她也在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青龙生产除了自己没人担忧,不因为别的,这个蛋的大小对青龙龙躯而言,根本不起眼。 一尺多长的,圆滚滚的蛋被龙息包裹着,在帝姬面前滴熘熘的打转,这是她跟青龙的孩子。初为「龙父」,帝姬有点激动,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更重要的是,她想问青龙这个蛋为什么在她嘴里。 青龙化成了人身,脸色都比以往苍白了不少,帝姬赶紧把疑问吞进肚子里,跑去扶自己家元气大伤的媳妇。这蛋要放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待她吸足了灵气之后便会破壳而出,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不像怀胎十月这样有个具体的时间。所以即使是青龙,也不确定自家的小崽子什么时候能孵出来。 蛋一时半会出不来,帝姬一步三回头的回了人间,她让她老爹看着自家孙女,快出世了记得托人传消息过来,好让帝姬能亲眼看着小龙崽从蛋壳里钻出来。 凌风在人间等消息,从春草初生等到枫叶红于二月天,从雪落满园盼到春林初盛,甚至她还熘回去了几次,那颗蛋除了比刚刚出生时亮了一点外,也就龙气更加明显一点。 在凌风不知道的时候,小白还偷偷跑去了一次天上,跟龙蛋进行了「亲密」交流。 「你娘太坏了,生蛋的时候不带我过来,骗我在家里看门。」 「她把我从地府骗出来,骗我出来给她打工!我还是个宝宝,她用童工!」 化成原型的谛听趴在龙蛋前面数落起帝姬的种种不是,越说越气。 龙蛋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一条幼龙的身形在龙蛋上显现出来。 「反正你娘就是个大骗子,以后跟着姐混,姐带你走遍地府、人、仙三界」 幼龙在龙蛋中翻个身,隐约间小白似乎听见了一声稚嫩的幼龙龙鸣。 吸足了日月精华以及小帝姬珍藏多年的仙草仙药,那颗蛋终于有了动静,负责看守的仙女赶紧把消息传给昊天帝,又传到凌风那里。 班不上了,店不要了,两人直接玩起了失踪。 天庭之上,仙气瀰漫的隐蔽之所,结界跟阵法铺天盖地。此时这个地方被人打开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一颗青白的龙蛋表面遍布裂痕,有一只小小的龙崽子正从里朝外啃食着龙蛋。 这是龙族的传统,想当初青龙重生的时候也把自己的蛋壳当做补品给吃了。 看这牙口,以后肯定吃嘛嘛香。帝姬在一边瞅着自己家的小龙崽,看见它小小的头颅,越看越欢喜。 血脉相承,小龙崽看了一眼青龙跟帝姬,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然后继续啃。 这放在人间就是一妥妥的吃播,看的帝姬都快饿了。 龙崽不大,胃口挺好,整个龙蛋都化成精华进了它的肚子里,吃饱喝足的龙崽在青龙跟帝姬的面前来回看了几眼。 姐姐说她娘是个骗小孩,用童工的坏人。小龙崽把目光从青龙的身上挪到了帝姬的身上,甩着尾巴缠上了帝姬的手臂,眼睛一闭,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睡着了。 幼龙为青白色,外面一层鳞甲为青,腹部全白,有一条白色的线从头顶开始延伸至尾部,看起来有些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不是什么正经龙。 小龙崽缠着自己,没选择青龙,这让小帝姬心里美的直冒泡,跟炫耀似的带着自家龙崽子在青龙面前晃了几下,然后带着小龙崽下凡了。。。 刚刚出生的小龙崽在睡梦中被帝姬带下了凡,为了掩人耳目还把龙崽变成了一条绳子。 手臂上缠着一条绳,凌大师格外反常的出了门,在大街上熘达了好一会,胳膊上的青白细绳格外明显。 再看凌大师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外面天上的太阳都没那笑容灼目。 知道的明白这是秀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凌大师吃错了药。 自己生的闺女不亲自己,做娘的朗晴有些搞不清楚头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龙崽变成了一个胖娃娃,于是凌大师便天天抱着自家胖崽子出门,留下朗晴跟小白两个人在家。 朗晴不知道为啥龙崽不亲自己,于是就去问小白,小白脸色一变,连忙否认。 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那龙崽理解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