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暴戾魔尊后》 第1节 ?  被献给暴戾魔尊后 作者:广寒宫昆 简介: 云晚白在十六岁那年检测出天灵根,被修真界第一门派收为弟子。 即将离开的前夕,为了夺取她的名额给城主女儿,她被城主献给了那个传闻中暴虐冷酷,杀人如麻的魔尊。 云晚白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睁开眼睛后,却看到了一个阴沉的漂亮少年正盯着她看。 少年冷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等你没用了,就杀了你。” 云晚白:……好的我懂了。 云晚白:只要我还有用一天,我就能为虎作伥,狐假虎威地想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她小心试探,乖巧懂事地在少年身边刷存在感。 少年对她爱答不理的,不过没关系,她能借他的势报仇就行。 结果这存在感好像刷过了,少年把头埋在她颈窝呢喃:“团团,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云晚白“嗯嗯”两声,心里想的却是:陪着你等我没用了被你杀吗? 报仇之后,云晚白琢磨着该怎么逃出去。 只是—— 不管她怎么跑,第二天醒来,床头总会坐着一个魔头,一脸温柔地盯着她看:“团团不乖,想出去玩怎么不叫我?” 云晚白:“……” 直到有一天,她威震四海的亲生父母欣喜若狂地找来,还有她慈祥和蔼的未来师尊和一众热情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堵在魔域门口,誓要将云晚白带走。 云晚白松了口气,连夜卷包裹走人。 只是她不知道,魔域这些天张灯结彩是为了魔尊的婚礼,而魔尊—— 在她离开那天,穿着一身喜服,硬生生捏碎了合卺杯。 …… 入门之后,云晚白凭借着天赋,很快就当上了门派大师姐。 新弟子入门考核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熟人。 少年歪头朝她乖巧一笑:“团团,我说了,你跑不掉的。” 云晚白:“……” ◆救救救救命◆ ◆求问魔头他是不是有病啊能追到这◆ ◆是哦我有病团团是药◆ 本文又名《被献给病娇魔尊后》。 ps:1.1v1,he,sc。 2.晚九点更新。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晚白┃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攻略了他,逃不掉了。 立意:不管是什么逆境,都永不放弃。? 第一章 “水灵根,以及……变异冰灵根!我看看天赋等级是——” 站在检测灵石前的少女闻言微微一怔,抿了抿花瓣似的唇,略有些紧张地看向了灵石。 而听到了负责检测弟子的话时,周围或明或暗的目光都尽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四下登时窃窃私语起来。 少女穿了一身粗糙简朴的白衣,身上也并无装饰,看的出家境贫寒,但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看出与众不同。 她身姿纤细挺直,气质格外出群,看着年纪不大,长的却格外精致夺目,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尖的下巴上是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 云晚白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目光适应良好,并没有放在心上,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足有一人高的检测灵石。 她并不是暗诀城的人,之所以来,完全是为了参加玄光派的弟子选拔。 两个月前,云晚白的师父不幸逝去了,临死前,师父紧握着她的手,吃力地说了最后的遗言—— 让她从凡人界来到修仙界,参加选拔,进入仙门修炼。 师父说,以她的天赋,就算玄光派是修仙界第一门派,她拜入也完全绰绰有余。 云晚白才修炼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并不懂这些天赋之类的,对修仙界也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 所以在眼前的灵石倏然爆发出一道直冲云霄的耀眼灼目白光的时候,她并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四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人均保持着抬头遥望天际的姿势,呆愣地望着那道足有半丈粗的光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光柱刺眼,云晚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正张大嘴巴保持仰头姿势一动不动的玄光派弟子,试探地道:“请问……我是什么天赋?”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瞬间回神,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热切地道:“师妹!” 云晚白:“……?” 少年也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忙道:“你是天灵根!” 云晚白仍有些茫然,少年解释道:“灵根天赋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天灵根最好也最稀有,代表着无限的潜力和恐怖的修炼速度。” 末了,少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道:“修仙界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天灵根了,上一个天灵根,还是那个魔头……” ……魔头? 云晚白眨了下眼,看向少年。 少年自知失言,打着哈哈掩饰道:“没什么,你只需知道你已通过我玄光派的考核,只待两个月后的入门就可。” “我叫邱清。”他将一块莹白的玉牌递给了云晚白,道:“这块玉牌代表了你已通过考核。我还需要去别的修仙城中寻找合适的弟子,就不带你一同前去了。” 邱清嘱咐道:“你要在两个月后按时赶到玄光派报道,这玉牌是通行证,上面并无姓名标记,一定要好好保管。” 闻言,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眼眸闪了闪,目光紧盯向云晚白手中的玉牌。 太多的人看木牌了,云晚白并未察觉到不对,点了点头,将木牌收了起来。 她后面是排队等着检测的人,云晚白紧接着登记姓名年龄后没有久留,临走的时候,她隐约听到邱清感叹了一句,道:“这个新师妹长相好熟悉啊,我应该见过她吧……” 云晚白定了定神,没怎么放在心上,准备先回暂住的客栈休整一番。 她并未注意到,有道毫不掩饰的目光,正嫉恨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充满了恶意。 …… 成功达成了师父的遗愿,云晚白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些伤感。 她是个孤儿,自小在凡人界的一个小村落中长大。 据邻居阿婆说,寒冬腊月,她小小一团,被遗弃在村落门口的石狮子下,襁褓中只有一块写着她姓名的玉佩。 村庄里的人善良,东一口米西一口菜的将她喂大了。云晚白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些意外,好在被云游四海的师父救下,从此踏上了修仙之路。 只可惜……不过一年时间,师父也离她而去了。 她再度变成了孤身一人。 云晚白深吸一口气,握了下脖颈间戴着的玉佩,将低落的情绪挥散。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也早已对亲生父母不报希望。不过是重新回到一个人生活,对她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云晚白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 暗诀城很大,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临街两边布满了叫卖的小摊商铺,各式各样的都有,让人眼花缭乱。 云晚白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她一大早就去排队检测,现在午时了,还滴水未进。 就在她盘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钱该如何分配时,她路过了一个小摊,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在了那一小团上。 那是一只小黑兔,在一堆白兔中格外显眼,而它小小的身躯被挤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看着好不可怜。 旁的兔子都又壮又肥,毛色光滑,只有它,巴掌大的体型都快被别的兔子压在屁股底下了,也瘦骨嶙峋的。 云晚白实出恻隐之心,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摊主见她停留,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买妖兽吗?我这妖兽可是由二级的暴牙兔繁殖而来的,可以养成自己的灵兽的。”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道:“怎么卖?” 摊主见有戏,起身笑道:“不贵的,只需要十块下品灵石。” 云晚白面露难色,道:“大爷,这着实有些贵了,身上没那么多钱。我想要的是那一只黑的——”她一指被压在最底下的小黑兔,道:“能给我便宜些吗?” 摊主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便道:“可以可以,给你便宜点,七块下品灵石。” 反正那只黑兔一直养不肥,也快死了,卖了总比折在手里强。 云晚白为难地道:“三块,可以吗?” 一番讨价还价后,云晚白以四块下品灵石的价格买下了小黑兔,还附赠了一个最低阶的妖兽袋,以及一小袋兔子吃的灵草。 云晚白捧着妖兽袋,笑眯眯地跟摊主告别,转身的时候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整个人都拢在一件纯黑的斗篷中,看不清神情。云晚白下意识扶了他一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那人不言,云晚白只觉得他浑身僵硬像木头一样,忙收回了手,小声道:“抱歉,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只触碰了那么一下,云晚白就感觉自己的手刺骨的冰凉,她将左手拢在了袖袍中,强忍着不让面上露出不对,朝黑衣人点了点头,便迅速离开了。 黑衣人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下的人都纷纷避开了他,摊主不满地道:“公子你买妖兽吗?不买能不能让开。” 他话音刚落,一双暗红的眼眸倏然自斗篷中盯了过去,直直地注视着他。 第2节 乍一被那双红眸注视,摊主惊的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朝后退,离的远远的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头皮也一阵阵发麻。 “这……这是人是鬼啊……” 摊主心有余悸地偷看过去,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一旁的暗巷中,黑衣人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俊颜。 他背靠着墙壁,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附了一层薄汗,眼眸紧闭,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头疼的像是要炸开,浑身上下有着无数电流自经脉中肆意流窜,叫嚣着要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好让他不得好死。 心头有股暴虐的情绪复在缓慢攀升,让他想杀掉所有碍眼的人,毁掉所有事物。 刚才片刻的清明仿佛是在做梦一般,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道:“尊上,您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重雪照倏然睁开了一双红眸,满怀着煞气冷冷地看向来人。 绕是清楚自家尊上的病情,昝晨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咽了口吐沫,才不安地开口道:“尊上……您、您好些了吗?” “显然没有。”另一个蓝衣男子淡淡道,朝重雪照恭敬地道,“尊上有何吩咐?” 重雪照阖了下眼眸,冷声道:“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人。” “和她接触了一下,我感觉……我的情绪能好转一些。” 重雪照红眸微眯,道:“你们去找到她带回来。她刚买了一只兔子。” 单麟眼眸微闪,拱手道:“属下领命。” 昝晨忙道:“尊上,这个人她有什么特征吗?您刚才怎么没有抓住她啊。” “是个年轻不大的少女,长相记不清了。”重雪照揉了下额角,厌恶地道,“她应该穿了一身白衣,我当时头疼欲裂,没来得及抓住她。” “白衣、兔子、女的……”昝晨嘀咕了几句,再抬头看去,重雪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昝晨心头一松,苦恼地对单麟道:“你说这怎么找啊?光凭我们能找到吗,这岂不是大海捞针?” 单麟轻笑了一下,眼眸中闪着莫名的光芒,道:“既然这人对尊上的病有益,那我们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找到她。” …… 已经抵达客栈的云晚白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撞了个人,就被人惦记上了。 她难掩兴奋地取出了一个小锦囊,将小黑兔轻柔地倒在了桌子上。 乍一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小黑兔颤抖的更厉害了,弱小的身躯完全缩成了一团,只不停地在桌面上抖啊抖。 云晚白心中的怜惜更浓了,她取出了一根灵草,试探地朝小黑兔伸了过去,见它开始慢慢嗦着吃了,才将手指搭在它细弱的脊背上轻轻顺毛,低声道:“你怎么就这么一小团呢,多吃点,快快长大。” 眼看着一根就要吃完了,云晚白又给它递了一根,小黑兔吃着吃着,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云晚白看着它小小的黑尾巴,笑道:“你尾巴好小啊,不如就叫小尾巴吧。” 小尾巴埋头苦吃,并不清楚自己有了一个新名字。 云晚白注视着那小小的一团,心中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就像她看着它跟周围格格不入,清楚它可能没那么健康却还是买下了它—— 如果它能长大,她就不是一个人了吧。 屋内陷入一片平和的寂静中,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云晚白蹙了蹙眉,就听到敲门的人大声地道:“姑娘,我来给你送饭了。” ……她都穷到打算今天退房离开了,又谈何请人送饭? 云晚白将小尾巴收回了妖兽袋中,妥帖放置好,这才不动声色地道:“多谢,麻烦放到门口吧。”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道:“……我还是开门给你送进去吧,不然掌柜会怪我办事不利的。” 少女温柔悦耳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她道:“好,麻烦您稍等,我换件衣服。” 那人心下稍定,结果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门都没被打开。 门外站了好几个人,见状交换了一下眼色,面露凶光,直接撞开了门。 屋内空荡荡的,窗户被打开了,春风徐徐吹入。 领头的人冷笑了一声,道:“还挺聪明。” “我且看她能跑到哪里去,这附近可都被我们城主府的人包围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存稿充足,放心入坑! 挨个啾咪,贴贴~ 第二章 云晚白睁开眼睛时,头还疼的厉害。 在客栈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不对,及时从窗户跳了出去,但万万没想到—— 她刚拐进巷子,就被藏在暗处的人偷袭了,当即晕倒过去。 云晚白心下警惕,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她现在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中,能明显看出桌椅装饰都格外的华贵,家境不凡。 云晚白不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谁,只得先试着探出灵气来将绳索解开,只可惜失败了。 她目前是练气五层的修为,如果是普通的绳索,肯定能用灵气解开的,但就目前来看,绑她的绝非凡物。 云晚白又尝试了几番,发觉是徒劳功后,最终放弃了。 她微阖眼眸,运转起体内灵气,争分夺秒地修炼起来。 陷入如今的境地,能救她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只要没到最后一刻,云晚白绝不会放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刺目的光线登时照了进来,来人逆光行至云晚白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倏然发出一声嗤笑。 云晚白抬眸静静地看向这个穿着精致漂亮的少女,抿唇不言。 少女率先开口,倨傲地道:“把玉牌交出来吧。” 云晚白盯着她,道:“什么玉牌?” 少女冷笑一声,道:“别装了,你心里清楚,当然是那块玄光派的通行玉牌。” 云晚白被捆在身后的手紧攥成拳,道:“我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少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嗤嗤笑了起来,道,“就凭我爹是暗诀城的城主,而你不过是一个死了都没人在乎的小角色。” “你说凭什么?想活命的话,识相点将玉牌交出来。” 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语气,同样无法挣扎的处境,脑海中被深藏的回忆被唤醒,云晚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隐隐发红。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云晚白知道她该乖乖交出玉牌的,因为她要先活下去,才能有未来,但她还是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道:“你要我的玉牌,看来是自己没通过考核,想作弊啊。” “就算你爹是城主,你也不过如此。” 计明沁瞬间被激怒,道:“你个贱人!我怎么比不过你了?我天赋是地级,偏那弟子说我心性不好不肯收我,不然以我的天赋灵根,是必入玄光派的!” 云晚白看着她扭曲狰狞的姣好容颜,倏然一笑,道:“你不给我松开,我怎么将玉牌给你?” 计明沁已经高高地抬起胳膊了,闻言,不情愿地放下了手给云晚白解绑,同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最好老实点,光凭你一个人,是绝不可能逃出去的。” 云晚白清楚,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这样逃出去。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牌递了过去,计明沁立马迫不及待地接过,眼中满是贪婪。 就在这时—— 一道冰刃划破空气,狠狠地朝着计明沁的脖颈扎去。 云晚白这一击用尽了全力,只想先杀掉这个大小姐,然后潜伏起来,找机会离开。 但她没有想到,计明沁敢独身前来,自然是有所依仗。 冰刃还未袭到计明沁面前,就被一道屏障砸开了,砸落在地破碎成块,很快就融为了一小滩冰水。 计明沁一看,哪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登时大怒,操纵着捆仙索将云晚白绑了起来。 她怀恨在心,为了羞辱云晚白,根本没将她绑在椅子上,而是试图捆住她的双手双脚,让她跪在地上。 云晚白誓死不屈,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着灼目的怒焰,她咬紧牙关,紧盯着计明沁一言不发。 计明沁竟被她的目光惊骇住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待反应过来时,计明沁后背有些发凉,嘴硬地不肯表现出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晲着她,冷哼道:“本来不准备杀你的,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云晚白懒的搭理她,她是入世经验不足,但绝非傻。 一城城主的女儿想要她的名额,必定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她今天被掳来,就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尤其是她已经对计明沁动手了。 计明沁目光落在云晚白苍白却难掩丽色的容颜上,眼眸中划过了一道嫉恨。 她自持貌美且天赋异秉,可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穷酸鬼比起来,竟然处处落于下风,除了家世竟没什么能比得过她的了。 计明沁一贯自傲,又怎会让自己受这样的憋屈。 但就在计明沁五指暗暗成爪,欲朝云晚白的脸抓过去时,她的目光倏然落在了从云晚白衣襟中滑落出的一块玉佩上。 那玉佩晶莹剔透,隐隐还散发着灵气,看着就不凡。计明沁被吸引了注意力,毫不客气地将玉佩从云晚白脖颈上拽了下来,拿在手里打量。 绕是她自小被娇养着长大,见过无数灵宝,也还没见过材质这样上品的玉佩。 计明沁本打算将之据为己有,但待她翻过来玉佩,看清上面雕刻的“云晚白”三字后,心思瞬间歇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怒火。 ——她这样身份低微的杂种,怎配拥有这样好的东西? 计明沁不再犹豫,怀揣着满心的嫉恨,迎面朝云晚白的脸抓了过去,势要让她毁容—— 第3节 附满灵气的五指即将狠狠落在云晚白脸上的时候,一道黑光遽然自云晚白袖中冒出,一只弱小的爪子裹在黑气中,不仅挡住了这一击,还朝计明沁脸上来了一道。 这一道,直接穿破了计明沁的防护罩,落在了她姣好的脸上。 云晚白本来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听到计明沁惨烈的尖叫声后,立马睁开眼睛朝前看去—— 计明沁连退几步,颤抖着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而她的脸上,是五道已经冒出血珠的抓痕。 云晚白看着那小小的抓痕,眨了眨眼,心中浮出了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 计明沁快疯了,直接将手里的玉佩朝地上一砸,目眦欲裂地大叫道:“你干了什么?!你竟然敢毁我的脸!” 玉佩四分五裂,云晚白脸色也变了,冷冷地看着她发疯,心中是滔天的恨意。 她想毁她的脸无果,如今又砸了她亲生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这个仇,云晚白势必不会放下。 看着那块玉佩碎裂,计明沁心里好受了一点,捂着自己的脸刚准备冷笑讥讽几句,地面上的玉佩碎片骤然爆发出一道灼目的白光,携着雷霆之势朝着计明沁袭了过去! 生死危机,计明沁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屋外躲去,同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计槐留给她保命的符咒。 暗诀城的城主计槐只有这一个掌上明珠,视若珍宝,在符咒破碎的刹那就瞬移来了现场,替计明沁挡下了这一击。 挡是挡下了,计槐受的伤害可不少,七窍流血不说,丹田都被这纯正的剑气震出了几道裂痕,经脉更是破碎了数条,直掉了一个小境界。 计槐眼中惊疑不定,问道:“沁沁,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剑气?” 计明沁受惊过度,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一下是由那块玉佩碎裂引发的事端,还将自己被抓伤的脸给计槐看,哭着闹着要计槐给她报仇。 计槐眼眸微转,安慰她道:“听你所说,这玉佩应该是一次性物品,碎了便没了,莫怕。” 他端详着自家女儿脸上的伤口,又道:“没事的,用点药就能养好,爹爹不会让沁沁毁容的。” 计明沁咽不下这口气,恨恨地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自然不会。”计槐目露阴狠,道,“本来是打算给这小姑娘一个痛快的,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就休怪本座无情了。” “今夜要宴请那位大人,且派人把她送过去,定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计明沁想起云晚白那张娇美的脸,不放心地道:“万一大人看上了她……” 计槐笑道:“怎么可能。那位的名号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这几百年了,想巴结献美的人多了去了,但一个都没有成功过。” “那爹你还……” “要的就是不成功。”计槐冷笑,道,“以那位的脾性,定会将她随手送给底下的魔将,到时候再将她打入军营,未来可有她好受的。” 据说那些魔将大多丑陋猥琐,更别说魔族的军营了,那可都是些恶心狰狞的魔兽。计明沁眼睛越发明亮,解气地道:“爹爹说的对,让她这么容易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计槐道:“沁沁放心,快去抹些药,爹先进去看看。” 计明沁听话地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脸上的伤痕越发地疼了,疼的刺骨,就仿佛…… 根本没计槐说的那么容易就能好。 …… 与此同时,北大陆第一修仙世家,云府。 云婉晴拿着食盒刚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到舅舅云潮生铁骨铮铮的九尺大汉,竟然红了眼眶,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云婉晴急忙放下食盒,担心地问道:“舅舅,您这是怎么了?” 云潮生难以压抑心头的激动之情,道:“晚晚,我当年留给晚晚的剑气,竟然被人启用了!” 云婉晴乍一听“婉婉”,还以为是在叫她,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舅舅在叫他那个刚出世没多久就丢了的女儿。 她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云潮生正欣喜若狂,根本没发觉到这点不对。 云潮生拳头紧握,激动地原地踏步,道:“我要赶紧告诉烟娘这个好消息!我们的晚晚还活着!” 云婉晴眼眸闪了闪,为难地开口,道:“舅舅,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过去这么久了,指不定您当年留下的剑气是被别人动用了呢?我觉得暂时还是别告诉舅母了,先找到妹妹再告知也不迟。” 云潮生稍微冷静了些许,道:“你说的也是。” 云潮生苦笑道:“我先找到晚晚吧,烟娘也受不了这一次有一次的失望了。” 见云潮生准备吩咐属下了,云婉晴将食盒留下后,便贴心地关门离开了。 她刚踏出房门,面上温柔的笑意就被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片厚重的阴霾。 她因为舅舅那个丢失的女儿才改名叫“婉婉”,如今真的晚晚要回来了,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第三章 那道剑气追着计明沁离开后,破碎的玉佩自地面上飘浮了起来,柔和的白光将玉佩碎片笼罩其中,很快,一块崭新的玉佩又回到了云晚白面前,自动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云晚白眼睛有些酸胀,鼻尖微红。 ……十六年了,她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后来的不报希望,期间埋葬的是一个孩童一次又一次的深受打击。 她本以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弃养的,如今看来,其实她也是被人呵护的孩子,只是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让她跟爹娘分离了。 云晚白眨了眨眼,用力忍回了即将夺眶的眼泪。 如果她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 不管当年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她都想要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一个彪型大汉。 计槐先朝地面上扫了一眼,并未看到什么玉佩碎片,也不意外,只当这种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后会自行消失,他将目光落在了地面上侧躺着的纤弱少女身上。 平心而论,这少女生的着实貌美,气质也柔弱,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若不是晚点就要将她献给那位大人,计槐还真想…… 云晚白只觉得有道恶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便冷冷地抬眸看向来人。 计槐抚弄了一下胡须,心中可惜,面上假惺惺地笑道:“小姑娘啊,我知道你生气,觉得我们办事不公。不过你想想看,你有天赋却没水平守护成果,被夺走不也是应该的吗?” 云晚白冷笑道:“不必再为你们的罪行强词夺理了。我落在你们手里,我认,不妨就给个痛快。” 计槐眼睛闪了闪,假笑道:“我倒也不是那般心狠的人。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反而要放你走。” 云晚白根本不相信他会这样好心,目光始终冰冷。 “你帮沁沁取得了入玄光派的资格,我们感激你,就将你献给一位大人物吧。”计槐笑容意味深长,道,“只要你能入那位大人的眼,以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云晚白根本不稀罕,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刚才害的城主女儿毁容还受伤,他们会愿意留下她的性命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让她活着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计槐已朝地上的少女走了过去,俯身将一道咒术推进了她的体内,同时道:“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只要我活着一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真相。” 计槐目含嘲讽,道:“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我们沁沁,会顶替你的名额,用你的姓名进入玄光派,受万众瞩目,早日修仙飞升的。” 门被重重地阖上了,云晚白张了张嘴,想尝试说出城主女儿夺取了她的名额—— 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禁锢了,只字片语都无法说出口。 当那道黑色的雾气被推入她体内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云晚白一双桃花眼沉了下去,眸中含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 她绝不会认命,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开咒术。 ——既然他说他活着一天,咒术都无法解开,那就让他死! 她会让他们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 …… 晚间宴席,珍馐美食,烛火摇曳。 计槐举起酒杯,朝首位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奉承的笑容,道:“尊上,属下敬您一杯。” 看在刚刚达成合作的份上,重雪照微掀眼皮,只朝计槐的方向略抬了下下巴,却根本没动面前的美酒。 计槐哪敢跟他计较,只笑呵呵地将杯中的美酒饮尽,道:“我干了,您随意。” 橘红的烛火下,少年苍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暖色,那张厌世冰冷的俊颜也凭空柔和了几分。 重雪照转了圈拇指上的玉戒,语调冰凉,道:“计槐,你女儿的眼珠子若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她挖出来。” 计明沁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瞬间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偷看了。 计槐瞪了身旁的女儿一眼,惶恐地起身道:“都怪属下教导无方,冒犯了尊上,还请您见谅。” 重雪照微眯了下眼眸,冷冷地道:“还有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迎上少年那双狭长的暗沉凤眸,计槐硬生生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讪笑地道:“是、是的,属下明白了……” “作为赔罪,还请尊上接受我为您献上的人。”计槐咬牙说出了今日的另一个目的,陪笑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后院的客房中。请尊上过目,您若是不喜欢的话完全可以送给手下。” 重雪照留着计槐还有用,他敲了下桌面,敷衍地道:“行,我一会儿看一眼。” 计槐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凉嗖嗖的渗着寒意,他小心地道:“属下之幸。” …… 虚与委蛇的一顿饭用过后,计槐赶忙安排侍女领着重雪照一行人朝后院走去。 路上,重雪照淡淡地道:“人找到了吗?” 昝晨挠了挠头,尴尬地道:“尊上,是属下办事不利……” 单麟及时补充道:“尊上,我们今日已将所有白衣少女都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刚买兔子的。明日打算再去城中所有卖兔子的摊贩上问问,应当能找到些线索。” 重雪照皱了下眉,道:“需要几天?” 单麟谨慎地道:“属下认为,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 三天,足以让他们将暗诀城翻个底朝天了。 “行,就给你们三天时间。”重雪照凉凉地道,“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昝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属下会竭尽全力的……” 谈话间,他们已行至客房。随着距离的靠近,重雪照眉心微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侍女带完路后便怯懦离开了。昝晨和单麟站在重雪照身后,余光瞥见尊上微垂着眼眸,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也不敢多说什么。 须臾,重雪照倏然笑了,语调古怪地上扬,道:“人不用找了。” 第4节 两人心中大震,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重雪照已率先推开了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乌木的门在他们面前缓缓阖上,昝晨恍惚地道:“单麟,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你打我一下。” 单麟动都没动,面上的神情莫测,淡声道:“你没听错。” “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 单麟挑眉,一指客房,道:“尊上这是接受了计槐送的美人吗?” 昝晨一脸难以想象的样子,道:“……所以我觉得我是在做梦吧。” …… 计槐离开之后,很快就有一行侍女赶到,她们将云晚白从地上扶了起来,强硬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云晚白根本无法挣扎,药液顺着喉咙咽下的刹那,整个人在瞬间失去了力气,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云晚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侍女们将她洗刷干净,换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裙,又架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里,在床上坐定。 头上蒙了一块红色的盖头,云晚白想起计槐假惺惺的话语,想扯动嘴角讽刺一笑,却根本没有力气。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她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红布被人挑开了。 眼前倏然一亮,视野中的红朦朦突然散去,云晚白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面前的情形。 一个少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带着冷意的目光不容忽视,他的脚下还躺着那块被随意丢弃的红盖头。 一只冰冷的手探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还带着点沙哑的少年音随之传了过来,他嗤笑了一声,道:“不错,就是你。” “等你没用了,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找最适合更新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就能每天固定点更新了! 第四章 被挑起下巴的刹那,云晚白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少年生了一张极其俊秀精致的容颜,皮肤带着点病态的白皙,却丝毫不显女气,凤眸狭长,眼尾泛着微微的红色,薄唇紧抿,整个人看着有些厌世。 此时那双冷冰冰的凤眸正垂着阴郁的弧度,紧盯着她看,像是在端详她的神情。 四目相对,云晚白迅速地垂下了眼眸,任少年打量,搁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传来了一阵阵刺骨的凉意,一路向上,连带着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种熟悉又刺骨的寒冷……让云晚白莫名想起了白天撞到的那个人。 当时她离开后捂了好久的手,才缓过来。 云晚白的反应太过平静,重雪照微微有些诧异,他收回了手,取出了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刚刚触碰过她的地方,同时冷淡地道:“有问题吗。” 云晚白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表情不显,强忍下抬手擦下巴的冲动,她试探地开口道:“请问……我有什么用?” 重雪照把帕子随手扔了,似笑非笑地晲了她一眼,道:“你猜。” 云晚白:“……” 讲真,就这个态度,要不是面前的人显然是个不好惹的,她真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没问题的话,那就走。” 重雪照微抬下颚,看都没多看床上的云晚白一眼,转身就走。 云晚白心中腹诽,但见他真的要走,眼见着就要绕过那屏风了,忙开口道:“我动不了!实在走不动。” 重雪照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皱眉道:“为什么动不了?” 云晚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的恭敬一些,道:“侍女给我下了药,导致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重雪照皱了皱眉,古怪的念头一晃而过,但并未问她城主府的侍女为何会给她下药。 重雪照没问,云晚白自然不会多嘴,便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真的走不了……或者,您帮我解开这药效?” 重雪照剑眉紧紧地拢起,他一言不发地盯紧了看似乖巧垂头的云晚白,突然甩出去一道魔气,直直地朝云晚白袭去。 风声凌厉,云晚白下意识抬头,却因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气冲到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将她击倒了。 云晚白“啪叽”一下躺倒在了床上,呼吸有些急促——被气的。 ……这人是不是有病?! 重雪照漫步走了过来,凤眸垂下来晲着那张羞恼粉面,冷淡地道:“竟然真的动不了。” 云晚白差点没被气笑:“……”骗你有用吗?当她稀罕让他帮忙啊。 重雪照眉头紧皱,又冷冷地盯着云晚白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出了一只手,朝云晚白的脖颈处探了过去。 云晚白瞳孔骤缩,身体紧绷,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 一阵天翻地覆后,云晚白感觉自己的后领处穿来了一阵大力,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云晚白被勒的呼吸不畅,一张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从喉咙中冒出几个破碎的字眼:“要……被、勒死了……” 重雪照低头一看,见她面色不对,干脆地松开了手。 云晚白又“啪叽”一声落到了地上,眼眸含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一贯能忍,但刚才那遭让她真的有种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感觉。满腔的怒火升腾而起,云晚白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她实在怀疑,如今落到这个有病的人手上,指不定不出三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落在重雪照眼中,地上的少女无力地瘫倒,红裙如花一般层层散开,望过来的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像是小兽在挠人,潋滟极了。 重雪照心头的烦躁倏然少了几分,他避开了云晚白的目光,手指微动,一团魔气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她稳稳地托了起来。 魔气寒凉,云晚白只觉得自己像是坐着一个冰块,但她也不敢挑三拣四,再凉也总比勒脖子强。 云晚白被魔气托着匀速跟在重雪照身后,见他又拿出一块帕子擦手,要不是动不了,她多想抬手大力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到现在还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昝晨和单麟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待,见他出来,上前几步迎了过去,道:“尊上……” 话音未落,他们就瞧见了紧随其后飘出来的,稳稳坐在魔气上的云晚白。 单麟还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晚白。昝晨直接崩不住了,震惊地指着她道:“尊上,这个人是谁啊?” “您、您真的要接收计槐献上的美人啊……” 重雪照凤眸微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舟。” 舟是指他们出行使用的魔舟了。 昝晨只得暂且咽下满腹的不敢置信,迅速地取出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舟,用魔气催化,很快魔舟就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足有十几丈,它飘在半空中,整个船被十只巨大狰狞的六翅魔鸟围着带飞了起来。 重雪照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飞身上了船。 云晚白心下震撼,被那一团魔气托着飞上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觑了好几眼这艘看着就造价不凡,华贵威严的大船。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可以,云晚白真想立马跳下船,能跑多远跑多远,绝不跟这个病的不轻的人走。 只可惜—— 她不仅动弹不得,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气托着她紧随重雪照身后,跟着他进去了船上的主房中。 重雪照在内间停住脚步,转身看了过来,眼神中的嫌弃明晃晃的,道:“不许进来,你就待在外间。” 云晚白忍了,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道:“好的。” 那一团魔气将她放置在外间的塌上后,便朝着主人飞去,想再钻回主人的身体中。 见那团魔气靠近,重雪照想都没想直接后退了几步,厌恶的表情溢于言表,挥手将那团魔气打散了。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只装做没看见。 重雪照才不会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踏入了内间,只留给了云晚白一片冷寒的空气。 云晚白从早上到现在快半夜了,还滴水未进,可以说是又饿又累又困,但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身体还受着药效无法动弹,云晚白极其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她闭上眼睛,从丹田中引出灵气,一点一点地顺着经脉朝全身流去,试着用这种方式解开药效。 也不知道修炼了多久,云晚白的手脚终于有了些许知觉,但整个人还是僵硬的,动作极其迟缓。 她再也扛不住澎湃汹涌的睡意,把繁复的红裙拢拢,便蜷缩在塌上睡着了。 …… 魔舟上,单麟负手站在船头处,遥望着远处的星空,一双黑眸暗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昝晨大刺刺地倚着栏杆,嘴里不住地道:“欸,你说尊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么多美人都不要,偏偏收了计槐送的?” 单麟淡淡地道:“很简单,她就是尊上要找的那个人。” 昝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道:“那,尊上为啥要用魔气托着她走,不让她自己走,这人就这么金贵不成?” 单麟瞥他一眼,道:“你没发现那姑娘身体僵硬,在魔气上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下药了。” 昝晨没问题了,打着哈欠朝房间走去,头都没回地摆手道:“行吧行吧,你看着船吧,我回去歇会儿。” 周围陷入了一片静谧中,一时间,只剩下了魔鸟不住拍打翅膀的声音。 单麟突然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有意思。” 那声音本就微不可闻,转瞬就消散在了风中。 …… 因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云晚白心怀警惕,睡的并不安稳。 朦朦胧胧间,她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随即猛然惊醒。 一道冰凉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脖颈处,云晚白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双暗红的眼眸。 月色如水,自窗外倾洒,映照着那红眸如同宝石一般灿灿生辉,但里面却只溢满了暴虐与冷酷交织的情绪。 云晚白浑身僵硬,四肢五骸像是被深深地冻在了寒冰中,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重雪照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可能她呼吸错乱的太过明显,重雪照察觉到了,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月色皎洁,云晚白清晰地看到了那张俊颜上倏然冒出的愤怒,以及……羞恼。 第5节 云晚白:“……” ……就说这人有病吧,刚还嫌弃她嫌弃的要死,结果趁着她睡着就自己摸过来了。 还羞……真绝。 第五章 人间炼狱,无尽的血与火在面前熊熊燃烧,重雪照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眼眶涩的生疼,身体却僵硬地一动不动。 耳边遥遥地响起了一些声音,从远至近,很快传了过来,他不需要费力去听,就清楚那是怎样的话语,无非是些翻来覆去的话: ——“就是他,他怀恨在心,记恨我们赶走他,趁机杀了所有人!” ——“我们救下他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他却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他真恶心,只能说魔就是魔,永远都是那样恶心。” 身体终于能动了,重雪照面无表情地抬手,望不尽的魔气在瞬间将那群喋喋不休的人群笼罩,凄惨的叫声不停歇的响起。 很快,面前变成了一片廖无人烟的废墟。 终于安静了。重雪照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他刚欲转身离开,头顶突然传来了轰轰的雷声,他抬头望去,雷云迅速地团聚起来,天暗了下去,电闪雷鸣在黑云间不住地穿梭。 很快,第一道天雷直直地朝重雪照劈了过去。 重雪照站在原地,躲都不躲,一双逐渐变红的凤眸中毫无波澜。 天雷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刹那,骤亮的白光映照着他那张苍白的容颜有如鬼魅。 他被砸到地上,咳了无数的血出来,却仰面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讽刺地道:“来杀我啊!对,我造孽无数,我该死,有本事就杀了我,让我灰飞烟灭!” 天雷滚滚,毫不留情地尽数朝他劈了过去。 …… 重雪照骤然从梦中惊醒,一双完全变红的凤眸随之睁开,暴虐烦躁的情绪在心头不住攀升。 头疼欲裂,浑身经脉欲裂,眼前是一片血红,重雪照面无表情地提步朝外间走去。 月光明亮,尽数落在了塌上的红衣少女身上。 她像只小兽一样,手脚蜷缩,那条繁复的红裙层层叠叠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 月色下,那张小脸白的发光,卷翘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花瓣般的樱唇也微微开合。 重雪照不受控制地朝她走了过去,坐在塌边上,垂眸盯紧了那张脸。 奇迹般的,在靠近她的刹那,经脉中四处流窜的电流慢慢放缓了速度,头虽然还疼的厉害,但他稍微恢复了些许意识。 眼前的红雾似乎也散去了些,重雪照身体快脑子一步,直接将塌上的少女捞了起来,紧紧地将她抱入了怀中。 她落入他怀中的瞬间,脑海中所有的暴虐负面情绪都散去了,重雪照眼眸清明,似乎褪去了些许红色。 他贪图这点得来不易的清明,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就在这时,怀中少女的身体倏然僵硬了起来。 重雪照缓缓低下了头,正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 看清她眼中惊愕恐惧的瞬间,重雪照第一反应就是召唤出一道魔气——把她弄晕。 云晚白怀揣着满腔的不敢置信和愤怒,控制不了地阖上了眼眸,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倒在重雪照的怀中。 重雪照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再度收拢双手,挣扎着抱紧了她。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一个人这么亲密地挨在一起。 重雪照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冷冷地说着恶心,恨不得马上离开去沐浴冲洗。但另一个,只想再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重雪照垂下眼眸,轻轻地将头搁在了云晚白的脖颈处。 如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只会觉得这一幕充满了温情,两人在月光下紧密相拥,就像是永远不会分离。 但那双睁开的红眸中却无半点情绪。 ——等她没用了,就杀了她。 …… 云晚白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凉风习习。 鼻尖萦绕着一股咸湿的海风气息,云晚白探头朝窗外看去,果不其然,魔舟正途径一片海域。 她从小在海边长大,对海风的气息很熟悉,不由深深地吸一口空气,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如今远在修仙界,连自己即将面临的情况都未曾知晓,也不知此生她还没有机会重回凡人界。 云晚白清楚此时不是该伤感的时候,她垂眸整理了一下情绪,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了昨夜的那一双红眸。 那人也不知在发什么疯,大半夜的跑过来抱住她,被她发现了还直接把她打晕…… 但他昨晚的状态,显然不太正常,云晚白还记得他挑起她下巴时,对视的那双冷漠黑眸。 黑眸变红,再加上那外露的冷漠暴虐的情绪。 联想到见面的时候他口中所说的“有用”……云晚白若有所思,如果半夜来抱她,就是她的用处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可以缓解他这种古怪的情绪。 换句话说,只要她还有用一天,她就可以小范围地蹦跶——在不触碰到他的雷点的前提下。 这个想法,让云晚白的心情多少明媚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她也不清楚她的具体作用、这作用能维持多久……等等等等情况下,短时间内,她的性命应该是有所保障的。 只要她还有用一天,这个人都不会任她死的。 再往深一点想——那个城主将她献给了这个人,必定证明这个人比他厉害的多。 那她可不可以……借用这个人的手来帮她报仇? 这样的想法倏一冒出来,云晚白心头强迫自己按压下去的仇恨就如雨后春笋般,汹汹袭来。 她是弱小,是无依无靠,可如今有这样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也控制不住的心动起来。 云晚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敛眸心想:她总会有机会的,但在这之前…… 她需要小心试探一下这个人的底线,免的触碰到什么雷点。 云晚白随意给自己扎了一个简单的发簪便从塌上下来,她还记得他昨夜明确说了不让她进内间。云晚白便提着红裙到了靠近内间的地方,谨慎地保持了一段距离,才小声地开口道:“大人?” 室内一片沉寂。 云晚白又唤了两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她仔细听了听,确认没有听到任何呼吸声以及动静,这才猜测那个古怪的人可能是出去了。 云晚白的肩膀瞬间松懈了几分,同时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仔细算算,她也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但云晚白也不完全确认他已经离开了,再加上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她决定先去外面看看。 云晚白提着裙子踏出了房门,没走出多远,就迎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眸。 那两人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昨晚见过的。云晚白定了定神,试探地朝他们小步走了过去,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准备随时转头就跑。 出乎意料的,那个穿蓝衣,也是起初目光探究的男子,看着态度挺温和的。另一个红衣男子,见她走过来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头转去了一旁。 云晚白在离他们五步远的距离站定,蓝衣男子率先开口问道:“姑娘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云晚白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打扰了。我还没筑基,实在饿的不行了,请问这船上有厨房吗?我可以自己做饭的。” 单麟想了一下,点头道:“厨房是有的,只是……我们都不需要吃饭,里面没有食材。” 云晚白道:“……那,请问我可以去买一些菜回来做吗?” 云晚白面色微红,客气地道:“我现在距离辟谷还有很长时间,如果一直这样饿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闻言,昝晨看了她一眼,虽然他没说话,但能明显看出他目光中的嫌弃。 ——“人族就是麻烦。” 单麟表情不变,只颔首道:“确实,你需要进食,这个问题急需解决。” “我这里有些糕点,姑娘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垫垫肚子。”单麟朝云晚白善意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纸袋递给了她。 “至于其他的……”单麟面露难色,道,“不管是你要下船采购食物,还是使用厨房,这些都需要请示尊上。” 云晚白道:“尊上是指……” 昝晨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当然是指我们魔尊了,不然还能指谁?” 他态度不好,一旁的单麟帮忙找补了一下,道:“我们也都没介绍自己,这位姑娘不清楚情况也是应该的。” 昝晨撇了下嘴,没再说话。 “我叫单麟,这位是昝晨,我们都是魔尊的手下。”单麟温和地道,“姑娘你既然是被计槐献给了魔尊,那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昝晨“嘁”了一声,道:“谁跟她是自己人啊!她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 云晚白心里丝毫不在意,但面上还是适时露出了一点胆怯,小声道:“我叫云晚白……” “原来是云姑娘。”单麟微笑道,“我们尊上的名号,你可知道?” 第六章 云晚白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 昝晨跟看怪物一样看她,皱眉道:“你连我们魔尊都没听说过?!你是刚从山里出来的吧。” 云晚白小声解释道:“我之前一直在凡人界,刚来修仙界没多久。” “怪不得,原来是人族中的凡人。”昝晨目光中流泻出了一点轻视来,哼道,“我们尊上,可是如今这修仙界最出名的人物了。” 昝晨笑容古怪,道:“在你们凡人界,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可止小儿夜啼,我们尊上就是让你们闻风丧胆的存在!” 第6节 云晚白:“……” 云晚白目光略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这两个词可都是贬义词。 你们尊上估计不会乐意这么被人说的。 昝晨根本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兴致勃勃地继续恐吓云晚白,道:“我可好心告诉你,尊上脾气不好,就你这样的杀了无数个了。你要是不好好待着,有什么坏心思的话,迟早把你剁了去喂鸟。” 云晚白:“……” 她满心的无语,真心觉得这人幼稚的不行,导致她连配合做出害怕的表情都勉强。 昝晨又叨叨了几句,无非就是反复强调他们魔尊的恐怖,杀人如麻,手上沾满了鲜血之类的。 云晚白听到最后都麻木了,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逼逼。好在她因为饥饿脸色苍白,倒没让昝晨发觉到什么不对。 单麟皱了皱眉,见云晚白一张小脸被吓得发白,面上还时不时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终于开口制止道:“好了昝晨,别说了。” 昝晨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闭嘴了。 单麟安抚地看向云晚白,道:“云姑娘莫怕,尊上没有他说的那样吓人的。” “只要你平时听话一些,是不会轻易惹怒尊上的。” 单麟顿了顿,道:“我们此行要回魔域之前,会在东大陆上的一座城停靠一下,大抵会在下午抵达。你可以去请示一下尊上,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跟我们一起下船,去买些你需要的东西。” 云晚白向他表示感谢,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犹豫了一下,道:“那请问你知道尊上他去哪了吗?” 单麟若有所思地道:“晨起的时候我见尊上自房间中出来了,后来就不曾见过了。云姑娘你可以在房间里等待一会儿。”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云晚白道谢后便带着糕点回去了。 见她离开,昝晨撇了下嘴,不满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一个凡人而已,跟她讲这么多作甚?以前倒也没见你这么好心过。” 单麟喟叹道:“我也是人族……再者说,既然她对尊上有用,那我自然希望她能活的久一些,也别给尊上添麻烦。” “行吧。”昝晨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抱臂冷哼道,“我反正懒的跟她讲什么。随便你怎么好心吧。” 单麟轻笑了一下,并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意味深长地道:“云姑娘看着是个好孩子呢。” 昝晨没想太多,附和道:“对,反正看着胆子不大。” …… 云晚白回到房间之后,又坐回了塌上。 确认那个尊上确实不在房间里,云晚白放松多了,抓紧时间将妖兽袋取了出来。 小尾巴被她轻轻地倒在了塌上,可能还在睡觉,在塌上迷糊地翻了个滚,两个前爪也揉了揉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云晚白见它这样,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伸出手指顺了顺她的毛。 小尾巴突然扬起脑袋蹭了下她的手指,乖巧的不行。 云晚白掏出那一袋灵草喂它,可能也是饿的久了,它吃的飞快,没几下一根灵草就全部嗦进了那不大的三瓣嘴中。 云晚白注意到小尾巴的右爪有些抬不起来,便轻轻地捧起来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它的右爪上还沾着零星干涸的血迹。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确认那只突然冒出救下她的爪子是小尾巴时,云晚白还是心头一暖,旋即又酸涩了起来。 她当时买下它只是想他们能一起做个伴,没想过让它做什么,如今她自己身不由己,连带的它也跟着她前途未卜,云晚白心中控制不住的愧疚起来。 小尾巴正吃的起劲,云晚白将它爪子上的血迹擦掉,摸了摸它的毛,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你很厉害,但是不要再为我出头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小尾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突然抬起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两只耳朵摇了摇。 云晚白浅浅一笑,承诺道:“我会变强的,一定会保护好你,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小尾巴蹭了蹭她的手,那双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安慰她,让她别太担心。 云晚白把小尾巴喂饱之后,就再度将它收回了妖兽袋里,以防万一,她在妖兽袋里也塞了些灵草进去,就怕之后找不到机会及时喂它。 好在这个妖兽袋虽然品阶低级,但还是有一定空间的,灵草放进去也不会挤到小尾巴。而且妖兽袋单从外观上来看,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锦囊,很容易就被云晚白收进了袖袋中。 把小尾巴收好之后,云晚白摸出了单麟给的那一袋糕点,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数十个不大的精致糕点,看着就令人有食欲。 云晚白不确认一会儿能不能成功请示那个尊上让她去买饭,便先吃了几块垫了垫肚子,便又把纸袋收进了储物袋中。 云晚白顺手又翻看了一下储物袋,想找件衣服把身上这件红裙换下。 这条红裙太过繁复,行动颇为不方便不说,另一方面,云晚白还是想换上一身白衣。 师父刚去世两个月,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晚白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尽一尽自己的孝心。 但是……她翻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一件和之前一样全白的衣裙,多少都带了点花纹。 之前那件在城主府的时候被强迫脱下了,云晚白也没有机会收起来,估计是不会再找见了。 想到这,云晚白微叹了口气,就在她取出一件带了些花纹装饰,但总体还是白色的衣裙,准备换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云晚白手一抖,先将白裙塞进了储物袋,然后赶紧将脱下的外裙往回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系好腰带,重雪照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从重雪照的角度看,他余光正好瞥见了塌上少女雪白的里衣。 重雪照眉头不由皱了皱,道:“你在干什么?” 云晚白把腰带系好,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对他笑,道:“回尊上,我只是整理一下衣服。” “随你。”重雪照抛下这句话,就提步朝里间走去,裹挟了一阵潮湿水汽。 云晚白抬头望去,就见他漆黑的发丝尽数垂在背后,湿漉漉地紧贴在黑衣上,随着他的走动,滴滴答答地朝地面落水。 大早上沐浴,还挺爱干净的。 云晚白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魔尊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看着明显心情不好,格外阴郁。 云晚白在塌上静静地坐着等了好一会儿,里间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起身,步伐极轻地走到了离里间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小声道:“……尊上?” 没听到声音,云晚白又叫了一声。 第三次的时候,重雪照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阴鸷地道:“你想干什么?想死吗?” 话虽如此,他也并没有走出来,或是召唤出魔气来收拾她。 云晚白莫名安心了一些,斟酌地道:“尊上,我听单大人说下午船会停靠一段时间,我能跟你们一起下去吗?” “我想买点菜肉之类的回来做饭吃。我保证会按时回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重雪照似乎嗤笑了一声,道:“做饭?” 云晚白面色不变,道:“尊上,我还没筑基,只是个凡人,一天三顿是需要进食的,时间长了不吃饭就会饿死。”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里间登时陷入了死寂。 云晚白知道重雪照正在考虑,也没再开口,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好在,她应该还挺有用的,重雪照没打算饿死她,只是声音又冷了几分,道:“那你去吧,别想着逃跑。” 重雪照漠然地道:“你若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反正他只需要她活着,她自身是什么状态,全看她如何选择。 云晚白清楚,他是认真的。 她定了定神,低声道:“尊上放心,我是不会逃跑的。” 就算要跑,她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起码先把那个城主杀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暂时就固定在晚上九点更新啦! 第七章 下午,云晚白乖巧地跟在重雪照身后出了门,等着一会儿一起下船。 透过栏杆,隐约可见繁华的城镇。云晚白就见昝晨控制着魔舟,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靠了下来。 云晚白跟着他们下船之后,重雪照原本走在最前方,突然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道:“昝晨,你看着她。” 云宛白早有预料,并不吃惊。昝晨却不高兴了起来,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尊上,属下想跟着您,您不若让单麟去吧。” 单麟在一旁适时开口,道:“尊上,要不还是我和云姑娘一起吧。” 闻言,重雪照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莫名,道:“可以,你跟她去吧。”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就走,昝晨赶紧跟上。 虽然重雪照没多问便同意了,但单麟还是被他那看的一眼有些后背发凉。 单麟微微垂眼,再度抬起头时,面上又再度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他道:“云姑娘,你想买什么?我们要不进城吧。” 云晚白点了点头。 因为清楚单麟是来监视她的,云晚白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先来到了市集上卖菜的地方。 云晚白屯了很多的蔬菜与肉类,好在储物袋够大也可以完好的保存这些。 期间,云晚白灵石临时不够,单麟见状直接给了她一袋上品灵石,她也没有推拒。 ——毕竟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了,花不花他们的钱也都无所谓了。 更何况她确实挺穷的。 见市集上有卖种子的,云晚白顺手又买了一些,想着要是到时候到达魔域之后,有地盘时间的话,她可以自己种植一些蔬菜,自给自足,也省得到时候在魔域没办法买到蔬菜。 这些东西都买下来之后也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单麟一直跟在她几步远的地方,面上始终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也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虽然单麟看上去脾气最好,一副有求必应的样子。但事实上,与情绪都外露在脸上的昝晨相比,云晚白觉得这个人更危险。 正好路遇了一个成衣铺,云晚白便提出想去买几件换洗衣服。 单麟不出意料地同意了,还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可以在巷子门口等她,不跟她一起进去。 云晚白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家成衣铺并不是在巷口,反而还需要走一段距离才能抵达。他就这么信任她,不怕她从成衣铺后门逃走? 第7节 虽说云晚白确实没打算逃走,但单麟这个行为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单麟仿佛没看到她的神情,微笑地道:“我就在巷口等着,云姑娘你买好来找我就行。” 云晚白弯唇一笑,干脆地应了下来,道:“我知道了。” 进了成衣铺之后,掌柜的立马迎了上来,和善地道:“姑娘想买什么样的衣服?我们这边有常服,有可以抵御伤害的灵衣等等……各式各样的款式功能应有尽有。” 掌柜的是个高挑的女子,长相飒爽。云晚白挑了几件白衣想去试试,她便热情说要来帮忙。 云晚白没有拒绝,反正只是先换一下外裙,还是很方便的。 趁着这个时候,云晚白低声问道:“掌柜的,你知道魔尊吗?” 掌柜呆愣了一瞬,旋即满面紧张,声音急促地悄声道:“姑娘,谁能不知道那位啊,您可别提了……” 云晚白压低了声音,道:“是有什么禁忌吗?” 说着,云晚白塞给了她一块上品灵石,叹气道:“其实我刚才这边不久,就怕触碰到什么禁忌,您能方便跟我讲一下这位的事吗?” 掌柜把灵石收进了袖中,小声又快速地道:“我们平时提都不敢提的,若是被这位听到了,可是会杀人的。” “他杀人从来没有规律,全看心情。” 云晚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问道:“那您还知道他的其余事吗?” “其余的……”掌柜想了一下,道,“他的事那可都太出名了。” 掌柜“啧啧”两声,目露嫌恶,声若蚊蝇地道:“这个重雪照,哦,就是魔头,据说他小时候身受重伤,被一个村庄救下,结果呢——” “因为他作恶多端,引来了太多的妖魔,村人好心劝他离开,结果他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怀恨在心屠了整个村庄。” “好在当时有一个修仙门派路过,制服了他,这才没酿成更大的祸端。” 说到这,掌柜的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个门派没打算杀他,便一直供他吃喝,想要感化他,结果……没出三年时间,他找机会杀了所有人。” 云晚白眉心一跳,道:“然后呢?” 掌柜道:“然后……然后据说当时几大修仙门派世家都来了,想彻底杀了他,但都没成功。” “他不知炼了什么邪攻,修为暴涨,竟然还真的被他逃走了。之后他就回到了魔域,当上了新一任的魔尊。” 掌柜心惊胆战地道:“这些事据说已经快过去三百年了吧……这么多年了,他干了无数恶事,手上杀的人数都数不尽!门派世家也都围剿过他不下十次,但都没能杀掉他……” 话到最后,掌柜也忍不住义愤填膺起来,道:“要我说,像重雪照这样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迟早有一天老天会惩罚他的!” 云晚白面上没什么别的情绪,淡淡地附和了一句,道:“希望如此。” 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老天身上,比起期盼天降惩罚,她更相信的还是自己。 如今看来,重雪照这个魔头的危险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高。 云晚白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等她没用了,肯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掉。 想不被杀,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亦或是……让他不忍心杀她。 虽然云晚白自己都觉得对重雪照来说,“不忍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试试看才行。 …… 因为名字里带了一个“白”字,云晚白一直都很喜欢白色,平时穿衣服也大多都是各种带着简单花纹或是装饰的白裙。 她挑了几身纯白的衣裙之后,又挑了几件精致的白裙,以及几件不是白衣,但也不错的衣裙。 掌柜给她打包好了之后,云晚白又问了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卖香烛纸钱的地方,结果得知这个巷子深处就有一家。 云晚白道过谢便出了店门,直接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巷子口,单麟感觉到那道离他越来越远的气息,眼眸眯了一下,唇角勾起,低声道:“小姑娘想跑啊……” 话虽如此,但他却动都没动,闲适地倚着墙壁,微微仰头,闭眼感受着阳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道气息又逐渐朝他靠近了过来。 单麟面色略有些怔忡,直起了身子,盯着那道慢慢朝他走来的身影。 身姿纤细的少女走入了他的视野中,她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裙,发髻简单毫无装饰,却看着并不寒酸,遥遥看去,宛如一捧干净柔软的白雪,又或者,温柔明亮的月光。 单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眯眼笑了起来,道:“云姑娘,你买好东西了吗?” 云晚白瞥了他一眼,乖巧一笑,道:“买好了,劳您久等。” “不用客气。”单麟目光莫名又温柔了几分,低笑道,“刚才昝晨来信,我们直接去另一条街上和尊上他们会和吧。” 云晚白颔首,紧跟着他的脚步。 …… “这魔头真的是作恶多端,迟早要他不得好死!” “亏当年那门派还好心救了他……结果他呢,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谁说不是!要我说,这种魔头,老天爷是不会放任他不管的,迟早降下天雷把他给劈的半死不活!” 三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坐在小饭馆中喝酒,说到兴起,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们已经看到了重雪照这个罪该万死的魔头被天雷劈死在他们面前。 三人仰面大笑,酒气四溢,东倒西歪地互相敬酒,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让重雪照早日不得好死类似的话。 就在这时,两个侍卫突然瞪大了眼,身体僵住了,手中的酒杯随之落地裂开,酒液洒落一地。 唯一没事的侍卫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暗红发黑的藤蔓自两人的眼眶中爬出,眨眼的功夫,就蜿蜒曲折地在他们的头颅上生根发芽,开出了一簇簇妖异灼目的暗红色花朵。 两人的身躯瞬间软倒在地,很快就被生机勃勃的藤蔓所覆盖。 异变突生的刹那,原本欢声笑语的饭馆中变得鸦雀无声。 三人中唯一活下来的侍卫手脚止不住的颤抖,酒杯早就被他扔了,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门口的方向奔去,面上满是惊恐。 一道身影突然在门口出现,仅仅只是抬了抬手,这个人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直接朝后滚去,磕了个头破血流。 室内越发的死寂了,重雪照缓步踏入门槛,藤蔓朝他飞了过去,在他身后长开耀武扬威的触角。 侍卫拼命地摇头,眼睛瞪圆,嘴巴长大,却什么声音都冒不出来。 重雪照忽地一笑,语调轻快地道:“放心,我不杀你。” 还没等侍卫松懈,他的下一句话已然来到:“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他们,我来杀他了。” 重雪照心情不错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道:“你应该会写字吧,那么——” “舌头不需要就拔了吧。” 第八章 云晚白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饭馆中坐了大半的人,却没一个开口说话,全都恐惧地闭紧了嘴,看着地上那个痛的不住打滚的人。 整条街道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浓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云晚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袖袍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重雪照还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精致的小刀,余光瞥到了一抹白,当即皱起了眉头,目光冷冷地看了过来。 云晚白身体僵硬,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远处的昝晨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抬肘戳了戳单麟,道:“这家伙不知道尊上最讨厌白色吗?还一身白衣……啧啧啧,尊上心情本来就不好,她这是要凉透了啊。” 单麟面上温和的笑意变都没变,低声叹道:“她毕竟毫不知情……也是可怜。” 他们谈话间,重雪照已行至云晚白面前,那双隐隐发红的凤眸阴鸷地垂了下来,冷漠地晲着她。 云晚白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漠然。 那一瞬间,她几乎被他身上的看不见的威严和血气压的喘不过气来,同时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魔头若是想杀她,完全是易如反掌。 这种压迫之下,时间流逝的极度缓慢,云晚白手脚冰凉,额上控制不住地冒了一层虚汗。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重雪照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云晚白瞳孔骤缩,视野中是那把越来越近的利刃,上面还残余着鲜红的血液。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重雪照执着刀粗鲁地在她身上抹了几下,冷冷开口道:“把你这身碍眼的白衣换掉,再有下次,沾上的就是你的血了。” 他说完便带着那把利刃转身离开了,没再多看她一眼。 云晚白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松懈了下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狂乱的心跳才渐渐趋于平缓。 她垂眸看去,洁白的衣袖上突兀地多了好几道刺目的血痕,就像是横插在雪上的红梅,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云晚白现在后背还在冒冷汗,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这个阴晴不定的魔头给杀死了。 远远看热闹的昝晨凑了上来,有点吃惊地道:“尊上竟然没杀你……你都这样犯了他的禁忌,他竟然都没杀你。” 云晚白没说话,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袖。 单麟也走了过来,语气带了点安抚的意味,道:“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晚白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尊上说让我把白衣换掉。” “那便去换掉吧。”单麟善解人意地道,“对面就是客栈,云姑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问一下。” 云晚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动嘴角笑了一下,道:“好,多谢。” …… 云晚白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昝晨已经不见了。 单麟解释说,他先跟着尊上去了城外的一处废弃门派,他们一会儿也要过去会和。 云晚白没什么异议,一路沉默寡言地跟在单麟后面,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至少几十年的破败门派前,费劲穿过了丛丛足有人高的杂草,才终于走到了门派里面。 一路上,单麟可能是觉得她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一直贴心地没有说话,给她平复情绪的时间,等快到目的地了,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道:“这是尊上之前待过的地方。” 云晚白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单麟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仿佛闲谈般地道:“这么长时间了,原本是有不少人打这里的主意,想借这个地方建门派,或是自己修炼居住。” 第8节 “但无一例外,那些人都被尊上杀了。” 单麟喟叹道:“久而久之,这里就荒废了,再也没有人敢来了。” 云晚白声音略有些沙哑,道:“单大人想对我说什么呢?” “没什么。”单麟笑笑,道,“只是想说,虽然过去了很久,但这个门派曾经也辉煌过。那些供弟子修炼的藏书阁也还完好无损。” “云姑娘如果感兴趣,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云晚白心无波澜,面上却多了几分惊喜,道:“这样啊,多谢单大人提醒。” 单麟笑眯眯的,道:“客气。” 一派其乐融融,但云晚白清楚,这都是假象。 这个废弃已久的门派有一个极其宽阔的广场,因为长久无人清理,上面长满了各式各样足有人高的杂草。 云晚白遥遥就看到重雪照正负手背对着他们站在广场的边缘,一动不动。旁边是无聊拔草玩的昝晨。 单麟拱手恭敬地道:“尊上,我们回来了。” 重雪照“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瞥见云晚白一身新换的鹅黄色衣裙后,便又挪开了目光。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尊上,我可以用一下这里的厨房吗?”逛了一下午,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重雪照道:“随你。” 云晚白松了口气。某种程度上来说,重雪照还是好说话的,起码不会饿死她。 出于一点小心思,云晚白多问了一句,道:“尊上和两位大人要尝尝我的手艺吗?我可以多做一点菜。” 闻言,昝晨有点好奇,凑过来道:“你手艺好吗?你会做什么?” 云晚白谨慎地道:“我觉得我手艺还不错。”毕竟从她记事起,在她四五岁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怎么做饭了。 昝晨瞅她一眼,道:“那我试试吧。” 单麟温和道:“我也试试吧,麻烦云姑娘了。” 云晚白便笑了笑,道:“那尊上您——”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重雪照冷冷地打断了:“我不吃。” 云晚白有点失望,面上没有表现出现,只笑盈盈地道:“好的。” 单麟知道厨房在哪,云晚白便跟着他去了。 重雪照淡淡地道:“以前没见你这么在乎口腹之欲。” 昝晨挠了挠头,道:“就是想试一下……我也好久没吃过饭了。要是她做的难吃,我肯定一口都不吃。” “随你吧。”重雪照目光漠然,道,“别忘了晚上的事。” 昝晨面色一凛,立马道:“尊上放心,属下绝不会耽搁。” …… 不出一个时辰,云晚白已经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单麟顺手用清洁法术将外堂打扫了一下,示意昝晨去端菜。 昝晨有点不情愿,但碍于吃人嘴短,还是别别扭扭地过去帮着云晚白端了几盘菜出来。 这一尝,就连单麟这样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都觉得颇为不错,多吃了几筷。 更别说昝晨了,一筷一筷的根本停不下来。 他先是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结果在触及到其中两道酸辣鱼,辣子鸡丁的时候,当即露出了痛苦震惊的表情,狂灌了很多水,之后再也没敢朝那道菜伸筷。 云晚白注意到了这一点,问道:“昝大人不吃辣吗?” 单麟笑道:“我们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了的缘故,有些受不了刺激的调料,口味偏清淡一些。” 云晚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对她自己而言,她其实一贯口味偏重,更是无辣不欢。好在她今天做菜谨慎了一些,留了余地,没有全做成辣菜。 吃到最后,除了两道辣菜,剩下的两菜一汤都被吃的干干净净。云晚白尽量把鱼吃的差不多了,辣子鸡丁实在吃不下了,便还剩下了大半盘。 单麟教了云晚白一个常用的清洁法术,好让她整理打扫的时候能轻松一些。 云晚白学的飞快,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了,只是她修为毕竟摆在那里,能动用的灵气不多,便只能尽可能的把清洁术法放在关键点来用。 起初单麟带着她来厨房的路上,给她遥遥指了一下藏书阁的方向,云晚白清楚地看到了那一角隐藏在繁茂树木中的巍峨建筑。 虽然清楚他可能没那么好心,但云晚白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以她如今的境地来看,她想变强,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说,那些心法秘籍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云晚白略有些出神地将一个个脏了的碗筷都放到了盛满了清水的大盆中。 因为她准备一会儿就用清洁法术来洗碗筷,所以放置的过程还是自己动手的,手上也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些油污。 心里存着事,云晚白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身后缓缓走来了一道黑影,裹挟着一阵冰寒的气息,朝她逐渐靠拢。 直到整个人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云晚白才骤然回过神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旋即僵住了。 冰凉熟悉的气息洒在了她的脖颈处,激起了一阵阵的战栗。云晚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重雪照那双红眸中浮现出的戾气与漠视。 她只能尽可能地放缓呼吸,让身体没那么僵硬。 只是背后的重雪照尤嫌不够似的,又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甚至像是怕她挣扎,连她的双手都控制住了。 云晚白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他的衣服,旋即整个人都木了。 ……好家伙,她可不是故意往他身上蹭脏东西的,这可不能怪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重雪照红眸转黑,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云晚白刚转过身,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朝身上看了一眼,语气冷的要掉冰渣似的,道:“你往我身上抹油是什么意思?” 云晚白:“……” 就是说……他往她身上抹血,她现在抹油,算是一比一平了? 第九章 刚才深陷痛苦中重雪照根本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缓解体内肆虐的雷电,完全遵循内心抱紧了她。 现在情况缓解了,外界的感官恢复了,重雪照根本忍受不了了—— 厨房布满了烟油味以及各种饭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不仅完全飘散在空中,更因为他刚才抱了云晚白,连带着身上都熏满了这种味道,更甚至……他衣摆上那两个明晃晃的油渍小手印。 重雪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语气寒凉刺骨,又重复了一遍,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云晚白后退了一小步,抬眸偷觑了他一眼,表情无辜又可怜巴巴,小声地道:“尊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洗碗。您突然出现,我也没来得及洗手。要不……我用清洁术法帮您洗干净吧?” 重雪照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堆锅碗瓢盆,生硬地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法术洗碗?非要自己洗,这么麻烦。” ……要是她修为可以足够支撑她随意使用清洁法术,她才不自己洗。 云晚白在心里吐槽,面上不显,为难地道:“尊上,我修为不够……” “……行吧。” 重雪照面色看着虽然还是冷,但应该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他没再多言,只一个抬手,身上的衣服便换了一件新的。 云晚白没看出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黑衣。 重雪照掩了掩口鼻,冷冷开口道:“你去把手洗净,然后跟我走。” “好的。”云晚白乖乖去旁边把手洗了个干干净净。 结果她转回来,就发现大盆里泡着的碗筷都被洗了个干干净净,正一个个规规矩矩地排队飞了起来,自动沥干了水进入了柜子中。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眸,下意识看了重雪照一眼。 重雪照冷笑,道:“怎么,非得自己一个个洗才高兴?” 云晚白:“没有没有……多谢尊上。” 重雪照嗤笑了一声,朝前面走去,道:“还不跟上。” 云晚白“噢”了一声,也没再问,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向着更加荒凉的废墟深处走去,夜色暗沉,树影憧憧,若不是云晚白知道自己是对重雪照有用的,她真的要怀疑她要被他带去偏僻角落给卖了。 一阵狂风吹过,乌云蔽月,登时眼前一黑,云晚白一时有些没适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抓紧了旁边的树枝,停住了脚步。 她努力眨眼,想能早点适应,同时试图先往前踏出脚步,结果身体不受控制,颤巍巍地只迈出了一小步。 云晚白抓紧树枝,心里开始焦急起来,生怕她现在耽搁了时间,一会儿重雪照在前面已经走的没影了,那就真的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就在她不敢磨蹭下去,想着干脆咬牙朝前走的时候,眼前倏然一亮,蓝莹莹的光芒照亮了重雪照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 “你在干什么?” 虽然重雪照看着明显不高兴,但知道他没把她丢下不管,云晚白还是松了一大口气,道:“……尊上,我刚才看不太见。” 重雪照嫌弃地道:“你真麻烦。” “……”云晚白乖巧道,“给尊上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 重雪照冷冷地道,重新转了身。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他的速度好像放慢了一些,只跟她保持了三四步的距离。 重雪照拿出的光亮倒是一直都在,云晚白瞧了眼,发现是个散着蓝光的灯笼,自行飘浮在他们中间,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虽说这蓝光灯笼看着有些鬼魅,但云晚白莫名安心了一些,默不作声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几座院子,看着像是门派中安排弟子住宿的地方。 只是过去了几百年,这些院子都变得破败了起来。 重雪照径自走进了末尾的一座孤零零的院落中,绕过前院,直接来到了后院,推开了一间住在最偏僻角落的房间门。 云晚白看重雪照轻车熟路的样子,还以为这间房间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她跟着走进去一看,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第9节 ……就这? 整个房间简单的过分了,别说装饰了,仅有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个桌子,连个板凳都没有。 重雪照停住脚步,朝那张木床抬了下下巴,道:“你今天就睡这里。”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木床,忍了忍,没忍住,道:“尊上,我们今天不回船上吗?” 她想过重雪照带她来房间是给她找地方睡觉,但她绝没有想到—— 会让她睡这么破烂的地方。 虽说船上的塌不大,但跟面前这个看着就年久失修,马上报废的木头床相比,她还是更怀念那个小塌。 重雪照淡淡地道:“不回去。你就老实待在这里,不许乱跑。” 云晚白眨了眨眼,试探地道:“那尊上……我可以换个房间睡吗?” 重雪照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嫌这个房间太破了?” 云晚白直觉重雪照这个问题不简单,她顶着他微眯的凤眸,斟酌地道:“不是的尊上,我是觉得这个房间有些偏僻,到时候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修为太低,遇到危险了也跑不了……” 重雪照唇角勾了下,凉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 重雪照瞥了一眼一脸真诚的云晚白,挥手召唤出一道魔气。 那道纯黑的魔气迅速膨胀起来,很快就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半空中也浮现着一个不大的黑色圆球,像是这道魔气的核心。 “好了,你现在不用担心危险了,老实呆着。”重雪照盯紧她,危险地道,“不许去别的房间。等我回来若是感觉到你身上沾染到了别的气息——” “那你就脏了,你知道后果的。” 云晚白莫名打了一个寒颤,目送着重雪照离开,他纯黑的衣摆扫过门槛,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空中的黑色小球还在任劳任怨地四散魔气,将房间牢牢地保护起来。 云晚白收回目光,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讲真,跟重雪照单独待在一起,真的是种非常煎熬的事情。 最后重雪照说“后果”的时候,云晚白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乱跑沾到了什么,真的会遭受到她绝对接受不了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么古怪的要求……而且,为什么必须待在这个房间才行。 云晚白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并未深思,暂时将之搁置了,琢磨着今晚她该怎么入睡。 首要的问题,就是得先整理一下这个糟糕的木床。 好在刚才重雪照帮她洗了碗,云晚白现在的灵气还足够再用一次清洁法术,不然她光靠自己擦床估计要擦到半夜了。 想着一会儿睡觉了之后灵气也会慢慢恢复,云晚白奢侈地将大部分灵气都召唤了出来,催动法术,朝整个木床笼了过去。 木床上厚厚的灰烬很快散去,灵气四溢,不知道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催响。 云晚白眨了下眼,凑过去一看,发现木床靠墙的那边垂着一个布满锈迹的铁链。 铁链不长,再加上一直藏在床的里侧,云晚白之前一直没能注意到。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拽了一下那道铁链。 木床开始震动,一阵幽远沉闷的轰鸣声响后,墙壁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朝下的台阶。 云晚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她朝下看了看,底下漆黑一片,根本望不清头。 灵气还有剩余,云晚白使了个照明决,一团白光“噗”地冒了出来,幽幽地照亮了前面的几条台阶。 云晚白顺着光亮看了过去,目光倏然一凝—— 台阶上层层叠叠地布满了干涸的血痕,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足以想象到当初的惨状。而那些血痕上,被人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来。 ——“重雪照。” “照”字的最后一笔,蜿蜒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就像是…… 还未来得及写完,就被人硬生生地拖走了。 第十章 云晚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身体快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迅速地拽了一下铁链,墙壁很快阖上,台阶消失不见。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了,缓缓靠着床柱坐下,心还跳的飞快。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云晚白的脑海中。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密室,应该就是重雪照杀人的地方。 再联想到被他灭门的整个门派,云晚白不寒而栗,只觉得整个房间都阴森了起来,简直是如坐针毡,根本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自认胆子不小,但真的让她待在这么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的房间中,还要让她睡一晚,她是真的做不到。 云晚白从地上站了起来,脚下试探地朝门外走去,结果在触及到那道黑色屏障的时候被弹了过来。 云晚白:“……” 这是根本不给她出去的机会啊,亏她还以为重雪照是为了保护她才留下魔气的。 云晚白不由有些丧气,但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敢靠近木床了,便紧挨着门口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正对木床有些不好,便朝房间中央坐了坐,侧对着木床,头顶上正好是那个魔气黑球。 云晚白坐立不安,她抬头一看,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朝那个黑球招了招手。 出乎意料的,黑球晃了晃,竟然还真的从半空中飞了下来,最终落在她掌心,还乖巧地蹭了蹭。 云晚白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她隐约明白原因了。 黑球是重雪照的,她才被重雪照抱过,应该身上还有他的气息,黑球对她亲近也不稀奇。 云晚白轻轻握着黑球,尝试着再度朝房门迈出脚步。 这一次,她直接跨过了那道屏障,魔气尽数笼了过来,轻轻松松地将她给罩住了,就像是一件黑袍,随着她移动而移动。 云晚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阴森的房间,只犹豫了一瞬,便直接朝藏书阁的方向走了。 那个房间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正好重雪照不在,她还不如趁此机会,前去藏书阁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适合她的功法秘籍。 至于重雪照让她不要乱跑…… 云晚白觉得,重雪照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回不来吧。 所以,那就不要管她了。 …… 花恒城,城主府中。 盛中伟面上的恐惧尽管已经在竭力克制了,但还是不受控地流泻了出来。 仔细看去,他的脸皮都在微微发抖。 原本可以称得上俊秀的容颜,在这样的紧张惊惧中,只让人感觉到神经和焦虑。 盛中伟抖着手抓紧了旁边人的衣袖,嗓音颤抖地问道:“宋城主,您确认这次一定可以抓到……他吗?” 他甚至连那人都名字都不敢叫出,只含糊地一笔带过。 宋域年约三旬,长的高大威猛。闻言,他的眼眸中划过了几分鄙夷,道:“盛小友怎么说也是元婴修为,怎地如此害怕。” 他呵笑一声,道:“且不说包我在内,合体修为的来了五个,这次还有位大乘修为的前辈在,他重雪照区区一个合体期,他拿什么跑。” “只要他敢来,那今日就必将他擒下!” 盛中伟勉强笑了笑,但恐惧仍是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抑制,脑海中甚至开始不停回想起了当年那一幕—— 一直被他们踩于脚下,肆意羞辱的瘦弱少年,被捆仙索牢牢锁在地下永不见天日的怪物,被取走血肉灵根的魔头……竟然有朝一日挣开了所有的束缚,将他们所有人反杀。 盛中伟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重雪照站在血海尸山上,身上脸上都是鲜血,有他的,更多的还是别人的。他笑容鬼魅古怪,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旁人的人颤抖地写下了他的名字,却被他无情地拖走杀了。即将轮到他的时候,仙门的人来了,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 盛中伟闭了闭眼,竭力克制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 宋域瞥了他一眼,没忍住,语含嘲讽地道:“这么些年的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倒教盛小友养成了如今的鼠胆。” 盛中伟勉强笑笑,道:“还希望宋城主和诸位前辈能够赶紧收服了他,我如今的修为确实让我没什么面对他的胆量。” 宋域道:“你且放心吧。既然有胆让你当诱饵,我们自然会让你平安回去。” 盛中伟陪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仍在不住颤抖。 重雪照有多恨他,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躲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那位大人的计划,他是绝不会把自己送上门的……他如今也只能希望宋域等人能说到做到了。 宋域显然瞧不起盛中伟这样的鼠辈,也懒得跟他多言。 四下一时间沉寂了下来,直到一道冰寒强大的气息毫不遮掩地朝城主府袭来。 宋域精神一震,低声道:“他来了!” 盛中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宋域见他如此,眼中难掩鄙夷,当即拂袖站了起来,朗声道:“诸位,重雪照这一魔头忘恩负义,杀人如麻,已在我修仙界横行霸道了数百年之久,更是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是我们替天行道的时机了!我们定要将其生擒,好慰藉那惨死在他手下的无数亡魂!” 一时间千呼百应,除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伺机行动的修士,其余人都应和了几声,而那位大乘期的修士,还走上前来拍了拍宋域的肩,爽朗大笑,道:“宋道友大可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定将他斩于剑下!” 宋域目光闪烁了一下,登时讪笑道:“前辈,还是要留他一命的。来之前大人吩咐过,留下这魔头还有别的用处。” 樊维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地道:“那便留他一命,到时候我给公孙前辈亲自送过去。” 宋域也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盛中伟听到他们不客气地肆意讨论重雪照的下场,一颗狂跳的心陡然静了下来。 ……是啊,他重雪照再厉害,再了不得,还真能从这么多修为高深的前辈手里逃脱出去? 盛中伟神经质地咬紧了自己的手掌,脸颊上的肉不住颤抖,心想—— 等这一次重雪照被抓了,他就能彻底解脱了。 第10节 再也不用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中,东躲西藏了足足几百年…… 盛中伟面容突然扭曲了一瞬,阴暗地想:等重雪照被抓住了,他一定要再次走到他面前,让他重新跪在他脚下,对他—— 他种种念头还未在脑海中转完,开阔的视野中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挺直,一身黑袍,长长的衣袖如水一般肆意在他身旁流动,他轻弹了一下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盛中伟,还真的是你。” 那双冷漠凤眸晲来的刹那,盛中伟头皮一阵阵发麻,心脏在瞬间就揪紧,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就跑。 只是还没等他逃跑几步,身体倏然被定在原地,随之被强迫转了过来,面对着重雪照。 盛中伟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少年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步伐轻快又肆意。 宋域执剑摆出架势,冷声喝道:“重雪照,你既然敢来,今天就别想走了!” 但重雪照看都没看他一眼,唇角噙着莫名的笑意,步伐不停地朝盛中伟走去。 宋域被忽视,面色一沉,拂袖道:“动手!” 刀光剑影,灵气四溢,无数的法术与灵器不要钱似地朝重雪照砸去,汹汹袭来,势要让他血溅当场。 重雪照面色丝毫没变,只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嘲讽清清楚楚地流泻而出。 宋域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手中的灵剑骤然转变为数百把,复而转为剑阵,直直朝重雪照而去。 但—— 所有的攻势都仿佛泥牛入海,一旦靠近重雪照身边三尺的距离,就完全湮灭在了半空中,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这怎么可能?!”宋域不敢置信,继续操纵着灵剑朝重雪照袭去,而其余人的攻击也都无一例外的消失了,根本无法伤及到重雪照丝毫。 樊维见状上前一步,伴随着大喝一声,铺天盖地的灵气扭结为阵法,朝重雪照攻击而去。 大乘期修士的攻击,显然和其余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重雪照头都没回,灵气转瞬扑到了他的背后,与此同时,他已在盛中伟面前站定。 “又见面了。”少年微笑地道,在他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慢慢地抬起了手。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跑了。” 话音落下,盛中伟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已绽放出了一朵朵暗红色的花朵。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风中摇曳,香味肆意飘散,在他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生根发芽。 而重雪照的身后,攻击被尽数挡下,炸成了烟花,灼目耀眼。 重雪照缓缓转身,看着心情颇为愉悦,语调上扬地道:“好了,轮到你们了。” 第十一章 没有人知道重雪照是如何做到的。 暗红色的花朵肆意绽放在整个庭院,一簇又一簇堆积在一起,底下是血海尸山。 樊维被重雪照留到了最后去杀。他目眦欲裂,根本不相信自己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无论到何处都是老祖宗般的人物,如今竟然会即将陨落在一个仅仅活了几百年的魔头手上。 重雪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戒,嗓音冰冷,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找了盛中伟这么多年,这家伙却格外能躲,如今突然放出了这样消息引他过来,重雪照不信他们单纯的只是为了杀他。 ——毕竟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重雪照早就见识过他们的恶心之处了,能干出什么事他都毫不意外。 樊维被暗红发黑的藤蔓绑的结结实实的,而且那藤蔓上面的刺都扎进了他的肌肤中,贪婪地吸收着他的血肉灵气。 樊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竭力张大眼睛,盯着重雪照看,道:“你的修为……根本不是合体期吧。” 能将他们所有人如此轻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重雪照绝不可能只是合体期的修为。 但他在外一直展露出的,却是合体期……其心思之深沉,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 重雪照瞥了樊维一眼,见他咬牙切齿,看过来的目光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很容易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但他并不在乎。 既然这人不愿意说,那他活着就没用了。 重雪照目光漠然,他缓缓抬手,无数的藤蔓在他的掌中争先恐后的涌出,很快就把樊维包裹了起来。 暗红色的花朵茂盛绽放,樊维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茧中传了出来:“重雪照……你不得好死……”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在下面等着你……” “公孙……他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 听到最后一句话,重雪照眉头微微一皱,藤蔓散开,却只露出了他死不瞑目的尸体。 重雪照嗤笑了一声,没再在意,直接转身离开。 整个院落中死寂一片,空气中仿佛都笼上了一层血色,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尊上!” 昝晨突然从拐角中钻了出来,手中提着的长刀上还往下滴着血。 单麟跟在昝晨身后,恭敬地道:“尊上,其余人我们都处理好了。您这边情况怎么样?” 昝晨探头看了一眼,抢先道:“尊上肯定没问题的,他们都死光了!”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单麟手掌几不可查地紧了紧,微笑道:“不愧是尊上,就算是大乘期的修士,也不能伤您分毫。” 昝晨自得的像是那些人都是他杀的一样,立马道:“那当然!” “尊上的修为最近定有精进吧。”单麟状似无意地道,“尊上修为莫不是已至大乘期了?” 重雪照淡淡地“嗯”了一声。 单麟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重雪照脚步倏然一顿。 重雪照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一双黑眸中翻滚着危险冷厉的情绪,寒声道:“我先走一步,你们事情解决好了之后再回来。” 昝晨应了一声,再抬头去看的时候,重雪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昝晨挠了挠头,道:“尊上怎么突然走了?有事吗?” 单麟眸光沉沉,不答反问地道:“尊上既然修为已达大乘期,为何在外一直只展露出合体期的修为?” 昝晨没想太多,道:“可能是尊上觉得没必要?之前那些人修为都太低了,哪需要尊上费功夫。” 单麟笑了笑,道:“大概吧。” 昝晨摆了摆手,道:“我去前面看看,你就把后面这些解决一下,可以吧?” 单麟垂眸,正对上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轻声道:“好。” 昝晨很快离去了,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的时候,单麟缓缓俯下了身,抬手抚过了尸体的双眼。 阖上了那对死不瞑目的眼睛。 …… 云晚白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她跑出来,想的硬气,不要重雪照管什么的……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怂的。所以,她也没跑的太远,只准备在附近转一转,安抚一下自己没那么害怕之后,就再赶紧回去。 结果—— 她来到藏书阁附近,只不过在绕在门口的破烂大门远远地转了几圈,根本都没有靠近,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花,人就陷入了一个法阵中。 法阵中飞沙走石,黄沙漫天,云晚白捏着小黑球,一脸懵地站在足有小腿肚那么深的沙子中,一时间被大风刮的眼睛都睁不开。 云晚白竭力睁开眼睛,只觉得遮挡的胳膊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被风吹散开的“黑袍”底下,她原本的衣袖被刮了一道一道的,破破烂烂地悬在她的胳膊上。 破布条下是她隐隐冒出血痕的胳膊。 云晚白心下一惊,赶紧使出了防护罩护在周身,又仔细地拽好了那件魔气化为的“黑袍”。 这件“黑袍”也确实给力,宛如刀割的风愣是没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只是也需要她时刻注意着,防止被风吹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云晚白一边拽紧了“黑袍”,一边试图寻找以后能暂时躲避的地方。 只是不管她怎么看,入目皆是一模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根本没有找到半点能供她躲藏的石头或是房屋。 云晚白心急如焚,这“黑袍”虽然能抵抗住一时,但想也知道,肯定不能一直起效。而再这样下去,等“黑袍”被刮为破布条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了。 恐怕她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云晚白紧咬下唇,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她一时不察,直接扑进了黄沙中。 左胳膊从“黑袍”中散开,暴露在了空气中,眨眼的功夫,防护罩被风戳穿,胳膊上多了一道道狰狞血痕。 这风……好像比一开始更厉害了。 云晚白疼的小脸惨白,抖着手迅速将左手遮好,黄沙上也滴落了一行血迹。 地面仍晃动的厉害,云晚白只能尽可能地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沙子里,尽量不让一点肌肤都露在外面。 突然,晃动停下了,四下陷入了一种沉寂中。 云晚白怕是什么陷阱,谨慎地一动不动,结果—— 衣服后领突然传来了大力,把她整个人从沙子里揪了出来。 云晚白睁大眼睛,旋即被粗暴地翻了个面,正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云晚白,你想死可以直说。” 第十二章 云晚白:“……” 不,她不想死,真的。 迎着重雪照冷冷的红眸,云晚白道:“尊上,您听我解释!” 重雪照松开了手,漠然地道:“解释什么。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第11节 ——“你要是脏了,你知道后果的。” 云晚白头皮发麻,也顾不上手臂上一阵阵的疼痛了,赶紧开口道:“尊上,我真的没去别的房间,这是个意外。” 就在云晚白斟酌着要怎么解释这个意外才能让自己显得更无辜一些时,重雪照的身体倏然一晃,那双凤眸中的红色也随之更盛了几分。 云晚白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重雪照已朝她倾了过来,她赶紧僵着身体一把抱住了他。 重雪照把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森冷,冰凉的气息尽数洒在了她的脖颈间,道:“如果我没来,你会死在这里。” ……这话确实没错。 云晚白用右手费劲地撑着他的身体,诚恳道谢,道:“多谢尊上救我一命。” 重雪照嗤笑了一声,道:“你执意找死,谁也救不了你。” “……”云晚白想说她其实还是挺惜命的,今天这确实是个意外,便小声道,“尊上,其实我就是在外面转了一圈,莫名其妙被吸进来了。” 重雪照倏然发出一声冷笑。 尽管看不到,云晚白也能想象出那张脸上浮现出的嘲讽,旋即听到他说:“你不知道这些门派都会设法阵吗。” “只要不是本派弟子,都会受到攻击。” 云晚白怔了一下。这个她还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以后也一定会离的远远的。 重雪照似乎恢复了也许,把头从她肩膀上抬了起来,冷淡地道:“走了。你若是喜欢,就自己待在这里。” 云晚白打死也不想待在这里,立马道:“我走的!” 重雪照瞥了她一眼,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下,最后落在了她的腰间。 重雪照单手揽住云晚白的腰,带着她飞了起来,另一只手挥出,直接将整块天幕撕出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暗沉的夜色。 从法阵中离开,双脚落在实地上的时候,云晚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随之一卸,只觉得左胳膊钻心的疼。 她稍微尝试了一下,结果根本抬不起胳膊,反而还扯到了伤口,没忍住“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重雪照皱眉道:“你怎么了?” 云晚白白着一张脸,下意识把左手往身后背了背,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啊。” 重雪照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不由言说地拉过了她的左手。 云晚白“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道:“尊上,我没事的。” 重雪照垂眸看去,她细弱的胳膊上突兀地出现了数十道伤痕,血肉模糊,伤口倒翻,怎么看都称不上一句“没事”。 伤口还没止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朝下淌着血。 重雪照捏着她的胳膊,嗤笑道:“你还挺能忍痛。” 云晚白心虚不言,老老实实地垂头任他说。 她之所以背着手不想让重雪照看到,也正是知道她肯定会挨骂…… “药呢?”重雪照皱眉道,“你还不上药,等死吗?” 云晚白“噢”了一声,单手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摸索,声音逐渐变小,道:“我记得我有伤药的,怎么找不见了……” 重雪照呵笑道:“不错,现在快踏上奈何桥了。” 云晚白:“……” 云晚白忍气吞声,继续在储物袋中翻找。因为失血,一张小脸白的几近透明,樱唇也无半点血色。 她记得自己确确实实是有一瓶师父留下来的伤药的……但因为一直没用过,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到放在哪了。 云晚白眼前逐渐发黑,身体不由晃了晃,就在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的小命真的要马上玩完的时候,胳膊上传来的疼痛突然一滞。 云晚白一愣,就见重雪照微垂着眼眸,有一道绿色的藤蔓自他的掌心中冒出,正覆盖在她的胳膊上。 凉凉的,痒痒的,但确实不疼了。 云晚白没想到他会给她治伤,或者说,她根本想象不到重雪照竟然有治愈的能力,干巴巴地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藤蔓,道:“等好了再谢也不迟,不小心毒死你了别怪我。” 云晚白:“……”好家伙,她开始慌了…… 云晚白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自己,还是为了捧重雪照,她道:“尊上如此厉害,定不会出现失误……” 重雪照瞥她一眼,嗤笑道:“让你失望了,我八百年没给人治过伤了,就算有失误也是正常的。” 云晚白脸上的假笑瞬间垮了:“……”别,求你,她还想多活几年。 重雪照居高临下地晲了她一眼,唇角几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又飞快抚平。 眼见着面前的少女紧张兮兮,欲言而止,最终挣扎放弃将眼睛闭上的模样,他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而来的愉悦情绪。 重雪照的指尖有些生疏地冒出了一点莹绿色的光芒,附在藤蔓上,使其的颜色更翠更透,生机勃勃。 云晚白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一时间,只能感知到自己的胳膊上的痒意更盛了些,她咬紧了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云晚白听到重雪照“啧”了一声,心里当即一个咯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立马睁开了眼睛。 迎面就对上了重雪照似笑非笑的凤眸,云晚白赶紧低头一看—— 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胳膊上的狰狞的伤口完全愈合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出一点痕迹。 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云晚白的手腕还被他捏在掌心,她尝试地小幅度动了动胳膊,发现力气也回来了,也没有丝毫不适。 云晚白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下了,诚恳地道:“多谢尊上,尊上真的太厉害了!” 重雪照松开了手,淡淡道:“别以为你这样夸,我以后就会帮你了。” “仅此一次,之后你再找死,我绝不会管了。” 云晚白也没想着今后还要靠这尊大佛来给她治伤,她可承受不起。 心里这样想着,她面上笑眯眯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拍马屁,尊上真的好厉害啊!伤口一点都看不出来。” 少女明亮钦佩的眼眸让重雪照心头莫名揪了一下,他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冷哼道:“没事干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来找死吗。” 云晚白丝毫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试探地道:“尊上,我其实就是太羡慕了,睡不着……就跑来看看。” 重雪照皱了下眉,道:“羡慕什么?” 他这样问了,云晚□□神一震,斟酌地道:“羡慕……他们有修仙的功法。这些门派里的弟子,修为一定都很高吧。” 云晚白叹气道:“所以我就过来转了一圈,没想到还有法阵,就中招了……” 重雪照不耐烦地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想要的话,那就走。”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道:“走哪里——” 她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轻,毫无征兆地腾空而起。 云晚白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紧了重雪照的脖子。 搁在她腰间的手臂倏然一僵,重雪照森冷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道:“云晚白,你想被我丢下去吗。” 上方是闪烁星子和明亮皎月,下方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云晚白还是头一次飞的这么高,这么快,连带着听到重雪照这样的话都不怕了,心头反而还涌上一股对即将面临的期待。 云晚白眼眸亮晶晶的,松懈了手上的力度,笑盈盈地道:“我不想。尊上真好,尊上真厉害。” “谢谢尊上。” “……聒噪。” 僵硬的手臂慢慢地恢复自然,冷哼声在风中散去,但微红的耳根反而没能消退。 第十三章 云晚白一开始以为重雪照是要带她绕过法阵进入藏书阁,结果,越飞越快,越飞越远,显然不是去藏书阁的。 云晚白回头瞅了眼藏书阁,小声问道:“尊上,我们要去哪里啊?” 重雪照不搭理她,只道:“马上到了。” 云晚白“哦”了一声,也没再问,只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从上往下看,目不转睛地盯着底下一晃而过的景色。 重雪照突然开口,道:“等筑基了,你就可以自己御器飞行了。” 云晚白眼眸微微发亮,道:“我到时候也可以飞的像尊上您一样快吗?” 重雪照无情打破了她的幻想,道:“不能,你要先达到大乘期。” 云晚白道:“……那还是算了。” 话虽如此,云晚白心下还是一惊。她想过重雪照的修为很高,但还真没想到他的修为能这么高。 她记得之前听师父无意间提起过—— 在修仙界中,魔修是最难修成正果的。千百年来,几乎没有魔修能成功飞升。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所修的功法很容易走火入魔,丧失神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道不容魔修。 云晚白隐约记得当时师父颇为感叹地道:“……为了保护没有灵力的凡人,天道降下了屏障。而为了维护正道,天道会降下天雷,斩灭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而魔修,绝大多数都手上沾满了鲜血,很难扛过猛烈的雷劫。 所以重雪照的修为,绝对称得上是魔修中的第一魔了。 云晚白脑海中翻滚着这些念头,也没能注意到重雪照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底下也突然多了很多精致华丽的房屋。 “到了。”重雪照淡漠的嗓音唤回了云晚白的思绪,她朝下一看,就见他们快要落地了,正对着的屋子像是一间书房。 云晚白双脚在地面站定后,便赶紧松开了抱他脖子的手。 重雪照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她。 夜色深沉,云晚白又一贯在晚上看不清东西,也就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书房。 重雪照唇角紧绷,率先提步朝前走去。 云晚白下意识“欸”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但因为看不太清,她脚下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到了重雪照的背上。 重雪照迅速转身,攥紧了她的手腕,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第12节 云晚白小声辩解,道:“尊上,我看不太见,不是故意的……” 重雪照皱了下眉头,挥手召唤出了那个熟悉的□□笼。 幽幽蓝光洒下,云晚白终于能看清了,不由松了口气。 重雪照松开了她,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背影。 云晚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震惊地发现里面密密麻麻放的全是书架,上面也都摆满了书籍。 云晚白还没见过这么多书,喃喃地道:“天啊……” “想要什么自己拿。” 重雪照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兴致缺缺,随便找了个角落往里面一站,只一双黑眸时不时地朝云晚白的方向瞥上一眼。 云晚白显然很高兴,应下了之后,便小跑到了书架旁,踮起脚尖,抬头仔细去看那些书脊上写的字。 □□笼紧跟在她的身后晃了晃,映衬着那张莹白的小脸笼上了一层蓝朦朦的光。 这张脸看上去,好像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重雪照把玩玉戒的动作一顿,目光幽幽地朝云晚白的方向看了过去。 云晚白一只手各拿了一本书,正左看右看,一脸纠结。 重雪照突然开口道:“喜欢的话就都带走。” 云晚白眼睛一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重雪照脸上的笑容有点莫名,道,“你把所有的都拿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死人当然不会开口讲话。 云晚白并不知道这些,但也没敢太过分,只谨慎地挑选了几本跟自身灵根相符的功法,还有几本基础常见的法术招式。 她挑的差不多了,重雪照凑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地道:“你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云晚白抿了唇,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便默不作声地把书籍竹简往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塞。 见她不言,重雪照莫名其妙的有点不高兴,拽过她的胳膊,不耐烦地道:“来这边。” 她手腕细伶伶的,重雪照轻而易举就能完全握住。 肌肤相贴,他没什么反应,但云晚白瞬间被他掌心传来的凉意激起了一身寒栗。 蓝光开路,她跟着他朝最里面走去,扬起一阵阵灰尘。 云晚白被重雪照领着走进了最深处,眼瞅着他一路轻松破开了五六个法阵,而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灵气也越浓郁。 重雪照松开手,抱臂对里面的白玉书架扬了扬下巴,道:“随便拿。” 见云晚白动作还是犹犹豫豫的放不开,重雪照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嗤笑道:“我还在,你怕什么啊。” “……你什么灵根?” 云晚白瞅他一眼,道:“水冰灵根。” 重雪照目光略一扫,连手都没有抬,书架上的书纷纷朝云晚白飞了过来,包围在她周身打转。 云晚白怔了一下,旋即开始往储物袋里塞。只是她塞的速度还没有重雪照给她挑的速度快,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重雪照带着点嘲弄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道:“多看点多学点,下次作死也能撑的久一点。” 云晚白:“……” 看在这些书的份上,她忍。 云晚白只装作自己没听见,一股脑地往自己的储物袋里塞书,塞到最后,累出了一身汗。 最后一本书刚塞进去,重雪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走了。” 云晚白应了一声,将储物袋收好,提步追了上去。 她紧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走出了书房,刚行至外间,重雪照脚步一顿,道:“你还有什么缺的吗?”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道:“出去之后就回魔域了,你再有什么缺的就别来要了。” “要了也给不了你。” 闻言,云晚白立马仔细回想了一番,斟酌道:“我今天买的应该都全了。嗯……我也不太确定……” “那就去库房看看。”重雪照耐心告罄,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又带着她飞到了一个屋子面前。 重雪照随手把门上附着的一圈禁制法阵给破了,把门一推,道:“进去吧。” 云晚白定睛一看,忍不住又发出了没见识过的声音:“天哪……” 上品灵石不要钱似的随意堆积在房间的一角,快垒到天花板那么高了。 灵石旁边就是层层叠叠的箱子,还有不少她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是珍宝的好东西。 云晚白眼睛都快不够用了,摸出了自己的储物袋,瞅见啥就往里面塞什么。 结果没一会儿,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储物袋满了。 储物袋还是师父当年给她的,品级不高,也就装不了太多东西。 但云晚白还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满了。 云晚白朝重雪照的方向走了几步,期期艾艾地道:“尊上……” 重雪照瞥她一眼,道:“说。” “我的储物袋满了,尊上您有多余的吗?可以借我一个吗?”云晚白一口气地说完,然后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重雪照顿了一下,把手上的玉戒拿了下来,淡淡地道:“没,你先用我这个吧。” 云晚白捏着重雪照的储物戒,又暴风收集了一波。 又塞了一波,云晚白心满意足地走回了重雪照身边,把戒指递了过去,道:“尊上,我装好了。” 重雪照接过带上,动作一顿,只觉得戒圈上多了一股温热的触感。 乍一和他冰凉的手相触,那点温度就像是针扎火燎似的。 云晚白没察觉到他的僵硬,兴高采烈地道:“多谢尊上,那我之后用的时候再问您拿吗?” 然后她就见重雪照倏然转过了头,飞快地走到了箱子面前,一掀盖,随便拿了一件东西,面无表情地对她讲:“你都装好了?这不要带走?” 云晚白看着他手上明显是女子的衣裙:“???”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恼羞成怒的小重(搓手手.jpg) 不要养肥我啊喂qaq 第十四章 ……最后,云晚白还是拿了点衣裙之类的。 她也不知道重雪照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给她塞了一大堆女孩子用的衣裙首饰之类的。 云晚白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听话的接受了。 离开的时候,云晚白以为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由重雪照抱着她回去,便主动朝他靠近了一些。 但她没想到—— 重雪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竟然直接朝旁边挪了几步,跟她隔了好大一截距离。 云晚白:“……?” 云晚白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了,但也没敢再靠近他,便斟酌着小声问道:“尊上,我们怎么回去啊?” 重雪照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冷漠,道:“飞回去。” 然后他就召唤出了一团魔气,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用魔气托着她飞了起来。 重雪照在前面飞,云晚白坐在魔气上紧跟其后。 路程中,云晚白想起了一件事,谨慎地道:“尊上,这个东西还给你。” 重雪照扫了一眼,漠然地道:“不用了。你不要的话就扔了。” 小黑球静静地躺在云晚白的掌心,然后倏然被攥紧了。 云晚白默不作声地将小黑球又收进了袖袋中,心里同时也浮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什么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云晚白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她抱膝坐在魔气上,将自己揉成了一小团,沉默地望着前方—— 刻意地避开了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 再度回到了魔舟上,那团托着云晚白飞回来的魔气不出意外地被重雪照无情打散了。 云晚白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去管重雪照步履匆匆地去干什么了,安静地走回了原来的房间中,把自己缩进了塌上的角落里。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在敲门。 “……云姑娘。” 云晚白睫羽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几息过后,一双桃花眼中恢复了清明。 门外是温和笑着的单麟,道:“云姑娘打扰了,我来给你送样东西,也不知你需不需要。” 云晚白抿唇笑了笑,道:“多谢大人,不知道是要送我什么呢?” 单麟自然地将手中的几本书籍朝她递了过去,道:“几本修仙的基础书,功法招式什么的,还望云姑娘不要嫌弃。” 云晚白盯着他手里的书,没有接。 单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轻笑道:“想着云姑娘应该来不及去那门派中的藏书阁了,我手上恰好有几本,如果云姑娘想学的话,也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单看他温和体贴的态度,如果不是云晚白对他早有警惕,恐怕还真的要被他骗了。 见云晚白迟迟不接,单麟眸光暗了暗,面上的笑意还是一贯的温柔,道:“怎么了云姑娘,你不需要吗?” 第13节 云晚白不言,反而后退了两步。 见她如此,单麟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沉沉地看着她,道:“云姑娘不想要吗?” 云晚白一双桃花眼清凌凌地望着他,不答反问,道:“我跟单大人有仇吗?” 单麟拧了下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云晚白悠悠地道:“三次了。算上这次,大人你想让我死三次了。” 单麟握着书的手倏然用力,在封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他突然一笑,包容地道:“云姑娘跟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害你呢,我们无冤无仇。” “对啊,我从未见过你,我也觉得我们无冤无仇。” 云晚白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第一次,你明知道尊上讨厌白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纵着我穿了白衣惹怒尊上。第二次,你故意告诉我藏书阁的位置,想让我陷入法阵。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你给我这些书籍。” 云晚白也笑了,笑容明媚灿烂,道:“单大人是不是想让我高高兴兴的接过,然后自己偷偷修炼。届时被尊上发现了,便会解决掉我。” 云晚白是不懂很多修仙界的常识,但这也不代表她会傻乎乎地相信一个人一次又一次。 而何况,单麟对她的杀意,太明显了。 云晚白清明的眼眸看着他,隐含警惕,背在身后的手,也捏紧了那个重雪照给她的小黑球。 若是单麟恼羞成怒之下对她做什么,她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出乎意料的,单麟低低笑了起来,提步朝她凑近了些,暗沉的声线中带了丝蛊惑的意味,道:“云姑娘怎么会这样想。我是在帮你啊。” “你以为你能在尊上的手下活多久。”单麟目含怜悯,微笑道,“你现在不过是对他有用罢了,若是没用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杀掉。” “他就是这样的魔头。”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云晚白冷冷地道,“你这样说尊上,他知道吗?” 单麟轻笑了一声,又凑近了些许。 遥遥望去,两人的身形几乎要重叠在一起。高大的男子微微附身,而娇小的少女抬眸看去,乍一看,端的是亲密无间。 单麟刚欲开口,一阵阴寒强大的魔气直直地朝他袭了过来,根本没给他躲避的机会,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单麟被狠狠地砸到了甲板上,扬起一阵尘土。 他吐了口血,强撑着迅速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尊上。” 霸道阴冷的魔气在他的体内肆虐游走,单麟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又吐了口血出来。 单麟眼睁睁地看着重雪照面色阴鸷地朝他走来,他头发还湿着,一身黑袍随着他的走动,滴滴答答地朝甲板上滴落了一连串的水痕。 单麟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重雪照已单手揪起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双凤眸中满是暴虐的情绪,冷冷地道:“单麟,我的东西,谁许你碰了?” “尊上,我只是给云姑娘送几本书……” 云晚白哒哒哒小跑了过来,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小声道:“尊上,单大人说要送我修仙的书籍。我说我有您给我的那些已经够了,不需要了。” 重雪照凤眸眯了眯,没看云晚白,对单麟冷声道:“你说。” 单麟咳嗽了几声,自责地道:“我不知道尊上您给了云姑娘。因为之前她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想要修仙……怪我,没有思虑周全就把书送来了。” 云晚白弯眸一笑,道:“单大人太客气了,我也没想到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您竟然就记下了,还好心跟我说了藏书阁的地方。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单麟瞳孔一缩,朝云晚白的方向看了过去。 云晚白朝他回了一个明媚的浅笑。 四目相对,万般情绪皆在不言中。云晚白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就仿佛根本没看到单麟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只是这对视落在别人眼中,就格外碍眼了。 重雪照松开了手,冷冷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单麟垂眸道:“属下知错。” 重雪照最后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单麟还狼狈地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云晚白朝他笑了笑,也懒得看他的反应了,追在重雪照身后走了。 刚踏入房门,云晚白迎面就对上了重雪照嫌弃的目光,旋即就听到他道: “你是真的笨。” 云晚白刚想开口,重雪照就挪开了目光,提步朝室内走去,凉凉地丢下了一句:“以后有什么想要直接的跟我说。” “傻乎乎的,你迟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笨笨”团团(不 第十五章 虽然重雪照说的话不好听,但云晚白这次也不生气,反而还心情愉悦地回了一句,道:“我知道了,多谢尊上。” 重雪照的脚步一顿,回头目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又想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他显然没生气。 云晚白小小地探头过去,大着胆子道:“尊上,要我帮您擦一下头发吗?” 已经两次了,他就不觉得头发湿漉漉的很难受吗?反正云晚白光看着就感觉不自在。 重雪照袖袍中的手倏然攥了一下,复又缓缓松开,他漠然地道:“不需要。” 云晚白“噢”了一声,没再多问,她也不强求,又爬回了塌上,缩进了角落中。 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云晚白只觉得身心俱疲,几乎在瞬间陷入了沉睡中。 少女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很快在房间内响起,重雪照微微垂眸,水珠自他的发间滴落,恰好落在了他的左手上,划过了一道潮湿的水痕。 目光落在了拇指上的玉戒上,又仿佛被刺痛了一般迅速地移开了。 重雪照烦躁地捋了把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挥了下手,魔气溢出,很快就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水汽。 烦死了。 重雪照干脆在床上躺平,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想—— 她真的好烦。 …… 云晚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安静地盘腿坐在榻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云晚白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试探地开口唤了一下,道:“……尊上?” 出乎意料的,重雪照冷淡的声音很快从室内传了出来,道:“说。” 云晚白没想到他竟然还没出去,眨了眨眼,道:“尊上我饿了,我可以用一下船上的厨房吗?” 顿了顿,她又多问了一句,道:“尊上,要给您也做一份吗?” 室内静默了一瞬,重雪照的声音传了出来:“嗯。” “咦。”云晚白下意识开口道。 重雪照略有点羞恼的声音很快响起,他道:“不行?可以让他们吃,我吃就不行?” “当然不是。”云晚白笑眯眯地道,“尊上误会了,我就是有点吃惊。” 重雪照没再搭理她,云晚白勾了勾唇角,先去了船上的厨房。 抵达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昝晨,他正蹲在地上,面前是不住冒出浓烟的灶台,看着很是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云晚白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把火给熄灭了。虽然知道他们都有修为,不会任由火势蔓延,但要是真的把厨房烧坏了……她就没法吃饭了。 昝晨看见是她,僵了好一会儿,才非常别捏地道了声谢,小声嘟囔道:“你一直不出来……我就想着自己试试,结果好像不太行……” 岂止是不太行,简直就是要炸厨房的程度了。 当然这话云晚白还是没有说出来,只笑了笑,道:“可能大人还是没有掌握技巧,还是让我来吧。” 昝晨偷偷觑了云晚白一眼,见她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幸灾乐祸的嘲弄姿态,便僵着一张脸道:“……谢谢你了。” 云晚白回以一笑,一边熟练地收拾着灶台,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昝大人,单大人要吃吗?” 昝晨愣了一下,拍了下脑袋,起身道:“我忘了问他,我去问一下。” 云晚白望着昝晨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 昝晨来到单麟的房前,随便敲了一下,便大大咧咧的直接推门而入,道:“单麟?你咋回事,今天都没见你出去。” 房间一片漆黑,深处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单麟歉意的声音响起,道:“身体有些不适,劳你关心了。” 昝晨一边走近,一边疑惑地道:“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单麟含糊地道:“不小心做了点错事惹恼了尊上,怪我。” 昝晨没多想,道:“哦,那你好好养伤。对了,我来问你,那个凡人要做饭,你要不要也来吃点?” 单麟顿了顿,含笑道:“不必了。替我谢谢她。” 昝晨根本没听出什么不对,满心都是吃的,挠头道:“嗯嗯行,走了。” 昝晨走得飞快,根本没有察觉到—— 单麟在说出“谢谢”的刹那,眼中的杀意藏都藏不住,就像是淬了毒的刀一般。 …… 对于单麟的选择,云晚白毫不吃惊。 她迅速且熟练地做好了三菜一汤,为了照顾两个不吃辣的,只有一道菜是辣的,其余两道口味都偏淡。 做好了之后,云晚白跑去叫了重雪照。 坐在饭桌前急不可待的昝晨在看到重雪照缓缓走来的时候,手里握着的筷子都给吓掉了。 昝晨舌头打结,道:“尊,尊上……” 第14节 重雪照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他的旁边落座。 虽说云晚白和重雪照之间隔了一个昝晨,但因为桌子是四方的形状,两人差不多也是面对面了。 云晚白没什么感觉,坐下之后抬眸看见是重雪照,还弯唇对他笑了笑。 重雪照骤然挪开了目光,将头转到了一边。 昝晨突然对上了重雪照的脸,傻眼了,道:“尊……尊上有什么事吗?”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道:“没事。” 然后他将头转了过去,那双漆黑的凤眸微垂,盯着桌上的一点看。 昝晨在重雪照旁边拘谨地坐着,见他一直看着一盘菜,立马热情地道:“尊上快尝尝,我给尊上盛一点!” 说着,昝晨就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殷勤地放到了重雪照面前的碗中。 云晚白瞥见他夹的是哪道菜,赶紧开口阻止道:“尊上别——” 重雪照凤眸淡淡地晲了过来,执筷夹起那看着一点都不起眼的肉丝,道:“别什么?” 在他目光注视下,云晚白声音下意识小了一点,道:“别吃……” 重雪照嗤笑了一下,道:“怎么,昝晨可以吃,我就吃不得了?”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云晚白一眼,根本没给她阻止的机会,直接将肉丝放入了口中。 于是—— 迎着云晚白震惊的目光,重雪照的面色,在咽下的瞬间缓缓变红,同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云晚白轻咳了一声,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正色道:“尊上,这菜昝大人也吃不得,这菜比较辣,是我做给我自己吃的。您还是吃别的吧。” 重雪照:“……” 对上重雪照那双咳的眼尾通红,还隐隐带着水光的狭长凤眸,云晚白无辜地对他笑了笑。 啧,她都说了别吃…… 作者有话说: 论一个不能吃辣和一个能吃辣的人,最后是如何走到一起的_(:3」∠)_ 第十六章 这件事最终以昝晨手忙脚乱地给重雪照递茶水,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结束。 云晚白瞅了重雪照一眼,见他面色阴沉,识趣地闭嘴不言,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昝晨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敢吭,坐在一旁紧张的不行,生怕重雪照找他算账,埋头苦吃自己面前的大米饭。 重雪照敲了下他面前的碗碟,冷声道:“吃菜。” 昝晨“嘿嘿”笑了几声,连忙点头。 眼瞅着重雪照心情似有好转,云晚白眨了眨眼,道:“尊上,味道还行吗?” 重雪照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道:“勉强入口。” 云晚白“哦”了一声,还未开口,一旁的昝晨咽下口中的饭菜,道:“我觉得还行!没事,以后尊上不吃你给我做,我吃!” 重雪照脸色阴了几分,握紧了手中的玉筷,道:“……我说我不吃了吗?” 昝晨赶紧闭嘴。 云晚白弯眸一笑,道:“尊上想吃的话,以后我随时都可以给尊上做。” ——“以后。” 重雪照动作一停,抬眸正对上了少女笑盈盈的眼眸。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应声,云晚白只觉得自己的讨好初见成效,眼眸又亮晶晶了几分,朝他嫣然一笑。 昝晨在旁边积极地举手道:“我也想吃!你也多给我做一份吧!” 重雪照冷冷地晲了他一眼,道:“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昝晨立马将嘴闭的紧紧的。 …… 吃完饭之后,云晚白开始收拾碗筷,昝晨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重雪照刚欲提步离开,余光瞥见云晚白勤勤恳恳收拾的身影,不知为何就停住了脚步,凉凉地道:“你怎么不用灵气。” 云晚白心里腹诽,面上不显,道:“劳尊上费心了,我修为太弱,灵气还不足以支撑。” 重雪照微微皱眉,目光在附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昝晨的身影,冷声道:“……我就说你很笨。” 云晚白微鼓了下脸颊,忍了,刚准备微笑敷衍几句,就被重雪照的动作打断了。 重雪照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挥袖,所有的碗筷都规规矩矩地散开,黑气的魔气从上掠过,在瞬间让它们都变得光洁如新。 重雪照随意招了下手,碗筷又都自动垒好了,他淡淡地道:“放哪?”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心,道:“厨房……” 重雪照略一抬下巴,目光若无其事地自云晚白的脸上掠过,道:“带路。” 云晚白怕他反悔,立马走到了他的前面,同时笑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目光落在了她纤细的背影上,顿了一瞬,又迅速地挪开了。 身后是一叠叠飞起来的碗筷,稳稳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 晚间临入睡的时候,云晚白又扒在内室的门口,试探地问道:“尊上,明天早上你还要吃饭吗?” 云晚白小心地探头看进去,正对上了他一双平静的凤眸。 重雪照就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随你。”重雪照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冷声道,“把你的头收回去。” 云晚白“噢”了一声,也没那么害怕了,头缩了回去,同时笑道:“那尊上就是吃了?我明天会多做一份的。” 这次过了很久,重雪照的声音才从内室中传了出来:“……随便。明天上午就到魔域了。” 云晚白应道:“我知道了尊上,我会提前收拾好东西的。” 说完,云晚白就缩回了自己的小塌上,心头随之涌上了一种莫名而来的伤感情绪。 虽然早有预料,但得知马上就要到魔域,之后离开的机会变得极其渺茫的时候,云晚白一时间还是有些难受。 她的名额被人占去,体内还有那道恶毒的咒术,更何况……她还未寻到她的亲生父母。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决定了云晚白绝不会这辈子都甘心待在魔域当中。 所以…… 如果能讨好重雪照,借他的手报仇最好,如果不行—— 云晚白缓缓摩擦了一下自己脖颈上悬着的玉佩,眼眸冷了几分。 她会好好修炼,用自己的手,亲手了结那两个人。 …… 灯影憧憧,人像晃动,少年怯懦轻柔的声音自昏暗中响了起来,道:“哥哥……我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要变强,这样以后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重雪照清晰地听到自己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承诺道:“嗯,我们一起变强,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少年很高兴,道:“哥哥你真好……” ——“你真好。” 景象流转,似曾相识的少年声音再度响起: “你如果真的为我好,那为什么就不愿意把灵根主动给我?你真心把我当你弟弟的话,就该帮我!” 淬了毒般的声音嗤笑着道:“以后,哪有什么以后?” “我的哥哥,为了我的以后,你还是去死吧。” 周围再次变化,重雪照已睁开了眼睛,一双红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麻衣少年扶起了伤痕累累的人,热心爽朗地道:“……你以后就待在这里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孱弱的少年努力抬起头来,露出那张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余一双眼睛的脸,瑟缩地道:“谢谢你……” “嗨,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罩着你!” 然后呢—— 还是那个人,但他这次,却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不自然地道:“对不起……但是你还是走吧,我们不能再收留你了。” ——“我罩着你。” “我过得好苦啊,对不起……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只想能融入他们。” 所以说,哪有什么以后。 “以后”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说的再好,到最后,都是假的。 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任何事情的承诺了。 所以—— 月光皎洁,如水般洒落在塌上的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上。 重雪照一双红眸平静地注视着塌上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的人,缓缓抬起了手。 黑色魔气自他修长的手掌中尽数涌出,转化为一只纯黑大掌,眨眼功夫便将那白皙柔软的脖颈掐入掌中。 魔气寒冷刺骨,少女身体动了动,白与黑的对比,在月光的映衬下,刺眼极了。 第15节 她感到冷了,将身体又缩了缩,梦话般地呢喃道:“好冷,尊上……” “你又要抱吗?” 少女动了,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双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抬了起来,试图去环住那个需要一个拥抱,红眼睛的家伙。 她手掌碰到的地方,魔气层层溃散,转瞬消失在空中。 最终,黑色的魔气尽数散去,又涌入了伫立在塌旁,面无表情的重雪照体内,而云晚白的脖颈再度展露在月光下,上面多了一圈刺目的黑色痕迹。 那是魔气缠绕,留下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病娇不可以用,就改名啦_(:3」∠)_ 顺便换了新封面!!!我超级喜欢qwq 第十七章 云晚白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 她散发挽了个发髻,抬手的瞬间,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脖子,好像凉凉的。 云晚白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面小铜镜,定睛一看,脖颈上突兀地多了一圈黑痕。 她试着用手指探了上去,疼倒是不疼,也没有肿,但是还未靠近的时候,就感到了一股寒凉。 这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云晚白第一时间就怀疑是重雪照干的。 她回忆了一下,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 昨晚她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是有一个很冷的东西靠了过来,她下意识觉得跟之前一样,是重雪照,就迷迷糊糊地抱了过去,后来…… 好像……她被人揽入了怀中,肩膀上还压了一个沉甸甸的脑袋。 重雪照可能还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什么,只是她当时太困了,根本没听清。 再后来的事情,云晚白就没有印象了。 所以,事情已经非常明确了,她脖子上这个东西,绝对是重雪照干的。 云晚白有点生气,同时还有些后怕,不由缓缓抚摸着脖颈上的黑痕。 看着情况,如果昨天晚上重雪照没有恢复意识,而是直接把她给掐死了,那她真的就要在睡梦中咽气了。 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云晚白若有所思地想:也许……她可以用这个事情试探一下。 …… 做好早饭之后,云晚白在甲板上发现了重雪照。 他负手而立,一身黑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从云晚白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见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和苍白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重雪照这次的衣服头发倒没有湿漉漉的。 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云晚白并未多想,提步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重雪照多远,他仿佛背后生眼睛似的,突然开口,冷淡地道:“什么事?” 云晚白定了定神,道:“尊上,饭做好了。” 重雪照淡声道:“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来,刚准备走,就见云晚白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重雪照微微侧脸避开她的目光,道:“怎么了?” 云晚白上前一步,大着胆子转到了重雪照的面前站定,道:“尊上,你看我的脖子。” 重雪照僵了一瞬,回避道:“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这个态度,云晚白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便认真地道:“尊上,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重雪照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她。 云晚白见他看过来,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斟酌地道:“尊上,我知道您肯定不是故意伤害我的。” 重雪照抬眸看了眼她脖子上魔气留下的明显痕迹,没吭。 云晚白叹了口气,道:“我倒无所谓,但是尊上,如果哪次您真的无意识把我给杀了,那我就真的不能帮您了。” 重雪照冷冷地道:“你发现了?” 云晚白觑了下他的神色,试探地道:“嗯……尊上您好像每次来抱我,眼睛都是红的。”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能对您有什么作用吧。” “你也没笨到无可救药。”重雪照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云晚白眨了下眼,道:“我的意思就是,尊上有什么东西,类似信物之类的方便给我一个吗?如果下次尊上再控制不住自己,起码我可以用那个东西来唤醒尊上的意识。” 重雪照嗤笑一声,道:“如果有那么一天,证明你已经对我没用了。” 他余光瞥见云晚白的脸色白了白,显然她已经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话。 ——“等你没用了,我就杀了你。” 重雪照莫名起了点捉弄她的心思,唇角微翘,道:“你没用了,也该死,话又多吃的还多。烦。” ……她吃的还多??! 云晚白硬生生压下了跟他辩论的冲动,露出一个假笑,道:“尊上说的对。” 话虽如此,云晚白还是有点压抑不住的火气,小声嘟囔道:“……反正尊上以后要是误杀了我,别后悔就是了。” 说罢,云晚白朝重雪照胡乱行了个礼,转过身刚准备走,重雪照突然叫住了她。 “你等等。” 云晚白背对着他蹙了蹙眉头,转过头时已敛去了面上的神情,道:“尊上,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有一物就迎面朝她飞了过来。 云晚白下意识接住了这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面刻了莲花的花纹。 这玉佩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云晚白抬眸看向重雪照,试探地问道:“尊上,这个是给我的吗?”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道:“不想要就还给我。” 云晚白立马攥紧了玉佩,弯眸一笑,道:“谢谢尊上!” 重雪照眼看着她准备将玉佩收进储物袋中,眉心狠狠一跳,目光凉嗖嗖地扫了过去,道:“你要是弄丢了,你就完了。” 闻言,云晚白动作一顿,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这块玉佩。 如果是作为信物来看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啊。 重雪照突然“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道:“你戴着它不就好了,这要是还能丢了,就把你一起丢了。” 云晚白:“……” 云晚白忍气吞声,告诫自己要忍,她必成大器。 结果她将抬起胳膊准备戴上玉佩,重雪照突然凑了过来,手一勾一拽,就将她脖颈上原本戴着的玉佩给拉走了,同时他还淡淡地道:“作为交换,你的这个就给我吧。” 这可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怎么能一样?! 云晚白立马急了,道:“尊上,这个不行,不能跟你换,你快给我吧。” 重雪照后退一步,凤眸垂下一扫,看清了玉佩上写的“云晚白”三个字,再一瞧她面上隐约的焦急神色,心下了然,道:“就这个了。” 云晚白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重雪照挑眉道:“别跟我说你的玉佩很重要什么的,我的也很重要。” 重雪照晲了她一眼,抬手戴上了云晚白的那块玉佩,根本没给她丝毫挽回的机会,淡声道:“我会保管好的。但如果你弄丢了我的那块……” 重雪照冷笑了一下,未完的话尽在不言中。 云晚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玉佩滑落进他的衣襟中,失去了它的踪迹。绕是她反复劝自己要忍,要成大器,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尊上放心,我定会好好保管的。” 重雪照微微勾了下唇角,凤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 …… 因着玉佩的事,云晚白一整个上午都有些怏怏不乐,绕是得知了马上就要到魔域了,也没让她打起精神来。 开玩笑呢……她最珍贵的东西被重雪照拿走了,就是她到时候想跑,肯定也要带着她的玉佩一起跑,不可能把玉佩留给他。 但她想拿走玉佩,总不能揪着重雪照的脖子硬拽出来吧……她自认没这个本事。 云晚白很愁,非常的烦躁,连昝晨突然过来都没能让她提起精神,只无精打采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昝大人有什么事吗?” 也不知道重雪照跟昝晨说了什么,这几次吃饭,昝晨都主动留下来清洗碗筷,再依次摆放在厨房中。 虽然对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一道魔气的事情,但确实让云晚白省了不少功夫。 昝晨目光略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道:“马上就要到魔域了,尊上说了,让你睡到他殿里去。” 云晚白:“……?” 作者有话说: 开启同居生活(不是 第十八章 别说云晚白震惊了,昝晨刚一听说的时候,吓的嘴巴都没合拢。 云晚白可能刚来,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对他和单麟这些已经在尊上身边待了很久的而言,这件事不亚于——正道来袭,尊上直接归降了。 尊上一直很在乎自己的领域和东西,他所住的寝殿,别说他们这些手下了,平时连负责洒扫的侍女都不能随意进去,顶多每隔几个月进去一趟,还必须小心翼翼,什么东西都不能乱碰。 但现在,却让一个凡人住了进去。 第16节 尽管知道云晚白是对尊上的病情有用,但昝晨还是不敢置信,趁着领她去寝殿的过程,偷偷打量了她好几圈。 到了最后,别说云晚白不是木头了,她就是个木头也忍不了了,便直言道:“昝大人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昝晨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没,没什么……对了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了。” 云晚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片浓重的黑色雾气中,隐隐约约露出了巍峨建筑的一角。 随着他们的靠近,踏入了黑雾中后,大殿更多地展露在了他们面前。 宫殿外表华丽,通体呈黑色,看着阴森又冰冷,就像……重雪照这个魔一样。 昝晨把她带到离宫殿还有十几丈距离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不肯再向前一步,只道:“你过去吧,喏,你走进去就行。” 顿了顿,昝晨目光复杂地又补充道:“……尊上说了,让你自己在正殿中找个地方收拾一下住下,不能住偏殿,必须跟他住一个房间里。” 云晚白:“……”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但仔细想想,也还可以理解——可能重雪照觉得他半夜犯病了,一个房间找人方便一点,不然还要到处找她。 毕竟他这宫殿看着还是很大的,前前后后有不少副殿以及房间。 云晚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昝晨没再多言,神色复杂地最后瞅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徒留云晚白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黑雾中,看着格外凄凉。 她深吸了一口气,抱臂紧了紧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黑雾冷的厉害。 虽然不抵重雪照身上的寒凉刺骨,但待久了,还是会明显感觉身上的温度逐渐散去。 云晚白没再迟疑,提步朝宫殿走了过去,很快就推开了沉重的殿内,望了进去。 入目是浓重的黑暗,云晚白僵在门槛处,愣是没敢踏入一步。 因为一些经历,她还是挺怕黑的,平时也都会尽量避免自己一个人单独在夜间出行,就算必须出去,也会随身携带能照明的灯笼之类的物品。 云晚白踟蹰了好一阵,咬咬牙,使了一个照明决。 幽幽的白光登时亮了起来,因为她修为还比较低,用出的照明决能照亮的区域也很少,而且为了维持这个照明效果,云晚白也只能尽量省着用体内的灵气。 她抬眸看了过去,瞬间呆愣在地。 尽管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但是入目这一堆堆随意摆放,有的垒的快跟天花板一般高的“杂物堆”。 ……你管这叫寝殿?而不是库房?! 身为一个穿衣爱穿白衣,储物袋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云晚白表示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她木着一张脸,缓缓挽起了衣袖。 如果她未来的日子必须暂住在此,她是绝不能忍受自己住在这样的“杂物堆”中的。 …… 于此同时,昝晨在返程的途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想: 他应该……大概也许跟云晚白讲了吧……尊上的东西是不能乱动的,后果会很严重的。 曾经也有魔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或是别的依仗,去碰尊上的东西。无一例外,他们的下场都很惨。 惨到什么程度呢……那大概就是,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程度吧。 不过看云晚白平日里还是很谨慎的,昝晨觉得她应该不会作死,于是便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去前面的暗魔殿找尊上汇报事务了。 …… 离开魔域十几天,绕是重雪照早有安排,但还是积压了不少事务。 他单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听底下的属下汇报事务,听完之后,再依次下达命令。 等大殿内的魔都领命散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 重雪照揉了揉额角,瞥了眼半空中的那轮红月,心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让昝晨领着她去了寝殿,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收拾好了没,习不习惯。 想到这,桌子上一堆原本还算顺眼的卷轴登时变得令人讨厌了起来。重雪照不耐烦地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卷轴,匆匆看过几眼后,便留下了朱批。 最终,全部了结后,他将卷轴草草堆成一堆,随便把笔一扔,便甩开椅子离开了。 旁边侍奉的侍从望着重雪照离去的背影,兢兢业业地将所有的卷轴收好准备下放下去,同时小声嘀咕道:“尊上看上去很烦,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啊……” …… 重雪照站在自己的寝殿门外停住了脚步,一时间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莫名很不爽,但具体哪里不爽又说不上来。 于是……重雪照挠了下门上的花纹。 雕花的门“嘎吱嘎吱”的响,铁屑簌簌而落,门内传来了云晚白警戒的声音:“……谁?” 重雪照僵了一瞬,手停在半空中。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条缝,云晚白探头看了出来,对上了重雪照若无其事的脸,愣了一下,道:“尊上?” 重雪照淡淡地“嗯”了一声,背在身上的手摩擦了一下,残留的铁屑从他的指尖划过。 云晚白见是重雪照,立马把门推开了,侧身腾位置,同时又朝他身后看了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云晚白有点疑惑,小声道:“尊上您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嘎吱嘎吱的,就像是闹耗子了。” 重雪照避开她的目光,道:“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云晚白也没再追问,等重雪照进来之后,便关上了门。 她刚将门阖好,转过身来,就迎上了一双不敢置信的凤眸。 重雪照环顾四周,凤眸满是震惊,伸出去的手指都有点颤,道:“……这是什么情况?” 云晚白眨了眨眼,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干笑道:“尊上,我稍稍整理了一下东西……感觉之前有点乱。”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重雪照愤怒的声音响起,道:“你管这叫稍稍?你这是把我的家给拆了啊!” 但仔细听去,愤怒中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云晚白心虚地又后退了几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论一个有洁癖人和一个随便的人是怎么最后走到一起的_(:3ゝ∠)_ 第十九章 云晚白觉得,她绝没有重雪照说的那么过分,把他家给拆了。 ……她也就是把杂物堆都分开,分类整理了一下。然后又把紧拉的厚重窗帘拉开了,又开了几扇窗透透风。最后把寝殿里的摆设大概整了一下,看着更赏心悦目了些。 她也没做什么啊。 云晚白有了点底气,见重雪照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愤怒模样,小小声地道:“尊上……您可能只是还没习惯,等您习惯之后就好了。”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 云晚白:“……”你这样子就没法搞了啊。 重雪照见她一脸的不自然,朝前走了一步,结果……吓得云晚白立马又后退了几步。 “……”重雪照给气笑了,冷笑道,“你跑什么?” 心头的那点底气登时荡然无存,云晚白飞快认怂,可怜巴巴地道:“尊上我错了,我不该整的……可是,您真的不觉得这样会好一点吗?” 云晚白试图说服他,小声辩解道:“您看……这窗帘一拉开,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东西我都分门别类地整好了,看着是不是也宽阔了很多,拿起来也很方便的……” “大晚上的我要这么亮干什么。”重雪照环顾四周,寒着一张脸道,“我找东西都找不到。我的九宝盒,缠金扇和镇鬼弓哪去了——” 这三样都是他放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把玩、扇风或者排遣的小玩意。 但现在都看不见了。 一想到这,重雪照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云晚白一眼。 云晚白干笑两声,同时赶紧在脑海里回忆这几样东西,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云晚白走到重雪照那张雕花大床前,在床前的柜子里一摸,便拿出来了一个精致小巧的九格盒子,朝重雪照晃了晃,道:“尊上您说的是不是这个?我给您放在床头柜上了,可好拿了。” “哦还有扇子,也在里面,手一够就能拿到!” 云晚白又走到窗边,不远处悬了面靶子,旁边就挂着重雪照的镇鬼弓。 重雪照自然也看到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还是臭着一张脸又挑了好几样东西出来。 云晚白都给他找到了,而且……重雪照不得不承认,她这么一放,好像确实是比之前方便了不少。 ……殿内看起来也确实整洁了一些。 心里虽然不气了,但重雪照还是冷着一张脸,抱臂吩咐道:“把窗帘拉上,太亮了。” 云晚白顿了顿,为难地道:“这个,尊上……” 重雪照拧了下眉,道:“怎么,不行?” 云晚白叹气道:“尊上,我怕黑。” “所以……”云晚白抬眸瞅了眼重雪照的反应,小声道,“要不我去住到偏殿吧,这样也不会打扰到您了。” 说完,云晚白有点惴惴不安,等着重雪照的回答。 其实——这也算是一次试探吧,就看重雪照愿不愿意为她让步了。 就算不愿意,能同意她搬去偏殿住,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但,出乎她意料的,重雪照紧皱着眉头,第一句竟然是:“不许住偏殿,你就住这里。” 他抬眼朝四下扫视一圈,看到了云晚白靠窗放着的一张小床,显然是她给自己准备住的地方。 殿内很大,重雪照的大床摆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而云晚白的那张小床,就缩在靠近门的一个角落中,离他有很远一段距离。 重雪照莫名有点不高兴,唇角紧绷,回头冷冷地晲着她,道:“开你那边的几扇窗,把我这边的都给关掉。” 第17节 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让步了。 云晚白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道:“好的尊上!” 云晚白小跑过去拉窗帘,同时道:“尊上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问我,我给您指!” 眼看着一道道窗帘都被拉上,室内缓缓陷入黑暗中,重雪照终于找回了一点熟悉感,冷声道道:“好。” 最后,征求了重雪照的意见后,云晚白获得了靠近自己三扇窗的明暗权利。 云晚白已经非常满意了,而且这也同样证明了一件事—— 她的讨好初见成效,重雪照还是吃这套的。 怀揣着这种隐秘的情绪,云晚白舒舒服服地将自己团进了小床中,余光遥遥瞥见重雪照站在自己的床前,动也不动,那个背影莫名就有点无助可怜,还有点……凄凉。 就像是,一个小孩回了家一看,发现自己搬家了,家里大变样,结果没一个人告知他。 云晚白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眼眸弯了弯。 渐渐的,困意袭来,她陷入了沉睡中。 ……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刺进屋的时候,重雪照登时就清醒了过来。 他阴着一张脸转头一看,靠门的几扇窗的窗帘都被拉开了,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绕是其余窗帘都紧拉着,但还是留下了一地金黄。 被绕了清梦,重雪照心情颇为不爽,悄无声息地就飘到了云晚白的床前,垂眸盯着她看。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她白皙透亮的容颜上,仿佛渡了一层金边,细小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微风吹过,她纤长浓密的睫羽也轻颤了颤。 重雪照莫名就有点手痒,心头的不爽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鬼使神差的,他凑近了一些,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泛着些许桃红的唇瓣。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底下安静的人突然一颤,重雪照心头一跳,抬眼看去,正对上了云晚白错愕震惊的眼眸。 “尊、尊上……” 一睁开眼就看到这尊大魔头,云晚白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手忙脚乱地起身,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反应,直接拽出了被她好好挂在脖颈上的那块玉佩。 重雪照给她的那块。 云晚白一只手举着玉佩对准重雪照,心有余悸地抬眸,迎上了一双漆黑的凤眸。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唇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道,“怎么,你这是在驱鬼吗?” 第二十章 云晚白:“……” 她错了,真的。 迎着那双含着嘲讽的漆黑眼眸,云晚白干笑了两声,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赶紧把手伸了回去。 重雪照嗤笑一声,凉凉地道:“怎么,不驱我了?” “不敢,不敢……”云晚白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又把玉佩妥帖地带了回去。 见她把玉佩放好,重雪照脸色好看了一些,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云晚白想起来还有事没问他,急忙道:“尊上!” 重雪照停下脚步,头都未回,道:“说。” 云晚白斟酌着字句,道:“尊上,我想用厨房的话,要去哪里啊?还有,我可以到处转转吗?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吗?” 问题还挺多,重雪照回眸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想去就去,让单……昝晨带你。” 重雪照本来想说“单麟”的,但想起那天的场景,眼眸不由暗了暗,冷声道:“我会跟他说的,你且在这等着。” 云晚白眼眸微亮,连忙点头道:“好的尊上,多谢尊上。” 对上云晚白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重雪照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哼笑道:“可不是把我当鬼驱的时候了。” 云晚白有点不自在,微红着脸保证道:“尊上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看清再动。” 重雪照嗤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他冷淡的声音顺着风遥遥地传了过来,道: “我倒也没那么容易失去理智……” 云晚白怔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脖颈上悬着的玉佩。 虽然……跟她的那块不一样,起初是凉凉的,但捂了这么久,好像也沾了几分她身上的热意。 …… 云晚白没等多久,就听到了昝晨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他似乎站在离宫殿很远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喊,道:“云、晚、白——” 云晚白早就收拾好了,便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地推开了殿门。 乍一望去,昝晨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小黑点,险些就要融在黑雾里看不见了。 ……也真难为他这么远都能将声音传过来。 云晚白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昝晨看了她一眼,挠头道:“尊上让我带你转转,你想去哪?” 云晚白道:“那,厨房远吗?” 昝晨沉默了一瞬,委婉地道:“尊上的住所离任何地方,都有一段距离。” 云晚白:“……”好的,她明白了。 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试着让重雪照给她就近建个厨房……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魔域的厨房。 虽说不管是人还是魔,筑基后都可以辟谷,无需进食,但就像昝晨一样,魔域还是有不少魔还在乎口腹之欲,平时里需要进食。 所以,魔域的厨房出乎意料的大。 昝晨显然在魔域的地位很高,连带着云晚白受到注视的目光都带着隐隐的敬畏。 云晚白被昝晨带着直接找到厨房的总管,很快就给她自己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厨房,里面一应俱全,还带了一个小院子,可以让她种种菜之类的。 云晚白非常满意了,总管还诚惶诚恐地表示,让她之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找他,他全权负责。 等总管点头哈腰地离开之后,昝晨抱臂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刚才领你来的路你也都记下了吧?” 云晚白点了点头,诚恳地道:“记下了,没什么问题了,多谢昝大人。” 昝晨瞅了她一眼,有点别扭地道:“那你之后做饭……” 云晚白善解人意的接过了他的话,轻笑道:“只要昝大人想吃,随时都可以来。” 得到了云晚白的承诺,昝晨心满意足,想了想,又道:“我这边也打好招呼了,你想去附近都不会有谁拦你。要是有问题……喏,你把这个拿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来火魔军营找我。” 说着,昝晨递给了云晚白一块像是精铁做成的牌子,上面用她看不懂的字体刻纂了几个字,边缘雕着繁复的花纹,通体还泛着微微的红光。 云晚白接过收好,笑道:“我明白了,多谢昝大人。” 昝晨哼道:“我也是看在尊上的面子上。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有事找我便是。” 云晚白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面上也没表现出丝毫,浅笑着挥手目送昝晨离开。 昝晨走了之后,云晚白大概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厨房,眼看着日头偏中,她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一顿饭。 吃完后云晚白去逛了一圈后院的那一小片空地,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搞起来栽种了。 种菜种水果,以及,给小尾巴吃的灵草。 周围也没人,小厨房是属于她自己的领域,云晚白不由放下心来,把小尾巴从妖兽袋中取了出来。 几天没见,小尾巴隐约长大了一些,没有初见时那般瘦骨嶙峋了,身上漆黑的毛也光滑柔软了几分。 云晚白将小尾巴放在了草地上。乍一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小尾巴抖了抖耳朵,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看向了云晚白,然后迈着小短腿朝她的方向靠了靠。 云晚白被萌的心都要化了,手指轻柔地捋着它细弱脊背上的软毛,温柔地道:“你饿吗?要吃点东西吗?” 说着,云晚白取出了她之前囤的一大袋灵草,还有几根据说是兔子爱吃的胡萝卜。 小尾巴也不挑食,两样都吃了。见它吃的差不多了,云晚白把灵草收了起来,领着它在草地上跑了几圈。 小尾巴看着很活泼,在草地上翻了好几个滚,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灿灿生辉,时不时就跑过来蹭蹭云晚白。 云晚白陪着它玩了好一会儿,发现它好像很喜欢吃一种草,经常逮到就啃两口。 等把小尾巴收回去之后,云晚白拽了一根那种草,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人问一问,到时候也在自己的菜园里种小一块这种草。 想做就做,云晚白回忆着昝晨领她前来的路线,一路又走回了魔域的大厨房。 还未走到,遥遥的,她望见前面有好几个魔围成了一圈,似乎在合力欺负一个……人类少年。 之所以说应该是人类,是因为地上蜷缩起来的那个少年,头上并没有明显的角,而欺负他的那几个魔,头上都有两个角。 灰尘四溅,挨打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只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叫都没有叫一声。 四下响起的,只有那几个魔族少年张狂肆意的嘲讽声。 云晚白不由紧皱眉头,双手紧攥成拳,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眼看着这些魔族少年的行为愈演愈烈,她冷着一张脸朝前走了一步,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乍一出现人声,那几个魔族少年动作一顿,纷纷朝云晚白的方向看了过来。 待他们看清云晚白只不过是个人族的时候,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魔族少年讥讽道:“一个人而已,怎么,你也想跟这小子一起挨打?” 云晚白冷笑一声,朝他们又走进了几步,道:“我不想挨打,但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吗?” 大高个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开口,道:“谁知道?怎么,你还能让尊上过来收拾我?” “老大……” 大高个旁边稍微矮一些的少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急促地道:“这个人……好像是上午昝将军领着过来的,说是——” “尊上从外面带进来的人。” 第18节 话到最后,小矮个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恐惧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晚白,道:“老大,她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尊上过来给她出头……” 毕竟这么多年尊上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出现,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大高个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小矮个,道,“你他妈不早说?!” 小矮个委屈地闭嘴不言,不敢多说。 大高个朝云晚白露出一个僵硬讨好的笑,讪笑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多见谅,多见谅……” 说着,那一堆魔族少年作鸟兽散,临走前那个大高个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压低声音道:“今天算你好运!” 他们跑远了,但少年还是维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晚白以为他被打昏了,便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去看,结果从缝隙中对上了一双不带丝毫情绪的漆黑眼眸。 云晚白惊了一瞬,回过神来朝他伸出了手,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少年缓缓将遮挡的手放下,云晚白这才发现他脸上带了一副破旧的面具,完全遮挡住了他的容颜,只余一双黑眸露在外面。 本就破旧的面具上因着沾了不少脏东西,看着更破烂了,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的脸上,而他一身黑衣上也遍布着脚印。 云晚白心生怜悯,放轻了声音,又道:“没事的,他们都走了,不会再来了。” “我叫云晚白,你叫什么啊?我先扶你起来吧。” 云晚白俯下身,再度伸出手去,眼眸明亮又澄澈。因着她的动作,有块莹润的玉佩自她脖颈间滑落而出,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少年的目光被玉佩折射出的光芒所吸引,终于动了,伸手握住了云晚白的手,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 他完全站起来后,云晚白才发现他还是挺高的,只是太消瘦了,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合身。 少年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晚白,沉默良久,才声音沙哑地道:“我叫……阿照。” 作者有话说: 隔了十天,字数终于重回三千,我给我自己鼓掌!(不是 第二十一章 “阿……照。”云晚白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但仔细回忆,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可能因为自身经历相似,云晚白对阿照多了很多怜惜,抬头冲他笑了笑,道:“阿照,我小名叫团团,你可以这样叫我。” 阿照一双黑眸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迟疑了一瞬,低声道:“团团。” 少年声音虽然微哑,但出奇的好听,如夏日清风,冬日暖阳,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云晚白莫名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眼眸微弯,笑道:“阿照,你住在哪里啊?你还能走吗?” “阿照”这个名字自她口中轻柔唤出的时候,少年僵了一瞬,面具后的黑眸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默了默,道:“……我没事,可以走的。” “那就好。”云晚白看着他身上重叠的脚印,迟疑地道,“……阿照,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阿照掩在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了一道自嘲的弧度,道:“换不换都一样的。” 他语气低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云晚白忍不住开口道:“不一样的。” 迎着那双看过来的黑眸,云晚白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他衣摆上方的脚印。 灰尘簌簌而落,云晚白只拍干净了一个,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阿照眼眸沉沉,黑眸中蕴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道:“……你别拍了,我换。” 话音刚落,他就将手松开了。 他的手出奇的凉,云晚白没想太多,认真地道:“这不是你的错。” 阿照怔了一下,就看着她朝他露出一个笑来,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但不管如何,你是受害者,是他们伤害你,你没有错。” 云晚白嗓音轻柔又坚定,阿照怔怔地望着她,过了良久,才开口道:“……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虽然他的面容被面具遮挡住了,但云晚白从那双黑眸中,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落寞。 云晚白眼眸弯弯,道:“那是你还没有遇到其他人。你以后会遇见很多很好的人的。” 阿照挪开了目光,道:“但愿吧。” “以后他们要是又来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云晚白给他指了指小厨房的方向,道,“我每天都会去那里的。” 阿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道:“……好。” 云晚白一笑,刚想开口问他住在哪里,要不要送他回去的时候,阿照指了下她左手里攥着的草,低声道:“团团,你拿那个草有什么用吗?” 云晚白低头一看,举起草晃了晃,抿唇笑道:“我本来是打算问问这个草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哪里多一些,我想种一点。” 阿照仔细看了一下她手中的草,道:“这个叫做离紫草,一般小羊小兔子之类的都很喜欢吃。” 顿了顿,阿照补充道:“我知道哪里有这种草,我可以带你去。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种一些。” “太好了,谢谢你阿照。”云晚白欣喜地笑道,“我当然不会介意了,你人真好。” 阿照一双黑眸也弯了弯,温柔地注视着云晚白,不太习惯地轻声道:“……团团也很好。” 云晚白被他说的莫名都有些脸红了,轻咳了一声,道:“那我明天来找你吧。” 阿照点了点头,道:“我等你。” 和阿照约好之后,云晚白心情愉悦地准备返回寝殿。 回去之后,她又把前一天没收拾好的东西整了整,眼看夜色渐沉,但重雪照还没回来。 云晚白没想太多,因为他前一天也回来的挺晚的,毕竟身为魔尊,他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云晚白坐在塌上翻看重雪照领她拿的那些功法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晚白。” 云晚白愣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很快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云晚白云晚白!”少年略哑的声线中带了点不耐烦,又叫道,“……你在不在,你去哪了,云晚白!” ……好像,是重雪照的声音。 云晚白反应过来了,很快顺着声音找到了来源,发现声音是从一面银镜中传出来的。 她将镜子拿了起来,正对上了一双沉沉的凤眸。 镜中的重雪照抱臂冷笑道:“你去哪了?这么久。” 镜子不大,大概有她两个手掌大小,但镜面很清晰,云晚白清楚能看见里面所呈现出的场景。 重雪照似乎待在一个帐篷里,正不耐烦地等着她的回答。 云晚白眨了眨眼,道:“尊上,我没用过这个,所以找了半天才找到。” 重雪照哼笑了一声,大发慈悲地道:“行吧,这次原谅你。” 云晚白笑眯眯地道:“多谢尊上。尊上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明媚的笑容在镜中绽放,重雪照捏着镜子的手倏然抖了一下,引来了她疑惑的目光。 重雪照表情僵了一瞬,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云晚白微笑道:“当然可以了,尊上想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 云晚白一本正经地敷衍他,道:“我一会儿就把这面镜子放在床头,这样不管尊上您什么时候找我,我都能第一时间听到了。” 她话音刚落,镜子里面的重雪照又剧烈晃动了一下,旋即天旋地转,再度平静下来时,镜面中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云晚白猜测重雪照应该是把他那边的镜子倒扣在了桌面上,虽然不解原因,但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开口发问。 沉默片刻,重雪照的声音再度从镜子中传了出来,只是他那边仍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就像是压抑着的……恼羞成怒? 重雪照道:“……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回去。” 云晚白“噢”了一声,道:“好的尊上。” 重雪照咳了一声,突然又道:“魔域北面有些魔族不安分,我带兵解决一下,很快就能处理好。” 云晚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些,眨了下眼,温柔地道:“这样啊,那尊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啊。” 镜面那头重雪照的声音倏然就断了,过了很久,云晚白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气氛一时间静默了下来,云晚白握着镜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她看不见重雪照,但她还是对着镜面维持着微笑,笑的脸都有些僵了。 重雪照使了个小法术,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将镜子翻了过来,只是那头的云晚白并不知道。他若无其事地问她,道:“你在干什么?” 云晚白道:“嗯……刚才在看尊上上次送我的那些书。” 她露出了一个赧然的笑容,轻声道:“好多话语都太晦涩了,我看不太懂。” 另一头的重雪照想都未想,道:“等我回来教你。” 云晚白有点吃惊,微微睁大了眼睛,但还是应了声好。 静了片刻,重雪照突然又问了一句,道:“你喜欢血晶吗?” 云晚白下意识道:“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挺漂亮的宝石,这个找事的魔族特产这种血晶。”重雪照无所谓地道,“……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给你带一些回来。” 云晚白看不见重雪照,但镜子另一头的重雪照却是能清晰地看清云晚白的表情。 他话虽是说的一副无谓的样子,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少女姣好的容颜上,等着她的回答。 镜中的少女露出一个欣喜的笑颜来,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她道:“好啊,但会不会太麻烦尊上了?如果尊上不方便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耳根莫名烧了起来,重雪照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又莫名抖了一下的手——要不是云晚白看不见,不然她看到的又是摇晃的场景了。 云晚白迟迟没等到重雪照的声音,就在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回答错了,不该要这玩意的时候,少年嗤笑一声,道:“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罢了。” 云晚白心中暗松了口气,笑盈盈地道:“那就先谢过尊上了。” 重雪照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单麟恭敬的声音突然远远地响了起来,道:“尊上,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军——” 云晚白连忙道:“那我就不打扰尊上了,尊上快去忙吧。” 重雪照“嗯”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镜中少女乖巧懂事的容颜,道:“等我,我明天就回来了。” 第19节 镜中的少女点了点头,抿唇一笑,道:“尊上,明天见。” 单麟又在帐外禀告了一声,重雪照没再拖下去,停下来魔气的供给。 没了魔气,银镜上淡淡的红光登时散了,镜面中的少女也如水雾般层层化开,最终湮灭不见。 重雪照捏着镜柄,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镜面,低声道:“……竟然忘了教她怎么绑定这面千里镜了。” 本来打算一开始就让她绑定的,结果聊着聊着竟然给忘了个一干二净。重雪照俊颜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懊恼,反手将镜子收了进来,心道—— 算了,也不差这一天,明天他回去亲自教她。 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 …… 另一边,云晚白一直在谨慎地等待,眼看着那层附着在镜面上的淡淡红光彻底消散了之后,她又静等了一会儿,确定重雪照已经切断了联系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笑的太久了,脸都有些僵了。 云晚白两只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这面看着就精致不凡的银镜,心中毫无波澜。 过了片刻,她单手拎着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在了床头上。 只是镜面是倒扣着的。 月色寒凉,落在银质的雕花镜上,泛着流动般的泠泠水光。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三千欸!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云晚白早早地起床,先瞥了一眼被她放在床头上的银镜。 银镜的位置没有丝毫的改变,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就仿佛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云晚白也没有动它,就让它待在那里,自己收拾好后便出了门。 前往小厨房的路上,遥遥的,云晚白就望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默地伫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云晚白第一反应是不会昨天的那些魔族少年又来欺负人了,所以阿照才找了过来,便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微喘地道:“怎么了?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阿照今日换了一件跟昨天差不多样式的黑衣,闻言弯唇一笑,轻声道:“没有。不是你说要去摘离紫草吗,我想着早点过来,怕你等不到我。” 云晚白松了口气,笑道:“你来的也太早了,你吃饭了吗?” 阿照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道:“还没有,不过我不用吃的,我也不饿……” 云晚白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抿唇笑道:“正好我也用早饭,我多做一点,你陪我吃点怎么样?” 少女眼眸盈盈,阿照怔怔地看着她,拒绝的话在口中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好”。 见他同意,云晚白一笑,便先带着他去了小厨房,让他先坐在外间等她一会儿。 云晚白做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期间阿照进来过一两次,只大概问她院子里的草打算怎么处理,到时候离紫草种在哪里之类的问题。 云晚白没想太多,再加上她之前也大致想过准备怎么布置院子,便简单跟阿照描述了一下她的设想。 结果,她做好饭出来想叫阿照,抬头一看,原本杂草丛生的小院子被整理的干干净净,被拔下来的杂草都堆在了院落中的一角。 云晚白震惊地道:“阿照……你,你做的?” 黑衣少年正蹲在角落中收拾杂草,闻声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眼眸在阳光下灿灿生辉,低声道:“我没什么事做,就顺手拔了点杂草。” “这样你一会儿种离紫草是不是也能方便一点……”阿照不自在地道,“我,我没有做错吧。” “没有没有。”云晚白连忙道,“你帮了我大忙!” 顿了顿,云晚白认真地道:“阿照你真的太好了。” 阿照站起身来,面具后的唇角勾起了一个羞涩的弧度。 用过早饭后,阿照带着云晚白来到了那片长满了离紫草的地方。 云晚白欣喜地蹲下身来看,这里的离紫草不仅长的多,而且状态显然比她院落中那零星的几颗要好。 阿照见云晚白满意,也放下心来,帮她连根挖了很多离紫草,准备一会儿种回到她的小院中去。 本来云晚白是打算收集一些种子,回去直接栽种就行。但阿照说离紫草的种子要再过一个月才能成熟,现在还不能剥离出来。 云晚白就只能先挖一些生长状态不错的离紫草来种,阿照在旁边给她搭把手,两人一起,很快就挖了一小堆出来。 又挖了一会儿,云晚白估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因为一会儿还要挨个种到土里,再多他们也种不完了,云晚白便招呼着阿照停下来。 阿照听话地停下了动作,转而收拾那一堆离紫草,准备带回去。 蹲了这么久,云晚白感觉腰都有些折了,站起身想活动一下,结果她忘了自己腿都压麻了,身子将将直起来,旋即晃了晃,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栽去。 云晚白面上有一瞬慌乱,但身体动弹不得,就在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摔就摔了,大不了回去换身衣服就是的时候,阿照突然动了,起身揽住了她。 云晚白震惊地迎上了那双含着焦急的黑眸。 阿照把云晚白扶正,道:“团团你没事吧。” 云晚白有点尴尬,忙不迭地摆手道:“没事没事,多谢你了。” 阿照笑着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没事”,他脸上的面具倏然一歪,旋即直直地掉落了下来。 云晚白只瞥见了一小片漆黑,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因为阿照明显颤抖了一下,旋即迅速地转过了身。 他弯腰去捡面具,伸出去的手仍有些发颤,绕是面具再度被他牢牢地戴上了,这次系紧了,他还是不敢回头去看云晚白的表情。 他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阿照犹豫地转过了头,对上了双眼紧闭的云晚白。 云晚白紧紧地闭着眼睛,抬头冲着他的方向道:“阿照你带好了吗?我什么都不会看到的,你放心!” 阳光灿烂,尽数落在少女明媚姣好的容颜上,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阿照心里仿佛被重重戳了一下,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带好了。” 听到他的回应,云晚白这才睁开眼睛,见他脸上确实带好了那副破旧的木头面具,露在外面的黑眸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云晚白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道:“没事的阿照,你带面具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顿了顿,云晚白弯唇一笑,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觉得你人好,自然和你带不带面具没关系,不管你为什么带面具,我都觉得你是个好人,想和你做朋友。” 阿照怔怔地望着她,心头迅速地涌上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 情绪在他心口四下激荡,撞出一阵阵涟漪。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仿佛传出了很远,很远。 “我、你……团团也很好,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阿照结巴了好几次,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而面具后的那张脸早已红透了。 好在有面具遮挡,不然他真的恨不得立马蹲下去把自己藏起来。 云晚白明媚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阿照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木头面具下压着的耳朵红红的。 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的离紫草,返回云晚白的小厨房后,他们又一个个地把草住了回去,颇费了一番功夫。 全部栽种好后,日头已经偏西了。 云晚白又做了顿饭请阿照吃,最后两人在半路上分开,她高高兴兴地朝他挥手,道:“阿照,明天见!” 少年一身黑衣在风中烈烈作响,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他不熟练地学着云晚白的样子抬起手来,道:“……团团,明天见。” 云晚白朝他一笑,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 但少年却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目送着她逐渐远去,身影融在斑斓金灿的夕阳中,最终消失不见。 他这才不舍地提步离开。 …… 云晚白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完全落山了。 就她最近几日的观察来看,重雪照的寝殿附近,常年累月地围绕着一圈黑雾。白日的时候,黑雾会稍稍散去,让阳光照进来,但一旦夜色偏沉,黑雾便会越来越浓,将阴森华贵的宫殿牢牢地包围起来。 月色能穿透黑雾落下来,行走在其间的人,也只能靠着那一点落在地上零星月光的指引了。 因着怕黑,云晚白一般会避免太晚回来,防止黑雾太浓。但今日为了种离紫草前前后后都耽搁了一些功夫,再加上路程遥远,绕是她最后尽量小跑着回来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层层叠叠的黑雾中。 云晚白使了个照明决,想着重雪照说了今日要回来,怕他回来看见她不在不高兴,也不敢耽搁下去了,咬咬牙便踏入了黑雾中。 幽幽的白光飘浮了起来,照亮了云晚白周身的一小片距离。她尽量垂眸看着地面朝前走,完全不敢直视着正前面前行。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云晚白一开始还能勉强分清方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越走越远,行至最后,她已经完全不确定自己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到底对不对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晚白倏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半空中,月色皎洁如水,无风亦无星,但……也完全无法给她指引方向。 云晚白心头慢慢地涌上一股后悔,也许,她今晚不该回来这么晚的。她明知道路上会耽误很多时间,怎么就不能早点回来。 维持了太久的照明决,体内本就稀薄的灵气也渐渐有些枯竭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最多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了。 但是,明知道不应该,理智也告诉她要抓紧时间寻找出路……云晚白还是控制不住的慌乱了起来。 久违的黑暗,望不到尽头的路程,她仿佛又陷入了那个纠缠了她许久的梦魇中,让她一时间竟恍惚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又做了噩梦。 她静静地垂眸站了一会儿,头顶上的照明决因着灵气的减少开始忽明忽暗。 夜风寒凉刺骨,云晚白慢慢地蹲了下去,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好黑…… 她是不是又要一个人等到天明,等天亮了,才能回去。 有没有……有没有一个人,也能带她回家。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沉寂的四周突然多了一阵脚步声,随即一道声音响起: “……云晚白。” 幽幽蓝光照亮了这一整片区域,黑雾无处藏匿,四下逃离。 少年又叫了一声,不高兴地道:“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一直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你蹲在这里作甚。”重雪照拧眉看着地上的那一小团,伸出手去拽她。 第20节 “起来,我们回家。” 第二十三章 云晚白迟缓地抬起头来,在蓝光的映照下,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闪动着莹亮的光芒,白皙柔软的脸颊上似乎还挂着几行泪痕。 重雪照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登时卡壳了,道:“云……云晚白?” 他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来,僵着手碰了一下云晚白的胳膊,道:“你怎么了?” 云晚白声音很小,轻的似乎能被一阵风吹走,道:“……好黑。” “我什么都看不见。” 重雪照费力去听她说了什么,出奇的没有不耐烦,分辨清了之后,立马道:“黑吗?那现在这样可以吗?” 说着,他一挥手,魔气从他掌中猛烈涌出,半空中原本幽幽的蓝光瞬间大盛,四下宛如白日。 云晚白懵懂地眨了下眼,眼睛被骤然的光亮所刺,不由眯了起来,未落的那滴泪也跟着自她脸颊滑落。 她抬眸呆呆地望着半空中宛如一轮小太阳似的灯笼,这副模样落在重雪照眼中,只觉得她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小白兔。 重雪照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还黑吗?” “……不、不黑了。” 理智逐渐回笼,云晚白脸颊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小声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转了一圈拇指上的玉戒,皱眉道:“我把这道魔雾撤下吧,也省得你找不找路。” 还没等云晚白反应过来,已经被光亮驱散,被迫跑到远处团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黑雾,在眨眼功夫烟消云散,了无踪迹。 明亮的月光毫无遮挡地尽数散落一地,云晚白睁大眼睛,抬头看看,又四下看了一圈,一时间竟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见她这样,重雪照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这总不黑了吧。” “不黑了……不黑了。”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云晚白微红着脸站了起来,结果腿蹲太久有点蹲麻了,身子歪了歪。 重雪照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道:“走吧,回家了。” 云晚白怔怔地望着他的微微蹙眉的侧脸,少年凌厉又锋芒毕露,眉骨优越,棱角分明。单看一张脸,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那个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云晚白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平复了一下心头莫名的情绪,任重雪照拽着她的手腕,跟在他的身后朝那座宫殿走去。 可能是因为黑雾散去了,也可以是因为今夜的月色太过明亮,云晚白竟觉得这座宫殿也没初见时那样阴森可怕了,好像……也勉勉强强称的上是一个“家”了。 只是谁又能知道,这个“家”……能让她待多久呢。 …… 踏入殿内之后,重雪照松开了手,道:“先去把你的脸洗洗,然后回来告诉我,你去哪了,这么久。” 闻言,云晚白略有些赧然,点了点头,先去收拾了一下。 从后殿转回来的时候,云晚白想着先去自己的床那边摸张帕子擦擦脸,结果还未走到,遥遥就望见了一大片鲜红似血的东西,一堆堆地垒在了她的床铺旁。 云晚白:“……?” 重雪照原本正坐在桌旁等着她回来,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结果余光瞥见她目露迟疑地朝床走了过去,不由微微直起了身子,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重雪照下意识捏紧了茶杯,目光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云晚白的反应。 云晚白一开始还没看清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待她走近了之后,辨认出来了,不由怔愣在了原地。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这应该就是重雪照昨天跟她所说的血晶了吧。 只是……云晚白万万没想到他会带回来这么多。 除了一堆裸.露在外,随意摆放在地上的血色晶石,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全是各式各样,嵌了大大小小血晶的发簪首饰……以及一个摆满了用血晶做成了小物品,云晚白粗扫了一眼,看到了垒在最上面的扇子、宝盒之类的摆件。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太多了。 云晚白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寻重雪照,道:“……尊上,这些也太多了,不会都是给我的吧?” 然后她就看到重雪照正低着头擦拭着什么,桌面上隐隐有着水光闪动。 “……?”他不会是不小心把茶壶给弄翻了? 云晚白小跑了过去,想着要主动帮他收拾一下,但还没走到,重雪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道:“你说呢,不给你,难道这屋内还有其他人?” 云晚白:“……”可以,这嘲讽的语气很重雪照。 她走近一看,桌上多了一些瓷器的碎片,应当是他不小心将茶杯给打破了。 云晚白没有多想,也丝毫没有怀疑,为什么她没有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只看到了茶杯的碎片。 “尊上,我来收拾吧。”云晚白瞧见桌子上还有一些零星的粉尘,立马道。 “不用。”重雪照沉着一张脸,凤眸隐约还有些不自在,他一挥手,桌子上登时变得干干净净。 云晚白也没再强求,小声道:“谢谢尊上送我血晶,但是那些东西实在太多了……” 重雪照拧眉,道:“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云晚白斟酌开口,道,“是太多了,太珍贵了。无功不受禄,我也无福消受。” “喜欢你就拿着,想这么多做什么。”重雪照若无其事地道,“你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不喜欢的话就直接用原石,让他们给你做,不够再让他们送。” “我……”云晚白还想推拒,但见重雪照面上隐有不耐,凤眸也暗沉了几分,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云晚白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道:“……多谢尊上,这些够了的。” 重雪照冷哼一声,凉凉开口,道:“你不喜欢吧,我看你也不怎么开心啊。” “我、我……是太高兴了,还没回过神来!”云晚白忙不迭地道,面上随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不好意思地道,“给尊上添麻烦了,这么多东西,肯定让您费了很多心吧。” 见少女紧张地望了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欣喜与赧然,重雪照莫名就愉悦了起来,唇角微勾,哼道:“有什么麻烦的,我都说是小事一桩。” 云晚白笑盈盈地道:“尊上您真好。” 重雪照刚才心中突兀涌起的恼意登时烟消云散,消退的一干二净,他侧脸避开了云晚白的目光,似乎只是随口一提,道:“你储物袋是不是满了,你准备把这些装在哪里?” 重雪照不说,云晚白还真的没想起来这事。她想了想,道:“我先收在床头吧,等我之后再买了储物袋,就把它们装起来。哦……还有一直放在尊上您那里的东西,我也会尽快收走的。” 闻言,重雪照皱了下眉,转了圈拇指上的玉戒,冷冷地道:“你能去哪买?那些东西放在床头也太碍眼了,影响了我寝殿的整洁。” “……”云晚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吭。 他非要这样讲,她也没办法。 嗯……几天前那个堆满杂物,想个库房似的屋子,绝对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寝殿。 云晚白心里腹诽,面上没有显露丝毫。 余光突然瞥见一物朝她掷了过来,云晚白下意识接住了,低头一看,发现是枚玉戒。 乍一看,感觉跟重雪照手上的那枚差不多,只不过他的那枚是纯黑色的,她的这枚是纯白色的,入手莹润温热,似乎还雕刻了一些花纹,显然不是凡品。 云晚白捧着这枚玉戒,吃惊地道:“尊上……” 重雪照满不在乎地道:“这个储物戒可比你的储物袋大多了,我留着也没用,勉强送你吧。” “赶紧把那些收起来,别碍了我的眼。” 云晚白握着玉戒,心里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虽然没怎么了解,但也清楚,储物袋随处可见,只要花点灵石就能买到,但都不大,顶破天也就只有两三尺的空间。 但,储物戒就不一样了……储物戒已经属于灵器的范畴了,随着品级的提升,能装物品的空间也会越来越大。 重雪照之前借她用过一次那枚纯黑玉戒,当时虽然她没敢仔细看,只一股脑地往里面塞东西,但也隐约能察觉到—— 他那枚玉戒至少是地级灵器,里面的空间乍一看都望不到头。 所以,他如今给她的这个…… 云晚白怔怔地捧着玉戒,头一次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里清楚,她应该马上向重雪照道谢,满脸受宠若惊地表示自己的高兴,但是…… 话至嘴边,竟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些充满感激表达欣喜的话语,在唇齿间翻滚,最终化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我现在就收起来。” 云晚白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自己的小床旁,蹲下身去收拾那堆鲜艳耀眼的红晶。 红晶灼目,云晚白一时间又晃了神。 一次又一次送她这样的东西……可能对重雪照来讲,只是一些小玩意,但对她而言—— 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人会这样关注过她的喜好,送她珍贵的礼物。 云晚白蹲下身背对着他,重雪照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望见一个纤细的背影。 他没忍住,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身后,抬手就揪了一下她乌黑的发尾,不高兴地道:“你还没回答我。” “你今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第二十四章 发尾被轻扯了一下,不疼,但让云晚白骤然回神。 云晚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垂眸道:“尊上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重雪照心头的那点不高兴莫名就消下去一些,他冷哼道:“……我说你去哪了今天,回来这么晚。” “我去了厨房。”云晚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收拾东西用了太长时间,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少女面容平静,明明他得到了她诚恳认真的回答,但心中还是莫名地不满足,同时伴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沉寂片刻,重雪照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是不是还在害怕?” 云晚白正垂眸盯着那堆血晶出神,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疑惑地“嗯”了一声。 重雪照深吸了一口气,刻意收敛了声音中的冷意,不熟练地哄人道:“没事,你下次早点回来,天就没那么黑了。” “或者……你跟我说一声,我过去领你一起回来。” 如果不去听他说话的内容,单纯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和毫无起伏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在训斥人。 第21节 想到这,心头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使得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喂,你笑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重雪照有点炸毛了,不满地盯着面前抿唇轻笑的云晚白。 没想到他都生气了,云晚白反而又笑了,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仿佛盈满了春水一般,澄澈通透的不像话。 云晚白笑够了,轻声道:“尊上真好。” 重雪照眼中的恼意卡了壳,浑身炸起的毛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他别过头,嗤笑道:“知道就行!” “我以后会早点回来的,赶在日落前回来,不会太麻烦尊上的。” 重雪照又不高兴了,但不高兴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便转头盯着她,道:“晚点就晚点呗,我又不会骂你。” 银镜被他啪地拿了起来,又径自拽过云晚白的手掌,啪地放了上去,道:“你晚回来就用这个叫我,我教你怎么用。” 云晚白迟钝地眨了下眼,还没等她搞清状况,重雪照已反手掏出了自己的那面银镜,熟练地注入魔气,道:“看好了,就把魔气打进去,哦,你用灵气,然后你就念……” 重雪照一字一句,详细地讲了一遍启动镜面的晦涩法诀,讲完一看,云晚白正盯着他看,根本没朝他手里的镜子看。 “……”重雪照登时炸了,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了的。”没抓包了,云晚白也不怕,不慌不忙地顺畅念了一遍,一字不差。 重雪照勉强接受了,略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讲了下去。 云晚白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银镜,最终目光又落回了重雪照的脸上。 终于讲完了,重雪照愣是被她看的不自在了起来,狠狠地瞪她一眼,道:“你看我干什么?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啊。”云晚白无辜地眨眨眼,学着重雪照刚才的样子,先让银镜认主,然后很快镜面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重雪照手中的那面镜子也亮了起来,他低头一看,镜中的少女冲他乖巧一笑,道:“尊上您看,我会了。” 重雪照耳根“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单方面掐断了镜子的联系,转头一看,云晚白正研究着那枚玉戒,道:“尊上,这个认主的方法也是一样的吗?” 重雪照冷着一张脸,“嗯”了一声。 云晚白没发现他突然变化的态度,又让玉戒认了主,然后惊讶地发现戒指变了,缩小了一圈,最终顺着她的心意变为了合适的大小,戴在了她的右手中指上。 重雪照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熟练掌握灵器的正确用法,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云晚白兴致勃勃地挥手将地上所有的血晶都收了起来,感受了一下,她原本那个储物袋跟这个根本没法比。 云晚白笑眯眯地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转过头不看她,若无其事地道:“……还有什么缺的就直接跟我说,什么想要的想玩的都可以。” 云晚白默了默,抿唇一笑,道:“好的尊上。” 时间也不早了,云晚白有跟重雪照说了几句话,便上床睡觉了。 烛火被吹灭,云晚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虽然心知夜色已深,但一时间还是没什么睡意。 一片静谧中,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重雪照的声音突然远远地响了起来,道:“云晚白——” 云晚白循声看去,因为只开了她这边的三扇窗,重雪照那边只能勉强瞧见一些影子以及大致的轮廓,其余的都隐在深沉的黑暗中。 云晚白收回了目光,看向天花板,应道:“怎么了尊上?” 重雪照道:“你还没睡着啊?” 云晚白“嗯”了一声。 重雪照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最后干巴巴地来了句:“哦,那你早点睡。” 云晚白望了眼莹莹的月色,唇角微弯,道:“尊上也是,早点休息。” 少年很快就回应了她。 明亮的月色流水般洒下,云晚白缓缓阖眸,一片寂静中,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 梦里,是一片光明。 …… 日子就在这样不紧不慢的节奏中缓缓流逝。 重雪照一般很早就会起来出门,要么去军营,要么就是去处理事务,云晚白起床的时候很少能看见他。 但他晚上会准时的回来,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就能看到他坐在桌旁,把玩着盒子弓箭之类的东西,亦或是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风景。 他时不时会给她带回来一些小玩意,贵重的,不贵重的都有,一般是他看见什么了就顺手带了回来,有时候也会问云晚白要不要。 而云晚白,一般早上差不多固定时间出门,那时候天色也大亮了,她做好早饭后,阿照也会准时过来。 然后他们就一起收拾碗筷,下地拔拔杂草,翻翻土,或者是开辟一小块新的菜地。 在阿照的帮助下,云晚白的小菜园很快就建立了起来,里面的作物也都茁壮成长,尤其是小尾巴最爱吃的离紫草,长的格外的茂盛。 半个月过去了,小尾巴也自然暴.露在了人前。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云晚白觉得阿照确实是个好人,值得深交,便也没瞒着他,还时不时拜托他帮忙带一下小尾巴去放风。 而小尾巴,一开始还比较抵触阿照,后来发现这个人可以给它准备很多各式各样好吃的草,便沦陷了,有时候云晚白都感觉小尾巴会更亲近阿照一点。 在他们两个的合力喂养下,小尾巴不负众望地胖了,圆了一圈,虽然个头并未变大,但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身上的毛也油光水滑了不少。 那些魔族少年也没再来找过阿照麻烦。 云晚白没事的时候也会修炼,虽说身处魔域,但阿照知道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便带着她去了。 云晚白很快就突破到了练气六层,还修习了一些小法术。 而在这段时间中,出乎意料的,重雪照好像也没再犯过病了,上次拥抱他,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云晚白差不多也习惯了在暮色降临之前赶回寝殿去,这次她回去之前做了一屉糕点,是用一种叫澄静花的花瓣做的,据说有静心止燥,专心凝神的作用。 做出来的花糕呈樱粉色,很好看,味道也不错。 昨天重雪照送了她一个小铃铛,据说可以镇鬼,品级也不低,几近天级。 ……要不是今早遇见昝晨的时候,他顺口提了一嘴,云晚白还真没想到这个被重雪照一脸无所谓的扔过来的小玩意,竟然有这么高的等级。 云晚白想着投桃报李,虽然她做的糕点也不值钱,她也没什么能送给重雪照的,只希望他吃了能开心一点吧。 糕点出锅后,云晚白分给了阿照几块,他尝过之后说很好吃。 云晚白笑了笑,跟他打了招呼,收好食盒放入储物戒中,便准备先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照勤勤恳恳地收拾着厨房的东西,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蓝影。 他动作一顿,面具后的脸色随之一白。 蓝影伫立在小院子的门口,正微微扬头望着墙头上的一株颤颤巍巍的小花。 ——那朵花,团团白日里还笑谈着,说要等它再长大一些,就将它从墙上移下来,好让它在地面上能有更多的空间去成长。 阿照放下了手里的杂物,沉默地凝望着不速之客,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最终赶在那人尝试着要去伸手触碰那朵花时制止了他。 单麟收回了手,笑了笑,道:“你出来了。” 阿照薄唇紧绷,一言不发。 单麟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悠悠地笑道: “你说,要是尊上知道,你和她走的这样近。” 说到这,单麟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起来,抚掌道:“……尊上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二十五章 闻言,阿照掩在面具后的脸迅速地灰败了下去,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单麟面上带着他一贯的温和笑意,温柔地指正他话中的错误,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 “你觉得你如今的行为,尊上会允许吗?” 单麟微微扬头,又去瞧那朵长在墙头上的小花。 花枝细弱,在风中摇曳着,五瓣洁白的花瓣颤颤巍巍的,却生机勃勃。 又宛如刚破壳的幼鸟,颤着细软的绒毛,试探着去触碰外界。它被父母抛弃,但又慢慢燃起了对世间的希望,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它的容身之处。 殊不知,随便一点风吹雨打,都能轻易的让它滚落泥泞。 单麟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趣。 他饶有兴致的想摸一下它娇嫩的花瓣,但又想起了少年刚刚制止他时紧张的模样,到底还是没伸出手去,只一面观赏着它,一面慢悠悠地道:“怎么说,你的答案是?” 阿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近陷入肉中,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道:“……你既然过来跟我说这些,那他已经知道了吧。” “不。”单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尊上还不知道。” “不过是我恰好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那些底下的人说你有了靠山了,欺负不得了,故而传报了上来,我就过来看看。” “啧……”单麟轻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谁曾想啊,你的靠山,竟然是云姑娘。” 单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僵硬的身体,道:“尊上察觉不到你的情绪,但你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吧——” “尊上对云晚白的态度,云晚白对尊上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对我说这些……” 阿照终于开口了,嗓子沙哑的厉害,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道:“是想让我求你,别告诉尊上吗。” “啊……猜错了呢。” 单麟看了过来,眼眸中的恶意遮都遮不住,或者说,他也懒得去掩饰。 他轻笑开口,道:“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声。我会亲口告诉尊上,剩下的,就由尊上来评判吧。” 单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的时候只轻轻一挥手,那朵白花便当即被魔气斩断根茎,掉落在地。 他似笑非笑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道:“你自求多福吧……” 第22节 阿照垂眸望着那朵已经沾染上尘土,静静地躺落在地的小花,指间有血一滴滴划落。 微风吹过墙头上那空荡荡的根茎,只是那朵小花,再也等不到在地面上生根发芽了。 …… 云晚白今日回去的稍微晚了一些,不过也赶在了夕阳完全落下下回去。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那扇熟悉的宫殿大门了,云晚白不由松了口气,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食盒,拎着推开了殿门。 一进殿门,云晚白就愣住了,若不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走的路线,寝殿附近也无旁的建筑,她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中,重雪照从一开始的不愿意打开窗户,紧扯窗帘,到让步给她三扇窗,再到……一扇扇的拉开了殿内的窗户。 她早上离开的时候,殿内有一半都是沐浴在阳光中的,而不是……一片漆黑。 入目所及,皆是漆黑。 他知道她怕黑,把殿外的黑雾散去了。愿意一点点地打开窗户,把光亮透进来。如果太晚了,还说要接她回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云晚白怔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食盒哐当一声,好像是里面的碗碟歪了,碰到了一起。 这点动静不大,但在死寂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黑影遽然从殿内飘了出来,面容隐在浓重的黑暗中,他伸出手来,攥紧了云晚白的手腕,冷冷地道:“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声线冷的厉害,听不到半点温情,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寒凉刺骨,云晚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抿了下唇,垂眸道:“尊上……” 重雪照冷笑一声,道:“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怎么,觉得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要令择高就了?”重雪照眼眸中满是戾气,指骨捏的咯吱作响,道,“云晚白,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对不对?” 他上前一步,面容自黑暗中展露,那双漆黑的凤眸,已经完全变为了红色,鲜艳欲滴的红,仿佛燃了灼灼烈焰,比那血晶还要耀眼几分。 云晚白瞠目,看清了他红眸中的暴虐与戾气,以及……恨意。 夕阳彻底下山,夜色降临,月光笼罩大地。 而那月色下的少年,仿佛一只凶狠的小兽一般,浑身毛发尽数炸起,扬起了尖锐的利爪,柔软温暖的肚皮早已藏在了层层的盔甲下。 浑身的经脉欲裂,涌动着肆意流窜的电流,头痛到了极点,眼前入目的一切似乎都笼上了一层红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心仿佛缺了一大块,又木又麻,呼呼地往里面漏风,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很难受。 好难受啊……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单麟恭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笑道: “……属下今日无意间得知,云姑娘养了只兔子,便准备了一些灵草之类的,希望能帮到云姑娘。” “……兔子?” 单麟诧异地看了过来,道:“尊上不知吗?我见云姑娘跟那位……走的颇近,时常在一起。还以为是得了您的允许……” 大抵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单麟惶惶然地跪了下去,垂首道:“属下……属下也是听底下的人来报。” “您之前说过的……不管那位的死活,底下的人也都是这么做的。但是……” “云姑娘突然跟他走近了,还护住了他。毕竟云姑娘是您的人,底下的人也以为是您的意思,就……” 单麟叹了口气,觑着他的面色,小心地道:“属下听说云姑娘和那位每日也同进同出,言笑晏晏的,每日三餐也都在一起用的。如果这不是您的意思,尊上您需要属下去处理一下吗?” 他怎么说的,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单麟离开之后,他飞回了寝殿中,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在一片黑暗中,等着她回来。 他等啊等,等了好久。等到头痛欲裂,等到四肢五骸都流窜着无穷无尽,一心置他与死地的电流。 可她都没有回来。 他捂着头,缩在黑暗的角落中,心想—— 这个时候,恐怕两个人应该在一起吃饭吧。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笑着打趣,用完饭后再一起收拾。然后,他将她送出门,送到哪……不会一路送到离他寝殿不远的地方吧。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他来接,因为有人会陪着她,会安慰她不要怕黑。 那他呢。 这么多天,每天等着她回来,七上八下,紧张兮兮地担心自己挑的东西合不合她的心意,她喜不喜欢的他。 在她眼里,就像个傻子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明明是他先来的。为什么会这样。 云晚白……真的好恨你啊。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活着。 少年一双红眸转了过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盯紧了面前的少女,他张开的掌心中,漆黑的魔气在他手中翻滚,仿佛下一刻,就会暴涌而出。 目下一片红雾中,他仿佛只能看清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含着错愕与震惊,不敢置信地跟他对视。 他牵了牵唇角,想自嘲一笑,却好像没能做到。 魔气即将涌出,化为藤蔓的刹那,重雪照睁着一双生疼的眼眸,突然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那暖意愈来愈烈,连带着红雾都散去了些许。 云晚白上前两步,双臂展开,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被魔气冻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但还是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些。 她道:“尊上,我的错。” “我回来晚了,你是不是……很疼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准备入v啦!三更! 因为字数比较多_(:3ゝ∠)_稍微晚三个小时更新,也就是2号零点更新,啾咪! 再推一下我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专栏戳个预收,顺便求个作收,马上到300了呜呜呜呜…… 《替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肚子坏水女主vs冤种仙尊男主 《要做就做第一[无限流]》:无限流大女主爽文! 第二十六章 【三更合一】 死一般的寂静中,重雪照掌心中翻涌的魔气,倏然一滞。 随着她的靠近,脑海中也随之清明了一些,重雪照一双红眸缓缓垂下来,盯着那张写满了焦急不安的容颜。 云晚白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道:“尊上,您感觉好点了吗?” 原本满腔的怒火与恨意,在她这样询问的一句话中,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些许。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冰冰地道:“……好点了。” 云晚白眨了下眼,轻声道:“可是……尊上您的眼睛还是红的。” 重雪照倏然发出一声冷笑,反手抓住了云晚白环在他背后的手。 他将她的手扯开,攥紧了她的手腕,嗤笑道:“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重雪照紧盯着云晚白面上的表情,红眸中满是戾气,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刚才虽然只抱了重雪照没多久,但云晚白半边身子都已经冻麻了,脸色也泛着冰凉的白,但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怔怔地道:“我……我去厨房了啊?我平日里,不都是这个点回来的吗?” 那只被重雪照攥住的手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但另一只……她垂下来掩在衣袖中的手,控制不住地紧攥成拳,腕上的青筋也随之凸起。 重雪照静静地凝视着她无辜又委屈的神色,倏然勾起了唇角,扬起了一抹古怪的弧度,道:“你跟谁在一起?谁送你回来的?” 云晚白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道:“我自己回来的啊……” 她不解的神色不似作伪,重雪照心口翻涌的暴戾情绪一滞,冷声道:“你没有遇见其他人吗?” 他唇线紧绷,嘲讽开口道:“我倒是听说,你跟一个人挺熟的,日日都呆在一起。” 给他做饭,给他出头,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兔子……都告诉了他。 可他凭什么? 明明都是一样的,他就应该受人欺凌,被人看不起,颠沛流离,孤苦伶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得到了这样的温暖。 ……他怎配得到这一切?! 脑海中不停翻滚的万千思绪,使得重雪照头又剧烈地疼了起来,眼前刚散去的红雾又蒙了上来,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听到云晚白“噢”了一声,语气如常地道:“尊上,您是指……阿照吗?” “我确实跟他挺熟的。有一次他被人欺负被我撞见了,我就帮了他一把。”云晚白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安地道,“尊上,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啊……” “你为什么帮他。”重雪照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阖起,红眸灿灿,却了无生气。他毫无波澜地道:“你应该像其他人那样,离他远一点。” 顿了顿,他又漠然道:“你没有去打他,就已经是对他的恩赐了。” 云晚白这次是实打实地被震住了,她张了张口,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去打他?!他有什么错,难道不应该是那些欺负他的人的错吗?” 云晚白知道自己该忍住的,她也不该在重雪照明显犯病的时候反驳他。可是—— 她忍不住。 就如她当时忍不住为阿照出头一样,她明知自己的身份,明知自己毫无底气,却还是站了出来。 她根本看不下去。 云晚白眼眶有些发热,但她还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道:“如果我袖手旁观,那和欺负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用了很久很久才将自己拉了出来……她不希望再见到任何人深陷沼泽了。 云晚白抬眸,平静地道:“阿照没有错。” 一片死寂,夜风呼呼作响,乌云散开,月光终于再次洒在了大地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云晚白手腕还被重雪照紧紧攥着,但她根本就不想看他的表情,低头遮住了自己微红的眼圈。 随便吧。话已出口,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重雪照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道:“那是你不了解他,你如果知道……如果看到他面具后的脸,你会后悔的。” 第23节 重雪照讥诮地道:“会后悔自己救了一个这样的怪物。” 云晚白本来已经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冲动了。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火焰又再度涌了上来,来势汹汹,她忍不住张嘴就是:“我不会后悔。我是没那么了解他,但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绝不是尊上你所说的什么怪物。” “至于他的脸……”云晚白微笑道,“我是和他做朋友,又不是和他的脸做朋友。” 重雪照面色古怪,垂眸盯着她看,道:“……你真这么想?” 云晚白忍了忍,没忍住,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重雪照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是在跟云晚白说,还是在自言自语。他道:“你会后悔的,你看到了就会后悔……” “你一定会后悔的。” 云晚白用力掐了下自己掌心,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重雪照突然一言不发地拽着她朝殿内走,云晚白怔了一下,立马挣扎了起来,叫道:“我不进去!” 重雪照停住了脚步,那双红眸带了点茫然,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望了过来。 云晚白在心里咬牙,面上还要故作淡然,解释道:“尊上,里面太黑了,我看不见。” 重雪照“哦”了一声,挥了挥手,魔气随之朝殿内暴射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她总觉得重雪照虽然现在看着除了眼睛的颜色,其余都像个没事人似的,但他给人的感觉,就莫名有些呆愣,就像是…… 就像个木头人似的,一举一动都极为机械。 云晚白心里这样想着,余光就瞥见了一抹亮色,那亮色愈来愈大,最终化为了一片白。 云晚白看了过去,登时瞠目结舌。 重雪照挥出去那一下,不仅打开了殿内所有的窗户,敞开了所有的窗帘,还点燃了殿内荒废已久的烛火。 烛火通明,灯壁辉煌,光亮耀眼到灼目。 云晚白不适地眯了眯眼,还没待她反应过来,重雪照又问了一句,道:“还黑吗?” “不……不黑了。” 重雪照这才拉过她继续朝里走,云晚白目瞪口呆地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看一眼室内,又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重雪照,疑心他这次犯病是不是连带着脑子也烧起来了。 ……莫不会烧傻了吧。 当然,她也只敢想想,绝不会开口问出来。 待行至桌旁后,云晚白愣愣地跟着他坐下,都没想明白他带她进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她注意到了一件事—— 灼目刺眼的灯火下,重雪照似乎很不习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云晚白有些怔愣,心头倏然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来。 所以,在她来之前,重雪照的寝殿殿外围着黑雾,殿内常年漆黑,其实是因为他不喜见光吗…… 云晚白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让重雪照关上一些窗户,把烛火也熄灭吧。 她是需要光亮,但也不想—— “不想”什么,还没等她想明白,身旁突然凑过来了一道身影,云晚白骤然回神。 重雪照一直没松开攥她手腕的手,在桌旁坐下之后,他似乎很不习惯殿内恍如白日般的光亮,本能地朝她旁边靠了靠,头也想朝她的肩上歪去。 冰凉的气息朝她倾斜了下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云晚白身体一僵,又强迫自己慢慢放松。 但最终,重雪照还是没将头歪过来,只是两人靠的极近,肩碰着肩,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兽。 重雪照侧头看了过来,那双凤眸不知在何时褪去了些许红色,化为了一片深沉的暗红,带着一些怔仲,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灯火刺眼,云晚白身后恰好摆放着一盏精致漂亮的海蓝白鹤珍珠烛台,鸟喙处镶嵌着的珍珠底座上正燃着一簇明亮的烛火。 而重雪照朝云晚白这个方向看过来,根本无法避免看到这盏烛火。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阖了起来,整张脸都笼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芒,云晚白清晰地自他瞳孔中望见了那一簇活泼摇曳的烛火。 但他却没有转开头,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后,下意识又想朝云晚白的方向靠拢。 鬼使神差的,云晚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身体快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手去,盖上了那双凤眸,遮住了他眼中的焰火。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她掌心中中不安地颤了颤,带来一阵战栗。 云晚白头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这么多。 最终,那双睫毛没再动弹了,乖乖地在她掌心中阖着,一动不动。 云晚白冲动之后,本来还有点后悔,担心重雪照会恼羞成怒,亦或是会觉得她行为出格,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谁曾想……他就这样默许了她的行为。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犯病犯傻了吧,也可能是他太不想看到那烛火,或者因为……云晚白脑中思绪乱糟糟的,最后也没得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但她也没将手收回去,就维持着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 云晚白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翻涌着的莫名情绪,道:“……尊上想说什么呢?” 重雪照“哦”了一声,声线茫然,道:“我忘了……我刚才和你说到哪里了?”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正被她蒙上双眼的少年,又敛下了眸中的情绪,淡淡地道,“说,我不会后悔的。” 重雪照静了一瞬,道:“你会后悔的。” 云晚白不想跟他争论这件事。且不说他们在这里说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这件事的决定权掌握在她手上,她会不会后悔,完全是由她来决定的。 而且……云晚白心情莫名的就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懒得开口多言,只敷衍道:“尊上只想跟我说这些吗?” 重雪照正紧闭着眼睛,眼前的光亮也被云晚白的手掌遮住了,他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低声道:“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少年声音沙哑,似乎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茫然。云晚白抬眸看了一眼他此刻脆弱的,人畜无害的就像是个普通少年似的样子,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阿照的身影。 好像……某些时刻,他们是会有一点相似。 云晚白将自己脑海中这点绝不可能的猜测打散,淡声道:“我对他很好吗?我觉得我和他是朋友。” 言外之意就是,她对阿照也绝没有超过朋友的范畴,重雪照如果因为这点要去针对阿照,是真的没必要。 重雪照显然没听出来她的意思,他沉默了起来,就在云晚白以为这件事要翻篇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这次开始一字一句地陈述了她对阿照做的事情—— “你帮他出头,赶走了那些人,还不让别人欺负他,给他做靠山……” “你给他做饭吃,每一天,一日三餐……” “还有兔子,你让他带你的兔子,和他一起喂兔子……” 重雪照微微扬起了头,平静地道:“这些还不够好吗?” ……光这些,就足够好了吗? 云晚白默了默,旋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帮他出头,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欺负人。” “我给他做饭,他也没光吃。阿照会帮我种菜种地打理菜园,在我做饭的时候打下手。哦,他还会洗所有的碗筷,从不让我插手。” “我和他一起养兔子,是因为他懂好多怎么养好兔子的知识,也会带我去找兔子最爱吃的灵草。” 云晚白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末了补充道:“……他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他好,我们是朋友,而不仅仅只是我单方面的对他付出。” 掌心下的睫羽突然颤动了起来,重雪照睁开了眼睛,突然道:“如果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吗?” “你也会……和我做朋友吗?” 云晚白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 四下沉寂了下去,一时间只有夜风吹过窗棂,扯动窗帘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烛火时不时“刺啦”一下的声响。 云晚白沉默地对上了那双自她指间望出来的漆黑眼眸,道:“……尊上,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但是,”烛火刺眼,重雪照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执拗地道,“我也想要你对他那样对我好。” “我也想和你一起养兔子。” 云晚白跟他对视片刻,倏然避开了他的目光,扯动嘴角轻松一笑,道:“好啊尊上。” 云晚白眼眸弯弯,面上随之露出了一点难色,道:“只是这么晚了,小尾巴早就睡了,我把它叫出来它也不会跟你玩的。” “养兔子很麻烦的,而且还很容易脏,我之前担心给尊上您添麻烦,扰乱了您的清净,这才一直没跟您说。” 云晚白垂着眼眸跟他解释,话到最后又笑了,眼眸盈盈,那双望过来的桃花眼潋滟又真诚,她道:“知道尊上您允许我养兔子我就放心了。尊上您之后也想吃我做的饭吗?那要不我每天也一日三餐带回来?” 她思索了一下,道:“晨起和午间都遇不到您,要不我给您送过去?或者是您安排手下来拿也可以啊。” 重雪照那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浓密的睫羽又在她的掌心中颤了颤。 ……不一样的。 和他得到的,是不一样的。 云晚白被他看的莫名心悸了一瞬,率先挪开了目光。 那双黑眸又阖上了,安静地在她掌心中闭着。他道:“不用了,我就和你一起吃晚饭吧。” “我下午去厨房找你,然后再和你一起回来。” 云晚白下意识想拒绝,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任由她遮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少年,轻声道:“好。”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闭眼的重雪照没有看见她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好像高兴了一些,没头没脑地道:“云晚白,我会对你好的。” 云晚白勾了下唇角,眸中自嘲一闪而过,最终化为了盈盈的笑意,道:“尊上对我已经很好了。” 重雪照没再开口,又过了片刻,他拉下了她的手,复而攥上了她的手腕。 那双狭长的凤眸乍一见光,不适应地微眯了起来,漆黑水润,眼尾还带着点妖异的艳红。 像个小可怜。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了这一句,云晚白定了定神,道:“尊上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两人离的极近,肩靠着肩,呼吸刚一冒出便在空中缠绵交融,重雪照那双黑眸凝视着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了。” 云晚白呼了口气,微笑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那边坐着了。” 说着,云晚白便动了动手腕,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第24节 出乎她意料的,她一挣就脱,云晚白站起身来,冲重雪照笑笑,转身朝自己的小床走去。 重雪照望着她的背影,手掌还维持着她挣脱时的样子,神色怔愣。 重雪照跟着站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小兽,本能地寻找能带给它温暖的地方。 他动了动身子,但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慢慢地坐了回去。 他可以过去,她不会拒绝,甚至会笑,但是—— 她不会高兴的。 云晚白背对着他,侧着身子在床上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从重雪照的角度看去,一时只能望见她的侧颜——就仿佛是在刻意避着他似的。 过了片刻,云晚白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清凌凌地遥遥跟他对视,道:“尊上,我准备睡了,可以把灯给熄了吗?” 重雪照下意识应了一声,挥出去一道魔气,殿内所有灯盏尽数熄灭。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你不觉得黑了吗?” 灯虽然熄了,但窗户都大敞着,窗帘也都拉开了,月色皎洁明亮,透过窗棂,尽数洒在殿内的地面上,一点都不黑,反而还是透亮清晰的。 云晚白四下看了一圈,委婉地道:“……要不您还是就给我留三扇窗吧,够用的。” 重雪照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确认她神色毫不勉强,这才抬手一挥。 一扇扇窗“砰砰砰”地阖上,厚重的窗帘随之拉上,室内登时暗了下去。 最终,只留了云晚白那张小床附近的三扇窗。 云晚白望了一眼重雪照笼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心下稍安,终于松了口气,远远朝他一笑,道:“多谢尊上。” 云晚白很快翻身上床,她本以为今晚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会乱糟糟的无法入眠,但却出乎意料地很快睡了过去。 少女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在室内荡开,重雪照起身伫立了一会儿,遥遥地望着她裹着被子,沐浴在月光下背对着他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站了她的床头,垂眼看她。 少女睡的很香很沉,面容安静,双手规规矩矩地被她摆在身侧,被子也盖的严严实实的。 床头上还放着那面他给她的银镜。 重雪照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飘到了殿外。 当时他头疼欲裂,记得不太清了,但她好像是提了什么东西回来的。 重雪照目光在地上缓缓巡视了一圈,旋即一滞。 殿门一侧,一个嵌了红晶的云纹食盒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洒了出来,散落一地。 樱粉色的糕点自破碎的碗碟中散开,滚落在地面上,有的好一些,只沾染到了一点尘土,但有的比较惨,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重雪照蹲下身去,望着这些糕点,心口闷闷的。 她把这个食盒带回来,应该是给他吧。 但是……被他搞砸了。 重雪照捻起了一块较为完整的糕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也不嫌弃,放入了口中。 入口即化,绵软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心口却仍是涩的厉害。 好甜。 好久没有人给他吃过这样甜的东西了。 乌云遮过明月,再度散开时,殿门外已没了少年的身影,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就仿佛从未有东西落下。 …… 云晚白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 重雪照不出意外地早就出门了,她环视一周,盘腿坐在了床上。 云晚白揉了揉额角,余光瞥见了床头上的银镜。 原本刚刚醒来还有些昏沉的意识,骤然间清醒了过来。 云晚白面色微沉,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那种深入骨髓般的寒凉,仿佛还残留其上。 昨晚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重雪照的手上了。 他的杀意太明显了,那双灿灿红眸,望过来的时候,没有丝毫感情。 ……就仿佛和之前那个时不时给她送礼物,时不时被她惹的炸毛,但又被轻易哄好的少年,是两个人。 云晚白知道,她不该有这些莫名情绪的,她应该深刻地铭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作用。 从一开始,重雪照留下她,就是为了给他治病。 就如第一次见面他说的那样—— “等你没用了,我就杀了你。” 她是想过要讨好他,从而能借着他的手去报仇,但是……云晚白自嘲一笑,又是谁给她的自信,能笃定自己可以一直活在重雪照的手下。 等她没用的那一天……一切都晚了。 云晚白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那双桃花眼中已敛起了多余的情绪,只留下了一片沉寂。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永远信任的人,只有她自己。 她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能借着重雪照的手报仇自然再好不过,但一旦情况有变,她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而且…… 她是一定要离开魔域的。 不管是为了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亦或是为了进入玄光派,达成师父的遗愿。而这些事情的前提,都是离开魔域。 离开重雪照。 而到了那一天—— 悬在她脖颈间的玉佩,戴在她指上的玉戒,以及那放在她床头上的银镜……都将成为她的桎梏。 …… 云晚白抵达厨房的时间,比平日里晚一些。 阿照早已提前到了,云晚白远远地便看见他伫立在院落的门口,孤零零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莫名就看着有些可怜。 阿照望见云晚白来了,急忙奔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欲言又止地道:“团团……” 云晚白见他黑眸焦急,不由道:“怎么了吗?” 她心头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来,抿唇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没受伤吧?” 如果重雪照真的派人来找阿照麻烦了,那她真的要彻底心寒了。 “我没事。”阿照摇了摇头,目光紧张地道,“……你没事吧。” 云晚白松了口气,轻笑道:“我都过来了,自然没事啊。” “那就好……”阿照也笑了笑,只是藏在面具后的那张脸,仍是惨白的。 云晚白没发现他的不对,想起重雪照昨晚说的要过来,便跟阿照大致讲了一下,末了歉意地道:“……阿照,你只能下午就走了,最好还是别撞见尊上了。” 云晚白微微敛眸,道:“虽然他不一定会杀你,但能不遇见还是别遇见了吧。” 阿照一双黑眸中划过了一道伤色,他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早些走的。”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院落门口,云晚白推门让他进去,笑道:“我们也别在门外站着了,进去说吧。” 阿照跟着她走进屋内,眸色沉沉,沉默良久,才艰难开口道:“团团……” “有件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云晚白转过头看他,见他状态不对,怔道:“什么事情?你没事吧?” 阿照摇了摇头,旋即抬手,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云晚白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取下面具,一时间震在了原地,眼看着阿照的脸自面具后露了出来—— 乍一入目,是一片漆黑。 那是一张,布满了黑斑的脸,几乎没有露出肤色的地方,五官都被一片片的黑斑所遮挡,只余下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幸免于难。 而那黑斑,仔细看去,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暗色的纹路,纹路相互交错纵横,暴起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疙瘩,交叠着生长在一起,乍一看去,连带着整张脸都坑坑洼洼的。 云晚白微微瞠目,却没有后退。 阿照自然看见了她震惊的神情,黑眸中满是落寞。他迅速地又将面具带上了,袖袍下的双手紧攥成拳,强颜欢笑地道:“团团,你也看见我的脸了,你还愿意……” 阿照顿了顿,不敢去看云晚白的神情,低着头艰难地补完了剩下的话:“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他低着头,心脏一抽一抽地疼,麻木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云晚白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疑惑的问句,她反问道:“为什么不?” 阿照猛地抬起头来,连带着面具都晃了一晃,慌的他赶紧抬手扶稳了面具,傻傻地看着云晚白。 云晚白朝前走了一步,抬头与那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漆黑眼眸对视,一字一句地道:“阿照,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人欺负的吧。” 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得出答案,只猜测可能是因为阿照没能融入那些魔族少年的群体,导致被他们排斥欺负。 但如今看到了阿照的脸,原因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半大的,还没有道德感的孩子,最喜欢做的,便是嘲笑跟他们不一样的人。 他们会恶劣地讥讽那些跟他们有所区别的孩子,排除异己,认为他与他们不同,再肆意地欺辱讽刺他。 阿照微垂着眼眸,慢慢点了点头。 云晚白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胳膊,隔着衣服,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底下手臂的倏然一僵,以及……瘦削。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阿照的眼睛,认真地道:“阿照,你听我说,长成什么不重要,这并不是你被人欺负的理由。” “你被欺负,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做了坏事,并不是因为你的长相。” 阿照怔怔地跟她对视,下意识重复道:“不是我的错……吗?” 云晚白坚定地摇头,断声道:“绝不是你的错。” “是他们不对,是他们坏。你的长相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但他们仅仅因为这个欺负你,就是他们在作恶。” 见那双黑眸中流露出了些许茫然和不知所措,云晚白又强调了一遍,道:“以后你不要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错的不是你,是他们。你没有错。” 第25节 云晚白说的认真,一时间根本没发现—— 面前的少年身体突然僵硬了一瞬,旋即,一双黑眸划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红光,黑眸阖了阖,再度睁开时,里面已盈满了不一样的情绪。 云晚白说了半天,突然发现“阿照”出奇的沉默了起来,都没再听到他的回答,不由担心地晃了晃他,道:“阿照,阿照你怎么了?” “阿照”黑眸暗沉,翻滚着无数莫名的情绪,他突然倾身,紧紧地抱住了云晚白,声音沙哑地道:“……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乍一被他揽入怀中,云晚白身体僵硬,下意识想推开他,闻言迟疑了一下,便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安慰道:“你以前遇到的可能都是坏人,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你的坏运气都在以前用掉了,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云晚白看不见“阿照”的神情,便这样安慰他,然后开始试着在他怀里小幅度地挣扎了起来,想从他的怀里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响起,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晚了……” 云晚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道:“什么?” “阿照”顿了顿,幽幽地道:“没什么。团团——” “我遇见你,就够了。” 他这话惊得云晚白打了个激灵,吓的她以为自己的话说错了,要引他歪到了一条不归路,忙不迭地道:“不是这样的!阿照你以后会遇见其他很好很好的人的。” “不止是我,还会有其余人对你好,和你做朋友的。” 云晚白谆谆善诱,试图尽快将他这错误的思想给掰回来,道:“他们是坏人,并不代表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坏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你以后的人生中都会遇见。” “阿照”在她背后歪了歪头,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声音却满是不解,道:“可是……我有团团做朋友就够了,我不需要那么多朋友的。” 他轻声道:“只要每日能和团团在一起,就够了。” 云晚白被他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心想可能是从未有人教过他正确的处事方式,所以他才会这样想,便笑道:“只有我一个朋友当然不够了。旁的不说,你以后也是要娶妻的,到时候自然会遇到一个和你两情相悦,恩爱长久的女孩子的。” “阿照”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句乖巧的话语:“都听团团的。” 云晚白顺势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好了,以后就不要怪自己了,你没有错。” 阿照不答反问,黑眸直直地盯着他,道:“团团,你想知道我的脸为什么会是这样吗?” 云晚白愣了一下,善解人意地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听了之后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如果你感到勉强,那就算了,千万别为难自己。” “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是朋友。” 迎着云晚白认真的目光,“阿照”静了静,道:“不勉强。” “我……其实不是人,也称不上是魔。” “阿照”掩在面具后的唇角弯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他徐徐道:“应该叫我,半魔吧。” 他抬手抚上了破旧的面具,修长的五指缓缓摩挲着面具的边缘,道:“我的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魔气郁结。” “阿照”轻笑了一下,道:“你可能不信,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隐含嘲讽,又像是在自嘲,冷冷地道:“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云晚白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相信你。” “阿照以前一定很好看。”云晚白郑重地道,旋即又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才能缓解,让你的脸恢复吗?” “是有办法的,只是——”“阿照”微微歪了下头,若无其事地道,“恢复了之后,没多久又会被夺走,这有什么意义呢。” “夺走”这二字,被他咬的极重,却一晃而过。 云晚白没听出什么不妥,还以为是他这方法是有效的,只是不能维持太多,便安慰他道:“没事的,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的,你的脸一定会恢复的。” “嗯。”“阿照”乖乖地点了点头,凑了过来,道,“团团,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嗯……”云晚白感觉有一丝丝古怪,但仔细想去,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抬眸看去,少年一双莹润的黑眸正盯着她瞧,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那点不对劲得不到答案,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云晚白抿唇笑了笑,道:“我先做早饭吧,阿照你先吃什么?” “阿照”沉默了片刻,道:“昨天那个……糕点,你还能做给我吃吗?” “好啊。”云晚白欣然同意,笑盈盈地道,“原来你喜欢吃甜的啊,那我以后多做一些。” “阿照”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团团对我真好。” 云晚白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云晚白找了找了一下原材料便准备开始了,余光瞥见“阿照”一直紧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不由失笑道:“你要不帮我去带带小尾巴吧,它今天还没出来放风呢。” “阿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 云晚白便带着他走到了院子中的空地上,不远处就是他们静心栽种的离紫草,她将小尾巴轻柔地从妖兽袋中倒到了地上。 小尾巴似乎刚睡醒的样子,迷糊地抬起两只小爪子挠了挠耳朵。 云晚白直起身,笑道:“那我先去做饭了,你们俩好好玩。” 见“阿照”点头,云晚白便放心地离开了。 结果—— 她进了屋内,刚拿起面粉,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是小尾巴的叫声。 云晚白神色一凛,当即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是三更,零点更!!! 我给我自己鼓掌(不是 第二十七章 【三更合一】 云晚白冲出去一看,草地上,小尾巴两只耳朵直直地竖了起来,炸成了一个黑色毛团。 而“阿照”离小尾巴有一段距离,他正低垂着头,发丝自他耳旁落下,遮住了他的一双黑眸。 云晚白快步走了过去,急切地道:“怎么了?” “阿照”小小地“嘶了一声,云晚白这次发现他一直捂着手指,他声音中带了些委屈和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它好像很排斥我……” “不会吧,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云晚白蹙了蹙眉,蹲下身去看小尾巴,尝试着伸出手指去碰它炸起的绒毛,同时轻声安抚道,“怎么了尾巴?阿照哪里惹到你了吗?” 小尾巴朝云晚白靠了过来,从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一双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阿照”。 云晚白轻捋着它的脊背上的毛,慢慢地将它炸起的毛抚平了下来,温柔地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吃那种离紫草了吗?我们过去吃一些好不好?” 小尾巴炸的毛软了下来,蹭了蹭云晚白,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她,朝她晃了晃耳朵。 云晚白知道它这是同意了,便捧起它放到了离紫草附近的草地上,精心摘取了一些离紫草放到了小尾巴的面前。 小尾巴注意力被面前的一堆新鲜的离紫草所吸引,很快就一嗦一嗦地吃了起来。 云晚白见它吃了,不由松了口气,转而走向“阿照”,低声道:“你怎么样?它咬你了吗?” 闻言,“阿照”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云晚白的漆黑的眼眸中带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道:“……没事,只是咬了一小口,并不疼。” 说着,“阿照”边把自己的左手往背后伸,云晚白却眼尖地瞧见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云晚白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道:“让我看看。” “阿照”乖乖地任她扯过了自己的手,一双黑眸暗了暗。 云晚白蹙眉,这才发现他手上多了一个深深的齿痕,还往外敞着血。 看那齿痕的大小和形状,显然是小尾巴咬的。 云晚白心头不由浮上了一股歉意,她回头望了一眼,小尾巴正低着头吃草吃得起劲,两只耳朵随着嘴巴一动一动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阿照,正怔怔地看着小尾巴吃,一双漆黑眼眸中盈满了落寞,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被咬伤有半点生气或不满。 云晚白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她翻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找到了一瓶伤药,便道:“你忍一忍,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阿照”嗯了一声,任由云晚白将伤药撒在了他的伤口上,没有喊疼也没有动弹,只低声道:“谢谢团团,团团真好……” 云晚白被他说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叹道:“本来就是小尾巴的错,它咬了你,怎么说也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阿照”垂眸,看着她在他的手指上仔细地将伤药布满伤口,轻声道:“不怪小尾巴,是我不好,惹怒了它。” “阿照”一双黑眸笼上了一层不安,道:“小尾巴以后会不会都不跟我玩了,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说着,他用那只没伤的手,轻轻地扯了下云晚白的衣袖,慌张地道:“团团,你会不会也生我的气了,然后再也不和我玩了……” “怎么会?”云晚白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忍不住踮起脚尖,抬起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故意装出了一副不满的模样,道,“我刚和你讲,不要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现在又不记得了,对不对?” 阿照忙道:“我记得的,只是——” 他觑了一眼云晚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我只是担心你生我的气……” 云晚白被他这不安的一眼看得心都软了几分,她心知他没有安全感,便放轻了声音,柔声道:“我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生气的,我们可是朋友啊!” 闻言,阿照一双黑眸又亮了起来,低声重复她的话:“……是的,我们是朋友。” 谈话间,云晚白也将他的手给包扎好了,最后在他的手指上打了一个好看的结,嘱咐道:“你这两天都不要再碰水了,知不知道?等伤口好了再说吧。” 云晚白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要是有学治愈的法术就好了,就能直接帮你把伤口复原了。” 阿照笑了笑,道:“没事的,团团帮我包扎我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团团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云晚白抿唇一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学习一下。” 一般像水系和木系灵根都能学习治愈法术。只不过跟木系相比,水系灵根的人治愈的效果会差上那么一些。不过只要能学会,这点小差距也影响不大。 想到这,云晚白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身影—— 重雪照……他应该也是木系灵根吧。 只不过,她唯一一次见过他使用治愈的能力,还是那一次她误闯了废弃门派的藏书阁,陷入了法阵中。 ……是他把她救了出来,还帮她把伤口给治好了。 乍一想起当日的事,恍如隔世,当时的她还怕他怕的要死,时时刻刻担心她会不会做错事惹怒了他,然后就直接被他无情杀掉。 而现在……云晚白定了定神,收敛了眼眸中复杂的情绪,转而抬头对阿照笑道:“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一会儿再帮你哄一下小尾巴。可能是它今天心情不好。” 云晚白从储物袋中摸了一个小尾巴最喜欢吃的灵草。因为囤的不多,所剩无几,她便刻意每天只给它吃一点。 第26节 云晚白将那根深蓝色的,像是海浪一样的灵草地递给了“阿照”,道:“一会儿你看它吃的差不多了,你拿这个哄一下它,它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阿照”接过,乖巧地点了下头,道:“我听团团的。” 过了一会儿,见小尾巴吃的差不多了,云晚白给“阿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 “阿照”背对着云晚白蹲下身去,伸手将那根灵草递给了小尾巴,漆黑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小尾巴原本已经平复的毛又炸了起来,喉咙间发出了呼噜呼噜地警惕声响。 “阿照”眼眸中飞快的划过一抹冷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即将翻涌而出的魔气,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块泛着荧光的玉石,上面灵气四溢,显然不是凡品。 他把这一小块石头压在灵草下面,又朝小尾巴的方向递了递。 小尾巴的眼睛自那块玉石出现之后,便粘了上去,一错不错地盯着“阿照”的手,身上炸起的毛也在悄无声息间软了些许。 从云晚白的方向,她只能看到小尾巴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突然又放松了下来,僵持了好一会儿后,它终于将头凑了过去,吃起了“阿照”掌心中的灵草。 显然是又跟他和好了。 云晚白松了一口气,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小尾巴已经把那根灵草吃完了,黑豆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阿照”看,似乎是在催着他赶紧再拿出来。 云晚白便上前又递给了他几根灵草,放心地道:“那你先和它玩着,我进厨房继续做饭了。” “阿照”露在面具外的双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喜悦,显然很高兴和小尾巴和好如初,他道:“好的团团。” 最后云晚白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两个一个喂一个吃,分外和谐。写着抵抗了先走进了厨房。 “阿照”余光瞥见少女纤细的身影隐没入了厨房中,黑眸中的欣喜笑意登时一敛,掩在面具后的容颜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吃着高兴的小尾巴。 小尾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两只耳朵拉的直直的,不由发出了警惕的呼噜声。然后……没一会儿,便又探出头去他手里挑玉石吃。 一开始怕云晚白发现,“阿照”特意把那块玉石给掐成了小碎块,藏在灵草下面递给小尾巴,但现在云晚白进去了,他也懒得再掩饰了,直接拿了一大块儿放在了掌心中。 晶莹剔透却坚硬的玉石,在小尾巴的口中嘎吱嘎吱的作响,旋即被它毫不费力地咽了下去。 足有他手掌大小的玉石,没过一会儿就被小尾巴吃了几近一半下去。 “阿照”嗤笑一声,几不可闻的话语很快湮灭在微风中:“倒还挺会挑好吃的……” 小尾巴听不懂他的话,也不理他,犹自吃得起劲。 …… 很快,云晚白就做好了澄静糕,招呼“阿照”来吃。 “阿照”便捧着小尾巴进了屋内。 云晚白一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就不由失笑。小尾巴应当是吃饱了,正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窝在“阿照”手中,但又不肯躺下去,就直着身子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 云晚白接过小尾巴,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子,将它收进了妖兽袋中,同时轻声道了声谢。 “阿照”连忙摆手说没事,怔怔地望着桌子上的那一盘樱粉色的糕点,道:“这就是……” 云晚白接过他的话,笑眯眯地道:“对啊,这就是我昨天做的澄静糕,你快吃吧。” “阿照”小心地捏起了一块放入了口中。他默了默,道:“……好甜。” 云暖白微微睁大眼睛,道:“很甜吗?我也没放太多糖啊。”说着,她拿起了一块尝了尝味,道:“那我下次再少放一点糖。” “阿照”轻笑道:“你不用改,很好吃的。” 云晚白弯眸一笑,道:“你喜欢就好。” “阿照”又安静地吃了几块,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你今天还要带些回去吗?” 云晚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想了想,摇头道:“不了吧。” “阿照”一双黑眸暗了暗,拢在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道:“……为什么?” 云晚白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她歪了歪头,道:“没有什么为什么啊,就是不用带回去了。” “阿照”黑眸不易察觉地暗了几分,若无其事地道:“我就是问问,如果要是你要带回去,我就少吃几块。” 闻言,云晚白心头浮上的那点古怪登时烟消云散了,笑道:“那你就放心吃吧,都是你的。” “阿照”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团团真好。” 云晚白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昨晚带回去的那个食盒,当时站在殿外的时候,因为看情况紧急她便直接扔了,好冲上去抱住了重雪照。 但是……她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好像没有在门口看见那个食盒。 云晚白若有所思,有点疑心是不是自己漏看了,想着回去再找一下。 而在她身旁,“阿照”沉默着,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将所有的澄静糕给吃完了。 …… 半下午的时候,重雪照来了。 云晚白早早的就让“阿照”先回去了,倒也没让他们两个遇见。 重雪照来了也没进屋,就默不作声地站在了院落门口,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还是云晚白无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才看到了他。 云晚白赶紧出去迎他进来,小声道:“尊上,怎么不叫我一声。您这么早过来,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重雪照颔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神色冷淡,仿佛那个昨晚上任由她遮住眼睛,会问她可不可以和她做朋友的少年……是两个人。 云晚白收回了目光,敛住了眼眸中多余的情绪。 说到底……昨晚上也是她越矩了。 重雪照进去之后就坐在了之前阿照坐的地方,一言不发,目光只盯着地面上的一点。 云宛白斟酌着道:“尊上,麻烦您稍微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开始做晚饭。” 重雪照“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急。” 云晚白也懒得再去考虑他是真的不急还是假的不急。她进了厨房准备开始做饭,想简单地做个两菜一汤。 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正好他们一人一个,重雪照应该也不会吃太多。 云晚白刚准备好材料,起锅下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道:“你需要我帮你带兔子吗?” 云晚白惊了一下,猛地回头,就看到重雪照站在离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双凤眸静静地跟她对视。 ……怎么就跟个鬼魂一样,她都没有听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云晚白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微笑道:“没事的,尊上你去外面坐吧。” 重雪照抿了抿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会帮你带好兔子的。” 云晚白沉默了一瞬,含笑解释道:“……小兔子它今天吃的有些多了,一直在睡,也不需要带。之后有机会再麻烦尊上吧。” 虽说她昨天答应了要和重雪照一起养兔子。但真要让云晚白把小尾巴交给他,她还是放不下心来。 更何况,小尾巴今天早上才刚咬伤了阿照,也亏阿照脾气好才没跟它计较。但……若是它一不小心咬上了重雪照呢?以重雪照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云晚白故作镇定地说完之后,还以为重雪照会生气,一时心下有些惶惶。没想到他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静地道:“好,那你以后有需要再叫我。” 云晚白自然应下,准备继续做饭,余光瞥见重雪照还站在厨房的角落中并没有离开。 他伫立在角落中,一袭黑袍几乎要和阴影融为一体,一双狭长的凤眸一眨不眨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说阿照有时候也会进来看她做饭,但和重雪照相比,两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云晚白一开始还很不习惯,动作也有几分僵硬,但后来被他看麻了,很快就找回了之前的感觉,迅速麻利地做好了晚饭。 做完饭后,云晚白刚准备把饭菜都端出去,身后的重雪照又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默不作声地将碗碟都端了出去。 云晚白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拿了一些勺子筷子。 吃饭的时候寂静无声,只有筷子时不时触碰到碗碟的声音发出。 云晚白本以为重雪照只是单纯想尝一下饭的味道,或者说……他是不满意阿照能每天吃她做的饭所以跑来凑热闹。但没想到他竟然吃完了,把那一盘不辣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但云晚白吃了小半碟菜后便吃饱了,只能尴尬的望着还剩下大半的菜,一时有点无从下手。 重雪照抬眸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执筷朝那盘辣椒炒肉伸了过去。 云晚白微微瞠目,还以为他忘了,赶紧阻拦道:“尊上,这个菜太辣了,您还是别吃了。” 云晚白试探地道:“还是您没有吃饱,要不我再去给您炒盘菜。” 重雪照筷子顿住,淡淡地道:“你不是担心浪费吗?” ……就算浪费也不能硬逼着一个不吃辣的人吃辣吧。云晚白干笑着道:“没事,浪费就浪费吧,我下次少做一些。” 重雪照没再坚持,只是在他们最后喝汤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道:“我多试试也能吃辣的。” 云晚白晚白想起他第一次吃辣时的场景——眼眸通红,灌了一盏茶水,好久才缓过来的样子,心里不敢苟同。 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人天生爱吃辣,有人天生不能吃辣一样。多尝试,确实能学会吃辣,但是这个过程一定是痛苦的。 云晚白抿了抿唇,道:“尊上,我明天再多做一盘不辣的菜。” 重雪照没有再开口。待他们全部吃完后,便率先用魔气清洗了所有的碗碟,又挨个放了回去。 云晚白看着他做完了这一切,不得不承认,和阿照相比,重雪照用魔气来清洗的速度确实会快上很多。 等都收拾好之后,便准备回去了。他们一左一右地走在路上,中间大约间隔了几尺的距离。 一开始没人率先开口说话,走了一会儿,云晚白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尊上,您送我的那些红晶之类的东西,我可以送给别人吗?” 静默了一瞬后,重雪照的声音响了起来,淡淡死道:“你要送给谁?” 云晚白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道:“……我想送给阿照一样东西,仅一样。” 重雪照皱了皱眉,眼眸沉沉道:“你要送什么东西给他?” 云晚白支吾了一下,道:“我记得有一件红晶做的面具,我可以把那个送给他吗?” 那个面具,还是她这些天收拾储物戒的时候发现的。整个面具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轻薄却又坚固,上面镶嵌了不少打磨好的红晶宝石,还雕刻了一些繁复的暗纹。 云晚白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莫名觉得这面具很适合阿照。 她犹自回想着,却没有注意到重雪照一双黑目倏然红了几分。 那点红芒沉沉地自他漆黑的眼眸中荡开,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那双狭长凤眸中骤然翻涌的情绪。 把面具给他……还是因为不想看到他的脸吗? 重雪照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万般情绪,无数回忆在互相撕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真的没有后悔吗? 第27节 茫茫然中,云晚白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尊上,如果不行的话那便算了。” 重雪照遽然回神,唇角勾起,那是一个上扬的古怪弧度,他满不在乎地道:“无碍,你给吧。” 顿了顿,他又漠然地道:“那是你的东西,你想给谁都可以。” 话虽如此,他拢在袖袍中的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攥成拳。 ……如果她真的后悔了,他要怎么做? 她会离开他吗……会吧,她都后悔了,定也不会想每日都看见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迟早有一天,她会头也不会的离开吧。 而他呢……难道就这么等着那样的结局降临吗? 重雪照漠然地垂目凝望着地面,机械地提起脚步朝前走去。 他将情绪收敛的很好,身旁的云晚白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根本不知道—— 她身侧的那个人心中都翻滚着怎样的暴戾冷漠的情绪。 …… 云晚白第二天将面具交给阿照的时候,还特意挑选了一个好看的盒子。 她将盒子递给了阿照,笑盈盈地道:“给你的。” 阿照顿了一下,这才伸出手接过了盒子,低声道:“……这是什么?” 云晚白眨了一下眼,道:“我见你的面具很旧了,就想着送你一个新的。” 见阿照一双眼眸望了过来,云晚白连忙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是担心你出去的时候面具一不小心又会掉下来,就像之前那样。” “我不在乎的,你在我面前戴不戴面具都无所谓。我只是担心……又会有人因此而伤害你。” 阿照怔怔地看着她,低声重复道:“……你不在乎我的脸吗?你不害怕吗?” 云晚白重重点头,认真地道:“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会因为这点而怕你呢。” 见阿照似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云晚白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打开,你看看怎么样,喜不喜欢。” 阿照迟疑地点了点头。 盒子打开,鲜艳耀眼的红色率先映入了眼帘。 阿照伸出手,缓缓摩挲着面具精致的边缘,轻声道:“好漂亮。” 云晚白眼眸弯弯,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就觉得这面具很配你。” 阿照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身体倏然一僵,眼睛再度睁开时,里面已弥漫了不一样的情绪。 浓密卷翘的睫毛垂了下来,半遮住了那双黑眸,“阿照”低头看着盒子里面精致的面具,轻声道:“团团……你能帮我带上吗?” 云晚白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地道:“好啊。” 云晚白上前一步,靠近了“阿照”。 “阿照”一双黑眸直直地凝视着她看,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少女姣好的容颜。 云晚白垫起脚尖,伸出手去够他面上的破旧的木头面具。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的极近,呼吸交融,缠绵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柔软的香气。 “阿照”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几下,他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下意识地想逃避,便倏然挪开了目光。 云晚白突然笑了一下,略有些懊恼地道:“我忘了还有系绳,我应该先把面具松下来的。” 云晚白又绕到后面去,先把两个绑紧的绳子松开。很快,木头面具从“阿照”的脸上滑落,旋即被一双大掌给接住了。 狰狞恐怖的黑斑再度展露于空气中,“阿照”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云晚白来看,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云晚白只以为他不安心,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她低头把红晶面具自盒中取了出来,抬手轻轻地附在了“阿照”的脸上,然后便绕到身后去系绳。 自始至终,那双清灵灵的桃花眼中,都是一片沉静,没有丝毫的嫌恶或者是深藏的恐惧。 “阿照”怔怔地盯着她看,那双黑眸中的情绪看不太真切,脑海中一时间,似乎是有着无数的情绪在翻滚,使得他眼眸中都多了几分茫然与空洞。 “好啦。”少女清灵的笑声突然响起,唤回了他的神志。 云晚白把面具的系绳妥帖地系紧了,轻笑着拍了一下手掌,自他身后转了过来,笑盈盈地道:“阿照你看看合不合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千浓重的暗色,最终在少女温柔的笑声中化为了一片望不到头的温柔。 阿照轻声道:“……很合适。” 云晚白放下心来,道:“那就好,等以后这个也旧了,我再给你换个新的。” “哦,对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云晚白认真地道,“我们一定要找到方法把你的脸治好,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你也不用在外面一直戴着这个面具了。” 阿照抬手缓缓摩挲了一下面具的边缘,轻声道:“我昨天没有说完,团团今天想继续听吗?” “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晚白微怔了一下,抿唇笑道:“可以啊,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愿意听。” “阿照”低笑了一声,徐徐道:“其实,并不是所有半魔都像我这样的。” “我们虽然是魔和人结合后产生的后代,但是也可以选择修仙或者是修魔。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在有灵根的基础上。” “如果没有灵根了——” “阿照”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沙哑,道:“那么体内的魔气就会无法流通,进一步郁结。然后,就会变成我这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的魔气得不到排解,便会形成像我这样一块块的黑斑,再逐渐扩大,最后就会溃烂。这些黑斑不仅会出现在脸上,还会出现在身上,最终满身都是。” “……到了晚期,如果还无法解决这些多余魔气的话,就会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闻言,云晚白慢慢地睁大了眼睛,待他说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阿照,你现在没有到那一步吧!你身上其他地方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吗?你现在体内魔气已经积攒很多了吗?有溃烂吗?” “阿照”本来正在端详着她的神情,结果她这一连串的问话给打断了。 他微勾唇角,道:“那倒没事。团团不用担心,我现在还好,只是脸上看着严重而已。” “而且……我也会好起来的。” 话虽如此,云晚白还是紧蹙着眉头,道:“但按你的意思来讲……你的灵根是不在了吗?” “阿照”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淡淡道:“是的。我的灵根被人拿走了。” “他说他没有灵根,而我有。因此拿走了我的灵根。” “阿照”黑眸中浮现出了一抹讥诮,他刚欲开口,先被少女的动作打断了。 云晚白双拳紧握,清亮澄澈的瞳孔中燃着一簇灼烧的怒焰。 她气的不行,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胳膊,怒道:“那人是谁?!怎么能这样?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们去把你的灵根拿回来。” 夺人灵根,犹如杀人父母。 云晚白被夺走过名额,自然非常能体谅这种心情。 更何况她的名额虽没了,但她还可以去其他的门派,甚至有朝一日修为达到了可以前去报仇。 但是阿照……他的灵根没了,此生再也无法踏上修仙之路,只能等死。 一想到这,云晚白就觉得心口堵的厉害,见“阿照”不言,还以为是那人太过厉害,所以他觉得他们根本解决不了。 云晚白便压低了声音,郑重地道:“如果他太厉害的话。你先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重雪照不是说……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吗。她虽然不能直接让重雪照解决那人。但是—— 只要那人在魔域,她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拐弯抹角地借着重雪照的手为阿照报仇。 “阿照”倏然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把她揽入了怀中,他将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道:“……不用了。团团真好。” 云晚白还是有些不习惯跟他如此靠近,身体僵了一瞬,这才抬起胳膊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阿照”贪恋地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黑眸亮晶晶的道:“他已经死了。” 云晚白震惊了,忙道:“那你得灵根怎么办?还能拿回来吗?” “阿照”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拿不回来了,不过没事的。” “我的灵根跟旁人不同,是可以自行恢复的。只要给我一段时间,灵根便能再度长出来。” 云晚白松了口气,庆幸地道:“那就好,那你用多久才能长出来呢?在这段时间,你的情况不会变得严重吧?” “阿照”卷翘的睫羽眨呀眨,时不时露出那双漆黑眼眸中明亮的笑意,他似乎很高兴云晚白这么紧张他。 他忍不住抱她抱的更紧了一些,轻声道:“快的话就几个月,慢的话就要一两年了。不过没事的,不会更严重了。” 顿了顿,“阿照”唇角勾出了一个嘲弄的弧度,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呢喃道:“只要我的灵根不会再被人拿走,那便没事了。” 离得这样近,云晚白竟也只模糊地听到了几个字眼,不由问道:“阿照,你说什么?什么拿走?” “没什么。”阿照笑了起来,任由云晚白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笑眯眯地道,“我觉得有团团在我身边,我的灵根应该很快就能再长出来了。” 云晚白对此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她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吃了之后,灵根长得更快吗?” 阿照倏然笑了起来,一时竟有些直不起腰来,道:“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吧,就算有,也不好找。” “说的也是。”云晚白有些失望,微微敛眸。 她到底还是对修真界所知甚少,根本不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灵根是将凡人和修仙人区分开来的唯一凭证。 而灵根,只有一条,没有就是没有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再长出来。 是会有一些邪术,能够借助着法阵或是旁的力量将别人的灵根剥夺替换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在被剥夺灵根后再生出一条。 云晚白只听阿照说的稀松平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 “喂,单麟!你说尊上最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昝晨烦燥地在屋内转来转去,时不时挠了挠头,猛地转头对一旁,正悠闲喝茶的单麟叫道:“这都几天了!尊上时不时都不见人影。他到底去哪儿了?我还有要事要找尊上!” 单麟慢悠悠地放下茶盏,道:“你有什么事要找尊上?” 昝晨跑过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了,赌气道:“你先告诉我尊上到底在哪里,我再跟你说。” 单麟轻笑道:“还能在哪,在那位那边啊?” 第28节 昝晨眸光一凝,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的那位……不会是指尊上的那个分.身吧?” 单麟颔首,把玩着茶盏道:“对啊,这两日尊上白日里不在,都是去分.身那边了。” 昝晨目瞪口呆,震惊地喃喃道:“我前两日才听说……那个分.身没有再被人欺负了,还以为是尊上改变了主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改没改变主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云姑娘最近跟那分.身走的挺近的。” 单麟微笑地道:“尊上最近对云姑娘的态度你也知道吧?” 昝晨嘴角一抽,嘀咕道:“那谁能看不出来啊!” 且尊上的寝殿从来不让人进去,却让那个凡人住了进去。之前尊上八百年不回一次寝殿,常常在前面就睡下了。这些天却日日准时往寝殿里回,什么原因显而易见。 还有上次歼灭那个叛乱的血魔族后,还吩咐他们收齐了那么多的红晶带了回来。那种小姑娘用的,喜欢的玩意儿,除了给那个凡人的还能给谁? ……本来还以为不过是一个活不过几个月的凡人。谁曾想,是他们看走眼了。 昝晨瞥了瞥嘴,忍不住吐槽道:“好家伙,能勾的尊上白天也去找她。真真不愧是什么来着……就是那种祸国殃民的妖妃!” 单麟轻笑一声,附和道:“云姑娘生的也着实不错。” 昝晨面无表情地道:“她就是个坏女人。” 单麟被他的描述给逗笑了,抚掌道:“倒不至于,不至于。” 昝晨神色复杂道:“所以尊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真的想开了吗?如果要是这样那样的话……” 他别扭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那是她真的让尊上想开了。我倒要感谢一下她……” “尊上想没想开我不知道,我们也无权置喙。但是,我想说……”单麟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若无其事地道,“尊上这几日去分.身那里,是直接过去的还是只是控制了分.身?” 昝晨紧皱眉头,道:“应该是控制了分.身吧。这个分.身被尊上分出来也很久了,尊上也一直没有收回去过。尊上应当还有别的用处吧。” “你说的也是。”单麟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你这么着急找尊上到底是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日六_(:3」∠)_ 第二十八章 【二更合一】 闻言,昝晨从袖中摸出了一个暗黑的卷轴,阴沉着一张脸道:“那个重星方竟然还没死透。前两日东方在南边发现了他的踪迹,便把消息传了过来。” 单麟目光微微闪烁,惊讶道:“他竟然还没死?” 昝晨冷笑一声,道:“这可能就是祸害遗千年吧,等我把这事禀告给尊上之后,且看尊上如何定夺。” 单麟摊手,无奈地道:“那你就要先等尊上从那边回来了。” 昝晨:“……”他骂骂咧咧,嘴里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单麟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自言自语地轻笑道:“重星方……这倒是有意思了。” …… 玄光派。 时隔十年的招收新弟子入门考核已落下帷幕。各处所收到的符合要求的新弟子名单也纷纷传送了过来,静待汇总。 云婉晴,是上一届招收的新弟子。那时她虽然才六岁,但因为身份尊贵,天赋也极佳,便早早地入了玄光派。 十年过去了,云婉晴也从当年的一位刚入门的小弟子变为了现在的掌门首徒。玄光派人见人爱,人气极高的小师妹。 “……师妹你在啊。” 一身白衣的青年自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对正整理书籍的云婉晴道。 云婉晴回过头,对青年笑道:“今日正好闲来无事,我就来帮师父整理一下东西。师兄你来有什么事吗?” 封方维晃了晃手上的卷轴,无奈道:“这不,新弟子名单汇总之后,我就给师父送过来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师父前些天不是还说这一届想再收一个弟子,所以想先看看名单。” 云婉晴掩唇笑道:“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那位师弟或是师妹有幸拜入师父门下了。” 云婉晴温柔一笑,道:“那师兄你给我吧,我正帮你一起给师傅。” 封方维自然不会拒绝,便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云婉晴,笑呵呵地道:“好的,那就麻烦师妹了。” 待封方维离开,云婉晴将东西都整理好后,随手便打开了卷轴。 她本意只是好奇这一届选拔来的弟子都是什么样的,只是想随便看一看,却没曾想—— 随手一翻的那一面上,写了暗诀城,里面有一个名字,赫然写的是“云晚白”。 这三个字,夹杂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并不起眼。但……云婉晴却一眼看到了它。 云婉晴脑袋“嗡”地一声,手随之抖了一下,卷轴登时自她手中脱落,掉在了地面上。 她面色煞白,缓了很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忙蹲下身去慌乱的去翻看卷轴,紧张地去找里面的那个名字。 再次找到那三个字的刹那,云婉晴手中的卷轴无力地再次滑脱。 “……这怎么可能,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云婉晴不敢置信的声音喃喃地在房中响起。 联想到前不久云潮生所说的剑气被启用,云婉晴心下更慌张了起来,忍不住的颤抖,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玉牌,颤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将将念对了咒语。 玉牌那头很快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笑道:“怎么了婉婉?怎么突然找娘?” 一听到妇人的声音,云婉晴的声音中登时带了几分哭腔,慌乱地道:“娘,怎么办?!我看到了……我看到云晚白的名字!她要回来了,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被送回去了?” “不可能!!”妇人声音急促,连带了几分破音的尖利。 话乍一出口,她也自知太过激动,便放轻了声音,安慰道:“婉婉,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她不可能会回来的。” 妇人压低了声音,含糊地道:“当年发生了那件事,她是绝绝无可能回来的……” 云婉晴怔怔地道:“真的吗娘……我是在这届弟子选拔的名单上看到。” “马上……马上她就要来玄光派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 说到这,云婉晴又慌了起来,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竭力不让哭声泄露出去。 “可能只是重名重姓吧。对了,对——”玉牌那头的妇人声音中带了一丝狠意,道,“婉婉,你先别慌,娘这就派人去查一下。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我绝对不会让她回来的。” “娘绝不会让她抢走你丝毫的东西。” 听到妇人这么说,云婉晴稍稍放了心,咬了咬下唇,在唇瓣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道:“好……那我就先等娘的消息,但若万一真的是她——” “没有万一。”妇人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绝不会让她出现在玄光派的。” 妇人又安慰了云婉晴几句,嘱咐她不要在外表露出来,让其他人发觉不对后,便挂断了通讯。 眼看着玉牌上的白光消散之后,这个年约三旬,风姿卓越,妩媚动人的美妇人,脸色却在瞬间阴沉了下去。 她攥紧玉牌,自言自语地道:“她绝不可能回来……当年那位那位大人可是说了的,定要她的命,她的气运。怎么可能会留她一条命,还让她活着回来?!” “都十六年了……”妇人阴狠地道,“你既然都销声匿迹十六年了,那你就不该出现,不该抢走我们婉婉的东西。” “……你就该和你那该死的娘一样,死在外面的角落里,永远永远都别回到云家来!” …… 云晚白觉得最近重雪照和阿照都怪怪的。 日子无波无澜地过去了快一个月。在这近一个月里,重雪照每日下午都来找她。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后,再一起回去。 云晚白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到了最后,她竟也慢慢变成习惯了。 但是今天,重雪照似乎要处理一些事情,赶不及过来,便提前用千里镜通知了她。 他乍一不出现,云晚白竟然还有些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回去。 自己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竟久违的感觉到了有些孤单。虽说……平时回去他们两个也不经常说话,但是旁边有一个人在,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妖兽袋中将小尾巴取了出来,抱在了怀中,好让它陪着她一起走回去。 过去了这么久,小尾巴也长大了不少。 云晚白也没再拦着重雪照,不让他看小尾巴。而出乎她的意料,她第一次将小尾巴给重雪照带的时候,小尾巴竟然没有怎么排斥他。 反而……还挺黏他的,时不时还哼哼唧唧地围着他转,向他讨食。 每当这种时候,云晚白都颇有一种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很是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自从重雪照也来养小尾巴之后,小尾巴就开始往横向发展了,整个身体都长大了不少,毛也变长了,更油光水滑了。 也因此,如今的小尾巴早已脱离了之前的瘦骨嶙峋,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也不能仅用两只手轻易的将它捧起来了,只能把它抱在怀里了。 小尾巴刚一从妖兽袋里出来,就兴奋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踪影。 没找到之后,它立马把眼睛转向了云晚白,黑豆般的眼睛仿佛在问她,重雪照去了哪里。 “……”云晚白对上他的目光,心酸地解释道,“他今天有事,应该晚上才会回来。” 小尾巴长长的耳朵动了动,然后舔了舔云晚白的脸。 云晚白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毛,轻笑道:“走吧,你最近是不是又沉了一些啊……” 小尾巴似乎能听懂她在说什么,闻言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云晚白弯眸一笑,安抚道:“不沉不沉。是我感觉错了,我们快一起回去吧。” 小尾巴这才满意地又晃了晃耳朵,然后蹭了蹭云晚白。 话虽如此,走到一半的时候,云晚白胳膊开始酸了,也有些抱不住它了。 云晚白便把小尾巴放了下来,让它自己超前跑。 小尾巴也很懂事,从云晚白的怀里下来之后,便撒欢儿地往前跑,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还时不时停下来等云晚白。 就这么一路小跑了回去,云晚白遥遥地看见寝殿的大门是开着的,着实愣了一下,便猜重雪照应该是回来了。 小尾巴显然也发现了,便又加快了速度,条条小短腿蹬得都快跑出了残影,仿佛一道黑色闪电般迅速的闪入了殿内,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云晚白的视野中。 等云晚白终于踏入殿门之后,便发现小尾巴正趴在重雪照的脚旁,两只耳朵一直摇晃,似乎在等着他给她递东西吃。 重雪照出乎意料地穿了一身红衣。 少年懒羊羊的半靠在床头上,一袭红衣鲜艳耀眼,宛如灼灼烈焰,映衬着他本就白皙的容颜更白亮了几分。 第29节 他一双凤目微微阖起,漫不经心地伸出了手,示意小尾巴去吃他掌心的东西。 而小尾巴则是巴巴地凑了上去,晃着耳朵去吃他手里的东西。 这一幕平静而又温馨,云晚白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样的场景…… 云晚白朝前走了一步,定了定神,道:“尊上,我回来了。” 少女清脆柔软的声音倏然响起,重雪照身体僵了,旋即迅速的将手中的东西往袖中藏了进去。 云晚白注意力都在跑过来的小尾巴身上,倒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小尾巴一听到云晚白的声音,就颠颠地跑了过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然后—— “汪!” 狗叫声突然响起的时候,云晚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叫什么?” 小尾巴长长的耳朵晃了晃,又歪了歪头,黑豆般的眼睛兴奋地盯着云晚白,然后又是几声字正腔圆的狗叫声: “旺旺旺!” “……???” 云晚白这次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地垂着头,怔怔地望着小尾巴在她的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又冒出几声汪汪的狗叫声。 “……尊上!” 云晚白猛地抬头,愤怒的目光宛如两把小刀一般狠狠地射向了上座那个正一脸尴尬的人。 “……尊上,你到底对我的兔子做了什么?!” 她刚才还好好的兔子,就跑进去跟他玩了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云晚白发誓,她也就走慢了,前前后后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结果—— 好好的兔子就开始学狗叫了。 ……重雪照你可真行啊!云晚白咬牙切齿地想,气的不行。 重雪照难得气弱了几分,轻咳了一声,他不自在地道:“我就是逗了它一下……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学会了。” 见云晚白低头不说话,重雪照开始心慌了,薄唇抿了抿,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云晚白正低头把小尾巴抱在了怀中,轻声教育它,道:“你是只兔子!不能再学狗叫了,明不明白?” 小尾巴黑豆般的眼睛中满是茫然,瞅着云晚白一脸严肃的表情。它歪了歪头,又试探地“汪”了一小声。 云晚白:“……” 这兔子大抵是不能要了。 当然,这话她也只能想想。自己的兔子,说什么也得好好养着,把它这个毛病给改回来。 云晚白余怒未消,脸颊气鼓鼓的,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扯了扯小尾巴长长的耳朵,她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扯了一下。 “团团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逗它的……” 重雪照堪称低声下气的声音倏然在身旁响起,云晚白被震的大脑一片空白,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 那声“团团”。 云晚白缓缓转头对上了他隐含不安的凤眸,张了张嘴,过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道:“……尊上,你叫我什么?” 重雪照登时哑了,目光闪烁了一瞬,道:“团团……”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抱着小尾巴后退了一步,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尊上——” “你是不是偷听我和阿照讲话了?” 重雪照凤眸几不可查地滞了一瞬,旋即他立马点头,低声道:“是的。我有一天提前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你们讲话,我听到他叫你团团,应该是你让他这么叫的吧。”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话语,云晚白愣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怨气。 云晚白定了定神,疑心自己是想多了,犹豫了一下,道:“是的……团团是我小名。” 重雪照薄唇紧绷,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想叫你小名。团团……我可以这样叫吗?” 刚才还不觉得,这两字乍一从重雪照口中冒出,云晚白顿时觉得哪哪都不自在了起来。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仿佛……他叫出了这两个字,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某种禁锢。 一道看不到,但始终存在的屏障,似乎就在这一声“团团”下,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云晚白迟迟不回话,重雪照眼眸黯了几分,若无其事地道:“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便算了,不为难你。” “我……”云晚白挣扎片刻,余光瞥见了他稍显落寞的侧脸,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道,“尊上,您若是想这么叫,那便这么叫吧。” 重雪照眼眸瞬间亮了几分,他微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羽遮挡住了那双凤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满足。 过了好一会儿,他竭力压抑的平淡声音才响了起来,道:“好的。” 云晚白低头看兔子去了,根本没察觉到少年眼中簇簇燃起的灼灼烈焰,只听到了他一如往常般的冷淡声音,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的情绪漫了上来。 ……可能还是她想太多了。 重雪照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这才提起脚步朝云晚白的方向靠了过去,道:“团团你在做什么?” 团团二字……如此自然又熟稔地自他口中说出,就仿佛已经被唤过千万次般熟练。 云晚白心口莫名跳了一下,她微敛眼眸,不自在地侧了侧身,道:“我想让小尾巴别再学狗叫了。” 说道这,云晚白又想起了罪魁祸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便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重雪照自知心虚,轻咳了一声,道:“要不我来吧,我把它教坏的,也应当由我来教回去。” 云晚白眉头微蹙,小声嘟囔道:“尊上,您到底是怎么教的?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重雪照有点尴尬,道:“我就是拿灵石……灵草逗了他一下,也没想到它就学会了。 “就这样吗?”云晚白有点不信,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的目光登时变得古怪了起来,道,“尊上您的意思是,您莫不是也学在狗——” 云晚白轻咳一声,到底没说出那两个字,委婉地道:“小尾巴学的倒是挺字正腔圆的,一听就是纯正的狗叫。” 重雪照:“………………” 重雪照脸上登时弥漫开了一抹红意,耳根烧得通红,恼羞成怒地道:“我就是逗了它一下,没有一直教它。” 面前的少年突然就炸了毛,或者说,就仿佛是一只正恶狠狠盯着她的小狗,只要她一句话没说对,他就会冲上来用乳牙来咬她的手。 明明他生气了,云晚白却莫名没怎么害怕。 她想笑,强迫自己忍住了,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 云晚白一本正经地道:“好的尊上,您只是逗了它一下,我相信您。” 重雪照盯着她面上的表情,倏然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道:“爱信不信。” 云晚白眼中的笑意愈来愈盛,眼角眉梢都犹带着笑意,她怕重雪照发现,一直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但是—— 一想到在她回来之前,重雪照是怎么教小尾巴的,云晚白就忍不住想笑。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在外评价心狠手辣、杀人如魔的堂堂大魔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重雪照突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你在笑,是不是?” 云晚白瞬间敛起笑意,无辜地道:“没有啊,尊上您在说什么?” 重雪照又瞪了她一眼,转过了身。 云晚白取了一根小尾巴喜欢吃的灵草,试着用灵草来教它,好让它不要再学狗叫了。 该说的话也说了,灵草它也乖乖吃了,就是不知道小尾巴最后听进去了多少。 为了验证一下小尾巴有没有改正。云晚白拿了一根灵草试探地道:“来小尾巴,只要你叫一声,我就把这根灵草给你。” 小尾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长长的耳朵猛地晃了一下,登时兴奋地“汪”了一声出来。 云晚白:“……” 毁灭吧,她累了。 云晚白整个人都麻木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先把小尾巴收起来,明天再继续教的时候,重雪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嗤笑道:“你这样教不行的,来给我,我来教它。” 重雪照半倚着床头,懒洋洋地朝小尾巴招了招手。 小尾巴瞅了他一眼,登时在云晚白怀里挣扎了起来,扑通就掉到地上朝他跑了过去。 云晚白也没想到小尾巴竟然这么听他的话,心里一时有些酸,不由幽幽地看了重雪照一眼。 见重雪照开始低头教兔子了,云晚白坐回了自己的小床旁边,托腮等着他的成果。 结果—— 小尾巴倒是不汪汪叫了,反而开始喵喵叫了起来。 “……”云晚白心情复杂地盯喵喵叫的小尾巴,微笑道,“尊上,您就不能让它像只正常的兔子一样叫吗?” 云晚白忍不住小声,道:“它之前叫的多好啊,现在突然就变了。” 重雪照黑眸闪烁,也有一点心虚,道:“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所以它现在才不会像兔子那样叫了。” 云晚白微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很显然,小尾巴也不是一只狗或者是一只猫吧。” 重雪照:“……”这倒也是。 “……等等。”云晚白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目光直直地看了过去,道,“尊上,您究竟该给小尾巴吃了什么东西?” 重雪照身子倏然一僵,这次他就是想藏也来不及了,只得缓缓张开了掌心。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挪到晚上九点!以后不出意外都是晚九点哦!啾咪 第二十九章 【二更合一】 他掌心中赫然躺着一块灵气四溢的玉石。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道:“……这是什么?” 第30节 重雪照张了张嘴,还未等他开口,小尾巴已凑了过去,低头去吃他掌心中的玉石。 云晚白眼睁睁地看着小尾巴只一口便把那块玉石放入了口中,随即嘎嘣几声咬碎了之后,便轻松地咽了下去。 光听这个声音,云晚白就觉得牙酸。 她赶紧把小尾巴抱了过来,掰开它的嘴检查它的牙齿,边看边道:“你没事吧?” “它不会有事的。”重雪照无奈地道,“团团,你就没有发现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吗?” 云晚白摸了摸小尾巴毛绒绒的脊背,道:“我知道,但是……” 当时,计明沁想杀她的时候,是小尾巴突然冲出来救下了她,那时候云晚白就知道,小尾巴绝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但是,她当时买下它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让它为她做什么,只是想让它平安长大,想让她们两个能一起做个伴。 重雪照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它可能不是兔子。” 云晚白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小尾巴。 小尾巴黑豆般的眼睛迷茫地跟她对视。云晚白缓缓捋了捋它的毛,迟疑地道:“不是兔子的话……那小尾巴是什么?” 重雪照皱了皱眉道:“那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见谁家兔子能吃这个吗?”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块玉石,递给了小尾巴。 于是,云晚白又眼睁睁地看着小尾巴兴奋地把玉石吃了下去。 云晚白道:“尊上,您到底喂的它是什么?” 重雪照浓密的睫羽颤了颤,他转了一圈拇指上的玉戒,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一种充满灵气的石头,比上品灵石还要好那么一个档次。我也是无意间发现它好像很喜欢吃这种充满灵气的东西。” 云晚白半信半疑地道:“难道说,小尾巴其实是需要‘吃’灵气吗?” 重雪照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尾巴日渐丰满的身躯,淡淡道:“你有没有发现,它最近越吃越胖了。” 小尾巴似乎听懂了,“喵”的一声就转过来盯着重雪照看。 重雪照一眼瞥了过去,小尾巴立马怂了,又把头转了过来,蹭了蹭云晚白,似乎想要她给它做主。 云晚白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它的头,道:“尊上,您的意思是它变胖……长大是因为吃这种玉石吗?” 迎着小尾巴幽怨的目光,云晚白硬生生地中间改了口。 重雪照眼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淡声道:“应该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想长大必须需要很多灵气。” 云晚白眨了下眼道:“所以说……尊上,您的意思就是,我需要拿灵石来喂它吗?” “是的。不过我觉得——”重雪照唇角微微勾起,道,“我觉得它应该不会吃你给的灵石。” 云晚白:“……?” 他笑得奇奇怪怪的,云晚白瞅了他一眼,便从储物袋中摸了一块上品灵石,放在掌心中递给了小尾巴。 小尾巴凑过来闻了一下,但是没有吃。 云晚白有点郁闷,余光瞥见重雪照在笑,干脆问道:“尊上,您就直接告诉我吧,它为什么不吃我给的灵石?” 重雪照挑了挑眉,道:“原因很简单。它现在已经被我喂叼了,只想吃好的,不想吃次的。 云晚白微微瞠目,上品灵石,还算次的吗? 想到了什么,云晚白神色略有些复杂,道:“尊上您给它喂的,难不成是……” 重雪照笑容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道:“是的,我喂它的是天品灵石。” 云晚白:“……” 云晚白彻底服气了。 灵石作为修仙界的货币,用来交易亦或是修炼,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 但是在这之上,也有一种灵石被称为天级。因为太过稀少,其中蕴含的灵气几乎是一块上品灵石的千倍,很少被人拿出来交易,一般都是留作私用。就比如,在进阶闭关的时候,拿出来这么一块,差不多就稳了。 而且……也从来没有人能一次拿出这么多,最多有个一两块就感恩戴德了,谁会像重雪照这样,一块接一块跟糖豆似的喂兔子啊! ……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重雪照拿天品灵石来喂兔子,估计会跟他一边拼命,一边痛骂他败家子。 不……败家子都不足以描述他的行为,简直是暴殄天物。 迎着云晚白谴责的目光,重雪照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离谱了。他轻咳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又不用灵气修炼,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些没用的石头罢了。” 云晚白小声嘀咕道:“那您完全可以拿这些天品灵石去跟别人换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啊。” 重雪照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你看我像是缺那点东西的样子吗?” 云晚白:“……”这倒也是。 随便从重雪照手中拿出来的灵器最少也是个地级的,他平日里随意扔在寝殿里的那些“小玩意”,不管哪一件拿出去都会被抢破脑袋。 云晚白鼓了鼓脸颊,翻手将掌心中的上品灵石收了起来,道:“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成天喂它吃天品灵石吧?” “怎么不可以?” 重雪照掀起眼皮斜晲了她一眼,道:“我那多的是,它想吃就让他吃呗。” 那语气简直稀松平常的就像——“孩子一天想吃四顿饭怎么了,咱家有钱,让他吃五顿。” 云晚白:“……”败家子,不,败家魔头。 重雪照不用想就能猜到她在腹诽他些什么,微勾唇角,黑眸中突然划过一道恶劣的笑意,道:“团团,你想不想也喂它吃这个。” 她肯定想啊,但是她哪有天品灵石啊。 云晚白瞅了他一眼,没吭。 她又不傻。重雪照这么问肯定不怀好意。 重雪照微微挑眉,翻手自储物戒中拿出了一袋天品灵石,哼笑道:“喏,给你的。” 云晚白没有伸手,谨慎地道:“尊上,您想要我做什么?” 重雪照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很简单,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我要你以后都不许再叫我您了。” 云晚白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道:“就这样吗?” 她还以为他要怎么为难她呢,只是要让她改个称呼吗? 重雪照抬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道:“对,就这样。” 云晚白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道:“好的尊上。” 重雪照想说点什么,但又忍下了。 他抬手将那袋灵石扔给了云晚白,挑眉嗤笑道:“你可记住了,以后但凡再让我听到一个‘您’字,就把这一袋灵石还给我。” 云晚白点头,道:“好的尊上……你放心。” 重雪照垂眸看了过去,见云晚白正拿出从袋子中拿出一块灵石尝试着递给小尾巴,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心道: ……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还他多的是时间。 来日方长。 …… 云家。 “还没有找到晚晚的踪迹吗?”云潮生坐于上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底下是几位劲装打扮的青年男子,闻言,均面面相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看着像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小头目,才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主子,我们也按着您所指的方位去找了,确实没能找到小姐的消息。” 黑脸壮汉苦笑道:“您所说的方位靠东大陆,我们也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去找,只能私下去找寻小姐的踪迹,但是也并未找到……不过——” 黑脸壮汉抬头小心地觑了一眼云潮生的脸色,道:“最近底下的人有报,说在凡人界见到了夫人。” 云潮生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烟娘……确定是她吗?她在凡人界吗?” 黑脸大汉斟酌着道:“如果底下的人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夫人。” 云潮生自嘲一笑,低声呢喃道:“上次听到烟娘的消息,还是三年前……我已经多久没见过她了。” 说道,堂堂云家家主,竟显得有些落寞,憔悴了起来, 黑脸壮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嗫嚅道:“那主子……我们要去保护夫人吗?” 云潮声沉默片刻,道:“你们分出几个人,偷偷跟在后面吧。千万不能让她发现。” 黑脸壮汉恭敬拱手,道:“是,主子。” 云潮生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别放弃寻找,再去他感应到剑气的方向,仔细地去寻找云晚白的踪迹。 末了,云潮生的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如果找不到人,那就把那块玉佩找到带给我。 “我要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女儿,现在又是谁在使用那块玉佩。” 黑脸壮汉心下一凛,道:“是!” 就在云潮生摆摆手,想让他们先行退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侍从行礼道:“老爷,二小姐和赵夫人求见。” 闻言,云潮生脸色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先摆手让黑脸壮汉等人下去,才淡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侍从走了出去,很快将她们二人请了进来。 随即,云婉晴和一个美妇人一道走了进来。 这个美妇人,便是云婉晴的娘,也就是侍从口中的赵夫人。 赵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樱粉色的裙裳,看着娇嫩又妩媚,完全不像年过三旬的女子。 她柔柔弱弱地上前一步,道:“表哥,你今日很忙吗?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了吧?” 云潮生面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淡淡道:“无碍,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夫人咬了咬下唇,担忧地道:“我这两日听婉婉说……说是有了晚晚的消息,便想过来问问,这次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回晚晚了?” 云潮生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言的云婉晴,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具体什么时候能找到,暂时还不清楚。” 赵夫人立马道:“晚晚吉人天相,一定可以找到的。” 云潮生苦笑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 第31节 整整十六年了,他们一开始抱有了多大的希望,都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 他只能希望,这一次上苍保佑,能把他的晚晚还回来。 赵夫人柔声道:“那……那秋姐姐可知道这事吗?” 云潮生揉了揉眉心,道:“还没有告诉烟娘,也不想让她再失望了。” “表哥说的也是……” 赵夫人见状,想上前一步,作势要帮云潮生揉捏一下肩膀,却被他阻止了,面无表情地道:“这些活就让下人来做吧,不劳烦表妹了。” 赵夫人咬了咬下唇,后退了几步,又示意云婉晴上前来,笑道:“我听下人说,表哥这几日都很忙碌,担心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便寻了些天财地宝,在厨房做了点滋补的汤,想着表哥无事的时候可以用一些。” 云婉晴上前,适时将一个漆木食盒放在了桌上。 东西都带来了,云潮生也不好拒绝,便道:“劳表妹费心了。” 赵夫人浅笑盈盈,掩唇道:“我们可是一家人,表哥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云潮声“嗯”了一声,也没看那漆盒只拿起了一个卷轴,淡淡地道:“下次还是吩咐下人去做吧,这点小事还是别亲自动手了。” 赵夫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道:“主要是我担心那些奴仆笨手笨脚的,把这上好的药材都给浪费掉了。反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倒不如自己亲手做一下。” 云潮声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跟她太过纠缠,只问道:“表妹你今日前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说着,云潮生微掀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可是府中的奴才都不合心意,忤逆主子?亦或是钱财灵石不够用了?” “……没有的事!表哥安排的人都很好,没有人敢不尊重我。”赵夫人忙道。 她又支吾了一会儿,这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这两日天气渐凉,我担心姨母她老人家的身子不爽利,便想着侍奉在一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搬进来伺候姨母一段——” 云潮生看都没看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母亲的身子还算好,而且还有仆人在旁,府中也有医师随时待命。你不用担心。” “不过,我也会尊重母亲的意见,如果她要是想要你侍奉在旁的话——” 闻言,赵夫人眼眸微亮,只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云潮生紧接着的话又让她的脸色又迅速的灰败下去。 云潮生不紧不慢地道:“我会择日送母亲出府,去表妹你的府上暂住一段时间。也好让你们二人更好的相处,你也能侍奉在母亲的身旁。” 赵夫人满脸的欣喜笑意登时僵住了,她眼眶微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了。 但云潮生却不看她,垂头翻看着卷轴,只淡淡地道:“我过两天会请示母亲,如果她愿意,我便提前派人通知你,你也准备一下。” ……云老夫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她恨不得死都死在云府里。如果让她老人家知道……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让她离开云府的话,姨母定会要她好看的! 赵夫人满眼的泪都来不及流了,赶紧地道:“表哥!算了……我、我也只是想时不时的来看望一下姨母。我的地方也太过偏小,怕是不能更好的侍奉姨母。” 赵夫人边说边拭泪,哭的楚楚动人,道:“只要我能时不时的进云府,陪姨母说说话,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潮生手下的卷轴又翻过了一页,他头都没抬,道:“我看你每日过来也挺费劲的,实在不行,就让母亲搬出去和你住吧。” 赵夫人袖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一旁的云婉晴给她打了圆场,道:“舅舅,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 “今日是祖母想让母亲进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母亲才过来的。” 云婉晴开口了,云潮生还是给她几分面子的,便淡声道:“你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看望母亲吧。” 云婉晴乖巧地应下,拉着赵夫人一道行了礼后便退出了书房。 她们前脚刚从书房中走出来,后脚赵夫人就忍不住了。 她一边拿帕子拭泪,一边道:“我不过就是想进来多陪你祖母几日,你舅舅怎能如此说我,还想让姨母搬出去。” 云婉晴一脸不赞同地道:“娘!您也知道舅舅的性子,他是不会同意您搬进来的,这也是为了避嫌。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避嫌?!我有什么好避嫌的,我一个守寡守了十六年的寡妇,都过去多久了,我就是再嫁也不会有人会说闲话!我如今只不过是想搬来侍奉你祖母罢了,任谁看来不都是合情合理的。偏他不同意……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赵夫人眼睛中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怨毒,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狠声道:“……她都离开云家五年了!一次都没有出现,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跑走了。” “偏表哥还信任她,因为那个女人一句话,就始终不让我搬回来。” 面对赵夫人的满腹牢骚,云婉晴在旁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安静的听着她抱怨。 骂了一会儿,赵夫人也终于骂够了,转而道:“我近日听说……淼清仙尊是不是要出关了,他这次要招收新弟子了吗?” 赵夫人口中的淼清仙尊,是玄光派一位辈分最高的老祖宗。他修为高深,据说距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他已经闭关百年之久了。 最近据他闭关的洞府前的灵器异动来看,他确实会在不日里出关。 云婉晴定了定神,不确定地道:“淼清仙尊确实快出关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位师祖要不要收徒。但我听师傅说过,距离这位师祖上次收徒已经过去很久的时间了。” 闻言,赵夫人不甘心地叹道:“婉婉,你能拜这位仙尊为师就好了。怎么说,你如今身份辈分上都能再高一个档次。” 云婉晴皱了皱眉,不赞成地道:“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师父愿意收我为徒,我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师父对我已经很好了。” 赵夫人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你如今可是玄关派掌门的徒弟。之后也是能竞争这掌门之位的,这未来的身份地位可不比谁低。” 说着,赵夫人嘀咕了一声,道:“就算那个贱种没有被抱走……她估计也没有你这样的天赋,能让掌门收她为徒。” 云婉晴对自己的天赋还是很自信的。她微微一笑道:“娘,这话您就说给我听听算了,别人可不敢乱说。晚晚妹妹她就算天赋不好,以她的身份,她也定能入玄光派的。” 赵夫人撇了撇嘴,道:“她?她也就仗着表哥的身份吧。那个贱人出身也不高,谁知道她是从哪个不知名的门派中钻出来的。无父无母的野丫头,竟然还真让她攀上了云家。” “要不是当年她突然出现抢走了表哥,我哪用嫁给你那短命的爹。这云夫人也不是由他来当了!”赵夫人恨恨地道。 云婉晴蹙了蹙眉,她之前确实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云夫人的事迹。 据说,这位云夫人不过只是一届散修,在一次历练中和当时还只是云家嫡子的云潮生相遇。两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最终走到了一起。 而云老夫人,她原本最开始满意儿媳妇人选,自然是自己母家的姑娘也就是赵夫人,只可惜……云潮生并不愿意,始终执拗着要娶秋陵烟为妻。 最终,秋陵烟嫁了进来,成了云夫人。 而她的娘亲,则是和云家底下附属的一个家族赵家的嫡子成了亲。 但她的父亲在她还没出生前便意外逝去了。赵夫人便当了寡妇,云婉晴也因此成了遗腹子。 之后谁也没有想到,秋陵烟生下了云晚白的第二个月—— 云晚白便丢了,从此,了无踪迹。 而云老夫人则执意让遗腹子的她住进了云府,以云家二小姐的身份长大。 十六年过去了,云家也没有几个人还记得那个曾经的大小姐云晚白了,都认为她云婉晴才是真正的云家小姐。 云婉晴从思绪中骤然回神,咬了咬下唇,问出了那个她最在乎的那个问题。她道:“娘,你最近有派人去看吗?那个云晚白……真的是她吗?” 作者有话说: 以后争取日六! 第三十章 【二更合一】 云婉晴话音刚落,便紧张地等待着赵夫人的回答。 赵夫人却倏然笑了起来,不屑地道:“怎么可能!底下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了,还送过来了那人的画像。” 她冷笑道:“且不说和表哥了,她和那秋陵烟长得都一点也不像。” “我估计就是同名同姓的。”赵夫人安慰道,“婉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云婉晴蹙了蹙眉,道:“娘,我能看看那画像吗?” “当然可以。”赵夫人自然不会拒绝,旋即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张卷轴。 说是卷轴,其实是一种录影的灵器。只需要拿出对着你想录下的场景照一下,便可以短暂地录下这个人一段时间的影像。 卷轴徐徐展开,一个红衣少女慢慢出现在了她们二人的眼前。 奇怪的是,这红衣少女却带了一个白色的面纱,牢牢地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略显阴郁的眼睛。 光从这双眼睛上来看,这少女应当是个美人坯子。只不过……确实和云潮生和秋陵烟无半点相像之处。 云婉晴略松了口气。 赵夫人将卷轴收了起来,笑道:“婉婉你看到了吧。这丫头显然不是云晚白,估计就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云婉晴又缓缓皱起了眉,道:“真的会有这么巧吗?会有人三个字都一模一样吗?” 赵夫人迟疑道:“婉婉,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巧合。但是,我觉得——”云婉晴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道,“娘,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去探查一下那人的身份吧。” 赵夫人重重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了几分阴狠,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使用搜魂术,来确定一下她到底是谁,跟云晚白到底有没有关系。” ——搜魂术,是一种邪术,可以直接用神识进入别人的识海中,不经过允许,便能直接探查他的回忆。 这种法术一旦使用之后,会对人的识海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云婉晴默认了赵夫人的行为,道:“娘,您到时要去的话就告知我一声,我和您一起。” 见赵夫人点头应下,云婉晴微微垂目,再度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大师兄……据说在外历练很快也将回到门派中了。 大师兄衡之鸣,可是西大陆衡家的嫡子,也是衡家的下任家主。据说当年……他和云晚白定下了亲事。只不过云晚白走丢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最近云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她顶替云晚白的名额,嫁去衡家。 不管怎么看,能嫁去衡家当衡夫人,都是她最好的选择了。所以—— 云晚白,你还是不要回来了。 云婉晴拢在袖袍中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垂下的眼眸中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霾。 …… 云晚白最近挺忧愁的。 倒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是也让她愁了好几天。 自从前些天小尾巴被重雪照带坏了,学了狗叫,又学猫叫之后,云晚白便一直致力于教好它,试图让它踏回正轨。 期间,重雪照一直劝说她,说什么小尾巴指不定可能就不是兔子,不会兔子叫是很正常的事情。它之前学兔子叫,极有可能是因为它一直在兔子堆里长大,便学了。所以后来他随便一教,这家伙便轻易倒戈了。 云晚白本来是不信的,因为不管怎么看,小尾巴都是一只可可爱爱,长着两只长耳朵,三瓣嘴,会……之前会兔子叫的小黑兔。 但是……随着她开始给小尾巴喂天品灵石,它真的开始变的不一样了。 云晚白本来还以为小尾巴主要还是吃灵草的,只是时不时才想吃天品灵石。后来才从重雪照那知道—— 这家伙之前帮她喂兔子的时候,偷偷警告过小尾巴,如果它不肯吃她喂的灵草,他就再也不给它喂天品灵石了。 第32节 云晚白……云晚白对此真的是无话可说。 只能说,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就这么瞒了她快一个月。 于是,云晚白才得知,小尾巴最喜欢吃的还是天品灵石,或者说,是其中的灵气。 而就在它被天品灵石连喂了这么久之后,小尾巴成功的进化了。 速度变快了不少不说,身形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耳朵还是长长的,但是它的耳朵,有时候伸直了之后,便变的坚硬无比,比铁还要硬。四肢也长长了不少,爪子也都锋利了起来。再加上……长相也越来越不像一只兔子了。 如果不是云晚白一直把它放在妖兽袋里,每天都要见它,还真有可能会怀疑是被人掉了包。 所以说……小尾巴可能还真的不是一直兔子。 但它究竟是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 目前也只能先这样喂着它,说不定等它“吃”够了足够多的灵气,便会变成最终的模样。 只是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晚白只想说,还好当时遇见的是重雪照,但凡换一个人,身家早被她和小尾巴吃垮了。 …… 自从那日重雪照不让她叫“您”了之后,云晚白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但具体是怎么不自在,她也说不上来。 云晚白纠结过一段时间,但也没能想明白是什么原因,于是…… 她便决定开始躲着重雪照,尽量不跟他多说话。 云晚白的想法很简单,她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方法很好。 ……既然源头是出在了重雪照的身上,那她只要少见他,少跟他说话,那不就会变得和之前一样——自在起来了。 于是,在云晚白刻意隐蔽的疏远下,重雪照一时竟也没发觉什么不对。 因为他不管和云晚白说什么,她都会回复他,也都会对他笑。 唯一有区别的,可能就是这个笑了。 他白天做“阿照”的时候,得到的笑容,和晚上,是不一样的。 重雪照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想要,想要……更多。 …… 是夜。 重雪照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大床旁边,抬眸一看,云晚白正背对着他,拿着一块天品灵石逗弄着小尾巴。 她很安静,几乎不怎么发出声音,只是小尾巴……时不时会发出一两声狗叫声。 “汪”的格外字正腔圆,日渐熟练。 每每小尾巴汪汪叫的时候,重雪照都会忍不住朝那道纤细的背影望了过去,等着她生气的转过身来,要么瞪他一眼,要么就说他一句。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转过身,更遑论别的了。 重雪照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遮住了那双黑眸中沉沉的情绪。他扣了扣床上的花纹。烦躁的抿紧了薄唇。 好烦。 云晚白那边已经快趋于尾声了,不管她教了多少遍,兜兜转转,小尾巴最终都会变成狗叫。 可能它还是最喜欢狗叫吧…… 云晚白喂够了,准备把小尾巴收起来了。重雪照都没等到她看过来,跟他说一句话。 他坐着的木板都快被他抠出来一个洞了,好在这床够结实,不然迟早要被他给扣塌。 小尾巴被云晚白收进妖兽袋中了。 云晚白也终于转过了头,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尊上,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然后,她就收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躺上了床。 重雪照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一挥手,屋内的烛火便都熄灭了。 他自己又呆坐了一会儿,盯着那道背对着他的背影,也没瞧出什么东西来,便默默地也躺上了床 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而云晚白在听到他窸窸窣窣上床的声音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身体放平。 她目前这样做……好像初见成效。 只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重雪照的声音突然自寂静的房内响了起来,道: “团团,你睡着了吗?” 云晚白身体僵了一瞬,想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并不想理他。 然后,重雪照又锲而不舍地叫了几声,但都没得到她的回应。 云晚白本以为这样了,他也该放弃了。结果—— 她平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只听到了一阵风声,旋即,少年略有些失望的声音悄无声息地突然从她的床旁响了起来。 重雪照轻声道:“你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云晚白:“……” 云晚白身体僵硬,尽可能的让自己放缓呼吸,紧闭着双眼,好不让重雪照察觉到什么不对 但是—— 少年清浅的呼吸似乎离她越来越近,呼吸缠绵交融,云晚白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的寒意。 “……”云晚白是真的忍不了了,再这样认任他下去,指不定他就要把脸怼到她脸上来了。 云晚白倏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凤眸。 凤眸的主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睛,怔怔地跟她对视一会儿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晚白拖着被子坐了起来,平静地道:“尊上,你有什么事吗?” 重雪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踟蹰地靠了过来,低声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看你睡了没有。” 云晚白神色复杂,道:“……我本来都要睡着了。” 重雪照薄唇紧抿,眼眸微垂,轻轻地“哦”了一声。 四下一时有些寂静,寒凉皎洁的月光自窗外洒了过来。 云晚白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他有像小尾巴那样的长耳朵的话,那双耳朵此时应该已经耷拉了下来。 云晚白微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几度张了张嘴,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 冥冥之中,云晚白隐约感觉到,如果她在此时劝重雪照回去的话——那这一个晚上,那双耳朵都不会再扬起来。 沉默良久,云晚白率先打破了僵局,道:“尊上,你不睡觉吗?” 重雪照一半身影都沐浴在月光下,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少年看着格外的形单影只,甚至……还有几分落寞。 闻言,重雪照道:“你要睡了吗?那我就回去了。” 说罢,他等了一下,但并未听到期盼之中挽留的话语。 心口又酸又涩,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重雪照紧绷唇角,也不想再等下去了,转身准备提步离开。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听到了云晚白的声音。 “等一下——” 重雪照的身影滞了一下,很快转过了身来,那双漆黑的凤眸静静地凝望着她。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心头一时有些懊恼。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就突然地叫住了他。 可能是他离开的背影看着太过孤单,也可能是天色太晚,她太困了,意识模糊……总之—— 她叫住了他。 明明决定了要少和他说话,少和他接触的,结果还是自己打破了规定。 但这次重雪照人也被她叫住了,云晚白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道:“尊上,你是睡不着吗?” 重雪照“嗯”了一声,顿了一顿,又道:“我不困。 “那……”鬼使神差般的,云晚白抿了抿唇,道,“那尊上你要不要坐过来,我们说一会儿话。” 话音刚落,云晚白就感觉周围的气氛一凝。她又找补般地解释了几句,道:“说不定……我们说些话,尊上你就困了,就可以睡着了。” 重雪照微哑的少年音又传了过来,他道:“其实我不需要睡觉的。” 云晚白:“……” 说的也是,人家都大乘期的修为了,跟她这还没有筑基的小菜鸟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云晚白有些后悔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时重雪照突然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道:“我想跟你说话。” 云晚白怔怔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床旁,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重雪照只坐了一点点,衣摆规规距距地压好,双手也放在膝上,看着竟然有几分乖巧。 云晚白将脑海中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赶走,默了默,她道:“尊上,你想说什么呢?” 今夜的月色很美,月光自窗外洒下。少女姣好的容颜都被拢在了一层白光中,像是一捧干净柔软的枝上初雪,亦或是一汪清澈莹亮的林间溪流。 她那一双澄澈的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在认真地倾听他的答案。 重雪照骤然收回了目光,垂眸盯紧了衣袖上的暗纹,淡淡地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这……”云晚白卡了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绞尽脑汁地去想,有什么既不会触碰到他的雷点,又适合当下的问题。 她思忖了好半晌,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问题。 “尊上,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见重雪照略有些不解地看了过来,云晚白微微一笑,道:“就是尊上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又有什么寓意呢?” “我的名字……”重雪照怔愣了一会儿,他垂眸摆弄着衣袖上的暗纹,低声道,“应该是我娘起的吧。” 第33节 “‘重’是上任魔尊的姓。”重雪照将袖子折来折去,平静地道,“‘雪照’……这两个字应该是我娘临死前给我起的。” “据说我出生那日,下了很久的雪,终于停了,日光大亮,她便给我起名叫雪照。” “她本意可能是想让我做一个朗朗清清的人吧,只可惜我让她失望了。”重雪照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道,“如今这修仙界又有谁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罪该万死,罪不容诛的魔头。 他淡淡地道:“没有人不想杀我。” 那句“我不想”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强制按压下来了。 云晚白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不安地来回拨弄,她总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像又勾起了重雪照的伤心事。 她心下不由懊恼起来,她这样一问,估计又让重雪照想起了自己母亲逝去的那段悲伤回忆了吧。 云晚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尊上,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重雪照转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戒的动作一顿,抬眸朝她看了过来,清晰地看到了她眼眸中的不安。 少女怯生生地围着被子靠在墙边,在银亮的月光下,就仿佛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 她自己倒是比她那只叫小尾巴的兔子更像兔子。 毕竟……那只兔子现在已经像狗了。 重雪照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凤眸中带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他满不在乎地道:“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要不说我也快忘了。” 云晚白神色复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但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斟酌着认真道:“尊上的娘亲一定很爱尊上的。尊上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我不伤心的——”重雪照若无其事地道,“如果这点事我都要伤心的话,那我早就伤心数百回了。” “我也活不到现在。” 重雪照毫不在乎的话语让云晚白心口一滞,她说不出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涩了起来。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此时不管说什么话都不适合。 好像……她不管说什么,此刻说什么话都不能让重雪照看起来更好一点。 云晚白裹着被子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尊上,都过去了。” 重雪照那双漆黑的凤眸中毫无波澜,他附和道:“是的,都过去了。” ——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也都死完了。 云晚白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只琢磨着要不要再安慰他几句。 毕竟……重雪照此时只坐了一点点床沿的身影,看着孤零零的,跟往日比大相径庭,竟然有几分可怜。 还没等云晚白想好安慰的话语,重雪照的声音在度响了起来,道:“你呢,你为什么要叫云晚白?” “我……”云晚白抿了抿唇,也没有瞒他,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云晚白。” 重雪照一愣,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抬手将那块被他一直带在脖间的玉佩给拽了出来,借着月光凝望着那上面的三个字。他道:“这块玉佩应该是你爹或者你娘留给你的吧。他们应该是给你起好了名字后才做了这块玉佩的。” 云晚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这块玉佩从他衣领中拉了出来。不知为何,脸颊上突然热了起来。 她又羞又恼,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怎么了,脱口而出,道:“尊上!你怎么会一直带着这一块玉佩啊?” 重雪照莫名地看了过来,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激动,道:“这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吗,既然要保管好,自然是贴身放最安全了。” 说到这,重雪照又警惕了起来,道:“你这样问……该不会是把我那块玉佩给扔进储物戒里了吧?云晚白?” “我说过要你好好保管它的,你就不听我的是吧?” 少年黑眸沉沉,看过来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了几分委屈。 他一手捏着那块玉佩,另一只手作势朝她伸了过来,不满地道:“所以你不带我的玉佩,你现在带的是什么?” 云晚白两颊泛红,她看着那只即将要往自己衣领口伸的手,羞恼的情绪更盛了。 她一边赶紧朝后躲去,一边抬高被子将自己的脖子牢牢地遮了起来,叫道:“……尊上!你做什么?!” “让我看一下你到底带的是什么?” 重雪照说着,大半个身子都越过床沿了,整个人朝床里面斜了过来,哪还有刚才半分可怜孤单的样子。 云晚白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看错了眼,一边更加努力地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进去,道:“尊上!你快下去,我拿给你看还不行吗?!” 在重雪照眼中,她这样半遮半掩的逃避态度,显然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一双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执拗地道:“我要自己看,你说不定会偷偷取出来,再带上来骗我!” 重雪照道:“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云晚白简直要被他给逼疯了,又气又羞。 他还委屈上了???明明她才是那个最该委屈的好不好?! 彻底被逼到了角落里,云晚白藏无可藏,她已经努力地拽紧了自己的小被子,但还是被重雪照无情地拉开了。 然后—— 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 第三十一章 【二更合一】 皎洁明亮的月色下,少女雪白的中衣白得刺眼,胸脯被气得不住起伏。 重雪照只看了一眼,便骤然收回了目光,耳根瞬间烫的通红,连带着脸上都漫上了一层热意。 云晚白脸也红的厉害,只不过更多的是被气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燃着一簇小小的怒焰。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一把将脖颈间中悬着的玉佩扯了出来,大声道:“看!给你看!我是不是好好带着的?!” 重雪照目光僵持在那里,也不知自己是该看过去还是挪开目光,浓密纤长的睫羽上下颤动着,眼珠在眼眶中不安地来回转动了好几圈。 过了好半晌,他才含糊地道:“……是的,我看到了,你有好好带着。 闻言,云晚白盯着他头都不转回来的敷衍样子,心下更气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刚才死活非要看,现在让他看又不看,到底想干什么?! 云晚白气血上涌,带着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起来,全凭着一腔本能做事。 她一把拽过了重雪照的胳膊,拽着他一个踉跄就扑到了她的床上。 重雪照似乎没想过她会这样做,从床上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黑眸中满是震惊。 云晚白一手紧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像是怕他跑掉,空的另一手举起了玉佩,直接怼到了他的面前,弯唇冷笑道:“”看到了没?这是什么。” 重雪照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云晚白脖颈下那洁白的,似乎还在反光的肌肤上,又像是被刺痛了一般,迅速地挪开了。 他低声道:“……看到了,是我的玉佩。” 云晚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不敢抬头跟她对视,便冷笑一声收回了手,怀着满腹怨气又缩了回去,抱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太过分了这个人! 重雪照慢慢地从床上直起身来,试探着朝她的方向靠了过去。 他唇线紧绷,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错了。团团,你别生气了。” 云晚白忍了忍,没忍住,怒气冲冲地瞥了他一眼,呵道:“我哪敢生气。” 重雪照:“……”这还不叫生气吗? 见她似乎没有反对,重雪照小心地上了床,凑了过去轻扯了一下她的被子一角,道:“团团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云晚白又把被子裹的更紧了一些,只露出了一个头在外面。她把头别到了一旁,根本都不想理他。 眼睁睁地望着那被子的一角,被云晚白毫不留情地拽走了,重雪照一双漆黑的凤眸中缓缓流淌着不安。他试探着开口道:“要不……我让你扯回来吧?” 重雪照转到了她面前去,还没等云晚白再将头转过去,就见少年修长的五指朝他黑袍的衣领处伸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扯开了那一角。 云晚白猛地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又再度激荡了起来,她又羞又恼,道:“……你在做什么?你有病吧?!” 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片黑暗中,她只听到重雪照无辜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道:“我确实有病,团团你是知道的啊。” 云晚白:“……”真就绝。 黑暗让其余感官的感知放大了不少,云晚白紧接着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她感觉自己的被子又被人轻轻拽了拽。 重雪照试探的声音响了起来,道:“你真的不要拽一下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云晚白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小被子,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孤木,说什么也不放开。 她紧闭着眼睛,脸颊上是两抹红晕,她道:“……我才不拽!你快松手。” 那点力度登时散了,过了片刻,重雪照无措的声音才再度响了起来,道:“那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啊?” 云晚白脑海中一片混乱,黑暗中似乎什么画面都浮现了出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重雪照抬眸瞅了一眼她紧绷的唇角,道:“我不信。” 云晚白:“……” 云晚白强忍着想骂他的冲动,微笑道:“真的尊上,我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 重雪照半信半疑地又看了她一眼,仔细端详着她面上的神情,低声道:“团团,你真的原谅我了,不生气了吗?” 云晚白在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还是微笑着的,道:“我真的不生气了。” 重雪照歪了歪头,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照出了少女微笑的脸庞,他道:“那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我?” 闻言,云晚白下意识想睁开眼睛,但又想起了什么,又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她咬了咬下唇,道:“尊上……你现在没在干什么吧?” 重雪照眨了下眼,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干啊。” 云晚白有点不信,但还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带着点困惑的目光,他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小心谨慎。视野再度往下移是他穿的好好的衣服,衣领也并没有扯开,她也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云晚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道:“好了尊上,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第34节 本来是打算说些话消耗一下重雪照的精力,结果……折腾了这么一通,云晚白硬是被他搞得心神俱疲,精疲力尽。 ……被消耗精力的那个人反而变成了她。 云晚白也不想再去吐槽这其中的区别了。她静静地看着重雪照,等着他从她的小床上下去,麻溜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结果,过了好一会儿,重雪照还是一动不动。 云晚白没忍住,催促地道:“尊上,你还不回去吗?” 重雪照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认真地道:“可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跟我说完。” “……”云晚白自乱糟糟的思绪中回忆了起来,这才想起他们一开始是在谈论有关姓名来源的问题。 在这番鸡飞狗跳的事情发生之前,好像是说到……她为什么要叫云晚白这件事。 为了让重雪照早点回去,云晚白妥协了,道:“好吧尊上,那你现在想知道什么呢?” 重雪照长长的睫羽微颤,他思索了一下,认真地道:“你为什么要叫云晚白?” 云晚白沉默片刻,裹在被子中的双手抱住了膝盖,她道:“……因为这块玉佩。”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不太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重雪照。但经过这一遭,莫名其妙的,云晚白就自暴自弃了起来,道:“我当年被捡回去的时候,襁褓里就只有这一块玉佩,上面写了‘云晚白’这三个字,村人们觉得这应该是我的名字,我便叫云晚白了。” 重雪照怔愣了一瞬,道:“你被捡回去,你的意思是……”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我自小无父无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被抛弃了。” 说着,她自嘲一笑,若无其事地道:“说起来,我应该也是在冬日里出生的。那时候邻居阿婆说,她在村门口捡到我的时候冰天雪地,大雪满地。我就静静地躺在石狮子脚底下,要不是襁褓的颜色是黑色的,可能还真的会被错了过去。” 云晚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小名叫团团,也是因为那时候阿婆觉得我缩在襁褓中小小一团,便给我起了这个小名。” 重雪照静静地听着,黑眸凝望着她,并没有什么她想象中怜悯同情的情绪。 云晚白莫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轻声道:“尊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话音刚落,云晚白倏然睁大了眼睛,感受着头上传来的那一点凉意,一时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重雪照突然凑了过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他道:“辛苦了。” 重雪照跟她排排坐,贴着她的被子坐了下来,同时学着她的样子也靠着墙壁,他低声道:“团团,你一个人长这么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心跳骤然加快了一瞬,又被云晚白强自按压了下来。 云晚白垂下眼眸,竭力平静地道:“没什么不容易的,村人们都挺照顾我的,我也就这么长大了。” “那就好。”与她肩并肩的少年似乎微松了口气,他静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那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了她的耳边。 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心跳又狂跳了起来,在她的心口错杂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云晚白静了好一会儿,才道:“尊上说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重雪照似乎有点不满她的态度,又道,“我是认真的。” 他理所当然地又补充了一句,道:“你现在人在我这里,自然以后都要由我来照顾你了。” 云晚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平淡的话语:“尊上,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如果你做不到,请不要随意承诺。 后半句话云晚白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转过头去,静静地注视着重雪照,用目光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重雪照歪了下头,几近要歪到她的肩膀上来。云晚白下意识想躲,但还是没动,僵着身子任他靠了过来。 他比她高一个头,修长的身形委委屈屈地压在她裹紧的被子上,困惑地反问道:“可是我是认真的,不是随便说的。” “……”云晚白沉默片刻,移开了目光,道,“哦。” 语气极其的冷静漠然。 重雪照就是傻也能感觉到她的不信任,薄唇紧抿,绷出了一个不高兴的弧度。 为什么他说的是实话,但她就是不肯相信。 重雪照想再跟她强调几次,但又想起自己刚惹了她生气。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又惹恼了就麻烦了。 他那点心思登时歇了,悄无声息地将头侧了侧,偷偷地去嗅她脖颈间传来的清甜香气。 奇怪…… 为什么只是跟她靠近一些,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心头一阵阵地涌上来仿佛不会停歇的雀跃,重雪照微微阖眸,突然感觉有点困了。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以他的修为,就是三天三夜不合眼也不会感觉疲惫的。 但他就是感觉困了,想把眼睛闭上,想就这样睡过去——靠在她的肩上,鼻尖萦绕着她的香气。 云晚白只觉得肩上沉了沉,身体习惯了,慢慢也没有那么僵硬了,但是……肩上那东西的呼吸声似乎有点不对。 越来越趋于平稳了。 云晚白:“……”总不能是睡着了吧。 云晚白微微蹙眉,动了动胳膊。 肩膀上的重雪照一动不动,就仿佛被沾在上面了。 “……”云晚白终于把胳膊在被子中伸出来了,她晃了一下重雪照,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尊上,你该回去了。” 闻言,重雪照略有些不甘心地睁开了眼睛,认真地跟她打商量道:“团团,我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云晚白:“…………???” 云晚白深吸一口气,也认真地道:“不可以呢。” 重雪照睁着一双漆黑的凤眸看向她,无辜又失落地道:“为什么不可以啊?你这个床这么大,我睡外边,只需要一点点地方就可以了。” 云晚白微笑,道:“尊上,不行。” 重雪照不死心,想再纠缠一会儿,但迎上云晚白那双似乎已经在酝酿着怒火的桃花眼,到底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道:“……那我就回去了。” 他说完,开始慢吞吞地朝床沿挪去,一边挪一边抬眼,去觑云晚白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她的挽留。 只可惜,重雪照大半个身子都露出去了,都没等到云晚白的声音响起。 云晚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彻底从她的床上离开,这才干脆地道:“尊上,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云晚白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被子,把自己往角落里一塞,便靠着墙根儿躺倒了。 这一出出的事实在是搞得云晚白累的不行,她也懒得去看重雪照的反应了,刚躺下,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而重雪照,磨磨蹭蹭地下了她的床之后,还杵在她的床旁边不远处,就等着云晚白回头看一眼。 结果……少女直接裹着被子睡了,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上,明亮的月光洒在其上,仿佛一匹华贵的锦缎。 很快,少女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平稳了起来。重雪照知道她这是睡着了,凤眸中溢出了点点失落。 他又站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黑暗中。 他的床虽然大,但显然没有云晚白的那么柔软,床铺硬硬的床褥也不够香……哪儿哪儿都不如她的。 重雪照把自己也缩在角落里,学着云晚白的样子裹紧了被子,慢慢地躺了下来。 可能是真的累了,他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困意。 重雪照一双凤眸紧紧闭着,恍恍惚惚中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他年纪不大,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他缩在宫殿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外面。 外面是重星方和那位上一任魔尊,也就是他的父皇。 重星方只跟他差了一两岁,但是他们两个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因为美貌才让父皇看上,生他的时候还难产而亡。 但重星方,他的母亲是父皇的正妻,也就是魔后。 他看着小小的自己坐在角落里满脸羡慕,渴望地盯着他们看。 父皇亲自教重星方修炼,态度温和,在他不想练耍赖的时候还会哄他,甚至还让他骑大马。 这是重雪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没有人会教他修炼。 ……像他这样身份的孩子,大多在魔宫自生自灭。 那时候的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便经常偷偷跑过来,每每十分羡慕地看着重星方所经历的一切。 然后……他就被重星方发现了。 侍从将他逮到重星方面前的时候,他的父皇甚至都没有认出他。 找过来的侍女惶恐地说出了他的身份,父皇却只是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侍从赶紧把他拖下去,以后也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他被侍女抱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和重星方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仿佛他们所处的和他所在的,是两个世界。 犹如天堑。 再后来,他的弟弟就出现了。 那个和他身份差不多,甚至比他过得还要凄惨的孩子。 他救下了他,和他互相取暖,最终却被他夺走了灵根。 然后,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废人就被赶出了魔域。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人救下了。 他本以为,他得到的将是温暖,殊不知—— 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重雪照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睛,自噩梦中苏醒,一双凤目已变得通红,灿灿生辉。 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凄惨地尖叫诉说着他们死的是多么的不甘,又是多么地恨他。 可是他呢,他又凭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自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室内唯一的光亮走了过去。 第35节 那里,少女正拢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睡得香甜。 月光落在她的眉眼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银光,干净又澄澈。 重雪照捂着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床头。 离得她近了,头疼顿时缓解了一点,意识也恢复了些许,身体里那些残留下来的,流窜多年的雷电也平复了一些。 重雪照垂下眼,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他想抱住她,但是又迟疑了。 恍恍惚惚中,重雪照不多的意识告诉他,他这样做可能会把他弄醒。 于是—— 他蹲了下去,把头搁在床沿,那双红眸只静静地凝望着她。 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拽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衣角。 只这样子好像就够了。 可是不知怎的,少女好像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朝他看了过来。 重雪照睁着一双红眸,身体一僵,刚准备朝后退去,一双手却突然伸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 云晚白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声音中满是困意,道:“尊上,你又疼了吗?” 那双手又胡乱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道:“不疼不疼,你要抱吗?” 像是飞蛾扑火,抑或是明日照雪。冥冥之中,他明知危险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凑了过去,低声道:“要抱。” 期盼了很久的温暖终于降临,被他牢牢地拢在了怀中。 重雪照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永不分离。 陷入云晚白温暖柔软的床铺中,重雪照再度睡了过去,这一次—— 他终于逃离了噩梦。 …… 云晚白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微风徐徐。 她习惯性的在床上伸胳膊伸腿,闭着眼睛活动四肢。 结果……就踢到了一样东西。 本来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云晚白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重雪照委委屈屈地缩在床沿,侧身躺着背对着她,只占了一丁点的位置。 仿佛只要轻轻地推他一把,他就会直接滚落下去。 云晚白一双桃花眼逐渐瞪大:“……???” 好家伙,不让你上床,你就半夜过来爬床给她玩阴的是吧?!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二更合一】 云晚白气急之下, 第一反应就是—— 拽着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之所以拽着他的胳膊,是因为重雪照那个位置实在太危险了,如果云晚白不拉着他,只要一点力就能把他给推下,指不定还能在地上滚几圈。 云晚白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也没考虑什么更深的原因。 重雪照也被她只推了两次就推醒了,忽的转了过来,凤眸半睁半阖地道:“团团……怎么了?” 说着,他就下意识想蹭过来,但被眼疾手快的云晚白面无表情地阻止了,道:“尊上你干什么,不许过来。” 少年眼睛还没睁开,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委屈地哼唧了两声,又朝云晚白的方向靠了过来。 云晚白力气远没他大,很快又被逼到了角落中。 眼看着她又回到了这个昨晚熟悉的位置,云晚白把脸都给气红了,想都没想,叫道:“重雪照!” 可能是被人叫了大名,重雪照终于清醒了,睁开了眼睛。 他凤眸中还带着一点残余的困意,迷茫地看向云晚白,道:“……怎么了,团团你喊我做什么?” 这时,云晚白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不由暗中懊恼。她咬了咬下唇,先发制人地道:“尊上,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昨天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重雪照果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身体旋即僵住,心虚地避开了云晚白的目光,道:“那不是因为……因为昨晚有意外发生吗。” “什么意外?”云晚白蹙了蹙眉,问道。 话音刚落,她就隐约想起了什么—— 昨天晚上,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对。 她睡得半梦半醒间,似乎感到了一阵寒意,一直杵在她旁边。 这么久了,云晚白也有经验了,知道重雪照应该是又犯病了,自己找了过来。 但是——就算他犯病找过来了,也不能跑到她床上来吧,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 云晚白这样想着想着,心里又再度充满了起底气,一双桃花眼直视着重雪照,道:“尊上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雪照看了过来,他右颊上还残留了一点睡出来的压痕,鬓发也有些散乱,看着一点都不危险,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刚刚睡醒的俊秀少年郎。 他纤长浓密的睫羽上下呼扇了几下,不安地颤动着,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昨天晚上太困了吧。” “于是来找你之后就睡着了……” 云晚白:“……” 云晚白有点不信,但想起她刚才看到的重雪照委委屈屈只睡一点点床沿的画面,心头上涌的怒火莫名就消散了些许。 云晚白沉默片刻,道:“那尊上,你下次不许这样了。以后你恢复好了之后,就直接回去吧。” 重雪照抬眸瞅了她一眼,见她没生气,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乖巧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但愿如此吧。云晚白心情复杂,她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小声嘟囔道:“尊上,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还记得,她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重雪照就因为拽了一下她的衣领,嫌弃地拿帕子擦了多久的手,最后连帕子都不要了。 还有,初见那天晚上,他突然犯病,半夜跑过来抱她,结果被云晚白发现了。重雪照当即恼羞成怒地把她给打晕了。 第二天,云晚白还瞧见重雪照湿漉漉地出现了,那时候她不知道,后来才明白—— 重雪照这个家伙,从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别人但凡碰他一点,他就会厌恶到了极点。 所以他之前每一次迫不得已抱她,都会去沐浴冲洗。 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云晚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去刻意沐浴冲洗了。 云晚白犹自出神思索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时候,重雪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声道:“……你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云晚白骤然回神,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哪里不一样了?” 重雪照瞅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云晚白:“……”摇头是几个意思? 云晚白朝他微笑了一下,眼眸弯弯,笑盈盈地道:“尊上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到底哪里跟之前不同了?” 重雪照又瞅了她一眼,一双漆黑的凤眸似乎在端详她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云晚白本来不怎么想知道的,但被他这样一搞,好奇心顿时给勾起来了,便又问了一遍。 最后重雪照还是没有妥协,不管云晚白怎么问,只从他嘴里得到了一句——我不说,说了你就要生气了。 云晚白:“……”她看起来像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吗? 重雪照要到前面的殿中去处理事务了,便从云晚白的小床上下来,准备收拾收拾走了。 他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少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颊仍有些气鼓鼓的,似乎还在因为他没有告诉她答案而不高兴。 金黄的阳光自窗棂洒了进来,落在她睡乱了的头发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显得毛茸茸的。 云晚白头顶上还有一根翘起来的呆毛,衬上她微鼓的脸颊,看着更可爱了。 重雪照手有点痒了,特别想捏上那么一把。 他看着莫名想笑,但重雪照知道,他现在要是笑出来,肯定会被云晚白看见,便收回了目光。 重雪照转过了身,背对着云晚白,唇角勾了起来。 其实他已经回答她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像这样跟他生过气。 以前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会微笑地面对他,似乎只会说:好的尊上。 但现在,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会跟他生气了,使小性子。有时候云晚白还会以为他看不到,会偷偷地瞪他几眼。 重雪照却一点都不觉得冒犯,甚至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高兴,有点……雀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是不是能证明—— 她已经慢慢把他当做朋友了。 重雪照临了要走的时候,又朝云晚白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还裹着被子待在床上,眼神有几分空洞,似乎正在发呆。 重雪照刻意绕到了云晚白跟前,道:“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云晚白的发呆被他给打断了,有点不爽,瞅了他一眼,莫名地道:“我起来干什么?” 她又不像他一样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她每天也就喂喂兔子,做做饭,修炼一下,其余的就没旁的事情了。 云晚白觉得自己今天遭受了太大的“打击”,便更加心安理得地赖起床来了。 重雪照被她问的卡了壳,仔细一想,她确实也没什么事做。 重雪照想了想,道:“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前面,我处理事务的时候就跟着我。” “……”云晚白道,“算了吧。” 第36节 他们魔族一贯不怎么瞧得起人族,从之前昝晨对她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她现在要是跟着重雪照一起去前面,那绝对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重雪照有点失望,但也没问她为什么,隐约明白几分她的顾虑,便道:“那好吧,我走了。” 云晚白头都未抬,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道:“尊上再见。” 明明她这态度已经称得上是敷衍了,但重雪照也没生气,反而唇角翘了起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踏出殿门之后,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心道:还好他早上醒的比团团早,及时缩到了床边。 不然—— 要是被她醒来发现,他一直抱着她,估计又要生气了。 重雪照有预感,她一定会生大气。 可能要哄很久才能哄好的,大气。 …… 耀明城,是玄光派下附属的城池,也是离玄光派最近的城池。 这届玄关派自各地选拔而来的弟子在经过千里迢迢的赶路后,一般也是先来到这座城内稍作休整一番,再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去玄光派。 计明沁自然也来到了这座城里。 她自暗诀城中一路赶来,也丝毫不改骄纵的个性,随身携带了几个侍女,还有一干侍从。 他们一行人直接便住在了耀明城中最豪华的客栈中。 住进上房,待身边的人都退下之后,计明沁第一件事便是摘下脸上厚重的面纱,拿出了镜子,朝镜中看了过去。 但,她一看清她左脸上那一道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流脓溃烂,却始终无法好转的爪痕时,尽管心中早有预料,计明沁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自从那一日,她被云晚白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弄伤了之后,脸上的伤口便一直没有愈合,甚至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还在暗诀城的时候,计槐帮她找了无数名医,不光暗绝城内的,暗诀城外附近几座城池中的医师都被他请了过来,只为能治好她面上的伤。 但是,不管花了多少灵石,用了多么名贵的药,她脸上的这道爪痕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加严重了起来。 计明沁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恨云晚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五马分尸。 若不是她清楚这个贱人早早就送给那位魔尊,如今估计已经在魔族军营中自生自灭了。她早就派人去把云晚白给抓回来,定要把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玄光派规定的入门时间了,虽说计明沁的脸还没有好,但还是不舍得这个来之不易的名额,咬牙踏上了去玄光派的路。 临走前,计槐也安慰她,他说这大陆上的能人异士层出不穷,等计明沁到了玄光派,入了门。玄光派毕竟是第一门派,只要她成功拜哪位长老为师,她的脸定会被治好的。 计明沁被这话安慰了不少,便带上了面纱离开了家,一路上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 但经过了这么多次失败,计明沁潜意识里其实也有些不敢相信了。 她不确定自己的脸能不能真的被治好,甚至感觉—— 这道丑陋的爪痕,极有可能要伴随她一辈子。 而她的脸也就毁了。 “不……不可能的!我的脸一定能被治好的!”计明沁骤然回神,一把将镜子摔了出去。 镜子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同时响起了计明沁她略有些疯癫的低语,她道:“我的脸一定能好,一定能被治好的……” “只要我成功拜入玄关派,我的脸就一定能回来!” “云晚白……而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用你的名额拜入仙门。”计明沁突然大笑了起来,畅快地道,“你就只能待在魔域的军营中,这辈子都抬不起头,甚至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哪个魔兵的身下!” 计明沁这样发泄了一通后,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又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门外的侍女在听到房内逐渐安静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道:“小姐,您现在用膳吗?” 闻言,计明沁立马拿起面纱带了起来,牢牢地遮住了自己的脸,冷声道:“你端进来吧。” 侍女在门外应了一声,很快推门而入,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然后便迅速的离开了。 自从计明沁的脸毁了之后,她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让人侍奉在一旁。 她盯着侍女走出房门之后,才把自己的面纱取了下来。 用膳的过程中,计明沁每次张开嘴吞咽时都会牵扯到左颊上的伤口,每一次疼痛都让她对云晚白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就在计明沁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整个房间突然阴暗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从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浓重的黑暗。 计明沁这才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倏然站了起来,房间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妇人的声音慵懒妩媚,却又含了一丝警告道:“云晚白,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配合一下。” 计明沁攥紧了拳头,慢慢地坐了下去,警惕地道:“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云婉晴和赵夫人的身影渐渐自房内浮现了出来,她们两人都带着幕篱,防止面容暴露在人前。 赵夫人冷笑道:“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起了这个名字吧。” 计明沁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们,下意识开口道:“这个名字怎么了?你……你们跟她有仇吗?” 话刚出口,计明沁便自觉失言,目光微微有些闪烁,低下了头。 赵夫人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一旁的云婉晴反应过来了,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计明沁目光闪烁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的方向小幅度地移动着,试图去叫外面的人。 云婉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淡淡地道:“你不用挣扎了,没有我们的允许,你是出不去这个门的。” 计明沁才不管她在说什么,闻言不管不顾地朝门冲了过去,结果直接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弹开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没能爬起来,咬牙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云婉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目光自上而下凝视着她,居高临下地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名字难不成——” 她顿了顿,眼眸中带了几分审视,道:“难不成……你根本不是云晚白。” 计明沁还等着用云晚白的名字进入玄光派,自然不可能自曝出来,只凶狠地看着她道:“我不是云晚白,难道你是云晚白吗?我就是云晚白!” 她这般心虚强撑的态度更加坐实了云婉晴的猜想,她讽刺一笑,徐徐道:“好,既然你就是云晚白,那我们就是和你有仇,今日你就必须死在这里。” 说着,赵夫人也从旁走了过来,威压尽数自她身上漫开。她虽然天赋不高,但也修炼了这么多年,在云家灵宝丹药的喂养下也硬生生达到了金丹修为。 计明沁不过是一介练气,在金丹修为的威压下,几近要喘不过气来,当即面色苍白,眼看着赵夫人要扬起手来给她一击。 计明沁终于熬不住了,大叫道:“……我不是云晚白,你们找错人了!” 云婉晴和赵夫人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云婉晴深吸了一口气,袖袍中的手都有些发抖,她冷声道:“那你究竟是谁?真正云晚白又去了哪里?” 赵夫人身上的威压收回去了,计明沁终于能喘过气来了,她恐惧的朝后面缩了一段距离,道:“我不知道你们要找云晚白干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是云晚白,她应当已经死了……” “……应该?”云婉晴柳眉紧皱,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眼看着赵夫人又要抬起手来,计明沁立马惊慌失措地道:“魔域!她被我爹献给了那位魔尊大人,现在已经在魔域的军营里了,我估计她早就死了!” “你们要找她报仇就去魔域找,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被你爹?”云婉晴精准地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又转头跟赵夫人对视了一眼。她淡淡地道:“娘,我们不要再跟她废话了,您直接动手吧。” 计明沁还以为她是要叫赵夫人直接把她杀了,立马尖叫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赵夫人捂着耳朵,烦的要死,直接挥手将计明沁打晕了过去。 云婉晴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她道:“娘,您直接使用搜魂术吧。” 赵夫人点了点头,她闭上眼睛念了一段咒语,淡淡的黑光自她手上浮现,旋即钻进了地面上晕倒的计明沁头中。 很快,一幕幕画面倏然自半空中浮现了出来。 赵夫人闭着眼睛操控着这一切,突然她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道:“……她竟然还真的活着!” 闻言,云婉晴拳头紧握,死死地盯紧了半空中的画面。 ——一个白衣少女旋即出现在了画面中。 那少女生得极美,正在排队等待检测,赫然就是云晚白。 云婉晴盯着那张脸,一颗心朝下沉了下去。 错不了了,就这张脸,乍一看就和秋陵烟有几分相似。更别说那双桃花眼,活脱脱的就是第二个秋陵烟。她绝对是云晚白! 云婉晴指甲深陷入肉中,鲜血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但她却根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眼始终盯紧了画面中的白衣少女。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少女检测出了天级灵根,当即被玄光派的弟子递上了玉牌。 ……天灵根?! 凭什么?凭什么她只是地灵根!而她云晚白竟然会是天灵根! 云婉晴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她难以想象,如果云晚白真的回来了,以她的天赋,一旦他入了玄光派,又回到了云家,届时所有的资源都会向她倾斜。 而她呢?她将面临怎么样的境地?! 云婉晴脑子一片空白,眉眼间尽是痛苦和无尽的恐慌。 她根本无法想象,云晚白一旦回来了,她不仅会失去云家嫡小姐的身份,而且,她还会正大光明的和大师兄,衡家的嫡子在一起,嫁去衡家成为衡夫人。 甚至……以她的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极灵根的天赋,她的师父说不定会收云晚白为徒,到时候指不定……指不定她就成了下一任掌门。 云婉晴越想心下越是恐惧,鲜血滴滴嗒嗒地自她的指尖滑落,掉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半空中的场景还在不停的流转,眼看着白衣少女被捆进了城主府,云婉晴瞳孔骤缩。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云晚白的名额被夺走,人即将被送去魔域,面临她的可能是军营中的无数魔将魔兵。 虽然极为不耻,但那一瞬间,云婉晴切切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倒是非常希望云晚白能熬不下去,尽早自杀。 云婉晴咬紧了下唇,垂眸看着地上晕倒不省人事的计明沁,神色一时有些莫名。 这时,赵夫人也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云婉晴掌中的鲜血,连声惊呼地道:“婉婉,你这是怎么了?!” 云婉晴自思绪中猛然回神,松开了牙齿,下唇上是深深的齿痕。 第37节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感觉到了自左手中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 云婉晴却没有看自己的左手一眼,而是看向了赵夫人,眼眸中有着一丝狠意。 她指了指地上的计明沁,冷声道:“娘,我有一个主意。” 第三十三章 【三更合一】 赵夫人心疼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拉起了她的左手,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说着,赵夫人便要给她上药,云婉晴却制止了赵夫人的动作,微垂着眼眸,道:“娘您听我说,我有一个想法。” 赵夫人只好道:“你说,你有什么想法?” 云婉晴垂下的眼睫满是狠意,她指了指地上的计明沁,道:“既然云晚白现在已经在魔域了,那就让她代替她进入玄光派吧。” “这……”赵夫人犹豫着道,“我本来是打算杀了她的,婉婉你的意思是要留她一命吗?” 云婉晴笑了笑,眼眸冰凉道:“娘,我们自然是不能杀她的。现在名单已经报上去了,如果她不去的话,知道的人只会更多,倒不如让她活着过去。”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有人发现她的姓名,只要长相对不上号,那就不会有人发现真正的云晚白在哪里。” 而真正的云晚白,就在魔域中,不管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再有人知道。 云婉晴眼眸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霾,她柔声地道:“但是我们要保证不能让她说出真相。” “既然要做云晚白,那就让她好好地做一辈子的云晚白。” 赵夫人定了定神,竟然莫名有些心惊起来。她斟酌着道:“她应该也担心别人发现她的身份吧,她应当不会说出去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您知道什么咒术能让他这辈子都说不出真相吗?”云婉晴紧皱眉头道。 赵夫人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点了点头,道:“婉婉你说的对,我确实知道一种咒术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我会对她使用的。” “我们绝不能让她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 “娘……”云婉晴拉着赵夫人的手,眼睛中的泪水簌簌而落,她轻声道,“娘,我真的好害怕。” 赵夫人本来还有几分犹豫,见云婉晴如此,不由更加坚定了决心,便郑重地道:“婉婉你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你的。” 云婉晴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道:“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娘对我最好了。” “等我以后出人头地,在修仙界闯出名堂后,我便一定要要为娘寻来更多的天才灵宝,好好地侍奉娘亲,绝不让娘亲受一点苦。” 赵夫人感动不已,哽咽道:“婉婉你能有这样的心思,娘真的好开心。” “娘……”云婉晴再度落下泪来,握紧了赵夫人的手,郑重地道,“所以,娘我们这次一定要熬过去。” “我们一定可以熬过去的。”赵夫人眼眸中满是阴狠。她目光冰冷地盯着地上的计明沁,道:“以后她就是云晚白了,一辈子都是云晚白。” 云婉晴眼中仍含着泪,但那垂下的眼睛中却是与她脆弱表情不符的阴郁与妒忌。 她们二人商量好了之后,便很快将昏迷的计明沁唤醒。 计明沁刚一醒来,便恐惧地看向面前的两人。她刚想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被封上了,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她眼睁睁地看着赵夫人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一面恐惧地摇头,一面竭力地朝后缩去,只可惜……她的后面是云婉晴,根本必无可避。 云婉晴眼中还含着莹莹的泪光,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地死死地控制住了计明沁。她带着歉意地道:“对不起,可能要委屈你一会儿了,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好了,也不疼的。” 计明沁疯狂地摇头,但两个肩膀被云婉晴死死牢牢地把握住,根本躲不了即将来临的赵夫人。 赵夫人冷笑一声,道:“婉婉,你不用跟她废话,等一会儿给她下了咒术,她就什么都在听我们的了。” 计明沁恐惧的泪流满面,脸上的面纱也在挣扎中自她面上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那一道狰狞丑陋的爪痕。 赵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痕,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嫌弃,道:“长成这个样子,不是我说,这跟云晚白差的也太远了。” 云婉晴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道:“她就算脸没毁,也远远比不过云晚白。” 就算她现在心中极度憎恨云晚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脸着实要比她如今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 估计也是遗传了她那个该死的娘亲吧。 她现在也只希望她生了这样美的一张脸,也一定要在魔域的军营中受到更多人的喜爱。 ——这辈子都不要再活着出来了。 闻言,计明沁登时更加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云婉晴从思绪中回神,蹙了蹙眉,压下了心头的烦躁道:“娘,您还需要多久才能使出咒术?” 赵夫人正在仔细回想最关键的咒术,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耐,道:“快了快了,婉婉你且再等一等。” 云婉晴眼中的寒意更盛。若不是因为这咒术必须要计明沁醒着才能施展,她真想直接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打晕。 眼看着计明沁仍在贼心不死心地挣扎着,云婉晴突然凑到了她的耳旁,淡淡地道:“你还在挣扎什么?你现在已经是案板上的鱼了,任由我们宰割。倒不如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我们之后也会帮着你瞒下你的身份,让你更好的成为云晚白。” 计明沁挣扎的动静登时少了一些,她侧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云婉晴。 云婉晴微微一笑,将她转了过来,笑容温柔又和煦地道:“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啊,你一定也不想云晚白活着从魔域出来的,对不对?我也不想啊。” “你放心,等你入了玄关派之后,你就是云晚白,我们会帮你隐藏的,你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而云晚白……”云婉晴眼睛中划过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冷意,道,“我们到时候会派人去魔域,如果她没死就斩草除根。” 计明沁看着面前笑得和蔼可亲的少女,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这个女人简直太恐怖了……她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恶毒了,但没想到跟她一比,她那些伎俩仿佛都成了小儿科。 云婉晴自然不会错过计明沁眼眸中的惊恐,她微笑着抬起了手,抚上了她因为挣扎散乱的鬓发,仔细又轻柔的帮她把杂发尽数拢至耳后,轻声安慰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们也没办法,只是为了保障你不会说出去,才会使用这样的手段。” 云婉晴又摸了摸她冰凉滑腻的脸颊,微笑道:“我唤你一声妹妹可好?妹妹你放心,只要你入了玄光派,成功拜上师,还有谁会记得你的过往。以及,你的这张脸——” 她心疼地道:“这样的伤口一定很疼吧,却在你脸上留着。你每日里也很煎熬吧。” “明明有着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却因为这么一道伤口而毁容了,你甘心吗?”云婉晴微叹道,“但是你顶着云晚白的名字入了玄关派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别说你的同门,你的师父会帮你治好你的脸,我也会帮你的,一定会让你的脸恢复如初的。” 计明沁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只死死地盯着云婉晴的笑容。 云婉晴又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温柔地道:“别哭,只要你听话,以后好好当好云晚白,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而在计明沁的身后,赵夫人上的咒术终于施展完毕,从她的手上散出了一道黑光,悄无声息地朝地面上的计明沁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黑光闪入了她的体内,计明沁身体一僵,眼睛瞪大。 见事情已成,云婉晴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化为了一片冰冷。她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手,自顾自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计明沁。 没了她的支撑,计明沁身体因为咒术无力,便只能躺倒在地面上。 云婉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问赵夫人,道:“娘,您这个咒术应该没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的。”赵夫人对这个咒术还是很有信心的,狠戾地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真相,只要她想说便会头痛欲裂,识海欲碎。” 云婉晴终于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她又弯下腰去亲手将计明沁扶了起来,温和地道:“妹妹,你放心。只要你不说出去,就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以后你在玄光派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当然——” 云婉晴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你也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我们会帮你永远隐藏下你的身份的。” 说罢,云婉晴微笑拍了拍她的脸,便和赵夫人离开了。 她们走了之后,计明沁瘫倒在地上,惶惶然回不过神来。 …… “团团,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年温柔的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云晚白自思绪中骤然回神,转头见是阿照,便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云晚白正坐在草地上,面前是在不住撒欢到处跑的小尾巴。她托腮,神色略有些凝重,但衬着少女微鼓的脸颊,又莫名可爱了起来。 阿照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凝了一瞬,便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笑道:“到底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也可以说给我听。” 闻言,云晚白犹豫了一下,道:“确实有一件事我不太理解。” “什么事?”阿照问道。 “就是……”云晚白斟酌着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神色有些复杂,道:“阿照你能帮我……这个朋友看出问题来吗?” 阿照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他思忖片刻,道:“要不团团你说一下,我想想看。”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是这样的。我那个朋友她……一直在一个店里打工,但是他们店里的掌柜原本还好好的,最近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阿照轻声道:“哪里奇怪呢?” “就比如……”云晚白字斟句酌,谨慎地把事情大改了一通,旋即道,“比如那个掌柜突然不让我的朋友对他叫尊称了。” “还比如……这个掌柜之前从来不让别人碰他,但是突然就让我的朋友碰他了,也不会嫌弃。” “还有还有。”这样一说,云晚白突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起来,忙道,“他还会一直想跟她说话,还会做一些——” 说到这,云晚白卡了壳,并不想说出重雪照半夜爬她床的事情,便换了一种说辞,道,“他有的时候对我的朋友做的事情就比较越矩……不像是一个掌柜对他的下属该做的事情。” 说完了之后,云晚白眨了眨眼,道:“阿照,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啊?” 阿照缓缓皱眉,道:“那团团你这个朋友讨厌这个掌柜吗?” 云晚白一怔,沉默片刻后道:“不讨厌。” 话音刚落,云晚白又有点后悔,张了张嘴刚想说她有的时候还是挺讨厌的,但是这话至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踟蹰了半晌,最终还是小声道:“……大部分时间是不讨厌的。只要他做的不那么过分,就不讨厌。” 但就像重雪照非要看她的玉佩,以及半夜爬她的床,云晚白那个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把他从床上给打下去,打得越远越好。 太过分了。 想到这,云晚白一时有些恨恨,犹自有些出神,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的阿照身体一僵,那双漆黑眼眸中的情绪也在转瞬间发生了变化。 “阿照”发生变化的第一瞬间,身体便凑了过来,下意识的想往她肩上靠去,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第38节 云晚白回过神来,道:“阿照,怎么了?” “阿照”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想问一下,你的那个朋友……她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店吗?” “离开吗?”云晚白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曾经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魔域的,但是……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了一丝犹豫的情绪。 云晚白微微敛眸,脑海中突然划过了那块玉佩,那块儿写着她名字的玉佩。 以及她被人顶替的名额。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而犹豫,但这两件事都是她必须要做的。当然,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先将计槐解决掉。 “不离开。”云晚白定了定神,低声道,“她应该是不会离开的。” 她现在肯定是不能走的,且不说她走不走得掉,更何况她大仇未报就,算离开了也无法前去玄光派。 等杀掉计槐解决掉她体内的咒术,到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听她这么说,阿照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一双黑眸灿灿生辉,里面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他低笑了几声,纤长浓密的睫羽上下颤了颤,轻咳了一声,道:“那么,我觉得你这个朋友可能暂时还要忍一下了。” “说不定……这个掌柜之后就会改变呢。到时候她应该就完全不会讨厌他了吧。” “但愿如此吧。”云晚白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阿照的这个问题让她突然有些怀疑了自己。她明明是那么想要离开的,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会犹豫? 但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必须要走。 谁也无法保证她会对重雪照一直有用,一旦她没用,那么那一天就将会是她的死期。 想到这,云晚白的眼神顿时清明了起来。她刻意忽略了自己心头上那一抹不适的情绪,转而对阿照笑道:“小尾巴好像吃的差不多了,我去把它抱回来吧。” 说罢她便起身去找小尾巴,却不知道在她身后那个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她的身影。 …… 今天下午重雪照说他有事来不了,云晚白便自己回去了。结果……回去的时候她竟然在门口等到了重雪照。 她遥遥望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寝殿门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昝晨或者是单麟找来了,结果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正无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重雪照。 云晚白有些吃惊,走近后下意识问道:“尊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重雪照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你回来了。” 云晚白朝他身后一瞥,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黑色的寝殿大门上好像有一块稍微退了点色。” 云晚白没想太多,只以为是不小心弄上的脏污,便点了点头,道:“我回来了。” 重雪照立马推开了大门,漫不经心地道:“那进去吧。” 云晚白跟着他走了进去,微微蹙了蹙眉,心道:那他站在门口到底是在干什么? ——总不能是在等她吧。 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刚一出现在脑海就被云晚白自行否认了。 还没等她再深思到底是什么原因,就被突然转过身来的重雪照打断了。 “喏,给你。” 云晚白惊了一下,睁大眼睛定睛看去,就见桌上放了一个精致华贵的食盒,少说有五层,乍一看像座宝塔似的。 云晚白收回目光,道:“尊上,这是什么啊”? 重雪照在桌旁坐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让手下去魔域外买了些。据说是最有名的糕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云晚白怔住了,下意识地望向了那食盒,心头随即浮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情绪来势汹汹,连带着她心跳都漏跳了几拍,一时间动也不动杵在了原地。 而重雪照见她不动,面上虽无什么表情,托腮的手放下了,拢在袖袍中烦躁地转了一圈玉戒。 重雪照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道:“你都没尝,就不喜欢吗?” ——要是不喜欢,那就下次再换一家。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重雪照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面前的少女面上倏然展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挑眉道:“我什么都没有讲,尊上就要这样定我的罪吗?” “我定你什么罪了。”云晚白就见重雪照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似乎还有点不高兴,他转过了头,又冷哼了一声,道:“明明是你自己不肯过来吃,我叫了你好几下你都不应。” 云晚白满头雾水:“……”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 云晚白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反正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懒得去想了。 她便伸手打开了食盒最上面那一层,入目便是一叠精致小巧,被捏成了桃花模样的糕点,中间还点缀了嫩黄色的蕊心。 云晚白抬眸看了一眼,见重雪照转过头不肯看她,便收回了目光,捏起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故意扬起声音道:“嗯,好吃。” 重雪照果然看了过来,眼眸中还残留了几分恼意。他冷笑道:“好吃吗?” “好吃啊。”云晚白答得理直气壮,还朝那食盒弩了弩嘴,道,“尊上,你要不也尝一块儿吧。” 重雪照目光自她咬了一口的桃花糕上挪开,伸手掩饰般地拿了一块,道:“本来就是很好吃。” 云晚白把那块糕点吃完,拍了拍手上的渣,笑盈盈地道:“对啊,尊上买的糕点真的挺好吃的。” 见重雪照的脸色终于阴转多晴了,云晚白适时道:“尊上,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不给你。”重雪照撇了她一眼,嗤笑道,“这屋内还有其他人吗?” 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吃的糕点,云晚白也不跟他生气,只笑道:“多谢尊上,尊上正好。” 他都这么说了,云晚白也没跟他客气,伸手就将食盒的其余几层都打开来看了看,都是各式各样不一样的精致糕点。她看到有些好看的便尝了尝,好吃的话就再叫重雪照也尝一尝。 吃够了之后,云晚白心满意足地将食盒装好收了起来。重雪照也早就不生气了,看向她道:“团团,你过两天要不要出去一趟?” 云晚白正仔细端详着食盒上的花纹,头都没抬道:“去哪儿?” “过几日是魔族的一个最重要的节日,到时候会很热闹,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转一下?” 重雪照嘴上说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袖袍中的手指却早已捏紧了,他黑眸盯紧了云晚白的神情,试探道:“团团,你去不去?” 云晚白想了想,道:“有多热闹啊?是什么节日? “是魔启日。据说我们魔族就在这一天诞生在这片大陆上,所以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大概……就像你们人族的春节吧。”重雪照给她解释了一遍,又问道,“你去吗,真的很热闹的,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吗?” 重雪照这么一说,云晚白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魔族的这个节日真的像他们的春节除夕一般。那……以重雪照魔尊的身份,那一天他应该会很忙吧。 再带着她,那她岂不是就要羊入虎口了。 想到这,云晚白犹豫了,道:“我跟你一起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重雪照定定地看着她,拧眉道:“你在担心什么,怕有人欺负你吗?” “也不是欺负……”云晚白斟酌着道,“就是,你们魔族不是一贯看不起我们人族吗。在这种节日我出现,恐怕会影响不太好吧。” 重雪照嗤笑地道:“有什么影响?” “你跟我一起,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瞧不起你?”重雪照别过了头,耳朵有些微微泛红。他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我已经跟底下的魔都交代了,宴席上给你准备你能吃的东西。你不去的话那就浪费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云晚白分明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几分不甘心。 她要是拒绝……估计重雪照立马又要炸毛了。 见重雪照又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云晚白有点想笑,忍绷着嘴角忍住了,一本正经地道:“那我便去吧,就劳烦尊上你一直带着我了。” “……毕竟我修为低下,要是真的不小心冲撞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尊上可一定要把我保下啊。” 闻言,重雪照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云晚白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毛毛的,就在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重雪照托腮定定地望着她,冷笑道:“云晚白,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云晚白有点懵,反问道:“什么误解?” “……我怎么知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重雪照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见云晚白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重雪照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不满地道:“整个魔域都是我的地盘,你能冲撞到谁?” 云晚白:“……” 重雪照拢在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似乎在回忆刚才一瞬即逝的触感。她脸颊比他想象中还要更软,又软又嫩,就仿佛只要他轻轻使上一点力,就会在上面留下印记。 重雪照余光瞥见云晚白正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心不在焉地道:“……整个魔域你都可以横着走,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你。” 云晚白:“……”真嚣张,不愧是你啊。 云晚白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突然就见重雪照凤眸亮晶晶的,又把手伸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再度捏上了她的脸。 云晚白:“……?” 刚才那是她没反应过来,现在云晚白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让他捏。 她当即往后一躲,避开了重雪照的手,警惕地道:“尊上,你干什么?” 重雪照的手扑了个空,浓密纤长的睫羽忽扇了几下,有点委屈地道:“你干嘛不让我捏?” ……你捏别人的脸,你还有理了。 云晚白微笑道:“尊上,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你就让我捏一下吧。”重雪照又凑了过来,坐在她身旁,黑幕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跃跃欲试,“团团你再让我捏一下,就一下。” 云晚白面无表情地拍开他趁她不注意试图往他脸上捏的手,道:“尊上,女孩子的脸是不能乱捏的。” “为什么?”重雪照立马问道。 “哪有什么为什么。”云晚白蹙了蹙眉。 本以为她这样说他就该安分下来了,没想到重雪照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作妖了。 他拽拽她的衣袖,歪头看她,试探道:“……那我让你捏回来,你是不是就愿意让我再捏一下了?” 云晚白:“…………” 到底是谁教这家伙……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事情就可以两清的道理啊。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虽然在从小在村庄里长大,村人大多淳朴,不拘小节,但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道理。 云晚白被气的脸都有些红了,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 第39节 重雪照瞅了她一会儿,又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云晚白立马打断他的话,淡声道:“不许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重雪照黑眸中浮现出了几分委屈,闷闷地“哦”了一声。 云晚白本以为以重雪照的个性还要在纠缠上一会儿,没想到他只是把头侧了过去不看她,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了。 静默了一会儿,云晚白拿手肘怼了怼他,道:“尊上。” “……干什么。”重雪照看也不看她,明显还在生气。 见他如此,云晚白眨了下眼,故意叹了口气,道:“既然尊上不高兴了,那想必过几日也不会带我去了吧。” “怪我不好,惹怒了尊上,那我就不去了吧。” “你敢!”重雪照骤然转过头来,凤眸中闪着愠怒的火焰,道:“你答应过我了,又变了!云晚白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我哪有说话不算话,是尊上跟我生气,我担心尊上不带我去了。” 云晚白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委屈地道:“或者尊上到时候虽说带我去了,但又不管我,指不定我就被人欺负了。” “我怎么不可能会不管你,有我在谁敢欺负你。”重雪照想都没想,直接道。 重雪照又冷哼了一声道:“是你一开始就不想去,现在又故意说我生气,你就是在找借口。” 云晚白笑盈盈地道:“我没有不想去啊,我从来没有去看过魔域,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在外面转过,我自然想出去长长见识。” 听她这么一说,重雪照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如此,云晚白来魔域也有一两个月了,他还从来没有带她去城池中转过,更遑论出去玩了。 她最一般也就是去小厨房那边,白天去晚上再回寝殿中来,就在这两个地方来回奔波……其余的地方就没去过了。 这样一想,重雪照心头的那点不高兴登时烟消云散了。他有点心虚,抿了抿薄唇,承诺道:“这次出去之后你要是觉得好玩,我以后就经常带你出去。” 云晚白笑了笑,道:“那就先谢过尊上了。” 重雪照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那是不是有我一样东西?” 云晚白:“……哪个东西?” 他送给她的东西多了去了,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重雪照微拢眉头,道:“就是一个黑色的小球,那一天我出去……办事的时候给你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就,你说你自己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就给了你一个。” 云晚白想起来了,从储物戒中摸出那个小黑球放在掌心中递给他,微笑道:“……当时想给尊上的,但是尊上你不要呢。” “……”重雪照假装没听懂她话语中的嘲讽,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忘了自己那天到底为什么不要这个球了,只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他把那个球放在手心里上下抛了抛,只见汹涌的魔气自他的掌心中涌出,尽数灌入了这个小黑球中。 小黑球来者不惧,多少魔气灌了进去竟然也没让它的体型变大,只是颜色变得更深更纯粹了些。 重雪照又掂了掂,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抬手将球扔了过去,道:“你拿着吧。” 云晚白接过,感觉确实比之前沉了一点,但是也没沉太多,便问道:“尊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雪照斜睨她一眼,嗤笑道:“你不是害怕别人欺负你吗。拿着这个,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云晚白抿了抿唇,试探着往小黑球中探了一点灵气,小黑球登时膨胀起来,化为了一道黑雾,牢牢的将她裹在了其中。 云晚白瞬间想起了当时她陷入法阵中时,那件黑袍的保护。此时的黑袍显然比之前看着要结实了不少。 重雪照又凑近了些,伸出手指去拨弄她掌心中又变回来的黑球,淡淡道:“这其实是一件灵器,里面储存了我不少的魔气,你只需要一点灵气就可以激活,若是遇到危险了,你再吩咐它一句,它就可以发出攻击了。” 云晚白有点好奇,便道:“我现在可以攻击一下试试吗?” “你想试便试。”重雪照并不阻止她,随意地指了指寝殿的大门道,“你朝那边发动攻击试试看。” 云晚白依言做去,只见一道藤蔓瞬间自黑球中弹射了出来,将那边整个寝殿的大门都击了个粉碎。 是彻底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云晚白看着那一片空白,久久回不了,瞠目道:“这……” 重雪照又抬了下手,寝殿门瞬间又被他给恢复了,他似笑非笑地道:“怎样?这样的满意了吗,放心吧,不会有人能欺负得了你的。” 重雪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要是在大乘期以下修为的人,都奈何不了你,这个黑球至少能帮你坚持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且——” “这个灵器因为也绑定了我,只要它被启用我就能察觉到,到时候我也会立马赶过来的。” 云晚白算是彻底明白了,那一日她陷在法阵中重雪照是如何及时找到她,把她救出来的了。 云晚白把小黑球握紧,道:“不担心了,多谢尊上。这个灵器叫什么名字啊?” 重雪照想了想,迷茫道:“……不记得了。” 见云晚白神色复杂,他立马道:“我有那么多灵器,哪能一个一个都记清它们的名字啊?” “……尊上说的是。”云晚白问道,“那我随便给它起一个名字吗?” “可以啊。”重雪照来点兴致,道,“团团,你要给它起什么名字?” 云晚白思索片刻,认真地道:“他这么黑又这么圆,不如就叫——” “黑球吧。” 重雪照:“……” 重雪照看她一本正经地在那里想了半晌,还以为云晚白能起出什么意义深远的名字,结果……弄了半天就叫这个。 重雪照抬眸瞅了她一眼,违心道:“……好名字。” 云晚白哪能看不出他的敷衍,道:“尊上,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名字多好啊,又好记又好叫。” “对对,你说的是。”重雪照黑眸中带了一点戏谑,“就跟你那兔子的名字一样,很好记。” 他当时还在想谁家兔子的名字会叫小尾巴,如今一看这取名风格还真是如出一辙。 “……”云晚白表示自己不想理他。 她刚翻手想把黑球收回储物袋中,重雪照突然靠了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道:“等一等。” 带着点凉意的手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云晚白抖了一下,却莫名感觉他的手好像没之前那么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三更!叉腰! 第三十四章 【三更合一】 “……尊上,怎么了?”云晚白抬眸看向他,不解地道。 重雪照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遮住了眼眸中的那一份不自在。 他的手紧攥着她细伶伶的手腕,宛如一块上好的暖玉,泛着暖意,触感柔软又细腻。 重雪照强忍下摩挲的冲动,怕她又生气,便迎上她茫然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道:“你把黑球给我,我给你改一下。” 云晚白依言递给了他,然后顺势把自己的手腕自他手中抽了出来。 重雪照握着黑球,心里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垂眸,魔气自他掌心中冒出,将黑球裹在了其中,隐隐约约能看到黑球在其中上下飘浮,魔气就像是一簇黑色的火焰,不时烤得黑球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没多大一会儿,重雪照手中的魔气散开,一条黑色的手链随之落在下来。 重雪照把手链往云晚白手里一拍,道:“喏,你戴着吧,多方便。” 云晚白低头一看,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链,泛着泠泠的寒意。似玉似石的细碎黑色玉石间是用银链连接了起来。链子的中间还垂了一个黑色小球,很小,稍微动一动,便会发出些微清脆的声音,倒是不怎么吵。 云晚白表情木了:“……”方便是方便了,但她那么大一个黑球呢?她刚起的名字啊…… 重雪照见她表情不对,道:“怎么了团团,你不喜欢吗?” 他转了下头,更好地端详她面上的神色,同时解释道:“你不觉得这样戴在手上更方便了吗?省得要用的时候再在储物戒中找了,而且……” 重雪照顿了顿,唇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道:“你把它戴在手上,你不管去哪里,我都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这样就算她遇到危险了,他也能在一瞬间赶去她身旁。这样她总不会再担心受到欺负了吧。 重雪照说完之后,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晚白看,似乎想看她到底喜不喜欢黑球变成这个样子。 云晚白脊背僵了一瞬,又慢慢地松懈下来。她面上倒没什么厌恶的情绪,只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道:“尊上,我刚起的名字……” 重雪照眼睛都不眨一下,断然道:“它叫黑球也不是不可以。” “……”云晚白无语地盯着他看。 “你若是喜欢刚刚的黑球——”重雪照眼底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他道,“我一会儿翻翻看,再给你一个,这样总可以吧。” “算了,就这样吧。”云晚白微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准备将黑球戴上。 但她一个手操作到底有些不方便,再加上她之前也没带过这种东西,手链的尾端自她指尖滑落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扣上。 云晚白略有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还未待她再度尝试,一只手从旁插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拿过了她掌心的黑球,修长的五指灵活的散开,要往她的腕间套。 云晚白抬眸看去,正好看见了少年认真的侧颜,他微抿着薄唇,长长的睫羽像把小扇子一般轻颤着,时不时遮住了那双漆黑的凤眸。 “啪嗒”一声,手链扣好了。云晚白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这已经是多在她身上的第三样东西了,还是—— 明确表示能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的东西。 云晚白定了定神,见重雪照收回了手,面上适时露出一抹笑意来,她晃了晃左手,手链随之作响,笑盈盈地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他凤眸眨了眨,涌上了几分蠢蠢欲动,试探开口道:“那么团团……你现在能不能让我再捏捏你的脸?” 云晚白:“……?”怎么又扯起这个事来了。 重雪照的手跃跃欲试,他理直气壮地道:“你看,我帮你解决了你一直担心的问题。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就该让我捏一下。” “我要的也不多,你就让我捏——”重雪照黑眸闪了闪,伸出了三根手指,不容置喙地道,“让我捏三下吧。” 重雪照想过了,她必然不会同意三次,就会跟他讨价还价,那么不管是降到两次或是一次,最终都是他赚了。 他想的倒是很好,但事实上—— 云晚白根本不上她的当,因为她根本没同意。 云晚白瞅了他一眼,抬起手来,潋滟的桃花眼眯了眯,盯着腕间的黑球。她倏然一笑,作势要摘下手链道:“那还是算了,我摘下来还给尊上吧。” 第40节 重雪照:“……” 重雪照满腹委屈得盯着她看,道:“不要,我不捏了还不行吗?” 云晚白这才停下动作,微笑道:“好的尊上。” 云晚白看了他一眼。如果重雪照有长耳朵的话,那他此时的耳朵一定是耷拉下去的。她忍不住道:“尊上,我的脸有什么好捏的,你自己不是也有脸吗?” “你若是实在想捏,就自己捏自己的啊。” 重雪照猛的转头盯紧了她,漆黑凤眸中满是委屈地道:“……那能一样吗?” 他不加思索地道:“我的脸上没有肉,但是你的脸上有肉多好捏呀。” 云晚白:“……?” 云晚白的笑容僵硬了,眉头缓缓皱起,道:“……尊上,你什么意思?” 重雪照丝毫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继续毫不犹豫地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比我胖,所以你的脸更好捏一下,但是你又不让我捏。” “……”云晚白看了一眼他,又低头沉默了下来,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了,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在那里抱怨,然后—— 她突然站了起来,直接扭头就走。 重雪照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嘴巴微张,眼眸中满是震惊。 “团团……” 重雪照试探地唤了一声,但是云晚白别说回头看了他,连停都没停一下。 他现在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便立马跑了过去,也没敢凑上前去,就杵在离云晚白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声道:“团团你怎么了?” 云晚白正低头整理着床铺,头都没抬,道:“没怎么,尊上你回去吧。” “那……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重雪照摸不到头脑,试探开口道,“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就因为我说想捏你的脸。” 云晚白微笑道:“不啊,我怎么会生气呢?尊上你说笑了,你快回去吧。” 一看见她这个笑,重雪照头皮发麻,立马闭上了嘴,清楚地知道云晚白绝对是生气了,还是大气。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重雪照绞尽脑汁地回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没等他把人哄好,云晚白已开口赶他了,道:“尊上,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吧。” 重雪照不肯走,又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想着换一个话题,便道:“今天的糕点你喜欢吃的话,我明天再叫他们多送些来。” 闻言,云晚白忍了忍,没忍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不吃,我都这么胖了,还吃什么糕点啊。” 重雪照:“……” ……重雪照总算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了。 他小心地坐到了她旁边,轻扯了一下云晚白的衣袖,道:“我错了……团团我不该说你胖的,你不胖。” “尊上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云晚白把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中抽开,摆弄起自己已经放得整整齐齐的枕头,并不看他。 重雪照趁着她不注意又给拽了过来,紧紧地攥在了手中,道:“我肯定比你胖啊,我只是说你的脸要比我的脸肉一些。” 云晚白手中的枕头突然多出了一道皱痕,她微笑道:“是的,我脸肉,我吃得多。” “……”重雪照彻彻底底地觉得自己此刻就不该说话,说多错多。 于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拽着那点衣袖晃了晃,道:“团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云晚白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那点火气也消散了些许。 ……跟他置什么气呢?从之前重雪照三番五次的行为来看,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他就是想什么就直接说了。 更何况……他之前也从未跟女孩子接触过,估计也不懂这些事情,尤其是—— “胖”这个字对任何女人的杀伤力。 云晚白气消了,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尊上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明天我就不生气了。” “真的吗……”重雪照有点不信,怕她是想哄他走,半信半疑地道,“你明天早上就不生气了吗?” “真的。”云晚白点了点头,她想了想,早上重雪照起的早,出门也早,她起来的时光又看不到他,便道,“等尊上晚上去找我的时候,我肯定就不生气了。” 云晚白也没笑,一双桃花眼平静地看着他。 重雪照觉得她应该没有骗他,便松开了手,道:“好,我明天会早点去找你的。” 然后他便起身走了,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一眼云晚白的神情,就仿佛她会突然变脸一样。 云晚白并没有去看他,自顾自地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徒留重雪照一个人缩在黑暗中,在心中暗暗的把胖字记为了禁忌词。 这次他牢牢的记住了……以后绝不能再在她的面前说这个字了。 …… 第二天云晚白起来之后,果然没有瞧见重雪照的身影。 他应该早早就离开了,云晚白起身收拾了一下,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重雪照的字凌厉遒劲,苍劲有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毫无顾忌,办事也肆无忌惮。 他字迹锋芒毕露,话语倒是格外的小心,甚至还有点乖巧。 ——“团团你今天还生气吗?你答应我不生气的,我晚上早点去接你。” 云晚白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垂眸盯着这张字条看了一会儿,最终把纸张对折了起来,收进了储物袋中。 时候也不早了,云晚白便先赶去了厨房,阿照早已在院落门口等她。 只是云晚白还没来得及跟阿照说几句话,便听到院门被人敲响了。 云晚白探头看去,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照显然也看见了,面具后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他垂眸道:“团团,既然有人找你,那你先去吧。” 云晚白点了点头,便过去给他开了门,道:“昝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昝晨正在那里无聊的踢石子,见她来了,神色一时有些复杂,道:“自然是有要事来找你,我来给你送样东西。” “什么东西?”云晚白问道。 昝晨翻手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摆放了一件纯黑的衣裳,观其大小应该是给她的。 云晚白微微蹙眉,道:“这是——” 昝晨冷哼了一声,看着非常不爽,道:“这是你过几日参加宴会时需要穿的衣服,尊上让我先给你送过来。”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想翻看了一下那件衣服。 昝晨立马道:“你可小心些,这衣服可是——” 可是什么他却没有说,云晚白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闭嘴不言,一脸警告地望着她。 云晚白心下有些不解,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小心地打开这件衣服看了下。 首先感觉到的触感有些冰凉,这衣服的料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但一定价值不菲。仔细看去,上面似乎绣满了凤纹,在阳光下定会显得格外璀璨耀眼。 云晚白只看了几眼便把衣服放了回去,淡淡地道:“为什么我参加宴会要穿这件衣服?” 昝晨不甘不愿地道:“你要跟尊上一起出席宴会,那自然要穿的符合尊上的身份,莫要辱了尊上的颜面。给你你就穿了,哪来这么多话?” 云晚白挑了挑眉,故意道:“既然只要不辱没尊上的颜面,那我换一件更合适的不就行了,这件衣服你既然说要好好保管,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你……”昝晨气炸了,又见云晚白一脸平静,只得不情愿的道,“你就穿吧,尊上指定要你穿的,你要是不穿的话,尊上肯定要怪罪我了。” 云晚白瞥了他一眼,干脆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托盘,放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所以尊上到底为什么要我穿这件衣服?” 昝晨沉默片刻,像是终于认命了,突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我真不知道你给尊上都灌什么迷魂汤了,你就是个狐狸精!” 云晚白:“……?” 云晚白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不说的话,我去问尊上也是一样的。” “可别!”昝晨连忙地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昝晨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魔启日是我们魔族的大节日,每年魔启日的宴会上,魔尊和魔后以及其余的后妃嫔们都要去。不止如此,我们魔域的官员家眷也都要参与。” “尊上之前身边从来没有女子,后位也空悬,一直都是一个人去的,可如今却非要带着你一起去,而且还让你穿这件衣裳。” 说道这,昝晨顿了顿,神色复杂地道:“你这衣服跟尊上可是配套的,你说尊上是什么意思?” 云晚白垂在袖袍中的手抖了一下,但她面上却没有显露丝毫,只淡淡地道:“……尊上这样做,你们其余人就没有阻止吗?” “尊上想做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做到,才不会管别人的看法。再说了——” 昝晨看了他一眼,一脸不爽地道:“不管尊上下什么命令,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虽然我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我眼里根本配不上尊上。” “但既然……尊上看上了你,如今也给了你这样的殊荣,我也希望你也能识趣点,以后不要忤逆尊上,要听尊上的话。” “……”云晚白面上毫无波澜,仿佛她听到的只是一件小事。她淡声道:“我知道了,多谢昝大人告知。” 昝晨撇了撇嘴,道:“我可受不起你这句‘昝大人’,以后指不定我还要向你行礼。” 云晚白懒得理他这样的阴阳怪气,道:“那么那日的流程都有什么呢?” 昝晨原本不想理她的,但一想如果云晚白什么都不懂,到时候丢的还是自家尊上的脸,便不耐烦地道:“先是祭祀,不过祭祀你暂时还不用参加。祭祀过后便是宴会,再之后就是烟花典礼了。” 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昝晨说到“烟花典礼”的时候,看向她的表情又开始不爽了。 昝晨大致说了一遍,又跟她嘱咐了很多细节上的地方,让她多加注意。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还挺多的,云晚白被他絮叨的头都有些大了,但还是勉强记住了,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昝晨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宴会上你自己还是多注意一点吧,别被人欺负了。” 云晚白略一挑眉,道:“昝大人是什么意思?” 昝晨神色间略有点幸灾乐祸,尽管他努力掩饰了,但云晚白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他道:“尊上之前从不接受女人,你现在突然出现在身边,你想那些魔族的贵女们会作何打算,肯定会来针对你的。” 他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道:“你也别庆幸太久,指不定尊上以后改了性,身边的人就多了去了,迟早厌恶了你。” 说罢,昝晨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你记得到时候穿上这件衣服。” 等昝晨离开之后,云晚白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黑球。 会来欺负她吗?那她等着。 …… 第41节 昨天晚上的糕点也没吃完,云晚白觉得味道还不错,便今日分给了阿照一些,想让他也尝一尝。 阿照吃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总觉得他整个人情绪低落,兴致也不高的样子。 云晚白问了几句,但是他并没有说,只勉强笑着说自己没有事。 云晚白也没追问下去,眼看着时间快到傍晚,阿照便离开了,没过多大一会儿重雪照便来了。 重雪照一来,云晚白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主要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他站的离她远远的,也不像之前那样凑上来,那双凤眸就冷冷淡淡地睨着她,没什么别的情绪。 而且,云晚白问他晚上要不要吃饭,他也只摇了摇头。 云晚白看了他好几眼,见他仍没什么反应,便也没问什么。 因为白日吃了太多的糕点,云晚白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做了一点吃了便饱了。 跟重雪照说了之后,他便默不作声地率先朝前走去,云晚白跟在他身后,心情十分复杂。 ……这家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给她留了纸条,说晚上要来接她,结果现在就摆着个脸也不说话。 昝晨上午来送衣服的时候,云晚白其实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是什么旁的原因,总之—— 云晚白今天其实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重雪照维持着跟她四五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始终没有回头。 云晚白默默地把小尾巴从妖兽袋带中放了出来,抱在了怀中。 只是……小尾巴最近的体重与日俱增,云晚白抱了一会儿便感到了吃力,不得不把它放了下来。 小尾巴一放下来就开始撒欢的乱跑,它老早就瞅见了前面的重雪照,第一反应就朝他跑了过去,在他脚边打了几个圈,还“汪汪”叫了几声。 怎么说重雪照也成天里给它喂各种各样充满灵气的东西,他们两个早就混熟了。 重雪照脚下微顿,停下来摸了摸小尾巴,便又朝前走去。 小尾巴得到了他的回应,便心满意足地朝前继续跑,没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而重雪照被小尾巴这一打叉,两人的距离顿时缩减了几分。 云晚白抿了抿唇,突然快走几步,行到了他身旁,道:“尊上,如果你后悔了的话,衣服就还给你吧。” 重雪照清楚他追了上来,还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闻言,他身体一僵,倏然转过头来,盯紧了云晚白,道:“你什么意思?!” 那双凤眸中流露着显而易见的愠怒,还有几分隐藏的极深的委屈。 云晚白并没有看他,只微垂着眼眸,道:“尊上不是不高兴把衣服给我了吗?那我就还给尊上吧。” “我没有不高兴。”重雪照拢在袖袍中的手紧攥成拳,冷冷地道,“我也不要你还,你那日就穿这个去。” 云晚白笑了笑,道:“那尊上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呢?”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白天一整个白天也没有见面,她思来想去唯一能惹得他生气的事情也只有这一件了吧。 重雪照没有说话,云晚白也懒得等他的答案了,干脆利落地自储物戒中,把那件衣服连带着托盘一起拿了出来,道:“我不会怪尊上的,尊上就拿去吧。” 她是人族的事情是事实,也无法改变,在他们魔族这么重要的节日上出现,确实于礼不和,云晚白完全可以理解,也觉得——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是不能出去转一圈了,对她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云晚白这么想着,也把托盘向重雪照的方向递了过去,同时还贴心地微笑道:“尊上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理解的。我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宴会上,这衣服尊上还是拿去吧,之后应该也会有更适合它的人出现。” 她话音刚落,重雪照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漆黑凤眸中翻涌着无尽的怒火,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冷笑一声,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 “不想去就不去,不用找这么多理由。” 重雪照眸光阴鸷,直接打翻了云晚白手中的托盘,那件华丽的衣裙掉落在地面上,瞬间染上了尘土。 他只抛下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你不要就扔了,本尊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要回来。” 以重雪照的行为,他若是想走,随时可以消失的悄无声息。 云晚白怔怔地朝前看了一眼,视野中早已没了那道熟悉的修长背影。 她慢慢地蹲下身去,想去拿那件衣裳,但手又在空中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收了回来。 地面上突然多出了几个浅浅的小坑,云晚白双手环住膝盖,默不作声的把头埋在了臂弯中。 她安静了好半晌,周围一片死寂。 太阳要落山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云晚白终于抬起了头,眼眶还有些微红。 她最终还是把那件衣服收了起来,仔细拍干净上面的尘土后,放入了储物戒中。 放进去之后,手上却多了一张纸条,是那张重雪照早上留给他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云晚白却盯着看了很久。 明明白纸黑字说好的,最终变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他总是会说她说话不算数,但其实呢。 云晚白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将纸条又收了起来,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朝寝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其实她早该明白的,不该对任何人都抱有希望。 一旦对人或对事物付诸丝毫希望,那么失去的时候便会百倍千倍的痛苦。 她唯一能依靠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天色渐暗,云晚白加快了步伐回去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小尾巴,她以为它先跑回寝殿了,但是跑回去一看,也并没有找到。 云晚白到达寝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夜乌云闭月,繁星黯淡。云晚白站在寝殿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咬咬牙还是点燃了一个照明觉,又踏上了回来的道路,不停地呼喊小尾巴的名字。 好在她没多久就寻到了小尾巴的爪印。 因为小尾巴的爪子越发锋利了,奔跑时留下的痕迹也很明显,云晚白找寻了一番后,发现它的爪印在某一处时戛然而止,而旁边留着的这是一个熟悉的鞋印。 ……小尾巴应该是被重雪照抱走了。 云晚白刚松了一口气,心又提了上来。 刚才重雪照走的时候那么生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小尾巴。 但是事已至此,寝殿里也无重雪照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他带着小尾巴回来了。 心里存着事,云晚白干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最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这一两个月时间中,云晚白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修炼,也从起初的炼气五层到了如今的练气圆满,马上就要晋级筑基了。 他她是要早日变强,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才能有底气。 …… 两个时辰前,玄光派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闭关近百年之久的淼清仙尊竟然出关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玄光派的现任掌门慕容云全立马赶了过去。 他赶到仙尊洞府的时候,就瞧见一位穿着白衣的老者正站在门外,微微抬头欣赏着盛开的桃花。 慕容云全赶忙拱手恭敬道:“师祖,您终于出关了。” 淼清仙尊长相就像是凡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一般,看着也格外的和蔼,他笑道:“云全啊,都长这么大了,近几年修炼的怎么样了?门派中没出什么事吧?” 慕容云全立马捡重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终道:“之前看到师祖您老人家洞府门口的灵气异动,弟子还疑心是看错了,没想到师祖您竟然真的出关了。” 他顿了顿,小心地道:“不知师祖可有突破。” 淼清仙尊闭关前的修为已至大乘期圆满,闭关也是为了突破至渡劫期,若是真能突破,那么他们玄光派在修仙界的地位更要往上提上一提。 毕竟如今修仙界修为最高的便是大乘期,正道有淼清仙尊和公孙家那位许久不曾出世的老祖宗。魔族则是有重雪照,旁的便无了。 若是淼清仙尊已至渡劫期修为,那么别的先不提,起码……他们正道可以着手对付重雪照了。 但修为越高,每一级中间的跨度都是难以想象的,也都不是能轻易越过的。 因此,慕容云全紧张地等着淼清仙尊的回答。 而淼清仙尊含笑点了点头,道:“我确实突破了。” 闻言,慕容云全登时大喜,忙道:“恭喜师祖!” 淼清仙尊也颇为感叹道:“我这突破也着实不容易,若不是最后关头机缘到了,也难以突破。但之后想要飞升,还有好长一段路需要走。” 慕容云全喜笑颜开,道:“师祖已跨入渡劫期,那么想必飞升也是指日可待。” 淼清仙尊抚了抚白须,转而问道:“最近魔域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慕容云全忍不住苦笑道:“前段时间公孙家有所动作,纠集了一帮修士,想把重雪照就地格杀,但是最终才发现原来他修为已至大乘期,他们……便全军覆没了。” “公孙家。”淼清仙尊沉吟片刻,喃喃道,“公孙千渊,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最初重雪照在的那个小门派,应该也是公孙家的附属门派吧。”淼清仙尊淡淡道。 “您没记错。”慕容云全连忙道,“是的,据说当时重雪照发狂杀了那个门派中中所有人的时候,也是公孙家派人前去阻止的,只可惜没能那时就将他诛灭。” 淼清仙尊轻哼一声,道:“他倒是从始至终都在针对重雪照。” “弟子也确实不明白公孙家此行的原因。”慕容云全谨慎地道,“依师祖您所见,我们是否要和公孙家联手共同对抗重雪照。” 淼清仙尊淡淡道:“他这些年可安分吗?” 慕容云全思索片刻,道:“自他三百年前发狂之后,便一统魔域,之后就始终蛰伏,除却几次正道联手伏击,他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最近比较出名的动作便是他杀掉了前来埋伏的所有人。” 淼清仙尊低笑一声,道:“他若是肯老老实实一直待在魔域中管好手底下的人,留他一命又何妨。” 慕容云全附和道:“师祖您说的是,那家伙行事诡谲,手段狠辣,跟他对上容易得不偿失。倒不如暂且放他一马。” “不过……”慕容云全眸光微闪,道,“您闭关前吩咐晚辈安排下去的人也已经安排进魔域了,自最近接收到的消息来看,重雪照似乎已有了软肋,未尝不是一个来对付他的机会。” 第42节 “嗯?”淼清仙尊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慕容云全斟酌着道:“据说他身边多了一个凡人少女,好像是暗诀城的城主献上去的,从此便留在了他身边,似乎颇受宠爱。” 顿了顿,慕容云全又补充了一句,道:“这暗诀城的城主计槐早已暗中投靠了重雪照,私底下帮魔族做了不少的事。” “这倒是不急。”淼清仙尊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这种蛀虫且多留他几天,届时解决掉重雪照后一并清理。” “但既然你说他已有软肋——” 淼清仙尊面上带了几分笑意道:“这次闭关我也分了个分.身去了凡人界一趟,颇有感触,如果他这个软肋确有其事的话,那我大概明白该如何对付他了。” 慕容云全精神一震,道:“师祖您说。” 淼清仙尊低声交代了他几句,直听得慕容云全眼睛越发明亮,过了片刻激动地道:“用了师祖这个方法,定能将重雪照这个魔头诛杀。” “没那么简单。”淼清仙尊笑呵呵地道,“这中间需要注意的关键节点还是很多的,务必要让那人格外当心,万不可功亏一篑。” “弟子明白。”慕容云全恭敬地道。 “对了,还有一事。”淼清仙尊抚须道,“你派些可靠的人去凡人界一趟,探察一番。我这百年间在发现凡人界中多了不少古怪的事。” 慕容云全问道:“师祖您是指?” 淼清仙尊微皱眉头道:“有不少有灵根的凡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我那个分.身也在凡人界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但没能找到结果便陨灭了。” 以淼清仙尊的修为,他的分.身修为至少也在元婴,竟然能在凡人间泯灭,足以见得这背后势力的厉害之处。 慕容云全神色一凛,忙道:“弟子明白了,定会安排可靠的人去探寻。” “顺便……”说道这,淼清仙尊的脸上带了几分慈祥的笑意,道,“我在凡人界收了一个小徒弟,她天资聪颖,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 “我的分.身陨灭前有告知她来玄光派拜师,但不知她过来了没有,你派人前去凡人界的时候,顺便帮我寻找一番。” 慕容云全想了想道:“最近确实也是玄光派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不知这位师叔是否已来到玄光派?” 慕容云全恭敬地道:“不如师祖您将师叔的名讳告知弟子,弟子先在新弟子名单中寻找一番,若是没有便派人去凡人界寻找。” “云全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妥贴。”淼清仙尊满意地道,“她叫云晚白,白云晚间。你先去帮我找找吧。” “是师祖,弟子领命。” 淼清仙尊又嘱咐了他几句后,便让他退下了。 慕容云全自淼清仙尊的洞府中离开之后,脑海中还回响着这个名字。 ……奇怪,为什么会觉得这么耳熟?慕容云全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总觉得……在何时听到过。”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不行了被掏空了_(:3ゝ∠)_明天日六! 第三十五章 【二更合一】 慕容云全思来想去,但是都没能回想起来,只能先安排底下的人去把这届的弟子名册拿了过来,准备亲自看看是否有位叫云晚白的弟子。 慕容云全颇为感叹地想:以淼清仙尊承认收她为徒来看……这位弟子可以称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毕竟按辈分来看,他都要称她一声师叔才行。 …… “旺旺旺——” 昝晨跟正在汪汪叫的小尾巴大眼瞪小眼,忍不住地道:“它这明明是只兔子吧,怎么会狗叫?!” 他身旁站着一个正摇扇的白衣男子,他长了一双潋滟多情的狐狸眼,看着颇为风流,他笑眯眯地道:“这是尊上带来的,你想知道答案的话,自然要去问尊上。” 昝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撇了撇嘴道:“你有本事去啊,你看尊上那个脸色,现在谁过去不是找死啊。” 东方昕元,也就是白衣男子一合折扇,试探地道:“那尊上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 昝晨腰上悬了一块儿玉佩,这玉佩灵气四溢,小尾巴看着特别馋,忍不住一直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小尾巴又是重雪照带来的,昝晨说什么也不敢对它动粗,只能把它往下扒拉。 他一边扒拉一边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啊,往常这个点尊上肯定是去找那个凡人啊,现在突然回来,八成是和那个凡人有关。” “凡人……”东方昕元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道,“我先前确实有听说过尊上在外带回来了一个凡人,但不知这凡人到底是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一个不留神,眼看着小尾巴都快顺着他的裤腿爬到腰上去了,爪子就要朝他的玉佩伸了,昝晨手忙脚乱,随口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少女,年纪也不大,如果说她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么就是——” 一把小尾巴扒下来昝晨就立马跑了老远,闪到了东方昕元的身后,警惕地道:“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一看就是那种话本里的祸国妖妃。” 东方昕元忍不住笑了,道:“应该不止如此吧。尊上什么女子没见过,若她只是单纯容貌生的好看,也不至于能让尊上对她另眼相看。” 他这样说,昝晨倒是仔细回想了一番,道:“我想想……她好像对尊上的病有点用处。” 东方昕元蹲下身来摸了把小尾巴,小尾巴却灵活地绕过了他,朝他身后的昝晨奔去。 东方昕元看着昝晨不住躲藏的样子,笑了笑道:“如果她只是对尊上有用的话,那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你应该明白尊上愿意带她出席这样的宴会代表了什么吧。” 昝晨忍不住地道:“何止出席宴会!还有那件衣服——那分明是魔后才能穿的。” “竟会如此。”东方昕元的神色略微凝重了几分,他摇扇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倒是发生了挺多事的啊。” “可多事了。”昝晨被小尾巴追的必无可避,最终一跃跳到了房梁上扬,得意洋洋地道,“我看你还怎么追我!” 东方昕元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啊……你跟一只兔子置什么气,更何况这可是尊上带回来的,你不对它好点就算了,你还在这里耍它玩。” 他挑眉,故意笑道:“这要是让尊上知道了……你说尊上会不会更生气?” 昝晨身体一僵,旋即干巴巴地道:“这兔子肯定是那个烦人的凡人的……尊上才不会生我的气。” “哦?”东方昕元略有些吃惊地道,“这是那位姑娘的兔子的话,想必尊上现在也不会太过生气吧。” 以尊上的个性,要是真的生气又怎么会把这兔子带回来,还让它好好的在这活蹦乱跳。 别说兔子干儿了,估计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但显然昝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所想是正确的,便愈加得意,在上面逗小尾巴,道:“你上不来吧哈哈哈,我看你怎么办!” 东方昕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你都多大人了,还跟一只兔子闹。” 小尾巴在下面转了几圈,发现确实没有地方让它爬上去,黑豆般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上面笑容猖狂的昝晨。 它两只前爪刨了刨,因为爪子格外锋利,地面上都被割出了深深的痕迹。 然后,小尾巴喉咙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警告声,两只长耳朵朝后压去,旋即一跃而起。 它竟然直接飞了起来,朝着眉飞色舞的昝晨扑了过去。 这任谁也没想到,一只兔子竟然会飞起来。 别说东方昕元被震的反应不过来了,昝晨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小尾巴腾空而起,“啪叽”一声拍在了他的脸上。 这突然扑过来的力道,任谁也受不住,昝晨朝后栽去,不过好在他反应很快,及时用魔气护体让自己浮了起来。 但小尾巴显然没他这么幸运了,它扑过去已经是极限了,四个爪子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汪汪”叫个不停,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朝下坠去。 这么高的地方,要是真让它摔了下去,就算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兔子,估计也不会好受到哪去。 虽然讨厌它,但是昝晨也没想让小尾巴死,连忙手忙脚乱地朝下飞了过去将它抱在了怀中。 东方昕元也在下面,张开手臂作势要接。 昝晨抱着小尾巴慢慢回到地面上,松了口气道:“还好这兔子没事,不然我怎么跟尊上交代啊。” 东方昕元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任它掉下去呢。” “我哪儿敢啊……”昝晨嘀咕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见一道黑影从内殿走了出来,忙恭敬道,“尊上。” 重雪照步履匆匆,冷着脸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昝晨怀中的小尾巴上,寒声道:“它怎么了,一直在叫。” 昝晨小心地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番,然后把小尾巴朝重雪照递了过去。 重雪照接过,小尾巴在他怀里拱了拱,然后那双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昝晨。 昝晨被它看得头皮发麻,重雪照在他也不敢吓唬它,只能僵着身子任它看。 而重雪照顺着小尾巴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了他腰间悬着的玉佩。 “……”他不用想就知道,小尾巴肯定是馋了,便拍了下它的头,不耐烦地道,“那个不好吃,去吃别的吧。” 小尾巴眼巴巴地又瞅了一眼,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昝晨刚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重雪照拿出了一袋天品灵石,往地上一倒,示意小尾巴去吃。 昝晨:“……”这兔子何德何能啊,能吃这么珍贵的东西。 昝晨一脸复杂,往旁边一看,就见东方昕元扇子也不摇了,也是满脸震惊。 见小尾巴开始欢快地吃了,东方昕元试探地道:“尊上,这兔子以后需要我们帮忙照顾吗?” “不需要。”重雪照摸了摸小尾巴的头后,起身淡淡道,“它明天就回去了。” 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太过生气,结果半路上正好撞见了小尾巴。 小尾巴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绕着他的脚要跟他玩,重雪照当时也没想太多,便直接把它带了回来。 但现在一想,他也没有跟云晚白说小尾巴被他带走了,指不定云晚白会怎么担心,可能还会到处找小尾巴。 一想到这,重雪照心底又烦躁了起来,拢在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他静静地伫立着,气氛沉寂,昝晨和东方昕元对视了一眼,均不敢开口说话。 一时间只有小尾巴啃着灵石,“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荡的寝殿中响起。 过了半晌,重雪照突然看向昝晨,道:“你去吧,你去跟她说一声,兔子在我这里。”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昝晨下意识一指自己,愣愣地道:“我?尊上,你让我去吗?” “对,就是你。”重雪照皱眉道,“她又不认识东方,不让你去让谁去?” 重雪照犹豫了一下,又一指小尾巴,道:“等它吃完了,也把它一起送回去吧。” 昝晨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东方昕元微微一笑,亦有所指地道:“尊上,这兔子送回去容易,但是再要回来就难了。” 重雪照目光微凝,看向他道:“你什么意思?” 第43节 东方昕元摇扇微笑道:“虽然还未曾见过那位姑娘,不过想必……尊上今日应该是跟她发生了一些矛盾吧。” 一旁的昝晨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提起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但很显然,重雪照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而是冷冷地道:“是又怎样?” 东方昕元笑眯眯地道:“那尊上,还想跟这位姑娘和好如初吗?” 一时间气氛又沉寂了下来,重雪照这次沉默了很久,才不耐烦地“嗯”了一声。顿了顿,他又生硬地道:“……如果我想要和好,我该怎么做?” 东方昕元敛了面上的笑意,正经道:“首先,这兔子先别还回去。” 一旁的昝晨“啊”了一声,道:“那我还要去跟她讲吗?” 重雪照也微拧眉头看向了他。 “讲肯定是要讲的,不然让那位姑娘担心也不好啊。”东方昕元笑道,“但是这兔子不如就先留在尊上这里吧。” 他狡猾一笑,道:“若是那姑娘一直不肯原谅尊上,她起码为了兔子也愿意过来找您一趟。” 昝晨:“……”好、好手段。 重雪照也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一时有些怔愣,旋即道:“……那就按东方所说,你先去跟她讲一声吧。” 昝晨“哦”了一声,就要提步朝殿外走去。 东方昕元又补充了一句,道:“等一下,如果那位姑娘问起的话,你就说兔子正在吃饭,你也没法一起送过来。” 昝晨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一边朝外走一边小声嘀咕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好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重雪照转过了头,淡淡地道:“你继续说吧,我该怎么做?” 东方昕元摇扇笑道:“尊上方便告知属下,你们是因为什么而闹了矛盾的吗?我也好就事分析一下。” 重雪照凤眸中突然划过一道自嘲,冷声道:“她根本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还想把衣服还给我。” 东方昕元闻言一怔,道:“可是我刚还听说昝晨说,他白日里把衣服送过去的时候,那位姑娘可是欣然接受了,又怎么会突然改变?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重雪照薄唇紧绷,冷冷道,“她上来就说要把衣服还给我。” 东方昕元试探地问道:“就只说要还给尊上您衣服,旁的什么都没说吗?” 重雪照沉默片刻,道:“有说别的话。” “她说……如果我后悔把衣服给她,就把衣服还给我。” 重雪照怔怔地道:“她还说……我不高兴把衣服给她的话,她不在乎的,可以还给我。” “不高兴……”东方昕元敏锐地抓到了重雪照划中的重点,道,“尊上您当时是去找这位姑娘的时候,不太高兴吗?” 重雪照默了默,道:“确实不太高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你知道我有一个分.身的,但是我发现……她好像对我的分.身比对我还要好一些。” “昨天我给她带了一些糕点,她说很好吃,但是我没想到她今天早上就带过去跟那个分.身一起吃了。” 重雪照抿了抿唇,难得从面上露出了几分茫然无措,他道:“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她对我的分.身和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就能遭受不一样的对待。” “……”东方昕元还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他犹豫了一下,淡声道:“尊上——您吃醋了。” 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这个云晚白在尊上心中的地位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东方昕元神色略有些复杂,道:“尊上,您之所以会生气,就是因为太在乎她了。” “所以不想看到她跟其他人亲密,哪怕那个是您的分.身。” 重雪照神色略有些茫然,低声道:“这就是吃醋吗?” “是的。”东方昕元定了定神,叹道,“尊上,您沦陷了。” 他颇为感叹地摇了摇扇,道:“我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您爱上一个人。” “……”重雪照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促狭之意,耳根顿时烫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东方昕元一派和善地笑道:“尊上,您这样就是爱。” “不想看到她和任何人亲密,想无时无刻不和她在一起。干什么都好,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以及……离开她没多久就会想她。” 东方昕元微笑道:“尊上,您应该出现这样的症状了吧?” 重雪照怔怔地,过于良久,他才迟缓地点了点头,道:“……我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就是了。”东方昕元劝道,“尊上,您就别和云姑娘置气了。” “那不过是您的分.身,你们都是一样的存在,何必呢?” “不一样,是不一样的。”重雪照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在她心里,那个□□估计比我还要重要。” 东方昕元:“……” 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按理说,正常人都不会嫉妒自己的分.身的,但很显然,尊上他确实不太正常。 他想了想,试探地道:“那要不,尊上您就让云姑娘讨厌那个分.身呢。” 重雪照面色阴晴不定,竟然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就应该让他讨厌他的。” 她心里不该有那么多人存在的,只要有他在就够了。 就算那个是他的分.身也不行。 所以……他应该借着分.身的口说一些事出来,让她讨厌他从而疏远分.身。 东方昕元松了口气,又帮着重雪照捋了一遍过程,末了道:“所以尊上,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吧,您今天因为□□吃醋了,所以找云姑娘的时候就不太高兴,这就导致云姑娘误会,你是不愿意把那件衣服给她。” “云姑娘显然很善解人意,她便主动提出把衣服还给你,但是你又觉得她是不想去参加宴会便更不高兴了。” 东方昕元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头疼道:“所以事情真的很简单,都是误会。尊上您只要好好给云姑娘解释一番就没问题了。” 重雪照纤长浓密地睫羽颤了颤,道:“……所以她其实是想跟我一起参加宴会的吗?” “肯定是的。”东方昕元笑道,“女孩子都是心思细腻敏感的,云姑娘肯定是见您脸色不好,思来想去,觉得您后悔了,所以说才主动提出还衣服。” 重雪照抿紧薄唇,道:“那是我误会她了。” “她现在一定很生我的气吧。”重雪照失落地低声道,“我昨天就惹她生气了,结果今天又让她生气了。” “……”于是东,方昕元尽心尽力地又问了重雪照昨天是如何惹云晚白生气的。 然后……他人就麻了。 这只能说某些人能维持几百年单身,不是没有道理的。 东方昕元凭借着他多年混迹女人堆中的经验,当场又给重雪照上了一课,直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东方昕元胸有成竹地道:“尊上,您明天只要按照我说的这样做,云姑娘一定就不会生气了。” 重雪照凤眸微亮,认真地道:“好,我试试。” …… 云晚白修炼累了便睡了,在这期间重雪照一直没有回来,只派昝晨说他把小尾巴抱走了。 云晚白平静地把昝晨送走了之后,便准备睡了。 只要确认小尾巴现在是安全的,其余的事情她都可以暂时不考虑。 毕竟她想了那么多又能如何,以她目前的身份地位,什么也干不了。 话虽如此,云晚白在入睡前还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张大床。 只是和之前不同,床上早没了那个隐隐约约的黑色身影。 云晚白收回了目光,微敛眼眸把自己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蜷成了一团。 第二天一大早,云晚白早早的醒来,不出意外的,重雪照并没有回来。 她抵达出小厨房之后,刚准备笑着跟阿照打一下招呼,阿照变率先开了口,眼眸黯淡地道:“团团,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云晚白明显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落寞与难过,便询问道,“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照怔怔的看着她,沉默片刻后道:“不是,是……我之前的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袖袍中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 他不想说,但还是不得不开口,艰难地道:“团团,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会拖累你的。” “我就是个灾星,任何人和我在一起都会被我带来厄运的。” 第三十六章 【二更合一】 闻言,云晚白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明明昨天,乃至之前都还好好的,阿照也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过了一晚就开始说自己不祥,这中间必有古怪。 阿照微微敛眸,避开了云晚白的目光,苦涩地道:“我只是不想再瞒你了,团团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害你……” “阿照……”云晚白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照朝她笑了一下,道:“团团,你先听我说完吧。” “我上次不是告诉你,我被人夺走了灵根。”阿照平静地道,“在那之后,我便被赶出了魔域,在修仙界流浪。” “但因为我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又是魔族的后代,所以我在流浪的过程中受到了不少的歧视与白眼。” 阿照自嘲一笑,道:“若只是这些倒也无碍,但是……修仙界对魔族的厌恶你是明白的,我多次死里逃生,但因为没有灵根,最终还是不幸落败。” “好在,有人救下了我,把我带到了一个村落里。” 阿照笑了笑,怀念道:“一开始,他们对我很好,我也充满了感激。” “你不知道,因为我的这张脸,我受到了很多的歧视,但是他们并没有向外面的那些人那样对我,反而给了我一副面具,让我带着遮挡起来。” “我在这个村落里过了一阵平静的生活,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但是没想到——” 说道这,阿照的凤眸中隐隐有着红光出现,身体也有些颤抖,他面无表情地道,“有一次村落里进入了妖怪。我虽然灵根不在了,但毕竟之前修炼的基础还在,便和村人联手起来把那只妖怪打退了。” “村人很感激我,给我送来了不少好吃的。” 阿照倏然一笑,旋即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道:“但是这样的事情又出现了几次。” 第44节 “每一次我都尽心尽力的帮他们把妖怪赶走,但是他们却变了。” “一开始他们对我充满了感激,觉得是我救他们于水火之间,挽救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到了后来……村里开始有了别的声音。” 一点红芒自阿照的凤眸中氤氲开来,渐渐融入了那一片浓重的黑色,但看不太真切,他平静地道:“他们开始说,是我故意引来那些妖怪的。” “……我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而且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也都不会信。” 阿照眼目中流露出了几分戾气,他道:“于是我就主动离开了,既然是我的错的话,我也不想连累别人。” “我一个人住在了离村落几里远的山上。”阿照眼眸沉沉,道,“我那时想的很好,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是如果又有妖怪来的话,我离得近,也可以很快救下那些村人。” “虽然他们不相信我,觉得是我带来了祸端,但是我还记得他们起初对我的好,还记得一开始是他们接受了我,给了我住的地方和食物。” 云晚白嗓音生涩,她隐约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艰难地道:“所以后来——” “后来,”阿照眼眸低垂,睫羽颤了颤,道,“我走了之后,村庄被妖兽群袭击,无一生还。 “那个夜晚有人过来找我,求我去帮他们,我也去了,但是我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照嘴角一抹讥诮,淡淡地道:“我抵达的时候,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两个人。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修仙门派也派人前来了,正好看见了这两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人,以及,我这个半魔。” “他们不听我的解释,认定是我杀了所有的人,便把我抓走了。” 云晚白瞠目,不敢置信地道:“所以你被抓走了,他们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仔细看看阿照身上有没有受伤,就见阿照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留了我一命。” 阿照微笑,轻声道:“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每天都在痛苦当中。” “我有的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在那个妖兽来袭的夜晚一起死去,或者,为什么我没有在灵根被夺走的那个时候死去。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 他的娘亲因为生下他难产而亡,如果他没有出生,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是后面这句话阿照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沉沉地看了云晚白一眼,道:“所以你也知道了,我真的是一个祸害。团团,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些吧。” 云晚白定定地看着他,道:“阿照,那些门派带你回去之后一直折磨你吗……后来你多久才逃出来的?” 阿照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有点出神,怔怔地道:“我用了一段时间,具体多久……我也不太记得了。” 至于为什么不太记得,阿照不说云晚白也知道,一定是因为那段时间太难熬了。 她神色有些黯淡,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阿照,拍了拍他的背,安慰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阿照被她倏然的动作搞得一僵,身体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压着嗓子道:“团团……你不怪我吗?” 云晚白松开了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怪你,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其实她听了阿照的描述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给她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更是因为……这个故事其中仿佛隐藏了更大的问题。 且不说为什么,以阿照半魔的身份会引来妖怪。以及后来那一次给村庄带来灭顶之灾的妖兽潮,如果真的是阿照引来的,那么为什么他们的首要目的不是去找阿照,而是去伤害那些无辜的村人。 这其中的逻辑和事情最终的发展总让云晚白觉得哪里有问题。 但是阿照显然很伤心了,也因为这件事情遭受了太多的伤害,云晚白也不想再去仔细地问他,重新让他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中。 于是她也只能先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云晚白郑重地道:“如果有机会我们能离开魔域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去探查事情的真相。” 就算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在寻回真相的希望也过于渺茫,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云晚白都不想放弃。 不能让阿照一辈子都活在痛苦愧疚当中。 云晚白现在沉浸在思绪当中,并没有察觉到阿照的身体倏然一僵,那双凤眸阖了阖,再度睁开眼睛时,里面的情绪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阿照”怔怔地望着她,语气茫然,似乎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伸手抱住云满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手收了回来,默默地凝望着她,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讨厌我的……会从此会远离我的,毕竟我害了这么多人,我的罪早已罪无可恕。” 云晚白微微蹙眉,不赞同地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个事情疑点颇多,在没有下最终的定论之前,谁也不能给你认罪。” 阿照笑了一下,轻声道:“也只有你会这样想了。” 而那些满口道德仁义,自持正义的正道人士,早在见他的第一眼的时候,便给他定下了死罪。 这么多年了,只有她会在听他说完之后告诉他:你没有错。 ——甚至愿意去陪他寻找事情的真相。 虽然这个真相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云晚白认真地道:“没事的,等以后我们找到真相,就会有更多的人相信你了。” “其实不需要的。”“阿照”倏然笑了笑,凤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道,“只要团团你相信我,就足够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相信他,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所以她一定一定不要离开他。 云晚白听到他这样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以为阿照是因为以前受过太大的打击,不肯轻易相信别人,便没放在心上,笑道:“我相信你的。” “等我们以后找到真相,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阿照”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顿,旋即道:“团团,我突然有点事情,我要先走了。” “我们晚上……明天见。” 云晚白愣了一下,道:“那你快去忙吧,明天见。” 云晚白朝他摆了摆手,“阿照”也学着她的样子摆手,待他走出院落后,他面上的神情瞬间一敛。 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阿照”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我不许你回去找她,明天再说。” 阿照毕竟是他的分.身,如果他情绪波动过大的话,重雪照是能明显感觉到的。 他昨天吩咐了阿照说出了当年的事情,本来是打算让云晚白顺势讨厌他的,但是谁能想到—— 分.身心神激荡,情绪不稳的时候,重雪照察觉到了,便分神传了过来。 他无法描述自己听到云晚白那样说时那一瞬间的心情,只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他绝不会让她离开他。 他本来是打算像之前那样顺势以阿照的身份再陪她一段时间,但是刚才昝晨突然来报说重星方纠集了军队来袭,来势汹汹。 事情重大,重雪照必须尽快赶去处理,无暇分身。 但是他又不愿意让阿照陪着云晚白,就算是他的分.身也不行。 所以……既然她不会讨厌他,那就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 重雪照冷声吩咐后,那缕神识便从阿照的身体中离开了。 阿照闭上了眼,再度睁开眼时,那双凤眸中已溢满了落寞的情绪。 阿照苦笑了一下,提步朝外走去。 他不过是重雪照的分.身,重雪照将他剥夺出来的那一天,他就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和作用。 重雪照痛恨自己的过去,所以尽管将修为分给了他,却从来不许他用这些修为去抵抗欺凌,反而还安排了底下的人来欺负他。 因为重雪照自己就认为他就该受到这些欺辱,就该活在这样不见天日,永不见阳光的阴暗下。 可是云晚白出现了—— 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和他。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没有错,错的是其他人。有人会对他笑,和他做朋友。对他好,也不求回报。 会不嫌弃他丑陋的面容,会看到他的面具旧了,去给他换新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想起他。而且……始终相信他,不在乎他的过去。 她就像是一道光,肆无忌惮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然后把他拉了出来。 他能察觉到的,重雪照不可能不知道。 他清楚地意识到,本体已经沦陷了,从一开始发觉到他们接触时的愤怒,到后来的默许,再到如今禁止他们的相处。 重雪照开始在乎了,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云晚白身边出现,哪怕他是他的分.身。 而等重雪照解决掉那件事情之后,估计他也不复存在了。 如今他只希望,到时候重雪照将他收回去时,能把他的记忆一并带走。 他和云晚白的那些相处的时光,如果能存留在重雪照脑海中。对他而言,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能和云晚白继续走下去。 …… 到了傍晚的时候,云晚白磨蹭了很久才从小厨房走出来。 她不知道重雪照今天会不会回来,但很显然他也并没有来接她。 他估计还在生气吧,云晚白面无表情地想,早知道他会这么后悔,她就不该要那件衣服的。 现在倒好,他人不回来就算了,还把小尾巴一起带走了。 小尾巴平时都是睡在妖兽袋里的,也不知道重雪照给它准备的什么地方,让它睡那它习不习惯。 一想到这,云晚白就有些生气,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明明那天早上是他说过晚上要来接她,还要她不要生气,结果呢—— 他倒好,他自己生气不说,还扭头就走,还把她的小尾巴也一并带走了。 云晚白越想越气,她一想到自己一会儿回去很可能面对的又是一个孤零零的大殿,便更不想回去了。 但她不去又能去哪里呢? 云晚白咬了咬唇,望了眼天色,最终还是匆匆赶回了寝殿。 夜色渐沉,云晚白站在漆黑的寝殿大门外,踟蹰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直接推开了门。 结果—— 她刚踏入一步,还没来得及点燃照明决,幽幽的蓝光尽数将她笼罩,旋即,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将她紧紧地环住了。 少年急切又可怜巴巴的声音迅速响起,道:“……我错了,团团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云晚白:“………………?” 云晚白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不由呆愣在原地,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重雪照。 第45节 而重雪照久久没能等到她的回复,心下更加不安了起来,他把头搁在云晚白的肩膀上,委屈地道:“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团团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云晚白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僵着身体道:“你错怪我什么了……” “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去参加宴会,所以要把衣服还给我,现在想来是我错了,错怪你了。” 重雪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我其实就是不高兴你把我给你的东西分给别人,并不是因为那件衣服生气,也不是后悔,我绝不会后悔。” 他一字一句地认真道:“除了你以外,我不想和任何人去参加宴会。” 云晚白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早上还说要早点来接我,结果最后一个人跑的头也不回。” 云晚白淡淡地道:“我看你还挺生气的。” “……”重雪照立马地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怪我把团团丢下来,昨天晚上也没有回来,让团团一个人待在寝殿里。都怪我。” 被他这么一句一句地真诚道歉,云晚白莫名有点脸热,生硬地道:“你松手。” 重雪照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道:“你不生气了,我再松开。”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生气了。” 重雪照微微抬头瞅了一眼她僵硬的侧颜,道:“我不信。” 云晚白微笑道:“尊上,你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还是麻烦尊上松手吧。” 她这种笑容,这种语气,显然是还没原谅他。 重雪照连忙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东方昕元昨天教给他的那些,一边回想一边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团团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云晚白:“……” 如果要不是气息没错,云晚白真以为重雪照被夺舍了。 这话是他会说出口的吗。 但他确确实实又这样说了,云晚白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到底是没那么生气。 她垂眸道:“尊上,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能直接跟我说,而不是一个人……” 云晚白斟酌了一下,道:“一个人生闷气。” 重雪照连忙应道:“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云晚白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我把糕点分给阿照是因为我认为我们是朋友,如果尊上你不愿意把那些东西给别人的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以后也不会分给其余人。” 顿了顿,云晚白又道:“就像之前我做了什么别的好吃的也会带回来给你一样,我以为,朋友之间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重雪照乖巧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当然了,明白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只希望……团团能有他一个朋友就足够了。 他歪了歪头,道:“所以团团,你不生气了吗?” 云晚白瞥了他一眼,面对他那张写满了无辜委屈的俊脸,之前再多的气也消了个一干二净了,最终妥协道:“……不生气了,只是下一次——” 重雪照抢先道:“不会有下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以后不光是我,团团你也是,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我,我们不要再像昨天这样误会了好不好?” 重雪照说认真地说出了东方昕元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凤眸亮晶晶地等着云晚白的回答。 云晚白点了点头,道:“好。” 其实仔细想来,有的事情真的不过是误会,只要把话说清楚便不会发生。 重雪照得到了他期盼的回复,唇角翘了起来,笑道:“团团你真好。” 然后云晚白又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云晚白脸颊微红,挣扎道:“尊上你快放手,小尾巴呢?” 重雪照不情愿地松开的手,把小尾巴从一个妖兽袋中取了出来,道:“在这。” 小尾巴乍一见到云晚白,立马兴奋地“汪”了一声。 云晚白见它没事,终于放下了心,摸了摸它的头。 重雪照在旁边戳了一下小尾巴,道:“你要不把它放在殿内玩吧,它昨天就在前面的殿中就一直跑。” 其实道理云晚白也懂,她白日去小厨房的时候也会将小尾巴放出来。只是之前她怕小尾巴在寝殿里乱跑会惹得重雪照不高兴,便一直将它放在妖兽袋中。 既然重雪照都这么说了,云晚白也就将小尾巴放到了地上,它立马撒欢地跑了出去。 重雪照眨了下眼,道:“我可没有饿着他,昨天我喂了它很多灵石的。” 小尾巴的样子也不像是饿了一天的,云晚白并没有怀疑他,道:“我知道了,麻烦尊上了。” 重雪照仔细地观察着云晚白的神情,确定她确实是不生气了,便又凑了过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道:“那团团……你过两天还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宴会吗?” 第三十七章 【二更合一】 重雪照望过来的眼眸亮晶晶的,无辜又乖巧,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单看他此刻的神情,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臭名昭著,杀人如麻的魔头。 云晚白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去啊,我还等着尊上带我出去玩呢。” 重雪照立马道:“等参加完宴会我就带你出去,到时候还有烟花典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云晚白眼眸弯弯,笑道:“好啊。” “那……那件衣服你丢了吗?”重雪照抬眼瞅了她一眼,又扯了下她的衣袖,低声道,“你要是丢了也没事,我让他们再准备一件送过来。” 云晚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尊上放心,我没丢。” 重雪照眼中的笑意更盛了几分,他又想凑过来抱她,但被云晚白眼疾手快地躲开了道:“……尊上!” 重雪照眨了下眼,凤眸中带了几分委屈,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时的时候,他腰间悬着的玉牌突然亮了亮。 他动作一顿,便把玉牌取了下来,在他瞧清的上面的字后,重雪照的表情瞬间冷了几分。 小尾巴绕着殿内跑了好几圈,跑了过来想扑,云晚白见他神色不对便拦了下来,把它抱在了怀里,小声地道:“尊上,你有什么事吗?” 重雪照唇角一抹讥诮,他紧捏着玉牌,轻描淡写地道:“一点小事,无碍。我去去就回。” 云晚白点了点头,道:“尊上,那你快先去忙吧。” 重雪照离开了之后,云晚白又把小尾巴放到了地上,顺便给它拿出了一点天品灵石让它吃。 但看小尾巴兴趣不大,云晚白估计它应该是吃饱了,便也没再管它,让它自己去玩。而她从储物戒中把那件黑衣取了出来。 云晚白又仔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确保它干净如初后又把它叠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衣服确实很好看。 她不是不懂昝晨的意思,只是这衣服真的适合她吗? 她如今在魔界的身份和地位全靠重雪照,如果但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她的用处,亦或是……重雪照厌烦她了,他就像昨天那样,把她直接丢下来,那她该怎么办? 她一个人呆在魔域,又该如何自处? 云晚白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重雪照此时对她越好,她心下就越发恐慌。 她不是没有心,重雪照对她好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了的有所触动,但是……一旦他收回了这些好,她又该如何?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云晚白早就清楚一个道理,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毕竟——只有自己是永远不会配背叛自己的。 精致华贵的衣裙上留下了道道皱痕,小腿倏然被温热的东西碰了碰,云晚白骤然回神,低头看去,就见小尾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正看着她,长长的耳朵随即晃了晃,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云晚白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快去玩吧。” 小尾巴却不肯走,一跃跳到了她的膝盖上,爪子正好搭在了那件黑色衣裙上,留下了四个带着灰尘的爪痕。 云晚白惊了一惊,连忙把它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道:“你不要捣乱,这件衣服很重要。”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件衣服如果要是弄脏的话,尊上会生气的。” 小尾巴乖乖地趴在旁边没在动,歪头看着她,黑豆般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人性化的不解,似乎有点奇怪,重雪照为什么会这么看重这件衣服? 云晚白也不知该怎么跟它解释,抿唇笑了笑道:“我先要现在要收拾一下这件衣服,你要不自己去玩吧。” 小尾巴“汪汪”叫了几声不肯走,又试探性地伸出前爪去勾这件衣服。 云晚白自然不会叫它得逞,第一时间拦住了。但又怕它一会儿真的在旁边捣乱惹出了什么更大的事来,便又把它抱了起来放到了地上,道:“快去玩吧。” 小尾巴趴在地上,两只前爪不安地挠了挠地面,它现在心智还不成熟,并不理解—— 为什么自己的主人看着明明是因为这件衣服而不高兴,却不愿意丢掉它呢? 主人可以让它吃掉啊,它保证让这件衣服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让它不开心。 小尾巴又“汪汪”叫了几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瞅着云晚白,很想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云晚白并不知道小尾巴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她仔细的把衣服上残留的四个爪印清理干净后,便把衣服叠好收了起来。 好在,寝殿内还是很干净的,那爪印只是一点灰尘,要真的沾上了什么不好清理的东西,那云晚白真的要没法跟重雪照交代了。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也差不多该睡觉了,但重雪照还没有回来。 看他离去前的脸色,云晚白隐约猜测这件事情应该不好解决,也没在等他,便直接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云晚白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团团我回来了……” 冰寒的气息将她包裹,但又很快散去,云晚白“嗯”了一声,很快便继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若不是发现了桌子上重雪照留下的纸条,险些以为昨晚是她在做梦。 重雪照解释说他昨天的事情处理的太晚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今天也不确定能不能回来。 云晚白默默地把纸条收了起来,面上平静无波。 接下来的几天也正如重雪照所言,他每日都忙得瞧不见人影,云晚白也只能根据每天早上是否能看到他留下的纸条来确认他前一天晚上有没有回来。 她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猜想这事情应该牵连众多,因为尽管她所在的小厨房离各处都比较远,但有时也会看到不少神色凝重,步履匆匆的魔族。 第46节 临近魔启日的前一天晚上,重雪照突然回来了。 云晚白根本没想到他会回来,刚躺下准备入睡,就瞧见他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一双凤眸也完全变红,他面无表情地推门走了进来。 夜风寒凉,习习而入,却吹不散重雪照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云晚白围着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小声地道:“尊上……你回来了。” 重雪照脚步一顿,犹豫了半晌后,捂着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走得越近,那股血腥味也就越浓,云晚白心下越发震惊,也不知他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沾染上如此浓烈的血腥味。 重雪照睁着一双红眸,下意识张开手想抱她。 云晚白虽然有些排斥他身上的血味腥味,但还是没有动弹。 但他在最终时刻还是停住了。 重雪照没有碰她的小床,只靠着床柱慢慢坐在了地面上,背对着她低声道:“……团团,我头好疼。” 云晚白心中一时涌上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少年背对着她,脑后扎起的高高竖发也有些散乱了,他鬓发微湿,一身黑衣也有些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泛着明显跟正常黑色不同的深色。 他应该疼的厉害,捂着头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没有抱过来。 云晚白心头莫名就有些酸涩,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他的背影看着太过可怜,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他所留下纸条的语气都十分的正常乖顺,亦或是……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要讨好重雪照,借着他的手报仇。 而现在,显然是她这个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总之—— 云晚白裹着被子,悉悉索索地挪到了床边。 粉缎软面的被褥中伸出了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重雪照的肩膀。 少年身体僵了一瞬,纤长浓密的睫羽迟缓地颤了颤,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鼻尖萦绕的浓烈血腥气中,突然混进了一阵熟悉的清甜香味。重雪照在剧烈的疼痛中找回到了一点意识,脑海也随之清明了几分。 “团团……”重雪照迟钝地转过了头,眼眸中还残留了几分茫然与不知所措。 他喃喃道:“我的衣服很脏,但没有力气去换了,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可是尊上你不是很疼吗?”云晚白并没有将手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她轻声道,“没事的尊上,或者我帮你把外衣脱掉吧。” 重雪照红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点了点头,乖巧的不像话。 云晚白便帮他推去了外衣,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重雪照却说什么都不肯完全上她的小床,只挨着床沿坐下,两只长腿还耷拉在外面。 但他的手却是熟练的勾了过来,没等云晚白坐好,便连人带被子一起,牢牢地揽在了怀里。 云晚白险些都要被他拖到腿上坐着了,脸上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红了,道:“……尊上你好点了吗?” 重雪照睁开眼睛低头看她,那双凤眸中的红色褪去了些许,但还是泛着沉沉的暗红,氤氲在黑色中,格外刺眼。 他凤眸半阖半张,疲惫地低声道:“好点了……但是我好困啊。” 云晚白猜测,他可能是魔气神识都耗了太多,身体会自然而然的感到疲惫想睡觉,从而好自行恢复。 云晚白动了动身体,试探开口道:“那尊上,你要不要回去睡觉?” 重雪照静默了一瞬,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团团,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我只睡一点点……就像上次那样,绝对不占你的地方。”他望过来的神色可怜又无辜,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又道,“或者你若是不愿的话,就让我在你床旁边打地铺,这样可不可以?” 云晚白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张了张口,话至嘴边,迎上他希冀乖巧的目光,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是—— 又无法阻止。 “……算了,你就睡在这里吧,只许睡在床边不许凑过来。”云晚白故作镇定地道,假装没看到他一瞬间亮起来的凤眸。 重雪照立马点了点头,道:“团团真好,我绝对不会占你太多地方的,就睡在外面。” 云晚白决定勉强相信他一次,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想挣脱出来,道:“尊上,那你要不睡吧。” “……可是我头还有点疼,可以再等一会儿吗?” 重雪照望过来的神情脆弱又不安,就仿佛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马松手,绝不会阻拦。 云晚白迅速地挪开了目光,心口乱跳了一瞬,沉默片刻后,她道:“好吧……那一会儿再睡。” “团团真好。” 云晚白都不知今天晚上听了多少句“团团正好了”,意识都有些麻木了,任他紧紧地将她禁锢在了怀中,原本还觉得有些凉的身体,在他们二人这样近的距离下,竟然也被慢慢地捂热了几分。 温度渐渐升了起来,重雪照也没再开口。四下沉寂,云晚白只觉得脸上泛起了一阵热意,莫名也染上了几分困意,晕乎乎的,有些想睡了。 恍恍惚惚中,重雪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团团,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少年依恋地将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抱紧了她,呢喃道。 云晚白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待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云晚白身体不由一僵。 但重雪照显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在她脖颈肩高兴地蹭了蹭,道:“团团真好!” 云晚白眼眸微微有些闪烁,她垂下眼,睫羽遮住了那双桃花眼中复杂的情绪。 ——以后谁能说得准呢,起码此时此刻她不会离开他。 等他没用了……重雪照,他还会这样对她吗? 很可能,他现在给她的所有好,到时候都会迅速消失,甚至会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云晚白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所以—— 她还是走吧。 与其等到时候她没用了重雪照主动杀了她,还不如她提前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重雪照早早的就醒来了。 可能是因为他体内的灵根被破坏生长了太多次,他的身体早就易于常人,魔气恢复的速度也要快上很多。 只不过短短一夜,他整个人便恢复到了之前的巅峰状态,甚至还有些突破。 但对他而言,这种突破的感觉反而更糟。 重雪照审视了一遍体内的情况,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白皙柔嫩的脸庞。 少女睡得很沉,长长的睫羽遮住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精致的翘鼻下是花瓣似的樱唇,还泛着点淡淡的樱粉色。 她一呼一吸间,那樱唇还会时不时颤动,开合些微的弧度。 重雪照喉结莫名滚动了几下,他匆匆挪开了眼目,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自己又默默地缩到了床边。 ……要是让云晚白醒来发现他还抱着她,那她肯定又要生气了。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自打开的窗户洒了进去,整个小床,连带着他们二人都沐浴在了阳光下。但重雪照盯着那张娇颜,竟然没什么感觉。 他以前最讨厌的就是阳光,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待在她身边,他竟然可以接受了。 很奇怪的感觉,但他却出奇的不排斥。 他盯着云晚白的睡颜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也不嫌烦,直到那对纤长的睫羽颤了颤,露出了下面带着点睡意的茫然眼眸。 云晚白刚睡醒还有点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旁边有道灼热的视线,她慢慢转头看了过去,正对上了重雪照亮晶晶的凤眸。 “团团你醒了。” 说着,重雪照就想凑过来,但最终还是停在了云晚白规规矩矩的被褥旁,紧挨着她道:“宴会要到半下午才开始,你其实可以多睡一会儿,再起来准备也不迟。” 云晚白微眯眼眸,打了个哈欠,她还有点犯困地道:“……算了,我还是起来吧。” 重雪照“哦”了一声,便乖乖地从她床上坐了起来,给她腾出位置来。 云晚白围着被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终于缓过来神,动作迟缓地从床上下去。 在这期间,重雪照竟然也没走,一直坐在床沿上托腮静静地望着她,凤眸中还带了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云晚白下意识问道:“尊上,你今天不出去吗?” 重雪照歪了歪头,道:“我昨天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今天没什么事。” “那……”云晚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犹豫着开口道,“那尊上,你要跟我一起出门吗?” 重雪照道:“你还要去厨房那边吗?要不就直接跟我去前面吧,我们早点过去。” 云晚白斟酌着道:“要早点过去做什么呢?” 重雪照瞅了她一眼,兴奋地道:“我可以先带你转一圈啊,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说。” “还有,”重雪照指的指云晚白有些睡乱了的头发,道,“前面会有一些侍女,我让她们给你打扮一下。” “说的也是……”云晚白平日里只会一两种比较简单的发型,这光这么去参加宴会确实不太妥当。 云晚白点了点头,道:“那尊上你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好啊。”重雪照眼眸微亮,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急,你慢慢来。” …… 玄光派。 今日是玄光派新晋弟子的入门典礼,一大早,附近的门派世家便都派人前来观礼,再加上这届数百个新弟子,以及一些早已入门的弟子们,原本占地颇广的广场上竟然有些拥挤。 云潮生本来没打算来的,但是前段时间,手底下的人意外得知这届新弟子名单中,竟然有一个叫“云晚白”的人。 这消息乍一传上来,云潮生惊喜异常,第一时间便匆匆赶来了,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入门典礼的开始。 云婉晴毕竟在玄光派中,云潮生来了之后还是跟她说了一声,约好等他看完入门典礼后再去见她一面。 云婉晴不解地问了他前来观看的原因,云潮生也没有瞒她,告知了她这个名字的出现。 虽说这些年同名同姓的人,云潮生也见过不少,也在一次次希望中化为失望,但是这一次,他莫名有种感觉,这可能真的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47节 那个他丢失了十六年的女儿。 云婉晴听云潮生说了之后,惊喜异常,立马说要去名单中再确认一下,如果要是能提前得知那位云晚白的长相,便用录影符传递给云潮生。 云潮生自然欣喜答应,只是自他前来这么长时间,眼看着马上就要参加入门典礼了,也并未得到云婉晴传来的录影符。 毕竟新弟子的信息玄光派得到的也不全,更何况他们也并不一定会提前赶到玄光派。云潮生并未想太多,只准备自己在入门典礼上来确认一下这个人是否真的是云晚白。 入门典礼按时开始,云潮生遥遥地望见了,混杂在玄光派弟子当中颇为耀眼的云婉晴。 她被一群人围在中央,正在跟旁边的人说笑,众星捧月,无外乎此。 云潮生看着她,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心酸。 ……如果他的晚晚没有丢的话,此时此刻肯定和云婉晴一样,天真烂漫,明媚耀眼。 以他的身份,他能给予晚晚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也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吃一点苦。 只可惜—— 听到负责典礼的长老开始依次叫名字新弟子的名字来确认了,云潮生骤然回神,紧攥拳头,满心期待地等着那个名字的出现。 不多时,大广场上的新弟子已核对了大半云晚白这三个字终于自长老口中冒出。 一个白衣少女也随之自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二更合一】 她刚一出现,就有两道灼热的目光盯紧了她。 云潮生面色难掩激动,紧紧地盯着白衣少女的背影,期待地等她转过头来 而角落中的云婉晴目光凝视着白衣少女,神色晦暗不明。 白衣少女走到了长老面前,应道:“我就是云晚白。” 说着,她掏出了一个玉牌递给了长老。 长老核对了一下玉牌,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让她退下了。 少女转过了身,云潮生自然瞧见了她的脸。 尽管被面纱所遮挡,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显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熟悉之感。 看到那双陌生眼睛的刹那,云潮生心中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他还是吩咐了底下的人想再去问一下这个少女的家里情况,如果方便的话也再看一下她面纱后的容颜。 而看到计明沁转过来的时候,云婉晴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尽管一切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清楚的知道真正的云晚白绝不可能会过来,但是还是会有点隐藏在心底的担忧。 但——这些担忧在看到计明沁按时出现的时候,尽数烟消云散了。 旁边的粉衣少女跟她谈笑,指了指一不远处的一位少年,笑道:“婉婉你看,邱清师兄怎么感觉怪怪的。” 云婉晴笑着看了过去,心里却没怎么当一回事。 粉衣少女一直暗恋邱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她想趁机多看几眼心上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粉衣少女一直偷偷地觑邱清的神色,见他面色不对,便忍不住又扯了下云婉晴的衣袖,鼓起勇气道:“婉婉……我想去问一问师兄他怎么了。” 说罢,粉衣少女面露羞涩道:“若是邱清师兄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也好帮一帮他。” 云婉晴心里不虞,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温柔地笑道:“好啊,我们去吧。” 但就当她们两人结伴靠近邱清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隐隐约约的自言自语的嘀咕声。 在听清他在说什么后,云婉晴面色骤变。 “……不对啊,我当时明明记得云晚白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邱清疑惑地挠了挠头,不住地眺望着对面的计明沁,忍不住又呢喃道:“就算她带了面纱,但一个人也不至于突然间差这么多啊。” 在他自言自语间,云婉晴二人也走了过来。 粉衣少女率先招呼道:“邱师兄。” 邱清抬头看向他们,客气道:“葛师妹,云师妹,你们有什么事吗?” 粉衣少女,也就是葛露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邱师兄,我远远见你面色不太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邱清苦笑着道:“……确实是有些我疑惑的事情。” 葛露儿飞快地瞅了他一眼,羞涩地道:“邱师兄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邱清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挠头道:“是这样的,我前一段时间不是负责门派这次新弟子的招收。在那段时间里我检测了一个弟子,觉得她天赋很好,便给了她入门的玉牌。” “但是……”邱清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今天入门典礼的时候,长老叫了她的名字,我也看到了那个人,但感觉长相好像对不上号……” “这样啊。”葛露儿难得能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不由眼眸微亮,她刚欲开口,却被一旁的云婉晴抢先了一步,她笑盈盈地道:“会不会是这位弟子当时使用了易容丹之类的东西,亦或是——” “都过去了这么久,她修为有所长进,会导致面容发生变化也是正常的。” 在修仙界中,确实会有修为越高,容貌愈盛的情况发生。 但这大部分都是因为随着修为的提升,体内的杂质逐渐被排出,容貌也会像被打磨了的玉石一般逐渐显露出被雕琢的样子来。 但是……从来都是越长越美,好像没有出现过越来越丑的现象。 虽说当时和云晚白接触不久,但邱清还能清晰的记得那个少女令人惊艳,难以忘怀的面容,和如今这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来看,这个人更是远远不及。 但邱清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道:“……那可能是易容丹的原因吧。” 葛露儿也在旁边积极地出谋划策,道:“邱师兄你若是实在不确定的话,也可以去找负责的长老说这件事情,他们应该会再去核对一下弟子的身份。” 闻言,邱清精神一振,一拍手掌道:“是了,我记得她天赋很好,好像是……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她检测一下。” 毕竟以天级灵根的天赋,玄光派肯定会大力培养的。 邱清也不是不信任她们,只不过现在什么情况还未曾得知,为了保守起见,他并未将云晚白天级灵根的天赋说出来。 葛露儿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满脸笑意地看着邱清,刚准备开口附和两句。一旁的云婉晴笑了笑,道:“邱师兄说的是,只是这几日长老们应该会比较忙,不过等他们忙完这段时间,之后的日子肯定会闲下来,到时候邱师兄你也可以去跟他们确认一下。” “云师妹你提醒我了。”邱清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最近长老们为了管理新入门的弟子,肯定会比较忙碌,我过些天再去打扰他们。” 云婉晴微微一笑,道:“邱师兄也辛苦了,这些日子到处招收新弟子一定很忙吧?” “还好还好,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邱清笑道。 眼看着他们两人笑谈着,一旁的葛露儿根本插不上话来,不由心下有些懊恼。她咬了咬下唇,轻扯了一下云婉晴的衣袖。 云婉晴察觉到了,善解人意地道:“师兄,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之后有空再聊。” “好的好的,你先忙。” 于是,葛露儿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紧张地跟邱清攀谈了起来。 待离开他们二人之后,云婉晴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她竟然忘记了,当时负责招收云晚白进玄光派的人……也是一个祸端。 所以,为了计明沁的身份不暴露,邱清必须要除去。 另一边,葛露儿为了跟邱清谈话,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她道:“师兄,今天有一个新弟子的名字很耳熟,你有没有感觉?” 邱清愣了一下,旋即立马反应过来了,道:“……你说的是不是云晚白。” “对对对!”葛露儿连声道,“我就感觉她的名字真的很耳熟,就仿佛我在哪里听过似的。” 邱清苦笑道:“我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但是一直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见心上人困惑,葛露儿登时更加仔细在脑海中回想起了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不多时,她竟然还真从脑海的犄角旮旯中扒出来了一点,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好像跟云家那个走丢了十六年的女儿是一样的。” “云晚白云家……”邱清重复念叨了一遍,严肃地道,“葛师妹,你确定吗?” 葛露儿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应该没记错的。邱师兄,我的家族是云家的附属家族你也是知道,所以当年这位云家嫡女走丢了之后,我们家也帮忙派出了不少人去寻找。所以她的名字我还是印象深刻的。” “……只不过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过去了这么久,我一时也没想起来。”葛露儿羞赧道。 “你能想起来已经很厉害了。”邱清笑道,顿了顿,他又道,“我突然想起我也有点事情,只能先走一步了,师妹我们下次再聊。” 葛露儿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好的师兄,那你快去忙吧。” 邱清点了点头,便提步离开了。 徒留下葛露儿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他们今日一个两个都有事呢。 …… 云晚白跟着重雪照走,本来是想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他却强硬的将她拽了上来,要跟她并排走。 云晚白没办法,便也只能顺着他来。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的一路走到了魔宫。 虽然没见过凡人界中帝王的宫殿,但云晚白觉得……重雪照这座魔宫比起那些宫殿来,应该也不遑多让,反而可能会更巍峨辉煌一些,只是魔宫整体呈黑色,走在其间会有种压抑冰冷的感觉。 靠近魔宫,来来往往的魔族人逐渐变的多了起来。 魔宫外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池,也是魔域的中心城池,叫做魔兴城,他们从其中穿过的时候,重雪照还给她指了一下几条繁华的街道,说等到晚上宴会结束了之后就带她过来玩。 这还是云晚白来到魔域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魔族。 毕竟,她之前要么待在重雪照的寝殿,要么就去小厨房,其余的地方从未去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重雪照的寝殿要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可能也跟他不想跟人接触有关吧。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魔宫之后,重雪照先把云晚白带到了他平日处理事务的宫殿外。 还没等他们走进去,就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 说是人是因为,云晚白并没有在他头上看到魔族特有的角。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修为达到了某种地步,可以将角隐藏起来。 这人穿了一身白衣,手中摇着折扇,唇角含笑地行礼道:“尊上,还有——” 他顿了一下,笑着看向云晚白,道:“夫人好。” 云晚白:“……?” 云晚白张了张口,刚想说自己不是什么“夫人”,他旁边的重雪照已淡然开口,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第48节 虽然他语气淡然,但,眼神却已隐晦地向东方昕元表达了满意。 东方昕元接收到了,弯唇一笑,道:“尊上,属下这边确实有些事情还需要您再处理一下。有关那位……手底下的俘虏,以及他的暗卫,我们昨晚也都连夜盘问了一下,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 重雪照面色微凝,颔首道:“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他话音刚落,余光瞥见了身旁的云晚白,不由有些犹豫起来。 云晚白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便微笑道:“没事的尊上,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我不会乱跑的。” 东方昕元在旁笑道:“尊上,属下可以安排几个侍女带着夫人前去梳妆打扮,之后夫人若是想在这魔宫中转转,也可以让她们领着。” 重雪照看向云晚白,征求她的意见,道:“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可以吗?等我忙完了马上就回来找你。” 云晚白自然没什么问题,点头道:“可以啊,尊上你快去忙吧。” 重雪照“嗯了”一声,又等着安排好的侍女都前来了之后这才离开,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云晚白好几眼。 云晚白被他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是三岁小孩的感觉。 不,……她三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不让人放心过。 东方昕元给她安排了两个魔族侍女来陪她,分别叫阿菊和阿荷。 她们两个看着年纪都不大的样子,头上的角也都没有收起来,阿菊要活泼一点儿,阿荷显得更稳重一些。 阿菊问云晚白想先去哪里逛逛,云晚白也没什么想法,便说让她们随便带她逛一逛。 阿荷便提议要不要去花园里转一转。 听她们的描述,云晚白觉得魔宫中的花园应该就像他们凡人界中皇宫的御花园似的,应当是百花争艳,花团锦簇,便来了点兴趣,点了点头。 阿菊便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跟云晚白介绍路过的景象。 走了约摸有两盏茶的功夫,她们抵达了花园。 一路上,云晚白也算是开了眼了,没有想到魔宫中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建筑。 阿荷跟她说,其实大部分宫殿都是属于魔尊的妃嫔们居住的地方,只不过……重雪照这任魔尊并没有妃嫔,所以这些宫殿都闲置下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地看了云晚白,一眼,笑道:“夫人放心,尊上身边只有您一位。” 云晚白:“……” 云晚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开始被叫夫人了,明明她记得一开始……昝晨对她的称呼是凡人,而单麟对她的称呼则是云姑娘。 ……但今日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男子就开始叫她夫人了,而且,重雪照看着也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 想到这,云晚白心头突然一阵悸动,思绪有些晃神。 一旁的阿菊突然笑道:“夫人,我们到了。” 云晚白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这就是花园吗?” 她朝前看去,跟她想象中差不多,花园中长着各式各样的花朵,但跟凡人界中的花不同,魔族的花朵外观上要更为奇特,颜色上也更加艳丽。 云晚白看到了一处长得就像一只只翩翩欲飞的小鸟的花朵,五颜六色的,看着格外引人注目。 阿荷见云晚白很感兴趣,便挑选了一只最好看的摘了下来,双手递给了她,笑道:“夫人,这花叫做鸟语花,您看看,要是您喜欢的话就叫底下的侍从多摘一些,到时给您送到寝殿中去。” 云晚白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好奇,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花朵。” 她接过那朵鸟语花,仔细瞧了瞧后,用手指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它细弱的花瓣,只觉得触感轻柔绵软,就像是小鸟毛茸茸的羽毛。 云晚白忍不住摸了好几下,放在手里不住地打量。 阿菊见云晚白喜欢,笑眯眯地道:“夫人,那边还有很多这样的花朵,我们魔族的花朵跟你们人族的应该都不太一样吧。” “是不太一样,我大部分都没有见过。”云,晚白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都很好看。” 阿菊和阿荷又领着云晚白四处逛了逛,带着她瞧了不少魔族的奇花异草,最终一路走到了一个略有些偏僻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奇怪,用高大结实的围栏将中间的一圈包裹了起来,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她们几个从旁经过的时候,阿菊和阿荷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像是对此处讳莫如深,步履也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云晚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识趣地没有开口去问,只跟在了她们身后朝前走去。 但是还没等她们离开这个地方,异变突生。 一朵红色的花朵突然自栏杆中冒了出来,缠绕上了云晚白的衣袖。 那朵花朵红的灿烂耀眼,一眼便能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还带了一丝香气,萦绕在云晚白周身。 云晚白隐约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翠绿的枝叶由藤蔓拖着红花自栏干中直直地顶了出来,那藤蔓像是活着似的,纤细的身体灵活地绕上了云晚白的衣袖,甚至还想往她的手腕上缠。 云晚白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有点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伸出手解开这个藤蔓,但是这藤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左躲右避,在她胳膊上晃来晃去。 “夫人,您怎么了?”阿荷注意到云晚白停了下来,转头询问道。 阿菊看到了云晚白手上的藤蔓,惊呼道:“这,这怎么办?!” 阿荷也注意到了,匆匆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夫人您现在可有不适的地方吗?” 她们两个围着云晚白团团打转,面色焦急,却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那根藤蔓。 而那根藤蔓则在云晚白手上耀武扬威地缠绕着,不多时便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色花朵。 “这……”阿菊惊慌地看着这一幕,看向阿荷,道,“阿荷姐姐,你看这该怎么办?要赶紧去找东方大人吗?” 阿荷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中带了一丝紧张,又询问道:“夫人,您现在有一种身上的灵气都往花朵中涌去的感觉吗? 云晚白怔了一下,静心感受了一番后,摇了摇头,道:“并没有,我现在没什么感觉。”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胳膊上的这些花朵,好似都蕴含着极大的灵气,包裹着她的胳膊,就像是在给她传输灵气。 阿荷微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不过谨慎起见,夫人您还是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马上将东方大人请过来。” 说罢,阿荷便行了行礼,又嘱咐阿菊照顾好云晚白后,便匆匆离去了。 云晚白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见阿荷走了后,便问道:“这花朵是不能碰吗,是有毒吗? “不是有毒,是……”阿菊欲言又止,看向云晚白手臂上的红花的眼睛中满是警惕,低声道,“这花朵是尊上种下的。” “……尊上种了有一两百年了,一直不让任何人触碰。” 阿菊又担忧地看了云晚白一眼,小声道:“其实也没人敢碰,因为之前也有人误碰过,但……无一例外都死了。” “我们本打算领夫人您赶快离开这里的,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阿菊有些自责地道:“怪我不好,应该领夫人绕开这里的,怪我贪了近路。” 云晚白安慰她道:“没事的,其实我刚才也没有碰它,是它自己冒出来的,跟你们无关。” “自己冒出来的……”阿菊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 “因为尊上之前也嘱咐过,只要我们这些侍奉的人不主动触碰,是不会有任何事的。” 说着,阿菊又有些焦急了起来,生怕云晚白会出现什么意外,她刚欲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娇蛮的声音——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可以随便触碰尊上的花朵?” 随着这声音的传来,不远处随之走来了一个年纪不大,打扮穿着华贵的魔族少女。 她斜晲了云晚白一眼,待看清她胳膊上的花朵后,冷哼道:“你这侍女竟敢碰尊上的花,我看你是嫌命长了吧? 第三十九章 “昝小姐……” 听到阿菊这么唤那位魔族少女,云晚白不由朝她看了过去,正对上了那魔族少女厌恶的眼睛。 昝小姐,也就是昝曦冷冷地看了云晚白的一眼,道:“她是谁?怎么就敢碰尊上的花?”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扯云晚白胳膊上的红花。 “昝小姐别——”阿菊连忙阻止,但还显然已经晚了。 昝曦的手碰到那朵红花的瞬间,就被藤蔓重重地拍开了,而那朵肆意绽放的红花则是直接摇曳着花瓣闪躲开来。 云晚白诧异地挑了下眉,就看到昝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显然怀疑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她在搞鬼。 然后,她的手上就附着了一些淡淡的黑色魔气,直接朝那红花抓了过去。 有着魔气加持,昝曦的速度也快了几分,红花显然闪躲不及,直接被她抓住了。 “呵……我看你还怎么独吞尊上的花,我这就把花放回去,等到时候尊上知道了,看尊上怎么处理你。”昝曦抓到了红花,显然很得意,就在她试图把剩下的藤蔓从云晚白胳膊上取下来的时候,异变突生。 红花的颜色陡然变了,变成了暗红色,隐隐还带着黑纹。绿色的藤蔓狠狠地扎进了昝曦的手指中,在瞬间生长变大,枝叶繁盛。 而昝曦的脸色,也在转瞬之间变得惨白了起来,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伸出手不住地摇晃,试图将藤蔓摇晃下来。 但已经晚了,小小的红花自云晚白胳膊上蔓延开来,转接到了她的手上,在她的身上生根发芽。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在她手上乖顺听话的红花,眼看着就要要了这个魔族少女的性命。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红色小花。而这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乖巧的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带来了仿佛细碎绒毛一般的触感,传递给她的也是无害和乖顺。 阿菊在旁急着跺了跺脚,道:“……昝小姐,我都跟你说了不要乱碰这些花,您之前也是知道的怎么又会再犯!” “现在可怎么是好啊。”阿菊不住地眺望着远方,着急地道,“阿荷去找人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这……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昝曦身旁的侍女也早已乱成了一团,围着躺倒在地面上,呼吸急促的昝曦,不知该如何时候。 虽然她语气态度不好,但也确实没伤害过她,更何况也是一条性命。 云晚白也不知道为什么重雪照养的花就像是活了一样,会对不同的人产生这么大的差距。她想了想,上前了一步,试探着伸出了手。 奇迹发生了,在昝曦身上肆意绽放,蔓延开来的红花,竟然停下了,微微朝着云晚白的方向倾斜,像是想靠近她。 周围一圈焦急的侍女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云晚白。 云晚白又试探着朝红花招了招手,而这一次,红花没再犹豫,直接从昝曦的身上离开转,而飞到了云晚白的胳膊上,和原先的红花会和。 这些在昝曦身上新生长出来的红花和之前云晚白胳膊上的红花一起缠绕在他的手臂上,看着柔软又无害,就仅仅只像是一个装饰品。 第49节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手臂上的那些红花都变得极其的古怪了起来,云晚白略有些不自在,晃了晃胳膊,红花也在随之摇曳了一下,但不过稍稍分离了一丝,便又紧紧地贴了回去。 云晚白:“……”只能说不愧是重雪照的花吗?莫名让她感觉和重雪照有点像。 ……尤其是平日里动不动就往她身上靠这点。 昝曦也被旁边的侍女扶着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道:“你……凭什么你就可以碰尊上的花?!凭什么?” 阿菊神色复杂地道:“昝小姐,这位是夫人,您应该也有听说吧。” “什么夫人?!”昝曦惊疑不定地看向云晚白,震惊道,“不可能的,尊上怎么可能会娶妻?这不可能的。” 昝曦说着说着手就向云晚白伸了过去,像是想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晚白皱了皱眉,躲开了她的手,同时抬眸看了阿菊一眼。 阿菊立马接收到了云晚白的视线,道:“昝小姐,请您自重。” 昝曦狠狠地瞪了云晚白一眼,还没等她再度开口,遥遥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道:“……昝曦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昝曦回头一看,表情登时变了。 云晚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正迎上了一双漆黑的凤眸。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在昝晨的后面,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在对上云晚白的瞬间柔和了几分。 东方昕元站在他们身后,微笑摇着折扇,看过来的眼眸中带着探究。 “……尊上。” 昝曦的脸上显露出了明显的属于少女的娇羞与紧张,开口小声叫道。 只可惜重雪照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云晚白的身边。 “你没事吧?没人欺负你吧?” 说着,重雪照伸出手捏了捏云晚白的胳膊,又想往她脸上伸,但被云晚白及时避开了,她暗暗瞪了重雪照一眼,蹙眉道:“……尊上,我没事。”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家伙就是夹杂私心。 “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重雪照这才看了昝曦一点,只是那双凤眸中不含丝毫表情,审视地道,“你刚才想对团团干什么?” “尊上,我、我什么都没做……”昝曦委屈地叫道。 云晚白淡淡地道:“她就是想看我手上的花,结果自己中招了。” 重雪照皱眉地道:“我不都说了这花不能乱碰。”旋即他抬眼看向昝晨,冷声道:“你有没有好好教过令妹?” 昝晨冷汗都下来了,立马半跪请罪,道:“尊上,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有教好她。” 说着,昝晨瞪了昝曦一眼,压着她行礼请罪,道:“还不快给尊上和夫人道歉,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昝曦不情不愿,刚想开口为自己再辩解几句,正对上了重雪照冰冷的目光,她打了个哆嗦,屈服道:“对不起尊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碰您的花的。” 她咬了咬牙,又转向云晚白,道:“……夫人对不起,我不该对您动手的。” 重雪照却没有看他们,对云晚白道:“她有对你做什么别的吗?除了花有欺负你吗?” 离得这么近,云晚白清晰地看到了他,漆黑眼眸中的紧张,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的尊上。” “我手上不是还有你送的黑球。”云晚白抬手向重雪照晃了晃,只不过黑球被层层的红花压在了下面,看不太真切。 “那就好。”重雪照冷冷地道,“昝晨,我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她,如果他下次再犯,你知道后果的。” 昝晨垂首恭敬道:“尊上您放心,属下一定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招惹是非。” 重雪照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不耐烦地道:“带着她赶紧走。” 昝晨不敢拖延,迅速地拽起了昝曦匆匆行礼后便离开了这里。东方昕元也跟着识趣地离开了。 临走前昝曦隐隐约约听到重雪照声音低了几分,问那个人族少女:“……团团你喜欢这花吗?要不要给你摘下一些做花环。” “我感觉这花戴在你手上还挺好看的,戴在头上应该也更好看吧。” 昝曦心中又酸又涩,尊上这些花这么多年从不许人碰也就算了,碰者皆死她是清楚的,但凭什么……如今一个人族就可以随意触碰尊上的花,还能受到尊上这样的对待。 她这么多年都想—— 本来以她的身份和家世是绝对有可能当上魔后的,但奈何尊上一直从来不让任何女子近身,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族来。 昝曦忍不住咬牙,委屈地道:“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尊上不会真的要娶她吧?” 昝晨神色复杂道:“尊上连对应的凤衣都给她穿了,你说尊上对她是什么态度?” 昝曦拍了拍她的肩,劝道:“尊上的脾性你也不是不清楚,别再做梦了,不可能的。” “要是再惹恼了尊上,我也救不了你。” 昝曦面色瞬间灰败了下来,道:“……我知道了。” 她曾经想着就算她不能走进尊上,其余女子也绝无可能,可如今看来……只不过她们都不是尊上想要的吧。 …… 昝晨几人离开了之后,重雪照就问出了那样的话。 云晚白抬眸瞅了他一眼,道:“尊上,这不是你亲手种的花吗,你舍得给我啊?” 重雪照道:“你想要就给你啊,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他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就仿佛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对他而言都可以做到,云晚白只觉得心尖仿佛被羽毛触动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她定了定神,垂眸道:“算了吧,这花感觉像是活着一样,没必要做成花环。” 说着,云晚白抬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花朵细嫩耀眼的红瓣。 红花立马朝她的方向靠了靠,又蹭了蹭云晚白的手指。 “……”重雪照盯着这些缠绕在云晚白胳膊上的花,神色莫名,伸手就想把它们扯下来,断声道,“什么活不活的,你想要就把它们摘下来。” 云晚白眼疾手快地避开了他的手,道:“……尊上!” 少年望过来的凤眸似乎带了几分委屈。重雪照道:“团团……你都没有让我挽过你的胳膊,现在就让它们这样做。” “一点都不公平,你对它们比对我还好。” 云晚白:“……?”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卡了……暂时只能每天一章了_(:3ゝ∠)_看看我之后能不能缓过来,缓过来就加更。 第四十章 “……”云晚白深吸一口气,道,“尊上,它们只是花。” 见重雪照一脸不服,还想说点什么,云晚白开口打断了他,无奈道:“好了尊上……我这就把它们送回去。” 云晚白动作小心地将藤蔓自它胳膊上解了开来,红花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受到重雪照阴鸷的注视后,突然就配合了起来。 藤蔓刚一从云晚白的胳膊上离开,便收进了栏杆。 重雪照这样看着云晚白的胳膊顺眼多了,便道:“你下次要是想要的话就直接过来摘。” “除了这些,整个花园中的任何花你想要都可以摘。”顿了顿,重雪照又补充道,“这整个魔宫中的所有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拿,不用通知我。” 重雪照说完这话,便看向了云晚白,一双凤眸亮晶晶的,就仿佛在像云晚白邀功一样。 云晚白莫名有一瞬心悸,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眸,抿唇笑道:“好的尊上,谢谢尊上。” 重雪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眨了下眼,但也没说什么。 云晚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岔开了话题,道:“尊上,你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花啊?” “因为……”重雪照犹豫了一瞬,道,“其实这些花都是从我体内分出去的,带了一些我的修为。”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云晚白本来想再问几句,例如“为什么”之类的话,但是见重雪照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没再开口。 阿荷和阿菊早在重雪照走近的时候便识趣地站在了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重雪照来了,云晚白自然和他一起走了回去。一路走来,重雪照遇见了什么也会主动开口跟云晚白讲解一下。而云晚白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也会问他。 他们之间的氛围莫名的有些和谐。 阿菊和阿荷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就相视一笑。 尊上在夫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呢。 …… 回去之后云晚白就被按在了椅子上,任由侍女梳妆打扮了一个多时辰。 打扮好了也该参加宴席了,她梳妆的这段时间重雪照本来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的,结果后来这家伙觉得实在没意思就走了,现在见她结束了又回来接她。 重雪照出现的时候,云晚白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跟她穿的这件应该是相配套的,款式花纹都相差无几。 在前往宴席的路上,重雪照一直在偷偷地看云晚白。 几次过后,云晚白有些忍不住了,道:“尊上,你在看什么?” “我的这个装扮不行吗?” “没有。”重雪照立马摇头,他顿了顿,低声道,“很好看。” 云晚白眨了下眼,笑盈盈地道:“尊上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重雪照避开了她的目光,生硬地道,“不信你去问他们。” 身后的阿菊和阿荷听到了,旋极笑道:“夫人您是真的很好看,尊上没有骗您的。” 云晚白笑了笑,道:“好的尊上,我相信你就是了。 其实打扮完后她也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还是很满意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想逗他一下。 …… 宴席上云晚白不出意外地坐到了重雪照的身旁,和他一起俯视着底下参加宴席的所有魔族。 ……同时接受着无数目光的注视。 第50节 云晚白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不久前见过的昝曦,据说是昝晨的亲妹妹。 她这次乍一对上云晚白的目光,昝曦倒没再在冲她瞪眼了,反而还对她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云晚白略有些诧异,但也回了一个笑,便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底下的魔族少女们都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她。 “……尊上竟然这样宠爱这个人族吗?” “你们说,如今尊上身边出现了女子,那我们是不是之后也可以入宫陪伴尊上了。” “昝曦昝曦。”一位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少女不满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们说的怎么样?” 昝曦回过神来,神色复杂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周围的魔族少女立马纷纷问道:“为什么?” 昝曦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尊上身边虽然出现了女子,但这个带并不代表他谁都会愿意接受。 虽然不愿相信,但她莫名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族少女可能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 虽说重雪照提前吩咐了,让宴席上做了人族能吃的食物,但口味不同,云晚白也没吃多少。 而且到底被那么多目光注视着……云晚白在上首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不少目光,绕是她没那么在意,但还是颇有些不自在,有些煎熬地等待着宴席的结束。 终于,宴会快结束了,重雪照领着她率先离了场。 刚走出殿门,云晚白就忍不住问道:“尊上,我们现在出去吗?” 重雪照道:“你累吗?不累的话我们就出去。” “不累。”云晚白立马道,她今天就等着出去转转呢。 “那就走。” 重雪照没有犹豫,领着她一路出了魔宫。 魔宫外就是他们来时见到的那些繁华的街道。 夜色降临,街道上熙熙攘攘,站满了兴奋欢快的魔族。 恍惚间,云晚白以为她来到了人界的新年。 其实魔族的魔启日和他们人族的新年也差不多。街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摊小贩,喜气洋洋的,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了热闹的氛围中。 这么久了,云晚白还是第一次出来,不由有些说不上来的高兴。 就像她白日在魔宫的花园中那样,在街道上遇到的大多都是没有见过的事物,好多小吃看着都格外的新奇有趣。 云晚白看着一时间都有些走不动道,恨不得把每个小摊都看上一遍。 重雪照竟也没有不耐烦,陪着她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见她有喜欢的就直接付钱买下来。 就这么一路走来,不多时,重雪照手上就拎满了各种小玩意儿。 云晚白本来是想放到储物戒中,但是大部分都是吃的,放进去可能会串味,再加上她还想尝一口,就只能手里掂着,一时有些犯愁。 见状,重雪照主动道:“给我吧。”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不是作伪,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便分给了他一些,同时道:“谢谢尊上。” 重雪照干脆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拿了过来,道:“那你要不要——” 他顿了一下,话没说完,云晚白不由看向他道:“要不要什么?” 重雪照别开头,略有些不自在地道:“人这么多,你就不怕走丢吗?所以我说你要不要——” “……要不要拽着我?” 说完,重写照就等着云晚白的回答。 他没去看她,表情也无波无澜,只是微红的耳朵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夜色深沉,烛火朦胧,云晚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也没迟疑太久,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麻烦尊上了。” 说着,云晚白便试探着伸出了手,轻轻地拽住了重雪照的一角衣袖。 他们出来的时候是换了衣服的,毕竟之前那身也太过华丽繁复了,穿着也着实不方便,换着这一身也更为利索了一些,也更适合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重雪照立马感觉到了衣袖上多出来的那点力度,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他其实是想让她挽着他的胳膊,就像白天看到的红花一样。 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最好能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但重雪照也知道他的要求略微……有些过分了,不由瞅了云晚白一眼,薄唇抿了抿,道:“走吧。” 于是云晚白,就莫名感觉到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了起来,但又找不到原因。 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后,云晚白又被一处小摊落吸引了目光,便下意识晃了晃重雪照的衣袖,道:“尊上,我能去那里看看吗?”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紧密贴在一起,但从衣袖上传来的小小力度以及少女在身旁响起的征求声音,又莫名让重雪照愉悦了起来,他轻咳一声,道:“可以啊,走吧。” 他们便走了过去,云晚白仔细看去,发现这个摊子上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竟然是一些手工做的发簪手镯之类的饰品。 这些饰品颜色都带着魔族风格的艳丽与粗犷,云晚白有点来了兴趣,便蹲下身认真地挑选的起来。 她这一蹲下身子,手自然而然地便从重雪照的衣袖上松开了。 重雪照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紧绷着薄唇也蹲了下去,委委屈屈地朝她靠了过去。 满心都是这些漂亮的小饰品,云晚白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就在这时,摊主笑着道:“公子,您看夫人多喜欢,不如给夫人买几件吧。” 作者有话说: 努力明天字数破三千_(:3ゝ∠)_ 第四十一章 云晚白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道:“不,我不是他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雪照打断了,道:“那就多买一些吧。” 云晚白愣了一下,朝旁看去,少年转过了头,避开她的目光,耳根却有些发红 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云晚白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和白天一样的,只是一个称呼并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只是,魔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外面的这些魔族平民显然不知道。如今……她这样被重雪照叫,是不是代表—— 这样的想法倏一出现在脑海,就被云晚白制止了。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定了定神,又低头看起了那些饰品。 很快云晚白就挑选出了几件比较合心意的,转头看向重雪照,想咨询他的意见,便道:“尊上,你看这些怎么样?” “你喜欢就买。”重雪照直接取出了一袋灵石扔给了摊主,“她选的都要。” 摊主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道:“夫人和公子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夫人您有这样一个疼您的夫君,可真是好福气啊。” 云晚白莫名有点脸红,但她也没在和摊主争论,选好东西后便扯了一下重雪照,准备默默离开。 结果,她刚朝前走了一步,重雪照突然拽住了她 云晚白不解地回头看他,道:“尊上怎么了?” 重雪照轻咳一声,道:“你买都买了,要带上吗?” “你要是想带我可以帮你带。” 云晚白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话至嘴边却变成了:“……好啊,那就麻烦尊上了。” 她从中挑了一件很喜欢的有两朵五瓣琉璃花的发簪,朝重雪照递了过去,同时微微垂头,等着重雪照帮她带上。 重雪照一脸如临大敌地接了过去,握着簪子的模样,就仿佛握着他的那把小刀似的,直直的朝云晚白乌云般的发髻间戳了进去。 云晚白只感觉头上略沉了沉,旋即就听到重雪照的声音响起,道:“好了。” 她下意识就想抬手摸一下,结果重雪照就紧张地道:“别——” 他话还没说完,云晚白就眼睁睁的看着有一样东西从她头上滑落了下来,好在重雪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不然这刚买的发簪就四分五裂了。 云晚白:“……”不是,他这给她带的是不是有点太松了。 重雪照还委屈上了,道:“我都说了你不要乱动。” 云晚白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道:“尊上,簪子不是这样带的,你扎的太浅了,它肯定会往下掉的。” 旁边的摊主笑了起来,热心地道:“公子,让我来教您怎么带这簪子啊,一定要这样子……” 重雪照竟然还真的认真地学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信心满满地学成归来,这一次再给云晚白带上的时候,确实没有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了。 云晚白摸了摸,发现簪子有一点点歪,就默不作声地挪了一下,笑盈盈地道:“多谢尊上。” 重雪照轻呵一声,蛮不在乎地道:“不用谢,这有什么难的。” 云晚白没有拆穿他之前学的认真,还偷偷在摊上的假人头上试了好几次样子,只附和道:“是,尊上厉害。” 重雪照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了。 两人又一路逛了一会儿,走走停停竟也不觉得累。 云晚白看上了一个好吃的,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她刚想去买,重雪照主动说要去替她排队。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她刚准备到一旁去等,就瞧见东方昕元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重雪照的身边,神色凝重,郑重地对他说了些什么。 云晚白就见重雪照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目光冰凉,又吩咐了东方昕元几句。 云晚白踟蹰片刻,还是朝他们的方向靠了过去,就听到东方昕元迟疑地道:“尊上,您不过去瞧瞧情况吗?” 重雪照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没瞧见我还在排队吗。” “……”东方昕元无话说了,恭敬拱手道,“那尊上属下先去了,之后有消息我会及时通报给您的。” 他余光瞥见云晚白走来,又行礼道:“夫人。”然后又匆匆离去了。 第51节 云晚白低声道:“尊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不要过去吗?” 重雪照“噢”了一声,随意地道:“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不过没关系,我先排队给你买上。” “……”云晚白心情一时略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便又站到了一旁人少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排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排到了重雪照。 云晚白没想到会排这么久的队,一开始还以为重雪照肯定会不耐烦,时不时地会看上他一眼,想着可以随时换他下来,但万万没想到—— 重雪照一直竟也没有什么嫌弃烦躁的表情,有时候转头对上她的目光,还会冲她安抚一笑,似乎在告诉她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 云晚白心头那点说不上来的情绪越发翻滚涌动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这样对她,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费尽心力,只为让她高兴。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还回去这份情。 “团团。” 耳边突然传来少年的叫声,云晚白自思绪中骤然回神,道:“尊上你买好了吗?” 重雪照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同时将手中的油纸袋递给了她,嘱咐道:“你快些趁热吃了吧,他们都说这个要趁热吃才好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晚白默默地接了过来,油纸包温暖的热度自掌心中弥漫开来,似乎连带着心口都热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片刻后才小声道:“多谢尊上。” “你暂时吃不下吗?”重雪照瞅了她一眼,琢磨着她可能是刚才的小吃吃的太多了,便道,“那要不先放我这里,我用魔气给你暖着,这样就能一直热了,等你想吃的时候再问我要。” “没事的,我现在就吃,不用麻烦了。”云晚白打开了纸袋,轻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嘴酥香。她若无其事地道:“尊上,那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重雪照却显然有些不放心,道:“这这么多人,你能行吗?别到时候跑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云晚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指了指附近一座装潢最为华丽的酒楼,道:“没事的尊上,我就到那个附近等你,等你办好事情回来找我。或者,我还记得回去的路,我自己回魔宫也是可以的。” “那不行。”重雪照立马打断了她,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掩饰地道,“你在外面还没有玩什么呢,你就在外面多转一会儿吧,等我回来找你。” 云晚白怔了一下,但也没有问为什么,只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的尊上,那我就在这个酒楼附近等你。” 重雪照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云晚白好几句,又亲眼看着她把小黑球带在了手上才离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步三回头了。 等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后,云晚白不由揉了揉额角,一时有些无奈。 重雪照不会是把她当做三岁小孩了吧,就这么怕她走丢吗。 想她之前也是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很久,当时不管是去集市或者上山都是自己一个人,但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迷路的情况。 但在重雪照眼里,好像不管她干什么,他都能找出一百个一千个不放心的理由来。 这样想着,云晚白一时间又有些晃神,直到被路过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这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朝旁躲避了一下嘈杂的人群,垂眸看着手上还有带热度的油纸包,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过了片刻后,云晚白又打开了油纸包,继续吃里面有些放凉了的酥饼。虽然有些凉了,酥饼里面的糖浆都有些凝固了,但味道还是出乎意料的好。 很甜。 这么多年了……好像她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云晚白站在路边,安静地把一包酥饼都吃完了。 她把剩下的油纸叠成了一小块儿,也不嫌上面的油渍,反而捏在了掌心中。云晚白转而将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酒楼,理智告诉她要按着重雪照所言,进去找个位置坐着等着他回来,但她脚下却一动不动。 身边是欢声笑语,两三结伴的魔族。毕竟是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们一般都是一大家子都出来玩了。 好像像云晚白这么孤零零的,还真的只有她一个。 不对,在刚才她还不是一个人。 云晚白心下突然没由来的涌上了一股恐慌,她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她清楚一件事—— 如果这样放任下去,会产生她无法预料的后果。 今天的酥饼,甚至之前的那件衣服,都不过是一个开始。 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如何发展,谁也猜不到。 但是—— 她不能也不敢这样放任自己下去。 云晚白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下某个决定,突然将手中的油纸扔掉了,旋即大步地朝前走去。 灯火辉煌的酒楼,在她背后渐行渐远,云晚白和无数行人擦肩而过,却走得毫不犹豫。 但是,过了片刻,云晚白还是又走了回来,默不作声地捡起了那一小块油纸。 云晚白紧紧地攥着油纸,再次朝前走去。 这次她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千了_(:3ゝ∠)_! 第四十二章 “重星方呢,他去哪儿了?”重雪照一袭黑衣猎猎,面色冷了下来,嗤笑道,“你们别告诉我你们把他放走了。” 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道:“赶在今日给我找事情,我看他真的是想死了。” “上一次侥幸让他逃脱也就罢了,这一次你们若还是让没有把他抓回来,那就真的是无用。”重雪照面无表情地道。 东方昕元几人额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纷纷恭敬道:“尊上,属下明白。” 昝晨频频擦汗,紧张地道:“尊上,那属下现在就赶、赶紧派兵把城门关好,一定要将他捉拿回来。” 东方昕元紧捏着扇柄,道:“尊上,那属下便派人在城中搜寻。” 单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道:“尊上,属下便配合东方一起抓他。” “既然都知道了,还不快去。”重雪照冷冷地道。 他一想到因为这点事情,让团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等他,心里就更加烦躁了起来。 明明说好今天要来陪她好好玩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指不定她面上没说,但心里又生他气了。 重雪照一想到这,面上的寒意又盛了几分,不耐烦地道:“如果在今晚烟火盛会前,你们都没有抓到他,那你们就别回来了。” “一个手下败将竟然能活这么久,如今又跳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重雪照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别给我丢人。” 他们三个心下一凛,齐声道:“……是,尊上。” 重雪照没有看他们,只摆了摆手,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他拇指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玉戒,心下有些怔愣。 ……奇怪,团团怎么会突然跑那么远,不是说好要在那里等他吗。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 云晚白越走越偏,最终遇见了一条河流。 她沿着河边慢慢地走,身上的手链玉佩都早已被她摘了下来,收进了储物戒中。 那些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都已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是她想试一下。 重雪照不在,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云晚白甚至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次出宫,而且身旁没有人跟着。 那块她父母留下的玉佩也只能暂时放在重雪照那里了。 如果能走,那她今日便走了。 云晚白沉默地想,她也不需要让重雪照帮她报仇了,她现在只想走远远的离开这里。 只要能离开这里…… 云晚白顺着河边继续朝前走去,一时间四下寂静,只有水流声缓缓地流淌着。 她也不只时间过去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重雪照焦急的声音:“……团团!” 云晚白身体一僵,旋即慢慢地转过身去。 少年一看就是着急赶了过来,鬓角的杂发都乱了几分,尽数耷拉在他的额间,露出了那双明亮的凤眸。 重雪照几步便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团团你怎么跑得这么远,我刚才去那边都没找到你,你不是说好要在那边等我的吗?” 云晚白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恢复了正常,轻声解释道:“那边人太多了,我就说在这边走一走转一转,等一会儿再回去。” “尊上你事情已经结束了吗?这么快啊,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呢。” 说着,云晚白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道:“我没想到走着走着竟然走了这么远,还好尊上你过来找我了,不然我可能还真的找不回去了。” “原来如此,下次可不要跑这么远了。”重雪照不疑有他,转而又道,“不过没事的。” 他眼眸亮晶晶的,举起手让云晚白看他手上的玉戒,道:“你的储物戒和我的这个是一对,只要你带着它,不管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的。” “没事的,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用担心迷路。” 重雪照这话落入云晚白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 她直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迷路了。” 之前重雪照说过他可以通过小黑球找到她……为了以防万一,云晚白才将玉佩也收了进去,但万万没想到—— 原来这个储物戒也跟他绑定了。 云晚白如今只能庆幸自己走的慢,并没有跑出太远。如果她出了这座城池的门的时候……重雪照追了上来,那么—— 后果不堪设想。 重雪照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本能地想往她身边凑,手也没从她的胳膊上松开,就轻轻地握着她的小臂,拉着她往回走去,边走边道:“你刚才的那个吃完了吗?好吃吗?要不要再去买一些?” 云晚白笑了笑,自然地道:“吃完了,很好吃,不用再买了。之后有机会我们再出来吃吧。” “好啊。” 第52节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离开了河边。 河流在浓重的夜色中静静地流淌着,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好可怜啊,谁能想到堂堂大皇子,竟然会沦落至此。” 一道惋惜的声音突兀地从漆黑一片的巷子中响了起来。 一个狼狈的,面上带着血迹的魔族,警惕地抬起了头来,略有些恐慌地道:“……谁?!” “大皇子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 话音刚落,一道蓝衣身影缓缓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单麟微笑道:“我如果真的想杀你,就不会把他们都支开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重星方捂着不断渗血的胳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道。 “来帮你逃走,或者说——”单麟微微一笑,悠悠道,“我们可以合作,你一定很想杀了重雪照吧。” “很巧,我也想。” 闻言,重星方瞳孔骤缩,似乎根本没想到—— 这个一直以来跟在重雪照身后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重雪照最信任的手下,竟然对他怀揣了这样狠辣的心思。 …… 云晚白本来以为重雪照要带着她直接回魔宫,但没想到,他却领着她一路走到了城墙上。 云晚白虽然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只闷头跟着他走,只是刚踏上城墙,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声响不断自天空上发出,一朵朵烟花随之炸开。 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烟花,争先恐后的从天上绽开,构成了一副副精致绝美的画面。 烟花稍纵即逝,但旧的刚消逝,新的便又补充了上来,没有留下空隙。 云晚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夜空,生怕错过丝毫。 重雪照的声音在身旁响了起来,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他道:“怎么样,喜欢吗?” “我听说你们人族在节日的时候喜欢放烟火,这次便让他们试一下,你若是喜欢以后就让他们天天放给你看。” “很好看。” 云晚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默片刻后,道:“……尊上,不用了,其实我们差不多也是一年放一次。” “这样啊。”重雪照有点失望,旋即道,“那以后就每年都在魔启日放烟花吧。” “今年是第一年,也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烟花。” 说着,重雪照突然凑了过来,故作镇定地朝云晚白的手伸了过去,只是发烫的耳根完全暴露了他的情绪。 云晚白的手在他的掌中挣扎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任他握着。 重雪照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道:“团团,以后我们每年都在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云晚白正抬头凝望着半空中的烟火,小小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明亮灿烂的焰火。她静了半晌,轻声道:“好。” ——只是谁又能知道他能坚持几年呢。 第四十三章 入夜,云婉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在黑暗中。 她面无表情,仔细看去,眼眸中沉沉地溢满了嫉恨。 她本来是打算干掉邱清以绝后患的,但绝没有想这么快就动手。 之所以选在今天,完全是因为计明沁下午前来时告诉了她一件事。 据说那位仙尊找上了计明沁,结果在看到她脸的刹那却冷了脸色。 显然是认为他想见到的人和计明沁是不一样的。 至于这更深处的原因,云婉晴不敢细想。 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去—— 极有可能会发生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更何况她都没有见过那位仙尊,凭什么计明沁就能先一步见到。 好在……计明沁没得到仙尊的青睐。 云婉晴之前就提前问好了邱清的住所,像他这种有一定修为声望内门弟子,在玄光派中是有着自己单独的院落。只要她能潜进去,再佐以手段暗中偷袭,把他杀掉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去,绝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凶手是她。 云婉晴性情谨慎,特意观察了好几日邱清的活动时间,确认这个时间他绝不会在房间内,这才默不作声地赶了过来。 她按计划成功地潜了进去,万事俱备,只等着邱清踏入房门。 云婉晴暗暗潜伏了约摸半个时辰的时间,果不其然,邱清回来了。 她手中的灵气早已凝结成团,悄无声息地直直朝毫无防备的邱清扎了过去。 云婉晴这一击蕴含了她大半灵气,可以说是她能使出来最强的招式了,不由信心满满,自认可以一击得手。 结果,她完全没想到的画面出现了。 一道熟悉的剑气倏然自邱清身上荡开,将她那一击给击了个粉碎,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剑声嗡鸣,邱清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警惕地道:“谁?!” 按理说,邱清如今的修为可不比云婉晴,低。她再要想动手成功,绝无可能了。 云婉晴当下震惊,完全没想到会被他发现,以及这道剑气的突然出现,但也毫不犹豫准备这就离开。 但是还没等她撕开隐身符咒离去,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着急要走。” 随之,一道汹涌澎湃的威压自屋外朝屋内沉沉地压了过来,直压的云婉晴喘不上气来,识海欲碎。 那道威压绕开了邱清,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恭敬地行礼道:“淼清仙尊,您来了。” 深陷痛苦中的云婉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瞪大了眼睛。 淼清仙尊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原本慈祥的脸上满是冰寒,冷声吩咐道:“他已经动弹不得了,你去把这人找出来。” 邱清拱手道:“是,弟子领命。” 很快,被威压压的无法挣扎的云婉晴就被邱清拖了出来。 邱清震惊地道:“云师妹……怎么会是你?” 淼清仙尊皱眉道:“她是谁?” 邱清神色复杂,恭敬地道:“回仙尊,她是云家的女儿,可以说是……云晚白师叔的姐姐。” 闻言,淼清仙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冷笑一声,拂袖道:“可真是位好姐姐啊” 淼清仙尊冷冷地道:“那道剑气可是云潮生留在邱清身上的,现在被触发了,想必他应该很快就能赶来了。” “既然是云家的家事,本尊也就不过多纠缠了,全交给云潮生来处理。” 一听到云潮生马上就会赶来,云婉晴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如果让舅舅知道她做了什么,那一切都全完了! 云婉晴想开口求饶,但是这威压就仿佛一道枷锁,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眼中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流着,云婉晴泪流满面,目光中充满了哀求,看着极为可怜。 淼清仙尊活了这么多年了,见多了这样的人,根本不为之所动,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邱清到底跟她相熟,不忍再看,只长叹一声,低声道:“云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云婉晴见邱清开口说话,倏然爆发出一阵希望来,目光一直朝邱清看去。 邱清见她眼睛中毫无悔过之色,只有对自己处境的不满,便干脆转过了头,没再看她。 没过多久,云潮生赶了过来,还未踏入房门,便开口道:“人抓到了吗?是谁?” 淼清仙尊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眼睛,开口淡淡道:“是你家的人。” “……什么?”云潮生没反应过来,待他走近一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置信地道,“婉婉,你怎么会在这里?” 淼清仙尊懒的开口多言,便抬手将威压撤去,道:“就让她自己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总之若不是你提前在邱清身上留下了剑气,恐怕这唯一的人证就要被这小姑娘给杀掉了。” 云婉晴自知辨无可辨,泪流满面地哀求道:“舅舅……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酿下大祸,还请您原谅我。” 剑气被动用,云潮生立即便赶了过来,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脸色不由沉了下来,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鬼迷心窍,而是计划周全吧。” 那日入门大典后,邱清自从发现云晚白这个名字耳熟便直接去找了云潮生。 两人一对,竟然还真让云潮生确认了,那日邱清招进来的少女就是他丢失已久的女儿云晚白。 但参加入门典礼的人却显然不是云晚白,那么真正的云晚白去了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 云潮生和邱清都十分清楚,这一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玄光派的掌门慕容云全派人传来了通讯,说是有要事相商。 慕容云全自淼清仙尊那离开了之后又琢磨了几日,这才恍然意识到——云晚白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他察觉到了不对,就便派人找来了云潮生,想着若是能正好帮云家找到丢失的嫡女,也算是好事成双了。 但没曾想,他从云潮生这边得到了弟子被调换的事情。 听闻之后,慕容云全额上冷汗直冒,一方面是因为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敢深想,就怕之前也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是他们从未注意过。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淼清仙尊指明已收徒的弟子是云晚白,如今这人显然是被调换了,那么他根本就无法完成师祖布不来的任务了。 他们合计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淼清仙尊。 淼清仙尊听说之后,先派人将“云晚白”叫了过来带她确认,发现这人确实不是后,当即大怒。 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小徒儿被顶替名额后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虽然分.身只在云晚白身边呆了一年便离开了。但,自从他在云晚白十五岁时救下她后,这一年时间里,他可从来没让自己的小徒弟吃过什么苦。 不仅是因为云晚白绝佳的天赋和心性以及怜惜她从小的经历,更因为,这孩子尊师重道,恭敬有加,这一年里两人相处,可以称得上是亲父女了。 当年迫不得已死去离开,淼清仙尊也是在分.身临死前把云晚白之后的路都安排好了,虽然没提前告知她他的身份,但也想好了,只要等她入了玄光派,那便直接收她为徒,以后定是一帆风顺。 但谁会想到,人竟然会在半路上出事。 第53节 淼清仙尊怒极反笑,但见计明沁身上的咒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此事定是有人背后搞鬼,且这人就潜伏在附近,说不定就在玄光派中。 这咒术实在太过阴毒,完全不给计明沁说出口的机会,她若是说出口了,恐怕就会暴毙而亡,到时候连他们这人证就没了,能解是能解,但要费些时间。 为了给自己的小徒弟更好的出一口气把这幕后之人抓到。淼清仙尊便联合云潮生设了一个局,只等着幕后之人自投罗网,自己将自己送上门来。 如今,便等到了云婉晴。 云潮生眼中满是失望,他看着地上的云婉晴,道:“这事你娘也知道吧。恐怕她也帮了你不少吧。” “早知你们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我当年就不该答应母亲把你接入府中。” 云潮生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晚晚,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里?” “舅舅……”云潮生眼中的失望彻底刺痛了云婉晴,她自知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恐慌地道,“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晚晚妹妹,等她回来之后,我会亲自向晚晚妹妹认错的……只求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残害同门,心思狠毒。”淼清仙尊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玄光派庙小,可收不了你这样的弟子。” 他这话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云婉晴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淼清仙尊的脚边,哭喊道:“仙尊,我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把我赶出玄光派。” 淼清仙尊毫不留情地一挥手,云婉晴便飞了出去,他面无表情地道:”本尊下的决定可不容你置喙。” 他瞥了一眼云潮生,道:“云小友不妨今日就把她带回去吧。” 云潮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无了更多的情绪,道:“云家留不得你了,你和你娘走吧。” “舅舅……”云潮生此言一出,云婉晴眼泪不住地流着。 淼清仙尊皱了皱眉,道:“先让她说出团团所在的地方,她才能离开。” “团团……”云潮生闻言愣了一下,但没来得及多想,便道,“你说,晚晚到底去了哪里?” 云婉晴凄惨一笑道:“我其实知道的时候也晚了,晚晚妹妹已经被她顶替了身份。据她所言……晚晚妹妹目前应该是在魔域中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一听这话,在场几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魔域那是什么地方?云晚白一个修为低弱低的弱女子落在了那些心狠手辣的魔族手中,简直不敢想象她会遭受什么。 淼清仙尊面色阴沉了下来,竟然直接出手了。灵气自他掌中爆出在空中化为了一个大掌,捏着云婉晴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冷声道:“你说清楚,团团怎么会去魔域。” 淼清仙尊可谓是一点都没给云潮生留情面,直捏的云婉晴脸色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就要背过气了。 云潮生上前一步,道:“还请仙尊手下留人,起码等她说出晚晚的下落再说。” “你说的对。”淼清仙尊冷笑一声,空中的大掌稍微松懈了力度,给了云婉晴呼吸的余地。他道:“本尊只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不老实交代,那便直接杀了你。” 云婉晴满脸都是恐惧,她现在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淼清仙尊这话绝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更何况,云潮生一直冷脸旁观,看着根本没有阻止的打算。 她不由怨恨云潮生,怎么会任由这十几年的情分对她不管不顾,却根本没有考虑过—— 云潮生亲生女儿走丢了十六年,养了她十六年。如今却得知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受尽苦楚,名额被人夺去,还都是这个侄女一手促成的,若不是侥幸得知,谁能想到他还会被瞒在鼓里多久。 云潮生没有亲手将她了断,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他说是让赵夫人将他带走,实际上他根本没打算让这对母女之后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就算云老夫人要保下她娘家的人。但以他的手段,私下里做点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云婉晴根本不会想到云潮生这看似平静的表情中都暗藏了怎样的波涛汹涌,她只惊慌失措地大叫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计明沁做的,就是她夺去了婉婉妹妹的名额,我也是偶然得知这一切的!” 云婉晴目光闪烁了几分,辩解哭诉道:“我其实也不想来伤害邱师兄的,都是计明沁逼我的,她知道邱师兄得知了真相,为了灭口逼我过来,我没有办法……” 淼清仙尊简直要被气笑了,道:“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那个咒术不是你,就是你娘下的吧。” 说实话,云婉晴自以为她表现的天衣无缝,其实她的描述在他们眼中看起来漏洞百出,更遑论那些显而易见的假话了。 淼清仙尊懒得跟她多言,直接对云潮生道:“本尊劝你直接把她娘叫来,该问的问题赶紧问出来,本尊还急得去救团团。” 毕竟他们现在只知道云晚白孤身在魔域,时间拖的越久,她生还的几率越渺茫。 云潮生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面色一凛,道:“我知道了。” 很快,计明沁和赵夫人也来到了这个房间中。 计明沁完完全全是被捆过来的,绑她来的人受了淼清仙尊的示意,可一点都没跟她客气。 而赵夫人,云潮生用了点手段,轻松地就让她来了玄光派。 对于云婉晴,云潮生可能还会跟她留点情面,可对于赵夫人,他清楚的知道,她一定在此事中掺和不少,那是丝毫都没有留情。 淼清仙尊更不用说了,若不是看在云潮生的面子上,他早就将云婉晴收拾利落了。 于是,很快他们就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淼清仙尊,二话不说当即把计明沁给收拾妥当了。他也懒得亲自动手脏了他的手,让底下的人把计明沁扔去了妖族的领域。 当然,是那些对凶残可怕的嗜血妖族领域中。 “过去之后你能活多久就全靠你自己的运气了,当然,在这之前你要好好活着。”淼清仙尊目光冰冷,直接定下了计明沁的后半生。 自然,如果她没能在妖族受尽折磨,他还有后手。 至于云婉晴和赵夫人,淼清仙尊还是交由了云潮生来处理。 云潮生暂时派手下的人将云婉晴和赵夫人带了回去。他们决定先纠集人手前去魔域,把云晚白带回来。 但还没等他们出发,云潮生就得知了一个令他怒火中烧的消息。 云潮生找人暗中审讯赵夫人,本只是想看她有没有更多的事情隐瞒,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个扛不住就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云晚白的走丢,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由赵夫人一手策划的。 当年云晚白出生是天降异相,云家上上下下都十分高兴,这消息也在修经界流传颇广。但她不过两三个月大的时候,云老夫人想带着孩子回娘家看一下,当时云潮生和秋陵烟也都作陪,结果在路上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孩子走丢了。 当时,根本没人想到这都是有人暗中策划的,只以为孩子不见了是场意外,也苦苦寻找了十六年。 可如今终于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云潮生根本接受不了。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他都被蒙在鼓里,甚至任由云老夫人把当时年纪相仿的云婉晴也接了进来,说是为了缓解秋陵烟的丧女之痛。 但当时秋陵烟听说云婉晴进入云府,哪能不明白云老夫人在打什么主意,当即疯魔,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养这个叫云婉晴,跟她女儿故意有着同样小名的孩子。 云潮生体会妻子的感受。也没有再逼过她,只是和妻子一起苦苦的寻找丢失的云晚白。 过了这么多年,希望却一次又一次被破碎。秋陵烟也在五年前彻底失望离开了云家,说是要去凡人界寻找云晚白,从此了无音讯。 可以说,这十六年的痛苦与折磨,云潮生绝对无法原谅赵夫人。 云潮生脸色冰寒低声对手下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好好“招待”赵夫人。至于云婉晴,虽然她是还是个孩子,但是——经过这件事,她显然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么也该承担起相对应的后果。 “如果能找到烟娘的话,就去告诉她一声,我们去魔域找婉婉了。”最终,云潮生沉默片刻后对手下道。 手下拱手应下,很快退下。 云潮生独自伫立在窗前,沉默凝望着窗外,心绪激荡起伏,双手紧攥成拳。 十六年了,终于要找到他的女儿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 自从那日魔启日过后,云晚白就觉得重雪照有些怪怪的。 说是怪也不尽然,主要是……他好像更主动了,也更理所当然的朝她身边凑了。 有时候还会趁她没反应过来,突然捏一捏她的脸,又去偷摸摸的牵她的手。当然,更多的还是想方设法的朝她肩上靠,恨不得她去哪里都带上他。 云晚白简直怀疑自己这是多了一个人形挂件,就是小尾巴也没有他这样黏人。 她有的时候会严厉禁止他这样的行为,但更多的……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情绪,便默许了他这样做。 而重雪照又是一个惯不会看人脸色的,自然得寸进尺,顺着杆子往上爬。 云晚白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唯一的私人空间——小床的沦陷也是迟早的事了。 只是她现在还是严防死守着这最后一道防线,坚决不让他往自己的小床上爬。 但看这情况能再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 重雪照前一天回来的很晚,第二天又很早出去了,说是有要事要处理。 云晚白也没太在意,毕竟他时不时就会忙碌一段时间,便收拾好出了门,准备今天按着计划打扫一下小厨房。 只是她还没走到,就遥遥看见阿照站在了院落门口,身形萧条,背影略有些落寞。 “怎么了阿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云晚白走过去之后问了一句。 就见阿照转过了头,面具下的唇角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凝望着云晚白的脸,轻声道:“团团,你今天想出去玩吗?” 第四十四章 “出去玩?去哪儿?”云晚白怔了一下,问道。 阿照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灵气充足,也有很多适合小尾巴吃的灵草,那里风景也不错,就在魔域的深处。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你想去看看吗?” 仔细看去,阿照的眼眸深处藏了几分哀求与悲伤。 他已经能感觉到了,重雪照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重雪照和团团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阿照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分.身,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本体对他的厌恶。 如果说,一开始只不过是讨厌他跟团团走的近。但现在,重雪照已经想独占团团了,根本不愿意任何人去占据她的任何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他活着还有用,重雪照早已把他给收回去了。 但是谁又能知道,他还能在外面存活多久。 以重雪照的个性,只要等他找到了解决方法,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收回去,等到了那个时候,阿照就不再存在了。 虽说他们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人,等他被收回去了,他的记忆也都并入了重雪照的记忆中,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 所以,如果可以,他更想留下一些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没有本体的回忆。 阿照确定重雪照今天应该是不会有空回来的,也自然不能在时不时把神识投放到他的身体上掌管他的身体。 第54节 因此,阿照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团团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去过的地方。 “团团你想去看看吗?”阿照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声带恳切。 云晚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执着于此,但想着收拾厨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便答应了下来,道:“好啊,在哪里啊,远吗?” “不远不远,就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了,只是有些偏僻。”阿照很高兴,连忙道。 云晚白笑了笑,道:“好啊,那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做一些东西我们带在路上吃,或者先吃完再去。” “那不如就在那边吃吧。”阿照又补充了一句,道,“那边风景不错,我们可以坐在草地上慢慢吃。” “那样也挺好的。”云晚白欣然答应。 很快,等他们二人合力做好饭之后便出发了。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前脚刚踏出厨房,后脚就有一道漆黑的身影自院落的阴影中冒了出来,直奔着魔宫前去。 ……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正如阿照所言,这个地方风景很好,山清水秀灵气充足,也很适合云晚白修炼。 小尾巴显然也很满意,自妖兽袋中出来之后,便到处乱窜,在草地上不住地翻滚。 好在它一身黑色皮毛在绿色的草地上还是格外显眼的,云晚白也就任它去玩了。 早上的时候做了比较多的饭,正好中午的时候也可以吃上一些,云晚白和阿照便在此地待了很久的时间。 她跟着阿照到处转到处看,摘了不少的果子,还在河边打了几条鱼。 总的来说,玩的十分尽兴。 等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云晚白也不知道重雪照今天忙完了没有,会不会来小厨房这边找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准备提前回去等着,便想跟阿照说一声要回去了。 她转身看去,阿照正蹲下身逗弄着小尾巴,时不时捋一捋它身上的毛。 小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呼噜几声,看着很是舒服。 云晚白忍不住笑了,朝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她刚欲开口,异变突生—— 一道黑光直直地朝她的方向飞了过来,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留情,其上附着的威压与修为是她绝不能承受的。 云晚白面色微变,下意识朝旁躲了过去,但以她的速度显然不可能完全避过这一击。 而随着这一道黑光的出现,后面又紧随着而来了密密麻麻的黑光,显然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阿照瞬间察觉到了云晚白这边的动静,倏然站了起来,面具后的容颜彻底冷了下去,他一抬手,一道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把云晚白完全遮挡在了其后,旋即迅速朝她这边赶了过去。 黑光击打在屏障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黑光毫不停歇的攻势下,屏障上竟然很快就出现了几条裂缝。 很显然,出手的绝对不止一个人,数量也绝对不少。 阿照眼眸冰冷护着云晚白朝前奔去,边跑边急促地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云晚白把阿照抱来的小尾巴收进了妖兽袋中,重重点头,同时将小黑球从储物戒中取了出来,带在了手上。 黑光仍在锲而不舍地试图击碎那道屏障,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了。 来者不善,云晚白甚至不知道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 他们一路狂奔,很快来到了山林间,这里树荫茂盛,倒是方便隐藏踪迹。 只是听后面的声音,显然那些人也很快追了上来。 云晚白咬了咬牙,把小黑球唤醒,化为了一道黑袍罩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现在她只能希望重雪照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尽快赶来救他们了。 她有种预感,光凭她和阿照,两人根本无法抵抗这些不明目的的人。 很快,饶是他们用尽全力去逃跑,但还是被那些人追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手段,云晚白就看着有道诡谲的黑雾朝他们拢在身外的黑袍裹了进去,很快黑袍渐渐变淡,复又钻进了他腕上的小黑球中。 很显然,来者十分清楚重雪照给他这件灵器的弱点。 云晚白咬了咬牙,又尝试几次再度把小黑球唤醒,但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道比之前强势更多的黑光直直地朝云晚白的后背砸了过去,阿照余光瞥见这一幕,想都没想直接扑了过去,替云晚白挡下了这一击。 云晚白不敢置信地道:“……阿照!” 阿照闷哼了一声,唇角溢出了一道血痕,还勉强冲云晚白笑了笑,安抚她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现在他们彻底是无法跑了。 云晚白手有些颤抖,她扶着阿照站了起来,同时看清了他背上狰狞的伤痕,血肉模糊,伤口处还泛着不正常的黑色。 阿照额上满是冷汗,反手握住了云晚白的手,低声道:“团团,一会儿我来拖住他们,你快往里面跑。” 云晚白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阿照断声道:“我没事的,只要能坚持等到重雪照来了,你就能得救。” 云晚白完全没想到阿照会这样说,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让她抛下阿照一个人逃命,她做不到。 她的手抚上了袖间中的妖兽袋,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试一试唤醒小尾巴了。 当年小尾巴能把她从计明沁的手下救下,如今过去这么久,小尾巴也成长了不少,说不定能给他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只要能坚持到重雪照来——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传入了他们的耳中。这人笑道:“……我劝你们别挣扎了,跑不掉的,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话音落下,一道蓝色的身影慢慢自不远处朝他们走了过来。 云晚白脸色冷了下来,道:“单麟,竟然是你。” “夫人。”单麟拱手行礼,微笑道,“怪我之前没跟夫人打过招呼,如今定是让夫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吧,都是属下的错。”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不是云晚白清楚刚才经历的招招杀招,可能还会以为他只是单纯路过。 云晚白静静地看着他,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单麟微微一笑,自他身后,越来越多的黑色身影浮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起来。他温和地道:“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夫人。” “属下想要你的命啊。” 单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云晚白身旁垂眸毫无反应的阿照,继续道:“抱歉了夫人,不过今日你必死不可。” 话音落下,单麟的目光自阿照的身上飘过,他抬起手来。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黑光自那些黑衣人的身上爆发开来,蓄势待发,下一刻就要落在云晚白的身上。 云晚白自知躲不过去,也没有闭眼,一只手已触到了袖间的妖兽袋上,平静地看向单麟,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单麟叹道:“夫人,属下也有着苦衷,你之后一定会理解我的。” “我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眼看着抬起的手就要落了下来,他轻飘飘地道:“动手。” 黑光无数,仿佛乌云蔽日,连带着这片天空都黯淡了几分。 就在那些黑光即将极速涌向云晚白的时候,她身旁的阿照突然动了,那双漆黑的凤眸已变为了一双灿灿的红眸。 “阿照”将云晚白护在身后,嗤笑一声,道:“单麟,本尊看你倒是挺得意的。” “但也不过如此。” 说着,他只一只手抬了起来,汹涌澎湃的魔气尽数自他掌心中冒出,化为了无尽的藤蔓,将那些黑光绞了个粉碎,又狠狠地朝那些黑衣人砸了过去。 听到这熟悉的腔调和语气,云晚白满心震惊地抬起了头,看向“阿照”,道:“你……” 第四十五章 那些黑衣人被“阿照”尽数击退,单麟也受到了反噬,受伤不小,唇角一时流出了几道血痕,但他却正在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吃惊,这样的结果,道:“……尊上,您果然来了。” 单麟单手擦拭唇边的血迹,轻笑道:“属下看您的模样……应该是本体传送过来了吧,现在又能坚持多久呢?” “阿照”或者说重雪照,闻言冷笑一声,他面无表情地道:“杀了你们这些杂碎还是没问题的。” 单麟可惜地摇了摇头,道:“尊上,您还是太自信了。属下之所以选在今天动手,可不是来全军覆灭的。” 重雪照冷笑道:“这些人都是重星方给你的吧,他现在在哪里?” “不愧是尊上,这么快就猜到了。”单麟笑道,“大皇子殿下现在就在附近,就只等尊上您死去了。 “想让我死,就凭你们几个还不够。”重雪照嘲讽地道,“单麟,本尊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把希望都寄托在重星方身上,那显然是在做梦。” 单麟轻笑道:“尊上,属下自然不敢。不过您就没有察觉到有哪些不对呢?” 他抬手指了指天空,微笑道:“您看,这天雷是不是快来了?” 云晚白感觉到重雪照的身体一僵,抬头看去,便见乌云遍布,太阳早已不见踪影,无数雷电穿梭在阴云当中,天色阴沉。 ——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 重雪照脸色阴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单麟微微一笑,道:“尊上,不管属下是如何得知的,您今日都必死无疑,更何况我们这边有雷系灵根的人,还可以更快地催动,天雷降临。” “等到了那个时候,您还能活下来吗?” 重雪照冷冷地道:“就算本尊活不下来,但在这之前也能拉上你一起死。” 单麟微笑道:“尊上,属下拭目以待。”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有无数的黑衣人自他身后冒了出来,很快,一个穿着华贵的魔族站了出来,神色复杂地道:“重雪照,好久不见。” 重雪照嗤笑一声,道:“也不是很久吧,你不是前几天还在城中到处逃窜,要不是这个叛徒把你救下来,还轮得到你在这说话。” 重星方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转而对单麟低吼道:“天雷怎么还没落下,赶紧把他给我劈死!” 这种理所应当的使唤语气,让单麟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不耐烦,他淡淡道:“大殿下且等稍等片刻,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在天雷降临之前撑过这段时间。” 重星方面色微变,道:“是你说一定能致他于死地的,可别又出现什么差错。” 单麟道:“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是大殿下你也要把人手都动用起来。不然就凭这点人,绝不够重雪照杀的。” 而且,若不及时解决掉重雪照,等昝晨和东方昕元带兵赶来就迟了。 重星方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他这么说,立马下定了决心,道:“行,就听你的。” 第55节 说罢,望不到头的黑衣人自他们身后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尽数朝重雪照和云晚白杀去。 重雪照一只手护着云晚白,另一只手尽数将那些黑衣人斩于藤蔓之下,无一幸免。 重星方在不远处看的胆寒,不禁不住地质问单麟,道:“……天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把所有人都杀光了!” 单麟却面色不变,胸有成竹地道:“快了,大殿下就没见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开始四溢了吗?” 单麟微笑着吩咐下去,道:“继续进攻。”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悍不畏死地攻击上来,云晚白明显感觉到重雪照有哪里不一样了 倒不是因为他的魔气快要枯竭,而是……他整个人的状态不对。 魔气完全不受控制地从重雪照的身体各个地方冒了出来,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红。云晚白隐隐觉得重雪照好像是—— 快要突破了。 但是选在这个时候突破,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眼看着无数的黑衣人继续地冲了上来,重雪照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对,云晚白张了张嘴,刚欲开口询问他的情况,就听到重雪照急促的声音响起: “……团团,一会儿我会把他们的包围圈打破,你就找机会离开朝东方走,昝晨和东方马上就要过来了。 “那你呢?”云晚白神色复杂,她此时此刻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这一句。 重雪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管我,我会没事的。” 云晚白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真的没事,那为什么单麟还会等天雷来,那显然是有什么阴谋。 云晚白刚欲拒绝,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这就仿佛是一个开始,旋即,无数惊雷自天空中接二连三地响起。 天雷来了。 重雪照面色顿时变了,不容置喙地对云晚白道:“我数三二一,你就立马从东方逃走。” 他根本没有给云晚白反应的机会,所有的魔气在瞬间都尽数冲向了东方,把那边的黑衣人吹了个七零八碎,但他的后背却受到了黑衣人无情的攻击。 重雪照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般,只用力一甩,便将云晚白整个人朝包围口的缺口处扔了出去。 黑色的藤蔓将云晚白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单麟和重星方任何机会,云晚白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包裹着云晚白的藤蔓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中,重雪照这才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鲜血自他的唇边流出。他嗤笑道:“天雷来了,我要渡劫了,你们满意了吧?” 单麟遗憾地叹息道:“尊上既然只想让夫人活下去,那属下自然也不会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您。” “您放心,属下不会为难夫人的。毕竟……” “属下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您啊。” 单麟轻笑道:“只是属下没有想到,您为了夫人竟然真的心甘情愿转移到了分.身这边。 “您不是非常清楚吗?以您现在的情况,只要收回□□,就会完全控制不住体内的情况,对您而言就只有死路一条。” 单麟微笑道:“尊上您明明清楚为什么还非要过来呢?就不能看着夫人死吗?” “属下本以为最坏的打算,也就是看您因为夫人的死而悲痛欲绝,没想到——如今竟能达成一开始的目的了。” “这真让我高兴啊。” “你话真多。”重雪照冷笑道,“你们现在还不跑,是等着和我一起死吗?” 单麟抚掌笑道:“那属下自然是不愿的。” 他话音刚落,身影便已被重雪照重重击退,再一看去已四分五裂,很快便破碎的干干净净。 重雪照并不吃惊,只嗤笑道:“原来留下了一个分.身啊。” 重星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一紧,整个人便已被重雪照攥着脖子提了起来。 他不住地挣扎,却丝毫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雪照将手掌越收越紧,对他冷笑道:“我的好哥哥……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死,那就陪我一起上路吧。” 重雪照根本没给重星方求饶的机会,面无表情地拧断了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神魂捏碎。 单麟跑了,重星方又死了,剩下的黑衣人被他杀的杀逃的逃,最终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只剩下了重雪照一人。 无数天雷携着雷霆之势砸了下来,凶狠地尽数朝重雪照涌去。 重雪照避也不避,反而迎了上去,疯魔张狂的声音响彻天际,道:“……天道,你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吧,你既然非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偏要活给你看!” 数不尽的天雷将重雪照,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闪着诡谲的白光,和天空中的阴云相衬,古怪又震撼。 …… 云晚白被藤蔓裹着逃出去的时候根本都没反应过来,跑出了好远一段距离,藤蔓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她想让藤蔓停下,但无济于事,她根本无法操控。 直到遇见了昝晨和东方昕元,他们将云晚白拦了下来,才终于把她从藤蔓中解救了出来。 云晚白刚一落地,便急促地道:“重雪照他——” 她话还没说完,昝晨已开口打断了她,他定定地看着云晚白,目光中含着恨意,道:“若不是因为你,尊上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闻言,东方昕元皱眉拦下了激动的昝晨道:“……昝晨,这都是尊上的决定,我们不可置喙。” 东方昕元瞥了云晚白一眼,低声道:“而且这件事显然是冲尊上来的。就算没有夫人……单麟也会用别的方法逼迫尊上渡劫。” 昝晨冷笑,指着云晚白道:“话虽如此,但若不是为了救她,尊上何至于此!都这么多年了,尊上都能控制的好好的,还不是因为她才前功尽弃!” 第四十六章 昝晨字字句句都是冲她来的,云晚白面色平静,拢在袖袍中的手却微微颤抖,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要不是因为你——” “好了!”东方昕元断声打断了昝晨的话,道,“你少说两句,出现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 “更何况,尊上告诉我们,是让我们保护好夫人,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指责夫人。” 说完,他转头看向云晚白,放缓了语气,道:“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尊上说——”东方昕元顿了一下,平缓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道,“尊上说,他感觉到夫人您有危险,但是他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只能选择收回分.身。” 东方昕元定定地看向云晚白,道:“但是收回分.身,尊上就相当于把之前分离出来的修为也都一并收了回去。” “我们也是刚知道尊上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大乘期的修为,甚至不轻易使用大乘期的修为,就是为了避免渡劫。” “因为一旦尊上渡劫,天道是不会放过他的。” 说道这,东方昕元嘲讽一笑,道:“夫人你应该也清楚吧,尊上有的时候会犯病,那就是之前他突破至大乘期时,天道对他的惩罚。” “像我们魔族,修为若想突破,哪有那么容易,只能与天道为敌。” 东方昕元面无表情地道:“尊上维持了这么多年,将修为分了出去,甚至还分了一花园的花,就是为了维持在大乘期,不渡天雷劫,但是今天为了救你,一切都打破了。” “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怪你的意思,我也清楚,这都是尊上的选择。我们身为属下也必须听从尊上的命令,我只是想说——”东方昕元一字一句地道,“我希望你能知道尊上都为你做了什么。” 云晚白沉默良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现在我们要去找他吗?” 东方昕元遥望了一眼天色,天雷滚滚,银蛇电舞,面色苍白地道:“看现在的情况……我们过去也靠近不了。” “只能等一等了,如果尊上能熬过来,那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能……” 他话没说完,但后面的结果是怎样,不言而喻。 气氛一时间死寂了下来,没过多久昝晨腰间的通讯玉佩突然亮了,他听过之后脸色当即变得难看了起来。 “单麟这家伙可真是厉害啊!不仅联系了重星方,还纠结了其余的魔族发动叛乱,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昝晨说的咬牙切齿,眼眸深处却隐藏了几分悲哀。东方昕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现在事已至此,他已经是个叛徒了,就不要想太多了,你先去处理那些叛乱的魔族吧。” “我在这里等尊上渡劫。”东方昕元握紧了折扇的扇柄,指节泛白。他垂眸道:“如果尊上能成功,那必然已至渡劫期,我便跟尊上一起去找你,如果不行的话……你坚持一下,我很快就会过来的。” 昝晨眼睛有些发红,咬牙道:“尊上一定可以成功的!” 东方昕元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道:“你快去吧。” 昝晨离开了之后,便剩下云晚白和东方昕元在这里枯等。 他们一直遥望着不远处的天雷聚集处,看得眼睛发涩,但也没人挪开目光。 但只过了一个时辰,异变突生。 那些天雷突然平复了下来,眼看着天空中的阴云也逐渐散去,阳光再次洒落在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大地上。 东方昕元脸色瞬间变了,道:“……不好!” 云晚白道:“怎么了?是尊上他渡劫结束了吗?” 东方昕元脸色难看,道:“按理说晋级渡劫期的渡劫是不会这么快结束的,我记得尊上上次突破就用了几天的时间,但是这一次这么快显然是——”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身体都有些颤抖,东方昕元强忍着悲痛道:“……尊上他,可能是出意外了,我要现在过去看看,夫人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我和你一起。”云晚白毫不犹豫的道,她定定地看向东方昕元,道:“你也知道我对尊上的用处,万一尊上又犯病了,我也可以帮上忙,东方大人你就带我一起吧。” “……好。”东方昕元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召唤出了自己的灵器,让云晚白坐了上去,一道朝刚才来的地方飞了回去。 只是还没等他们完全到达,就已经发觉到了不对。 满地疮痍,方圆几公里都是天雷留下的痕迹。树木被天雷劈的东歪西倒,地面上也留下了一道道天雷劈下的沟壑。土地焦黑,寸草不生。 云晚白简直不敢想象,重雪照都经历了什么。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重雪照。 东方昕元颤抖着手在这个地方来回找了不下十圈,也试图掘地三尺,但根本就没有找到重雪照,甚至连他留下的半点痕迹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渡劫中失败了,别说肉身了,连魂魄都被劈了个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了这片大陆上。 云晚白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她心跳的很快,脑海中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万般情绪在心头翻涌划过,最终尽数化为一句话——重雪照,他不在了。 可是他怎么会不在呢, 他应该是嚣张的,肆意的,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第56节 她不信。 不是他们刚说好还要一起看烟花吗?这才过去多久,为什么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都怪她……如果她今天不来这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云晚白突然感觉到脸颊上有些冰凉,他怔怔地抬手,触到了一手的湿凉。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自从知道哭没有用之后,她就很少哭了。 因为没有人会去心疼,哭过之后她还要自己擦擦泪,站起来继续,哭泣一点用都没有,只会带来麻烦。 可是现在,她根本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心口闷闷的,这是一种她无法描述的情感。云晚白茫然地看向四周,东方昕元还在不放弃的寻找,可是却根本没有那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了。 重雪照—— 耳边嗡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云晚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处在原地也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突然感觉袖间的妖兽袋动了动。 她麻木机械地抬起胳膊,把妖兽袋取了出来,只是将将打开了一个口,小尾巴便迫不及待的从其中跳了出来。 小尾巴落在了地上,长长的耳朵不住地晃动着,它似乎在嗅着什么气味。 没过多久,它好似找到了目标,两只前爪疯狂地在地上刨动了起来,泥土四溅。 它就这么扒了片刻,突然动作停了下来,兴奋地叼着什么东西朝云晚白跑了过来。 小尾巴伸出前爪拽了拽云晚白的裙角,示意她看过来。 云晚白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就看到了一枚熟悉的玉戒。 是重雪照一直带着,跟她的那个一对的储物戒。 云晚白从小尾巴口中接过了这枚储物戒,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一滴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你、你别哭啊,我没事的……” 少年慌乱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云晚白愣住了,不敢置陷地朝四下看去,但入目的只有一片荒芜。 “我在戒指里,但是现在不方便说话。”重雪照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虚弱。 他语气急促地道:“先回去,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好、好!”云晚白重重点头,握紧了玉戒。 而一旁的东方昕元也早就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一脸紧张地围了过来。 “尊上……尊上他还好吗?” 云晚白低声道:“他说现在不方便说话,让我们先回去。” 东方昕元长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苦笑道:“还好尊上没事。” “但是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回魔宫了。”东方昕元攥紧折扇,目光冰冷道,“昝晨还没有完全解决那些变叛徒,要是让他们得知尊上如今虚弱的事情,恐怕事情会更不受控制。” “夫人,属下送您和尊上出去吧。你们可以先去附近的小城呆着,等叛乱结束之后,我再去接您和尊上回来。” 云晚白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 东方昕元很快就安排了可靠的手下送她远远离开,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魔域的边缘。 情况严重,重雪照不在这里,对付那些魔族的叛徒打的格外艰难,更何况光靠昝晨也远远不够。东方昕元很想守在重新照身边,但也无法抽身便,只能嘱咐了云晚白许多事情,让她好好照顾重雪照。 而重雪照,自从刚才发出声音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云晚白也不知他是太累了,还是无法开口说话,也十分焦急,想尽快安顿下来询问他的情况。 她一路默不作声的跟着那几个魔族离开了魔域,又赶了快两个时辰的路,这才到达了一个相对比较安全封闭的修仙界小城。 进入城中后,他们便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了下来,这队魔族士兵中仅有几位修为到达了元婴可以收回头上的角,便由他们跟着云晚白进去,其余的魔族就先回了魔域。 进入房间之后,云晚白刚一把门关上,便立马从脖颈间拽出了那枚玉戒,低声唤道:“……重雪照、重雪照,你还好吗?” 第四十七章 云晚白紧张地等了片刻,重雪照虚弱的声音才从玉戒中传了出来,他道:“我没事。” 闻言,云晚白鼻尖一酸,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她轻声道:“……你若是没事的话,为什么不出来?” “我……” 见重雪照说不出话来,云晚白心下一沉,道:“你别骗我了,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次重雪照沉默了很久,终于才说了实话,道:“不怎么样……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云晚白面上强做的平静层层均裂,她张了张嘴,过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涩声道:“可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死?!” “他们应该也跟你说了吧,我是因为渡不过雷劫,才会变成这样的。”重雪照故作轻松地道,“其实我早在几十年前就该死了,只不过竟然活到了现在。” “只不过那次渡雷劫我虽然坚持了下来,但情况你也知道,时不时的就会犯病,我活着跟死去也没什么区别。”重雪照声音非常平静,顿了顿又低声道,“……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了你,恐怕我会一直这么难受,直到我自己撑不住了结吧。” 云晚白面色苍白道:“所以你的病……” “对,这就是天道对我的惩罚。当时我渡过心魔劫后,完全熬不过之后的天雷劫了,但那个时候我又想活下去,只能咬牙将天雷引入了体内。” “……虽然活下去了,但也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重雪照自嘲一笑,道,“其实我有的时候也很后悔,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估计没几个人……不想杀我吧。” 重雪照这么说完,声音又低了几分,显然他此时的情况非常不妙,光是说话就消耗了不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云晚白的声音响起,毫不犹豫地道:“……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重雪照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地道:“团团……” 云晚白拢在袖袍中的手抖了一下,她掩饰般地垂下了眼眸,道:“尊上,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你说过要保护我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怎么保护我?” 云晚白定定地看着掌心中的储物戒,明明是笑着的,眼眶却慢慢红了,她道:“……重雪照,你果然说话不算话。”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触动到了他哪根神经,重雪照的声音顿时扬了几分,道:“我才没有说话不算话,是你一直说话不算话!” 闻言,云晚白忍不住想笑,牵动唇角却还是没能笑出来,她轻声道:“所以……尊上你要说话算话,说好要保护我的,你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去。” 说完,云晚白等着重雪照的回答,拢在袖袍中的手不由紧攥成拳。 沉默片刻后,重雪照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更何况——”他嗤笑一声,不高兴地道,“明明是你更说话不算话一些,我才不会说话不算话。” “而且就你这样,要是我一个没看着,指不定又惹什么麻烦,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 “所以云晚白——”重雪照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以后你就不要离开我了。” “以后,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的。” 这一瞬间云晚白什么都没有考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加思索地道:“好。”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重雪照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道:“那好,你既然答应我了,你就不能再反悔了,云晚白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云晚白大声地道,旋即终于笑了出来,只是她虽然笑着,眼眶中含着的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她又何尝听不出重雪照在强撑着跟她说话,更何况他情况这么严重,云晚白不是傻子,知道他现在说的更多的是在安慰她。 但是她真的想让他活下来。 不管为什么,她都想让他活下来。 云晚白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重雪照默了默,道:“其实我刚才的天雷劫没有渡完,只是借用这个玉戒暂时避了过去,让天道误以为我魂飞魄散了。” “按理说,天雷劫之中会产生心魔劫,但是我自知心魔劫绝无可能渡过,所以才这样做。” 重雪照苦笑一声,道:“我现在一旦开始修炼恢复修为,就会被天道发觉,恐怕很快我就要陷入心魔劫当中了,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的避无可避。” “所以说之前的阿照……”云晚白沉默片刻,神色复杂地道,“我听他们说了,那是你的分.身,是你特意分出来的。” 云晚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道:“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但是重雪照,等你渡完劫之后,你必须要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为什么要用分.身来接近我,还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这次事情发生的话,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瞒我下去。” 重雪照:“…………” 虽然他现在不能出来,但完全可以想象到云晚白现在面上一定是那副微笑的神情,但是心里估计已经气炸了。 完了……他忘了这个事了。 重雪照忙道:“团团你听我解释!” “其实……这个分.身一开始被我分出来只是为了分摊我的修为。因为如果不分出来的话,我的修为会越来越高,只能晋级渡劫。”重雪照可怜巴巴地道,“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渡劫只有死路一条,天道一直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一开始你们遇见就是个意外。” “……?”云晚白微笑道,“怪我了,我就不该救你的分.身。” 重雪照:“……不不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 重雪照慌乱地解释,急的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见他如此,云晚白心里莫名就好受一些了,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一开始得知阿照就是他的分.身的时候,云晚白真的很生气。 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却一直瞒着她,甚至称得上是欺骗了。 而且云晚白还回想起了他之前因为阿照跟她生气的事情,真的是又气又好笑。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的□□都容不下。 但……云晚白一看到重雪照现在只能待在玉戒里面,那点火气登时便烟消云散了。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更何况,一直以来阿照对她都非常好,重雪照……对她也很好。 所以—— 第57节 “……团团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少年委屈又可怜的声音响起,云晚白骤然回神,定了定神,淡然道:“这些等你渡完劫再跟我解释吧。” “……好吧。”重雪照登时闭了嘴。 顿了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所以事情现在就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分.身分过去了我的一部分修为,所以之前我强制把分.身收回,修为暴涨,导致不得不渡劫。” “现在只要我开始修炼,甚至只是从玉戒中出来,恐怕天道就会发觉我。” “那你的心魔劫是什么样的呢?很难渡过吗?”云晚白问道。 重雪照自嘲一笑,道:“可能还是怪我作恶多端吧,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我修为的提升,我真的很难熬过去,所以上一次也是险些死在其中。” “而这一次……说实话,我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道:“那我能做点什么帮到你吗?我和你一起的话你会不会好一点?” 毕竟按重雪照所言,她可以抑制他体内流窜的天雷,那会不会在他渡劫的时候只要带上她,情况会好一点呢? 重雪照心头一暖,低声道:“团团,这和平时不一样的。渡劫,尤其是心魔劫,都是别人都是很难帮助的。” “我知道正道那边有一些门派中有一些手段,可以让他们掺入弟子的心魔劫中帮助弟子晋级,但是我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更深的了解过,现在再找也来不及了。” 重雪照状似无所谓地道:“没关系的。为了你,我会努力熬过去的。” 就在这时,云晚白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上的灵气层层溃散,她禁不住跌倒在地。 重雪照察觉到了不对,立马道:“团团,你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云晚白想开口回复他,但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灵气从丹田中奔涌而出,旋即在全身经脉中到处流窜,最终不受控制地抑散到体外。 她也要突破了。 云晚白之前便修炼到了炼气圆满,原本突破就该是在这几天了。 但,可能是因为一上午的逃命,导致她倏然触碰到了突破的那道屏障。 很显然,这个突破来的一点都不是时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云晚白只觉得自己浑身筋脉因为灵气窜动而疼的厉害,但是按理说,她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的。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晋升大等级,但是师父之前也跟她说过,进阶大等级的时候,随着等级的提升,天雷劫和心魔劫都会越来越难,但是她不过是晋级筑基,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太过困难的情况。 云晚白疼得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而玉戒中的重雪照,迟迟没能等到她的回复,一时心焦,竟然不管不顾地直接窜了出来。 云晚白正咬紧下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就眼看着重雪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房间中,只是他的身形略有些虚幻,整个人看着也有一些被烧焦的痕迹。 重雪照一出来就瞧见了躺倒在地上的云晚白,连忙俯下身想扶她起来,道:“团团,你这是怎么了?!” 云晚白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刺骨,似乎比他之前还要冷了几分。她艰难地开口道:“我……我可能是要突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闻言,重雪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咬牙道:“……怪我,是我连累你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离我远一些再突破,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是……你的渡劫和我的撞到了一起,我修为太高,便硬生生拔高了你的渡劫难度。” 重雪照眼睛有些发红,双拳紧握,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早知道就不该跟你一起离开,就应该让你跟他们待在魔域里。” 云晚白听见了重雪照的自责,勉力扯动了一下嘴角,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济于事。尊上你突破了这么多次,应该也可以给我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吧。” “我现在该怎么做。” 重雪照定了定神,旋即严肃地道:“你现在先进入修炼状态,一定要保持心神平静,不能轻易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且——” “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客栈,天道不会误伤无辜的人,所以你没法渡雷劫,只能先度心魔劫。雷劫要等你之后出门,到了空阔的地方,天雷才会降落下来。” “但是你的心魔劫又因为我而提高了难度。”重雪照眼眸黯淡,道,“心魔劫都是从你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幻化而来的,取决于你内心深处最恐惧或是最遗憾的事情。” 所以就像正道他们一直所说的,不轻易沾染因果一样,就是为了防止在渡心魔劫的时候多添波折。 重雪照怕云晚白听不懂,讲的很仔细,又道:“只要你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幻境,无愧于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坚持本心不为之动摇。渡过它,你就能晋级了。” 云晚白强撑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重雪照扶着她到床上坐下,身形不由又虚幻了几分。 云晚白发现了这一点,心口微涩,道:“尊上……你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重雪照怔了一下,旋即无所谓地道:“没事的,只要我能熬过去之后,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如果熬不过去的话,那就——” 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 重雪照脸色微沉,嗤笑道:“没想到天道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以为还能再等一会儿,现在我也要开始渡劫了。” “我本来想等你渡完劫之后再说,现在也没办法了。”重雪照目光沉沉,含着几分明显的担忧,道,“团团,你一定要小心。” “虽然你这一次难度被提高了,但只要你能坚持下去,对你之后的修炼也会颇有益处的。甚至在你之后晋级时度过心魔劫,恐怕都不会再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了。” 重雪照抬起手,帮她把鬓角的散发抚至耳后,他动作很轻,很仔细。身体却因为这些动作透明了几分,他轻声道:“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云晚白没有动,他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肌肤,带来了一次一阵阵战栗。她定定地看着重雪照道:“你也是,一定要出来。” 重雪照笑了一下,他没有承诺,只道:“……我会努力的。” 很快,云晚白就坚持不住了,按着重雪照教的方法进入了修炼状态,没多久便彻底陷入了心魔中。 重雪照身体溃散的更厉害了,但他仍紧紧地盯着云晚白姣好的侧脸,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想抓紧这点时间多看她几眼。 最终,他熬不下去了,也闭上了眼睛,从身体中冒出了无数的黑雾,将他拢在了其中。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床上的两人一个散发出灼灼的白光,一个散发出沉沉的黑光。 白光和黑光相互辉映,各自照应在一边,却又互不打扰。 就在这时,云晚白袖子里突然发出了一道声响。 妖兽袋自她袖尖滑落掉在了地上,布袋不住地上下起伏。很快,小尾巴就从其中挣脱了开来。 小尾巴耳朵竖起,身体紧绷,整个兔都呈现种一种极为警惕的状态,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叫声。 如果云晚白能听到的话,恐怕要感叹它终于不再汪汪叫了。 小尾巴叫了好几声,最终自地上一跃而起,跳到了云晚白和重雪照中间。 白光和黑光突然发生了变化,开始了慢慢的交融,边界也模糊了起来。 随着白光和黑光渐渐融在了一起,小尾巴长长的耳朵也耷拉了下去,身体无力地趴在了床上,它又汪汪叫了两声,黑豆般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浮现出了人性化的担忧,最终也闭上了眼睛。 …… 重雪照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拳头慢慢握起,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 就算他再怎么虚弱,也不可能一点修为都没有,而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 而且,也从来没有心魔劫会是这样的,重雪照闭了闭眼,心头的古怪感越来越盛。 他之前渡心魔劫的时候,更多的是陷入到无尽的追杀中,最终情绪不稳,陷入癫疯。 但是他从来没有会像现在这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幻境中。 太古怪了。 重雪照紧紧皱眉,修为的丧失让他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他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几个孩童稚嫩的声音。 “……我昨天偷偷听到我爹娘说,团团是个孤儿。” “啊,真的吗?为什么啊?那他爹娘呢?” “这……这我就没有听清了,但是你们说团团为什么会是个孤儿呢?” 其余的孩童立马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一时间,登时变得吵闹了起来。 重雪照在听到他们说“团团”的时候便立马注意到了,小心地朝那个方向靠了过去。 待他走近之后,他便看到四五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孩童围在了一起,他们穿着都很简单,打扮的也很朴素,看着应该就是附近村庄里的孩子。 重雪照正竖起耳朵准备听他们继续说话,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团团”跟他想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就在这时,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白衣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跟他们凑成一团,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重雪照寻声望去,当即移不开目光了。 这个白衣小女孩生了一双潋滟夺目的桃花眼,两颊肉嘟嘟的,虽然年纪还小,但能看出她的长相和云晚白极为相似。 很显然,这就是云晚白小时候。 再联系到他进来时的特殊情况,重雪照心头一跳,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这莫不是团团的心魔幻境吧?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待在他自己的心魔幻境中,去渡过心魔界,但现在他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重雪照却很高兴。 他本来就担心云晚白无法顺利通过难度被拔高的心魔劫,如今他能进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就可以帮到她,好让她通过这个难关。 至于他自己的心魔劫怎么办。重雪照根本没想那么多。 打定主意之后,重雪照便继续暗中观察,就见那几个孩童在面对云晚白的询问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小孩子心里毕竟藏不住事,在云晚白又追问了一遍后,有一个小孩忍不住了,开口道:“团团,你是不是没有爹娘?” 他这话刚一问出口,小云晚白的脸色登时白了几分,沉默了下去。 其余的几个孩童见他开口,也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被孩童围在其间的云晚白脸色苍白,两只小手不住地揪着自己的衣角。过了好半晌,她才小声道:“我确实没有爹娘,刘阿婆说……她是在村门口捡到我的。” 几个小孩听了之后,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孩童小声地开口,道:“那团团,你的爹娘是不要你了吗?” 小云晚白眼睛有些红,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小短手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应该是吧。” 第58节 有个孩童立马道:“团团你这么好,他们为什么不要你,太过分了!” 其余小孩也都围着小云晚白安慰了起来,义愤填膺。 云晚白被他们围在中间,破涕为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当面问清楚。” 她左边的那个小孩迷茫地道:“那,那你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你爹娘啊?” 立马有个小孩睁大了眼睛,道:“你走在在路上不会迷路吗?我感觉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啊,你真的要去吗?” “团团你不要去呀,我们都会想你的,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几个小孩围着云晚白这样说着,还有个小孩急着哭了出来,显而易见,他们平时和云晚白的关系都很好。 云晚白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最后拍了拍小胸脯道:“我现在还没有长大,等我长大了,我成为一个大人了,我就出去找我的爹娘。” 有个小孩道:“那到时候我肯定也长大了,我可以陪团团一起。” “我也!我也要跟团团一起!” 周围的几个小孩纷纷举手,云晚白挨个都答应了下来。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他们这一堆小孩又玩了起来。一个小孩提议,到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其余小孩都表示同意,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孩来当鬼,其余的人来躲。 有一个小孩直接朝重雪照的方向跑了过来,重雪照现在没有修为,也无法及时避开,他心下一惊,本以为自己要被这群小孩发现了,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孩从他身旁跑了过去,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重雪照一开始还以为他们玩的太着急了,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之后又遇到了几个小孩,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些孩子都看不见他。 换句话说,他现在可能是魂魄般的存在。 重雪照一开始还在想怎么才能不被云晚白发现而接近她,现在放心了,他直接悄无声息地跟到了云晚白身后,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山林的深处。 重雪照一直都清楚,云晚白很聪明,现在更是发现了,她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慧几分。 云晚白找了一个树洞钻了进去,重雪照一直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把自己藏好,结果—— 她刚转过身来,重雪照就清晰地看到了她眼眸中的震惊。 云晚白现在还只是个小孩,不怎么懂掩饰自己的情绪,手指立马指向了重雪照的方向,道:“你、你是谁?!” 重雪照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到自己,旋即朝她的方向靠了几步道:“我不是坏人。” 云晚白显然不信,把自己又往树洞里缩了缩,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向他,道:“你不是坏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还不发出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重雪照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话,远远的就传来了孩童找寻的声音。 云晚白面色一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走开!不许跟着我!” 她还挥了挥小拳头,警告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跟着我,我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重雪照被她的小模样给逗笑了,见云晚白表情更羞恼了,便轻咳了一声,道:“我这就走。” 他刚侧身躲到云晚白所在的那棵树的后面,就见有一个小孩找了过来,不过显然这孩子观察的没那么仔细,很快就从他们二人身旁经过了。 不得不说,云晚白这个位置选的真的很好,那个小孩把所有人都找出来了,但始终没能找到她。 最终还是他们一起呼唤云晚白的名字,才把她叫出来。 云晚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重雪照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 吓得云晚白立马后退了两步,捏紧了小拳套,戒备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晚白肉嘟嘟的小脸都快鼓成一个包子了,看得重雪照真的很想捏一下。他笑了一下,道:“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想——” 顿了顿,重雪照想了一下,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云晚白立马道:“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自己就可以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又瞪了重雪照一眼,便小跑着迅速离开了,那模样活似后面有野兽在追。 重雪照没想到她警惕性这么强,一时是又欣慰又好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轮到云晚白来当鬼了,她见重雪照跟了上来,很不高兴,道:“你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闻言,其余小孩都是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团团……你说的是谁呀?这里哪有人啊?” 云晚白瞳孔骤缩,她先观察了一下其余小孩的表情,又朝重雪照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最终,她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小孩们也没想太多,便都欢呼着跑开了,边跑边叫:“团团你不许偷看,要说一百个数才能来找我们”! 见他们都离开了,云晚白指了一下重雪照,虽然她已经努力克制了,但是重雪照还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害怕,就听到她问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鬼?!” 重雪照一愣,旋即轻道:“我不是鬼,我都说了我是来保护你的。” 云晚白瞅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才不需要人保护。” 说完,她便跑开了,要去寻找那些小孩。 重雪照便又跟了上来。 一共有五个小孩,云晚白很快就找到了四个,但是在找最后一个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 山林中本来就多蛇虫鼠蚁,云晚白只顾着四下张望,根本没有发现头顶上多出了一条滋滋作响的毒蛇。 重雪照看见那条五彩斑斓的毒蛇,马上就要落在她身上了,立马便冲了过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了那条毒蛇的七寸,将它远远甩开,同时喝道:“小心!” 云晚白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地面上颤动的毒蛇,顿时抖了一下,小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恐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谢谢你。” 重雪照勾了一下唇角,懒洋洋地道:“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了的,我说过我是来保护你的。” 云晚白的态度松动了几分,偷偷地看了他好几好眼,捏着衣角道:“所以,其余人看不到你,是因为你只保护我吗?” 重雪照挑了下眉,道:“对啊,不然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 云晚白鼓了鼓脸颊,又提出了疑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 “这是因为——”重雪照突然笑了一下,黑眸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之前一直没有找到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所以我来保护你了。” 云晚白看着还有点不信,但她却没有说出来,只道:“好吧,那我勉强相信你,就让你先跟着我吧。” 话虽如此,小女孩的动作显然没有那么僵硬了,身体也松懈了几分。 重雪照眼目中浮现出了几分笑意,道:“好,那我们现在去找那个人吗?” 他贴心地道:“我刚才看到他朝哪个方向去了,我可以给你指。” 没想到云晚白却摇了摇头,不满地道:“我自己可以的,不需要你帮助。” 她还教育重雪照,道:“你不可以这个样子的!就算我靠你赢了,那也不是我自己赢的,不诚实。” 重雪照忍笑,道:“好好好,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们快去找吧。” 很快,云晚白便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最后那个小孩。 这群小孩又玩过几轮游戏后,便纷纷表示要回家吃饭了。 他们蹦蹦跳跳的走远了,最后只留下了云晚白和重雪照。 云晚白小脸有几分暗淡,重雪照见她如此,仗着自己这一会儿功夫跟她快混熟了,便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云晚白闷闷不乐地道:“他们都有爹娘做饭,可是我没有,我回家没有饭吃。” 作者有话说: 努力日六_(:3ゝ∠)_ 第四十九章 重雪照静了一瞬,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又转念一想,云晚白才这么大点,每天都是一个人孤孤零零地自己做饭生活,指不定吃了多少苦。 心里一时有些酸涩的起来,重雪照顿了顿,提议道:“那一会儿……要不要我做饭给你吃?” 云晚白眨了眨大眼睛,看向他道:“你会做饭吗?” 重雪照被她问住了,但他一想,他怎么说之前也见过云晚白做过不少的饭,再加上他小的时候也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虽然过去快几百年了……但想来也没有什么难度吧。 于是重雪照便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重雪照和云晚白看着面前的这一堆根本称不上菜,完全是废墟的东西,两人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怀疑人生。 重雪照心虚地道:“……好像我不太行。” 云晚白扁了扁嘴,肚子饿得咕咕叫,道:“你真的不行,你这做的根本就不能吃。” 重雪照听到她肚子叫,一时间更心虚了,道:“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练一下厨艺。” 云晚白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只能说她虽然小,但是可以看出做饭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她小小一只踩着椅子去够灶台,炒菜的动作很是熟练,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便做好了饭菜。 重雪照吃了之后便抢着要去刷碗。只是就算他之前有帮云晚白收拾的经验,但他都是用法术来刷碗的,如今乍一没了魔气,还差点把碗给摔碎了,吓得云晚白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帮忙了。 “我就这一点东西,你要是都给我摔完了,我还怎么办啊?” 云晚白的包子脸气鼓鼓的,重雪照虚心认错,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学好改正的。” “好吧,原谅你了。”云晚白努了努嘴,道,“那你过来,我教给你该怎么做。” 然后,重雪照就跟着云晚白学习了一下怎么刷碗筷。 这么一番经历了之后,夜色渐深,云晚白毕竟年纪小,睡得早也容易困。重雪照见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便道:“你快去睡吧。” 云晚白勉强撑开眼皮瞅了他一眼,道:“那……你呢,你去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重雪照笑了一下,道:“我不走,我就守着你,你快睡吧。” 云晚白登时笑了起来,很快她便爬上了自己的小床,沉沉睡去。 重雪照在旁边看,她睡得正香,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颊,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手感很好。 他凝视了一会儿云晚白的睡颜,渐渐的竟然自己也有了几分困意。黑暗袭来,重雪照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开眼时,他还在云晚白的那个小屋中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重雪照隐约感觉屋子内的陈设都有了些许的变动,而且好像更为破旧了几分。 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人声,重雪照原本是靠着墙边站着,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入目便是一个白衣背影。 第59节 云晚白现在看着有十岁左右了,身高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些许,只是脸上还是有着明显的婴儿肥。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而此时这个老人家面色有几分不忍,但还是勉强对云晚白笑了,笑道:“团团,事情就是这样,我要离开了。” “可能不能带你一起去了。” 老人面色灰白,重重地用拐杖锤了一下地面,她红着眼眶,干枯如树皮般的手擦拭了一下眼睛,道:“我之前本来说要带你一起去的,但是我那该挨千刀的儿媳妇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我没有办法……团团对不起。” 重雪照就听到云晚白连忙道:“阿婆,您别这样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林大嫂不同意就算了,我没事的。” 见云晚白这么懂事,老人又愧疚又歉意,道:“你这些年给我们家也帮了这么忙,之前我孙子出生的时候还是你带了几年,我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子,还撺掇着我那不省心的儿子一起。” “我、我也没办法,毕竟我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了。”老人难过的直掉眼泪,握住了云晚白的手,道“团团,你放心。我会再好好说一下我儿子的,等到时候说通了,就再把你接过来。” “没事的阿婆,我自己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云,晚白故作轻松地笑道,“而且我刚种了菜,还还有几亩地,这些都需要处理。我也不舍得把它们丢在这里,而且我去了城里也不一定习惯,在村子里毕竟生活这么多年,一切都很舒服。” 云晚白还转过来安慰老人,道:“您就不用和林大哥说了,您就安心的和他们去城里吧。您年纪也大了,不要考虑这么多事情了,我自己没问题的。” 老人怔怔地望着她,道:“团团……” 云晚白似乎笑了,笑道:“我真的没事的,阿婆。您什么时候搬家提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去给你们帮忙,也可以送送你们。” 老人连忙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云晚白笑着打断了她,道:“您这么多年帮助了我多少,我心里都是清楚的。再说了,当年如果是您把我捡回来,我现在还在不在人世还不一定。在我心里,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做这些事根本就不算麻烦。” 老人老泪纵横,握着云晚白的手不住颤抖,道:“团团你等着我,我到时候一定要把你接过来” 云晚白笑了笑,重重点头,道:“好。” 把老人送走了之后,她转过头来看见了重雪照。 重雪照一直站在阴影中,她乍一瞧见一个黑衣身影立马吓得朝后退了几步,道:“谁?!” 重雪照自黑暗中走了出来,道:“团团,是我。” 云晚白瞧清他的面容后神色有些复杂,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十岁的云晚白虽然长大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明显地掩饰自己的情绪,重雪照清晰地看出了她面上的落寞,便上前了几步,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云晚白瞅了他一眼,平静地道:“你那天说要陪着我的,结果我醒来之后你人就不见了。” “都过去多久了?你又突然出现干什么?” 重雪照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做出承诺,生怕一会儿再度睁开眼时,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云晚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沉寂了下来。 重雪照主动开口打破了平静,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云晚白垂下的睫羽颤了颤,道:“没什么。” 其实她不说,重雪照也能从她们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猜到事情的经过。 他之前也听云晚白提起过,她小时候是被一位阿婆救下的,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刚才的那位老人家了。 只是之前云晚白没有说过,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那位阿婆看样子是要全家搬去城中了,应该是之前说好要把云晚白一起带过去,但是她的儿子和儿媳不同意,最终还是留下了云晚白。 云晚白虽然没在那位阿婆面前表现出来,但重雪照清楚,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一个十岁的孩子满怀着希望,最终这份希望又被打破,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重雪照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朴素简单白衣,更显着身形消瘦。 重雪照一时心头有些发涩,道:“你吃饭了吗?” 云晚白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道:“没吃,你饿了吗?” “你这次要什么时候走?”云晚白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眸道,“不会吃完饭就要走了吧。” 重雪照也说不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传送到这个时候,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先去做饭了。”云晚白没有看他,匆匆的从他身旁走过。 重雪照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她走进了厨房。只是他刚一走进,便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了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到底还是个孩子。 见她如此,重雪照一直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上前几步蹲了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云晚白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我才没有哭,不需要你来安慰我。” “我一点都不难过。” 重雪照有点想笑,但心头发酸,故意地道:“我没有在安慰你,我就是来问你,你不是说要做饭吗?怎么还不做?” 云晚白吸了一下鼻子,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凶巴巴地道:“你一个吃白饭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管我什么时候做?” “那就先别做了,我其实不太饿,等你饿了再做吧。”重雪照又拍了拍了她的背,一边拍一边不熟练的哄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过了好片刻,云晚白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道:“你说的倒是轻松。” “对啊,说起来确实挺轻松的,但是……”重雪照微勾唇角笑了一下,嗓音平静地道,“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不管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之后你再想起来就没有这么难过了。” “一开始确实很难受,无时无刻都在想为什么。但其实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事情就是这样,你也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 云晚白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头发也有些乱了,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重雪照,小声道:“说的就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 重雪照挑眉一笑,道:“我确实很有经验啊。” 云晚白不由微微睁大眼睛,道:“那你岂不是也……” 重雪照嫌蹲着不舒服,干脆席地坐了下来,跟她面对面,道:“对啊,之前我经历过好几次跟你同样的遭遇。” “他们一开始都答应的好好的,后来都变了。”重雪照目光毫无波澜地道,“变就变了呗,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也没什么影响。” 闻言,云晚白朝他看了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那你好可怜啊……” 重雪照被她气笑了,抬起手就大力的摸了一下她的头,道:“我安慰你,你竟然说我可怜,你这小孩怎么回事?” 云晚白气红了脸,不住地躲他的手,叫道:“不许摸头!摸头长不高的!” “你个坏人!” 重雪照收回了手,嗤笑道:“你才发现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个坏人。” 说完,他又趁云晚白不注意摸了一把她的头。 气的云晚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之前还跟我说是来保护我的,我看你就是来欺负我的!” 重雪照忍不住笑了,挑眉道:“对啊。” 云晚白脸就气鼓鼓地瞪他。 但被他这么一打岔,她显然没之前那么伤心了。 云晚白从地上站了起来,别扭地道:“你想吃什么?” 其实重雪照目前的这种状态根本感觉不到饥饿,便道:“我都可以,看你吧。” “那我就随便做了。”云晚白小声嘟囔道,“要是不好吃可不许说我。” 见她开始做饭了,重雪照便又凑了上去,想再趁机学习一下。 云晚白默许了他的行为,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什么名字啊?” 重雪照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一直没有跟云晚白介绍自己,便道:“我叫重雪照。” 云晚白又问道:“是哪几个字?” 重雪照跟她讲了一下,就见她看了过来一脸认真地道:“我叫云晚白。”旋即又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她那副认真介绍自己的小模样,真的让人很想捏一把她的脸,重雪照微勾唇角,道:“我也记住了。” 云晚白瞅了他一眼,这才满意地移开了目光。 一起吃好饭了之后,重雪照刚帮着她一起把碗筷收拾了,就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出现了模糊。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很快反应过来,清楚自己应该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重雪照戳了一下云晚白肉嘟嘟的脸颊,惹得她瞪了过来,这才开口道:“我要走了。”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小女孩表情登时变了,眼目中多了几分茫然无措,她小声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那——” “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重雪照黑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不过……” 他笑了一下,笑容自信又是肆意,道:“不过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走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能一直保护你了。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云晚白抿了抿唇,到底没有问出来,沉默片刻后,她只是点了点小脑袋。 “别再难过了,都会过去的。”重雪照抓紧时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熟悉的眩晕感来袭,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最后入目的是云晚白略有些苍白的容颜,她张了张嘴似乎说了点什么,但重雪照已经听不见了。 …… 他这一次醒来,并没有在云晚白的屋子里,而是在一片山林中。 夜色深沉,树木茂盛,月光艰难地自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中钻了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没了修为,重雪照乍一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还有些不习惯,过了好久才勉强能视物。 寂静的山林中,时不时传来一声苍凉悠远的鸟叫,以及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窸窣鸣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传送来这里,但重雪照清楚这一定和云晚白有关系,而且她应该就在附近。 重雪照想先去找云晚白,但是竟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去。 他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一时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有人吗,有人可以来帮帮我吗?” 这声音格外熟悉,重雪照想都没想,立马回道:“有!我在这里。” “云晚白是不是你?!” “你……”那声音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再度想起,多了几分惊喜,道,“重雪照!是你吗?!” “是我。”重雪照一边辨别着她声音的来源,一边道,“你现在在哪儿啊?你怎么了?” 第60节 云晚白努力提高了声音,但明显有几分力不从心,她道:“我出来采蘑菇,结果掉到了陷阱中,你小心一些,别也掉下来。” “陷阱,你受伤了吗?!”重雪照焦急了起来,“你再跟我说几句话,我马上就能找到你了!” 云晚白道:“你现在听得到吗?我在这边这里面非常的黑,你小心一些,注意脚下。” 重雪照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确实如云晚白所言,因为这附近太黑了,根本看不到真切,这个陷阱应该是用来捕大型野兽的,又做得非常的好,隐蔽性极强,一般人走过去肯定不会注意的太仔细。 好在做陷阱的猎人应该还没来得及装竹条之类的东西,陷阱底下是空的,不然重雪照简直不敢想象。 但是光这样,云晚白从上面掉下来,落在这个足有几米深的陷阱中还是受了伤,她的左脚脚崴住了,不能动弹。 重雪照找到她的时候,云晚白正一个人抱膝缩在陷阱的角落中,一动不动。 陷阱上面正好被几棵高大茂盛的树木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光都没有撒下,重雪照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点燃了一小簇火把,朝底下照了进去,同时唤道:“云晚白,你听得到吗?” 那个缩成一小团的身影动了动,旋即抬起了头来,一双桃花眼怔愣地眨了眨,然后—— 迅速地盈满了泪水。 云晚白小声地道:“……好黑啊。” “我好害怕,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来。”她悄无声息地哭着,眼泪无声地自面上静静滑落,看得重雪照心都被揪起来了,酸疼不已。 “别怕,我拉你上来,很快就没事了。” 重雪照把火把小心翼翼地悬在了安全的地方,然后找了一根结实的木棍,朝底下的云晚白探了过去,道:“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我拉你出来。” 云晚白动了动身体,吃力地拖着不自然的左腿。 没了修为,做事到底没有那么方便,重雪照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将云晚白从陷阱中拉出来。 把她拉到地面上,重雪照这才发现云晚白好像又长大了不少,现在应该有十三四岁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些许。 只是她现在鬓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脸上也脏了好几块,显然是在陷阱中挣扎了很久。更别说她的左腿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指不定有多疼。 看的重雪照鼻尖有些发酸,他想都没想,抬起袖子想先给她擦擦脸。 只是他刚伸出手,云晚白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一边哭一边抽泣道:“我真的好害怕……那里面好黑啊,我以为我再也出不去了……” “我叫了好久,可一个人都没有来。” 第五十章 重雪照好像明白了,云晚白为什么会那么怕黑。 同时他隐约猜到了,为什么他会时不时的出现在云晚白的心魔幻境中。 很可能他出现的节点,正是对于云晚白而言,她所经历中的重要时刻。 比如她五岁那年,在捉迷藏中险些受伤。十岁那年心里难过,亦或者现在,如果他没来的话—— 她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陷阱中一整个晚上,更何况腿还受着伤。 重雪照简直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云晚白的哭声小了一些,渐渐平静了些许,重雪照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没事了,你腿疼不疼?我背你回去吧。” 云晚白哭得脸上全是泪痕,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头发也有点乱,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她点了点头,抬手擦了一下眼中未落的泪水,笑着道:“……好疼。” 如果现在他修为还在的话,就能直接给她治好了,而不是只能看着她受伤的双腿无济于事。 重雪照握紧了拳头,一时心里有些懊恼与自责。 他把云晚白背了起来,又拿起了火把,根据云晚白的指示,朝山林外走去。 一路上,云晚白在他背上都格外的安静,重雪照也没有开口说话,险些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云晚白还带了点哭腔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她道:“重雪照,谢谢你。” 重雪照稳稳地背着他,道:“不用谢。” 顿了顿,他又道:“下次还是不要晚上出来了,这一次要不是我来救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云晚白“嗯”了一声,重雪照能感觉到她这次被吓得不轻,她道:“我再也不晚上出来了。” 重雪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一想到现实中的云晚白是怎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陷阱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人发现,心里就酸涩不已。 ——怪不得她那么怕黑。 如果他真的能回到过去救下她就好了……这样她是不是也不用遭受这些痛苦了。 现在的云晚白到底年纪不大,再加上身体疲惫,左腿又钻心的疼,乍一待在安全的环境中,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重雪照把云晚白带回家之后,本来是准备出门叫一个大夫回来给她看病的,但他却突然想起来,除了云晚白,其余人好像都看不到他。 迫不得已,重雪照只好唤醒了云晚白。 云晚白迷迷糊糊的小脸因为疼痛变得苍白,她道:“重雪照,你要走了吗?” 重雪照只觉得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他抿了抿薄唇,道:“我应该马上就要走了。” 他刚才隐约就有一点要离开的感觉了。 云晚白肉眼可见的失望了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道:“我没事,你快走吧。” 重雪照嘱咐她记得找大夫看看,又絮叨了几句,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期间,云晚白一直乖乖听着,时不时点头。 重雪照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要走了,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晚白突然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道:“我知道,你是不是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再出现?” 重雪怔了一下,旋即也微勾唇角笑了笑,道:“是的。”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他下一次出现,应该就是会在云晚白遇到危险的时候了。 只不过他倒宁愿没有下一次了。 但看云晚白现在的年纪,离遇到他的时候还有好几年,这期间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重雪照不由又忧心重重了起来。 云晚白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突然凑过来也拍了一下他的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下一次再见我一定又长大了不少。” 云晚白笑容明媚地道:“到时候指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重雪照忍不住笑了,道:“好啊,到时候看看是谁保护谁。”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了熟悉的眩晕感。 面前云晚白的影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看到了她担忧的神情,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这一次睁开眼睛之前,首先听到的是几个七嘴八舌的妇人的谈话声。 “……团团啊,为了我们整个村子着想,你还是从了吧。” “那位赵公子怎么说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你去给他做妾绝不吃亏的。” “对啊对啊!”立马有一个妇人附和道,“不然以你无父无母的身份,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天煞孤星了,一般人家谁敢娶你啊。” “如今这赵公子费尽心思求娶你,还送来了这么多聘礼,你还不快点好声好气地接下来。” 还有妇人在旁劝道:“我们这也都是为你好啊,你想想看你嫁过去虽说是妾,但那赵公子可是满口承诺了的,对你可比对他那个夫人好。” 一听到这些话,重雪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他朝前看了过去,就见云晚白被三四个妇人包围了起来,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直把云晚白逼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距离上一次见面过了多久,但看云晚白如今的身高已经和当时遇见他时相差不大了,整个人抽条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些许,只是身形还是有些瘦弱。尤其她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得纤细单薄了几分。 重雪照就听到云晚白隐含怒火的声音响起,她道:“我是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的,还请你们回去。” 她左边的那个妇人脸色立马变了,说话也刻薄了几分,道:“哎呀!这聘礼都送来了,赵公子可是诚心诚意的,我们所有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哪能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右边那个妇人也附和道:“对对!团团,你就答应了下来吧,也不要为难我们,不然到时候赵公子怪罪起来,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云晚白忍了忍,似乎没忍住,冷笑道:“李婶子,我且叫你一声婶子,你们收了他的钱就要来逼我嫁给他吗?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意见吗?我说过我不会同意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情面,几位妇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了起来,旋即恼羞成怒道:“你这孩子话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也是也都是为你着想啊,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到时候你嫁给赵公子了之后就能去城里过富家太太的日子了,那还用吃这样的苦!” “我们对你这么好,还是为你考虑,你这孩子还真的是白眼狼!” 云晚白看着他们根本不为之所动,只面无表情地道:“我不会同意的。”便作势要请她们出去。 这几个妇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劝说了几句,见云晚白还是不肯同意,便又放软了声音哭诉道:“团团,婶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你小的时候婶子还给你送过几次饭呢?!那时候哪个村里人没照顾过你啊,你现在长大了可不能忘本啊”! 立马就有个妇人接着道:“对啊,你也知道今年大旱,庄稼不行。我们全家五口人都没米下锅了,如今赵公子送了钱过来,指名道姓要你嫁过去,你若是不愿的话,那……那这钱就还给他了!” 那妇人哭着真情实感,掩面道:“你且想想我那才两三岁的孙儿,我饿几顿倒没事,你忍心让他也饿肚子吗?” 云晚白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那按婶子你所言,我就必须要嫁出去,来养活你们一家人吗?” “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我也绝不会给人做妾。”云晚白面容平静,道,“我很感激各位婶子之前对我的帮助,我云晚白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该帮的这些年我也都帮了。如今这件事关乎我的一生,我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 “各位婶子不管说什么,我都只有一句话,我不愿意。还请各位婶子回吧。” 软硬都使了,但云晚白还是不肯松口,几个妇人实在没辙了,恨恨地对视了一眼后便拂袖离开了。 她们走了之后,云晚白当即重重地把门合上,旋即整个人处在了门口,一动不动,身体僵硬。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摸了摸。 这熟悉的感觉,云晚白愣了一下,立马回头惊喜道:“重雪照你来了!” 重雪照看着这个和他记忆中相差不大的少女,神色复杂地道:“对,我来了。你这次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闻言,云晚白苦笑道:“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吧,他们想让我嫁给一个人,但我不愿意。” 在面对重雪照的时候,她刚才的冷静和从容尽数褪去,化为了无措与茫然,她原地蹲了下来,无力地道:“……我那天就不该出门的,如果不出门应该就不会遇到那个人了。” “也不会被逼着嫁给他了。”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重雪照被气笑了,也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冷笑道,“明明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上了你,非要逼着你做你不愿意的事。这些长舌妇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说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里去。” 重雪照嗤笑一声,道:“要我说,她们这么乐意,她们怎么不自己嫁过去啊?成天就知道长了张嘴叭叭别人,感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61节 云晚白被他刻薄的话语逗笑了,面上划过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道:“你说的对。” 重雪照挑眉道:“不是对,而是这就是事实。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云晚白怔怔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一想到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竟然敢觊觎云晚白,重雪照脸色又黑了几分,冷声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云晚白笑了一下,道:“那重雪照你准备怎么帮我?” 要是修为已经恢复,这事情真的很好解决,而且—— 他还能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给宰了。 但现在……重雪照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重雪照咬牙切齿地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云晚白愣了一下,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地道:“走吗……” “对!”重雪照重重点头,道,“我们早点离开,我看那些个长舌妇也不像是会就此罢休的样子,指不定没过多久又来烦你了。” “那我们去哪儿啊?” 迎上云晚白茫然的目光,重雪照一时也有些卡了壳,他思忖片刻,突然一拍手掌,道,“我们去修仙界吧。” “以你的修为一定可以拜入那些修仙门派。” 重雪照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继续道:“然后你就可以开始修仙了,到时候就没人会欺负你了。” “修仙吗?就是像传说中那样会腾云驾雾的仙人一样吗?”云晚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有些愣愣的,小声地道,“我、我也可以修仙吗?” “你当然可以啊。”重雪照十分清楚云晚白的天赋,以她之前修炼的速度来看,她的天赋绝不会比他低到哪儿去,很可能和他一样,都是天级灵根。 这样的天赋不修炼着实可惜了。 若不是此时的魔域中的他还不认识她,不然他还真想让她直接去魔域。 但其实,还是修仙门派更适合她。 重雪照想到这的时候,心头微涩。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听到重雪照这样说之后,云晚白也有点兴奋了,不由道:“那我要怎么去修仙界啊?” 重雪照隐约记得凡人界和修仙界之间是有一道屏障存在的,按理说只要通过那道屏障,便可以抵达修仙界。 他断声道:“我知道路,我带你去。你现在先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那几个妇人虽说离开了,但那个觊觎云晚白的人还没有出现,若是他突然叫了一堆人过来堵她,重雪照现在又没有修为,恐怕也对付不了几个人。 夜长梦多,他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云晚白没有什么异议,听话地去收拾东西,而且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过多久便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她只带了重要的东西,所以一共也没多少。 两人便悄无声息地自后门离开了。 他们刚走出村门,就瞧见了一队来势汹汹的人。 这队人穿着打扮均不像个善茬,队伍最前首是个油满肥肠,胖的眼睛都快成一条缝的男子,他一边走一边趾高气昂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那小娘子给我捉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听到了没有?!” 他后面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纷纷应了句是。 一看到这些人,云晚白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对重雪照道:“这个就是那个赵公子,想强娶我做妾的那个人。” 重雪照目光阴森地盯着那个胖子看,杀意奔涌而出。 果然跟他猜想的不差,这家伙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 要不是他们提前离开了,指不定就要被这群人正好堵在家门口了。 而且,重雪照简直不敢想象,现实世界中云晚白是怎么度过这一劫的。 她此时还没有修仙,面对这么多高大凶狠的大汉以及整个村子的默许甚至帮助,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逃出来? 重雪照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了那股杀意,转而对云晚白道:“我们先避开他们,从右边离开。” 云晚白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放轻了脚步,那群人目标明确,也没察觉到不远的附近经过了两个人。 待将那行人远远甩在身后后,云晚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也自脸上浮现了出来,道:“我们离开了!” 重雪照见他这么高兴,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对!我们离开了。” “太好了!”云晚白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细碎的笑意,亮晶晶的,她兴奋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修仙界吗?” “对啊。”重雪照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感觉。 他又要走了。 云晚白发觉了他脸色的变化,脸上的笑意也褪去了几分,低声道:“……你又要走了,对不对?” 重雪照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嗯”了一声。 云晚白抿了抿唇,又扬起了一个笑容,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我们还会再见的。”重雪照心头酸酸涩涩的,但他隐约有种感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心魔劫应该就会结束了。 “嗯,我等你。”云晚白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会好好修炼的,努力变强!” 重雪照笑了一下,旋即详细的跟她讲了一下记忆中那道屏障所在的位置,好让她能顺利的通过去往修仙界。 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她此时此刻还没有一点修为,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好在他之前帮云晚白看修炼法诀的时候,还隐约记下了一点,便大概跟她讲解了一下,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表示记住了,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但他也来不及看着她引气入体了,马上又要离开了。 不过,下一次应该就能结束了吧。 重雪照这样想着,又陷入了黑暗中。 ……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第一时间发现的是他的修为竟然回来了。 魔气在体内翻涌奔腾,这种熟悉的感觉,让重雪照有几分战栗。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个人头猪脑的人,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距离上一次过了多久了,他去把那个人宰了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眼前的场景。 一个长得有几分眼熟的人冷笑着朝地面上躺倒的白衣少女走了过去,口中还嘲讽地道:“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我们沁沁……” 重雪照彻底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他现在算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不就是当时把云晚白献给他的那个计槐吗? 原来在云晚白遇见他之前,还受了这样的委屈。 不仅被人夺去了名额,还被这家伙下了咒术,什么都无法说。 怒火在重雪照心头翻涌,他想都没想,一到魔气从手中挥出,直直地朝计槐砸了过去。 计槐正要把咒术往云晚白身上种下,毫无防备地承受了这一击,当即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口吐鲜血。 云晚白眼中满是恨意,瞧见这一幕,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惊喜地道:“……重雪照你来了!” 重雪照“嗯”了一声,旋即转头对她道:“闭上眼睛。” 见云晚白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重雪照挪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藤蔓直接拧断了计槐的脖子,顺便把他的神魂给揪了出来,撕了个干干净净。 光这样还不够,等从心魔幻境中出来之后,他一定也要给计槐点颜色看看。重雪照冷笑着笑想,现在看来,光这样让他死还是太轻松了点。 把计槐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之后,重雪照走到了云晚白的身边,道:“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云晚白把眼睛睁开,眼眸亮亮的,她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第五十一章 重雪照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先俯身给她松绑,同时道:“嗯,我来了。” 云晚白弯唇一笑,旋即连忙道:“那你这就要走了吗?” 重雪照把她扶了起来,又提起袖子擦了一下她脸上的灰尘,低声道:“现在还不走。” “那就好。”云晚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笑道,“那我还能和你多说一会话。” 重雪照心都要化了,再加上她现在看着就和他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模一样,便忍不住靠近了她,习惯性的想把他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云晚白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想要拥抱,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抱住了他。 重雪照僵住了,耳根旋极烫了起来。 他抬起手不熟练的拍了拍云晚白的背,想安慰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云晚白的声音响起: “……重雪照,谢谢你。” 她话音刚落,重雪照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发觉已经回到了一开始的客栈。 他朝旁看去,就见身旁的云晚白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重雪照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 云晚白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宫殿中。 这宫殿整体呈黑色,压抑又阴沉,云晚白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略一思索,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魔域的魔宫。 只是她此时不应该在自己的心魔幻境中吗?但在魔域中,应该是和重雪照有关吧。 云晚白有些拿捏不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孩童的嬉笑声。 这声音不太对,显然是有几个人正在肆意的嘲笑欺负另外一个人。 第62节 孩童稚嫩的笑声,与他们话语中的恶意格格不入。 云晚白不禁皱起了眉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被几个穿着华贵的孩童围在了一起 那个小孩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正双手抱头捂住了自己的脸,不住地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来自起于其他孩童的攻击。 云晚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觉得既然是在幻境中,那她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威胁,便几步跑到了那些小孩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在做什么?!” 结果她这才发现,那些小孩的目光直接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像是根本就看不到她。 但与此同时,地面上躺着的小男孩慢慢地抬起了头,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凤眸毫无波澜地朝云晚白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们看不到她,云晚白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些小孩赶走,一时没注意到小男孩的神情。 她尝试去路边拾了一块石头,却发现自己能捡得起来,然后便朝那个打人最凶的小男孩的左腿扔了过去。 一击必中,那个小男孩的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嚎叫道:“……谁打我?!”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像是领头的那个小男孩训斥了他一句,道:“叫什么叫,你是要把那些侍卫都引过来吗?!这旁边哪有什么人,怕不是你自己绊到自己了吧!” 小男孩捂着腿,委委屈屈地应了句是。 云晚白见有效,精神一震,又多拾了几块石头,挨个打了过去。 很快,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小男孩,其余的孩童都受到了来自云晚白的袭击。 他们看着年纪不大,胆子自然也大不到哪儿去,连续几次后便都恐惧了起来。那个领头的小男孩眼中含着泪,凶狠地道:“到底是谁在搞鬼?!我要让父皇宰了你!” 他旁边的那个小孩恐慌地道:“大殿下,我们还是快走吧,说不定是有鬼……” “在宫里怎会有鬼进来!”那个大殿下看着一点都不信,但在又挨了一次打后还是跑走了,边跑边叫,“有本事你别跑!我一会儿就叫人来收拾你!” 云晚白放下了手中的石子,挑眉笑道:“来啊,来了你们也看不到我。” 说完她转过身去,想看看那个小男孩的情况怎么样了。 结果她刚转过头就见那个小男孩默不作声地自地上爬了起来,连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冷漠地朝前走去。 他的一条腿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被打伤了。 云晚白摸了摸身上,发现储物袋并没有跟着她一起进来,便小跑了过去,想着要不要扶他一把 只是她手还没伸过去,那个小男孩便立马朝旁边躲了两步,离得她远远的。 云晚白怔愣一下,旋即震惊地道:“你能看到我?!” 那个小男孩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漠然,却并没有回答。 但光凭这一眼,云晚白就已经知道了,他是能看到她的。 而且不知怎的,云晚白总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 云晚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重雪照?” 小男孩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理她,直直地朝前面走去。 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云晚白答案了。 云晚白也没想到她竟然遇到了重雪照,看样子这该不会是他的心魔幻境吧。 她也有些不确定,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只能先跟着重雪照了。 一路走来,小重雪照并没有理她,云晚白跟着他走啊走,最终走到了一个荒凉落魄的地方。 跟其余的宫殿相比,这个地方破旧极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宫殿的殿门也坏了半扇,更别说窗户了,都是破破烂烂的。 云晚白微微瞠目,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从她见重雪照的第一眼,包括之后住在重雪照的寝殿中,他的穿着打扮和住所,虽不能说是极尽奢华,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他刚刚还被人欺负。 云晚白没有想到,小时候的重雪照,会过得这么惨。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划过了重雪照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凡人,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 在魔宫这样的地方,他一个刚出生便没了母亲的孩子,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云晚白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默默地注视着重雪照小小的身影熟练地爬上了高高的阶梯,然后从殿门中钻了进去。 他甚至不用开门,因为殿门破了一个大洞。 云晚白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她刚准备跟进去,突然就听到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惊喜地道:“……哥哥你回来了!” 云晚白终于听到了重雪照的声音响起,道:“嗯,我回来了。” 那个小孩听上去年纪和重雪照差不多,“哇”的一声哭了,不住地抽泣道:“哥哥你受伤了,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重雪照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没事,我不疼。” “哥哥……”那个小孩哽咽道,“下次还是让我去吧,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去。” 云晚白慢慢地走了过去,就看到重雪照抬起手摸了摸另外一个小孩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去不一定能拿到。” 然后重雪照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小孩,道:“快吃吧。”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干瘪的馒头。 他们却没有一人一个,而是只掰开了一个,一人吃了一半,另外一个被珍稀地收了起来。 云晚白看着格外的心酸,想了想,便默默地离开了。 重雪照似有所觉,但那双凤眸朝门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那个小孩年纪比较小,吃饱了就睡着了,重雪照帮他捏了捏被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便走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地面上放满了食物,各种各样的。 有做好的糕点馒头菜肴,也有那些可以保存很久蔬菜瓜果之类的,摆了满满的一地。 重雪照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就算表现的再冷漠,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脸上还是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惊喜。 云晚白侧身站在门口的阴影中,瞧见了他脸上的喜悦,也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她刚才跑到了魔宫的厨房中,反正那些人也看不到,她便扯了一个大袋子,肆意的往里面塞东西。 她正准备再去搜刮一波,院落中的重雪照突然开口了,道:“……那是你给我的对不对?” 云晚白脚步一顿,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弯腰道:“你好好吃,不够的话我再去拿。” 重雪照小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警惕,但他没动,只到道:“……不用了。” 云晚白只笑了一下,没说话,朝他摆了摆手,便提步离开了。 她再一次满载而归的时候,就听到院落里传来了那个小孩兴奋的声音,还不住地道:“哥哥你也多吃一点!” 两个小孩吃的狼吞虎咽,看着像是饿极了。 云晚白默默地把东西放在了院落门口,故意发出了一点声响,便又去了一趟。 正吃着的重雪照察觉到了声音,动作一顿,便对一边的重念西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重念西正吃得开心,便点了点头,懂事地道:“哥哥你去吧。” 重雪照小跑出去一看,就见到了门口全是吃的,但没有看到云晚白的身影。 他眼神中满是茫然,忍不住抿了抿唇。 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人会给他送吃的,会对他好…… 这一天,云晚白跑了五趟,最后一次的时候,她在院落口遇见了重雪照。 重雪照小小的身影隐藏在了黑暗中,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开口便道:“……你不用再送了,我够吃了。” 云晚白主要是担心心魔幻境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要是她走了,他们两个小孩子就没有吃的了,便想着给他们多囤一些。 虽说那些人看不到她,但是云晚白的修为不在了,这一趟趟搬下来还是挺累的。她不由擦了把额上的汗,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从仓库深处拿的。他们应该不会发现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重雪照一张小脸神色有几分复杂,他身体僵硬,捏紧了小拳头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晚白眨了下眼,道:“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重雪照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云晚白一眼,似乎要记下她的容貌。 云晚白任他打量,又问道:“你这些有地方放吗?要是还有的话,我要不再去几趟。” “不用了,差不多满了。”重雪照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谢谢你。” 云晚白也没在勉强,便不在意地朝他摆了摆手。 她本来是想离开的,但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对他道:“你平时还是多注意一些吧,说不定有人居心叵测。” 她还记得当时阿照对他说过的话,他的灵根被人夺走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今日看到的那个小孩是不是他口中的弟弟了…… 云晚白说的委婉,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小孩现在相依为命,她若是表现出来对另一个小孩的敌意,恐怕面前的小重雪照会瞬间跟她翻脸。 重雪照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云晚白也不在意,毕竟,就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时候来看,重雪照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小的时候估计也没那么单纯易信。 云晚白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想进去打扰他们自讨没趣,便准备去随便找个空宫殿凑合一晚,就在这时,她听到重雪照开口,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云晚白。”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晚白便感觉到了一阵失重感,她从对面重雪照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点什么,但她已经听不到了。 …… 再次睁开眼睛时,云晚白发觉自己在一个华丽的宫殿中。 不得不说,这个宫殿比之前重雪照小的时候住的那个不知道好了多少,里面的装潢家具也都处处彰显着宫殿主人的尊贵。 到这云晚白也差不多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误入到重雪照的心魔幻境中了。而且看样子她每次来的时间都很短暂,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离开。 这一次,她又到了他哪个阶段呢? 云晚白心里存着事,正琢磨着该去哪儿找重雪照,突然,听到内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她走上前去,就听到—— 第63节 “殿下,四殿下准备明天就离开魔宫了。” 半大的少年轻哼了一声,嘲讽开口道:“他倒是自觉。” 另一个人谄媚地道:“毕竟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废物,就是待在这魔宫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少年心情不错地道:“说的对,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云晚白心头一紧,此时她也走到了店门口,看清了那个少年的脸。 果然没错,就是那个重雪照之前小心呵护着的弟弟。 云晚白心头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直直地盯着他看。 尽管早就从阿照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但她还是忍不住愤怒。 这家伙哪儿来的脸?!重雪照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狼心狗肺,重雪照养他这样一个白眼狼,还不如把东西都扔了给狗吃。 重念西冷冷地吩咐道:“我那好哥哥明天走的时候,你们可别忘记好好招待他一番。” 他笑容古怪,一字一句地道:“他没灵根了,想必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让我送他一程吧。” “属下明白。”旁边的那个人嘿嘿笑道,“殿下可真是好心肠,还要帮着四殿下解脱。” 云晚白听得真的是恶心不已,实在忍不住了,便捡起了一块足有人头大小的石头,瞄准了那个装模作样的重念西,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能打死他最好,也是给重雪照报仇了,砸不死的话,她就再来一块。 虽然修为没了,但云晚白仗着他们看不到,扔得格外的起劲,没一会儿工夫就把这两人砸的鬼哭狼嚎,逃命不已。 那重念西脸色阴沉,还以为是有人在陷害他,跑得比谁都快。 云晚白就很可惜这人命硬,没把他给砸死,只把他的两条胳膊和脖子给砸伤了。 见他们跑远了,云晚白狠狠地甩开手里的石头,心急如焚想着先找到重雪照再说。 但唯有重雪照才能看到她,别人又看不到她,她也没法问路,只能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终于听到了两个侍女在讨论重雪照的事情。 看样子,魔宫里的人也并不知道那个重念西夺走了重雪照的灵根,只震惊于一直无法修炼的七殿下突然开了窍,而天赋极佳的四殿下,却突然受伤没了灵根。 她们小声感叹,在无意中透露了重雪照所在的位置。 云晚白听到了之后暗暗记了下来,然后一路找了过去。 她到达的时候发现重雪照仍在之前那个破旧的宫殿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座本就荒凉的宫殿变得更破旧了。 云晚白小心地避开地上足有半人高,也不知多久没人打理过的杂草,进入了殿内,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重雪照。 双手慢慢紧攥成拳,云晚白垂眸看着重雪照惨白的面色,心里只恨刚才应该拦下那个家伙,把他砸死。 重雪照一双凤眸紧紧地阖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只盖了一条单薄的被子,而在他腹部的位置,有鲜红的血迹慢慢自薄被上氤氲开来。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去的手都有些颤抖。 来的路上,云晚白顺手拿了一些伤药,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云晚白掀开薄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身上都有些粘连的衣服,待看清伤口时,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了滚水中,又疼又怒,满心焦灼。 这一刻,她清楚的意识到—— 重雪照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她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但是自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像已经陷进去了,再想逃出来已经晚了。 云晚白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重雪照,神色略有些复杂。她定了定神,摒弃了这些多余的情绪,开始给他上药。 在这个过程中,饶是她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还是引来了重雪照身体下意识的颤栗。主要还是因为这伤口实在太过严重了,更别说看这样子,应该是自他受伤起都没怎么好好上过药,伤口溃烂的厉害。 云晚白咬紧了下唇,唇瓣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她竭力让自己的手稳一点,给重雪照带来的疼痛少一点再少一点。 全神贯注下,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伤口终于重新包扎好时,云晚白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不经意地撞见了一双漆黑的凤眸。 重雪照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面色苍白地静静看着她。 云晚白惊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这个时候应该有十七八岁了,长相和云晚白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相差不大,更多的还是气势上的区别。 云晚白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道:“你饿吗?要不我去给你做顿饭吃吧。” “……不必了。”重雪照睫羽颤了颤,旋即他又闭上了眼睛,道,“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第五十二章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之后,这个奇怪的人就会离开了,但没想到—— 他听到了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断声道:“怎么没有意义?!” “你不就是没有灵根了吗?” 云晚白刚想说他的灵根还能长回来,但是又想到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犹豫了一下,道:“就算没了灵根,你也能做别的事情,人生还有这么长又不是只有修炼。” “你如果现在就放弃了,岂不是会错过许多事情?” “对了,你不是要离开魔域吗?那不妨就去别的地方再看一下别处的风景啊。” “世界这么大,你这才活了几年,怎么能就觉得没有意义了。” 云晚白不留余力地劝说着他,绞尽脑汁想改变他消极的想法,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重雪照的眼睛睁了开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见重雪照终于开口了,云晚白立马道:“对啊,更何况……” “我之前送你的那些东西,怎么说你也要给我点回报吧。所以,在没有还清我之前,你都不许死。” 重雪照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道:“你应该早点过来的。” “早几个月,我可以十倍还给你。” “现在我什么都做不到了,也不可能做到了。” “怎么不可能?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云晚白皱眉道,“反正在你没有还清我之前,你都不许死,要好好活着,你听到了没有。” 重雪照那双凤眸中清晰地映照出了她小小的身影,他轻声道:“……好。” 云晚白终于听到了他的答复,微松了一口气,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你要离开魔域吗?” 她还记得来之前听那个该死的重念西说,要趁着重雪照离开魔域的时候派人暗杀他。云晚白十分担心,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就这样离开魔域,可能还真的会被那个白眼狼得逞。 ——更别说她现在没了修为,就是想帮他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云晚白不由咬了咬下唇,试探开口道:“要不等你伤养好了再走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重雪照却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我明天就走。” 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明天就走?! 云晚白气的差点没骂他,虽然忍住了,但语气还是不好,道:“你能下床吗?床都下不了还走,你爬着离开吗。” 重雪照却盯着她愤怒的表情轻笑了一下,道:“我明天就能下床了。” “你——”云晚白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被重雪照平静地打断了,他道:“如果我明天不走的话,恐怖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说到这,重雪照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凤眸沉沉地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他们也看不到你,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没必要跟着我一个废人。” “哦。”云晚白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闭嘴了。” 重雪照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就我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我已经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了,所以——” 云晚白似笑非笑地打断他,道:“我现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盯着你逃出去,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迎着云晚白冷冷的目光,重雪照终于安静了。 他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晚白正蹙眉的侧颜看,终于,他熬不住那深入骨髓般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 云晚白低下头时发现他闭眼了,呼吸清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睡着了。 重雪照安静下来了,云晚白这才好好想了想她现在该怎么做,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的屋内。 云晚白在魔宫转了几圈,差不多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再度跑了回去。 她刚踏入房门,就撞上了一双暗红的凤眸。 云晚白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醒了。” 重雪照紧紧地盯着她,红眸中情绪翻滚,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之前也动不动红眼要她抱,云晚白没太放在心上,走过去把准备好的吃食拿了出来,道:“饿了吗?来吃饭吧。” 见他动了,云晚白便坐到了一旁,把她从各处拿的灵药都掏了出来,一边分类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你吃完了就过来吃药,多吃点好的快……” 重雪照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他紧捏着筷子,那双凤眸中氤氲开的红色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悄无声息地褪去。 等云晚白看着重雪照吃好饭又吃好药后,可能是药劲上来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再度沉沉睡去了。 云晚白盯着他熟睡苍白的脸,一时间有些发愁。 明天怎么逃出去还是个事。 …… 但,云晚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起来之后,重雪照竟然真的差不多要好全了,除了脸上毫无血色外,他行动已看不出丝毫凝滞之感,完全不像一个前一天还深受重伤,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云晚白被他的恢复能力给深深地震惊了,跟着他离开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且,重雪照似乎也不用她怎么担心,他看着很清楚怎么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魔宫,云晚白只需要跟在他身后,或者时不时走到最前面,仗着别人看不见她去探路。 一路走来,竟也出奇的平静。 离开魔宫之后,云晚白紧绷的心神登时松懈了不少,便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重雪照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呢,你要去哪?” “我……”云晚白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像上一次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然后前往下一个节点。 第64节 所以,其实对她而言,去哪里都没什么影响。 反正都是会走的。 重雪照见她不言,目光落在了她纠结的神色上,凤眸暗沉,拢在袖袍中的手紧攥成拳,他语气无波无澜,道:“……你要走了吗?” “我……”云晚白张了张嘴,刚想说应该没这么快,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 这感觉很熟悉,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应该马上就要走了。 云晚白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熟悉的黑暗再度袭来,她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再度睁开眼睛时,云晚白本以为会很快遇到重雪照,却发现这次不一样了。 她更像一缕幽魂了,甚至连重雪照都看不见她了,她也无法参与他的任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重雪照见她消失了之后,便如他之前同她说的那样在修仙界中流浪,很快便到了一个村庄中。 那时他危在旦夕,有两个少年救下了他。 那两个少年看着感情很好,一个少年非常热心,主动去救下了重雪照。而另外一个,虽然一开始不想惹事,但还是耐不住另一个人的请求,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搀扶着重雪照进入了村庄。 重雪照从此在这个村庄中定居了下来。 云晚白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阿照当时告诉她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她现在不是这种状态就好了,那她一定要拉着重雪照离开这里,也省得之后再让他再度经历一番那样痛苦的事情。 但现在,云晚白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一开始,就如重雪照之前告诉她的那样,他在村庄中的日子平和宁静,村人们对他也很好, 虽然有些人会瞧不起他因为失去灵根魔气淤结后的脸,但大部分村人都还是对他抱有了一些怜悯,平日里也都对他颇有照顾。 直到妖兽来袭,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云晚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慢慢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的时候,村里开始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直到后来云晚白气愤地看着他们嘴上委婉,实则动作强硬,根本不容拒绝地把重雪照赶出了村庄,甚至还有人大骂了几声晦气,直往他离去的背影连吐几口吐沫。 云晚白气愤不已,捏紧了拳头。 这些人都是重雪照在一次又一次的妖兽来袭中不要命的救下来的,甚至好几个都是他从妖兽口中抢救回来的,要是没有重雪照,他们早就烂在妖兽肚子里了。 但重雪照又得到了什么?只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疤,至今未曾愈合的溃烂伤口,以及这些人的恩将仇报。 云晚白突然觉得,重雪照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模样,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也想做个好人,甚至也做过。只是他所得到的,却一次次的将他那颗原本柔软的心摧毁的一干二净。 那颗善心,千疮百孔,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重雪照默默离开了村落,却也没走太远,只在附近的一座小山中居住了下来。 云晚白知道原因,心里更是酸涩不已。 他们那样对他,可他却还是抱有了一丝善意。 或者说,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些村人对他的好。 而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少年过来看望过重雪照。 那个少年便是一开始主动把重雪照救下的少年,他叫做宁群。 而那日的另一个少年,叫做盛中伟。 宁群一直对重雪照很好,重雪照离开后他也是充满了愧疚,时不时就会过去探望他,还经常提起要带他重新回到村庄中。 只是重雪照都拒绝了。 宁群也没再勉强,只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让村人们相信这不是他的错。 这一天,宁群又来了。云晚白对他还有几分好感,毕竟在这个村子里应该也只有他对重雪照还抱有善意了。 他又拿了点东西来给重雪照,重雪照也给他一些最近打猎得到的猎物。宁群离开的时候,云晚白正好想出去转一下,就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结果半路的时候遇见了行色惊慌,满脸恐惧的盛中伟。 宁群上前一步拦下了他,震惊地道:“阿伟,你这是怎么了?” 盛中伟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来,拽紧了宁群的衣袖不撒手,惊慌失措地道:“救我!阿群你一定要救我啊,后面有妖怪在追我!” 宁群想都没想,立马拉着他朝山上走去,道:“我们去找重雪照,他一定可以帮你的!” 盛中伟犹豫了一下,脸色略有些难看,毕竟他一直对重雪照都不怎么样,但还是默许了宁群的行为,跟在他后面朝山上走去。 云晚白一直不喜欢盛中伟这个人,毕竟在之前,他也是一直在村里带头瞧不起重雪照,如今见他变脸之快,心中对他也更多了几分鄙夷。 她朝后看了一眼,果然如盛中伟所言,后面隐隐传来了浓烈的妖气,想来那妖兽的修为应该不低,而且至少也在四五个以上。 他是怎么引来这么多妖兽的。云晚白心中隐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前面那两人跑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跑到半山腰了,她只便暂时将这点想法抛之脑后,追了上去。 但奇怪的是,还没等他们走到重雪照在山顶的住所,只是到了半山腰,追在盛中伟身后的那些妖兽便已经散去了。 盛中伟察觉到了,立马拉住了宁群,低声道:“……还是算了吧,既然妖怪已经走了,我还是别去找重雪照了。” 宁群显然也知道他和重雪照对付不来,犹豫了一下,便道:“行,那我们就回去吧。” 盛中伟松了一口气,拉着宁群下山。 只是他们刚走到山底,就感觉那些妖兽又卷土重来了。 盛中伟脸色立马变得苍白无比,拔腿就朝山上跑去,宁群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一路跑到了半山腰处,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宁群好片刻才追着上来,略有些不高兴地道:“阿伟,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盛中伟自知不妥,陪笑道:“我、我也是太害怕了,阿群你别怪我。” “算了……”宁群也没跟他计较,只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妖兽又来了,要不我们还是去找重雪照吧,不然光凭我们二人也没法回去啊,一下山就遇到那些妖兽。” 盛中伟脸色阴晴不定,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宁群见他不言,觉得有些古怪,惊疑不定地道:“……阿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知道那些妖兽为什么追你?” 盛中伟惊了一下,立马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倒霉遇见了……” 一旁观察他的云晚白看到他的目光闪烁了几下。 宁群也不信,脸色冷了下来,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你不如就先待在这里吧。” “你现在下去估计又要被那些妖兽追杀,倒不如等天色黑了下来再看看情况,或者你就上去找重雪照帮忙。” 说完他提步就要离开,盛中伟脸色立马变了,哪敢让他这样走,忙不迭地抓住他的衣袖叫道:“别啊阿群,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宁群皱眉看他道:“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中伟脸皮微微抽搐,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得到了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是我从一个山洞中捡到的,说道这,盛中伟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觑了一下宁群的脸色,这才继续道,‘这个东西可以提供给人灵气,让修为长得更快。” “但是他好像是妖族的一样宝物,所以这些天……一直有妖兽追杀我。” 听到这,宁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紧攥拳头道:“我就说为什么村子里突然会来那么多妖兽,原来都是你引来的,是你导致重雪照离开村子的!” 盛中伟目光闪烁,陪笑道:“阿群你听我解释,这个宝物不可多得,我知道你也想进入修仙门派,但是就像我们之前被刷下来一样,我们天赋本来就不高,若是修为还不长上去,是不会有修仙门派愿意要我们的。” “但有了这个宝物就不一样了,它可以提供给我们源源不断的灵气,阿群我愿意跟你分享!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加入修仙门派。” 盛中伟说得情真意切,同时拉住了宁群的手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阿群,我不想之后也跟你分开,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修仙门派的。” 宁群道:“可是重雪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盛中伟打断了:“现在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重雪照也离开了村子,我们就是去告诉其余人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他们也不会相信的,而且……” 盛中伟可怜地看向宁群,道:“阿群,你真的想让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吗?你忍心吗?” 宁群移开了目光,生硬地道:“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引出来的。” “若不是因为你,重雪照也不会被赶出来,而且村子遭受了多少次妖兽的袭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宝物虽好,但要是一直留下来,指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盛中伟忙道:“阿群,你没发现最近妖兽来袭的频率已经变得很低了吗?我觉得他们很快就会放弃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他放低了声音,道:“阿群你就不想也尽快提高修为吗?我们年龄已经不小了,若是再不进入修仙门派,这对于以后的修仙道路可是不利的。” 宁群面露挣扎之色,道:“但是——” 盛中伟道:“阿群,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什么,你就当今天这件事不知道就行了。等到时候这些妖兽平息下来了,我就把宝物分给你用。” 最终,宁群还是默许了盛中伟的行为。 云晚白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愤怒,心头翻涌着一股浓烈的情绪。 果然,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重雪照导致的,他是被冤枉的。 云晚白甚至可以想象到,宁群把这件事隐藏下来之后,这个村庄会发生的事情。 盛中伟偷走的那个宝物对于妖族来说绝对至关重要,而他们最近之所以减少了袭击的频率,只可能是在养精蓄锐,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机会。 而这,正也是之后整个村庄全军覆没的原因。 云晚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拳头紧握。 要是她现在可以脱离这种状态就好了,她就可以直接告诉重雪照真相,而不是让她一直陷入愧疚当中。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但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逐渐走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乌云闭月,云晚白心中隐隐有着不妙的预感,没过多久,预感被验证了。 宁群从山下跑了上来,哭着求重雪照去村庄中救人。 云晚白清楚,重雪照现在过去已经晚了,甚至还会被很快到达的修仙门派给带走,她想阻止却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雪照面露焦急之色,立马跟宁群离开了。 云晚白咬牙跟了过去,随之看到了尸横遍野,整个村庄都陷入了火海中,一片死寂。 宁群显然也没想到,他只短短离开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村子已经完全变样了。 他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身体颤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就在这时,一旁的稻草堆中突然传来了声响,盛中伟畏畏缩缩地从中爬了出来。 宁群冲了过去,握着他的肩膀不住地摇晃,质问道:“你说过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盛中伟灰头土脸,狼狈不已,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几道巨响。 数十个白衣飘飘的人自灵器上跳了下来,震惊地道:“这是怎么了?!” 云晚白心下一凛,看向了不远处的重雪照。 第65节 第五十三章 重雪照此时还呆愣在原地,为着村庄的惨状回不过神来,根本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云晚白心中难受,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旁,虽然清楚他看不见她,但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只是她此时的身体是透明的,只能看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从他的手中穿过 看着像是领头的白衣人站了出来,严肃地道:“我们是附近的修仙门派,听说有妖兽来袭便来看一下情况,看来是我们来晚了。” 说到这,领头的白衣人紧紧地皱住眉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一旁的重雪照,道:“这怎么会有一个魔族?” 旁边有个白衣人立马警惕了起来,道:“长老,该不会就是这个魔族引来了妖兽吧?!” 这个被称作长老的人皱眉思索片刻后竟然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魔族的手段防不胜防。” 他话音刚落,其余的白衣人已作势朝重雪照包了过去,看样子是要将他制服。 云晚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根本不敢想象,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竟然就这么草率地,不由分说地给重雪照定下了罪过。 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质疑。 宁群自悲痛中回过神来,瞧见他们马上就要围住重雪照,面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他刚欲开口,一旁的盛中伟抢先一步开口道:“对,就是他,都是他干的!” 宁群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道:“你——” 那些白衣人纷纷看向了盛中伟,而他悲痛欲绝,指着重雪照大叫道:“我们之前好心救下了他,但是因为他经常引来妖兽,村人也受到了不少的伤害,便想让他远离村庄,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会怀恨在心,引来了妖兽潮!” 他哭喊着道:“各位仙人,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帮我们村子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啊!” 那个长老肃然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果然,魔族都是阴险狡诈的。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说着他不再犹豫,朝那些弟子们摆了摆手,道:“动手。” 那些弟子们也都信了盛中伟的话,看向重雪照的目光都充满了厌恶与愤恨,义愤填膺地将他围了过去。 且不说重雪照现在灵根还没长好,根本没有修为,这么多的修士他也根本逃不出去,只能任他们将他捆了起来。 他定定地望向不远处的盛中伟和宁群不住地低声重复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但是没有人听见,或者说,就算有人听见了也不会相信他。 盛中伟的眼中闪烁着莫名古怪的光芒,他看着被摁倒在地的重雪照,像是长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畅快了起来,面色一时竟有些狰狞。 宁群麻木地望着这一切,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开口说出真相,但是他没有。 云晚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没有。 他就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重雪照被那些弟子用特制的锁链捆了起来,甚至因为怕他逃跑,锋利的倒钩深深地刺入了他的锁骨与脚踝,鲜血汩汩流出,渗入了焦黑的大地。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一声痛呼都没有。 除去最开始他的辩解之后,重雪照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长老见弟子将重雪照完全制服后,便准备离开时候,又看了盛中伟和宁群一眼,可能是可怜他们的遭遇,便提议让他们一道跟着回去。 盛中伟大喜过望,当即答应了下来,拽着宁群跟上了那些弟子。 重雪照被推搡到了一个人的灵器上面,那个弟子嫌弃地望着他,不情愿但是又迫不得已地要载他一道回门派,还恶心地连呸了几声。 云晚白一直紧紧地跟在重雪照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遭遇这些事情,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本以为这些修士带重雪照回去,是要再次审判他,但没想到,这却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重雪照即将面临的,是生不如死。 云晚白不知道那个长老听说了什么,他本来只是打算把重雪照关起来的,但他回来之后立马转变了态度。 他派人把重雪照转移到了一个更黑也更不可能逃脱的地牢中去了。 云晚白眼睁睁地看着重雪照,被死死地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下里面,那里面阴暗潮湿,连一丝阳光都无法透进去。 而亮起来的刹那,则意味着地牢的门被开启,那些人会过来取走他的灵根和血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的灵根刚长好就被摘去,血肉从他的身上被刮去,传送到不知用途的地方。 这样的日子重雪照过了三年。 三年时间里,这个修仙门派对外宣布的是要教导重雪照这个魔头向善,所以将他吸纳入了门派中作为弟子,而每当有其余门派来拜访的时候,他们都会把重雪照自地牢中放出来,让他待在一个小房间中,也就是…… 重雪照之前带云晚白去过的那个房间。 房间的底下就是关他的地牢。 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重雪照一个魔头能保住性命,还能在修仙门派中被教导向善,是一件上辈子积福才能得来的事情。但,只有门派中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他活着连条门派中都狗都不如。 与之相对的,盛中伟和宁群入了这个修仙门派后,反而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因为那块从妖族得来的宝物,他们修为节节攀升,很快就得到了重用,还拜了很好的师父。 一开始的时候,宁群会来探望重雪照,但后来他慢慢地变了。 重雪照的身份和用处在这个门派中成为了共同的秘密,甚至他在门派中属于最底层,任何一个小弟子都可以来肆意欺辱他。 因此他们受到了气,有时就会来地牢中向他发泄。 盛中伟从一开始就对重雪照不友善,发现这样的事情后,便立马加入了进去。而宁群,则慢慢地被他们同化了。 他哭着在重雪照身上欺辱虐待,甚至取走了他的血肉,还哭得痛苦不已,仿佛他都是被逼的,还道:“……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们是朋友,你也不希望我被他们排斥,对不对?!” 重雪照只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红眸毫无波澜,只映出了他的丑态毕出。 云晚白一时竟不知他跟盛中伟相比,这两人谁更恶心一些。 最后,谁也不知道重雪照是怎么挣脱了那些枷锁。 按理说那些枷锁牢牢地将他禁锢在地牢中,而他身上的灵根一旦生成就被无情的剥离,也不可能积聚起魔气。 但他就是做到了。 悄无声息地积聚到了足够的力量,一击必中。 他离开地牢的那一天是一个艳阳天,阳光四溢,自地牢唯一的出口散落了进来,照亮了满地的血污和尸体。 他杀了门派中的所有人,只有一个人逃走了。 那个人是盛中伟。 宁群最后死在他手上的时候,还在不住的哀求,但重雪照根本理他,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他的脖颈。 他从地牢中爬了出来,眉头紧紧的皱着,很不习惯上面的阳光。 阳光或者说光亮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并不会带给他任何的温暖,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又有人下来伤害他了。 他痛恨所有的光亮,以及,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 云晚白默默地看着他的瘦削的,几乎能被一阵风吹走的背影,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 她抬手一碰,不也不知自己何时落了满脸的泪。 想着也没人看到,云晚白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又哭又笑道:“……终于逃出来了。” 但前面的那个少年却倏然转过了身,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过来。 云晚白眼中还含着泪,微微睁大眼睛,迎上了他的目光。 重雪照朝她走了过来,那双红眸中翻滚着她看不懂的陌生情绪。 云晚白呆呆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近,道:“你……你能看到我了?” 重雪照凑了过来,脸上还残留着溅上的,不知道是他的,亦或是别人的血。他嗓音沙哑,道:“云晚白,我终于看到你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要把她融到骨血中。 云晚白瞠目,就听到他继续道:“我其实一直能感觉到你就在我身旁,但我一直看不到你。” “现在我终于能看到你了。” 在重雪照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周围的景象层层龟裂散开,这个幻境也终于走到了结尾。 意识消失的刹那,云晚白听到了重雪照执拗的声音响起,他道:“……你以后可以一直一直陪着我吗?” …… 云晚白睁开眼睛,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从身旁传来,她转头看去,迎上了一双熟悉的凤眸。 重雪照一眨不眨地看向她,与此同时,云晚白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回忆她自己的心魔劫的回忆。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不是没有渡心魔劫,而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和重雪照的心魔劫发生了交换。 相当于,他们分别进入到了彼此的心魔劫中。 云晚白一想到在她的心魔幻境中重雪照做的那些事,脸上不由浮现了两抹红晕。 而重雪照则是直接靠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唤道:“团团……” “嗯,怎么了?” “团团,团团……”重雪照就像是只想叫她,只想得到她的回应,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云晚白又不厌其烦地回应了他好几次,最终才听到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的在他耳旁响起,道:“团团,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云晚白张了张嘴,刚欲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了正趴在地上的小尾巴,注意力便立马被转移过去了。 她假装没有看到重雪照幽怨不满的目光,连忙将小尾巴抱了起来,查看它的情况。 她记得在进入幻境前是将小尾巴放到妖兽袋里的,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小尾巴竟然趴在了外面。 云晚白心下略有些慌张,终于,小尾巴睁开了眼睛,它似乎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强蹭了蹭她的手指,一双黑豆般的眼睛依赖地看着她。 云晚白见她醒来,终于松了口气,重雪照也从旁边凑了过来,观察了一下,道:“它好像是灵气枯竭了。” 闻言,云晚白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袋灵石放到了它的嘴边,想喂它吃。小尾巴又睁开眼睛叼起了那块灵石。 只是虽然它吃下了,但动作却显然有几分迟钝。 重雪照道:“你用灵石将它围起来吧,这样它也可以吸收其中的灵气,它应该只是灵气枯竭,等灵气恢复就好了。” 云晚白按着重雪照所言,将小尾巴放到了床上,仔细地用灵石围了它一圈。 灵石散发出莹润的白光,隐隐约约能看到有灵气自其上漂浮起来,朝小尾巴的体内涌去。 第66节 见小尾巴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云晚白心头的那块大石也卸去了,喃喃道:“……它怎么突然会灵气枯竭呢?” 重雪照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尾巴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开口。 一是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二是……这种情况的发生显然是天道所不允的。 重雪照怕自己说出口了,可能会引来天道的追责。 云晚白看向了重雪照,道:“尊上,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好些吗?” 重雪照微勾唇角,道:“好多了,我现在神魂受到的损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修为只要慢慢补回来就可以了。之后我只要度过雷劫,就可以成功晋级了。” “那就好。”云晚白忍不住笑了笑。 重雪照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道:“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有件事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云晚白问道,但重雪照并没有告诉他,只是笑容有些神秘,便只能眼看着他离开了。 等到了晚上,云晚白这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重雪照去了一趟暗诀城,杀了计槐。 ——彻底解开了她身上的咒术。 咒术被解开的刹那,云晚白是有感觉的。一开始她不敢相信,直到重雪照归来亲口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云晚白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直困在她身上的那道枷锁被击碎了。 她终于可以前去玄光派了,也可以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 当然,前提是必须要离开这里,要让……重雪照同意。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向重雪照开口问了一下。 毕竟他之前在心魔幻境中也看到了她的经历,清楚她一开始是想去玄光派的。云晚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重雪照应该会同意的。 但是云晚白没有想到,重雪照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说不行。 他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团团,你说好要陪着我的,去那里干什么?” 云晚白身体有些僵硬,试图跟他解释,道:“我之前答应过我师父的,更何况这是属于我的名额,我想去拿回它。” “你若是恨那个人拿走了的名额,我到时候派人把她杀了便是。”重雪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执拗地道,“你想修仙我可以教你,你想要什么招式秘籍我都可以给你找来,没必要去玄光派的。” “而且我也可以保护你。其实团团,你修不修仙都无所谓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好不好?团团你就别去了,留在我身边吧,我们一起回魔域吧。”重雪照蹭了蹭她,像是在冲她撒娇。 云晚白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脑海里嗡嗡的,根本没有听到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她想过重雪照可能会不同意,甚至也思索了该怎么劝他同意,但她万万没想到—— 重雪照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下了决定。 他不会让她离开的。云晚白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就听到他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团团?” 她原本欣喜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轻声道:“……好。” …… 第二天一大早,重雪照便出去了。 他经过昨天一晚的修炼,修为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便要先去看一下魔域的情况,让云晚白暂且在客栈中等着,等情况稳定后再来接她。 云晚白自然答应了下来,等重雪照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她咬了咬下唇,将身上的所有属于重雪照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玉佩,储物戒以及那个小黑球。 云晚白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扮,静悄悄地自后门离开了客栈。 她出来了之后问了一下,离这最近的修仙门派在什么地方。 得到好心路人的回复后,云晚白便按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今天格外的顺利,她一路走到城门都没有任何人来阻拦。 眼看着踏出城门,云晚白一直提起的心终于心松懈了几分。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夫人?” 云晚白瞳孔骤缩,旋即转过身来,就看见了昝晨和一脸探究的东方昕元。 东方昕元挑了下眉,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昝晨挠了挠头,道:“尊上要明天才能回来,让我们来给夫人您说一声,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夫人您。” 云晚白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我待在房间里没有事,听他们说城外有几个好玩的地方,便想出来转一下。” “我也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你们,那就一起回去吧。” “这样啊。”昝晨没想太多,点头道,“还是先回去吧。现在魔域的动乱还没有平息,外面还是不太安全。” 东方昕元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测。 林晚白心跳快了几分,也不知道东方昕元发现了没有。她尽量保持平静,不露出破绽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客栈。 房门刚已被合上,云晚白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敛去了。 如果没有遇见他们,她现在恐怕已经出城了。 只要她出了城,重雪照再想找到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结果,功亏一篑。 …… 第二天重雪照回来的时候,东方昕元向他提起了这件事情。 重雪照第一反应便是误会,不假思索地道:“团团应该只是想出去转一下吧。她答应过我的,她不会离开的。” 东方昕元显然不信,淡淡地道:“可是尊上,夫人昨日的穿着打扮都不出奇,要真是想出去玩,何必穿的那么简朴,而且——” “如果真的是想出去转一下,为何遇见了我们便立马折返回来。” 东方昕元目光沉沉,道:“尊上,这可能是属下多虑了。但是,属下还是想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夫人她应该是想要离开的。” “不可能。”重雪照下意识开口想要反驳,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前一天云晚白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她想去玄光派,想修仙,想……离开他身边。 但被他拒绝了。 他刚这么拒绝,就被东方昕元和昝晨两人撞见了她的离开。 重雪照缓缓攥紧的拳头,眼眸暗了几分,道:“……我不信。” 东方昕元缓声道:“尊上,如果您想知道夫人到底是不是想要离开,这事到底是不是误会,其实很简单。” “您只需要给夫人她一个机会,看她会怎么选择。”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所以多更点~更新时间就不太确定了_(:3ゝ∠)_ 第五十四章 自从上一次离开失败反被东方昕元和昝晨撞见,云晚白本以为最近都不会再找到合适的机会,但她没有想到—— 很快就有了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魔域的叛乱似乎很严重,重雪照来去匆匆,只告诉她,这次他可能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解决。 而在这之前,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都不会带着她回到魔域,而是会把她暂时安置在客栈中,待叛乱平息后再接她回去。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云晚白远远的离开这里了。 云晚白心绪激荡,却竭力保持着平静,送重雪照离开之后,她安静地待在了房间两天,直到第三天才出了门。 她确保这两天重雪照都没有回来,这才在第三天开启了她的计划。 出乎意料的顺利,云晚白轻松地出了城,这次没有遇见任何人,她一路向北,很快就来到了一个修仙城池中。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云晚白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重雪照会用千里镜来联系他,甚至也做好了各种情况出现的打算。但,重雪照一直很安静,也没有联系过她。 可能他那边的情况确实严重吧,他也无法抽身来问她。云晚白思来想去,应该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虽然她走得很干脆,但这些天临入睡前云晚白总是会莫名地想起他—— 想起他们的心魔幻境,想起他们之前在魔域的时候,想起…… 可能是入睡前人会变得敏感多虑一些,每当云晚白想起重雪照时,心口总是闷闷的疼。 但是她又必须要离开。 不仅仅是因为她要完成师父的遗愿,要去拿回自己的名额进入玄光派,更是因为—— 她不想一辈子都靠重雪照,她一定要自己变强。 只有自己变强,才不会畏惧任何情况的出现 更何况…… 云晚白一直不敢深思,但又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焦虑于重雪照对她的喜爱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云晚白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 …… 第二天,云晚白刚一睁开眼睛就察觉到了不对 周身气息冰寒,她不自觉地裹紧了被子,缓缓朝旁看去。 迎上了一双平静的熟悉凤眸。 “团团你醒了。”重雪照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勾唇角笑了起来,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微笑道,“下次出去玩记得叫上我,我这些天可是很担心你的。” 第67节 云晚白手脚冰凉,不仅仅是因为重雪照的出现,更是因为——他这古怪的态度。 她想过很多种被重雪照发现并被他找过来的结局,但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 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确确实实地逃跑了,事实就摆在这里无法反驳。 云晚白默默地跟着重雪照走了,临走的时候重雪照看着心情不错,还多问了一句,道:“……这些天玩够了吗?要再玩几天吗?” “如果你想玩的话,我可以再陪你几天时间。” 云晚白微垂眼眸,摇了摇头。 重雪照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一如既往地凑了过来,若无其事地牵起了她的手,道:“既然你不想玩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云晚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又很快被她压了回去。 重雪照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 云晚白又试着逃跑了三次。但无一例外,每次都会遇见重雪照。 要么在路上遇见他,要么就是她前往客栈准备住下,却发现他早已提前抵达,要么……他就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等着她苏醒。 云晚白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麻木,直到现在—— 她已经不知道重雪照到底想干什么了。 她好几次能清楚地感觉到重雪照那双凤眸中深藏的暴怒与恨意,她以为他会爆发出来,质问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逃跑。 但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仿佛她真的只是因为无聊想出去转转,而他,只是按时来接她回去而已。 但就是他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才让云晚白深陷于恐惧中。 她开始害怕了,甚至……已经不想逃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云晚白原本的信心被打击的七零八碎,她已经开始怀疑,她每次以为自己悄无声息,计划周全的逃跑,是不是全在重雪照的计划中。 是不是……每次她高兴地离开的时候,他都在暗中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冷漠地考虑在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云晚白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最后一次重雪照找到她的时候,云晚白静静地垂下了眼眸,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回魔域?” 重雪照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唇角的笑容刚欲扬起,就听到她声音里的疲惫:“我累了重雪照,我不会再逃了。” 反正不管怎么逃,她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区别? 重雪照唇边的笑容僵住了,笼在袖袍中的手已紧攥成拳,他定定地看了云晚白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刚踏出房门,他面上的平静层层均裂,尽数化为了无尽的怒火与暴虐。 东方昕元迎面撞见了重雪照,心下一惊,小心地开口问道:“尊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她还是想要离开吗?” 从血招面无表情那种,他说他不走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但看重雪照的面色,东方昕元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再多问。 重雪照安静半晌,突然开口道:“我只是想让她真心留在我的身边,有这么难吗?她为什么非走不可。” “明明在这之前她都愿意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东方昕元听完过后,犹豫着道:“属下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只是不知道夫人她适不适用。” “什么方法?” 东方昕元捏着扇子,斟酌着道:“之前有好多女子为了让我留下来,都想要和我成亲,甚至于……想用孩子来捆住我。” “所以属下猜测,如果尊上您想让夫人真心实意地留下来,也可以试一试这种方法。” 重雪照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东方昕元苦笑着道:“属下也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并没有什么万全的把握。” 重雪照默了半晌,凤眸中的情绪倏然一变,他认真地道:“我要娶她。” 他顿了一下,道:“生孩子现在不太可能立刻实现,但我娶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到。” 东方昕元没想到重雪照竟然真的会这样做,震惊开口道:“尊上,事关重大,您的婚事不可儿戏啊!” “我是认真的。”重雪照一字一句地道“,我一直都想娶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迎上重雪照那双平静的眼眸,东方昕元一时竟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口了,他默了默,道:“……属下明白了,这就着手去办。” 他现在只能希望,大婚过后夫人能回心转意吧。 …… 云晚白觉得重雪照最近有些奇怪。 自从她那日逃跑失败,跟重雪照说想回魔域,并且再也不会离开他后,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云晚白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变化,但是,总会发现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就笑得很开心。 经过这几次逃跑,云晚白已经不敢去问他了,便默默地观察着他。 半个月后,他们回到了魔域。在这期间,云晚白也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安安分分地待在了重雪照身边,再也没有尝试过逃跑。 她确实累了,也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重雪照却因为她这样的行为,莫名高兴了起来,有时候又会像从前那样凑过来想要抱她。 云晚白任他去了,只是却沉默了许多。 到达魔域的那一天,云晚白再度回到了她之前一直住的重雪照的寝殿中。 第二天她下意识地前去了小厨房,到达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再也没有阿照会在这里等她了。 亦或者说,这偌大的魔域中从始至终其实也只有她一个人。 云晚站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她筑基之后其实也不用进食了,看样子以后也不需要每日千里迢迢的跑这么远了。 只是她刚回去就见昝晨正在寝殿门口来回踱步,瞧见她来了,一脸复杂地道:“夫人,有人找你。”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他们说是你的父母。” 云晚白愣住了。 …… “晚晚……”长相清丽妩媚,生着一双和云晚白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的女子激动地看向了她,想要伸手触碰她,但又硬生生地按耐住了。她眼中含泪,道:“晚晚,我是娘啊……” 云晚白愣愣地看着她,转而看向了一旁同样一脸激动难耐的云潮生,最终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淼清仙尊身上。 淼清仙尊看到了她眼眸中的茫然无措,便走了过来,放缓了声音,道:“团团,他们真的是你的爹娘。没事的,不用害怕。” 云晚白喃喃道:“师父……” 几乎是淼清仙尊刚走过来的刹那,云晚白就躲到了他的身后,只胆怯地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朝云潮生和秋陵烟看去。 直看得他们二人心中酸涩不已,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把云晚白吓到。 “没事的,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淼清仙尊安慰地拍了拍云晚白的头,温水道:“团团不怕,慢慢来,不着急。” “我、我就是……”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杂乱无章,跳得飞快,她小声地道,“师父,原来我真的有爹娘啊……” 她这话一出口,秋陵烟和云潮生险些落下泪来。 秋陵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同时将头转到了一旁,不想让云晚白看到她此时的狼狈。 云潮生红着眼,哑声道:“对不起团团……是我们来的太晚了,一直没能找到你。” “我……我不怪你们,我只是太高兴了!” 云晚白眼中含着盈盈的泪光,她又看向淼清仙尊,弯唇一笑,泪水同时夺眶而出,道:“师父您也活着,真的太好了。” …… “所以说……其实我当年的走丢是有人蓄谋已久吗?云晚白怔怔地道。 淼清仙尊点了点头,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道:“现在还不知道幕后真凶到底是谁,不过团团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把这人揪出来,还你一个公道的。” 那日他将赵夫人和云婉晴交给云潮生处理后,云潮生也问出了当年的真相,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赵夫人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云家的地牢中。 而她临死前说的是—— 当年她偷走云晚白是有人指使的。 其实,仔细想来这件事也充满了疑点。 赵夫人固然想让云晚白消失,但她当年修为不高,且并无权势,却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带走云晚白,还能讲这件事完美收尾,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显然不是光凭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她背后的那个人,心思之深,不言而喻。 淼清仙尊看了一眼云晚白,沉声道:“我和你爹娘也讨论了一下,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你的体质上,而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 “团团你跟我们回去吧,离开魔域。” “师父您的意思是……”云晚白根本没有想到淼清仙尊会这样说,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一开始之所以想要离开……主要还是为了去完成淼清仙尊的遗愿,以及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如今她的愿望都已达成,云晚白心头的大石突然落地,莫名的……想要离开魔域的愿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更何况她好像—— 好像什么云晚白一直不敢细想,也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但是。 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了的。 淼清仙尊微微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这些天待在魔域,重雪照对你也还不错,你不想走是人之常情,但是团团——” “你知道为什么你对重雪照的病有抑制作用吗?”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道:“师父,为什么?” “他应该也和你说过他的病,其实这也可以说是天道对他的惩罚。淼清仙尊淡淡地道,‘天道用天雷来降下惩罚,好让天雷无时不刻地在他体内肆虐,让他痛苦不已。但是团团,你不一样。” “你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据说当时你的母亲正好要渡雷劫,但生下你的时候,所有的雷劫都褪去了。”淼清仙尊沉声道,“团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云晚白怔愣地看向他,就听到淼清仙尊继续道:“……这意味着你可以抑制天雷,或者说,你可以让重雪照体内的天雷平静下来。” 第68节 “所以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剂良药,但是——” 淼清仙尊目光悲悯道:“天道是仁慈的,是严苛的,也是公平的。” “所以他不会任由重雪照以这种方式作弊,你一直待在重雪照身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引饮鸩止渴。” “你现在能给他带来一时的平静,但是长此以往,天雷一直被压抑,迟早会爆发出来。等到了那一天,他将面临的是,是更可怕,也更无法轻易度过的天雷惩罚。” “所以团团,如果你真的想让重雪照好,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开他。” 淼清仙尊没有错过云晚白面上的痛色,叹声道:“我知道这个事实对你而言很残忍,但是,这是无法避免的。 “而且,重雪照最近不是没有成功度过雷劫吗?那这就意味着,他马上就要再次度过雷劫了。你在这个时候留在他身边,不会对他提供任何的帮助,反而还会加大他的负担。” 淼清仙尊看了一眼正垂眸的云晚白,喟叹道:“团团,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淼清仙尊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准备先行离开。 只是他还没踏出房门,云晚白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她道:“……师父,我想好了。” “我跟您一起回去。” …… “尊上您看……现在要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吗?” 昝晨战战兢兢地开口,根本不敢抬头看一袭红衣的重雪照。 重雪照穿了一身喜服,本来是想试一下衣服是否合身的,再看看其余的布置有没有遗漏的。 毕竟,婚期就安排在七日后。 但今早,云晚白和那些人走了。 重雪照捏碎了手中的合卺杯,漠然道:“收起来吧。” 人已经走了,留下这些又有什么用? 临走的前一天淼清仙尊对他说过的话浮现在了脑海中。 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大概在一百多年前正道对他的围剿中。 当时淼清仙尊对他出手,但是却没能将他斩于剑下。 如今再次相见,淼清仙尊眼中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杀意,反而多了一些怜悯,他道:“重雪照,你还能度过接下来的雷劫吗?” “本尊不知道你是如何度过心魔劫的,但是接下来的雷劫对你而言应该很困难吧。” “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团团留在魔域,又有什么用?” 他轻笑了一下,道:“你若是没死还好,你若是惨死在雷劫中,你要让团团她眼睁睁地看着吗?” “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重雪照。” 重雪照不记得当时他回了什么,但他清楚当时他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最后淼清仙尊只留下了几件灵器,说是可以帮助他渡过雷劫,又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他说:“更何况对于团团而言,她应该也是想要离开的。” 重雪照当时心头满是戾气,甚至想把淼清仙尊给的灵器扔出去,想大声反驳他。 ——不是的,团团她不会走的,她答应他了,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可是……她还是走了。 离开了他。 重雪照闭上了眼睛,眼尾泛红,突兀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第五十五章 回到玄光派后,云晚白本以为自己要适应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其实她根本没费什么功夫便融入到了其中。 大家对她都很好,也都很照顾她。 三个月过去了,云晚白也从刚入门时的什么都不懂,到了现在的门派大师姐。 其实以她的身份来说,她可以直接成为门派长老的。但云晚白赶紧拒绝了,毕竟她目前修为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刻苦修炼才行。 但就这短短的三个月,云晚白已经从刚突破筑基到马上就要进阶金丹了。 只能说,不愧是天极灵根。 而且在这期间,她和云潮生和秋陵烟的感情可谓是突飞猛进。 一开始他们二人都觉得亏欠了她,愧疚难当,心中也都有着一些隔阂。 但之后在一次机会中,他们把话都说清了,那层隔阂便消失不见了,他们一家人的关系也变得更亲密了一些。 秋陵烟留在了云家,只是时不时便会来玄光派看望云晚白。 而云晚白在每月的假期中也会抽时间回云家一趟。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 她时不时会想起那个人。 那个,对她而言不一样的人。 她经常会在半夜惊醒,下意识地朝床边伸手过去,待抱了个空才意识到,现在她已经不在重雪照的寝殿中了。 她在玄光派有自己的小院落,她现在是一个人住。 云晚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习惯,但她现在确实忘不了,也……不想忘。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次玄光派打算在附近招收弟子,但名额不多,只有十位。 此时的云晚白修为,已至金丹圆满,眼看着就要元婴了。 她打破了修仙界修炼晋级的最快速度,所有人都说,她一定会是下一个飞升的。 听到这话,云晚白也不过是笑笑,心里想的却是—— 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重雪照他渡劫成功了没有。 她不愿去想其余的可能,甚至觉得,只要魔域没有传来消息,那便是好的,证明重雪照还好好的活着。 ——只要他还好好的活着。 新弟子考核那一天,云晚白身为门派大师姐自然要去参加维持秩序,结果她还未走到,便听到两个女弟子在兴奋地讨论。 “……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啊,我从来没有见过生的这样好看的人!” 另一个女弟子也是一脸梦幻地道:“名字也好好听哦,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她旁边的少女激动地道:“我不管!他一定要通过考核,我还等着他进入玄关派之后可以带带他呢!” “等到了那个时候——” “你可不能跟我抢,这可是我先看到的!” “我呸呸!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是一回事呢。” 两个少女打打闹闹的走远了,云晚白听到也只是一笑,并未想太多,直到,她在新弟子的入门考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那个黑衣背影有些眼熟,而周围的女弟子也都兴奋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叽叽喳喳的。 直到,那人转了过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向了她。 云晚白愣住了。 她无法描述那一瞬间心头涌起的万般情绪,只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得飞快,越来越快,快的像是要绽开一朵朵盛开花朵。 他还活着。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还好好活着,那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 四目相对,没有人率先移开目光。 周围一时间渐渐安静了下来,气氛沉寂。 云晚白因为这三年展露出来的天赋以及她的身份,一直颇受关注。更别说重雪照因为相貌,本来就有很多人暗中注视着他。 他们二人这一注视,几乎所有人都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只是莫名的,没有人开口打扰他们。 突然,云晚白看到重雪照朝她的方向歪了下头,旋即微勾唇角,说了一句话。 离的比较远,云晚白只能通过他的口型勉强辨认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内容好像是—— “团团……好久不见。”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这种熟悉的话语,听得云晚白又气又想笑,当即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人还是这个样子,真的是想打他。 云晚白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犹自转过了身。 而重雪照则是目光微滞,下意识地想朝她的方向靠去,但又硬生生地按耐住了。 见他们二人目光分开,周围的人终于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中脱离开来,纷纷松了口气。 重雪照身边是来参加考核的弟子,有个少年偷偷地戳了戳他,小声道:“兄弟,你认识云仙子啊?” 重雪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个少年羡慕地道:“云仙子可是最近最出名的修士了,家世好,修为天赋高,更何况人长得也漂亮,脾气也好。兄弟你可真是走大运了。” 重雪照本来不想理他的,闻言,似笑非笑地道:“对,我是挺幸运的。” 幸运的,团团好像还没有忘记他。 那少年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又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对云晚白的倾慕。 他本意是想和重雪照打好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黑衣少年看他的目光凉飕飕的。 结果在初步考核结束后,他就眼睁睁地看到—— 云晚白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朝重雪照招了招手,道:“那个谁,你过来。” 第69节 重雪照竟还真的过去了。 徒留这个少年站在原地,羡慕嫉妒恨地盯着他们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这兄弟有门路啊,真的厉害。” …… 云晚白领着重雪照来到了一处偏僻地方,第一句话就是:“你来做什么?!找死吗?” 重雪照面上本来是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闻言,那点笑意尽数敛去了。他定定地望着云晚白,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云晚白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道:“你快走吧,趁着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重雪照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垂眸盯着她看,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道:“你现在这样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担心我吗?” 云晚白身体几不可查的一僵,道:“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团团。”重雪照突然笑了一下,又凑的近了一些,靠在她的耳边道,“我眼睛还没有瞎,你看见我的刹那明明是很开心的。” 他的话语随着呼吸尽数撒在了她的耳垂上。云晚白耳根渐渐发烫,镇定地道:“那你应该是看错了。” 重雪照却没有继续就着这个问题说下去,反而道:“团团。” “……我很想你。” “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久。” “想你为什么会离开,为什么要走,想我是不是惹了你生气,但是我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跟你道歉,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会头也不回的走。” 重雪照弯唇笑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道:“一开始我真的好恨你,每天都恨你。” “恨你明明答应了我,却又头也不回地离开,明明说好再也不会走的,却又抛下我一个人。” “可是我又真的控制不住的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重雪照后退了几步,站在离云晚白四五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她,道:“后来我渡劫成功了,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你。” “你想进修仙门派修仙,你想和你的爹娘在一起都没有问题,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魔域,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想走。” “没关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来找你就是了。” 他垂眸轻笑了一下,道:“团团,你可以离开我,但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晚白突然的行动打断了,凤眸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云晚白冲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重雪照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息,才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回抱住了她。 云晚白声音闷闷的,她道:“可是重雪照……你过来真的是在找死。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一个魔头跑到正道来,你知道玄光派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吗?你知道门派里有多少修为高深的长老吗?你就敢过来。” “我知道啊。”重雪照答的满不在乎,毫不犹豫地道,“可是我想来见你。” 他笑了一下,道:“我有病,你不是早知道吗?团团你是我的药啊。” 胸口处突然晕开了一点湿意,沉沉地,滚烫地印在了他的心口。重雪照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不知所措地笨拙安慰着她,道:“你别哭啊,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就算淼清那个老头发现了,派人来围剿我,我也能毫发无损的逃出来。” 云晚白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瞪了他一眼,道:“那是我师父!什么老头。” “……”重雪照不甘不愿地改口,道,“好好好,是你师父,不是老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一时间没人在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云晚白恢复了平静,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到你先去继续参加考核吧。时间应该快到了。 重雪照唇角翘了起来,眼眸微亮,道:“团团,那你是答应我留在你身边了吗?” 云晚白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道:“我只是让你去参加考核。你能不能通过留下来还是另一码事。” 重雪照无所谓地道:“那我肯定是能通过的。就算只收一个,那个人也必然是我。” 云晚白:“……”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 …… 把重雪照送回考核之后,云晚白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前去了淼清仙尊的洞府。 刚一踏入房门,她便跪了下来。 淼清仙尊脸上温和的笑意一滞,忙上前一步,扶云晚白起来,道:“团团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晚白垂眸,道:“师父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这件事情跟他无关。” 淼清仙尊微叹了口气,平静地道:“团团,重雪照踏入玄光派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要是想让他死,他决计不可能还能来参加考核。” 云晚白略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当年我让你离开,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的,如果不是为了他的渡劫,想必你是不会跟我们走的。” 淼清仙尊微微一笑,道:“他如今既然过来,就证明已经渡劫成功了吧。”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道:“重雪照是说他已经渡劫成功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了。”淼清仙尊淡笑道,“我之前之所以说他可能会死在渡劫中,是因为天道。” 他目光悠远,缓缓道:“天道的存在,是为了维持这人世间的平衡。” “之所以魔族修为难以提升,正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天道便会在他们渡雷劫的时候,降下更严苛的天雷来惩罚他们,好让他们赎清之前的过错。” “重雪照当年杀了一整个门派的人,他无法成功渡劫,我并不吃惊。”淼清仙尊淡淡地道,“但如今他既然成功渡劫了,那就证明——” “天道对他已经认可了。” “不管他之前都做了什么,从他渡劫成功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他之前做过的罪孽都被赎清了。” 淼清仙尊笑道:“其实,到我们这个修为,能不能飞升就是看一点造化。” “我之前觉得像重雪照这样的魔头是绝无可能的。” “但是团团既然你喜欢他,我觉得他应该也有什么独特之处,更何况他如今通过了雷劫,那么之后他若是飞升,想必也是有机会的。” 云晚白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结巴道:“师、师父您在说什么啊,我……我才不喜欢他。” 淼清仙尊笑了起来,揶揄地道:“团团,承认其实没什么难的。更何况我看得出来,重雪照对你是真心的。” 云晚白微微敛眸,低声道:“可是他的真心又能坚持多久呢……” 闻言,淼清仙尊正色道:“团团,我知道你因为之前的经历一直不敢轻易的相信别人,可是——” “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考虑太多。” 淼清仙尊目露怀念,感叹道:“想得太多就会犹豫,而你一旦犹豫便有可能错过。” “我们修仙之人能活这么久,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迟疑中呢。” “你们互相喜欢这就足够了,更何况。” 淼清仙尊微微一笑道:“我觉得重雪照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他应该会是那个能陪着你一辈子的人。” 云晚白心下一震,道:“师父……”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被人再度抛弃。”淼清仙尊摸了摸她的头,慈祥地笑道,“重雪照他虽然性情偏执,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你可以去尝试一下,如果之后他胆敢变心。”淼清仙尊微笑道,“团团放心,为师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师父……”云晚白鼻尖突然有些酸,她眼中含泪,却弯唇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师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不会再犹豫了。” …… 自那之后,重雪照就突然发现云晚白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本以为自己跑来玄光派,而且还时隔这么久,云晚白还记得他已经是万幸了,但没想到—— 云晚白不仅还记得他,甚至还默许了他的靠近。 他成功地通过了考核,进入了玄光派,暂时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只待几个月后再拜师修行。 不过这些对重雪照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每天能见到云晚白。 他们现在这些内门弟子,每天是要早起去上各种课程,还有参加考核的。 重雪照一贯不耐烦这些,本来是不准备去的,但却突然发现云晚白会默默地出现陪着他。 云晚白无事的时候便会坐到他身边跟他一起上课。他们一起听讲,一起测试,下了课再一起去吃饭。 几乎干什么都在一起,形影不离。 重雪照欣喜若狂,险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甚至觉得她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但云晚白的表现又太过正常,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她都一直陪着他。 重雪照终于放下了心来,也渐渐地……暴露出了本性。 他习惯的把头往云晚白肩上一靠,熟练地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道:“团团,你作业写完了吗?要不帮我也写一份吧。” “……”云晚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她没有作业,也不用给自己找这份罪受的。 重雪照理不直气也壮地道:“这些作业写得也太没意思了,完全就是要翻各种典籍写出来的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真的不知道这些老头子在教什么。” 云晚白推了推他,面无表情地道:“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你不写的话——” 她顿了一下,断声道:“明天我就不来了。” 重雪照立马直起了身,道:“我这就写!” 云晚白:“……”我谢谢你哦。 结果,最后还是云晚白实在看不下去他磨蹭来磨蹭去的样子,出手帮他把作业写完了。 ……实在是因为再让重雪照这么拖下去,食堂里他们最喜欢吃的那一道菜就要卖完了。 …… 第70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平静过去了。 又过去了三个月,在这期间重雪照拜了一位玄光派最和善,最老好人的长老,决定修习治愈之术。 云晚白一开始一本正经的听他说,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重雪照虽然是木系灵根,但可从来没使用过木系的治愈能力,反而能把所有敌人都用木系的能力毒死。 如今听他这么说,云晚白有一种诡异的天要塌下来的恍惚感。 ——大魔头要开始学习救人了。 重雪照拽了拽她的衣袖,道:“我学会之后就可以救你了。” “以后不管你受了什么伤,都来找我,我给你治好。” “……”云晚白哭笑不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月前,她下山参加了一次任务,不小心受了伤,正好队伍中有一个木系的弟子,便帮她治伤,结果就被偷偷跟过来的重雪照这个醋精给瞧见了。 他现在要修习治愈之术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虽然面上不显,云晚白的心中却荡起了层层涟漪,她轻咳了一声,道:“不管怎么样,你过去了之后都要好好学,而且——” 云晚白神色复杂,委婉地道:“陆长老人很好,年纪也大了,可经不起吓。” 重雪照的身份在玄光派还是个秘密,他可千万别在陆长老面前暴露出什么不该暴露的事情。 人家老人家肯定承受不起。 重雪照明白她的意思,微勾唇角,道:“团团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云晚白……云晚白确实放不下心来,还怕他跟陆长老其余的弟子相处不好。重雪照过去的前一个月就时不时地去看望他。 后来见他确实适应的不错,云晚白这才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重雪照之所以愿意拜师,其实也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和云晚白一起去历练。 玄光派的规矩是,内门弟子想要下山参加任务历练,必须要有师父教导,并且修为达标才可以。 重雪照大乘期的修为云晚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压下来的,反正他修为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没有师父,之前在她历练的时候,他就只能偷偷的跟在他们后面。 现在他拜了一个师父,完美达到了要求,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跟云晚白说要一起下山。 云晚白:“……” 看他期待的样子,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去下山想要除魔解决问题的,而是一起去度携手度假的。 云晚白无奈叹了口气,便拉着重雪照去选了一个任务,收拾东西一道下了山。 这个任务不难,所以他们两人也就足够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做任务的期间竟然会出现问题。 云晚白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重雪照本来是准备来叫云晚白一起下楼吃饭的,结果他敲响了云晚白的房门,却没有人应答。 他一开始以为云晚白不方便,结果等了一会儿之后察觉到了不对,面色微变,当即踢开了门。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地凌乱,证明之前并不平静。 重雪照拳头紧握,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云晚白带走,这人真的是嫌命长了。 自从他们再见之后,云晚白就又带上了他的玉佩和他们一对的储物戒,腕上还带着小黑球。重雪照不愁找不到她,很快就顺着这些东西指引的方向来到了一座府邸。 他抬头看了一下,唇角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扇门后面至少有十个合体期修为的修士在埋伏,其余化神期修为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更别说,他还察觉到了一道浓厚的气息——大乘期圆满即将渡劫。 看来这个人对他很是了解。 重雪照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门。 推开的刹那天罗地网朝他袭来,那些埋伏已久的人甚至没费什么功夫就将重雪照控制住了。 重雪照面无表情,任由他们将他推桑到了一个院落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云晚白,和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白发白须,长相慈祥,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眸中却闪着莫测的光芒,他微笑道:“重雪照,你来了。” 重雪照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团团小的时候被抱走,也是你派人安排的吧。” 这个老者哈哈大笑,转头看向了一旁被牢牢禁锢在阵法中的云晚白,爽快地道:“对,是本尊没错。只是本尊没有想到,之前竟然让她跑走了,不然十六年前本尊应该就能渡劫成功了。” 云晚白此时手脚都被困在了阵法中央,嘴巴被某种秘术紧紧锁着,不能开口说话,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看向重雪照,目光只有了一个意思——让他快走。 她当时被人掳来的时候就立马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她,而是重雪照。 重雪照对上了云晚白的眼眸,明白她的意思,却朝她摇了摇头,目含安抚地道:“没事,你不要怕。” 那个老者,也就是公孙千渊,传闻中已经几百年不出世的公孙家主笑了起来,他竟也点头道:“确实,你们两个都不用怕,我会让你们死在一处的。” 说罢,他抬了抬手,一道风刃朝重雪照卷了过去,直接将他捆了起来,扔到了阵法中。 公孙千渊没想到重雪照修为,竟然会如此之低,心下略有些吃惊,不由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本以为会对上他惊慌的眼眸,却没想到。重雪照眼含讥讽,还道:“你这邪术倒是还挺有意思的,应该是可以转移人的修为和气运都到你的身上吧。” 重雪照伸手将云晚白揽入了怀中,仔细地将她鬓边的乱发捋顺,同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们,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先吸我的修为吧。” 公孙千渊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道:“你竟然一点都不怕吗?而且你修为竟然会这样的低,莫不是之前的渡劫失败了吧。” “还是——”公孙千渊眼眸暗沉,笑道,“堂堂魔尊另有后手?” 重雪照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低头撕起了云晚白身上的禁锢,嗤笑道:“都过去几百年了,你还是这样畏手畏脚。” “当年你若是早点下定决心,恐怕也不会给我机会让我脱离吧。” 公孙千渊面色阴沉不定,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重雪照嘲讽一笑,道:“我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而且又有这么多明显的地方。当年的那个修仙门派是公孙家的附属门派,那些从我身上剥去的灵根血肉应该也都传到了你们公孙家吧。” “你应该早就发现我的奇特之处了,但由于我的魔族身份,一直不敢对我下手,结果就让我逃出去了。” 重雪照忽然笑了一下,眼中闪动着恶劣的意味,道:“这么多年,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越来越强,一直想抓我抓不到。这无数个日夜,应该十分后悔当年放我离开吧。” “你是不是每一次晋级失败,修为提升不上去,每一次修炼的时候,都在懊恼当年,为什么不早点下定决心,反反复复后悔为什么就晚了那么一步,就让我走了。” 随着重雪照的话语,公孙千渊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脸上早没了之前的慈祥笑意,冷声道:“既然你执意寻死,那就让你先来吧。” 说把他重重挥手,云晚白便从阵眼中脱离开来,换成了重雪照。 无数暗黑锁链自地上奔涌而出刺入了重雪照的身体,将他死死地禁锢了起来。 云晚白终于摆脱了阵法的禁锢,能开口说话了,便朝他扑了过去,眼泪夺眶而出,道:“重雪照!我不是让你走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为什么非要换我?” 重雪照凤眸半阖,面色因为那些黑色的锁链变得苍白了起来,他弯唇笑了一下,道:“你哪有说话,你就是一直看着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重雪照!”云晚白气得眼泪直落,大颗大颗地砸在了他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想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抬不起手了。 “不要哭,我没事的。” 那些黑色锁链似乎能夺去重雪照体内的气血与修为,他声音渐低,脸色也惨白了起来。 云晚白慌乱地握住了他的手,去擦他脸上被她滴落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你明明清楚的,你就不该来的。” 重雪照似乎笑了一下,轻声道:“我都说过以后要保护你的,怎么能不来?” “不管你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手中的大掌温度渐渐冷了下来,重雪照最后勉力朝她笑一下便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云晚白怔怔地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眼睛涩的生疼,却出奇地停下了落泪。 微垂的睫羽遮住了她眼中的神情,云晚白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重雪照,都怪我。” “每一次都是因为我。” “我好后悔,我如果当年没有离开你,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云晚白眼中落下泪来,她含泪道:“师父说,我离开你才是对你好,我想让你活下来,便走了。我甚至都不敢跟你告别,生怕自己会后悔。” “重雪照,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你是第一个。” “但是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把你对我的好都收走。会在某一天发觉我的无趣,厌烦了我,离开我。”云晚白平静地道,“所以我一直不敢说,也不敢靠近你。” “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的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事实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从你那一次跟我说要带我回家吧。” 云晚白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不住地自眼角滑落,她道:“如果我早点承认自己的心意,早点告诉你,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你也不用费尽心思的想要进入玄光派,也不用为了跟我一起下山历练,特意接了这个任务。” “我知道你就是想跟我在一起。”云晚白垂下眼眸,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她道,“我不该逃避的是,是我的逃避害死了你。” “不过没关系。”云晚白弯唇一笑,握紧了他冰冷的手掌,道,“很快我就能陪你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了公孙千渊,冷冷地道:“麻烦你快一点,把我的修为也吸走吧。” 自阵法启动,重雪照的气血修为都被吸走之后,公孙千渊整个人的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气息外溢,灵气四溢。他哈哈大笑,道:“我可不舍得让这个阵法把你吸干,我还等着一会儿渡劫的时候用你来避雷劫呢。” 他意味深长,道:“十六年前,你的能力可是如雷贯耳啊,过去这么久,想必你的作用更大了吧。” 几乎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天空中传来了几声闷响,天色也瞬间暗淡了下来。 公孙千渊眼眸发亮,登时叫道:“雷劫来了,我的雷劫来了!我马上就要渡劫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只要能到渡劫期,那我马上就可以飞升了!” “终于,终于可以飞升了。”公孙千渊状似疯癫,早没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看向云晚白,眸光诡异,道,“希望你能派上用场,不然你死在雷劫中吧。” 云晚白眼眸冰冷,却握紧了重雪照的手。 银蛇电舞,阴云遍布。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天雷在阴云中四处穿梭。很快,第一道天雷便狠狠地朝地面上的公孙千渊砸了下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的天雷尽数朝这片小小的土地落下。 第71节 公孙千渊胸有成竹地伸手朝云晚白的方向抓了过来,云晚白面上不显,身体却僵硬了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被他抓过去,替他挡天雷的时候。 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了公孙千渊的胳膊上。 公孙千渊嚎叫一声,身上雪白的衣袍瞬间燃烧了起来。 紧接着无数天雷尽数朝他砸去,他已经无暇去管云晚白了。 但奇迹般的,云晚白的周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避开了所有的天雷,而她三尺以外的地上,尽是天雷留下的焦黑痕迹。 天雷滚滚,声势浩大。云晚白紧紧闭上了眼睛,握着重雪照的手有些不自觉的发抖。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手心中的手掌颤了一下,旋即—— 紧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云晚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便立马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凤眸。 重雪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不怕,很快就过去了。” 云晚白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很害怕的,尤其是—— 这样的场景和重雪照当年渡雷劫时一模一样。 但那些恐惧与不安,在他这样轻声的一句话中尽数烟消云散了。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她扑了过去,哭的一点形象都不顾了,哽咽道:“……你骗我!重雪照,你混蛋!” “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就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晚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无尽的天雷中,她那点哭声被尽数淹灭在了电闪雷鸣中。 一个温热的身躯凑了过来,紧紧地把她揽入了怀中,不住地道:“我错了,我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不该就直接在你面前这样。” 云晚白哭着去捶他的肩膀,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我知道,我都清楚。”重雪照垂下凤眸,凝望着她布满泪痕的小脸,不自在地道,“我都听到了。” 云晚白身体僵住了,脸噌的一下红透了。 她说的那些话,他竟然……竟然都听到了。 重雪照目光朝不远处的公孙千渊瞥了一眼,见他应该很快就熬不住了,便冷漠地移回了目光,低声道:“不用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云晚白垂着眼不肯看他,声音闷闷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重雪照轻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之前也是分.身,所以我本来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好让我在魔域的本体传过来,到时候就能轻松把这老头给解决掉了。” “但我没想到,他只不过吸了我一个分.身的灵根气血,竟然就要突破了,而且——”重雪照瞥了一眼天上愈加凶猛的雷劫,道,“这些雷劫竟然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重雪照嗤笑道:“看来天道也不是那么眼瞎啊。” 他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地自他们身旁响起,平静地道:“我眼确实不瞎。” 重雪照把云晚白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冷声道:“……谁?!” 不远处站了一个负手而立的灰衣男子,他容貌清秀,气质超群,看过来的目光有一种悠远淡泊的意味。 奇怪的是,他站在天雷之中不躲不避,但所有的天雷都在砸到他的刹那,都融入了他的身体,毫无波澜。 重雪照心头浮上了一个猜测,冷笑道:“你不会就是天道吧。” 那男子竟也点了点头,道:“对,我是天道。” 重雪照不耐烦地道:“你想做什么?不会是想顺便把我除出吧?” 天道眼眸清亮,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道:“我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顺便来见你们一面。” 他看了重雪照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当然,我也不喜欢你。” “你之前杀人无数,虽然最后在心魔劫中证明你是无辜的,但是有些人确实罪不该死。这些债也是由你一手造下的,所以,我自然想通过天雷劫让你赎清你所有的罪过。”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道:“怎么,发现我成功渡过天雷劫之后,现在准备亲手把我除去吗?” 天道却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你的罪过已经赎清了,在这之后我不会再轻易插手了。” “更何况。”他突然看了云晚白一眼,道,“我的一缕分.身被你养过,就算我想杀你,他也不会同意的。” 云晚白从刚才就感觉到天道的气息有些熟悉,如今听他这么说,震惊开口道:“您……您应该不会说的是小尾巴吧?” 天道眸光平静,道:“是的。小尾巴是我的一缕神识,自我身体中离开后便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等它长成也可以作为一方小天道来维护这世间的平衡。” 虽然一直都清楚小尾巴的神奇,但云晚白万万没想到,它竟然会是天道的一缕神识。 如此一想,当时她和重雪照度过心魔劫时的古怪之处,便也解释的通了。 应当就是小尾巴在其中出力,才能让他们互相进入彼此的心魔劫中,成功地渡过了心魔劫。 他们谈话间,公孙千渊那边也接近了尾声。 这个一生都执着于修炼飞升,暗中不知间接导致了多少人死亡的公孙家家主,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在了天雷劫中,神魂俱碎,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天道突然开口道:“我之前设下天雷的规则确实有些疏漏。” 他静静地看着重雪照,道:“就像他,造成杀孽的过程中另有隐情,但那些罪过却都尽数算在了他的身上。又比如这个人,他暗中派人替他收集了不少的灵根修为,但却因为不是亲自动手,因果就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也一直轻松的度过天雷劫。” “我以后会改正的。”天道朝他们一颌首,道,“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刚落,那道灰衣身影便消失了,就如同他来时一样。 重雪照撇了撇嘴,道:“谁想见他,假模假样。” 虽然天道看着不像是会记仇的,但云晚白还是怕他没走远听到了重雪照的话,连忙拽了一下他,严肃地道:“话不要这么说。天道大人也是帮了我们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解决这件事情了。” 重雪照勉勉强强地道:“……行吧,就随他吧。” 一片断壁残垣中,重雪照扶着云晚白自地上站了起来,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道:“团团,我们回去吧。” 刚才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刺激了,云晚白一时还有些缓不过来,便任由他抱着她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重雪照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团团,那你以后都别离开我了,永远永远永远都和我在一起,我们永不分离,好不好?” “……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想让人打你的话。” “哦……我错了。”重雪照心满意足地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道,“下次还敢。” 云晚白默了一下,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一句话。 少年的凤眸瞬间亮了起来,灼灼耀眼,满心欢喜尽数浮现在了面上。 她道:“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完结了!感谢追更,歇几天后再更番外~ 求个作收呜呜呜呜,还差六个到三百qaq! 最后推一下我的预收文《替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肚子坏水替身女主vs冤种仙尊男主,文案戳专栏可见~ 以及可可爱爱养崽文《崽崽进入无限游戏后》~ 过几天番外见,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