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渣攻和火葬场HE了》 第1页 《分手后，渣攻和火葬场he了》作者：袖扣不缝【完结】 文案： 所有人都知道唐骁爱惨了方锌墨，不畏世俗的眼光也不畏aa信息素的对撞。 所有人也都知道方锌墨爱玩，唐骁不过是他完美人生中一个充满禁忌感的调味品。 a一定会和o结婚，这是生理学上的真理，方锌墨自然也不例外，可他觉得，唐骁应该是这个例外。 「一闻到你的信息素我就提不起兴趣，唐骁，去割掉吧，你不是爱我吗？」 唐骁以为自己会爱方锌墨一辈子，直到他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他再也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了。 原来，失去腺体的alpha比omega更脆弱。 唐骁是方锌墨的宠物，无论被怎么伤害，宠物都不会怨恨主人的。 方锌墨这辈子最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宠物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可当方锌墨看到他的宠物不仅跑了，甚至还挽着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一向骄纵恣意不可一世的他差点垮掉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听你的！唐老师！我求你了，别离开我……」方锌墨败犬似的跪在唐骁的面前，眼睛红地像是要滴出血。 唐骁正了正领带，低下头，眼中寒芒迸射，「方先生，我年纪不小了，带孩子什么的，我没兴趣。」 ps 1.私设一大堆，雷点一大堆，自我排雷（鞠躬）； 无生子，众所周知，alpha不能生子，最后的意思是唐骁觉得墨墨还是个孩子，没有长大； 2.渣攻贱受火葬场；年下；双a；狗血预警； 3.师生关系存续期间没有发生关系，没有有亲热行为及感情描写； 内容标籤： 年下 幻想空间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骁，方锌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无性别相恋 立意：深情专一是维护家庭和谐的有力手段 ================== ☆、第 1 章 车窗外是夏天常见的大雨，仿佛天被开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噼头盖脸就往人脑袋上砸，路过华大附中，高三的教室还亮着灯，刚升高三的学生在晚自习时间，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爆：华市西苑区俩omega在家中中毒，疑似殉情，现已脱离生命危险。经好友确认，二人地下恋情曝光后因不堪家属反对，不久前就有轻生的想法。] 唐骁的手机上突然弹出这样一个推送，他不小心点开，快音app里面一片声讨，热门头几个全是在骂这两个omega不知羞耻颠倒人伦，而为他们说话的评论就要往后排了。 驾驶座上的秦艮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透过后视镜往唐骁的脸上看了看。 昏暗的环境下，手机屏幕微亮的光线打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这使得这张脸更加没有健康的色泽了。 「唐老师，还有一段路，您要不好好休息一下？」秦艮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骁最近的脸色又差了，他的身体本就不太好，最近带的班刚好又升了高三，连日的疲惫让他前一阵子发了高烧，这使得无处宣洩精力的方锌墨好发了一阵脾气，逼着唐骁去将班主任的职位辞了，只当个科任老师。而唐老师对于这一点是不高兴的，作为方锌墨秘书的秦艮更是受了好一场苦，夹在这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可要知道的是，唐老师一向对小方总唯命是从，只有在学校的事上才会强硬一点，只可惜，这点强硬在方锌墨整整一个月没给他打过电话以后就消失不见了。破冰的那天是唐骁提了一大罐子的补汤到小方总的办公室，被一阵横眉冷对后，方锌墨把办公室的门一锁就是一下午。 后来有人说，那汤是壮阳的。 凡是清楚他们关系的人都知道，唐骁是方锌墨养的一只宠物，主人对宠物有占有欲，而宠物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主人，哪怕它的主人是个混蛋。 唐骁关了手机，按按眉心，疲容尽显。过于白皙的皮肤加上毫无攻击性的五官，那张脸美得有些过了，不同于omega的那种娇软之姿，但也很难想到这个人会是一个alpha。 秦艮咽了咽口水，目光稍微挪开，鼻息间闻道一股淡淡的墨香，是唐骁的信息素。 「秦秘，车里有温水吗？」唐骁开口问。 恰逢红灯，秦艮赶紧从收纳柜里拿了个黑色的保温杯出来。 「想到差不多该您吃药的时间了，我特意备了一杯。」秦艮说。 唐骁点点头，「谢了，最近我老是忘，待会儿墨墨闻到，又该说了。」 他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信息素释放异常，明明作为一个alpha却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释放，这实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alpha和omega不同，omega的抑制剂一直是由国家免费提供，而在造价上也比较便宜。而对于alpha，这种药的成本过高，产量较少，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因此得了这种病的alpha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这个问题，唐骁自从分化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家自学。 直到后来方氏的某次社会资助，唐骁才有机会重返校园。 他的人生是方家给的。 可他居然和方家唯一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搞在了一起，还是以同性这样令人噁心的形式。更噁心的事，他曾经是方锌墨班上的实习老师。 第2页 唐骁顺水餵下那颗白色药丸，带着些熟悉的苦味。 「方总最近身体怎么样？」唐骁问。 「很好。」秦艮道：「有小方总分担，他最近要操心的事就少许多了。」 「要是他看到这条新闻，恐怕又要生气。」 秦艮顿了顿，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立马打着哈哈道：「唐老师要不听听广播？现在应该到发布会的採访阶段了。」 唐骁点点头。 打开车载广播，调至游戏频道，此时正当方氏的最新款游戏的发布会转播。 方氏的最主要领域在于游戏开发，去年评选出的年度十大游戏中有三款是方氏开发的，而这三款又恰好都有方锌墨参与，如此一来，天才这两个字就与他分不开了。 交通灯由红转绿，黑色宾利又重新发动了起来，电台里传来记者採访的声音。 「《m.i.m》的预约人数达到了惊人的2000万，您认为它有机会冲击今年的年度前五吗？」 音响里传出男人的一声轻笑，这声音低沉悦耳，经由电台转播的音质并不算好，可这并不能掩盖男人优越的嗓音，那仿佛是最精准的一次弹奏，挑动了唐骁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 「恕我直言，它将会是今年最好的一款游戏。」 又是如此嚣张的说法，除开这个男人，恐怕再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 世人都收敛，唯他最张扬。 后视镜里秦艮看到唐骁脸上的愁容一消而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心道果然，凡是与这个男人沾上边的事都会让唐老师变得与平常不同。 方锌墨是唐骁的开关，清冷外表与火热内心的切换键。 「听闻小方总的伴侣是一个alpha，对于刚刚同性伴侣相约殉情的新闻，小方总您有什么看法吗？」 那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窗外的雨滴像是打在唐骁的心上，他的唿吸收紧，心也砰砰直跳。 秦艮心道遭了，这是哪里来的记者，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还是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 短暂的沉默后，电台里终于再次传来回答。 「对于此事我深表遗憾，人类的爱情是多样的，每一种形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因为别人与我们不同而去批判，这是不正确的。」 我们？ 秦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此我还想澄清一点，所谓的alpha伴侣是空穴来风，对方是我的一位普通朋友，绝无半点越界。」 秦艮伸手将电台关了，后视镜里唐骁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他心道该死，自己是怎么想不开要开电台的。 「唐老师，您别想太多，您知道的，小方总最近正值事业上升期，若是出现什么丑……不好的新闻，对他的事业会有很大影响。」 丑闻吗？唐骁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因为太过用力，掌心被掐红了，像是要渗出血来。 黑色宾利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停了下来，侍应生前来开车门，唐骁没有立刻下去。 「唐老师……」秦艮有些为难。 外面的雨还下得很大，发布会将在半个小时内结束，秦艮现在过去接他正好来的及。唐骁算了算，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见到那个人，真难碍。 只可惜，这风口浪尖，他如果以一位『普通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方锌墨的发布会上，那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秦秘，我明白的。」唐骁温柔地笑了笑，礼貌道谢之后下车了。 装修精美的酒店内，这是各路名门的聚集地，在这里进出的人无不是名门，或与名门沾得上边的人，唐骁正乘了电梯上了3楼，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唐骁？」段思家微讶，往里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唐骁一个人，立刻将他拉了出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唐骁不解，「前几天收到了同学会的邀请函，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他当初不过是方锌墨班上的一名实习老师，在高三下半期的时候带了他们两个月，任职期间表现还不错，得了那一批的优秀实习老师，还是校长亲自批的，但其实他与班上同学的感情不是很深，甚至有一些矛盾，他这个人性格温柔，但在工作态度上是出了名的认真，就算班上尽是豪门子弟，那他也没因此对班上的某些劣迹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看来，他绝不应该被正式邀请到这次的同学聚会，但收到邀请函那天方锌墨刚好看见，他也就没理由躲过这场鸿门宴了。 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毕竟他和方锌墨在一起是轰动一时的一件『大事』。 段思家比唐骁大那么几岁，当年特地关照了他不少，因此两人关系一直以来都还算不错，就算如今分两校任职，但平时也常有联络。 听到这句话，段思家的脸色有一些不好看，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唐骁肯定了这是一场鸿门宴，不过他并不害怕，谁人都想看他唐骁的笑话，想知道他这条狗什么时候被主人抛弃，可惜了，他们现在还看不到。 「没关系，你不用替我担心，这种场合我还应付得过来。」唐骁拍拍段思家的肩，微笑着示意他一起到包间里去。 「不是的，」段思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紧紧皱起，表情扭曲地艰难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第3页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林校长，今天也来了。」 唐骁仿佛五雷轰顶，笑意僵在了脸上，腿像是灌了铅，一下子陷进地里了，一寸也挪不动。 林校长？他听到这三个字，本就苍白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而此时，他们身后的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一个头髮花白的老者在几个年轻人的簇拥下欢笑着走出了电梯，而在他们看到唐骁的一瞬间，这种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预收啊！！！============= 《全世界都让我和死对头原地结婚》 沙雕校园恋爱文 高三开学考，叶北被一个转学生踢下了年级第一兼校草的宝座。 死党：我们一起孤立他！ 新来的转学生自带万人迷滤镜，开学第一天就俘获了全校芳心。 死党：对方buff太强，我决定投敌 叶北决定了，要夺回年级第一的宝座重回人生巅峰，和转校生当永远的死对头。 老师：做个自我介绍叭！ 「我叫林予夏。」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下讲台，站到叶北的桌前。 画外：夏日的风穿堂而过，轻轻掀起少年的额发。 「我也很喜欢你。」 #新来的转学生突然对我告白了怎么办# 叶北os：掐死画外！ 初中毕业的暑假，叶北鼓起勇气对竹马邻居告了白 林予夏：很抱歉，我要出国了 画外：少年偷偷在樱花树下一边抹眼泪一边大笑 叶北：很好，那年级第一的宝座是我的了！ #画外去死啊# 林予夏：回国是因为太想做你男朋友。 叶北：不要再直球了啊喂！ #决定和前暗恋对象当死对头后对方疯狂爱上我了# 二世祖傲娇受x直球冠军万人迷学神攻 ps：非常不努力的高三 pps：除了学习什么都干 ☆、第 2 章 「哟，这不唐老师吗？有时间没见了啊。」 穆远站在林校长的身边，看到唐骁时他表现出了一丝讶异，作为方锌墨的髮小，他比唐骁更了解方锌墨的行程，可他却上前一步看了看唐骁的周围，「哎？锌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吗？」 空气中瀰漫着尴尬，他忽然一拍脑袋，假意苦恼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发布会还没结束呢，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他们的眼神时有时无地在唐骁脸上扫过，若是平时，唐骁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可今天不同，他觉得有盆火在脸上烧。 穆远的眼里透露出戏嚯的味道，他满目都期待着看唐骁的笑话，不止是他，还有他身后那些，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唐骁的笑话。唐晓捏紧了拳头，和方锌墨在一起这五年，他从没在意过别人的看法，朋友也好，家人也好，就算是方家的长辈，面对所有的质疑或辱骂，他都显得波澜不惊。 唯独林老，他不敢面对。 唐骁自诩是个有原则的人，从小到大他是公众普遍认知中的那种极为优秀的人，加上alpha天生的社会优势，他的未来本该一片光明坦荡。 直到毕业后的某一次饭局，他作为林老最得意的弟子被一起邀请去了，没成想的是，方锌墨也在那个局上，两人那时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藉口去卫生间，他被方锌墨摁在酒店安全通道里吻了个昏天黑地，就连衬衣上两颗扣子都被解开了，露出充斥着情欲的粉色锁骨，他喝了点酒又昏沉沉的大脑在看到林老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瞬间清醒了。 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彻底反转好像也并非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唐骁看着林校长锐利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鼓足了勇气终于开口，「校长，您最近身体可还好？」 「穆远，这不是你们班的同学聚会吗？」林校长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转头对穆远道：「怎么有不相关的人在这里。」 唐骁的脸由白转红，他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段思家不忍，替他说了句话，「校长……您这话说的，他当时也是个实习老师，也不算不相关的人。」 「段老师，你在说什么呢？」穆远微眯着眼睛，用指背虚掩着嘴边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乱发邀请函，难道忘了当初唐骁可是被校长亲自除名的吗？」 他刻意加重了亲自这两个字。 「兴许是小方总的意思呢？同学会也没说不能带家属啊。」有人说。 「放屁！」林校长突然重重杵了下手里的拐杖，这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是他方锌墨的家属？他要是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腿都给他打断！」 他咳了两声，腰弯了下去，唐骁紧张地想去扶他，可手刚抬起来就被顾思佳给摁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唐骁不要做这样多余的事。 众人赶紧搀着校长往包间去，楼道间一时又安静下来。 「段老师不一起？」穆远揣着手问，眼神看向唐骁，带着些嘲讽的笑意。 段思家看了眼唐骁的表情，嘆了口气说：「我待会儿来，你们悠着点，别让校长喝太多酒。」 穆远嗤笑道：「我看你也是脑子有病。」 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正要走。 第4页 「是你吧？」 他愣了愣，回头看到唐骁带着红血丝的眼睛，这个男人一向表现地温文尔雅极有修养，鲜少会对别人产生敌意。 「那个邀请函，是你发的吧？」唐骁红着眼睛再一次问道，手背上凸显出青色脉络。 唐骁想过无数种这场鸿门宴的形式，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穆远耸耸肩，「唐骁，可别误会啊，校长最近身体不好，我哪能这样气他？再说，打狗也得看主人，看在锌墨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不是？」 唐骁气得有些发抖，他不想成为笑话，可现在他却彻彻底底成了个笑话，明明就站在这里，可他却不敢往那个包间靠近一步。 是他不敢。 他无法去面对那个曾经对他无比赞赏，而现在却恨不得要他永远消失的老人。没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看中的人犯下了一个身为老师决不能犯下的错，就算他和方锌墨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已然不是师生关系了。 林老绝对是个开明的人，以他这个岁数，他甚至可以接受同性在一起这样的事，可违背为人师的原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看着穆远轻松的表情，唐骁甚至没办法再多质问一句，他没资格，就算那份邀请函是对方发的又怎么样，难道同学会不能邀请校长吗？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并不期望自己的和方锌墨的关系得到别人的认同，可他无法忍受自己尊敬的师长以一个看待混帐的眼神看待他。 这场鸿门宴，他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打成了筛子。 「纯伏特加，适合今晚的心情。」段思家拿着酒到了露天餐檯来，他给唐骁夹了满杯的冰，酒顺着缝隙流淌下去。 外面还在下雨，唐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段思家给他点了根烟，黑暗中发出若明若暗的火光，缭缭烟雾下，衬地这个男人更加颓败了。 「其实你不用陪我，我没事的。」唐骁勉强扯了扯嘴角，太快的酒精摄入让他的脸上迅速泛起红晕。 段思家当然了解他的心情，从认识唐骁以来，他就很清楚唐骁是一个习惯把心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男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永远都表现地游刃有余，但其实他一直都过得很艰难。 无论是和方锌墨在一起之前还是在一起之后。 只是这种艰难在方锌墨闯入他的生命之后更加明显了。 「没关系，我跟那群小屁孩儿待在一起也没什么劲，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心血来潮就要搞个同学会了，发了邀请函，我也不好意思不来。」段思家说。 唐骁今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段思家看得很难受，尤其是他那副明显是借酒消愁的饮酒速度，这让他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燃起。终于，在第三杯酒之后，他忍不住把唐骁的杯子给撤了。 「分手吧，唐骁。」 段思家两手撑在桌上，有些激动地手舞足蹈说：「你们搅在一起五年了，这五年你百般迁就他，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当初学校要送你去英国留学，那么好的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要不是这样，你现在何至于窝在附中当个高中老师？」 唐骁摇摇头，他从没后悔过这件事，他承认他自己有些恋爱脑，生怕去留学的唯一结果就是分手，在继续深造和爱情这两者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了方锌墨。 「当然，你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无话可说。可上次呢？你大半夜下了晚自习，我约你出去吃个饭，结果方锌墨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让你去夜店接他？唐骁，你是他男朋友吗？我看你是他保姆吧。人家在夜店左拥右抱，你倒好，下了班还得照顾醉鬼。」 「如今就更好了，陪人睡了五年，一句普通朋友告以总结。我求你了，五年了，你清醒一点别再犯贱了好吗？」 随着段思家一次次恨铁不成钢地拍桌子，唐骁心里突然一阵钝痛，他抬起赤红的双眼看向段思家，酒精上头让他对普通朋友这四个字过于敏感。可他知道，段思家说得没错，他就是犯贱，一个alpha，被人操了五年却只捞到个普通朋友的身份，说他是方锌墨的男朋友，谁会信？ 段思家嘆了口气，至少在唐骁毕业以前，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的青年哪去了？被一个把他当做玩物的男人捏地死死的，抽丝剥茧般把他对于生活的热情一点点磨灭了。 段思家很想问，问问唐骁究竟爱方锌墨什么。 是不是因为方家于他的恩情？还是因为方锌墨优越的外表和优渥的家庭？他承认，从某些方面来看，方锌墨绝对算的上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他永远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人人都仰望金字塔尖，谁都想触碰那个男人，可怎么会有人被塔尖伤了个遍体鳞伤后还义无反顾？ 但有一点可以承认的是，兴许方家很高兴方锌墨看上的男人是唐骁，毕竟这个男人又好拿捏又是个alpha，于他们这些高门显贵来说，一个不会怀孕的alpha绝对是最优秀的情人，哪怕是被人拍到，不也是一句普通朋友就可以轻松带过的吗？不像那些和beta甚至omega乱搞的少爷，一旦产生标记或是怀孕，爆出来可就是个大丑闻。 段思家的咄咄逼人让唐骁语塞，他没办法反驳也没办法解释，他还没告诉段思家他已经辞掉了班主任的工作，如果段思家知道了，那一定又会是一篇高谈论阔，恨不得立马把他踹到方锌墨面前帮他把分手两个字说出来。 第5页 这也不是段思家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让他分手了，他喃喃张口，可仍旧是半句话没说出来。哪能这么容易，五年了，他原本普通的人生里现在全是方锌墨的痕迹，断是断不了的，真要硬断，那一定是抽筋剥皮般的痛苦，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可能远远不止一百天。 唐骁按按太阳穴，在段思家说出下一段劝解之前藉口说自己要去上卫生间，现在的他需要的是一个人的时间，而不是无休无止的劝告，这只会让他的压力不断增大，再说，比起方锌墨，如今让他心里更乱的是林老。 唐骁走了，段思家疲惫地坐回座位，仰天长嘆了一口气，每一次都是这样，唐骁只要状态不好，就一定会找个藉口出去一个人待一下，等回来之后就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温柔娴熟地把话题扯到两个人都感兴趣的方面去，每每如此，段思家都会觉得这个人真是无药可救了，由着他去吧，然后盼着他能自己想通。 过了好一会儿，段思家收到一条信息，同事催他赶紧过去了，想必是林老发难，不愿他陪唐骁太久。段思家有些无奈，只好给唐骁打了个电话，他很快发现对面椅子上有手机屏幕的光亮。 「真是的，怎么连手机都没带。」段思家想着帮他把手机收好，却在刚拿起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墨墨：[老头来了，我陪他喝几杯，你就别过来惹晦气了，先自己打车回去。] 墨墨：[洗干净，床上等我。] 段思家的手捏紧了，他望了望外面，雨下得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咩哒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 章 灯光明亮的卫生间里，唐骁有些醉了，他扑了把水到脸上以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事实证明没用，他酒量并不好，平常最多喝杯红酒，三杯纯伏特加于他来说是冒险行为。 酒店的镜子擦地很干净，他本就是个模样出众的人，此时醉了酒，脸上呈现出健康的色泽，嘴唇红地诱人，他咬咬唇，有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到白衬衣上，微沁的衬衣领口凸显出他的锁骨轮廓，他偏瘦，这轮廓极为漂亮。 他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突然想起和方锌墨在一起的那天。 那天也是同学聚会，刚毕业的高中学生显得朝气蓬勃，在毕业氛围的薰陶下，所有人都喝醉了，全拉着自己最捨不得的人互诉衷肠，唐骁没谁可拉，但那时候他也恰逢大学毕业，因此很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不舍，突然不知道是谁在告白，整个餐厅里爆发出热烈的起闹声，所有人都去围观那对告白的去了。 唐骁不去赶热闹，而是静悄悄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感受青春的朝气，这时候，他突然闻到一股咖啡香气，这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不由得去寻觅这味道的源头。 他知道这源头是谁，那个人自信张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散发着浓烈的吸引力。唐骁很早就认识方锌墨了，他被方家资助以后就一直在关注这个豪门显贵的消息，后来他知道这家出了个最顶级的alpha，那是受尽宠爱的方氏太子爷。 当时的唐骁还不知道，信息素释放异常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影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影响，那就是他会对alpha的信息素更有兴趣，尤其是那种优质的alpha，那种强有力的信息素压迫感会让他的身心都臣服。 不知道是出于方家的缘故，还是方锌墨本身的缘故，那个张扬自信的男孩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又或者其中还有这个病的缘故，他在实习期间无数次被这个男孩深深吸引，有时候会忍不住看上很久，有时候一闻到那股咖啡味就浑身兴奋，他知道这不对，于是迫使自己在做出错事之前及时抽身，可他想不到的是，方锌墨似乎对他的兴趣非常高，对于唐骁的一次次刻意疏远，他显得十分不快。 在实习结束后，唐骁为了断掉自己全部的念头，毅然决然接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知道这件事后的方锌墨对他说了很重的话，例如他的一切都是方家给的，他是方家的一条狗，就算出国镀多少金回来，狗永远都是狗，还带着满满恶意的笑容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唐骁慌了神，那天以后就回了学校，一直到毕业聚餐这天才又一次见到方锌墨。 那天方锌墨穿着纯黑色的burberryt恤，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恣意又张扬，一双瞳孔又黑又亮，刚满十八的他沾染上了成熟男人的气息，仰头喝酒的时候，紧绷的下颚线显得无比完美，有杯子上的水沿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落进了衣服里，唐骁看着他的侧脸看了有足足十分钟，直到顾思家提醒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失神了这么久。 这一刻他终于肯定，他和别人不一样，对于omega甜美的信息素他一丝兴趣也没有，他现在无比渴望那股咖啡香。 而就在他回神的时候，方锌墨无意识的回头撞上了他的眼神，原本明亮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斥进了阴翳，这让唐骁的心一下子抽痛了。 他讨厌他。 可他又想，讨厌他也很好，至少不会再来缠着他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可他怎么想得到，在这个周围人都被告白场面吸引的时候，方锌墨偷偷来到了他身边。他望进那双黑夜似的瞳子，闻到那股无比渴望的信息素，他的心怦怦直跳，若是场面安静下来，一定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 第6页 方锌墨的脸色很不好看，冷漠疏离地对他说道： 「唐骁，我醉了。」 然后方锌墨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没头没脑地就跟着方锌墨去了卫生间，方锌墨在他身后抽菸，他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那天他也是穿着白衬衣，水一样沁湿了他的领口，凸显出漂亮的锁骨来。 「你的一出欲擒故纵演的挺好。」方锌墨说。 唐骁紧张地说他没有，可方锌墨突然熄了烟，空气中带着因为情绪激动而散发出的浓烈的咖啡香。 后来唐骁想到这件事，觉得方锌墨是故意的。 他的腿软了，只听见卫生间的门被反锁，方锌墨把他抵在墙上，用阴翳的眼神狠狠地质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是唐骁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那股信息素就围绕在他鼻间，alpha的天性让他居然想要咬住这个人的腺体，然后他就愣愣地点了头，方锌墨吻上他的唇，柔软湿糯的舌尖霸道地撬开他的唇齿，无所顾忌地占领了他的口腔。 那时候唐骁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唐老师，我想操你。」 聚餐结束后，他跟着方锌墨去了酒店，在那张床上他哭着求饶，在被占领身体的时候被迫给学校打了电话，告知了放弃留学的想法。 这时候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唐骁立刻收敛起神色，假装自然地理了理领口。 进来的是以前的两个学生，他们见到唐骁，感到有些惊讶，而后意味不明地笑道：「唐老师啊，你怎么在这？小方总来了呀，你不去找他？」 唐骁有些发愣，客气地跟他们打了招唿，出了卫生间，他脚步迅速地就往包间走去。 那个人来了，因为工作原因，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唐骁此时显得很着急，一旦遭遇到方锌墨，他平时那些理智就荡然无存了，一直到了包间门口，手放在门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林老还在里面。 他的手顿了顿，心口发疼，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里面，久别的同学重新聚到一起，气氛是很热闹的，他的出现只会显得唐突。 正当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里面有方锌墨的声音，他似乎离门很近，正在和谁交谈。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立马推开这扇门。 「从毕业到现在，五年了，你以前说你只是玩玩，这一玩就是五年？」 方锌墨笑了笑，「林老，您怎么又提这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晚不提他，发布会可是大获成功了，您不恭喜我一下吗？」 「恭喜你什么？现在就连记者都知道了你和一个alpha搅在一起的消息，是要弄到人尽皆知才好吗？」 旁边有人插话，「林老！小方总不说不提了吗？您怎么又提！」 林老没理他，手里的拐杖杵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今年多大了？该有二十三了吧？应该让你爸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omega见见，是时候该稳定下来了。」 听到这句话，唐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走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他不应该不也敢在这里听到方锌墨的回答。 方锌墨清了清嗓子，「校长，别提这事了好吗？结婚多麻烦，我现在事业还没稳定下来，还没到结婚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结婚的时候！你这臭小子！你是不是为了唐骁连婚都不结了！你还说你只是玩玩？！」 「校长，我说您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好说话了？我不是为了玩玩，难道我还能跟他一个alpha结婚吗？」 里面有多少人，唐骁不知道，总之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一个笑话，他的心抽痛起来，空腹醉酒使得他的胃部开始痉挛，差点就要吐出来。 「再说了，同性不能结婚。」 「当时年轻，那现在呢？为什么还不断？」林老问。 方锌墨好像很无奈，嘆了口气说：「行，我答应您，一定断，但不是现在，再等等，行了吧？您也知道我才二十三，总得找个人陪吧。」 里面传来大笑，说方锌墨怎么能在林老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说他精力旺盛需要找个人睡觉。 剧烈的疼痛使唐骁弯下了腰，耳鸣声让他听不清里面的谈话了。 若是他真的是方锌墨的一只狗，那一只狗养五年，怎么也养出感情来了吧？可方锌墨呢？真的对他有感情吗？ 或许是有的。 从一开始的新鲜刺激，到后来说他耐操。 在一起睡了五年，方锌墨想玩的唐骁都陪他玩了，再羞耻的动作他都答应了，他本是个内敛含蓄的人，到了方锌墨的床上他就开始变得放荡，他们在床事上那么和谐，以至于让方锌墨觉得找不到替代品。 可现在是这样，以后呢？ 方锌墨说再等等。 这个等等是多久，一年，两年，他腻了怎么办？ 唐骁死死咬住唇，唇红地都快要滴出血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难道他就这么贱，就这么离不开这个人吗？ 天底下那么多alpha，他一定要在这棵树上吊死，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唐老师？你干嘛呢？怎么站这儿不进去？」 唐骁抬头，面前是刚刚在卫生间遇到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唐骁觉得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到里面的人很容易就听得到。 第7页 他怕了，强忍着胃痛站起来，踉跄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这时候，他最不想发生的事发生了，那扇门被拉开，他看到了那张他最想看到也是现在最不想看到的脸。 方锌墨神色阴郁地垂眸看着他，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 这个男人长高了，比毕业时还要高出不少，唐骁仰望他，如同所有人仰望金字塔顶。他碰到了塔尖，他的身心全被塔尖的光芒刺伤了。 他突然又有了那个想法。 他讨厌他。 可这时候，他却觉得一点也不好。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发了信息，让你回去的吗？」方锌墨冷漠疏离地质问道。 ☆、第 4 章 酒店另一个包厢里，唐骁靠在一侧墙上，胃痛让他的脸色更显苍白，额头上明显渗出汗珠。 他按了按眉心，听到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唐骁的心跳地毫无章法，就连唿吸都有点迟钝。 他的目光落在地毯上，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双铮亮的皮鞋，这双鞋是他花了一整年的工资去买的，作为给方锌墨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看到这，他原本杂乱的心突然被一缕甜丝给侵扰了，他居然有点感动，今天可是发布会，方锌墨竟然穿了这双鞋去参加。 原本那些心痛和气愤此时被沖淡，他的下巴被一只温暖的手给掐住，下意识闭了眼，嘴唇被立刻攻占，他不断地迎合上去，然后又被更勐烈地进攻给压退，直到最后，他只能软绵绵地靠在墙上，眼角渗出余红，嘴唇被吻得有些肿。 方锌墨擦了下嘴角，露出餍足的笑意。 「不乖，我发的消息不回就算了，怎么还跑过来？」 唐骁摸了下空无一物的裤包，颤动着睫毛垂眸道：「抱歉，手机应该是落在哪了，你的消息我不会不回。」 「我想也是。」方锌墨将他的下巴抬起来，黑夜般的瞳孔带着审视的意味，「你这表情……不会是在怪我？」 「没有！」唐骁立刻道，他努力想要辩解，可抬头张了张嘴，半个字没能说出来。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地去装作不在意，可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在他没有立刻说出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完蛋了，方锌墨最喜欢抓住他这些细枝末节的表情来大做文章，这仿佛是捕食者的恶趣味。 他以为方锌墨会立刻表现出不高兴，没想到对方只是看着他，掐在他下巴上的手轻轻搓揉，力用得大了些，唐骁明显能感受他那压抑着的不快，只好顶着疼，温柔地将方锌墨微乱的衣领理了理。 「怎么淋湿了？秦艮不是带了伞吗？」唐骁忐忑地问。 方锌墨放过了他那可怜的下巴，将刚刚整理好的衣领又给弄乱了。他一向不爱穿西装，但到了正式场合也不得不穿，唐骁一直没说过，他特别喜欢方锌墨穿西装，光是看那只修长骨感的手粗暴地松领带时的样子，他就觉得唿吸急促。 「我急着来见你。」方锌墨说。 唐骁有些发愣，方锌墨是颗糖衣炮弹，外面一层甜让人脑袋发晕，这对于唐骁来说，就算知道这颗糖衣炮弹会把他五脏六腑炸地稀烂，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尝那么一点甜。 「我想你了，老师。」 唐骁被这颗糖衣炮弹给炸地魂飞魄散了。 方锌墨垂眼看他，伸手将他往怀里拢了拢，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场面话，我要不这么说，老头能缠我一晚上，我可不想。我只想把他们应付完，好早点回家陪你。老师，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他们贴的这么近，唐骁能闻到方锌墨后颈里散发出的那一阵咖啡香气，那让他心慌意乱，甚至能感受到身体有一种渴望被占领的诉求。 「我不知道林老在，不然今天也不会来。」唐骁强压住心中的欲望。 「老师受委屈了。」方锌墨轻轻啄了啄他的唇，「要不要老公去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唐骁摇摇头，他从来不需要这些，比起找场子，他更希望能立马和这个人在家里的床上滚到一起。 「原本今天还带了你最喜欢的红酒，可惜，被他们这群垃圾给糟蹋了，等下次，我一定再给你带一瓶。」 唐骁刚准备说不用了，可方锌墨又堵住了他的嘴。 「一瓶得小十万呢，进不到你嘴里，我心里难受。」方锌墨说的话宛如恶魔低语，简简单单地就能蛊惑人心，「我今天说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老公知道错了。」 唐骁的喉结微动，他有些不明白方锌墨想要做什么。 这时候，门被人敲响，唐骁下意识要拉远距离，却感受到方锌墨进一步的占有。 进来的是穆远，还有另外几个同学，他刚一看到这一幕，立马说了句该死。 「你们就不能回家再这样吗？也不怕进来的是林老。」穆远抱怨道。 方锌墨这才松了手，两手插在兜里，有些不快，「进来的是谁我都不在意。」 穆远手里拿了两杯红酒。 「林老让我来找你，他说你还没敬他酒。」 方锌墨嗤笑说：「我敬他八百杯了，能不能换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我跟唐老师还有点话要说，你们先回去，把门给我带上。」 说着要赶他们走，可穆远却连连制止道：「等等！我是来找唐老师道歉的。」 第8页 唐骁有些狐疑，他不知道现在是在演哪出，向方锌墨投去疑问的目光，可对方只是微微一笑。 酒杯已经递到面前了，再不接就显得自己小气。 现在看来，穆远脸上全然没有刚才的不屑了，倒是很殷勤地说：「抱歉啊，唐老师，刚刚在外面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可你是知道的，林老那脾气，不顺着他，我们都得遭殃。」 他挤了下眼睛，压低声音道：「尤其是你们这事。」 望着杯里的酒，唐骁的胃痛还没散去，光是闻到味到就觉得想吐，更何况他还要面对如此假惺惺的道歉。 「我干了这杯，你随意，希望唐老师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些计较。」穆远仰头，一口就给吞了下去。 怪不得方锌墨会说是糟蹋，唐骁心想。 穆远明摆着是受了方锌墨的安排来道歉的，他应该顺着这个台阶就下去了，可他并不想喝这杯酒，一点也不想。他快二十八了，平时在什么场合都可以游刃有余，可一来到方锌墨的场合，他就觉得自己倒退了五六岁。 年轻气盛，不通世故。 他目光冷冰冰地看向穆远，手里的红酒在杯壁上滑过而丝毫不留痕迹，「挺滑稽的，真没必要。」 穆远的脸色一下阴沉下去，看似就要发作，却碍着方锌墨的面子发不出来。 方锌墨噗嗤笑出声来，拍拍穆远的肩，他转身接过唐骁手里的酒杯，「这酒被糟蹋了，不好喝，老师不想喝就对了。」 另外跟进来的人此时显得有些尴尬，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别的不说，我想知道，那封邀请函是谁发的？」方锌墨收敛起笑意，他身形修长，自带alpha的强大气场，这是个等级压迫的社会，一个顶级豪门的优质alpha可让任何人臣服。 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包间里的气氛变得很是压抑，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唐骁知道这是演的哪出戏了，他看着方锌墨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和林老的那些话让唐骁尊严扫地，可方锌墨这样又何尝不是多此一举，或许应该高兴，至少这个男人还愿意逗他开心。 终于，有个人颤颤巍巍站出来，对着唐骁鞠了个90度的躬。 「唐老师，对不起，是我，是我的疏忽……」 那孩子是个老实人，估计是被拉出来顶锅的。 方锌墨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低头审视着他。 「是你？」他突然将酒杯在旁边的柜子上重重嗑了一下，一声脆响，杯子碎了一角，有玻璃渣掉在了红酒里，他将碎口对准了那个男孩，「赔个罪，不算什么吧？」 那男孩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寻求帮助，可没人愿意帮他，那杯酒里还躺着玻璃渣，这要真喝下去，指不定就把喉咙给划破了。 他们谁不是家里的少爷，可在方锌墨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颤抖着要接过那杯罚酒。 「墨墨，」唐骁快步走上去，将那杯酒夺了过来，「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回去等你吗？」 杯子被稳稳地扔进了垃圾桶，小十万的红酒就这么冷冰冰地流淌在了垃圾桶里。 方锌墨没说什么，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 他当着众人的面，从唐骁的鼻尖吻到嘴唇。 「记得洗澡。」 · 华市城中心最豪华的那几栋楼上，只有几家的灯是亮着的。全市最好的地段，也坐拥最高的房价，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地段和价格来买的，很少会入住，毕竟城中心，有钱人的隐私最为珍贵，楼房永远比不上别墅。然而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徵，和一块表一个包是差不多的意思。 当年方锌墨要送他房子，他想也没想就说了这里。 这是最繁华又最安静的地方，顶楼可以看清这座城市最热闹的一切。 窗外还下着雨，唐骁在落地窗前点燃一根烟，他一边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一边在键盘上敲着语文复习重点。 过几天他得把这份复习重点送到学生手里，辞去了班主任的职务，他的内心不能被极度的繁忙填满，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墙上的时针指向凌晨一点，那个人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唐骁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叮咚——」 在门铃响起的那一剎那，唐骁立刻就熄了烟，跌跌撞撞往身上喷了点香水，赶紧去开了门。 「墨……」 他压抑着兴奋，却在开门时立刻消散了。 是秦艮。 秦艮嗅了嗅，闻到空气中的香水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唐老师……」他将一个口袋递了过去，「这是小方总三番五次地叮嘱我买的胃药，实在不舒服的话，您再给我打电话。」 「他不会来了，对吗？」唐骁冷淡地看着那瓶胃药，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秦艮咳了两声，「林老不肯放他走，多喝了点，说是头晕，一定要小方总陪他去医院看看，您知道的……」 唐骁今晚听到太多这句话了。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他究竟应该知道什么？他是不是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两个alpha在一起是过街老鼠，是要待在最无人问津的高楼上才能□□，是要在平时只当个普通朋友，是要让他无怨无悔地忍受被当成一个宠物，宠物不高兴了，演场滑稽的戏来哄哄就算结束。 第9页 「我知道。」 唐骁接过那瓶药，在关门之后重重地扔进了垃圾桶，接着拿着拖把到卫生间将沐浴过后的水渍擦地一干二净。 ☆、第 5 章 「提起那天的事我就生气，最近本来就忙，抽空陪他们喝两杯就算了，居然还得寸进尺。」 「老头更是，真把自己当我长辈了，不就是以前教过我爸吗？要不是看着这层关系，我早跟他翻脸八百次了，还陪他去医院？」 「真他妈不想上班，我现在就想把你从学校抢回家，好好让我舒服一顿再说。」 蓝牙耳机里，方锌墨慵懒的抱怨声充斥了唐骁的早晨，他坐在公交车的后排，难掩嘴边的笑意。 「多大了，几天前的事情，怎么说个没完？」 「我太想你了，可最近事情太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公司，我觉得他们别叫我什么小方总了，这是要累死一个程式设计师祭天。」 唐骁笑得肩膀直耸，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 「方总这是锻鍊你，再说了，《m.i.m》是你从大学就开始构想的，我看也没谁拿枪指着你不准你走，这不是你自己乐意的吗？只能说我没有它重要。」唐骁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方锌墨赶忙否认，但两个人心里清楚，这款游戏对于方锌墨来说是梦想，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存在，唐骁并不介意他把事业看得更重。就像唐骁也将那些学生看得很重要，只不过方锌墨并不能换位思考。 「游戏里面有个彩蛋，我设计了很久。」方锌墨说，他有些撒娇，「老师要是找不到，我会不开心的。」 「是什么？」 方锌墨卖了个关子，「我不想告诉你，你得自己去找，总之是一个除了你，别人都不会发现的彩蛋。」 唐骁家里有台电脑，是专门为了方锌墨准备的，他原本是个不喜欢玩游戏的人，可和这人在一起，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了解对方的一切，就算他在通关的时候老是被boss各种虐杀，如今在一起五年了，他只通关了一个游戏。 唐骁想，也许他发现这个彩蛋还要再等个五年。 「好，我会找到的。」唐骁说。 公交车播报响起来，「前方到站，华大附中，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墨墨，我要上班了。」 「哦，不许挂。」 唐骁拿他没办法，他不是个会主动挂电话的人。事实上，需要他提出通话结束的时候很少，方锌墨总是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匆匆忙忙要挂断了。 唐骁下了车，这个站的学生很多，今天早上很幸运，他没有遇到自己班上的学生，不然这个通话会让他有些不大自在。 「唐老师早上好！」 不远处一个小巧的男孩子正踮着脚朝他招手，他身边是一个早餐摊，高三八班的学生围了好几个，见了唐骁，齐齐打了招唿。 「早上好。」唐骁温柔道，下意识走过去想揉揉男孩的头。 「不许碰别人。」 耳机里传来不容置喙的命令，唐骁立刻收了手，内心因为方锌墨的占有欲而升腾起一股小小的雀跃。 有学生在，他不敢再打情骂俏，只好探头过去看看这些学生手上都拿着什么。 「小丁凌，高三了，不要只喝粥。」唐骁无奈地责备，说是责备，但脸上却总是带着暖阳般的笑意。 他在学校从来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把他当老师，更多的是把他当做兄长，很多人会觉得以他的性格是压不住这群毛孩子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拿了手机，「一人再拿个肉粽。」 说完，老闆的手机里立刻传来「xxx到帐一百元。」 他垂眸对丁凌道：「尤其是你，吃两个好了，瘦的跟风都能吹走似的。」 「唐老师！我够胖了，这才刚上高三，我涨了能有三斤！」丁凌嘟着嘴抱怨说。 唐骁装作讶异，「那还真多。」 他看了一圈周围，问道：「小书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丁凌刚剥开粽子咬了一口，呜呜道：「不知道，我们昨天吵了一架，今天不想和他一起上学。」 说完一脸不忿的表情，omega的小巧可爱在他身上呈现地淋漓尽致。 唐骁点点头，「小情侣吵架很正常，等会记得把早饭给他带去。」 说完笑着挥手往学校去了。 「唐老师！你能不能有点当老师的自觉！我们只是每天一起上学而已！」丁凌在后面哀嚎，别人问他怎么了，他又红着脸不肯说。 早餐摊的老闆娘打包了多余的粽子，一个劲地夸赞，「这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唐老师都在这请了几顿早饭了吧，人又温柔又好看，还是个alpha，要不是我家孩子也是个alpha，我肯定就撮合他俩了！」 丁凌听完，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唐老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最好的alpha！一定要最好的omega才配得上他！我要是能找个像唐老师一样的男朋友，毕生无憾了！」 蓝牙耳机里不断传来方锌墨的抱怨，唐骁一边小声安抚，一边又很享受方锌墨早晨的小脾气。清晨的校园，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他们在校园和教学楼里洋洋洒洒地释放着青春，唐骁之所以喜欢当老师，就是因为他对于这种青春感的嚮往。 他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出于生理疾病的原因，他小时候很少和同龄人一起玩乐，别人说他温柔或是文雅，但这些并不都是真的他，有时候他会觉得是方锌墨让他找到了真的自己，又或是他在方锌墨身上找到了他最嚮往的一切。 第10页 张扬、自信、一往无前无所顾忌。 同性相恋的那种禁忌感带有强烈的有瘾性，那种不被世人所认同，只能呆在阴暗角落里的感情会滋生更强烈的占有欲和更强烈的爱意，所以哪怕是他在方锌墨那里受了再多的伤，只要方锌墨肯给他一点甜，他都会拼死坚持下去。 但谁不希望自己的爱情能从黑暗走向光明呢，唐骁知道不可能，但内心是有这样的诉求的。 他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光明正大的对所有人承认，是的，他的爱人是一个alpha，比他更强悍更优质的alpha。 「我真不知道你那个班上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在家里待着，我的钱是不够养你吗？趁早辞了得了，别整天跟那些小屁孩打交道，谁知道他们谁会不会对你有想法……」 「墨墨。」唐骁终于制止道，再有几步就是办公室了，他用了这个理由才勉强让方锌墨挂断电话，方锌墨有些不高兴，却又在挂断前别别扭扭地吻麦。 这让唐骁心里又甜又酸，他并非是因为快到办公室才要求终止通话的，方锌墨是一个让人慾罢不能的□□，唐骁有时会觉得现在所受的一切苦都是自己造的孽，他是老师，怎么能和学生发生感情，就算他们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已经脱离师生关系了，但唐骁还是深受折磨。 方锌墨触及了他的禁忌区，他不愿意再听到这样的话。 这个时间点还有十分钟才正式早读，来得早的大部分都是班主任，唐骁是因为第一节课是语文才来得格外早，他准备趁早自习时间带大家复习一下必背课文。 挂了电话，唐骁将蓝牙耳机收起来，走廊上有急着上课的学生。 「天啦，今天自行车棚你看到没，满地的血！」 「看到了！太恐怖了，赵成书这回要被开除了吧，听说把魏来的牙都打掉了！」 「谁知道呢，办公室的门关地死死的，主任说了，不让别人进去。」 唐骁心里突然有种不安感，急急忙忙就往办公室跑。 刚一推开门，里面就有一股子的血腥味以及极其压抑的气氛，对于这个突然的闯入者，里面几个人都表现出了惊讶，但在看清是唐骁后，中间那个地中海男人赶紧把他招唿进来。 「唐骁，你们班班主任还没来，这件事你来处理！」吴主任揣着个教棍，气氛地在桌子上拍打，指着身旁那个一脸不屑的小伙子骂道：「赵成书！说成绩，成绩差！说纪律，纪律不好！这才刚开学多久！就按着魏来在自行车棚打了一顿！嘴都给打破了！」 唐骁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真的把牙打掉了。 被打的人正坐在唐骁的椅子上，是个一班的尖子生，他脸上有一些淤青，嘴角破了点皮，看起来并不是太严重。 「吴主任，您先别激动，小书不是个会胡乱惹事的人。」唐骁走过去，不等吴主任回答，立刻按住赵成书的肩，严肃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别赌气。」 「我倒是想说，可他们听吗！还不是一上来就往我头上扣帽子！」赵成书甩开唐骁的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痕。 唐骁这才注意到，赵成书的校服很脏，还有擦破的地方，包括手上也有还没处理过的擦伤，这不会是打架造成的。 「我听，」唐骁沉声道，目光带着令人信服的冷静，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温柔，脸上多了份alpha独有的强势，「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什么叫他受委屈？」魏来突然站起来，勐地将唐骁地凳子往外一踢，撞到门上发出震耳的声响，「舅舅！能不能让他走！他现在已经不是班主任了！再说，整个年级谁不知道他护犊子，上次赵成书在操场厕所打架，几个人都被打进医院了，唐骁不还护着他！」 吴主任正要开口。 「上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唐骁冷冷地望过去，不过一眼就令人生畏。 魏来不说话了。 操场的事是他们几个alpha将一个omega关进了厕所，这件事往重的来说就是猥亵，在法律上是要坐牢的，但赵成书去救人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吴主任作为魏来的舅舅，抓着这一点不肯放，硬生生让别人的关注点变到了赵成书身上。 几个人未成年，况且没有实际的证据，唐骁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其中几个人弄去少管所关了几天，又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赵成书从开除的边缘捞回来。 「他割了我的自行车链，早上来的时候差点摔进车流里。」赵成书咬牙说。 唐骁心头一紧，将他身上的衣服捞起来，果真有很多擦伤。如果这事是真的话，魏来这就是蓄意谋害。 魏来立刻紧张起来，「你放屁！你有什么证据！」 「是，我是没有证据，链子是你昨晚割的，兇器早就扔了，这些都是你早上亲口说的！」 「可笑，空口无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唐骁，这一次我是不会再包庇他，给学校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必须要开除！还有你，三番五次给学生开脱，再是这样，我一定会考虑对你停职！」吴主任率先开口，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电话正式处理这件事，再不给他们任何辩白的机会。 如此急促的处理，唐骁知道赵成书说的是真的，只要认真去查，一定查地出来，只不过吴主任并不想拖延时间，再拖下去只会对他的宝贝侄子不利，为了尽快处理，他甚至还威胁自己，以期自己能因为停职威胁而放弃申辩。 第11页 可唐骁并是不这样的人。 他走了上去，将吴主任的手机夺了过来，直接将通话掐断。 「主任，您说我护着学生，那您这样不是护着侄子吗？」 「唐骁！你！」 门突然被敲响，有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袭正装将他的身形衬地极为高挑。 「打扰，我是来找吴主任的。」他不失优雅地关上门，见了里头的情景，「这不是早上在自行车棚打架的俩孩子吗？」 ☆、第 6 章 「主任好，我是华医大来的，想必学校应该通知过您了吧。」 吴主任听了这话，立马殷勤道：「迟医生是吧，哎哟哎哟，看看我，大清早被这两小子气得头都晕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要不然这样，你先去我办公室稍坐一会儿，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来。」 男人笑了笑，「很抱歉，我等下有点急事，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过来找您，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谈。」 「这……」吴主任有些犹豫，他回头看看唐骁，一副下不定决心的样子。 最近学校要和华医大进行一个很重要的合作，吴主任绝不敢怠慢这个人，唐骁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如果错过，可能这件事真的就洗不白了。 「您好，刚刚听您说您早上在自行车棚碰到这俩孩子了，我能问一些细节吗？」 男人在唐骁身上扫视两圈，友好地握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看向魏来，「这孩子说他把别人的自行车链割断了，还挺得意的，我听到的时候就在想，怎么附中会有这样恶劣的孩子。」 吴主任瞬间脸色惨白，「迟医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可没兴趣乱说。」男人微笑道：「我只是看不惯附中出现这样恶劣的行为，毕竟这也是我的母校。吴主任，我想您也不愿意学校发生这样的事吧，还希望您能秉公处理，否则，我无法保证两校的合作能否愉快。」 他特意加重了秉公两个字。 吴主任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点点头，这让魏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男人的出现让事情出现了转机，吴主任承诺会对魏来进行处罚，只是眼下还有公事要处理，让唐骁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交个报告上去。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唐骁让赵成书去处理伤口，自己追上了男人的步伐。 「迟医生，刚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想这件事会麻烦很多。」 「唐老师客气了。」男人笑道，他看着唐骁，似乎想起什么来，从包里摸出了一个蓝牙耳机，「这是你的吧，刚刚看到你急急忙忙跑去办公室，地上掉了个什么。」 唐骁微讶，在包里摸了摸，果真没有，赶紧道谢接了过来。 「道谢就不用了，」他看了看表，「要不是今天没空，我更愿意你请我吃顿饭。」 他的眼神让唐骁有些恍惚，里头似乎掺杂了些许的暧昧，唐骁眨了眨眼睛，认定这是自己的错觉，只是闻到对方身上有股阻隔剂的味道，想来是一个omega，这倒令他很是惊讶，毕竟很少有omega能长得如此出挑。 唐骁的确感激他为赵成书解围，客气地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请这顿饭， 这件事的处理很快就出来了，只不过吴主任最擅长的就是避重就轻，给魏来的处罚不过是轻飘飘的一万字检讨加大会上的自我检讨，这简直是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去了，可不成想，魏来还是不满意，硬生生闹了一上午，被吴主任当众骂了才消停。 赵成书显得要安静很多，这孩子的成绩处于中下，高一高二都不怎么认真，直到高三了才有弥补的意思，唐骁的性格温柔，但并非管不住这群孩子，正相反，赵成书的性格本是最顽劣的那种，在唐骁带了他两年后，逐渐收敛了起来。 但其中不乏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这孩子是个留守儿童，唯一照顾他的奶奶在高二的时候去世了。 晚上，唐骁下了晚自习，照例到了对赵成书家访的时候，两人一起推了那辆坏掉的自行车回去。 老式居民楼的楼道里瀰漫着一股霉臭味，唐骁一路上都在上演单口相声，各种询问了赵成书最近的生活，而到了这地方，他就说不出话了。 唐骁有点轻微洁癖，家里永远是干净整洁的，从没关过的香薰机让家里持续散布着淡淡的香味，所以当他开门闻到一股冷饭冷菜的味道时，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不想来就别来，每次都这副表情。」赵成书冷眼看他，推门就要关。 唐骁看准时机，一把扣住门框闪身而入，边往里走边捞袖子，「我不过一个月没来，这里怎么又乱成这样了？」 他说着就开始收拾屋子，将里里外外都简单打扫了一遍，赵成书不理他，大大咧咧踩在茶几上就开始玩手机，对于唐骁的行为毫不在意，像是习惯了。 「晚上想吃什么？」唐骁问，在厨房里翻了翻，遗憾道：「恐怕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最多能做碗鸡蛋面。」 唐骁的手艺不错，赵成书平时吃外卖吃腻了，倒挺好唐骁这一口的，不过吃完饭擦擦嘴，碗也不洗，谢也没有一声，显得很不礼貌。 这就像方锌墨一样，每次在他家吃饱了就坐在一边玩，至于打扫什么的，从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除开随年龄而来的魅力以及事业上的成功等，在其他方面，唐骁觉得方锌墨和十七八岁的男孩相差并不大。 第12页 「最后一年了，尽量少生是非，能不动手就别动手，遇到什么事了，给我打电话。」唐骁边擦桌边说，到了男孩踩的地方，他还得专门说句抬脚。 赵成书抓了抓头髮，偏向一边咕哝说：「你每次都这样说，今天早上我明明给你打了电话的，可你一直在通话中……」 唐骁身形一顿，那时候他正在给方锌墨打电话，心里一下酸了，将手里的抹布叠成了小块。 「小书，很抱歉，这次是我的问题。」 赵成书像是没想到唐骁居然会为了这件事道歉，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关你的事，是……是我自己太冲动了。」 唐骁以前说过的，要学生遇到麻烦的时候给他电话，无论怎么样，他都会第一时间站到他们身前的。 虽说他现在不是班主任了，但他仍旧记挂着这些学生的事，尤其是赵成书，他自然而然将这归纳进了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放下心防的赵成书也不再故意装作顽劣了，不好意思再让唐骁一个人帮忙收拾，只不过，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他赌气说了不想再读书的话。 唐骁倒不是很在意，他知道这孩子是在说气话。 「好啊，不读书可以，那你也别记挂人小丁凌了，人家可是明明白白说过的，只喜欢成绩好的。我看啊，他对一班那几个年级前二十的都挺有意思。」 唐骁余光中一直注意着赵成书的变化，果不其然，让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赵成书的脸一下憋青了。 「一班那几个！有成绩没人品！他喜欢个鬼啊！」他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关键他们长得跟癞□□似的，还没有我一半的帅气好吗！丁凌是不是瞎啊！」 少年的喜欢总是很容易就能被激出来，唐骁没忍住，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起来。 「你笑什么！」赵成书蹙眉问。 「之前是谁跟我说，不会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omega来着？」唐骁故作思考状，捏捏耳垂说：「难道是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赵成书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气唿唿地站到一边去。 「好歹也是个老师，别人都劝学生不要早恋，你怎么还……」 「谁年轻还没个喜欢的人，这有什么。」唐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为了喜欢的人而努力变得更好，我觉得这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事。」 赵成书垂下头，嘆了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复杂，「我只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给不了他标记，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的。」 这似乎戳中了唐骁心中的某个点，他的心无可避免地疼了一下。出于本性，标记爱人是每个alpha心中最渴望做的事，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就必须违背本性，忍受无法标记带来的不安全感。 可对于唐骁，他需要忍受的不仅仅是违背本性带来的痛苦，还有一个留不住的爱人。 方锌墨是一只没有线的风筝，唐骁抓不住他的，只好等他飞累了，想起在自己这里休息一下。 违背本性一定会承受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勇气，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唐骁一样，无怨无悔地忍受五年。 唐骁绝对是倔强的，他全身心地爱上了一个人，不到命悬一线，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有些恍惚，片刻后说道：「爱情只关乎勇气，无关性别。」 「我怕以后会后悔，看到他被发热期折磨，而我只能去给他领抑制剂。」 唐骁没想到这孩子已经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他打开窗，想将里面的味道散散。 「小书，如果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的话，那要不问问自己，现在会不会后悔。」 赵成书有些发愣。 差不到快十一点了，唐骁揉了揉肩，把所有收拾好的垃圾口袋提到门前，温柔地道别，这次赵成书倒是主动提出要送他到楼下。 唐骁没有拒绝，只是看出他的样子很扭捏，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唐老师，你的男朋友，是个alpha吧？」 唐骁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赵成书赶紧摆手，「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知道你家在哪吗？放假的时候，有一次我实在无聊，想去你家找你，结果在楼下碰到你们接吻，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挠挠头，「唐老师，别人说性别不合适也没关系的这种话，我只觉得他在说场面话或者开玩笑，但是你说这话，我信。」 他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唐老师，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唐骁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沉重，他艰难地唿吸，艰难地笑道：「是的，我们很好。」 他也许给了男孩对于未来爱情的嚮往，让男孩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但唐骁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甚至于上公交车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侷促当中想要下车，可那师父是个好心人，想着是末班车就让唐骁上了。 他迷迷煳煳地道谢，迷迷煳煳地下车，再迷迷煳煳地回了家。 站在自家高楼底下，看着冰冷黑暗的房子，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还没有那一方带着霉臭味的小屋子温暖，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那个大的要命的房子一点也不值得人嚮往。 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以身作则给了男孩希望，可谁知道，在未来他们是否真的会后悔，又是否会像自己一样，连说一句自己很幸福的都说得无比艰难。 第13页 唐骁拖着疲惫的身躯开门，空气中带着他常开的香薰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放在鞋柜上，生平第一次连鞋都不想脱就上床睡觉。 他垂着头，正无奈地想要脱鞋，而在黑暗中，他似乎看到鞋柜旁边放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疲惫感让他的脑子转地很慢，还没等他想明白，忽然间，腰就被重重地搂了过去，后脑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来不及叫痛，嘴唇就被人给霸道地堵住了。 是那股咖啡香气，疲惫感一扫而空，他努力地迎合上去，还不到两分钟，他的衣服裤子就被扒了个干净。 黑暗中，那个人依旧显得张扬恣意，沉重的唿吸让唐骁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他给调动了，他看着男人的唇。 「suprise」 ☆、第 7 章 「我给你带了酒。」 唐骁的背嵴上流淌着红酒，一路直达腰窝，暖光灯下，他半阖着眼，两颊微红。 方锌墨俯下身，从他的尾骨吻到脖颈，舔舐他以及他的红酒，尖牙在他的腺体上有意无意地轻轻磨蹭。 唐骁觉得身体受了强烈的电击，害怕被方锌墨刺破腺体，同时又太过于期待被这个男人占有。 方锌墨给他带了酒，他在微醺状态下不断地起伏沉沦，被强烈信息素干扰使得他在剧烈疼痛中感受到了更剧烈的快感。 没有语言能形容这种感觉。 他与方锌墨的结合其实有一部分得益于他的病，吃药能让他避免在这种时候释放出信息素，但要知道的是，alpha很难在□□中压制自己的味道，他们总是无所顾忌地将信息素充斥满整个房间。 浓烈的同性气息会让唐骁受到身体上的伤害，比如说现在，他抱着方锌墨的脖子，在迷迷煳煳中看到有猩红的液体流了出来，这不是红酒，是他的血。 看着方锌墨的腺体，他突然觉得尖牙很痒，想要一口咬下去，将这个男人彻底占为己有。 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是同性。 哪怕他自己是个omega也好，想来现在早被方锌墨标记彻底了，孩子都不知生了多少。 被标记的omega是alpha的所有物，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 可唐骁无需如此，他的忠诚绝对比的上完全标记。 完全标记所标记的是身体，而他不仅是身体，他的一切全都染上了这股咖啡香，再也脱离不掉了。 唐骁被这股浓烈到苦的咖啡香侵略了身体和灵魂。 唐骁裹了浴袍出来，浴室里还传来沐浴的声音，那个男人今晚的精力有点太旺盛了，他的四肢五骸都酸软疼痛，皮肤像有一万根针在同时刺激，他几乎是拼尽了所有力气才从医药箱中翻出止疼药，这是最有效的止疼药，方锌墨特地从医院给他拿的，吃上一颗就能缓解信息素对撞带来的后遗症。 唐骁实在太疼了，他的手指都在颤抖，甚至再没有力气去找水，只能干吞了两片药下去。 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的声音终于停了，药效起作用后，身上的酸软感都被更加地凸显了出来，他勉强从地毯上爬起身。 方锌墨用浴巾裹住了下半身，上半身漂亮的肌肉纹理上不断散发着水蒸气。这是个完美爱人，拥有世上一切优渥的条件，当然，这要绝对地排除掉他孩子气的那一部分。 有人说爱情是欲擒故纵，方锌墨天生拥有这一项技能，唐骁不怪自己陷得太深，有时会怪方锌墨手段高明。但朋友却说，方锌墨实实在在不算是个能让人深陷其中的爱人，唐骁能如此，完全归咎于他们两人之间莫名的契合度。 方锌墨被惯坏了，唐骁又恰好能忍受。 想到这些，他低低笑了声，走上前用毛巾擦拭方锌墨的湿发，「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方锌墨发梢的水珠直直落在他的脸上，眼含笑意，低头吻了他，用力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怎么？还没把你餵饱？」 唐骁的脸煞时红了，这人明明知道他指的不是这个。 「明天要走吗？不走的话，我晚上回来给你炖鸡汤，市场上的土鸡看着不错。」 方锌墨想了想，有些遗憾地偏过头，「很诱人，但明天还是得走，今晚是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你就别抱怨了。」 唐骁想，自己哪能抱怨，能见上他一次就算不错了。现在不比以前，方锌墨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们还能天天厮磨在一起，放假的时候能几天几夜不出门，可现在不行了，方锌墨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 不知为何，方锌墨微微蹙眉，探头过来在唐骁的后颈上闻了闻。 「怎么了？」唐骁有些紧张地问。 「没吃药？」 唐骁心里一惊，怎么会？明明他从赵家出来的时候才吃过，这药吃一颗能管好几个小时，算下来，现在不应该有味道才对。 「虽然我并不讨厌你的味道，」方锌墨有些不高兴，「但是我不喜欢在做的时候闻到，这让我不舒服。」 唐骁的喉结微动，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对不起，应该是我记错时间了，下次我会补一颗的。」 「唐骁。」方锌墨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产生抗药性了？」 唐骁的唿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睛一直不安的到处看。 第14页 这是很正常的事，一种药吃的时间长了一定会产生抗药性，又何况他吃了十年了。从一开始，他一颗药能维持一整天，到后来的半天，到现在只有几个小时。 现在难道更短了吗？ 「看来是真的了。」方锌墨撇了撇嘴，揉揉他的腰说：「没关系，我正巧有个事想给你说，前几天华医大实验室给我爸打了电话，提了你的事。」 唐骁疑惑地看着他。 方锌墨的手放在了他的后颈，这股温暖却让唐骁有点无所适从。 「唐骁，去割掉吧，我问过了，危险性很小，而且我已经帮你预约了下个月的检查，你也正巧去拿药，不是吗？」 唐骁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割腺体？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事情，这世上从来没有失去腺体的人，这是异类。 他已经是异类了，他难道还要变得更异于常人吗？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埋怨，方锌墨怎么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他预约呢？难道割腺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不能接受，无法接受。 「我知道这是个很艰难的选择。」方锌墨捧着他的脸，倾其所能地温柔诱导，「割了之后你不会疼了，我们都会更舒服，当然，我不止是为了这个。」 唐骁看着他的唇，目光呆滞。 「你不是老师吗？等这药再也不管用了，你该怎么办？」 唐骁突然语塞，是的，他作为一个alpha，要是控制不了信息素，这可是会造成所有omega恐慌的事情，这代表着，他将再也不可能当老师了，甚至连正常的出行都无法做到。 这对于他来说，是比割腺体更无法接受的事情。 唐骁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我会去的。」 「真乖，那到时候我来接你。」方锌墨极为满意地吻吻他的鼻尖，不得不说，这样子更像是在逗弄一只听话的宠物。 唐骁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不能断定方锌墨提出这个建议的真实意图，他也不相信方锌墨会不知道一个失去腺体的alpha会成为怎样一个异类，但对方提出了对他事业的质疑，唐骁这就不得不妥协了。 他只能也只敢把这事往好的方向去想。 或许方锌墨是真的在为他着想，多年的服药让他早已感到疲惫和厌倦，如果真的能一劳永逸，或许也并非是件坏事，但这一定是一件需要下极大决心的事，他必须要做好面对异样眼光的准备。 想到这些，他觉得这件事就是个理不清的毛线团，越想就越要把自己弄煳涂，最好的办法是不过脑子，听从方锌墨的安排。 他思索时乖顺的模样总是会激起捕食者强烈的占有欲，在唐骁抬头，红唇微张问要不要一起睡觉的时候，方锌墨暗骂一声。 「真要命。」 说完急不可耐地将人抱进了卧室。 · 高三班主任的会议总是很多，唐骁脱离这些事后就变得闲了起来，毕竟只带一个班，他的时间有时会多的让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尤其是在预约日将至的时候。 这天上午，办公室里充斥着学生的喧闹声，他们大多都是来问理科题的，唐骁的笔尖敲了敲桌子，和学生打了几句趣后就听手机响起特别提示音。 唐骁手忙脚乱地将铃声给关掉。 「唐老师怎么这么紧张？不会是男朋友叭。」丁凌趴过来好奇地往他手机上看。 唐骁把手机收好，假装严肃地把学生驱赶开，而后急促地收拾起东西。 「不会真是男朋友吧！」丁凌惊叫，惹了一大堆眼神，「别啊，唐老师！让我看看是什么绝美的omega能把你搞定！」 这时候问数学题的全都不问了，吵嚷着要听八卦。 唐骁没办法，这群孩子一听到这种消息就憋不住兴奋，可他实在没空去周旋，方锌墨现在已经到门口了，他得趁着开校门之前出去，不然要是被哪个学生撞见，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 「丁凌。」赵成书一把揪住丁凌的后领，「别妨碍唐老师，马上就到你了，还问不问了？」 唐骁松了口气，沖赵成书投去赞赏的眼神，对方亦是不留痕迹地示意他赶紧开熘。 今天下午他本身就没课，晚自习也不该他，方锌墨的确约了个好时候，这让他半点推诿的机会也没有。不过除开去医院这件事，唐骁还是很高兴能见到他的，毕竟平时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尤其是白天。唐骁心里想，也许他们今晚还能一起出去吃个饭，这是极为难得的事。 刚出校门，唐骁正想发消息问问他在哪，没成想到一出去就看到辆红白色的跑车，男人懒散地倚在车门前低头玩手机，连帽衫的领口稍稍遮住下巴，从未经过烫染的头髮发质极好，旁边有车经过，激起的风浪将他的碎发稍稍掀起。 五年了，可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唐骁忍不住再心动一次。 他先是走，然后步子逐渐加快，最后换成了跑。 要不是在学校门口，他真想冲过去将他抱住。 屏幕上亮起红色的『victory』,方锌墨表情舒展开，手指在屏幕上一滑，时间差不多了，他余光中瞥到个极快逼近的身影，嘴角勾起明媚的笑意，将手机放好，继而转过身，将那匆忙的身影一把拉进怀里。 「迟到了两分钟。」 ☆、第 8 章 第15页 「药是不是没多少了？」 「嗯，还够三天。」 唐骁擦了下湿漉漉的唇。 「真不知道离了我你该怎么办，按理说，产生了抗药性就该自己去看看的，结果还非要我来管你。」方锌墨无奈道：「唐老师真是不让人省心，还是割了腺体的好，免得经常去拿药，麻烦。」 方锌墨的手伸过来，拨了下唐骁凌乱的衣襟，示意他严藏春光。唐骁打趣似地催他赶紧开车，这里毕竟是学校，太出格的亲密行为很不好。 「不知道割了腺体以后会不会更听话一点呢，最好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老是跟我倔。」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方锌墨的话听起来是玩笑，但里面也许也掺杂了几分真心。 年轻时期的恶意总是在不经意间产生，唐骁有时会误以为身边这个人只有十八岁。 唐骁莞尔，不置可否。 这个时间段刚到午高峰，学校附近的路比较窄，车流量相对较大，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等红灯了，唐骁看着窗，玻璃里映出方锌墨不耐烦的表情，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指尖焦虑地点着。 「上次发布会的事……挺不愉快的。」唐骁顿了顿道：「以后在外面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免得又给你惹麻烦。」 「我爸也给我提过这事了，你放心吧，问题不大，上次那个记者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找工作。没人敢在我家的地盘上找麻烦，他纯粹是不想混了，也不看看他能激起多少水花来。」 理是这个理，但总有人想方设法要探听豪门八卦的，更何况方家的太子爷最近风浪正大，谁不想挖挖他的料。虽说唐骁一直渴望着能让这段感情生活在太阳底下，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也不想再听方锌墨说起『普通朋友』这四个字。 「不过最近是应该小心一点，主要上次殉情的新闻热度太大，若真来个不要命的把我俩爆出来，恐怕我家得给我找个omega来挡挡风头了。」方锌墨虚虚朝他看去， 唐骁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锤了下。 车开到大路上，方锌墨的车速加快了，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华医大附属医院在全国有很高的名气，方家在这里贊助了一个实验室，主要研究内容是生理疾病，像唐骁这种一直是这里的重点研究对象，和方锌墨在一起之前，他每隔一个月都会来一次，直到后来借了这层关系，他才得以逃脱被当做研究对象的命运。 如以前一样，唐骁鼻子里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经过一系列拍片和抽血后，他坐在诊疗椅上，腺体上正插着检测仪，医生正对着他的检查结果仔细研究。 「易感期很久没来过了吧。」 唐骁点点头，「有一年多了，反应也比较轻微。」 「腺体已经在退化了，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关于你的生育能力……」 唐骁知道医生不好开口，「我知道的，副作用。」 「那就好，」医生松了口气，「你的腺体状态比较稳定，现在是个做手术的好时候，小方总给你预约的手术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后，期间你最好再来检查一次，这段时间就先照常吃药，另外还会给你开一点别的药……」 「手术？什么手术？」 唐骁惊得差点站起来，他心脏狂跳，手指颤颤发抖，「您是不是搞错了？墨墨给我预约的只是检查……」 他话没说完，看着医生有些难堪的表情，他明白了。 「不，不可能，墨墨不会擅自给我预约手术日期的，而且，而且这不需要经过本人同意吗？」唐骁试图争辩。 医生轻咳了几声，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本来是需要你本人同意的，但你和方家签过合同，关于你这病，他们有相当大的决定权，况且以你和小方总的关系……我们以为是经过了你同意的。」 单人诊疗室里突然安静地可怕，腺体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证明他的信息素开始紊乱起来。四周开始瀰漫着一股水墨气味，这明明是清新淡雅的味道，但要知道的是，无论是怎样一个alpha，他的信息素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如此浓郁的信息素让身为beta的医生有点忍受不住了。 「唐老师，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也都是听小方总的安排，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唐骁的手伸向后颈，食指缠上检测仪的白线。 「唐老师！」医生惊叫。 alpha的腺体极为强悍，需要用针头刺入才能完成仔细的检测，那根针很粗，可□□的时候唐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血从针口处喷溅出来。 唐骁啷呛往门口走去。 不是误会。 不会是误会。 「唐老师！唐老师你等等！」医生没想到唐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措，他听说这是位温文尔雅的高中老师，被方锌墨养起来，连气都不会生。 砰的一声，诊断室的门被推开了，方锌墨正在讲电话，见唐骁出来的时候有些诧异。 「为什么？」唐骁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觉得自己所压抑着的一切都快要爆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预约的是手术？为什么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实验室的走廊上很是安静，唐骁的质问声显得无比刺耳，方锌墨小声对电话那头说了抱歉，眉眼间充斥淡淡的阴翳。 第16页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什么？方锌墨你他妈告诉我我应该冷静什么？你觉得这是什么小事吗？我的身体是不是被你方家买断了，任凭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骁头一次对着这个男人怒吼，他觉得不光是身体在战慄，他恐惧地连灵魂都在战慄。 等待这一次检查仿佛是在等待一次行刑，他没有等来迴旋的余地，而是等来了他的死期。 他吼完了，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心里止不住地疼。 他想起段思家说的话。 方锌墨真的有把他当做是男朋友吗？ 割腺体究竟是什么意思？唐骁想了很久。 是割去生理性别。 难听点来说，是阉割。 他爱上方锌墨后就从没想过有关于子女的事，他完全不需要什么生育能力。 但他是一个alpha，他是以一个alpha的身份战战兢兢爱了这个人这么多年，在这时候，这最制裁他的一点却显得难以割捨，就好像后颈上的那一坨肉被剔除以后，他的这份爱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是为了你好。」方锌墨说，他明显压抑着愤怒，拿着手机的手背有青筋凸显，「唐骁，你没有道理怪我，你自己本来就有缺陷，有没有腺体又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就算是为了我，去把那玩意儿割了，这很难吗？」 「滚。」 「你说什么？」方锌墨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滚。」唐骁赤红着眼睛咬牙道，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方锌墨的脸一下子铁青了，抓着唐骁的领口将他摁倒了墙上，一拳砸在他的耳边。 「你以为是谁？没有我，没有我们家，你这辈子就是个活在黑暗里的窝囊废！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你那个连房子都租不起的omega父亲能供地起你这么贵的药，能负担的了你在这个城市生活的费用吗！你他妈别忘了，就连你父亲当初能风风光光下葬，都是因为你在我床上！」 唐骁的心被割碎了，他喉咙里布满了呜咽，所有的痛苦和哀怨全藏在充斥着血腥味的喉咙里出不来。 「你说完了吗？」他嘶哑道，内心深处有痛苦的记忆闪回，从牙缝里一字字吐出几个字眼，「说完了，就滚。」 「你！」 「对不起，这里实验室，如果有什么私事，还请不要在这里处理。」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出现在他们身边，一只手横在他们之间，很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方锌墨布满阴翳的眼睛此时可怕地要命，走廊上聚集了不少人，他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唐骁，自己给我好好冷静一下，想不明白的话，就不用联繫我了。」方锌墨不留情面地说道，姿态高高在上，一如所有上位者俯视普通大众。 然而，实际上，方锌墨的眼神还要更加恶劣一点。 他气急败坏地走了，独留唐骁倚着墙壁痛到蜷缩起来，他的胃开始痉挛，里面像是在翻江倒海，不过一会儿，他在垃圾桶边干呕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无比颓唐。 面前递过来一张纸。 「你的腺体需要处理，如果收拾好了，就进来吧。」 还是那间单人诊断室，唐骁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只不过，现在的他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年轻医生替他处理好了流血的腺体，垂眸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最近饮食不大规律吧？我等会给你开个食疗的方子，吃几天，胃会好很多。」 唐骁虚弱地说了句谢谢。 「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呢，可不能把胃坏了。」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唐骁恍惚了一会儿，打了个激灵回头望去。 「迟医生？」 他看着不算陌生的脸，年轻医生对着他笑了笑。 「迟渡，很遗憾在这里见到你。」 唐骁勉强报以微笑，「迟医生，刚刚很抱歉，我男朋友他……」 「男朋友可不会让你来割腺体。」迟渡按了按他的后颈，「还疼吗？」 唐骁有些发愣，摇了摇头。 「其实，我很抱歉的意思是，我是你的主刀医生，你对手术有什么疑问的话，都可以问我。或者，你要是想取消手术，我也可以帮你去沟通。」 「谢谢，不用了。」唐骁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刚刚是我太冲动，原本也是计划要做手术的，我这病，似乎没别的办法。」 迟渡把手揣在包里，挑眉表示理解。 「但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你的药至少还能吃一年。」 「不用了。」唐骁道：「谢谢你。」 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恐怕不能补上那一顿饭了。」他急切地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没关系。」迟渡走过来，拿了手机调至社交软体，「加个联繫方式吧，我正巧把食疗的方子发给你。」 两人交换了联繫方式，迟渡不管怎么说都要送他到门口，唐骁拒绝不下，只是一路上都没有社交的心情，反覆道了很多次歉，但迟渡谦和温雅，面对这一次次道歉，他也是不厌其烦地回应着，还不断叮嘱各种养胃的注意事项。 唐骁心里更加愧疚了。 作为一个omega，迟渡能当上主刀医生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毕竟从基因方面来说，这是一个alpha的社会，唐骁很遗憾不能在此时多做交流。 第17页 走到门口的路上，他们遇到好几个学生，全都乖巧地和迟渡打招唿。 「我也算是半个老师，我们俩应该会有很多话题。」迟渡道，他替唐骁叫了个车，这让唐骁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你的主刀医生，我希望我的病人能有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否则我不敢做你这台手术。」迟渡拉开车门，两人握手道别。 「迟医生，今天很谢谢你，如果你有什么喜欢的餐厅，请尽管告诉我，下次见面，我一定调整好状态。」 唐骁握上去，那双手意外的有力。 阳光下，迟渡极薄的镜片中反射出唐骁的倦容。 「希望不会等太久，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迟渡藏匿眸光道。 ☆、第 9 章 唐骁最终还是妥协了，回家的时候他翻出了父亲去世前留下的一封信。纸张已经泛黄，好几个地方的墨迹被泪水晕开。他的家庭不算好，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他爸，只是从一些亲戚朋友口中听闻那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男人，除开拥有alpha的生理优势外，在别的方面简直糟糕到一塌煳涂。 omega一旦被完全标记，那基本上生命就和伴侣绑在了一起，洗去标记这件事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可唐骁的父亲并非是一个普通人，在决意离开伴侣后，洗去标记的他带着唐骁背井离乡，来到了这座大的要命的城市。 这座城市有不少洗去标记的omega，那个坚强的男人说他在这里找到了认同感。 父亲教过他一切，唯独没教过他什么是爱情，唐骁想，也许那个男人也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在知道唐骁和方锌墨在一起后，父亲没有诧异，更没有责备，只是拍拍他的肩说。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你只是选了一条比我更艰难的路，但并非不能走下去。」 父亲的去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洗去标记这件事，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城，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父亲去的是一家很小的医院，他们没钱，所以选了最低档的治疗方式。 由此带来的后遗症让父亲深受折磨，所以在受到方家资助后，他竟觉得有小小的庆幸，庆幸自己的病。方家给的钱在当时的他看来是一笔天文数字，这让他的父亲得以脱离许多病痛，换种方式来说，如若不是方家，他的父亲可能很早就过世了。 信的最后一句写的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要记得，我永远支持你。」 唐骁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他说了一遍对不起。 然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唐骁打开手机，看到了迟渡发来的养胃食谱，他手指在屏幕上微点，想了很久。 [谢谢] [手术前的用药，烦请帮我寄到下面这个地址，有劳了。] 他将地址发了过去，然后点开置顶的聊天框，这一次他犹豫了更久，在迟渡的回覆发来时，他还是没能在聊天框上输入一个字。 如果他想求得方锌墨原谅的话，最好是现在就发消息去道歉，然而唐骁最终什么都没发。 手术是他自己决定的，为了自己，为了学生，不为了方锌墨。 城市最喧譁地带的夜场里，方锌墨单脚踩在酒吧桌上，骰子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觉得有些嘈杂，他眉头紧蹙，下半张脸藏在领口里，昏暗的环境下，他的脸色更显阴郁。 「小五，没看到咱们小方总不高兴吗，还不赶快去陪着喝两杯？」穆远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男孩笑道，他们周围还有着三四个男孩在跳舞，这些人都醉了，今晚的方锌墨是大手笔，小几万的香槟放了满桌。 一个奶香气omega咬咬红唇，提着短裙的边角斜倚在方锌墨身边。 「小方总，您今晚怎么不玩？」他释放着诱人的信息素，这是最勾起情欲的东西，没几个alpha能抵抗，更何况他是这夜场里的头牌，醉倒在他身下的alpha不计其数，方锌墨是其中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这个方氏太子爷从来没带过任何一个男孩儿回家。 方锌墨没说话，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不断地刷新着消息。 好几个小时以前，实验室的医生告知他唐骁接受了手术的消息，他当时心里极为得意，想着唐骁还是懂事的，只是被突然接收到的消息给吓坏了。 对于这件事，方锌墨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想着只要唐骁来讨饶，他一定撇下这里的灯红酒绿用最快的速度去往唐骁身边。 可这么久了，他们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几个小时以前。 那时，唐骁给他发了个很质朴的系统自带表情包，简洁地说他已经到校门口了。 他看着那个表情包，心里快乐地不行，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实在太朴实，他的唐老师是其中最朴实却又最有趣的。 唐骁今晚一定会来找他的。 方锌墨决定今晚不能放过他，得好好惩罚他，谁让他今天当众让自己难堪。 但他又绝对会带着唐骁喜欢的花去讨他欢心。 爱情是相互的，唐骁肯软下来，他就肯给这个台阶。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方锌墨什么消息都没刷出来，他开始止不住地愤怒，周边的吵闹声让他烦躁不堪。 唐骁今晚是怎么回事？明明接受了，怎么连消息都不发给他？这是在耍脾气？他凭什么耍脾气？难不成还要自己去找他？ 第18页 小五见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勾引下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心里有些不痛快了，他看向穆远，只见穆远对他点了点头。 「小方总，一起来玩嘛，今晚可还有好长时间呢~」他抬起洁白的长腿，捞起裙角想要坐到方锌墨的身上。 「你做什么？」方锌墨冷冷地抬眼看他，「滚下去。」 小五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继而狠狠心，俯身下去将后颈暴露在方锌墨的面前。 「小方总不喜欢我吗？」 方锌墨闻到一股奶香味，这股味道加重了，然而他突然觉得噁心。他又想起唐骁，觉得唐骁的味道在这群人里面简直是清新脱俗。 「我他妈叫你滚下去你听不见吗！」他一脚揣在酒吧桌的边缘，桌上的酒噼里啪啦倒了一片。 跳舞的不跳了，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只有音乐声还在喧闹着。 这样的冲击让小五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他的眼中透露出惊恐的神色，感受到方锌墨的愤怒，他不由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摸到了地上的碎片，他疼地叫出声来。 方锌墨厌恶地看着这一片狼藉，恶狠狠地说：「想爬我的床，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穆远眼瞅着情况不对，赶紧凑上来将他稳住。 「行了，一个鸭而已，你跟他计较什么？我们换个地方玩。」 「我不去了。」方锌墨侧身要走。 「那你去哪？去找唐骁？」穆远问。 方锌墨身形一顿，握着手机的手攀爬上了青筋，这像蛇一样的青筋死死咬住他的神经，这让他感到烦躁，浑身细胞都被酒精和音乐声弄得躁动不安。 他的确很想去找唐骁。 「唐骁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不了两天就要来找你了，他忍得住吗？像他这种脾气，你就不该惯着他，多晾他几次，下次看他还敢不敢惹你了。」穆远笑道，上去勾住他的肩，「走，我这两天搜罗到一家好店，那些小男孩可都是雏儿，美的很。」 「你觉得我很感兴趣吗？」方锌墨侧目看去，那些甜丝丝的omega的确会让人难以拒绝，但他和别人不一样，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像唐骁一样勾起他的兴趣，他更喜欢欲拒还迎的，而不是那些眼巴巴想要贴上来的小玩意儿。 廉价。 当初他看上唐骁就是因为这个，刻意的距离感让他抓耳挠腮，每一次唐骁被他看得脸颊通红他就越感兴趣，而同性和师生的双重刺激让他极其想要抓住这个男人。 然后他做到了，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世界上有几个豪门子弟能洁身自好？他这么多年来从没碰过别人，这是他觉得自豪的事情，唐骁应该感激，而不是一次次和他耍脾气。 要知道他可是方氏的太子爷，世界上最优质的alpha，能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做到这一步，唐骁应该珍惜才对。 唐骁有什么可生气的，有什么可埋怨的，就算他擅自预约了手术又怎么样？唐骁太不乖了。 穆远有句话说得对，唐骁这脾气，就应该多晾他几回。他无比肯定，唐骁这次一定又会扭扭捏捏地找个藉口来找他和好，等那时候他再解馋也不迟。 方锌墨终于舒心了，勾起笑意道：「我去公司了，你们好好玩。」 · 夏日的艷阳日渐消退下去，初秋的树叶开始有泛黄的迹象，学校操场上有不少在打篮球的学生，赵成书看向窗外，但很快他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讲台上的老师正将幻灯片翻到新的一页，修身的衬衣和西装裤凸显出这个人完美的身体曲线，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一丝不苟，脱离了讲台下的平易近人，十厘米的讲台让他换了副样子。 唐骁点点黑板。 「这篇阅读理解是说明文的典型，解题的模式千篇一律，大家只要抓住了重点就很好拿分。」 这节是公开课，其上课质量和职称挂钩，算是比较重要的一节课，教室后排来了好几位其他学校的老师，唐骁并不怯场，他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信心能给听课老师留个好印象。 「从总体上来看，这片说明文具有层次分明的特点，首先把它分为四个部分来理解，前两个部分……」 幻灯片上依次出现几个部分的重点，唐骁正准备讲，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忍住没看，依旧自然的讲下去。 「林老您怎么来了？坐我这儿吧。」一位老师小声道。 唐骁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按到了下一页幻灯片。 ☆、第 10 章 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唐骁第一次觉得过得无比漫长，明明已经准备好的一切在林老的注目下显得漏洞百出，他很难稳住心态，一个劲地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个老人的神色。 老人的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严肃的模样让唐骁的心跳一直处于过速状态，直到下课铃打响，他长舒了一口气，心觉得这节课上得特别地差，自己讲的似乎没什么激情，而学生听得也没有什么激情，教室后排的赵成书甚至还有昏昏欲睡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简直遭透了。 「唐老师，这节课很精彩啊，能把这么普通的内容讲出花儿来的，在我看来，你是第一个。」一个老师走上来称赞道。 「您谬赞了。」唐骁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这节课讲得还不如平时没怎么准备的好。 第19页 「的确很不错，你不用太过自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唐骁打了个激灵，看到林老正站在自己身后，他急忙招唿道：「林老，不知道您要来，让您看笑话了，我的确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我说的是很不错。」林老单手示意他把身子打直。 唐骁微愣，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弯了腰。 林老双手按着手杖的顶部，一只手在另一只手背上习惯性地轻点。 「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假如满分是一百分，我一定给你这节课打99，被扣掉一分就是因为你的不自信。」林老道。 周围有老师附和，纷纷表示这节课的效果很不错。 唐骁有些恍惚，他惊诧于林老对他如此高的夸奖。 他还以为，自从自己和方锌墨在一起后，这个老人就不会再认同他了，在上课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次的公开课是全校倒数第一的准备。 林老在教育界的地位很高，公开课结束后，有不少老师表示要陪同他游览校园，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林老却指定了唐骁单独陪同。 「唐骁有什么成绩吗？他也配？」 有人窃窃私语。 唐骁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现在极为忐忑，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和林老单独相处过了。 上课时间的校园，依旧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打球，他们看到突然出现在操场的两个老师，运球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发现对方没有责备的意思后，手上的球再一次飞快传递起来。 「还记得你刚进学校不久，方锌墨逃课出去打球，你出来找他却被别人的球给砸了，那时候他还为了你和别人打了一架，脸都打破了。」林老忽然和蔼地笑道。 唐骁有些说不出话来，回想起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彻底对方锌墨沦陷的。那时方锌墨还没那么恶劣，在操场挥洒汗水的模样极为亮眼，这颗星星一下住进了唐骁眼里。 「您还记得。」唐骁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在林老嘴里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只觉得刺耳。 林老嘆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记得，一个是我最关注的实习老师，一个是我最关注的学生。我到现在都埋怨自己，怎么没早早地看出你们之间的端倪，越早掐断，就越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生过什么。」唐骁急切地解释。 林老颔首，「方锌墨从来没正眼瞧过谁，在他对我说他觉得你很有意思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可笑的是，我那时还觉得，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唐骁说不出话。 「小墨最近在公司大发脾气，是因为你们吵架了吧。」 唐骁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没吵，但的确有一些矛盾。」 「你不去找他，他气坏了。」林老说。 唐骁捏捏手指，公开课的原因，他最近的确挺忙的，但不至于忙到没时间去维护这段感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每准备和方锌墨联繫的时候他就觉得累的要命。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问题，自己该如何去哄方锌墨开心，他就觉得疲惫不堪。 两人漫步在操场的跑道上，路过长椅，林老坐了下去，同时示意唐骁坐到他身边。 唐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去，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就像高中生一样乖巧端正地坐着，时刻准备着被师长责备。 「你和方家太宠他了，一辈子没受过气，所以你一有不顺他心的地方，他就表现地像小孩子一样，我有时觉得他还是个高中生。」 唐骁表深表同感。 「唐骁啊，」林老放下手杖，突然死死握住唐骁的手，「你替你委屈。」 空落落的心突然来了下重击，唐骁的鼻子瞬间酸了，手心感受到老人沧桑的皮肤，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真的老了。 唐骁一直心怀愧疚，他甚至觉得林老的苍老完全是由他造成的。 「校长，我不委屈，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担。」唐骁道。 林老垂下头，手上的力道握紧了。「孩子，你怪我吗？」 「没有的，校长，没有，我从来没怪过您。」唐骁连连摇头。 林老拍了拍他的手背。 「如果方锌墨是一个值得託付的人，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但他不是。孩子，这些年我早想明白了，你们年龄相差不大，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师生关系，走到一块看起来是全无过错的。我气你的原因压根儿不是你想的那些，我气的是你不知道心疼自己，那个病已经折磨你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找方锌墨来折磨你自己？」 「我多想……我多想你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别过得这么艰难。」林老嘶哑地说道，他抬起头，雾蒙蒙的双眼里布满了悲痛。 「我为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道歉，你以为你会看在我这么气你的份上和方锌墨分开，可谁知道你会这么倔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唐骁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仿佛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两耳发懵，他从没想过这其中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他竟然误会了这么多年。 林老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儿子看待的，只有至亲之人到了绝望之时才会用那样恶劣的态度来对待对方。 唐骁喃喃张口，双眼盛满了泪水。 第20页 「校长……」 他扑通跪在地上。 「孩子！你做什么！」林老惊道，赶紧要扶他起来。 「是我该说对不起，辜负您的人是我，您当年想尽办法给我争取的留学机会，是我不知好歹，我对不起您。」唐骁深深埋着头，自责使他的喉咙充满了血腥气。 他没有父亲了，林老是他唯一的亲人。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林老扶不动他，这个男人已经长大成熟了，只是他的心被方锌墨这个名字填充着，年轻倔强的心性全在这个名字里面，拔除之时只会痛不欲生。 如果可以，林老心想，他愿意两眼一蒙，告诉唐骁他可以继续下去。 「你还愿意这样继续下去吗？不计后果？」林老心疼地问道。 唐骁在心里将这个问题反覆问了几十遍。 「校长，我爱他，我没爱过别人。」唐骁说。 他的心只为那一个人跳动过，他爱那个人胜过一切，那是他最后青春和冲动的代名词，如果要割捨掉，那割捨的不止是爱情，还有那这五年，以及他最后残存的青春气息。 他一生的勇气全花在方锌墨身上了，那些无所顾忌和一往无前会在割捨的时候一併消失掉，他捨不得的不仅是方锌墨。 他一直在等他的爱人长大。 「那就再等等，没关系的。」林老抚摸着他的发心哽咽地说道。 年纪的增长使得林老没有太多精力，在两人都梳理好心情后，林老的助理已经将车开到门口了。校门口站着好些学校领导和老师，林老一一同他们告别。 「唐骁。」林老坐进车后又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校长，您说。」唐骁半蹲着同他对话。 「过几天有一个酒会，你去吧，小墨也会去，他这孩子也在气头上，自己不肯通知你，让我来做这个搭线人，他觉得你不会不听我的话。」 唐骁知道这件事，前不久方锌墨就让秦艮来通知过自己，只是那时候他以有课为由拒绝了。明明给了台阶却不下，不知道方锌墨气成了什么样。 「我是拿你没辙了，有些事情是我不能替你决定的，以后也不会掺言了，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我一切都站在你这边。」林老正色道。 唐骁心里感动，「校长，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是该找个破冰的时机，这次的冷战过于长了，长到连方锌墨都耐不住性子。唐骁为了这次酒会，在回家后精心挑选了一套礼服，羊绒灰的西服下，他的清冷儒雅全被衬託了出来。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墨香，他的信息素又不受控制地泄露了。 他想起一次约会，那是一次完美的约会，方锌墨很难得地没有开车，在黄昏下的公交车上，方锌墨贴近他的后颈，在闻到那股墨香后温柔地笑说：「老师，你身上是我的味道。」 「我们是天生一对。」 余晖在方锌墨的身上笼罩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深情。 唐骁永远记得那个黄昏，止不住的心动反覆提醒着他这个男人是多么的诱人，足以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林宅 在保姆服侍下的林敬行正要在床上躺下，楼下客厅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林老，你休息吧，我去接电话。」保姆道，准备下楼。 林敬行刚点头，可突然想起什么，咳嗽两声，让保姆替他换好衣服，要亲自下去接这通电话。 保姆意识到什么，询问道：「是小方总吧，也只有他才会打楼下座机了，明明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替您考虑考虑，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就连方总也不敢这么晚来打扰您。」 林敬行压压手，示意他不要多话。 「小墨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林敬行接起话筒笑了两声。 电话那头传来气鼓鼓的抱怨，「林老，您忒不厚道，今天不是去见唐老师了吗？您到底给他说了没啊？」 林敬行呃了一会，装傻问：「我要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只听方锌墨极不乐意地咬牙切齿道：「唐骁！唐骁！他大半个月没理我了！我让您去问问他要不要去酒会！」 林敬行恍然，「这事啊！我替你问过了，他会去的。只不过……」 「我就知道他不敢不听您的话，真是的，多大个事，跟我赌气赌了这么久，他的脾气是越来越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这样。」 一个人总是会变的，从量变到质变，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酒会可是你的未婚夫家办的，你确定要让唐骁去？小墨啊，小心弄巧成拙。」 「谁让他气我的，我也要气气他。」方锌墨说。 「但其实也没什么，我奶奶是挺喜欢那家人的，可这不代表就是我未婚夫了。总之，我在相亲的事，您先别告诉我家唐老师，得等我把他哄回来，再好好地，心平气和谈这事才好……」 ☆、第 11 章 酒会是陈家办的。 陈家属于新贵，早年做服装业发家，后来转战了进出口贸易，势力逐渐大了起来，这才有机会跻身豪门。像方家这样的老牌豪门，别看现在做的是新兴产业，但实际背后都有房地产打底，家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只是有方总这个大胆的改革者，在网际网路还不发达的情况下就毅然决然地进军，这才使得他们的主要业务转向了网际网路和游戏行业。 第21页 陈家这次大张旗鼓地开酒庄办酒会，其中的意义很多人都在猜测，有人说是在展示家底，也有人说是在选婿。这家有一个适龄的omgea，肤白貌美，还没从大学毕业，如果谁有幸能娶到他，若是个豪门，那就是强强联手，若是个一般家庭，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小墨啊，你们两个年轻人出去聊聊，我和你爸爸还有陈叔叔有些事情要谈。」一个老妇人慈爱地对方锌墨笑道。 方锌墨两手插兜，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身边那个又矮又瘦的omega,外界盛传这是个冰山小美人，可几日相处下来，他只觉得对方同外面那些廉价又谄媚的鸭没什么两样，有一次对方刻意靠近，他碍着两家的面子艰难附和，离开的时候差点吐了。 明明这个人的信息素还算好闻，会让他有一种想要靠近的想法，可一旦真的靠近，他又难受地浑身发麻。 要不是他的信息素释放正常，否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了唐骁的病，不然怎么会厌恶所有omega的信息素只钟情于那股墨香。 只可惜，同性的信息素只会带来生理性不适。 这是一个非正式的酒会，正厅大多是各家的小辈，长辈则都聚集在别的地方。 走去正厅的途中会经过一个小花园，顶上是一个悬空走廊，方锌墨看到温室里栽种的向日葵，他想起这是唐骁最喜欢的花。 「墨哥，你看我新买的胸针，有没有觉得眼熟？」陈依河抬起漂亮的双眸，脸颊上有些许的婴儿肥，在对上方锌墨的目光后，他娇羞地垂下目光。 方锌墨不大耐烦，在看向那枚胸针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袖扣。 是一套的，情侣款，不会分开卖。这是上次情人节他买来作为情人节礼物的，这次会带纯属巧合，也许是潜意识中想到唐骁会来，自然而然就选了这一枚。 他一时间觉得这个omega不仅是让他觉得不适，还让他觉得可笑。 像个小丑。 方锌墨勾起一抹笑意，摊手前去，示意对方把胸针给他。 陈依河受宠若惊，赶紧递了上去。 「这是限量款，我当时看着很喜欢，想要买下来送给未来丈夫的……没想到您已经有了，不过没关系的，我还是想要送给您。」陈依河温柔地小声说。 这个圈子大部分人都知道方锌墨有一个alpha男友，那人脾气好又好欺负，方锌墨极为喜欢，但众所周知的是，方家会允许自家太子爷和一个alpha搞，但绝不会允许方锌墨不结婚。 这个圈子里，对于这种家族继承人来说，结婚和订婚都是早早地安排妥当。方锌墨就算再不愿意，那也不得不听从安排。 陈依河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一套胸针代表着，他愿意接纳唐骁，暗示方锌墨不用改变当下的现状。不管怎么样，等以后结婚了，他就是方锌墨正儿八经的妻子，而唐骁只是个人人喊打的三而已。 方总和方老太太都对自己很满意，因此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让方锌墨满意自己。 方锌墨想胸针拿在手上端详几眼，继而又将它比划在陈依河胸前。 陈依河唿吸一滞，望着方锌墨的表情，他觉得有点琢磨不透，但如此亲密的举动，让他没来由心跳加速。 这个男人是最优秀的丈夫人选，无论是家世、相貌、学歷、事业，他的目光往方锌墨身下移去，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身材，都是顶顶拔尖的。 方锌墨的脸部轮廓绝佳，尤其是从下往上看去，那是张能让人立刻心跳加速的脸，深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装有星辰大海，微红的卧蚕和微微上勾的眼尾更是让人觉得勾魂摄魄，光是一眼，就足以让人产生强烈的被征服欲。 「糟蹋了。」方锌墨淡淡说。 陈依河愣了一下，有些没听清。 「墨哥，你说什么？」 方锌墨修长的双指夹着那枚胸针，张扬地笑道：「配饰最挑人，你带啊，糟蹋了。」 说完叮噹一声，那枚胸针在地上弹了两下，差点掉进一旁的排水口。 陈依河呆了一会儿，在方锌墨走出去好几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去捡了胸针，又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墨哥，墨哥。」他气喘吁吁说：「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带了。配饰这方面，我不太懂，我可以多找你请教一下吗？或者，下一次我去逛街的时候，墨哥愿意陪我去吗？」 他余光中瞥见悬空走廊上有人，这里来的宾客都在猜测他未来的夫婿会是谁，这是个把方家夫人这位置坐牢的好时机。 「当然，我知道你忙，如果没时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他快步上去想要挽住方锌墨的手臂以作亲密状。 alpha都受不了他这种性格，委屈巴巴又懂事的样子会讨得所有人的怜惜，他不信方锌墨是个例外。 「你现在就挺烦的。」方锌墨侧身而立，刚巧错过他伸过来的手。 「你不觉得你这性格挺招人烦的吗？黏黏煳煳磨磨唧唧的，不噁心人吗？装什么委屈呢？神经病，脑子有问题就去看病，我家每年都给华医大捐钱，你要是着急的话我能走个关系替你拿个今天的专家号。」方锌墨蹙眉说。 陈依河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锌墨嘁了一声，脸色极差地甩手要走，可偶然抬头却发现在悬空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2页 在陈依河的眼中，这个男人刚刚还黑着的脸一下晴朗了，嘴角是强行压抑住的笑意，微抬的下巴展示着他的不羁和傲气。 这个人明明很开心，却偏偏故意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高高在上，藐视着某一个人。 陈依河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灰羊毛正装的男人正优雅地斜倚在栏杆上，目光懒散地投了下来，他的身材绝对不输方锌墨，偏瘦的体格配上这套剪裁合身的西装将他整个人都衬托地极为完美，尤其是那两条铅笔样笔直的长腿，平整的西装裤下，让人不难想像这两条腿诱人的模样。 如若不是他西装上的那枚胸针，陈依河会很想和这个人认识一下。 然而，明媚的日光下，那枚限量版的胸针太过刺眼。 陈依河捏紧了拳头，可忽然间，他感受到后腰上放上来一只手，方锌墨低声道：「走，上去。」 他刚心生激动，却看到方锌墨一直目光挑衅地望着上面，活像是个和男朋友吵架的小男生。就算是把手放在他的腰上，那也让人感觉不出一丝温柔，只觉得自己可笑地像个工具人。 唐骁目光淡淡地看着方锌墨的表情，心里嘆了口气。 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陈家的小公子，家世显赫，现在还在读书，年轻又漂亮，最近一直缠着锌墨，估计是在追他。」 一旁走过来一个人，唐骁抬眼看去，发现是穆远，没有想要打招唿的意思。 「唐老师是还在生我的气呢？」穆远笑道，俯身趴在栏杆上，「怎么这么小气呢？我好歹也是你的学生，小墨一天到晚都顶撞你，你不生他的气，怎么把气撒到我们这些好学生身上？」 「我想你应该对好学生这个词有点误解。」唐骁冷冷道，「很抱歉，我要走了。」 他刚跨出去一步，却突然被拽住手一下摁在了栏杆上。 「穆远你！」唐骁惊怒道，眼睛往下看去，方锌墨已经不在了，怪不得这个人这么大胆。 他压低声音道：「放开，不然我会不客气的。」 唐骁脸上布满了阴郁，这群alpha都长大了，他并没有十足的保证能在他面前占到上风。 穆远压着他的手，在他耳旁低低笑道：「前段时间我去试了个alpha，不怪小墨对你念念不忘，真的很爽……」 他舔了下尖牙。 「唐老师，你觉得你和小墨还能在一起多久，作为方家的太子爷，他迟早是要结婚的，你不如跟了我，我也不比他差吧？」 唐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煞白了，穆远以为自己的语言起了效果，正要继续，却见唐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穆远，你知道吗？墨墨所有的朋友里面，你是最垃圾，最没前途，最令我噁心的，你觉得，凭藉着发小这层关系，你还能和他当多久的朋友？」 「唐骁，你他妈……」 唐骁屈膝狠狠撞向他的裆部，在他弯腰叫痛的时候迅速脱身，将衣服理了理，冷声说：「奉劝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 「我他妈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幅处变不惊的样子。」穆远扭头恶狠狠道。 唐骁蹙眉，不想理他，正要走，可穆远突然向他扑了过来，一下掐住他的脖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叫板？不就是靠着和方锌墨上床才敢这么硬气的吗？你和鸭有什么区别？」穆远的眼睛红地快要淌血，这时的他宛如一个被激怒的恶鬼。 唐骁唿吸不畅，他试图掰开穆远的手，但多年的药物治疗让他的体力比大多alpha都弱上不少，窒息感让他的力气再一次下降。 穆远对他下了狠手。 「前面转角就有保安，我喊一声就会过来，穆公子，你确定要把事情闹大吗？」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穆远的手臂。 是迟渡。 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但的确，穆远不敢把事情闹大，他愤愤松手，对着唐骁威胁道：「你最好还是让方锌墨永远护着你。」 说完疾步离去。 唐骁喘着粗气，大量的空气摄入让他的喉咙一时不大适应。 「唐老师。」迟渡将他扶稳，仔细检查了一下唐骁的脖子，「还好，他不敢下死手，若是小方总知道了，他会有麻烦。」 「谢谢你，迟医生。」唐骁沙哑道。 迟渡摇头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只不过那边没有什么保安，我吓他的，这也是没办法，我这样子，也打不过他。」 唐骁咳了几声，迟渡又赶紧将他搀扶住。 「迟医生，我没事的。」唐骁逞强说，内心对于迟渡三番五次的帮助感到有些愧疚。好像每一次和这个人遇见，自己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行，我是医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还是得带你去检查一下，医务室不远。」 唐骁正要开口，迟渡却抢先道：「作为你还没请我吃饭的利息，你不能拒绝我。」 唐骁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妥协。 迟渡温柔地扶稳唐骁的腰，余光中见到楼梯有人上来，他目光中闪出一抹狡黠的光，不慌不忙地带了唐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从楼下花园到悬空走廊要绕一截路，要不是为了气唐骁，方锌墨早把身边这个一步一歇的omega给抛下了，他急得要命，从脸色和步履上全看得出来。 第23页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想唐骁了，要是对方肯软下来，他也不介意发发善心哄哄唐老师。 好不容易上了楼，他看到行色匆匆的穆远正逃似的跑了下来。 「我家唐老师呢，还在上面吗？」 穆远见到他，脸色微变，支支吾吾道：「应该，应该在。」 方锌墨哦了一声，正要继续上楼。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来，回头淡淡道： 「对了，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上次同学会的邀请函，我知道是你发的，看在发小的面子上，我不希望破坏我们的感情，但要是有下次，就不一定了。」 「我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方锌墨半阖着眼，深沉的眸光里全是傲气。 穆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我明白了。」 ☆、第 12 章 医务室里除了必要的医生外没有别人，迟渡不让别人动手，自己替唐骁处理，一段时间过后，红痕上浮，看起来有些渗人，唐骁不愿意被人看出异样，在处理好之后特地借了遮瑕来将痕迹盖住。 走出化妆间，唐骁看到迟渡正在门外等自己。 下细看，他的确不像是个omega，在唐骁的印象中，omega都是小小软软的，而迟渡更像是个beta。 一看就是副经常健身的身体，脱下白大褂穿上西装，唐骁觉得这个人的自身条件的确优越。 「比起西装，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穿白大褂。」唐骁走到他身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有着医生严谨细腻的特点。 迟渡打量了下他的脖子，痕迹遮掩地很不错，笑道：「如果你经常来医院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我从小就不喜欢去医院，因为一些原因却让我不得不去，这么多年，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医生。」唐骁道。 迟渡若有所思，「是因为那个病吧，是真的很难治，不满你说，割腺体的确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但更多的人会选择吃一辈子药，你会是我第一个经手的alpha腺体切除者。」 唐骁摸了摸后颈，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用药，手术前用药是为了让手术进行地顺利一点。 他用药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信息素变得很淡。 他觉得自己像异类中的异类。 而这药也会让他产生一些副作用，当初拿药的时候迟渡也特意叮嘱过，比如失眠多梦，情绪低落，包括腺体会时不时抽痛，用药时间越长，这样的情况就会加深，所有一旦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选择躺在手术台上。 「刚刚我顺便检查了一下你的腺体，情况还不错，要是不喜欢来医院，下次我可以带设备到你家去做检查。」 唐骁当他在开玩笑，然而看向他表情的时候却发现这是句很认真的话，这人真的有考虑到自己不喜欢去医院这一点。唐骁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感动，但最终还是婉拒了。 两人顺着小径闲逛，说起带学生这方面，两人多有共同语言，迟渡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比唐骁还要大几岁，今年已有三十出头了，只是omega的特性会让他显得更年轻一点。 两人相谈甚欢，在思想上有很大一部分重叠，在喜好上也有相似，比如都喜欢古典音乐，爱在家用香熏机，热衷于自己做饭吃。 「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很容易让别人不珍惜，心思细腻，行事周到，越是对别人好，别人就越是觉得理所当然。」迟渡道。 唐骁觉得他是在暗示方锌墨，但他不愿意和外人谈论自己的感情，只好敷衍过去。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迟渡并没有放弃这一话题的意思。 「我学过一些心理学，你这性格其实更适合找一个兴趣相投的omega结为伴侣。如果可以，我很想自荐。」 唐骁愣了一下，笑道：「迟医生，你开玩笑呢吧。」 迟渡也同时笑起来，「是，把你给吓到了？」 唐骁点点头，他的确有些吓到了，如若迟渡说的是真心话，他现在脑子就要开始规划该如何逃跑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向他示好的人，beta、omega，甚至是alpha，追他的人不少，可他一门心思在方锌墨身上，心里早就没有可以分给别人的空间了。 更何况，方锌墨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恐怖，他的占有欲从不掩饰和压制，全都是明明白白展示出来的，要用身体的占有来全数表现，有时他还会给对方一点教训，久而久之，唐骁一遇到追求者，身体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这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对方好。 如果迟渡真对自己有别的感情，他会很遗憾失去一个朋友。 迟渡说他很早以前有一个初恋，后来不了了之，这让他几乎有十年的空窗期，时间久了以后也不愿意和别人发生感情了。 「不过，你知道吗？在生理界有这样一句话。」迟渡缓缓踱着步子。 「什么？」唐骁问。 他现在有些心不在焉，方锌墨刚刚应该是来找自己了，如今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会生多大的气，这不利于他今天的破冰计划。 方锌墨刚刚和omega耳鬓厮磨的模样的确让他犹豫了。 虽说唐骁很清楚方锌墨的小孩心思，明明前一秒还对人不理不睬，后一秒就和人表现亲密，这是故意想让他吃醋。 很可惜，唐骁早过了会吃醋的年纪了。 第24页 他更多的是无奈，对方锌墨的行为表示不解，他以为他们五年的感情已经趋于成熟了，可谁知方锌墨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想起穆远说方锌墨迟早是会结婚的，唐骁想，刚刚那个娇小貌美，年纪不大还门当户对的omega，会不会就是方锌墨的未婚妻候选人之一。 想到这一点，唐骁的心突然疼地要命。他应该早有这个准备的，既然已经决定了方锌墨在一起，他就应该知道这段感情不可能会走到最后，如果方锌墨是个普通人，那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可他不是，他是高高在上的方家太子爷，他是金字塔顶。 在这个社会，同性相恋是不被人所认同的，就算是两个普通人，那也要有极大的勇气，或是逃离家庭，或是偷偷在一起，又或是……殉情。 每个人都无可避免遇到婚姻这个问题，唐骁无所谓，他没有家人，没人会在乎。 可方锌墨会愿意为了他不结婚吗？ 不可能的。 唐骁从来不敢认真去想，如果方锌墨有一天真的要结婚了，那他该怎么办？ 心里一阵钝痛，他再一次逃避了这个问题。 「信息素匹配度这件事，你知道的吧？」迟渡问。 唐骁点头。 「听说信息素匹配度高于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命中注定，百分之百则是天生一对。」 听说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找到那个匹配度高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而百分之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唐骁身形一顿，如此说来，他和方锌墨是百分之零的结合。 他在一个拐角处发了一会呆，僵硬地扯扯嘴角，「迟医生，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百分百契合的人。」 迟渡的目光里突然充满了同情。 不远传来几个女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老太太都送你翡翠了，这件事肯定定了吧。」 「当然定了，我哥哥又好看性格又好，那个人看不起他才是有问题。」 「啊啊啊我等不及要看看依河哥的未婚夫了，之前只听说是个又高又帅的alpha，还没机会见到真人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哥上次约会完回来，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被那个人迷晕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有多帅。」 「快点快点，他们就在那边！」 拐角处突然出现个人影，最前面一个女孩子没能及时注意到，而在快要撞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急急忙忙想停下却崴了脚，直直摔倒在地上，手掌着地，发出一身脆响。 唐骁惊醒，赶紧下去搀扶这个女孩。「很抱歉，有有没有摔到哪？」 女孩神情惊愕地看着手腕，地上有一个碎成两半的手镯，她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挥手一巴掌打在了唐骁的脸上。 啪一声，脸上升起抹血色。 「小姐，你做什么！」迟渡惊道。 他注意到地上的手镯，蹙眉问：「他并没有撞到你吧，手镯摔坏了，为什么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没有撞到我就和他没关系了吗？谁让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女该怒吼，拾起地上的碎块在唐骁眼前比划着名。 「今年最好的翡翠！我刚刚带上手就被你给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唐骁亦有歉意，他婉拒了迟渡继续维护的好意，忙道：「对不起，你先起来吧，东西摔坏我有责任，我会赔的。」 她周围几个女孩子一起将她扶起来，异口同声说：「你赔的起吗你？」 「你以为这只是个翡翠吗？」 「对对，这可是放老太太特地给陈小姐带的，一块料子就打了这一个镯子！你懂翡翠吗！」 摔倒的女孩听了这话，眼泪汪汪，举起手又要给唐骁一巴掌，「你是哪来的！知道方家吗！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更何况这还是我哥和方家的订婚礼！要是坏了兆头，你怎么负责！」 迟渡正要上前，身侧却突然出现个高大的身影，一把遏制住女孩的手腕。 「这就是你们陈家的教养吗？」方锌墨冷冷道，将那只手甩向了一边，回头看向唐骁，耳光留下的印记极为刺眼。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那张脸除了红痕外几乎毫无血色，眼里更是灰濛濛一片，仿若将死之人。 方锌墨蹙眉，咬牙切齿说：「她打了你？」 脸上火辣辣的疼，可疼不是因为被打了脸，是被打了心，一个字一个字抽上来的，钻心钻骨的疼。 唐骁嘴唇颤抖，苦笑问：「你要结婚了？」 走来一个娇小的男孩，他自然地抚上方锌墨的手臂，保持着似有似无的距离感，甜美地笑道：「墨哥，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唐老师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唐老师果真出众。」 ☆、第 13 章 「唐骁！刚刚不是已经解释了吗？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 方锌墨慢跑着追上去，路上碰倒了一株向日葵，他不小心踩在了花瓣上，连看也没看一眼继续追着前方的背影。 唐骁的步履急促却又跌跌撞撞，他时不时嗑了腿，又时不时撞到了哪，很痛，可他只想逃。 逃离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逃离那个不属于他的人。 他不敢停下，一停下就会想起那个男孩的声音。 「唐老师，我替我妹妹向你道歉，她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我和小方总不过是因为家庭原因，刚认识不久，绝不至于扯到结婚上去。你和小方总的关系我略有耳闻，很感嘆于你们之间的情深义重，因此绝不敢介入你们之间。如果我妹妹的话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第25页 果真，年轻貌美，身娇体软，举手投足尽是豪门的气质。 人家是凤凰，自己只是个方锌墨不愿品尝的土鸡。 这是多好的酒会，还没正式开始他就看了一出豪门好戏，他融不进去的，他只能在边缘看着，一辈子都融不进去的。 他看不来翡翠，不知道那值多少钱，他赔不起。 翡翠值钱，他的感情不值钱，方锌墨不用赔他。 终于，在他闷头闷脑再一次撞到腿，差点跌倒的时候，方锌墨终于赶到了他身边，将他重重抵在了玻璃房旁。 「我他妈还要说多清楚！你这个人能不能听点解释！我都气得要命了却还是耐着性子来哄你，我以前有过这样吗！」方锌墨气急败坏。 唐骁的手腕被他拧出了血痕。 好疼，明明没有掐着他的脖子，可他就是觉得窒息。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懂不懂！」 唐骁看向一边，他以前很喜欢方锌墨这张脸，可现在，他却不想看了。 「墨墨，你忘了，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唐骁说， 他气若游丝，身上再也没了力气，就好像方锌墨一松手他就会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方锌墨懵了，想起很早之前那个採访，气得身上发颤，看着唐骁唇，他恶狠狠吻了上去，试了力气咬了好几次，终于是给他咬出点血色来。 唐骁想要推开他，可怎么都推不动，只能被迫地接受这个耻辱般的吻。 分开时方锌墨紧紧捏住他的后颈，不允许他有任何抗拒。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结婚！我也没有订婚！你不是我的普通朋友，你他妈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上过我床的人！」 「那我可真该感到荣幸。」唐骁心里一抽，唇上有血珠渗出来，「我可是，唯一被堂堂方家太子爷操过的人。」 方锌墨语塞，目光颤动，片刻后说道： 「唐骁你变了。」 陈依河特地清空了这周围的人，唐骁和方锌墨的感情是灰黑色的产物，就算这圈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可在方家的暗示下，没人会把这段感情放到明面上来说。 无论唐骁是个多么合适的情人，只要他是个alpha，那他就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玩物。 方锌墨的枕边人可以有很多个，但正经的另一半，只能是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唐骁是争不过他的。 一个合格的豪门正室怎么会和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计较呢。 陈依河看着他们俩，方锌墨情绪有些激动，唐骁像个死人，他突然对传言感到奇怪，都说唐骁是方锌墨的狗，这条狗，好像有点不听话了。 男人都喜欢欲擒故纵的套路，唐骁隐约的抗拒让陈依河有些不快，这个男人应该是最温顺的宠物才对，这样的话，可不太好。 既然如此，他可以加把火。 陈依河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找方老太太。」 唐骁的耳朵似有耳鸣。 他变了。也许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那个让他身心都痛苦的同学会，也许更早以前。 「你知不知道，我还给他们说，说你不出一个星期一定会来找我，他妈的就我傻唿唿地每天问门卫有没有看到你来过，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方锌墨越打量他的表情就越觉得他冷淡。 「你以前从来不会和我冷战这么久,说我和别人有什么？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和哪个狗男人搅在一起了！」 唐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我和别人？方锌墨，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能和谁搅在一起！」 「段思家？你学校的哪个同事？我他妈哪知道！」 唐骁捏紧了拳头。 「段老师因为我不肯和你分开，已经不愿意联繫我了。学校同事？你要是了解一丁点我的工作，你就会知道他们都已经结婚了！」 方锌墨又说不出话了，他从没见过唐骁这样的眼神。 灰濛濛地没点激情。 就好像……不爱他了。 他扯扯嘴角，指着来时的方向说：「那刚刚那个呢？刚刚那个是谁？你背着我去哪认识的omega！」 「你说什么？」唐骁呆住了，脑子里嗡嗡的，「你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会认识他？他有什么资格让我认识！你以为你唐骁身边会有什么值得我认识的人吗！」方锌墨一脚踢翻一株向日葵。 他自认为是个好情人，不会对另一半动手，只能对着唐骁最喜欢的花撒撒气。 唐骁怎么就这么倔？自己都主动来找他了，他稍微软软，像以前一样哄哄自己，不知道男人一上了床就什么都好了吗？ 唐骁这样，他到底还想不想和好了？ 他气得快炸了。 他的唐骁不乖了，一点都不乖。 「操，我都这样来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得我来哄你？得我跟你道歉！」方锌墨怒吼。 他恨死这样的唐骁了，巴不得就在这玻璃房子里弄他，男人爽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唐骁那么爱他，那么离不开他，不应该这么不乖才对。 他要把他的唐老师找回来。 「对不起，墨墨。」唐骁忽然有气无力地说道。 方锌墨以为他终于妥协，正要松一口气，准备真的哄哄他。 「唐老师，我就是太爱你了，你稍微不这么倔，我心一软，我们不就什么都好了吗？今晚去你家，我们好久没做了，你一定是憋坏了是不是？你又不会自己玩的……」 第26页 方锌墨的手顺着往下摸去，唐骁打了个激灵，一把将他推开。 「你不用道歉，小墨，是我该道歉，是我没把你教好。」唐骁的眼睛红了，「我没教你，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方锌墨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唐骁往后退一步的动作，忍了又忍才没发火。 「你给我预约的手术，却连谁是我的主刀医生都不知道吗？」唐骁嗤笑。 方锌墨愣了一下，「你意思是说，刚刚那个人，是你的主刀医生？」 唐骁的表情证实了他的这一想法。 方锌墨喉头微哽，这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毕竟割腺体不是个小手术？瞬间，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安，从一开始擅自预约手术，到现在过了这么久了，他连主刀医生是谁都不知道。 这次他好像真的有点过了。 「唐老师……」方锌墨的喉结滚了滚，见唐骁要走，急匆匆道：「我承认我的确是不知道，但是这是有原因的，你不能连原因都不问都这样生气吧！」 「我为这一切道歉好吗？我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去预约，也不应该像刚刚那样凶你，我不该乱说话，但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老师，唐老师，你说我不知道怎样算爱你，你难道不能教我吗？」 见唐骁顿足，方锌墨立刻抓住机会上去拉住他的手。 唐骁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手心的温暖让他没来由地觉得抗拒。 这应该怎么教？他是老师，可他不是万能的，他不可能什么都教的会，总有差生，他不是每个人都能教的好，他也有累的时候，他也有不想教的时候。 方锌墨牵着他的手晃了晃，带上些学生时代撒娇的意思。 「你不是说过的吗？唐老师，你说过的，不会放弃每个学生，难道你要放弃我了吗？」方锌墨柔声问道。 唐骁的心骤然疼了，下一秒，四面八方有种陌生的东西汇入了他的心。 放弃？ 「墨墨，我从没想过放弃你。」 方锌墨笑了，暗藏得意道：「我知道的，你捨不得，你爱我。」 可现在，也许我应该有这个想法。 唐骁喃喃张口，但没说出来。 花园里有初秋的风声，一片叶子被风吹得落下了，在遮住唐骁目光的时候，唐骁正儿八经产生了这个想法。 这之前，他不管被方锌墨伤成了怎么样，哭也是哭过的，可睡一觉再爬起来，他还是很想爱这个男人。 可现在，他居然想到了放弃这两个字？他为自己这一想法感到诧异和恐惧。 他不敢去看方锌墨，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他心动的元素，可放弃这两个从没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字眼在极短时间内充斥进了他的脑海，仿若一种毒物在缓缓侵蚀他的神经。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生活围着方锌墨转，没有方锌墨的生活，他不敢想像。 他爱这个人深入骨髓，就算是被他伤了个彻底也是无怨无悔。他觉得这是他爱上的人，不怕信息素对撞，不怕外人的闲言碎语，不怕师长的失望透顶。 他说这是他选择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一力承担，不后悔。 现在还不后悔吗？唐骁突然不知道了。 「小方总。」一侧传来声音。 秦艮看着眼前的情景，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他道了句抱歉，走上前说：「唐老师，方老夫人请你过去。」 ☆、第 14 章 会客厅里有一股茶的清香，方老太太穿着丝绸妆的礼服，年过七十，但仍旧神采奕奕。 余光中，唐骁注意到会客厅里的身影，方老夫人端庄优雅地坐在软椅上，一侧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方氏总裁，这个男人如今已有五十来岁，可身材全无走形的迹象，唐骁见过他几次，每一次都因为他那强有力地压迫感而感到窒息。 方锌墨在同龄人当中已算佼佼者，可他从方盛崖身上继承下来的气质还不到百分之一，明面上是高不可攀的方家太子爷，高贵优雅令人一望生寒，可私底下是旁人看不到的傲慢和目中无人。 门口传来方锌墨的怒吼，他似乎是踢翻了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你们敢拦我？信不信我立马让你们滚蛋！」 「去给外面的人说说，让他们别伤着小墨了。」方老太太指指门口，有些担忧，「实在不行，让他进来好了。」 「您就是太惯他了。」方盛崖从茶叶罐子里夹出几颗扔进紫砂壶里，没回头地说：「唐骁，给老夫人沏茶。」 说完，他大步离开，期间从未给过唐骁一个眼神。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方盛崖出去以后，门口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方锌墨性格再顽劣，也不敢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静音炉亮着红光，唐骁给老太太倒了第一泡茶，这会客厅里安静地可怕，只剩了他们俩人，唐骁一直在揣测方老太太找他来的目的。 一直以来方家都知道他和方锌墨在一起，但从没有过半句苛责，甚至有时还会邀请唐骁一起用餐，刚开始的时候唐骁一直惴惴不安，后来他习惯把自己当做餐桌上的装饰品，也就不再感到不适了。 几年前也是这种场景，他在方宅，方锌墨和方总在谈工作上的事，方老夫人说了句有点热，让唐骁拿了她的披肩，一起到阳台吹吹风。 第27页 「知道我们为什么不阻止你们吗？」方老夫人也是连正眼都没给他，「在小墨结婚之前，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在一起，一来不让他出去乱混，二来可以陪陪他，这也算是你给方家的回报了。」 那时候的唐骁真正意识到方锌墨是会结婚的，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切，枉他还一直觉得对不起方家的恩情，毕竟同性相恋这样的事绝对称得上丑闻了，更何况他还生不出孩子，谁知道他的自责都是场笑话。 唐骁回忆过去，一不小心将茶倒得太满了，有茶水沿着杯口流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来擦。 「老夫人，抱歉。」唐骁没底气地说。 方老太太垂眸看着他，上了年纪的眸子是灰扑扑的，不再清亮但仍旧让人感受到这个女人的魄力。 都说隔代亲，在豪门也不例外，这个有魄力的女人是出了名的疼孙子，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听说方锌墨小时候从没挨过打，方总每每想教训儿子，全被她给呵斥住了。 「水满则溢，你是老师，应该懂这个道理。」方老太太说道，嗓音有些暗哑。 唐骁收拾好了桌面，将茶水递过去，老太太端着茶碗，轻轻吹了吹。 「你和小墨在一起有多久了？」 唐骁不假思索，「五年零八十九天。」 纪念日app每天都会提醒他，他从来都是过目不忘、 方老太太笑了，「亏你记得这么清楚，唐骁啊，若你是个omega，我也许会想要让你们结婚。」 唐骁微怔。 「模样好，性格好，学歷不错，也能持家，带出去不丢面子，更重要的是，小墨喜欢你。」方老太太嘆了口气，「可惜了。」 他爱方锌墨爱到不能自持，恨不得把全身心都掏出来给他，如果割腺体能让他和方锌墨结婚，放在以前，他一定义不容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这件事和方锌墨闹成这样。 唐骁心里清楚，方家需要的是一个omega，不是一个割了腺体的无性别者。 方老太太放下茶碗，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腿上。 「我一直都喜欢和你打交道，你是个明白人，也不会绕弯子，出于这一点我才放心你和小墨在一起，换个有点心机的，我还不放心。但现在……」方老太太没把话说完。 水满则溢的意思唐骁有一点明白了。 他和方锌墨在一起原本是件好事，可在一起久了，时间到了，就该退场，不然就会成为坏事。 「您是想让我们分开？」唐骁眉眼低低地，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疼地似拧了几圈，他没想到分开这两个说出来居然会这么痛，而且这还不是当着方锌墨的面，这让他无法想像若是真的分开，他会痛成什么样。 「小墨前几天对我说，他不想结婚，虽然他之后解释说是开玩笑，但我却看出了他有一点真心。」 老夫人看向唐骁，目光让唐骁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不满。他以前是个垫脚石，现在是个绊脚石。 「送给陈家的镯子是订婚前的一个小礼物，不过百十来万，你可以选择赔，还可以选择祝福。要知道陈家能给小墨的事业带来很大的助力，而你什么都不能给他。」 「该结束了，你们这场闹剧。」 唐骁的心沉了下去，他一点也不惊讶。 方老夫人打开手包，唐骁以为里面装的会是卡或者支票，毕竟这是豪门常用的手段，给他一大笔钱，让他滚蛋，但唐骁需要的从来不是钱，他和方锌墨在一起也没图过钱。 「夫人，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感情这件事，我希望小方总能亲口对我。」 方锌墨开始的一切，要方锌墨来结束，这才算得上对的起这五年。 他的确不是个绕弯子的人，但方家的主意打错了，他虽在乎方家的恩情，但他不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如果没别的事情，晚辈先告辞了，还望老夫人保重身体。」 他正欲离开，却见那只带着皱纹的手指从手包里摸出一块佛像玉佩。 唐骁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一年前被方锌墨不小心弄丢了，那时唐骁难过地半个月没好好吃饭，胃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老夫人，我很敬重您，但请您把它还给我。」唐骁压抑着冲上去的冲动，步子往前迈了一寸。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将玉佩收了起来。 「我知道以你对他的感情，让你看着他结婚是不可能的。但是，唐骁，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些人你可以爱，可以曾经拥有，但你想彻底拥有，那就太不知好歹了。这东西，我会在他婚礼上，当作伴手礼，送给你。」 · 唐骁出去的时候方锌墨正被父亲责备，被人挡到的缘故，他没看到唐骁。 「奶奶是不是和他说了我要结婚的事？我说过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去说的！」方锌墨一拳砸在墙上，西装扣子被他解开，领结胡乱松了松，脖子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 「一个床伴而已，值得你今天去下陈家的面子？」方盛崖冷冷道，手抓紧了儿子的肩，「你今年多大了？还没长大吗？事业和一个床伴比，什么更重要你会想不明白？」 「事业重要……」方锌墨垂头道，额发遮掩住他阴沉的表情。 「这才是我们方家的人。」方盛崖很是欣慰，「你奶奶不希望你和唐骁在一起，但我不在乎。和陈家的婚事已经定了，只要你协调好，唐骁可以继续呆在你身边，但你要知道，在我们家，他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第28页 方锌墨的手因为撞击而发疼，但现在他更多的是感到烦躁。 他让唐骁不要来的，可唐骁却松了他的手。 那背影简直狠心又决绝，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唐骁。 唐骁怎么敢？就不怕自己不要他了吗？ 酒会快要正式开始，方锌墨理了理衣服，大跨步朝会客厅走去。里面，方老夫人正准备出门。 「奶奶，唐骁呢？」方锌墨往里探了探头，会议室不大，一眼就看出里面没有第二个人了。 「我让他先回去，今天这场合他不该来，你已经有一个伴了，不需要第二个。」方老太太慈爱的将他的领结重新系好，抬手抚摸他的脸道：「好孩子，别因为他气成这样，一个随口就能说出你们在一起有多少天的人，他还不需要你花这么多心思。」 方锌墨闭上眼睛，听了这句话后要好受了许多。 唐骁还是离不开他的，他很笃定，只是唐骁今天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烦躁，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起来。冷静这么久，他也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唐骁要是真的不爱他了，今天又何必来？ 「去把鞋换了，脏兮兮的，这幅样子怎么去和未婚夫跳舞呢？」 更衣室，方锌墨心不在焉地开门，却在关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惊叫。 他往门后看去，只见陈依河可怜巴巴地捂着额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锌墨烦躁道，看见地上躺着一双鞋。 不是什么精緻的款式，于他们来说也不算贵。 可方锌墨却觉得那双鞋有点熟悉。 「小方总，很对不起！」陈依河突然哽咽起来。 方锌墨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人，换成别人，他早把人骂走了，可这个人，他现在不得不敷衍。 「怎么了？」 陈依河躬身拿起那双鞋，埋头委屈说：「这双鞋是您发布会上穿的，我想是很纪念意义的，但打扫更衣室的人实在太毛手毛脚，不小心把它给刮破了。」 果然，漂亮的皮面此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瑕疵。 方锌墨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这双鞋从哪来。 「没事，不值什么钱。」 「不是的，意义比价钱重要，」陈依河红着脸说：「我是想把它拿去修护。」 方锌墨觉得麻烦，示意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自己胡乱找了双鞋换上，陈依河只好作罢。 路上没什么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酒会正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前面出现几个谈笑的客人时，陈依河突然把他叫住了。 「墨哥。」 方锌墨不耐烦地回头。 「刚刚华医大来了人，说我们信息素的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八，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方锌墨的唿吸变得迟钝起来。 百分之九十以上代表这他们会是绝对合适的伴侣，方锌墨再没有别的理由可以拒绝这场婚姻了，怪不得他们的婚事会定的这么匆忙。 他想到那个医生，意识到对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那张具有决定意义的检测报告是他送来的。 方锌墨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嗤笑一声。 「嗯，挺好的。」 他曲起臂弯，陈依河笑着跑上去挽住了他。 出了那扇精緻的门，唐骁沿着空旷的街道缓慢地踱着步子，一路凉风习习，他被茶水打湿的上半身被吹得有些冷。 在方老夫人说出那句话之后，唐骁只觉得怒火中烧，他因为这家人而产生的感激和痛苦此时被一把大火点燃了，一瞬间全化成了憎恶。 唐骁反过来威胁，说若是不把玉佩还给他，他绝对会让方锌墨结不了婚，他孑然一身，最适合做破罐子破摔的事了。 凉风下，他清醒了不少，想起那句水满则溢，这句话还可以有很多别的意思。 比如说他看似死心塌地地爱着方锌墨，却在今天产生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而在方家说出让他们分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是为这段感情完美地画上句号，而不是努力挽回。 「唐老师。」 唐骁下意识回头，发觉肩上披来一件外套。 「小心着凉。」迟渡的手还停留在他肩上。 「迟医生……」唐骁强打起精神，「你怎么来了？」 迟渡突然伸手擦了下他的唇，唐骁吓得后退一步。 「嘴太干了，等下去给你买个唇膏。」迟渡抹了抹指尖的血痕，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原本想陪你走路的，不过起风了，担心你着凉。」 他偏了偏头，不远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走，送你回家。」 ☆、第 15 章 手机上发来一个视频，唐骁点开一看，发现是酒会。 [无聊死了] [宝贝，这边结束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回吗？」迟渡问道。 后颈上有检测仪的滴滴声，唐骁不敢乱动，只好说道：「不知道回什么。」 迟渡将用过的酒精棉片丢进专用的医疗卫生袋里，拖了张凳子坐在唐骁身后，手里是检测仪配套的平板，上面显示着各种检测数据。 送唐骁回去的路上他特地绕路去了趟医院，带上可移动的检测仪和必备医疗用品一起去了唐骁家。 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在医院，唐骁的确没有太大心理上的负担。 第29页 「情绪会对检测结果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当初我建议你一定要调整好心态再来做手术并非是开玩笑。」 迟渡将数值展现给唐骁看。 「在方锌墨给你发了消息后，信息素浓度发生明显波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骁很诚实地回答了不知道。 迟渡用电子笔敲了敲屏幕，「这一点很奇怪，因为极快速度的信息素变化几乎只会在ao之间产生，信息素诱导会让两个人下意识释放出信息素，而你只需要看到这个人的消息就可以。」 「唐骁，你是有多爱他？」 唐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迟医生，你有倾尽所有去爱过一个人吗？所有事都把他排在第一位，时时刻刻担心他会离开自己？」 迟渡想了一会儿，在电子病歷上写着什么。 「有时候人会把依赖感误以为成爱，依赖是单方面的，而爱是两个人的事。」 这时候唐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想喝你炖的汤了。] 「回一个吧，如果你还放不下他话。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在手术前产生很大的情绪变动，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分手，那最好是干净利落。」迟渡说。 唐骁的手指有点僵硬，他知道自己再不回，那这段感情就真的搞砸了，而这对于方家来说是件好事，其中唯一会受到伤害的只有他自己。 「迟医生，你为方家工作，应该是了解他们家的，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是方家给你说什么了吧？唐老师，说实话，我不信你从来没想过他会结婚这件事，按理说，你从和他在一起开始，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我幻想过会发生奇蹟。」 唐骁自嘲的挥挥手，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显得很幼稚。资本家都务实，才不会有什么奇蹟一谈。 迟渡在几项数值旁打了记号，代表是在可控范围内，最快一个月就能安排手术。他抬眼看了下唐骁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于是将自动生成的手术时间推迟到了三个月以后。 保存，发送。 邮件是用工作帐号发送的，接受对象是一个私人帐号。 他很快收到了回復。 方锌墨：[我前几天给医院说过的，把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修改到百分之九十以下，你们为什么没有照办？] 华医大实验室：[很抱歉，也许这件事您可以问一下方总。] 没有收到回復，迟渡切屏去到了另一个私人帐号，帐号草稿箱里有两封检测报告，一份显示是在百分之八十九，另一份是给方家的那份。 迟渡的嘴角轻轻勾起，这时候方锌墨的邮件又回了过来。 [三个月太长，我订婚的进度加快了，手术必须在我正式订婚前做。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们，唐骁的手术必须保证安全，割腺体是为了让他只能呆在我身边，要是他出了什么安全问题，我能保证，方家的投资，你们一分都拿不到。] [知道了。] 唐骁和迟渡同时按下了发送键。 检查时间比想像中耗费地要长，迟渡在拔出检测仪后表示自己需要将数据拿回去做进一步的分析，在手术之前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繫他。 唐骁送他出门，顺道想要去市场给方锌墨买只土鸡，原本要打算走的迟渡却在放下仪器后又追了上来，说是顺便把晚餐的食材也买了。 这是唐骁第一次和别人一起逛市场，方锌墨从来不愿踏足这种地方，就算是高级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都有着很严格的管理，但他还是嫌脏。 原本欠的那顿饭又一次被拖延了，唐骁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迟渡却说没关系。 「请相信，我们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比起在外面用餐，我更希望吃到唐老师亲手做的饭。」 唐骁有些发愣，喃喃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把唐骁送回小区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迟渡抬头往楼上看去，顶楼有灯光亮起。 「看来是小方总回来了。」 唐骁手忙脚乱把手机翻出来，这才发现有了几条未读消息。 [唐老师你去哪了？我要饿死了，又饿又想你。] [你不会去买菜了吧？早知道该告诉你我已经定了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快回来，很急的，再不回来你男人就该推去埋了。] 「他是一直都这样？在外面可看不出来私底下这么会撒娇。」迟渡笑道，说完很抱歉地表示不应该窥屏。 唐骁不太在意，自己并没有刻意遮掩消息，「很少，除非是想求我什么事，并不是个好兆头。」 但迟渡却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喜悦。 毕竟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耗殆尽。 「会是什么事呢？让你在他结婚后继续当他的男朋友？」 唐骁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了，双唇紧抿。 「唐老师，我今天其实是认真的。」迟渡忽然严肃起来，将口袋放到地上，深吸了一口气说：「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希望你能和方锌墨分开，初恋的确让人难以放下，但如果感受到了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唐骁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出一段感情的最佳方式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第30页 放在地上的口袋里有冷冻食品，唐骁看到地上有水珠附着在口袋錶面。 「迟医生，你应该回去了。刚才的话，我会当作没听到。」 · 厨房里有香味传来，真要炖汤，这个时间点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拿出很久没用的高压锅。他一向觉得炖汤要有仪式感，最朴素的方式炖出来的味道最好，因此没用过几次，放在了最高层。 手刚好能把柜子打开，但想要拿出来还是差点高度。 需要一根凳子。 「是要用这个吗？」 方锌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比唐骁高些，伸手上去刚好能把锅拿下来，结实的胸膛碰到唐骁的后背，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段时间不忙，我在你这里住几天，陪你。」 唐骁把食材放进锅里的时候，方锌墨圈着他的腰在他耳边黏黏煳煳地撒娇。 看了下时间，还需要一会儿，然后他就听到方锌墨的肚子传来一阵抱怨。 「你要吃点东西垫垫吗？」唐骁淡淡问。 方锌墨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怎么这么冷漠，我不喜欢你这样。」 「如果我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还能保持以前那样，你是不是又会说我不爱你？」唐骁问，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松开，我要准备其他东西了。」 方锌墨不动，反而抱得更紧。 「你知不知道，人类是有歧视链的，a歧视b，b歧视o，o能歧视谁？」 唐骁心道，当然是自己这种。 「所以你要让我去做手术，让我成为歧视链最底层？」唐骁艰难地想要拿菜刀来切菜。 「是想让你只能依附我，不敢跟我闹脾气，不敢惹我生气。没了这东西，看看除了我谁还敢要你。」 方锌墨轻笑。 「唐老师，被我养着不好吗？我会疼你的，就算是我要结婚……我会在你帐户上存笔大额基金，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最近你老是闹脾气，照我以前的性格，早让你滚了。」 方锌墨想寻他的唇来吻，唐骁不主动，他只能吻吻那粉色的耳垂。 他有点不满，但似乎在忍受。 「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很在乎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比好多结婚的还在一起得久，你又何必那么在乎那一张纸？我和陈家，不过是商业上的联姻，我对他没感情的。我看着他啊，都硬不起来，可一碰到你我就觉得燥热。唐老师，要不辞职吧？每天逛逛街，喝喝下午茶，这样我一有空就能见到你，我爸都答应了，他不会干扰我们的，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唐骁的指尖一顿，摸到刀把的时候有一种很恐怖的想法。 为什么方锌墨能开玩笑似的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唐骁把手拿开，他压制住那种恐怖的想法，「你说，我应该教你如何爱我。」 方锌墨莞尔，「所以呢，唐老师准备怎么教我？」 他恶劣地用尖牙磨着唐骁的腺体。 「要不我们也殉情吧？」 方锌墨愣了一下，不小心磨到了检测仪留下的伤口，顿时流了点血出来。 唐骁蹙眉，嘶了一声说：「我开玩笑，你没必要这样吧？」 方锌墨松了口气，「你能把我吓死。」 这样子是没办法做菜了，唐骁只能作罢。等汤炖好好需要一点时间，方锌墨开了电脑，唐骁在他身后写教案，过不了多久就是联考，虽然手头的事情不算多，但唐骁热衷于用繁忙来使自己免于陷入无穷无尽的胡思乱想中。 方锌墨从来不会刻意藏手机，甚至还给唐骁添加了人脸识别，但他从来没动过去翻手机的这个念头。 可当自己正在认真工作，却听到旁边不停出来手机震动的时候，唐骁没忍住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小锁打开，消息推送框扩展开，发信人的名字是一个粉红色的心，不一定是备註，也有可能是别人的网名。 唐骁强迫自己转回头来，但心却还是没忍住砰砰直跳，他本想直接忽略，可当下条消息发来时，他心一横，将手机拿了过来。 [墨哥~你在线为什么不组我呀？] [你去唐老师那里了吗？]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在意，只是今天你走得好匆忙，想知道你去哪了。白天你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很久，虽然和另外一个人分享丈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还是愿意的。不知道墨哥知不知道，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第一次你在学校拿计算机大赛一等奖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还励志要考上你的大学qaq，但我太笨了。] [说了好多……墨哥你别嫌我烦……] [那个，你发布会穿的那双鞋，我觉得还是不要扔的好，我把它送去修復了，秦秘书知道在哪，到时候会给你送回来的，希望墨哥和唐老师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不知不觉间，唐骁发觉自己的手背上布满了青筋，放在腿上的试卷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 原来别人这样善解人意，连和别人分享丈夫都能忍受，难道是自己不知好歹了吗？唐骁想到那双鞋，他为了买它，几乎是一整年都在省吃俭用，可方锌墨却要扔了它？ 一双鞋坏了要扔掉，那一段感情坏掉了应该怎么办？ 腺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刺痛感，方锌墨不小心的咬伤让他的疼痛放大了几十倍。 第31页 右滑，删除。 「墨墨。」唐骁唤道，方锌墨摘了一半耳机，示意他说话。 屏幕上是时下最火的游戏，方锌墨的事业正发展地如火如荼，如今这款游戏的公测时间还很短，游戏人数只多不少，在线人数甩了第二名一位数。 「我记得你之前说游戏里有一个为我做的彩蛋。」 方锌墨笑了声，说道是啊，「你要是找到了，想要什么老公都满足你。」 「我想要你和我结婚。」 方锌墨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高段位操作会精确到每一秒，这一失误让他的屏幕上出现了灰色的lose宣告。 自公测以来，所有人都知道游戏开发者也在游戏当中，很罕见地没有拿超级帐号，前不久方锌墨被认出来了，理由是竞技场全胜战绩实在太嚣张。 如今世界频道全在刷公共喇叭庆祝他的首败。 方锌墨深吸了一口气，手臂搭在椅背上，回头很无奈地做了个摊手状。 「老师，结婚系统还要下两个版本才会出。」 唐骁闭了眼。 「真久，我都等不及了……」 唐骁赤脚踩在地上，只身去卧室将他放在床头的合照扔进了厨余垃圾，锅里剩的汤也被一股脑倒进了厕所。 东西坏了，应该扔掉。 他坐电梯下了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等下了楼，他将垃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还是光着脚的。 他抬头看了眼零星灯光的高楼，下雨了，正巧落了一滴在他的眼角上。 唐骁赤脚往保安室去，找保安借了个手机。 该打给谁呢？唐骁突然不知道了，他除了父亲和方锌墨，其他谁的电话他都不记得。 一时间他很无助，在保安室里倚着墙蹲了下去，他的人生好像全被方锌墨占据了，明明当初很是感慨于自己的勇气，自觉会拼尽全力走下去，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又傻又蠢。 他在网页上搜索了华医大实验室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动听的机械女声。 · 「迟医生，有你的电话。」值班的女同事敲开了迟渡的办公室。 迟渡将眼镜摘下来放在衣兜里，桌面上是他为唐骁准备的术后疗养方案。 「好的。」 他去了值班室，清冷的声音刚刚开口，「你好，我是迟渡。」 那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嗓音，「迟医生。」 迟渡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唐老师？怎么了？现在都十二点了，是有什么事吗？」 「割了腺体，我能开始新的人生吗？」 迟渡明白了什么，他柔声回答说：「唐老师，你随时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那边传来静噪音，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说道：「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早安排手术。」 「迟医生，是谁啊，怎么这么开心？」看他挂了电话，女同事打量着迟渡的表情，她还从未见过迟渡这幅模样。 「未来男朋友。」 迟渡压低声音，尾音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第 16 章 [唐老师，我今天早上有点事，要晚一点才能到，能请你帮我去守一下早自习吗？] 唐骁正准备做早饭的时候收到了班主任发来的信息，那个接替他的女老师很是认真负责，极少会缺席早自习，更何况今天是联考的最后一天，唐骁想对方一定是有急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急匆匆就打了个车往学校赶。 联考的奉行的是高考模式，就连高一高二都被要求下课不准出教室，就是为了给高三的提供一个完美的考试环境。 可这天，唐骁还没踏进教室他就感觉到一股不对劲。 教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可怕，按理说这种安静的复习状态的确是最好的，但他知道他们班学生的性格，就算是今天是正式高考，他们也绝不可能这么安静。 教室门是关着的，唐骁从窗户看进去，大家真的在认认真真复习，连个说小话的都没有。 唐骁怀着疑惑轻轻推开了教室门。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问我，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英文差三分满分。」唐骁小小地调解了一下气氛，他自认为这种反常的安静是太过紧张的表现，带着这样紧张的状态去考试并非是件好事。 可下面还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群学生是他带的时间最多，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望向赵成书的座位，发现那个地方没人。 这就奇怪了。 早自习的上课铃打响，正式的考试时间是在九点，他们还有一个多小时可供复习。 「起立！！」 唐骁打了个哆嗦，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整个班的学生齐齐站立起来，高声齐唿：「祝唐老师生日快乐！」 唐骁的唿吸停滞了一瞬，眼睛里瞬间蹦出泪花，这时从教室门口窜进来一个抱着康乃馨的人。 「喏，二十八岁的礼物！」赵成书从花束后探出头，脸颊上是浅浅的酒窝，头髮上是在包装纸上蹭到的金粉。 唐骁强忍着泪水，眼睛往上看去，嘴唇哆嗦着说：「你们这群小孩儿……」 「唐老师！生日的时候可不能哭啊！」丁凌笑着递来卫生纸。 第32页 唐骁没接，揉了揉他的头，看向一整个教室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半点没有紧张的气氛。他心里头涩涩的，丁凌这一说，把他忍了好久的泪给激出来了。 其实他忘了，关于自己生日这件事。 他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生日祝福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是他二十八的人生里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高三了，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后几个月，也许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会显得有些煞风景。」唐骁抱着那捧花嗅了嗅味道，他的道谢说了好几次，可总觉得没说够，「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但唐老师想稍稍地不知足一点，我最希望的生日礼物是，我班上的同学，每一个，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大家开玩笑地起了一阵唏嘘，最终是赵成书头一个答了声好，其余就像是不服输似的，一个个全嚷了起来。 原本有急事的班主任这时候走进了教室，她甜甜地道了声生日快乐，完了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在唐骁耳边悄悄说：「唐老师快去办公室看看吧，那束玫瑰可把我都给香死了。」 唐骁愣了一下，用玩笑来遮掩了自己的疑惑。出了教室，他飞快往办公室里跑，果然，在他的座位上放着一大束玫瑰，幸好别的老师都还没来，不然他现在一定尴尬坏了。 玫瑰上有一张卡片，唐骁将康乃馨放好，手指准备打开卡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会是谁呢？ 难道会是墨墨？他想不到其他会送他玫瑰的人。 唐骁拉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一把崭新的钥匙，那是他新找的房子，在学校附近不远，价格合适，房主看他是老师，特地给了个小优惠，唐骁二话不说就付了一年的房租。 这是他给自己切断了后路，他租了这房子，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他想要重新开始。 若不是放不下这群孩子，他可能会搬到别的地方去，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就留在这里。虽然搬去另一个城市是疗伤的最好方式，毕竟这个城市里有太多关于那个人的回忆了，可唐骁打心底地并不厌恶那些回忆，有些东西，去逃避，还不如去面对。 他越是害怕，就越应该直面。 用方锌墨的话来说，最近他很乖，是让人喜欢的样子，不吵不闹，甚至还说了理解这场婚事的话。他们最近的关系好到让唐骁以为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场同学会以前，一切都跟过去一样。 只是，他一想到那副身体会和别人发生关系，会和别人产生标记，他就噁心地想吐。 唐骁还是痴迷那股咖啡香气，一闻到还是会觉得心动，他仍旧爱方锌墨的脸，爱他的一切，可就是，想结束了。 他总算是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方锌墨要结婚了，他应该怎么办？ 应该干净利落地走人，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最圆满的句号。 他曾经鼓起所有勇气和方锌墨在一起了，那他现在也可以鼓起所有勇气，离开方锌墨。 唐骁不敢打开那张卡片，他害怕在上面看到熟悉的笔迹，他很害怕自己会因为短短几个字就泄光了所有勇气，然后又揣着痛苦和方锌墨继续纠缠下去。 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是有魔力的，一个字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让他重新沦陷。 他放在卡片上的手指在发抖，他知道自己不能打开，可他就是忍不住。 在即将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唐骁仿佛找到了救星，连看也没看就按了接通。 「唐老师，生日快乐，收到我送的礼物了吗？」迟渡的声音响了起来。 唐骁的手指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将卡片翻开了。 落款是华医大实验室。 唐骁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谢谢……不过，迟医生，我不能收下这个。」唐骁道。 他按了按眉心。 送玫瑰的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唐骁无法爱上一个omega，而他更不可能在和方锌墨分开之后和别人产生什么感情了。说对爱情失望这种话显得太过假惺惺，可他的确是难以在全身心爱过方锌墨之后再去接受别人。 他无比肯定，就算自己没头没脑地去尝试一段新的恋情，那他心里也一定有着方锌墨的影子，这样对别人太不公平。 他做不到。 而他并不想因此失去一个朋友。 「这是医院送的。」迟渡笑道：「可不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唐骁还想拒绝，可迟渡却猜透了他的想法，「谁说医院就不能给病人送玫瑰了，不要囿于成见。」 「今晚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吃那顿饭了。」迟渡紧接道，不给他半点拒绝的机会。 唐骁将康乃馨放在桌上，耳朵和肩之间夹着手机，在纸上写了华医大的地址，从电话本里找出快递的号码，他还是准备送回去，这东西不能收。 「这两天是联考，学校着急出分，今天应该会加班，很抱歉。」 加班这件事并不是他说谎，语文出分一向比较早，若不是联考比较严，那基本上一天就能出分。 明天是周末，今天考完高三能放个完完整整的周末，不单是学生想轻松一下，老师也想，但为了能尽早分析成绩，他们一致决定要加班把卷子改出来。 第33页 唐骁根重视这次的联考，依照平常的周考成绩来看，他们班的学生成绩有很大的进步。 这次的考题难度和高考相近，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他对自己班上的学生有信心。除此之外，他还想看看赵成书的成绩，这孩子他花的心思最多，当初赵奶奶去世前，他还特地答应过要让小书考上大学的，遗言不能违背。 电话那头嘆了口气，迟渡无奈说：「唐老师是真的很难追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和小方总的事有准备今天解决吗？」 唐骁听了这话有点不舒服。 他冥冥中有一种错觉，觉得迟渡好像刻意了解过自己，这种了解不单单是医生对病人这方面，而是了解过他的感情生活。 这让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 「迟医生，」唐骁站到窗边，换了种较为严肃的语气，「如果我之前没有说清楚，那我道歉。我和墨墨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且不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分开，并且就算分开了，我也没有开始下一段恋情的打算。花我会叫人退回来的，至于那顿饭，我一定会请，以朋友的身份。」 他这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迟渡依旧如此，他会考虑放弃朋友关系的。 「……是我该说抱歉。」迟渡用笔在桌面点了点，他没想到唐骁的态度会这么强硬，「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说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还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当然。」 唐骁将那束玫瑰包了起来，他已经给快递拨了电话，未免有人误会，他将花放在了空教室，不过多久就会有人来取。 处理这件事他花了不少时间，正式去工作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到齐了。 他这人工作时候一向不喜欢被外物打扰，以前是因为时刻担心方锌墨会不会找不到他，如今不在乎了，他索性关了机。 晚上六点，唐骁去简单买了个饭，路上碰到准备去打球的赵成书。 「今天考的怎么样？」唐骁单手插在兜里。 赵成书把球扔给别人，拍拍手上的灰，又在原本就脏的校服上蹭了蹭，探过头来看唐骁的饭。 「你过生日就吃这个？我师娘呢？不来接你吗？」他笑眯眯地说，以为唐骁会脸红。 「胡说什么。」唐骁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不准备把分手的事告诉赵成书，少年的心思都纯洁，更何况对方还拿自己当做某种希望。 赵成书摸了摸被敲痛的地方，「语文出成绩了没？」 「今天还得加班呢，估计明天能出。」唐骁看看时间，让赵成书早点回家。 「你这个月都没来。」赵成书叫住他，「最近脸色也不好，我看你是太缺乏锻鍊了，加什么班啊，一起去打球？」 唐骁这才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去赵家了，也不知道该乱成什么样。 少年暗色的皮肤上挂了汗珠，在晚霞的笼罩下显得很有青春感。 运球，跳跃，投篮。 唐骁在球场边的裁判桌前吃饭，他也只能趁这点空余时间来看看他们打球了。 斜阳下他恍惚了几次，总觉得扣篮的身影是某个他熟悉的人，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眨了眨眼睛，总算是翻出一整天没看的手机。 快递提示花已经送回去了。 林老给他发了个生日快乐，光是那个句号他都能感受出老人的严肃。 然后是几个熟悉的同事。 他一一回復，翻到最下面，发现昨晚凌晨的时候收到过一条消息，只是被他当垃圾信息忽略过去了。 ［段思家，我换手机号了。今天你生日，还是给你说句生日快乐。你总是会忘，本来不想提醒你的，今天肯定又会眼巴巴地等着方锌墨给你送礼物了吧？最近方家的事我听说了，唐骁，你好好地啊，真的。有事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都尽量帮。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方锌墨，到了这一步都捨不得他的话，唐骁，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但是只要你决定了，我都帮你。］ 唐骁看完，眼前突然逼近一块阴影，他来不及放下手机，赶紧抬手去挡。 「操！唐老师！你没事吧！」赵成书看唐骁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球，松了口气，气势汹汹地就抓着对面人的领口。 「你他妈会不会打球啊！」 「小墨，我没事！你别冲动！」 对面的人连连抱歉，赵成书这才松了手，回头却看唐骁的脸色变了。 「老师，你刚刚是在叫我吗？」赵成书疑惑问，上前检查了他的手，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见唐骁极快的抓起落在地上的手机。 屏碎了。 赵成书暗骂上，「我去让他赔！」 「不用。」唐骁摇头，眉眼间是浓郁的忧愁，「小书，我回办公室了，你早点回去，我过两天去你家，最近……有私事要处理。」 当他的身影一脱离赵成书的视线，唐骁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藏了很久很久的眼泪终于滚了出来。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发泄过心里的情绪，可今天，他真的忍不住了。 方锌墨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了，他热爱那股阳光下的咖啡香，可现在，这股咖啡香属于别人了。 他一拳拳砸在梧桐树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枯黄叶片被震落下来。 可他又不敢哭出声，只看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 第34页 不想分开的，哪怕方锌墨给他一丁点的希望。 比如那束花是他送的，比如发一条言简意赅的生日快乐。 明明这不算奢求啊，那么多人都记得他的生日，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他义无反顾爱了五年的人记不住？ 被不小心摁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最新消息。 [秦艮忘了帮我去拿鞋，店里的人给我打了几个电话，烦都烦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送去的，你去一趟。] ［今天有点事，不过来，下次来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咩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他们好像批到了赵成书的数学卷子。」 统一阅卷室有几个老师故意换了位置到唐骁身后去闲聊。 「最后几个大题全错，真是好笑，这次平均分估计又会被拖到后面去了，真是同情董老师，被迫接了这么个烂摊子。」 「哎，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背后有人呢。你看他那一身，是我们这工资买的起的吗？听说是陪人睡觉睡出来的呢。」 「不是吧？他不是个alpha吗？」 「被另一个alpha玩呗，听说有钱人的性癖花样多得很，谁知道被人怎么搞过哦。」 「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听到又怎样，什么样的老师带什么样的学生，赵成书那种天天打架都没被开除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好歹也是个重点，居然出了这种老师这种学生，真是丢死人了。」 听到这一句，唐骁将笔放下，冷着脸向后看去。 「既然知道我背后有人，那就不要在我耳边嚼舌根子。」唐骁顿了顿，眸光微眯起来，让人起了身鸡皮疙瘩，「如果是嫌学校的工作不好，想辞职，大可以继续。」 几个老师立马住了声，正要各自散了，唐骁突然说道：「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一定是前五，不信的，到时候一起看看。」 八班只是个普通班，有人没忍住，嗤笑一声，暗暗说：「脑子傻了吧，以为他带的实验班吗？」 唐骁没再辩驳，事实胜于雄辩，他不屑于和别人浪费口舌。 学校同事之间，大多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但私底下依旧是抱团的抱团，暗潮汹涌，唐骁和一班的班主任一直不和，而那位老师的后台是市教育局，这种情况下，唐骁被攻击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只是他不希望赵成书受到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桌面上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十多分钟前响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唐骁眼神淡淡地望过去，不起一丝波澜。 屏幕上显示的是[方锌墨]三个字。 唐骁觉得有些头痛，但方锌墨既然耐着性子打了三次了，那一定有第四次。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阅卷室里老师多，他去了外面，在垃圾桶边点了根烟。 「餵。」 「你餵什么餵？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方锌墨吼得大声，唐骁觉得耳朵疼，从左耳换到右耳。 「在加班。」唐骁吐出一口烟雾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踩在石坎上，鞋子弯成弯月形，「有点忙，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你敢！」方锌墨摔了什么东西，「我这几天对你太好让你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了是吧？给你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 方锌墨这时候本该在开会，可会议上偶尔瞥见毫无动静的消息列表时，他开始心烦意乱了。 忍不住打了电话，结果对方没接。 一次两次都没接，这让方锌墨没忍住在会议上发了脾气。 他本想把结婚系统的更新提前，可这一意见遭到了全员反对，甚至还提出要推后。 方锌墨心里一下子来了气，不等开完会，他直接就起身离开了，把门摔地震天响。 「小方总，您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提前的，光是做测试的时间都不够。」秦艮劝道。 方锌墨冷眼看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我家唐老师想要个结婚系统都不能有了？」 秦艮咕哝了一句，「唐老师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结婚。」 方锌墨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你要再废话，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 他暴躁地松了松领带，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 他能不知道唐骁想要的是什么吗，可他怎么可能给？社会，法律，家庭，哪一样都不具备结婚的条件。 再说，他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唐骁而放弃海外市场？ 有台阶不踩的人是傻子，他不爱陈依河，但他需要陈家的资源。 如果唐骁再在他结婚的这件事情上想不通，那他真的会很失望的。 「你说他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明明好好的，今天怎么又是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了？是我家又去说了什么吗？」 秦艮不作回应，方锌墨怒气沖沖瞪了他一眼。 「您要不再打一个电话？」秦艮嘆了口气说：「也许唐老师在忙，没有看到。」 方锌墨正有这个想法，再次拨了电话过去，这次总算接了，可一接起来，他就被那声冷淡地餵给激地怒气又往上蹿了一层。 继而听到唐骁说他在忙，不能去帮他拿鞋的时候，他就更气了。 第35页 这原本不是件大事，唐骁不想去就不去了，他气得是唐骁的态度。 不回应，不热情。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比的上我的事重要？嗯？」方锌墨越是感受到那边的冷淡就越是想找回被重视的感觉。 「那双鞋你今天必须去拿！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今天必须看到那双鞋被取出来。」 电话那头的唐骁沉默了一阵。 「我不去。」 「你！」 「小方总，你不能这样，我的时间不是全为你而准备的，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自己的事需要做。为什么要让我为了一双……」唐骁顿了顿，「一双不重要的鞋而耽误事情。」 方锌墨冷笑，「小方总？唐骁，你可以啊。胆儿肥了是不是？又想跟我闹脾气？老子最近对你千依百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有不满意，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安排被无关紧要的事情打乱。」 方锌墨的脸一下铁青了，唐骁居然一而再地说他的事情无关紧要。 秦艮不忍看，只好翻翻日程表以转移注意力。 最近公司的事情又多了起来，刚开始他们没有想到这款游戏会火爆成这样，伺服器不稳，最近加班维护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他随意看了下接下里的日程安排，忽然注意一条被收缩起来的备註，点开一看，他的眉头直皱起来。 「小方总。」他唤了声，方锌墨没空理他。 「我看你是皮痒了，现在去帮我办事还来得及，不然这段时间你就别想见我了。别以为我有很多时间可以耗在你身上，前些日子哄你哄够了，别他妈得寸进尺。」 秦艮觉得完了，就算是现在提醒也是来不及了。 方锌墨不想在听到唐骁任何冷淡的话，他刚一说完就将通话切断，一拳砸在了桌上。 「你什么眼神？」方锌墨恶狠狠看向秦艮。 秦艮咽了咽口水，他看着那被摔的可怜兮兮的手机，鼓足了勇气，将日程表上的备註给方锌墨看。 「这是我的疏忽……很抱歉。」秦艮忐忑道。 上面红色笔迹标註着：[唐老师生日] 方锌墨唿吸一滞，那股气瞬间消散了，「去给我备车，明天再找你算帐。」 怪不得。 方锌墨在车上的时候按按眉心，浑身就像是被卸了劲，他临时去买了一大束的向日葵，这花了他不短的时间。更让人心烦的是，现在正是晚尖峰时间，车移动地很慢。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双鞋很熟悉了，那是唐骁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被淹没在一众更贵更好的礼物当中，是唐骁晚上硬逼着他试穿的。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怎么连这也忘了。 其实这事严格算下来，怪不得秦艮。是他自己这个男朋友不够负责任，毕竟是在一起五年的人，明明唐骁每年都准确地记得他的生日，可回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记得唐骁的生日。 前年唐骁生日的时候他临时有事飞了国外，回来的时候才想起，唐骁没生气，还给他备了一桌的好菜，结果那天自己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把人按在桌子上操了。 去年这时候他在外面参加聚会，大半夜段思家给他打电话，说唐骁胃疼，正在医院。他赶过去的时候浑身还都是酒气，唐骁眼圈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时候他明明承诺过会记得他的生日的，今年怎么……又忘了。 方锌墨看了下时间，幸好，今天还没结束。 快到学校的时候，方锌墨给唐骁打了电话让他出来。 路灯逐盏亮起，唐骁穿的风衣被风掀起一脚，路上有人忍不住看他，心想着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他的脸色有点白，被路灯照映着，让人觉得他有种病态美。 手机响的时候，唐骁正在给店员道谢，同时转了一笔不少的小费过去，以感谢人家下班时间过来开店。 「不接吗？」店员问。 唐骁摇摇头，看了眼那双鞋，已经看不见任何瑕疵了。 物品可以被修復，但是有的东西一旦产生裂痕就无法復原。 「附近有什么适合约会的餐厅吗？」唐骁微笑着问，眼睛却又带着忧郁的色彩，这让年纪尚小的店员为之心动。 听到这话，她像是有一丝遗憾。 「就这顶楼，有一个很有名的天台火锅，是个表白圣地呢，最适合情侣约会了。」 唐骁一手提着包装袋，一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抬头往上去，漂亮的下颚线被凸显了出来。 「很适合，谢谢。」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店员问。 「没有，辛苦你了。」 看到店员的身影淹没在了人海中，唐骁拿起手机看了下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方锌墨去了学校找他。 他定位了那家天台火锅，发送了出去。 [马上到] 回復地很快。 风很凉，唐骁找到路边的垃圾桶，他站了几分钟，给一个人拨了电话。 「段老师吗？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双鞋扔进了垃圾桶里。 坏掉的东西是修不好的，扔掉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琳笙花 1瓶； 第3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今天周五，像这种网红火锅是不可能有位子的，排号已经到了300多位，现在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唐骁五年来第一次用了方锌墨的关系去订一个位置，老闆得知这个消息，亲自出来迎接，给他挑了个绝佳的座位。 抬头能看到满天繁星，远眺能看清半个城市的灯红酒绿。 每个座位都是由花棚搭建的，桌面布置地很有情调，唐骁道了谢，将风衣挂在一旁。 天台有风，但火锅店的特点就是热，唐骁解开了衬衣最上面一颗的扣子，漂亮的颈窝若隐若现。 时间来到九点整，老闆优先给他上了菜，现在菜架上已经摆满了。 方锌墨还没到，他不准备动筷子，将桌面收拾了一下，让老闆把玫瑰和香薰蜡烛都收下去。 身后传来调试吉他的声音，这地方出名的原因就是他捨得花钱，这乐团在国内稍有名气，来这里吃饭的也有不少是他们的粉丝。 没到九点的时候，唐骁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乐团，很是不错，挑了首他们最不火的曲子来听，意外地合胃口，是首情歌，曲调简单，他单曲循环了几次就记住了。 正当他闭眼哼歌的时候，左边耳机被人取了下来，他睁眼，看到方锌墨就在他面前。 「兴致不错啊？」方锌墨偷偷吻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唐骁没躲，脸上有余红，只是不知道这余红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火锅。 「你来了？」唐骁摘下耳机，他招唿了人把酒拿上来，不让别人动手，自己亲自倒了两杯，放了满杯的冰块，杯壁有水滑落。 方锌墨原本还以为唐骁在生气，结果这一看，觉得对方心情还算不错，心头那点忐忑一下没了踪影，于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向日葵递上去。 「唐老师，生日快乐。」 唐骁很高兴地接了花，「谢谢，」他将花放下，不再看，问方锌墨有没有什么想点的菜。 方锌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也许是觉得唐骁的态度和刚刚有太大变化了。但他没有多想，唐骁这幅样子是他最喜欢的，又禁又欲，颈窝被热气熏红，嘴唇也因为太辣而泛出妖异的桃色。 「你以前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地方的，今天怎么回事？」方锌墨咽咽口水，身体感到燥热。 座位是下沉式的，方锌墨用皮鞋尖去蹭唐骁的小腿，身子向后倾斜，两手撑在身后。 唐骁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他看向桌下，半勾的唇仍旧保持漂亮的弧度。 他心想。 罂粟，该戒。 「想换种生活方式，以前也许是我太不懂情调了。」明明他也才三十未满，还算是个年轻人，以后应该多一点看世界的目光了，而非只把目光紧锁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方锌墨挑眉表示贊同。 他觉得今天的唐骁有点不同，眼睛里带着光，但这束光并不是投在他身上的，更像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这样似乎也不坏，唐骁以前太封闭了，生活单调没什么乐趣，愿意尝试点新东西也不是坏事。 「你要是真有这种想法就好了，等你把这届学生带完就辞职吧，以后就去网红店打打卡，平时想去博物馆还是什么地方逛逛都可以，我一有空就来陪你。」方锌墨说，继而表扬似的给唐骁碗里夹了菜。 「多吃点没关系，晚上消食的时间还长着呢。」 这家网红火锅给了唐骁一定程度的惊喜，他原以为网红店的特点都是环境好味道一般，但这家的味道还算称得上满意。辣这种刺激性的味道本就能让人变得精神兴奋，加上意外的惊喜，唐骁的眉眼间都是平时不常有的喜色。 好心情能让一个人变得更有吸引力。 方锌墨的眼神落在唐骁身上，像是锁住，移不开了。 「你说的那个彩蛋，我去找了，可能是我真的不太擅长游戏这方面，没能找到，对不起啊。」唐骁往碗里倒了好多醋，「那个人应该很懂吧。」 方锌墨以为他在暗示自己他吃醋了，没忍住笑出来，「我的唐老师，你怎么……」 他嘆了口气，「以后我带你玩，肯定比他玩的好。」 唐骁摇摇头，「有些东西是要靠天分的，我没那个天分，所以还是放弃好了。」 方锌墨假装嗔怒，责备唐骁不肯为自己努力。 「我努力过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努力去解决，就像我是个alpha，仅凭努力，是不可能变成一个omega的。墨墨，说句不切实际的话，我以前真的想过和你结婚，我做梦都想变成一个omega，哪怕beta也好，至少有嫁给你的可能性。」唐骁放下筷子，擦擦嘴。 纸巾的衬托下，那唇漂亮地让人喉头髮燥。 「别想这么多，」方锌墨有些晕乎乎的，「以后别提这事了，你明明是懂事的，有些事情不去想，对你我都是好事。唐老师，以后真的会记住你的生日的，再信我一次。」 唐骁嗯了一声，温柔地发问：「对了，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说不小心把父亲给我的吊坠给弄丢了，还记得吗？」 方锌墨张了张嘴，手指在桌面上急促地点着，背景音乐是一首节奏较快的歌曲，这让他显得更加焦躁。 「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吧？要不明天带你去买一条一样的？」 第37页 这时候响起一段很有特点的音乐，四周的客人都高声尖叫起来。 「是你拿去给老太太了吧？」 唐骁的这句话被淹没在了尖叫里，方锌墨没听清，骤然间，整个天台的灯全熄了，四周陷入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方锌墨蹙眉，高声招唿过来一个服务员，「还做不做生意了？大晚上吃饭关个毛的灯啊？」 服务员连连抱歉。 「很不好意思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的活动，很多人都是沖这个来的。」 「什么活动还需要关灯？你们怎么不直接关门！」 台上乐队的主唱弹奏了几个简单的音符，声音从音响里扩散开，尖叫声几乎同时停止了。 「欢迎来到周五的接吻时间。」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 「和以前一样，每个人头顶都有一个小灯。我弹琴，灯会随机亮起来，琴停的时候哪座的灯亮着，要么激吻，要么唱歌！」 唐骁抬头看去，果然有一个小灯。 是个类似于击鼓传花的小游戏。 尖叫声再一次响起来。 方锌墨在黑暗中骂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唐骁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他听到吉他声响了起来，每隔几秒就会有一盏灯亮起，被照亮的人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桌的人身上。 琴音没停，但已经有人在接吻了，当人看到这样的一幕，尖叫声就又会高涨起来。 怪不得是个适合约会的餐厅。 他一直抬头看着灯，脑子发懵，黑暗里方锌墨的声音比尖叫声突出，他还是能在嘈杂的环境下无比准确地辨认出男人的声音。 那么好听，他还是心动的。 就是心脏跳一次，他痛一次。 他想起父亲说的话，这条路只是难了点，不是不能走。 南墙撞了会痛，他撞了五年，没撞破，倒把自己撞伤了。 他以前觉得，谁能保证这墙再撞一次就不会破了呢？明明都这条路都走了这么久了，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而他现在觉得，就算这墙被他撞破了，对面儿等着他的也不一定是天堂。 他的手伸进裤包里，摸到把冷冰冰的钥匙。 灯突然凉了，处于黑暗中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这么强的光线，唐骁闭了眼睛，再睁开，灯还是亮着的，琴声听了，尖叫声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接吻！接吻！」 方锌墨的脸色微变，双唇紧抿起来。 「恭喜两位，这是我们今晚为幸运顾客送出的一束玫瑰，另外，我们将在结帐的时候附赠一张五折卡。」服务生兴奋地将玫瑰递过来，可没有一个人接。 「倒霉。」 唐骁听到方锌墨说。 「不好意思，我们俩都是alpha，只是普通朋友。」唐骁摆摆手，极力挽回这尴尬的场面，「要不再来一次吧，是真的很抱歉。」 服务生恍然，将玫瑰放下，在一片期待的尖叫中说道：「既然被选中，那也是一种缘分，看来今晚的主唱是先生您了。」 唐骁有些茫然，片刻后想起不接吻就要上去唱歌的规则。 他看方锌墨松了口气。 「好。」 下面的灯光昏暗，舞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唐骁压抑住紧张的心情，对乐队成员报以微笑，在话筒前的高脚凳坐下，单脚踩在横杆上。 「卧槽，他是单身吧是单身吧？」 「是！他刚刚说了和那个人只是普通朋友的！」 音乐响起来，他搓了搓手心，双手握上话筒，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方锌墨。 这首曲子很是冷门，唐骁凭着先前的记忆缓缓唱出来，原本嘈杂的环境因为他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方锌墨单手支在桌上，半掩着唇，神色冷冽，一旁是不停鞠躬道歉的火锅店老闆。 唐骁的眼睛涩涩的，人小方总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出来吃饭不给安排个私密点的位置也就算了，居然还搞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节目。 这要真吻了，第二天热搜上就是方氏太子爷恋上某alpha，竟当众激吻。 自从方锌墨接受公司业务之后，他们就很少出来约过会了。平时接触的都是朋友，圈子里的人从来不会乱说话，唐骁甚至都快忘记了，他们的恋情是不公开化的。 连公开都谈不上，还想什么结婚呢。 他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音乐声还在继续，可唐骁突然不唱了。 他低头轻笑了几声，「对不起，忘词儿了。」 下面传来一阵闹笑。 「很抱歉让大家的耳朵受罪。」 「没有！很好听！」有人把手圈在嘴边沖他喊道。 唐骁道了声谢谢，「既然这是约会圣地，那我希望在场的所有情侣都能终成眷属，和另一半度过一个美好的约会。」 方锌墨看向了他。 唐骁把话筒抓紧了，此时的心跳比刚刚还要快很多，他的手心出了汗。 「趁今晚这个机会，我想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请大家替我做个见证……」 话筒里传来丝丝的电流声，唐骁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指向了方锌墨的方向，「坐在那边的是我的一位普通朋友，我们认识六年了，关系一直很好。」 第38页 「这是要告白吗？」有人窃窃私语。 方锌墨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蹙眉表示疑问。 唐骁勾起唇角，目光垂在地上，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但是今天，我想说的是，我们绝交吧。」 他一直僵硬着的肩膀放松下来。 如释重负。 ☆、第 19 章 「很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哐当一声，厨房的玻璃推拉门被砸碎了，整块玻璃布满了裂痕。 门口传来滴滴的开门声，秦艮打开灯，吓了一大跳，将地上的椅子扶正，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方总……」他颤颤唤道。 餐桌前，方锌墨的身上笼罩着浓浓一层戾气，手背上有血，被额发半遮住的目光让人顿时胆寒。 地上是被砸坏的手机，屏幕亮着斑驳的光。 「怎么样？」方锌墨的声音是哑的，手指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止不住地颤颤发抖。深沉阴郁的眸光透过额发看向秦艮，「找到没有？」 秦艮摇摇头，「调了监控，唐老师上了一辆计程车，继续调查下去的话需要警方出示证明，这恐怕会惊动方总，您看……」 方锌墨一拳砸在桌上，手背上的伤口渗出血珠，原本就倾倒的玻璃杯啪嗒一声在地上摔的稀碎。 这个房子里四处遍布着唐骁的痕迹，可偏偏这个人却不在了，方锌墨霎时间不确定唐骁还会不会回来。 他头一次觉得这房子冷地可怕，一点人气都没有，不像是个家。 「绝交？」方锌墨站起身，极其暴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忽见放在电视柜上空荡荡的相框，里面的合照不见了，瞬间，他的胸口里烧了把大火，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不免遭殃。 「他妈的，唐骁他早计划好一切了！」 分手、搬家、拉黑。 一气呵成。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说分手！」方锌墨冷笑，他翻遍了整个家，唐骁除了一些必备用品，其他的什么都没带走。 怪不得，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会这么乖，顺从懂事，不吵不闹，这让方锌墨误以为他那个乖巧的唐老师终于想通了。 原来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唐骁他怎么敢？」方锌墨的唿吸变得沉重而艰难，他整个人都像是个压抑着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你去，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天必须给我找到他！」方锌墨的暴戾因子在此时全被激发了出来，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愤怒，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男人，居然，不要他了？ 不可能。 「告诉他，如果今晚他妈的不给我滚回来，从今以后就再也别想见到我！」 秦艮不敢说话，也不敢对方锌墨的话照办。为了一个alpha大张旗鼓地调监控，查记录，就算消息压得再死也会被透露出去，更何况，今晚已经有唐骁的视频在网上流传了。 唐骁可能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唱歌的视频若不是因为方家刻意压下去，现在播放量不知道已经多少了，总有人会猜测出那句『绝交』的真正含义，也一定会有人认出那个被绝交的人是方家的太子爷。这里面可以扒的料实在太多了，秦艮甚至都要怀疑唐骁是不是故意的，一来分手，二来可以噁心一下方锌墨和整个方家。 凭方家的势力，要在这个城市里找出一个人来，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很可惜的事，方锌墨要订婚了，他们现在巴不得唐骁永远都不要出现。 方锌墨抓乱了头髮，浑身都透出浓浓的戾气，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波及，「他怎么可能会说分手？他是在试探我，可他就不怕我真的答应他了吗！」 他看向秦艮，眼睛赤红，「你怎么还在这！我让你去找他！」 找不得，不找只会得罪方锌墨，而去找的话，会得罪整个方家。 方锌墨在身上乱摸一通，他想打电话，可他却在焦躁当中看到地上那个被摔破的手机。 这再一次提醒他，唐骁已经把他拉黑了。 「操！」方锌墨骂了一声，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今天的事，他内心有一种不安在蔓延。 一种无法抑制的东西在不断侵蚀他的神经。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 唐骁会离开他，彻彻底底地离开他。 方锌墨的身心都颤抖了一下。 谁都觉得唐骁死心塌地地爱着他，是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廉价的狗皮膏药。 他是高高在上的小方总，多少人想上他的床都上不了，是他弯下腰接纳了唐骁，仅凭这一点唐骁就应该感到知足，他都没说分手，唐骁怎么敢？ 方锌墨按着心脏的位置，他居然在愤怒中感觉到有点痛。为什么？是为了那个廉价的男人？ 「让他回来，今晚他要是乖乖回来了，我就原谅他今天干的蠢事，我不计较他让我当众难堪，也不计较他把我拉黑!只要他乖乖回来给我道个歉，我所有事情都可以原谅他……」 「小方总，我已经让人去联繫唐老师身边的朋友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您先冷静下来。」秦艮尽力安抚道。 「好……好……他一个人，没地方可去的，一定是去朋友家了……」方锌墨脑子里嗡嗡地响，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一丝清明。 第39页 父亲去世后，唐骁在这个城市就再也没有亲人，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他的生活几乎就被工作和感情占据，至于朋友，方锌墨突然想不到唐骁能有什么朋友。 他在被砸坏的药柜前停下，看到里面只剩下止疼药的踪迹。唐骁不用再在他床上经受信息素的困扰了，所以止疼药也不需要了，他离开自己，所以也不疼了。 方锌墨骤然想起一件事，唐骁今天去的地方就在那家奢侈品保养店的楼上，他去拿了鞋，可后来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 他一直觉得那双鞋很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究竟是什么时候买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艮愣了一下，「您不知道吗？当初你穿那双鞋去参加发布会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您特意的。」 「我特意什么？」方锌墨愈加迷茫，「我只是，随便拿了一双。」 秦艮顿了顿，「唐老师没什么钱，上次您生日，他花了整年的工资去给您买的生日礼物，我以为您是为了唐老师……」 方家太子爷过生日可是大事，礼物都是成山成海的，一扔进礼物堆，没人知道是谁送的。唐骁那天问秦艮，说怎么样方锌墨才会记住他送的礼物是什么。秦艮当时还打趣，说唐老师把自己包装成礼物的样子小方总一定会记得，唐骁笑笑，说那就晚上送吧。 所以唐老师费了那么多心思，最终方锌墨还是没有记住吗？秦艮有些惊讶，同时也为唐骁感到心疼。也许这次离开根本就一次决堤，否则那个把全身心都用去爱的唐老师，怎么捨得放手。 秦艮看到看到方锌墨的目光从愤怒变成迷茫，再从迷茫变成震惊，他手足无措起来，只记得生日那晚他做的很舒服，中途唐骁那了礼物给他，可他连拆都没拆。 方锌墨的眼神开始无法聚焦，他像是自责，也像是个不愿承认错误的小孩。 「秦艮……」他拿出一瓶止疼药，手指在注意事项那行字上摩擦。 [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失眠多梦，精神衰弱等……]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方锌墨声音嘶哑地问道。 秦艮从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无助，但他半分也没为方锌墨感到可怜。 他跟了方锌墨很久，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天之骄子是被方家给惯坏的，只有他持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唐骁才是那个真正惯坏他的人。 那个男人拥有极为可怕的耐心和忍受力，那种无条件无底线的顺从在潜移默化中把方锌墨栓的死死的，没人能忍受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人在突然之间离开自己。 秦艮的确为唐骁感到不值，方锌墨的脾气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了的，唐骁值得更好的人生，但他的确从来没想过会是唐骁先提出分手。 一件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秦艮冷静下来想，如果是他选择去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说出分手两个字，他还会不会收回？ 他觉得不会。 一个逃出牢笼的宠物是不会主动回来的。 秦艮咽了咽口水，垂下目光。 「会的，唐老师那么爱你，捨不得离开。」 他听到方锌墨微弱地松了一口气。 「我也这样觉得，也许是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的矛盾太多了，我应该让他冷静冷静，我也……应该冷静冷静。」方锌墨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头髮乱糟糟的，整个人也是乱糟糟的，「算了，你找个人把房子收拾一下，等他回来，我再跟他好好算帐。」 他勉强笑了笑。 这时，门铃声响起。 方锌墨的眼睛里乍闪出光，他从沙发上弹起来，一下子冲到门口。 「唐老师……」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门口是一个穿着快递员衣服的男人。 「请问是方先生吗？」 方锌墨的脸垮下去。 快递员扶扶帽子，拿出一个包裹。 「这是唐先生托我送过来的，他还托我带句话。」 方锌墨接过包裹，毛毛躁躁地将其拆开，里面是一把钥匙、一张门禁卡，他的手背上瞬间有攀爬上青筋。 「谢谢你还记得他喜欢的花，这五年他没什么后悔的，唯一的遗憾就是今天没能用正常的方式说分手，希望方先生今后事业有成，一帆风顺。」 · 「今后打算怎么办？」 「今后各自安好，两不相见。」 酒吧里的彩光打在唐骁脸上，完全遮掩住了他的苍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倒是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他知道离开方锌墨很难，可这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他们的爱情不为世人所认同，同性在一起的噁心的，法律也不承认同性之间的爱情。若仅仅是这样，唐骁不会如此心痛，他心痛的是，那个他为之义无反顾的爱情到头来给了他当头一棒，真正让他死心的是那个他最爱的人。 他说了分手。 死了一次的人，不会再死第二次。 「得了吧，老子问的是你工作准备怎么办！」段思家撬开啤酒盖，砰砰就往桌上放了几瓶。 唐骁望着那些玻璃瓶，无奈地嘆了口气。 「段老师，我喝不了这么多。」 「一醉解千愁，你懂不懂？分手都不喝酒，那啥时候喝？」段思家环顾了一圈酒吧，啧了一声，「要不然我给你找个陪酒的？肯定能让你忘了他。醉一醉，睡一睡，第二天醒来你就会觉得没了方锌墨的世界是多么的辽阔。」 第40页 唐骁不是个去酒吧的人，今天是段老师硬逼着他来的，说是要让他体会一下世界的灯红酒绿。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方锌墨爱来酒吧，明明这地方又吵又闹，不是个适合思考的环境。 他现在知道，没人会在酒吧思考，除了床上，这里是为数不多可以释放野性的地方，那些在白天被压抑着的东西，在这里都通通可以被释放。 手机有消息提醒，显示对方已签收。 「我怀疑方锌墨把快递员打了一顿，你要不要准备点医药费？」段思家和他撞杯，酒洒出来一些。 唐骁看着那杯酒，停止思考的吞咽了下去。 「还不是你出的主意。」唐骁为自己添了一杯。 智能锁app忘记卸载，方锌墨回去的时候自动给他发了开门的消息，段思家一看，就说要把唐骁不小心带出来的东西给还回去。 唐骁原本不同意，段思家却拿自己帮了他忙来做要挟。 头疼。 「原本我还想更损的，那小子现在准气地发疯。」段思家得意洋洋说：「我好歹也教过他几年，这小子的脾气我门儿清，以前就骄纵，现在你把他宠坏了，脾气更差。」 他手机响了。 「看，这儿到处找你来着，你仔细想想哈，现在该怎么办。总之我是建议你辞职的，星期一和我一起去英国，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钱，出国再镀个金回来，怎么样也不至于窝在附中当老师。」 唐骁没说话。 「说话啊你，究竟怎么打算的？」段思家追问。 「带完这一届吧，一来墨墨给的钱我还回去了，二来读书这件事离我太远。」唐骁从未想过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去留学，没遇见方锌墨的时候他还过些更高更远的志向，后来消磨殆尽了。 「还回去？你傻吗！」段思家表现出不可置信，一股怒气直冲头顶，牙都快咬碎了，「意思这些年就白给他睡了？」 唐骁漂亮的眉毛直皱起来，「段老师，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觉得我和他这些年是恋爱关系，并非是金钱交易，我不需要他给我什么，也不需要他补偿我，我自愿的，就是到现在也不后悔。」 段思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能这段感情里只有唐骁一个人这么单纯。 到了晚上十二点，真正的高潮到现在才开始，气氛组的人将酒吧里的人都带动了起来，大屏幕上开始倒计时，这是压抑世界的欢唿。 有穿着暴露的男孩挤到唐骁身边，一股好闻的omega信息素钻进唐骁鼻子里。 唐骁感到惊讶，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担心地小声问：「你没事吧？需要抑制剂吗？」 被拉住的omega噗嗤笑出声来，「我需要的可能不是抑制剂呢。」 他顺势坐到唐骁腿上。 唐骁吓了一跳，对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甜美地笑道：「哥哥~要一起去跳舞吗？」 舞池里已经堆满了人，一声炸响，漫天下起金色的雨，男孩大胆凑近隔着一张金纸亲吻了唐骁的唇角。 生活一直按部就班的唐老师还没经歷过这样的阵仗，他脑子瞬间懵了，过往二十八年，除了方锌墨外，他还没和别人有过任何亲密行为。 段思家起身推他，「走，带你感受一下花花世界。」 另一侧，聚焦方框识别出框住唐骁的脸，快门按下，正巧是他们亲吻的时候。 陈依河欣赏着这张照片，旁边有朋友凑上来。 「怎么？看上了？小心别被你那未婚夫知道。」朋友大笑起来。 陈依河咬咬唇，「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是场暴风雨。」 然后他打开社交圈，将这张照片放在了九宫格的正中央。 [今晚玩得超开心！] 发送。 ☆、第 20 章 「你那房子实在太小，我担心你住不习惯，想想你以前住什么地方，现在住什么地方。」段思家从他家出来到现在一路上念念叨叨，「实在是天壤之别，我他妈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要把钱还回去。要说别人谈恋爱，也没见过谁分手了要和男朋友两清的。」 他看了眼唐骁，唐骁正开车，眼神专注。到了机场收费站，路上来来往往全是要去机场的车。 「要我说，是你打心底觉得这段感情并不是普通谈恋爱那么简单，你想断干净，断彻底，怎么可能？要我说，还是和我去英国，至少换个城市生活，你们在一起五年，这城市里到处都是彼此的痕迹……」 「这城市大到一人在东一人在西，一辈子不见面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唐骁交了钱，车辆缓缓驶入，他开车稳，不像方锌墨，老是油门踩到底，横冲直撞。 段思家嗤笑，「你觉得可能吗？你不会比我还不了解他吧，那天你让他难堪，他能不来找你算帐？他是个锱铢必较的性格。唐骁，你真不走，就要做好打一场大仗的准备，我不希望等我回来，听到的是你和他复合的噩耗。」 唐骁难得地笑出声，把复合说成噩耗也只有段思家一个人了。 「我知道的。」唐骁抓紧方向盘，「我在慢慢适应没有他的生活，这两天觉得比以前过得轻松。」 他以前觉得离开方锌墨是一场断骨折筋的灾难，会一辈子走不出这场阴影。事实证明这句话并不假，但他居然从这场痛苦的疗伤中尝到了以前没想到过的轻松。他不用去想方锌墨今晚会不会来，不用每天回家补一颗药以防止家里在不知不觉中充斥他信息素泄露出来的味道。 第41页 以前的房子太大，他要花很多心思去保持整洁，现在住的房子是个一居室，他不需要太花心思。 如今他只需要用其他东西填充空白的生活，工作、学习、或者旅行，这些东西都可以让他转移注意力，想想如今教高三也是件好事，他可以把学生当做生活的动力。 段思家这次要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唐骁要是晚几天分手可能就找不到人帮忙了。 「我该走了。」段思家放下行李，张开双臂笑道：「唐老师，不来个离别拥抱吗？」 机场是离别和重逢的地方，这里的爱恨情仇比其他地方都要多得多，唐骁上去抱住了他，眼角泛出红晕，鼻子酸酸的。 「谢谢你，如果可以，希望明年我也能坐上这趟航班。」 段思家竟哽咽了，「唐骁，你照顾好自己，没钱了就找我，虽然我没方锌墨那么有钱，但养个男人还是行的。」 唐骁紧抿住唇以防止自己笑出来 。 二人分开，段思家脸转到一边吸吸鼻子。 「你真的是，比几年前还瘦。」他在包里摸出钥匙，用霸道来掩饰伤感，「这是我的车钥匙，这是我家的钥匙，你住不习惯就去我那边，总之我这边的东西全交给你打理了，别让我失望！知不知道！」 唐骁知道那句失望别有深意，但他还是答应了。 登机的广播响起，段思家提了行李，头也不回往登机口去，只是肩膀的微微抽搐还是被唐骁给看出来了。 唐骁单手插在包里，另一只手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一直到看不见了再放下。 他看着手里的钥匙，心思沉重。这世界上其实是有很多人对他好的，林老，段老师，又或者迟渡，就连路边的陌生人，以前他总是直槓槓地把目光锁在方锌墨的背影上，如今他放过自己，那把锁掉了，他环顾周围，觉得空气都开始变得清新起来。 今天的课是在下午，唐骁开车回学校的时候正是中午下课的时间，学校并非是封闭式的，有不少在外面吃饭的学生。唐骁停了车，刚准备往教学楼走就碰到一个同事。 不是太熟，平常碰到也不会打招唿，可奇怪的是，当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脸色煞白，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急匆匆地就走了，中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表情很是凝重。 唐骁心生疑窦，这两天他刻意放松了自己，没管工作上的事，知道今天出分，就以为是自己班上的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这让那些看不起他班上学生的人吃瘪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有些期待地往教学楼赶。 「董老师。」唐骁招唿道。 那个接替他班主任位置的女老师出现在转角处。 「去吃饭吗？」 董老师愣了一下，看到他时脸色也不大好，眼神也很奇怪。 唐骁感到疑惑，但第一时间还是问的成绩。 「平均分第五，这段时间他们都很努力，有这个成绩我也不惊讶。」董老师知道他格外关心赵成书，特地提了他，「他这次的成绩很好，这个学习状态保持下去，考个二本是没有问题的。」 唐骁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直以来没给你解释过我辞职的原因，但这件事的确不好开口，如果你平时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尽管找我，最近没什么事，我可以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工作上。」 「我知道的。」董老师眼神闪躲，「你辞职的原因，我是刚刚知道的。」 「什么？」唐骁微讶。 董老师埋下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唐老师，你快点去办公室吧。」 「是发什么事了吗？」唐骁以为是班上出了什么事，心里忐忑起来。 董老师摇摇头，不肯说出实话，只一直催他赶紧过去。 「这件事，只有你能解决。」 当忐忑变为不安，唐骁的手指放在门上的时候像是有电流通过他的身体，这让他浑身都开始发毛，幸好是午休时间，走廊里没有学生，否则他绝不敢推开这扇门。 「方总……这件事是个误会，大家平时都和和气气的，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一直以来趾高气扬的吴主任此时却在办公室里点头哈腰。 唐骁一走进去，瞬间感觉到压抑。 「唐老师！你可算来了！」吴主任一看到他，眼中立马迸发出喜色，他赶忙拉着唐骁，悄悄在他耳边道：「你平常怎么也不说说你和小方总是朋友！」 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唐骁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最近天冷了，方锌墨穿着黑色的高领针织衫，修长的腿大大咧咧地岔开坐着，从后面看过去，他的背影具有很强的压迫感。听到唐骁进来，他敲着桌子的手指僵在半空，好一会才落下来。 「刚刚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开玩笑，你们班学生们这次发挥太好了，就说了些不好的话，方总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这不就产生了误会？唐老师，你快给解释解释。」吴主任催促道。 唐骁的唿吸开始变得艰难起来，眼睛看向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什么不好的话？」他垂眸问道。 吴主任看起来很着急，「也没什么，就是拿了小赵的卷子要去检查一下是否作弊，你知道的，他这个人高一高二的时候成绩一向不好，如今高三……大家知道你平时最关照他，就说你帮他作弊之类的，提议取消你评职称的资格……」 第42页 「作弊的帽子是胡乱扣的吗？」唐骁带了怒气，「最近几次周考不排名的，如果你们去翻翻看，就知道他的成绩并不是突然好起来的。还有我们班上的学生，上了高三，哪一个不是收了心，认认真真在学？你们这样说不怕寒学生的心吗？」 「我以为这是所重点高中，」方锌墨的声音带了冷气，让吴主任打了个寒战，「老师的人品都没差，不过，居然会有这么多喜欢说闲话的人？」 他冷笑，「怪不得听人说附中的生源越来越差了，前段时间林老还说要在这里设个奖学金，我看没什么必要，你说呢？唐老师？」 他回过头，目光是唐骁读不懂的柔情。 那是唐骁很少见过的眼神，若是以前他的心一定会砰砰乱跳，可是这眼神放在现在，放在这个场景，唐骁只觉得不解。 「方先生，这件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给不了您建议。」他蓦地生出胆子，对上方锌墨的眼神，「我还有工作要做，请问您能从我的椅子上起来吗？相信吴主任会带您去校长办公室，那里更适合谈这个问题。」 方锌墨翘起的椅子咚地砸在地上，他眯起眼睛，嘴唇翳动。 「我等了你一上午，你去哪了？」 「这跟方先生没有关系吧？」唐骁压制自己的感情，会因为方锌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够消失的，他看着那张脸，仍旧有说不出的心情。 他厌恶那种分手了还挥之不去的心动，只能强迫自己戒掉。 方锌墨笑了声，摇摇头，「以前以为你学校过的不错，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偏过头，看向吴主任，「说说，是你自己辞职，还是我亲自开口让你滚蛋？」 「方总！」吴主任身体一颤。 「我找人调查过的，你在学校挺针对我家唐老师的是吧？作为他男朋友，我想我应该是有义务为他做点事的。」 唐骁像被人重重一拳垂在了胸口，唿吸都停顿了。 这像是一个藏匿多年的秘密被人突然一下撕开，血淋淋的展示在别人面前，若是他们在一起还好，唐骁绝对会因此感到开心，可他们已经分手了。 方锌墨以前不说，现在说，究竟有什么意义？是嫌他不够痛吗？一定要拿这种事来羞辱他？ 那种有瘾性的心动感瞬间消散了。 「宝宝，你说呢？」方锌墨对他笑道，唇角的弧度像冬日的灿阳，绝对漂亮，可此时，灿阳化为利刃，一字似一箭，直往唐骁心里刺去。 这种神情唐骁看到过，和当时同学会假意为他出头的时候一模一样，方锌墨自以为给了他一个莫大的赏赐。 唐骁突然想吐，原本已经很久没痛过的胃又一次痛起来，他扶着桌，看到了吴主任震惊的表情。 「方锌墨……」他捏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沙哑地抬头道：「你让我觉得噁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喜欢壶鱼辣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也许是看到气氛不对，吴主任很自觉地出去了。 方锌墨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斥着窒息感，危机一触即发。 「如果那天我说得不够清楚，我道歉，我们已经分开了，今后请不要再来找我好吗？」唐骁红着眼，一字一顿地说。 「我噁心？」方锌墨哂笑，从包里摸出烟点燃。 「方锌墨这里是学校，你不能……」唐骁的话还没有说完，方锌墨突然摸出手机一下砸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屏幕上是唐骁那晚在酒吧的照片，他和那个陌生的omega看起来无比亲密，红光打在他脸上，有种布满情欲的感觉。 「和我分手，转眼就去酒吧和别人搞起来？唐骁，我他妈怎么不知道你能对omega硬起来了？你被我上了这么多年，不用后面射的出来吗？」 方锌墨扔了烟，倏地站起来将他一把摁在桌上，唐骁还没反应过来，头狠狠撞向桌面，瞬间头晕眼花。方锌墨掐住他的下颚，恶狠狠堵住他的唇往里面吐了口烟雾。 唐骁挣扎不动，方锌墨的咖啡香混着那呛人的烟味一起来了。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侧过身将脸埋进臂弯。 「你躲着我做什么？」方锌墨被他的动作刺激了，唐骁从来都是迎合他，绝不会有这种逃避的动作，他恨死这样的唐骁了。 看到那张照片是在昨天，他在那个冷冰冰的房子里独自待了一整天，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思考唐骁说的那句分手是真心还是假意。换做是以前，他绝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唐骁嘛，就算是要分开，也绝对是他玩腻了，或者是厌倦了alpha之间的性事，可现在居然是唐骁对他提了分手？ 他那被宠坏了的性子压根不允许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 原本以为唐骁想通了自己会回来，也许一觉醒来唐骁就会出现在厨房给他做早饭。那个男人总会这样，就算前一天晚上被他弄到腰都直不起来，只要他说饿了，唐骁就一定会给他做饭。 享受这种顺从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可当他腰酸背痛从沙发上醒来，无比烦躁地唤了一声唐老师，而屋子里只有冷冰冰的空气做出回应的时候，他呆了很久，眼睛居然酸涩起来，那一刻他有种对唐骁无比痴迷的思念感。 第43页 以前他常对唐骁说想你了，但没一次是真心的，他知道唐骁喜欢听，身为一段关系中的主导者，他并不吝啬一句情话。 可是现在，分明唐骁只离开了一两天，可一想到唐骁再也不会回来的可能性，他说过的那些情话就全像报应似的钻到了他的心里，让他迫不及待要唐骁回来。 可他却看到了唐骁在酒吧的照片。 他几乎是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都没出去和别人乱搞过，唐骁怎么敢？ 「离开我你就那么开心吗？！」方锌墨掐着他后颈逼迫他看向自己，「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在这儿就上了你！」 「给你的面子还不够多？他妈的别得寸进尺了！老子能忍着脾气到这里来找你，还他妈帮你找场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唐骁的衬衫被他拽掉了两颗扣子，方锌墨一见到这幅心心念念的身体就生出躁火来，俯身分开他的腿就咬向他裸露出来的锁骨。 他现在只希望唐骁能乖一点，能听话一点，只要乖乖和他回家，什么东西不会有？他还是爱唐骁的，他甚至可以承认，唐骁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真心喜欢的人。 他愿意珍惜他。 可如果唐骁再不听话，他会咬他的腺体，让他痛死过去，这样就听话了。他现在还有仁慈，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原本干净整洁的办公桌被他们弄得一团糟，方锌墨看着唐骁殷红密布的皮肤，忽想起他下午还有课，他才不愿意让那群小屁孩看到只有他能看的东西。 「唐老师……」他抬眼看向唐骁的脸。 「唐老师？」 唐骁的眼睛里灰濛濛一片，眼泪顺着眼角浸湿了他的鬓髮，眼睛红地让方锌墨的心骤缩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去试他的泪，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唐老师，可他怎么都拭不干那些泪，这让他的脑子乱闹闹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老公弄疼你了是不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在学校做这些……」方锌墨的喉结急促地滚动起来，除了床上，他还没见过唐骁哭，还哭地这么伤心。 他急切地想要把唐骁的领口扣起来，可纽扣掉了，他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那些殷红。 他唤唐骁，可唐骁的眼神只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老师，和我回家好吗？」方锌墨捧着他的脸，嘴角抽搐地询问道：「我让人给你送件衣服来，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一天没吃饭了，肚子好饿啊，想喝你炖的汤了……」 唐骁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脸上。 方锌墨心生欢喜。 「小墨。」唐骁半阖了眼，声音虚弱地轻声唤了唤，「你爱我吗？」 方锌墨张了张嘴，「爱啊，我爱你的，怎么会不爱你呢？不爱你我能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吗？」 唐骁的唇角勾起笑意，「那我这几年也没错付。」 方锌墨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心落了下去，轻轻了吻唐骁的眼角，想将那些泪全吻下去。他心里欢快起来，果然他的唐老师还是捨不得离开他的，他知道自己恶劣，但唐骁爱的不就是他的恶劣吗？ 他回想自己是怎么爱上这个男人的，高三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的状态，明明唐骁递给他的眼神充满了光，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喜欢，可这个人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出来，后来居然想逃？ 他以为这是唐骁的欲擒故纵。 他是食肉动物，所以永远不要把背影留给一个食肉动物，这样只会激发出他的兽性，让他想要狠狠地扑上去。 从小他想要什么得不到？他想要唐骁，所以唐骁就留在他身边了，这一次唐骁又把背影留给他，他和当年一样扑上去，结果一定还会是唐骁留在他身边。 这一点他自始至终深信不疑。 「小墨，你愿意送我一个生日礼物吗？」唐骁问。 方锌墨点点头，「我说了，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们是结不了婚的，」唐骁的眼睛看向一边，「我没有那个人大度，所以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你愿意为了我，一辈子不结婚吗？」 方锌墨愣了神，他直觉这是个陷阱，明摆着的陷阱，唐骁就是抓住他的把柄想让他跳下去，可食肉动物是不会傻乎乎地看着陷阱还往下跳的。 「换一个。」方锌墨蹙眉说：「你知道事业对我来说多重要。」 「但你不需要他也可以做到的。」唐骁嘴唇颤抖着说。 「是可以，但会花更多时间。」方锌墨舔舐过那些咬痕，「相比起一步步慢慢走，我更希望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就站上顶峰，如果不是年少成名，那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唐骁当然能够理解，别人说方锌墨是个天才，他的确是个天才，但唐骁知道他为了做出一款能够风靡全球的游戏是有多努力，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一个游戏中的小细节，他曾经甚至在公司里待过一个月没出门。 唐骁从不在乎自己没有他的事业重要这一点，他无数次为了方锌墨沉迷于工作时的样子而痴神。他愿意为了方锌墨的事业做出很多牺牲，但这种牺牲，绝不包括和另一个人分享丈夫。 这是对他这段感情最狠的侮辱。 「那除了这个，一切都可以吗？」唐骁问。 第44页 方锌墨想了想，舔了圈唇，极其艰难地同意说：「除了这个，一切都可以，我保证。」 「那我们彻彻底底分开，今后各自安好，两不相见。」唐骁颳了下他的鼻樑，笑说：「我会好好珍惜这段回忆的，不要伤害它，好吗？」 空气像是瞬间凝滞了，办公室里只听得道时钟的嗒嗒声，方锌墨的眸子逐渐阴暗下去，世界像灰了，然后生出血色。 「做梦！」 方锌墨将他的脸死死地摁在桌面上，唐骁唿吸一滞，声音像被割碎了那般沙哑，「方锌墨！你一定要这样吗！就不能给我们之间留下最后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吗！」 尖牙狠狠刺入他的腺体，唐骁的神经被麻痹了。 浓烈到苦的咖啡味一下灌进了他的腺体里，那股墨香也被激发了出来，两者交缠不休，最后是方锌墨占了上风，信息素撞击来带的剧痛像是凌迟，唐骁的身体和心被一刀刀给片下来了。 他的鼻腔里流出血，眼前也带上了浓烈的血色。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用他最爱的东西，一次次地让他痛苦呢？ 唐骁爱死那股咖啡香了，如果他是个omega，他希望自己能被方锌墨彻底标记。 可他不是。 唐骁觉得自己心里存在的最后一点点星光碎掉了。 他没奢求还能当朋友。 他只希望，方锌墨能给他给予一些怜悯，让他带着自尊，带着那些记忆离开。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彻底死去呢？ 还以为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死第二次，方锌墨以身践行，告诉唐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心死变成凌迟。 「唐老师！」 门突然间被撞开，赵成书差点没被这一幕吓得跌倒下去，周围围的一群学生都爆发出惊叫。 「操！报警！快报警！」 晕过去之前，唐骁恍惚间回到很早之前，方锌墨凑在他耳边笑道：「唐老师，你的信息素，是我的味道。」 再睁开眼，灯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痛。 「情况很不稳定，必须马上手术！」 迟渡低头看到他微睁的眼睛，清澈的目光让人立刻安心下来。 「别怕，有我，你会没事的。」 ☆、第 22 章 「那是你儿子！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半分苦都没受过！」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应该好好受些教训！」 方宅，方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方家的律师团队围了一圈，原本静谧的豪宅一下嘈杂难忍。 「你不心疼他，我心疼！」方老太太拾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方盛崖身上砸去，众人惊唿一声，来不及阻止，滚烫的茶水一下泼在了他的手背上，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夫人，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一旁人疾唿，「方总肯定是心疼少爷的，现在只是在气头上，今天一定让少爷回家！」 「回家？」方盛崖看了下手背上的猩红，冷笑声道：「母亲，这就是您惯出来的好孩子！在学校当众释放高浓度信息素导致整个学校停课，还有好几个omega被迫进入发热期！您知道这叫什么吗？危害公共安全罪！是会坐牢的！」 「这应该怪他吗？」方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原本的优雅此时荡然无存了，整个人像是着了魔，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唐骁！他能这样吗！」 「说起唐骁。」 方盛崖单手按着桌子，桌面上是各种文件，其中有一行字极为刺眼。 「您眼里除了方锌墨还有什么？嗯？」方盛崖操起那份文件狠狠摔在了方老夫人面前，「当初是您答应他们在一起的，如今也是您要唐骁和他分手的。我早就说过，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搅在一起！」 这位老妇人从没在家受过这种待遇，她吓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被佣人搀扶着才没背过去。一直以来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回过神来后气愤不已，布满皱纹的手指将那文件粗暴地拿了起来。 「学校里的事情难道我们还处理不了吗！无非就是钱的事！学校里那么多alpha，没人敢把这事算在小墨头上！我的墨儿从小就没受过这种罪，现在已经在拘留所待了大半天了！只有我才知道他现在有多无助！」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模模煳煳中也看不大清文件上的字，大骂了方盛崖几声不孝子，边抹眼泪又边说让他立刻去把方锌墨带回来。 「这是……」她在文件上看到了唐骁的名字，瞬间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页眉，写的是华医大，再仔细看其内容，「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一下将文件扔了出去。 方盛崖俯身将它捡起来，摇头嗤笑说：「您以为今天发生的是什么？他方锌墨胆子大到居然敢试图标记一个alpha！难道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搞不清楚这样会对唐骁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不知道这样是会产生排异反应的吗！」 他用力地戳着文件上的内容。 [暂未脱离生命危险] 「尤其是，你的好孙子，已经给他预约了腺体切除手术！这种手术前用药让唐骁排异反应增加了几倍！」方盛崖焦虑地来回走动，手指颤抖地指着律师团的人道：「告诉迟渡，唐骁真要是出什么事了，他的所有项目就给我等着完蛋吧！」 第45页 他看着方老太太逐渐苍白下去的脸，铁青着脸色说：「母亲，这件事往轻了说是故意伤人，往重了说，是故意杀……」 「闭嘴！」方老太太吼叫道：「不会变成这样的……」 她充满魄力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灰败了下去，没人知道唐骁醒来的时候会不会继续追责，他方家就算再家大业大，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完全压下去。 她希望唐骁能看在几年的情分上放过方锌墨，可人一旦死过一次，就会变得截然不同，她必须多留几条退路。 「去，把唐骁父亲留下的那块玉找出来。」 「还有，让陈家那孩子过来，」方老太太嘴唇颤抖地说道：「实在不行，就出国。」 · 迟渡望着天空中的曙光，金鸡破晓，是个好兆头。 「迟医生，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需要转到普通病房吗？」护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迟渡的允许后走了进去，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看着迟渡略显苍白的脸色，护士担心地问道：「迟医生，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几个小时，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迟渡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镜，「方家的人呢？」 「在外面呢，一直都有人守着。」 「那就先不转，告诉警局那边的人，病人的情况还不稳定，不排除继续恶化的可能，如果可以，请他们不要给方家捞人的机会。」 护士有些惊讶，事实上唐骁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从一开始迟渡就在刻意说重病情，让方家以为唐骁随时可能失去生命体徵。 幸好方家那些人不敢擅闯重症监护室，否则这件事绝对圆不过去。 她能看出迟渡对这位病人异常重视，想到这位很可能就是迟医生之前提到过的那位有好感的alpha，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方家太子爷的情人。 所有人都热爱豪门八卦，方家在华医大的投资最大，她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方家的消息，早些年就在匿名论坛上有人爆料方家太子爷有一个alpha情人，但这一点一直被认为是谣言，就算被人爆出来也没几个会相信。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她之前偷着空隙顶了那条帖子，没想到在几分钟之内那个帖子就被删除了，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方家的手笔。 她心中已经上演了一出豪门大戏，毕竟方家和陈家定亲已经不是个秘密了，那这么看来，里面躺着的那个alpha就是豪门婚姻的一件牺牲品。 其实她见过的同性情侣也是有几对的，比如上次闹地沸沸扬扬的双o殉□□件也是由迟渡接手的，迟渡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专家，因此她一开始就知道唐骁一定会没事。 只是看看如今的情形，她为唐骁感到深深的惋惜，那么好的一副皮囊，那么好的学歷，如今却只是躺在病床上，连工作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果然，和豪门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们这些小姑娘平常不都喜欢八卦吗？」迟渡合了文件，薄薄的镜片下透出狡黠的目光，「我有些料，需要你爆一下。」 护士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挠挠头。 「迟医生，你知道的，我们这次的事情都签了保密协议，如果被方家知道……」 「你不用担心。」迟渡摸出一部手机，「用我的，绝不牵扯到你。」 小护士抿了抿唇，迟渡一向对她都很好，平常都是帮别人，从没找过谁帮忙，她斟酌些许，将那手机接了过来。 「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迟渡扶着眼镜想了想。 「双o事件的又一次延续，方家太子爷的alpha情人因爱殉情，天生一对的高匹配度豪门婚姻将会因此断裂。」 第二天，重症病房内，唐骁的面色苍白，输液管有回血的迹象，护士正在处理这个问题。 「体质太虚了。」迟渡嘆了口气，他看着唐骁的脸，眉头微皱起来，「按理说现在应该醒了才对。」 他察觉到唐骁的眼角有些潮湿，心里一缩，将泪痕拭去。 「唐老师，你是不愿意醒过来吗？」他自言自语道。 「迟医生，警局方面说上面在施压，就算他们想要继续拘留，但时间的确已经过了，如果唐老师再不醒过来，那他们也没办法。」护士说道。 迟渡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凭方家的本事，就算唐骁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方锌墨也绝对有脱罪的可能性。 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但是，我有个警局的朋友，说方锌墨不肯出去。」护士小声说道。 迟渡微讶，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不肯？」 他看着唐骁的眼球转了下，心笑说：「有意思，这就有意思了。」 他查看了下唐骁的病歷册，对另一个助手道：「安排转普通病房吧，告诉方家的人，等唐老师醒过来，他们可以找人进来看一眼。但前提是，那必须是唐骁愿意见的人，否则情绪不稳，对病情很不利。」 等助手出去以后，迟渡将那个护士叫到一旁。 护士注意到迟渡手里的一张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单。 「这是？」 「方锌墨和陈依河的精确结果。」迟渡将检测单递给她。 护士一接手就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百分之八十九？初检结果出来的不是百分之九十八吗？怎么会相差这么大？」 第46页 「九十八是方总特意让我改的，实际上一直是八十九。」迟渡说道。 昨天他安排爆出去的那个料很快被方家闢谣了，但因为牵扯到双o的殉□□件，这个爆料的影响力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导致方家的股市在今天暴跌。 为了减少此事的影响力，刚刚方家的公关团队正式官宣了两家的订婚日期，就在本月底。 「我记得当初小方总也特意让我们把检测结果改到百分之九十以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护士问。 「方家和陈家的商业合作并非是基于婚姻条件下的，但如果能联姻，当然是锦上添花。方家给方锌墨的承诺是，如果他们的检测结果在九十以下，那可以不结婚。但你要知道，方家早有让他们分手的打算，所谓承诺，压根儿不存在。」 迟渡回头看了眼唐骁，那个男人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在这个世界上，唐骁是他见过心思最柔软的alpha，但柔软的同时又带着无比坚硬的外壳，如果他从没爱上过方锌墨，那他的人生也许是幸福而完美的。 有时候好人不一定有好报，迟渡感到有些惆怅，心下道了声抱歉。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迟渡说道。 护士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迟医生，你说什么呢。」 迟渡摇摇头，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也许都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比如alpha一定是强悍的，又比如说omega一定是柔弱的。 唐骁不是，他也不是。 「我应该和他交换一下性别。」 护士不解，撇撇嘴说：「我觉得迟医生以omega的身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绝对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 迟渡没有做出回答，他点了点那张报告单。 「再帮我个忙吧，把这个，送去给方锌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琳笙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3 章 黑暗中只有一盏暗黄色的灯光幽幽地散发着光芒，天气渐凉，这几日又落了场霜，气温骤降，光是件薄薄的毛衣并不足以御寒。 秦艮西装笔挺，手里拿了件黑色羊毡外套，往里头看了眼，示意别人不要跟进去。 「小方总。」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男人落寞地坐在地上，深埋着头，浑身都散发出阴郁。 秦艮拿衣服的手紧了紧，又唤了声。 「少爷。」 男人慢慢抬起头，昏暗的灯光照亮他半张脸，下巴上长出来胡茬，头髮长长地搭在眼前，遮了他的目光。 「老师他……」声音沙哑地如同被玻璃划过。 秦艮的心不免疼了一下，他也算是和方锌墨最亲近的人之一，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锌墨和唐骁之间的事了，他比谁都更能明白方锌墨此时的心情。 这是方锌墨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地如此狼狈，像头拔了牙齿的狼，奄奄一息。 「唐老师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秦艮走上去替他披件衣服，自从那天过后，这个男人就像是在进行赎罪般自我折磨。 死这个字离他太远，方锌墨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怕了，他不敢面对家人，不敢面对外界，甚至不敢面对阳光。 方锌墨松了口气。 「我能去见他吗？」 秦艮斟酌再三，极为艰难地说道：「唐老师不想见你，他说如果你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他会考虑起诉你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方锌墨捂住眼睛。 「他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秦艮不解。 「迟渡那傢伙，」方锌墨笑意不明，「他说唐老师不爱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可尾音却有了声细小的哼唧，像极了小孩子委屈的声音。 秦艮咂咂嘴，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方锌墨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嗡嗡的，「他怎么能不爱我呢？他明明说过会一辈子喜欢我的，一定是我惹他生气了，所以他才说这样的气话的，老师常爱说气话，只要他气消了，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他还是喜欢我的。」 秦艮略显震惊，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思考的都不是这个问题才对。方锌墨一旦被起诉，那面临的将会是几年的牢狱之灾，如今唐骁刚醒过来，状态极差，方家先是派了林校长去调节，以期唐骁不会真的起诉方锌墨。 唐骁不肯听到有关于方锌墨的任何消息，他有关于方锌墨的话只有一句。 「不起诉，不恨他。」 这是意料之中，但却是情理之外。 没人知道唐骁此时的心情，那个男人醒过来以后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听到方锌墨这三个字时只有厌恶。 不过也是，唐骁作为一个alpha，他原本就有着这世上的罕见病，如今他成了独一无二了。没有信息素的世界是怎样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个陌生苍白的世界里，没有人能与他共情。 秦艮不想打破方锌墨的梦境，但如今的形式，他不得不让方锌墨认清现实。 「小方总，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这一次，你们之间或许真的结束了……」 「我应该让他怎么消气？」方锌墨像是没听到，红着眼抬起头来，他把肩上的衣服拉了下去，用寒冷来刺激神经，那目光决绝，让秦艮感觉到不妙。 第47页 「小方总，你应该回家了。」 「让他起诉我吧，如果我坐牢能让他消气的话。」 秦艮的眼睛瞪大了，两只手上去狠狠扣住他的肩，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你疯了？你在说什么！跟我回去，老太太会处理好一切的，除了回去，你现在别无选择。」 「回去做什么？」方锌墨拨开他的手，「回去结婚吗？」 秦艮语塞，耳朵里听到外面有人声，他看到方锌墨的唇动了动，差点没扑上去将他捂住。 「我不结婚了。」方锌墨说。 此时突然涌进了一群人，那些人无一不是保镖的打扮，长得五大三粗。长时间的独处会让人的反应变得迟钝，等方锌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一拳打在了腹部，胃酸滚出来烫了喉咙，他看到秦艮以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他。 「小方总，你真的应该回家了。」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他就被人罩了头，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并不容易制服，可那些保镖一个个都是练家子，一掌噼在他后颈上，他瞬时头晕眼花，还没有个反抗的动作，他忽觉一阵刺痛，有液体缓缓推进他的身体里，他暗骂一声，晕了过去。 方宅。 方老太太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破了，屋子里不断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方盛崖面色不虞坐在沙发上。 一直到屋内的噪音稍歇，她终于大起胆子走到房门前敲了敲。 「小墨，墨墨，我是奶奶，有什么事情咱们商量着来，你要砸东西就砸，千万别伤着自己了！」她贴耳在门上，半天没再听到个声响，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怒目盯着方盛崖道：「你给我把门打开，墨墨今天要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方盛崖冷哼一声，「把门打开？放他出去坐牢吗？您可要知道，这小子已经疯到宁愿去坐牢都不肯回家了！」 「唐骁他！」方老太太顿了顿，小声道：「唐骁他不敢，当年要不是我们家，他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既然说了不会起诉，那他就不会起诉的！」 「可若是方锌墨再去找他，你觉得唐骁还会在乎那一点情分吗？」 一声巨响，方锌墨不知道是拿了什么东西往门上砸，这把方老太太吓得脸色苍白。 「方盛崖！」方锌墨在里面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当初说好的百分之九十以下就不订婚的，你故意篡改数据是什么意思！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老子不可能和他结婚，你把我惹急了，信不信我从这儿跳下去！」 这是三楼，跳下去不至于死，但绝对伤筋动骨。 方老太太一下慌了神，指着方盛崖尖叫说：「给我把门开开！要是墨墨真跳了，那我也和他一起跳下去！」 「母亲！」方盛崖气得攥紧了手，早年他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家里，以至于让这个儿子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脾气，以往还对自己有点尊重，可自从唐骁进了医院，方锌墨也跟着变了个人，如今是对他半分尊重也没有了。 他想给儿子一个教训，可谁知自家母亲却成了最大的挡路石。 门一打开，方老太太立马扑了进去，整个屋子里能砸的都被砸了个遍。 「墨墨！」老太太将他的手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擦伤，她心痛难忍，赶忙叫了人来处理伤口，「你个傻孩子，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发脾气！」 「我要去找老师。」他把手抽了出来，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你敢！」方盛崖吼道，见方锌墨没有止步的意思，他一把将其拽住，举起一只手。 啪地一声，方锌墨的脸上出现明显的红痕，方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方锌墨愣愣地看着地上，嘴角慢慢勾起诡异的笑，父子俩之间还是方锌墨要高上一些，他的年轻气盛让他连一丝情绪都不加掩饰，此时看向方盛崖的眼里满是怨恨。 「我、要、去、找、老师！」方锌墨的话掷地有声，半分都容不得别人反驳。 方盛崖从没打过儿子，这时却连手都是麻的，「你觉得唐骁想见你吗！」 方锌墨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老师不想见他是应该的，可他心里并不承认这段感情的结束，唐骁似乎离他很远了，他如今甚至都不知道唐骁的现状，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很担心他，发自内心的。 他也很想他，同样是发自内心的。 自责与思念混杂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 「他会想见我的，他说过的，只要我愿意不结婚，他会回到我身边。方盛崖，你骗了我，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来扩张你的商业版图，我不是你的工具，《m.i.m》是我一手打造的，我能让它从零到有，也能让它走上巅峰，这一点不需要别人来帮我实现。」 他的态度坚决，孤身一人的这些天，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以前觉得老师不重要是因为老师一定不会离开他。可在老师生死未卜的这几天里，他想通了很多事，内心满满地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老师愿意和好，他可以在事业上做出一些牺牲。 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方盛崖冷笑了声。 「方锌墨，你要不要看看最近的新闻？」 第48页 方锌墨的背影顿了一下。 「这次事件造成地股市下跌是靠你的订婚才挽救回来的，全世界都知道你方锌墨要结婚了，日子就在年度十大游戏评选的那天，如果这件事成了个笑话，你觉得你今年还有机会冲击第一吗？」 方盛崖仿佛恍然间想起一件事，「对了，有多少玩家为这次的事件闢谣，如果他们到最后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他们崇拜的天才其实一直都和一个alpha有着情人关系，这段骯脏的感情会让他们怎么想？如果在评选的这段时间爆出丑闻，造成大规模退游，不说是第一，你觉得你有机会进年度吗？」 · 「老师，能别提他了吗？」唐骁脸色苍白，面前的餐桌上是吃了一半的白粥。 之前一直靠葡萄糖维持，醒过来以后什么都吃不下。 信息素的味道有很多种，但其带来的不单单是嗅觉刺激，更多的事生理刺激。而如今，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连鼻子都变得麻木，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苍白而又陌生。 与腺体一起被割掉的还有别的东西。 他曾经有多爱方锌墨，如今就有多憎恶这个名字。 学校发来慰问，但这不单单是慰问，还有通知。 他的所有工作被另一名老师接手，以他如今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教的了高三，但事实上，他觉得学校的意思是给他放了一个无期限的大假。 病房里有电视，此时正播到方陈两家官宣订婚的消息，两个人的信息素被媒体添砖加瓦，说成了百分之百。 好一个天生一对的未婚夫夫，唐骁忽觉自己的感情在信息素匹配度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用尽全力去维持的感情却连一张信息素检测单都比不上，以前他们是百分之零，如今，他甚至连这个零都不再拥有了。 他失去了腺体。 但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却笑了，看着周围人担心的表情，他望着洁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他笑说：「这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第 24 章 林敬行手里削的苹果皮突然断掉了，他看到唐骁没忍住勾起一抹笑，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 「校长，说好了，这苹果皮要是削断了您就回家休息的。」唐骁接过削好的苹果，「现在怎么还搞小孩子耍赖这一套？」 「人老了！」林敬行的喉咙里发出老人独有的那种唿唿声，「可不就是老小孩了吗？」 唐骁从林敬行手里接过那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将其切成小半放在盘子里。 他的手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力气，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很多，因为割去腺体后他常常会疼到半夜醒过来，这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大量的止疼药让他对于外界的感知在不断降低，四肢都没什么力气，甚至连削苹果这样的事都会一不小心割到手。 唐骁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林敬行心疼他，已经在这里照顾好几天了。 交流可以让注意力从疼痛感上转移，这有利于康復，但林敬行不可能永远在这里，他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照顾他。 想到这件事，林敬行忽觉头疼，这么多年来唐骁一直在照顾方锌墨，如今到了最需要被人照顾的时候，方锌墨已经成了唐骁最不想再见到的人。 床头上放着一束康乃馨，是学生送来的。 这段时间常有学生来看他，一两次都还好，多看了几次，唐骁就拿了严厉的口吻命令他们不许再来了，如今正值高三，是他这个老师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们的学习。 「等迟医生回来我就走。」林敬行说。 唐骁正小口啜食着苹果，听到这个名字他愣了一下，「迟医生，他今天不是休假吗？」 医院走廊上，迟渡紧紧跟着前面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你走慢一点，医院不允许横冲直撞。」迟渡用开玩笑的口吻斥责道。 前面的少年放慢了脚步，回头来催促他，「你走快一点，再这样走下去，我给老师熬的粥就快凉了！」 他提起手里的保温饭盒晃了晃，很是不满地嘟囔说：「也不知道合不合老师口味，我在这之前都没有做过饭。」 「他胃口刚恢復过来，这熬粥的食材和味道都是我为他精心考量过的，是他最喜欢的，绝对合口味。」 赵成书暗笑，「喂，你只是他的医生哎，怎么可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迟渡摸摸下巴，薄薄的镜片下流露出自信的目光。 「我当然知道，这些天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都有记录的，了解病人也是医生的职责之一。」 「我可不信，」赵成书来到一扇病房门前，手握住把手，没有立马拧开，挤眉弄眼地对着迟渡说：「你每次看他的眼神稍微收收，或许我就相信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医生职责。」 「你这小孩！」迟渡立马敛了神色，在赵成书开门蹿进病房后自嘲的笑了声，随后形色自如的跟了进去。 病房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还有些许的花香，少年气息一涌进去就把安静的病房给弄热闹了。 唐骁惊地把苹果落在了被套上，没来得及捡起来，赵成书就把饭盒撂在他面前。 「大师级厨艺。」他伸手抽了椅子反坐着，双臂放在椅背上，少不了的得意。 第49页 身后迟渡跟进来，刚走到床边就被赵成书拉着说：「迟医生为你专门定制的食谱，他看着我做的，准没问题！」 唐骁张了张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迟渡无奈地挑眉，替他捡了被套上的苹果，顺便在唐骁迟钝的时候拿湿巾给他擦了擦手。 这段时间他常做这些，放在熟悉的人眼里，竟没有感到半分奇怪。 「你之前说他家里没人，趁着今天休假，我就去他家帮着收拾了。」迟渡替他拧开饭盒，「小书想给你做顿饭，一点小心意，今天你就不用吃医院食堂了。」 唐骁的眼睛一下就酸了，侧过脸对着林敬行那边，眼角潮潮的。 赵成书见林老给他递了张纸，心下疑惑，想过去看看，被迟渡给摁了下来，示意他装作没看见。 赵成书心领神会，轻咳了几声说：「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今天你尝着要是难吃，也别嫌弃。」 唐骁擦了眼角，拿了粥来尝，香菇粥，咸度合适，只是火候没掌握好，但无伤大雅，他尝了一口，咬咬唇，当着赵成书的面将其吃完了。 「怎么样？」赵成书期待着问。 唐骁摸摸鼻子，嗓音微哑说：「有点坨了，你这饭盒该换个新的。」 「唐老师！我可是废了好大心思，你无论喜不喜欢都得夸一句啊？」 迟渡挥开唐骁收拾饭盒的动作，自己上手去将桌面整理了，「这都吃完了，还不是夸赞？」 唐骁只笑不语，若是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他怕自己最近脆弱的泪腺又要发挥功用了，低声对迟渡道了句谢，擦擦嘴说：「这次周考成绩怎么样？」 赵成书拍拍胸口，「好着呢！你还是别担心我学习了，我还等着你快点好起来，这样才好来照顾我。」 旁边林敬行笑起来，对着赵成书点了点，「唐骁啊，我就说你是个操心命，教个学生也能教出个祖宗来。」 他心里暗想，唐骁是真的不适合这个行业，对于学生来说他是个好老师，但对于他自己来说，想操心的事太多，会让自己变得很累。 这些年他早从方锌墨身上看出来了，唐骁谈的这场恋爱完全就没有个恋爱的样子，这五年完完全全是在照顾孩子，这也难怪方锌墨在分手之后变成那副模样。 他去看过方锌墨，那头嚣张的狼如今眼底下常有淤青，想着他犯的错，林敬行便不同情他了，当初说好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唐骁这边，那就算他与方家关系再好，也不会帮方锌墨说半句话。而在唐骁将这三个字视为禁忌后，他就更不会唐骁面前提过这个人了。 手术将后颈的那块肉割去后，唐骁也把这个人从心里剜去了。 他需要疗伤。 不仅是手术的伤，还有心里的伤。 看到赵成书，他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尽是多余，就算是没有自己，唐骁也会有学生来陪他，再不济，这医院里不还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照顾吗？ 林敬行应了唐骁的意思，准备回家休息，正打算走的时候唐骁让他顺便也把赵成书给送回去。赵成书不乐意，但迫于时间不早，他明天还要上课，而今天也有试卷没写完，就让林敬行先出去等他，自己有些私人话题要谈，谈完就走。 迟渡去洗碗，林敬行跟了上去，将其叫住。 「林老。」迟渡回头恭敬道。 林敬行把手杖在地上杵了杵，「唐骁今天对我说，他想出院了，拜託我给他办出院手续，你觉得如何。」 迟渡的脸色沉了沉。 「他的各项指标的确都符合出院条件，但是……」 「但是他需要一个人照顾，不管是生活上还是身体上，又或是，心理上。」林敬行率先说道。 迟渡点点头，「我希望他能在医院养好了再出院，在这里至少我能安排人照顾他，要是回去了，我担心他不能照顾好自己。您知道的，如今他是独居，且不说起居上的问题，我最担心的是方家那边。」 「方锌墨被他家的人带回去了。」林敬行说。 「可方锌墨没打算放过他，这段时间方家一直在打听唐骁现在的状态，问他能不能受刺激。」说出刺激这个词后他嗤笑一声，「他们也知道让方锌墨过来会是一种刺激。」 林敬行沉默了一会儿，「他家想找出唐骁现在住在哪，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方老太太对他的纵容程度只有加深没有减弱，方锌墨那个没良心的，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找上门来。」 订婚的日期将近，林敬行得知方锌墨有退婚的意思后心里就日日不安。他看人最准，从一开始方锌墨说自己不会为了唐骁放弃婚姻的时候他就怀疑过。 别人觉得唐骁要爱得多一点，但事实上，方锌墨对唐骁的依赖已经远远超过爱了，只是他从来没认清过自己。 但他仍旧不希望这两个人再搅在一起，他把唐骁当儿子看，试问哪个父亲不一样儿子能过得轻松一点。 手杖上，林敬行的手显得有些紧张，白髮下他的眉眼间尽是憔悴。 「迟医生，也许这是个无理的要求，但我还是想要提出来，如果可以，希望能把唐骁托给你照顾。」他用恳求的口吻说道。 此时走廊尽头站着个高挑的身影，口罩和鸭舌帽把脸遮了大半，他目光凌厉地看着谈话的两个人。 包里的手机响了，他略微心烦地接起来。 第50页 「小方总！」秦艮的声音急促地出现在那头，「你不能去见唐老师！医院都是方总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你这又会被关起来！」 有护士路过，方锌墨压了压帽子，冷笑声说：「我已经答应会把订婚的流程走完了，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总是担心，如今年度十大的投票已经开始了，若这时候您闹出什么事来，不仅是游戏，甚至公司股价都会受影响的，这风口浪尖……」 秦艮没说完，这头方锌墨就应经急躁躁地将他打断了。 「我人已经在这儿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秦艮，我想他了，你明白的。」 前面那两人已经结伴离开，方锌墨立刻挂了电话，脚下生风，看着那间近在眼前的病房，心里有种就要溢出的思念感。 没人能代替自己在唐骁心里的位置，那个人喜欢说违心的话，但他对自己的爱是真的。他们之间是一簇将息未息的火焰，方锌墨觉得，只要里头还有一点点火星，他就能保证能把这堆火给重新燃起来。 他怀着殷切的心情，手在放在门把手上时轻轻拉开一条缝。 他的唐老师身体还虚着，自己不能给他太大的惊喜了，这是他对于唐骁才有的温柔。 他想唐骁了，这次是真的。 「唐骁是唐骁，方锌墨是方锌墨，这两个名字，不会也不可能会有交集了。」 方锌墨开门的手顿住了，他透过缝隙看进去，唐骁的目光如死灰一般，一点火星都不復存在。 ☆、第 25 章 病房里只剩了赵成书，他趴在椅背上对着唐骁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气味，这是唐骁最讨厌的味道。 餐桌被收了起来，唐骁两手交叠放在被子上，手背上全是针孔和淤青，这是输液太久造成的。要知道他这双手以前常握笔，绝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粗糙。 「你和小丁凌，最近怎么样了？」 赵成书一下把头埋起来，脸红了。 「你怎么什么都猜得道。」他咕哝说。 唐骁温柔地笑了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私人话题里除了小丁凌还会有谁吗？」 赵成书偷偷看了眼他，挠挠头髮，「以前我以为你过得很好，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好的衣服，男朋友一定对你很好。」 唐骁的心疼了一下，他很久没提到方锌墨了，若面前这个人不是赵成书，那他一定会立马打断这个话题，可面前这个人是他最疼爱的学生。 赵成书似乎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这个话题，他看唐骁低落下去，暗骂了自己一声，「你要是不愿意提这个，那我不说了，你好好休息，这次期末我一定给你个好成绩，绝不让你失望。」 「他是对我很好，」唐骁看着他躲闪的眼神，「至少在我以前的认知里，只要他愿意陪在我身边，那就是对我很好。想要维护这段感情，我知道会代价惨痛，所以我从不奢求他给我更多，偶尔陪我看场电影，陪我吃顿饭，下班的时候来学校后门偷着吻我，小书，我对于以前从没后悔过，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也绝不否认他带给我的快乐。」 「可真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赵成书有些激动。 「我知道，就像你喜欢小丁凌一样，你愿意把最好的给他，不肯他受一点委屈，这是你爱他的方式，而我，以前那也是我爱他的方式。」 赵成书摇摇头，「单方面的付出只是喜欢，爱是两个人的事。」 他忽然站起身，两手撑在唐骁的床边，眼神极其坚定，「老师，我和他约好了，要考上同一所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就在一起，这才是爱。我以前拿你当作精神支柱，aa之间的感情远比我和他来的艰难，你给了我勇气，然后我就去做了，我愿意为了他付出，但这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希望得到他爱我的回应，而不是一个劲地不求回报。」 唐骁说不出话，他看着赵成书眼里的东西，那是他不曾拥有的自信，对一份感情的自信。他永远战战兢兢，永远在担心对方会不会离开，他从来不曾拥有安全感。 鼻子一下酸了，唐骁闭了眼睛。 「你说的对，是我做错了，做错了事就要得到惩罚。」他摸摸自己后颈的纱布，「这就是惩罚。」 「老师，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另一半，一个你愿意为了他做出牺牲，而他也愿意为你拼尽全力的人。那个人，你彻彻底底把他忘了吧。」 他哪里想得到，这段时间一直在逃避的东西，不愿被别人提及的东西，今天却被自己的学生反覆提及了，以毒攻毒，反倒令唐骁心里的堵塞疏通了，他突然不再避讳那个名字。 自己这个老师做的不好，活该被学生教训。 「这一点，我从醒过来之后就想清楚了。」唐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唐骁是唐骁，方锌墨是方锌墨，这两个名字，不会也不可能会有交集了。」 赵成书紧抿着唇，闷闷地嗯了一声，刚想道别，忽听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关门上锁，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可他从唐骁惊恐的眼神中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那个身形那个气场，不管脸蒙地再严实，只要他出现在唐骁眼里一秒，唐骁就能把他认出来。 「小书你走！」 第51页 唐骁刚一出声，方锌墨三两步就迈到了跟前，比赵成书高出大半个头的身形一下把他们遮进了阴影里。 赵成书低骂一声，捏紧拳头往身后抡去，方锌墨连躲都不躲，稳稳挡下那一拳，一脚踹向他的膝窝，赵成书立刻半跪下去，后脑被人捏住，头被勐地嗑在床沿上，声音闷在了喉咙了，他两眼一花，晕了过去。 「小书！」唐骁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起来，掀了被子就要去扶他，可还没能起身，方锌墨双手按在他的两侧，单膝跪上来死死把他压在了床上。 他取了口罩帽子，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唐骁眼前的时候只让他觉得噁心反胃，同时还有憎恶，唐骁的眼里瞬间布满了红血丝。 「方锌墨你疯了吗！」唐骁恶声吼道，那双没有力气的手艰难的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可他哪里做的到。 方锌墨的眼眸里是他从来没看到过的东西，黑夜般深沉的眸子里全是兽性，再没有那些令人心动的少年气，眼底的淤青就更是令人可怖，他看着唐骁死命想要掀开自己的动作，喉结剧烈地滚动，露出的手臂上攀爬着青筋，气血上涌，他耳朵里嗡嗡的，唐骁嘴里说什么他听不清。 「如果小书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我会找最好的律师起诉你……」 他没说完，方锌墨恶狠狠吻了上来，舌尖趁势钻进他的口腔，唐骁瞳孔骤缩，可他所有反抗的动作全被方锌墨用蛮力化解。 他们之间的吻唐骁还记得，只是那些心动被厌恶和憎恨替代，鼻腔里再也闻不见那股勾魂摄魄的咖啡香了。 唐骁咬上去，方锌墨抓着他的手因为疼痛而捏紧了，他的眉头皱起来，可动作却没因此后退，发了疯似的就这血腥味吻下去。 分开的时候嘴角还带着血。 唐骁的嘴唇肿了，全身都因为愤怒隐隐颤抖，眼神里明显的厌恶让方锌墨的心疼了又疼，他眼里兽性黯淡下去，把头埋在唐骁的颈项间。 「老师……我好想你……」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若放在以前，唐骁的心早软了，可这时候，他挣脱开方锌墨的掣肘，将他推离自己。 「老师……」方锌墨又唤道。 一声脆响，方锌墨的脸上瞬间火辣辣地疼，他从小没挨过的打如今一次次地报应回来了。他难以置信地摸摸脸，哽咽起来，「连你也打我。」 「方锌墨。」唐骁拿起床头上的水果刀，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对准了方锌墨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再不滚下去，我绝对不止会打你！」 方锌墨看向那把刀，自嘲地笑道：「好啊，你杀了我啊，总之你都这么狠心了，要分手就分手，要搬家就搬家，你真的在乎过我的心会不会痛吗？你对我的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他的脖子凑过来，以为唐骁会收，结果唐骁仍旧死死握着，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意思。 「对，都是假的，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只有我单方面对你的喜欢。 「我们分手了，我也搬家了，我的腺体如你所愿也已经割了！」唐骁看着赵成书流血的额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起了杀心，他闻不到那股咖啡味了，他不会再被这种生理刺激制约了，他的世界如今变得苍白而陌生，可这也终于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看着方锌墨，脑子里除了恨，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方锌墨喘着粗气，脸上有委屈和痛苦在混杂，他的精神世界在一点点土崩瓦解，那些仿佛真理一样的东西，在这一刻被打破了，「你不能一直爱我，然后又不爱了我了，你甚至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他颤抖着，唐骁那些不爱他的字眼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事业？梦想？在唐骁不爱他了这个事实面前变得一点意义都不再有了，以前他把唐骁放在所有东西之后，可现在唐骁两个字瞬间蹿到最前方。 方锌墨痛苦地乞求道：「老师，只要你再说一句爱我，我不要什么梦想了，我不订什么婚了，我答应你，你要的生日礼物我给你，你是为了我动手术的，没有腺体你在这个世界就是个异类，你除了我身边，还能去哪呢？」 听到这句话，唐骁突然笑了，看着方锌墨，他觉得这个人他已经不认识了，毕竟以前他爱的墨墨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浑身都充满了嚣张气焰，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这么个不重要的人低三下四。 「我一直都是个异类，再异类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骁早认清了这个事实，别人认为自己是异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做异类了。 他们在一起是错的，就连他们两个人都认为是错的，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註定走不到最后。 「你真的错了，我不是为了你才答应手术的。方锌墨，我倒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消耗掉我对你仅存的那一点美好幻想，现在，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了，我恨死你了，我一点也不爱你。」 方锌墨的肩垮了下去，他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他还想抓住一线生机，可唐骁没给他这个机会，刀尖一转，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第 26 章 锋利的刀尖在唐骁的脖子上刺出血珠，如同雪地里的一点红，刺眼地要命，方锌墨慌了神，哪怕是唐骁说出不爱你三个字也比不上这滴血来的惊心，生命垂危四个字他已经在唐骁身上经歷过一次了。 第52页 「老师，老师你别冲动！」方锌墨连唿吸都不敢了。 「滚出去！」唐骁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嗓音，血顺着脖子滴到领口上，「你知道我会动手的，到时候那个莫须有的殉情成真，你方家是不是真的有能耐全身而退？」 天色渐晚，病房惨白的灯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冷冰冰的。 方锌墨的脑子像是炸开，原来唐骁觉得，在自己心里，方家的名誉比他的命来的重要吗？ 「好，好！」方锌墨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身子低矮着，目光一直锁定那柄刀，两只脚踩在地上，「老师……你把刀放下！我不碰你了，这还不行吗？」 他带着哭腔，知道那柄刀将他和唐骁的过去斩断了，那个最爱自己的人真的不再爱他了。 「我说的是滚出去，你听不明白吗！」唐骁僵硬着脖子，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你待在我身边一秒我都觉得噁心！」 他的刀没有放下的意思，说出来的那些话一点点把方锌墨刺痛了，他明明记得他们前不久还在家里愉快地做爱，可这才过了多久，他的老师就从天堂把他抛向地狱了。 方锌墨倒退着一步步走到门边，他眼里的唐骁越发陌生，爱情是沙子，握地越紧流失的越快，他以前从不把唐骁握紧，但这沙子还是流失了，如今他手里空无一物，他却抓得死紧，可他却连唐骁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急促的护士铃没能让人的头脑清醒过来，方锌墨愣愣地靠在走廊的墙上，他还记得定下手术的那天，他在唐晓面前是那么的有恃无恐，从不担心唐骁会离开，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绝对对手术一事只字不提。 人的身体部位每一部分都不可或缺，那些信息素带来的生理刺激如今对唐晓毫无作用了，方锌墨摸摸唇，他今天靠的那么近，可那股熟悉的墨香彻底消失不见了。 唐骁的身上，没有他的味道了。 很快就有护士来，安静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赵成书被抬上了小床进行应急处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到门口那只败犬，他们无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我是对方总提过的，以唐老师现目前的身体状况，您不应该来刺激他。」迟渡微愠，他刚对唐骁进行过简单的检查，幸好脖子上的伤不严重，后颈的伤口也没有撕裂的迹象，唐骁的术后恢復进行地很顺利。 如果方锌墨不来的话，那一定会更顺利。 方锌墨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向里望去，唐骁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旁边的赵成书身上。 「那是唐老师最疼爱的学生，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迟渡迅速编辑了一条简讯发送给了方盛崖的助理，那边很快有了回復，方盛崖表示会把儿子看好，以后绝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医院也把方锌墨列为了禁入人员，这栋大楼，只要唐骁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我想你说错了，我才是老师最疼爱的学生。」 方锌墨神色冷漠的回过头看他，除了面对唐骁，他对待别人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尤其是面前这个omega，原本在他眼里，迟渡根本不值得他去注意，若不是因为他是唐骁的主刀医生，方锌墨一定连正眼都不会给他。 「当初把检测报告发过来的人就是你吧？」方锌墨冷笑一声，「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数据就是你帮着造假的？」 迟渡不语，但太过冷静的表情在方锌墨眼里就是默认。 「原本我们走不到这一步。」他走到迟渡的身边，单手拍了拍那单薄的肩，「好好照顾老师，他的一切状况都发到我的邮箱。」 「很抱歉，我有责任保护病人的隐私。」 「哦，是吗？」方锌墨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莫名有种异样的不快，「真实数据是从你这里泄露出来的吧，我父亲最讨厌办不好事情的人，你觉得他现在有没有在考虑找人把你换下来？」 迟渡眉心皱起来，他手里有几个很重要的项目一直是方家在支持，出于这个原因，他一直在帮方家做事。 「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好好考虑清楚。」 方锌墨的手机催命似的响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除了他自己，没人希望他留在这地方。 离开的时候他在楼下遇到了林敬行的车，那个苍老的面容直视前方。他原本不想停留，这个老人巴不得他和唐骁分开，如今的现状对于林敬行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冷空气到来之后这个城市就很少下雨了，他裹了裹衣服，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忽然想起什么，极快地回到了那辆车前。 「校长。」 林敬行斜瞥向他，「你还知道应该来打声招唿？我还以为你如今连基本的礼貌都不在乎了。」 方锌墨笑了笑，「老师敬重您，我想我也应该敬重您。」 「那你就该知道，你老师他并不希望再见到你。不论你现在心里想些什么，我想你应该放弃那些想法。」 「放弃？林老，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教过我放弃两个字。我的人生格言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想要的，就一定要。」 他抬头望了眼，一下就找到了唐骁的病房，那是天空中最闪亮的一处地方。 「如果你想让唐骁彻底恨死你的话，那但做无妨。」林敬行哼了一声，电动车窗向上升起，方锌墨的手突然放上来，压力迫使地车窗停止上升。 第53页 「林老，有句话我想我需要纠正一下，」方锌墨的脸色阴沉，「当初我说和老师只是玩玩而已，现在不是了，我要他，只要他，而和我结婚的，也只会是他。」 林敬行心下一惊。 「你这话什么意思？」法律不允许同性结婚，这毋庸置疑。 方锌墨松了手，车窗再次上升，在即将关闭的时候他说道：「字面意思。」 病房内，赵成书已经睡着了，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没什么大碍，唐骁这才放心，但经过这么大一圈折腾后，他却完全没有睡意。 尤其是看到床头柜上落下的一片向日葵花瓣。 方锌墨走后派了人送来花，这代表着太阳的花却并不能温暖整个病房，这地方依旧冷冰冰的，消毒水的气味让唐骁无法入眠。 他扔了花，任何沾染上方锌墨味道的东西在此刻都让他反感。 从窗口望出去，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月亮，弯月像刀锋似的，冰冷的月光照进来，让唐骁浑身都没有什么温度。 「你应该休息。」迟渡看见他还没睡后悄悄进来了。 唐骁点点头，轻声说：「你今天应该休假的，很抱歉。」 「这有什么关系，我家里又没人，回不回去都一样，还不如在这里，至少能和你，」迟渡顿了顿，「还有同事说说话。」 唐骁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酸涩的笑意。 「迟医生，给我开一点安眠药吧，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睡一觉。」这段日子迟渡一直在照顾他，看似是职责，但他仍有些过意不去，更不愿劳烦对方这么晚了还来关心。 迟渡走到赵成书的床边，替他压了压被子，背对着唐骁站了一会儿。 「我不贊同。」 唐骁悄悄嘆了口气，迟渡是为他好，这一点他并不是不明白，但失眠的人并不会在意安眠药会不会对身体有害，他正想再开一次口。 「我今天看到有一部关于向日葵的艺术电影，我想你应该喜欢，明天给你办出院手续，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看吧。」 「很诱人，只可惜……」唐骁话没说完，眼睛突然睁大了，「出院？」 就着月光，迟渡从胸口的袋子里取出钢笔，拿起病床旁的病歷单，翻到最后一页，刷刷声响起，他将其递到唐骁面前。 光线暗淡，但上面几个笔力苍劲的大字仍旧清晰可见。 [批准出院] 唐骁激动地没能说出话来，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圈，咬咬嘴唇，很艰难地说道：「迟医生，谢谢你。」 他知道让出院的要求会让迟渡感到为难，毕竟无论如何，他住院都是方家的意思，这样既方便监控他，也防止方锌墨来见他。 如今到了年底的关键阶段，方氏年年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精品，一直以来都是只求第一不求第二，因此他们决不允许年度评选的投票受到自家丑闻的影响。 「可如果这样，你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迟渡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唐骁此时没想太多，将手机递过去，不过多久，他看到迟渡点开社交软体，将他自己设成了置顶。 「你的病情我需要时刻掌控，以后三餐我来负责，平时有什么问题必须立刻联繫我，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我都需要了解，并且事无巨细，明白了吗？」迟渡两手插在包里，温柔地点了点他的被子。 「现在，你需要睡觉了。」 ☆、第 27 章 正值周末，七点场的电影院灯火璀璨，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朋友正急匆匆地往里跑，手里还抱着小桶的爆米花，踩上阶梯他惊叫一声，扑通摔倒在了地上，爆米花洒了一地。 电影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人窃窃私语，但没有人要去扶他。小男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两只手捂着眼睛上，委屈地不行。 「我的爆米花呜呜呜……妈妈……」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藏青色大衣的男人，他蹲下去轻轻拨开小男孩的手，无比温柔地用纸巾擦去他的泪珠。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抽泣着看着面前的人，男人的脸上带着被热气熏出来的微红，显然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他被男人的模样惊诧到了，温柔和善的目光让他渐渐止住了哭泣，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不知道，妈妈说让我自己去买爆米花，我刚刚买的……」 说着说着，看着洒满一地的爆米花，他再次哽咽起来。 「乖，别哭，看看这是什么？」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具。 那是买豪华爆米花套餐附赠的限量款玩偶，是最近热播动画电影的主角，小男孩刚一看见，立马破涕为笑。 「爆米花吃完了，只能把这个给你。」 「给我？真的吗？！」小男孩惊讶问，他对这东西爱不释手，若是可以，当然希望得到，但这毕竟是平白无故收陌生人的礼物，他觉得这不应该，可让他再还回去，他又捨不得。 「当然是真的。」迟渡走过来，揉揉小男孩的头说：「你喜欢就好。」 「谢谢大哥哥！」小男孩一下释怀，张开双臂激动地抱住唐骁。 唐骁被小孩的热情弄得脸更红了，他们在原地陪着男孩等了一会，直到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眼角还挂着泪。 第54页 女人拉着儿子对他们一再道谢，离开的时候小男孩拉着迟渡的手，眼里放光地说：「哥哥，你的男朋友特别好看特别好，你也要对他特别好！」 他用拿着玩具的手沖他们挥手道别，给他们留下了满地的尴尬。 这毕竟是个敏感话题，出电影院的时候两人一路无话，在冷风中吹了好久，唐骁平日擅长沉默，今天却不忍将迟渡一个人晾着，正要开口打破沉默，身边一个巨大的gg牌变了内容。 几个水墨大字出现在屏幕上，画面一转，精美的人物模型飒然而出，刀剑入风，衣袂翩翩，几分钟的cg呈现出了一个宏大的世界背景，画面精美，剧情引人入胜，唐骁看愣了，没捨得移开步子，眼神被这画面给死死抓牢，直到看到gg最后有一个下版本预热。 [结婚系统上线] 周围全是粉嫩嫩的桃花。 他呆了一会儿，心里空荡荡的，没一点感觉，那块石子没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即使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支撑，能在这个年纪做出这种东西，小方总也不愧于天才这两个字。」迟渡打破沉默。 唐骁吸了口气，冷空气入喉，目光落在地上。 「他对于年轻人的喜好有很深的了解，对市场的把控度也很高，这一点是别的家庭达不到的，天分加上从小的耳濡目染，在别人眼里他是天才，但我知道这一切是靠他的努力换来的，如果他做不到，我才会感到惊讶。」 迟渡看着他的侧脸，心道唐骁如今是彻底放下了，出院带来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明明是那么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要放下几乎是会少掉半条命的，事实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唐骁的的确确都少掉了半条命，否则怎么可能对方锌墨做出如此客观的评价。 对迟渡来说是这件天大的好事，证明唐骁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只是对于现在的方锌墨来说，这或许是一个糟糕到要死的消息。客观这两个字，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那就是对那段感情彻彻底底地放下，不留半点感情，无论是遗憾还是痛苦。 迟渡看看手錶，轻声问：「快八点了，要去吃晚餐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的西餐厅。」 唐骁回过神来，手下意识地摸胃，「迟医生，你今天让我好不习惯。」 出院后唐骁的心情恢復了不少，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类似于那天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方锌墨作为一个催化剂，让他把平日里没发泄出来的东西全发泄了，迟渡让他把所有的不开心全留在医院里，贴心地办好了出院手续，只是在饮食和生活作息上面事无巨细，每日过问，就连三餐都是替他安排好的疗养餐，有时会是他叫人送来，有时会是他亲自来做。 往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唐骁觉得最近自己被照顾地太好了，原本他并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迟渡总拿医生的身份来压他，作为病人，唐骁还不敢违背医嘱。 就是三餐太淡，差点让他对吃饭这件事完全失去兴趣。 好在迟医生并不是个太过死板的人，在认为他的情况有所好转后，今天特意约了他出来看这场电影。难得热闹一下的唐老师今天心情大好，叛逆地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还以为这就是今天的结束了。 「你恢復地很好，偶尔放纵一下没关系，只是今天过后还是得遵守我的安排。」迟渡笑道，指指前面的路说：「餐厅就在那边不远，如果你没意见地话我们就一起过去。不过，唐老师，你之前欠我的那顿饭还作数吗？」 一经提醒，唐骁想起来这事，赶忙答应下来。 作为一家高级餐厅，座位很少，但幸运的事在于，他们到的时候正巧遇到一桌结帐，还是靠窗的位置。 二人入座，餐厅内钢琴声清脆动听，服务生将菜单拿过来，迟渡边饭菜单边调侃道：「今天得好好宰你一顿，就当做这几日的谢礼了。」 这种餐厅当然不允许高声说话，但唐骁心情太好，没忍住笑出来，掩唇道：「就怕你不宰我，一顿饭就能换个好医生亲力亲为的照顾，这是我赚了。」 随随便便一个菜都是三位数，唐骁存款不多，这顿饭结完他绝对会肉痛，迟渡嘴上说着要宰他，但还是选了便宜的菜，唐骁没有替人点餐的癖好，为了表示感谢，他开了瓶四位数的红酒。 酒是瞒着点的，特地叮嘱了服务生醒好了再送来，两人压低声音谈笑风声，对于刚刚那部一束电影各有各的见解，唐骁以往没和同龄人有过类似的讨论，此时仿佛找到知音，多日来在医院憋的话给一併说了。 电影里涉及了教书育人的内容，唐骁谈到这一部分的时候感慨良多，想到学校批了他大半年的假，心情低沉下去，但很快又被迟渡岔开话题，让他重新精神起来。 唐骁所不知道的是，在学校方面，没有一个学生家长愿意换老师，毕竟师生之间都是有个适应期的，尤其是在高三这个重要阶段，换老师是百害而无一利。 以唐骁的身体状况，再过段时间完全可以重新站上讲台，可学生家长大多都对唐骁心有不满，以为他是什么小病，联名上书要给唐骁记个大过，说他不负责任妄为人师。学校本不愿暴露唐骁的病情，但在家长的逼迫下不得不说出真实情况，他们还以为家长会因此同情他，但没想到的是，学生家长在知道他割去腺体后，不仅没有什么同情，反将其当成了猎奇事件，并且表示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异类教导。 第55页 迟渡知道这件事，但将其深深隐瞒了下来，伙同林校长和赵成书给唐骁营造了一个因为身体原因才不能復工的假象，其中没人敢对他讲真话，否则唐骁知道事实，还不知道会伤心成哪样。 此时服务生拿着醒酒器走来，优雅地为二人倒了酒，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老师！你也真是的！」迟渡故作微愠，质问他为什么要点酒，他看过菜单，最便宜的红酒都是四位数，以唐骁现目前的经济状况，这顿饭实在是开销太大。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唐骁举了杯，「你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都在酒中了。」 迟渡无奈，暗戳戳说：「若我说不能喝酒呢？唐老师会不遵医嘱吗？」 唐骁低头颤笑，「我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偶尔放纵一下不为过。」 二人碰杯，顺滑的红酒入口，落杯后，唐骁的眉头微皱起来，他看着醒酒器，脸上有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迟渡问。 唐骁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不好意思，我点的应该不是这个，你是不是拿错了？」唐骁柔声问道，他跟在方锌墨身边，喝了不少好酒，舌头尝地出来味道，这酒比他点的那个品质高上了很多，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并不是拿错了。」服务生低声解释道：「这是上面的客人帮您点的，他说他是您的朋友，托我们将您点的那瓶存起来。」 「朋友？」唐骁大脑一片空白，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有个会帮自己换酒的朋友。 两种酒的档次相差甚大，正喝的这个最少五位数起步。 有一辆餐车推过来，服务生热情地为他们添置了几道甜点。 「这几道也是楼上客人为您点的，他已经帮您把单买了，若是还有别的什么需求，请尽管叫我。」 说完他从餐车上拿了一支娇艷欲滴的红玫瑰，将其放在了唐骁的餐盘旁。 「祝您用餐愉快。」 唐骁抬头望去，餐厅是交错式的两层结构，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一个隔间。 方锌墨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目光痴痴地望着他。 ☆、第 28 章 方锌墨一向不爱和娱乐圈打交道，人心复杂，而且那些合作商总爱找人来陪他，误以为他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了这些人这样的印象。 「方总已经答应在新版本正式上线前签下代言人了，但具体的决定权还是在您手上。」 这款游戏是方锌墨一手做出来的，他有着绝对的决定权，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再多人反对也没有用，比如说结婚系统，当时所有人都反对，认为这是要等到游戏进入玩家流失期的时候才上线的，这时候上线实在太早，会拉低玩家期待，更何况，这一功能压根没有做好，现在只是个半成品。 可方锌墨不同意，他力排众议，强行推出这个半成品，并承诺有关问题会自己一力承担，就算有玩家因此流失，他也认了。 而要签一个代言人，这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方锌墨的注意力现在放不到这上面。他看到了唐骁，唐骁和那个假正经的医生在一起好像很开心，明明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却请他吃这么贵的餐。 唐骁笑得很好看，自己若是莽撞地出现，那只会增加唐骁对自己的厌恶。上次在医院所经受的那些言语和目光，他真的不想再经歷一次了。他无法接受唐骁不爱他，可唐骁似乎真的不爱他了。 他决定不打扰唐骁的欢乐时光，做出这个决定显得很艰难，但他觉得这是唐老师所希望的，如果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的话，他现在愿意为了唐骁克制。 那个人的笑容是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如果他因为自己而不开心，就算去见他了，方锌墨也觉得自己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他一定又会经受一次心灵上的折磨。 可另一方面，他想到这个笑容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他突然不开心了。 合作方见他不理睬，对着身边的男孩试了试眼色，那男孩立刻坐到了方锌墨身边去，用着娇软的语气说：「小方总，游戏上我不是强项，老是死，您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说着话，他悄悄靠得近了些，指尖伸向方锌墨的手，刚一碰到，那副身体突然收紧，勐然将他的手拍开。 「你做什么？」方锌墨厉声问，他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小爱豆，心里升起一股厌恶，那软绵绵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噁心，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没好气地说：「你是没骨头吗？」 小爱豆不免尴尬，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对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进攻。 「小方总，代言的事，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如果可以，今晚我们能一起交流一下吗？」他咬咬唇，「深入交流。」 方锌墨又不是没见过这些手段，心中暗笑，戏嚯道：「你不知道我要结婚了吗？」 他当然知道，可方锌墨刚刚看楼下那人的目光显然带着情欲，下面那个omega并不算甜美，他不觉得自己条件差，只要稍稍暗示一下，方锌墨如果愿意，那这个代言十有八九是稳了。 「当然知道，婚姻是牢笼，小方总恐怕不是心甘情愿关在牢笼里的人，不是吗？」他悄悄释放了一点信息素，ao之间的吸引全靠性，他不认为方锌墨抗拒得了。 方锌墨闻到味道，微微蹙眉，看着桌面上的那份等着他签字的合同，突然拿起来一把撕了。 第56页 「小方总！」那两人齐齐惊唿。 「我没打算请代言，更没打算和你这样的贱皮子滚到一起。」方锌墨冷声道：「收收心思，立马给我滚！」 他们怎么也没想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方锌墨随后的意思更明显了，如果他们再继续纠缠，那他失去的可能不止是这个代言，得罪方家，那就意味着会得罪很多金主。 反覆道歉之后，他们正要离开，方锌墨却突然叫住他。 「我的游戏不请代言，但你的形象是不错，我手里还有些资源可以给你。」方锌墨缓缓道，他明显看到对方两人遮掩不住的兴奋，方氏任何一个代言都可以提升他们的地位，拿不到最抢手，那拿其他的那也是大赚特赚。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了，我会考虑给你一些好处。」他指指那个小爱豆。 强压住心底的兴奋，小爱头毕恭毕敬问：「您说，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方锌墨再次把目光投向下方，此时他为唐骁点的东西已经到了，这一眼他与唐骁四目相对，心突然砰砰颤动起来，他恨不得变成唐骁杯里的酒，不求能进入他的身体，至少能离他近一点。 这种感情是一种毒药，只有唐骁能救他的命。 「如果你看到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笑得很开心，你会怎么样？」方锌墨问。 小爱豆愣了愣，眼睛转了转，不大肯定地说：「会不开心，会吃醋吧？」 吃醋？原来自己吃醋了吗？他看到唐骁对服务生说了几句，不用听方锌墨也知道，唐骁在让服务生把东西退还给他。服务生正感为难，而迟渡对唐骁说了些什么，服务生瞬间松快了，菜和酒被留下了。 他微讶，最近唐老师对自己那么狠心，居然会因为迟渡那么一两句话而松口。 那名叫吃醋的情绪又上升了。 「只是这些？没有别的？」方锌墨看着小爱豆的眼睛，里头有期待的意思，类似于狼性的东西，他按捺着某种情绪，以期用一个可有可无的藉口来开放吃肉的许可。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年，也跟一两个金主打过交道，见过的人和怪癖都不少。小爱豆的思维突然理顺了，他看向楼下，原本他以为方锌墨看上的是那个带着眼镜的omega,可这时，他明白过来了，方锌墨看上的是另外一个，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个alpha。 一个a看上另一个a,这种事他见过，两个人之间只有不断的撕扯和占有，用恨不得咬死对方的心情去爱。 「如果我是一个alpha的话，我肯定会把他身边的那个人赶走，不顾一切奔赴他。」 「如果这样做会让他不开心呢？如果他喜欢的是温柔的人呢？」 「那就藏匿企图，委身温柔以待。」 唐骁忍着不快，小口吮着酒。 迟渡说他不应该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抛，这样只会显得他放不下这段感情，只有接受并表示不在乎才能让自己轻松下来。 别人的好意不要拒绝，方锌墨是个狼崽子，狼崽子的拳头是硬的，打在坚硬的地方只能激发出他的兽性，只有打在棉花上才会让他手足无措。 他贊同迟渡，既然方锌墨愿意破财，他欣然接受，只是托服务生往上带了句话。 「美酒收下了，但玫瑰配佳人，还是留给未婚夫比较好，祝小方总新婚快乐。」 那服务生傻乎乎就把这话往上带了，说的时候不巧被主管听到。这家店的老闆和方家关系好，知道一点方锌墨和唐骁之间的弯弯绕绕，生怕方锌墨生气，当面就把那服务生大骂了一顿。 可这时候方锌墨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快，反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拖那人给唐骁带了句话，说这酒这花并非是送给唐骁的，玫瑰也不一定上表示爱意，唐骁误会了。他做的这些是为了感谢迟渡，毕竟迟医生这段时间辛苦，并且表示有一个合作想和迟医生洽谈，让迟渡用餐后去楼上稍坐。 迟渡毕竟是为方家做事，老闆找他谈合作，他不得不接受。唐骁不想在餐厅里久留，只身一人在餐厅门口站着吹风，里头暖气太热，他有些昏昏沉沉的，于是在路边一边吸菸一边等，让迟渡不必着急。 以他对方锌墨的了解，他几乎是认定了方锌墨会去找他，没成想，这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方锌墨还是没来，他松了口气。想到那天的事，觉得方锌墨终于是肯放过他了，毕竟自己表现地太过决绝，方锌墨也不是真的会低声下气的人。双a之间的碰撞绝对是惨烈的，之前是他心甘情愿在这段感情里做牺牲者，如今他不愿意了，他们之间算是彻底结束。 天色暗了下来，路灯照亮了冰冷的空气，前面因为堵车，喇叭声不绝于耳。 「唐老师。」 唐骁惊了一跳，他往身边看去，热闹的汽笛声让他完全没注意到方锌墨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看周边，没有迟渡是身影，这让他不想说话，脸转向一边。 「迟医生去卫生间了。」方锌墨解释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等他，没想到你们之间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见唐骁仍旧不说话，方锌墨嘆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抽出一支烟给唐骁递去。 「老师，我今天不是以前男友的身份来的。」方锌墨笑笑说：「你说我们之间结束了，我虽然难过，但思来想去，不想让老师你不开心，只好自己接受，那天看到你伤害自己，我是真的怕了。」 第57页 「老师，你别担心，我是看你还没有走，觉得我们俩好歹也有层师生关系，你恨我归恨我，但哪有老师恨学生的，你说对不对？」 他批了层羊皮，软绵绵笑起来，带着些强词夺理。 ☆、第 29 章 唐骁语塞，看着方锌墨递过来的烟，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接了过来，方锌墨紧追，拿了打火机来帮他点，唐骁透过火光看着方锌墨狡黠的笑意，心里深深嘆了口气。 「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方锌墨挠挠头，余光看着唐骁，知道自己抓了软心思，唐骁总是对这样的称唿没办法，「不求老师原谅，但希望老师给我个道歉的机会。」 他摸摸后颈，「那天没闻到老师的味道，我回去难受了很久，老师的痛苦都是我带来的。」 唐骁缓缓吐了烟，烟雾迷了眼睛，弹弹菸灰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还是该道歉的！」方锌墨着急解释，他揣摩唐骁的心思，「还有那位学弟，要是有机会，我希望能当面儿道歉。老师说的对，这些年我被老师照顾地太好，没长大，年轻气盛，做了很冲动的事，我真的很自责。」 「你想找他道歉，随时都可以，不需要给我说。」唐骁回头看了看餐厅。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方锌墨微微抿唇，他半阖着眼，知道唐骁是在等迟渡，心里那股醋意漫到了喉咙里，说出来的话都是酸的。 「老师，我会去找他道歉的，您放心。只是我想知道，我做错了事，老师还会教我吗？」 唐骁顿了顿，突然哂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的老师了。」 方锌墨仿佛被扇了一耳光，莽撞往前一步，而后又收敛地停住了，「可您说过，您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难道这里面就不能包含我吗？」 他渴求在唐骁那里得到一个不至于会陷入死局的答案，可唐骁只去找寻迟渡的身影，目光连一眼都不肯放到他身上，方锌墨强快憋不住了，恨不得把他的目光强扭过来，只让他看自己。 「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是迟渡吗？」方锌墨的声音开始颤抖。 唐骁垂眸，汽车掀起的风浪吹散了他的额发，明明他们之间相隔不远，可方锌墨却觉得隔了山海。 「不是。」 方锌墨笑起来，正要说话。 「你我师生缘尽，该教的我已经教过了，学不会是你自己的事。你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也会有学不会的东西，我认输，不是每一个学生我都愿意教的，我不愿意教你了。」 方锌墨脑中一声闷雷，头顶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忽明忽暗，让他的脸色也忽明忽暗。 唐骁把菸蒂摁熄在垃圾桶上的菸灰缸里，两手插进大衣口袋，背对着方锌墨，微微侧头。 「还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迟医生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而你我之间，过去一切既往不咎，就当做我从没教过你，你也不要抱有孩子气的想法，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我会有新的圈子新的朋友，我会谈恋爱，会结婚……」 「老师！」方锌墨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今后的生活计划里，绝不会有你。小墨，有一句话我五年前忘了说，恭喜毕业。」 唐骁迈步走出去，在冷风里摸出手机给迟渡发了条讯息，告知他自己在前面的公交站台等，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锌墨疼地差点蹲到地上，唿吸停滞，脑子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了。 自己究竟哪里没有做对，他温柔了，懂事了，没有强迫唐骁留下，他只是希望唐骁能给他一点机会，哪怕只是一点，可唐骁似乎并不愿意。 唐骁的话说的那么绝对，连一点迴旋的余地都不肯给他。 他想追上去，可他知道，自己是追不回来的，就算是捆了唐骁的双手双脚，那个人还是不会回来了，他的唐老师完完全全放弃他了，开除了他的学籍，连师生情分都不讲了。 望着唐骁的背影，他显得那么无力，以前他满身利刃，把唐骁伤透了。现在他愿意拔了牙，可唐骁连目光都不会再落到他身上，又怎么会试探他身上是否还有尖刺。 「让我看着你谈恋爱结婚？」方锌墨自言自语，「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这一刻，他与以前的唐骁感同身受了，疼到了骨头里。 「这下满意了？小方总？」 迟渡出现在背后，方锌墨收了柔软的一面，重新带满尖刺。 「离老师远一点，任何心思都不要往他的身上放。」 他理理衣服，浑身散发戾气。 迟渡慢慢踱过来，拿手机在方锌墨面前晃了晃，「唐老师不希望见你，希望见的人是我。」 方锌墨心中钝痛，咬牙暗讽，「你？你算什么东西？老师刚刚说了，他和你只是朋友。」 「这有什么关系呢？您和唐老师之前，不也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吗？」迟渡轻笑，毫无怯意，「我也可以做唐老师的普通朋友。」 他加重了那四个字。 这四个字简直是个诅咒，方锌墨差点没一拳打在迟渡的脸上，可这样无疑会让老师厌恶他，他抓住仅存的理智，顺了顺唿吸，拳头紧了又松。 「你倒也真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大话，刚刚在里面谈的那些，你是没听懂吗？」方锌墨居高临下望他，alpha天生对omega的压迫感是绝对的，没有人能在这种压迫感中挺直腰。 第58页 迟渡感受到自己因为窒息感而加快的心跳，心想自己对于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够到位，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剂并不能完全使他与天性做对。 omega註定会被alpha压制，世界上唯有唐骁是不会用性别去压制他的人。 方锌墨看不起他，不外乎是因为他是个omega，并且还需要方家的资金支持，可有些东西是钱换不来的。以前为了做项目，他在很多人面前卑躬屈膝，为了得到实验经费，他不惜做方家的狗。 随着项目推进，所需资金越来越多，而他能带给方家的价值越来越少，迟早是会被放弃的。 「现在你的项目已经停了一个了吧？」方锌墨冷声道，走上去拍拍他的肩，「你有梦想，我也有梦想，我想要老师，你想要做出成就，方盛崖不肯给你的钱，我愿意给。」 「老师不会喜欢一个omega的，你还不配做我的竞争者，照顾好他，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方锌墨手里是方氏现在最赚钱最有前途的项目，钱他有很多，不在乎去支持一个医学项目。 「如果你真的想追回他，就应该好好关心他，而不是把他托给情敌去照顾。」迟渡强迫自己反抗这股压迫感。 方锌墨对情敌这两个字感到厌恶，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卑微的omega当情敌，这实在有失身份。 「我会让老师回到我身边的，老师想要的，我都会给。」 「他想要的？你知道唐骁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你以为割了腺体就是结束吗？唐骁失去的是对整个世界的感知力，他常常会坐在家里发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五感全部在降低，alpha所拥有的优势在他身上都快看不到了，以前他摆脱不了药物，如今他更加摆脱不了，免疫药物和心理药物，他每天吃的药究竟有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拿什么和我争？」 突如其来的勇气让迟渡克服了那股压迫感，他沉重地唿吸着，对这一突破欣喜若狂。 方锌墨一时说不出话，迟渡说的没错，他根本不了解现在的唐骁，但正因如此，他才需要迟渡为他做事。 「我不会帮你的，」迟渡后退着走了几步，「方家既然不再肯定我的价值，那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得到。能当小方总的竞争者，这是我的荣幸。」 · 闪光灯让方锌墨的眼睛不大舒服，底下记者的提问他目前还一个都没有回答，全是由手底下的人代为回答地。如今《m.i.m》的火爆程度可谓是前所未有，任何一家媒体都想问出有独特价值的料。 专注于游戏上的问题是最容易回答的。 但有些打着游戏的幌子问些豪门八卦的话题，那就不太好回答了。 方锌墨看似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其实脑子里一直杂乱不堪，他现在仿佛一只无头苍蝇，用尽了办法想飞到唐骁身边，可那个人连个门缝都不给他开。 唐骁如今对他的话题表现地波澜不惊，秦艮去看过他，说是最近几日唯一表现的情绪是因为迟渡很久没去他那边了，这让唐骁有些担忧和不安。 想到这两个形容词，方锌墨差点把笔撇断。 他最近没时间也没机会去见唐骁，那个人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唯一能让他有些寄託的就是新版本上线，上线之后，他想做的就做完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方总，结婚系统上线和订婚宴开始是同一个时间，那我们是否可以将其定义为是您给未婚夫的订婚礼物呢？」 人群安静了一瞬，代为回答的同伴清了清嗓子。 「这不属于今天回答的范围……」 「不是。」方锌墨打断道，他懒散地靠着椅背，「这的确是礼物，但和陈家无关。」 下面传来窃窃私语。 「那可否透露一下这是因为什么吗？」 秦艮来提醒他，说记者会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可以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方锌墨表示清楚了。 「记者会最后，我想提一件事，如今游戏里已经有玩家达成了全彩蛋的成就，但事实上，还有最后一个彩蛋没有被找到，这一答案我会在新版本上线的时候公布，没有几天了，如果在这之前，有人找到，我愿意出让我手里的所有股权。」 ☆、第 30 章 社交软体里，唐骁上一次发来的信息是分手那天，然后就是大片带着红色感嘆号的绿色对话框。聊天背景是大学时候设的，那时新鲜感和刺激感都未退却，一见面就是干柴烈火，完事后唐骁在浴缸里睡着了，满身的欲红，被热水浇过之后就更显诱人了。 他偷偷拍了照片，到现在也没换过，唯一的区别的后来再见这张照片就没什么感觉了，如今下细一看，觉得对话框挡了美景。 方锌墨觉得心浮气躁，再抬头看正在试礼服的陈依河时，他那个火就熄下去了，甚至因为试衣间的灯光晃眼而心烦。 「墨哥，你觉得这件好看吗？」陈依河笑盈盈走过来，身上那套羊毛灰的西装外套从颜色到款式都让人眼熟，方锌墨记得唐骁也爱这款，他皱了眉，不大高兴。 「我以为唐老师喜欢的，你也会喜欢。」陈依河眼眸微垂下去，有几分楚楚可怜。 明天就是订婚宴了，礼服早备了好几套，按理说早些日子就该定下了，只不过方锌墨一直很抗拒来这里，直到拖到今天这样再也拖不下去的日子，他被父亲耳提面命地弄来试衣服。 第59页 两家如今交好，方盛崖只在乎商业关系能不能维繫好，对方锌墨的抗拒毫不在意，只道以前对这儿子太好，如今是该回报的时候了。方锌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需要回报家庭，以前他对婚姻不感兴趣，一是觉得束缚，二是觉得不需要。 只是在海外市场开拓困难的时候想到了联姻的法子，他对手里的项目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绝不允许它有半点不好，可自从将半成品的结婚系统加入版本更新后，他就开始迷茫了。 当初《m.i.m》刚有想法的时候他还并不成熟，至少还没成长到能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可这一切是在唐骁的支持下过来的，如今唐老师不肯支持他了，就好像梦想缺了一块，不完美了，所以接下来的不完美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并不是个听话的人，父亲的耳提面命并不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只是他在宾客名单上看到了那个名字，他怎么也没想到唐老师明天也会来。 这无疑是给了他一耳光，唐骁那么不愿意他结婚，现在居然成了他的客人，他心绞似的难受。 「我们之前谈过的，订婚是因为两家的面子，我们不会在一起。」方锌墨声音暗翳地说道，这套衣服穿在陈依河身上并没有那个清冷气息。 「我不会在意的，墨哥。」陈依河吸吸鼻子，「你不喜欢这套，我会换掉。」 方锌墨点点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想要什么，我会补偿你。 试衣间里的灯光打的很好，陈依河看向镜子，他觉得这套衣服更适合他。 方锌墨叫了营业员来，衣服他只试了一套，并不想试其他的，敷衍地很明显，店里的主管以为他不满意这几套，正要鞠躬道歉，被他止住了。 「墨哥，你要去找唐老师吗？」陈依河叫住他。 方锌墨身形一顿，其实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在婚宴前去见唐骁绝对不是个理智的行为，他的所有打算都在明天过后。 可陈依河提了这个名字，他突然就不太想理智了。 「你觉得唐老师还爱你吗？」陈依河伤感地看着他的背影，「你不用回答我，你是知道答案的，唐老师不可能再回来了，很多消息你打听不到，但据我所知，唐老师现在和迟医生的关系很好，迟医生在追他，他有松口的意思。」 「这不可能！」方锌墨唿吸受阻，捏紧了拳头肩膀发颤。 「不信的话你可以叫个外卖之类的过去看看，迟医生现在就差没住在唐老师家了。」陈依河慢慢走过去，继而冲动地圈住了方锌墨的腰，脸埋在他背上，隐隐抽泣说：「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他，但我不想你受伤，你我才是天生一对，你和他……你和他是百分之零的配对，从生理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墨哥，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你现在觉得自己爱他，不过是因为唐骁不爱你了。」 方锌墨接受了唐骁不爱他的事实，可他不能接受唐骁会和别人在一起。 尤其是那个主刀医生。 是自己把唐骁往那个人身边推去的，他绝不接受。 出租屋里，迟渡正拿了唐骁的礼服出来熨，房子不大，他只能在客厅，赵成书和唐骁正在餐桌上包饺子。 「明天你真要去？」赵成书瘪嘴问：「有什么好去的？去了也是晦气，我现在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脑袋疼。」 唐骁发笑，想摸摸他的头，意识到手上还有面粉，就只在他鼻子上颳了一下。 「我又不是因为他去的，我去是因为有我自己的东西要拿回来。」 赵成书觉得唐老师心情不错，手术后他常有感觉到孤独的时候，所以自己一有空就来看他。 「他万一欺负你怎么办？」 「他不敢。」唐骁肯定道。 方锌墨虽然是个骄横的性格，但明天那场订婚宴涉及到游戏前途，他绝对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 「也是，」赵成书想了想，「反正迟医生也要去，我就不担心你了。」 迟渡要将熨好的衣服挂回卧室，赵成书趁这个机会压低声音偷偷说：「你知道迟医生前段时间为什么没来吗？」 唐骁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有忙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对方偶尔没来而感到奇怪，担心是有的，但他并不想让迟渡误以为他的关心是示好。他的确想要开启新生活的篇章，但暂时并没有开启新恋情的打算。迟渡对他的好处于安全线周围，他愿意接受这种程度的追求，既然坦明了自己没有恋爱的打算，那迟渡还愿意这样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方家断了对他的资金支持了，转投了别的慈善项目，但是他手里还有好几个项目没做完，最近一直在拉投资，弄得焦头烂额的。」 唐骁的手僵了僵，怪不得迟渡最近眼下的黑眼圈更浓了，眉眼间常带着愁意。 「方锌墨上次在发布会上说的话你是知道的吧，只要找到那个彩蛋，他愿意出让所有的股份。唐老师，你是知道那个彩蛋的吧？迟医生人挺好的，要不是因为不肯和方家合作，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是为了你。」 赵成书大有撮合他俩的意思，「再说了，让方锌墨出点血有什么不好，这叫恶人有恶报。」 「小书。」唐骁放下包好的饺子，敛了神色，「我不知道彩蛋是什么，可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第60页 陷在爱情里的人都傻，以前装傻充愣，拿自己未来做赌注，最后赌得一无所有，他接受这个结果，只是在看到迟渡憔悴的背影时他的心里堵堵的。 「刘经理，之前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我这个项目对你们来说绝对有价值……方家？不是，这和方家有什么关系？」 迟渡的手背上冒起青筋。 「既然您这样说，我也不为难，打扰了。」 他挂了电话，对着飘窗外的景色发愣，在空气中挥了挥拳头，最后几乎是认命般打在了墙上。 「有什么我帮的到的吗？」 迟渡打了个激灵，手背抹了抹眼睛，手忙脚乱将放在飘窗上的礼服拿起来。 「你怎么进来了？饺子包完了吗？我还说出来帮忙的。」他垂着头要从唐骁身边走过。 「迟医生。」唐骁抓住他的胳膊。 卧室很小，床尾到墙的距离容不下两个人，唐骁在这种距离下看清了迟渡极力掩饰的无力感，那双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唐骁从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对于赵成书的转述是苍白的，他这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迟渡的痛苦。成年人的崩溃往往都在一瞬间，没有几个人的人生像方锌墨那样顺风顺水，他不是，迟渡也不是。 大学每年要做的项目很多，不是每一个项目都能申请到资金。唐骁不知道迟渡做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那种容易出成绩的，否则也不至于去外面求商业合作。 想到当年自己为了方锌墨也做了不少傻事，从留学到找工作，他无数次地在拿前途去讨好这段感情。 「其实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一步的不是吗？」唐骁心疼地说：「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考虑接下来的感情，也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这些我说的很清楚了。」 他感到自责和负担，心想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和迟渡做朋友，只是刚经歷完手术，他的脑子在混乱不堪和急于逃避方锌墨的情况下给了迟渡一些希望。 迟渡拨开他的手，将礼服挂在衣柜里。 「衣服我熨好了，我看你没有什么配饰，要一起去买吗？」 「不用了。」唐骁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以我对方家的了解，他们一般不会轻易投资，更不会投资到一半撤资，你明天去好好谈谈，一定会有迴旋的余地。」 迟渡从不把焦虑感带给他，如今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极度脆弱的一面，那一定是因为手里的事已经到了难以继续的地步了。 「我想你误会了。」迟渡摇摇头，「对他们最有利的项目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这些是当时的资金流分出来做的，如今失去他们的支持也是理所当然，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唐骁想反驳。 「世上凡事都有对错，方锌墨做错的事，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去忽略他对你造成的伤害。现在是很困难，但我一直相信否极泰来这个词，我会克服现在的一切的。」 他回过头，用微笑面对，「唐老师，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不如再给我一点回应。小书不是说，没有回应的爱情是没有意义的吗？我既然已经开了头了，那就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 唐骁的嘴像是黏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迟渡是强撑着在度过这一切的，即使是作为朋友，那他也无法原谅自己让朋友过得这么艰难。 「我再想想，好吗？」他闭了眼睛，「等过完明天，我和他之间就算彻底斩断联繫了，那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覆的。」 ☆、第 31 章 晚上温度骤降，到了白天突然飘了雪，这让人彻彻底底认识到今年快结束了。各大新闻网站的游戏板块头条都是《m.i.m》的年前重大更新，距离年度十大游戏的名单公布不过几天，现在是最后的投票阶段，大部分游戏工作室现在都维护着跨年的活动，只有方家突然弄了个版本重大更新出来。 这其实是不理智的，毕竟大部分的版本更新都会有一个玩家适应期，刚开始出来很有可能骂声一片，但在大众的眼中，这部神作不可能会出任何差错。 全市最好的酒店作为今晚的发布会现场以及方陈两家的订婚宴场所，以近乎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匹配度作为噱头，这场世纪联姻吸引了众多目光，每个人都想知道绝对正确的爱情是怎样的。让这场订婚宴变得万众瞩目的原因还有两个，一是方锌墨前不久在记者会上所说的话，二是，这场豪门婚姻居然戏剧化地进行了全网直播。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正厅穹顶之下，灯光璀璨耀眼，水晶灯折射出的光影让整个大厅被极致的奢华笼罩，每个位置上都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伴手礼。宾客已经接二连三地来了，这次受邀的不仅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好几位业界有名的记者，他们会尽可能抓住宴会中的每一个细节来大做文章。 这些人最擅长于控制面部表情，然而他们大多没忍住望向半空，原本属于新人站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大到足以将整个舞台彻底遮住。 这时候有位记者寻到了投影幕布后面，方锌墨正了正领结，一袭黑色礼服将整个人衬地无比出挑，从侧面看过去，脸上的轮廓比以往要明显，像是瘦了，褪了好些的稚气，快门按下去，镜头里的人有一种令人着迷的专注，方锌墨的人看到记者，却并没有上前阻止。 第61页 电脑桌前的青年调整好了直播设备，对方锌墨比了个ok的手势，方锌墨颔首，修长的手指在一张时间表上点了点，其中有个部分被红笔大大叉去了，只留下了前半部分。 秦艮脚步匆忙地走来，附耳几句，方锌墨原本阴冷的表情一下增添上了喜色，他迅速整理着装，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离开。 某一间会客厅里，这地方只有和方家的亲戚才能进，侍者开门，迟渡被拦了下来。 「很不好意思，老太太特意叮嘱，只请唐先生进去。」 唐骁并不惊讶，他对侍者点头道：「麻烦把我朋友带去正厅。」 「不用，我在门口等你就好。」迟渡立马抬手阻止。 唐骁有些犹豫，「你没必要等我，今天来了不少人，兴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迟渡的实验项目出现严重的资金断裂，正厅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 然而迟渡不依，靠在一侧墙上，对着唐骁挥了挥手，「你快去，要是出什么问题，记得我在门口等你。」 心里无可避免升起一股暖阳，唐骁垂眸笑了笑，推开门从容不迫走了进去。 「小墨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他不懂，得要大人替他决定。」 「要说他今年也是二十几的人了，就算是家里想替他做决定，那也得他自己愿意才对。我看啊，他和小陈般配，肯定是愿意结婚的，就是太重事业，不然今天也不会搞这一出。」 老太太被一众人围在中间，陈依河正奉茶给她，老太太喜欢懂事的儿媳，放了茶紧握着陈依河的手，安抚道：「今天委屈你了，如今小墨的脾气连我都琢磨不透，今天本该是你们的大日子，现在却弄得像个发布会，我是拗不过他。」 陈依河善解人意地回握了老太太的手，「没事的奶奶，我知道墨哥是想借这个机会去讨唐老师欢心，他们之间的事我是接受的，墨哥只要愿意娶我，其他我都可以不计较。」 「讨好唐骁？」方老太太微愣，显然是没想过这一层。 三三两两的人群的人群里起了嘈杂声，听到关门声后，会客厅里立马安静了，各自后退一步，给中间让出条道。 唐骁还是穿的那套灰色礼服，礼貌地对众人点头示好，但众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陈依河在看到他以后露出甜美的笑容。 「奶奶，唐老师来了。」 陈依河站起来，整个人都带着欢快招唿道：「唐老师，好久不见，最近身体恢復地怎么样？」 唐骁礼貌性地回了句谢谢关心，心想着幸好自己再也闻不到信息素了，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味道而产生类似于烦躁的心情。 世界对他的刺激性减弱了，他可以用最大限度的理性来面对这一切。 「上次见面，我没想到真的会和墨哥在一起，如果唐老师不高兴见到我，我还是离开好了。」说完委屈巴巴地对方老太太道别。 「依河，今天你是主人，哪有主人走的道理？」方来太太半阖着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陈依河试探性地看了眼唐骁。 唐骁心中嗤笑一声，「我想你太高估自己了，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而影响心情。」 他割去腺体的真实原因被压下来了，众人皆以为他是因为方锌墨要结婚了而以死相逼，如今是心力交瘁连床都起不来，谁知道今日一看却有种咄咄逼人的精神气，让人颇有些惊讶。 陈依河脸色微变，低了头，理了理领口，背对唐骁的一瞬露出了后颈的咬痕，还带着血印，明显是发情期的临时标记。唐骁心里无可避免地算了算，方锌墨的易感期似乎也就是在这几天了。 唐骁的脸色起了些波澜，很快恢復了平静，镇定自若道：「今天来得着急，没能见到小墨，新婚快乐就对你说了。」 「唐老师急着走吗？」陈依河问。 唐骁点点头，神色正了正，毕竟是参加前男友的订婚礼，来都来了，自然就要以最好的状态来，说话的字句中满是底气，再也不带有半点讨好。 「老夫人，今天我还有些事，席就不吃了，伴手礼拿了就得走，您也放心，不是吗？」 方老太太倒是喜欢他直起腰板说话的样子，斜倚着沙发悠然从旁人手里接过一个特别的伴手礼盒，「我之前就说过喜欢和你说话，今后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唐老师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没有立刻将东西给他，而是放在手里一开一合地玩弄着。 里面的玉佩唐骁一看便知，正是自己之前丢的那块父亲的遗物。这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拿了就要走，绝对半秒都不多待，这是他和方家如今最后的牵扯了，之前那些恩怨情仇，今天都一笔勾销，他回到他正常的生活轨道，教书育人，和这样的豪门没有一丝联繫。 「回学校继续教书吧，我这个人没有太大追求。」 「回学校教书？」方老太太笑了声，将盒子递过去，「那我想迟医生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啊。」 唐骁微怔，正要问她是什么意思，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脚步声乱糟糟地沖了进来。唐骁没有回头看，但直觉让他头皮发麻，想要立刻拿了盒子走。 身边出现一股温热又熟悉的气息，纤长有力的手指从他手边滑过，先他一步夺了那伴手礼盒。 第62页 「老师连礼都不送，拿了东西就要走，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方锌墨气喘吁吁将盒子抱在怀里，目光紧紧盯着唐骁的侧颜。 众人惊了一跳，方老太太坐直了身子难得地呵斥道：「小墨你做什么！别忘了你的未婚妻还在这里！」 陈依河看向一边，领口拉紧了，失落感让他显得尤为可怜。 唐骁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礼物已经送过了，你可以去看看登记册。」 「看过了，登记册写的是迟医生的名字，你们是在一起吗？所以只需要送一份礼物？」方锌墨声音暗翳，见唐骁不说话，不由自主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可刚一碰到，唐骁却触电似的将他打开。 「方锌墨，今天是你的订婚礼，不要把大家弄得太难看。」唐骁咬牙。 会客厅已经安静地令人窒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在他们身上，那些是不可置信的眼神，谁能想到方锌墨这个无法无天的富二代能露出可怜地像条狗似的眼神。 他就差没摇尾乞怜了。 「老师，我要礼物。」方锌墨护食般把盒子抱紧了，眼睛红红地，心想着唐骁和迟渡之间的可能性，他连半点理性都不带了，在看到登记册上的那个名字时他就不能保持镇定了。 方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一边招唿着人，一边拉着陈依河往外走，她不愿意让亲戚看到自家孙子这副狼狈样。临走时她恶狠狠瞪了唐骁一眼，又在方锌墨耳边哀求说：「小墨，别伤了奶奶的心。」 方锌墨勾起一抹酸涩的笑意，道了句抱歉，方老太太的身形顿了顿，听见他带着哭腔说：「奶奶，如果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会疯掉的。」 方老太太没见过自家孙子委屈成这样，那声哽咽让她的心都碎了，嘆了口气望向唐骁。 「唐骁，迟医生的事我想我能帮上些忙。」 ☆、第 32 章 方锌墨懒懒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红线缠绕过无名指和中指，玉坠在半空中悬吊着。唐骁正要点根烟，想起今天没带，只好作罢。 「小心别给我掉下去了。」他盯着半空中的玉坠，没什么好语气，「有什么话，说完我好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不清楚，戒指戴在那里是做装饰的吗？」 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看似低调，但设计感十足，唐骁不自觉地摸了下手指，他曾经也幻想过和这个人带上对戒。 可现在，心里只有快速逃离的想法。任他的心现在有多麻木，那也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方锌墨和别人的订婚礼。 那不自觉的动作让他觉得好笑，于是双手插在包里，透过玻璃门看向正厅，主持人开始讲话，屏幕上出现《m.i.m》的独有标志，宴会的第一个环节是新版本的更新揭幕，以往更新并没有这项内容，此次是方锌墨特意加上去的。 唐骁透过镜面反射看到方锌墨呆呆地望着无名指上的订婚戒，细心绕开红线，两指捏着戒指转了转。 冬日的暖阳下，泛光的抛物线在空中滑过，唐骁勐吸了一口气，转身一把抓住栏杆往下探去。 风吹起他的碎发，下面是一片青草绿地，任谁也不可能轻松找到，他觉得头脑发昏，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突然就觉得方锌墨有病。 「你在发什么疯！」他气地一拳砸在栏杆上。 方锌墨垂着眸光，中指被红线紧紧缠了几圈，「我没疯。」 唐骁深觉可笑，「到时候你找不到戒指，我看你怎么给你爸交代，多大的人，你在我面前废这些小心思有用吗？」 他要推门离开，哐啷一声，方锌墨将门堵得死死地，玻璃颤地厉害。 「我知道你没和他在一起就好。」方锌墨透过玻璃镜面审视着唐骁的表情，这张脸他日日夜夜想得要命，如今一见，他捨不得放了。 在感觉到唐骁没有太过抗拒后，他将红绳扣解开，温柔地把玉坠给唐骁带了上去，只是拨弄领口的时候，他看到后颈那丑恶的疤痕，心一下绞痛起来。 那股墨香他再也闻不到了。 「老师，陪我看完这个彩蛋好吗？你没带礼物的，这就算礼物了。」方锌墨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全是乞怜，没敢强迫。 「彩蛋？」唐骁喃喃，这时他看到幕布上出现了游戏人物，他被控制地走向了一个山林地图的角落处，由那里可以进入一个洞天，只不过要输入一组八位数的数字。 能找到这个洞天不算难，但要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试出这八位数几乎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都以为这周围会有提示，但事实上根本没有，这是一个不可能解开的彩蛋。出于这一点，网上有些不好听的声音。 「后台监视有一个人输对了密码。」方锌墨顿了顿，他在正厅看到了迟渡和陈依河交谈的身影，不知为何，迟渡突然抬头望了一眼，从那个角度刚巧可以看到他。 方锌墨厌恶地移开目光，热切地对唐骁道：「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老师你为什么不通关？后面很简单的，你花上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拿到我全部股份，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老师，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唐骁捏紧了手，看到画面里输入正确了密码，秘境开启，主角被白光吞噬，屏幕黑了三秒，再亮起来的时候主角变成了一个id叫墨的npc。操作者打开角色信息，里面写着的年龄、性别、性格描述等与方锌墨完全相符，右下角有一个恋爱未满的符号，滑鼠指过去，显示热恋两个字。 第63页 唐骁的唿吸开始变得迟钝，他的确找到了这个彩蛋，当时也想过，若是真的通关，他就可以给迟渡提供资金支持了。迟医生值得这些支持，可他转念一想，这是方锌墨给他的陷阱，只要他跳进去，就会和这个人再也牵扯不清了。 今天来这是为了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不是来藕断丝连的。 紧接着，游戏画面里的草屋走出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人。 二人相见，学生接过先生手里的包袱。 先生不言，学生眼含柔光，眷恋道：[老师，等我。] 操作者使用技能窥视了教书先生的信息。 刚看到第一个字，唐骁就笑了出来。 id同样是墨，两人姓名相同，性别相同，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那教书先生一看就知道按着唐骁建的模，任务正式开始，左侧任务栏明晃晃写着任务名： [求婚] 大厅暗暗骚动起来。 画面里名叫墨的男主已经开始了跋山涉水的旅途。 没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个令人窒息的猜想，这种猜想让今天来参加订婚宴的所有人成了笑话。 「我早就做好了，本来只想我们两个偷偷看的，可老师不肯要我了……」方锌墨试探地靠过去，他笃定唐骁明白他的心意。 他今天有个大计划，把自己的心抛开，连脸都不要了的计划。 「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我不懂怎么去爱，我现在明白了，以前你对我的好，今后我加倍还给你，我别的不求，老师你别不让我当你的学生了。」 一米八几的个子，声音中难掩哽咽，他瘦了，也憔悴了，不像是要有喜事的人，像是得了场大病，今天才从病床上爬起来。 「真的很可笑。」唐骁终于直视了方锌墨的眼睛，只不过目光中没有半点同情，他将玉坠藏进衣服里，微凉的玉坠让他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唐骁的手放在门上，「别破坏了你的大日子。」 他推门而出，游戏剧情正在朝最令人担心的方向发展，唐骁步履急促，他必须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将闹剧结束，方锌墨想当笑话，他不想。 从侧面下到正厅，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但他急匆匆的身影还是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刚走过转角，他看到迟渡正在下面等着他。 「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吗？」 迟渡伸出手接他，「陈家那边有合作的想法。」 最后一阶台阶没踩稳，唐骁被他挽着胳膊扶住，心中惊了一跳，没来由挽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得去找方总，今天这场发布会是方锌墨脑抽想出来的。」 迟渡没有多问，只告诉他方盛崖所在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 「老师！」 楼梯上传来哽咽的喊声，方锌墨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们，在众人聚焦过来的目光下从楼梯上翻身跃下。 于此同时，画面中的人物歷经万难登顶了不可攀登之山，取得了世上最美的一朵向日葵，继而从山顶一跃而下，底下是深不可测之海。 与海面撞击之时血线立刻掉至三分之一。 方家的人闻询而来，但失态已然无法阻止了，那些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在看到唐骁之后都想明白了，这个彩蛋是方锌墨的求婚，对象不是他们心中想的那个。 这就是场绝对的豪门丑闻，那些见不得台面的地下恋情在今天的长枪短炮下彻底曝光给了众人。 方盛崖甚至都没来，他站地很远，有种生怕被这场笑话波及了的感觉。 「方总，不让人去处理一下吗？」 方盛崖没什么表情，冷冷道：「没必要，这是方锌墨自己的业务，他自己作的孽就该自己还。我和陈家之间的合作已经敲定了，不会因为他临时悔婚而改变。」 秘书点点头，心想怪不得两家的合同会赶在昨天签订，方盛崖早料定了今天会发生意外，他是放弃这个儿子了。 「打电话告诉方知文，让他明天就回国。」 秘书愣了一下，许久没反应过来。在方夫人没怀孕之前，方盛崖曾收养了一个omega，大方锌墨几岁，前几年被送去国外就没回来过。 在这个时候叫回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转眼看向游戏画面，人物血线已经低至五分之一，再不出海就会游戏结束，可现在他却还在下潜。 「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你对我太好，我知道自己不懂事不懂得珍惜了，可我会长大的啊，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啊老师。」 方锌墨在深海的窒息感中跪了下去，眼睛红地像渗出了血，他小心翼翼拽着唐骁的裤脚，瞥见他搭在迟渡臂弯里的手，脑子像是被炸开了一次又一次。 唐骁想把手拿开，可迟渡握紧了他，暗暗对他摇了摇头。 「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天全世界为证，以前他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了。」方锌墨的衣服有些凌乱，头髮也有些乱了，杂乱中是他独有的稚气和倔强，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纯粹，他其实是最干净的，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一直都很纯粹。 他以前纯粹地以为爱他的人会一直爱他，现在纯粹地以为只要弥补了就能挽回。 第64页 唐骁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那一直想到逃离的想法或许就是由此而来，他心里早预料到方锌墨会对他纠缠不休，唯一做错的就是在分手后继续留在这里。他应该听段思家的，他应该去另一个地方开始崭新的生活。 「老师、老师，你不能因为我犯了错就不教我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从今天，从今天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做给你看，求你了……」方锌墨哽咽着。 闪光灯把他眼角的泪痕照亮了。 唐骁看着在深海中挣扎的『墨』，轻轻笑了声，垂下的目光满是锥心的寒意，「方先生，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我可没有心思带小孩儿了。」 唐骁的声音温柔，但听的人却觉得坠入了无间地狱，尤其是方锌墨看到迟渡在唐骁耳边调笑了几句。 他狼狈地垂下头，手指无力地从唐骁裤脚上滑落。 画面里，墨在海底找到了最美的金刚石。 「老师……你以前不喜欢和别人太亲密的……」 闪光灯终于被控制下来，方老太太杵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先前的精气神如今全然不再了，就连脸上的皮肉都快垮下来。 「墨儿啊，你这是何苦呢？不嫌丢人吗？！」她攀着方锌墨的肩缓缓蹲了下去，雾蒙蒙的眼睛里全是心疼，这次换她哀求方锌墨。 「你喜欢什么，奶奶去给你找，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他唐骁更好的！咱们别在这儿丢人了好吗？我方家的孩子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丢人显眼呢！你以后还怎么服众！」 方锌墨仿佛听不见，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视线里怎么都有唐骁的影子，「老师，他其实没有你想像中对你那么好啊，明明学校已经不会让你復职了，他却一直瞒着你，这样就算就算对你好吗？」 唐骁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直到迟渡重重握住他的手，语气诚挚地对他道：「唐老师，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小书也是清楚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之前你不是说，今天要给我一个结果吗？」 唐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方锌墨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质问迟渡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时，他这才清醒一点。 「方先生，有什么事还能比你瞒着我结婚要严重呢？」唐骁微乎其微般回握了迟渡的手，他扫视了一圈，「既然这么多人都看着，我不如坦明了说，我是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从今以后，你再骚扰我，名声上就难听了。」 他转过身，此时游戏里的『墨』带着花和戒指来到了先前离开的小屋，在最美的艷阳下单膝下跪。 唐骁强迫自己不去看，可眼尾里还是看到了单膝跪下的那一幕。 他知道，在游戏里他一定是热切的拥吻了爱人，那些方锌墨在现实里给不了他的婚姻，如今在虚拟世界里实现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错了一件事，其实方锌墨一直以来都是想过和他结婚的。 但是这一切放到现在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过去犯的错不可能在今天悔改，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如果说他们在一起是从毕业后的那场同学的表白开始，那他们今天也算是有了个完美的结束，首尾相连，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方锌墨拼命想要跟上去，但此时方老太太已经叫了人来控制住他了。 他只能无力地把手伸向唐骁的方向，手里是打开的红丝绒钻戒盒，戒指美得不可方物，他和游戏画面里的人一样，把戒指举向了心爱的人，只不过结局截然相反。 「老师，老师，我求求你，再教教我，这道题，墨墨真的不会做了啊。」 ☆、第 33 章 [受舆论影响，今年大热的《m.i.m》被取消年度评选资格。据知情人士爆料，该款游戏涉嫌宣扬不正确的爱情观，由此带来了恶劣的社会影响，将会在明日全面下架。] 该是日出的时候，阳光怎么都照不进顶楼那间屋子。 光线昏暗，酒气和烟雾被闷在里面出不去，门开的时候，过道的灯光偷跑进去，终于是照亮了满地的酒瓶和一个颓唐的侧影，他抱腿蜷缩在沙发边上，面前是曾经装合照的相框，如今空荡荡一片。 开门的男人有股温婉的气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太浓了。 浓烈到苦的咖啡气息几乎要完全遮掩住酒气，如果信息素有颜色，那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定充斥着咖啡色。 alpha的易感期来的勐烈且突然，男人走上前，隐约看到方锌墨微微抽搐的肩膀。 「墨墨。」他轻轻唤了声。 方锌墨身形一顿，慢慢抬头，昏暗的光线照出他斑驳的脸，全是泪痕。眸子像震盪的黑潭，水光泛滥。 「哥。」方锌墨沙哑地唤道，嘴唇颤抖地张了张，最终没吐出第二个字。 方知文蹲下身去，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鼻头有些酸，「嗯，哥哥回来了。」 他是个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对其他人的信息素再也没有敏感度，但他从方锌墨的信息素中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无助和悲伤。 他心疼，但忍住了，保持着理性说道：「抑制剂有吗？」 方锌墨摇摇头，额前的碎发跟着动了动，半遮住眼睛，两颊微颤，他长相是那种最会惹人怜爱的，哭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心都碎了。 第65页 「没用的，他不肯要我了。」方锌墨像个婴儿似的蜷缩起来，并且把自己越搂越紧，他像是在逃避，更像是在害怕。 易感期让他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就连泪腺也变得发达，庞大到可怕的占有欲此时无处释放，就算是依靠尼古丁和酒精也无法把这种痛苦缓解半点。他现在满脑子满心全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身影，越想越让心痛的程度加剧，双手在空气中无力地抓着，可他什么也抓不住。 回忆四面八方朝他汹涌而来，他觉得自己快死了，但兴许死才是解脱。 他快要疯了。 「我不要抑制剂，我只要他。」方锌墨说完这话，终于是半点也憋不住，大哭起来，「他最喜欢我撒娇了，可现在，他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崩溃的情绪不断发散，那些藏在嗓子里的哭声混着委屈和痛苦一起来了，他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 方知文内心五味杂陈，明明他们两个拥有完全不相似的外貌和性格，可他此刻却觉得与方锌墨感同身受。 他是看着他出生的，生在金山里的弟弟从来没受过半分委屈，一直以来目中无人，哪里会正儿八经在乎什么东西什么人。直到看到方锌墨第一次接触网游，那种目光里带着星星的神採在后来他还见到过一次，那天方锌墨把唐骁带出去玩，喝着酒悄悄对自己说：「哥，其实那是我男朋友。」 唐骁是他的命，方知文早就替他认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唐骁是个会把所有感情满腔满意释放的人，他爱一个人的程度甚至能达到让那个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会有多爱他，等那个人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一定是那些满腔满意的爱消耗殆尽的时候。 「四年前我走的时候就提醒过你，要对他好，不然你会后悔的。」方知文站起来，俯视着弟弟，眉眼间换上了严厉的神色，「站起来，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应该去弥补，而不是坐在这里自暴自弃。」 方锌墨在手臂上捏出指痕，沙发地低喝：「我做了，我连公司都不要了，可他却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在一起！」 「既然唐骁已经选择了新的人，方锌墨，我觉得你应该祝福他，而不是没长大似的在这里用菸酒麻痹自己！」 「祝福他？」方锌墨无比震惊，他抬起头，丑陋地笑起来，「让我心甘情愿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他苦笑两声，「是，我就应该去死，这样他可能还会再温柔地看我一次。」 方知文突然走进了厨房，很快，他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方锌墨没来及看清，啪的一声，一盆水耳光似的打在他脸上，他往后跌去，全身湿漉漉的，显得狼狈不堪。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方知文拿着镜子放在他面前，颤抖的镜面照出了方锌墨憔悴到极致的面庞，这张脸上全然看不到他往日的半分风采。 「我回国收拾你的烂摊子，不是为了听你说你要去死的！」 方锌墨刚拿上镜子，手却突然没了劲，镜面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摔碎了。 镜子里的他碎了个彻底。 方知文两只手撑在他肩上，出人意料地捏疼了他，「我清楚你的心，我也清楚唐骁的心，如果不是彻底地心灰意冷，我们怎么捨得离开那个不顾一切都要在一起的人？」 他的信息素又浓了，这空荡荡的房间和冷冰冰的空气全在一刻不停地刺激他，失去爱人的alpha只会在易感期备受折磨地死去。 「哥，我该怎么办？」方锌墨无助地哽咽着，眼泪一颗颗滴在碎掉的镜面上，他怎么都找不到答案，他的老师不会再教他了。 「我不会告诉你该怎么让他回心转意，如果我是他，我绝不会回头。」 方知文拿出了兄长的威严，以前方锌墨是被精心呵护的小狼崽，如今小狼崽自己跑了，他终于有机会打两鞭子。 「你要是真的喜欢唐骁，你就会捨不得他有一点难过，尊重他的一切选择，就算他的选项里再也不会有你。」 方锌墨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对唐骁从来没有过尊重两个字，让他辞职，让他割腺体，他一直在让老师难过。 方知文往他怀里塞了张文件，随后背过身冷冰冰对他道：「你好好想想，是继续自暴自弃，还是站起来用成年人的方式面对一切。」 方锌墨翻开那张文件，上面熟悉的字迹让他的心一下抽痛起来。 唐骁辞职了，他最爱的教学生涯到此结束，这件方锌墨盼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唐骁不会在这个房子里等着他回来。 他的老师现在一定难过死了。 可他不能再让唐骁难过了。 他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相框，然后一边拿着相框，一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哥，替我拿支抑制剂吧。」 · 「依我看来，继续从事教学行业比较不现实，你身体是一大因素，其次就是最近的舆论……」余光里看到了唐骁眼下的淤青，迟渡拉起手剎，从后座提起一盒营养品。 「其实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工作的事，最近又在失眠了吧？我想去照顾你。」他将东西递给唐骁的时候顺便摸了下他的眼睛，心疼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唐骁很是抗拒的往另一侧偏了偏。 他的手僵在半空，五指收拢，低眉苦笑一声，「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能再进一步。」 第66页 唐骁沉默了好一阵，手放在车门上犹犹豫豫没有开。 「对不起。」 迟渡的眼中流露出悲伤，唐骁不敢去看。 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绝不容易，尤其是当这段感情是染上了前任的色彩。 唐骁知道自己开始这段感情是为了彻底打消方锌墨对自己的念头，当时痛快，事后只觉得愧疚和无法适从。 如果这件事不是因为方锌墨，也许他和迟渡能真的能开始一段干净单纯的感情。 「没事，慢慢来，我不着急。」迟渡笑笑，下了车替他打开车门，「快去吧，别让林老他老人家等急了。」 临近年关，来林宅拜访的人很多，林老的社会关系太多，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也是不容易。 林宅旁边有一颗很大的黄桷树，冬天叶子掉光了，如今光秃秃的，但仍旧大的让人震撼。 唐骁很久没来这里，上次来是还没和方锌墨在一起的时候，正值秋天，漫天金黄。 放在平时他绝对要欣赏一下，今天时间太赶，只好放弃了，可正当他按下门铃后，忽觉别墅一旁的黄桷树下有个黑影，他下意识看过去，迟渡却突然挡在他面前。 「我想起车窗还没关，你先进去吧，我等等就来。」 唐骁愣愣点头，刚巧有阿姨来开门，他的思维一下被占据，满脸堆砌笑容地道了句新年快乐。 今天的天昏沉沉的，远远看去树干似乎呈黑色，树根有好些跑来了地面上，盘根错节，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迟渡拍了拍树干，偏头看到一个人影，嗤笑道：「怎么？唐老师不肯见你，如今就连林校长也不肯见你了？」 方锌墨背靠在树干上，脸色阴郁。 「刚刚你为什么不过来？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一定会立马冲过来见他。」 「你不觉得你废话太多了吗？」方锌墨明显烦躁，车钥匙在手机把玩了一圈，看似想走，可他又好像想起什么，继续无奈地倚在树干上。 「你还真是又可怜又蠢。」迟渡扶了下眼镜，玻璃镜片下的目光极为挑衅，「不过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来那么一出，唐老师还不会和我在一起。」 alpha的易感期来势汹汹但去如抽丝，靠抑制剂缓解只能称作是画饼充飢，内心的无力感会在某些刺激下汹涌而来。 方锌墨隐忍着，眼睛里爬上红血丝，他回头朝别墅的方向望去，唐骁的身影在窗口出现，而后方知文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唐骁的脸上先是惊讶，而后是雨过天晴般的温柔笑意。 「和你在一起？」方锌墨声音沙哑，「你能给他什么？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你拿什么和他在一起？」 迟渡的脸色变了变。 「陈家并没有给你提供多少支持，但是我可以。」方锌墨以为抓住了他的痛处，于是迈近一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能给老师提供新的工作机会，他还能开开心心地做他喜欢的事，可你不行。只要你愿意和他分开，你需要多少投资我给你多少。」 「你要钱，我要他，两全其美，这不好吗？」方锌墨的喉结上下滚动，别人无法体会到处于易感期的alpha的占有欲有多强烈。 为了得到爱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踩在黄桷树网似的根上，这硌地他脚疼，可他不在乎。迟渡说的对，如今就连林老也不肯见他，连一句新年快乐也不许他道，把他当小孩子似的在外面罚站，这来来往往多少人，但他愿意丢这脸。 只要林敬行能让唐骁重新回学校上课。 「两全齐美？」迟渡仰头看他，先是低笑，而后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方锌墨的脸。 「小方总，两全其美的法子是有，不过，我真的太讨厌资金断流的日子了。」迟渡搭上他的肩，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的是……你最爱的东西。」 他的嘴唇张了张。 方锌墨听到了一个名字，而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做梦！你他妈想都别想！」 迟渡撇撇嘴，悠然惬意的往别墅走去，他朝后挥了挥手。 「是不是做梦，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还是那扇窗户，方锌墨隐隐约约能听到唐骁和方知文的笑声，没过多久，迟渡也走了过去，他抱起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和唐骁相视一笑。 唐骁伸出手逗了逗那小男孩，小男孩立马张开双臂要他抱抱。 像极了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第 34 章 用过饭，林老那边又有客人来访，只好让他们自便。 小男孩站在沙发上，手中拿着超级英雄的变身器，动画片里的怪兽被击倒在地，他跳起来欢唿，忽然惊叫一声，不小心跌了下去。 「方易！别闹了！该回家了！」方知文呵斥。 小男孩立马嘟起嘴。 「易易乖，咱们坐着看动画片好不好呀？」唐骁笑着把他抱起来，目光里满是喜爱，「这样我就给你爸爸求情，让你看完这集再回家。」 「好！」小男孩马上端坐，声音奶乖奶乖地对唐骁撒娇，说完又悄悄对着方知文做了个鬼脸。 方知文无奈道：「我看啊，你就是喜欢这种孩子气的性格，怪不得会栽在小墨手上这么些年。」 唐骁的笑意浅下去，等易易沉浸在动画中才说道：「四年前闹地那么僵，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第67页 「咱们都一类人，爱上了就义无反顾，当年在国外落地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生了易易我就更没想过回来。」方知文苦笑：「可谁知道他会出轨？父亲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办完离婚手续。」 空气里布上了一层凝重的气息，唐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们两人原本并不熟，作为方家的养子，在方锌墨出生以后他就一直被称作是亲戚家寄养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生活造就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 叛逆原本是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词彙。 直到四年前，他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一个alpha私奔了，而这场私奔，当年是唐骁替他做的掩护。 有相同经歷的人总是更能聊的来，尤其他们现在的经歷更相似了。 唐骁看着易易，心想着，如果自己是个omega，现在应该也给方锌墨生了孩子了。 「家里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公司的业务我接手了，易易这边我照顾不了太多，我在想，如果你最近没有工作计划的话，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孩子，易易一直很喜欢你。」 唐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迟渡抢先道：「很抱歉，我家唐老师现在并不想插手你们方家的事。」 方知文微眯起眼睛，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懒懒道：「迟医生，我想唐骁如今也并不希望别人帮他做决定吧。」 迟渡微微蹙眉，的确，经歷了方锌墨后，唐骁很厌恶别人插手他的想法。 这是个很会抓痛点的男人，迟渡一时语塞，只能对唐骁道了句抱歉。 「奶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家里的保姆我不放心。若不是要给小墨补篓子，我也不至于在临近年关的时候还出差。刻意宣扬同性恋爱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搞不好的话，游戏会彻底下架，小墨不止要赔钱，还要背上官司。」方知文喝了口咖啡，杯子叮的一声敲醒了唐骁的思维。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方锌墨这么些年的努力全都会白费了，几百上千个日日夜夜，就会因为那个彩蛋而变得一文不值。 「那你什么时候接他回去？」 迟渡悄悄捏紧了拳头。 「年前一定。」方知文舒心一笑，俯身过去轻轻捏起小男孩的耳朵。 「小子，这几天去唐老师家住，开不开心？」 「啊啊——！疼……什么？」易易一头扎进唐骁怀里，瞪着水灵灵的眼睛问：「舅妈舅妈，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看一整个通宵的动画片！」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方知文掩唇轻轻咳一声，「迟医生，抱歉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天色渐晚，唐骁总是个吸引小孩的体质，易易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迟渡冷着脸去开车，中途接到了方锌墨的电话。 他盯了很久才接起来。 「我已经让人拟合同了，《m.i.m》的代理权你可以拿走，什么时候分手，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迟渡轻蔑地笑了声，「小方总，我想你搞错了，现在不是你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我要的是买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你他妈别太过分，买它？哪家公司吃的下？你连实验项目的投资都拉不到……」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迟渡将手机揣进包里，但并未挂断，他开车到了林宅门口，放下车窗示意唐骁上车。 小孩子玩累了，唐骁只好抱着他上了后排。 「你带着他可能会不方便，要不来我家住吧？我也好照顾你。」 唐骁替易易拢了拢衣服，心想这孩子以前娇生惯养，弄到自己的那地方去想来会不习惯，深思熟虑后刚准备答应下来，却见迟渡拿了手机听了一会儿后说道：「就是我最近在家工作比较晚，可能会打扰到小孩休息，你考虑一下吧。」 唐骁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易易软糯糯说了句抱抱，他心笑了一阵，没做细想，怀着歉意回绝了。 照顾小孩是件麻烦事，可唐骁似乎乐此不疲，幸而方易对他家窄小的环境不太在乎，钻进被窝后就缠着他讲故事。 「舅妈，今天送我们回家的那个人是谁呀？」易易歪着头。 唐骁听到这称唿，心里涩涩的，但仍旧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 「以后叫我唐老师好不好？嗯？」 他表示不解，摇摇头说：「你是舅妈，不是老师，我不喜欢老师。」 「可是舅舅和我已经分开了呀。」 「什么叫分开了？为什么你们分开了，我就不能叫你舅妈了？」 唐骁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孩子解释分开这两个字，他垂下眼帘，勉强笑着说：「舅舅会给你找别的舅妈的，他们会给你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易易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呀？」 还以为这年纪的小孩会对当哥哥很感兴趣，却没想到易易突然板了脸，小小的拳头捏地紧紧的。 「是不是因为舅舅今天没有送我们回家，所以你生气了？」 「哪有，不是的，舅舅今天又不在，他怎么送我们回家……」 「他和我们一起来的，只不过林爷爷不许他进屋，舅舅知道你要来，他还给爸爸说要在外面等你的。」 唐骁突然觉得耳朵嗡嗡地，等回过神，他突然听到有电话的嘟嘟声，他的目光投向易易手腕上的电话手錶，上面赫然写着舅舅，他没来及阻止，方锌墨的声音出现在狭小的卧室里。 第68页 「喂，易易。」 唐骁的心一下收紧了。 「舅舅！」易易拉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今天为什么不送我们回家，舅妈都生气了！他说你们分开了，不许我叫舅妈了！」 深夜的办公室里，方锌墨手里是一份合同样板，听到这话，他手一僵，急忙冲到露台去。他感觉得到，唐骁就在旁边。 「舅舅，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锌墨咽了咽口水，手颤抖着点了根烟。 「十二点了，你听话一点，不要给唐老师添麻烦，他最近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乖哈，改天舅舅带你出去玩。」 「嗯嗯！舅舅我给你说，今天是别人送我们回家的，我不喜欢那个人。」 「……舅舅也不喜欢他，可是，」方锌墨顿了一下，露台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鼻子红红地，「你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要当着唐老师的面说，听到了吗？」 易易啊了一声，猫着声音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这样说的话，他会不开心的，舅舅不想看到他不开心。易易，你帮舅舅一个忙好不好？你给唐老师说，他以前是一个好老师，以后也会是一个好老师，他会心想事成的。」 「好吧，舅舅，那我以后，还是能叫舅妈的，对吧？」 风里裹着的冷气刀锋一样在方锌墨的嘴唇上划过，他几乎是压下全部的委屈和心痛，指尖把他自己都掐疼了，「对不起啊，易易，我想是不行了……」 「易易，挂电话，睡觉。」 电话毫无徵兆地被掐断了，方锌墨抽完那只烟，满脑子都迴荡着刚刚那无比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哪怕只有几个字，这就足以让他的大脑完全停止运转了。 他回了办公室，在电脑面前发了很久的呆。 现目前的状况很清晰，除了删除彩蛋，其外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让游戏重新上架。现在每拖一天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损失，连续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他就会落到被迫转卖游戏的地步。 迟渡发来消息，推送给他一个刚註册没多久的游戏公司。 他简单查了一下该公司的股权结构。 迟渡是该公司的第二大股东，第一，是陈依河。 怪不得敢狮子大开口，也怪不得迟渡敢提，他手里抓着的不止是唐骁。和陈家之间的事是自己做的不对，出于愧疚，他很早就答应会给陈依河补偿，事情走到这一步，这个亏，他吃的是哑口无言。 [合同我会在年前发给你，之后的所有事我会全权交给他人代办，上架的事由我哥和我负责解决，一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我只有一个要求。] [不管发生什么，彩蛋，不要删。] ☆、第 35 章 大年三十，街上红绸四挂，路灯上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大清早的，楼下邻居的公鸡扯着嗓子叫起来，唐骁急急忙忙关了窗户，把一大半的打鸣声隔绝在窗外。 回头看了眼，易易哼哼唧唧地翻了圈身，幸好没被惊醒，他松了口气。 厨房里煮着午饭，高压锅尖叫起来，门口同时又传来敲门声。 唐骁手忙脚乱处理好厨房，这才赶去开门。 「迟医生，新年快乐！」 迟渡衣衫微乱，眼底还挂着浅浅的淤青，一眼就看出是刚忙完，风尘僕僕就往这儿赶了，唐骁笑着拥抱他，满身都是因为新年而来的喜气。 「饭马上好，你再等等。」 他伸手去接迟渡手里的包，可对方却勾着没放手。 「呃……上次你说想喝鸡汤，我今天炖了。就是昨晚陪易易玩到太晚，早上起来迟了，只好用高压锅。」 迟渡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新年小挂饰挂在门上。 见他不说话，唐骁有些在意，放在平时，他绝对会热情地进厨房帮忙，今天却一直把包拿着不动，像是怕谁给他抢走了。 唐骁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迟渡最近的古怪之处，他们两个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关系上一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就连手也没牵过几次，就算是自己想为男朋友分担，可实验项目上的事情他没能力，也不愿意插手。 汤盛出来，面上浮了一层油，鸡汤的浓香味扑面而来。 「我去叫易易起床，你先喝点汤垫垫肚子。」 唐骁刚走出去一步，迟渡突然拽住他的手，眼底是青的，眼睛是红的。 「唐骁……」迟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另一只手按在包上，目光里透露出某种渴望，「如果是方锌墨想喝这汤，你还会起晚吗？」 关心的话语被这句话一下打回肚子里，唐骁眼神游离，咂咂嘴说：「你提他做什么？」 年三十的喜气就好像被撕开了个口子，钻进来点冷气，实在是煞风景。 迟渡松了他的手，垂头的时候轻轻一笑。 「我替你回答吧，你不会起晚的，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你有多累，只要他说想喝，你一定会很早就起来给他熬汤。你把心全给他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随着迟渡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唐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昨晚和他吵了架，不然怎么会一大清早的找麻烦。 见迟渡还想说，唐骁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够了！」 他将围裙解下搭在椅背上，手背青筋微凸，哑声说：「下次我会记得早一点起来，你累了，休息一会儿，等下还要开车去商场。」 第69页 方知文说是要年前来把孩子接回去，结果硬是拖到了最后一天，一想到今晚准备的菜只能两个人吃，唐骁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过年的时候说热闹不热闹，说冷清不冷清，毕竟有个人若是闹起来，那是抵得上一群的。 唐骁按按眉心，商场里欢快的音乐声吵得他的头有些疼。 「舅妈，我要这个！」易易坐在手推车里，伸手出去拿起一袋膨化食品。 「小孩子少吃点这些。」迟渡淡淡道，抢过零食重新放回架子上。 易易的嘴鼓起来，大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赌气似的跳下手推车，非要自己来推。 家里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多，但手推车里装的全是瓶瓶罐罐，这时候撞地噼里啪啦响。唐骁揉揉易易的脑袋，温柔安慰说：「乖，给你爸说让他到商场来接你。」 今天超市下班早，有些东西正在处理，但试吃活动从来不会停下。小孩子睡醒了精力旺盛，唐骁给他拿了个儿童式的手推车，放任他去儿童区玩了。 「前面那个牛排好像在做活动，要去试试吗？」 迟渡悄悄牵上他的手，唐骁下意识想躲，但被迟渡瞬间握住了。 陌生的手心温度传来，唐骁有些不太自在。 「新年好啊，今天牛排买一送一，可以尝尝看。」 黄油的香味浓郁，让人就算是吃饱了也还是觉得馋。 迟渡夹起一块餵到唐骁嘴边，笑说：「怎么样？要买回家今晚吃吗？」 唐骁轻轻擦拭嘴角，「今晚已经准备了好几个菜了，你要是喜欢，可以下次做给你。」 他拿起两块看了看，销售员不断说这时候买牛排是最划得来的，买四块还送一些配料，性价比最高，唐骁有些心动。 「你俩一看就登对，今天不是过年吗？买回去做个烛光晚餐，这多好！」销售员激动地直拍手，看到迟渡眼下的淤青，像是误会了什么，压低声音说：「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前面水产区是我侄女在管，可以买只甲鱼去补补的。」 唐骁有些尴尬，敷衍地点头，将牛排放进了手推车，急迫地想逃离销售阿姨的热情。 「明晚你没什么事吧？我给你煎。」 迟渡盯着那两盒牛排看了很久，直到唐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 「还是算了。」他将牛排放了出去，牵着唐骁的手就往儿童区走。 销售阿姨用异样的眼光一路追随他们，旁边有阿姨来问，她附耳小声说：「小年轻吵架了呗，还能怎么回事？高个子的那男人啊，身高腿长的，谁看了不心动啊？那omega不是个能留的住人的。」 临近儿童区，唐骁使了力气将他甩开，强压住火气，这才没在孩子们面前发出火来。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易易在我这里待久了，所以不开心了吗？我说过了，我和方知文的关系很好，他的忙我要是不帮，易易一个人呆在方家他会很担心。」 「你之前说过不想和方家扯上关系了。」 唐骁语塞。 「如果是他的话，你一定不会做这种会让他不开心的事，不是吗？」 音乐的高潮声响起，唐骁的脑子里一片浆煳，他没回答，目光忍不住地到处乱看，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招架不住。 他暗自咬牙，半个字回答不了。 「事实上我不应该奢求你有多喜欢我，但至少，我希望你能分给我一点喜欢，哪怕是一点，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迟渡苦涩地笑了声。 「这样的事？」唐骁心里隐隐不安。 不等他细问，耳边传来滚轮磨在地上的噪音，易易推着儿童推车，咋唿唿地就跑过来了，唐骁心下一惊，立马想去抱他，忽觉不远处有个很熟悉的身影正向他们走来。 「舅妈舅妈！舅舅来接我们了！」易易兴奋地喊道，往后嚷嚷着要快点回家。 「舅舅！舅妈晚上弄了好多好吃的，我不想回家，我想在舅妈这里吃！」 方锌墨躬身将他抱起来，看到唐骁时他的唿吸明显变得急促。 「老师……」 「我去结帐，地下室等你。」唐骁逃似的拉着车就走了，就连收银员让他付钱他都差点没听到，一直下到地下室，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以这么快的速度到这里来的。 也许是最近太闲，他心想，该找个事情做了。他打开手机，界面上是方知文的未接来电，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声音给关了，只好马上回拨过去。 「喂，唐骁。」方知文的声音有些着急，「我今天有点事，本来说让阿姨来接的，没想到小墨一定要过来，你们见面了吗？」 唐骁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声， 方知文嘆了口气，「抱歉，我应该拦着的，他没冒犯到你吧？」 「没，我们没说话。」唐骁踢了脚地上的石子。 「其实有件事我真的想让你骂骂他……哎，算了，今天过年，不提他。新年快乐啊唐老师，接下来要是有什么关于工作上的想法，你给我说，我帮你安排。」 「谢谢，你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处理好。」唐骁打开车门坐进去，从后视镜里看到迟渡和方锌墨的身影，就是易易不知是怎么了，一个劲哭个不停，眼睛都哭红了 。 他道了声新年快乐，赶紧挂了电话。 第70页 心安静不下来，尤其是看到方锌墨抱着易易径直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觉得苦恼，很想车就这样开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迟渡上了车后，把他特意关上的车窗给打开了。 「易易，别哭了，给唐老师说新年快乐了没？」方锌墨微微弯下身，轻轻敲了下易易的后脑勺，听到他说了新年快乐后才紧跟着说道：「老师，新年快乐。今年就别守岁了，你早点休息，不然伤口又该疼。」 后颈的疤痕被衬衣领子半掩着，唐骁正以怀疑的眼神看着迟渡，却见迟渡对自己点了点头。 「舅妈，我不想你们分手！舅舅说，你们分手了，晚上我就不能去你那里吃饭了！」易易的哭声打破了沉默，「我和舅舅都喜欢吃你做的！」 方锌墨把他放到地上，厉声道：「我说过几遍了？让你叫唐老师！不许哭！」 易易死死咬着嘴唇，但嘴里还是止不住地发出抽泣声。 停车场回音很大，每一声都被放大了，唐骁的心疼地直抽，赶紧递了纸出去，柔声说：「易易没关系，以后你想吃什么，叫爸爸来拿。」 「我哥忙，老师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方锌墨突然插了一句。 唐骁的手指僵了僵，对着易易挥了挥手，「去你舅舅车上，你们该回家了。」 也许是这一行为让他误会了什么，等到易易上车后，方锌墨激动地扣紧窗沿，他太高，只能别别扭扭地蹲下身，「老师，易易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你别太宠他，要是晚上打电话骚扰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熟悉的气息让唐骁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来，明明已经再也闻不到那股咖啡香了，可现在他却在记忆里不断回忆起。 方锌墨表现地太乖了，懂事听话，这是以前他常用来哄人的手段，唐骁不想承认他真的很吃这套。 他表现地有些烦躁，急切地扣了安全带。 「我以前接触过一个保姆，人品很好，等下我会介绍给你哥。以后就不要让易易住在我这儿了，你也不要来见我，我男朋友会不开心。」 方锌墨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老……老师，你说什么？」 「你哥说今天是你硬要来的，」唐骁冷冷地看着前方，「我不想离开这个城市，但如果你一定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想我会考虑搬走的。」 五年的时间，里面掺杂着感情、生活、金钱，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紧紧交织在一起，总会出现那么一个媒介让他们重新见面。唐骁还天真地以为这个城市真的大到可怕，毕竟洗去标记的omega都会有那么多，凭什么他们住在城市两头，就一定会见面呢？ 他以为他们真的可以说到做到，不见面就真的不见面。 唐骁关了窗户，从后视镜里慢慢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总算是松了握紧的手。 厨房里，唐骁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迟渡赶紧过来接岗。 「你说的对，是我之前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管关系再好，只要会和他有一点联繫的，我都不会去接触。」 今年的烟花声比去年要大声很多，唐骁心想这应该是因为自己以前住的地方严禁菸花，而这地方人又多又偏僻，鞭炮声简直要把人的耳朵给震聋了。 迟渡端了饭菜上桌，春晚里正放着喜庆的音乐，隔壁人家刚到家，关上门的时候把们的门也给震响了，迟渡早晨挂在门上的小挂饰也被震地落了地。 很不巧，没人注意它。 「你明白的，我们之间谈喜不喜欢，真的很不现实。但我既然接受了这段感情，那就一定会认真对待，你也没必要事事都和他比……」 迟渡夹了块鱼到他的碗里，脸上恢復了平时的色彩，又开始客气温柔起来。 「唐骁，其实今天那些话是我故意说的。」迟渡放下筷子扫视了桌面一圈丰盛的饭菜，似笑非笑，「我以前真的很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浪费青春，但这两天我知道了。」 唐骁的手一抖，差点没夹稳菜，勉强笑说：「你怎么还是扯到这边去了，是我今天做的菜没一个是你喜欢的？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烟花响，唐骁的眼睛止不住地看向外面。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一定会拖着你出去放烟花，把所有烟花都放一遍，根本不是像我们这样无趣地吃着饭，看着电视，对吗？」 唐骁的喉结动了动。 「说一天了，还没够？」 灯光下，迟渡薄薄的眼镜片反射出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唐骁被他的话语刺激地很烦躁，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接二连三的刺激。 吃过饭后，唐骁本想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会春晚，可迟渡却从包里拿出一份什么，端着一副认真工作的态度仔细看着。 唐骁只好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看招聘信息，在一众消息中，他偶然看到了一家游戏公司的招聘gg，唐骁记得很清楚，那是家很小的工作室，之前方锌墨读大学的时候，为了能让自己得到歷练，特地找了家小工作室实习，正是这家。 他赶紧点了不感兴趣，接着在一大片的教师招聘中寻找自己合适的。 以他现在的状态，去学校上课并不容易。手术后遗症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他只能在培训学校当中寻找合适的职位。 第71页 聊天软体发来消息，是赵成书发来的节日问候。 他爸妈今年好不容易回家过年，照片里是他们正在吃饭的样子，乍一看很是温馨。 [我妈又怀孕了，他们借了点钱，准备就在这里做个小生意，所以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们说是会老老实实赚钱，不过我是不信的。我真的很烦他们，他们老是赌钱，这次我必须得看好了。] 唐骁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丝轻松的笑意，小书这孩子嘴上说着烦，但心里一定是乐坏了。 他想了想，发了个小几百的红包去，逼着对方收下，只当是他作为一个老师失职的赔礼了。 「《m.i.m》最近被逼整改，若是一个月后再不删掉那个彩蛋，方锌墨可能会吃官司，赔偿数字也是个天价，这你知道吗？」 唐骁的笑容淡下去，冷冷说：「这和我没关系。」 「他很倔，怎么也不肯删，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方知文去争取来的。」迟渡扶了扶眼镜，「他给你的那种刺激又热烈的快乐是别人给不了的，他之前坦坦荡荡的选了陈家，现在也轰轰烈烈地后悔了。看到彩蛋的那天，你在车里偷偷哭了。你知道吗？其实那天他准备了戒指，你要是不走，他真的会求婚。」 唐骁起身要走。 「你捨得那个彩蛋吗？」 迟渡也同时站起身，追随他的脚步来到了窗边，这窗户对着路口，不断燃放的烟火将窗帘都染成了五颜六色。轰隆一声，窗帘都被震地掀起一角。 「唐骁我们分手吧。」 电视机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唐骁从包里摸出烟点燃，打开窗户将味道散出去。 他没想到的是，外面居然下雪了，还下得不小，路上都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所以你今天酝酿这么多，就是为了分手？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唐骁冷笑道：「咱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你说的对，我的心被占全了，一点都没留给别人，答应你是我不对，你随时都可以说分手。」 「不，是我以为我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人。」迟渡拿来披肩，手搭在他肩上，目光低垂，「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如果不是因为方锌墨，我应该不会提分手，毕竟是好不容易追到的人，我不会像他那样不珍惜。」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钱。」 唐骁有些迷茫，「方锌墨答应给你钱投资，所以你才……」 他没说出后半句，他觉得这是一种对感情的侮辱，如果是因为钱才提的分手，那唐骁一定会后悔答应他。 「方家给的钱不够，陈家给的也不够，我要的是更多，不会因为别人的心情而断掉的资金流。」迟渡摘下眼镜，「我不愿意瞒你，这样告诉你吧，过不了几天你就会看到新闻，方家太子爷为情所困，情愿卖掉多年心血。」 烟花声再次炸响，唐骁往后退了一步，菸灰落在地上了都不知道，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直到迟渡把眼镜给他戴上。 「你术后一直看不清，这算是分手礼物吧，你就当是我利用了你，拿着这个当教训，以后把人看清了，好吗？」 砰的一声，迟渡脸上狠狠挨了一拳，嘴角流出血来，不等他反应，唐骁提着他的领口将他压在了窗户上。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东西，这是当初他还在实习的时候我陪他一晚上一晚上构思出来的！」唐骁的手在发抖，眼前的画面因为镜片的折射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迟渡嘴角露出的笑，突然感到噁心。 「我今天本不想来的，所有的东西已经弄好了，按照协议，我应该在昨天和你分手，但是他说他担心你一个人过年会觉得寂寞。」 唐骁觉得自己的脑子炸开了，他早该想到了，方锌墨是小孩儿啊，小孩哪里会思考事情的后果，他只在意自己喜欢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做到，自己爱的人有没有在自己身边，小孩的占有欲多强啊，他那么疯又那么不顾一切的性格，他做什么事，唐骁都不会惊讶的。 「你要不打开窗户看看，究竟是谁在外面放烟花。」迟渡艰难地站直，将窗户打开，指着楼下路口。 顺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那里的轰隆声最响，一高高大大的男孩蹲在烟花盒子旁边，雪不断落在他头上，将头髮都染白了。他一个劲地按打火机，火花迸射，火焰终于燃烧起来，他点了烟花，天空五彩斑斓。 他后退一步，似乎是下意识抬头看，却只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窗帘被风吹得快要跑出来。 急促地脚步声响起，他看到不远处站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唿吸在冷空气中有了模样，一股股地像水开时的蒸汽，表现出了激动和热烈。 「老师……你小心！那边在放呢，你小心被炸到！」 镜片之外的世界果然清晰了许多，就连拳头也精准了，唐骁平日的那些理性此时全化成了暴力，他一拳打下去，方锌墨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老师，大过年的，你……」方锌墨揉着被打的嘴角，明明破了口子，可他却笑起来，「你好久没碰过我了，这段时间你老躲我。」 「你哥在外面帮你跑关系，你在家偷偷把游戏买了？」唐骁颤抖地质问，天空下着雪，他穿着薄薄的衣服，冷气都渗透进去了，可他半点也没觉得冷，「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就为了让我和他分开？你是有病对吧！」 第72页 他气急败坏，手指着方锌墨点了点，「赶紧去想办法，买回来还是什么的，这东西你怎么能卖给他们！他们懂什么！他们只会糟蹋了！」 「买不回来了。」方锌墨摸摸头，苦笑一声，「怎么会有人愿意把到手的好东西丢掉呢？」 说完，他喃喃低语，「只有我，才会蠢到伤老师的心。老师这么好，可我弄丢了。」 唐骁的鼻子一下酸了，明明烟花声那么大，这句话他却听得格外清楚，只是他厌恶这样的方锌墨，也厌恶这样藕断丝连的感情。 「你父亲以前说你不适合接管企业，看来是真的，一个商人，最忌讳感情用事。小墨，你怎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 「一步错，步步错，老师，人生里总要找到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以前我以为是自己的梦想，一定要做出一款风靡全球的游戏，现在我知道，这些哪里比的上你啊。」 唐骁笑了，从地上捧起雪，大把大把地往那些没放过的烟花里塞，手被冻地通红。方锌墨傻了一会儿，赶紧上来阻止。 「滚啊！今天我说什么？我说你要是再这样，我会考虑离开这里的。」唐骁甩开他，远离了好些距离，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为什么要现在做这些？自我感动吗？以前我求你不要结婚的时候，你说什么？以前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割腺体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方锌墨，在我手术后醒来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你的反覆无常折磨得我还不够吗？一会儿说爱我，一会又把我的心丢在地上糟蹋。」 他把雪扔在地上，疲惫地靠着树，路口传来汽车的滴滴声，是迟渡对他的告别。 烟火美的像是对他的讽刺，以前想要的死心塌地现在有了，可现在他只觉得难以承受。 「别做这些可笑的事了，做好你自己吧。」 他擦了下脸，回身背对着，将后颈的伤疤暴露出来，那些已经受过得伤，现在再怎么弥补都已经是伤了。 「这五年我过得真的挺累的，好不容易解脱了，你，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不好吗？」 「好。」 方锌墨脱了衣服给他披上，往后退了一步。 「老师你不用走，我走，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我保证。」 ☆、第 36 章 面试的教学机构林立在一众美食店铺中间，这地段挨着好几个学校，从小学到大学，培训学校开在这地方，可以说是占尽了地利。 窗户是双层玻璃，中间是真空的，整个大楼的隔音效果都做地非常好，丝毫也不会影响学生上课。 「您刚刚的面试情况是今天这一批人里最好的，我希望今天就能签合同。」 唐骁微讶，这家公司从各方面来看都很满意，他没想到面试居然会这么顺利。 「谢谢，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赏识。」 hr拍拍他的肩，往面前挂着休息室牌子的房间指了下，「那这样，你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还有二十分钟午休，等下我带你去吃饭，咱们下午就签合同。」 公立学校唐骁不抱想法了，他的事情没被传地满城风雨全是因为林老帮忙，如今能继续教育事业，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幸运。更何况，培训机构开出的薪资条件比以前在学校时高出太多，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休息室是公共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台电脑供员工休闲。唐骁手上忙着给林老发去表示感谢的信息，看着消息列表中方知文的名字旁有着红色未读提示，他没点开，也没删除。 [小墨病了有好几天，现在也不知道去……] 唐骁关了屏，准备倒杯咖啡解解乏，咖啡杯慢慢被灌满，滚热的咖啡香气四溢，唐骁嗅了嗅，手忙脚乱地将杯盖盖上，手指分明被过热的杯壁烫到了，可他却没松手，嘴里很快充斥着苦味，他摇摇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拿了桌面上的杂志来看，翻开第一页，里面一大版都是《m.i.m》的海报。 不想看的偏偏总要看见，唐骁觉得头疼。杂志是最新一期的，美工换了人，不再有从前惊艷，右下角的工作室落款也变了，勉强能看出写的个陈字。 「好累啊，今天带的那个新学生是真的脑子不灵光，给他讲了几遍题都不会。」 休息室里走进来两个人，唐骁对他们点了点头，继续把目光投在杂志上，一直往后翻，直到再也找不到游戏的痕迹。 「你知不知道《m.i.m》明天就重新上架了？」 唐骁的手指不自然的动了动，将杂志一角捏皱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前主创真的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刚开始我要是知道这个主创是个噁心人的同性恋，我碰都不会碰那个游戏，幸好现在是卖了。」 「卖是卖了，你知道方家那太子爷有多阴，我听说他设了个什么限制，导致那个彩蛋无法被删除，新工作室只能把彩蛋隐藏了，不然都通过不了审核。」 「他脑残吧他？狗屁太子爷，这一手给方氏带来多大损失？现在说是引咎辞职，其实就是失宠了，好像是换了个私生子去顶替他的位置。听说今晚他会公开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白了他就是个蠢货，明面上说他是主创，咱们谁不知道以前他的那些成就都是顶了别人的功，包括《m.i.m》，这人就是个傻逼富二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他顶了功的人还不知道有多难受，别人做事他享受名利。现在啊，是恶人有恶报。」 第73页 咖啡太苦，唐骁一下将杂志拍在了桌上，玻璃花瓶颤了颤，引得那两人双双看过来。 「哎？你是今天那个新来的同事吧？」带耳环的男人往他手边看了看，笑说：「你也看这杂志？我们公司上下都喜欢方氏做的游戏，最近《m.i.m》的彩蛋事件闹地这么大，把我们一整个公司的人都噁心坏了，咱们领导一听说游戏给卖了，马上沖了好几万，说是要给新工作室钱，让他们赶紧把彩蛋删了。」 两人笑起来，看着唐骁眉清目秀，自然觉得是个好脾气，紧赶着上来凑脸熟。 「咱们现在的企业文化就是同仇敌忾，每天骂一遍游戏主创以当发泄工作压力。」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唐骁站起来高了他们半个头，眉眼下的冷色清晰可见。 那两人皱了眉头，「一个新人，你拽什么拽？见不惯我们说他是吧，看你这样子，怕不也是个同性恋？哈哈哈！」 「只会抓着这点不放，那可见你们没见识也没脑子，嫉妒地也太明显了。」唐骁从包里拿出眼镜慢条斯理地带上，「游戏是他自己做的，每一个都是他自己熬出来的。」 「没有人会比他更优秀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人愣在原地，从薄薄镜片下折射出来的目光更显锐利，仿佛能把人心都看透。 唐骁走出门，扶着墙长舒了一口气，按按太阳穴，正准备走，忽见hr对他打了声招唿。 「唐老师，走，一起去吃饭。」 唐骁捏了捏咖啡杯，快步走上去，半鞠躬道：「很抱歉，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不准备入职了。」 hr诧异地啊了一声，赶忙问：「是薪资的问题吗？」 唐骁摇摇头。 「那是什么？咱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和员工福利一向都广受好评，你是什么原因不想入职的呢？」 一听企业文化，唐骁觉得那两个人的话在耳边又噁心了自己一遍，胃里翻江倒海，只能用咖啡来让自己冷静。 那个人……就算对自己有多不好，但他的努力和天分是真的，没人可以随随便便诋毁这一点。 「是个人原因。」唐骁捏捏拳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其实不算清醒，否则为什么要在缺钱的时候拒绝这么好的工作呢？ 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歉，可那hr却始终紧追不捨，似乎非要问出个原因不可。 「我隐瞒了一件事，」唐骁摸摸后颈，「我做过切除腺体的手术。」 hr咂舌，惊讶地直往他后颈看。 「这……这个原因的话，我想你最好是不要从事教育行业了。」hr紧张地搓搓手，「毕竟哪家公司招你都是有风险的，学生家长大部分都很难接受这件事，你或许应该考虑下别的出路。」 出门的时候天色正亮，这时候咖啡厅外已经星辰密布，唐骁的黑色大衣懒懒散开，脖颈上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冻红了。不知为何，天气虽说有回暖的迹象，但始终还是冷的，可他杯里的咖啡却还飘着冰，偏要与这天气做对。 这天气，人都不愿意坐外面，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倚在角落。 「唐老师，方先生刚刚打来电话，说他还有一会儿才来，您要不要坐进室内？」一个服务生小姑娘怯怯问道。 唐骁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不用，麻烦帮我再拿杯冰拿铁。」 冷风吹过来，那姑娘打了个哆嗦，唐骁的眼睛被冻地眯了眯，手指不小心点开了许久不进的社交软体。画面里是自己的主页，自己以前常把两人的照片放在这里，只是分手后就把与对方有关的东西删完了，现在基本是当做搜索软体在用。 「那要不把毯子拿过来吧，是之前小方总帮您放在这里的。」 唐骁的心一下乱了，手忙着点返回，却又点进了首页，一条消息标了大热，头像是黑色的，名字一串乱码，但唐骁记得，以前这个名字一直呆在自己的唯一关注列表里。 [公开道歉] 文字内容只有这四个字，下面附了一条视频。 「唐老师？」小姑娘小声唤道。 唐骁的喉结动了动，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用了，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他一直没点开那条音频，脑子里想了无数次，以方锌墨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道歉，他这辈子就没有道过什么歉，更何况是公开发在社交平台上的。伴随着每一次刷新，评论数都在几十几百地增加，可见《m.i.m》给他带来的关注度是有多高。 唐骁的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这也许真的是一场诚恳的道歉，为了那些被他一己之私伤害了的玩家。那些人原本有多看好他，现在就多厌恶他，那些由爱生恨的诋毁是最摧毁人心智的。 也许小墨想通了，他后悔卖了游戏，后悔设计了那个彩蛋，后悔为了自己这个不领情的人毁掉了自己的事业及前途。 唐骁心里动盪不安，直到一条围巾搭在了他脖子上。 「脖子都冻红了，伤口冻坏了怎么办？」 方知文在他对面坐下，招手让人把他的冰美式换成热的。 唐骁拢了拢衣服，坐直了，「你找我有事？」 方知文端起咖啡浅浅尝了口，「这家咖啡店是我们公司合作的，你在这儿喝，小墨过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过来，你知道为什么？」方知文按了按手指，发出啪啪的声音。 第74页 唐骁把手机反着扣在桌上，「我不感兴趣。」 「那你还看他发的公开道歉？」方知文笑笑。 唐骁心慌，赶忙解释：「我只是不小心点开了！」 方知文挑起半边眉，质疑的眼神却让唐晓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心虚地看向一边。 「那你还是点开听听吧。」方知文拿了手机递给他，「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这个公开道歉是他自作主张，我爸快被他气死了。」 唐骁没接，站起身把围巾取了下来。 「如果只是为了这事，我不应该过来，最近我忙着找工作，没有这个闲心，烦请以后你家的事都不要再牵扯到我。」 「小墨走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唐骁身形一顿，风吹乱了他的头髮,大衣下摆也被吹得动了动。 「他害怕你离开，只好他自己走。做游戏的时候脑子比谁都灵光，一到感情上人就傻了，什么也不是。走的前一天还发着高烧，第二天人就不在了。」 他们对视一眼，每个人都清楚他为什么会生病，不是冷了不是冻了，都是心病。 方知文告诉他，决定卖游戏的时候他有多难过，一宿一宿地不睡觉，就包括那天去放烟火，他也是顶着高烧去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怜悯，也或许是好奇，唐骁点开了那个视频，想知道那个无比骄傲的男人是怎么发出这个公开道歉的。 一阵电流声后，视频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大家好，我是《m.i.m》的前主创，方锌墨。」 唐骁的心几乎是停滞了一瞬，方知文递了他一支烟。 「这是一个公开道歉。」 「游戏卖了我不后悔，那个彩蛋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以前为了事业伤了某个人的心，我老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别人都该为我让道，把自己的很多想法都强加给他。现在我一身轻，终于是找到机会出去重新上个课了。」 「一直以来的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老师，这是我对你一个人的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第 37 章 老街区附近的闹市最是热闹，五金百货的铺子前面又摆着流动小吃摊，今天正值周天，出了太阳，这街上也是闹得要命。一家小超市的门前是买泡鸡爪的小摊位，摊位后搁一桌子，两张凳子一边坐一人。 「小书，今天我家请客，给我拿三十块钱的无骨鸡爪。」 赵成书放下书要站起来，唐骁给他摁下去，不熟练地包装好了递上去。来买东西的是超市老闆，立马笑道：「小书啊，你从来弄一模特来给你充门面哪？」 赵成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叔，哪有，这是我老师，今天周末，他来看我来着。」 「没有，我之前辞职了，最近闲，过来辅导下他功课。」唐骁收拾好桌面，想起什么，悄悄拉过超市老闆问：「您知道他爸妈哪去了吗？这孩子高三，再有俩月就高考了，这里这么闹，怎么看都不是个学习的环境。」 「唐老师！让你别操心了！我能学呢！」赵成书扭过脖子拉着嗓子喊。 老闆嘆了口气，「这孩子懂事，他那爸妈啊，在这看了几天摊子就闲不住了，他妈还挺个大肚子就去打牌，我一天也见不到他们两次。」 唐骁蹙眉，他没想到会是这情况，还当他爸妈真是回来安心做生意的。简单了解情况后，他心思沉重地走回去，和赵成书对视半晌，提了他的书包要走。 「老师！你干嘛呢！」 「让你爸妈回来，我和他们谈谈，不然你就去我那里住，总好过在这儿！」 赵成书把书包抢回来，摸出一张成绩单拍在桌上，上面有一排标了色，赫然写着他这次的成绩是在整个年级的中上游。 「我就说让你不要来的。」赵成书低着头，「以前我总一个人，你说你陪我，可又不能一直陪着我。一直以来对我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心情！现在虽说他们不常着家，但家里不像以前老是空空的了，我现在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样能学进去的！」 赵成书捏捏拳头，真诚地看向他，「老师，你放心吧，高考我一定给你拿出个最好的答卷！」 唐骁的眼睛一下湿润了，扶着膝盖坐回椅子上，拉着赵成书一起坐下。 「小书啊。」 「老师，你还是先别操心我了，方锌墨的道歉我听了，这几天评论里全是骂他的，我心情挺复杂的，但我想你应该更复杂。」 唐骁拍拍他的肩，「你关心你自己的事就好，别担心我。」 「那你也别担心我。」 唐骁听了这话，欲言又止。赵成书伸出拳头，「老师你相信我，我也信你，咱们都会管理好自己的心情和生活的，对吗？」 见他不说话，赵成书接着道：「要不然，我就天天不学习了，一直来照顾你。」 唐骁噗嗤笑出声，轻轻跟他碰了拳。 吃过午饭，赵成书藉口说他在这压力太大，苦口婆心地给他劝走了。唐骁闲来无事，去学校附近逛了一圈，肩膀总似沉地很，迷迷煳煳走去公交站台，来了辆车，脑子一空就走了上去。 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心里盘算着以后应该从事什么行业，似乎是某种神经反射，他的余光看到了熟悉的景色，浑浑噩噩地就下了车。 第75页 一抬头，这才发现不对劲，高耸大楼与之前的景色完全不同，眼睛一下锁定在某个高楼的顶层。突然下起太阳雨，雨点落进眼睛里，他的唿吸开始变得急促，抹了把脸，转身就想逃。 「哎哟！」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摔倒在他面前，一大箱子的果子滚落一地。 唐骁赶紧蹲下去把他扶起来，急急忙忙问：「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大叔直摆手，「谢谢，谢谢！没事儿！」 他抬头，唐骁愣了下。 「哎，不是唐老师吗？好久没看到你了。」见唐骁发愣，他立马指着自己鼻子说：「我啊，老吴，门口保安吶！」 唐骁的眼神有些闪躲，舔舔干燥的嘴唇，弯下腰帮他捡水果，「吴叔你站着，我帮你捡。」 「唉唉唉，可别可别，我自己来！」 两人一阵推脱，最终老吴还是没能拗过他，只好让唐骁帮他拿着果子送去了保安亭。 「我还有一会儿才换班，说着买点水果上班偷偷吃，这不，连衣服都没换。」老吴大笑，「就是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是搬家了吗？」 唐骁替他把水果放进保安亭，和另一个保安打了声招唿，尴尬地扯扯嘴角，「您应该知道的，我和他……」 「啊！我知道我知道！」老吴压了压手，小声道：「但是他们这种有钱人啊，一般不都是分手后把房子分给情人的吗？怎么，你跟着他也受了不少气，他这么有钱一大少爷，连房子都捨不得送？」 见唐骁不说话，他以为这是默认，手背拍手心，义愤填膺说：「那你这几年不百搭了吗！」 另一保安转过头来，唐骁犯难，捏捏老吴的胳膊，「吴叔，我们是谈恋爱，不是情人不情人的，是我不想要这房子。」 老吴往旁边看了看，拍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这嘴！唐老师抱歉啊，你知道的，在咱们这上班，嘴得严，你放心，没人会往外乱说。」 这地方就算是保安亭也让人熟悉地唿吸不畅，唐骁实在不想久留，指着那水果说：「那……吴叔，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那腿要是摔哪的记得去医院看看，要是摔到骨头，就不是小事了。」 老吴忙点头，说要送他出去。 「哎，那保安，给我开下门，我忘带业主卡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骁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这小区进出都要业主卡，那人翻了半天也没找出来，只能叫保安开，只听滴的一声，门开了，那人一见唐骁，先是惊讶了下，反应过来后瞬间喜笑颜开，提着最新款的限量款手提包就小跑着跑了出来。 「唐老师！好久那不见吶！」 陈依河那张脸唐骁看了就莫名心烦，心想今天实在不顺，立刻想装没听到。 「哎哎哎！唐老师你别走啊！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住这里吗？」 唐骁的步子稍顿，陈依河立刻赶了出来，单手搭上他的肩，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手指滑过他的耳垂。 「唐老师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吶，我都嫉妒了。」 唐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拨开他的手回头厉声道：「陈总，我想咱俩没什么交情吧，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 「都睡过同一个男人，这算没什么交情？」陈依河拉住他的袖子。 唐骁的脸色一下惨白，陈依河立马咯咯笑起来。 「我说唐老师，反应别这么大嘛，我这不故意激你吗？想和你说说话都不行，我倒是想和小方总睡呢。」 他的手指在唐骁胸口滑过，「可我没你这好艷福，到嘴的男人都给熘了。」 唐骁低头看他，「以前没觉得你这么风尘。」 「本性喽，小方总又不在，我干嘛要装？」他摊手，围着唐骁绕了了一圈，高傲地抬起下巴，「游戏的事，唐老师你可别怪他，他欠我的。不过呢，我其实是看不起这破游戏的，还是当方太太更有诱惑力。」 「想和他耗到底，我不是豁不出去，不过呢，小方总算是有诚意，真正让我心甘情愿闭嘴的，可不是那破游戏，而是……」他顿了顿，手指指向高楼，「你们的爱巢。」 唐骁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手止不住地颤抖，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吴叔说过的话，情人两个字在他耳边兜了一圈又一圈。 陈依河刻意掩唇，满身媚气。 「唐老师别介意，我看你今天气色还算不错，总能找个好男人接盘的是不是？您啊，年纪大了，小方总还是留给我好了。」 他看看手錶，正巧这时候有辆跑车开过来，「好了，闲话就说到这，我可还有公事要谈，就先走了。」 「我最近当个闲人，没什么操心的，气色自然好。不像陈总，业务繁忙，操劳过度。」 唐骁点了点自己的脖颈，「多注意休息，颈纹挺深。」 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陈依河听完这话，立马从手包里拿出小镜子，往脖颈一看，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藏着个浅浅的吻痕。他气的直跺脚，摸出手机拨了电话就开骂。 「你给我找的那几个mb怎么回事！居然敢偷偷在看得到的地方给我留吻痕！疯了是吧！让他们永远都别再想从我这里捞到一分钱！」 保安亭的保安这时候缩回头去，悄悄对老吴说：「那个人不是住小方总的楼下吗？昨晚上那个喝醉的beta还是我从他家里扛出去的，他怎么乱说？」 第76页 老吴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钱人家的事情，咱们少说，在这儿上班啊，就该学会嘴严！」 地铁口附近有不少发传单的，有人硬往唐骁手里塞了一张，他走的太急，也没顾上太多，脑子里全是浆煳，等坐进了地铁，他的嘴唇就开始发抖，眼睛红红一片，只好拿了眼镜来做掩饰，装作在看手里的传单，避免别人看出他的不堪。 「哎，你在看这传单呢？我这刚巧是要去这里上班的！」旁边的年轻人凑上来找他说话。 唐骁吓得用手抵住眼角，擦了泪才敷衍点头。 传单上是一家在线教育机构，最下面是标註的教学地点分布。 「这家公司之前半死不活的，最近被一个老闆接手了，奇怪的是，总部从华市搬去了一个小城市。」 年轻人点了点最前的一个城市名，唐骁被他引着看过去，只见那是他老家的名字，他有些讶异。 「前身是做线下的，面试的时候说是要全面改革，以后只做线上了。我反正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物价太高，这就决定去那边，也挺好的。」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唐骁，「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做老师的啊？」 「是，你看挺准，就是最近刚辞职，还没上班。」唐骁艰难地回应，为避免对方看出他的不堪，只能认真看着传单上的内容。 在线教育，总部还设在一个小城市，这实在令人好奇，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挺好啊！这公司真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啊！真有发展前途！给你透个实底，我这人啊，哪都不怎么样，就是眼光准到不行！刚不就一眼看出你是个老师了吗？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去这儿准没错！我在那地方没朋友，咱俩遇见就是有缘，一起作个伴呗！」 唐骁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热情，仔细看他相貌，像是年纪不大，估摸着和小墨是差不多的年纪，脸上都充着稚气，眼睛也是黑得发亮，抱着一大包，一身的胆气，很是有感染力。 唐骁忍不住对他笑了笑，指着到站提示说：「到火车站了，你不下吗？」 这孩子抬头一望，哎呀一声，抱着包就起来了。 「我说哥，你考虑考虑啊，不一起走吗？你这样的，他们肯定收你！信我！」 唐骁对他点头，挥挥手说：「你快点吧，等会儿车门该关了。」 「哎，好！哥，那我走了啊！你考虑，考虑啊——」 车站下车的人多，上车的更多，那男孩话说不完，顺着拥挤的人潮就被挤下去了。 这一站停留的时间会比其他站多出那么一会，等人都上了车，唐骁也给老人家让了座，他就在车门口站着，看到小电视gg里播了《m.i.m》的宣传片，那些熟悉的标识已经被换成了别家。 唐骁的脑子又开始犯迷煳，短短一秒，人生经歷就像是在脑子里全速放了一遍。 他从那个小城市带着父亲来了这里，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梦，爱了不该爱的人。 然后那个人走了。 唐骁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当初为什么没有听段思家的话离开，若是那时候离开，也许就不会有那个彩蛋的事件，也许游戏就不会被卖，也许……还有很多个也许。 「别挤，别挤！这有小孩儿呢！」 在地铁门马上就要关上的时候，不知谁勐地一推，唐骁突然被推了出去，差点就摔倒在地。 他跌跌撞撞地站稳，回头看向远去的地铁，地上飘落一张纸，是那张传单。 楼梯上，乘高铁的大包小包的往上，乘地铁的大包小包的往下，唐骁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他站在客流的分叉口，看看往上的，再看看往下的。 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来的时候带着满腔憧憬，走的时候孑然一身，他是该往上走了。 ☆、第 38 章 脑子一热,唐骁就在老家的地界下了车，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真正是孑然一身。 好些年了，最近城市发展变化都快，唐骁几乎没认出这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火车站周围不再脏乱差，所有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地上连垃圾都看不到。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的，只有他在其中最为迷茫。 他拦了辆计程车，司机带着口音问他，「帅哥，外地来的哇？走哪？」 唐骁差点没听出来他在讲什么，愣了半天，在手机上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个熟悉的地址。 「小南街二巷，老员工宿舍。」 那地方从前就可以被称之为老了，如今在一众高楼中，想必是更老了。他在那房子里的记忆已经算是模煳不清，尤其是在做了手术之后，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再清晰，或可说是他自己想忘。 路遇拐角，司机一个漂移顺势进了巷子，唐骁心跳加速，自己是好久没坐过这么野的车了。 下车的时候，他抬头一望，墙面重新被粉刷过，其他似乎什么都没变，那些窗户依旧破破烂烂的，楼梯口依旧是脏兮兮的。有一点很令他惊讶，这里与自己在华市租的房子竟然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自己会愿意租那老房。 楼下肥肠粉店的门口贴了一张传单，下面是一缕缕的电话号码，等待人去撕下。唐骁站在那里，突然有点佩服自己的胆量，之前愿意带着父亲远走他乡，如今居然敢只身一人，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回来。 第77页 他拨了电话，对面是个老头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黄先生吗？我看到你贴的gg，想谘询一下……」 「你在哪呢？」 「就在楼下，请问……」 「那你等着！」 电话被瞬间挂断，唐骁还没反应过来，忽看肥肠粉店里跑出一穿着棉拖鞋的小老头，就连棉花都露出来了些。 「是你要租房子吧！」 唐骁赶紧迎上去，「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五楼右边那间房，现在有人租吗？」 小老头抓了抓他的地中海，想了想说：「五楼啊，有点不巧，右边那间租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左边那间也是前两天刚租出去，两个都是小年轻。怎么，现在的年轻人居然会喜欢租我这种老房子？」 唐骁心里顿时失落，既然以前的房子已经被租出去了，那他看也没得看，刚想说算了，结果那老头热情地拉住他。 「这样，左边那间是个套二，住进去的小子让我帮他找个合租的，你要是愿意，就上去看看？」 唐骁摆手不成，连拒绝的余地也没有，被强迫着拉上去了。这地方果真老式，就连倒垃圾也还是以前那种上下连通的，垃圾从楼上顺着通道直接摔进一楼的垃圾库。值得庆幸的是，楼梯间味道还不算难闻。 到了五楼，唐骁的目光一下锁定在了右边那间，门上挂着生锈的门牌，写着502，唐骁的心一下涩涩的，之前那种失落感被突然放大了。 敲门声砰砰砰地响起来，唐骁想说自己只想租502这一间，其他的并没有考虑，结果门很快就开了，探出一脑袋，带着口罩，手里拿着拖把。 「黄叔？怎么啦？是有什么事吗？」 「小高啊！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找个合租的吗？这不就给你带来了！」 老头转身拉他，「哎，小伙子，我都忘记问了，怎么称唿啊？」 「姓唐，唐骁，那个，黄叔，这房子我还没考虑……」 没等他说完，那扇门被勐地推开，里头的人一下跳出来甩了拖把，双手掌住他的肩。 「哥！你真来了啊！我这前脚刚到，你这后脚就来了！」 对方摘了口罩，唐骁微怔，定睛一看，心想这才是巧了，这不之前在地铁上遇到的那小年轻吗？他脸唰地红了个透。 租房这件事，完全是那两人唱的双簧，唐骁一推二就，只好认了。这房子虽说老是老了点，但被打扫干净后看起来还不算差。唐骁趁着天没黑，在附近买了床上用品，就算是在这儿住下了。 「刚刚我给公司打了电话，说你以前是在华市就职的老师，他们让你明天就过去面试，我觉得啊，肯定能行。」 唐骁坐在沙发上，按按眉心，很是无奈地说道：「小高啊，我可还没说真要去那里上班啊。」 高慎挠挠头，稍想了一会儿，扑过来坐在他身边，唐骁赶紧往边上挪挪。 「哥，你这心理，我是清楚的很，心理学这方面我还是懂点皮毛的！」他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说：「你是害羞嘛，明明就是被我说动了，不然哪能这么快就来。」 「这是我老家，咱们对面那间房，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空气一下安静了，高慎的嘴慢慢张成o形，紧接着慢慢合拢。 「原本我是想租对面的。」唐骁嘆了口气，面对高慎那惊讶到说不出话的表情，他心里直笑。这孩子一看就单纯，什么心情都表现在脸上，很容易亲近，也很招人喜欢。就是喜欢自说自话这一点，让唐骁有些苦恼。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很好，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唐骁笑着站起来，揉揉他的发心，「早点休息，明天不还面试呢么？」 不等唐骁进屋，那孩子高兴地蹦了起来，「哥！你这是答应了？那我明早上叫你！」 老房子有个特点，总会有些许潮湿的味道，尤其这地方多雨，房间的霉味就更重了些。他有些睡不着，晚上窝在床上，拿了手机在搜索软体里输入四个字。 『方糖教育』 前身是做培训机构的，之前的老闆是个富二代，心高气傲，在华市建了总部，没过几年就辐射到了中小城市，这时候资金流没跟上，陆陆续续关了不少，直到前些日子被人收购品牌，总部移到了这地方，如今做起了在线教育。 现在的业务内容是在自家的网站上发布教学资源，网站排版很清晰，使用起来也很流畅，其中所有的资源都是免费的，评论区里还有不少学生在共同讨论。 就是有一点唐骁不是很明白，一个从头再来的教育企业，不做点来钱快的项目，偏偏在免费在线教育这方面作文章。要知道，光是网站运营这一块就会花上不少的资金，在没有流量没有gg的情况下，可以说就是只进不出，这和做慈善是没有分别的。 「没关系，咱们新老总说了，他有钱，不怕烧。」 穿着时尚的女孩给唐骁倒了杯咖啡，正夹了块方糖要放，唐骁摆摆手。 「谢谢，不用，我不加糖。」 这女孩是前公司留下的，以前在人事部，现在也留在了人事部。 「是这样的，」唐骁扶了扶眼镜，十指交叉，「廖老师……」 「唐老师您别这么客气，我哪里能叫老师呢？您叫我小桑就好啦，同事们都叫我小桑！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呢，以后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咱公司现在可以说是推翻重建，重新再来，薪资待遇和公司氛围都特别的好，就是有一点啊，现在特缺您这样的专业人才，只要您肯来，薪资咱们好商量！」 第78页 唐骁捏捏眉心，以前在学校，周围都是年纪相仿或是年纪大些的老师，同事之间的交流比较沉闷，正因如此，他才更愿意和学生打成一片，如今这公司倒是每个人都是如此，气氛有些太过活跃了，对于他这种心理年龄较大的人来说，还真有点不适应。 按理说，这种氛围的公司大多都是创业型的，虽说在线教育也勉强可算作是新媒体行业，但做教育的一般而言，都要沉稳才对。 「你们老闆要是想做教育，大可自己做个品牌，何必大费周章，给前老闆收拾烂摊子呢？」唐骁对于此点深感疑惑。 小桑撑着下巴想了想，很快她目光一闪，打了个响指说：「我想起来了，我听咱们人事部的李总说，咱们老闆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名字，正好他不缺钱又想做教育，这不就合适了吗？」 「喜欢这个名字。」唐骁觉得荒唐，笑着摇摇头，这理由也太随便了，不过他转头一想，这倒是很符合富二代的做法。想要的，拿钱砸就行了，跟在这种老闆麾下，只能算作是过家家，没有前途的。 唐骁道了句抱歉，他现在虽说没有收入，但并不想在这种把教育当儿戏的公司工作。 「唐老师，你不考虑入职了吗？」小桑抱着协议气喘吁吁地追出来。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咱们老闆很真诚的！如今咱们的app还在开发阶段，it部又招不到几个人，他现在是一个人当几个使，可以说是就住在公司了，每天都盯着后台，一边担心网站出问题，一边还要参与app的开发，他真的是真心想做教育的！」 唐骁欣赏她的执着，可要知道的是，做企业这件事，光凭心血来潮是做不成的。这些年，他不是没和外面的那些教育机构打过交道，真正遇到企业危机，那些机构说倒闭就倒闭，至于学生学了什么，学没学到，他们是不关心的。 「小桑，这件事我考虑过了，之前我是在公立学校当老师的，对于在线教育这一块，一是不熟，二是觉得不太靠谱。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艰难的成长阶段，需要不少人的加入，我相信，如果你们是真心想做大做强，一定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所以实在抱歉。」 「唐老师！」小桑突然窜他前面，伸出双臂将他挡住，「您一定再再再考虑一下！」 唐骁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她，微微皱眉，感到有些不快。 小桑往旁边墙上点了点，那是一块宣传墙，正中写着一排大字。 「您看看咱们公司的理念，千万要再考虑一下。」 唐骁拿她没办法，想敷衍地往墙上看看，瞥了一眼，刚想做最后的拒绝，可嘴还没张，他又缓缓地再看过去了。 [不放弃每一个学生] 「这是……」唐骁有些震惊。 小桑一看还有迴旋的余地，立马激动地解释说：「这是咱们新老闆特意强调要加上去的，他说无论是学校还是培训机构，他们都不可能让每一个学生获得学习的机会，总有那么一些人读不起书或者读不了书。他想做的是免费在线教育，能让每一个人有学习的机会！」 唐骁紧盯着那一排字，心里酸了又酸，最后居然笑了出来，手捏成拳在那排字下敲了敲。 「小桑，拿给我签字吧，明天我来上班。」 「好！」 坐在计程车上，车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没过一会儿，车在墓园前停下了。 他下了车，衣服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衣，另一只手里拿着束向日葵。 今天是工作日，来这里的人少，唐骁的步子迈地很慢，眼睛没看路，但这里的路线他似乎是刻在脑子里的，等停下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父亲。」 他轻声唤道，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没敢看向墓碑。 「好久没来看您，您别怪罪。儿子实在是没脸见您，好多事情我都搞砸了，生活，事业，又或是……」 他稍顿了一会儿。 「感情。」 他把眼镜摘下来，手心摁在眼角，哽咽着说：「我和他分开了。这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心里好像装不下别人了，他真的很糟糕，但又真的很耀眼，我似乎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的人了。您知道吗？他居然能把他最看重的东西卖掉。」 他闭上眼睛，「今天我去找工作了，那墙上写着一句话，是我刚参加工作时您告诉我的。当老师的，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可我放弃他了，他让我再教教他，可我真的很累很累，这五年我把能教的都教了，可是……可是他学不会啊，我能怎么办？」 「算了，」唐骁抹抹泪，「不该拿这些来叨扰您老人家，让您烦心了。这是我买的花，路上急，没给您带酒，下次一定记得。」 他弯下腰，刚想把向日葵放下去，却见墓碑前放着一束开得张扬热烈的向日葵。 ☆、第 39 章 办公室，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正在鞠躬道歉。 「先生，很抱歉，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的确不少，我们的人不可能每一个都去注意。」 唐骁疲惫地捏捏眉心，抬手说：「是我的错，很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今天的心情出了问题，可能在这里还有些我不认识的亲戚，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唐骁仰在座椅上，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点。看到那束向日葵的时候他太冲动了，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那个名字把他自己给吓到了。 第79页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身无分文，所有的钱都拿去给父亲治病了，还找方锌墨借了不少。钱这方面，方锌墨对自己从不吝啬，只要愿意开口，他一定会给，不过，或多或少，他总会有些条件。 父亲病重的时候是个夏天，正值暑假，他在医院里守了好几天，身上都臭了，没办法这才回了趟家。 那时候方锌墨刚巧去参加一个为期半个月的交流会，家里空荡荡的，一回家他就钻进卫生间，看着满脸胡茬的自己，怎么哭都哭不出来。 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下个星期的住院费还没有着落，而且医院方面的建议是保守治疗，可他知道父亲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说是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无力回天。 就在他坐在花洒下任凭冷水沖洗身体的时候，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连日的疲惫让他的反应很是迟钝，等到他看过去的时候，方锌墨已经脱了上衣走过来。 「我家宝贝怎么这么憔悴了？」方锌墨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心情，他出差这几天晒黑了，但仍旧似向日葵般时时向着骄阳。 「是不是因为太想我，所以思念成疾？」他蹲下身，想捏捏唐骁的脸，水溅到他身上，冰凉的水温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赶紧起身把水给关了，微愠道：「疯了？不怕生病？」 「墨墨。」唐骁的大脑似乎现在才得以成功运转，被水沁湿的眼睛现在被泪水湿润了，他模煳着双眼看向方锌墨模煳的身影，就像是积蓄已久的洪流终于得以爆发。 方锌墨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毕竟唐老师平常都爱端着，装着一副清高的模样，就连在床上也要到情深了的时候才会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 给他抹了泪，可这一举动却让唐骁哭地更厉害，一边说了对不起，一边把脸遮住不让他看。方锌墨慌了神，赶紧把他抱过来。 「行了行了，不是有老公在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公帮你解决，好吗？」 他感觉到唐骁身上冷，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给他抱进去。 也许是alpha面对弱小更易产生一种冲动的占有欲，更何况这个人其实是个alpha，拨开坚强外表裸露出里面的脆弱时，野兽只想扑上去将对方吃干抹净。 方锌墨的喉结滚地急促，依靠着最后的耐心给唐骁颳了鬍子，调皮地把泡沫抹到他鼻尖上，唐骁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具有多强的诱惑力，他还是深思熟虑，经过了好一番痛苦挣扎过后才开始吐露心声。 「墨墨，我能找你借点钱吗？」 方锌墨只看到他微红的眼眶，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要多少？我马上打给你。」 「父亲病了，有点严重，我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之后的医疗费……」 「先给你二十万，不够再找我。」方锌墨审视着他的身体，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唐骁还没意识到气氛的变化，只隐隐约约觉得空气里多出些让人精神振奋的咖啡香气。 「我是借！以后会还的！我给你写欠条！」他想立马把这件事解决了，说着就要去找笔，可刚一起身就被方锌墨摁了回去。 他半眯着眼睛，目光狡黠，轻轻勾了笑说：「老师真要说借这个字的话，不如用别的东西来还？」 唐骁被炙热的体温触碰，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了。 「墨墨，不行，我还得回医院，父亲他得有人照顾。」 「我缺请护工的那点钱吗？你要走，这钱可就没了。」 梦中的窒息感传来，唐骁惊醒，他不知什么时候在办公室的桌椅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面前还摆着负责人给他煮的咖啡，已经凉了。 其外还有一些帐单的复印件，因为他出示了身份证明，负责人这才愿意把这些年的费用拿给他看。 加上买墓地的钱，这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唐骁觉得有些头疼，既然当年说了要还，现在无论如何也是要还上的。 用身体来偿还这种事，唐骁做不出来。 只是在翻看那些纸张的时候唐骁感到有些震惊，其中杂七杂八的费用很多，包括修葺费都是一年一次，下面特意标註了，说这是特殊要求。 还有一些买花的费用，买的全是向日葵，赠送者姓名写的是唐骁，前一次送花的时间是在一个多月前，大年三十。 可墓碑前的花明显是最近送的，唐骁只能把这归结于某个不认识的亲戚上，又或是墓园里的工作人员出了错，把花送错了地方。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高慎刚做好了饭放在桌子上，唐晓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唐骁调笑道，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是不会做饭的。 「这算什么？小时候在孤儿院，我可是最喜欢帮厨了。」 孤儿院这三个字让唐骁愣了一下，他从高慎的脸上找不到半 分属于孤儿院的影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而高慎是个闹腾的性子，嘴上的话开了口就噼里啪啦不停了。 「咱们新老闆好神秘，到现在都只有几个人见过他，说是一特帅的alpha，等我地皮踩热了，一定去混个脸熟。」 「对了！」高慎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哥，我给你说一天大的好事！」 唐骁被他那兴奋劲感染到了，白天的烦恼一扫而空，拿出副好奇的模样，让他别再卖关子了。 第80页 「每个月发的餐补还有住房补贴，完全够咱们开销了！相当于每个月的工资我们能存下不少呢！不管这公司能开多少年，总之这次是占了大便宜！」 薪资和福利极其诱人，这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但唐骁仍旧很疑惑，现在公司压力最大的部门还是it部，不管是网站维护和app开发，他们的人手都是绝对不够的。自己和高慎就不一样了，一个做教学资源整合，一个做客服的，现在公司拥有的教学资源不多，用户也不多，工作内容轻松简单，根本没必要开出这么好的福利待遇。 更何况，他们到现在为止，计划当中还没有收费这一部分，压根赚不到钱。 这件事想到半夜也没想清楚，唐骁是不信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富二代愿意花钱出来做免费教育，并且分文不取的。 晚上没睡着的时候他到客厅抽了只烟，刚点燃，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看了眼手錶，是凌晨三点。 也许是个上晚班的，唐骁没有多想。自己虽说是回了老家，但在这地方是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更何况住在这种老宿舍楼的人一般都比较节俭，他想了想，初来乍到，邻里邻居之间能有个照应是最好不过了，他开了灯，在桌上写了张小纸条准备明天贴到隔壁去。 「哥，你这是写的什么呢？」高慎咬着面包，拿起桌面上的小纸条，「您好，我隔壁新搬来的，见您不常在家，我想大家约定个时间抽空一起吃饭？下面还留了电话号码？」 高慎笑得弯腰捂住肚子，唐骁忙去扶他，「有这么好笑吗？」 「有有有！」高慎一个劲点头，重新撕了张纸条，在上面边写边说：「哥，你这说法真的太老成了，黄叔说隔壁住的是年轻人！还是我来写好了。」 唐骁饶有兴趣地看他能写出个什么内容来，没成想，越看越觉得头疼。 [晚上八点我们开饭，用空过来一起吃，有酒有帅哥！——隔壁小高。] 唐骁不做评价，笑着摇摇头，拿了衣服就赶去公司了。 「咱们联络过的资源就这些，很多公司见我们规模小，不愿意把教学资源分享给我们，我们只能自己整合。」同事小王给他简单讲解了下工作内容，唐骁表示感谢过后就开始整理手里的工作了。 现在网站里来的的学生大多是因为口口相传，毕竟学生大都没钱，能找到一个免费的学习网站，而且界面清晰没有gg，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可这样的流量註定让他们做不大，唐骁谘询过后才知道，他们是准备在app做好后才有向外投放gg的打算。 唐骁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整理过很多学习资源，如今做起来是得心应手，只是长时间坐在椅子上看电脑，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半个月下来后，他的脖子开始酸痛，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到休息区走走。 「他们it部的这个月发了好好几万哎！」 「发了就发了呗，人家每天基本上都不回家的，天天睡在公司，你要有那能耐，不也可以领好几万吗？」 「我可不行，我怕猝死。」 「我听说咱们老闆都一个礼拜没回家了，他是不是真打算住这儿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今晚要做个测试，让app内容和网站内容联动。」 「唐老师！」一个极大的声音传来，其他人立马止了声。 唐骁刚端起杯咖啡送到嘴边，这下差点洒了满身，他清了清嗓子，回头看去，发现是高慎。 「你居然来休息室啊！罕见吶！」高慎拍了拍他的肩。 唐骁有些尴尬，对别人小声道了句抱歉，这才说道：「脖子有些疼，过来走走，你呢？」 「过来摸鱼。」高慎挑眉说。 唐骁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高慎大笑着把他揽向一边，「你看什么呢，谁不是来摸鱼的呢？最近我看用户反馈，你负责的那个板块是评价最好的，就是说，要是能拓展一些课外的内容就更好了。」 唐骁赶紧把这些记了下来，准备等下就去整理。 「听说今晚要做app测试，你知不知道？」 高慎点头，「今晚好几个部门的要加班，不过跟我们没关系就是了。」 不知为何，唐骁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不是件小事，就现在而言，网站上的内容虽然不算多，但要做同步，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事。 他脑子里想着想着，突然蹦出个想法，觉得要是方锌墨在的话，这件事肯定很顺利，一点差错都不会出。 一想到这个，他赶紧喝了一大口咖啡，差点没把他给呛着。 今晚轮到他做饭，刚一回家就忙活起来了。高慎连蹦带跳地钻进厨房，拿了张纸条在他眼前晃了晃，但他没空看。 「那我给你念哈！是隔壁邻居回的，说是他明天有空，到时候可以一起吃饭，还感谢我们来着！」 隔了这么久终于是回了消息，唐骁都快怀疑隔壁的是不是要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那我明天下班去买菜，他要是来的早，你一定在家好好招待他。」他想着年轻人喜欢吃的，很快做了决定，「明天吃火锅吧，热闹点。」 「好啊！」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唐骁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既然学生反馈想要普及点课外知识，他就上网整理去了。 等到睡觉的点，他心血来潮，点了自家网站来看。或许是网络的问题，一直在转圈，他只好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等回来的时候网站终于转好了。 第81页 [404] [很抱歉，网站出现崩溃，请稍后再试……] ☆、第 40 章 [今晚的测试出了问题，网站包括整个业务系统全线瘫痪。大家在家待命，没有通知明天就在家里休息。 ] 「糟了糟了糟了！」高慎一拍大腿，急急忙忙就要穿鞋往外沖。 唐骁赶紧拉住他，「这么晚，你去哪？」 高慎急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唐骁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把他拉回来安抚了一会儿，让他好好说。 「现在的状况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差，你冷静一下，不要去公司添乱。有什么事情说出来，看看应该怎么解决。」 高慎想了半天，终于是泪眼汪汪地说道：「廖老师不是住院了吗？她就把手里的活儿分下来了，原本只是简单地维护下贊助商，可谁知道今天出了这么个事！要知道这个贊助廖老师马上就要谈下来了！结果刚刚他们那边发消息说，觉得我们太不稳定了，合作的事还是先推后！」 这明显是原本就有不合作的想法，好不容易撞见这个机会，当然是要赶紧拒绝。但事情现在由高慎负责，到手的贊助走了，他当然要负责任。 唐骁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起这件事的最优解。 「你现在去公司也没有办法，这个贊助也不是你谈的，对方的信息你也不了解，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高慎立刻擦了眼泪，挺胸抬头，「哥！你说！」 「你现在先把贊助商的所有信息都找出来，然后给公司打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一下，问问什么时候能恢復正常运行，有了一个大概时间后，你再和那边协商，尽量不把话说死，拖到网站恢復再说。」 除此之外高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马上照做，一边调取贊助商的信息一边给公司那头打电话。可能是公司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过了很久才接电话，并且那边的声音很是嘈杂，似乎是开的免提。 接电话的是老闆的临时助理，现在公司缺人，他只好身兼数职，接了电话后语气差到不行。高慎顶着压力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对方没好气地直接把他骂了一顿，并且说今晚出的问题很大，技术人员又很缺，不是一时半会儿搞得定的，若是这个贊助丢了，要高慎负主要责任。 这孩子直接带了哭腔，「哥，您帮帮忙，说个大概的时间就好，不然那边我怎么去说啊。」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负责，不要打电话……哎，老闆您……」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了，沉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却让人一下冷静了下来，「明早九点之前，如果那边还是不肯接受，就说明他们不是真心想合作，让他们滚，我不缺这点钱。」 挂了电话后，高慎的一下变成了星星眼，抱着唐骁的胳膊晃荡个不停。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让人一看就看了个透。 「事情解决了？」唐骁问。 高慎欢欢喜喜地点头，「我说了明天九点之前一定能恢復，那边好像有点不愿意相信，说是如果我们这么小个地方，能这么快解决的话，他们一定和我们合作。」 截至时间离现在只有不到十个小时，不止是贊助商，就连唐骁也不愿相信。 「你知道给我这个承诺的人是谁吗！必须猜！不能拒绝！」 唐骁放下手里的咖啡，按按眉心，极其敷衍地猜了几个，全都没有猜对。这种小孩子的玩乐他实在不感兴趣，而且一直以来的精神紧绷让他的伤口有些疼了。 「是老闆！」高慎大嚷一声，紧接着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道：「那声音！真的绝了！那种带着疲惫感的微哑嗓音让人觉得莫名的有安全感！而且你知道我之前被骂地有多惨，他接电话的时候我简直觉得天使降临！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一辈子感激他！」 唐骁忍不住笑，打趣道：「是是是，既然你这么感激他，不如有点实际行动，你不是做了蛋挞吗？公司多少人加了一晚上班了，你不如明天拿去慰问一下。」 高慎仿佛如梦初醒，掰着手指头算有多少人，觉得不够，又非要加班做，还专门准备了一特精美的盒子。 唐骁去躺了一会儿，后颈伤口的疼痛感愈演愈烈，最终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迟渡曾经告诉过他，像这种手术实属初次，没有人知道会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后遗症。虽说他割了腺体，但实际上他仍旧是一个alpha，因为现在不需要服用抑制信息素的药物，或许他长久没出现的易感期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到现在他明白了另一种方式是什么了，内心的空洞和腺体位置的疼痛，就好像等待喷发的火山却被堵住了火山口，信息素释放的畅快淋漓被剧烈疼痛感代替了，就算是有伴侣的陪伴也无法舒缓他的痛苦。 他紧紧抱着自己，在疼痛感中忽然想起上一次易感期的事，那是很早之前了，意外的是他和方锌墨的易感期在同一天到来。没有办法，他只能服用大量的抑制药物，与现在相似，渴望伴侣的本性被疼痛感代替了。他在无边无际的咖啡气息中昏死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被拆卸重装过。 方锌墨每一次的易感期对于他来说都仿佛地狱，浓郁的信息素冲击让他连浑身的毛孔都在震颤。所谓同性相斥，违反规则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事到如今，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在那股巨大的排斥力面前，明明只有他自己在艰难靠近，对方甚至都没有体会过被同性信息素冲击的痛苦，那这么多年，他究竟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坚持下来的？ 第82页 活了一辈子，最终活成个笑话。 唐骁的房里传来奇怪的声响，高慎本来就是个好奇的性格，趁着蛋挞还在烤，他悄悄开了门进去看，结果却发现唐骁把药箱翻出来找了个遍，明明天气还有些凉，可他连衣服后背都打湿了。 「哥！你怎么了！」高慎跑过去要扶他起来，却看他脸色苍白，一下子吓坏了，「打120！哥！你别着急，我马上打120！」 「不用！」唐骁抓住他的手腕，气若游丝，「有止疼药吗？给我一颗止疼药就行。」 「止疼药？」高慎在地上的药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哥，我扶你上床，你等着啊，我马上就给你找止疼药！绝对给你找到！」 他马上就跑了出去，在自己的药箱里翻了一圈，发现自己只有一点常备感冒药。没办法，他只好跑到楼下去找药店，可小城市就是如此，根本没有什么二十四小时药店。高慎急得满头大汗，正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在包里摸到了一张小纸条。 正是隔壁邻居回復的那张，之前没有注意，原来背面还留有电话号码。他想也没想，赶紧拨了电话过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那边接起电话的时候高慎觉得这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但此刻没有心情去计较那么多。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你在家吗？我哥生病了，需要止疼药！你家有吗？」 「生病了？严重吗？我现在不在家，你要不直接打120吧？」 高慎摇摇头，「我哥说不用，只要止疼药就好！」 那边沉默了一会，很快说道：「我在消防柜里藏了一把备用钥匙，你直接开门进去，右手的电视柜下面有药箱，你拿出来，止疼药有好几种，你拿给你哥选！要是不管用，你一定记得打120！」 高慎再次有了之前那种被一下子拯救了的心情，反覆叮嘱了让他明晚来吃火锅，接着就去拿药了。 「对了，我明天可能来不了了……」 「嘟嘟嘟——」 方锌墨看着手里的已经被挂掉的电话，有些无奈，双手重新放回了键盘上。 高慎拿了药箱回来，唐骁双手紧扣着后颈，在给他掰开后，后颈已经有了严重的抓痕。那地方丑陋的疤痕把高慎吓了一跳，但仍旧冷静下来给唐骁递了水。 「这些药，你看看，有什么是用得着的？」 唐骁强撑着在药箱里找，一个熟悉的包装盒映入眼帘，那是方锌墨以前特地为他从医院拿的那一种，药效特别好。他没空多想，就着水吞了下去，慢慢地，疼痛感终于有所减缓。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高慎帮他盖了被子，那些被弄得一塌煳涂的药也被收拾地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上。 一看时间，凌晨五点。 唐骁按着头坐了起来，摸了下后颈，有些红药水，看来是那孩子帮自己涂得。他轻轻笑了声，目光投向床头的药箱上。 之前的记忆席捲而来，他打开那药箱，发现里面除了止疼药还有一些抑制剂，抑制剂分外两种，一种是专用于易感期的，一种是唐骁以前用过的，抑制信息素释放紊乱的药物。这让他感到很是奇怪，因为这两种药物是不能同时使用的，否则他以前也不会在易感期来的时候宁愿痛也不用抑制剂。 思来想去，他仍旧没有头绪，洗了个澡之后去了厨房。 早晨，高慎是在鸡汤的浓香味中醒来的。 「哥！你鸡汤炖的好香啊！」 唐骁给他舀了一碗，高慎立刻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你慢点，小心烫！」 「没事！这太好喝了！哥，你真的是神仙！」 唐骁的脸立刻有些微红，低声道：「昨晚谢谢你啊。」 「我应该的！不过啊，哥你真得好好谢谢邻居家那哥们儿！原本我找遍了也没找到止疼药，而且隔壁那哥儿还不在家，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唐骁微笑着看着他，给他递了张纸擦掉嘴角的油渍。 「他居然把备用钥匙藏在消防柜里！我开门进去抱着药箱就沖回来了！」 唐骁愣了一下。 「消防柜？」 「是啊！对了哥，你来帮我把蛋挞装一下吧！等下我们一起带过去！」 还没买那间房子的时候，唐骁他们住的地方还不是指纹锁，每一次方锌墨都会把钥匙藏在消防柜里，说是怕自己忘记拿。唐骁为此说了他好几遍，就是不听，最后就老是提心弔胆地害怕有人会找到钥匙进门。 事实证明，没有几个人会闲的没事翻消防柜的。 装了蛋挞，高慎对着那锅鸡汤虎视眈眈，在经过唐骁眼神同意后装了一碗。 「我特意熬了晚上煮火锅的，公司里那么多人，这点可不够。」唐骁道。 高慎摇了摇手指，「错了错了，谁说我要给所有人的，我只给咱们老闆！我去拍马屁的！」 唐骁微讶，作势要打他，「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没有特殊通知，今天原本是不用上班的，但昨晚出了那么大一事，总会有人待不住往公司走。尤其是高慎，和贊助商打了包票说是九点一定恢復正常，于是八点半就赶到了公司。 这时候网站还没有恢復正常，唐骁默默为他捏了把汗。 「没事没事，咱们老闆说了，他有钱，不需要这点赞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腿都在抖。 第83页 唐骁看着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在经歷了昨晚的事后，他的每一块肌肉都残留着酸痛，但他却在紧张的气氛下完全忘记了这些痛感。 时间剩下最后的十分钟，高慎已经坐在桌子上连声说完了。 他打开手机，已经在备忘录里打了一大排致歉，准备九点一到立马发过去。 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再次刷新，仍旧是昨晚的画面。 高慎对着唐骁露出绝望的表情，仰天长嘆。 最后一分钟，唐骁准备刷新最后一次，忽听钟声传来，敲响了九次。 高慎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副决心赴死的表情，「行！我发出去了！」 唐骁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按下了f5，页面开始转圈，不一会儿，终于显示出来了不一样的画面。 「小高！快！快撤回！」 「哥，撤回什么啊，都已经九点过了！」 「不！」这时候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滚动到了9:00，唐骁难掩激动，「刚刚那钟快了！现在才到！网站已经修復了！」 高慎一听这话，手忙脚乱地点了撤回，哭着跑过来，「哥！太尴尬了！希望对方没看到！」 但这时，对方正在输入显示在屏幕上方，他倒吸了一口气，「完了，肯定看到了。」 it部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唿声，只有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方锌墨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按按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现在几乎是只要安静下来就可以睡着。 「老闆，您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睡？」临时助理走进来，在桌面上打开一盒精緻的蛋挞和一碗鸡汤。 「这是同事自己做的，我吃了一个，挺好吃的，就给您拿过来了。」 方锌墨正要摆手，忽然闻到熟悉的鸡汤味，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几乎是压制住所有的情绪才有力气把那晚鸡汤端起来。 尝了一口，他轻轻盖上盖子，仿佛贡品般小心翼翼地摆在桌子中央，然后拿起蛋挞尝了一口。 「是谁做的？」他眼神迷离，声音沙哑地问道。 ☆、第 41 章 临时助理看着那蛋挞，回答道：「就是昨晚打电话过来那小伙子，叫高慎。」 方锌墨的手僵住了，贝齿轻咬住蛋挞皮，碎屑纷纷落下，他稍稍埋下头，把蛋挞重新放回盒子里，来迴转了两圈，「我就知道，不会是他。」 「老闆，怎么了？是不好吃吗？我马上拿走！」 「不了。」方锌墨恢復了神色，「让他来给我当助理，你去做你的本职工作吧。」 临时助理的脸色微微一变，慌忙道：「可是，那傢伙就是个客服，要不是公司缺人，根本不可能把那种人招进来，昨晚那么简单的问题他都解决不了……」 方锌墨的目光微敛，十指交叉，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压迫感。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但敏感的神经告诉他，若是再说一句，可能会连本职工作都不保，于是后退一步，自觉地退出了办公室。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整个公司的气氛都非常好，因为今天放假，大家都挤在休息室吃点心，除了高慎做的蛋挞外，还有其他同事带的小零食，那些平时没有怎么说话的同事也在今天聊起了天。 唐骁原本还想工作，但在这种时候未免显得有点太不合群，只好坐在休息室晒太阳，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他猫似的微微眯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休息室突然安静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他回过头，门口正站着那位临时助理，他把高慎叫了出去。 休息室再次恢復刚才的喧闹，只是在窃窃议论高慎被叫出去的原因。有人知道唐骁和他的关系好，于是都跑来问。 贊助没跑，高慎既不能说是有功，也不能说是有过，这时候把人叫出去，唯一有可能就是他那献殷勤的小零食出了问题。 「哥！」 没过太久，高慎推门而入，敷衍过那些找他打听的人，拉了唐骁就往外走，跑到一安静的小阳台上。他附耳小声说：「哥！我升职了！」 「升职？」唐骁有些懵，但还是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确保没有别人。毕竟这是个敏感话题，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拍了马屁才走的运。 「让你去负责廖老师的工作了？」唐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高慎直摇头，眼睛发光道：「不是！是老闆助理！绝对是因为我的小蛋挞抓住了他的胃！一个alpha，抓住了他的胃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唐骁强掩笑意，拍拍他的肩，「那你好好干，争取真的抓住他的心。」 平常什么玩笑都开的小伙子，一听这话脸都红透了，「哥！你说什么呢！我都没见过他……」 「可他刚刚不还在吗？」这还没到午饭时间，既然有新上任的助理，那老闆应该见见才对。 「不在呢！说是有急事，出去了。而且今天我放假，让我过了周末再来交接工作。哥，你下午什么安排？我准备去打听打听该怎么当好助理。」 这时候唐骁的手机响了，是墓园负责人打来的电话，说是方家那边嫌麻烦，不愿意来处理预留的资金，今后的维护费用仍旧会由那边出，其中还包括定时会送的向日葵。但难搞的还不是这件事，就在刚才，方家又打来了一笔钱，用途上写了清明两个字。 第84页 的确，快到清明节了。 唐骁有些头疼，他想都不用想，这笔钱肯定是方锌墨存的。他告诉负责人，自己等下会过去一趟。 「一起吃午饭吧，下午我去处理点事，然后就去买菜。你只管吃就行，也当做庆贺你升职了。」唐骁道。 到了墓园，负责人给出的方法是让唐骁自己去找方家谈，但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唐骁不肯接受这笔钱。既不用自己给，也不用自己操心，多划得来。但唐骁只是笑笑，买了一束向日葵，去了父亲墓前。 时间有些紧迫，火锅的所有材料都还没有准备。他习惯自己炒料，因此只能多预备出来一些时间。 工作生活朋友，所有事情都看似在有条不紊地前行着，就算方锌墨仍旧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他也在慢慢学会平静对待了，除了那些违抗不了的生理因素外，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处理好这一切了。 直到他再一次看到墓碑前那束带着露水的向日葵，他的唿吸开始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是头顶上有一块石头，随时会掉下来把自己砸地粉碎。 这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欺骗自己。 在这个城市，就算是有不认识的亲戚朋友，那他们也不可能来到这里，这可是全市最贵的墓园，这一小小的一方地，抵地上当地一套小房子。 去菜式场的路上，他看着屏幕上已经输好的那一串号码。这串号码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一定记得，就像是那些无可阻挡的生理反应，当他脑子里想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敲出来了。 方锌墨在这里，最好的可能性是他只是偶尔来这里。 一定是这样的……唐骁用手背遮住眼睛，无声地祈祷。 晚上回去的时候，高慎已经回来了，在客厅里忙忙碌碌地背诵着所谓的助理准则。 「看到当没看到，听到当没听到，知道当不知道。」 唐骁没忍住笑了，炒料时残留的味道把他呛得够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 「哥！你笑什么！」 唐骁努力憋住，「你这都是什么玩意？」 「助理三大法则！」高慎敲敲笔记本，一脸认真，「跟在老闆身边，例如是他当着你的面和情人做什么事，你也要当做看不到听不到不知道！」 听起来没什么道理，但唐骁忽然想起了秦艮。也难怪，以方锌墨那样的脾气，也只有做到这三点的人他才会留在身边。做助理，最重要的就是会看脸色，会揣摩心思。 但看看高慎那天认真的模样，唐骁在心里直摇头，觉得他或许很难胜任这项工作。毕竟这岁数的人，大多都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定的闹钟响了，时间显示晚上八点整。时间正好，底料已经准备好了，菜品也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只差那位隔壁邻居。 唐骁拿了三个碗放作料，对高慎道：「你有空吗？去隔壁敲敲门，问问现在能开饭了吗？」 高慎马上扔了笔记本，「好勒！我这就去请！」 吃火锅，配点饭可以说是锦上添花，酱油炒饭太腻，蛋炒饭是最好的选择。唐骁端了碗上桌，透过没关上的门听到楼梯间嘈杂的吵闹声。 「可……可是昨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 「不行！你忙归忙，平时连你人都见不到，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时间，你必须来吃。」 小高的嗓门太大，唐骁恍恍惚惚听到对方说了句等下有事。 他一下有点失望，自己不是小孩，若是对方说了有事，他一定不会多做强求，可这时，门口传来更大的声音，高慎拉长了嗓音喊：「哥——！你快出来！他不来吃饭——！咱俩把他拉进去——！」 唐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想再观望观望。 「哥——！快——点——！」 这声音惊地唐骁汗毛直束，他吓得瑟缩一下，嘆了口气，慢慢踱出房门。刚踏出一步就看到高慎死拽着人家的胳膊不肯松。 「哥！快来快来！」高慎大喊。 「我真有事，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来吃饭吧，都准备一下午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继而同时消失，只剩下高慎一个人在楼道间大喊大叫。 四目相对，撞出了两种不同的惊讶气氛，一种是喜极而泣，一种是慌乱无措。 许久未见的那张脸带上了明显的憔悴，眼底的淤青看上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一手被拽着，一手拿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方便面，当唐骁的身影出现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时，灰暗一扫而空。 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就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 唐骁潜意识想逃，但方锌墨马上朝他靠近了一步。 「老师！」 唐骁转过身。 「你们俩认识？」高慎很是惊讶，半掩着唇，不是很相信，又问了一遍，但还是没人理他。 「老师……」方锌墨往隔壁看了看，舔了下起了皮的嘴唇，「哥哥说你走了，你一直都住在这儿吗？」 「既然认识就好办了啊！哥，快邀请别人进去啊！」高慎叫道。 「别人不想吃就算了，我不强求！」 高慎打了个哆嗦，他从没听过唐骁如此冷漠的声音。 「我吃！老师我吃！」方锌墨急忙解释。 第85页 唐骁冷笑一声，「小高，人家都买了泡面回家了，还有事的，我们不要打扰，回去了。」 「烧水壶坏了！泡不了！」方锌墨紧接道，目光仿佛磁铁般紧锁在那个背影上，活似了高中生见到喜欢的人那样，一切都表现地过于明显。 高慎嗅到八卦的气味，暗自兴奋。 「很简单，你还可以煮。」唐骁说着想走，却被高慎眼疾手快地抓了回来，他投去责备的眼神，但高慎故意装作没看到。 「灶台太老了坏了，而且锅也没买，搬过来之后一次也没做过饭。楼下便利店也没有热水，今天也坏了！外卖前两天吃了肚子疼，拉了好久，今天才舒服一点，我很久没吃饭了，老师……」 方锌墨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线里装满了可怜，撒娇的意思太明显了，唐骁不用转头就知道，那张脸上肯定连两颊都在微微发颤，眼睛里都裹了泪，可怜兮兮地惹人心疼。 明明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可撒娇这一套，是真的一年比一年玩得利索。 尤其是当他悄悄走近，两指轻轻扯了扯围裙边角的时候，唐骁整个人都快疯了。 一股风吹过来，将火锅的香气带进了楼道，唐骁听到身后传来明显的咕噜噜的声音。 「老、老师……我饿了……」 要命。 唐骁两三下解了围裙，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高慎朝这方锌墨比出胜利的姿势，方便面给他扔了，直接就给拽进了家门。 ☆、第 42 章 「这房子便宜是好，就是有点霉味。」高慎道。 方锌墨抬了下眼睛，「老房子是这样，我还挺满意的。」 还剩最后一点菜，方锌墨心里多有捨不得的意思，想放在那里，至少还能再拖个半个小时。锅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汤都见了底。 唐骁明面上盯着手机看，其实手指滑来滑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滑个什么，只是内心不肯承认自己的无措。桌子太小，视野太宽，无论如何余光里总能瞟到那个身影。 「哎，你和我哥之前什么关系啊？」高慎撇过脸小声问道。 「咳咳——！」唐骁把手机收起来，板着脸说：「你吃完了没？吃完收拾了去洗碗！」 他点了根烟，撑住膝盖站起来，走到阳台。 「哥！还有饭没！」高慎举着碗。 砰地一声，唐骁没好气地关了阳台门。 高慎吓得缩了一下，小声犯嘀咕，转眼看向方锌墨，却发现这个人的魂都快要飘到阳台上去了。 倒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痴汉，他心想道。趁着这个机会，他肆无忌惮地审视着这个人的脸，不得不说，能配的上唐骁的，也许也只有这样的人了。但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他想了又想。 「你们之前在一起过？」 方锌墨打了个激灵，碗都差点摔了，「你小点声！」 他往阳台看了一眼，「老师听到了，肯定又不高兴。」 「他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再不高兴，又能怎么样？」高慎翘着凳子，看着方锌墨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行行行！我不问这事，行了吧？」 方锌墨松了口气，但他的表情早就证明了高慎说的话，除了感情纠纷，没有人会露出这种表情了。 「昨晚上你说老师要止疼药，是怎么回事？」方锌墨攥紧了手，「严不严重？」 高慎想了想，咬着筷子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哈，脖子疼吧？后颈抓地血煳煳的。」 他似乎还有什么想问，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不是脖子，难道是后遗症？或者是之前的病？」方锌墨自言自语道。 「病？什么病？他只是给我说最近每天坐的时间太长，脖子酸疼。」 方锌墨狠狠捶在桌子上，咬牙说：「都怪我！」 说完起身就往阳台走去。 「哎哎哎！」高慎看看他，再看看桌面，「意思这么多碗，就我一人洗呗！」 方锌墨刚想拉开门，忽见唐骁转身。门拉开了，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方锌墨有些不知所措，往哪走都不是。 唐骁看向一边，低声道：「你让让，我拿个东西。」 方锌墨慌忙站到一边去，连头都没敢抬起来。等到唐骁回来，给他递了个药箱。 「你的，还你。」 不管是止疼药还是抑制信息素的药物，方锌墨都不需要，这些是为什么带着，唐骁心里有数，但他不愿意说出来。 「你走吧，别再来了。」 那颗心以前对自己是永远敞开的，温暖的，温柔的，永远带着笑的，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有时候行事过分到让自己事后都觉得后悔，唐老师也会温柔地说没关系。 可自己从来没认真道过谦，他为什么还是一次次说着没关系。 方锌墨这些日子终于想明白了，唐骁是知道等不到自己的道歉，那些没关系是他对他自己说的。 他还以为这次重逢是缘分，没有人的能比他们的缘分更好了。可光是缘分有什么用，唐骁不爱他了。 连眼神连余光都不愿意分给他。 「老师，对不起。」方锌墨埋着头说，把药箱抱得紧紧地，转身要走。 「哎，你要走了啊？」高慎问道。 就在这时，方锌墨忽然转身一把拉住了唐骁的手腕。 第86页 「方锌墨你做什么？！」唐骁瞪大了眼睛。 高慎倒吸一口气，甩手把锅碗瓢盆扔进洗碗池，「我下楼买个东西，很快，不，我要买一会儿，好一会儿啊！」 听到关门的声音，唐骁用力想把那只手甩开，可方锌墨怎么都不肯放。 「你疯了是不是！我叫你放开！」 「昨天你严不严重啊？是不是后遗症？我把药留在这里，不行的话你要去医院看啊。」方锌墨抬起头，碎发半遮住眼睛，表情难过到了极致。 「后遗症，后遗症？」唐骁苦笑，「爱上你，谁能没个后遗症？」 唐骁摇摇头，「你走行吗？别逼我动手。」 方锌墨单手把药箱放下，死活不肯松开唐骁的手腕。 「老师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松。你不出现在我面前还好，又见到你了，我怎么说都不松。而且……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放弃，我走，是因为想做点让你高兴的事，我还会回去找你的……」 「方糖教育是吧。」唐骁冷笑。 方锌墨震惊地靠近了一步，「老师你怎么知道？」 他见唐骁厌恶地拉开距离，心被刺激地疼了好一下，有个让自己都吓到了的想法出现在了脑海，「老师你不会……」 看到唐骁的表情，他肯定了。 「墓地是你翻修的，向日葵是你送的？」唐骁问。 「你都知道了？」方锌墨咬咬唇，指腹下感受到唐骁加快的脉搏，他想把唐骁抱紧怀里，很想好好疼他一次，「父亲他……」 「你也配叫他父亲吗！」 外头的树叶沙沙作响，虫鸣突然刺耳。 这发自内心的痛苦吼声把唐骁自己都吓到了，但在听到父亲那两个字的时候，痛苦、自责、悲伤、所有的情绪一涌而上，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就要失去理智。 双目充斥着红血丝，微微仰着下巴直视着方锌墨的眼睛，用手一根一根地把方锌墨的手指掰起来。 「明天公司有人上班吧？我会去提交离职申请。」唐骁擦了擦眼角，背过身，「麻烦，小方总，放过我。」 高慎回来的时候看到楼梯间坐了个人，方锌墨垂头丧气地坐在阶梯上，头髮被抓的像鸡窝。 「喂，你没事吧？」 楼道的灯亮了，他看到方锌墨脸上有刺眼的红色。 高慎赶忙坐到他身边，「你这是怎么了！被打了？」 他用手捂住嘴，压低声音说：「不是吧，我哥那样子看起起来温温柔柔的，下手这么狠？」 方锌墨揉了揉脸，「别这么说，是我……是我逾矩了。」 高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往他身边凑了凑，「你强吻他了？！」 「不至于！」方锌墨张张嘴，看着高慎的表情，他没脸说出口，于是抱着头，闷闷说了几个字，「他让我别缠着他了，结果我一难受，就抱了他。」 高慎嘁了一声，「我当什么呢？我哥也忒小气了吧？好话说，打人不打脸，我哥怎么这样呢？」 方锌墨的小腹隐隐作痛，想起刚刚的事，他看到唐骁在他面前写了辞职申请，冲过去一把撕了，紧接着就抱着不撒手。 也许是床上的关系太容易形成刻板印象，方锌墨有时会忘记唐骁其实是个正儿八经的alpha，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这一顿挨结实了，要不是看到唐骁的手被擦出了血，他可能还死赖在里面不肯走。 「等会你进去的时候提醒他给手上药，别感染了。」 高慎笑了，「被打的不是你吗？你还关心人手疼了啊？」 方锌墨不愿说出实情，只干巴巴地讲：「你别管这么多，跟他说了就是。」 高慎耸耸肩，「好吧。」 「高慎是吧？」方锌墨扶着墙慢慢起身，「明天我要去公司拿点东西，他要来递辞职报告，你给他拦外面。」 「好……哎，不对啊，你谁啊？」 方锌墨敲了敲额头，嗓音微哑，「从他提辞职那天算，只要我不答应，就可以拖三天，这三天，你得帮我，他要是走了，你跟他一起走。」 他忍着疼往高慎看去，这时候楼道灯刚巧闪了一下，「当助理的，帮着上司追老婆，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周末整个公司除了it部没人上班，但今天不一样，昨晚高慎连夜挑了几个人『加班』，三倍工资。 从楼上往下看去，高慎刚一看到一辆熟悉的公交车停下，他立刻从按下耳麦，「目标出现，小刘下去，让目标人物给你买早餐！」 说完他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里头那人在三台电脑面前不停地忙碌着，额头都快渗出汗了。 「小方总！您非要在公司找这些资料吗？咱们就不能去网吧弄吗！」 「不行！」方锌墨蹙眉道：「这电脑里资料最全，就是我平常放地太乱了，要找一会儿。你顶住啊，我很快就好了！」 高慎关了门，暗自跺脚，心底将那个把公司大门钥匙拿走还不接电话的人给骂了一通，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至于大清早来搞这么一出，跟演电影似的。 耳麦里响起焦急的声音，「报告报告，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拖了！目标人物已经往公司大门走了！」 「好！下一个人准备！」 唐骁提着一袋包子，按下电梯，刚刚准备走进去。 第87页 「等等！等等我！」 他赶紧按下开门键，却看那人文件洒了一地，他只好出去帮着捡。 「周六你们还上班？」唐骁疑惑问。 「昨天不是系统出问题了吗？好多东西没处理，只能今天加班了。」 这虽然解释地通，但唐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终于是上了电梯后，两人并肩走进公司。 「哎呀！」 高跟鞋一崴，那女孩摔在了地上，文件再次撒了。 唐骁：「……」 另一侧，高慎再次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急得不行，「小方总！拖不住了！你快点啊！」 「拖不住也得给我拖，他要是来让我签字，我敢不签吗！今天他要是收拾东西走，你也给我一起收拾东西！」 高慎狠狠摔上门，捏紧了拳头，心想这助理的活儿还不如门口保安大哥的狗来得轻松。 「警告！目标人物离办公室只有一个拐角了！」 高慎立刻打起了精神，视线里果真出现唐骁的声音，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明显就是离职申请。 「他在里面吧？让他给我签字，签完我就走。」 「哎！哥！这么着急走干嘛？别急啊！试用期还没过，你至少等过了试用期再说啊？」高慎挡在他面前。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唐骁冷声道：「今天早上那一摊事是你搞出来的吧？一顿饭的功夫你就被收买了？」 「当然不是这样！」高慎正色说：「这是作为一个助理的职责！」 唐骁当即就把他推到一边，手握上了把手。 「别别别！小方总不在里面！别！」 没拉住，唐骁开了门。 高慎闭了眼睛不敢看，「完了，小方总你真不能怪我！」 「人呢？」唐骁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气压降到了最低，「他人去哪了？」 高慎不解，往里看了看，果真没人。 他嘿嘿笑了两声，手里拿出个按摩仪，「哥，你脖子不是痛吗？拿这按按！三天后再收拾东西，也来得及！」 ☆、第 43 章 高慎这辈子没坐过跑车，更别说开了，踩上油门脚都是软的，透过后视镜看到方锌墨忙碌地翻着资料，心有余悸地问：「小方总，你刚到底从哪跑得啊？难不成还有啥密道？」 「跳楼。」 高慎一脚踩上剎车。 后座资料掉了一地，方锌墨骂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你跳楼了？！」 方锌墨气得没话说，手指往前一指，示意他继续开车。 「楼下那个小阳台，不是很高，我就跳了。你先别管这个，赶紧找个酒店落脚，我们讨论一下这三天要怎么办？唐老师现在那个脾气倔得，不下狠招，他绝对不会留下来。」 手上的资料的秦艮之前为他准备的，有关于唐骁的一切，他的所有喜好，所有习惯。 隐隐约约，方锌墨总有一种感觉，就是那傢伙从很早以前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在游戏被卖后主动提了辞职，并且把这所叫『方糖』的倒闭教育机构送到他面前。 说实话，他从没搞过教育，甚至以前读书的时候还看不起老师，毕竟他自学的速度比老师讲课的进度快多了。 唯一认真听过的课，就只有唐骁偶尔来上的习题课。唐骁的眼神总是那么清澈透明，可他那些目光只给别人，不给自己。就因为这样，为了上课的时候可以逗他，方锌墨会把他讲的每个字每句话甚至每个音节都听得很清楚。 但唐骁似乎没有犯过任何错，唯一的错，就是他不看自己。 直到唐骁离职当天，那是个午休，教室里每个人都睡着了，他偶然醒过来，突然发现唐骁在昏暗的光线中用无比专注的目光看他。方锌墨吓了一跳，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按照其他人的说法，那应该是他喜欢上某一个omega才有的感觉。 那个人的信息素是墨香，这一点班上很少有人知道，抑制药物能很好地掩盖他的信息素。方锌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把唐骁查了个底朝天。他承认自己对唐骁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这个人从来都与别人不一样，喜欢的人，自然也要特别一点。 可当他靠近一步的时候，唐骁却一次次地躲他，到最后居然还要去留学。 得那种罕见病的人一般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既然他要逃，那当然就要把他抓回来，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手段都可以。吻上那双唇的时候，唐骁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方锌墨在内心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正在酒店房间对着一大堆资料抓耳挠腮的时候，高慎看到方锌墨突然从椅子上跌下来，然后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 「你怎么了！」 「你不是想知道唐老师得了什么病吗？」方锌墨急切地在电话簿里翻起来，语速很快，「一种很罕见的生理疾病，alpha信息素释放异常，他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要想外出，必须服用药物，但这种药很贵很贵，而且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这个医疗项目，当年是我家投资的，老师也是我家资助的。」 他拨通了电话，眼里有了希望，「能让他产生强烈共情的，只能是和他有相同病症的孩子。」 秦艮在电话响起一声后就接了起来，听到方锌墨说的话，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表达了怀疑。 第88页 「如果你只是找一个，唐老师绝对不会买你的单，你那些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不。」方锌墨摇摇头，「不止是一个，是所有。我只是希望能在当地帮我找到其中一个孩子，做一个代表。」 · 秦艮的效率让高慎感到惊讶，就在当天下午，他就已经发来了最精准的一条信息。本地一个便利店老闆的儿子，名字叫做孙晖，原本是上初中的年纪，但因为相同的病症，他一直在家中自学。 而方锌墨的效率更让他感到惊讶，明明才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安排好了公司的任务，让it部放下手里的全部工作，全力做一个名叫自习室的板块。 入了春，天边的火烧云漂亮的像是要把人都给吞噬进去，车停在便利店的门口，那个腿脚不便的男人伸长了脖子看出来，眼里满满都是惊讶。 这小街小巷的，从来没来过这么张扬的一辆跑车，更没来过长相那么张扬的少年。方锌墨嘱咐高慎去把车停好，只身走进便利店，点点菸柜，拿了唐骁最喜欢抽的那一种。 「能给我一根凳子吗？」方锌墨笑着问。 老闆点点头，赶紧把身边那根凳子给他。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工作，没注意到这里的晚霞居然这么好看。」 天边被染成了红色，便利店门口的小狗被染成了红色，老闆的脸也被染成了红色，而方锌墨脸上那一坨青紫更显眼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穿过睫毛和额发，烟雾缓缓上升。 其实他以前不抽菸，还是看唐骁抽，他才习惯性地点一根。 老闆一直坐地离他很远，那种人与人天生的差距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很难被拉进，直到他谈起这火烧云，那老闆终于是放松了些。 每天都坐在店门外，风景是他最大的谈资。 而且人与人交往最注重共同点，老闆也点了根烟，对着这火烧云高谈论阔起来。 「最近天气好了，晚上总能看到霞光，今天还不是最美的，要秋天的时候，这巷子里的树全黄了，晚霞打在叶子上，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老闆大笑道。 「那我一定秋天再来看看！」方锌墨肯定道。 老闆弹弹菸灰，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你就是那个大城市来的老闆吧，听说想资助我儿子的？」 方锌墨不再拐弯抹角，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微微鞠躬道：「很抱歉这么晚来叨扰您，请问，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 老闆一见他这样，吓坏了，赶紧把他扶起来，指着一个昏暗潮湿的楼梯口说：「从这儿上去，他在上面读书呢，这孩子，几乎不下来。」 这地方的潮气比他们住的房子还要重很多，方锌墨走上去的时候怀疑自己进了恐怖片，楼梯嘎吱作响，而楼上也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亮着。 他努力回想初见唐骁的模样，似乎想从唐骁身上找到一些可供交心的点。可不等他想好，门嘎吱一声开了，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带着银边眼镜，板着脸，冷冰冰说道：「进来。」 方锌墨略显尴尬地走进去，只见满地都是二手的习题册，连落脚的地方都难找，看样子是连买新辅导资料的钱都没有。 桌子上摆满了学习书，笔记本上笔迹干净整洁，如果是在外面看到他，很难想像他会住在这么一个阴森潮湿的小隔间里。 「你随便坐。」他说道，过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嫌弃，站着也行。」 年纪不大，气势到挺足的。方锌墨喜欢这孩子的脾气，毫不客气坐在床上，鼻息间有洗衣粉的味道。而看向那孩子的背影，他一下想起了唐骁，也许唐老师以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疼地要命。 他清了清嗓子，「你今年多大了。」 「事先说好，我不想得到你的资助。我很好，我的自学能力比你们任何人想的都强，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孙晖单手搭着椅背转过身，薄薄的镜片下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目光。 方锌墨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 孙晖立刻皱了眉，「你笑什么？」 方锌墨捂着肚子，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相信你的自学能力。」 这语气将孙晖激怒了，勐地站起来道：「我今年应该上初一，但是我已经会做初二的题了，这难道不算好吗？」 「好好好！」方锌墨缓了缓，单手撑着床，勾起唇角道：「可你知不知道，我初二的时候已经在修高数了，你现在可以上网查查，那年华大自主招生试卷里有一道题没人解出来。后来试卷公开，前后不到十分钟，那道题我就得了满分。校长亲自来招我，我没去。」 孙晖有些不敢置信，打开手机查了一会，继而脸色逐渐变差。 方锌墨笑了笑，注意到桌面上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改了很多次，草稿纸上全是这道题的各种尝试解法。他伸手过去，把试卷拿了过来。 「铅笔给我。」他摊开手。 孙晖狐疑着递了只自动铅笔过去。 纸面沙沙作响，笔迹流畅，就像是在解小学题，丝毫不费力气。笔芯啪嗒一声断了，孙晖的心提到嗓子眼，啪啪两声，方锌墨继续写了下去。 「好了，你对对答案。」方锌墨把试卷递过去。 第89页 孙晖看看他的答案，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赶紧翻出答案看了看，肩膀一下跨了。 方锌墨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下面在做饭了，我去帮忙，你好好自学。」 他格外强调了自学两个字，对着孙晖眨了眨眼睛。 偏僻的小店很少遇到这么热闹的时候，加上高慎，老闆今天蒸了四人份的饭。方锌墨闲着无聊，趁店里来了生意的时候自告奋勇拿起了锅铲，不一会儿，狼烟四起，高慎尖叫着把锅盖往火上扔。 「救命啊！你以后还是别进厨房好了！我生怕警察上门，以为我们在□□！」 他们打开所有窗户，每个人脸上都沾着锅灰，方锌墨拍拍衣服，正想强词夺理，却看到孙晖站在他们身后，扶额轻轻摇头。 「真是没眼看，连饭都不会做，白长这么大个。」 说完夺过锅铲，将那一团不明物体倒进垃圾桶，一套熟练的手法就把菜炒了出来。 方锌墨看愣了，吸吸鼻子对高慎说：「等这件事结束，你教我做饭怎么样？」 高慎看他满身锅灰的样子，起了层鸡皮疙瘩，「还是算……」 「这也是助理的工作内容之一。」方锌墨冷冽地说道。 高慎：「……得，我马上下单一套防爆护具，给报销吗？」 ☆、第 44 章 夏天是在一夜之间来的，似乎完全取代了短暂的春天。书柜旁摆的向日葵开得过了，花瓣张地太开，看起来随时都会谢掉。方锌墨给高慎发了条讯息，让他订一束向日葵送到唐骁那里，落款写入夏愉快，明日便回。 高慎：[今天能搞定那小子？] 方锌墨：[不确定，不过明天要是不回去，他就能直接走，到时候人跑了就难找了。] 孙晖稍稍抬眼，「给男朋友发信息？」 方锌墨收起手机，挑眉说：「小孩子别关心这些。」 孙晖轻哂一声，埋头进辅导资料里。 方锌墨咬了咬塑料吸管，冰咖啡里的冰块将杯壁撞地叮噹作响。 「好不容易出次门，你就来书店？」看着孙晖那认真学习的模样，白衬衣扣到了最上一颗，当真是和唐骁如出一辙，就连见到不喜欢的人时的表情也是相差无几。 「要知道那药用一次能抵掉你家一个多月的开销。」 孙晖的笔迹稍顿，最后的笔画拉长了些，他拿起橡皮在崭新的纸面上擦拭掉多余的部分。 「你要是没事做，建议看看这个。」他朝方锌墨扔过去一本书。 方锌墨啪地一声接下，拿起封面一看，《家常菜100道》。 损人的方式也很像。 「连饭都不会做，怪不得那个人不喜欢你。」孙晖挑衅道。 方锌墨微讶，咽咽口水，向他凑近了些，「你怎么知道？」 孙晖不屑地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昨晚你和你那助理，讨论的声音太大了，我听得很清楚。你是为了你喜欢那个人才来找的我，要是我不去，可能那个人就跑了，对不对？」 「你这耳朵。」方锌墨无奈地坐回去，支着下巴道：「是前男友，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不要我了。」 「他也有这个病吗？」 方锌墨点点头，「很多很多年了，他这人最讨厌医院，也最讨厌吃药，但可惜了，天生是个药罐子。我想把他追回来，好好照顾他。」 「可得这个病的，不都是alpha吗？」孙晖见他不说话，垂眼想了想，拿起笔说：「我明白了。」 他点点那本菜谱，「那你更应该学做饭，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年纪不大，懂得不少。」方锌墨笑起来，用笔拨弄他的手，不许他再做题了。 「你等会儿再写，既然我都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可不可以跟我走？你以后的所有开支我来负责，你可以重返学校，还能得到属于『天才』的教育。」 方锌墨敲敲太阳穴，「咱俩都是天才。」 孙晖抱手审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空掉的玻璃杯上。 「想喝东西？喝什么？我请。」方锌墨抬手想招服务生过来。 「门口那家冷饮店，圣代五块钱一个，我要草莓味的。」 方锌墨微微蹙眉，「最近的天气变化大，吃冰淇淋不怕凉着胃？」 孙晖扶了扶眼镜，「甜品可以刺激多巴胺分泌，这时候提要求，成功机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 方锌墨立刻蹿出去，等拿着圣代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孙晖正在看手机。 「小兔崽子，给。」他坐下来，翘起腿，吊儿郎当地咬着先前那只吸管，「这次可以回答我了吗？能不能走？」 孙晖放下手机，舀了一勺冰淇淋餵进嘴里，「我刚刚查了一下，之前那款爆火的游戏，叫做《m.i.m》，是你做的？」 听到这个名字，方锌墨的心里一下五味杂陈，他艰难地点点头。 「出了个影响很大的彩蛋事件，原本是全网直播，后来被封地差不多了，网上没有什么真实消息。又过了一段时间，你把游戏卖给了一个小工作室。我很好奇，那个彩蛋的内容是什么？」 「跟你没关系。」方锌墨皱着眉头冷冷道。 「那我不走了。」 「你！」方锌墨咬牙切齿看着那张带着少年稚气的脸，狠狠锤了下手，「我给他的求婚，因为是双a，不符合当下的恋爱观，上面有人觉得影响太过恶劣，所以被封了。」 第90页 孙晖面露惊讶，「这个问题很敏感的，之前出了个双o殉情的事就已经影响恶劣了。这关头，你还敢直播求婚，还放在最火的游戏里当彩蛋？！」 「是啊，怎么了？」方锌墨表现地很不爽，这件事的影响让他公司的股票跌停了两天，他爸差点都不认这个儿子了。 不过他一秒也没后悔过，就算是现在游戏卖了，他也一点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没在分手前把这个彩蛋给唐骁看。 在那之后，一切都晚了。 「牛b。」孙晖突然对着他竖起大拇指，「你真的很敢，要是我，这种感情一定一天都不会摆在明面上，我没这种胆量。」 方锌墨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这声夸赞他觉得自己受不起，「你是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我爸常说，咱们得往前看。」孙晖伸出手，「走吧？」 方锌墨看着那只小了自己一半的手，噗嗤一声，他握了上去，「谢谢你。」 「小问题，再说你给出的条件真的很诱人。而且自习室那个项目，如果做成了，我相信每个像我这样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他拿出另一本书，《甜点100道》，翻开其中一页，「亲手做的甜点，告白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 行李不多，只用一个包就能装下。唐骁看着订票界面，想了很久也没想好接下来去哪，这世间这么大，就好像没有一个他的容身之所。人都说家乡好，但他在这里感觉不到一切，内心的空洞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满。 手背上还残留这之前留下的擦伤，他那天的情绪过激了，连自己都没想到能下那么重的手。 唐骁深深嘆了口气，开门走出去。 楼道的声控灯有点接触不良，要很大的声音才能把它震响。就好像是黑暗给的勇气，唐骁看着对面门牌上那502三个数字，又看看旁边的消防柜，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吱嘎一声打开消防柜的门，连想也没想，就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一个金属硬物。 心脏突突地跳，他很想做一件极不道德的事，打开那扇门，看看以前住的屋子，算是圆了自己一个梦。 他把钥匙摊在手上，唿吸开始变得急促，心一横，正准备去开门。 楼道灯突然亮了。 「你是唐老师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唐骁做贼心虚地将钥匙一下扔了进去，啪地关上消防柜的门。转过身，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小男孩。 「你是唐老师吗？」他又一次问道，慢慢走了上来。 唐骁侷促地拿起地上的包，「我，我是。你是？」 「我叫孙晖。」他说道，有着这个年纪不常有的沉稳，看了下手錶上的时间，「已经九点了，高哥哥让我来叫你去开会。就算要离职，今天也要去交接完工作。」 先前的行为让唐骁的心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他慌里慌张地应了声是，跟着那小孩上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高慎为什么会让一个小孩子来叫自己。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直接告诉你也没关系。」孙晖慢条斯理地说道，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今天是新版块的内部发布会，我作为代言人出席。」 「代言人？」唐骁微怔。 怎么会找这么小的一个代言人。 「是的，」孙晖肯定道，他看了眼唐骁，随即直视前方，「你吃那个药有多久了？」 「药？」 「就是抑制信息素的药。」孙晖冷冷道：「你很笨。」 唐骁一下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即将去的也许并非是什么内部发布会，而是方锌墨为自己准备的『陷阱』，而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诱饵。 「让你来的那个人，他很蠢。」 唐骁脑子里开始想像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左不过是用这样一个小孩还威胁他，自认为这样的孩子能让他共情。方锌墨还是太蠢了，就算是这样，和一个没接触过的小孩子在一起，他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共情，更不可能因此留下来。 下了车，唐骁跟着这孩子直上会议室的楼层。 「他承诺资助你吗？」 孙晖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不止资助我。」 唐骁感到疑惑，心想难道还有别人。 等到了会议室门口，所有人都已经在里面坐好了，高慎看到他立马迎了上来，把他包一抢，二话没说就把他俩往会议室里推。 「这是你俩的位置啊，好好坐着！」 唐骁满腔狐疑，可还没开口就被高慎压了下来。 「今天的会很重要，你认真听。不管怎么样，你也要过了今天才离职，我可给你说啊，为了这个项目，全公司上下都在努力，你别给我捣乱啊，好好坐着，哪都不能去。」说完就冲上会议台，举着话筒就鼓起了掌。 「下面，让我们有请方总，来给我们讲解自习室这个新项目！」 唐骁扶额，低下头，看到孙晖正看着自己。 「你很好看，怪不得他喜欢你，要我是个omega，我也会喜欢你。」他看向会议台。 这话里话外的，唐骁觉得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台上，投影幕布亮起，方锌墨西装革履，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唐骁唿吸一滞，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又一次和他对上了，一如既往，他的心跳还是会为了这人加快。 第91页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没骨气。 方锌墨的西装是当季的最新款，胸针却是过季很久了，那款情侣胸针他还带在身上。他抿了抿唇，按下手里的遥控器。 「很感激大家这个周末做出的努力，我相信大家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求你们放下手里的全部工作，全力以赴这个自习室的新版块，而且还要这么着急做出来。原因只有一个……」 唐骁的心停顿了一下。 「为了一个叫做孙晖的群体。」 他松了一口气，这时却见孙晖站起来，走上了会议台。 方锌墨微笑着揽住他的肩，两人相视一笑，「在座各位，一定都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出于义务教育，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机会。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走进校园。」 「我在公司给大家的印象我很清楚，一个有钱花不完的富二代。」 下面传来哄堂大笑。 方锌墨压压手，「没关系，我钱就是花不完。而这个自习室烧钱的速度是大家想像不到的，但它带来的意义，也是非比寻常的。不止是能让所有无法走进校园的孩子得到学习的机会，我还会成立一个名叫方糖的慈善教育基金，专门与这个项目配套。」 「根据每个人的学习时长和学习效果，这个基金会按需拨发奖学金。我在这里强调一下，是每一个人，这笔基金会全部用于他们的医疗费用，让像孙晖这样的孩子能走出家门，重回校园……」 「他疯了？」唐骁惊嘆道，他急切地站起身，拉住路过的高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他在做什么？这笔钱他从哪来？他方家以前都只敢每年资助几个人，他的意思是要资助每个人？他哪来的钱？！」 高慎拉着他坐下来，拍着他的肩安抚道：「你别管嘛！那台上是你的老闆，又不是你男人，你管他的钱从哪来又要用到哪里去？你管得着吗？」 「我……」唐骁一时语塞，只能止不住地摇头。 「不行，这绝对不行，他没办法支撑这个项目的，虽然，虽然听起来很好，但是……」唐骁在脑海里摹画这个项目的前景，除了烧钱还是烧钱，但的的确确会给他们这个群体带来不可想像的好处。 要知道，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像是得了自己这种病的人，他们至死都没能踏出家门一步。 放在很多年前，唐骁想都不敢想，那时候自己刚分化，得知这个病的时候，他对于自己的人生已经感到绝望了。 方家，对他来说是照亮他生命的光，是救赎者。 而方锌墨，是其中的一部分。 「可他以为自己是谁？大慈善家吗？不行，这不靠谱，你怎么不拦着他？」唐骁红着眼睛，几乎快哭了。 「助理准则第四条，老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慎笑道。 不知不觉间，台上的演讲已经被其他人接替了。 他和高慎中间突然递过来一碗卖相丑陋的冰淇淋。 孙晖抬着头望着他，嘟着嘴道：「我知道我不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孩，你原谅我刚刚的出言不逊，尝尝那位哥哥给你做的冰淇淋怎么样？」 「我尝过，能吃。」他往前递了递。 唐骁看着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一身西装，将他出落地太过耀眼了。 「哥哥，从彩蛋和卖游戏这两件事你就看得出来吧？」孙晖把冰淇淋塞到他手上，「他就是个疯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得有人管才行的，你走了，咱们这个项目可能就垮了。我可是参了股的，不想出手的第一个项目就垮掉。」 方锌墨的眉心就快皱成个川字，听完这些话，他终于是没忍住上前按住了小孩的头。 「老师，你别理他，小孩儿呢，不懂事，喜欢乱说话。」 唐骁的手被那碗冰淇淋沁到了，水顺着指缝往下流。 他低下头，小声说：「是，小孩儿呢，不懂事，喜欢乱做事。」 小阳台上，唐骁尝了口那个冰淇淋，果真，只能被称作是能吃。 他感受到身后骤变的温度，敲敲栏杆，方锌墨走了过来，带着脸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手里还拿着唐骁的行李。 「字签了吗？」 方锌墨摇摇头。 「反正第三天了。」 余光中，那个高大的身影颤了一下。 「老师……」 唐骁看向他，那张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去，就连粉底也没能完全遮住。 「你考虑过后果吗？做过调研，做过分析吗？」唐骁气愤地问道。 方锌墨还是摇摇头，「这些不重要的，老师，我会好好赚钱。而且，我之前赚的那些，够挥霍一阵了，卖游戏的钱也还有很多。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卖车卖房子，咱们以前……以前住的那套房子，现在很贵的。」 唐骁气得不成样子，恶狠狠说：「那套房子？那套房子你不都送给陈依河了吗？你卖什么？」 「啊？我什么时候送给他了？我怎么可能送给他？」 唐骁身形一顿，看着方锌墨的表情，却又不像在撒谎。 「他给我说的，他说你送给他了，所以才不追究你悔婚的事？」 方锌墨一下笑了，摸出手机，「我马上给他打电话，有病吧？我都把游戏都卖给他了，他还想追究我？老子什么都不给他也不敢追究。他什么东西，我他妈想娶他就娶他，想让他滚就让他滚，他跟我在这儿下损招。」 第92页 电话还没拨出去，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遮住了屏幕，方锌墨愣住了。 「你们还有联繫？」 他差点没扔了手机，举手指天，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我发誓，我和他有联繫我天打雷噼！」 唐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手收了回来，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那房子没给别人。 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老师……你，你还走吗？」方锌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骁狠狠剜了他一眼，把剩下的冰淇淋塞过去。 「吃人嘴短，不知道吗？」 ☆、第 45 章 如唐骁所想，自习室这个项目进展地并不顺利，除开资金外，还有很多阻挡因素。不过，全公司上下根本没人把这些困难当做是一回事，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是方锌墨想做的，那就一定做的到。 唐骁虽说是不想承认，但事实上的确如此，这些年，只要是那个人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企业通讯发来消息，唐骁以为是同事刚刚传输过来的资料，想也没想就点开了。 方总：[到时间了，该起来走走，给你买的按摩仪用了吗？] 唐骁手指一顿，蹙眉快速回復到。 [工作通讯，不聊闲事。] 很快，手机屏幕亮了，唐骁扶额，不想打开，但在接连的几个消息提示音过后，就连隔壁工位的同事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解锁屏幕。 方锌墨：[老师，你注意休息，有些事能明天做就明天做，别太累。] 唐骁：[嗯。] 方锌墨：[我的小间谍告诉我你今天一直没有用那个按摩仪。] 唐骁下意识朝隔壁同事看去，那人赶紧埋头工作。他捏捏拳，从抽屉里拿出个颈部按摩仪。 方锌墨：[老师，中午一起吃饭吧，楼下新开家日料，小高也去。] 唐骁：[不用了，我带了饭，你们去吧。]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来来回回显示了几次。 方锌墨：[好吧，那下次。] 唐骁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震动声，脖子的确要舒服一点了，心中愤愤地责备自己就不应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心软不是件好事。 没过多久，手机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唐骁一个激灵，强忍住心头的不快。 方锌墨：[第二十九次了啊，老师，今晚到我家来吃饭吧，上次你们都邀请我去了。] 算上中午晚上，方锌墨最近铁打不动的一件事就是要把唐骁拉着一起吃顿饭，但半个月了，唐骁一次没去过，这次也一样。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就很难再收回来，唐骁不想让对方感受到希望。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他分得清楚。 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必须和这个人有联繫，但感情是另一回事，如果行事含有目的，又和感情牵扯上了，他就像只遇到危险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来阻挡别人。 而对方是方锌墨的话，他可能还得再加一层防护罩。 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加入新的自习室版块后，由于人员缺乏，唐骁手里的工作足以让他每天都加班，只不过，为了躲掉晚上那顿饭，晚上一到下班的点，他走得比谁都积极，拿着手里的工作回家去了。 今天楼下那家肥肠粉店意外地热闹，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似乎全上这儿来了。这周围没有别的饭店，唐骁不想做饭，于是只能在老人堆儿里坐下了。 「黄叔，最近又是谁家有喜事吗？」唐骁那筷子和了几圈粉，浓浓的汤味香气扑鼻，又把端上来的锅盔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黄叔。 那个地中海老头满身都带着喜气，咬下一大口，嗡嗡道：「不是谁家的喜事，是咱们整个社区的喜事，也有你一份啊。咱们不是房子太老了吗，好多地方都老化了。这不，今天社区的人来说，说是要给咱们修健身设施，就在咱们房子后面那空地上，桌球檯也给换成新的！」 「那的确是好事，以后你们早起锻鍊，也不用跑那么远了。」唐骁笑道。 「不止呢，还有啊，燃气管道也老化了，这周末要来统一改造，你在家的吧？我给你说哦，前段时间你们还没来的时候，隔壁那栋楼的小钱，煤气泄漏哎！幸好是他平常就经常开窗通风的，小个子人又机灵，这才没事，你们平常也要小心一点啊，不用的时候记得把阀门给关了，把细点！万事小心呢！」 唐骁赶忙道是，上楼的时候发现隔壁门开着，那里头人的像是有狗耳朵，唐骁弄出的动静连声控灯都没亮，结果方锌墨一下子伸了半个身子出来。 腰上系了围裙，可怜巴巴地探出头来，「老师……吃饭了吗？」 唐骁抵唇，清了清嗓子，「吃过了，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点点头，「最近两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回来跟着高老师学做菜。」 在公司就叫小高，回来就是高老师，唐骁心中暗笑，「挺好的，你们继续，我进去了。」 刚一开门，方锌墨又叫住他，挠挠头。 「老师，明天来吃饭吧？」 唐骁没想便要拒绝。 「别！你先别着急拒绝我！」方锌墨赶紧制止道：「这样，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明天再问。」 第93页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生怕唐骁说出半个不字。 到了晚上，高慎带着一身油烟气回来，洗完澡，在客厅打开电视，擦着头自顾自地说道：「你说啊，为什么人类就不能是完美的呢？既有钱，又是个天才，可就是不会做饭，跟个大脑发育不全似的，进了厨房就变成个痴呆，怎么教都教不会。」 唐骁埋头处理文件。 高慎不死心，凑拢看了眼他电脑上的内容，「我说唐老师，这是生活场所，请不要把你的工作内容带到家里面来做行吗？」 唐骁关了电脑，摘下眼镜按按眉心。 高慎以为他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一下高兴起来，凑拢了些，拉着他小声问：「我是真的很好奇啊，你们俩之前究竟怎么回事？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你上司，请你吃个饭这么困难，几次三番甩脸色，这样不好吧？人都说礼尚往来，你不听老话，也要看在我这个师傅的面子上，尝尝我徒弟的手艺呗？」 唐骁揉揉有些酸痛的脖颈。 高慎啧啧两声，「哎哟，脖子疼？对面那位要是知道了，今晚肯定担心地睡不着觉。」 「如果过去他也会这样，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唐骁拿起电脑要走，站起来的时候睡衣往后坠了坠，后颈清晰地露出来，伤口看起来无比狰狞。 高慎没拉住他，嘴里骂骂咧咧一阵，盯着他的后颈直到唐骁进屋。 他抱着头仰在沙发上，心想着初见唐骁时的模样，那样子像是丢了魂，若不是这样，他也许还不会去搭讪，后来再见到那副表情，是在看到方锌墨的时候。他嘆了口气，嘴里念叨道：「小方总啊，前路漫漫呢。」 昨天知道隔壁工位的同事是方锌墨的间谍后，唐骁心里一直有些不大舒服。只是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工作，他也只能放任小间谍了。 自习室的项目完全是慈善性质的，方锌墨给华市那边的关系沟通了一下，最近有不少公司有合作的意向。 唐骁手里最大的工作就在这方面，今天要把草拟好的合作协议发给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所以一大早就来上班了。 由于工作室是接手的别人的，上一个老闆对设备方面好像有点不太上心，就连电脑下面的各种线路也是乱糟糟的。唐骁不擅长这方面，虽说每次看到那堆线路都很闹心，可他也没能力去整理，总害怕动到哪一根线，整个电脑就坏掉了。 「那个，唐老师，你吃饼干吗？我昨天自己做的，你要不尝尝？」隔壁同事捧着碗，意图明显地靠过来。 唐骁摆摆手，道了句谢，继续把目光放在电脑上。 他不死心，脚蹬地，滑着办公椅就过来了。 「唐老师，我其实也不是真心给方总当间谍的。可职场里的事你是清楚的，我作为一个小员工，怎么敢不听老闆的话，那不是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吗？」 他直接把饼干放在唐骁桌子上。 「这算是我的道歉礼，您收下，以后该报告的事我报告，你不许的事我绝对不说，我当双面间谍！」他拍着胸口，言之凿凿，「你信我！」 这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热情起来唐骁根本没办法拒绝，没办法只好把饼干接过来，放在嘴里尝了尝。 「挺好吃的，你很喜欢做甜品？」 「我女朋友喜欢！我专门为她学的！还去培训班进修过！」他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谈起女朋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眉飞色舞，唐骁不喊停，估计他能说上一天。 「咱们下个月结婚，婚房都买好了。她妈可喜欢我了，一到周末就让我过去吃饭。我女朋友也很好，就是上班太辛苦，我想多赚点钱让她能在家里歇着……」 「所以你就接了小墨的活儿是吧？」唐骁笑了笑。 小伙子尴尬地吐吐舌头，「唐老师，全公司上下可能就只有你敢把方总叫小墨了。」 唐骁一下愣住，紧紧咬住了唇。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忙脚乱回到工位上，「唐老师，我不太会说话，这是我刚买的奶茶，还没喝，我给你放这儿了啊。」 另一头的同事突然喊道：「唐老师，合同还没发过去吗？今天上午一定要发啊。」 唐骁赶紧扭身要把合同发过去，结果手肘不小心撞倒了那杯奶茶，他心下一惊，看着奶茶在主机上打翻，整个奶茶都撒在了办公桌上。 应激反应让他立马站起来，周围同事也全都看过来。 「对……对不起啊唐老师，我马上帮你弄干净！」 所有东西在桌面上乱作一团，唐骁收的时候忽看电脑咔嚓一闪，而后整个打不开了。 今天这个合同很重要，刚刚催促的同事现在也只能过来帮忙，弄了一会，她接连摇头，直说没办法。 唐骁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但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小刘，你问问修电脑的师傅什么时候能来。」 隔壁那小伙子捧着手机很艰难地说：「唐老师，师傅请假了，今天公司没人能修电脑。」 唐骁单手撑在桌面上，闭着眼睛狠狠捶了下桌子，那盒只吃过一点的饼干盒子颤颤巍巍地震了震。 看着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刘为此很是自责，拿着手机光看，忽然想起什么，快速地跑了出去。 「还有一个小时，跟那边定好了今天上午一定发的，现在怎么办？合同只有你电脑上有，我只有一个草拟的，或者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一个小时之内把它改好发过去？」 第94页 廖老师靠在他身边，两人讨论一阵，发现一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做出来。但目前看来，除了这么做，似乎没别的办法了。 办公室门推开，有个人走了进来，只不过所有人的专注力都在唐骁这边，没人注意到进来的是谁。 「电脑出问题了？」 「方总？您怎么来了？是这样的……」廖老师一下站直，却看到方锌墨越过她直接往主机看去。 「小问题，我来搞定。」方锌墨垂眸对着唐骁笑了笑，「老师你别着急，半个小时不到我就帮你弄好，所有文件肯定都在，要是弄不好，这件事我负全责。」 唐骁把凳子让给他，方锌墨却示意他坐好，撸撸袖子，自己抱着主机蹲到地上。 廖老师看出了什么，挥挥手，「大家都散了啊，赶紧做自己的工作。」 周围的人总免不了好奇心，或多或少都会看过来一眼，唐骁的脸一会白一会红，恨不得埋地下去。 恆温系统好像坏了，唐骁看到方锌墨额头上渗了汗，手上不由自主就去拿了纸，正要递过去，他突然抬头。 「好了，你再试试。」方锌墨看着那张纸，一下笑了，接过来，「谢谢老师。」 那笑容简直能笑到人心坎里去，唐骁狠狠掐了下自己。重启电脑，果然，一切都在里面，他赶快把合同给合作方发过去，时间刚好。 「该我谢谢你才对。」 休息室里，唐骁给他递了杯咖啡。 方锌墨抱在手里，像是捨不得喝。 「以后你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告诉我，我肯定能帮上忙。」 唐骁低头看着咖啡机旁的向日葵，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无比漂亮。他喝了口咖啡，背过身，「小墨，现在是中午下班，咱们聊点闲话。」 方锌墨咽了咽口水，心跳顿时加快。 「以前的事，我当过去了，不想再提。只是有些东西我早就说得很清楚，我也不想说太多次。小墨，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不管你做什么，还要做什么，我真的不想再重复过去的生活，很累的。」 「同一个坑，人不能掉进去两次，你说呢？」 方锌墨的眼睛一下涩了，他吸吸鼻子，看着那一步之遥的距离，愣是没敢往前迈一步。 「要是我和过去不一样了呢？老师，我真的不会在再……」 唐骁转过身，眼里是让他感觉到心痛的距离感。 方锌墨只好马上看向一边，「老师，我最怕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算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今晚吃饭吧，我做。」 唐骁把空掉的咖啡被放在桌子上，一声脆响，「好。」 ☆、第 46 章 刚到下班的点，天已经黑压压一片了，唐骁关了电脑，在众人前往打卡机的时候一个人去了休息室。向日葵花瓶旁边放着一把伞，通体黑色，伞柄的银色镶边下刻了方锌墨的名字缩写。 唐骁靠在桌旁，眼睛看向窗外，雨下地像夏天。他用指腹在刻纹处来回摩擦，鼻息间传来咖啡的香气。 入夜了，不适合喝咖啡。 他撑开那把伞，缓步走进了雨幕里。 「哥，我还在外面办事，要晚一点才回来，你俩先吃，不用等我嗷！」 唐骁挂了电话，在一楼楼道里按了按酸痛的脖颈，将伞上的雨甩干大半，望着空荡荡的楼道，他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去。 方锌墨今天提前走了，晚上这顿饭高慎帮不了忙，从买菜到做饭，他一人经手。唐骁不介意两个人单独相处，唯独担心方锌墨的厨艺，毕竟人总有不擅长的地方，公司里他游刃有余，厨房里只能让人摇头。 唐骁提着伞，轻轻敲响了502的房门。 「砰砰——」 「砰砰——」 不在吗？人去哪了？唐骁心里泛起嘀咕，犹豫着还是给方锌墨拨了个电话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因为下雨，本就散发着霉味的老式楼房里潮气更重了，唐骁打不通电话，只好再次敲门。这次敲了约莫有五六分钟，可里面还是没个动静。 就算厨房里吵闹，可这样敲，他怎么也该听到了，更何况方锌墨把今晚这顿饭看着比什么都重要，唐骁如今只身赴了约，他更应该时时刻刻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才对。 心里有股不安隐隐升起，唐骁打开消防柜的门，想拿钥匙自己开，然而今天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摸他都没摸到钥匙。 只有一种可能，方锌墨已经回来了，就在屋子里。 唐骁给高慎打了电话，确认方锌墨的确很早就回来了，唐骁在过道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等半天，他只好先将伞放在门口，准备先回家。 刚把自家钥匙摸出来，啪嗒一声，那把伞忽然倒了，唐骁只好弯腰去将它拾起来。手指触碰到伞柄的一瞬间，他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他细细想了想，脑海中轰隆一声。 是煤气的味道，已经很浓了，所以就算是在门外他也闻的到。唐骁的脸色一下惨白，那扇门无论他怎么敲都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唐骁的唿吸越发急促，脑海里有个极为可怕的猜想，可当那个想法一出，他几乎是头疼欲裂。不可能的，方锌墨怎么可能傻到煤气泄漏都闻不到呢？不会的。 第95页 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他才多大，人生还有很长很长，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新的事业也才刚刚开始，他明明可以做到一切，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 唐骁的身体颤抖不止，他开始在过道上寻找开锁的小gg。 「喂，喂，现在能来开锁吗？小南街这边，对！什么？不是我的房子，是租的。不是我租的，是我朋友！」 「不是你的房子你开什么，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开锁啊，这样你先去找物业……」 「来不及了！」唐骁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他一拳狠狠砸在门上，疼痛感无法将他麻木，他陷入绝望和无助当中，心里那些可怕的想法被一个个放大。 他还想再见到那个人，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就算是以后不能在一起了，他也希望方锌墨能过得好，能健健康康，能功成名就。 「给你说了，让你找本人去物业开证明，这样我才能来开门！」 「人命关天，我求求您，您帮帮忙好不好！」 唐骁从来没这么无助过，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混乱，整个世界都扭曲了，甚至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就算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可手脚都在颤抖，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冷静都无法做到。 「神经病！」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唐骁一气之下砸向门把手，血开始往下淌，巨大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恢復了一瞬间的清明，他手忙脚乱地报了消防，然而他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大雨，现在还是晚高峰，预计到达时间不会太快。 对于已经煤气中毒的人来说，这段时间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好时机。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来。 去年夏天的大雨已经过去，唐骁再也不可能闻到那股会让人心跳加速的咖啡香，那些血淋淋过去告诉唐骁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那是吃了就会死的毒药，是闻了会上瘾的罂粟，是触碰了就会受到惩罚的魔鬼。 外面天空的乌云变成了黑色漩涡，把唐骁卷进去了，他在里面感受风吹雨打，遭受雷鸣电闪。他想，不该再见的，不该留下的。同性相斥，自己受的伤已经够多了，方锌墨也付出了事业、前途还有名声，他们俩应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最完美的结局。 那些错过的就让他错过吧。 唐骁找来了所有能帮忙的人，房东告诉他，所有的钥匙已经交给租户了，他不可能留有备用。有人说看到方锌墨回来了，也有人说看到他出去了，他们安慰他，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消防，也许方锌墨根本就不在里面。所有人都让他冷静，可唐骁骗不了自己。 他希望那个人能好好的。 砸门时候工具将他的手震痛了，整个楼道里都迴荡着可怖的声响，血顺着手腕流下来，地上一处处的殷红血迹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唐骁，你别砸了，你手不要了吗！」高慎终于回来了，他上来将他抱住，可在看到唐骁赤红的眼睛时，他又愣住了。 「妈的，你别砸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消防马上就来了！小方总会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 「你让开，让我来，你一边去！」 唐骁挣脱开他的束缚，回头看了高慎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是漫无边际的痛苦和不安，高慎放弃了，也许让他停下才是最大的折磨。 时间像是变慢了，秒针每一次的走动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锋利的针尖将他的心都穿透了，连唿吸都是痛的。 每个人都看着他，但没人再上去阻止。 「老师？」 唐骁的手顿时僵住了。 楼道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全身上下不是水就是泥，而且连裤腿都是破的。 「我他妈！方锌墨你哪去了！你神经病是不是！」高慎瞪大了眼睛，一下夺过唐骁手里的工具，拉着他使劲摇了摇。 「唐骁！小方总没事儿！没事儿了啊！」 高慎对着方锌墨怒吼道：「你他妈到底去哪了？要把我们急死是不是？家里全是煤气味，唐骁还以为你出事了，整个人都疯了！」 「煤气？我记得走的时候关了火的啊？外面雨太大，在菜市场的时候不小心翻沟里了，我也没想到……」方锌墨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刚看到地上的血迹，他唿吸一滞，也疯了似地冲到唐骁身边。 「老师，你手怎么了？你……」他想把那手拿起来看看，可自己手上全是泥。 唐骁抬起头，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嘴角动了动，在众人的注视下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着腿红着眼睛一直呆呆地望着他。 「老师，老师，」方锌墨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缓缓蹲下去，想抱却不能抱，只能虚虚地做个动作，「乖，没事的啊，我好好的，都没事了，你怎么这么傻呢？」 他接过高慎递过来的纸巾，在唐骁的眼角轻轻擦拭着。 「你说让我不要抱有希望，可你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小墨，」唐骁的气息微弱，「咱们聚在一起就会这样，你我都好不了的，后半辈子，就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方锌墨的手没停，将唐骁眼角的泪光擦干之后，他哑声道：「唐骁，你做梦。」 说完，再没顾身上的脏污，将唐骁打横抱起来。 第96页 「小高，开门。」 · 那间房子是不能再住人了，估计是得敞个几天。 唐骁换了个衣服，看着手心包扎好的伤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走了出去。 厨房里，方锌墨□□着上半身正在做饭，把一盘炒好的土豆丝放进盘子。 「方锌墨。」 他刚回头，一件衣服就朝他飞过来。 「穿好。」唐骁看向一边。 方锌墨赶紧点头，痴痴笑道：「老师你坐着等等，我马上就好。」 他穿着高慎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一条短裤，小腿上全是擦痕，经过简单的处理，还是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老旧的菜市场里会有一些很危险的地方，下了大雨把那些沟都藏起来了，管理措施不到位，方锌墨只能自认倒霉。 唐骁在餐桌前轻轻揉着手腕，旁边高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上前搭话。 「那个，唐老师，今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骁语气冰冷。 「就是，小方总住哪啊？外面还下着大雨，他连衣服都没有，还受伤了，总不能让他外面去找酒店住吧，这也太惨了。」 唐骁按摩的动作顿了顿，过一会才恢復流畅。 「你怎么想？」 高慎捏着下巴，稍想过后，小心翼翼说道：「要不，他睡你那屋？」 说起这种话，方锌墨的听觉尤其敏锐，背对着露出止都止不住的笑意。 「好」唐骁垂眸道：「那我和你睡。」 ☆、第 47 章 方锌墨的肩膀一下跨了，端着盘子走过来，扯扯嘴角道：「老师，不用，你给我床被子，我睡沙发，就不麻烦你们了。」 原本他还想大展拳脚炖个鸡汤的，可惜那锅鸡汤糟蹋在了隔壁灶上。因为这事，他被消防骂完又被房东骂，回来还被高慎骂了一顿，只有唐骁一直没说话，但这反而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心想唐骁不骂人只板着脸的样子实在太过渗人。 三道菜，糖醋排骨太苦，土豆丝煳成一坨，西红柿炒蛋勉强像个样子，吃起来却发现里面还有蛋壳。 而米饭，水放太少，有些硬。 高慎清了清嗓子，「做个评价啊，我这个徒弟呢，从反向来说还是天赋异禀的，毕竟做饭这件事上我没遇到过比他笨的。」 方锌墨被水呛住，咳得脸都红了。 高慎轻轻拍着他的背，意味深长道：「我觉得厨房还是不适合你，要不还是放弃吧。」 方锌墨红着脸，看到唐骁将硬米饭餵进嘴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老师，还是别吃了，我点个外卖吧……」 「比我想像中的好。」唐骁道：「多做几次就会了。」 方锌墨心里感动到不行，嘴唇颤抖着刚要说话。 「我最近减肥，就不吃了。你们不要浪费食物，等下记得洗碗。」 高慎脸色一变，啪地放下筷子，「我突然想到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徒弟啊，你自己做的自己要吃啊！唐老师叮嘱了，不能浪费粮食！浪费是非常可耻滴！」 方锌墨看着那一桌菜，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熘得没影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两只手捂着脸摊在桌上。 唐骁拿了枕头到高慎的房里，整个房间乱到他无法想像，衣服裤子到处乱扔，地上还有好几双不知什么时候穿过的袜子。 「你被子干不干净？」唐骁夹着枕头，内心有些惆怅。 高慎用力将被子抖了抖，抖出一件衣服，赶紧把它藏好，笑嘻嘻地说：「干净的干净的！」 外面有洗碗的声音，唐骁半坐在床上玩手机，盖的是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来的被子。 高慎的床有些小，他一上来，两个人只能肩靠肩坐着，从这个距离上看，唐骁的眼睛明显还残留着哭过的余红，高慎又一次把目光投往他最好奇的地方。 后颈的伤口看起来更加可怖，他在无数次的观察中终于确定，唐骁没有腺体，怪不得从来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外面突然传来脆响，唐骁一下抬起头，撞见高慎专注的目光。 高慎心虚地看向别处，手指在被子上胡乱抓着，「哎，我手机呢？」 「你徒弟把我的碗打碎了，你不去看看吗？」唐骁问道。 高慎结结巴巴道：「他还是你前男友呢，你怎么不去？」 空气一下安静了，高慎赶紧拍了下自己的嘴，偷偷朝唐骁看去。唐骁没什么表情，垂下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多带了几分颓唐的美感，高慎略显侷促，往旁边坐了点，险些掉下床。 他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你的腺体……是因为小方总吗？」 唐骁这时候放下了手机，高慎唿吸收紧。 「你想问什么？」 高慎抓抓脖子，「就，很好奇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以为你心里没有他了，但是今天看起来……」 「腺体是因为他才割掉的，我当时差点丢了命，而之前那份工作也是因为他才没的，我永远不可能再站在讲台上了，我的人生被他颠覆了一次又一次，换做是你，你会再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吗？」 高慎一下语塞。 「你知道，我们都是alpha，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可是，性别……」 「性别没有关系，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唐骁正襟危坐，带着平静的语气说道：「可你知道alpha信息素对撞有多痛吗？每一次都仿佛凌迟，以前我爱他，我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了。」 第97页 「外面的人说得对，我和他在一起，很噁心。」唐骁笑道。 高慎没想到唐骁居然会告诉他这么多，他一下子难以消化，但是他无法站在唐骁的角度上去共情，因为他不是alpha，他的身体是健康的，他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前途看起来一片坦荡。 「我觉得可以睡觉了，你呢？」唐骁面无表情地问道。 高慎只得点头。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唐骁的眉头立马皱起来。 「老师，我刚刚打碎了你三个碗。」 唐骁：「……」 「老师，我的手划伤了，有没有创可贴啊？」 唐骁看向高慎，高慎立刻把头埋进被子里，把自己当鸵鸟。 「老师，我想睡沙发，沙发挺好的。」方锌墨一边叩着门，一边看着手上不停冒着血的伤口，药箱明明就在茶几上，可他就是装作没看到。 「我怕把你床弄脏，我不睡你床了，你们俩晚上一起睡，会不会太挤了，我真沙发挺好的，我挺喜欢睡沙发的……」 门突然打开，唐骁将怀里的被子塞进方锌墨怀里，侧身走出去，从药箱里翻出酒精和创可贴，蹙眉冷冷道：「过来。」 方锌墨抱着被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脑子里马上兴奋起来，屁颠屁颠地就躺沙发上了。 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但是酒精渗进去的时候还是很疼。 「疼不疼？」唐骁问，用创可贴把伤口包扎好。 方锌墨摇摇头，「只要老师在，什么都不疼。」 「没用的，我今天是担心你死了，我不好给你哥交代，希望你不要误会。」 「嗯，我知道老师你会这样说，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不，关心我的，这样就够了。老师，在一起这么多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至于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希望老师不要骗自己。啊！嘶！」 方锌墨忙地捂住伤口，可怜巴巴吹了两下，「老师，你也忒狠心了，掐我伤口干嘛啊！」 「别自以为是了，你了解我什么？」唐骁将药箱收好，起身就要走。 方锌墨在后面叫住他，「老师，过几天清明，我可以去看，叔叔吗？」 「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看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唐骁重重地关上了门。 方锌墨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被子上还残留唐骁的余温，他的心跳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唐骁，是不是今天我死了，你就会承认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呢？」 · 清明的小雨如期而至了，向日葵花瓣上散落着水珠，唐骁已经站了很久了，不远处那个人也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手里是方锌墨硬要塞给他的伞，手心已经癒合的伤口处隐隐作痛。 「父亲，我怎么觉得自己逃不掉呢？」 向日葵被雨点击中，花瓣上下震盪。 唐骁收了伞，仰面看着天，雨点落在他的眼角。 「父亲，这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所？」 雨点再一次被隔绝了，唐骁看着漆黑的伞面，身后传来让人熟悉到头皮发麻的体温。方锌墨给他递了纸，悄声说：「老师，叔叔不会想看到你难过的。」 唐骁眨了下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去。 「是雨。」他淡淡道，而后重新举了伞往出口的方向走。 「app已经在内测了，后天的庆功宴你别忘了。」方锌墨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 墓前的向日葵多了一束，方锌墨半蹲下去，想了想，于是双膝着地。 「您以前让我好好照顾好他，对不起啊，叔叔，我没做到，不过，以后我做得到的。你再信我一次，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用后半辈子，再给他个家。」 · 清明收假后的第一天晚上，下了班大家是坐包车到的酒店，那是全市最好的酒店，桌上摆的红酒大家没听说过，不过有人悄悄搜索过，一瓶小几万是有的。 「你说他家是不是开金矿的？」 「方家，可不就是个金矿吗？最近的消息你没听说吗？他家新开了几个项目，准备把他叫回去，说不定我们老闆又要换人咯！」 唐骁的筷子没拿稳，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唐老师，你没事吧？」小刘叫人给他换了双筷子。 唐骁道了声谢，这时候看到了方锌墨，他正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目光中是太过明显的炙热。 他赶紧低下头。 「今天是庆功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咱们公司的效益大家很清楚，让你们只能拿着死工资，这一点我很过意不去。」 周围立马有人起立否认，「方总这话才是让我们过意不去，谁不知道我们工资比外面高上很多啊，这还有不满意的就别呆在这里了！」 方锌墨压压手，示意他坐回去。 「说真的，我这个人不擅长当老闆，以前最多是带过项目，工资福利方面大家有不满意的尽管提，我会慢慢完善的。其次是，最近公司有一些流言，说我会把公司卖掉，我在这里给大家闢谣了，不管我家的企业如何，是不是真的需要我，我永远不可能卖掉公司，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会一直做下去。」 下面一片叫好，唐骁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庆功宴当然是方锌墨的主角，app能在短时间做出来，他是付出了大部分努力的，这段时间要说辛苦，谁也没有他辛苦。 第98页 酒喝到唐骁这里，方锌墨的脸上已经起了红，他特地站到了唐骁这头，说完客套话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师，你少喝点。我刚置办家庭影院，晚上和高慎约好了，让你们过来一起看电影。」 当着同事的面，唐骁没有拒绝。只是酒过三巡，大家高兴过了头，全吵着要到ktv去，方锌墨原本不愿意，可怎么都拒绝不了。高慎那傢伙也喝多了，直接将电影的事推到了明天，将唐骁硬拉上车，大家一趟去ktv。 定的大包，所有人基本上都在喝酒，只有少数几个愿意唱歌的。唐骁一个人窝在角落玩手机，高慎看不过去，非要让他上去唱一首。 「老师最近嗓子不舒服，就不要唱了。」方锌墨突然露出慌乱的表情。 「嗓子不舒服？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高慎说着醉话，没感受到方锌墨的抗拒，还要把唐骁推上去。 必定是想起了分手那天的事，唐骁心领神会，在昏黑的灯光下看到方锌墨起伏不停地胸膛，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就连眼睛都是红的。 唐骁突然问道：「你想听吗？」 方锌墨赶紧摇头，而后狠狠剜了高慎一眼。 「我嗓子是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唱了，你不是给我说你有首成名曲吗？怎么不给大家唱唱？」唐骁转眼开始推高慎。 平常大家多爱拿他开玩笑，听到唐骁这话，没人放过他，硬生生给拉到了立式麦前。 在鬼哭狼嚎般的歌声里，唐骁在众人的目光被高慎吸引走之后，悄悄起身，走出了包间。 他知道那个人会跟出来。 「老师，你去哪？」方锌墨在身后叫他。 唐骁看了下周围没人，这才回身。方锌墨的脸越来越红，唿吸也越来越急促，身上有明显的不安感。 「你是不是喝醉了？」 方锌墨拍拍自己的脸，「没有吧？我没喝多少。」 这时候他的额头突然被冰了一下，唐骁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温。 「你发烧了。」唐骁的表情沉重起来，晚上这局还不知会玩到多久，方锌墨不好脱身，「你千万别喝了，估计是醉了，要不然就是病了，我去给你买退烧贴，你想想办法，抓紧回家。」 说完要走，可刚一转身，他就被抱了个满怀。 「我讨厌你唱歌。」方锌墨突然带上了哭腔。 唐骁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股温热的气息就吐在他脖颈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小墨！你醉了！别这样！」唐骁厉声道，可喝醉的人力气反常地大，他怎么都挣脱不开一点，反而是方锌墨越抱越紧。 「我好想你，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好想你。好多次易感期，我都觉得自己快死了，我受不了你不要我了，老师，你别走好吗？你不要我了，你还不如杀了我。」 唐骁勐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喝醉了，也不是生病，这是易感期到了。 该死，他心想。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他知道，四周一定全是方锌墨的味道，在这样下去是会出事了，一个alpha在公共场合突发易感期，这会导致周围的omega强制进入发热期。 现在还刚开始，能够控制。 「小墨，墨墨，你乖乖的，咱们到包间里去，好吗？」 方锌墨在他脖颈里一个劲地摇头。 「你不要走，别走，以后我都乖乖的，我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喝酒了，除你之外我谁都不多看一眼，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在托人打听了，咱们一定有办法可以登记结婚的。我根本没喜欢过别人，这辈子我最肯定的就是我只喜欢过老师你一个人，除了你，别的人我都没碰过。」 「我干干净净的，你再要我一次，求你了。」 他突然跪下去，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他拿出一盒药，是以前唐骁常吃的抑制药物，他把药放回去，又翻出了个黑丝绒盒子。 「我一直随身带着。」 唐骁后退了一步，他还记得迟渡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彩蛋事件的那天，方锌墨准备了戒指。他终于看到了那枚戒指，上面的钻石光彩夺目，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喜欢那枚戒指。 唐骁狠狠掐了下手心的伤口，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方锌墨你起来。」他咬牙道。 「老师，你嫁给我吧，我们重新来过，我只想要你，我不想要别人的，你别赶我走。」方锌墨边哭边说。 「多大的人了！你丢不丢脸！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 「我不要脸了好不好，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alpha的信息素？」 「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闻到了，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alpha到易感期了吧。」 唐骁慌了神，拉着方锌墨的胳膊想把他弄起来，可一百多斤的重量，他怎么都拉不起来。 他暗骂一声，蹲下去将那戒指戴上了无名指。 「我答应你，好了吗？你起来，你乖一点，咱们到包厢里去！」唐骁心里快急死了。 方锌墨看到他无名指上的钻戒，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一般，咬住唇勐地站起来。 第99页 「好的，好的老婆，我乖乖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他往前去探唐骁的唇。 唐骁一把将他的唇捂住，在那几个人过来之前可算是将方锌墨弄进了一间空的包厢。 方锌墨把他压在沙发上，在易感期的控制下他只想要用尽全力占有他的爱人，唐骁被他吻地晕了，花了极大地力气才挣脱出来。 「方锌墨！你控制一下你自己行不行！我去给你拿抑制剂，你要再不起开我他妈把你戒指扔了你信不信！」 腿根被硌地疼，他现在心里除了抑制剂根本没有别的念头。 方锌墨好像终于听懂了这句话，乖乖起身端坐。 「老婆，我乖乖在这儿等你。」他看着唐骁裸露的锁骨，咽了咽口水。 唐骁松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乖，我马上就回来。」 唐骁穿好衣服，飞快地跑到楼下。 在进药店之前，他看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把手放下去，慢慢将戒指取了下来。 「老闆，拿支alpha抑制剂。」 时间不等人，再不回去待会ktv就该报警了，唐骁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回去，刚一推开那扇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顿时呆住了。 方锌墨的怀里，抱着不知道哪一个omega。 ☆、第 48 章 抑制剂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个稀烂，门重重关上的瞬间让方锌墨勐然清醒了，他看着怀里的人，吓得跳了起来。 「小方总……」omega的气息里充满了诱惑力。 方锌墨又一次头晕目眩，打碎了玻璃杯用碎片在手心狠狠划了道口子，鲜血喷涌出来。 「老师！」他起身追出去，忽然见到地上扔落的钻戒，他用尽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 「妈的！我操了！方锌墨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他颤抖地从包里拿出那盒抑制信息素的药物，整盒吞了下去。 「老师，老师……」他嘴里喃喃道，捡起戒指追了出去。 「唐骁！」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整个世界都被水汽覆盖了，磅礴的大雨瞬间将他淋湿，药物起了作用，他的信息素被强制压了下去。可这毕竟不是抑制剂，易感期时的精神脆弱让他在雨中崩溃了。 「唐骁你在哪！」 他在大雨中奔走，路上的人以为他是疯子，全都避而远之。手心上血流不止，大雨很快将血迹沖洗干净。 「唐骁！」他声嘶力竭地哀嚎，雨一刻不停，他的世界在易感期和大雨中混乱不堪，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他只知道唐骁不在了，可全世界都没有唐骁。 没有唐骁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陷入不止不休的痛苦当中，每一步都走地无比艰难，酒精开始让他的大脑产生剧烈的疼痛感。 但他知道，自己再痛，也没有唐骁痛。 我该死，该死，该死。 「唐骁！」方锌墨终于发现了那个身影，可那一幕让他几乎快疯了。 唐骁坐在路边的道路护栏上，急促的车流让他的身上被溅满了泥水。方锌墨冲过去，可他不敢靠近，恐惧使他的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他怕极了，怕唐骁想不开。 「唐骁，唐骁你他妈坐在那里干什么！你下来！」 唐骁的脸色苍白，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后颈的伤口痛，手也痛，可心最痛。 那枚戒指他带了十分钟，也许不到吧。 反正一切就要结束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反正他也没有家，也没有人真的爱他。 更没有人需要他。 「你下来，你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了这还不行吗？」方锌墨哭着嘶吼道：「我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我控制不了，我以为你回来了……」 「你当然控制不了。」唐骁苦笑，车流声掩盖不住他的悲伤。 他的悲伤无边无际。 「我又不是omega，我怎么安抚地了你，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我不需要你是omega！我从来都不需要！我今天是失控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有过易感期，你知道那种感觉……」 「我当然知道。」唐骁用那双含有无边无际的悲伤的眼睛望着他，嘴边却又带着轻松惬意的笑意。 「就因为我是alpha，所以我当然知道。我可至少不会让那些omege投怀送抱，我不会被那些信息素吸引。」 「你他妈当然不会！」方锌墨吼道：「你对omega信息素根本就不敏感！」 唐骁愣了下，捂着脸笑了起来，「我又不了解你了对吗？管他呢，反正我也不需要了解你了。我干嘛要难过？你要和谁在一起和谁上床，和谁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到头来通知我一声罢了，我是什么，我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玩意儿罢了。」 「够了！」方锌墨看着他的身影似乎正在摇摇欲坠，可车流不止，没有人为他停下，「你先下来，你坐在上面不危险吗！你想要做什么啊！」 方锌墨觉得自己拿他没办法。 唐骁也觉得自己拿他没办法。 他们是两条交线，在生命里有过对方，同样走进过对方的心，可他们最终会越来越远，永不再见。 「我求你了。」方锌墨跪了下去，恐惧感充斥了他的内心，他宁愿坐在那里的是他自己，他才该死，唐骁应该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第100页 「我求你了好吗？唐骁，你下来，你慢慢下来，我送你回家，你别坐在那里了。我怕啊，我该怎么办啊？」方锌墨无助地跪在雨中。 他不知道唐骁要做什么，脑海里可怕的念头闪过，他几近崩溃。 「算了好吗？」唐骁喃喃道：「算了。」 说完，他好像用光了仅存的力气，闭上眼睛，往车流的方向倒去。 方锌墨的唿吸在那一刻停滞了，他瞬间扑上去，终于将那个人拽进了怀里，然而非机动车道上的电瓶车飞驰而过，他的小腿被铁片穿透，疼地差点跪在了地上。可脑海中的意识支撑着他站起来，他抱着唐骁，颤抖着揉了揉他的发心。 「没事，没事，没事了。」 医院里，唐骁昏迷不醒，方锌墨的小腿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可具体的伤还没有经过细緻的检查。 「你必须进行下一步的检查，具体伤到哪里我没办法给你说，如果再这么拖下去，你的腿……」 不等医生说完，方锌墨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坐在唐骁的床边，看着唐骁苍白的脸，心已经碎地稀烂了。 医生嘆了口气，「还有，你易感期，应该用抑制剂就用抑制剂，那种药是你能用的吗！那只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怎样了？」方锌墨虚弱地问道：「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看看他，再看看唐骁，摇了摇头，「他这个，我们这里没有办法。可以说是腺体切除手术的后遗症，必须有专业的药物治疗，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但现在最麻烦的是，我谘询了所有医院，没有一家医院有办法，甚至华医都不行。」 「我知道了。」方锌墨扶着床站起来。 高慎要来扶他，他摆了摆手。 「我去给他找药，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他。」 「你？你去哪里能找到药，医生说他们都没办法。」高慎现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从ktv被叫到医院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更何况看着这两个人，一个伤，一个昏迷不醒，两个人的脸色就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有办法，你先给我订最近飞华市的医院，我要马上回去，唐老师你照顾，出了任何问题你负责。」方锌墨扶着墙一步步走出去。 高慎无奈，进退两难。 方锌墨靠在走廊的墙上，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餵。」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小方总，好久不联繫，怎么突然想着找我……」 不等对方说完，方锌墨冷冷道：「迟渡，那个彩蛋你很头疼吧？」 迟渡在电话里顿了顿，继而笑道：「是啊，没人有办法，这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你知道的，玩家知道彩蛋没删，很多人要求退钱，他们噁心你们这种人，更噁心你。」 「我马上到华市，电脑给我准备好，药也给我准备好，我不多说，你明白的。」 他使劲捏着手机，迟渡留这一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以为，如果是唐骁，他至少会毫无保留。 「是，我明白。」迟渡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早就准备好的药物，「那我就等着小方总了。」 正要挂电话，方锌墨却叫住了他。 「你说什么？」迟渡怔住了。 「我说，我要割腺体，无论用什么办法，麻烦你尽快帮我安排手术，谢谢。」 电话挂断，迟渡看着手机愣了很久。 「方锌墨，方锌墨，这怎么说呢？」 「这才是个男人嘛。」 ·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那个传奇般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删掉了那个他们无论如何都删不掉的，仿佛寄生虫一般的彩蛋。 迟渡将药扔给他，方锌墨双手接住。 「你的腿，没问题吧？」 方锌墨摇摇头，把药交给带过来的自己人。 「你坐最快的航班飞回去，务必看着唐骁把药吃了。」 那人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方锌墨总算是松了口气，用手捂住眼睛，可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那里的伤口狰狞刺目，这双能敲出一个世界的手，现在仿佛废了。 「我回来的事不要给家里说，手术的事，我希望能最快，我不管有什么后遗症，你能明白吗？」 「当然能。」迟渡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去工作。 「不过我有一件事很疑惑，这段时间我虽说赚了很多钱，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一点，为什么这段时间，我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不能阻止玩家流失。这些人都是你的原班人马，我不信这是我团队的问题。」 方锌墨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迟渡那张脸。 这张脸无论他看多少次都一次比一次厌恶。 他指指自己的心，缓慢开口道：「因为，你不爱他。」 迟渡的脸立刻垮了下去，打开手机翻起了什么东西。 「先打一个星期的术前针吧，下个星期我给你做手术，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方锌墨摸出口袋里的戒指，笑着说：「不怕。」 ☆、第 49 章 唐骁有时会醒过来，有时会看到高慎，有时候意识是模煳的，模煳中他会看到方锌墨。 想起过去的事，方锌墨说爱他，唐骁心想，这声爱他担不起，自己一个普通人，哪里担得起方少爷的爱。 第101页 想到这些，他眼角有时候会是湿的，迷迷煳煳当中好像有人餵了他什么。唐骁真的很讨厌吃药，但是吞药的动作他太熟稔了。 窗明几净，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鼻息里全是消毒水的气味。唐骁半坐在病床上，像是失了魂，见到谁都只说一句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从余光中感觉到有什么人走进了病房，那个人没有答话，而是站到了窗边。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唐骁又问道。 「今天。」 唐骁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望向那个身影，「真的……吗？」 他愣住了，那个人回过身，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秦秘书，你怎么来了？」唐骁有些惊讶，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个人了，不过秦艮一直都待他不错，唐骁一直把他当成半个朋友，如今一见，倒有些感慨。 「听说你辞职了，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跟在方总身边。」秦艮道，为他倒了杯水，「你嗓子太干，喝点水润润，我有话要告诉你。」 唐骁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没接那杯水。 「方总要你回去。」秦艮没太在意，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看时间，「明天下午一点，坐方总的私人飞机。」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的时间很紧，我马上还要飞回去。」秦艮将一张名片放在他手边，「这是明天来接你的人。」 唐骁看着那张名片，眉头微蹙。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现在还很虚弱。 「我想我还是多住几天院好了，方总是个大忙人，何必花时间召见我。」 「方总不会见你，但他需要你帮忙。」不等唐骁拒绝，秦艮立马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小方总要做切除腺体的手术，迟渡现在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方家的意思是，让你回去阻止他，只这一次，之后我们有办法解决迟渡。你要是心甘情愿回去，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呆在方锌墨身边……」 「给他做情人吗！」唐骁攥紧了被子，声音变得沙哑，「你家小少爷要发疯，关我什么事！我不去！」 「你欠方家的，这辈子不可能还得完，但方总承诺了，只要方锌墨这次不做手术，你和方家的债，就两清。」 秦艮举起手指，「不要说你已经还清了，这件事只有方总才说了算，他说这次两清，就一定两清。」 他点点名片，「唐老师，我感到很抱歉，但这是我的工作，希望我的人能够接到你，但如果你不来，你后半生不会安稳的。」 待秦艮走后，唐骁掀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水杯在地上砸了个稀烂，高慎听到动机急匆匆地赶进来。 「唐老师！出什么事了！刚刚那个人是……」 「办出院。」唐骁红着眼睛，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痕，「立刻！」 方锌墨预约了明天下午五点的手术，方家给他安排明天一点的飞机，摆明了是不想让方锌墨做出反应。唐骁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方家的人不是真的很了解这位小少爷，就算那时候自己去了，以方锌墨的性格，也绝对会进手术室。 方锌墨决定了的事，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自以为割去腺体，此后不再有易感期，唐骁就一定会原谅他，这件事的诱惑力胜过一切，他不惜拿命去赌。 唐骁在咖啡馆里仰头看着天，鸟儿划破天际。如果秦艮不威胁他，只是告诉他方锌墨要做手术的消息，唐骁权衡再三，也一定会回去的。术前准备需要太长时间，方锌墨根本不够，死在手术台上的概率太大。 而这场手术无论成不成功，对方锌墨来都不是好事。 唐骁拿宣传册盖住脸，正准备睡一会儿。 「《留学谘询》？唐老师，你要留学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唐骁的睡眠，他勐地坐起身，那本宣传册滑落到手上，他一时不知道放哪。 孙晖拍拍桌子。 唐骁将宣传册反盖在了桌面上。 「不是，路上发的。」唐骁目光闪烁，「那个，你怎么在这？」 孙晖指着前方说道：「书店，上次那傢伙就是在这儿告诉我你们的事的。」 唐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有一家书店，装潢看起来还不错，是方锌墨会带着孩子去的地儿。 孙晖突然嘆了口气，年纪不大却很老成。 唐骁觉得好笑，「你嘆什么气？」 「你不知道吗？」孙晖撇着嘴，「前两天，那个彩蛋被彻底删除了，方锌墨亲手删的，网上的人都在猜他为什么会妥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彩蛋？删除？」唐骁赶紧拿起手机在网上查了一通，果然，那个彩蛋彻底消失了。有人在欢唿，有少数人在遗憾，更多的是嘲讽，他们嘲讽方锌墨是个小丑，一开始死都不删，现在却亲手删掉了。 彩蛋换药，唐骁心里蹦出这四个字。 他的病是因那场手术而起，除了迟渡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是方锌墨亲手回去删了彩蛋，这才替他换回了药。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唐骁捏紧了手机，一定是方锌墨不许别人说。他在做什么，自我感动吗？ 他记得迟渡曾经告诉过他，方锌墨之所以心甘情愿卖游戏，是因为迟渡答应了不会删掉彩蛋。对于他来说，那个游戏也许算不了什么了，但那个彩蛋比游戏更加重要。 第102页 男孩歷经千辛万苦，在血线降至一丝的时候终于给他的爱人带回了世界上最美的戒指。 那是他最后的寄託，可现在他却亲手删了。 唐骁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苍白病态了，他不知道在删除那些代码的时候，方锌墨的内心到底经歷了什么，但唐骁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在彩蛋和药之间，他毅然决然地选了药。 「唐老师，你没事吧？」孙晖关切地看着他。 唐骁牵强地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方锌墨一定很难过，毕竟那代表着他对这世界的抗争，他公然在全世界面前表达对一个同性的爱，不得不说，我还挺感动的，可惜了。」 孙晖站起身，「唐老师，我去书店了啊，你见到他的时候，请表达我对他删除彩蛋的愤怒。」 唐骁呆滞地看着网上的嘲讽和谩骂，那些人不是骂自己，但他却感受到了深深，深深的悲伤。 「没关系。」方锌墨一定会这样满不在乎地说，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难过。 「死就死了，换唐老师记我一辈子，够了。」方锌墨对着电话里父亲责骂不屑一顾，挂了电话后顺手将其拉黑，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 「操，好痛！」他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 alpha的身体恢復地比常人快很多，虽说不能活蹦乱跳，但他至少能强撑着拖着腿走路。 他烦躁地拿起拐杖，正准备打车往华医去，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谁啊，又来找骂是吧。」他掏出手机，看到显示的名字时，瞬间喜笑颜开。 「老师！」他惊喜道，后脑在墙上敲了敲。 「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锌墨想要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事，警惕道：「老师，我过几天回来，怎么了吗？」 或许自家人已经找到了唐骁，现在正是来阻止他去做手术的。但是方锌墨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别人怎么说，就算是唐骁要阻止他，他也不会放弃的。 他不能再让唐老师难过了。 腺体什么的，他不要就是。易感期这种东西只是横在他和唐骁之间的一根破木头，他要一脚踢开，不惜任何代价。 「我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你……」唐骁顿了顿，「你难过吗？」 方锌墨松了口气，看来唐老师不知道，不知道最好。 「难过啊。」他委屈巴巴地说：「但换老师一个电话，挺值的。而且，老师和那个彩蛋比起来，老师要重要地多，其他的，我真的不在乎。」 「小墨，谢谢。」 方锌墨没想到唐骁会对他说谢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之前看到孙晖了，那孩子现在挺好。看到他我想起小书，最近没多久就该高考了，可惜我回不来，你能帮我去看看吗？明天周一，现在去他应该还没上课。」 「现在？」方锌墨愣了下，看了下时间，马上已经一点过了。 「对，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应该来得及，唐骁没拜託过他什么事，既然唐骁开口了，他情愿把手术时间往后推一点，总之今天肯定能做就是。 「没有，」方锌墨赶紧拦车，「就是我离那边有点远，路上现在又有点堵车，过去可能要有点久，可能得一个多小时。」 私人飞机上，唐骁挂了电话，一旁的人弯下腰来说：「唐老师，有什么安排吗？」 唐骁拿起眼罩，「我睡一会儿，等下我自己去找他，你们不用跟了。小方总，我一定给你们带回来。」 一个半小时车程，方锌墨终于是下了车，他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赵成书家走。这种房子以前他觉得脏兮兮的，看起来噁心，后来自己住了这种地方，倒觉得没什么不适了，反而是这两天住酒店，那床太软，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这孩子在唐骁心里的地位不一般，以前他就知道，脑子有问题的时候还吃过醋。 「赵成书！你在几楼呢！我忘了！」他在楼下喊，巴望半天，结果没人应他，他只好往上走。 走着走着，他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楼道间，有一股很浓的油漆味。 接着，他发现楼道间的墙壁上用红油漆写满了欠债还钱四个字，楼上传来打斗声，他心叫不好，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往上走。 赵成书的家门前被泼满了红油漆，他本人正被几个混混围住。 「那是我爸妈欠的钱！你们找他们去！找我干什么！」 「父债子偿！你爸妈跑了，这不就该你还钱吗！」那混混举起棍子就要打，「你不还，我就天天上你家！」 「赵成书！」 那些混混回过头，一根拐杖朝着他们飞了过去。 方锌墨朝着赵成书伸出手，大喊道：「傻子！愣着干嘛！跑啊！」 ☆、第 50 章 趁着对面几个花臂混混愣神的间隙，赵成书拔腿就跑，勐朝方锌墨扑过去。 「你怎么来了！」赵成书一时之间顾不得两人有什么恩怨，「你的腿……」 「别管！去报警！」方锌墨厉声道，把赵成书护在了身后，这人是唐骁的让来找的，必须地护着。 赵成书点点头，转头往楼下走。可没走几步，他又颤颤巍巍退了上来。 第103页 「你干嘛……」方锌墨回头一看，一个身高体阔的大汉正慢慢往上走来，手指按得啪啪响。 「靠，你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方锌墨怒斥。 赵成书急于解释，可方锌墨背靠背站着，「不是我！是我爸妈，欠了赌债，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 说到爸妈，赵成书哽咽了，眼圈一红，委屈的话藏在嘴里。 「小子！你还敢找帮手，能耐了啊？」带头的混混将棍子扛在肩上，龇牙咧嘴地朝他们靠近。 他们遭到两面夹击，跑是跑不掉了。 赵成书心想完了，方锌墨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你别怕，有我。」 方锌墨直视着那群人，低哑的嗓音给予了赵成书无穷的安全感，他看着方锌墨的侧脸，内心有点感动。 「和你，和你没关系的……」他弱弱道。 方锌墨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拉进楼道角落里。 「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有什么沖我来，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那几个混混相视大笑，一棍子敲着楼道扶手上，刺耳的声音迴荡在楼道当中，「二十万，你还的起吗你？死瘸子！」 方锌墨脸色骤变，他看看自己的衣服，出门几天了没带换洗的，家也不敢回，看起来是有些街头流浪汉的模样，就连头髮都是乱糟糟的。 没见识的混混就是麻烦，这套衣服可是限量版，搁一有眼力的人，怎么也不敢对他说出这种话。 关键是，居然还叫他瘸子。 方锌墨眼里迸发出杀意，掏出手机，「二十万是吧，我马上给你转！」 他按了两下，仍旧是黑屏。 遭了，方锌墨整个人僵住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没电？ 那些人看他拿着手机不动，「不是狂吗！还钱啊！」 再次一棍子打在扶手上，声音震耳欲聋，「下一棍子，可就是打到你们身上了！死瘸子，你扛地住几下？」 「妈的……」方锌墨暗骂，气得眉头拧做一团，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种气。 赵成书也吓住了，赶紧拉拉他的衣角，「你怎么了？你不是很有钱吗？你先帮我还上，以后我一定还给你。你不要不信我，我给你，给唐老师写欠条！」 见方锌墨还是不动，他急了，「你不会没钱吧！」 「我手机没电了!」方锌墨咬牙道。 赵成书倒吸一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方锌墨心里乱作一团，他在身上摸了摸，却只摸到了那个黑丝绒盒子。不行，这东西他死都不能交出去。 他只好取下表，「五十万的江诗丹顿，你们看看。」 混混接住他扔过来的表，几个人开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时而用审视的眼光看看方锌墨。 「这表值五十万？」他们疑惑道。 方锌墨脖子都气红了，「你们不认识，能不能上网查一下啊！没见识！」 「你说谁没见识呢！」那人又一棍子敲下去。 赵成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压低声音道：「你蠢啊！你别激怒他们！」 方锌墨在心里骂了一箩筐的脏话。 带头的混混一把将表抢过来，「这种表，他妈的一看就是假货！蒙我们呢！」 他重重将表摔在了地上，錶盘一下裂了，方锌墨眼睛都看呆了。 「你们……」 「给老子打！今天不把钱交出来，你们没人能走！」说完一群人沖了上来，举着手里的棍子就往他们身上砸。 方锌墨转背将赵成书护在角落里，棍子敲在了他背上，他咬碎了牙把痛往嘴里咽。 「报警……」他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 「他们要报警！手机抢过来！」 方锌墨一肘子打在那个混混的肚子上，他没站稳，直往后跌去。 「操，你们是不认识我们几个是吧！这片区没人敢惹我们！」带头的红了眼，接下来棍子如雨点一般落在方锌墨背上。 他脸色苍白，感觉到似乎有骨头断了。 被护在角落的赵成书终于拨通了电话，「报警，我报警！」 方锌墨松了口气，在他挂掉电话的一瞬间，浓烈的alpha信息素迸发出来，整个楼道里都充斥满了浓到苦的咖啡香。 顶级alpha的信息素能让所有人都臣服，但这无可避免地会伤害的赵成书。 那些混混一下手软了，全都跪倒在地，抱头大叫。 「妈的，妈的！」 方锌墨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疲惫地靠在了墙上，看着那些臣服在地的人，他笑道：「你们等着，出去之后我不让你们牢底坐穿，我就不姓方。」 赵成书抱着头痛地叫出声，「够了够了，我受不了了！」 他还只是个beta，对于带有强烈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根本抵抗不了。 方锌墨心里犯了难，拉拉他的胳膊，「来，起来，我带你出去。」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彪形大汉突然站了起来，他面目可憎，捡起地上的油漆桶就沖了过来，方锌墨下意识将赵成书按下去，抬手想阻止他。 只可惜那个人并没有冲到他面前，举起油漆桶就朝他泼了过来，他浑身都裹上了红色油漆。 楼道间的信息素消失了，那些人疲惫地站了起来。 方锌墨的眼前一片血红，油漆被泼进了眼睛，他连睁都睁不开了。 第104页 恐惧在他脑海中漫延，他会不会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再也不能工作，不能做出事业，他再也不能，看到唐骁了…… 他仿佛一个无助的小孩，瑟瑟发抖。 唐骁，他明明等下就要去做手术，没有了腺体，他可以和唐骁没有隔阂地在一起。就算唐骁不答应他，他至少还能再追他一次。 可现在，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不能再见到唐骁，那和死有什么分别？ 「方锌墨，方锌墨！」 赵成书的唿喊似乎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方锌墨一动不动。 「唐老师！你别上来！快跑！」赵成书突然大吼。 「方锌墨！墨墨你怎么了！」唐骁刚一上来就看到方锌墨血人一般的模样，他看到那群混混，一下明白了。 「又有帮手来了！上！给老子打死他们！」 那些混混不分青红皂白，已经疯了。 「唐老师？」方锌墨喃喃道。 「滚啊！你们打我！不要碰我老师！」赵成书撕心裂肺地吼道。 就在那些人刚举起棍子的时候，他们再次同时僵住了，手上没了力气，棍子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赵成书痛地在地上打滚。 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仿佛饿兽一般吞噬了这里，那就像是以死亡在宣誓，这个地方变成了地狱。 而唐骁是那个人的救赎。 「墨墨！墨墨好了！」唐骁把他抱在怀里，「好了好了！」 方锌墨闭着眼睛，但他感受到了唐骁的气息，他笑了，「老师，你没事吧？」 唐骁摸摸他的脸，那双那最爱的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他的内心在这一瞬间崩溃瓦解，「你的眼睛……」 「老师，我真的好喜欢你，对不起嘛，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追你一次……」 说完这句话，他力竭晕了过去，楼下传来警笛声。 唐骁的手指在方锌墨脸上轻轻摩擦，他泣不成声。 · 方锌墨和赵成书被送往医院，唐骁被要求去录口供，方家知道了消息，那几个人的余生可想而知。 坐在秦艮的车上，唐骁的大脑一片空白。 「老太太也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唐骁靠在车窗边没有说话，他的脑子太混乱了，开始怎么也想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方锌墨带给他的痛苦永久深刻，那些伤痕刻在心里怎么都去不掉，然而拨开心想一想。方锌墨曾说过，除了自己，他没爱过别人。那自己又何尝不是，那股咖啡香带来的有瘾性仿佛世上最烈的毒品，尝过之后就陷入无尽沼泽，永远都爬不出来。 人生的前半段苍白无力，直到遇见这个名字，他的人生才染上了色彩，这色彩越来越明显，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带来这么深刻长远的记忆了，就算是他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他都永远忘不掉这个人。 而方锌墨，也永远不会放开他。 但是他们註定不能回到过去。 也註定不能有个安稳顺遂的未来。 方锌墨是金字塔尖，站在塔下的他註定仰望，唐骁试图往上走，可这么多年，他越是攀爬，越是觉得遥不可及。 然而金字塔现在产生了裂缝，从塔尖开始坍塌。 世界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方老太太的面容憔悴，已是哭过很久，在看到唐骁的一瞬间，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高高举起拐杖朝着他打了下来。 唐骁不偏不倚，可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拽住他，将他拉进了怀里，双手环住死死不放。 方锌墨的眼上蒙着纱布，「有我在，谁都不能碰你！」 ☆、第 51 章 油漆很难清理，方锌墨剃了板寸，背上的伤让人看了头皮发麻，原本腿上的旧伤也加重了。 最严重的的是，眼部暂时性失明。 就算是得到了及时救治，但是恢復过后还有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光。 唐骁被他环地生疼，抬头看着他，因为蒙着纱布，他无法判定每个人的位置，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护住了他。 唐骁眼睛涩涩的，心里的瓶瓶罐罐被打翻了，五味杂陈。 方老太太高高举起的拐杖落不下来，她歇斯底里地骂道：「小墨！你还要煳涂到什么时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半点我们方家人的影子吗！要不是因为他，你现在已经登顶了！如今是伤成这幅模样，再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被他害死了都不知道！你是要奶奶心疼死吗！」 方锌墨手上的力道加重了，慌张地低头安抚道：「老师，别理她，你别听她说话。」 随后他抬起头，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他即便是蒙着眼睛也让这屋子里的人唿吸不过来。 「奶奶，我重申一次，这是我的人，有我在一天，就谁都不能伤害他。您说的那些是我自作孽，我该受的。您还是担心担心您自己吧，身体不好，又干嘛要跑这儿来凑热闹？」 方老太太捂着心脏，不可置信地吼道：「方锌墨！我是你奶奶！」 方知文坐在床边削那个苹果已经很久了，他慢慢把它切好，放进盘子里，用纸巾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他笑着地拍了拍方锌墨的脸，「小子，怎么跟奶奶说话的呢？」 第105页 而后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两手插兜，走到方老太太的面前。 「方知文，你赶紧把你弟弟给我弄回去，他已经疯了！」拐杖急躁地杵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方知文轻轻把手放在那只苍老的手上，「奶奶，这里是医院。您也是个贵妇，何必在这儿撒泼呢？不是丢咱们方家的脸吗？」 方老太太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个泼妇？」 「哪有？」方知文笑了笑，回头对方锌墨道：「小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一切有我，你永远不需要担心。」 啪地一声，他的脸火辣辣地疼，方老太太还想要再扇他一巴掌，却没想到方知文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奶奶您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少管。你们带老太太回去，找个医生好好看着，可别让外人说我方家的儿孙把自家老太太气死了。」 方老太太抽回手，在病房里环视一圈，狠狠瞪了唐骁一眼，甩开那些来扶她的人，「放开，我还走得动！」 病房里恢復了安静，方知文遣了别人，留他们三个在里面。 拿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在方锌墨面前晃了一圈，随后餵到了唐骁嘴边。 「你干嘛！」方锌墨立马吼道。 方知文把叉子收回去，坐在凳子上大笑。 「唐骁，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到，你没来之前摔地跟条丧家犬似的，结果你刚来，话都没说他就知道是你，我真服了。」 方锌墨小声嘀咕，「我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两个人在一起太久，除开眼睛，他们还可以有很多辨认方式。 唐骁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好拍拍他的手，小声道：「小墨，你弄疼我了。」 那双手赶紧松了，方锌墨急急忙忙给他揉了揉，「哪疼了？老师，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注意到力道，你别……」 唐骁在他的眼睛上落了个吻，吻在纱布上，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息，可唐骁的眼睛一下红了。 方锌墨惊得说不出话，抓抓被子，像小朋友不知所措的样子。 唐骁按着眼角缓了缓，低头给他捏好被角，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去做，再不去，咱们人心都散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我们很需要你。」 方锌墨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来，兴奋地控制不住表情，连连道是。给唐骁算了时间，说是最快几天就能回去，他就是一辈子带着墨镜，那他也要回去把该做的事都做完。 唐骁往他嘴里塞了苹果才给他堵住。 也许是方知文刻意为之，方家没派人来照顾这位金贵的小少爷，唐骁脱不开身，只好在病房里跟着他住下，方锌墨高兴坏了，但是又不敢表现地太明显，还要假装心疼地来回拒绝两下，最后躲在被子里偷偷笑。 唐骁藉口出去买烟，结果却在楼下碰到了秦艮。 秦艮对他点了点头。 「他暂时不会做手术了。」唐骁道。 「迟渡那边我们会尽早解决，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看下小方总。」秦艮摸出一张支票，「这是方总给你的，你和方家这么多年，他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你和方锌墨在一起，带给大家的永远都只会是困扰。」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的，没有什么能阻止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 唐骁接了那张支票。 「替我谢谢方总，有空我一定亲自去拜访。还请他放心，我不会给大家造成困扰的。」 秦艮点点头，上了车。 唐骁垂眸看着那张支票，这些钱足够他挥霍好几年了，不过，他现在有别的用处。像方总那样的人，只有你接了钱，他才会放心。 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支烟，唐骁赶紧把支票收好，回头一看竟是方知文，他接过那只烟。 「最近很缺钱？」方知文看着地上，踢了脚路边的石子。 唐骁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吧。」 「为什么不找小墨要？」 「为什么要找他要？」唐骁反问，他知道刚刚那一幕方知文一定看到了，而那些话，说不定也听到了。 方知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眼，抖抖菸灰，「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我先回公司了。」 alpha的身体素质是天生的，只要没伤到骨头，过不了几天就又要强撑着活蹦乱跳了，更何况方锌墨年纪不大，恢復能力更快。 若是情况良好，也许今天就能拆纱布，只不过就算如此，那也要带很长一段时间的墨镜了。 这几天方老太太没来，医院里很清静，唐骁没事做的时候会在窗边看书，阳光照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有时看得累了，他会坐在椅子上，用书盖住眼睛睡上一觉。 「老师，你今天看的什么？」方锌墨百无聊赖地问道。 他总是能准确无误地知道唐骁在哪个位置，唐骁每一次都会觉得那双纱布下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拿下脸上的书，上面全是英文，随手用一份留学宣传资料作为书籤。 「一本游记。」唐骁说。 「结婚后你想去哪度蜜月？」 「关于欧洲的……」唐骁突然反应过来，回头惊诧道：「你说什么？」 方锌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第106页 「度蜜月。」他一字一顿地说。 「方锌墨。」唐骁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我看你是不是恢復地太快了，要不我让医生今天先别过来了。」 「别别别！我不说了！」方锌墨差点没跳起来，「我受不了了，我这几天什么都看不到，真是难受死，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你。」 唐骁将书放进包里，听了这话，身形一顿，拿了桌面上的保温饭盒。 「好香，今天是什么汤？哎，一闻到这个，我又不想拆了，拆了之后老师就不会餵我了。」方锌墨满心失望地嘆了口气。 唐骁拧开盖子，盛出一碗。 「闭嘴汤，希望你喝了以后能少说几句话。」 方锌墨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呜呜呜。」 唐骁不由得笑起来，「行了，张嘴。」 吃饭的时候方锌墨没再说一句话，全程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唐骁收了碗，但是一直没走。 「老师？怎么了？」方锌墨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那个……」唐骁犹豫了好一会。 方锌墨摸摸他的手，突然皱了眉头，「怎么了？是不是奶奶又来欺负你了？你帮我把电话拨给她，她怎么天天没事找事！」 「不是！」唐骁按住他的手，「是这样的，墨墨，下午我让你哥派个人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方锌墨愣了一下，但他听懂了唐骁的意思。 下午拆纱布，唐骁不陪他了，他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唐老师。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他强撑着勾了勾唇角，「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又不是看不到你了，对不对？没关系的。」 「小书在丁凌那边安顿好了，他们今天请了一天假，我想去看看。这不是没多久就要高考了吗？他们一上学，恐怕就要等毕业后才能见了。」 方锌墨恍然，轻轻推了下唐骁的手，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是应该去，他那爸妈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说实话这孩子还是可怜。你也别让他再来看我了，浪费时间，老师回来就可以了。这样吧，我让人派车把你送过去，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然后让他在楼下等你，倒时候你免得麻烦。」 他说着就又要找电话。 「不用了，我自己去，自己回。」唐骁说道。 方锌墨转过背，手指抓紧了床单。 「别啊，麻烦。」 「很好叫车，不麻烦。」唐骁把装着那本游记的包提起来，「我这就走了，等下会有人过来照顾你的，你自己好好的，别乱动，免得伤到。」 方锌墨听到他的脚步声，一下慌了，下意识地想下床，可唐骁藏了他的盲杖，他怎么都摸不到。 「老师！」他带着哭腔喊道：「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他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花，花落在了地上。 唐骁在门口停下，无奈地回头，「傻子，我当然回来。」 ☆、第 52 章 丁凌住的地方比赵成书住的地方要好上一些，他家勉强算得上是个中产阶级，父母开明，觉得两个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是件好事。 唐骁去的时候赵成书刚刚开始收拾房间，三个人一起动手，把客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赵成书鼻子上沾了灰，丁凌就拿手去帮他擦，结果越擦越脏。唐骁看着他俩闹，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我听赵成书说，你最近在外地上班。」丁凌戳着手指问。 他看到唐骁第一眼，眼泪就冒出来了，到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学校的事，我真的好难过，老师，那个人对你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那么久？」 他显得有些激动，眼泪又冒出来了，只好扯了一大堆纸往眼睛下面塞。扭扭捏捏地又不肯让唐骁看他哭，可他怎么都忍不住。 「要不是因为他，你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再不济，你至少能把我们教到毕业，可现在呢？」 他知道以唐骁的状况，想当老师已经没可能了。 一个割了腺体的alpha，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异类，每个人都会对着他指指点点，在暗地里偷偷议论他割腺体的原因。 丁凌这段日子听了很多了，大部分的流言都和唐骁糟糕的感情有关。 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唐骁爱上了一个alpha，而为了那个alpha，他竟然心甘情愿做一个残疾人。 做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异类。 「我真的好心疼老师，我好讨厌他！就算现在他还算做了件好事，可我还是讨厌他！」丁凌一把将唐骁抱住，肩膀止不住地抽动。 唐骁揉揉他的头，安慰了好一会儿，纸巾擦了又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因为我个人感情上的事影响到了你们，这一点我始终都觉得自责。小丁凌，你再哭下去，我可能就要一辈子自责下去了。」唐骁捧着他的脸，挺可爱的一小男孩，哭起来的时候还挺不在乎面部表情。 「你自责什么！该自责，该付出代价的人是那个！」丁凌有些失控。 赵成书终于洗了手过来，看到这一幕，他拦腰将丁凌搂起来。 「你干嘛呢！哭得丑死了，快去洗把脸。」他用口型对着唐骁说了句抱歉，牵着丁凌走到一边。 唐骁幻想过学生时代的恋情，两个人一起进步，一起考大学，一起走进婚姻。 第107页 很美好。 赵成书给丁凌擦了眼泪，分明两个人没有什么很亲昵的动作，但唐骁却觉得这种小孩间的恋爱比他的更让人羡慕。 方锌墨给他的永远炙热热烈。 想到这，唐骁突然觉得很奇怪。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喜欢细水长流爱情的人，怎么偏偏爱上的是方锌墨。 从来都闲不住，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在放炮仗，轰轰烈烈的。 他一直都像明星一样闪耀，走到哪都掩盖不了光辉。 也许适合和喜欢是两个概念，适合的不一定就是自己喜欢的。 这两者一直都在他的生活起冲突。 「唐老师，我们晚上还有晚自习，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赵成书牵着丁凌坐过来。 丁凌吸吸鼻子，「老师，刚刚对不起啊，我……」 「能考一所大学吗？」唐骁岔开话题。 赵成书在这一点上颇为自信，「能肯定是能的，这一点我保证！」 「那就好，再过一会儿我也要回去了，你们好好上课。接下来我工作上也比较忙，应该抽不出空回来，等你们毕业后我再来看你们。」 丁凌的电话响了，他还想和唐骁说几句，看到的却是自己现在班主任来的电话，没办法，他只好去接。 待他走了，赵成书的脸一下带上了复杂的情绪。 「你和他怎么样了？」 「他身体好，没很什么大碍，眼睛今天也能看了，刚刚还给我发消息。他啊，跟你们一样，小孩子脾气。」唐骁笑了笑。 「我知道他很好，我是问，你们俩怎么样了？」赵成书紧追不捨。 他感觉到唐骁想逃避这个话题，可他并没有让唐骁如愿。 唐骁的捏捏手里的包，自己的感情生活他不想和学生分享，就算是现在他们不是师生，但这种话题对他来说，在学生面前是不好开口的。 他想起当初第一次和赵成书谈起方锌墨的时候。 那晚他被折腾地半死，而在那之后却听到方锌墨让他去割腺体。 真是好笑，他觉得自己在赵成书面前就是个笑话，而自己的感情就更是个天大的笑话，是无数人的反面教材。 说出来，脏耳朵。 「你和小丁凌好好的，我走了，还有点事。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我能帮的尽量帮。再也不要像这次一样，自己一个人担着，有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担的。」 唐骁站起来，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他的事，也不是你该关心的，好好读书。」 「方锌墨的性格太偏激了，而你又□□稳，谈恋爱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结婚，他绝对不适合你。」赵成书语速飞快，他冲到门口将门挡住。 「你听我说完！」 唐骁按按眉心，自己的学生是真的一个比一个难打发。 「我很感激他为我做的，要不是他，我可能就被打死了。但我们一码归一码，你和他，真的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赵成书语重心长，他渴望从唐骁口中听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两人僵持不下，唐骁只好从包里拿出那本游记，那张用作书籤的宣传册里有一样东西。 赵成书愣了一下，「你……」 唐骁把书收回来。 「估计你们毕业的时候我就该走了，留学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当初为了他没有去，我一直很遗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和他既不会谈恋爱，更没可能结婚。我现在照顾他是为了钱，我需要一笔不少的留学经费。」 这个回答让赵成书瞠目结舌，他咂咂嘴，不知该作何评价。 为了钱，这三个字不像是从唐骁嘴里说出来的。 他觉得唐骁很难过。 可另一方面，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但是，方锌墨应该会疯吧。」他看着唐骁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叮的一声，电梯显示一楼，唐骁松了口气，走出门准备打车回医院。 方糖教育的app有了新的进展，而方糖教育基因已经成立，甚至已经有学生已经拿到了钱，这段时间他们网站的流量越来越大，方锌墨回去后就该着手扩容了。 自习室的项目被很多人看中，有意向的合作方不断发来消息，公司上下忙个不停。 唐骁知道他们的项目很好，但背后没有推手的话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进展的。 方家想让方锌墨的目的快速达成，所以一定在背后花了不少钱用作宣传。小方总玩够了，该回家了。 那个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在方氏集团里随便找个主管出来就能接替方锌墨的位置，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他是个做游戏的天才，不是搞教育的。 唐骁把迟渡送给他的眼镜戴上，世界变得清晰了，事情的走向，他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的脚步迈了出去。 「这位小哥哥好漂亮，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个联繫方式呢？」方锌墨突然从侧面蹿了出来。 唐骁被狠狠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骤停，他下意识把包往后藏了藏。 「你……你怎么来了？」 「我逼着他们给我办了出院。」 方锌墨带着墨镜，漆黑镜片阻挡了他的目光，阳光下他笑容璀璨，「要带一段时间的墨镜，不过还是可以工作的。高慎那边都快扛不住了，我得回去给他当救世主。」 第108页 「那倒是.」唐骁想了想，问道：「是想在就走吗？」 方锌墨摇摇头，唐骁正感疑惑。 「得把未来男朋友的联繫方式加上才能走，不然错过了，那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把戏，唐骁简直无话可说，看着方锌墨拿出来的二维码，他都快气笑了。 赵成书说得对，方锌墨太偏激了，他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让你时时刻刻心花怒放。但伤害一个人的时候，又会让那个人遍体鳞伤。 唐骁两个都尝过，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好拿出手机扫了一下那个二维码，没想到扫出来却是一个小游戏。游戏很简单，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最为弱智的闯关游戏，不到五分钟，唐骁就就走到了最后。 他看着终点那个礼物盒子，没有动，方锌墨却轻轻抬了抬他的手机，唐骁无法，只好走向终点。小人成功收到礼物，屏幕上显示着胜利的标志。 忽然他的面前就多出了一大束漂亮的向日葵，方锌墨躲在后面。 「老师，你的奖品。」 唐骁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小孩儿的把戏是真的无聊。 是真的，太无聊了。 「谢谢。」他收下花。 一辆车驶过来，方锌墨打开车门，手掩在门框上。 车快速行驶在机场高速上，飞机早已准备好。 唐骁轻轻拨弄着花瓣，这花真的很美，不知不觉间他笑了起来，「明明是你出院，干嘛给我送花？」 方锌墨偏过头看他，带着极为疑惑的语气问道：「我在追你，老师没看出来吗？」 唐骁不小心扯掉了一片花瓣，残缺了一块。 ☆、第 53 章 最近来应聘的人很多，公司在做一定的扩张，人事部几乎每天加班。方锌墨的眼睛不适合长时间工作，他没办法，只好让方知文给他派几个人。 而他的工作时间则被限定为半天，下午有空就回家练习做饭，但晚上到了下班的点，他雷打不动的一定要来接唐骁。 也不管接不接地到，总之他们住在一栋楼里，唐骁不上他的车那他就一起挤公交。 整个公司的员工都知道自家老闆现在正热火朝天地追求唐骁，把这当成了连续剧，是每天的必看节目。 有时候唐骁吃过午饭，回来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花和水果。 没想到向日葵也有看腻的一天，于是后来方锌墨换成送玫瑰，这当然是更显眼了，唐骁心里有苦说不出。 约莫半个月，方锌墨的眼睛开始重新适应光线，不过还是得慢慢来，医生发了话，每天的用眼时长可以适量增加。 这话一出，他就以为自己得了解放，最近一直埋头在办公室，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这天唐骁和同事吃过午饭，回来的时候桌上照例有花和水果。 同事习惯了，他也习惯了，顺手拿了切好的水果餵进嘴里，梨的水分很好，糖分也很足。他中午不常睡觉，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开始浏览签证的进展。 电脑右下角有段思家从国外发过来的一些谘询，租房的价格很高，唐骁希望能找人合租一个小房子，但最近一直没找到。段思家在国外的学习的时间延长了，他的意思是让唐骁直接去住他的房子，这样不用花钱。 唐骁看着帐户里多出的几位数字，那是方总给的钱，他一开始没打算动，后来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他这才知道那笔钱不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套你看看。] 段思家发过来一张图。 [位置，价格，交通，各方面我都很满意。现在和我合住的室友真的太傻逼了，一个星期能带三个不同的男人回来，你来了正好，提前让我脱离苦海。] 那房子的确不错，就是价格上唐骁并不认为合适。 [这件事我再想想吧，等签证下来，我们一起决定。] 段思家发来一个ok的表情，接着又发了一些国外的风景。 [读个书就当散散心了，虽然我不认同我那个室友，但是啊，单身最好了，一片森林远好过其中一颗歪脖子树。] 唐骁把那些照片保存下来，设置成了桌面，接着又开始浏览留学谘询。 咖啡的味道很浓，喝多了会有瘾。 「唐老师！」高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一下子拍在了他的肩上。 咖啡洒了一桌，唐骁先是手忙脚乱地关了页面，回过神，咖啡已经流进键盘里了。 「啊……唐老师对不起，等下我帮你把键帽拆了擦擦。」高慎双手合十连道抱歉，余光注意到唐骁的电脑屏幕。 「哎，这照片不错，怎么换桌面了？你以前不都用默认的吗？」 唐骁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性格，一般是不会将这些设成桌面的，他赶紧解释说这是不小心，很快将那张风景照换掉了。 「是有什么事吗？」他整理好桌面，极力掩饰自己的反常，幸好高慎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的，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猜到他正在做的事。 高慎拿着拆下来的键盘准备去做个清洗，听了这话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原本是来找唐骁帮忙的。 「你快去看看你家那口子吧，从早到现在一直埋在电脑前，眼睛都不挪一下，他要是瞎了你怎么办！」高慎急得跳脚。 第109页 唐骁掩唇轻咳了两下，红着脸道：「你别乱说，我们俩没在一起。」 高慎小声嘀咕，「那也差不多了嘛。」 唐骁作势要打他，结果高慎拿键盘来挡，唐骁的手敲在键盘上，本来白皙的皮肤瞬间起了红。 「快！去给你家那口子告我状！」高慎一熘烟跑了。 唐骁只能在心里无奈，关了电脑往方锌墨的办公室去。这个点大家都在休息，公司里很安静，他敲了敲门，方锌墨似乎很烦躁。 「我说了我知道休息！你们烦不烦吶！」 唐骁直接开了门，方锌墨抬头就要骂人，一看到是唐骁，瞬间变脸。 「老师，老师你怎么来了？」 他掩饰不住地兴奋，抓抓头髮，赶紧起身让座，「正好，老师你过来坐，我给你看个东西。」 「你坐吧，我坐久了，站一会儿。」 唐骁走到他身边，把躺在一大堆文件里的眼药水给他找出来。方锌墨不敢违抗，老老实实闭了眼睛休息一会。 「小高说你忙一上午了，在忙什么？」 「这个。」方锌墨指着电脑，他眼睛睁开条缝，捨不得从唐骁脸上移开，「新的游戏。」 「新的游戏？」唐骁看着电脑，信息量太多，他有些看不太过来。 一提到游戏的话题，方锌墨的话就多了。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他下意识拉了唐骁的手，翻阅着屏幕上的内容说：「都市题材的单机游戏。」 「还是有个彩蛋。」他很是兴奋。 「老是喜欢做这些，也不管你的玩家接不接受。」唐骁想到当初那个彩蛋被爆出来的场景，毕竟感情是敏感的事，尤其是他们这种感情。 方锌墨对此不屑一顾，「我就是要做，爱接受不接受吧，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赚钱。」 「那你为了什么？」唐骁问。 方锌墨低头想了想，他似乎有些纠结，钱这方面他的确从来不缺，只是游戏里放着这种东西，他家会不会答应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有了上次的教训，方氏内部一定会审核地更严。 「不为什么。」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唐骁的手指，似乎心情会因此好上很多，看到上面的红痕，他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那你得问你的小助理了。」唐骁笑道：「把我的键盘打湿了，还用键盘来打我。」 方锌墨拳头捏紧了，咬牙切齿道：「给他说他这个月奖金没了！」 他在唐骁手上哈了几口气，心疼地要死，连揉了不敢揉重了。 唐骁有些受不了，把手抽回来。 「行了，我是来提醒你一句的，多注意休息。眼睛若是不好了，以后什么都不好。」 「我知道的！」方锌墨立马把电脑屏幕按了，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一来这地方，没个半个小时出不去，方锌墨不放他，天南海北总要扯上一通。唐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想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留学的事板上钉钉了，他最苦恼的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方锌墨。 在方锌墨的办公桌上，唐骁看到了以前家里的那个旧相框，里面还放着两个人的合照，是方锌墨在学校获奖的时候拍的。 那时候他给朋友介绍，称自己是一个对他很好的朋友，半字不提两个人在一起。可那天晚上，他连床都没下来。 唐骁的心一下痛了。 方锌墨注意到他的表情，看到桌上的相片，他有些尴尬，赶紧收了起来。 「以后结婚了，我把这里交给你，我还是回去做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唐骁的语气冷下来。 方锌墨心里直犯憷，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把这个公司当做婚前礼物，老师不喜欢吗？」 唐骁觉得可笑，两手合十放在腿上，后背靠着办公椅，「咱们俩在一起了吗？」 「总会在一起的，我有把握。」方锌墨捏捏拳。 「小墨，我有没有教过你，太过自信其实是一种自负，没人喜欢自负的人。」 「可我决定了的事，做不到我不会罢休的。」 「感情不一样，你不能逼我爱你，而尊重两个字，我教了你很多次了，我不希望你还是不懂事。」唐骁站起身，语气淡漠，「我回去了。」 不懂事？对于唐骁来说，也许放过他才算是懂事了，这怎么可能呢？方锌墨轻笑一声，拿着那个相框把玩一会儿。 「老师，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支架打开而后又合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唐骁感觉到有些焦躁。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重重拧下去，但没将门打开，「小墨，以前我说我们不能做朋友了。这段日子我想了想，做朋友也许是对你我来说最好的选择。结婚这种压根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开门离开，头也不回。 方锌墨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摸摸鼻子，摁开电脑屏幕，打开一个聊天框。 [按照法律上来说，双a是绝对不可以登记的，但唐骁的情况不一样，他割了腺体。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开闢另一条路，先把他的第二性别改成beta。不过这也很麻烦，要走的程序很多。] 方锌墨把相框立在桌子上，快速回復到。 [不行，我的结婚对象就是一个alpha，这一点绝对不会改，也绝不可能改，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110页 ☆、第 54 章 意外的是，这天晚上方锌墨并没有死缠烂打地来接他回家，这应该算得上时间好事，然而唐骁心里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晚上约莫十一点，他收拾好了准备到床上休息，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快快快，跳a城搜车，右边有两个队，你们小心些！」高慎还在客厅抱着手机打游戏，压根没心思去注意门口的动静。 「您好，哪位？」 门口没人说话，只是又敲了几声。 唐骁犯嘀咕，这么晚，谁会没事来串门？方锌墨知道自己睡地早，不会这么晚来打扰的，也有可能是那个房东大爷，他老闲着没事干，很有可能大半夜来找人唠嗑。 总之家里两个大男人，唐骁没什么可担心的，将门打开条缝，又问了一句。 「您好，是有什么事吗……！」 一只手伸进那条缝，巨大的力量让门一下拉开了，唐骁被那股力气顺势拽了出去，脚迈出门口一步，发现方锌墨风尘僕僕的模样，他正想开口骂人，可方锌墨半个字没说，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方锌墨！你！」一股失重感传来，他整个人被方锌墨扛到肩上。 砰的一声，门被踢上，方锌墨就着这种姿势把他带下了楼，期间无论唐骁怎么挣扎他都没放。 「方锌墨！大半夜你发什么疯！你要带我去哪！」唐骁带着满腔怒意地吼道，他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好歹也是个alpha，居然被人扛在肩上扔进了车，实在太没面子。 方锌墨躬身给他系了安全带，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带他走。 唐骁试图开车门，但车门已经被上了锁。 方锌墨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按下一键打火。 「方锌墨！你他妈是不是不说话！我问你这是要去哪！」唐骁的心砰砰直跳，方锌墨一直冷着脸，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自己没个亲朋好友，若是就这样被带走了，当真是会谁都不知道。方锌墨或许是被他今天的话激怒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好脾气终于是被消耗殆尽。 唐骁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拉他的衣服，「小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方锌墨看了他一眼，露出个没来由的笑容，发动机的声音同时启动，他的声音淹没在声浪里。 「带你上山，当压寨夫人。」 车往后退去，轮胎磨在地上的声音让人精神振奋，车头一转，油门一脚踩下，惯性力让唐晓往后撞去，好笑的是，方锌墨的车上从来不放靠垫之类的东西，今天却在后面挂了个软垫，唐骁的头撞在了软垫上。 唐骁心里暗骂一声，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十一点的小城市已然进入了睡眠，路上的车很是稀少，一条条大路任由方锌墨驰骋，风驰电掣的速度让唐骁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大打开的车窗不断有风灌进来，唐骁的头髮被吹散了，他紧紧握住把手，丝毫不敢松懈。 世界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跑车，唐骁的心情在恐惧和刺激之间不断转换，他的手捏出了汗，风声掩盖了他急促的心跳，他处在极端的兴奋当中，周围的风景一晃而过，他注意到方锌墨开上了山路。 「方锌墨！你开慢一点！」山路让恐惧占领了制高点，昏暗的路灯和陡峭的山崖让这里在夜晚变成了无人区。 轮胎在拐弯处摩擦出更加刺耳的声音，剎车片让唐骁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 方锌墨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双手将方向盘打过半圈，往更高的地方开去。 唐骁连动都不敢动，他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的速度，方锌墨开车就像疯子一样，没有堵车的城市就更加是他的发挥空间了。 而今晚，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音和刺耳的风声就是他的发泄。 算了，唐骁心道，不得不说，他突然也有了一种发泄了的舒畅感。低沉的轰鸣声替他在山间宣洩出了心头的压抑和痛苦，他感到心旷神怡。 车速开始放缓，车子停靠在了路边，方锌墨从车载收纳箱里拿出一张毯子，下车，关门，再开门。 唐骁埋着头，急促的心跳并没有随着车速的放缓而放缓，方锌墨躬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唐骁正要下车，忽然方锌墨的手臂就揽住了他的腿。 那手臂的力量极为可怕，将他抱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唐骁几乎要尖叫了。 「我自己来！」他推搡道，紧张地看着方锌墨的侧脸，最终，这个人还是放过了他。 唐骁下了车，他还穿着睡衣拖鞋，山顶的风很大，也很冷，方锌墨用那个毯子从背后将他裹了个严实。 「我要回去。」唐骁冷冷道，眼角带上了余红。 方锌墨顺势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颈窝里。 「今晚的天气很好，能看到好多星星，老师不喜欢吗？」 「不喜欢。」唐骁推开他，将毯子紧了紧，沿着山路往下走。 「唐老师！」方锌墨在高处喊他。 唐骁没答应，拖鞋不好走路，他走得很慢很慢，方锌墨似乎是肯定了他不会走，压根没追过来。 都是些什么事？方锌墨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小疯子，把唐骁的世界搅得一团乱，他那些平静的过往不復存在了。以前的生活是一滩死水，激不起什么涟漪，方锌墨这个疯子就在里面兴风作浪，给他平静的湖面变地波涛汹涌。 第111页 一头恶兽，谁能给他捆住啊。 「唐骁！」 唐骁的身形一顿，远处的天空突然被照亮了，雷鸣般的声音将平静的夜空撕碎，满天星辰散落其中，一场巨大的流星雨划破天际。 这平静的夜晚再也不平静了。 小疯子把这个小城市变得热闹沸腾。 烟花的声音掩盖了方锌墨奔跑的脚步声，他向他奔赴而去，拦腰扛了起来。 唐骁喉咙中发出嘶吼，「方锌墨你这个疯子！你他妈到底要怎样啊！」 方锌墨把他放在跑车引擎盖上，轻轻吻他的鼻尖和眼角。 「我爱你啊。」他罕见地温柔地说道。 唐骁盖住眼睛，嘴唇漂亮地红着，颤抖着说道：「我又不爱你。」 「好嘛，我爱你就好了。」 方锌墨翻身过去，背靠在挡风玻璃上，指着天空，「你看，好漂亮。」 唐骁吸吸鼻子，烟花把他们照亮了，他仰着看天，拖鞋已经没了踪影，他觉得有些冷，然后方锌墨突然脱了外套，仔仔细细将他的脚裹好，暖意传来。 「冷吗？」方锌墨偏着头问他。 唐骁没说话，只是试图将脚抽走，方锌墨的不放，反而将他的脚压在腿下。 「应该不冷了吧？」他笑道。 唐骁放弃了挣扎，静静地仰望着天空，方锌墨两只手撑在身后，他们俩都没再说话。 烟花放了半个小时，夜空终于再次回归宁静。 唐骁望着他的背影，男孩长大了，但他还是个男孩。 「这么多年，还是小孩子心性，有什么用？」 「唐骁啊。」方锌墨嘆了口气，回头看他，黑暗中，他那双眼睛是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存在，但里头的光比星辰还要亮。 「你明明就喜欢我这样的，别死鸭子嘴硬了。」 唐骁的心跳加快，他觉得这是病，是无法控制的生理疾病。 爱情，本身就是一种病。 「我们不合适的，而且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当初犯的错，为什么要一直犯下去。」唐骁的学生时代总是会有一个错题本，方锌墨是唯一一道没被写上去的错题。 方锌墨好像没听到后半句，只是回答他，「合适的人有很多，喜欢的人就是喜欢的。」 唐骁愣了一下，这句话似乎很没道理，但似乎又很有道理。论起合适，世界上的人似乎多得是，但能让一个人生病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个，唯一一个。 回家的时候唐骁睡着了，等到了楼下，方锌墨把车停好，目光炙热滚烫地看着唐骁的侧脸，他怎么都捨不得把唐骁吵醒。 一直到他的手机不小心响了，他在心里骂了句该死，赶紧关了静音，但唐骁还是被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带着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困意问道：「到了吗？」 方锌墨点点头，下车给他开车门。 唐骁要把毯子还给他，但方锌墨没收。 「你披着吧，免得着凉了。」 唐骁点点头，「年纪大了，熬不了太久。」 虽然这些夜晚的惊喜让他感受到了快乐，但方锌墨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他哪里比得了。 「这样正好呗。」方锌墨走到他前面，一层一层地把灯拍亮，到了家门口，他咬咬唇说：「老师年纪大了，就是应该找个年纪小的，以后才好照顾你。」 唐骁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将毯子扔在方锌墨的脸上，伸手给他耳朵拧了半圈。 「得了吧你，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哎哎——老师老师，知道了知道了，疼！」 · □□的机构打来电话，让唐晓最为头疼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给段思家发了信息，答应租下那套房子，接着请了半天的假，下午去拿签证。 这件事总要告诉方锌墨的，也许是在登机的那个时候。 高慎昨天问了一个问题，质疑他不和方锌墨在一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唐骁答了两个字，遗憾。 也许留学是他这段感情中最大的遗憾，他始终不和方锌墨站在同一个层面上，他们不是对等的，不是平等的。 至于付出这种事，唐骁不想再谈，感情当中计较谁付出的多与少的人，都是傻子。 他要去寻找一些一个人的生活。 而他也承认自己心里仍旧有那么一个人，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那是五年的人生，不是个五天的过场。 唐骁将留学的所有资料都夹在那本游记里，从机构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大有告诉他前程似锦的意思。 花一年去读个研，时间不长不短，他有的是机会可以思考自己人生的落脚点，不急于一时。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小疯子，若是他知道了，恐怕整个人都得崩溃。 善后的事情必须做好，他必须要把这件事瞒到上飞机的那一天，要不然，他很担心自己走不走得掉。 他把东西收进包里，准备到咖啡馆坐坐，不负下午的好时光。 滴滴—— 汽笛声传来，路边忽然停下一辆车，唐骁下意识望过去，车窗落下来，唐骁唿吸一滞。 「老师？」方锌墨望望那家□□的招牌，眉头紧皱起来。 「你不上班，跑来这里干什么？」他语气沉了下来，唐骁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 第112页 ☆、第 55 章 脑子里像轰隆一声，唐骁一时没说出话来，嘴张了张，手指胡乱指了一圈。 方锌墨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你……」 「我……出来逛逛！」唐骁的喉结滚了滚，「这，这里开了家甜品店。」 方锌墨突然掩唇笑了。 「在这等我，我陪你去。」 唐骁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将包里的东西藏好。方锌墨回来的时候手里转着车钥匙，带的是浅紫色镜片的墨镜，脖子挂了银色的防丢链，链子垂在脸颊两侧，浑身带着些风流气。 「包。」他笑着伸出手。 唐骁将包带攥紧，「不，不用。」 「什么不用。」方锌墨不由分说地拿了过来，掂了掂，把包跨在肩上，「没想到唐老师也会请假出来玩？」 唐骁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包，心里默默祈祷方锌墨不会被好奇心驱使，听了这话，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高慎给我说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心想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他突然走到唐骁身前，墨镜下的眼睛清澈透明，他弯下腰仰视唐骁的脸，摸了摸他的下巴，「看起来是心情挺不好的。」 唐骁在心里暗骂高慎，那小子完全就是方锌墨安在自己身边的间谍，什么事就要搬过去说一下。 幸好这条街上玩乐的地方比较多，方锌墨并没有把那个签证机构当回事。如此一来，唐骁只好顺坡下驴，表示这几天工作压力比较大，想出来放松一下。 听了这话，方锌墨立马给公司拨了电话去，让人把唐骁的工作分一部分出去。 「以后遇到这些事情要给我说。」方锌墨有些担忧，「你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太多工作会让你吃不消的。」 唐骁垂着目光走路，方锌墨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被牵着手拉进了一家甜品店，唐骁没想到的是，自己随口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他平常压根不关心这些，更加对甜品不感兴趣。 新开的店生意都很火爆，他们身后很快就站了不少人。方锌墨一手牵着他，一手不断在屏幕上敲打着什么，似乎是工作上的事，他的表情很沉重，但这里人多，唐骁不敢多问。 「前面那个戴墨镜的小哥哥好帅！」 「侧脸超完美的！想在哥哥的鼻樑上滑滑梯！」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和打闹，唐骁下意识看上去，方锌墨最近又瘦了不少，下颌线明显，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老师看我做什么？」他笑起来。 还是笑起来好看，唐骁心动了一下，扯开话题，「人很多。」 「是挺多的。」 已经买好的客人端着甜品往后走，人一时有点多，不知谁在挤，眼看那杯冰淇淋就要沾到唐骁衣服上。 方锌墨伸手将他揽住，往自己怀里一拢。 「对不起对不起！」冰淇淋还是沾到了他手上，那人连连道歉。 方锌墨拿了纸擦干净，笑着说了句没事，那女孩儿的脸瞬间红了，似乎有想要联繫方式的意思，但在看到唐骁后尴尬的笑了笑，再次道歉后和朋友离开。 唐骁拨开方锌墨的手，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怎么了？」方锌墨疑惑地看着他，顺手将纸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漂亮的弧线滑过，周围的热闹再次重演，买到的人都在拍照发朋友圈。唐骁看着前面没几个人了，于是假装看甜品单。 「你想喝什么？」 「老师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他凑到唐骁耳边，温热的气息让红晕瞬间席捲了唐骁的脸，身后传来尖叫，唐骁狠狠瞪了他一眼。 单子上的字不多，但唐骁一个字都没再看进去。 「要想我不追究你翘班，下午就得和我约会。」方锌墨对他眨了眨眼睛。 终于到了他们，唐骁随便指了一个，方锌墨对店员道：「情侣cup，谢谢。」 咖啡店外的露天餐桌，来来往往都有不少人看向他们，方锌墨太惹眼，那所谓的情侣cup更惹眼。本以为是两个带着粉红色泡泡之类的情侣款杯子，却没想到是两杯合二为一，一个杯子两根吸管。 唐骁扶额，根本下不去嘴。 「老师怎么不喝？」方锌墨轻轻咬着吸管，「是太远了吗？」 他把杯子往前一推，半个身子伏在桌上，银色链子在唐骁面前晃个不停，唐骁的心砰砰直跳。 受不了，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唿吸不过来了。 就算再往前推几年，方锌墨更小的时候，他们之间也没有过这种时刻。方锌墨不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最近不知是从哪学来的。 唐骁只好喝了几口，感觉这奶茶太甜，像是加了双倍的糖，唐骁都被甜晕了。 方锌墨咧着嘴笑，手指轻滑过唐骁的脸，「老师真可爱。」 唐骁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 「以前是我错了，」方锌墨说道：「还以为老师只有在情深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趴在桌子上，一刻不停地玩着唐骁的手指，像个没成年的高中生，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好饿啊。」 唐骁心道这才吃过午饭没多久，怎么就饿了，刚想问他要不要点一些小吃。 「馋老师了。」他用软绵绵地气音说道。 第113页 唐骁吓得赶紧把手抽回来，往四周看了看，用嘴型质问他，「疯了？」 「够了啊，外面这么多人，别人一看就看得出我们是alpha。你觉得别人老是看着我们做什么？别人是在……」 「别人是在羡慕我们。」方锌墨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他对着路过的人笑，别人有些尴尬，他突然表现出了不开心，起身拉住一个人。 「对不起，我就是想问问。」他举双手抱歉。 「我和我男朋友，看起来般配吗？」 唐骁几乎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够了没啊！」 「两个alpha？」那个人问道。 他脸上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唐骁觉得自己从中看出了噁心、不可思议、过街老鼠、传染病这些一个比一个噁心的词彙。 「般配是般配，不过你们别吵架啊，有话好好说嘛。」路人拍了拍方锌墨的肩，语重心长道：「前面有个电影院，我和我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就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完出来什么事都没了。」 那个人临走的时候劝唐骁脾气别这么大，方锌墨也别到处拉人炫耀。 在他走后，唐骁抱着头趴在桌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方锌墨若无其事地点点桌子，一下下地像是敲在唐骁脆弱的神经上。 「老师你不也怕吗？觉得我们两个是被别人唾弃的存在。」 唐骁不说话。 「以前担心，要是被人发现主创的男朋友是个alpha，我那些玩家会不会就不玩了。不过，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就是喜欢老师，他们爱玩不玩，我不在乎。」 「够了。」唐骁小声说道。 「什么？」 唐骁指着前面的便利店，「去给我买包烟，我要冷静冷静。」 是该冷静一下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游戏发布会的那天，方锌墨称自己和他是普通朋友，但如果那天方锌墨说了事实，自己又是否能够承担。 总之他觉得自己是能承担的，不管这世界如何，这些事只要是两个人一起担，那不管再难，他们都担地起。 方锌墨去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久很多，烟被扔过来的时候，唐骁差点没拿稳，方锌墨抱着一个超大桶的爆米花坐下，手里还捏着两张电影票。 唐骁嗤笑一声，他摇摇头，「你怎么看？带着墨镜看吗？」 「看电影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吗？」方锌墨抓了把爆米花扔进嘴里，「重要的不是和你一起看吗？」 他看到唐骁摸出打火机，伸手夺了过来，轻轻按下去，啪地一声，火舌窜起，他的墨镜里映出火光和唐骁的表情。 唐骁叼着烟，眸光半阖，两手插在包里，菸丝里冒出红光。 电影的内容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似乎不怎么重要，他们各有各的心思，至于电影剧情里谁出轨了，谁分手了，谁哭了，这些好像都不重要。 旁边有人哭了，然后方锌墨掏了纸，唐骁不由自主看过去，然后方锌墨的手就收回来了，捏着纸巾一角擦掉唐骁嘴角的碎屑。 唐骁转过头去，把剩下的那包纸递给身边的小姐姐。 出了电影院，天已经黑了。 方锌墨抬手看看时间。 「距离约会结束还有五个小时，我们还能吃个火锅，回家做个……spa。」 唐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身一人走在前头。 夜晚的步行街人还算多，但方锌墨这一次肯定跟不掉，只不过他说了火锅之后就后悔了。那个天台火锅的舞台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一想起来就浑身冰冷，后来他把那家店买下来了，而那里的驻唱在前不久出了首新歌，红极一时，以后再也不会在火锅店当驻唱了。 老火锅的味道比网红店好上太多，人一进去就会被染上浓郁的香气，辣度很够，唐骁的嘴比樱桃还红，方锌墨食不知味，看着时间，他觉得今天的表一点坏了，不然怎么可能走地这么快。 「我去躺卫生间。」唐骁说道。 今天的记忆太多，多到让他忘记了把包一起带走，直到走到了卫生间才想起来，他心里暗骂一声，很怕方锌墨没事做就去翻他的包。 而在一群喧嚣的客人周围，方锌墨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对面的那个包上。 手指玩弄着唐骁的打火机，火苗蹿起而后又熄灭，来回不断。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註时，他的表情并不好，冷冷开口道：「爸。」 「什么？」他的手一松，打火机掉在地上。 唐骁回来的时候看到包没有被动过，放心下来，却看到方锌墨的脸色惨白。 「怎么了？」他问道。 方锌墨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犹豫片刻后，他拿出了车钥匙，「老师，我可能要回去一趟，家里说，奶奶病重，可能……」 家里人始终是家里人，唐骁看着锅里不断冒起的泡泡，「你快先回去吧，我没事。」 方锌墨点点头，刚走几步却又倒转回来。 他握了握唐骁的手，「在家等我，别乱跑。」 他松了手，确认他离开后，唐骁给段思家打了个电话。 而后在订票软体上定了后天的机票。 ☆、第 56 章 华市机场，方锌墨脚步急促，身后跟着他的律师也步履急促，他拿了一沓文件给方锌墨签字，笔尖在纸面上刷刷滑过。 第114页 路过的人会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他，银色的防丢链似乎能在他们心里盪出一丝涟漪。 「改第二性别这件事太难了，需要很多证明，光是证明您不是alpha这件事就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并且他们需要专业的机构进行检测，国内有正规资质的就只有华医，但他们不敢随便出报告，这件事还是需要迟医生帮忙才行。」 方锌墨合上文件给律师扔了回去。 「我用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告诉迟渡，我下个月回来做手术。」方锌墨冷冷道。 律师抹了抹额头的汗，将签署好的文件放进公文包里。 「但您父亲已经和迟医生那边沟通好了，若是迟医生要给您做手术，他会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和政府方面的压力。有一件事不知您听说没有，您父亲准备让您兄长嫁给□□的儿子，那位也是二婚，他们已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联繫了。」 方锌墨顿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律师，墨镜下的目光阴鸷冷漠，带有很强的压迫感。 律师唿吸一滞，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果真是虎父无犬子，那个被收养进方家的方知文丝毫不带有这么强的气场。 「所以？」方锌墨问。 律师战战兢兢道：「还是让唐老师改性别会比较容易，我们可以直接让他进行检测……」 毕竟唐骁从生理上来说已经不能被归类于alpha了，他什么都不是，完全可以被鑑定成为一个beta。 「我希望我说过的话不用再说第二遍，我爱的人是一个alpha，唐老师也不会去改性别，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方锌墨阴冷地说道：「听明白了吗？」 律师赶紧点头。 方锌墨朝着接机的方向走去。 「迟渡方面你去给我哥沟通，手术我一定要做。」 律师没敢走出去，他和方锌墨的联繫是私底下的，而门口接机的是方家派来的人，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工作可就不保了。作为方家律师团中的一员，他没想到方家内部已经分裂成这样了，尤其是方锌墨这个小魔头，这段时间将公司搅得是内外不宁。 他觉得这次的工作应该不可能完美完成，毕竟小方总是这家唯一的孩子，他甚至都不可能再踏进迟渡的实验室一步。 车是自家的车，但开车的人方锌墨不太认识，隐隐约约觉得在那里见过，但他想不起来了。 「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有些严重，具体的还是您亲自去看一看。」司机说道，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老太太只想见您。」 方锌墨捏捏眉心，把墨镜取下来，他有些疲惫，现在是凌晨了，唐老师在十一点给他发了到家的消息，方锌墨在那短短的聊天记录上看了看又看，嘴角不自觉勾起来。 唐老师会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他知道唐骁心里还竖着一堵墙，不过没关系，他会一点点将其击破，他会让唐骁满怀着安全感重新回到他身边。 这一点，方锌墨深信不疑。不过他这时又想起唐骁今天背着的那个包，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唐老师有秘密。 到了医院，方锌墨申请了探望。医生告诉他，老太太这个点已经睡了，方锌墨悄悄打开病房门，里面漆黑一片。那个老人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身形瘦小。 他其实算得上是奶奶带大的，父亲常年不在家，给不了他多少关注，而奶奶是家里最宠他的人，只要是他想要的，奶奶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给他弄来。至今养成一个跋扈的性格，老太太出了不少力。 「精神状况比较差，食慾不佳，而且老太太年纪大了，性格比较执拗，您还是陪她几天比较好。」医生建议到。 方锌墨内心复杂地点点头。 几天，他觉得自己待不了太久，唐骁那边他必须得尽快回去。待得越久，变故越大。 他摸黑走进病房，陪护床已经被整理好了，安静整洁，上面还放着一个ps4。方锌墨突然笑了，拿着那个ps4坐在床沿，静静看着老人的睡颜。以前他晚上喜欢闹腾，又不像别的小孩吵着要大人讲故事，他只喜欢抱着游戏机，从天黑玩到天亮，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静。老太太不担心他睡不好觉，大不了第二天不去上课了，她只想让自己开心。 可怎么到了感情这方面，老太太就想不明白了呢？他只想要唐骁，除了唐骁，没人能让他开心了。 「墨墨？」 方锌墨回过神来，看到老太太的眼睛睁开条缝。 「奶奶。」他赶紧靠过去，蹲在地上，「您怎么醒了？」 老太太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感觉到你来了。」 方锌墨给她把被角捏好，倚在她床边，「您睡吧，我陪着你就是了。」 老太太似乎困极了，半梦半醒间推他。 「好了，去床上睡，别在这儿着凉了。」 方锌墨知道自己要是不去，这老太太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于是只好掀了被子躺进去，他这才看到老太太满意地闭了眼。 内心泛了阵苦，他有些难过，他想，要是奶奶还是不许他和唐骁在一起，他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他又翻出和唐骁的聊天记录，记录还停留在之前，他睡不着，插上耳机玩了一宿的游戏。 唐骁收拾行李收拾了一晚上，因为国际机场在华市，他只好先订了飞往华市的机票，正好趁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回去看看想看的人。 第115页 林老听说他要去留学，内心感到很欣慰，只是让他不要把这事告诉方锌墨，现在方家内部的气氛很难说得清，总之是只要方锌墨一天不消停，方家就很难消停。唐骁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留学的钱是方家给的，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把留学的事告知一下。 赵成书在学校关起来了，高考临近，唐骁不便打扰。于是给方知文拨了电话去，只是过了很久对方都没接，就在唐骁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餵——」方知文打了个呵欠，「唐老师啊，干嘛呢？有事啊？」 唐骁看了下手錶，已经是下午了，「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方知文嘆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最近我去相亲了，遇到个傻逼，家里条件倒是不错，但你知道的，我带着易易，没事做干嘛要再婚？我又不缺钱，但是老太太不乐意啊，她看着易易就烦，非要我找人嫁了。」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样也是懒洋洋的，唐骁似乎听到了一些很亲昵的词彙。方知文暗骂一声，继续说道：「算了不给你说这些，你呢，最近什么打算？」 「我明天的飞机。」唐骁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墨墨知道吗？」 「不是说老太太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吗？我没告诉他。」 「那他知道了得疯，不过没关系，他要发疯我帮你拦着，总之你既然决定好了，就彻彻底底断了吧，我那个弟弟，疯着疯着就好了，我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 方知文问道：「你从哪听说老太婆身体不好？我前天还去看她来着，骂人的时候精神特好哈，我估摸着是她骗小墨回来的招数，那老太婆，魔怔了似的，心里就只有她那亲孙子，家里上下全被她骂了个遍。」 唐骁心里莫名起了阵不安感。 也许只是老太太太想孙子了，编了个理由让他回来看看，这样也好，正巧给自己留了离开的时间。 方知文说他会打电话到老太太那边问问，具体情况之后再说。 唐骁在市中心逛了一圈，拉着偌大个箱子。当初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落脚点就是方家，他来的时候去感谢了好一通，那个小少爷带着耳机躺在沙发上，没给他一个眼神。 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 不过他现在是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晚上住的地方他都没去找，也许是机场附近的酒店，也许是其他地方，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终究是会离开的。 手机铃声响起，熟悉的号码让唐骁有些头疼，他点了根烟，随后接起来。 「老太太，您身体没问题吧。」 那头的人轻哼一声。 「唐骁，你要不要脸，我家墨墨走哪你跟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要一起跑过来。你贱不贱吶，就这么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你是个……」 不等她骂完，唐骁打断道：「我想您误会了，我回来不过是因为明天有行程，今天来拜别一下恩师，不会和小墨见面的，这一点你放心。」 电话那头的语气立马缓和下来。 「哦，是这样啊，明天就走？去留学是吧，我听说了。」 唐骁觉得自己从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听出了隐隐的兴奋。 「哎哟，唐骁啊，你知道的，小墨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就是在感情上面不太清醒。我现在是想通了，他喜欢alpha就让他喜欢吧，年轻人，喜欢追求刺激，我明白。就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你，和你在一起，他的心就不在家里了，唐骁啊，你别怪奶奶。」 「这样吧，小墨现在不在医院，你来看看我。你可千万别拒绝，没有方家就没有现在的你，于情于理，你都是应该来看我的。」 唐骁觉得好笑，不过他还是拦下了一辆车。 「您说的都对。」唐骁难得客套，这话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第 57 章 方老太太的身体欠佳，但仅仅只是欠佳而已，远远没到需要住院的那种程度。也许是前几天温度变化比较大，老太太自以为染了风寒，非要办入院手续，医生没有办法，老人家比较倔，倔起来没完没了，尤其是方老太太，社会地位比较高，医院不敢得罪，只能是由着她住院了。 方锌墨理清事情的始末，觉得有些头疼。医生希望他能劝劝，可惜老太太全当听不见，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在医院调养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几天？方锌墨无奈，到吸菸区休息，让自己得以冷静下来。 「迟医生那边还是拒绝和我们联繫。」律师将收到回復的邮件递过去，迟渡讲得很明白，方锌墨如今别说是做手术了，就连出现在实验室周围都不行。 方锌墨一拳砸在墙上。 最近他的心里总是会有些隐隐的不安感，唐骁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反常，今天早晨特地问了他在哪，那时候他在外面一家早茶店，拍了照发过去，唐骁还笑他点太多了。 莫名的焦虑感让他在医院怎么都待不下去。 「这样吧，你先给我订张下午的机票。」 「下午的机票？墨哥是要去哪？」一声轻笑传来。 他和律师同时愣了，转头看到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人。 陈依河穿得很正式，白衬衣配条西装裤，不过那张脸怎么都不中看。只是那身衣服让方锌墨不由自主想到唐骁，白衬衣最上一颗扣子一定是扣起来的，只有死死捂住的身躯才让人有探索的欲望，这个人无论怎么装都装不像。 第116页 「你来这里做什么？」方锌墨挥挥手，示意律师先回。 陈依河把手上的饭盒提起来，「给奶奶送饭，你不在的时候，奶奶一直是我照顾的。」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方锌墨不想和他多说，将墨镜重新戴上，眼神都懒得再给一个，「你拿着你的东西回去吧。」 没成想，陈依河一直跟在他身后，方锌墨心里越发烦躁，自己和律师之前的话兴许被他听到了，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计划就更难推进。奶奶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和陈家一条心，他想不清这傢伙是怎么把奶奶的魂给勾住的。 「墨哥，游戏我不想做了，之前完全是为了报復，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没必要闹地这么僵，你说是不是？」陈依河笑道。 《m.i.m》的玩家流失是方锌墨看在眼里的，这匹红极一时的黑马在短短一两个月之中就被拖下神坛，如今仅靠着开服时的热度勉强撑起，不得不说，成为了业界一个着名的笑话。 方锌墨要进病房，朝路过的护士招了招手。 「麻烦带这位先生离开，以后我家的病房都不允许他靠近。」 护士看了眼陈依河，有些为难，「小方总，这位是方老太太特意叮嘱过要贴身陪护的人，我……」 方锌墨有些惊讶，这时陈依河越过他，自己推开了房门。 「奶奶，我给您带饭来了。」 方老太太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慈爱地拉拉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就来了，今天是忙坏了吧？」 陈依河摇摇头，将饭盒放在桌上。 「还好，我刚刚在门外听到墨哥说下午要走的事，奶奶您就放他走吧，墨哥现在有自己的事要忙，有我照顾您，您放心。」 方老太太的脸色一下黑了。 被人先入为主，方锌墨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一下被扣上了个不孝的帽子。 「为了那个唐骁，现在是家也不回，公司也不管，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你也不想想看，从你和唐骁在一起，他带给了你什么？让你名声受损，让你受伤，让你被你爸打！他只能拖累你！」 「为了他，你如今是连奶奶，连整个方家都不要了！你还要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为了他去死是吗！」 老太太的胸口剧烈起伏，摔坏了一个玻璃杯，陈依河赶紧去拍拍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细声安抚了几句。 「奶奶您出去走走吧，房间里闷，墨哥这边我来劝劝，您别着急。」 陈依河按了铃，很快有护士进来，老太太被扶上轮椅，离开的时候仍旧被气得不轻。 方锌墨不想和这个人同处一室，既然事情被捅破了，不孝的名头都被冠上了，他也难得在乎太多，打电话让人来接他去机场。 「墨哥，再坐一会儿吧，我有话想给你说。」陈依河慢条斯理地去沏茶，似乎认定了方锌墨不会走。 他用余光看着门口，有个身影一晃而过，门外很快就没了声音。 方锌墨挂了电话，准备去找医生交代几句就走，手还没放上门把。 「迟渡那边我可以帮你解决，你想做手术，随时都可以。」 方锌墨身形一顿。 「喝杯茶吧墨哥，我们好好聊聊，关于你，关于唐老师。你不知道，我自从接手了游戏，心里有多累，我根本不适合干这一行，做了之后才知道墨哥是有多不容易。」陈依河抱着热茶坐在单人沙发上，他轻轻碰了碰眼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alpha都有保护欲，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一个弱小的omega。可惜，方锌墨不是个正常人，他更喜欢征服一个拥有坚硬外壳的人，征服一个alpha比征服一个omega更让他觉得兴奋。 不过那是以前，他曾经也误以为自己只是追求一种刺激感，但如果他和别的alpha尝试过就会知道，那种内心的悸动只有唐骁能带给他。 「不是我不容易，是你太蠢了。」方锌墨大跨步过去，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他想要给唐老师安全感，所以他必须做手术。 「说说看，你要什么条件。」方锌墨站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他不想和那个人靠得太近。 他一时间觉得房间很闷，似乎是没开窗户，空气在做内循环，而omega散发出来的诱人信息素让他产生了很强烈的不适感。不过，他没到易感期，脑子是绝对清醒的。 他看到陈依河的舌尖在茶杯边缘舔舐了一下，omega想诱惑一个人的时候会使尽浑身解数，一颦一笑都妩媚风情。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手术的风险性，它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准备以及很多次的身体检测，你太着急了，这会导致手术的风险性增加，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在手术台上，你就再也见不到唐骁了。」 「如果我不做手术，那他就会离我越来越远，我永远不能带给他绝对的安全感，我最终都会失去他。」方锌墨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感觉到无边无际的苍凉。 唐骁的那种不安全感其实同时也在影响着他，他不能给唐骁任何离开他的可能性。 「可你觉得唐骁真的在乎吗？」陈依河轻轻解开衬衣的一颗扣子，他将腺体彻底暴露出来。 方锌墨眉头紧蹙，他的确没到易感期，但他不能把保证自己能在一个发热期的omega面前保持绝对的清醒。 第117页 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陈依河站起身，声音细长温柔，「墨哥，你不知道吧，唐老师啊，他明天的飞机，他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你他要走的消息。」 方锌墨突然有些腿软，他死死地扶住墙。 唐骁，要走？他要去哪？ 「他要去留学了。」 留学？方锌墨的眼睛一下涩涩的，他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唐老师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这不是离开他，这是涂抹掉过去的一些错误，方锌墨觉得唐骁如果是以这个理由走的话，他完全可以接受，他根本不需要难过，可为什么，心里却止不住地疼。 「我可以去找他。」方锌墨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你家会动用一切方法让你出不了境。」 方锌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室内再次瀰漫起一股让他很不适的味道，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燥热起来，唐骁要离开他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被不断放大，他想到自己其实不想放唐骁走。那个包里一定装着留学资料和签证，当时要是趁唐骁上卫生间的时候给他撕碎就好了。 可是自己怎么可以呢？如果他再一次这样做，唐老师一定会恨他的。他脑子里好像有两个人在吵架，这让他头疼欲裂。 「唐骁就要走了，他一定不会为了你留下，而他在国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爱上谁。又会不会……」陈依河故意拉长了声音，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变得带有诱惑力，这是omega的特权，「会不会和别人上床？」 方锌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想要离开，在他的世界变得模煳之前走向了房门，可惜，他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司机，他的确见过，那个是陈家的司机。他暗骂，就不应该这么自负，自以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太可怕了。 如果他一辈子都是这样，那他就永远不配待在唐骁的身边。一个没有omega的alpha，一辈子都无法逃脱易感期的摆布。 「忘了说，这是迟医生的杰作，可以强行让人进入敏感期，墨哥，一个发热期的o和一个易感期的a独处一室，这种感觉，真的好棒啊。」 陈依河一下将他抱住，后颈的腺体暴露在方锌墨的眼前。 咬破它，标记他。 方锌墨的脑子里只有这件事了。 vip区的气氛很奇怪，走廊上似乎没有什么人，唐骁去前台问，得知老太太不在病房，他在露台找到了她。 「你来了？」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唐骁颔首，「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听说你要走，我什么病都好了。」她去拉唐骁的手，嘆了口气说：「这手啊，不适合带小墨的戒指。」 唐骁哂笑，将带来的补品递给护工。 「我就是来看看您，您还健在就好，对了，还麻烦您不要告诉小墨我要走的消息，我会自己告诉他的。」 方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冷下去，「你还真是，和小墨分手后是越来越没有晚辈的样了，我果然是对的，他要是再和你在一起，可能会连家都不要了。只要不是你……」 「您还真是年纪大了，不知道是您不了解他还是我不了解他，墨墨的性格，你越不要做的，他就偏要做。他心里有我，一辈子都会挂念我，我向您保证。」 唐骁知道老太太的脸色一定差到了极致，不过他懒得看。 心里莫名有种舒畅感，假装客气真的很累，他不想装了。 「唐骁！」方老太太叫住他，神色冷冽地命令道：「推我回去。」 门口似乎出现了谁的声音，方锌墨的第一反应是唐骁。他勐地清醒了，心里有一万个想法在不停地盘旋。 omega的信息素具有绝对的诱惑力，但只要他不是alpha了，这一切就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不能再让唐老师难过了。 他绝望地意识到，在和唐骁的这段感情里，他唯一能说出口的，就是他从未碰过除唐骁以外的任何人，仅此而已。 如果连这都没有了，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那个人了。 余光中，他瞥见桌上的水果刀。 陈依河被一把推开，他没想到方锌墨居然能在这么浓的omega信息素里推开他，他摔倒在地上，可他不想放手，然而，他无比震惊地看到，方锌墨拿起那把亮闪闪地水果刀狠狠地刺破了后颈的腺体。 alpha的腺体具有很强的保护机制，刺破需要用尽全身力气，但这其实需要的不是勇气或是力量，这需要的是一股疯劲，在绝境里才能爆发出的疯劲，那种痛是常人无法想像的，而在这之后，那股咖啡香仿佛海啸一般袭击了整个房间，陈依河被一下子拍晕了。 妈的，方锌墨心里暗骂，早该想到的，只要自己濒死，方家无论再怎么不愿意他做手术，那他们也不得不想办法救他。 当初唐骁不得不割去腺体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自己发了疯要去标记他吗？ 唐老师受过的痛苦他终于切身心地感受到了。 锋利的刀尖一步步深入，方锌墨竟然从那些能致死的痛楚里感受到了一丝愉悦。但他同时想到，原来唐老师在那个时候能有这么痛啊，他的痛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远远掩盖住了腺体被刺破的痛。 第118页 好心疼，真的好心疼。 他的意识开始模煳不清，没有听到那尖啸般的警告声，医院的信息素警报器从来没有一天能这么响过，无数的医护人员往警报发出的地方冲去，而那个地方，唐骁终于打开了门上的锁，他推门而入，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感受到了发自灵魂的悲伤。 他半个字没说出来，看到方锌墨手里还握着刀，半跪在地上，衣服被血浸染了一半，腺体已经血肉模煳。 「方锌墨你疯了！」唐骁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终于抱住了他。 手被方锌墨的血打湿了，他就快要唿吸不过来，他突然意识到，方锌墨这次真的会死的。他会失去他，而不是离开他。 彻底地失去他。 可他怎么就，怎么就是说出不话。 他死死地抱住方锌墨，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一次次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老师，」方锌墨看到他的时候轻松地笑了出来，「是你啊。」 「没事的，没事的墨墨，你会没事的。」唐骁带着近乎绝望的哭腔，他用眼神向冲进来的医护人员求助。 可方锌墨却不动，死死抓住唐骁的衣服。 「老师，」他带着撒娇的语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亲吻在唐骁的鼻尖上，「我放你走，记得回来。」 医护人员合力将他抬上床，可望着无论如何都止不了血的腺体，他们手足无措。 「迟渡。」他颤抖着站起来，「我去找他。」 手术室门前，唐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那个脆弱的老太婆已经晕过去了，方家的所有人都在路上，能陪方锌墨的，只有他。 迟渡站到了唐骁的面前，用温柔的眼神俯视他。 「如今的结果，就算是死，方家的人也只能认了吧。」他笑道。 唐骁浑身都是血，手已经被染红了，血干涸在他的手心。 他颤颤巍巍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了那个迟渡曾送给他的眼镜，镜片很薄，但目光狠戾地吓人。 「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我跟他。」 迟渡捂着脸笑了，「就因为他要死了吗？唐骁你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的。哦，对了……」 他轻轻抬起唐骁的下巴，「其实啊，你当初是不用割腺体的，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能让你有足够的理由离开他。小方总这个人，一辈子没栽过跟头，只有你才能让他栽地最惨。」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给唐骁任何触动。 过去的事，无所谓了。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故事结局吗？」迟渡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想了想，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的那种语气说道：「方锌墨很想做手术，是因为他要和你站在同一个位置，他要摆脱他那该死的易感期。」 「可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他摊开手，摇了摇头，「我选择给你割，但我会让他完好如初，他想改第二性别和你结婚，可我偏不让，他一辈子都是个alpha。」 迟渡说完，唐骁终于意识到方锌墨为什么会把结婚这件事挂在嘴边了，原来，原来他们真的可以结婚吗？ 迟渡准备进入手术室，这时，走廊上来了个人，是方锌墨的那位律师。 在看到迟渡进入手术室后，他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嘴里一个劲地念叨，「没事的，小方总一定没事的。」 他往旁边一看，那张脸他很熟悉，仔细一看，他瞪大了眼睛。 「唐老师？」 唐骁目光空洞。 「唐老师！」律师拿出一叠东西，「您知道的，小方总一直都想和你结婚，但是，但是改性别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复杂了，对您就不一样，他不许我联繫你，他说他娶的人是一个alpha。」 他突然想起来方锌墨进了手术室，于是立马住了口。 「啊，小方总也进去手术了，他没了腺体他也可以做鑑定……」 「他不会割腺体的，他不需要。」唐骁淡淡说道。 「什么！」律师惊嘆，「那……那这不又进入死胡同了吗？」 「那些资料，我可以看一下吗？」唐骁伸出手，他没有丝毫擦去那些血迹的想法，既然已经干了，就让它永远存在在自己心里，让他一直记得。 所以小墨这段时间就在忙这个吗？唐骁把脸埋进臂弯里，就为了可以登记，所以一定要做手术。为了肯定他alpha的身份，所以坚持要自己去改性别。 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爱的人是一个alpha，甚至都不在乎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太在乎一个东西，反而会是一个负担，就像唐骁以前太在乎方锌墨一样，对方几乎掌控了他人生的全部，他的一切都围着对方转，到头来命运捉弄他，让他过去的那些年成为笑话。 可现在呢？唐骁突然不明白了，他突然搞不懂这么折腾一阵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这些年已经活得很累了，如果理性地想，他真的不想和方锌墨继续折腾下去，那个人太年轻，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和他再在一起只会是重蹈覆辙。 可是从感性方面来想…… 麻醉药效过后，方锌墨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醒了过来，病房里只有一个人，是他最想看到的那个。 他在那一瞬间就流了泪，只不过，他还是看到了唐骁身边的行李箱。 「老师？」他抬手想摸摸后颈，唐骁阻止了他。 第119页 原本他以为他的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依然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充斥着信息素的世界。 他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这，怎么会？」 「小墨，我等下就该走了。」唐骁笑道。 方锌墨的内心一下跌入了深渊，他的计划失败了。 「那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但我还是想去。」 方锌墨侧过脸不敢看他，他知道他的老师还是要走，他无助至极，脑子里再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挽回的办法。 他不敢哭出来，怕老师说他是小朋友，说他长不大。 「你呢，好像一辈子都不会长大，永远都这么地不懂事，从来都学不会理性，在这个世界横冲直撞地。」 方锌墨咬紧了牙关，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 「老师你……」他哽咽道。 唐骁打断了他的话，「我放心不下你，我想，要不你陪我去吧。」 「我陪你，我陪你去？！」方锌墨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什么，用兔子似的眼睛看向唐骁，「老师你的意思是……」 唐骁拿出个东西，那是一间独栋小别墅的图片，很适合两个人住，也是方锌墨住得惯的那种。 「我让段老师帮我选了一套，租金有点贵，我那点钱撑不了多久，想着之后要不你来付吧。而且我还想存点彩礼钱，不然之后怎么娶地了你……」 方锌墨想吻他，半途扯到伤，疼地叫了出来。 唐骁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我等你。」 唐骁想了很久，他想不明白，所以决定不想了。方锌墨是他的第一次动心，是他的第一次接吻，是他的第一次离经叛道。 他说服了自己，那个男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论温柔也好恶劣也罢，他的人生里，遇不到第二个方锌墨了，也不可能再去为了另一个人经歷心动或是心痛了。 他以前不太信命，但如果遇到方锌墨是命中注定，那他也只能信命了，所以他违背了他的原则，违背了他的职业道德，做了一件为所有人所不齿的事，他褪下衬衫，任凭身上红殷密布，如释重负般接受了他曾经的学生。 ☆、第 58 章 一年后 机场大屏上有一则赛博风格的gg正在播放，gg位是现下最流行的裸眼3d，未来风格的跑车疾驰而下，像是要冲出屏幕。尖叫声四起，无数人举起手机拍摄。 唐骁拿出机票和身份证准备出安检。 「beta？」机场人员对唐骁投出质疑的目光。 不是第一次了，唐骁微笑。半年前他接受了性别鑑定，经过多方确认后终于将第二性别修改成了beta。 方锌墨：[老师，今天发布会有点忙，我不能来接你了。我哥会安排人过来，门口应该很显眼的。] 登机前发来的消息，唐骁接受地很平静。今天的发布会对于方锌墨来说很重要，是一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这款游戏其实是和《m.i.m》是同一时间开始的项目，方锌墨在一年前接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了一些修改。 习惯性地採用了大规模的宣传，相关概念图公开的时候引起了一大波的关注，除开游戏的目标群体，今天的发布会的看点还在于，邀请名单中公开了唐骁的名字。 发布会现场围满了记者，其中娱记占了很大一部分，不得不说，这也是增加热度的一个方式。 出了站，门口不少接机的人，唐骁看了一圈，没看到写自己名字的。3dgg屏再次放到游戏gg，跑车的剎车声响起，结尾出现一个倒计时。 距离发布会还有：00:59:59 原本预留的时间并不短，但很不幸的是，他遇上了航班延误，落地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紧迫，路上若是遇见堵车，唐骁很有可能赶不上发布会开场。对于娱记来说，这是又是一个可以胡乱添油加醋的点。 实在没找到接机的人，唐骁给方锌墨回了个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准备打车过来。 「帅哥，买花吗？」 正当唐骁急切地准备叫车的时候，一束向日葵忽然挡了他的路，花开明艷，水珠散落在花瓣上，在接机大厅的灯光照耀下，每一滴水珠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正中放着一个钻戒盒，与水珠相比，戒指上的钻石明亮地像太阳。 方锌墨一袭西装，身形修长，双腿笔直，但立马就有弯曲的趋势了。 小疯子，唐骁在心中暗骂道，不过那颗心正在抑制不住地狂跳。少年人永远是张扬且不顾场合不计后果的，当他愿意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变成一个小太阳，明艷到让人不得不去关注，无法不被他的光芒照耀。 这个人实在是太出众了，在一众急匆匆的身影当中，他显得无比独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汇聚而来。而当大家看到他逐渐弯曲的右膝时，人群不由得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站直。」唐骁抵唇轻咳了两声。 方锌墨被那冰冷且带有命令式的语气给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腿。 「最近有点腿疼，老师，要不回家你给我揉揉？」方锌墨止不住笑道，边说边把花往前递了递。 唐骁没动，只是松了行李箱，眼神浅浅地盯着那枚钻戒。 第120页 方锌墨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把戒指收了起来，唐骁这才接过花。 小孩子的把戏，张扬但也要张弛有度，老是喜欢搞当众求婚这一套，幼稚死了。 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方锌墨还给他来过一次世纪求婚，瞒着他准备了一个月，在最繁华的商业十字路口租下了八块led屏。围观群众多到离谱，这事还在国内上了一整天的热搜，不过好笑的事，那天唐骁答应了要去，结果在路上被导师叫了回去。 世纪求婚最后被当成了世纪笑话，唐骁为此事烦了很久，那么大的阵仗，自己如果去了，那就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接受。因此后来他给方锌墨下了死命令，他要丢脸就自个儿丢去，千万别拉上他一起。 兴许是人老了的同时心也老了，对于这样浓重的求婚仪式，他只闻到了铜臭味，再多的真情实意都没埋没没了。 去会场的路上，唐骁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路过一个挂钟，距离发布会开始只有不到五十分钟。 「不是说不来的吗？」唐骁问道。 他的手正被方锌墨握住，原本冰冷的手心已经逐渐染上了热度，他没想到方锌墨居然会来接他，自己迟到没关系，主创迟到是万万不可的。 他们并非是很长时间没见，虽说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分居两地，但见面的频率一直保持在一周一次。 时间的流逝让唐骁的心揪了起来，他手心出了些细汗，方锌墨轻轻给他擦了，「老师见到我来，不开心吗？」 委屈巴巴的。 唐骁忍不住勾了唇角。 「还行。」 「口是心非。」方锌墨哼了一声，「我原本就是要来接你的，之前给你发消息是想要逗逗你，哪知道你都不回我。老师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冷漠了。」 「我是觉得你不应该来接我，发布会……」唐骁话没说完。 「没有老师重要。」方锌墨打断道。 唐骁愣了一下，发布会是方锌墨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这一年来受到了很多嘲讽和质疑，唐骁以为他急于利用新的作品来驱散流言。 「你不能因小失大，这次发布会要是搞砸了，你在公司的处境会很难。」 「我也觉得不能因小失大，所以我权衡之下还是决定来接老师了。错过你的毕业典礼，我已经很自责了，不能再错过接老师回国的机会。」 昏暗的光线下，方锌墨眸光透亮真诚，「我有些不明白，难道这么久以来，老师还看不清在我心里究竟什么是大，什么是小吗？」 唐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宽敞的迈巴赫后座此时显得过于拥挤了，方锌墨越发靠近的体温让他无所适从，轻轻浅浅的唿吸声仿佛暖风吹过，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他当真是无法做到抵抗面前这个人，哪怕是他已经失去了腺体，再也闻不到那股让他又爱又恨的咖啡香。信息素刺激是基于他们欲望的本能，但失去这一点后，其余五感让他体会到了除欲望外的另外一些东西。 爱意，和心跳。 方锌墨并未如他所想地吻上来，而是拿出了一个饰品盒，里面装着一对精緻的情侣胸针，他取下一枚，很细心地为唐骁带上。 「老师，恭喜毕业。」他在他唇边笑道。 唐骁的不自觉屏住了唿吸，方锌墨的气息让他汗毛直束，尤其是在车内这样说不上完全私密的空间内。 他咬了咬唇，垂眸轻声道：「谢谢。」 继而拿出另一枚胸针，温柔地别在了方锌墨的衣服上。 如此近的距离，接吻是自然而然的事，然而唐骁带好后突然抓住了方锌墨的领带，将他用力往身前一拉，方锌墨重心不稳，下巴搭在了唐骁的肩上。 唐骁微微偏头，牙尖轻轻咬住了方锌墨的腺体，那里的伤口狰狞可怖，不过，那是这个人的勋章，是他爱他的象徵。 似乎只是用牙尖轻轻磨了磨，留下了轻微的齿痕，不过，方锌墨仿佛觉得有电流流过全身，这让他感受到了唐骁对自己的占有欲。心跳抵过了汽车的发动机声，没有形容词可以表达他的感受，再高的评价和荣誉都不能与之交换，只要能感受到唐骁对他的一点点爱意，他都愿意倾其所有。 很多东西都可以再次拥有，但爱的人，错过就真的错过了，能拉着衣角拽回来一点，他有种濒临绝境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搂紧了唐骁的腰，在他颈项间蹭了好一会儿，闻着唐骁的味道，带着书卷气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在他洁白的脖颈上落了一个吻。 「老师……」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你也学坏了。」 司机轻轻叩了隔板，方锌墨为他打破这一幕的气氛感到不快，正想责骂。 「小方总，堵车了，这样赶过去肯定会来不及，你看？」司机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快，说话颇为小心。 不过迟到的确是件非常严重的事，他必须做出提醒。 「还有多远？」方锌墨蹙眉道。 时间只有二十分钟，现在堵车的情况非常严重，司机查看的路线，颤颤巍巍道：「两公里。」 依照这个状况来看，开车是铁定来不及的。 唐骁忽然打开车门，看向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高楼，会场外的布置也很惊艷。 「老师？」 唐骁对着车内偏了偏头。 「墨墨，跑吗？」 第121页 车流停滞不前，夜晚的彩灯和明亮的车前灯照亮了整个夜色，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过车流，风吹乱了梳好的髮型，但这并不重要。 这种时候，赶时间似乎只成为了浪漫的一个藉口，方锌墨身形矫健地翻过护栏，唐骁抓住他的手，借力翻越过去，朝着共同的目标奔赴而去。 会场前巨大的led屏循环放着概念宣传片，有着隐藏彩蛋的版本，手握唐刀的少年在大雨奔跑，前方不远就是终点，孤单的爱人被大雨淋湿，少年用长刀划破雨幕，仰身从敌群中滑跪而过，长刀锵地一声插在地上，在地上留下常常的裂痕，他朝着等待解救的爱人伸出手，3d屏中，他的手在雨幕中禁止了一会儿，然后，从黑暗的角落有一只骨感修长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一款以未来都市为背景的动作游戏，主线是解开城市当中的秘密，第一个任务是主角拯救被关押起来的爱人，之后对方可以成为主角的同伴，但从彩蛋般宣传片中我们可以发现，同伴是没有人物模型的，请问这是游戏内容的一部分吗？」 ☆、第 59 章 据小道消息，今天发布的新游有一个独特玩法，与大部分游戏不同，在捏脸系统中，玩家不仅可以对主角进行捏脸，甚至可以对cp进行捏脸。 方锌墨的脸上还有奔跑后留下的余红，他整理好西装，将胸前的情侣胸针稍微正了正。 「这可是一级机密，我想等发布会结束后，我需要清理一下公司里的内鬼。」 下面传出一阵笑意。 唐骁坐在台下正中的位置，他的唿吸还未完全平缓，脸上同样留有红晕，听到这话后，他也没忍住笑了笑，注意到方锌墨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为了避嫌，他有意无意地躲着那炙热的目光。 方知文戳了戳他，「记者都看着呢，给小墨点面子？」 此时已经有不少记者蠢蠢欲动，想要过来採访他，他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成为之后报导的内容，被人各种杜撰。 唐骁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目光，与台上的人对视，方锌墨等待人群安静下来后，终于开始回答记者的问题。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概念解析。 「这是一款未来都市的动作游戏，打击感、动作流畅度、自由度等都是市面上顶尖的。主角捏脸的自由度非常之高，由于是第三视角，你可以自由选择主角的体型、性别等，为保证游戏代入感，主角的种族只能是人类，而对应cp，除与主角相同的高自由度的捏脸外，我们还外加了种族的可选性，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通过选项选择cp的个性。」 这样一来，玩家的cp可以是任何样子任何性别任何种族的，高自由度的捏脸系统引起了很多玩家的关注，这满足了很多玩家对于完美cp的幻想。 [我的精灵系蓝发萌妹女友要来了吗！] [要是捏成我爱豆的脸，让我在游戏里拯救爱豆，这也太爽了吧！] [美少女omega拯救188壮汉系alpha，简直勐戳我xp！] 下面已经有记者在撰写新闻稿了。 「感情线只是为游戏增色，如果你不需要cp，只专注于主线，是可以选择不建立感情羁绊的。」 下面又有记者开始提问。 「请问关于cp的选择是否有限制？尤其是在于性别方面。」 一个极具针对性的问题，《m.i.m》的彩蛋事件影响非常大，至今仍有许多玩家因介意主创的感情问题而坚决抵制新游。 毕竟谁也不愿意游戏中途被餵屎，一个莫名其妙的隐藏彩蛋让很多人感觉到噁心。 唐骁的手心出了汗，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看看直播上的弹幕评论。方知文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把手机放回去。 「不要被舆论影响。」 唐骁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只是目光再次放低了。 会场变得有些嘈杂，方锌墨的语气平缓，「我说过了，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性别，无论是主角的性别还是cp的性别，其中没有任何限制。既然你提到了这个问题，我想提到一点，关于我自己的想法。」 唐骁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周围的记者也进入了极为紧张的状态。 「恋爱是自由的，无关性别。」 「我尊重所有游戏玩家，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感情问题而影响游戏体验，想抵制的尽管抵制，大家开心就好。我只想强调一点，方氏是在认真做每一款游戏。」 镜头纷纷给到了唐骁，方锌墨的脸色有点变了。 「让他们不要乱拍！」他压低声音对工作人员说道，此时立马有人下去阻止记者拍摄。 唐骁面对镜头有种天生的不适感，方锌墨的话让他的觉得天旋地转，果然，方锌墨还是个小孩子，他丝毫不计较得失，甚至不在乎说出这句话会对游戏前景造成多大的影响，这就相当于把很大一部分玩家拒之门外。 一个动作游戏，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这些多余的元素呢？ 「唐骁，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大公司，我们不能只专注于一个项目能赚多少钱。就像你们之前做的自习室，这个项目迄今为止给你们带来了任何收益吗？如果只是牺牲收益，就能给社会带去一些影响，让同性伴侣相约殉情这样的事得到减少，又有何不可呢？」方知文低声道。 周围的记者在工作人员来之前疯狂拍摄着，闪光灯将唐骁的脸照地惨白，甚至有记者将话筒递了过来。 第122页 会场变得混乱，场面开始不受控制了。 唐骁注意到方锌墨焦急的身影，他正在努力挤过人群向自己靠近。唐骁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接过麦。 「墨墨，没事的，让他们拍。」唐骁温柔地说道，继而目光看向镜头。 方锌墨此时正巧赶到他身边，他原本是想护着唐骁离场的，而此时，他看着唐骁的侧脸，鬓角间掺了些薄汗，明明很紧张，但偏偏要强迫自己冷静。方锌墨悄悄牵了他的手，小声道：「老师，我可以带你走的。」 唐骁摇了摇头。 「我想今天的发布会应该不会有个完美的收场了，不过，我很高兴看到我家先生能有如今的成就。借用这次发布会，我还想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前不久，我先生已经回购了《m.i.m》，不久后，公司将会对其开始重做工作。」 工作人员护送参会人员离场，唐骁在酒店阳台上疲惫地扯了扯领带，他向外望去，余光中望见一抹红，是下面的霓虹灯。 发布会结束后，方知文邀请了些朋友在酒店内侧的草坪开趴，说是开趴，其实是要把新男朋友介绍给大家认识。对方是一个高官的儿子，原以为方知文带着一个儿子，会不愿意开始新恋情，没想到他们其实已经秘密交往很久了。 唐骁准备休息一会儿再下去，准备打开手机看看有关今天发布会的评论，还以为会有很多难听的声音，没想到游戏论坛大火的几个帖子全部是讨论游戏内容的。 第一批拿到内测号的主播已经开始直播了，直播平台首页第一屏就是新游测试，主播把cp捏成了肌肉发达的兽人，弹幕全是爆笑刷屏。 不得不说，这个捏脸系统为游戏增加了很大一批热度，而讨论的帖子中，有不少的玩家因为对捏脸系统太感兴趣，平时甚至不玩这类游戏的玩家都纷纷点了预约。 目前的预约人数已经与《m.i.m》当年的预约人数持平。 他还想再看看别的内容，这时候方知文派了人来催，唐骁只好先回房间换了套舒适一点的衣服再下去，只是出门的时候，他发现墨墨放衣服的柜子被翻乱了，但这时候又有人来催他，唐骁只好赶紧出门。 露天派对请的dj是国内顶尖的，泳池内有一堆男孩女孩在打水球，溅了不少水上来，唐骁差点擦滑，腰忽然被扶住，转眼看到的却是迟渡。 「唐老师，好久不见。」迟渡自觉地挪了手。 唐骁心里不太舒服，「你怎么会来？」 「唐老师发布会上不是已经说了吗？《m.i.m》已经被回购了，这次来是为了配合公司处理一下后续的工作。」 迟渡穿着一身正装，的确不像是来参加派对的，想必过一会儿就会走。 「既然已经处理完了，那迟医生就先回去吧，墨墨在这里，我想你也不愿意弄得不愉快。」 唐骁准备走，迟渡又叫住他。 「唐老师，恭喜毕业，虽说不算完美，但至少了却了一桩遗憾。」 他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唐骁以为会是礼物，「谢谢，但礼物就不用了。」 迟渡摇头笑了笑，「知道你不会收，也就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解酒药，今晚小方总喝地有点多了，回去之后，你最好是给他吃点，否则第二天起来不舒服。」 唐骁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刚要放进衣兜里，薄唇微张，还想再道声谢，没想到迟渡已经抬步离开了。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张长桌前围了不少人。唐骁一眼就看到了方知文的那位新男友，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优雅地举着酒杯，对着唐骁打了声招唿。 唐骁沖他点头示意，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方锌墨正在被人劝酒。 「我给你说，我昨天找了个先生给你算了一卦，说是你哥我得二婚幸福了你才能结婚。」方知文坐在桌上往杯里倒满了一杯洋酒。 方锌墨已经醉的站都站不稳了，听到先生那两个字的时候精神莫名振奋了一下，可见到满杯的酒，他又焉了下去。 「我可给你说啊，你今晚要是把我喝高兴了，我等下立马让唐骁和你结婚！」 「你乱说！」方锌墨闷声道，可手又不愿意把酒给推了，心里似乎也受到了方知文的蛊惑。 周围一圈人全在劝他酒，他来之前说了大话，说是今晚高兴，要把大家都给喝趴，没想到他是最先倒的。 今天状态不对，平时他的酒量要比这好上很多。 他端着酒，眼睛突然红了，「我家唐老师呢？」 「哦，你家先生啊，我叫人去催了，你把酒喝了他就该下来了。」方知文还在劝。 他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唐骁这一年来从未在公共场合承认他的身份，出门聚会，大多只会介绍他的工作。今天倒是头一回，还是在记者面前说的，他突然觉得今天那群娱记没请错。 「最后一杯了啊。」他醉醺醺地准备拿起酒杯，这时候身后伸来一只细腻修长的手，将酒杯夺走。 众人的目光下，唐骁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方知文啧啧了几声，「唐老师，好巧不巧地，怎么这时候来了？」 方锌墨的眼亮了，一下搂住唐骁的要，委屈巴巴地说：「老师，他们欺负我，还说我今晚要是不喝醉，我们就结不了婚。」 唐骁温柔地揉揉他的发心，方锌墨喝醉的时候最像小孩，再硬的心都能被软化了。 第123页 「你现在不就已经喝醉了吗？」 方锌墨赶紧点头，「很醉了！」 原本是说今晚回家的住的，他们之前的房子被方锌墨重装了一遍，散了两三个月的味道，里面已经被收拾好，随时等待他们入住。 很可惜，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们只能留宿酒店了。不过这家酒店的夜景很好，也算不上遗憾。 唐骁给他餵了解酒药，和朋友们道了歉，准备先把方锌墨给弄回房间。 「舅妈舅妈！」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孩突然喊了起来，声音有别于音乐声，让唐骁一眼就看到了方易。 「谁把他给弄过来的，赶紧给弄回去！」方知文微愠。 身后的男人搂住他的腰，附耳说了几句，他耳朵顿时红了，「你就惯着他吧。」 这边唐骁正被方锌墨缠着，脱不开身，可易易非要让他抱，唐骁觉得身上挂了千斤，很是沉重。 「方易！你给我下去！这是我男人！」方锌墨不高兴了，伸手要打他，被唐骁拦住。 方易沖他试了个鬼脸，在唐骁脸上勐啜一口。 「舅妈！我喜欢你！」 方锌墨发了疯，被人摁在了椅子上，唐骁赶紧把方易抱给保姆。 「易易乖，你自己玩，我先把舅舅带回房间好不好？你爸就在旁边看着呢，这俩人都喝醉了，一个不高兴，等下就是混合双打，我拦都拦不住。」 唐骁威胁地很没有力度，小孩儿根本没放在心上，搂着唐骁的脖子不肯放，「舅妈！我讨厌爸爸结婚，我不要给他当儿子了，我要给你当儿子！」 一句话惹了三个人，方知文迈过桌子就要来打他，方锌墨脸都气扭曲了，一个劲找人要棍子。 醉鬼惹不得，唐骁只好托人先把方锌墨弄去房间，自己再去安顿好方易。派对还在继续，唐骁把易易抱回房间，这里有保姆照顾，他能放心。易易被哄地差不多睡着了，唐骁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 「舅妈。」易易带着困意唤道。 唐骁无奈，只好又回去，「怎么了易易？你舅舅还在房间等我，他不舒服，让舅妈回去照顾他好不好？」 易易乖巧地嗯了一声。 「舅妈，舅舅很喜欢你的，易易也很喜欢你。舅舅以后一定会对你好，要是他食言，我帮你打他……」是强撑着眼皮说的话，说完就睡着了。 唐骁关了床头灯，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下雨了。 大雨让空气中充斥着水蒸气和一股怎么都去不掉的灰尘味，唐骁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想起上一次发布会也是下了雨。 要是不合适，这时候回去方锌墨应该已经被人弄去睡了，他在阳台上抽了两只烟，看着霓虹灯将雨幕点亮，这个夜晚似乎比之前那个夜要热闹许多。 总之是跑不掉的，怎么都应该回去，若是小墨中途醒了，肯定又会难过他不在。 滴—— 房间门打开，唐骁打开灯，套房客厅有点乱，他来到房间，发现没有人，继而听到浴室里有水声。 「墨墨？」他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心里正感到疑惑，忽然注意到卧室地上有一管空掉的抑制剂。 遭了。 唐骁的心跳勐地加速，他用力敲了几下浴室门，声音颤抖地唤道：「墨墨？你在里面吧？没事吧？」 可里面仍旧没人答应。 当年迟渡做手术并未将方锌墨的腺体切掉，但手术仍旧是会有相应的后遗症，易感期会变得频繁而不可控，因此方锌墨不得不随身带着大量的抑制剂。 一个没有omega的alpha，在易感期是无比难熬的，他们需要信息素的安抚，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接触。唐骁的心开始疼了起来，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明明知道门并没有锁，可他却怎么都不敢拉开。 「墨墨？」他不自觉又唤了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方锌墨湿透了，浑身冒着冷气，他的脸上滚烫，这是易感期导致血液流动加快，身体会变得燥热，抑制剂能让信息素得到抑制，也能让人变得冷静，但它消除不了易感期带来的欲望。 方锌墨眼圈很红，他的泪腺在易感期变得发达，这时候的alpha无比脆弱，他声音沙哑，将唐骁一把楼进怀里。 「老师怎么光唤我，又不肯进来呢？」他很委屈，但咬着唇不愿意让自己的糟糕的状态被唐骁发现。原本是打算锁门的，原本是不愿意唐骁看着这么狼狈的他的，只需要多打几针抑制剂就能解决的问题，可他却突然犯了倔，只用了很少的剂量。 「严重吗？我去给你拿……」唐骁的身体又冷又热，方锌墨的衣服是冷的，带着湿气，可偏偏他的身体滚烫，烫地唐骁有些无所适从。 方锌墨抱紧了他，摇摇头，「老师，我要你。」 唐骁愣了，这一年来，方锌墨每次易感期都躲着他，从不找他索求什么。爱情这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事，发生什么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可唐骁一直避而不谈，方锌墨也从不主动提及。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模煳，说是谈恋爱，但总觉得隔着距离。 就好像一放纵自己，自己就会受伤。日子一长，就连唐骁也忘记了一个alpha会在易感期经歷什么，此时他感受到方锌墨的脆弱以及他压抑着的不安，唐骁突然意识到，一个小孩长大的标志就是开始把苦往肚子咽，不再告诉别人。 第124页 而那个让他愿意当着面哭的人，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所以他们之间就算没有放纵，也是有人在受伤的，只是受伤的那个人不愿意说而已。 唐骁嘆了口气。 方锌墨似乎受到了刺激，手上松了。 「老师，老师我错了，我喝醉了说胡话，你别……」 「好啊。」唐骁笑道，见方锌墨觉得疑惑，他只好无奈地补充道：「回答你上一句话。」 浴缸旁边是单面玻璃，从这里能看到最好看的夜色，水盪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水蒸气被撞散了，空气里应该有咖啡香的味道，很可惜唐骁闻不到。 浴室太热，他抱怨是不是开了制热功能，可眼神迷离地望向控制台，发现是关着的。那就是水温太热了，热的他发疯。 明明只喝了一杯酒，可现在晕的要死，他推开方锌墨，让他不要再吻自己了，酒精全给了他。 浴缸外的地毯是游鱼戏水的图案，应该是禁止的才对，可鱼偏偏动了起来，唐骁的手臂伸出浴缸，手指轻轻在地毯上抚摸，这个季节明明没有什么静电，可他觉得浑身被电流流过，他觉得烦死了。 狠狠把鱼儿戳了一下。 烦死了，他说。 鱼儿问，那不要在水里了好不好？ 唐骁说不好，雨点打在落地窗上的风景很漂亮，雨水水顺着玻璃往下滑，把他的心都打湿了。 外面的霓虹灯也很漂亮，把他的脸印红了，还在他身上落了斑点。 他摇摇头，伸手从衣服里摸烟，单腿搭到浴缸外，总算觉得凉快了些，方锌墨俯身划燃火柴，给他点燃，继而又退回去。 唐骁闭上眼睛，烟雾和水蒸气混为一体。 「老师。」方锌墨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上热度。 唐骁的眼睛睁开条缝，以为是雨水透过落地窗吹进来，被日光灯照亮，那枚钻戒显得太漂亮了。 「你愿意娶我吗？」方锌墨很紧张地问道。 唐骁笑了，指尖轻轻摸了下那枚钻石，「好漂亮。」 他心想，当众求婚不算骑虎难下，现在这模样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他感受到了方锌墨加快的心跳，也感受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 还是太热了。 「那就娶吧。」 ☆、第 60 章 番外 蜜月期结束，唐骁回家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叫了钟点工来帮忙清理一下行李，收拾完之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唐骁身上起了层薄汗，但还是没把最外面那一件家居服脱掉。 送钟点工离开，对方很诧异地看着跪在茶几前的方锌墨。谁都知道小方总以前是个多张扬的人，看到这一幕，他急匆匆地跑了，像见了鬼，心里估摸着小方总下次会不会把他毁尸灭迹。 家里终于只剩了两个人，唐骁神色冷冽地坐在沙发上。 方锌墨正在剥葡萄，盘子里已经有一些了，他见唐骁过来，很殷勤地将盘子推过去。 「老师，你尝尝，很好吃的！」 这个称唿让唐骁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方锌墨在床上发起疯来，总是喜欢在他耳边老师老师地叫，每唤一声，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会控制不住地收缩颤抖，有人尝到了甜头，于是开始…… 恬不知耻！ 「有屁快放！」唐骁两手抱胸。 他的目光落在一侧，宽大的领口暴露了他脖颈上密布的红殷，想到蜜月期的这段时间，他有几天是在正正经经地度假的？不是在海边睡着就是在电影院睡着，甚至晚上去夜店也能睡着。 每日的卡路里消耗远大于摄入。 想到这，他气得眼角发红，这时候方锌墨正拿了枚葡萄过来，清甜的汁水沾在唇上，唐骁只好张开嘴吞了下去，他额角抽了抽，忽然抬脚踩上方锌墨的额头。 「离我远一点！」 重心不稳，方锌墨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姿势，把唐骁的脚拿下来放在膝上，自己乖乖巧巧地跪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骁深谙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想不明白方锌墨今天是搞的哪一出。平日里欺负了他，从来都是自己发了火才去跪着，今天却这么老实，况且，今天的日常还并没有做。 唐骁摇摇头，把日常这两个字甩出脑海。 蜜月可以当做是例外，但现在绝对不能把那种事当做是日常！ 「老师，我想说个事。」方锌墨轻轻给他按着小腿，眼巴巴地说道。 「不行。」唐骁脱口而出。 方锌墨：「……我还没说呢。」 唐骁再一次肯定道：「不、行！」 方锌墨急了，抱着小腿不放，大声喊道：「可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真的已经花完了！」 唐骁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方锌墨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很郁闷地扶额。 「再说了！我好歹也被人叫一声方总！一个月就八百块钱，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唐骁一脚踹他胸口，低头冷漠地俯视他，「怎么就不合理了？可别忘了，我上个月才给你涨过！你是不是还要得寸进尺了？！」 「七百涨到八百也算是涨吗？！」方锌墨硬气了一回，吼完马上捂着脑袋趴地上。 唐骁冷笑，起身走回房间。 预料中的暴力并没有到来，方锌墨露出只眼睛，看着唐骁消失在视线当中。 第125页 委屈。 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人物！上回为了感激一个下属帮忙，说好了请人家吃饭，却没想到身上只揣了五十块钱，堂堂的方总居然还要下属去付帐，脸都丢尽了！ 今晚是部门的庆功宴，庆祝游戏在线人数破记录，他再不请客，真的就别当什么方总了，还不如公司的保洁阿姨的工资高！ 当然他也不好抱怨什么，毕竟求婚的时候发过誓，工资卡什么的全部上缴，如今家里的钱他是一点也不清楚，可他哪里知道唐骁一个月就给他几百块钱，偏偏还觉得给多了，说他吃饭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食堂，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事实绝对不是这样！ 手机响了，是高慎发来的消息，说是晚上庆功宴的地方已经订好了，是一个气氛很好的音乐餐厅，消费不算太高。秦艮走了之后，他就把高慎叫过来当他的新助理了，笨是笨了点，好处是能让唐骁放心。 由于今晚的庆功宴不是公司报销的范畴，方锌墨只能自掏腰包，放在以前，庆功宴绝对要找个消费最高的夜店，点他两套神龙，用8.8k一瓶的黑桃洗手。 现在不一样了。 没要到钱，方锌墨就连打车都没勇气，还是走路过去的。无论如何，今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总之最后付帐的时候把具体情况给唐骁一说，帐单发过去，先斩后奏，唐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扣在餐厅洗碗吧。 「先生您好，这边酒水和菜品已经上齐了，麻烦先买下单。」 驻唱歌手应景地尝了首伤感歌曲，大热天的，方锌墨冷汗都出来了，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 「哎！方总！酒不够啊！服务员，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红酒拿两瓶过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高慎一手啃着鸡脚，一手搭在方锌墨的肩上，兴奋地看着服务员在pad上加了两瓶红酒。 「方总请客！大家不要客气！想点什么就点！」 这一刻，方锌墨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有点太过没有领导气质了，应该好好把下属虎一顿，看他们谁还敢跟他勾肩搭背。 他看着高慎的油手，再看看自己刚洗好的衣服，心道完了，油渍不好洗，今晚老师又要发火。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pad上不断增长的帐单数字。 「打折吗？」方锌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 服务员没听清，「先生，请问你是需要点什么东西吗？」 方锌墨的嘴角抽了抽，感受到高慎和自己过于近的距离。 心中暗骂，搂住服务员就往吧檯走。 「来来来，我刷卡！」 「先生，我们可以把pos机拿过来的！」 「不不不，哪里好意思麻烦你呢，我走两步当消化消化！」 「可是您还没有用过餐呢……」 站到吧檯前，方锌墨赶紧掏出手机给唐骁发消息，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完蛋，一定是因为今天出门的时候摔了门。 吧檯前三个服务员一直把他看着，一人手里拿一个付款码，方锌墨的脸都红了，只好拿出最后的方案，准备打电话找朋友借点钱。 「方锌墨？」 他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 赵成书穿着一身店员的衣服，看样子是在这里打工。方锌墨眼睛一下亮了，一把将他拉过来。 「小赵同学，」他用着很恳切的语气，「你哥我对你不赖吧？你毕业的时候我可是送了你一辆车啊！」 赵成书有些懵，回头看看那桌吃饭的人，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唐老师呢？」 方锌墨啧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你唐老师，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赵成书翻了个白眼，毕业时候方锌墨非要送他辆车，可他连驾照都没时间去考，收入也没有，拿什么养车？最后他还是托人把车开回去还了，还请别人吃了顿饭。 方锌墨这个人平时和他关系并不亲近，每次对他好的时候都是因为唐骁在，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 「有屁快放，别拉拉扯扯的。」赵成书推开他。 方锌墨心里凉了半截，很不高兴地说：「你现在和唐骁真的一个德行。」 赵成书轻笑一声，掏出手机，「我现在马上给唐老师发消息，说你对他心存不满。」 「别！」方锌墨脸色一下变了，「那个，我其实是遇想找你帮帮忙。」 赵成书挑眉，示意他快说。 「唐老师又让你睡沙发了？」 「不是！」 屁大的孩子脑子里都装些什么，方锌墨无奈地想，这小子也就是还没结婚，等他结婚了，指不定谁睡沙发的时间多。 不过，求人办事的时候当然要把姿态放低，方锌墨强扯出笑容。 「借我点钱，等回家我就还你。」 「哦，堂堂小方总，居然连一顿饭钱都拿不出来啊。」 赵成书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他，不过好在是帮他把帐单付了，只是在付完帐单的时候说道：「你不用还我钱，上次我找老师借钱，他多给了我几万，说让我拿去给丁凌买点东西，但我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等我打工赚够了钱，我一定把钱还回来。」 方锌墨回了座位就眼睛红了，没想到自家老婆拿他的钱在外面帮别人养男朋友！ 晚上喝了不少的酒，还是高慎给他扛回去的。时间不算太晚，到家的时候唐骁还在客厅处理工作上的事，他身上还套着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质居家服，扣子松松垮垮地扣着。 第126页 开着暖光灯，金丝眼镜显得亮闪闪的，镜片后的眼睛微垂着看着电脑，显得很妩媚。 「欢迎回家~！」欢快的声音响起，门一下开了。 唐骁眼神慵懒地看向门口，高慎没拉住，方锌墨是一下摔进来的。 「卧槽！方总没事吧！」高慎马上要蹲下去扶。 唐骁淡淡开口，「别管他。」 说完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方锌墨身边用脚踢了踢。 「起来，把我地板弄脏了。」 方锌墨闷哼了两声。 高慎耸耸肩，为了不受牵连，只好称自己有事，就先回去了，临出门的时候注意到唐骁脖子上可怖的红痕，没忍住问了一嘴。 「因为某位好好人的不当，非得当狗，狗才喜欢咬人。」 放在平时，自己若是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方锌墨肯定会回嘴，现在就只是委屈巴巴地抱腿坐在墙角，眼睛死死盯着地上。 挂钟敲响十二点的铃声，唐骁去药箱给他拿了解酒药扔过去，不过方锌墨没捡，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唐骁在心里嘆了口气。 「小书给我打电话了，你早说是庆功宴，我怎么会不给你钱。」 「我说过的。」方锌墨道。 唐骁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是什么时候说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忘记这些事，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余光中忽见方锌墨倏地起身，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打横将他抱起来。 应当是酒精的缘故，他走得不太稳，把唐骁在沙发上摔地有些疼。 「方锌墨你……」他疼地倒吸了一口气，正要责骂，却见到方锌墨轻轻握住他的脚，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不要这样了。」 「会着凉的。」 唐骁认输了，躺下去捂住眼睛，任由方锌墨给他穿袜子。 「是什么时候说的呢？」他问。 方锌墨没回答，只是说道：「你忘了，只要不忘记我爱你就好了，老师怎么对我都可以，哪怕是情愿把钱借给别人，也不愿意多给我一点点……丢脸我也不在乎，你开心就好了……」 唐骁一下说不出话，心里涩涩的。很烦，就是因为这样，他曾经才想要逃得远远地，被吃的太死了，方锌墨永远是最了解他的那个，知道他最吃哪一套。 不过今天的事他的确觉得有些愧疚，只好再次问道：「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他伸手摸了摸方锌墨的发心，穿好袜子的脚踩在地上，软软的，很舒服，方锌墨很自然地趴在他的腿上。 手悄悄伸进他的衣服。 「是那天在海边的时候。」 唐骁嗯了一声。 「老师哭着求饶的时候。」 唐骁身形一顿，浑身汗毛直立，记得那天是黄昏，临海的酒店，玻璃窗一打开下面就是海，气氛到了好处，只是单纯地自然而然发生一些事，但是同行认识的朋友那时候来敲门，中途的时候就被叫去吃饭了。 那时候似乎答应了些什么。 说到底，原来真是他忘了。 「我也想老师对我好一点。」方锌墨把脸埋在他的腿上，温柔地在他膝盖上落了吻。 「可以吗？」 唐骁点点头。 薄薄的家居服似有似无地遮掩着腿，唐骁咽了咽口水，轻轻抵着方锌墨的头。 「墨墨，今天就不要……」旁边了手机亮了，他打开一看，发现是赵成书发来的消息。 [突然想告个状] 方锌墨隔着个那层纱慢慢往上吻，一直吻到了腿根，他感觉到唐骁打了个激灵，心里一下兴奋了。 「老师。」 他刚唤了一声，突然唐骁用手指轻轻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眼中闯入唐骁冷冰冰的目光。 「我是什么德行？嗯？」 方锌墨的酒一下醒了。 唐骁轻轻笑了一声。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睡沙发也挺好的，我也这么觉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忘了。」唐骁很笃定地说，头也不回地为卧室带上了锁。 「哎？！老师也太狡猾了吧！」 方锌墨趴在地上狠狠捶地。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