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化妆师是我男友》 第1页 [现代情感] 《顶流化妆师是我男友》作者：一颗海藻球【完结】 众所周知，能让齐叙化妆的艺人才算是真 当红 每逢网络上有关于这位神仙的报导，热. 评前二通常为： 1. 如果不配拥有齐老师的手，我可以给他寄. 头！ 2. 想当他家的狗 周容开宠物店，日常就是给猫猫狗狗洗澡。 某天有位新顾客光临，留着长发的男人。 简直就是锦衣卫本卫，从书里走出来似的，周容认为他好有魅力。 但是，在看清齐叙带来洗澡的狗是只比自己还重的阿拉斯加后… 没有然后【哭】 为了赚外快，周容在视频网站上开了个号，发给宠物洗澡的短片。 于是乎，大家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镜的那只「阿拉斯猪」恶意满满： 【老闆娘太辛苦了！洗这么大只的才收两百块！主人快来加钱！ 】 后来真相大白，狗是齐叙的。 【请问老闆娘还招学徒嘛，倒贴钱的那种】 周容天生单眼皮，看多了网上的照片，觉得自己长得好丑，脑袋发热想去割双的。 听她说了想法，齐叙冷嗤，然后把人按在梳妆檯前。 那天，连遮暇和粉底都没分清的周容终于体验了一回什么叫整容式化妆，以及自己这辈子的颜值巅峰。 「齐叙，这个妆能搞成半永久么？」 「不用麻烦，以后天天给你画。」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娱乐圈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容，齐叙 ┃ 配角： ┃ 其它：宠物店，化妆师 一句话简介：画你 立意：不离不弃 第一章 「汪汪汪——「 听见人在外头走动，笼子里的狗叫得格外欢快，比门铃还好使。 周容正在清点新到的宠物零食存货，以为有客人光顾，三步并两步地从储物间蹦出来。 结果是隔壁理髮店的老闆娘。 「这礼拜生意咋样啊？「老闆娘头上全是玉米卷夹子，牺牲自己给新招的托尼练手。 周容伸手抓住空气里漂浮的一缕狗毛，丢进垃圾桶：「挺好的。」 宠物店也才正式开业不到半月，她只希望进帐能摊平水电费就行，没什么奢求。 老闆娘也是过来逗狗的，尤其是那只贵宾：「要我说，你就应该搞个开业活动，办卡，充一千减三百，钱先收进来，好过日子。」 谈起办卡之套路，理髮店说自己是第二，没别的店敢称第一。 每天打扫门店够让周容已经累得昏天黑地了，办卡的事她只能先在心里记下：「谢谢阿姨。」 老闆娘噎住。 但也没办法，谁叫周容看上去顶多个大学才毕业的小姑娘，叫姐姐太违和。 这条街在市郊的高速公路边上，原本是荒无人烟，连流浪汉都不愿意来。 结果一时走运，有开发商赏眼要在这建住宅区。随着房子交付，店面也逐渐增多。 高档社区大卖估计让做房地产的人大赚一笔，随及又开了新项目：临湖别墅。 建筑设计师口碑好，打着「明州第一宅「的gg口号，加上背靠风景区绝佳湖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因此，就算别墅标价都快上月球了，还是在开盘那天光速售罄。 「我听说好几个明星也住在这儿。「老闆娘在市郊土着了半辈子，眼见着街对面的别墅群热闹起来，就跟看自己家的娃长大一样骄傲。 位置偏僻也有好处，离后头的影视城近，走高速不用十分钟，也难怪明星会在这买房。 拍完戏回家睡觉，想想都舒服。 「诶，你有没有遇到明星过来洗狗啊？「老闆娘八卦。 理髮店的人自然要对娱乐动向很熟悉，保不准有顾客要求照着某个大牌的髮型剪。 周容哭笑不得：「就算真有养狗，也应该是助理负责带过来。」 否则她的宠物店早该上新闻了。 老闆娘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是啊，保姆司机倒有可能，没准能问出什么来，哈哈。」 周容跟着附和。 背靠影视城，加上地理位置合适，各种颁奖红毯都会在明州市中心酒店举办，更别说机场，随便指一个估计都是明星。 「呀，我这头染了多久了？「老闆娘一惊一乍，在玻璃门上看见倒影才想起自己在做头髮。 周容显然不可能知道。 老闆娘自说自话：「死胖子怎么也不过来叫我。先走了啊，中午点外卖叫你。「 她踩着人字拖飞奔出门，乱糟糟的髮型活像是行为艺术。 周容才扫完地，老闆娘这一跑，垃圾桶里的狗毛差点全飞起来。 她也习惯了，拿根杆子往桶里戳两下压紧毛球，然后去看毛球的主人。 不锈钢笼子在墙边堆成俄罗斯方块，狗狗们见她过来都摇尾巴，几只猫却无动于衷，非常冷漠地眯着眼睛。 老闆娘最喜欢的贵宾叫芋头，可能因为头上的捲毛很像自己。 今天没有客人来寄养，这些猫狗都是周容收的。 有些蹬三轮车的老伯会把流浪动物抓起来卖到屠宰场去换钱，短短半个月，周容看见过好几次这样的车路过店门口，她能买就买下来。 虽然说也不贵，但买完当天总归不够钱吃饭，取名字的时候就随意选食物。 第2页 芋头，番薯，南瓜，等等。 狗认名字很快，也像是听懂了自己不会丢掉小命，活得也开心。 除了对面的别墅群，附近还有三个高档小区，半个月下来周容也大致摸清方圆半公里内有多少宠物了。 狗拉屎不可能憋着，清晨时分出去转一圈，就能看到各位铲屎官工具人任劳任怨的身影。 湖边跑道，要么狗遛人，要么人遛狗。 洒脱完，顺便来洗个澡，正好。 周容为了拉客源，在市场价的基础上又减五块，铲屎官们也愿意买帐。 毕竟自个在家洗，有时候叫得跟杀猪似的，邻居不到物业去投诉才怪。 整个上午的时间，周容洗了三只狗，剪指甲，沖水，抹泡泡，再沖水，擦干。 可再小的狗也免不了又是一地毛，她隔着口罩也感觉窒息。 理髮店老闆娘格外义气，加上多个人分担外卖配送费也好，每次点午饭都叫她。 住宅群的开发带动整片商业区，旁边综合体里头开了很多餐馆，周容倒是不愁饭菜重样。 休息时间她把狗子们放出来活动，像是幼儿园的放风时间。 芋头很馋桌上的香味，可惜他够不着，只能急得原地转圈外加流口水。 番薯是只柴犬，缺了半只耳朵，特别喜欢趴在玻璃门边晒太阳，很称职的看门狗。 为了下饭，周容挑了部热播的电视剧，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演员的脸在磨皮美颜操作后只剩下眉毛和眼珠子是黑的，其他都是白的，周容看着都觉得尴尬。 正在剧情反转的关键时刻，芋头和番薯同时开始嗷嗷叫，分贝直接盖过女主角哭天喊地的台词，饶是周容适应了很久也有些耳鸣。 她抬头，瞥到有人走进来。 周容有瞬间恍惚，这个留着长发的男人比电视剧镜头养眼多了。 面若冠玉，吹过的风适时拂起衣摆。 如锦衣卫再世。 「皇上，臣妾冤枉啊——「 芋头和番薯见她没反应也就不再乱叫，没了高分贝的遮掩，手机里传出鬼哭狼嚎的背景音。 周容手忙脚乱地关视频。 真是太俗气。 小本生意都是看天吃饭，有顾客来，她也顾不及体会酸辣土豆丝都多香，开口打招唿：「您好呀。「 「你能洗大型犬么？「来人问。 齐叙是搜地图看到这家店，第一次来。没想到值班的是个小姑娘。 「可以，收150，大概要两个小时。「周容应答。 但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她还是补话：「有多大？」 她有回和哈士奇斗智斗勇，差点没把命交代上。 眼前这个人周容没见过，不知道他家养的是什么品种。 「差不多...这么大。「 周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坐在柜檯后面，被隔板挡住视线。 不看不要紧，看了倒是出大问题。 她脑海里飘过几个备选，金毛，萨摩耶，边牧，可惜都不是。 阿拉斯加的大头和狮子一样威武，正好奇地凝视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番薯。 周容很喜欢大狗，她自己养不了，只能借洗狗的机会免费蹭别人家的。 「天吶，它好漂亮。「忍不住感嘆。 银灰色的被毛厚实地盖满全身，骨架、体量都像极了真正的狼。 原始，野性，力量之美。 芋头胆子挺大，见阿拉斯加站在那不动，跃跃欲试想要扑过去。 周容立马把捣乱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抱起贵宾放回笼子，落锁。 「他多久没洗了？「 狗显然不会答话，周容问阿拉斯加的主人。 「一个月。「 狗也不能太频繁洗澡，一个月正好。 「行，看着也不脏，你下午来拿还是等？「 齐叙有工作安排：「好了以后电话联繫？」 周容点点头：「那留个号码吧。」 她示意齐叙到柜檯那边的登记簿写名字。 阿拉斯加跟着过来，很安静地蹲在地上，但头的高度也快到周容腰侧。 周容偷着打量齐叙的鬓角，试图找出假髮边缘的痕迹。 她估摸着齐叙是刚从影视城出来，顺便到这洗狗，没准这狗也是个群演。 只是这假髮实在太逼真，看不出破绽来。 想起刚才看的那部电视剧，周容不经想着服化道得再走点心。 主角髮际线都快赶上猴子屁股了。 齐叙写完自己的电话号码，把笔还给周容。 周容也不急着收钱，从他手里接过牵引绳。 阿拉斯加有点憨憨的，见主人把自己交出去也没意见，咧着嘴吐舌。 「它叫什么呀？「周容试着摸那颗大头，狗毛有些扎手。 齐叙看出她很喜欢狗，丝毫不害怕。 「波塞冬，小名祖宗。「 第二章 听着这个名字，周容有点想笑。 希腊神话无疑是很威武的，但是这条狗的智商貌似不太行。 「ok，波塞冬。那你先去忙吧，好了我打电话给你。「 前半句是和狗打招唿，后半句是和狗的主人说再见。 齐叙宽慰她：「麻烦了，放心，它不咬人。」 周容心想：你当然说它不会咬人了，否则我敢洗么… 第3页 从宠物店出来，齐叙两手轻松地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朱临正趴在方向盘上看手机刷消息，见老闆来了立马坐直：「这店肯洗波波啊？」 他喜欢叫波塞冬这个名字，只是人家也从来没应过。 说实话齐叙也有些担心，女孩子洗那么大条狗。 但狗都交出去了，又不能要回来。 没准人家是专业的，有办法。 他这阵子工作很密集，攒着攒着没准要拖到明年才有空自己洗。 到那时候，狗都得发臭。 朱临给齐叙当助理有些年份，开车很稳当，又走的高架，很快到目的地。 一家私人造型工作室，开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老洋楼。 齐叙刚下车，前台工作人员立马出来迎接：「齐老师好，盛导他们已经到了，在二号会议室。」 他是贵客，剧组好不容易请来的，自然有吩咐员工要招待得当。 毕竟按齐叙的水准，随便给杂志拍摄做个造型都是六位数起步，跟组化妆又累了不知道多少倍，人家肯搭理合同都算赏脸。 工作人员星星眼般得看着齐叙。 「今年不流行死亡芭比粉。「 齐叙淡淡留下对于妆面的点评。 朱临用眼神给那位工作人员道歉：他老闆平时都很正常，可涉及到工作时语气就格外找打。 会议室内，导演，服装、造型设计正在聊拍摄大方向，齐叙到的不算晚，正好加入讨论。 在圈内，盛辉做电视剧的班底绝对是金字塔尖上的那点锋芒，作品年年奖项、话题度双收。 自然，好成果的背后，每个环节都马虎不得，观众也有脑子，分得清优劣。 「齐老师来了，快请坐。「盛辉站起来和他握手，顺道把负责造型的人员介绍给他认识。 「不敢当。「齐叙稍作寒暄，脱下大衣交给朱临。 今天是磨合同的最后一关。 盛辉的团队好多年不做古装剧，因次《成阙》立项的消息一出，各大视频平台和卫视抢着加价争夺播出权。 近年来电视剧领域水花不小，古装尤甚，几部大制作的收视率都很抢眼。 盛辉有野心，不会轻易出手，那么出手定要做最好的。 《成阙》没有原ip，光剧本磨了近三载。 双女主，权谋，復仇。 虽然大致方向说不上鹤立鸡群，但精良程度绝对有保证。 预算充足，制片人负责，幕后团队黄金班底，堪称万事俱备。 如此良机，是个人都想来插一脚。 筹拍仪式启动后，光为了选两位主角，整个影视圈就闹得不可开交。 电视剧里，当主角的机会还算多，但能当盛辉戏里的主角，明眼人都知道是从无名小辈直接飞升封神的青云梯。 盛辉也想过像拍电影那样选两张白纸进来，好好磨练。可惜制作周期不允许。 再说了，这样的机会，原本站在神坛上的人又怎肯让新人出头，挣得更是头破血流。 到终选时，几乎都成了演员背后娱乐公司的势力较真，盛辉也是人精，懂得一物降一物。 两位主演分别是汇星和巨象娱乐公司力捧的当家花旦。 他只用做端水大师，立人设和炒热度的活，两边公关团队抢着干还来不及。 导演组就格外省事，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但前提也是这水要端得平，比如现在。 「叶菁菁造型九十七套，林予敏九十二，汇星那边怎么说？「服装设计师一个头两个大。 盛辉算盘打得精：「不说不就行了？谁吃饱了饭没空去数有几套衣服？「 服装设计师才华横溢，人情世故还没成精，就默认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到齐叙这，弹性的条款更多。 妆面不比衣服，自然数不清。 古装剧很考验镜头质感，盛辉已经按照拍电影的要求选摄影指导了，那么演员妆效自然也要跟上。齐叙这座山，他三顾茅庐才请得动。 毕竟能演戏的艺人有很多，懂审美的化妆师才那么几个。 「齐老师，这边预估的工作时间是从早六到晚四，补妆和夜戏由您的助理来完成，可以吗？「副导演把最新修改好的合同递上。 齐叙粗略扫过一眼，皱眉：「名单上多了个人？」 《成阙》里头，光是有台词的角色就有小几百，肯定不可能让他画所有人，当初商议的结果就是齐叙只需要负责男一和双女主。 副导演硬着头皮答：「资方特别关照的人，我们也没辙啊…您放心，女三的戏份不多，这部分的报酬可以双倍。「 算下来，都快赶得上演员片酬了。 齐叙却没反应：「我不缺钱。「 旁边的服装设计苦笑：谢谢，有被伤害到。 最终这段条款齐叙还是大法慈悲地放过导演组，反正画三个和画四个都同样忙。 可在拍摄手法上就没了迴旋的余地。 他当初肯接这项目，就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市面上古装剧的磨皮过度和大平眉。 特别是刚才宠物店女生看的那部。 太辣眼睛。 齐叙对美的态度苛刻到偏执，否则他也不会干这行。 「完全不用滤镜，演员肯定会有意见。「盛辉没把话说死，算是委婉拒绝齐叙的要求。 第4页 也就他敢提这种要求。 盛辉也算有脑子，知道好剧的后期美颜不能做得太过，齐叙的想法他也和制作团队通过气，结果转到演员经纪公司那边就是意料之中的行不通。 理由给的也是千奇百怪，什么上个月去海岛拍gg结果晒黑了，最近熬夜担心上镜会卡粉。 就怕关了美颜就失去遮.羞.布。 「演员担心不好看？「他淡笑，额外落下几缕髮丝，脱俗出尘：「除非我手断了。」 盛辉嘆了口气，艺高人胆大，说得正是眼前这位神仙。 齐叙不好请是业内公认的事实，导演聚会开玩笑时经常会调侃：「也不用杂志周刊来评一二线，能让齐叙化妆的艺人，才算是真当红。「 现在距离正式拍版只差临门一脚，盛辉也不想白忙活，让步妥协：「你等等，我去和制片人打个电话问问意思。「 宠物店里，周容正在和这只大祖宗谈判。 「你等会配合点，咱俩合作愉快哈。「她握起大狗的爪子，摇晃两下。 波塞冬不叫，眨眨眼睛。 周容便认为它听进去了，拎起牵引绳带着狗往里头走。 水池和吹风修造型的地方连在一块，为防狗毛泛滥成灾，周容特意加了隔帘，有点像餐厅和后厨的关系。 她早上刚洗完小狗，如今再看这个水池，越来越觉得塞不下阿拉斯加， 试试吧，否则就只能站在外头用水管沖。 波塞冬的毛很干净，也没有打结，能看出主人有好好餵养。 周容莫名觉得这个希腊名字倒是很称狗，充满力量。 好在阿拉斯加虽然块头大，对于洗澡却很配合，要不是芋头会乱跑找打，周容真想放它出来看看什么叫做优秀榜样。 波塞冬蹲在池子里，淋水过后看起来也没瘦多少，实打实的体格。 相反，小型犬造作的概率实在高，湿.身以后还能翻出池子「逃命」，弄得地上一塌煳涂，有几次周容都以为自己在捉水獭。 她还从来没洗过阿拉斯加，眼见着半瓶宠物专用沐浴露见底，估计150块只能算成本价。 「唉，就当是初次见面给你打六折了。「周容搓搓狗头。 洗狗是灾难，吹狗更灾难。 周容刚想说波塞冬还算挺好洗的，不明白怎么会有「祖宗」的小名。 结果，阿拉斯加就开始狂甩毛。 狭小的室内犹如经歷暴风疾雨般的摧残。 周容来不及躲，洗礼来得太过突然，衣服全湿。 好吧，果然是祖宗，甩毛也不提前商量。 打开吹风机以后，跟弹棉花似的，越梳毛掉得越多。 眼见着地上堆起一层「蒲公英绒毯」，她才把波塞冬从头到尾的毛弄干。 新狗估计也觉得自己愈发帅气，还跃跃欲试举起前爪想要握手。 周容重新给它带上牵引绳，掀起布帘走出去才发现天黑了。 她不放心地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坐好，等你主人来接哈。「她拍拍波塞冬厚实的嵴背。 大狗能给人安全感，周容就属于缺安全感的那类人。 还没来得及认得亲爹长啥样人家就跑路，亲妈在她成年以后留下一笔钱也消失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估计是完成富贵的梦想，派律师送她这间店面，只是人始终不肯露面。 周容无心去别人开的公司里混日子，索性当起老闆娘。 苦是苦，但洗狗总比折腾人强。 宠物店的生意通常在早晚达到高峰，周容刚用吸尘器把战场清理干净，第二拨需要洗澡的毛孩子们就接踵而至。 波塞冬跟个吉祥物似的靠在柜檯旁边，有几个路过的客人都被吓了一跳，惊唿没见过这么大的狗，又好奇又害怕。 周容怕阿拉斯加有应激反应，中间抽空还给吉祥物的主人打了两个电话，想问问什么时候过来接，但是都没有人接听。 她简直快要晕倒，那么大一条狗站在店里，落脚的位置都小了几平方。可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随便丢狗的渣渣，也许是工作忙的缘故。 就这么一拖再拖，直到临近歇业，她不报希望地做最后挣扎。 没想到，这回电话却通了。 只不过接听的声音好像和下午差别很大。 朱临也没想到电视剧的合同如此难谈，终于等到盛辉把制片人说服可以落笔签字，黄花菜都快凉了，别提吃晚饭。 齐叙前些天为了一场红毯造型连轴转几夜没合眼，回程的路上就在闭目养神，抵达别墅后又灵感突现，忙着去研究妆面。 朱临刚打算走，却听见齐叙搁在矮桌上的手机铃响，是个陌生号码，眼瞧着快挂了，他也来不及提醒老闆，只能自己先接。 听对方说了两句，朱临才想起还有条狗落在外边。 「要不你送过来吧？荣府十二栋。「他也是累得跟狗没差别，只想回家睡觉。 荣府就是对面的别墅区，周容手头没别的事，全当作散步消食，答应下来。 朱临挂掉电话，朝走廊里吼了句：「等会有人来送狗！」 没人回。 算了算了，他先撤再说。 第三章 自从荣府落成，附近这一带夜间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加上有条巨大的阿拉斯加傍身，周容倒也不怕。 第5页 高级别墅群的安保很到位，否则也不会有明星企业家入住。周容被保安六连问外加出示身份证后，才得以迈进小区大门。 其实主要还是靠波塞冬，大狗拉风，保安想不记住这是谁家的祖宗都难。 住宅依山而建，周容还是爬了半个坡才走到十二栋，结果没想到正门前面还有个花园，她先被一道围栏挡在外头，她研究好几分钟都没有找到门铃在哪。 有钱人回家也不容易。 波塞冬闻到熟悉的味道，兴奋得上蹿下跳，周容自然拉不住它，果断松开牵引绳，防止自己被拖着走。 未曾想阿拉斯加的跳跃能力太惊人，快有人高的围栏，一个助跑居然就那么越过去了？ 周容也乐得轻松，这样也算把狗送到任务完成，她正打算离开，别墅门口却传来亮光。 齐叙不知何时出现的，披着长袍，右手拿烟，沖她挑眉：「进来坐。」 「不用了。「周容连忙摆手。 虽然说也没有很晚。 齐叙笑着，一张脸在光影烟云中格外俊美，雌雄莫辨。 「我还没给你钱呢。「 这算是正当理由，周容便答应下来。 围栏打开，她朝里头走。 波塞冬被封印了大半天，此时正在花园里撒欢飞奔，犹如一个巨大的雪球。 见齐叙关门，周容问：「不让它进来嘛？「 「后门留着，玩累了自己会上二楼。」 周容转过身看向客厅。 装修极为艺术，就是地上堆满了杂物。 估计二楼是专门给狗玩的，不然这些纸箱早就被碎成沫了。 波塞冬真幸福，能拥有整层楼。 周容有些羡慕。 齐叙工作间的窗户刚好朝向花园，方才看见周容站在那，想起朱临走之前好像喊了句「有人来送狗「，就下楼来开门。 他搬来不足几天，东西还没收拾全，品牌公关又是一年四季全程无休地给他寄样品。 都说女人的衣橱里总是缺件衣服，化妆包里总是缺支口红。 齐叙是连拆都来不及拆。 况且收拾全估计也这样乱，摊了一地倒方便找。 他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果味的气泡水，走回沙发边，让周容先选。 荔枝味的看起来更好喝，周容做决定。 齐叙还帮她拧开瓶盖，动作优雅，就连头髮丝都是帅的。 周容想起白天理髮店老闆娘说的话，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走运，碰上的这个养眼程度绝对大过明星。 她盯着齐叙看， 恍神间却发现齐叙在看自己。 「额没什么，我在想你用哪个牌子的洗髮水。「周容连忙开脱，没想到紧张过头了，说的话简直不要太奇怪。 齐叙还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周容没听过这个品牌。 「那你的头髮…是真的？「 问出口又很后悔，周容想掐自己一下。 「真的，「齐叙很有耐心，「不信你摸摸。」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周容还真的去摸。 摸的动作还和撸波塞冬的狗头一毛一样。 她没有见过男生留长髮，触感很特别，软软的。 「感觉好奇怪啊，我以为你们的头髮也会很扎手。「周容评价。 「经常护理就不会。「 齐叙说话的语气也很淡泊。 周容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夸他的念头，要是放在古代，齐叙绝对可以去和潘安卫玉比美貌。 但还是锦衣卫更合适些，腰间配刀，飞鱼服。 为了掩饰尴尬，周容连忙灌自己气泡水。 齐叙给她台阶下：「你在这边开店挺久了？「 「没有，早几年附近也没人住，肯定会亏本。「周容松了口气，讲的话也挺随意。 齐叙常年要飞去其他城市，荣府离机场高架近，这也是他会搬家的原因之一。 不过签了《成阙》的合同，倒是会安定几个月。 他职业病犯了，看周容的时候习惯性开始想像。 周容长相很有特色，单眼皮不是华人模特的生人勿近，气势汹汹，美得古典天然。 仿佛就是中国画本身。 可惜放在当下，这样的美很难成气候，至少不是主流。 齐叙倒无所谓主流不主流，艺术本就不需要大多数人的意见。 气泡水也喝得差不多了。 「加个微信，我付你钱。「齐叙提议。 周容的手机里本来就存有好多种方式的付款码，以便不时之需。 但鬼使神差地，也没用上。 她给自己找理由：也许以后都要联繫呢。 狗总得洗澡。 周容扫的齐叙，一连串操作摁得太快，都未曾注意到【发送添加朋友申请】那里的自动填充文字需要修改。 于是乎，几秒钟后齐叙就收到了【我是乐多多宠物】的好友验证。 他轻点确认。 不知者不尴尬，周容把自己的姓名发过去方便对方备註，几乎在同时就收到了转帐提醒。 是150块的两倍。 她没点收钱，有些疑惑地看向齐叙。 「给波塞冬洗澡很麻烦，300不多。「他很肯定。 周容也不好矫情，这些钱对于住荣府的人塞牙缝都不够，或者算成下次洗澡的预付款也成。 第6页 「谢谢。「她收完钱，又白蹭了一瓶饮料，脸皮再厚也得告辞离开。 齐叙让她稍等，思索片刻去纸箱堆里翻东西。 直到现在，周容也不知道齐叙做什么工作。 要真是明星，她天天没事干就上网冲浪，肯定眼熟。 企业家吧，又实在太年轻了，而且多半不会留长髮。 艺术家倒是有可能，客厅乱成这样也算别具一格，个性十足。 「这两样算是见面礼，很高兴认识你。「齐叙从纸箱堆里折返回来，递给她一个包装袋。 周容已经白喝了饮料，不好意思再收礼物，但齐叙坚持。 「那你以后经常带波塞冬过来吧，我给你打折。「 她接过的同时这般开口说，希望能缓解罪恶感，礼尚往来。 包装袋有些沉，周容看见两个瓶盖，没去多想里头什么东西。 齐叙把她送到花园门口，阿拉斯加精力旺盛，还在那儿疯玩。 周容有些心碎，洗澡洗得那么辛苦，往草地一滚就全白搭了。 齐叙问：「你还记得怎么走出去吧？」 虽然天黑，但周容也不是路痴：「左边，然后一直走，圆转盘那里朝八栋拐。」 「你比我认得清。「齐叙耸肩，要不是朱临开车送，他绝对迷路。 当时买房的时候也是朱临来看的地，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很好认。 齐叙是典型的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 他有几个常年合作的艺人，而艺人么，自然全年到头都要参加活动求曝光度，闲不下来。 关于认路的事，周容当他在开玩笑，哪有迷路找不到自个家的。 走到围栏边时，波塞冬还傻兮兮地跟过来，想熘出去玩。 齐叙喊它的名字，阿拉斯加纠结着朝里头走。 周容挥挥手，和他告别。 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周容有些好奇包装袋里是什么，停在某个路灯下打开看。 那两个瓶盖是洗护组合，但下面好像还有东西。她翻出来看，是某个大牌的彩妆。 周容的脸有些烧，记起问齐叙用哪个牌子洗髮水的场景，没想到他还真送自己一瓶。 但这个logo她也不认识，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点击按图搜索。 大几千，比隔壁理髮店洗染烫的价格都贵。 况且对应容量还没她给波塞冬洗一遍涂的沐浴露要多。 周容想像了一下，把钞票抹头上，估计也就这感觉。 洗髮水已经够离谱了，周容怕彩妆套盒更离谱，顺带也开始搜。 这个牌子的东西她大学室友用过，应该不会太贵。 结果搜索显示「没有匹配商品」。 周容想不通，就着路灯昏暗的光找到产品标籤，眼神好不容易才成功聚焦那几行蝇头小字。 说是圣诞限量，今年。 周容更一头雾水：还有好几个月才圣诞，哪个牌子会这么早开始卖货？ 她想起齐叙是从纸箱堆里拿东西的，估计那些全都是化妆品。 难不成他是个代购？ 越猜越离谱。 送走周容以后，齐叙把化妆的工作收尾，接着去研究朱临留下的那份策划案。 去年开始就有很多品牌抛来橄榄枝，表示想要和他做联名彩妆品牌。 齐叙的名头虽然带货效应不如明星直接，但在专业性上绝对是质量保证。 可惜谈了好几家也不甚满意。 既然找别人做不了，齐叙就决定自己来。 开个人品牌需要很漫长的铺垫，产品打磨，确认消费群体，销售渠道，定价… 烦是烦了点，也很有意思。 朱临承担了很多跑腿的活，去各方打听借鑑经验，最后整理成资料。 齐叙开始看第一章。 《个人品牌效应》 说得直白点，就是消费者为这个人而买单。 朱临在批註里贡献了自己的拙见：【通过发布美妆视频，尝试成为网络红人】 甚至还附上几个知名的视频网站供他做参考。 专业化妆师和美妆博主之间到底是否有壁，谁也说不清楚。 齐叙打开同行交流群，打算问几个博主的id看看。 晚上这个时间，一帮人大多在浑水摸鱼，回復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蹭蹭蹭冒出来。 【大神要去当网红？】 【不会吧，我听说大神去签《成阙》了啊，哪还有空录视频】 齐叙：… 签了的合同就是张白纸，说得好听工作时间是早六到晚四，实际就是二十四小时处于战斗状态。 这个交流群里的都算行业顶尖人才，彼此负责的艺人相对固定下来，也不怕分享消息会互挖墙脚，有话直说。 齐叙研究了那帮人贡献出来的几个id名，复制粘贴到视频网站搜索。 做美妆博主的还是女生居多，齐叙皱着眉扫过大热视频的标题和封面。 就跟医生看病看多了也能成精道理相似，他太熟悉人脸构造。 封面通常都是妆前妆后对比图，有些一看就是p的。 毕竟相对于明星而言，博主p图不需要太天衣无缝就能矇混过关。 至于内容，各有各的特色，也逃不开做作摆拍、产品介绍、手法示范这几样。 齐叙总结好套路，又去翻评论区。 第7页 【求产品连结】 【眼影盘在哪家买最便宜啊】 【姐姐好美～求翻牌】 都是小场面。 学习完毕，齐叙给朱临发消息。 【短视频的事我考虑好了，你问问哪个平台愿意合作】 朱临秒回：【肯定谁都愿意啊！ 】 外加一个狗头表情包。 齐叙没回，等着。 一秒，两秒，三秒。 在撤回消息的临界线处反覆试探，朱临终于完成了保命操作，替换内容非常正经 【好的老闆，我明天就去联繫】 表情包换成只有老年人才懂的和蔼笑脸。 屏幕那端，朱临喜极而泣，这位常年处于断网状态的老闆终于肯露脸卖艺了。 几乎能想像美妆区粉丝，哦不，观众老爷们的反应。 连自己要刷什么评论朱临都想好了。 【国家队选手禁止下凡参赛！ 】 脑电波兴奋了好久，朱临还不见齐叙回復，以为对方睡了。 齐叙的屏幕上跳跃着来电显示。 这么晚了，很少有人会打电话。 娱乐圈有很多意味不明的事，深夜电话便是其中一桩。 可于情于理，齐叙得接。 【联繫人：伏滢】 第四章 伏滢，早已没人能数清她拿过几次影后，真正靠作品长红的演员。 齐叙按下接听。 「喂，齐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伏滢态度诚恳，礼貌地询问。 齐叙和她有过多次合作，最近几年见的少了，交情倒还在。 但是化妆师和艺人，关系再好也只能算合作融洽，谈不上私交。 比如现在，如果无厘头的深夜电话只是无关紧要地问候，绝对不是伏滢的作风。 「是这样，我在b市，明天上午有通告，出了点情况…」能听清她在极力克制着平稳声线，可糟糕情绪没那么容易掩饰。 「我被人打了。「 艺人的事齐叙很少掺和，只要能按规定时间坐到化妆室的板凳上，就算泡酒馆到烂醉，飙车上月球，都与他毫无关系。 可伏滢口中的消息过于震惊。 」打了？什么意思？「齐叙坐直。 入行近二十年，伏滢又不是会为了出风头而冲动行事的演员。 影后情绪依旧很低沉：「伤到脸了，挺严重的，「稍作间隔的停顿里有嘆气声：「刚才经纪人去问品牌，活动不可能取消。」 躲不掉的通告只能硬着上，但就算扁鹊掀开棺材板蹦出来也没办法念个咒语，让伤口在一夜之间立马消失。 要是伏滢什么都不做，那明天的热搜绝对跑不了。 甚至能供着娱乐记者一个月都不愁吃穿，把人祖坟盘查三遍也要推理出她怎么伤的。 伏滢这个地位亲自来求齐叙帮忙，那即便在太平洋对岸，他估计也要飞过去。 明州到b市的红眼航班倒是挺多。 齐叙掐灭烟，收拾工具箱，踏入外头的漆黑夜色。 凌晨的飞机几乎都由廉价航空公司承运，通常朱临会帮他安排好行程，可情况紧急，齐叙只能自己上手。 折腾一路，从飞机落地b市到成功打车，已是后半夜。 伏滢出席活动的待遇自然是按艺人最高标准来，市中心酒店顶层。 齐叙按下总套的门铃。 里头的助理很快来接应。 偌大的房间内全是工作人员，面带疲色，或坐或靠在墙边。 见齐叙来，一个个眼里都泛起亮光，仿佛是看见救星。 」人呢？「齐叙问助理。 套房很大，绕过几个门才到会客厅。 为了保护隐私，窗户拉的严实，屋内灯火通明。 伏滢坐在椅子上，憔悴至极。 状况岂止是严重，判定伤残等级绰绰有余。 距离通电话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伏滢又是公众人物不可能去医院，只能先靠冰敷镇定。 眼周全是淤血，下巴也磕破不少皮，惨不忍睹。 」齐老师来了。「伏滢沖他点头，嗓音沙哑。 「怎么回事？「齐叙问。 「和孙勤有些争执。「她说话的时候扯到嘴角，表情痛苦。 孙勤也是演员，伏滢名义上的丈夫。 看来是男方动的手。 娱乐圈最不缺各种乱事，假结婚还算轻的。 十八线影星都羡慕伏滢的成就，可成就背后也要付出代价。 婚姻，言谈举止，作息，再也没有自己能做主的事。 就算如此巨大的伤害，伏滢也只能在心里哭，明面上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否则眼睛会水肿。 「你打算就自己扛过去？「齐叙把随身携带的工具箱放在地上，近距离研究伏滢的脸。 不带一丝杂念，完全是修復师看雕塑的表情。 「能怎么办，打官司？「伏滢很悲伤。她已经四十，不想再折腾。 公关团队的意思也是如此。 本来伏滢和孙勤结婚就是公司授意，利益最大化的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夫妻恩爱的假象也营造得很成功，如果传出去，百害无一利。 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伤口不可能治好，但可以用妆来盖。 毫无疑问，在伤口上化妆绝对要比撒盐还痛苦。 第8页 伏滢原先请的那个化妆师在旁边给齐叙打下手。 这么重的痕迹，相对遮眼袋和黑眼圈，完全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其他人做不到，只能请齐叙来解决燃眉之急。 「你，叫什么？「齐叙随手指了某个伏滢的助理。 」楼楼。「被点到名的小虾米立马起立。 齐叙写了张单子，让她去找药房买自己没带来的工具。 时间在极度疲惫中被无限延长，齐叙又要迅速设计妆面构造和调制能覆盖淤血的粉底遮瑕，未免精神不济。 墙上的指针一圈一圈向前走，从后半夜，到凌晨，再到太阳升起。 空荡的桌面逐渐被各式刷具占满，打开的修容盘犹如蝴蝶停栖，凌乱地堆叠。 齐叙在精心描绘着他的艺术品。 堪称易容盛宴。 伏滢那因为充血而微肿的眼眶迅速凹陷下去，深色眼影随之层层叠加。 憔悴与不堪逐渐退去，好似魔鬼换了张人皮。 知道齐叙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可坐在外头的经纪人实在按捺不住。 他的手艺好到能靠化妆给人整容，可遮伤口也应该是头一回。 借送衣服的由头，经纪人走过去试探情况。 和晚上的惨状一比，伏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除了侧面角度能看出粉有些厚，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破皮之处已经用与肤色相近的医用胶布遮盖，而太阳穴处起伏过大不好粘贴的地方，则画上了极具艺术感的图样。 飞霞连着眉尾延伸至额侧，伏滢像是敦煌壁画里的神女，仙气十足。 「我尽力了。「齐叙收起散粉。 演员自然很会控制情绪，伏滢的眼神中已然看不出昨晚之经歷，摇身一变，又是那个光彩照人，永远不会出错的花旦。 至于皮囊下的心绪如何，摄像机总归拍不到。 在前唿后拥中，伏滢开始做造型，换礼服。 融洽的气氛，忙碌的工作人员， 像是一场能沖刷干净所有痕迹的雨。 ———— 周容琢磨了好几天理髮店老闆娘让她搞会员制度的建议，但还是没下定决心。 她不太会忽悠人，网上的营销套路就跟似的，太可怕了。 这天午后，她正在给自己养的猫猫狗狗分零食，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店门口。 车上下来个穿polo衫牛仔裤的男人，看不出年纪，径直走来。 「喵——「胖橘猫南瓜忽然一时兴起，滚到门口想要扑人。 周容刚给它剪过指甲，就随猫去玩耍了。 原本以为那几个人就是路过，看见宠物有点意思便停下玩玩。 可周容没想到他们还是有备而来。 领头的男人个子不高，戴着眼镜，髮际线很堪忧。 他和南瓜玩了会，问道：「你好，这些宠物都可以出售吗？」 周容摇头：「是我自己养的，不卖。」 宠物们已经被丢过一次，她不放心再交到别人手里。 眼镜男也不气馁：「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那你有没有兴趣让它们上节目？」 「啊？「周容没反应过来，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眼镜男很热情地做介绍，还很热情地给她看一堆材料。 周容好不容易才消化完。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偶像剧要拍好几集关于宠物的镜头，要会听口号指令的，编导组为了图方便也没打算从小奶狗开始培训，想在影视城附近直接借。 网络地图很万能，而周容的这家宠物店无疑离他们最近。 眼镜男给的报酬很丰厚，周容有些心动。 不仅她心动，芋头和番薯肯定也觉得很开心，能上镜让全国人民认识，狗生无憾啊。 但美中不足，周容散养宠物太过放弃自我，口令什么的都一窍不通。 「这不还有几周我们才拍嘛，就坐、握手、转圈三样，你试试，肯定能教会。「眼镜男信心十足，认定狗狗们孺子可教。 周容液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估计是没看过芋头把线路板咬断的名场面。 半推半就下，这事儿就算成了。 眼镜男留下名片以及合同，让周容有事就联繫他。 【姓名：李土土】 周容都分不清是他爸妈太有个性，还是自己不羁地起了个艺名。 遇到上门送钱的大喜事，没人会不开心。周容外卖点了三杯奶茶，送给隔壁理髮店两杯，算是有福同享。 回到店里，她一边嚼珍珠一边看手机新闻推送。 有个娱乐爆料号神神秘秘地发：「晚八见。」 尽管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有不少摸鱼的人已经在评论区猜测是谁的大新闻。 周容对于这种吊胃口的消息没什么兴趣，转头打扫卫生去了。 晚饭时间点，又有好几条狗来洗澡，她忙完再打开手机时，app里满屏铺天盖地的消息。 而那个词条的搜索热度还在不断攀升。 【伏滢酒店】 几乎没人想到娱乐号要爆料的消息是关于伏滢的。 她不是随随便便哪个流量或者花瓶，手里能拿出来镇场子的奖项一抓一大把，许多小花见到要恭敬喊前辈的地位。 周容也看过伏滢好几部电影。 爆料的照片是狗仔偷拍，背影，很模煳。 第9页 娱乐号的文字推断写得面面俱到。 他们结合经纪人公布的行程，得知伏滢会出席某个奢侈品在中国首家门店的剪彩仪式，从而很顺利地推断出下榻在b市哪家酒店。 狗仔便在酒店门口蹲着，凌晨时分拍到这个男人，坐电梯前往顶层。 顶层只有一间套房，伏滢住。 证据确凿。 网友们的谴责声一浪高过一浪。 【替我勤哥不值】 【对啊，伏滢都嫁给男神了怎么还会…】 【汇星怎么还不发声明？肯定在想办法洗白，气愤】 【坐等吃瓜，看她怎么洗】 【对啊，都这么明显了，我们又不瞎】 勤哥就是某个叫孙勤的演员，周容知道，但没什么印象。 当初婚讯公布时，网友们还说他配不上伏滢，结果现在倒成男神了。 周容还是选了几条过得去的评论看，有些骂得太难听。 她继续往下翻，有条长评许多人贊同。 【u1s1，如果伏滢真的和这个男的有一腿，那她肯定有错。但楼上也没必要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吧，绿的是你？还是说犯法了？伏滢，钟玖她们几个谁没有黑料？可人家靠作品早就名垂影史了，也轮不到让你bb。不像某些偶像，除了成天炒绯闻啥都没有】 她默默地点了个贊。 评论区里大部分是伏滢粉丝和路人在激烈交战，但也有少数质疑声。 【照片有问题吧？明明这人是长头髮啊】 配图还用红圈把关键线索给标出来了。 本来夜景照就很模煳，幸亏对方顺带着调高亮度。 背影颀长，肩周处，发尾轮廓格外清晰。 【容我歪个楼，确定不是哪个模特刚从t台下来嘛，也太绝了】 【复议！！看看这行走的衣架子，肥宅哭泣】 周容没把注意力放在文字上，因为照片里的背影越看越熟悉。 和齐叙有八分像。 她又不是太笃定，根据营销号给出拍到照片的时间，刚好就是波塞冬来洗澡的日子。 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齐叙坐在别墅里，难不成人还会飞到b市去？ 谁不要命才这么折腾。 宠物店门外，芋头又开始叫，是那只它最讨厌的柯基来了。 周容赶紧去劝架。 她一边制伏捣蛋鬼，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说实话，齐叙给她的印象不错。 买得起荣府别墅，人家也是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而长发这个标籤又太稀有，如果齐叙周围的朋友看到了热搜，以为是他在偷鸡摸狗怎么办？ 对名声可不好，周容想。 她纠结来纠结去，看着手机通信录里的头像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做个好人，提醒齐叙一声，免得网络暴力误伤无辜群众。 转发连结，配文字。 【容：hi打扰啦，我发现有个和你很像的人上热搜了】 第五章 很不凑巧，齐叙此时所处的位置堪比龙捲风正中央。 港城，金像奖红毯候场区。 「口红是不是要再浓一点？「钟玖接过助理递来的镜子，仔细端详。 表情活像是白骨精出发去捉唐僧前在整理着装。 傲慢，志在必得。 但很明显，她看上的不是唐僧肉，而是今晚最佳女主角的奖盃。 饶是金像奖这般演艺圈有资歷的人皆会亮相的场合，钟玖也是能走在压轴位置的大咖。 「不用。「齐叙的回应很冷淡。 他这几年合作最频繁的演员就是钟玖，老早便摸清这人的脾气。 在候场区看着此刻红毯上接受闪光灯洗礼的莺莺燕燕，钟玖眼神里摆明了一副「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气派。 「下面让我们有请董婉洁登场。「话筒里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 钟玖冷哼。 董婉洁是完完全全的新人，刚从戏剧学院毕业，有幸被陈鸿大导演选中出演女一号，表现力不俗，拿下本届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可钟玖显然不把这位竞争对手放在眼里：「齐叙，下个月有两张封面要拍，我让经纪人找你约时间？」 国内杂志社有不成文行规。 能捧起电影节奖盃的演员，想上哪期封面随便挑，连庄也没问题。 骄傲如钟玖，肯定要拍开年刊。 她早已视影后桂冠为囊中之物，没道理输给一帮后生。 「对了，我后天要去韩国做线雕，你觉得我埋几根线比较好？」 尽管周围有人，钟玖问得很大方，神色不改。 这年头，医美已经不能算整容，演员脸上谁没动过刀。 钟玖算是爱惜外貌的，一直克制着，怕电影上镜显奇怪。 齐叙没给她好脸色，都劝了不知道几回了，还是贼心不改。 「没办法，年纪上来脸就垮。你能把我画成小姑娘，可说不定哪天堵车迟到怎么办？我才不想被媒体说一夜老二十岁呢。「钟玖抱怨。 「做残了别来找我给你擦屁股。」齐叙也不客气。 「齐大师可别这么说啊，我的封面还指望您呢。」钟玖恭维。 齐叙冷笑，懒得理她。 」我靠。「候场区人员众多，不知是哪个突然来这么一句，动静极大。 熙熙攘攘地，大家都开始议论。 第10页 钟玖马上就要上场，不耐烦在关键时刻出乱子，冷声问助理：「什么事？「 助理把手机递给她。 齐叙就站在旁边，新闻标题看得非常清楚。 他皱眉，打开自己的手机。 那天到酒店已经很晚，齐叙没想到狗仔有这个毅力如此敬业地蹲到后半夜。 照片模煳，距离又远，他都没认出拍的是自己。 显然，周围浸.淫圈内数年的艺人、幕后工作者也都没发现本尊就站在这。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场务跑到钟玖这儿传旨：「钟老师，伏滢姐临时说她不来颁奖了，等会我们换人希望您不要介意。「 顶尖女演员不多，够格来金像奖做颁奖嘉宾的更屈指可数。 还要不在提名名单上。 伏滢自然有资格来，原本谈好是最佳女主角的颁奖人。 」出了这档子事，她也该避避风头。「钟玖低头看自己的美甲，语气熟稔。 演艺圈三六九等分得明白，钟玖和伏滢也算是抢了十几年角色的老相识，从底层到巅峰。 可说到底，演员之间段位相近才可能聊得来。 算是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几个港城当地导演不用内地的新闻软体，来向钟玖打听出了什么事。 钟玖算在港城发家，白话说得地道。 「伏滢啊，好久没看见她出来活动。「 「是说，不知道最近在和谁谈戏，本来说好今晚结束聚一聚的。「 「汇星的人也来了吧？等会问问她们怎么不帮忙兜着。」 仔细一想，事情确实有些蹊跷。狗仔拿到照片通常会给经纪公司开价，谈不拢的才会爆出来。伏滢算是汇星亲手栽培的艺人，没道理让她卷进负面新闻。 导演们评论着，语气却不算担忧。 伏滢演技摆在那，十几年铺垫出的成绩不是一则黑料能影响的厚度。 朱临看见新闻，光速认出照片是自家老闆，从外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在人群里找齐叙很方便，同等身高的男艺人都穿黑西装，只有他是宝蓝色丝质衬衫，长发凌乱得恰到好处，外头还加了件披风，更显得鹤立鸡群。 快要溢出发梢的高级感。 「老闆，这新闻咋办啊？「他熘到齐叙身边问。 好在狗仔偷拍时离得够远，只捕捉到背影，哪怕网友火眼睛睛都不足以辨认。 齐叙粗略扫过网上那些「伏滢夜会小鲜肉「的报导，静观其变。 如果汇星想要澄清，自然有人证物证，比如药房的购买记录。 可一旦操作不当把伏滢的伤势爆出来，那才叫捅到马蜂窝。 出.轨和家.暴二选一，全是烫手山芋。 齐叙倒不担心自己。 公众不需要真相，也没有兴趣真的去查证进伏滢房间的人是谁。 他们会毫无顾忌地相信这篇报导，把帽子扣在伏滢头上，之后随着时间忘却。 周容的消息在此刻弹出，适时成全了齐叙不想再看垃圾新闻的心情。 【容：hi打扰啦，我发现有个和你很像的人上热搜了】 齐叙不自禁勾起嘴角。 「老闆那你先进去参加活动吧，我在这盯消息。要是你拿奖也算是老天补偿…「朱临跟念经似的，还叨叨讲。 齐叙：「？「 朱临急得提醒：「《蓝田玉》啊，老闆你提名最佳妆效的！「 齐叙一下午都在给钟玖做妆面，倒忘记自己也是受邀嘉宾。 那部电影三年前拍的，他担纲造型负责人。 场务来候场区催促剩下的大咖们可以走红毯了。 内场不允许带电子设备，齐叙匆匆给周容发完消息便关机。 闪光灯不断，齐叙眼神有些阴郁。 他很疲惫，不再费心注意面部表情，放空自我。 脑海里想的却是猫猫狗狗。 从明州出来十几天，他再没回去过，就忙三件事：化妆，赶飞机，打瞌睡。 比起红毯喧嚣，齐叙更愿意在宠物店消磨一下午。 --- 【是我，等回来跟你解释】 周容看到齐叙的回覆，有些懵。 他还真去找伏滢做偷偷摸摸的事了？ 不对，即使做了，那为什么要和自己解释？ 语气还挺自然的，可我和你也没有很熟吧… 消化完这几个字的信息再去看热搜词条时，周容的心情有些古怪。 她还以为齐叙是个好人，可没想到人家承认得如此理直气壮。 都说娱乐圈水深，原来出.卖肉.体很正常？ 瞬间，周容脑补了八十集关于伏滢、孙勤、齐叙三个人的狗血连续剧。 可客观来讲，美色误人是事实，齐叙这种级别的，估计也超级贵。 话说回来，谁面对齐叙那张脸能客观啊。 正当周容在胡思乱想时，热搜榜上的词条却换得飞快。 【钟玖港风艷压】【董婉洁清新可人】【顾婕y家高定】 红毯的争奇斗艳转移到网络上，各位女明星的精修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走许多伏滢的关注度，也算是间接救她于水深火热中。 周容都忘了今天晚上还有金像奖，忍不住感嘆这绝对是吃瓜吃到饱的一天。 --- 李土土留下的合同不算太长，周容研究了几天也没看出破绽来，就签好字再快递给人家。 第11页 对方效率很高，收到合同以后马上把预付款打到她帐户，顺带拉人进微信群。 群名：《思念你》后勤道具组 成员已经有499人了，周容是第500个，这感觉像是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 【李土土：@容，改一下备註哈，姓名+联繫电话+负责道具】 周容照样填上去。 【周容xxxx狗：好的】 群里传来一片【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周容还有正经事要干。 剧组出于安全考虑，叮嘱她说狗狗的疫苗一定要打全。影视城人多，不小心咬到人的话会很麻烦。 从狗贩.子那儿买下芋头和番薯的时候，周容已经做过一遍驱虫和首针疫苗，刚好间隔一个月可以打第二针。但是疫苗必须得到宠物医院去打，距离这儿几公里。 为了不耽误自己店的生意，这天早上周容特意起早，把芋头和番薯装好航空盒里，又去翻箱倒柜地找它们的狗证。 店里没开灯，一堆文件放在柜檯上看不清，周容索性拿到外面的太阳光下找。 顺带消消毒。 清晨时分，路上没有车，空气安静，细碎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周容蹲在地上，比阿拉斯加矮那么一点点。 波塞冬会认人，想起这个小姐姐给它洗过澡，唿哧唿哧地朝她这儿滚过来。 理智提醒周容必须要躲，不然肯定会被大狗撞飞。 还好反应即使，只算是撞了个趔趄。 波塞冬毛茸茸的狮子头挡住周容的视线，把毛拨开点，才看清身后它的主人。 齐叙一身黑色运动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长发束起。 周容觉得他像武侠书里飞檐走壁的剑客。 「早啊。「 「早。「 「出来遛狗？「 」对。「 」以前这个时间好像都没看见过你。「周容有留意遛弯路线经过门店这儿的所有宠物。 齐叙点头：「嗯，昨天才回来。「 周容看他额头有细汗，估计是刚和阿拉斯加结束晨跑：「我给你拿把椅子。「 「谢谢。「齐叙确实被波塞冬拉着走了十公里。 坐下以后，周容却不知道要说的什么。 」你在想热搜的事？「齐叙主动开口：」我是伏滢的化妆师。「 算是把热搜、消息一併给解释了。 周容有些不信：「凌晨就要开始化？「 齐叙避重就轻绕开事实：「艺术性强的妆面当然要很久，「 其实那天伏滢工作室发的通稿周容有看到，非常惊艷，把波西米亚风的礼裙衬得像是敦煌壁画才有的色彩。 「你好厉害啊。」她不会化妆，诚心夸赞，又特意用成语表达真挚：「心灵手巧。」 当然，周容不会浪费这么好一个打听明星幕后消息的机会：「那你还给谁画过妆啊？」 齐叙神情自若，靠在椅背上：「你听过名字的我都化过。」 周容板着手指头数：「钟玖？」 他点头。 「顾婕？「语调从试探转为惊讶。 点头。 「戚月晨？「一点点不可置信。 点头。 周容觉得小板凳不足以支撑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这几个名字，可都是家喻户晓的花旦啊。 齐叙认可周容的品味：「我以为你会说流量明星，那些我倒是真没合作过。「 说这话时，他眉梢微挑，语气有些不可一世，像是指点江山的权臣。 可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又狂妄得让人心服口服。 瞬间，周容觉得被齐叙化妆的女明星都好辛苦。 不仅要和同行争高下，还要和自己的化妆师比美。 齐叙的气质太优越了，优越到他坐着板凳都像是江湖侠客以天地为席，自在潇洒。 周容努力让自己正常说话：「你有没有化过男演员啊，比如..厉思寅这样的。「 「你很喜欢他？」齐叙问。 「对啊，我男神！！「周容兴奋地回答。 但她觉得齐叙的脸色有些差。 糟糕，不会是这两人有过节吧… 「那我帅还是他帅？「 第六章 面对这个死亡提问，周容的良心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她想来想去，才给出四平八稳的答案。 「厉思寅有角色滤镜，但你没有呀。「 眼下之意便是齐叙的颜值就算是路人都会觉得很可以。 说实话，这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厉思寅绝对是罕见的中年不油腻大叔，虽然女儿都比周容大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持续输出好作品，靠实力碾压流量鲜肉。 而齐叙的好看甚至能超越性别。 况且他还不是靠脸吃饭的人。 齐叙笑得满意，像是赢了比武，心情甚好。 「过来，给你看点东西。」 周容见他拿出手机，飞快地凑过去。 相册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是金像奖后台？「周容激动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每张照片都是群星璀璨。 齐叙早就见怪不怪，知道外行人肯定会好奇，就拿出来给她看。 当作是对答案的赞许。 「天吶，钟玖真人也太瘦了吧…「周容感嘆着，声音都在抖。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向齐叙求证：「这次颁奖有没有内幕啊？我看董婉洁获奖的时候，钟玖还主动过去抱她？」 第12页 颁奖典礼那天晚上，【董婉洁爆冷得奖】的关键词成功取代【伏滢酒店门】，在热搜首位挂了一整晚。看娱乐大v们转载的口气，确实是大爆冷，谁也没想到这么个才演一部电影的新人能压过钟玖捧起影后奖盃。 齐叙当然不会透露钟玖从位置上起身前，都是怎么问候董婉洁祖宗十八代的。 演员的表情管理比度量仪还要精准。 镜头没在：评委组发什么神经把奖颁给她？ 镜头转过来：后生可畏啊，祝福祝福，期待以后有机会合作。 「有我也不会告诉你。「齐叙见周容头都快钻到屏幕里去了，伸手把手机拿回来。 周容有些后悔刚才没厚颜无耻地说他比厉思寅帅。 虽然出卖灵魂，但好歹也能换来绝密内幕，连新闻媒体都不知道的那种，值了。 波塞冬在旁边听两个人类聊得很开心却不理自己，跟醋罈子打翻似的朝板凳中间缝隙拱。 齐叙跑完步本来就想独自安静着散热，结果这个加厚加绒毛毯还自己跑过来凑热闹。 接着，周容便看见波塞冬在主人嫌弃的目光下，默默坐回原来的位置。 「它多大了？」 「一岁半。「 哦，原来还是个宝宝。虽然体型已经大到离谱。 聊到狗，周容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办：「天，我都忘了得去宠物医院。「 齐叙不解。 「就是有个剧组来招临时的宠物演员，说是要打疫苗。「周容怕挤上早高峰有去无回，语速飞快。 更怕的是如果芋头在航空箱里呆久了直接原地方便，那她洗箱子洗狗又要累死。 」我开车送你。「齐叙提议。 周容哪好意思：「太麻烦了，我打车去，很快的。「 齐叙看了眼时间，语气笃定：「现在这个点你打不到车。「 周容从宠物店里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转眼间太阳都挂到半空了。 「行吧。「还得谢谢人家。 内心早就把齐叙从头到尾盘一遍，要不是因为这个人突然冒出来还自带无数劲.爆话题，她估计在宠物医院里排队了。 果然，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还能害死人。 齐叙要回别墅取车，幸亏离得近，来回也没用很久。 周容真怕芋头在航空箱里拉屎，趁他刚才离开的时候把猫狗都拿出来放风，这会儿正忙着用零食再把它们忽悠回去。 齐叙坐在车里，看她在人行道上追狗，追着追着把自己绕晕了，然后开始笑。 周容过着很真实的生活，这样的真实从来不会在艺人身上显现。 她活得烂漫，纯粹，丝毫不必在乎笑起来在镜头会不会好看，嘴角要扬起几度。 自由之美，最让人动容。 「嗨，你下来帮我一把！「周容没吃早饭，芋头又蹦跶得快跑没影了，再老鹰捉小鸡下去，中午也到不了宠物医院。 有了齐叙的帮忙，三个航空箱顺利被抬上车。 当然里头远不止三只动物，周容实在没多的箱子装，只能先将就着。 「芋头、番薯、南瓜、山药，那为什么博美叫辣椒？「齐叙在开车，盘点着刚才周容说过的名字，最后一个简直与各种粗粮风马牛不相及。 「因为真的太吵了，跟个随时会爆炸的辣椒一样。「周容累得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很是惬意：「狗贩.子都嫌他嚎得动静大，差点想直接在路上把它结果掉。诶你不知道，越小的狗叫的越凶，波塞冬就不怎么闹腾吧…「 齐叙安静地听周容唠家常。 原来这些狗都是她捡来的。 「是啊，也就我有这个闲工夫收留它们。像你有别墅，波塞冬才不会遭罪，活动空间够大。很多阿拉斯加被丢掉就是因为主人没地方养。「周容一边说，一边扭过头去看几个航空箱。 齐叙的车坐垫估计也很贵，要是哪个小没良心的尿了，她脸都得被丢完。 突然一个急剎车，周容即使绑了安全带都被晃得不清。 「有人想抄近道。「齐叙显然也很烦躁。 无良司机显然不理会众多车主的喇叭声，扬长而去。 「没事就好。「周容安慰他，注意到好像有份文件压在自己脚上。 应该是刚才剎车太急，从格子里掉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 「《成阙》画稿十三「 周容知道齐叙工作很特殊，怕不小心看到机密，刚瞥到纸张左下角就赶紧收起。 」随便看，反正看了你也学不会。「齐叙给她特权。 周容：我是该骂还是该谢呢…. 在《成阙》选角消息公布的那一天，周容就格外期待这部剧。搜了好多物料，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地就这么看到了造型设计原稿。 齐叙说的很对，就算把这些素描纸借她回家临摹一晚，周容也什么都画不出来。 文件夹很厚，估计有上百页，每张纸都是人头加髮型，随意几笔勾勒出重点，然后在一旁标註用在哪个场景以及需要用到的化妆品。 周容翻了好多张，发现齐叙虽然写的笔触少，但定妆要素全在。 比如她至少看到了七八种眉型的名字。 「细眉笔和细眉胶有什么区别啊？「周容不懂就问。 齐叙：「字面意思。」 第13页 周容：「所以眉胶是要把眉毛全都粘起来？像张飞那样？」 她只用过粘毛筒，防止狗毛在身上挂一天的那种滚筒。 齐叙：…. 周容看他这个表情，仿佛就是大学里面女生宿舍吐槽直男的同款。 「算了，当我没说哈。「在齐叙面前，周容可能不配做个女的。 到达宠物医院后，齐叙陪她把航空箱拿进去。 工作日时间，医院里没几个人，门诊台的护士认识周容，办理流程很快。 「那是你男朋友？「护士偷偷问，眼睛瞥向坐在一旁的齐叙。 宠物医院总共才没几个平方，周容怕齐叙听见，尴尬得要命。 「没有，也是个铲屎官，顺便送我。「 「这样，那他是不是gay啊？男人还留长头髮。「护士评头论足，语气阴阳古怪。 周容有些生气。 谁规定的头髮长度就和性取向有关了？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女人还能留短髮呢。「 护士听她怼回来，悻悻闭嘴。 打疫苗的诊室在宠物医院二楼。 显然，五只傢伙不可能同时上，医生会被吵到耳聋的。 「你在这等，我拿过去。」齐叙刚才接了个电话，回来刚巧看见周容提着航空箱面对楼梯，绝望地嘆气。 狗又不是玩偶，各各都有十几斤，抵两个西瓜绰绰有余。 周容对齐叙感恩戴德，就差一百八十度鞠躬谢恩。 门诊台护士在旁边看着，默默不语。 有些事，靠做不靠说。 先上去的三只是比较会蹦哒的，周容把剩下的番薯和南瓜放出笼子，让它们活动活动。 番薯格外喜欢守门，又靠在玻璃边上端详外头步履匆匆的人群，像是个思考人生的哲学家。 周容在和护士校对疫苗□□的事，忽然听见门开合的声音。 她怕南瓜熘出去就找不到了，连忙跑出来。 幸好幸好，南瓜在和电风扇吹起的彩色纸条斗智斗勇，压根没有越狱的念头。 推门进来的是个通勤装女士，对番薯很感兴趣，试图想要逗它。 番薯好像有些反感，开始大叫，回音在室内整耳欲聋。 「抱歉抱歉，它第一次出门。「周容处理多了这种场景，把柴犬提起来，拍拍它的脑袋。 通勤装女士没有直接看周容，盯着番薯：「这狗生病了？」 「不是，就来打个疫苗。「 番薯歪着嘴喘气，脑袋转过半边，有缺口的耳朵刚好朝向来人。 「凯恩，真的是凯恩！「通勤装女士忽然激动起来。 人说话的尖锐程度大于狗，连门诊台后面坐着的护士都被吸引。 「这是我买的柴犬！刚才我从门口路过就觉得好眼熟，上个月不小心走丢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真是太巧了。「她揪住走过来看热闹的护士嚷嚷，好像找到人评理似的。 狗的体温高于人，周容抱着番薯，手臂却是僵的。 通勤装女士的意图很明显，想把自家狗带走。 「哎呀我和你说这狗可贵了，品相好的都得找犬舍排队啊，我排了快半年才轮上号，定金就要一万八，丢的时候真肉疼…」 周容见她看着自己，目光带有敌意，便把番薯放到地上。 自家狗在别人手里，大抵都是别扭的。 通勤装女士这几句话把来龙去脉都解释得清楚。 应该是她遛狗的时候，不小心让柴犬跑了，接着狗贩.子拐到狗想要去卖钱，半路上被周容救下小命。 周容是这样理解的，但怕对方误会，也说明为何番薯会在自己这。 「呵，现在小姑娘都可会说了，你开宠物店的？那肯定知道凯恩值钱啊，说不定就是你把我们家凯恩拐走想要卖钱。被我抓到还死不承认！「通勤装女士咄咄逼人。 她进来的时候就没把门关紧，加上嗓音又大，外头的路人纷纷驻足看热闹，把医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容很难受。 本来番薯遇到原生主人是件好事，这样的幸运许多狗一辈子都没有。 可这主人说的话三句不离钱，就跟丢了手包再找回来似的。 看戏的路人可不管青红皂白，听完通勤装女士的说辞，也跟着指指点点，唾沫星子横飞，还有甚者拿出手机录像。 周容没道理吃闷亏，试图冷静下来组织语言。 「你的狗？那倒是说说，哪天丢的？几点丢的？在哪个位置丢的？「 齐叙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神情戏嚯。 刚才的对话他听得清楚。 周容看向齐叙。 他的目光里，有无条件支持她的力量。 第七章 齐叙平时的形象并不算冰冷凛冽，相反在周容看来，这么一个成天在影帝影后身边工作的神仙肯陪她来宠物医院都是极度亲民的表现。 可外形条件摆在这儿，加上层层递进的三连问， 活脱脱就是古装剧里摄政王觉得小虾米要造反的气势。 对峙场面变成二比一，通勤装女士穿着高跟鞋还比齐叙矮一大截。 「这…我怎么记得清楚啊。「她像是被唬住，唯唯诺诺地接话。 」那要丢的是你儿子，你会忘？「齐叙站在周容身侧，但却并不是完全平行。 他稍靠前半步。 第14页 」不信…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和犬舍老闆的聊天记录啊，凯恩是我买的！「 周容见她开始翻手机，心像是掉进冰窟窿里。 为了证明是自己的狗，居然得靠购买记录。 更何况刚才看到番薯的耳朵缺个角时，通勤装女士的脸上丝毫不见关心。 那可是很疼的伤。 周容没有资格置喙别人养宠物的习惯条件，每家每户对于宠物能付出的心血参差不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有人视它们如精神伴侣携手共老，也有人只是一时兴起为了排解寂寞才想买个玩具。 好似人的家世出身，宠物能遇上什么样的主人，全看投胎造化，命格註定。 」这样吧，让它自己选，如果狗愿意跟你走，我没意见。「周容妥协。 通勤装女士满脸志在必得。 番薯一直躲在周容脚后跟那儿，见她往后走，也跟着退。 两队「阵营「中间隔了八块瓷砖，算是比较合理的间距。 」凯恩，凯恩，过来啊。「通勤装女士卖力地朝柴犬吆喝，甚至还屈尊降贵地半蹲下来，只是穿着高跟鞋，差点跌跟头。 番薯一脸冷漠，像是在旁观她喊别的狗。 倒是满屋子乱窜的南瓜摇摇尾巴以示自己没聋，可惜也不挪窝，依旧呆在电风扇下。 周容还怕对方觉得不公平，把番薯抱到第四块瓷砖正中央，保证距离相同。 她还想着三局两胜，只要番薯过去一次，那就都算是对方的狗。 结果不管通勤装女士怎么叫「凯恩「，柴犬从来没往她那儿正眼看过。 「它不想和你走，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周容无奈道。望着番薯瘫成一坨躺在自己脚下，有些想笑，但为了顾及都市丽人的面子，还是尽量忍住。 可惜，对方完全不领情。 大抵是在文明社会呆久了，就算齐叙见过无数演员撕逼，但也仅限于嘴上功夫，唇枪舌剑。 没谁真会动手，都是要脸的人。 通勤装女士扑过来的那一刻，周容和番薯皆始料未及。 周容本来就蹲着，对方又是个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推倒在地上。 番薯想逃也逃不掉，脖子上还挂着的牵引绳被前主人拽起。 众目睽睽之下，通勤装女士抢过狗，撞开围观人群，扬长而去。 极度惊诧导致周容的神经也被唬住，眼前发黑。 「有没有伤到？「还是齐叙问她，她才觉得嵴椎那儿很疼。 宠物医院的瓷砖本来就滑，周容朝后摔得太快，手都来不及撑腰就落地了。 「没事没事，能走。回去敷点药就行。」看齐叙的脸色阴得吓人，周容倒是先安慰起他。 护士显然也是懵的，听见「药」这个词回过神：「医药箱里有，我帮你去拿。「 周容边嘶气边开玩笑：「别是狗狗用的吧？「 她偷偷看了眼齐叙，可对方依旧不笑。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头晕得站不稳。 还好齐叙眼疾手快扶住她，把人抬到长椅上。 围观人群本来就是看热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着通勤装女士消失，瞬间也都散了。 但齐叙显然不会对她这种没有素质的人客气。 社会上什么奇葩都有，不要脸程度毫无下限。 」我发现你真的好损。「周容听着通勤装女士在他口中改名为狗不理女士，忍俊不禁。 「是你脾气好过头了。「齐叙淡淡道。 周容是那种去花店买花，非但不忍心砍价，而且如果老闆再装可怜说花卖不完只能过期扔掉时，她会全买下来的姑娘。 」唉，再被社会毒打得彻底些，我就黑化了。「周容接过护士递来的云南白药，仔细去看说明书，发现真是人用的。 她难过，但不习惯往外说。 皆化作嘆息。 这一趟宠物医院之旅，周容不仅被狗不理女士误伤，还顺带丢了条狗。 回去的路上，三个航空箱在她的心理作用下显得更空空荡荡。 腰伤虽然还好，没有到要去医院拍片检查的程度，但要周容坐上车还是有些难度。 齐叙索性让她躺在后排，猫和狗在副驾驶。 皮质坐垫很舒服，周容差点睡着时，听见齐叙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你家地址？」 「回店里吧。「周容说。 小本生意才开半个月，无厘头关门休息影响不好。 可惜她也摸不着方向盘，都由齐叙做主。 当初为了开店上下班方便，周容在附近小区租了套一室一厅，大学毕业后就直接搬出来住。 她运气好，没碰上无.良房东，侥倖躲过菜鸟步入社会的首道毒打。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结果今天这道毒打就来得莫名其妙。 齐叙直接开车停到她家单元楼下面。 周容在后排躺得舒服，下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等待她的还有六层楼梯。 「你快去忙吧，不用扶我上去了。「她想让齐叙赶紧走，自己好慢慢蜗牛爬井。 总归也是能爬上去的。 「我也没这个打算。「 周容听齐叙这么说，刚想附和，对方却在她面前蹲下来。 「我背你。「 在副驾驶贴着车玻璃吃瓜的芋头、山药、辣椒：….虽然我是狗，但还是有被狗到 第15页 别说背了，大学里头周容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虽然她给很多性别为公的猫猫狗狗洗过澡，但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况且猫猫狗狗很多都是绝育完的太监。 齐叙的运动服很薄，挡不住他全部的体温。 周容趴在他肩上，非常不厚道地开始胡思乱想。 看着瘦瘦高高，实则该有的都有。 宽肩，窄腰，背肌。 周容还是第一次从颅顶观察齐叙的长髮。 发质也太好了，至于发量和髮际线，完全不用担心。 她的手肘不小心压到几缕，柔顺度惊人。 味道还很好闻。 「齐叙，你去拍个洗髮水gg吧。「周容诚心建议，比gg模特p成瀑布的效果起码好五百倍 感觉到自己的头髮被她拨弄，齐叙笑得淡，像是冬日微凉的日光。 「几楼？「 「 六楼。」 --- 周容毕竟是靠自己解决过几十斤狗粮的人，腰伤不重，她缓过头几天以后就跟没事人一样。 除了暗示几只养哈士奇的铲屎官这个月不要找她以外，一切照常。 齐叙估计真的很忙，周容早起等了很多日子，都再也没看见过他带着波塞冬出现。 玻璃门边上堆成俄罗斯方块的笼子空了一个。 周容希望狗不理女士能对番薯好点，虽然番薯是真的不愿意理她，但至少日久生情，应该能互相看对眼吧。 人和宠物之间培养感情很快，至少于她而言是这样。 半个月，对于番薯来说相当于人类寿命的大半年。 周容觉得心空落落的，像是自家白菜被人拱掉。 不过这也仅限于她「觉得「。 丐帮五兄弟，就算少了一个，也是天天鸡飞狗跳。 她为了生命安全，暂时不打算洗大狗，多出来的时间便专心研究如何教口令。 番薯走了，替补队员辣椒代替它去做道具。 意味着周容的训练难度呈指数型翻倍。 网上有很多关于宠物训练的教程，但也讲得参差不齐，况且她这儿还不是单只狗。 就跟幼儿园带孩子似的，其中一个饿了，全班都别想上课。 周容赔进去三大包零食后，终于放弃自主研究，打算去找专业的训练机构求教。 最好是训练警犬的，越严越好。 她无比希望辣椒能赶紧学会怎么样见人不发疯。 周容开店以后倒是经常逛宠物论坛，什么人都有。发了个「招贤纳士」的帖子，没过几天就有专业训犬师来联繫她。 对方靠谱是靠谱，把教学资格证，工作经验履歷都发给她看。 但就是有点贵，平摊到每只身上，周容感觉肉疼。 她想来想去，决定多拉几条狗分担成本，最好是一条顶多条的那种。 波塞冬无疑是候选狗之一，从体型上来讲，它以己之力能超过其他所有。 周容发消息给齐叙。 【你直接把它带走好了】 半天以后，齐叙的回覆终于出现在屏幕上。 【好哒，我保证教会它十个指令】 【不用，让它别被零食拐走就行】 周容笑：【那怎么行？雪地三傻的绰号不是白来的哈哈哈】 阿拉斯加，萨摩耶，哈士奇。 帅么？当然帅。 智商换的。 未曾想，齐叙倒是有闲情逸緻地陪她开了几句玩笑。 【你什么时候进组？】 【两周以后】周容被他的措辞折煞到，感觉自己像个大明星。 【哪个剧？思念我？】 【不不不，是思念你】 周容看着屏幕，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错，符号《》 可越看越不对劲。 把剧名的真实含义考虑进去后… 周容：齐叙你个套路王 第八章 齐叙没有想套路周容的意思。 娱乐圈演员明星实在太多，他认清人都勉强，别说剧名。 【行】 【我给你配了药，来接波塞冬的时候给你】 齐叙知道周容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让她去医院检查肯定是不会去的。 只能把药送上门，希望她别忘记涂。 齐叙难得有空看手机完全归功于叶菁菁迟到。 今天是《成阙》定妆照的拍摄日。 摄影师乃盛辉从好莱坞借的大咖，还要赶晚上的飞机去韩国给某个天团录mv，只能在明州留这么大半天。导演组绞尽脑汁才把女一号到女三号的行程凑一块。 上午林予敏已经来过。 只是齐叙看到通告单上女三的名字，有些诧异。 董婉洁。 这个横空出世，搅得演艺界不得安宁的人物。 他依稀记得在金像奖后台，各路艺人和妆发团队总是要打照面的，当时董婉洁的经纪人就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之后有机会的话，合作愉快。」 没想到指的是《成阙》 齐叙签合同的那天，女三还不是董婉洁，应该是临时替掉原先那个人选上位的。 电影电视剧选角风向变得极快，几个月内炙手可热，过年后门口罗雀的演员屡见不鲜。 董婉洁无疑是颗新星，甚至在两周前，演艺圈里大部分人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第16页 很正常，陈鸿指导的片子基本都曲高和寡，又没有在市场上公映。 而影后桂冠，足以将她在一夜间送上神坛。 「什么叫来不了？「棚内忽然响起盛辉的怒骂。 众人以为是下午拍摄的叶菁菁，没想到盛辉挂掉电话后，问候的却正是董婉洁。 「不仅今天飞到b市去录节目，还说进组以后要轧戏？谁给她的胆子？「 「人家现在是凤凰，鸡毛也能当令箭。「造型师紧张了许久，神情疲惫地坐回位置。 盛辉长得本就像个老学究，平时心情不错的时候也板着脸，眼下这么发火，棚内头衔低的工作人员全都噤若寒蝉，生怕拿自己开刀。 幸好，制片人及时赶来救场。 「我给大家带了咖啡和下午茶，休息休息。「于意不像盛辉那样老派，打扮得年轻。 「谢谢于总！「众人感恩戴德，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于意，那个董婉洁在搞什么？「对上制片，盛辉好歹收敛语气，不过还是吓人。 「您消消气，资方的话我已经去沟通了。「于意早就得了消息，否则刚才也不会让助手去买吃的稳定军心。 发泄完冷静下来，盛辉也明事理：「这小姑娘也是会折腾。当初资方说要换她，我还高兴，想着陈鸿带的人总不会差。可惜还是沉不住气啊，居然会去拍那个什么《思念我》…」 「是《思念你》。」齐叙在旁边补刀。 事实证明，记不住名字的不止他一个。 其实，于意今天过来监棚，本身就有坏消息和盛辉商量。 「钟玖那边说客串的事儿黄了。「 《成阙》虽然是电视剧，但这样顶级的制作班底请钟玖特别客串，也不算是高攀。 可坏就坏在资方临时让董婉洁来演女三。 更巧的是，董婉洁以黑马姿态抢走了钟玖志在必得的影后奖盃。 这两人肯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 盛辉算是认栽今天倒霉，大度摆手：「幸好她拒了，我这座小庙容不下四个来事儿的。」 林予敏加叶菁菁这对女一女二已经是要在剧组搭台唱大戏的架势，再加个董婉洁钟玖，《成阙》还没拍完，场务组估计都得先全体辞职。 齐叙见惯了演员之间抢角色的戏码，甚至有些人拍了一半镜头都会被换掉，开机前出变故，再正常不过。 他懒得管于意和盛辉的筹谋，招唿正在吃小蛋糕的朱临过来，把周容的事安排好。 「啊？真要把波波送到宠物店去？「朱临有点不甘心自己失去每日遛狗的工作。 齐叙挑眉：「下周进组，你哪儿来的空管。「 本来即使周容不提，齐叙也会专门僱人来照看波塞冬。 」另外，记得把药给她。「 朱临跟班跟的到位，立马记到小本本上。 工作人员的下午茶还没喝完，叶菁菁就到了。 前唿后拥，动静挺大，不愧是电视剧一姐的待遇。 」各位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叶菁菁算识相，先道歉，还特地给盛辉赔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盛辉被董婉洁的事儿气过头，看见她有脑子，笑得格外和蔼。 到这儿为止，叶菁菁赔礼的态度还都维持着女明星应有的架势，谦诚但依旧得体。 可看见于意后，她瞬间蔫下来：「于意姐…你也在啊…」 叶菁菁在巨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工作人员都像供宝贝似的，无数人围着她转。 能镇得住她的经纪人没几位。 其中一个就是于意。 于意在巨象任职数年，经纪人总监做烦了，这阵子才转当制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菁菁从前不知多少次因为迟到被于意训得狗血喷头，未曾想偶尔偷懒刚巧撞上，连忙夹紧尾巴做人。 有前任「教导老师「在场，齐叙和叶菁菁的初次合作算得上顺利。 除了一些小事。 」不好意思齐老师，能换到这边的化妆檯嘛？「走进棚内后，叶菁菁的现任经纪人朱迪提要出要求，」朝东边的椅子和菁菁今年风水犯沖。「 齐叙：…. 在娱乐圈，人红靠命，演员总喜欢信些占.卜，保佑自己星途坦荡。 因为宣传海报会用后期把叶菁菁和林予敏合成到一块，妆面完成后，朱迪不厌其烦地试探各种问题。 「那林予敏画的是平眉还是弯眉？「 」上午林予敏来的时候，画哪个色系的眼妆？「 」这个口红色号我觉得有点素，是不是换成正红色好一点？「 …. 像这种双女主的剧，主演之间免不了攀比，但指手画脚超过限度后，没有人会高兴。 按叶菁菁的咖位，朱迪也算是有话语权的经纪人，想要调度普通化妆师自然没问题。 齐叙念在是首次合作想给她留点面子，还耐心地解释。 只是要拍的造型不止一套，朱迪跟鹦鹉似的在旁边叨叨，就算是打下手的朱临听着也烦了。 屏息画完内眼线，齐叙看向朱迪，哂笑：「你在教我做事？「 于意见他不高兴，连忙来赔罪，外加把自己的前任员工拉到旁边教育。 「你别多嘴，顾婕的化妆师也是他。「 第17页 「但我看他化的妆好淡啊，万一压不过林予敏怎么办？「 「喂，你没发现菁菁的法令纹全遮掉了？眼神也亮，都不用美瞳。有齐叙在，能剩了几十万打玻尿酸、热玛吉的钱。别瞎掺和。「 —— 按照约定的时间，周容去荣府门口接波塞冬。 等了一会儿，没想到被阿拉斯加拖出来的人是朱临。 几周，波塞冬比洗澡的时候还大上一圈，简直是个飞速膨胀的雪球。 」吃得多，贴秋膘了。「朱临也感觉出狗在疯狂长个子。 是好事，等狗成年以后骨架基本就定型，波塞冬现在就是青春期小伙子，该多吃点。 「齐叙呢？「她问。 「赶飞机去了。「朱临也刚从机场送完人回来，在风中打着哈欠。 这才早上七点，可想而知齐叙起得有多早，周容觉得他赚钱也真不容易。 波塞冬精力格外旺盛，见着小姐姐，激动地抬起前爪想要扑人。 阿拉斯加站起来比周容都要高，威武得像头狮子。 「哦对了，老闆让我把这俩给你。「朱临说。 周容接过一看，纸袋子里装的是跌打损伤药和门禁卡。 药的事情齐叙提过，周容怕他觉得自己太精贵，发消息说别送了。又不是断脚断腿，休息几天就好。 没想到还是让朱临拿过来。 单从送不送这个结果来看，齐叙无疑非常细心且有心意。 只是这门禁卡，听完朱临解释后，周容才明白齐叙是完完全全把狗交给她，什么时候送回来都行，也不用跟他汇报。 如果来回麻烦，直接让波塞冬睡宠物店。 周容摸摸大狗的背后，感嘆它还不知道自己被主人无情地出卖了。 接过纸袋后，那张门禁卡好像格外烫手。 这可是别墅啊。 周容感觉纸袋里塞进去几个亿。 为了不辜负齐叙的信任，周容的託管班也得尽职尽责起来。 」它吃什么呀？「她问朱临。 」这个你不用担心，会有人送到店里。「朱临答。 原来还是只吃外卖的狗，周容想。 波塞冬完全不认生，跟着周容屁颠屁颠地走掉，没再回头看朱临一眼。 朱临：大明湖畔的遛狗之恩你都忘了？ 波塞冬摇尾巴：忘了。 懒得花功夫和狗计较，朱临赶紧开始处理各种事。 齐叙的行程和媒体帐号全是他在管，每天早上起来邮箱必定爆满。 有来约时间的艺人，有刷存在感的媒体公关。 拒绝完99+的所有邀约，朱临头都有点晕。 看了眼齐叙的安排，除了《成阙》这个大项目以外，他的工作已经排到春节以后。 年底，本来各种红毯颁奖典礼杂志拍摄就多，娱乐圈爱凑热闹，各种节还要办晚会。 圣诞，元旦跨年，除夕，元宵… 没完没了。 登陆上社交媒体，艾特齐叙的消息更多。 艺人发通稿都要带上化妆师，齐叙的名字就常年出现在钟玖、顾婕的工作室帖子里。 朱临一开始还会转发、点赞，配文「合作愉快」之类的，后来他果断放弃。 手都快回復断了。 因此，齐叙的微博就是个殭尸号，唯一作用就是避免通稿艾特化妆师的时候查无此人。 不发帖，也不回復。 但今天的消息倒有点新鲜。 【顾婕《蓝田玉》仿妆：富家小姐/豪门千金/贵气逼人/家财万贯y】 朱临看到这么个视频标题，连忙点击那人的头像。 是个美妆博主，id叫月萌，粉丝量惊人：五百万。 她发这条视频还特别艾特齐叙，就是因为齐叙是《蓝田玉》的造型设计，那理所当然，顾婕的所有妆容都由他负责。 颁奖典礼那晚，钟玖没得偿所愿，齐叙这个连自己提名都忘记的人倒是捧起奖盃。 获奖感言也没准备，朱临看他在台上半天才说十个字，默默地放下想要录段视频的手。 不愧是大v，月萌的仿妆视频发出后不过两个小时，点赞评论刷得密密麻麻。 【月姐人间富贵花！送玫瑰】 【啊啊啊这个眼神太可以了，瞬间带入小说！ 】 【眼泪从嘴角不争气地留下，绝美】 【月月真的比明星还要好看啊，氛围感十足美艷大小姐】 朱临抱着上班摸鱼的心态看完了大半条视频。 顾婕在《蓝田玉》里头饰演的角色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因此齐叙在创作妆容时也有考虑角色属性。 月萌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美妆博主，画出齐叙十分之一的精髓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平心而论，妆容最多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不存在画完就能拥有某个身份的情况。《蓝田玉》能达到那个效果，多半归功于顾婕演技好。 估计是现在网上流行这么说，朱临也没计较这个问题。 他想着齐叙以后也要发展拍视频，正打算评论几句全当是互动积累人气时，视频里却传出月萌的解说词。 「这一次为了完成眼妆，我也有特意花心思去齐叙老师家向他取经哦～希望大家都能上手尝试，快快给我交作业呀「 朱临纳闷：你向齐叙请教？我怎么不知道？ 第18页 身为齐叙身边的大内总管一把手，他非常恼火。 他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月萌有多次暗示「向齐叙请教「这样的话术。 粉丝还非常高兴地刷弹幕： 【次元壁破了】 【原来月月和专业化妆师都这么熟嘛】 【好奇齐老师真人长啥样呀，从来没在网上看过他照片诶】 虽然齐叙不算明星，但这样被「请教「就像是碰瓷，让人非常不舒服。 况且这个妆，连朱临都觉得越看越离谱。 画的是什么鬼，都靠打光和滤镜撑着，刚才歪过头那一下，修容粉都没涂匀呢。 朱临愤愤地想，不更新微博就当他不上网？我老闆可没你这么个徒弟。 他思考着如何回击澄清，顺手把连结转发给齐叙。 被碰瓷的正主，当然有知情权。 为了齐叙的公众形象，朱临思来想去，五百字的郑重声明改了又改，当他再次登陆社交媒体时，app却提示【您已被迫下线】 朱临不觉得奇怪，帐号密码齐叙自己也知道，估计是他登上来看过。 但是，转到个人主页的那一刻，朱临脑子里头嗡嗡地响。 趁他呕心沥血写声明的功夫，齐叙不仅登上来，还回復了？！ 【豪门千金靠投胎，家财万贯靠努力，别给自己的化妆技术加太多戏】 第九章 转发成功后，几乎在瞬间评论区就开始盖高楼 【吃瓜】 【吃瓜+1】 【不懂就问：月萌说她认识齐老师啊？】 【劝楼上长点心吧，一看就是翻车现场】 【yes，齐老师估计在想这是哪儿半路冒出来的】 【课代表在此！搬运科普：齐叙，造型师，合作艺人有伏滢、钟玖、顾婕，等等（太长了抄不下），三次金像奖最佳造型设计，五次悦影年度化妆师，据悉古装大制作《成阙》的造型总顾问也是他！这是妥妥全面碾压月萌的节奏啊….】 【作为路人粉+化妆小白，我觉得齐老师点评得好犀利，月萌化的也没那么差吧】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月萌没经过同意就造谣得到真传嘛？你同桌把你的作业本改成自己名字叫上去，你还能淡定？】 【+1，坐等月萌解释，吃瓜.jpg】 从月萌视频底下过来看热闹的观众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现场p图，配文四个大字：『莫挨老子』，迅速艾特齐叙。 朱临眼看着消息栏左上角的红点没过一会儿就变成99+，他非常想把齐叙的手机屏保改成「低调做人」。 不止波塞冬是祖宗，齐叙也是他祖宗。 忍着脑壳疼，他骂骂咧咧地开始修改那篇语意十分委婉客气的声明小作文。 自从知道齐叙是化妆师后，周容便关注了他的帐号。 当然，她是把波塞冬安顿好以后才有空看手机。 半个小时以前，阿拉斯加前脚刚跨进宠物店的玻璃门，几只小狗在笼子叫出了「两岸猿声啼不住」的阵势。 波塞冬：我内心可真是害怕极了。 周容想把它拖进去，这么座小山堵在店门口也不是回事。 大狗的脸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宝宝，原地一屁股坐下，死活不肯动。 结果就是周容拔河拔到虚脱，它的屁股丝毫没挪动半分。 「唉，有啥好怕辣椒的？博美还没你的头大，就是嚎得厉害点。下午训犬师就来了，我还指望你做个好榜样呢！「 用武不行，只能从想法上说服波塞冬。 谈了半天，周容口干舌燥的，最后还不如一根肉干来得有吸引力。 口腹之慾得到满足后，阿拉斯加很愉快地趴在柜檯避风口，卖萌睡觉。 周容打开手机，齐叙的转发提示映入眼帘。 【豪门千金靠投胎，家财万贯靠努力，别给自己的化妆技术加太多戏】 她都能想像出来齐叙说这句话的表情。 三分鄙视，四分漫不经心，再加三分轻蔑，完美配方。 周容虽然经常上网，但因为平时不化妆也就从来没有看过美妆视频。 不过这次为了齐叙她还是点进了月萌的频道，贡献一个播放量。 虽然是因为怼她周容才看的。 其实齐叙的话说得有道理，周容在大学里上文学通识课的时候学过。 通感。 看到月萌起的标题，很多人都会先入为主代入自己心目中的豪门千金形象。 加上视频里的服饰又是拖地礼裙搭钻石项鍊，即使月萌没钱也变有钱了。 周容记得她的几个女同学特别热衷于化妆，安利口红色号的时候都会用食物来形容。 什么冰糖山楂，豆沙南瓜之类的。 搞得她看见那些口红就莫名肚子饿。 评论区里有支持齐叙的，也有月萌的粉丝跑过来黑他的。 周容也就是个小透明，只能靠点赞站队。 可是再次刷新页面后，月萌的视频突然不见了。 估计她压根没想到常年不上网不回復不评论的齐叙会突然「诈尸」。 这一心虚行为，相当于实锤她单方面蹭齐叙名头了。 只是网络发达，删视频根本没用，早有吃瓜群众截图存证。 几分钟后，齐叙的帐号发布一则声明。 第19页 周容不用猜就知道是朱临撰稿。 「近日，名为『月萌』的帐号捏造、杜撰有关齐叙先生的不实信息…..」 前面的内容都还算正经，直到最后来一句「很快我们也会尝试发布视频，希望大家来捧场正版齐大师哟～」 周容笑得腰伤差点復发，忍不住评论：「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嘛哈哈哈哈」 戳中广大网友们笑点的结果就是她成功被顶上第一。 很快，「齐叙」也来私信她。 【老闆娘？】 【朱临？】 靠两个问号完成认亲，周容刚想问朱临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波塞冬就绕到她脚边开始嘤嘤嘤，呜呜叫。 周容没及时回应的结果，就是大狗的一滴口水落到她鞋子上。 望着咧嘴憨憨波塞冬，周容嘆了口气：「好好好，陪你玩陪你玩。」 养狗便是这样，遇上多动症小朋友，肯安静半小时都算奢侈。 周容把芋头等丐帮四兄弟从笼子里放出来，宠物店一下子就变成幼儿园託管班的即视感。 南瓜有橘猫的尊严，不想和狗子们闹腾，趴在架子上晒太阳，当招财猫吉祥物。 和波塞冬一对比，其他狗简直就是袖珍玩偶。 辣椒也只敢在笼子里耀武扬威，真站在阿拉斯加面前腿都开始发抖。 波塞冬脾气好，小心翼翼地原地转圈，但体型过大，一不小心后腿还是踩到山药的尾巴。 「嗷呜——「嚎的还不是山药，波塞冬跳着扑向周容。 「又不是你委屈，叫啥？「周容摸摸他脖子上的饰毛。 大狗的脸上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 「没救，齐叙还指望你看家呢。「周容扼住它下巴扭到一边，防止憨憨的口水熘到自己身上。 几只狗撒泼打滚一会儿后，训犬师就到了。 「哟，这些全是你自己养的啊？「来人看着自己腿上扑过来的三个『挂件』，原地没动。 「对，侯老师。「周容知道他叫侯剑安，但直唿其名好像不大礼貌。 「你叫我名字就行。「侯剑安摆摆手，「你宠物店不做生意啊？」 「白天还好，没什么客人。「周容答，「哦对，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只柴犬刚被主人认领回去。」 侯剑安心想：好啊，减轻我工作量。 然后，周容就把躲在身后的阿拉斯加拽出来：「所以换成着一只了。」 相当于十只柴犬的分量。 侯剑安：虽然我不按照体型收费，但这差距…. 芋头、山药、辣椒、波塞冬排排坐。 看着都不像一个物种。 侯剑安经验丰富，光凭刚才五分钟的入场欢迎仪式就看出端倪：「几只狗里头它地位最低。」 手指指向阿拉斯加。 「啊？「周容惊讶。 「其他三只已经形成固定群体咯，它初来乍到，不敢一起玩，肯定要加紧尾巴做狗。「侯剑安解释道。 也对，波塞冬是个插班生。 侯剑安不愧是专业的，比狗还懂狗，告诉周容说，只要能控制住一群狗里地位最高的那个，其他小跟班就不在话下。 可万万没想到，地位最高的反而是存在感最低的山药。 「因为它地位稳固，所以狗都不会去挑战它。反倒是这个，辣椒是吧，名字倒很给劲，经常想爬到芋头上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山药在周容心目中的形象迅速飞跃成为隐形大佬。 侯剑安轮流去看几只狗的牙口：「也难怪，雪纳瑞年纪最大，阿拉斯加最小，还是个未成年，当然得当小弟。「 波塞冬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又开始嘤嘤嘤喘气。 周容原先还指望它能靠身高优势竞选狗狗託管班班长，结果….. 侯剑安知道犬类很难维持注意力集中，就跟周容商量说每天来一个小时。 周容答应下来，顺便帮顾客问了几个问题。 「哈士奇啊？都是网上那些发视频的人把狗妖魔化了。「侯剑安嘆气，「哪有狗小时候不拆家的？都是人没教好。天天带出去消耗完体力，回家睡得比猪还香。」 周容：我该怎么跟顾客说才让他们觉得我不是在骂人呢…. 现在算是下课时间，他把波塞冬招唿过来：「认真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狗，绝对能去打国际比赛。你从哪儿捡的？「 周容笑：「它是我朋友家的。「 波塞冬脸长得眉清目秀，背嵴的毛又像是水墨画，人都知道黑白色显高级，放到狗身上更是如此。 侯剑安握住它宽大的爪子：「多吃点，小朋友还在长个子呢。等成年了….」 周容还以为要说「可以养完膘宰掉」 「帅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可波塞冬没有亲妈，只有亲爸。 快到狗狗们吃午饭的时间，周容把三只小的关回笼子后，也得空给波塞冬的亲爸汇报消息。 没想到，齐叙直接拨视频过来。 短短几秒钟内，周容推测出他是想看狗，连忙把手机摄像头转换方向，之后才按下接听。 于是乎，迎接齐叙的便是波塞冬的大狗头，还疯狂地凑过来想要舔屏幕。 「谁说我要看它了？「 刚学完握手跃跃欲试想要表演的阿拉斯加：所以爱还是会消失的…. 第20页 周容有些不好意思，把镜头翻转过来：「嗨，你没在忙嘛？」 齐叙身后全是镜子、摺叠椅：「午休。」 前置摄像头里，周容看着自己不修边幅的脸被拉宽好多，有些懊悔：「我就不该接你视频，这拍的也太丑了。「 虽然月萌化妆水平不咋地，但至少她拍出来还像个人样。 齐叙笑：「好看的。「 周容全当他是在客套：「别开玩笑，你留着去夸钟玖她们吧。「 未曾想，齐叙等他身侧的工作人员散完后，猝不及防地开口： 」我只夸你。「 第十章 齐叙这句话的杀伤力无疑很惊人。 周容的内心原来对于「好看」的概念没有任何波澜， 现在倒是有些浪太大直接能掀翻船的感觉。 而且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不像是随口敷衍。 赶在脸烫得可以烤鸡蛋以前，周容拼命深唿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想齐叙应该也不会去夸艺人吧？否则对着刚画完的妆面夸，这场面也是有些自恋。 好在她总有别的话题可以掩饰尴尬。 「哦对，给波塞冬上课的老师刚走，夸它说学得真快，握手、坐都会了，你是不是以前教过它呀？「 听见自己的名字，阿拉斯加先挤过来，大头迅速占领半个屏幕。 「没有，看来它还挺聪明。「齐叙在那端打了个响指，波塞冬拼命想往手机里头钻。 周容哪儿按得住狗，手机山体滑坡般滚到地上，惨不忍睹。 「no！「周容心急如焚，把手机捡起来后连忙检查，幸好屏幕没摔破。 她转头便去教训波塞冬，用力戳那比自己腰还粗的狗脖子，可惜收效甚微。 「唉训犬师说了，立规矩的时候要非常严肃，否则狗狗长大以后就每天和你叫板，到那时候你就摁不住它咯。「想起波塞冬它亲爸还在视频连线，周容连忙解释。 齐叙：「你现在也摁不住它。」 周容泄了气：「对哦，你家熊孩子还真是跟熊一样大。不过我得仔细想想，怎么样才能对芋头它们强势起来。」 瞧她那因为over-sized卫衣而显得格外瘦弱的小身板，脸上的表情还一本正经地在思考「如何变得强势」，齐叙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本来波塞冬还有些被周容板着脸的气场震慑到，狗脸略显委屈，结果因为齐叙就立马破功，欢脱得要命。 周容：家长不配合，才真是带不动没救了… 视频聊到一半，周容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是个外卖小哥，穿着生鲜配送的制服。像是因为赶时间送下一单的缘故，直接把手里的隔热箱放在门旁边就走了。 周容让齐叙等等，走过去拿包裹。 她以为是理髮店老闆娘点的午饭，没想到单子上写着的食物都不是人能直接吃的。 【澳洲牛腱（生）x 3】 【无骨鸡胸（生）x 5】 【鸭胗500克】 【猪心300克】 「好奇怪，有人送了一堆生肉到店里。「周容纳闷地和齐叙吐槽。 「哦，那应该是波塞冬的午饭。「齐叙说。 周容：？？？ 她知道这家生鲜超市走的是高端路线，普通上班族没准都消费不起。 算算牛腱的单价，应该品质合格到都能直接进米其林三星的后厨了… 本来波塞冬的超高午餐待遇已经足够让周容羡慕一阵，结果齐叙还接着补刀：「你那儿有没有冰柜？朱临原本打算直接让他们送两周的量过来。「 周容纳闷：「我什么要在宠物店里放冰箱？「 难不成，让猫猫狗狗在洗澡以前先进去冷静冷静？ 齐叙：好像也有道理。 正巧此刻，理髮店老闆娘把真正属于周容的午餐拿过来，在门口招唿：「吃饭，绿豆芽炒河粉，多送了一碗莲子汤，给你。「 没有肉，周容更丧。 齐叙休息的时间不多，又说几句后就被工作人员叫走，说是之后联繫。 聊着聊着周容也饿了，但她吃饭以前还得先把小动物们的午餐安排好。 芋头、南瓜、山药、辣椒的午饭：狗粮/猫粮拌蛋黄 波塞冬的午饭：人也能吃的豪华四件套 」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容把狗粮袋子拎到空地上，一勺勺地分到四个不锈钢食盆里，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像是养殖场里餵猪的阿姨。 狗粮看着也像是猪饲料。 至于白煮蛋是她做早餐的时候从家里带出来的，直接掰碎洒在狗粮上就行。 扪心自问，周容从没委屈过这群收养来的捣蛋鬼，宠物店能拿到狗粮猫粮的批发价，她选了经济允许范围内最好的那种喂，搭配小零食偶尔解解馋。 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周容把生肉从铝箔生鲜盒里拿出来，扔掉冰袋。 肉的份量，一共都快赶得上辣椒的体重了。 波塞冬进託管班的时候朱临没给食盆，周容就用手拿着牛腱餵它，完全是投餵狮子、餵鳄鱼的即视感。 虽然说阿拉斯加平时脾气好，但看着那口大牙绕着自己的手晃悠，人难免憷得慌。 周容一边小心自己的手别遭殃，一边打量着波塞冬啃肉，喜欢得要命。 人类没有出现的时候自然也没有狗，狼就是靠吃生骨肉活着的。 第21页 家养宠物多了以后，狗粮也被发明出来，但如果要认祖归宗，肉无疑是最适合狗的食物。 虽然波塞冬平时很憨，但在嚼牛腱时威武得像是头地道的西伯利亚狼。 和旁边那一排头埋进食盆里面的小可爱相比，气势满满。 周容见它仰着脖子将肉吞下去，深刻怀疑下一秒出口的会不会直接就是狼嚎。 中午时分太阳好，周容索性将食盆放在靠玻璃门的这边，几只可以边吃边晒太阳。 没想到外头路过的人也能看见。 」哇塞，这些都是别人寄养的狗嘛？「有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停下脚步欣赏。 」雪橇犬是，其他不是。「周容正在清理波塞冬留下的」口水战场「。 」哈哈哈这样，那阿拉斯加当老大嘛？「时髦女孩蹲着身子去摸南瓜橘猫。 为了不损毁波塞冬的英勇形象导致它消化不良，周容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时髦女孩是那种很会聊天的性格，跟周容聊了好久。 「能不能让我拍张照呀？」她扬起手机。 周容失笑：「你喜欢经常来看就行。」 「不不不，我是想发到网上去，给我的粉丝。「时髦女孩怕她不信还把自己的帐号说出来。 「酸奶不酸？「周容跟着念。 「对，你叫我真名也行，宁檬。「 狗扎堆吃饭的场景对于周容来说就和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寻常，可宁檬似乎格外热衷拍照，换了好几个角度才满意地收起手机，「谢谢你哟，我刚搬来这附近，有空再来撸狗！「 周容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自来熟，笑着说再见。 但难免会好奇对方平时都会在网上发点什么，周容再次悄悄点进「酸奶不酸」的主页。 她粉丝数是月萌的两倍多，最近几条帖子分别是穿搭、口红测评、美食探店，一看就是精緻的都市女孩。 周容在大学里见过好几个同学也在发展自媒体，但顶多也只能算小有名气，怎么她今天在路上随便碰见一个就是千万级别的大咖… 可惜她看见镜头便浑身不自在，与露脸拍视频无缘。 周容嘆了口气，拣起宁檬进来前脑子里的无厘头想法。 她没什么赚大钱的野心，但有着铲屎官的共同特质：人活的不好没关系，主子一定要活得好。 波塞冬的超高配置午餐成功激起了她的奋斗潜力： 为丐帮四兄弟改善伙食。 从垃圾桶里把外卖单重新捡出来，周容仔细研究后发现，除了那块贵得有些离谱的牛腱，其他肉加起来居然比绿豆芽炒河粉还便宜？ 餐厅这是收了多少加工费… 除此之外，看来她的目标也没那么难实现嘛。 花钱容易赚钱难，周容连着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整出啥明堂来。 宠物店刚开不久，马上涨价的话客户肯定不高兴，但她每天要看店，上哪儿找副业去。 面对每天两餐投餵时芋头它们热切的眼神，周容只能心虚地迴避。 来自芋头的灵魂拷问：你为啥还不去赚钱？ 周容委屈：我这不是正赚着么… 如果投餵猪饲料也能算赚钱的话。 之后一段时间，周容的日子过得也算太平。侯剑安每天过来上课，狗子们总算把动作全学会了，她拍了小视频发给李土土。 对方很高兴这些群演尽职尽责，又不忘提醒她下周来剧组报导。 某天早晨。 周容在街角的小吃摊买了饭糰，正往门店那儿走，远远的就看见理髮店老闆娘穿着绒睡衣在外头抽菸。 「诶，你家那只大狗，老早就在门口等你，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老闆娘扯着嗓子喊她。 周容疑惑：「不会吧？「 侯剑安每天下午才到宠物店，周容约莫在午饭前去别墅接波塞冬，然后等关门后送回去。毕竟自己的窝睡着才香，她没想委屈狗狗躺冰凉地板一整晚。 现在太阳刚出来，波塞冬估计还没起床吧？ 不对，即使他起床了，又是怎么从别墅里跑出来的？ 寒风阵阵中，周容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大雪球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波塞冬飞奔着跑过来。 」你怎么自己熘出来呀？「周容吓了一大跳，幸好没丢，否则齐叙怕是要把她难看死。 波塞冬哈着气，拼命想去咬她的衣角，可周容不让，急得满地打圈。 不明所以，周容只能先安抚它。 结果波塞冬像是吃错药似的，跳起来咬住她的布包就把人往前拖。 周容：不管你是不是偶尔早起太亢奋，我倒是先快疯了。 一路踉跄，阿拉斯加拖着她过马路，最终在荣府大门前停下。 几天进进出出的，保安也认识周容，和她倒苦水：「这祖宗凌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我开门，不开就狂叫。我怕业主投诉，只能放它出来，没想到是去找你了。「 周容隐隐有些预感，会不会是别墅里有小偷？ □□府安保严密，应该没可能啊。 怕保安多操心，周容选择性忽略自己的想法，只是说先把狗送回去。 以前周容都不需要进齐叙的别墅，只要她在围栏外头一招唿，波塞冬就会跟鱼跃龙门似的自己跳出来。但好在门禁卡她随身带着，很容易解开两道锁。 第22页 客厅还是那么乱，瓶瓶罐罐包装袋撒了满地。 不会是真进贼了吧….周容害怕起来。 偏偏波塞冬完全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拉着人往楼梯上拖。 「你等会，我找个防身的！「周容顺手捡起开快递的小刀。 她倒是希望波塞冬已经把小偷五花大绑，只等人来报警就行。 唉，可惜这种画面也就在卡通片里才有。 二楼，三楼。 主卧的门虚掩，波塞冬用头撞开半条缝。 周容心都快跳出来了，试探着往里走，左顾右盼。 没有人。 倒是浴室里头有亮光。 波塞冬呜呜地叫，好像在说：「快进去！「 周容的声音都在抖：「祖宗，你发誓没玩我？「 它见人没反应，急得犬牙都快错位了。 头铁撞门的场景再度重现。 周容这辈子都没体验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刻。 万万想没想到，躺在浴缸里的人是齐叙。 他穿着酒红色的丝质睡袍，闭目合唇，头髮微湿。 像是海棠花烂漫的美人图。 周容愣在那儿，怕一出声就是打碎这件艺术品。 」汪汪汪—「波塞冬却毫无顾忌。 她回过神，才觉得不对。 齐叙没有醒。 周容把刀放在洗手台上，焦急地喊：「齐叙，齐叙？「 安静才是最可怕的。 原来波塞冬发了一早上疯，是让她过来救人的。 可周容完全没有经验，连110都没打过，更别说叫救护车。 她心跳得太快，血液全涌上头，可关键时刻没一根神经顶用的。 情急之下还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 是个酒瓶，旁边放着一板无标籤的药片。 各种惊.悚的头条新闻迅速闪过眼前。 要命了。 第十一章 可是，就算再手足无措，此刻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周容这么个大活人。 她坐到浴缸边沿，尝试着去摸齐叙的脉搏。 唿吸倒还是在，但皮肤烫得吓人。 估计是烧晕过去了，周容踉跄着去捞扔在地上的布袋，掏出手机打120. 一边拨号，一边拼命摁齐叙的人中。 「地址…？地址是荣府十二栋。对，就是别墅区…啊！「 周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是原地「诈尸」醒来的齐叙。 」我没死。「 电话那端，护士还在接着和她确认信息。 」不好意思啊，病人现在醒了….「周容讪讪赔罪，挂掉。 」我都快被你吓没命。「她太阳穴突突地跳，被浴室的暖光一照，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烧起来。 齐叙依旧维持着那个卧倒在花海的姿势，无力地撑起胳膊，眼神恍惚。 他的皮肤惨白地像是没有营养摄入，在暗色睡袍的衬托下显得极度虚弱。 病娇不一定，病是肯定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念在他是病号的份儿上，周容放缓语气。 」我家。「齐叙嗓音沙哑，随着开口说话，咳嗽声止不住。 周容被他的动静再次吓到，仿佛立马就要断气似的。 按齐叙的性子，他肯定想回答「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躺着了？「 可一病如山倒，话也说不完整。 「那你还乱吃药？「周容以为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刚才还和120说可能要催吐。 「感冒药，想哪儿去了。「他话音里带着倦意，轻描淡写地，毫无防备。 在周容印象里，齐叙总是精神奕奕地疲惫着。就像是锦衣卫日行八千里，虽累却也从不会说出口，更谈不上停下脚步。 想必在工作中也是这样。众星捧月的虽不是他，但也一定无比耀眼。 表面看来，齐叙的存在仿佛是藤蔓之于树。 大家用钟玖、顾婕、叶菁菁、林予敏，这样那样的名字来界定他的意义。 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是他自己，会生病，会养宠物。 周容伸出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她刚从外面进屋，手掌有些冰凉。 反衬下，病好的体温明显太高了。 齐叙像找到降温的方法，舒服得闭上眼睛。 他太累了，脑海一片混沌，总算在此刻找到些许平静。 周容瞧着齐叙又要昏厥过去，连忙把他摇醒：「别在浴缸里睡啊，躺到床上再休息。「 她借力想把男人拉起来，可哪里拉得动。 块头最大的波塞冬，就堵在浴室门口眼巴巴地瞅着，摇尾巴加油，啥正经忙也帮不了。 周容连哄带骗，在齐叙耳朵旁边唠叨好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扶正。 他睡袍的腰带本就系得松泛，这么一折腾，斜襟散开大片，歪歪扭扭披在肩头。 周容发誓她不想有非分之想。 可脑子要干什么，哪是人能控制得了… 齐叙的身型轮廓不像是特别练过的那么线条清晰，但肌理如玉，是非常温润的好看。 暖光将氛围照映地更撩.人。 「唉，放在古代，你是要被抓进宫当男.宠的。「周容扭过头，红着脸帮他把睡袍系好，外加默念三遍：我是真的没想吃豆腐…. 也不知怎地，齐叙大概是听进去这话，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第23页 从浴缸里站起来后，周容才看清他身旁散落着好几张白纸。 纸上无一不是成排的眉毛、眼型练笔，工笔画似的精巧。 都说诗人是借酒酝酿词句，那齐叙大概是在琢磨艺人的妆面吧。 周容觉得要是哪个女演员喜欢齐叙不得乐开花，长相能天天被他记着。 主卧的床干净平整，周容把齐叙塞进被窝里，又摸到他湿漉漉的头髮。 「波塞冬也比你懂事，知道洗完澡不吹干要感冒，成年人心里也要有点数。「周容忍不住开始碎碎念，完全是帮猫猫狗狗洗护时培养的习惯。 但好像短髮男生洗头之后不吹也没什么事，就齐叙是个特例。 周容不知道吹风机放在哪，满浴室地找。 齐叙的家实在太大，大到他一个人住格外空空荡荡。 结果没找着。 周容急得有些秃头，最终灵光突现想起客厅里没拆的众多包裹。 有品牌给齐叙寄洗髮水，那肯定也有送吹风机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容格外感恩带德自己的智商终于在线一回，拿着全新的吹风机给齐叙吹头髮。大概是因为伺候宠物次数多了。周容也没觉得太见外和下不去手。 人用的吹风机总是要比宠物用的高端，但周容也没见过静音科技如此厉害的产品。 只有风，没声。 波塞冬作为观察员，蹲在床头边，眼神意思明显：啥时候能安排这个给我吹毛？ 周容：刚才浴室里你都不帮忙，想的美。 还好齐叙的头髮只是到前胸的长度，不算太难打理。 周容吹完两侧，却发现只要他躺在床上，后脑勺那儿就吹不到。 狗方便翻面，人不行。 她试来试去，原本是想把齐叙倒腾成侧躺，可没想到一不小心头就压到自己腿上了。 周容：你可真行。 好歹能吹了，虽然有些别扭，但当周容把齐叙想像成波塞冬以后，心理障碍立马消去不少。 他头髮真的好软，雾绒绒，顺滑得像是泉水流过指缝。 上次齐叙送的洗髮水周容用了，效果很不错，可惜还没来得及脱胎换骨，瓶就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关掉吹风机以后，周容再去摸齐叙的额头，好像没之前烧得那么高了。不过没量过倒也不行，可齐叙这个在自己家总共就住了不到十天的人哪里会知道医药箱放在哪。 周容挣扎着起身，摸到手机给朱临打电话。 「啊？他发烧了？「朱临也挺急的，」医药箱在三楼储藏间。「 」行，你什么时候过来？「周容按照他说的去找。 」我在b市巨象总部这儿磨顾婕的合同呢，明天早上的飞机，之前航班全卖完了。「 朱临嘆气，有些焦头烂额。 齐叙光忙化妆就已经分身乏术，其他所有的事情他管起来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那我先照顾他，你慢慢忙。「周容怕朱临也倒下，那才真叫绝望。 周容看齐叙精神实在太差，喝完退烧药以后让他再睡会。 但显然也用不着她命令，退烧药本来就让人想睡觉。 怕打扰到病人，周容跟蜗牛拔河似的想把手从齐叙那儿抽回来。 刚才递杯子时不知道怎么被他按住。 周容纳闷齐叙一个病号怎么还会有力气，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算了，不跟他计较。 只是齐叙手上有道笔痕，看着跟炭差不多，周容过意不去，抽纸巾给他擦擦。 触碰到虎口微微薄茧。 折腾半天，周容也筋疲力尽，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波塞冬看完热闹刚想熘去逍遥自在，尾巴却落在周容另一只手里。 周容跟它解释：「我走不了，你也别跑。「 主卧的窗帘拉开半边，两人一狗就这么「和谐相处「度过几个小时。 周容也不算无聊，默默用眼神打量房间。 倒没什么特别繁复的装饰，床头柜上的东西却引起她的注意。 登机牌，落地时间为凌晨三点。 一个像砚台似的盘子，里头颜料并不是完全漆黑，很难用语言形容。 正好齐叙转醒。 「谢谢你过来。「 周容嘆气：「你是没看见波塞冬那架势，我能不来么。」 趁人不备，她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 腕周有一圈淡淡的印子。 齐叙依旧没什么精神，断断续续说了些话。 临近年底，连轴转是家常便饭，他以为是普通感冒，没想到烧得这么厉害，兵败如山倒。 」你是真晕头了，感冒药还能配酒喝？「周容无奈。 」是是是。「齐叙顺着她。 知道周容辛苦，他想逗她开心点。 」手给我。「 闻言，周容目光顿时幽怨起来，刚才手都快麻了。 齐叙笑得虚弱：「我都病了，能把你怎么样？「 他每次做这个表情时，身上阴柔的那部分气质就会被放大，好像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安安静静地像幅画一样躺着。 纠结片刻后，周容还是决定把手给他。 齐叙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只细笔，在砚台中轻点几下。 周容以为他要画画。 在她的手上画。 落笔后，被砚台本身的黑所吞噬的色彩瞬间明亮起来。 第24页 草色将林彩，相添入黛眉。 黛，青黑。 齐叙不是在作画，他在画眉。 周容感觉手背痒痒的，没一会就看齐叙勾勒出形状。 「我原本以为画眉毛是先圈出框来，然后往里面涂黑就行。「 齐叙专注于笔尖走向：「那是蜡笔小新。」 周容只能忽略他的鄙视：「看来你烧退的差不多，都有脑细胞呛人了。」 等到大功告成后，周容有点不想洗手。 她从未近距离观察过别人怎么画眉毛，而齐叙的手艺显然是天花板级别。 笔触极细，如细流般分明，远看蒙蒙一片，极为自然。 在阳光下看，黛色明显比普通的黑要丰富，若有若无的青藏在眉峰中，随着角度变换。 这是齐叙专门为《成阙》调制的。 黑灰棕大多是到了现代以后人们常用之眉色，用在古装剧里不合时宜。 他看向周容，忍不住描摹她穿仕女服的模样。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第十二章 周容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清丽质朴，与聚光灯营造出的喧嚣截然不同。 「你要不再睡会？我去买点吃的。「她研究完画在手背上的眉毛，转头说。 果然，齐叙连生病都是艺术气息十足。 「我还有工作。「齐叙看了眼时间。 周容急：「你都烧成这样了还要出去折腾？就不能换个人画么。」 没想到艺术家也有工作狂属性。 齐叙把笔放回砚台，掀开被子下床：「小毛病，没那么严重。」 周容看他这样子，像极了想要从笼子里出去蹦跶的芋头。 「那刚才在浴室晕得不醒人事的是谁？」 齐叙面不改色：「我。「 瞧周容还有阻扰的意思，他轻笑：「我换衣服，你有兴趣？「 下一秒，周容飞似的跑出主卧，顺便还把门带上。 本来想跟着跑出去的波塞冬碰了一鼻子灰。 等齐叙从卧室里出来，周容正站在走廊尽头那儿研究墙上挂着的画。 看着潇洒的风衣，周容觉得自己像小学班主任一样操碎心：「齐叙，外面都快结冰了。「 齐叙不为所动，抚平衣摆褶皱。 周容继续提示：「你没有羽绒服吗….」 听见这三个字，齐叙很是嫌弃：「裹成球太难看。」 他几乎不会站在室外，出门靠车，进门就是停车场，冻不着。 旁边长成球的波塞冬：别骂了 面对这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大祖宗，周容嘆气：「算了，我开车送你吧，别在路上出车祸。」 「你店里生意怎么办？「他问。 周容哈气，走廊上没开空调，体感温度已经很低：「今天太冷，没狗愿意洗澡。」 她又补：「再说，旷班都是因为你。」 因为语气温和，倒听不出埋怨的意味，更像是朋友间的调侃。 齐叙卖关子逗她：「不会让你白跑，等会儿觉得物有所值了，感谢我还来不及。」 说着，他把车钥匙递给周容。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去车库。 周容在想齐叙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去工作，应该就是给哪个明星化妆吧？ 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见到… 她兴奋起来，立马把齐叙刚才有多能折腾抛到九霄云外：「我能见到厉思寅嘛？」 齐叙记得周容喜欢这个男演员。 人的情绪很微妙，齐叙无数次见过红毯外头那些蹦着跳着喊男偶像「老公」的粉丝。 要不是化妆师会签保密协议，齐叙真想把有些缺德艺人在后台的所作所为抖出来让她们看看经纪公司营销的人设有多假。 厉思寅不算圈内玩得乱的演员，但齐叙莫名有些不想让周容喜欢他。 能爬到那个位置的，要么出.卖身体，要么出卖良知，要么出卖灵魂，表面的光鲜亮丽只是冰山一角，辛酸骯脏都藏在海平面之下。 周容是纯粹且完整的，她远离是非纷扰，不曾出卖自己。 「你以后少追星，那些人都很乱的。「 她的围巾边沿粘了片绒絮，齐叙抬手取下。 估计是波塞冬的狗毛。 周容求知心不减，面露憧憬：「那会不会是戚月晨？你快点告诉我嘛。」 好比是围城，外面的人总是对娱乐圈报以无限好奇和嚮往。 齐叙故意冷漠：「你再问我就不带你去了。」 周容卖乖：「好好好，我不说话。」 结果一路上，车厢里都安静得只有导航的机械女声。 目的地由齐叙设置，看见「国宾馆」这三个字，周容瞬间就想起以前读书时课本上的那些插图，威严气派得很。 哪个演员有这么大面子，能借到国家的场地办事儿？ 随着往城南开，周围的建筑物也由摩天大楼逐渐转变为各类博物馆与官方机构。 明州城很大，周容平时也不会朝这边来，只能靠着导航提示躲避限号和单行道。 离国宾馆还有两条街，路上随处可见武警车队，黑压压的一片。 周容手心有些出汗：「最近有什么重要会议要开嘛…「 她上网光看娱乐新闻去了。 齐叙：「不知道。「 第25页 周容恨铁不成钢：「那万一那个明星定的场地被占了怎么办，你就不用干活了呀。「 齐叙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我有说过是去给明星化妆？「 否则呢？化妆师还能给谁服务？ 此地无银三百两，绝对没好事。 周容感觉自己被套路了，趁着红灯停下：「你快说，不说我就罢工。「 」这么点路，你罢工我就自己走过去。「齐叙开玩笑，又迅速服软：」特首夫人。「 周容差点把方向盘扯下来。 亏她还琢磨了半天，娱乐圈里哪个天后有这么大面子让齐叙带病上阵工作。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后「。 她张了几下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瞧你，吓成什么样。「齐叙倒是轻松惬意，跟回自己家一个表情，丝毫不紧张。 周容趁空作势去打他。 突然要面见国母，啥也没准备，穿得跟套麻袋似的，换成谁都要吓得起鸡皮疙瘩。 」 小姑娘专心开车啊，别打情骂俏的。「旁边值班的交警过来敲玻璃提醒。 她连忙坐直，保证好好开车。 等人走了，周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顺便把副驾驶的人埋掉：「齐叙，我跟你没完。「 回应她的，是几声低笑。 跟进皇城似的，光国宾馆门口就有五道关卡检查。 武警全是真.枪.实.弹，周容每次停下、开车窗、把齐叙准备的证件递出去检查时都怕被抓起来，差点没把剎车当油门踩。 她几年前考出驾照后就没开过车，谁知道临时上阵就是这场面。 越过一道道路桩，车子终于停在园林内。 国宾馆当然不是普通宾馆，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担得起国家门面。 「我就不进去了…」周容很怂，推脱道。 齐叙耐心『教唆』她：「千辛万苦开进来，不去看看的话，你这一趟也太不值。」 周容想来想去，总归齐叙占理，最终还是妥协。 也是，折腾都折腾了，大不了进去以后她就当棵树，站着不说话。 他们的车刚停稳，就有秘书过来接应。 周容觉得齐叙举止得体到简直不像来工作的化妆师，倒是拿着请帖上门喝茶的贵客。 红地毯一路从停车场铺到正门，秘书带着他们又过了几道安检。 齐叙带着工具箱，每次检验都要费不少时间。 红木精雕的大挡屏，落地宫灯，雕樑画栋，雍容瑰丽。 周容愿以为进化妆室以前她还能在门口停一会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 根本就没有门。 绕过屏风，周容就看见了那位从来只在重要新闻报导里亮相的身影。 她唿吸都快停止，哪有胆量跟着齐叙走过去。 特首夫人已经换好了礼服，红色刺绣旗袍，韵味十足。 周容远看都觉得她又平易近人又端庄大方。 比如和齐叙握手的时候，她就像个寻常人家的长辈，而秘书过来汇报章程时，说话又不急不缓，有条不紊。 把自己伪装成小透明躲在墙边，周容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齐叙化妆。 电视机或是手机屏幕虽然对五官以及皮肤的要求更苛刻，但好在可以靠角度修饰，拍出来的效果不会太差。 而现实中显然人眼更加苛刻。 周容回忆起新闻报导，算算特首夫人的年纪，不禁感嘆她看起来好年轻。 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有些细纹还是挺明显的。可能因为现在人拍照都喜欢加滤镜，出家门都要化妆，周容好久没见到真实的皱纹了。 这样的真实能给人安全感，做过许多事的安全感。 相比之下，周容忽然发现明星精修后的照片好看是好看，但总缺了点菸火气。 齐叙带着口罩开始工作。 周容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 大学室友化妆的步骤她还是记得的，粉底，眉毛，眼影，口红，大概就这几样吧。 结果她等了好久，齐叙好像还停留在第一步，换了好多不同大小的刷子和化妆品，对着镜子来来回回地修饰。 周容也没看懂，但起码知道齐叙化妆和美妆博主完全不一样。 否则他哪儿来的资格到国宾馆来。 照理来说，化妆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每化一步都好看一点。周容眼睛没敢眨，旁观着齐叙像个素描大师在修饰明暗交接线，左看右看后还不满意，继续精工细造。 之后就跟魔术大功告成似的，突然那么一刻，特首夫人就变成了新闻头条里的特首夫人。 温婉，得体，沉稳。 周容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变了，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气质还是原来的气质，可整个人感觉就是既熟悉又陌生。 可能就是因为看不懂，所以齐叙才叫齐大师。 毕竟新闻联播才是最「死亡」的高清镜头，明星还有让工作室修图的机会，在国家元首这儿都是实打实的直播。 齐叙的水平该怎么形容呢，差不多就是月萌在玩泥巴，他在捏雅典娜的雕像。 趁着外面进来秘书请特首夫人核对演讲稿的功夫，周容龟速挪近，偷偷来到齐叙身边。 「天吶，你也太厉害了。「周容不敢大声说话，怕周围其他人听见。 第26页 齐叙依旧带着口罩，低头收拾器具，眼睛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平常怎么没见你夸我。」 周容坦白：「因为你化妆时特别有魅力。」 没说后半句：其他时候跟波塞冬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不用她说，齐叙也反应过来：「平时就没有么？」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剎那间的静谧，配上室内雕花梨木的年代感家具，略显昏暗的宫灯。 周容恍惚着，觉得齐叙就是古人转世。 原以为他有锦衣卫之风的精髓来自长发，现在看，好像不然。 是人本身。 正当周容被齐叙幌住时，特首夫人突然从外面进来。 「叙，你回去多休息几天，不准再工作了，身体要紧。「 反应过来这话是对齐叙说的，周容吓得差点从他身边跳开。 感觉像是小时候班主任突然关心你作业是不是自己写的一样。 随着特首夫人越走越近，周容紧张得手都忘了怎么放。 甚至还想着，干脆朝古装剧看齐，让她行个礼，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没想到，齐叙还非常不要脸地回：「知道，您别念叨了。「 周容急得掐他一下。 掐重了，齐叙转头看她。 特首夫人也看她。 周容努力让自己的牙别抖：「我…我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特首夫人笑，不是很官方的那种笑，格外亲民和善：「原来你没告诉她？「 说着拍了一下齐叙的肩膀，再对周容道：「他是我外甥。「 第十三章 早在周容蹲墙角不敢过来时，特首夫人便问起过她。 「你平时的助手呢？怎么这回带了个姑娘。「 镜子能反光，刚好照到墙角站着的女孩，有些拘谨，还偷偷朝这儿看。 齐叙化妆时不喜欢分心：「顺便过来玩。「 特首夫人挑眉：「交个朋友，也好。」 这个外甥打小她就没见过几回，长大以后性子脾气也变得琢磨不透。 但也难怪，孩子都会受父母影响，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尤其是齐叙家。 特首夫人不常出来和亲戚走动，可该听说的也听说了。 老一辈人眼里，化妆师那是极不体面的工作，正经人家的儿子谁会干这行。 这回千里迢迢地让齐叙过来一趟，特首夫人自然有缘由。 「你们家最近不太平，你小心。「 明州城总共这么点大，风声藏不住。 齐叙注意力全在笔下，话就跟没听到似的。 还是观察到她的表情，才恼：「别皱眉，我差点画偏。」 得，鸡同鸭讲。 特首夫人就没再提这事儿。 当三人站在一起时，周容觉得今天齐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生病折腾完，没想到还有国宾馆。 来国宾馆也就算了，他这个皇亲国戚掩饰得还真挺好，根本看不出蛛丝马迹。 「这样啊…「周容笑得尴尬，跟电线板短路似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声音抖得厉害。 」你们坐，站了挺久的也累。「特首夫人招唿。 齐叙倒是很坦然地坐下，周容感觉自己的膝盖里安着铁板，根本不听使唤。 就是弯不了。 最后还是齐叙跟压缩弹簧似的把她摁下来。 过于紧张直接导致周容丧失语言功能，她只知道特首夫人嘴巴在动，脑子却完全跟不上理解说了什么话。 」下周国宾馆有戏剧汇演，我给你留了张票。小容要不也一起来？「 齐叙看周容这幅样子，索性帮她说话：「行。「 亲戚之间谈钱伤感情，但总不能真让他白来一趟。戏票就算是报酬。 」人家姑娘都没答应呢，你倒是心急。「特首夫人笑。 全程思维游离魂不守舍的周容：你们聊，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没几分钟后，终于有人来解救如坐针毡的周容了。 一位身材高挑的外国女士，金髮碧眼，身旁也带着秘书。 周容听翻译员叫她「xx夫人」，有些想晕倒。 她都忘记，能进国宾馆的，除她以外哪个不是大人物？估计也是哪国第一夫人，才有资格过来和特首夫人寒暄。 没有记者在就算是私下场合，聊得话题也随意，外国女士问了些明州城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的问题，气氛和谐。 周容就站在齐叙旁边。 每回齐叙瞟过来的时候，周容都想直接瞪回去。 只是他好像也对这种客套场合不感兴趣，安安静静站着，眼神憔悴，额边落下一缕髮丝。 两人都是面壁思过当背景墙的架势。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周容最怕外国女士注意到自己。 然后橄榄枝便抛到她这儿。 「hi, youngdy, what’s your name」 非常意外地，周容发现自己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英文比中文好使。 虽然大学毕业后没再用过外语，日常交流还是游刃有余。 外国女士估计也是自来熟的性格，聊了一些国际友人初次见面都会好奇的话题，气氛有点像是英文口语考试。 周容本来没打算说这么多，潜移默化地想把话茬还给特首夫人。 特首夫人永远都是笑眯眯地站在那儿，周容也没琢磨出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7页 「我觉得你长得很特别，像博物馆中国画里的美女。「外国女士夸她。 」没有没有，这里比我好看的太多了。「周容连忙摆手。 外国女士仿佛想起了什么，让工作人员把手机拿过来。 周容是万万没料到，第一夫人居然也会上网冲浪？以前她觉得这是普通人才会看的东西。 大概是中国的社交媒体也走出国门了，外国女士的手机里下载了好几个app，玩得还顺手。 「我有关注好多网红，都很漂亮，但我知道有个词叫『脸盲症』，就像你们也会经常认不清外国人一样，我也会哦。「她把个人收藏里存着的人拿给周容看。 一字眉，欧式双眼皮，尖得能戳死人的下巴。 加上滤镜，更加没有特色。 还真是批量生产的网红。 周容在心里吶喊：您去街上走一圈，我保证没有中国人长这样的，除非靠整容…. 但当然她是不敢把原话说出口，提了一些像拍照角度这样鸡毛蒜皮的事儿，一边再次用眼神求助特首夫人。 这话她是真接不住….哭 姜还是老的辣，特首夫人临场应变的能力实在是高，几句话就把社交网络带过去，聊起等会晚宴的节目。 外国女士也没有继续深究，笑着表示她得回房间准备。 临走前还不忘女人恭维女人的套路：「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特别有气色。」 特首夫人也没想把齐叙藏着掖着，大方地替人介绍：「多亏了化妆师的功劳。」 好巧不巧，周容和齐叙又站在一块。 外国女士看看齐叙，又看看周容，绞尽脑汁地在想夸人的词。 顺便秀一秀自己在孔子学院的学习成果。 「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虽然中文发音不标准，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周容觉得今天自己的脸丢得皮都不剩，最后迷迷煳煳地被齐叙拉着走出国宾馆。 回程的车上，周容一句话都没讲。 天色渐暗，路边成排的霓虹灯亮起，倒映在车窗上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高兴？「见她不苟言笑，齐叙先开口。 周容目不斜视，关注路况。 「我错了，怪我。「齐叙瞧着不对，连忙放低语气。 周容忍不住想起每回波塞冬偷吃零食被她发现以后，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求饶的样子。 唉，齐叙好像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有时候周容觉得自己就是个菩萨，明明打定主意不理他的，结果还是心太软。 「你错什么了就认错。「 虽然语气不大好，但总归还是肯破功说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看我和特首夫人刚才挺熟，可最多就到此为止。「齐叙像是觉得有些冷，把车内暖气调高，」见面问候几句，送两张顶好的票算是报酬。她的位置，想和寻常亲戚一样过年走动没事聚聚，不可能的事。「 周容试探：「所以….你其实不常见她？「 演得还挺像回事，在里头的时候周容紧张到额头都是烫的，以为自己也发烧了。 」嗯。「 岂止是不常，这辈子总共就见过没几回。 」你也不是她平时的化妆师？「 齐叙点头：「当然。否则我吃饱了撑的还去负责艺人。「 周容想想也有道理，可总有些不对劲：「那她突然叫你过来，难道找不到别的化妆师？「 」没准能干活儿的人突然都闹肚子，就我这个发烧的还能用用。「齐叙答的一本正经，像是在阐述合理事实。 周容早就知道他嘴欠，没想到能不要脸成这样。 」要我是你爹妈，准得被你气死。「 齐叙不以为然地笑笑：「必须的。「 「那行，之后如果打算吓死我，记得提前说一声。」周容开玩笑。 」我捨不得。「 他是真心实意。 没有人再会像周容一样，好脾气地陪着他。 齐叙这话是按正经语气说的，但周容总觉得他不正经，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不会….是想诓我给你做晚饭吧？「她试探。 瞧着周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齐叙只能当作开玩笑，打了个响指：「聪明。「 周容原来还有些被他的「捨不得「感动到，眼下全烟消云散，挖苦道： 「齐叙，你做个人吧。」 把车开回别墅以后，周容推推假寐着的齐叙：「咱们说清楚，是你差遣我一天，我在你这儿吃顿饭还得自己动手，顺便施捨你一点。「 齐叙推开车门，答应得爽快：「好，你说了算，田螺姑娘。「 既然要做菜，当然得先考虑有什么食材。 周容走到厨房，满怀希望地打开冰箱。 成排的面膜、精华摆的整整齐齐，冒着冷气，堆满三格。 她非常怀疑那堆柠檬和芦荟也不是用来吃的。 周容想去找齐叙理论，走到客厅才发现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睡着了。 摸了下额头，好像又有些烧。 齐叙躺着简直比醒着要可爱太多，养眼，还不会损人。 他这一天也是累得够呛，周容放轻脚步走回厨房。 刚好，在角落里看到个冰柜。 有可能齐叙是用冰箱放化妆品，冰柜放吃的呢？ 第28页 幸好没让她失望，冰柜里真的全是肉和耐放的蔬菜。 周容感觉自己就像是中彩票一夜暴富似的，从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吃变成任君挑选。 然而，楼梯上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 波塞冬连滚带爬地蹦跶到冰柜前，迫不及待将前爪抬起，明显是得到召唤可以开饭的表情。 看着成堆的冷冻牛肉鸡肉，周容反应过来：估计也不是给人吃的… 怎么在齐叙这儿，人想吃顿饭就这么卑微？！ 齐叙睡了一觉，闻到香味自然醒，精神都好上许多。 「在做什么？「他踱步从客厅走到厨房。 「肉丝粥，你家除了这两样啥都没有。「周容正盯着灶火。 食物总是温暖的。 「不怕你笑话，我搬进来以后，厨房还是头一回派上用场。「齐叙想去掌汤勺。 周容毫不客气地打他：「别乱动。」 齐叙还没这么丢过面子，结果她又补上：「搅煳了你就吃煳的那份。」 毕竟难得在齐叙跟前做回自己擅长的事儿，周容腰杆挺得直。 待粥出锅后，撒上几滴香油，大功告成，看着就很有食慾。 周容考虑齐叙病着得吃点清淡的，没多撒盐。 喝了一碗后，说实话有些太淡了，不够味。 可周容不想给自己做的粥揭短，怕齐叙又要笑话她。 「你坐着，我去加盐。「周容纠结的微表情齐叙看得清楚，站起来去拿盐罐。 念在他主动找台阶下的份儿上，周容决定等会把碗洗了再走。 远远地看着齐叙在放调料的柜子里东翻西找，周容忍不住开始想日子过得真快。 她平时的生活无疑是单调的，守着店和宠物们打交道，除了隔壁理髮店的伙计，倒也没认识几个朋友。 不像大学班级群里的同学，毕业这短短半年，好像很快就融入社会，每天都能找到人一起吃饭聊天，活得风生水起。 周容倒是不求风生水起，能找到说得上话的人就成。 这么看，齐叙也符合要求，还能贡献不少娱乐圈的八卦。 周容打算和他好好发展友谊。 可正巧就在这么短时间里，齐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是消息提示。 周容没想看的，可无意间瞥到，却目瞪口呆。 简讯抬头：【孕检报告】 第十四章 【孕检报告是用来干什么的？】 周容在搜寻引擎里输入一行字。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当然不敢直接和齐叙提简讯，还怕自己露馅，喝完粥便飞快逃离。 「哟，你怀孕啦？「 理髮店老闆娘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她身后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几个路人都回过头看。 周容扶额：「怎么可能。「 老闆娘看她有话说不出的苦样，大度地拍拍肩膀：「这种事儿你别蹲在外边查，进店里去。「 本来是因为下午天气好，周容搬了把椅子坐在宠物店外面欣赏风景，瞅见有个妈妈带着孩子路过，她才突然想起脑海里的挥之不去疑问。 「你说，什么人会给你发孕检报告单呢？「 老闆娘把芋头从笼子里抱出来：「没睡醒啊？当然是谁的种发给谁咯。」 周容若有所思。 估计齐叙也就二三十的样子，生个孩子倒也不成问题。 但看他那个狗窝一样的家，明显没有女人住，该不会是先上车后补票？ 「喂，你还没跟我讲是谁怀孕了呢！「老闆娘用胳膊肘把出神发呆的周容捅醒。 「我一个朋友。「 「哼，无中生友。「 可毕竟在感情这件事上，周容比白纸一张还干净。 不是狭义的男女关系，就连朋友都是。 大学里，好歹每天能见到的人都是同学，清清白白的，胆子再大再折腾也翻不出花来。 然而社会上交往的则是参差不齐。 周容也想不明白齐叙到底是参还是差。 她还是把事情和老闆娘说了，讨个请教，当然是简化再简化后的版本。 理髮店老闆娘虽然平时和周容一样跑在吃瓜听八卦最前线，可涉及到原则问题还是有着成年人的清醒。 「娱乐圈的人啊，咱们平时看看就算了，可千万别去招惹人家啊，把自己害死。「 周容摸不着头脑：「没那么严重吧？明星不就拍照抢抢c位，录综艺的时候炒热度….」 老闆娘作势朝她额头弹个爆栗：「你想的美，能放出来的新闻都是编的，我给你看。「 在手机里东翻西找一会儿后，周容终于见到了老闆娘的「秘密宝典「。 又名「黑料大合集「。 然后周容的三观就碎了。 「原来伏滢和孙勤是假结婚？孙勤还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对咯，所以上次那个酒店的事，我都懒得关注。「 「林予敏和钟玖还抢过同一个金主？「 「这算什么，别说小三了，小四小五小六还差不多。「 诸如此类的其它事情层出不穷，什么怀孕逼婚，大打出手，找算命先生作法之类的。 周容心想：齐叙你每天是和妖魔鬼怪混在一起过日子吗…. 在老闆娘用众多黑料上完人生课堂以后，周容倒觉得即使齐叙有个孩子也不算惊天秘密，比起那些明星正常多了。 第29页 她偏就开始想奇奇怪怪的问题。 万一小孩出生以后不喜欢狗，那波塞冬怎么办呢？ 远在别墅里的波塞冬打了个喷嚏：谢谢您的关心。 —— 等到《思念你》剧组正式召唤道具狗的那一天，周容早早准备好航空箱，把芋头、山药、辣椒餵饱，带足家当，打车前往影视城。 周容眼见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偏僻，突然还有点害怕。 她以为影视城和旅游景点一样，起码应该有些维护。 可惜…啥也没有。 计程车司机将她放在正门。 也只有在导航上能看得出来是个门，实际只有一块歪歪斜斜的路牌「明州影视城」。 周容拎着航空箱，一步一个泥坑地朝里走。 通常古装剧在影视城拍比较多，然而《思念你》的很多场景是搭棚，所以也选在这里。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影视城里头却别有洞天。 主干道上停着的全是房车面包车，壮观得很，如果还能多出一只手，周容想拍个照片。 李土土跟她约好在剧组对面的小卖部见面。 周容算早到，蹲在马路旁等了好久，还不见人出来。 隔壁剧组都收工开始吃饭后，才看到李土土的影子。 比起上回来宠物店，他灰头土脸，表情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咳咳，跟我走。」 周容纳闷着，提起航空箱。 与最终成片里的精緻场景不同，棚拍现场很乱，除了架着机器的那十几平方像是现代城市，周围环境就跟上个世纪的乡下一模一样。 李土土变身孙悟空，在地上给周容画了个圈：「你搁这呆着，等会场务会叫你，就群里那个叫大头的，今天拍在小区花园遛狗的片段。」 周容虽然没有看过剧本，但好在能想像。 李土土日理万机，安顿完她马上去忙别的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是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周容。 她的到来就像一滴水融入海，微不足道，渺小。 「我说了，今天下午要去那边参加开机仪式，没空拍戏，叫导演挪到明天吧。「 棚内虽然嘈杂，但这个声音一出，正在忙活的都停下，抬头看去。 从房车上下来的人正是董婉洁。 《思念你》女一号。 导演非常狗腿地劝：「姐，这还有两个小时呢，咱们可以先拍一条？」 董婉洁冷笑，傲慢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有点自知之明，这剧要不是先签了合同我还不乐意进组呢，谁求谁也不看看清楚。就这样，我要睡美容觉。」 碰得一声，房车门再次关上，丝毫不留情面。 导演扔掉手中的扩音喇叭，烦躁地抓着没剩几根的头髮：「二号替身在不在？」 旁边有人答话：「估计在吃饭。」 「等会先让她上，把花园这个场景的全拍了。「 「那…董婉洁会不会有意见？「 导演气得头顶快冒烟：「还有十五天就要杀青，咱们一半的戏都没过完，你说怎么办？今天拖明天拖，平台来验收的时候砍的是我又不是她！「 老大发话，底下人只能迅速开始准备。 」哇，这就是等会要用的狗狗嘛？「 在周容原地蹲了半个小时以后，总算收到句慰问。 「对。「 瞧着她面生，那人主动搭话：「你是才来的吧？我叫小萍，专业跑腿。」 周容和她打招唿，小萍很热情，主动跟她介绍了情况：「你不知道，这剧是导演在董婉洁获奖以前签的，那时候不算亏，新人演员嘛，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从港城回来以后影后小姐就处处看不上他们，跟王母娘娘似的整个剧组都得听她指挥，疯狂找替身，还要轧戏呢。」 「你这么清楚情况啊？「周容笑。 「那是，否则日子该多无聊。「 八卦无疑是拉近关系的强效胶水，两个女孩聊得欢快。 小萍又透露消息：「不过你们这可得抓紧点，等会《成阙》开机仪式，鞭炮锣鼓起码得响一个小时，记者媒体都会进来。「 周容这才想起剧组和剧组之间没有隔音设备，烟花一放，方圆百里都听得见。 」那其他组没意见么？「 」哪敢？《成阙》大制作什么咖位，董婉洁放进去都只能乖乖当女三。咱们导演没啥名气镇不住她，盛导可就不一样了。就算开机动静大，咱们也能歇业忍忍呗。「小萍把自行车解锁，「好啦，我得去送货，以后见面再聊。」 影视城太大，萍水相逢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 小萍走的是时候，刚巧周容听到召唤：「大头大头，道具组的狗呢？「 」在这！「她站起来应答。 」愣着干嘛，过来啊。「对方拿扩音喇叭喊。 有点像是上学时大家一起站在操场上做广播操，然后教导主任格外点名你。 周容连忙把狗狗们从航空箱里放出来。 侯剑安的训练很有用，辣椒已经不会乱跑乱叫，乖乖带上牵引绳跟着周容走。 在开拍前五分钟，周容终于看到真正拍摄大纲和人员名单。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李土土原名叫李埜，估计是没人会读这个字所以改了个暱称。 这场戏是董婉洁的角色和男朋友即将分别迎来异地恋，在花园里散步时看到可爱的狗狗驻足停下，然后开始煽情推进感情线，全剧很重要的转折。 第30页 牵狗的都是群演，周容和他们交代了每只祖宗的名字。 没了董婉洁这座大佛需要伺候，拍摄现场的气氛都欢快不少。 戏份最重的是辣椒，它需要挣脱牵引绳，扑到董婉洁替身怀里。 可惜，几次走位试光的排练中，辣椒都非常精准地奔向替身旁边的男一号。 这一场戏里，只有男一号是正儿八经的明星。 周容知道他，选秀节目出来的爱豆，管令予，早几年看着有些油腻，但真人就是一清秀小伙子，暂且不说演技，排练时很有耐心。 管令予揉揉辣椒的狗头，开玩笑：「我们老闆也有只狗，见习惯以后估计就成吸狗体质了。」 工作人员商量着怎么办。 最后确定好拍借位：远景辣椒朝两人跑去，管令予把狗抱住，塞给替身，再切成近景。 完美。 或许是老天有眼，正式开拍以后，管令予泪流满面地说完最后一句台词，话音刚落，鞭炮声就响的震天动地。 「过。「导演看着监视屏，神色很满意。 《成阙》放鞭炮，他们这儿放假一小时。 呆在原地多没意思，周容把狗安顿好以后，跑出摄影棚想去开机仪式现场看看。 《思念你》这边是现代景，可没走几步就是石砖城门，跟穿越似的魔幻。 穿过城门，看见露台时，周容震惊了。 知道的是开机仪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闻发布会或者哪户人家嫁女儿呢。 人山人海，保镖拦着的那些围观群众手里都拿着应援牌。 周容打量形势，果断选择站上旁边的石堆，虽然远了点，但至少能看得清露台上的人。 主演都站在正中央，天寒地冻里，林予敏和叶菁菁两个人露胳膊露腿地穿着礼服，董婉洁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亮片装。 和旁边清一色加厚黑大衣的男演员、导演形成鲜明对比，不在一个季节。 女明星可真不容易，周容感觉自己的脚踝被风一吹都好冷。 主持人在台上走形式，说了好多吉利话。 q到造型组时，周容几乎是下意识反应：齐叙呢？ 没等她先表示，不知前头谁的粉丝团就突然开始尖叫。 「啊啊啊这是神仙下凡吧！「 其实齐叙挺显眼的，暗黄色衬衫配驼色披风，身材又颀长高挑，硬是把旁边穿黑的那些人衬成背景板。 那色泽有点像是氧化后的金属，黯淡又明亮，恰到好处地结合。 奢华有内涵，丝毫不低调。 一如欧洲城堡里的落魄贵族，气度不凡。 女演员露胳膊露腿算什么。 就算齐叙把扣子全扣上都比她们性感。 饶是周容见过他本人很多次，也有点克制不住想尖叫。 别说那些原本是为自家偶像来应援的粉丝了，全在嚷嚷起闹。 可惜开机仪式快要结束，一饱眼福的时间所剩无几。 周容正打算跳下石堆，忽然看到齐叙朝她的方面招手。 只是动作来得快去得也快。 估计是眼花了吧，齐叙怎么可能认得出她。 影视城没一条路是标准的直线，周容想要回到《思念你》剧组，可不知怎么就找错了方向。 她也分不清眼前几条小巷是布景还是正儿八经的路。 碰巧有群演经过，周容只问到大概方向，只能靠自己摸索。 没想到走着走着就碰巧进了死胡同。 「头儿交代的事办的怎么样？「 「快了快了，里面的人说找机会下手呢。「 「废物。他就不能换个法子？「 「哎哟哥，现在演员身边的人都精着呢，跟护蛋母鸡似的，也得看运气。「 在角落里听着几个人说话，周容越觉得不对劲。 这要不是演戏的台词，他们准是想谋财害命吧。 「都有点眼色。汇星催得紧….」 如果说前面的交谈还云里雾里，那这一句信息量直接爆表了。 周容得赶紧走。 紧急之下，没注意在地上有段树枝。 一脚下去，清脆的断裂声格外明显。 「谁在那？「 跑！ 这是周容唯一的念头。 她也来不及细想朝哪个方向跑，求生本能逼迫她迈开腿。 可显然那帮人极其熟悉影视城的构造，距离迅速拉近。 周容拐了好几个弯，眼瞧着前面是条有人烟的大路，眼神都明亮起来。 她气喘吁吁地前进。 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嘴，一把将人拉进旁边小巷的阴影中。 始料未及踩到陷阱，周容拼命想要挣脱。 「别动，是我。「 第十五章 听到齐叙的声音，周容松了一大口气。 两人躲在阴影里，天色又暗，嚷嚷着追上来的小混混根本没注意拐角，径直朝前面奔去。 「没事了。「齐叙松开她。 倖免于难的周容大口大口地唿吸，受到惊吓后的嗅觉系统缓慢恢復工作，她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应该是齐叙身上的。 周容近距离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才发现齐叙的装扮称得上隆重。 饰戒，腕錶，领针，一样不落，且和衣服色系相同，也不知道黄宝石是真是假。 第31页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齐叙化了妆，稍微一点点，眉峰更锐，薄唇是蔷薇色。 「看什么？「 「看你啊。「 「？「 「你好看。「 「花痴。「齐叙见周容呆呆的，忍不住点醒梦中人。 周容压根儿不知道刚才进行了什么无脑对话，眼下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故事可就长了。 齐叙走出小巷的阴影：「去吃点东西再说。」 正好周容也饿了，跟着他走。 齐叙对影视城了如指掌，记得附近有个咖啡馆。 周容觉得吃什么无所谓，边走边把那几个小混混说的话告诉齐叙。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她很担心。 「你就是瞎操心，「齐叙一脸淡然，「管好自己，别和陌生人走太近。」 想起理髮店老闆娘的那本《黑料大全》，周容更是惴惴不安：「不会出人命吧？」 「你这样子就像是宫斗剧里误打误撞听到机密的小宫女，「齐叙冷嘲，「多管闲事，最后都死了。「 没错，剧情发展几乎都这样，周容认怂，但好歹也要膈应下他：「那如果我是小宫女，你就是太监。「 齐叙：懒得跟你计较。 咖啡馆不远，可是等走到了才发现被某个剧组占地在取景。 刚才周容还没感觉到饿，折腾了一路，肚子倒开始叫：「怎么办？「 齐叙面不改色地走向街对角：「改喝豆花。「 这中西差异，委实有点大…. 豆花店非常具有中式传统，几张木制长凳往外头的棚下一摆，有模有样。 估计平常光顾的都是熟客，老闆也没准备菜单，反正什么都能做，让他们随便点。 周容要了豆花和馄饨。 齐叙慢悠悠地转着瓷杯，茶水轻晃，闲适得很，活像是民国年间北平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 「为什么你不穿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周容想着想着便问出来。 上次生病是红丝绒，这回是暗黄，他都快凑成红绿灯了。 「基础色多无聊，「齐叙抬头看她，心情好，煞有其事地解释一通。 周容还是头回听闻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降低存在感必须穿黑的说法：「真的假的？工作而已，要求不用这么高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奔丧呢。 但周容还有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用穿黑？」 齐叙表情欠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就是州官。「 想想也是，他坐拥如此之高的成就，当然可以无视规则，恣意妄为。 周容表示贊同，笑眯眯地呛他：「没错，你不穿也行。「 齐叙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幸好克制住，成功维持最后的体面：「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说话没个正经。「 不像是她平日的作风。 周容嘆气：「可能是被我那个剧组刺激到。我从来不知道拍戏是这样，以为都是好吃好喝过日子。你不知道，董婉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车，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连塑料板凳都没有，好几个群演场间休息五分钟站着都能睡着，得是累成什么样子….」 活脱脱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巧掌柜端着托盘过来上菜，齐叙帮她拿碗筷，等人走远才说话。 」多看看，心肠变硬就好了。「 周容还以为他憋的什么大招，失望地搅动着馄饨：「直男。「 齐叙不为所动：「小朋友，社会不比学校那座象牙塔，你要真想当菩萨，医院里每天都有临终的病人，你去走一圈给他们超度超度？「 好像有点道理…. 」再说，我还睡过公园长椅，你要不也心疼心疼我？「 」啊？「周容冷不丁被馄饨烫到，扔下勺子：「那么惨…」 她是真没想到齐叙还拿着励志人生的剧本。 可人家阿姨都成特首夫人了，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也应该衣食无忧才对。 「你爸妈，不同意你干这行嘛？「周容小心翼翼地问。 齐叙笑得痞坏：「不同意有什么用？我不照样干了。」 干得还特别好，周容想。 「不说扫兴的，给你讲个故事？「齐叙有些烦躁，又不想在周容面前抽菸，只能说话。 周容顿时来精神：「啥故事？」 「叶菁菁和林予敏的。「 今天又是一齣好戏。 齐叙有时也理解不了女明星之间的幼稚把戏，跟幼儿园里抢玩具水枪的小屁孩一个样。 上回拍定妆照是林予敏先叶菁菁后，那开机仪式的化妆顺序就得反过来。 开机仪式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大场面，资方、平台、影视发行、经纪公司的大人物悉数到场。 为了双女主站位的事儿，巨象和汇星两边已经吵了一上午，齐叙给林予敏刚打完底，得了前线急报的小助理匆忙跑回来：「叶菁菁她们也太不讲理了，明明之前说穿v家那套短裙，可我刚才看到拿的就是c家，和咱们款式一样，高定！「 如此重要的场合，女明星之间为了避免撞衫，通常会提前协调礼服的牌子款式，以防尴尬。 齐叙记得，按照最新的『和谈结果』，两边都选品牌成衣，叶菁菁露腿，林予敏露肩，刚好错开，势均力敌。 第32页 小助理一边说一边把偷拍的照片调出来。 证据确凿。 坏就坏在两人穿的衣服是同一个牌子同一款式，可叶菁菁是最新款高定，林予敏是上季成衣，估计媒体拉踩通稿也早就准备好了。 更不用说，【叶菁菁 直角肩】前两天才上过热搜，就算两人拼身材，林予敏也处于弱势。 化妆室内立马炸开锅，像是挤进成百上千只麻雀。众人也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原地嚷嚷。 」怎么回事？「总算有人来解决这群无头苍蝇了。 是汇星的经纪人总监曾慧。 小助理连忙上前告状，林予敏本人倒是一言不发。 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团队争得头破血流，艺人巴不得裹成球别出去冻死。 在场的人里属齐叙官最大，曾慧示意他过来单独说两句。 」齐老师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对于齐叙而言并不算难事，就算完全一样的衣服，换个髮型换个妆面都能展现得风格迥异。别说直角肩了，不用凹，林予敏愿意的话他可以直接画出来，只要拍照的时候不乱动就行。 曾慧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齐老师总是妙笔生花。也不瞒您说，今天特意过来，有事相托。」说着便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 齐叙就看着她吹得天花乱坠。 「于制片签合同时说的是双女主，剧组会一碗水端平。可您也知道她从前是巨象的老人了，更别提和秦总什么交情。我呀还有钟玖要管，没办法天天跟组，就怕林予敏在这儿吃亏，可麻烦齐老师您秉公办事啊。「 秦总，巨象总裁，今天也在。 齐叙漫不经心地回：「秉公当然秉公，其余的我管不着。「 」那就好。「曾慧只怕偷拍出来的片场照林予敏没叶菁菁好看。 」钟玖人呢？「好歹是老搭档，齐叙随口一问。 」金像奖主席捅出天大的篓子，自然得给我们补偿，「曾慧没好气道，」送了一个外国导演的本子，她去越南取景。「 也算证实董婉洁能获奖离不开背后运作。 可她究竟能走多远，还得看自己造化。 化妆师和艺人关系再好也得过经纪人这一关才能继续合作，齐叙耐着性子应付完曾慧，回到化妆间继续工作。 林予敏跟提线木偶似的，一句话也没说，全听他和助理安排。 齐叙也算是仁至义尽，将她和叶菁菁的风格完全错开。 盘发，披髮。 细眉，野生眉。 眼影、口红的色系均如此处理。 至于肩部线条都是光影角度问题，齐叙帮她修饰完，起码等会站一起分不出高下。 可助理仍不满意：「明天开始少吃饭，起码再瘦五斤。「 林予敏打了个哈欠：「我已经一天三顿空气了，你还让我吃什么？「 等到终于在台前亮相时，倒没齐叙的事，媒体都是来拍演员的。 他站在旁侧乐得自在，懒散得望着台下粉丝疯狂的傻样。 不知怎么回事，齐叙视力也没多好，可偏偏就看清远处那个站得高的人影是周容。 好久没见。 他招手，想让她散场后等自己。 结果周容完全不领情，转头就走，齐叙去追，碰巧撞到小混混那一幕。 」啧啧，太刺激了。「周容完全忽视最后那一段齐叙的心酸，忍不住回味双女主宫斗剧戏码。 这勾心斗角抢衣服的桥段，简直比电视剧拍的还要精彩。 「那曾慧送你什么东西？「她盘根问底刨细节。 齐叙不高兴：「我已经夹在两边不是人了，你还有功夫关心芝麻点大的破问题？「 今天汇星，明天没准就是巨象，齐叙完全低估了女人的来事程度，开机仪式只能算腥风血雨开始前的小菜。 周容笑嘻嘻地吞下最后一颗馄饨：「反正你本来就不是人。「 她说不过齐叙，全靠那群搞事情的去噁心他。 」诶，你这么一提我得赶紧看看热搜，叶菁菁和林予敏她俩估计还在撕吧？「周容说着拿起手机。 齐叙冷哼，叫老闆过来结帐。 结果周容先开始拍桌子，表情五味杂陈：「大师，你在热搜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齐叙此时就是渔翁。 《成阙》开机这么大的事，剧组本来已经提前买好热搜了，可汇星和巨象同样要给自家艺人造势，跟追加筹码似的你买一个我买一个。 不出所料，为了争谁拔得头筹，两边粉丝都撕得头破血流。 可路人哪管得着这么多，不就是两条裙子嘛，纷纷嘲笑： 【这么热闹？我还以为《成阙》已经开播辽】 【确实开播了，拍的是权谋，剧组演的是宫斗，即日起生效】 等到吵累了，大家也需要新话题调剂调剂。 齐叙上台时，那些粉丝也不是光顾着瞎起闹，拍完照片传上网，眼福要同享。 本来周容还觉得靠外貌上热搜这事极为荒唐，但仔细看才发现网友们真会来事，把齐叙的五官通过ai换脸p到好几个女明星身上。 虽然这行为确实很损，但也算间接证明一个真理：美到极致便是雌雄同体。 可能齐叙就是人类的终极长相吧。 【看到po主解释以前我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如此逆天，结果是男的！？】 第33页 【让奶油小鲜肉都过来看看阴柔和娘炮什么区别】 【齐叙别做化妆师了，直接出道，美过原版脸】 【叶菁菁和林予敏折腾半天都没他好看，实惨】 【我去看了齐老师的微博，他是在村里没通网？头像居然是只陈年胖狗，赶紧换自拍！ 】 【上个月的时候还说发视频，鸽到现在也没影，必须换头像满足我们！ 】 周容非常紧张地看齐叙一条条划过评论。 他手指修长，显得自己的手机好小。 「你有没有生气啊？「毕竟没哪个男生会容忍自己五官挪到异性身上，却还火得要命。 齐叙明显无所谓：「朱临跟我抱怨说做视频宣传经费会烧的很厉害，刚好，省钱。」 说着把手机还给周容：「帮我拍个照。」 「什么？「她疑惑。 「换头像。「齐叙整理好衣服，煞有其事。 周容拿着手机，对自己的拍照技术极度不自信。 万万没想到，齐叙的头像居然要出自她手。 「额，我站起来拍吧，光线不好。「周容装模作样地找角度。 结果注意力全在屏幕这儿，压根没看见地上有个泥坑。 脚滑一瞬间，周容想的却是如果手机摔碎了，她得多洗几只狗才能赚回来…. 可惜，她落进的不是泥坑，而是齐叙的怀抱。 第十六章 如果说刚才为了躲小混混两人的近距离接触是情非得已，那这一下只能是缘分註定。 老天下雨造个泥坑，周容还偏偏踩上去，刚巧又滑倒。 本来豆花店老闆听到齐叙喊结帐就从里屋走出来，瞧见这场面，乐呵呵地又拐进去了。 那笑仿佛在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哈～ 齐叙头髮留得长没错，平日里温柔也没错，可再怎么样他也是个男人。 周容慌乱地站起来，转头便看见齐叙一脸隐忍状。 脸都快丢干净了。 她懊恼着去捡没能倖免于难的手机。 屏幕还真裂了，碎成蜘蛛网，粘着许多泥，脏得完全不忍直视。 齐叙不动声色地收回扶她的手。 尽管周容有时候纯粹得像个小姑娘，但她也是女人。 齐叙克制住自己不要乱想，在街上不合适。 朱临曾经开玩笑说他毅力堪比唐僧西天取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明星一个个都漂亮成那样了，他居然每次都能冷着脸无动于衷，跟画雕塑似的。 可忍耐力也分情况。 周容蹲在地上，对着破碎的手机屏幕发呆。 为了避免尴尬，她强迫自己开始计算到底要多洗几只狗才能不赔本。 「你不是好奇曾慧送我什么？「 她听见齐叙开口，缓缓抬起头。 一个白色盒子放在她面前。 「归你了。「 周容不想接，可齐叙就这么伸着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她最终还是接过，疑惑着打开。 是部全新的手机。 「拿着，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 还没等周容开口，齐叙的话彻底断了她拒绝的可能性。 「好…好吧。「 这下倒是直接一步到位，周容不仅剩了修手机的钱，还免费以旧换新。 天色渐暗。 齐叙好人做到底，顺道送周容回城。 「开机这天晚上应该都有聚餐吧，你不用去？「她疑惑。 「懂得真多，「齐叙道，「不去。」 白天之事相当于宣战，双女主没了和平相处的可能，齐叙懒得看她们在酒桌上阴阳怪气。 周容应了声好，去《思念你》剧组把狗狗接回来。 她不在的时候剧组又拍了七八条，效率感人。 李土土送周容一堆超市优惠券当作给辣椒的加餐。 回去的路上，周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齐叙问她就答。 」明天还要来？「 周容连忙摇头：「不不不，要听剧组安排，现在还不清楚。「 其实李土土早给了她场务排班表，四天以后再拍狗的戏份，但周容没想让齐叙知道，省得又要碰见他。 」那好，「没想到齐叙答，」帮我个忙。「 周容心中警铃大作，暗暗叫苦：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齐叙见她一筹莫展，笑：「我又没要你命，紧张什么？开店的时候，每天记一件有意思的事告诉我，怎么样？「 」啊？「周容惊诧这个『忙』居然如此简单。 」剧组无聊，给我找点乐子。「齐叙是懒得和那帮搞事情的人混。 也就他敢说在当红明星身边工作无聊。 周容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答应下来。 回到家以后，周容先忙着处理手机的事，旧的那个勉强能开机，趁彻底阵亡以前，她想把里头的资料全导出来。 平时没事，周容拍了很多宠物照片，内存快被占满，传输需要好一会。 她翻着相册，许久才注意到在影视城摔倒以前自己居然成功按下快门。 别说，效果还挺好。 照片布景復古，齐叙清雅风流，绝对的民国贵公子。 周容从来没对自己的摄影技术如此满意过，估计这一张以后就是江郎才尽。 她赶紧把照片发给齐叙。 第34页 等传输完成以后，周容在新手机上把各种软体都下回来，满屏的通知消息。 原来是高中同学群热闹。 那时候的班长在太平洋对岸学成归国，说是找个机会全班聚聚。 此言一出，爱折腾的人立马炸开锅，行动力十足，直接定下时间：这周末。 看着「艾特全体群成员「的通知逐渐刷屏，周容也是佩服，当年交试卷各位可从来都没这么积极过。 其实周容对于高中同学的印象很浅薄。 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五六十号人眼睛里都是模拟考排名高考分数线，同学交际完全不存在，最算再不爱学习被父母硬塞进来当凤尾，也不敢太造次。 可毕竟同学一场，去还是得去，快五年没聚。 周容正在群里潜水观望大家讨论aa多少钱时，突然有人私信她。 【赵逸雯：小容，你还在明州嘛？】 这位是周容同桌，当年课间经常同去接水、上洗手间的交情，可惜毕业以后不在一所大学，联繫得也少。 【在】 【那聚会你会去的吧，坐一起？】 【好呀】 【行，你早点来，趁着没人咱俩先说说话】 周容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当是去吃顿饭。 因为第二天她还有更劳命伤财的任务。 波塞冬抽风，下雨天跑到花园里打滚玩，周容去接它，简直认不出眼前这头泥鳅是谁。 脏兮兮，爪子和肚皮上全是晾干以后的土块，白毛都被染黄了。 为了让齐叙看看这祖宗干的都是什么好事，周容把新手机架在墙边，全程记录旧狗翻新的过程有多惨不忍睹。 」肉没白吃，秋膘贴上身了。「周容把阿拉斯加牵到沖水池固定好，才发现它长势过□□速。 上次洗澡，池子还能容得下狗，这回明显就太挤，只能委屈它的狮子头扬起来。 用水把毛打湿后狗也没瘦多少，横向发展得厉害。 周容叫苦不迭，带上手套开始拼命搓狗毛。 洗着洗着就开始怀疑人生：齐叙你为什么要养这么大的狗？ 真是个好问题。 养狗的人都知道，大型犬掉起毛来那可是能当被子盖的。 看得出齐叙的衣服都很贵，也容易沾毛，工作还忙，周容想不通他养狗有什么理由。 梳完毛以后，波塞冬像是变了条狗，随着步入成年期，愈加威风凛凛。 周容发现，只要它不咧嘴伸舌头撒泼打滚，安安静静往那一站，绝对是狗中美男子。 琥珀色眼睛极为澄澈，盯着人看的时候温柔得要命。 周容瞬间原谅它在吹风平台上留的狗毛被。 打扫完卫生，周容累得直想休息。 她昨天把照片发给齐叙，齐叙没回，但微博头像已经换了。 左看右看，周容都非常满意。 「哟，店里没生意嘛？「 芋头辣椒不会随便乱叫以后就失去门铃的作用，周容抬头才看见老奶奶走进来。 「刚洗完狗，休息会。「 这位老奶奶周容认识，住在附近，每天买菜路过宠物店。 她应该也很喜欢动物，买肉糜的时候会餵一点给狗狗们。 午后，阳光遍地，岁月静好。 周容不晓得这是否能算『有意思的事』，想想还是决定发给齐叙。 【老奶奶每天都会来店里，快有一个月啦，可惜我也没问出她的名字，只知道住在附近。她特别喜欢辣椒，说狗就应该闹腾点，开心。可辣椒被侯剑安训乖了，现在都不肯叫。她经常买吃的来餵狗狗，算是友情加餐】 写着写着，周容想起自己立下的要奋发图强赚钱给丐帮四兄弟改善生活的g. 唉，连个影子都没有。 齐叙没出现，日子平淡过得又快，一眨眼便是周末。 同学聚会场地定在市中心标志性的顶级酒店，不知是谁有门路包了整间自助西餐厅，气派十足，但同时也意味着周容得交更多的份子钱。 她还有考虑过要不要买件新衣服，可交完钱只剩下满地狗毛了，在剧组那赚的外快周容不想马上用完，都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周容从衣柜里挑了件半旧不新的冬款长裙，算是她为数不多能见人的造型。 平时穿得太过随意，偶尔正经起来，周容才发现自己头髮也没弄，妆也不会画。 算了，就这样。 她无所谓繁文缛节。 抵达酒店门口后，周容和侍应生说明来意，对方态度友好地将她带到西餐厅。 「小容，你可算来了！「赵逸雯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像是大型认亲现场。 可没过一会她迅速皱眉：「你怎么都不打扮下自己？也太朴素了，等会合照的时候吃大亏。」 赵逸雯穿的是黑色掐腰礼裙，红唇涂得鲜艷，远处坐的几个女生均打扮精緻，正在自拍。 周容痛不欲生：「怎么还要合照？」 都是谁想出的安排。 站着不好说话，赵逸雯拉她到位置坐下。 同学见面，聊的话题左右不过谁结婚，谁读研，谁找到好工作高就，谁出人头地。 周容暗暗数了一遍，如果全班都来，现在人只到一半，场地还算宽裕，她们左右都没坐人。 赵逸雯估计跟她想到同个地方去了：「诶，趁着人少，我跟你说个事。」 第35页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周容笑。 「你最近有见过你妈不？「赵逸雯试探着问，周容家里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些。 周容恍惚：「没有。」 很多年没有，从那年高考结束起。 「额是这样，你知道我妈是整容医生，对吧？「赵逸雯磕磕巴巴地吐字，生怕措辞不当：「她说，你妈经常去她那，好几年了。」 周容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不会看错？」 她都有点忘了自己妈长啥样。 赵逸雯急：「不可能。整容医生再怎么样都认得清脸吧？你妈虽然从前家长会来得少，但我妈也有印象，同桌之间就十厘米的距离还能看错啊？「 家长会在班级里开，爹妈坐子女的位置，周容和赵逸雯挨一块，家长肯定也一块。 周容从未想过再度提起自己的母亲是在这样的场合，僵硬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她….做什么项目呢？「 赵逸雯不是很懂：「差不多就是往脸上填塑料，有些像假人。」 印象中，周容妈妈可有气质了，完全没必要折腾自己。 周容沉默着，看赵逸雯拿出一张纸。 「我偷偷问护士列印了凭证，你放心，不是什么医疗机密。就是我觉得，你心里要有个谱。「 周容木讷着接过。 说实话，她从来不知道医美是如此天价。 单子上的项目，动辄十几二十万，五六位数吓人得很。 周蓓要是付得起这些钱，当初也用不着天天对她耳提面命『养一个孩子是有多艰难』。 周容的爸很早就跑没影了，周容只能跟妈姓。 每隔三四个月就要换出租屋是常有的事，周蓓的医美放到从前起码能抵一年房租。 根据单子资料，项目花费都是从一家叫耀世的公司帐上走。 赵逸雯还打算说什么，班长正好到场，西餐厅里迅速热闹起来。 总不能像木头人似的杵着不说话，周容被赵逸雯拉着走到人堆里。 大家都变了，化完妆，改了髮型，抛开高中校服和青春痘，简直像换个人。 「哟，这不是周容学霸么？「 此言一出，原本三五成群的小团队纷纷围过来看戏。 周容没认出说话的是谁，多亏赵逸雯提醒，才想起有个和她经常争排名的男生叫王笠。 读书的时候抢排名，迈入社会就比谁混得好。 王笠是那种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都要分高低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还没等周容打招唿，他便又得瑟地开口：「今年我申请到宾校的商学院研究生，以后也算与你是同行了，不知道有没有实习机会愿意给老同学推荐推荐？「 在场的人知根知底，窃窃私语：「瞧，王笠果然要报復。「 」是说，当年要不是周容想留在明州，放弃填q大的志愿，哪还轮得着他上？「 周容都快不记得填志愿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明州好学生太多，分数线一向卡的很紧，就连市重点里头能考取q大的人也寥寥无几。 可q大在b市，夏日里，周容还不知道周蓓会离开她。 她甚至规划过未来，留在明州读书，以她的分数，想上哪所大学都可以。住学校宿舍能省不少钱，课余兼职打工，加上奖学金，日子不会像以前糟糕，条条大路通罗马。 前途一片光明。 但有一天，周蓓突然不见了。 周容以为她是出去找老朋友打牌，等了很多天很多天。 等来的却是房东催帐的怒吼。 她明白，周蓓不会再回来了。 z大是明州本市最好的学校，给周容开出条件优渥的入学奖金。 以及王牌专业的入场券：金融系。 完全不比q大差，在学术研究领域声誉斐然。 周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可录取通知书在她眼里没有任何意义。 王笠还在说话，周围的人也依旧喋喋不休。 「他的分数在q大只够读农学吧？申到宾校的研究生也算是打翻身仗。「 「心气那么高？回国工作怕是只看得上mh咯。「 「瞎说。mh这种公司，人人都是常青藤。「 「急什么，周容还没说话呢，万一她进mh了呢？「 周容算是头一次体会到舆论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同学们都以为她念完金融，理所当然成为社会精英，出入写字楼，年薪高得吓人。 实际上，周容前几天还在宠物店里和一只阿拉斯加斗智斗勇。 」抱歉，我的工作和钱生钱无关，帮不到你，祝你学业顺利。「她不好面子，心平气和地戳穿莫须有的寄予，不再理会人群嘈杂，走到旁侧。 」你牛逼。「赵逸雯悄悄走过来，拿着两个酒杯，」喝点？「 周容从不喝酒。 「喝点。「 她今天破例。 「老实说，我觉得你变得太多。「赵逸雯让侍者开红酒。 周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说话做事都慢慢吞吞，不争不抢。 「那会啊，数学老师常说，明州的卷子特别难，难到….」 她才说半句，周容接过这无比熟悉的老生常谈：「难到普通学生根本写不完，但你们都要向周容学习，她写完还能检查一遍呢。「 第36页 两人都开始笑。 笑着笑着，惆怅便涌上心头。 周容抿了一口酒，还是不习惯味道，皱起眉。 「想想高中时鼓足了劲学，所有老师都夸我，但其实我特别想我妈夸，「她回忆着，」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学。可我妈说，只要我高考考得好，她就不会离开我。「 赵逸雯看着周容。 她眼神像是失了魂，卑微得让人心疼。 」你说，我敢考不好么。「周容泄气似的说完最后一句，仰头喝酒。 到头来，发现周蓓诓了她三年，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哟着点啊——「赵逸雯连忙阻止。 周容不觉得自己聪明，小学初中还经常考末尾。 可人都是逼出来的，那时周蓓就是她的命。 周蓓走了，她的人生就要完蛋，非常直接的因果关系。 后半程，一口酒的酒劲上来，周容还对赵逸雯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 多数她都不记得，除了几个槛。 「我要不也去整个容？刚才拍合照，全班最丑的就是我。「 周容端详着班级群里发的照片，委屈得像只小猫。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赵逸雯赶紧将人摇醒，「这么好看的脸，整完就废了。」 「但长成这样，好像从来都没人喜欢我。」周容负面情绪极高，陷入自我怀疑。 赵逸雯给她打气：「来姐妹，记住我的话，以后每天起床第一句，『本宫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第十七章 最后，同学聚会结束是赵逸雯打车把周容送回家。 第二天酒醒以后，周容压根儿不记得什么，还是在洗衣服时才发现口袋里有张纸。 被洗衣机□□过，白纸早已皱得看不清字。 周容上网查耀世，实业公司，规模极大。 显然不可能是周蓓开的。 周容知道她变有钱了，否则怎么可能送自己店面以作当年不告而别的补偿。 可至于这收入是怎么来的，无从知晓。 好在交接的时候律师说过，店面的确过继到她名下，即使周蓓反悔来要，她也可以不给。 把碎纸扔进垃圾桶，周容坐在躺椅上翻看手机。 朋友圈跟过年似的，人人都在发聚会的合照。 周容眼瞧着自己素面朝天的黑歷史广为流传，也只能心酸着挨个点赞。 其中也不乏有大学同学在花式秀加班，配图是凌晨三四点的办公室，眼花缭乱的报表数据还不忘打马赛克，又一边倒苦水称自己为「金融民工」。 她朋友圈就两类人，从前的同学，宠物店的客户。 还有几条分组的漏网之鱼：齐叙和李土土。 想起今天得去剧组，周容从躺椅上起来，脑袋有些晕。 「喝什么酒啊…」她自己骂自己。 有了上次的经验，周容没在影视城内迷路，顺利地找到《思念你》拍摄大本营。 不过今天更加有挑战性。 董婉洁亲自上阵。 刚巧小萍在现场帮忙摆机器，周容凑过去问：「不是说她要去《成阙》那儿嘛？」 小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导演和管令予忍无可忍和资方告状，巨象的大老闆一早过来监工，董婉洁哪敢耍滑头。」 周容回忆了一番八卦报导，想起管令予是巨象的艺人。 可《成阙》那边的叶菁菁也是诶，还必须得选边。 大老闆真难当。 房车内。 「姐，《成阙》化妆组打电话过来催说您的夜场戏四点开始准备，不要迟到。「助理捂着手机听筒和董婉洁汇报。 「半夜才轮到我，那么早化妆干嘛！？「董婉洁不耐烦，」要不是你当初给我接两个戏，我至于这么累？废物。「 助理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有苦难言。 当初明明是董婉洁自己说光有奖不够，还得要人气，硬要拍曝光度高还有话题的本子，《思念你》开拍后嫌弃剧本太浅，闹着要违约。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又盯上《成阙》这块饼，软磨硬泡陈鸿导演替她牵线，临阵塞进组。 人心不足蛇吞象。 助理只能和电话里保证说会按时到场。 「那个齐叙，到底是什么路数？」董婉洁紧皱眉头。 《成阙》开拍才不久，她就已经受够了气。非得要求人准点到化妆室，还这不行那不能的，真当自己是什么角色？敢对她提要求。 助理被两头催得焦头烂额，此时心情也不好：「《红楼梦》您看过吧？五年前拍的那版。《蓝田玉》您知道吧？国际三大电影节提名。齐叙都是造型设计。「 《红楼梦》这样的剧，收视率从不要紧，毕竟是实打实的国民度，家喻户晓，哪还用得着提收视率来证明地位，五年前的那一版更是成为新经典。 董婉洁依旧不屑：「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个化妆师，哪有我给他面子的道理？再不行，让黄赫过来给我画。」 黄赫是董婉洁出席活动时的化妆师。 助理连忙劝阻：「这可不行啊，姐！自己带化妆师进组可是业内大忌！「 董婉洁不理会，一意孤行：「你给我把黄赫叫来。我就不信齐叙能把我怎么样。「 她可是新晋影后，盛辉都得让着三分面子，就连叶菁菁和林予敏也是，有人气又如何？手里照样没有重量级别的奖项。 第37页 助理还打算阻拦，房车外有人敲门：「董老师准备好了吗？马上开拍。「 董婉洁千唿万唤地从房车上下来，看到有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站在外边。 」我记得你说，今天巨象的大老闆秦总过来探班？「她眯着眼问助理。 《成阙》的开机仪式她去得晚，没顾得上打招唿。 尽管董婉洁心高气傲，该懂的道理还是懂。 天和，巨象，汇星，是国内三大经纪娱乐公司，地位稳固。 自然得过去打个照面。 演员换脸都是专业的，董婉洁捧高踩低的本事助理看在眼里。 只见她笑盈盈地凑到中年男人面前：「秦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可那中年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我是秦总的临时司机，你认错人了。「 有憋不住的场务工作人员直接笑出声来。 马屁拍到猪尾巴上，怎么能不好笑。 新晋影后居然不认识巨象的秦总，这事够影视城茶余饭后调侃个两三天。 董婉洁落了面子，连声责问助理：「怎么回事？「 助理无辜：「您只问秦总有没有来探班，没问他是不是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笑得更厉害。 」杀青以后有空来我家吃饭，你不是喜欢狗么，吧唧几年没见，不知道还认不认得。「 「谢谢老闆！我回b市一定去。「 正当董婉洁难堪时，挡风幕帘掀起，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 裹着长款羽绒服的是管令予。 走在他身边的女人，容貌丝毫不逊大明星，一身利落通勤装，穿得比许多异性都好看。 「秦总好。「 「秦总好。」 棚内众人毕恭毕敬地打招唿。 董婉洁瞠目结舌：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是秦总。 影视公司大老闆，不应该都是谢顶、啤酒肚、咸猪手的男人么。 平日里奉承的那一套瞬间化为泡影。 「董婉洁？「这是《思念你》开机以来，棚内大庭广众之下第一次有人喊她的全名。 「您好。「董婉洁强笑着应对。 「我是秦茗，巨象总裁。「来人开口，语气冷淡且疏离，和刚才与管令予聊天时的平易近人截然不同，轻而易举镇住她。 导演躲在摄像机后头偷乐：董婉洁你也有今天。 董婉洁飞速思索着话术想要补救第一印象，却见秦茗在看手机：「国际电话，抱歉。「 说着便接起，完全把她当空气晾在旁边。 」太解气了！「小萍忍不住低声喊，」秦总威武，就得她来杀杀董婉洁的臭公主病。「 周容连连点头表示贊同，这才是职场精英该有的样子，干净利落。 她离得不远，听清楚秦茗在说英文，后面好像又转成法文，极为流利。 都说巨象的艺人时尚资源好，看来都是她打下的江山。 秦茗讲完电话，再看向董婉洁。 底子不错，运气够好，搭上陈鸿。 可娱乐圈年年冒头的新人能塞满整个影视城，不缺她一个。 「你还没有签经纪公司，陈鸿的工作室，接戏倒是不错，公关可就差太远。「秦茗开口道。 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董婉洁脸色煞白，硬着头皮往下接。 「我对自荐枕席没兴趣，「秦茗挥手打断她的话，「巨象已经有顾婕了，好的剧本分不到你头上。安心演戏，少点小动作，否则许宴的新片你想都不要想。」 董婉洁紧咬嘴唇。 她知道从地位稳固的一线花旦那儿抢本子就好比虎口拔牙，可她只能抢。否则就会沦落成出道即巅峰的「注水影后」，没过多久便被遗忘。 演艺圈内好的导演就那么几个，陈鸿已经明确说下部戏不会用她，让她自寻出路。 掰着手指头数，只有许宴新电影的女主角还未敲定。 电视剧到底是为了国民度董婉洁才愿意接，心里也明白电影才是往上爬的正道。 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引来更多竞争者，董婉洁在暗地里进行得好好的，秦茗怎么会知道？ 她不甘心磕头作揖的努力被对方轻而易举一句话否定，鼓起勇气道：「据我所知，许导的电影您还没有注资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信她有能力干预选角过程，许宴可是圈里出了名的不愿被资本挟持。 秦茗戏嚯：「没有。」 董婉洁心中一喜，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但你得知道，许宴，是于意的丈夫。而我和于制片从前可是十几年的同事，巨象好比她娘家。你说，娘家人的话，许宴会不会听呢？「 秦茗如鹅毛般轻飘飘地抛出问题，却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权利：「别觉得拿影后、拍大片就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也不要以为看得到的钱来钱往就能决定所有，里头水可深着呢。」 董婉洁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层错综复杂的关系。 秦茗是《思念你》的最大投资方，只要她不同意，大可换掉自己重新找演员拍。 于意是《成阙》的制片人，从导演、场务到后勤全归她管，一言九鼎。 许宴那边的首选是伏滢，她放弃机会才轮得上自己去试镜。 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 「和你说这些是为你好，」秦茗随手抚去董婉洁肩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格外和善，「你懂我意思么？」 第38页 可却压得董婉洁翻不了身，冷汗直冒。 「我明白。《成阙》的戏份五点开始准备，我先完成这边的。「 她没把得罪齐叙一事放在眼里。 周容看热闹看得过瘾，等董婉洁正式就位开拍时，影后大人已全无脾气，之前还扬言称狗毛过敏拒绝拍摄呢，还不是乖乖抱起辣椒。 近距离看到明星，周容反而没了在网上冲浪的那股热乎劲。 她们太瘦了，和骷髅似的，浑身上下只剩骨头，显得头大又没精神。 董婉洁起码专业能力还算在线，重拍次数比替身少很多。 剧组按部就班地运转了大半天，可谁也没想到距离完工只剩三条时，却突然出事。 看见齐叙闯进来的那一刻，周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没告诉齐叙今天要来影视城，因为那天齐叙说以后顺路送她过来，周容哪敢搭他的车。 眼下露馅，只能默默期望他没看见自己。 可惜晚了，辣椒山药它们正在片场中央遛达呢，眼瞎的人都能听得见叫唤。 一个小时以前，《成阙》剧组。 「老闆，我已经确认董婉洁会按时到了。「朱临买来咖啡孝敬齐叙。 「你放屁吧，「旁边的化妆师骂道，「她有按时到过？」 如果迟到算耍大牌，那董婉洁的咖位估计比伏滢钟玖顾婕戚月晨这四个人加起来都要高。 董婉洁是造型组的共同霉头，一天不骂三回吃不下饭的那种。 本来轧戏就特别败好感，严重违反演员的专业素养。就算她要两边跑助理也应该尽量把行程错开，上次就让整个剧组等她十个小时，布景又不能拆，消耗极大。 齐叙接过咖啡，没有跟着抱怨，在手机里翻周容给他发的每日小作文。 瞧不出，小姑娘挺有文采。 还有那个给波塞冬洗澡的视频，洗得鸡飞狗跳，齐叙看着觉得格外减压。 「老闆，做视频的事儿，您想好没？「朱临很没有眼力地过来打搅。 说起视频，齐叙就烦。 今天早些时候秦茗过来找他，念在给顾婕合同加价二成的份上，齐叙听得很耐心。 「你没有营销短视频的团队，朱临又只会跑腿。我可以出人帮忙运营，条件是你的个人工作室服装造型部分由我们经手。「 凭良心说，秦茗是齐叙在娱乐圈里见过为数不多还有道德的人。 就是生意做得太精，算盘一丝纰漏也无。 她猜的很准，齐叙单打独斗积累下不少名声，是该开个人工作室了。 从只负责艺人妆面到包揽整个造型设计，活更多，利润空间也越大。 经纪公司都不缺钱，只图省事，恨不得齐叙能包办所有。 巨象和各大高奢品牌关系极好，上次叶菁菁临阵都能借到c家最新款的高定就是例子。 齐叙倒不急。 秦茗出手，那曾慧也快了，先看看双方底牌再议。 想着想着，腕錶上的指针迈过四点。 「董婉洁人呢？「于意走到化妆间门口问，看见横七竖八的椅子，没个好脸色。 「靠，都四点半了，她怎么还不过来！「朱临气死。 可干着急也没办法，影视城的剧组有不成文规矩，即使再火烧眉毛都不能硬闯人家地盘，跟临国边界道理相似。 要是能闯，盛辉早就跑到《思念你》那边去把董婉洁拎回来了。 可这事再拖下去，剧组就得被拖死。 不是资金的问题，是人的忍耐力。 齐叙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昨晚顾婕要拍封面，他当天来回b市明州，车马劳顿，耐心更是消耗殆尽。 瞧着老闆站起身，朱临吓得人一抖：「您可别冲动啊。「 齐叙躁郁道：「冲动？我倒看看她哪来的胆子。「 说着他就朝对面剧组走。 没谁拦着。 众人早就对董婉洁怨声载道，讨伐还来不及，跟着就要过去。 」慢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造反呢，「于意勒令他们坐下。 但她也没谱，毕竟齐叙是连盛辉都镇不住的人。 还是去看看情况再说。 《思念你》拍摄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成阙》的人一来，矛盾愈加激化。 导演被齐叙的脸色唬住，进退两难，幸好大老闆还没走。 「说说，什么情况？「秦茗倒是不急，看完文件过来和解。 于意生怕齐叙在别人的地盘说话太不留情面，赶紧往前一步。 小萍没看懂情况，让周容人肉加弹幕解释。 「秦总和于制片熟得很，她俩谈总比齐叙和董婉洁撕要好。「 周容事不关已过高高挂起，拍拍山药的狗头，讲解得津津有味。 下一秒，齐叙的眼神就扫过来。 周容的好日子到头了：她没告诉齐叙自己今天在这。 「中午你说《成阙》从五点开始准备？「秦茗听完于意的话，转头问董婉洁。 一时间，所有矛盾指向她。 「倒不知道董老师有错听的毛病，「齐叙淡淡道，语气不善，「四点都能听成五点。」 至于到底是错听还是搬弄是非，大家都清楚。 董婉洁没算准迟到这件事严重得彻底惹怒了齐叙。 更没算准《成阙》剧组真会拉下脸到别的场子来抓人。 第39页 如果只是打电话催促，她大可一口咬死是对方说错了。 眼下对簿公堂，两边最有权势的领导都在，关系还挺要好，她全无挑拨离间的机会。 看在于意的份上，董婉洁被放走先去拍《成阙》。 「倒不知陈鸿工作室的法务水平如何，「秦茗对着董婉洁的助理道，」明天记得查收律师函。「 助理吓得差点要跪地求饶。 」要不顺便把你那份寄了？「这次是朝于意，语气更像是开玩笑，」双向违约，有她赔的。「 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着不准轧戏不准迟到，董婉洁也是有胆量。 周容以为齐叙已经回自己地盘去，揉揉蹲得发酸的小腿。 可就没想到人在自己跟前。 众目睽睽下，齐叙拉起她的手朝门口走。 」齐叙你嘛！「周容急得不行。 」找你算帐。「 合着齐叙不仅抓董婉洁，还是来收拾她的…. 第十八章 《成阙》和《思念你》两个剧组的占地面积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容从那一亩三分地里出来，绕过护城河，就看见一比一的实景宫殿、沙场。 不愧是大制作。 她跟着齐叙穿过亭台楼阁，终于走到准备区的化妆间门口。 大部队正在拍叶菁菁和林予敏的对手戏，只有少部分人轮空休息，坐在躺椅上打游戏。 周容悬着的心放下，幸好没人。 」老闆？「朱临听见动静，放下游戏机，惊奇道，」老闆娘？「 从前周容觉得朱临喊她的称唿没什么不对，可这么一听倒是大错特错。 」原来你叫齐叙老闆？「 」对啊。「朱临答的理所当然，否则谁还能是他老闆。 周容想把他嘴缝上的心都有，气急道：「那你干嘛喊我老闆娘？！ 「 亏她还以为是宠物店的老闆娘… 齐叙在一旁闷声忍笑。 周容：现在是我想找你算帐了。 可惜还来不及说话，化妆间便涌入其他人。 董婉洁在助理的簇拥下走得慢，好一会儿才到化妆室。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朱临偷偷问：「老闆，你真把她压来了？」 董婉洁的助理听见，怒着回头。 「厉害！「朱临偷偷比了个手势。 既然有工作，大家纷纷收起手机。服装组的去拿戏服，场务去喊群演准备。 一时间，原地只剩下齐叙、朱临、周容，还有董婉洁和她的助理。 就连于意都以为董婉洁终于安分了。摆平这儿的么蛾子后，她便去后头拍摄现场盯监视器和兴风作浪的双女主。 周容隐隐觉得齐叙还是生气的，心惊胆战地看他给董婉洁化妆。 直到炭灰色刷子出现以前，周容都还想不明白齐叙这么好的手艺，董婉洁有什么理由不过来让自己变美一点。 「这姐们有大半的戏演难民，脸怎么可能干净。好几次老闆给她画完，她偷偷叫人抹了。「朱临在整理假髮道具，压着嗓子和周容抱怨。 没有演员想扮丑，说不定还会被网友恶搞成表情包。 董婉洁在陈鸿的电影里是干净的仙女，《思念你》里头是傲娇小公主，都是和难民搭不上边的银幕形象。 可扮丑对于拓宽戏路那是极有好处的。 伏滢增肥二十斤拿的第一个影后，钟玖成名作演的也是反派。 「啊！太黑了！「董婉洁看着化妆镜发出尖叫，脸扭曲得像是白雪公主后母。 齐叙冷漠旁观：「总归是为艺术献身，上了镜头再演，这里可没人看。」 董婉洁忌惮秦茗和于意手中的权利，可不代表她怕齐叙。 「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化妆师说得再好听都只是个做牛做马的行当，还敢在我跟前行威风？「 她说着就想抹去脸上的炭黑，但手指头也被染脏。 齐叙怒极反笑：「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论嚣张，周容认为齐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董婉洁典型的欺软怕硬，对上阿谀奉承不敢耍滑头，对下不可一世唯我独尊。 想要治得住她，就得更有气势。 董婉洁立马给陈鸿打电话，置气抱怨和齐叙势不两立，要求换人。 陈鸿不等她说完就掐断信号：「少拿芝麻事来烦我。」 董婉洁不肯罢休，转头又开始在通讯录里翻：「叶公子是我老相识，他肯定会帮我做主。」 娱乐圈里不成文的暗号，老相识就是金主。 周容悄悄问朱临叶公子是谁。 「家里做生意的，富甲一方。最喜欢沾花惹草，投了《成阙》这个数。「朱临伸出三根手指。 周容哪有心情划拳：你打算让我猜三百万还是三千万么…. 可她却莫名替齐叙紧张。 既然是资方，能把董婉洁塞进剧组，万一也能把齐叙踢出局呢？ 「叶少，是我呀，董婉洁。对，我在组里头，刚才啊…」 董婉洁的声音格外娇嗔，和刚才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 可顶着一张大花脸，狼狈得像是小丑。 周容看着都反胃。 偏偏齐叙闲适得很，靠在椅子上摆弄着袖扣，还朝周容微抬下巴。 周容用口型比划：「办法呢？！ 「 第40页 齐叙作无奈状摊手。 她心快凉到谷底了：作死作过头，把自己饭碗掀掉，真有你的。 董婉洁还在那磨磨叽叽，终于，齐叙听不下去。 」手机给我，要么开免提。「他冷声道。 「免提就免提。」董婉洁仗着有人撑腰，底气十足。 出乎周容意料，电话里的男声听着挺年轻：「哟，是哪个不长眼的化妆师惹乖乖生气了？」 腻歪到呕吐，果然和董婉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容不想齐叙死得太难看，连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先保住工作。 否则波塞冬也要跟着挨饿… 齐叙招手，示意她走过来：「担心我被炒鱿鱼？」 这不是废话么，周容无语。 齐叙丝毫不急着回应电话那头的资方：「打个赌，我赢了….」 周容简直想把他掐死：「好好好，你赶紧接。」 小傻子，也不听听赌什么。 齐叙人高手长，轻松从董婉洁那儿把手机捞过来。 董婉洁等着看齐叙笑话。 周容默默祈祷齐叙别歇菜。 朱临在角落吃瓜。 「败家子，又在哪喝酒？「齐叙冷漠开口。 噼里啪啦一阵玻璃瓶碰撞，夹杂着衣服的摩擦声。 」表..表哥，怎么是你啊？「电话那端的叶随瞬间从资方变狗腿。 几人陷入死亡寂静。 齐叙沖周容比口型：「我赢了。「 董婉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比闻到蒜味还精彩。 人际关系是错综复杂的网，而她则像是无知的飞虫，自以为能绕开陷阱，可没想到已身在网中，每走一步都是错的。 原想着工作室只安排给她一个小助理负责所有经纪宣传能顶什么用，要想站稳脚跟，董婉洁必须要找靠山。 她嫌老男人倒胃口，便选了叶家公子叶随。 有时候玩儿得高兴，随手送她点资源，让董婉洁有长期交往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 对比之下，陈鸿的片场就是象牙塔，只管好好演戏，旁的根本不用担心。她渐渐意识到，真正的娱乐圈，没那么简单。 齐叙也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要管叶随风流韵事的闲工夫，说几句便挂掉电话。 「好了，董老师，还有什么阴招也别藏着掖着，一起拿出来亮个相？「他冷嘲。 董婉洁全无继续纠缠的心思，可惜她忘了中午亲手搬起的石头，马上便要来砸自己的脚了。 不速之客的出现，立马搅乱才平息下的局面。 如果说刚才朱临还算心里有数能躲在旁边吃瓜，可在黄赫进来的这一刻，周容看他瞬间石化到把整理完的假髮错手扔进垃圾桶。 气氛瞬间从冰点降至零下。 「我说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齐叙没了稳坐不乱的淡然，连咬字都变得锐利起来：「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周容还记得齐叙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当他的拳头真落到黄赫脸上时，完全就是下死手的架势。 塑料椅子裂了好几张，乱作一团。 朱临壮着胆子劝架，好不容易才将黄赫踹出化妆间：「滚远点，别再来！「 董婉洁就是一纸老虎，头次见人动手哪敢掺和？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还来不及，带着助理飞速逃离现场。 周容是文明人，所以齐叙动手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耍流氓。 黄赫看着瘦瘦小小弱不禁风，怎么能动手呢！ 「老闆娘，「朱临凑过来，手里拿着酒精棉花，」要不你来？「 齐叙的脸上挂彩，要处理伤口，可他怕自己过去也会被一脚踹飞。 周容不仅是文明人，还是活菩萨。 她嘆气，自我催眠把齐叙当成经常脚痒熘出去打架的芋头。 压住心头火，周容一把将酒精棉花摁上齐叙嘴角血印。 「痛。「齐叙闷声哀嚎。 「现在知道卖乖，刚才干啥去了？「 周容熟练地换棉花，把教育芋头的一堆话全照搬过来，滔滔不绝。 朱临生怕齐叙事后找自己灭口，捂着耳朵走出化妆间。 空荡的室内，除了横七竖八倒地的椅子桌子，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个黄赫，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周容教育得没力气，口干舌燥，让齐叙自己认罪。 「他以前是我徒弟，「齐叙似乎忘了嘴角的痛，」要知道我从不招徒弟。「 化妆是门手艺，跟对师傅比自个儿瞎折腾重要太多。 「后来他成功出师了？「周容问。 」不，是我把他揍出门的。「齐叙将纸巾折对角，擦拭手背。 周容：....你才应该叫辣椒。 很多年前，黄赫还是个在片场打零工的路人甲，齐叙早已声名远扬。 黄赫毛遂自荐，求齐叙收他当下手，做牛做马也愿意。 齐叙看他有些美术底子，便点头。 哪知此人心术不正。 」外头有很多化妆学校，黄赫打着我的名号招摇过市，专挑从农村来的女孩子下手，读书少，没见过世面，好忽悠。「齐叙扔掉纸巾，」钱财骗到手，接着骗人。我和朱临全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个未成年的跑到剧组来堵人，十月怀胎，快生了。「 周容的嵴梁骨都生出冷意。 第41页 刚才黄赫看着还挺文质彬彬，可没想到心黑至此。 齐叙瞧她神色凝重，只能反着安慰：「早就和你说，别瞎掺合娱乐圈的事。猫猫狗狗可爱，至少咬人前还得龇个牙，比某些人有良知得多。」 周容点头：「那你下次叫人把他赶出去吧，别自己动手。」 「不想我受伤？「 「没个正经。「 「别忘了，愿赌服输，我还没跟你算帐呢。「齐叙拉住她。 周容懒得跟他计较：「自己耍赖皮还好意思说出口？」 早知道叶随是他表弟，齐叙想在剧组横着走都行。 「你就不想听听我想要什么？「 周容无奈抬头，跟哄小孩似的看着他。 齐叙握着她的手腕，指尖异常清晰地感受到脉搏跳动。 平静得很。 眼神也是，不含一丝杂质。 或许人活的太简单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容，「齐叙自嘲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好好聊着天，从这一句开始突然变味。 周容不至于幼稚到神经短路，哪会听不懂齐叙的暗示。 看来这朋友是当不成了…. 她指了指齐叙的衣服：「你穿这个颜色说话，想让我头顶长草啊？」 墨绿色衬人，他唇上又带着血，阴柔俊美，像是古堡里的吸血鬼。 但寓意就不太行了。 齐叙一头雾水，被打乱阵仗：「什么？「 周容想把他这个渣男当蚊子拍死：「孕检报告！你都要当爹的人了，真傻还是装傻？」 原封不动将话还给他，解气得很。 「那不是我的种。「齐叙才明白她在懊恼这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周容不信。 「真不是。「齐叙斩钉截铁，「叶随发我的。」 说着拿出手机，给周容看聊天记录。 还的确有这么回事。 「那他干嘛发给你？你还兼职当妇科医生啊？」周容犹豫。 「叶随在外头玩得太疯，每天都有女人叫他负责，怕是假的，让我托朋友鑑定。「齐叙连忙解释。 周容更加鄙夷了：贵圈真乱。 不过还是放齐叙过关。 可她脑子里头也乱得很：「让我考虑考虑。」 「好，」齐叙答应，「但我的话你也得让我说完。」 周容必须承认，会还是齐叙会。 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难得正经深情起来，是天上仙女也架不住的妖孽。 她坐，齐叙站，手拢着椅背，缓缓靠近时，周容躲也没地方躲。 她再次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不止香水味，齐叙离她实在太近，近到周容能数清他的睫毛。 心跳乱得厉害，因为她头一回从齐叙的眼神里感知到荷尔蒙的存在，滚烫，热烈，比任何香水都勾人百倍。 周容的心理防线溃散得不成样，慌乱闭上眼睛。 齐叙隐忍着，留给她空间适应。 吻落在她的脸侧，异常轻柔，距离嘴角一指。 可也够近了，周容心想着他真是给自己上刑。 她显然大意了。 下一瞬，齐叙的气息像是蟒，游离到耳边，完全将周容笼罩。 不同于刚才的蜻蜓点水，他轻轻噬咬着她的耳垂。 空气中满载着暧昧快要溢出，与那声呢喃交融。 「我喜欢你。「 第十九章 周容觉得，齐叙压根没想让她考虑。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考虑个毛线。 她浑浑噩噩地从影视城回到家，连小区单元门都差点走错。一路冷风都没能把耳朵的温度降下来，躺到床上以后也这样。 周容甚至以为她对齐叙过敏，半夜三更爬起来抹药。 结果还是没用。 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困得在梦乡里，可今天却格外精神。 看着镜子里手足无措的自己，周容想起赵逸雯在同学会上说的话。 「女孩子只要好好打扮就不可能丑，那几个底子和你差十万八千里的现在还被叫女神呢。你要哪天开始倒腾了，追求者估计都能排满整个z大。「 当年周蓓给她起这个名字，寓意不要太直白。 容，容貌昳丽。 周容看过周蓓年轻时的照片，明眸皓齿大美人。 可惜她投胎时dna的復刻技术有一点不太到位，忘了双眼皮的印子。 好在眼睛形态仍是极其好看，赵逸雯说不仔细瞧都没发现她的单眼皮。 「你就放一百个心，长着双眼皮的人也不见得能有你的骨相皮相。「 这么说，周容还得谢谢周蓓的强大基因，估计对她所有的爱都用在娘胎里造人了。 周容拍拍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别去想齐叙的话。 男人的心思猜不透。 可她整晚都没睡踏实，就连梦里都是他的声音。但第二天早上剧组又需要道具狗拍戏，最后几场了，她不去也得去，赖床计划失败。 她正想着今天要躲开齐叙冷静冷静，结果却看见朱临出现在《思念你》片场。 「老闆娘早啊，老闆说等你拍完让我带你过去他那边。「 周容：齐叙你是生怕我不对你负责吗…比讨债的还追得紧。 「道具组准备，还有半小时开拍！「李土土在棚内吆喝着。 第42页 周容暂且不管齐叙的事，专心照看三条道具狗。 昨天的鸡飞狗跳之后，董婉洁发现周容和齐叙是一路的，今日再见，没给她好脸色。 刚巧，狗狗们的杀青戏也恰好是整个剧组的杀青戏。 男主女主拨开乌云见天日，解除误会，和宠物们温馨拥抱，共同走向美好未来。 整个剧组都喜气洋洋，庆幸终于可以摆脱董婉洁了。 可最后几条拍的并不顺利，很多场景都需要董婉洁和狗子们亲密接触。 「这狗真脏。「 「亲什么亲？做个样子就行，万一狗咬我怎么办？」 她跟吃了炮仗般，没一句话顺口。 狗狗们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听不懂话，但意思能猜个全。 芋头：这人发什么神经 山药：冷漠 辣椒：信不信我真咬你 周容倒不太在意。 破罐子破摔，总归熬到最后了，以后各走各的独木桥，她犯不着生气。 实在不行，跟齐叙说一声，让他把董婉洁的脸再画黑些。 也可能是黄赫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噁心，相比之下董婉洁顶多是不识抬举还没被毒打过。 算算年纪，人家大学都没毕业，正常操作。 她抱起山药，塞到董婉洁手里。 至于芋头和辣椒，自动跑到管令予那儿去了。 导演似乎也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同一条戏基本两三次都让过了，杀青快得猝不及防。 收工以后，周容觉得自己在大型party现场。 经纪团队都是人精，知道杀青日是为自家演员博好感的好时机，纷纷给全体工作人员准备了礼物，奶茶、小吃，或者是艺人周边，迅速摆满几大张桌子。 唯独董婉洁没有任何贡献，本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随她，人家眼界高，是影后，不屑与咱们同流合污，反正我是再也不会和她合作了。「李土土扔掉喇叭，大口吃着披萨，「哦对周容，这段时间谢谢你啊，有活儿我再找你，另外管令予好像叫你过去一趟来着。「 周容放下手里的奶茶，走去看看男一号还有什么指示。 「三个小红包给芋头、辣椒、山药，大的给你。「她敲开房车的门，没想到管令予亲自出来，递给周容一叠东西。 受宠若惊地接过，分量还挺重，周容连声道谢。 」对了，昨天…你和齐大师是咋回事啊？「管令予也是个八卦狂人。 周容手抖得差点没把红包扔掉：「我俩…没什么关系。「 可她的反应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管令予声调跌宕起伏地「哦——「了一下，转而嘆气道：」唉，本来朱迪姐说请他来负责我的跨年舞台妆，没想到齐大师说我咖位太低。「 周容：「他就是嘴欠，你别往心里去。「 齐叙身边常年都是神仙艺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管令予的经纪人恰好接完电话进来：「小兔崽子，你又在打听啥？五百张签名写完没！「 换谁被催作业都头大：「没有没有，我马上写。「 周容打算告别，管令予又顺手塞给她一张还没上市的专辑：「送你了。「 限量版，带签名。 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捞油水。 拿到红包和专辑神清气爽，周容酌情考虑着请齐叙吃晚饭的可能性。 她全部家当就是航空箱和狗，搬到对面剧组毫不费力，加上有朱临帮忙，没一会儿就走到《成阙》化妆间。 可齐叙人不在。 「齐大师啊？他被曾慧叫走了，说是商量事。「髮型师认识她俩，交代齐叙的行踪。 幸好不在，周容还没想好见面该说什么。 芋头每到新环境都忍不住扒拉着笼子朝外头看。 周容想着它们刚营业完很辛苦，索性把狗都放出来玩。 髮型师是个无风不起浪的性格，贼兮兮地更新剧组情况：「今天撕逼三人组拍撕逼大戏，你们不去看热闹？「 周容一下子来了吃瓜精神：「撕到啥程度？「 」互扇巴掌，不用替身的那种。「 「必须看啊！「周容赶紧让朱临带路。 光凭男女演员各自的番位前三都会到场这一点，就足以可见今天的戏有多重要。 取景处是崇政殿，人山人海，道具组扛着刀枪剑戟和凤冠头饰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正门堵得水泄不通，周容和朱临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从侧门挤进去。 」叶菁菁你没吃饭啊？要用劲，懂不懂？「老远就听见盛辉举着大喇叭喊。 可前头都是人，周容啥也看不见，只能跳起来瞥个几眼。 怪不得刚才《思念你》杀青之后董婉洁就跑没影了，原来是赶到这儿拍戏来。 叶菁菁和林予敏都在，她不敢再迟到。 《成阙》演员组阴盛阳衰得很明显，盛辉又怕抢掉双女主的风头又怕太烂的人接不住戏，找的男一男二都是戏剧出身，平时低调得很。 女生那边则完全不一样，光从服饰上就能看出来。 三个人满头金灿灿，周容怕脖子会被压断。 「13号机位注意，第四次拍摄准备——「 周容正着急自己还在最后排，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广播又响：「请周容到补妆区，请周容到补妆区，马上。」 第43页 她吓得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吃瓜看个戏而已，莫名其妙怎么就被通缉了… 另外，《成阙》剧组又是咋知道她的名字？！ 「周容是谁啊？「 「化妆组有这号人么？「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大庭广众下，周容怕那广播再次响起更加丢脸，赶紧往前走。 工作人员似乎看出她是被远程点名的那位，纷纷让开路。 补妆区就是一块用围栏隔出的棚子，紧挨着监视器，里头坐的全是大人物。 周容光看人脑袋就能认出好几个。 盛辉，于意，曾慧。 她心惊胆战地拐进补妆区。 里头居然只有一个人： 齐叙。 昨晚尴尬之后的相见来得猝不及防。 「我还以为自己犯事了，那广播你让人喊的？「周容心跳都没降下，怕齐叙提不该提的，先行开口。 「不是想看现场么，这里最近，又清净。「齐叙神色自若，招手让她过来。 周容愣在那，这个回答超乎所料。 」你假公济私。「 剧组广播员哪能这么用？ 齐叙：「我说行就行。「 周容虽然板着脸，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高兴的。 唔，就当是高兴拿到vip座位吧，绝对不是因为齐叙。 可惜，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正式开拍后，现场工作人员都跟哑巴似的安静。 这段戏节奏非常密集。 叶菁菁先打林予敏，林予敏还手，董婉洁想要帮着阻拦，结果一起被打，男一男二再入画。 周容看得津津有味。 但隔壁监视屏那儿却气氛紧张。 演员凭脸吃饭，谁都不想自己毁容，也怕平日里的积怨被对方用拍戏做正当理由报復。 经纪公司不放心，各有代表坐阵，连保险公司的伤情鑑定员和医护师都叫到现场了。 于意代表巨象，曾慧更是汇星的经纪人总监，势均力敌。 董婉洁只能当牺牲品，林予敏对她根本就不会手下留情。 看碟下菜是娱乐圈从业者的必备技能。 「晚上带你去个地方。「齐叙凑到她耳边说。 「去哪儿？「周容赶紧推开他，压低声音回答。 补妆区和监视屏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如果被导演等人听到…. 不堪设想。 「国宾馆，特首夫人送的戏票，忘了？「 周容记起有这回事。 但在这儿看戏也不错啊。 」第一次约会，开心点。「齐叙逗她。 周容嘀咕：「什么约会，我还没答应呢。「 也不早点说，真是措手不及。 「想了一晚上，还没想好？「齐叙对于场上的扇耳光毫无兴趣，全程都在看她。 周容睨他：「没。」 齐叙笑：「明明都有答案了，还自欺欺人。」 果然，周容的耳根子又开始红。 本能反应没办法演，完全遵从内心真实想法。 「别开玩笑，林予敏过来了。「周容说不过他，只能找藉口逃开。 盛辉要求高，不准用替身，扇巴掌是真动手。 每来一遍都要补妆。 好在双女主之间平安无事，折腾了几个小时，这一条长镜头总算过完。 演员被一起叫到监视器后面看效果。 「这个角度抓的好。「于意点评。 」是啊，「曾慧跟着附和。 监视器上闪过林予敏打董婉洁的片段，称得上惨不忍睹。 「不过要我说，小董年轻就是好，瞧这脸胶原蛋白满满，不像我们林予敏，下巴尖的都能戳死人了。」曾慧像是为了安抚董婉洁，夸道。 可周容总觉得听着怪。 上镜和平时生活不同，脸越小下巴越尖的占优势。 林予敏虽然瘦得过于干瘪了，但在镜头里就比董婉洁耐看。 董婉洁是鹅蛋脸，带点婴儿肥，笑起来有酒窝的那种。 在她这个年纪刚刚好，但上镜显胖。 明褒实贬的话，周容都明白，董婉洁肯定听得懂。 「这双眼皮也是，齐老师下次化妆的时候要不给小董加深点？」摄影指导跟话，对着眼部特写道。 如果说在生活里对着别人的外貌评论是品德问题，那么在剧组所有一切都顺理成章。 周容看来，董婉洁已经很漂亮很漂亮了，但在娱乐圈就不一定出挑。 好在几句话只是小插曲，大家回头便忘，纷纷收拾器材转移场地。 周容也不知道能帮谁，站到齐叙旁边。 她在想去国宾馆看戏应当是很隆重的场合，万一听不懂怎么办… 突然有人嚷嚷着跑进来，气急败坏：「服装组人呢？有只狗跑进服装室，把戏服都咬坏了！「 下意识间，周容攥住齐叙的衣袖。 第二十章 听到这话，现场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 「剧组里怎么会有狗？「盛辉怒得摔椅子，连声责问。 周容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回答。 要真是芋头它们干的，估计盛辉得把她连人带狗扔到城门口示众。 也是，剧组里根本不可能有狗，除了周容的三只。 「戏服多重要啊，别拍了，都过去看看。「曾慧悠悠道，打破无人回应的寂静。 第44页 于意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被曾慧这么一说，芝麻也得成西瓜。 「不劳曾总监费心，我让服装组负责人去处理就好。「 「于制片别紧张，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我也是好心，能帮就帮呗。」曾慧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毫无拒绝的理由，抬脚便要朝服装室的方向走。 现实生活永远比拍戏精彩。 刚才镜头里是叶菁菁和林予敏分庭抗礼，眼下便成了两派势力对峙。 曾慧是林予敏的经纪人，她此言一出，林予敏是要跟着去的。 女主角之一都去了，其他人也没办法接着拍镜头。 「去看看。「盛辉最后拍板，神色严肃。 」芋头它们闯祸了。「周容悄悄和齐叙说，懊悔不已。 齐叙转而握住她的手：「别怕。「 曾慧的行事作风齐叙不陌生。 她捨得亲手爆出汇星二三线艺人足以断送职业生涯的黑料，只为替钟玖铺路。 只顾将帅，不顾士卒。 工作人员冲进来时只说是「咬坏「，根本没提严重程度，曾慧居然都如此上心。 必有蹊跷。 齐叙打开手机，检索新闻。 就在几秒前，《成阙》话题下出现一篇新帖，标题为「震惊！剧组服装室….」 点击量飙升。 做局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去查这个发布者是什么路数。「齐叙把报导交给朱临。 「没事吧？「周容很担心，却又摸不着他的思路。 」没事。「齐叙答得肯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服装室。 路上，周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有一次她买完餐巾纸回到宠物店，忘记把纸放在狗狗们够不到的地方，结果不出几分钟，满地狼藉，雪花飘飘。 理髮店老闆娘路过的时候还以为她被抢劫了。 服装室的状况虽然从视觉上看稍微好一些，但价格却是天壤之别。 「这两套大婚的造型明天要拍，我就先让人拿出来挂着。找十几个师傅手工做的，裙摆就这么裂了….「造型师哭丧着脸道。 《成阙》重头戏造型都极为繁复，特别是男女主成婚这样的桥段。 拖摆几十米长的裙子断成两段，歪歪斜斜地堆在地上，裂口处红线抽丝，凌乱不堪。 周容正在跟着默哀手工艺术惨遭不测时，山药不知从哪跑出来，蹲在服装室门口。 『罪魁祸首』现身，盛辉火气再次上升，诘问道：「给我查，这谁的狗？「 」我…的狗。「周容鼓起勇气答。 一时间，她站的位置从无人注目变成焦点。 」谁让你把狗带进来的！「盛辉是总导演，自然记不住所有人，以为她是组里的后勤。 无数经验丰富的演员被盛辉骂哭过，可想而知这斥责有多绝望。 周容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相似的经歷会让记忆甦醒。 周蓓偶尔会歇斯底里，喊一些周容没办法回答的话。 「我生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我才不用过苦日子。「 诸如此类。 每次释放情绪后，周蓓好几天不会回家。直接导致了周容非常害怕任何人高分贝地讲话，会唤醒潜意识里的孤独，无助。 」我。「 忽然有个声音。 周容迷茫地睁开眼睛。 是齐叙。 他依然那样处事不惊，带着点唯我独尊的自信傲慢。 「我带她来的。」 好像有了他，一切不会像以前那样太糟糕。 齐叙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哟，我倒是看不懂了。「曾慧故作好奇。 「这是周容，我的….「 」朋友。「周容晃过神来，迅速抢话。 齐叙凉凉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嗯，朋友，我请她过来玩。「 如果周容只是个无名氏，剧组大可随意发落。 但现在她有齐叙挡着，盛辉就算再气，也得三思而后行。 于意算是在场能主持公道的，让周容先说说情况。 「把狗放出来玩以后，我就去拍摄现场旁观，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山药它们都接受过专业训犬师的系统培训，正常情况下不会乱咬东西。「 于意点头，接着示意刚才报信的那个人开口。 「组长让我来服装室拿下一场的道具，我进门就看见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扯了好大一个口子，还有只狗躲在桌子旁边，肯定是它干的。「 「是这只狗么？「于意指着山药问。 「不是，另一只，有点像是土狗和贵宾的串串。「那人迅速回答。 应该是芋头，周容想。 双方口供都没什么问题，但都只能算侧面描述，毕竟没有谁亲眼看见狗撕衣服的场景。 由于服装室搭建在片场内部，为了避免拍摄穿帮，古装剧现场的建筑一般不会安装监控，无从查证。 「于制片，我记得这件大红的是林予敏穿，玫红是董婉洁穿，对么？「曾慧开口，指着两件衣服的裂口说。 」对。「林予敏本人接话。 」好巧啊，那叶菁菁的怎么就倖免于难了？「不知现场的谁突然开口。 此言一出，整件事情的性质完全变味。 第45页 于意不悦：「空口无凭，没有证据谁都别给我乱讲。「 」于制片此言差矣，「曾慧眼神闪烁，」大家都知道你从前是叶菁菁的经纪人，这么袒护，会不会有些不妥呢？「 资方不在的情况下，毫无例外是制片人最大。 曾慧说得轻巧，可无疑是在挑衅于意的话语权。 制片人是全剧组最需要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的角色，如果于意有私心帮着双女主的其中一方，那叫林予敏如何继续在《成阙》立足？ 「我得先走了，外头还有粉丝等着探班。「林予敏似乎是无心再管破烂纠纷，作势要离开。 于意哪能看不懂汇星这帮人在打什么算盘。 林予敏的话是在提醒她，如若处理不当，此事随时随地都可以传出去见报上新闻。 形势更为严峻。 周容大学四年没白念，社会上勾心斗角的常识好歹明白一些。 两党之争最易伤及无辜。 「我是不是被当枪使了？「她偷偷给齐叙使眼色。 齐叙稍牵起嘴角，于无言之中安抚她。 消失许久的朱临赶到现场，把调查结果塞到齐叙手里。 没有任何悬念，网上那个爆料消息的用户和汇星之间联繫紧密。 半个小时过去，舆论迅速发酵，林予敏的粉丝都认为是叶菁菁故意派人放狗咬坏戏服以泄心头之恨，正口诛笔伐，声势浩大。 一山容不下二虎，迟早要动手争高低，曾慧是在藉机试探于意的立场与底线。 这个「机会」，可以是任何事情，只不过碰巧动物比较好行事，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没法辩解。 正在紧要关头，手机铃声作响。 于意的。 「我猜，应该是秦总打来的吧？「曾慧无比自信。 巨象公关团队无疑要先求证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才好去处理网络上的危机。 盛辉在，副导演在，服装组人员都在，这个电话于意不能接。 她接了，就是摆明偏袒叶菁菁。 「今天先到这里，都去干活。「于意掐掉电话，暂且息事宁人。 「可明天林予敏就要拍镜头了，衣服损毁怎么赔？周容，你总得表个态吧？「曾慧没有妥协的意思。 周容的脑子不是摆设，她不相信狗狗们会撕衣服，飞快地在想办法以证清白。 把丐帮四兄弟捡回来以后，疫苗、狗证、猫证这些她一样不落全办过。 芋头它们身上都有晶片，如果没记错的话可以调取半天之内的地理活动记录，要是能证明它们根本就没有来过服装室…. 可惜，齐叙的处理办法显然更直接。 「我赔。「他冷笑着，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几件戏服而已，曾总监用不着如此咄咄逼人，就算弄坏的是当季高定，我也照样赔给你。」 娱乐圈的人，疯起来连狗都会栽赃嫁祸，齐叙看不上眼，周容没必要陪他们继续纠缠。 「你听我说，我有办法了！「周容急着喊，万万没想到齐叙会破财消灾。 齐叙恍若未闻，一把搂住周容，将人带出服装室。 」你们去哪？把话说清楚！「曾慧拦着不放人。 齐叙看向她，笑得嚣张邪魅，目光却又是冰冷刺骨：「约会。「 砰地一声，大门合上。 留下心怀鬼胎的各人。 室外，夜空晴朗寂静，可周容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她觉得齐叙纯粹是在胡来，连真相都没查清楚就掏钱，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人一急就容易说不好话，周容磕磕绊绊重复了许多次。 」叶菁菁会被网友骂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钱又不是大风颳来的，我真是….唉说你什么好。「 「既然朱临查到帐号，那能不能让他帮我去问一下….」 「周容，「齐叙打断她的语无伦次，按着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不用担心这些。「 她愣愣地看着齐叙。 」交给我。「 」但剧组其他人会觉得是我在搞破坏，我….」 「交给我。「 「可是….「 」交给我。「 周容心头思绪乱如麻。 她并非不相信齐叙，只是习惯于自己解决自己的所有问题，总归放心不下别人。 」晚上的天空是不是很漂亮？「齐叙等着她平静，再次出口的话不着边际。 周容抬头看。 映入眼帘的是月明星稀。 」算帮我个忙，别再去想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好不好。「齐叙哄她。 周容哀嘆：「也就你觉得上热搜是鸡毛蒜皮的事。」 「可不是么，」齐叙笑，「我保证，明天这个时候还你那三个小兔崽子清白。」 这一次，周容不再反驳。 」走，看戏去。「齐叙牵她。 周容累的不想动，沮丧地瞧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开场只剩十五分钟，明州的晚高峰堵成什么样你也知道。「 如果不是被曾慧耽误，倒还有一线可能。 齐叙捂住她的眼睛：「跟我来。「 」干什么呀，「周容懊恼。 「如果十五分钟以内能到，你得愿赌服输。「 「我才不赌呢，谁知道你又有什么超能力。「 边走边说了几句话，齐叙让周容睁开眼睛。 第46页 一辆全黑的重型机车。 「齐叙，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好像还真挺刺激。「 周容到底年轻，她很久没有体验过山车似的日子了。 「放心，还有更刺激的。「 这回，齐叙没给她留余地。 被吻上唇的这一刻，周容的脑海中有烟花漫天。 第二十一章 冬夜很凉，但周容整个人都是烫的。 齐叙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吻得深入。 周容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甚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终于在喘不过气的前一秒，齐叙放开了她。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周容嘴唇发麻，说话也不利索。 不是被冻的就是被齐叙亲的，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大。 齐叙揉揉她的耳朵：「怎么商量？我要亲你？你会让我得逞？」 好吧，说得很有道理，周容只能强行转换话题：「被你耽搁十分钟，肯定赶不上开场了。「 」嗯，越久越好。「 这都什么话，周容不想接。 齐叙把头盔递给她，沉得很，看周容动作生疏，索性直接帮她带上。 」没骑过车？「 」自行车最多了。「比起齐叙，周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学生。 「坐好。「 一路飞驰出影视城，上到高架以后，周容总算感受到了跑酷游戏的视角。 」你开慢点啊！「她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围相对后撤的汽车。 可惜风往后头吹，也不知道齐叙听见没有。 周容怕得不行，抓住他的衣服。 高架路笔直，一眼望不到尽头。 没了刚开始的紧张，周容慢慢开始欣赏灯火通明的城区夜景。 很美。 国宾馆自然是不允许机车驶入的，齐叙和周容只能走进去。 「戏曲汇演」的标示随处可见，倒省得他们迷路。 周容虽然过着老年人般的平淡生活，可也不至于靠听戏打发时间。 她还是第一次进戏院。 和现代音乐剧舞台不同，国宾馆这儿的场地完全就是上个世纪的模样，古色古香。 台上已经开场，正热闹着。 特首夫人送的票位置极好，二楼中间的厢房。 「我学歷史那会儿，记得只有老佛爷才能坐这个位置。「周容按捺不住兴奋。 四方桌上摆着各色瓜果食盘，考究得很。 齐叙没叫侍应生，怕扰了气氛，自己把大衣挂上衣架。 既然是汇演，京剧、评弹、黄梅戏等荟萃轮番登场，周容听不懂，好在为了外国友人方便，国宾馆特意在戏台两旁放了中英文对照字幕，算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你喜欢听戏么？「周容问齐叙。 看他平时永远在忙工作，倒不知这人有什么爱好。 「不止听，我还会唱，「齐叙捞起一把瓜子，「读书的时候经常得上台。」 周容难以想像那粉墨登场的画面，但应该错不了。 齐叙气质百变，既能开得机车，又唱得了戏，上哪去找如此有趣的男人。 」总觉得你是吃魔法长大的，什么都会。「周容伸手去抢他剥好的核桃。 「美院功课少，我天天逃课出去玩。魔法没吃过，警告单倒是有不少。「齐叙任由她抢，笑得宠溺，然后剥下一个。送到她嘴里。 」原来你是美院的？「周容放下核桃，」离z大可近了！「 两人的大学就差了一条街。 「嗯，当时我好几个狐朋狗友就是z大的。」齐叙漫不经心。 「那你玩得太嗨，会不会挂科啊？」学校里的事周容她熟悉，她的人生几乎全在读书。 齐叙依旧那么张扬：「不会，我还是特等荣誉毕业生。「 「是是是，艺术看天分嘛。「周容讪笑着拍他马屁。 「那你在z大，念的什么系？「齐叙也好奇她的过往。 周容难得傲娇一回：「你猜，猜的出来算你输。」 「兽医？」 「传媒？」 「中文？」 「都不是，「周容从位置上站起，俏皮道，「三次机会没了。」 刚好场间休息，她藉机说要去洗手间，熘出包厢。 周容不想让齐叙以为她还担心着剧组的事儿，但不代表她真就不担心。 打开手机，先看热搜。 周容甚至做好了自己被林予敏粉丝人肉出来骂死的准备。 出乎意料，热搜榜单一片祥和。 就连《成阙》超话内部也是，动静停留在今天中午。叶菁菁和林予敏个人主页的最后一篇帖子还是相亲相爱的自拍合照呢。 「不应该啊，」周容喃喃道。 她以为曾慧大费周章应该是想把对方往死里整。 周容忽然想起上次在《思念你》片场看到秦茗时的场景：刻在骨子里的干练强大。 也许齐叙说的对，汇星和巨象能互相掐，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当。 曾慧敢无风起浪，秦茗肯定有本事把浪压下去。 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顶多就是瞎掺和。 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周容长舒一口气，去看下半场演出了。 漫长而又跌宕起伏的一天以齐叙把她送回家告终。 此后，周容算是暂时脱离影视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安安分分地守着她的宠物店。 第47页 人太可怕，还是猫猫狗狗好。 齐叙也是真小气，怕芋头他们捣乱约会，硬是让朱临代为「寄养」一晚才送到她这儿来。 顺道串门的还有波塞冬。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拉斯加蹦蹦跳跳，激动的像在舞狮。 周容坐在地上和它玩儿了好久，转眼便到下午。 「嗨你总算回来了，前两天我路过的时候没见到你！「 店里进来人，周容没花多久想起这姑娘的名字。 「宁檬？「 那个穿着时髦、坐拥千万粉丝的博主。 「哇塞，你居然还记得我。」宁檬很高兴，「烫了头髮以后我粉丝都说不认识哈哈哈哈。」 周容这才注意到她的头髮带着卷。 「额，可能因为我比较直男吧。」 宁檬不在乎这个：「我过来是想顺便和你说一声儿，上次拍的照片破十万贊了，好多人想问你的帐号或者是联繫方式。」 周容一头雾水：「什么照片？」 「哎呦喂，鱼的记忆，「宁檬调侃着，把动态记录给她看。 周容是真忘记她有拍照片，因为太普通了，不就是几条狗一起吃饭么，都能有十万贊？ 「现在人生活，是不是很无聊啊….」她无语。 宁檬颇为贊同：「对啊，我好多粉丝都是社畜，天天上班没空出去玩就拿我的视频过眼瘾。年轻人房子都买不起，哪儿来地方养宠物？他们都羡慕死你了。「 周容：我就是买不起房子的年轻人….. 宁檬依旧很热情：「要不你也开个帐号当博主吧？「 周容摆手：「我不会拍视频。「 「可以学嘛。「 「我看见镜头脑子懵…」 「多练练！「 「算了….」 「有钱拿的诶！「 七来八回说了好久，只有这一句在周容看来是重点：「有钱？「 」对啊，「宁檬笑她，」不然我靠啥吃饭？各个平台提成不同，但基本上只要你的视频有播放量就有钱赚，0门槛，超方便。「 周容忽然觉得，自己替丐帮四兄弟改善伙食的g有希望了。 她暂时不想把计划告诉齐叙，万一没成功就太丢人。 可齐叙正在干什么呢？周容忽然想。 大概无厘头的牵挂，就是恋爱的感觉？ 躺在地上的波塞冬：我好像闻到了酸臭味？ 齐叙不想让周容卷进剧组的烂摊子。 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工作需要了断。 朱临常在影视城组局请人喝酒，托关系问了一圈，没想到歪打正着找到个在剧组跑龙套的。 那人也喜欢狗，看到三条狗围着他转，乐得不行，带狗子们去小卖部吃火腿肠。 朱临跟侦探似的算了一遍时间线，几乎可以确定芋头山药辣椒有充足不在场证明。 衣服损毁时，它们根本就不在服装室。 只有可能是人撕的。 齐叙主意已定，拨电话给曾慧。 」曾总监演技可真不错。「他开门见山。 都是聪明人，曾慧也没绕弯子：「我要是不争，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林予敏成二番么？如果得罪了你….「 」确实得罪我了。「齐叙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 得罪周容就是得罪他。 曾慧恩威并用：「行，算我不是，可你也别忘了上次我说的事。「 齐叙知道她指什么。 工作室。 巨象抛出橄榄枝以后，汇星也不甘示弱。只是曾慧越活越回去，走的是下下策。 比起秦茗给的额外许多好处，她只是以钟玖伏滢的合同要挟。 如果齐叙选择巨象，那汇星就会踢他出局。 曾慧料定齐叙不敢自断前程，放弃两张天价合约，才会做此决定。 对于化妆师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艺人么？ 可惜她错了。 「终止合约的文件我已经让朱临在准备，「齐叙轻描淡写地开口，」还望曾总监早些找下家，我最多管到春节。「 他本来就嫌工作太多。 一来没时间陪周容，二来录视频的事拖了好几个月也没开工。 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透了。 正好，结束与汇星艺人的合作能给他省出一半时间。 曾慧不敢相信：「齐叙，忘恩负义不像是你的作风，要知道当年你籍籍无名那会儿，是汇星扶持你上的正道！「 「道德绑架这一套，曾总监何必对我用？「齐叙冷笑，「最近几年延长工时的钱我没找你要，已经算是报答了。」 不等曾慧再开口，他挂断电话。 齐叙从来只靠自己的本事，哪轮得着曾慧来要挟。 刚巧，于意来化妆室找他。 「戏服的钱不用你出，破道口子而已，我找人去修。「她把卡还给齐叙，「曾慧那边怎么说？」 齐叙原封不动地转答。 「真跟汇星闹掰了？「于意惊诧。 「你不应该高兴我站你这边么？「齐叙开玩笑。 「那也是秦茗高兴，和你搞合作百利无一害，」于意道，「我呢，还得提防着曾慧去跟资方告状。」 聊起剧组的事，总归会扯到圈子里的相关话题。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曾慧行事作风挺奇怪的？许宴的新戏想选伏滢主演，可她硬是拦着不让见，送钱上门都不要，什么道理啊。「 第48页 伏滢，齐叙最后一次见她，还是被打伤那天。 齐叙从不趟浑水，汇星又算是三大经纪公司里做事最没下限的。 解约正好。 于意从前做经纪人就跟齐叙熟，见他对公事没兴趣，转而八卦起来：「诶，那个女孩子，真是你女朋友啊？」 「嗯。「 「签在哪个公司？」 「圈外人。」 「唉，可惜了，本来后面藏书阁的戏我还想让她来客串当个女御，多合适。」 这算是对周容的褒奖，齐叙心情不错。 「不在娱乐圈也好，优势互补，我和老许在家天天吵项目，口头离婚都十几次了。「于意嘆气。 齐叙对于明面抱怨实则炫夫的后半段没兴趣，只听前半句：「优势互补？」 他倒想知道怎么补。 于意若有所思：「这么说吧，周容看起来就像是读过书的人。「 齐叙：？ 我难道不像？ 第二十二章 周容觉得，自己这恋爱就是谈了个寂寞。 其实，她对于齐叙到底有多忙一直没概念，直到朱临真把她当成老闆娘，将齐叙的工作表悉数抄送给她。 行程安排得密密麻麻，接下去整一个月，齐叙只有半天假期。 压榨劳工怕也没这么剥削的。 指着这半天假期和齐叙见面的日子里，周容的生活格外朴实无华：洗狗、餵狗、打扫卫生老三样。她甚至都不知道除了宠物以外，还能和谁分享谈恋爱的心得。 亲妈？人没影好几年，怕是周容结婚也不会来。 隔壁理髮店？老闆娘估计用不着半天就能刨根问底猜出是齐叙。 最终，周容还是选择和赵逸雯聊聊。 周容：【我谈恋爱了】 赵逸雯：【？？！！ 】 【为什么你的语气如此平淡？】 【你在哪我来找你！】 顶不住三连问，周容把宠物店定位发给她。 赵逸雯不知道她开店的事，站在门口看见「乐多多宠物」的卡通招牌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容，合着你一天给我整两个爆炸性新闻啊？」 「冻死了，进来说。」周容把她拉进屋子里消消气。 波塞冬作为镇店之宝吉祥物的地位十分稳固，见到有陌生人进来，打着滚从地上爬起来巡逻。 赵逸雯吓得躲到周容身后。 「你别怕，它很可爱的。」周容又说了声「坐下」。 在阿拉斯加极为友好的凝视中，赵逸雯和周容展开一场「促膝长谈」。 「难怪你上次同学会时和王笠那么讲。不过说实话，干这活也太大材小用了，周容，你知道多少人復读八辈子都考不进z大！就像我。「赵逸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周容慢悠地把新买的酸奶撕开盖子来招待客人，在场所有狗迅速支棱起耳朵。 「我没什么志向，生活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因为你妈？「 周容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至少那会儿还有个看得见的目标。可目标没了以后，我在大学里就过得浑浑噩噩。去实习，每天等下班就跟等重生一样，干不来。」 赵逸雯也不是来兴师问罪这个的，呆了十分钟，反倒有些羡慕周容的提早退休生活。 「那你男朋友，何方神圣啊？「 周容只说齐叙在娱乐圈工作，没透露太多具体信息。 「处对象嘛，自己觉得合适就好，「赵逸雯至今母胎solo，「起码你有人陪。」 想想齐叙忙成那样，周容倒觉得其实是狗在陪自己。 「你咋这么淡定呢？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嘛？「赵逸雯看周容平静无波，用胳膊肘捅她。 周容的内心其实一直有顾虑。 「可能是因为我妈的事儿，我总觉得所有人最后都会离开我。「 周蓓刚走的那几天是周容永远的心理阴影。 惶惶不安，就像断头台上的铡刀悬而不落。每次家门发出轻微想动，她都会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 心病难医。 「你呢，就放松去享受这个过程，要要狗男人不识抬举想甩掉你，放心，我帮你去打他。「赵逸雯拍胸脯保证。 患得患失的毛病，怕是一时半会也治不好，周容轻轻点头，尝试着放开自己。 也对，未来的事谁知道？活在当下最重要。 送走赵逸雯后，周容开始用心琢磨一个月里唯一能和齐叙度过的半天该怎么安排。 去餐厅吃饭？齐叙肯定累得不想动。 逛街？齐叙在自个家里就能逛，品牌自动把商品送他手里的那种。 周容忽然想到，她可以给齐叙做顿饭啊！ 齐叙只管吃就行，既不折腾也不累，真是个好办法。 行动之前，她当然得先问朱临探探口风。 【容：齐叙平时喜欢吃什么菜？】 【朱临：老闆啊，他吃素】 周容：？？齐叙你是天上的神仙么… 但朱临随后解释了两句缘由。 通常来说，剧组和活动主办方都会准备盒饭，但毫无例外都很油。 有一次跨年晚会，四家卫视从彩排到走台到正式演出全买的炸鸡，齐叙差点没吐。 从那以后，他私底下就吃素。 第49页 周容觉得很好笑，齐叙估计是把自己的那份肉让给波塞冬了。 菜单能用好几天琢磨，周容边思考，边研究录视频的事。 市面上有很多视频平台，她挨个下载后仔细浏览「创作者福利」，发现宁檬言之有理。 不仅按播放量给回扣，大部分还有「新人入驻」福利：发现金红包外加免费给流量推广。 似乎很好赚钱的样子。 周容在宠物区泡了一天，想要看看当红的博主们都在拍什么。 「萨摩耶就是很绿茶的狗「 「一觉醒来，我种的草莓全被狗吃了「 「嘟嘟在线吃播「 「给猫玩指压板，效果如何？」 大多是轻松搞笑，记录自家祖宗日常，也有带剧情的。周容看视频时音量外放，波塞冬还以为从哪冒出了好多狗，急得乱蹦乱跳。 上次见面以后，周容加了宁檬的联繫方式，把自己觉得几个好玩的视频发给她，希望取经。 【第一个要写脚本，跟综艺一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难？】 【吃播看起来简单，后期配点音效文字】 【等等，我发你几篇文章】 接着，屏幕上蹦出如下标题：「新人博主必看经验」、「视频这样拍」、「如何月增粉丝过万？」 周容作为一个菜鸡，非常认真地阅读学习。 但看着看着，重点就歪了。 大神们都特别强调，为了获取高播放量，真人出镜是非常有必要的，就算拍宠物也是如此。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先学个化妆，防止把观众丑到？ 感觉有道理。 学化妆可容易多了，宁檬常年分享美妆经验，周容就从新手特辑开始看。 至于化妆品，周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齐叙送她的套盒正躺在储藏室积灰呢。 「首先我们来上底妆，这一款c家的粉底液共有五个色号，我最推荐…」 周容照着视频里的宁檬依葫芦画瓢，从面前的套盒中选了最接近的。 粉底液容易，跟和面似的涂全脸就行。 宁檬好像还用了一个叫修容粉的东西，周容没看出使用前后的差别，她对于自己的皮肤还算满意，就省略这步。 「底妆完成后，我们先画眉毛，这一次使用的产品是…」 自信从此土崩瓦解。 对着视频，周容拿着全新的眉笔，感觉无从下手。 难度仿佛直接从人间变地狱。 粉底还算是无脑步骤，眉毛可就太…. 上次看齐叙画的时候不还挺容易么？周容纳闷。 宁檬为了照顾新手已经讲得很详细，包括如何确定眉头、眉峰、眉尾的位置。 周容尝试着往自己脸上招唿两下，又对着镜子端详。 起码左右对称，反手那边稍微有点歪歪扭扭。 波塞冬本来躺在地上，抬头看她一眼，震惊地立马四脚站立。 「很丑嘛？「周容问。 「嗷呜嗷呜——「 唉，那应该就是很丑。 周容垂头丧气地去洗脸。 洗到一半时，有顾客带着萨摩耶过来修脚毛。 「老闆娘，这套盒你哪里买的？！「顾客是女生，看到她摊在桌上七零八落的化妆品，连声称奇。 「别人送的。」周容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脸。 」我天，这个圣诞限量超难买！昨天开售，网购连结秒没，我又到实体店排了五小时，影子都没摸着。「 周容隐隐记得，齐叙好像几个月以前就把套盒送给她了…. 一扫画眉毛失败的沮丧，开后门的感觉真好。 既然宁檬说化妆要多练，周容就跟做操似的天天练习。 转眼便到了能去见齐叙的日子，她起早去附近的进口生鲜超市採购原料。 考虑到齐叙吃素，周容压根就没买肉。 结帐时，望着满袋子的绿色蔬菜，周容觉得自己在餵羊。 别墅区的梧桐不如秋天茂盛，叶子都落在地上，踩着沙沙作响。 周容到齐叙家门口时，看到院旁的露天车库停着一辆明粉色的跑车。 她差点没被亮瞎。 齐叙的品味什么时候断崖式下跌成这样了？ 周容疑惑着掏出门禁卡开门。 没想到客厅里坐着的是朱临，周围放着三四台摄像机、打光灯，极其壮观。 「你们这是干什么？把剧组搬家里？「她放下买的菜，疑惑道。 「老闆娘来了，「朱临赶紧打招唿，」是这样，不是要做短视频嘛，今天拍素材。本来要去b市巨象总部那儿录的，但老闆说想多陪你，就留在这里。」 朱临观察着周容的表情，内心os：齐叙你应该给我加工资！ 周容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月萌碰瓷齐叙时，微博郑重声明里的那句「很快我们也会尝试发布视频，希望大家来捧场正版齐大师哟～」她记忆犹新。 看来这个「很快」，也就几个月吧，原来齐叙也有拖延症。 一想到自己也要录视频，周容暗暗试探男朋友的进度：「你们的视频，啥时候上线？」 「下个月以前吧，不然要跨年了。「朱临答，但他非常识趣地接话：」老闆娘你要做菜是吧，厨房随便用，老闆在三楼书房，我先撤了！「 第50页 为了不当电灯泡，熘得比兔子还快。 周容目送朱临离开，透过客厅落地窗，又看见车库里骚包的粉色跑车。 不会是哪个女孩子来齐叙这儿才停的吧？ 脑袋里忽然闪过这个想法。 周容望向楼梯，思考三秒后，非常果断地朝书房走。 别墅里很安静，墙面隔音效果也好，周容趴在书房门上听了一会，也没响动。 她抬起手想敲门，又落下。 说点什么呢…. 正冥思苦想时，门开了。 面面相觑。 「齐叙，你家怎么有个女的！！！「 周容：？ 一小时前。 齐叙录完入驻视频的小部分，去书房休息。听到楼下有动静，以为是周容。 叶随特地开车过来找自己表哥，在客厅的破烂堆里晃悠一圈，上楼找人。 见齐叙满脸笑意地打开房门，然后看清自己的瞬间… 笑容消失，恢復冷漠：「怎么是你？「 叶随气结：「你还是不是我哥了？「 齐叙回到座椅旁倒茶：「如果能选，没人想当你哥，整天不务正业。」 叶家就叶随这么一个晚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看心情过日子。虽然混，但好歹也基因在这，差不到哪儿去，艺术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虽然多半灵感都是靠和女人调情得来的。 齐叙和其他亲戚关系疏远，也就叶随能说上几句话。 「但我今天不是来开玩笑的，」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叶随认真道，「你小妈怀孕，鑑定是男胎，你爹正在准备分家产。」 茶杯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清脆作响。 「什么时候的事？」齐叙问。 「就我上次发你报告那回啊！当时底下人还没搞清楚，我以为是哪个女人给我的。」提起这个乌龙，叶随也是没脸看齐叙，「你小妈心思多，说是到港城度假，实则做鑑定，用的还是假名。我派去的人差点跟丢，幸好最后找到报告了。「 齐家的事，叶随知道齐叙不愿意碰，便自己派人帮忙盯着。 前因后果，说简单也简单。 叶随一直认为，齐叙是个活的很超世的人。 生母喜欢听戏，他从小最热衷的便是学戏。 齐俞当年知道，差点没打断他的腿。 好好的男孩子，学什么都行，骑马下棋，再次也学个算盘以后好继承家业，偏偏研心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后来，齐母因意外过世，齐俞再娶。 问题便出在这。 齐叙相信并且坚定不移地认为，拜堂成亲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是要当真的。 叶随找不出话来形容他的这种观念。 都什么年代了，为纪念亡妻终生不娶，谁做得到？ 说荒唐吧，大多数人依旧贊同『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这太难了。 十几二十年的，人心会变，爱当然也会变。 从那以后，齐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考美院，蓄长发，入行做化妆师，鲜少再进齐家门。 齐俞被气到送医院，醒来以后，翻来覆去地骂「逆子」。 老一辈家长都好面子，接受不了现实。 积怨就此结下。 「不过据我所知，你爹也没想做太绝，说是你去服个软，该有的还是有。「叶随道。 齐叙明白，服软的意思，大概就是要他回去继承家产。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顺着齐俞的意思。 「那女人什么态度？「 叶随知道他问小妈，斟酌道：「肯定…是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争股份啊。「 否则也不用亲自跑来提醒齐叙。 」随她便。「齐叙懒懒答。 他本来就对齐家的生意没兴趣，在外一个人过反倒清静。 叶随急：「你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少爷吧？白白把耀世拱手让人，对得起列祖列宗嘛！「 」你天天出去睡女人，难道就对得起叶家了？「齐叙反呛。 叶随偷偷翻白眼：「我那叫为艺术献身…不过也是，咱俩这难兄难弟的，估计除夕夜长辈都不让上桌。「 齐叙喝茶。 叶随又打听：「我听说，你跟汇星掰了？接下去什么打算？「 」自己开公司。「齐叙肯抛头露面录视频，也是因为这个。 」行，到时候拉投资什么的，我帮你。「叶随手上有不少人脉。 」管好自己，就算我谢谢你了。「齐叙不领情。 「哥，别见外呀，」叶随说着打开书房门。 然后，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站在外头。 放在平时，他肯定要勾搭两句。 但问题是，这女人在齐叙家里？！ 周容都已经预料好捉姦的戏码了。 但怎么和齐叙在一起的是个男人？ 「你来了，」齐叙飞速从座椅上站起，给周容介绍，「这是我表弟，叶随。」 因为董婉洁，周容对于『叶随』这个名字的印象不大好。 但见面才发现，人长得还行，桃花眼，薄唇，风流相，看着就是个富家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叶随看着齐叙满眼里只有小姑娘，自己地位一落千丈，非常不爽：「哥，你还没介绍她呢。「 齐叙眼神意思明显：你的存在非常多余。 第51页 最后还是周容为了缓解尴尬，毛遂自荐。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叶随全懂了。 」哥，我下次再来看你啊，嫂子再见！「 他不想活了才会继续留着发光发热。 周容没料到叶随是这么个性子：「齐叙，你和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像？「 」不是一个妈生的。「齐叙太久没见周容了，好不容易赶走叶随，直接亲上她。 」唔，你放手，我得去做菜！「周容气恼。 」做菜可以，「齐叙直接抱起她下楼，」放手不行。「 」你怎么比波塞冬还黏人。「周容无语。 厨房里，周容切菜，身后跟着齐叙这个大型抱枕。 周容架不住腻歪，强迫自己只关注锅里的菜叶子：「知道你吃素，我只买了蔬菜。」 上次齐叙亲她还是在室外，冬□□服厚，就算挨得近也没什么感觉。 但这一次，隔在中间的只有薄薄两层布料。 周容身型纤细，搂在怀里格外娇小，齐叙埋在她颈侧，不肯松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心猿意马，空气升温。 他也不是一定要吃素的，得看菜有多可口，以及是谁做。 」你想不想我？「 周容拿汤勺的手都在抖，她想装作没听见，但齐叙一直在捣乱。 」想。「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字，比蚊子叫还轻。 「乖。」齐叙声音很低，像是要连她一起吃了。 周容第一次知道人的体温能这么烫。 厮磨许久，齐叙在周容鬓角处瞥到一点没卸干净的粉底液。 很不明显，但无奈他对于化妆品的存在太敏感。 「你开始化妆了？「 」没有，好奇而已，跟着美妆博主的视频随便学学。「周容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发现的学生，羞得不行。 」这个粉底色号偏暗，我等会帮你重新选。「齐叙吻她的耳垂。 周容辩解：「但是我看『酸奶不酸』的测评视频里有教程啊，先在不同光线下判断自己的肤色….」 她起码也有做功课，齐叙你这样轻易否定会伤人自尊心的！ 齐叙听着周容喋喋不休，眼里只有她格外诱人的唇。 不等语罢，直接将人抱上桌台。 周容惊慌之下，搂住齐叙的脖子。 「亲爱的，」齐叙捏着她的下巴，力道极轻，像是对待名贵的瓷器。 接着，又无奈道，「你有我当男朋友，为什么还要去和外面乱七八糟的博主学化妆？」 周容眨眨眼睛，看到齐叙流露出不满情绪，连忙道歉：「我…我没有质疑你的能力！「 未曾想，她的话点燃了无名火种。 齐叙变得更加危险：「哪方面？「 第二十三章 周容企图安抚他：「当然是化妆水平了…」 可惜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眼底的心虚瞒不过齐叙。 「真的？「 「好了好了我说实话，「周容投降，」你可千万别生气！「 见齐叙不说话，她就当默认同意，接着讲： 「下午看见你和叶随在书房的时候，我真以为你喜欢男生。」 周容心平气和地表达完自己的内心想法。 毕竟这的确很容易误会啊，齐叙留着长头髮，是个化妆师，加上叶随长得也挺男女通吃的… 可惜，齐叙做不到心平气和，直接拦腰抱起周容。 从厨房到客厅没几步路，他将人压在沙发上。 沙发很软，周容根本没跌疼，但刚想爬起来，就被齐叙按住。 「你别乱来啊，那…那个厨房的火还没关呢！「周容尖叫。 早知道就不应该留波塞冬在宠物店蹲班…好歹有只狗能帮帮忙。 齐叙清隽的容颜笼罩在顶灯投下的阴翳中，鬓间长发垂落在她脸侧。 青丝交缠，迷濛了周容的视线。 她看不清，但能感觉到他的唿吸，压抑且克制，就连手臂肌理也紧绷着。 齐叙居高临下地掌控着她，微眯双目。 周容的皮肤如玉般莹白，和凌乱髮丝的墨色对比鲜明，像是工笔画中的美人。 但人不可能永远活在画里，七情六慾是本性。 「我也有火需要你灭。」 不知过了多久。 厨房里炖着的汤咕嘟作响，冒起阵阵暖雾。 周容别过头，脸红得能滴血。 齐叙还不至于疯狂到在这儿把她办掉。 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区别？ 「小容很漂亮。」齐叙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髮，嗓音低哑。 周容欲哭无泪。 放在平时，她还能催眠自己齐叙是夸她长得漂亮。 但现在他说什么都变味儿了。 「别着凉。「齐叙看她这么无力躺着，眼睛雾蒙蒙地出神，怜惜地帮她系衣扣。 衬衫皱得厉害。 周容本是在放空自己，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景象。 几台用来拍视频的摄像机依旧立在客厅里，漆黑锃亮的镜头倒映出交织的人影。 简直就是床.戏片场。 太羞.耻了…. 她闭起眼睛直往齐叙怀里缩，血液烫得吓人。 「怎么了？「齐叙还以为周容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望。 第52页 亲密接触后，心意都更加相通。 「感觉像在拍十.八.禁？「他环住周容轻微颤抖的小腰，低喘着，」这么想想，还真挺刺.激的。「 周容蜷成一团，装死。 幸好，铃声响起，及时解救了她的尴尬。 是齐叙的手机。 「朱临，你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齐叙按捺着怒意。 周容抱着膝盖，躲在沙发的角落里看他。 」知道了。「齐叙挂断。 「什么事啊？「周容问。 问完还因为嗓子不舒服咳嗽两声。 齐叙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某视频平台的头条推送：【欢迎化妆师黄赫入驻！ 】 「要不要喝水？」齐叙重新坐下，搂着小东西。 周容恨铁不成钢：「黄赫截胡成功了你都不急？他怎么会知道视频的事？「 「汇星。「齐叙笃定，完全是曾慧的作风。 他选择巨象，汇星自然也能找黄赫来分一杯羹，最先出手的人占优势，先入为主。 况且黄赫把架势折腾得极大，周容原以为他会找董婉洁帮忙宣传，可没想到，第一个转发黄赫入驻视频的居然是唱跳歌手姜泠。 乐坛最年轻的、可以被称之为天后的顶流。 影响力甩了董婉洁几条街。 天后果然是天后，眨眼间，视频播放量增长五万。 「我们要不看看黄赫怎么拍的？」周容试探着问齐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她点开视频。 因为上次被直接踹出化妆间的缘故，周容这回总算看清黄赫长啥样了。 他打扮得很韩潮，手臂上有几个纹身。 跟齐叙呆得太久，周容差点忘记大部分化妆师就是这么个形象。 入驻视频左右不过是自我介绍，作品展示等内容。 望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造型封面作品闪过，周容倒是有些低估了黄赫。 林予敏，董婉洁，戚月晨，姜泠，伏滢等等，全是耳熟能详的明星。 「唉，认识你以前，我总以为娱乐圈那些耍大牌或者人品有问题的，肯定演戏找替身，台词背不熟，活该被淘汰。可偏偏董婉洁，黄赫，一个两个业务能力都没话说，真气人。「 周容有些抱不平。 如果黄赫没有真材实料，周容好歹能放心齐叙，可抛开污点不提，这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非黑即白的事情太少，「齐叙安慰她，」怎么说黄赫也算入过我的法眼，没点本事怎么行。「 周容无语：「你总是拐弯抹角夸自己。「 「真聪明。「 视频播放到后半段，就在周容觉得没什么花头时，姜泠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大家好，我是歌手姜泠。黄赫老师是我的化妆师已经有….」 随即，评论全炸了。 【就问问有谁的入驻视频能请到天后！ 】 【啊啊啊姜泠仙女！！！ 给黄老师排面！】 【女神说关注，那我必须关注，期待黄老师之后的视频】 周容心里的天平完全翻了。 「凭什么这个黄赫能请到姜泠！」 她也是姜泠的粉丝，深知天后有多难露面。 齐叙依旧很淡定：「当年姜泠本来想请我做设计。」 「后来呢？」周容追问。 「她没什么好画的，我就拒绝了。」 周容：？？ 可仔细一想，齐叙这么说，不无道理。 姜泠是中俄混血，战斗民族的基因强大到如果她不说中文，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外国人。 因为这个，姜泠当年出道时争议极大，媒体都说她应该去欧美圈混。 欧美人的骨相就不用说了，深眼窝，高鼻樑，姜泠本身的气质又像冰雪般冷淡，放在内娱宛若鹤立鸡群，降维打击，其他人怎么比都不知道。 长着一张高奢品牌最爱的彩妆脸，姜泠的确是素颜套个麻袋都好看的仙女。 哪还用得着靠化妆提升颜值。 可与平时看到姜泠出镜时的激动心情截然不同，周容反而很不安。 她多害怕有一天，姜泠这样的人如果对齐叙示好怎么办？ 比起自己，娱乐圈那些妖精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还能给齐叙的事业铺路。 她莫名有些自卑。 「我以为你会问我，『我好看还是姜泠好看『。「齐叙察觉出她情绪低沉，找话逗她。 周容侧身，拥住他的脖子，撒娇：「那我好看还是姜泠好看？「 问就问。 」你。「齐叙未有片刻迟疑。 」没意思。「仿佛是照着剧本演发现惊喜的桥段，周容嘟囔着嘴，索然无味。 」小容，「齐叙正视她，」我是认真的。「 两相独处，他说得慢，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黄赫还是我徒弟时，我们就经常争执。他自己掏钱去洛杉矶进修过，把外国人的那一套学得透彻。其实化妆到最后，靠的不是手艺，而是审美。手艺么，要是觉得描眉很难，练个几万遍就好。决定一切的是审美。黄赫认为鼻子越高，眼睛越大，脸颊越凹则是越好。但这不符合亚洲人的面部骨骼构造，最终导向只能是整形医美。「 周容听得似懂非懂。 」没有谁生来就丑，只不过各自有些小缺陷，但正是因此才会有千姿百态的美。要都喜欢欧式双眼皮，锥子下巴，不如直接让流水线造人算了。化妆的本意是帮助每个人做到最美的自己，而不是成为另一个人。「 第53页 「好深奥啊。「周容没想到化妆背后还要考虑这么多道义。 「慢慢来，「齐叙笑，」毕竟是我毕生所学，要是被你几分钟偷师成功，我还拿什么吃饭。「 「那你要不举个例子吧？「周容提议。 」比如，很多年轻的男偶像都会去做下颌抽脂，但太直接的线条放在古装剧里就会很突兀。「 周容秒懂：「对啊，他们太瘦了，连衣服都撑不起来，跟挂在身上似的，就像那个谁和今年出道团里的….」 齐叙皱眉：「你还很上心？」 周容怕他又把自己扑倒：「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诶厨房里的汤好了！」 她跳下沙发，逃得没影。 最后这一顿晚餐，齐叙食之髓味，周容则心惊胆战度过全程。 隔天。 齐叙又去《成阙》组里常驻，周容忙着操心自己的算盘。 她最终确定了两个视频选题，发给宁檬看。 【宁檬：我觉得给宠物洗澡那个好一点，有新意，吃播的话普通养狗家庭都能做，没有你的特点】 【容：好哒】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今早接到个大单！ 】 周容问她什么好事。 【有经纪公司来联繫我说可以和齐叙合作录视频】 【就那个超级有名的化妆师，啊啊啊我可太期待了】 周容：…. 足足琢磨五分钟，删来改去，才发送最终版本的回覆：【恭喜呀，超想看】 她能怎么办？只能装傻装正常人呗。 放下手机，周容去隔壁理髮店叫老闆娘。 「你要当博主？「老闆娘疑惑。 「对，你帮我录个像呗。「周容卖乖。 就这样她成功招募到了自己的摄影师。 虽然跟齐叙那边比确实寒酸不少，但她时间多，足够慢慢磨。 周容没指望自己的爪子能在几天之内速成化妆技术，最终决定开美颜滤镜，省事。 理髮店老闆娘满眼嫌弃：「芋头明明是灰色的，在视频里白得都能发光了。「 「先试试，不行再调。「周容搪塞。 「啧啧，偶像包袱挺重的哈。「对方调侃。 周容本来就是个小透明，哪还轮得着用入驻视频，直接拍正式内容。 刚说完第一句自我介绍的台词，老闆娘喊停：「真名啊？万一流氓人肉你咋办？「 也对。 那叫小容好了。 周容对于镜头不熟悉，紧张得很，抱着芋头磕磕巴巴重复五六次，老闆娘就跟在少年宫盯孩子学艺的家长似的，不断提醒：「笑！「 「太僵了！「 「自然，自然，有情绪啊，再来一次。「 周容舌头都快抽了，老闆娘才满意。 没想到拍视频这么麻烦，还没进入正题就累得发慌。 「汪汪汪——」 店里有狗叫不稀奇，但周容好像听到了玻璃门开合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土黄色的身影熘到她脚边。 「番薯？」周容惊喜道，瞬间认出柴犬。 「你不是跟着主人回家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她蹲下身子摸狗头。 番薯像是跑累了，吐着舌头大喘气。 周容看到它身上很脏，背毛结块，不知道怎么养的，心疼不已。 正在为重逢感到高兴时，店门再一次打开。 「喂，你们有没有看见我丢了只柴犬….」 狗不理女士的出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周容站的地方有柜子，不动声色地将番薯藏到里头。 在看清是周容的一剎那，狗不理女士音色顿变：「怎么是你？」 「我还要问你呢！「理髮店老闆娘听到动静，怒髮冲冠从里屋冲出来：「欠我的八百八十八块什么时候还啊！」 狗不理女士再次变脸：「下回下回。」 说着转身离开，脚步抹油般迅速。 「喂，你不找狗了？」周容冲着她的背影喊。 「没了正好，我还懒得养呢。」 周容错愕。 反转太过震惊。 理髮店老闆娘拿着手机，沖她使眼色：「我没关录像。」 「周容，你素材有了。」 「这发出去要是不红，今年的奶茶全我请。「 第二十四章 狗不理女士跟见着鬼一样，很快跑没影。 番薯躲在柜子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窥探情况。 像是庆幸终于摆脱了主人，又有些悲伤再一次被抛弃。 周容心头堵得慌。 等深吸气把情绪平復下来，才转头问理髮店老闆娘：「她欠你钱么？」 」是啊，赊帐好几次了。「老闆娘骂骂咧咧，并不知道番薯和狗不理女士之间的关系，思考几秒后才咋舌道：」这狗原来是她的？「 周容无奈嘆息，解释前因后果。 老闆娘越听越气，不过好像又想起什么：「等等，我好像在朋友圈里看见过她晒狗。「 理髮店和顾客互加联繫方式再正常不过，老闆娘掏出自己那背面满是钻石贴纸的手机。 周容一条一条地浏览狗不理女士发的内容。 头几个月刚接回番薯，字里行间都是炫耀和满足。可随着番薯逐渐长大进入人类的「青春期」，慢慢变成各种抱怨。 第54页 【买的一整套化妆品被狗砸碎了，准备提刀宰.狗】 【狗的脑子是不是都抽风啊？好好的拖鞋咬得稀巴烂，这周别想吃饭】 【求问：有没有人愿意领养狗，有偿】 最后一个视频更是触目惊心。 原来番薯的耳朵不是狗贩子砍缺的，而是主人因为它咬坏了电脑才下手…. 「唉，要是我早点看见就好了。「老闆娘嘆气。 周容反胃得想吐，脑袋也跟着晕。 她愣得跌坐回椅子上。 既然决定养宠物，那至少应该预料到家具损坏是必定会发生的情况。 狗不理女士能对番薯痛下狠手，扫地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当初在宠物医院口口声声说是遛狗丢的，但齐叙问她具体时间，她又支吾着讲不出来。 估计也是为了面子，或者是番薯离开一段时间让她后悔损失了这么多钱，才会又一时兴起想把狗带回去接着养。 如今再次反悔，随手又把狗扔了。 宠物是生命，当然也有心啊。 周容非常能理解番薯的心理活动。 小时候，周蓓偶尔高兴时会带她去公园玩。 中途，因为一些小到周容都记不清的小事，周蓓觉得她烦，直接甩脸走人。 周容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做个样子当惩罚，肯定马上会回来。 毕竟其他家长都是这么教育小朋友的。 但周蓓不一样。 等到夜晚公园清场，保安来巡逻时，才发现有个没妈带的孩子。 周容是被派出所送回家的。 仔细一想，周蓓不知往她心头扎过多少刀，数十年过去，切肤之痛，仍如当初。 故此，周容最见不得抛弃离别。 好在番薯是只神经非常大条的柴犬，只耷拉尾巴一会儿，就上蹿下跳地去扑墙角笼子，迫不及待想要和其他几个丐帮兄弟重聚。 「来吧，你给它洗澡，我接着录。「理髮店老闆娘提议。 突如其来的事件打乱了拍视频的全部节奏。 主角芋头临阵换成番薯。 周容好像有点明白电视剧开机前换主角的操作是怎么来的了。 把番薯牵进洗澡池，周容先打湿它的毛。 老闆娘拼命做口型，让她说点话。 「这只柴犬叫番薯，名字是我起的，原来主人叫它凯恩。「 「开店两周的时候，我从狗贩子手上把它买下来。「 「后来有一次去宠物医院打疫苗，番薯主人看到它了。「 ...... 周容不太习惯在干活的时候讲话，断断续续地，直到番薯洗完澡毛都快吹干了，她才把前因后果复述完。 真是很坎坷的一生啊。 她不再盯着镜头，转头看向焕然一新的番薯。 原先的毛打结太严重，周容剃了很多，狗子看着有些秃。 「没关系，我会给你一个家。」 大概也是她的毕生所愿吧。 视频素材终于录完，可剪辑也需要现学。 总时长有两个小时，周容根本不知道该保留哪个部分。 只能再次求救宁檬。 宁檬好心，让自己团队的剪辑师直接帮她一把。 周容跟着旁观，算是眼熟七八成。 最后的成片有三个部分：『突发状况』呈现、洗狗、吹狗。 周容的旁白则穿插了自我介绍、番薯的经歷、几句人生感嘆。 宁檬看过以后都忍不住怀疑：「这故事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跌宕起伏，反转和泪点全有。」 周容尬笑：「那我应该就去当编剧了。」 剪辑师功力好，把番薯亮相营造得跟法制节目里受害者登场似的，到了洗狗的环节又是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实际上，当时周容满脸都是狗毛，衣服也全湿透，狼狈得很。 前后忙活近一个礼拜，终于到了首支视频发布的日子。 根据平台新手指南，晚上是流量高峰段，周容就决定就在晚上发。 她的帐号名称极其普通：乐多多宠物。 和店门招牌一模一样。 宁檬还劝过她改个像样的，但周容累得直想钻被窝里睡觉，想着如果不行的话就明天早上起来再说。好比高考那会复习到凌晨时，再做一整套模考卷。尽管这题能答得更好，但困意上来，就由不得谁了。 周容又紧张又累，蜷缩在床角，抱着手机，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视频播放量。 怎么还不涨呢…. 她焦急地想。 大脑好似分成两半，一边焦急，一边睡意十足。 最终，眼皮还是忍不住打架。 等到周容再次惊醒，手忙脚乱地从被子堆里翻找出手机。 早上七点。 她紧张得连解锁密码都摁错两次。 播放量怎么样呢？ 两千？五千？ 对于籍籍无名的博主来说已经很好了。她安慰自己。 可在看到后台信息的一剎那，周容是懵的。 十万播放量。 外加数不清的评论和私信留言。 瞬间清晰后，周容才开始仔细去读那些文字。 原来是宁檬主动转发了她的视频【酸奶不酸：上次大家都在问的宠物店小姐姐来啦，关注点赞快快走起来哦】 周容连忙回关宁檬的帐号，私信一连串「比心」表情包。 第55页 评论里多数人都在关心番薯、感嘆狗不理女士的黑心行为，以及夸赞说她的视频太治癒了。 只有两个人选择点击「不喜欢」，理由是滤镜太重和怀疑故事真实性。 周容实在太高兴，主动忽略□□，带着好心情开始新的一天。 十万播放量，就是一千块钱啊！ 为了感谢老闆娘和宁檬，周容点了网红餐厅的下午茶蛋糕卷，分别给她们每人送一份。 当然，丐帮五兄弟重新团圆之后的庆功宴不能少，午餐是双倍小肉干。 「什么事，开心成这样？「 周容正蹲在地上逗南瓜，忽然连人带猫被抱起来。 「齐叙，你怎么来了？「她惊诧。 男人很不满意她的表现，皱眉：「我在剧组天天想你，你倒好，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齐叙难得偷空从盛辉眼皮子底下熘出来。 」没有啦，「周容在他怀里蹭蹭，」我也挺想你的。「 」小骗子。「一听就是在敷衍他。 否则不至于上次见面以后，一个电话消息都没有。 周容倒觉得哄齐叙比哄任何猫猫狗狗都要费劲，为了掩盖自己真正高兴的缘由，只能和他交代失而復得番薯的经过。 「前天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齐叙掐着她的腰，兴师问罪。 「你轻点，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比辣椒还会怼人，「周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不免有些心疼，放软语气卖乖：」你好忙的嘛，我怕打扰你。「 齐叙一把将她手中的南瓜放到地上，贴近两人的距离：「忙着想你。「 」马屁精。「周容脸红。 尽管她感觉得出齐叙真的很忙。 他瘦了，修长手指的骨骼感愈发明显。 齐叙闻到周容身上淡淡的柚香，闭起眼睛：「朱临说晚上发入驻视频，找你一起庆祝。「 」啊？「周容差点跳起，想到自己的视频去了。 果然，她不适合瞒事情。 齐叙疑惑周容为何如此反应。 」我在想怎么隔了一周还不发呢，「周容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在你家庆祝么？「 「嗯，「齐叙不想太折腾。 」我去买点食材给你煲汤吧，补身体。「周容提议。 她提的事，齐叙自然答应：「我开车。「 街角的生鲜超市其实离得很近。 超市很大，三层，足以抵得上普通综合体商场的面积。 齐叙一路牵着周容的手。 周容见他对货架上摆的东西都没兴趣，索性让他讲讲在剧组里有趣的事。 其实通过热搜，周容大概也知道双女主有多兴风作浪了。 「自从林予敏凌晨起来化妆上新闻以后，她俩就跟鬼上身一样，「齐叙语气嫌弃，「叶菁菁四点起，林予敏就三点起，最后干脆不睡觉，争着抢通宵拍戏敬业的名头，简直是毛病。」 周容莫名觉得好笑。 小学生不就是这样嘛，早点到学校，求老师表扬。 堂堂女明星还会这么幼稚。 「幸亏你体力好，我今年稍微早一点起床就会头疼整天。「周容今天也稍微有点，转头看见货架上的饮料，拿了好几瓶在手里：「天哪，这个牌子只有学校小卖部有，好久没喝了。「 如果不是得等到付款以后才能开包装，她肯定忍不住。 齐叙看在眼里。 他喜欢周容的简单，剧组实在太压抑。 没有人会为了生活小事开心，大家脸上只有疲惫、烦躁、无奈，永远都处于「收工这一场，接着赶下一场戏「的状态。 进入瓶颈期后，导演拍得不顺，就拿下边的各部门主任开刀。主任又撒气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之间互相看不顺眼。 「别想啦，给你买两盒蓝莓，补补眼睛。」周容知道他又在烦心工作，伸手拍他。 手被齐叙反握住。 「我又不是病秧子。「 在她嘴里，什么都需要补。 「那上回是谁发烧在浴缸里躺一晚上的？」周容鄙夷他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精神。 「小容说的都对。「 齐叙顺着她，凑到人耳朵边亲。 两个购物袋很沉，提到车后备箱放好时，齐叙特地把她眼馋的那瓶饮料拿出来。 「路上喝。「 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周容忽然有点想哭。 可能这两天被番薯的事情薰陶着，她经常梦见周蓓。 反正周蓓从来不会记得她喜欢喝什么。 没有人记得。 只有齐叙这个本应该去光顾各大高奢品牌却陪她来逛超市的人记得。 」你对我真好。「 齐叙帮她系好副驾驶的安全带：「会一直对你好。」 估计谁都想不到，因为一瓶饮料， 周容第一次觉得她好像爱上齐叙了。 回到别墅，齐叙打开电脑，让周容选视频封面。 「啊？这你都还没定？「 「最重要的，当然要等你来挑。」 望着四张照片，周容完全选不出来。 齐叙这哪是在拍视频封面，高级得像是顶级杂志的封面。 他连头髮丝都是好看的。 前几天，周容还暗暗担心齐叙会被黄赫压过一头。 她担心什么呢，齐叙根本不用请明星助阵，自己就是最好的招牌。 第56页 本来，巨象的人是要过来和齐叙共同庆祝首次合作上线，但朱临非常有眼力地帮老闆拒绝掉一切潜在电灯泡。 从点击「发布」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秦茗和平台关系很好，谈妥齐叙的视频会推送至所有用户的首页。 微博热搜已经买了。 外加巨象所有一二线艺人，都会为他转发。 周容早上还在暗搓搓地高兴自己的十万播放量是小有成就。 但跟齐叙比，绝对是大巫见小巫。 当然，周容得先看完一遍视频才有空去关注这些。 「你不放明星的红毯照么？「望着眼花缭乱闪过的时装模特，周容震惊于那绚烂夸张的美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些才算是艺术作品，「齐叙自信，」明星都是后来的工作。「 「我喜欢这张！「周容眼疾手快地按暂停。 她认得，是《红楼梦》的试妆照。 齐叙能画出「巧目盼兮巧笑倩兮」，他笔下的人，眼里都像是有星夜。 一段视频被她暂停来暂停去地夸了好几次，齐叙听着很受用。 直到结束退出全屏，他才去注意别的消息提示。 五分钟前。 【秦茗：你的视频因为弹幕评论被封号，我去联繫】 三分钟前。 【秦茗：恢復好了】 【顺便说一句，封号原因为后台自动审核判定『血.腥.暴.力内容『，屏蔽最多的弹幕是』我可以把头砍下来寄给齐老师『】 周容看完消息，笑得在齐叙怀里打滚，好久都止不住。 至于播放量，完全不用说。 也就在她视频的数字后面加个零吧。 回家以后，整晚周容都在刷有关齐叙的新闻。 没想到，他事业粉已经够多了，结果这么一露脸，简直是颜粉的春天。 【活在21世纪的我，终于看到潘安、兰陵王、宋玉、卫玠下凡了】 【齐老师的长头髮把我帅出鼻血】 等等如此，周容挨个点赞。 也不知是颜值加持还是齐叙的手艺真好，第二天，他视频的热度妥妥超过黄赫，粉丝数也是一夜暴涨。 周容自然是替齐叙高兴，可他人又没影了。 一进剧组就跟去边疆打仗似的，还怪她不联繫，明明自己也是嘛。 可惜没高兴几天，宁檬的催更消息就来了：【周容你多久没发视频了！趁热打铁快快快】 不愧是大神博主的自律性。 周容只想当一个快乐的老闆娘在午后晒太阳。 【视频选题好难，上次这种精彩程度的故事也不是天天都有『哭『】 【别灰心，多想想。对了，月底有一个万圣节趴体，很多博主都参加。你跟我去玩玩吧，认识几个同行也有好处嘛】 周容问了地址，就在明州市中心。 既然不远，她便答应下来。 后天，周容记得齐叙的日程表终于又空出时间来。 今年的最后一天休息。 她问齐叙怎么安排。 「我在家，和一个博主录视频，还有半小时就好。等会带你出去玩。「 「好呀，那我现在过来吧。」 出去玩总是开心的，周容收拾着锁好店门，朝别墅区走。 齐叙家的钥匙一直放在她这，周容熟练地掏出门禁卡，穿过花园小草坪。 按密码解锁的剎那，波塞冬听见声响直接扑过来。 「慢点慢点。「她腰快断了。 阿拉斯加冬膘囤的到位，整只狗像气球似的膨胀，抬起前爪足足和周容一样高。 坏就坏在这点，挡视线。 波塞冬终于四脚落地后，周容终于看清站在她对面的人。 宁檬也是惊讶不已：「周容？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第二十五章 说实话，周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宁檬。 她还是她，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宁檬在自己的视频里就是个标准网红博主长相，但现在端庄大气得像电视台主持人。 走在街上，一定会被认成明星的那种。 三秒钟过去，周容才开始脑筋急转弯地应付问题。 「啊…我来接波塞冬去宠物店洗澡。「 波塞冬懵逼摇尾巴：怎么又要洗？！ 宁檬信以为真：「这样啊！那你应该早就认识齐叙吧，我上次和你说的时候你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以为你不知道他。」 周容在心里流冷汗：哪能不认识，前几天还来过这房子呢。 她偷偷瞄了一圈，客厅里只有宁檬的工作人员，幸好朱临不在… 忽然，楼梯那边传来动静。 周容耳朵尖，纵使客厅再大，还是听清远处的助理说：「齐老师，等下我们补拍片头？「 她恨不得立刻原地隐身。 可宁檬还在拉着她唠家常：「你留下来看我拍吧？洗狗也不差这么十分钟。「 随着脚步声走近，周容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她当然需要这十分钟熘走啊！ 齐叙你怎么不早说是和谁在拍视频… 于是，齐叙拿完某只绝版口红下楼后，便在玄关看见这样一幕。 宁檬极为友好地拉着周容的手，而周容整个人僵得不行，拼命在宁檬背后朝他比划什么。 「你来了，我让…」齐叙没看懂周容的用意，直接开口。 第57页 「齐老师好！我是来带波塞冬去洗澡的！「周容急中生智打断他，鞠躬都快到180度了。 她眼睛盯着地板，祈求齐叙可千万别穿帮。 周容没想骗宁檬，但在这种始料未及的见面中承认她和齐叙的关系，非常非常不合适。 齐叙哪能看不懂。 「嗯。「他非常冷淡地回復。 周容抬起头，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你太棒了！ 熟到一定程度，两人不用说话，靠眼神便能交流。 齐叙：怎么补偿我？ 周容：熬过今天，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齐叙：成交。 宁檬哪能懂这些情侣间的小九九，还以为齐叙站在那不说话是生气的表现，连忙道：「齐老师，周容是我朋友，能请她留下来坐会嘛？」 「嗯。「齐叙依旧冷漠。 周容服了他的演技。 每次私下见面越来越不正经，现在装起冰山倒是得心应手。 周容便搬张椅子在摄影机旁找空地呆着。 打光板就位，齐叙和宁檬坐在沙发旁临时搭的白色桌台后。 看见沙发，周容不忍直视。 更要命的是，沙发还入镜作为半个背景墙。 她真想让齐叙把沙发拆了。 可始作俑者完全不知道害臊。 和『酸奶不酸』合作拍美妆视频是巨象给齐叙安排的。 理由很简单，黄赫那边找了月萌。 美妆博主通常自己画自己，但化妆师总不能也这样。 找素人当模特完全没问题，只是曝光度和热度肯定比不过网红。 齐叙没有边工作边说话的习惯，可为了视频效果，宁檬得不断提问让他解释步骤以达到互动。 「齐老师，能透露一下怎么才能画出干净的大红唇嘛？」 「你等等。「 剪辑师拿起笔做标记：4分50秒-删减段落 齐叙等到放下唇刷后才开口：「首先，用唇线笔…」 周容和他单独呆着的时候被纵坏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齐叙面露难色回忆讲解稿的样子真可爱，果然所有新人博主都逃不出「念台词」的坑。 现场所有工作人员立马转头看向她。 宁檬见齐叙闭口不言，暗道糟糕。 自己带来的朋友打扰他工作，会不会被轰出去？ 宁檬来之前有仔细做功课：对于工作，齐叙要求极为严苛，不允许有人出声打扰。 否则，就算是影后经纪人也有被扔出化妆室的先例。 她再三警告过团队成员，但忘了告诉周容。 宁檬刚想替朋友开脱，只见齐叙漫不尽心道：「没事，重录就好。」 他嘴角甚至微微带着笑，恍惚间，宁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今天整个录制过程中，齐叙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当博主这几年，宁檬也接触过不少男网红或者是娱乐圈的男演员，要么仗着红横行霸道，要么油腻自我感觉良好，要么洁身自好善良又宠粉但不参加太多活动，大概就这么几类。 可齐叙哪种都不是。 她还暗自期盼过，化妆这么近距离接触的事儿，万一能擦出啥火花呢。 但齐叙看她的眼神就跟端详一块雕塑人像木头毫无区别。 认真，专注，沉浸于创作中，但没有任何情绪留给她这个人。 好不容易等到收工，周容为了圆谎，还得拉着波塞冬出去熘一圈做个样子。 趁宁檬不注意，齐叙拉着她，耳语：「绕到车库等我。」 周容从来没做过如此偷鸡摸狗的事。 陪着宁檬走到花园门口，目送着她和她的团队离开，周容才掉头往回撤。 继续懵逼的波塞冬：咱们不是去洗澡嘛？ 狗哪懂得了人，特别是当回到车库，齐叙一把将周容塞进副驾驶，转而将以为可以出去兜风的它赶去客厅时。 「带波塞冬一起玩嘛。「等齐叙回到车上，周容替狗子说情。 齐叙当然不同意。 难得二人世界，要狗干什么。 他终于有机会对周容兴师问罪，轻嘲：「在你朋友面前，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也不算朋友啦，见过几次面，她帮我….」 周容为了哄齐叙，又差点说漏嘴。 「帮我介绍过几个客人。「磕磕巴巴地圆回去，反正在网上看视频打赏的都算她的顾客，「下次找个好点的机会再公开也不迟呀。」 齐叙幽幽地看她一眼，不说话，开车。 周容也没问他往哪里开。 心里在想视频的事。 离开的时候宁檬又催她要赶快更新，否则辛辛苦苦赚来的粉丝要跑了。 可是开局太过完美，周容总觉得她拍不出那个高度，播放量肯定会低。 註定要高开低走，压力更大。 周容只能等着顾客带着故事找上门，要不然只能拍个丐帮五兄弟的介绍矇混过关。 唉，当个博主也不容易，天天跟被催作业似的，总是有种紧迫感。 到目的地时，周容才缓过神。 他们在市中心江边的老洋房。 这一带多是民国留下的古建筑，有价无市。 「吃饭么？「她疑惑地问。 齐叙开车门：「你猜。「 周容没什么兴趣，懒懒地下车。 第58页 已近黄昏，洋房里头没亮灯，看起来不在营业状态。 直到齐叙摁密码打开那扇极具艺术感的铁门，周容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房子？」 「算是，我选的。「 室外台阶打扫得干净，零星几片落叶反而更显自然。 步入室内，一楼布置得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住所。 「工作室不太好选地方，挑了很久，才定下这里。「齐叙开灯，「后来装修翻新我也没怎么管，巨象的人盯着，顺便把材料都运过来。」 「这么大的事你也没告诉我。」周容捏他的手背。 「不然怎么叫惊喜，」齐叙安抚她，「装修好了以后，当然得让你第一个验收。」 落地灯投射出暖光，温柔地照亮墙上復古韵味十足的壁纸以及金边镶嵌的油画。 淡香氛与花香混杂在空气中，隔断外界城市喧嚣。 闹中取静。 周容很喜欢这个自带安全感的地方。 齐叙见她挪不开眼，有些后悔：「早知道你中意，我就不应该让朱临置办成工作室。「 「那能用来干嘛？」周容声音放得格外轻柔。 惹得齐叙想关上门，与她在这里共度余生。 「做婚房。「 周容被吓得不清：「齐叙你想什么呢！「 他们这才认识多久，未免太过疯狂。 虽然是迟早的事，但齐叙也不想让她紧张：「不急。带你上楼看看。「 周容大概能分出两层楼的差别。 一层用来接待客人，二层则是化妆和换衣服的主战场，更衣室，梳妆檯都一应俱全。 」那明星的整个造型，从头髮到服装，全是由你负责嘛？「 「差不多，服装方面巨象会帮忙。「齐叙见她又在发呆，忍不住笑，」在车上就心不在焉的。「 周容嘆气，走过去抱住他的腰：「不想你太累嘛。「 尽管在车上想的是视频，但这么一表示，倒让齐叙以为全在担心他了。 周容也没有纠正的意思。 齐叙把她抱上梳妆檯，两人终于得以平视。 他扣住周容的下巴，吻得投入热烈。 周容就是一张白纸，哪架得住齐叙的攻势。 蜻蜓点水她还能应付应付。 可齐叙花样多，反覆纠缠，像是在给樱桃梗打结。 最终分开时，两人嘴角还连着暧昧的银丝。 「你…你「周容大口喘气，脑袋缺氧，骂人的话都想不出来。 齐叙用手抚摸她湿润可口的唇。 他常年握笔的指尖带着薄茧，周容觉得有些疼，往后缩。 「习惯就好，比起第一次，进步很大。「齐叙鼓励道，」跟我来。「 「嗯？」周容迷煳。 「有给你的奖励。「 望着满箱华服礼裙，周容更想不通了：「你哪来这么多衣服？「 」刚从欧洲时装周秀场运过来的高定。「 「不应该是借给明星穿的嘛？「周容好歹看过营销号的推文，知道个大概。 」品牌给我，我决定借给谁。「齐叙摸她的头。 周容不知齐叙的话语权高到如此地步，忽然有些想捣乱：「那你借给我，好不好？「 这些衣服，估计只有伏滢钟玖才有资格穿吧。 」不借。「 周容本就是随口说，齐叙的回答也不稀奇。 可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试试哪件喜欢，等忙完这阵我们去米兰度假，买给你。「 高定得在品牌总部量身定做，齐叙让周容先看个样子。 」你别胡闹，「周容懊恼，」我平时卫衣牛仔裤就挺好的，哪有场合穿这些啊。「 「穿给我看。」 周容才不愿矫情：「不穿。」 「下午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做什么都愿意的。」齐叙讨债，威逼利诱：「或者，我帮你穿。」 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总归是要还。 周容一直都不注重打扮，中学里校服穿惯了，到大学也是买差不多的衣服，社团聚会一概不去。 箱子里的衣服叠放整齐，可随便拿起一件都是露肩露腿。 明星穿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 轮到自己上，怎么瞧都嫌布料少。 齐叙说是让她选，可周容挑的他都说不好。 最后拿着齐叙给她的这件进更衣室时，周容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吃抹干净的小白兔。 菸灰色的抹胸裙，看着仙气十足。 自从跟齐叙在一起，周容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认知下限。 她认命。 齐叙等在外面。 室内很安静，只有衣物窸窣作响，仿佛在挑.逗他的神经。 每一秒的等待都让期待如潮水般疯长。 「齐叙？「周容在里头喊他。 「嗯。「 周容简直是骑虎难下。 套上裙子以后才发现，胸.前这一块地方的剪裁实在太过合身。 「内衣要穿么？「她没经验，只能红着脸问齐叙。 「不穿。「 「里面什么都不穿啊？」 「嗯。」 「齐叙你个坏蛋。」周容咬牙切齿地骂，仿佛正中男人下怀。 最终，周容哆哆嗦嗦地拉开更衣室的帘子，另一只手环在胸前。 齐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接着走过去，把她捣乱的手臂挪开，反手剪在身后。 第59页 随着每一次唿吸，她锁骨上雪白细嫩的皮肤跟着起伏。 再往下，布料轻盈地托住柔软，曲线玲珑有致。 「不要紧张，你很漂亮。「他赞嘆。 周容哪听得进去他的话。 成年以后头一次真空上阵，安全感早就跟着旧衣服丢在更衣室里头了。 齐叙知道周容会不习惯。 和那些恨不得领子越低越可以搏.出位的女星不同，她只是个小姑娘。 他放低声音极尽安抚：「我不看你，跳个舞吧。」 也用不着音乐伴奏，他们只是安静地互相拥抱着，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 「可能过年以前，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剧组，各种晚会，红毯，杂志，每一天忙到像是在要我的命。」 」周容，我会很愧疚不能陪着你。「 「没事，起码我还有波塞冬陪呢，「周容逗他，」别愧疚，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会有时间的。「 齐叙已经给她很多了，周容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不用为她担心。 —— 老洋房里的那一下午浪漫得像是在做梦。 梦醒了，周容又恢復「单身」。 有的时候她发消息问齐叙在哪。 齐叙经常也搞不清自己在哪，一天飞三四个城市。 可能老天为了补偿她，主动送了个视频素材上门。 有一对小情侣的萨摩耶走丢半年以后，忽然再次出现。 尽管脏得像海豹一样，但小情侣丝毫不嫌弃，抱着它哭的稀里哗啦，送到周容这儿来洗澡。 宠物店的气氛完全就是电视剧里母子失散多年的大型认亲现场。 没有理髮店老闆娘的帮助，周容只能自己录像。 萨摩耶可不比番薯，体积大了两三倍，身上脏得全是草籽泥块。 忙活一下午后，周容算是圆满完成今天业绩，可惜还不能休息，得把视频剪好再上传。 质量肯定比不上宁檬剪辑师的手艺，只能算凑合。 周容没抱太大希望，只求播放量别是三位数就行。 刚巧，朱临给她发消息。 【老闆娘，你有没有认识会做商务并且在找工作的人啊？巨象那边找我去谈一些文件，但我跟着老闆实在走不开啊啊啊，想招个能帮忙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容四年大学不是白上。 【我呀】 第二十六章 朱临迅速发给她一堆文件，外加买好了第二天大清早的机票。 这还是周容近几年以来头一次出明州。 她其实有些担心离开宠物店的毛孩子们，尽管分别时间非常短。 养了宠物便是这样，如果不能带上飞机，整趟旅程都会心不在焉。 倒是叫周容想起马上到来的元旦和春节，寄养工作量肯定大大增加。 记得齐叙说春节去米兰度假，他倒是计划得好，可周容应该没法去，忙着铲屎还来不及呢。 拜託理髮店老闆娘帮她看店半天，周容便踏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她虽然困，但用毅力克制住瞌睡虫，拿着文件反覆看。 有点像考试前的临时抱佛脚，因为朱临说她是要直接去和秦茗谈。 总裁大人气场太强，周容怕给齐叙丢脸，加上大学功课念得太过理论，有些背景知识只能速成。 等到计程车停在巨象总部门前，周容紧张得都开始恍惚。 但和面对生活琐事的紧张不一样，焦虑来自于要重拾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事。 忽然觉得开宠物店的这几个月就像是度暑期，此刻又到开学日子。 上班时间，街道人流不断，西装革履的身影消失在座座摩天大楼的旋转门中。 是啊，如果她按部就班地毕业找工作，此时，应该也正对着股票走势以及晨报财报发愁吧。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周容去秘书台自报家门。 秘书女士非常高冷，公事公办，带她到秦茗的办公室。 「秦总在开会，还有十五分钟。」 「不要随便坐，不要随便碰东西。」 交待完，利落地把门合上，阵势挺吓人。 高层落地窗敞亮，晨光闪烁。 周容在原地站了会，还是忍不住开始打量陈设。 办公桌上堆满了各色文件夹，一堆摆放整齐，一堆七零八落。 门边矮几用来摆信件、邀请函，以及小山般高的时尚杂志。 周容粗粗看过去，封面都是巨象艺人。 有些现代都市剧的道具组真应该来学学，精英男主角办公室布置崭新得明显与事实不符。 一个人的十五分钟过得很慢，周容只能靠仔细观察墙上的相框打发时间。 应该是按时间顺序排的，中间全是与各种艺人的合照。 最前头的一张年代久远，像是毕业照，秦茗身后建筑物有「q大物理学院」的字样。 最后这张是在国家体育局羽排馆拍的，两个人和一条柯基犬。 虽然那年奥运会周容没怎么看比赛，但对在颁奖典礼上求婚这种轰动世界的新闻当然印象深刻。 她还磕过秦茗的cp呢。 「sorry，kara她昨天刚情场失意，带你进来的时候没太找打吧。「 正巧，照片上的人推门而入。 秦茗摆完脱手里拿的文件，才认出周容：「原来代齐叙来谈商务的，是你啊？「 第60页 这小姑娘她见过，不就是在《思念你》片场被拉走的那个嘛。 总裁大人语速过快，周容跟被灌茶似的提神醒脑：「秦总好，我是周容。「 秦茗挥手让她坐：「都是朋友，别紧张。我昨天刷手机的时候还看到你拍的视频，挺不错。要不今天我连带着把你也签了？网络红人归我自己管，二八分，你绝对不吃亏。「 短短几十秒，周容便不难理解齐叙和朱临对于秦茗的评价。 呆在娱乐圈委屈了她这个商业奇才。 「我的视频？「 「嗯，洗狗那两个，超解压。但我就奇怪你加那么重的滤镜干嘛？」秦茗说着给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起桌上的简餐brunch配咖啡。 周容非常理解这种忙到没空安排时间吃饭的生活节奏。 」没化妆，上镜太丑。「周容如实解释滤镜的事。 秦茗差点呛到：「你把齐叙放在家里当装饰品圣诞树啊？本来我今晚去红毯还打算说他呢，自家女朋友出镜都不肯帮忙。「 周容真想给朱临发个红包。 幸亏早上让她来一趟，否则直接就穿帮。 但秦茗知道齐叙和她的关系也已经够惊悚，周容好奇从哪听到的消息。 」上周我去《成阙》探班，盛辉临时加工，找不到齐叙人，打电话过去，说在陪女朋友。「 想起老洋房里不可告人的经歷，周容更加汗颜。 这下岂不是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你回头把滤镜关掉，洗狗的时候说话节奏放慢，多讲点故事，现在人最喜欢听故事。然后把吹风机的音轨调小换成背景音乐，用耳机的观众听着不会太刺耳。更新频率加紧点，肯定能红。下午我跟平台开电讯会的时候帮你也要点推广。「 比起宁檬的耐心谆谆教诲，她几句话里信息量惊人。 周容感觉自己听写水平差点跟不上。 秦茗是真的有水平，这些问题在新视频的评论里都有被提到。 」谢谢秦总。「 「不客气，以后签给我的时候记得打八折。行，开始谈你家那位的事。「 节奏快得叫周容瞠目结舌。 她一秒变成秦茗的事业粉。 」后续视频已经敲定五位博主合作，其中三位同时被黄赫邀请，拉踩不可避免，让他上心。「 「汇星那边肯定已经开始安排黑通稿了，这个不用你们管，舆论交给我。」 「接下去几个月最重要的是平台美妆大赛，你看一下条例。」 周容接过文件。 视频平台面向所有博主的美妆大赛，创意任选，以视频形式投稿，粉丝以及专业人士按比例投票，截止时间为春节。 秦茗又抛给她两张纸：「比赛完成后，如果齐叙的声誉度能达到要求，他后续开公司时如下品牌都愿意提供宣传合作机会。」 周容脑子跟不上：「开公司？」 秦茗笑：「你俩还是不是couple了？齐叙肯下海拍视频就是给自己的美妆品牌造势咯。「 老实说，周容觉得…..不是。 除了娱乐圈新闻，她对齐叙一无所知。 过往、未来，都只能从偶尔的聊天里捕捉到碎片。 等等吧，等到春节以后见到他再说。 周容心累。 好在她总算进入工作状态，合同活动等一条条商讨打勾，几个小时后圆满完成。 「老实说，没想到你还有做商务的底子，「秦茗只记得周容开宠物店，所以刚才进门时才会惊讶，以为她只来走个过场。」以前干过？「 「不是，」周容谦虚道，「大学里有专业课，加上实习接触过一些工作。」 「难怪，「秦茗点头，」多聊聊，我好久没见着读过书的人了。「 她阅人无数，而周容是那种第一印象很舒服的女孩。 介于清纯与成熟之间，干净剔透。 周容呢，转头望望墙上那张q大毕业照，感觉秦茗在娱乐圈就是高处不胜寒。 秦茗问她是哪所大学毕业，没想到问出个z大金融系的来。 「那你实习公司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mh？「 周容不好意思地点头：「学姐找继任，让我去顶班。」 「什么部门？「 「投资併购。「 算是周容这辈子少数走狗屎运的时候。 「啧啧，mh投并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怎么没留下来？「秦茗对于资本也算熟悉，知道mh有多高攀不起。 理由很幼稚，周容不想黑自己，只是摇头。 「行，你没什么要问我的？都是我在说。「 「你的柯基，叫什么呀？「周容指着照片。 」吧唧。「 好有意思的名字。 连带着秦茗喊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只是个走下神坛、平凡幸福的人。 正聊闲话时，秘书kara又敲门进来：「秦总，杨羽佳参加《青春ing》的导师席位有个需要确认的地方….」 周容知道这个名字。 杨羽佳是舞者出身，七八年前红得发紫，后来去英国进修，顺便进军欧美影视圈，拍了好几部外文剧，她回国当选秀节目的导师了？ 秦茗利落签字，然后等kara出去才开口。 因为周容的反应很不寻常。 「齐叙没和你提过杨羽佳？「 第61页 周容还在回忆杨羽佳跳舞的视频，愣了几秒：「没呀。」 两人在一起时，齐叙鲜少提艺人，就算聊起，态度也总是冷冰冰的。 「那你是该问问他，」秦茗道，「免得以后吵架。」 周容更疑惑了。 秦茗才想起她是圈外人，对很多事都一无所知。 「杨羽佳是齐叙第一个负责化妆的艺人。「 第一个，就像初恋。 秦茗完全是出于职业病，提前替周容排雷：「有机会和齐叙聊聊。走吧，我送你出去。「 办公室外很热闹，好多人围着蛋糕点蜡烛。 」你留下吃点，顾婕接到了许宴新戏的女主角，出道十周年第一个作品，庆祝庆祝。「 秦茗吩咐人招待她，嘱咐几句后便去接着开会。 巨象内部员工之间气氛很和谐，周容虽然是临时加入，但也相处融洽。 但她心底还在想事儿。 杨羽佳和齐叙，能有什么关系呢？ —— 当晚，娱乐圈有一场盛大的红毯活动，群星璀璨。 巨象是贊助方，难得把地点从明州挪来b市。 艺人在酒店完成妆发岀发图后，都来到候场区等待外加补妆。 能来这次红毯的全是大人物，主办单位索性也不分独立休息室，否则每个人都得有单间。 女人多得地方是非多，何况是在娱乐圈混成精的女人们。 如同社会上拼阶级出身一般，明星在后台寒暄时都拼地位。 并不一定时谁眼下最红谁就众星捧月。 尽管伏滢今年没有电影上映，可她的出现依然能让众人让开道。 齐叙刚忙完钟玖的脸，示意她过来补妆。 后台也有摄影师随时跟拍，还以为什么大事能把影后凑一起。 「老闆，经纪公司们都谈妥了，五分钟后顾婕和戚月晨过来合影。」朱临汇报最新进展。 要说这四位演员在圈内是什么地位，便是全国所有最好的剧本首先都要送到她们手上。 伏滢又灵又婉约，钟玖有上个世纪港片美人的明艷傲气，顾婕文艺，戚月晨大气温柔。 美的千姿百态都叫四人占尽。 齐叙知道，每当要宣誓主权时，经纪公司都会难得团结，枪口一致对外。 新人想出头，免不得靠红毯造型作势。 但没有能比四位花旦合体更出风头。 可合照难免要被媒体对比。 他不担心钟玖，这人天生有「老娘天下第一美」的架子。 倒是伏滢，状态比起上次见面还差，眼神里的灵气都散去大半。 饶是齐叙再不过问演员的私生活，还是开口关心两句。 「我是真的累了。「伏滢喃喃道。 几个月时间里，她迅速地衰老，像是天亮之后的昙花。 没人知道为什么。 女明星有女明星的战场，化妆师也有化妆师的战场。 补妆完成后，齐叙看见了黄赫。 他有分寸，不比上次化妆间，在外头时，各走各的独木桥。 黄赫满身名牌logo，浮夸瞩目，记者差点以为他是明星。 齐叙没想惹事，倒是黄赫自个凑上来。 「齐老师，别来无恙啊。」 一句话里，他将『老师』二字咬得最重，生怕旁人忘记曾经的师徒关系。 自从视频上线后，两人矛盾更被激化。 播放量么，谁是第一，另一个就是第二。 「平台美妆大赛，不知道齐老师有什么想法，我一定洗耳恭听。「 「各凭本事。」 对话结束。 路窄，黄赫挡在中间，没有让步的意思。 齐叙冷着脸，勉强擦肩而过。 —— 周容已经习惯性靠微博谈恋爱，哦不，追踪齐叙的行程了。 对着「四大美人」的惊天同框舔屏许久，她再次退回主页时才发现不妙。 秦茗说得没错。 汇星果然有阴招。 两个热搜，#齐叙耍大牌，#齐叙董婉洁争执 分别是一张红毯后台的动图，里头黄赫非常友好地找齐叙攀谈，但没说几句齐叙就将他「推开」，以及一个视频。 周容认出是《成阙》的化妆间，估计就是董婉洁因为脸被画太黑那阵偷录的。 董婉洁嫌弃齐叙画的妆，貌似抱怨几句。 然后精彩的来了。 齐叙好像没生气：「你站一下。「 董婉洁照做。 齐叙把摺叠椅收起，朝门口指：「请你圆润地离开。「 虽然他语气不善，但这并不妨碍周容私信给他发消息时撸猫一般的心情。 【齐叙你好可爱嗷嗷嗷】 第二十七章 等了没多久时间，齐叙回她一个问号。 【？】 周容利索地转发热搜视频到对话框。 连「滚」都能骂得这么委婉，不是可爱是什么呢。 【….】 齐叙又回了串省略号。 【回来收拾你】 周容可不怕他吓唬，离春节还有三个月。 网络上，两件事情的热度持续发酵。 毕竟齐叙不算公众人物，又长了一张犯任何错误都能让人原谅的脸，网友虽有颇多微词，但好歹没有上升到问候祖宗十八代的程度。 第62页 周容刷来刷去，有一条热评点赞数量极速上升。 【齐老师真实内心想法：你可以说我不行，但不能质疑我的化妆水平】 外加『狗头保命』表情包。 明显是在调侃他和董婉洁争执的那段视频。 更关键的是，齐叙居然点赞了。 这下倒好，评论区直接爆炸。 【信女吃素希望齐老师只是手滑】 【听说鼻樑高的都活儿好啊，怎么可能】 【我好想试试…】 【楼上两层鸡笼警告！ 】 周容真佩服现在网友的饥渴程度。 按照正常走向，明明应该是一场撕逼戏，到底是怎么变成x能力探讨大会的？ 就在她以为闹剧即将收场时，热搜上又有动静。 #董婉洁假包# 比起化妆师，公众人物本身更加劲爆。 词条下，有营销号发对比图称董婉洁今晚红毯的手袋是a货，logo角度与正版不符。 文末，状似无意却又巧妙内涵出整体造型的设计者。 黄赫。 明显是巨象公关团队反击的手笔。 化妆师最重要的当然是职业素养，能做出给艺人用假包这样的事，黄赫怕是有一阵不得太平。 周容的关注点倒不在包身上，自从打入娱乐圈内部，见证过双女主怎么阴阳怪气后，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内心毫无波澜了。 她在注意董婉洁的脸。 动刀痕迹非常明显，下巴都有点歪。 如果说董婉洁原来的脸是果冻般可爱，那加入塑料后只剩下廉价感。 在今晚疯狂轰炸的通稿图中，董婉洁本就不太耀眼。 她是新晋影后又怎样？拿过三座金奖的顾婕和戚月晨都来了，再厉害的小花也得靠边站。 一山更比一山高。 周容只是可惜她为什么要去整形，明明挺好看的。 难道是因为剧组里的人经常pua，拿她和林予敏、叶菁菁做比较？ 或许吧。 —— 另一头，齐叙倒不甚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 形象能当饭吃么。 不能，工作才能当饭吃。 最近几年，女明星花样越来越多，万圣节也要插一脚。 与平日淡妆不同，节日look需要更多的艺术成分以及造型设计。 他画稿构思还来不及，哪有空管热搜。 各路甲方女妖精的要求还多得离谱，要夸张得与众不同、要能认出脸、要不能太吓人。 「老闆，别忘了万圣节当天晚上vc杂志主办的时尚party请您去当颁奖嘉宾哦。」朱临在一旁温馨提醒。 齐叙只想见周容，除此之外，对工作一概保持麻木：「所以呢？」 「您又要十一点收工，并且晚饭没地方解决，因为party谢绝外带食物。」 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 —— 从b市回来以后，周容的日子还是那么按部就班地过。 两个视频为她盘了小一千个粉丝，至于接下去的视频内容，她只能慢工出细活。 做剪辑特别累，加上冬天冷，最近每到下午，周容都犯困想睡觉。 波塞冬相当于移动暖宝宝，毛乎乎的，结实又热，往它身上一靠，瞌睡虫来得更快。 照理来说，午睡不大会做梦，但今天不比往常。 周容梦到了齐叙。 还是个无比旖旎的春.梦，亲密负距离接触的那种。 她直接醒来，脸颊滚烫，脑袋发晕。 「呜呜呜——「波塞冬凑过来舔她的脸，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 狗舌头粗糙，蹭在脸上又痒又麻。 梦里，齐叙对她干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周容受不了，佯装生气地推开狗头，捞起地上的手机给赵逸雯发语音消息。 除了高中生理课，她对男欢女爱一无所知。 至于为什么下意识会找赵逸雯当树洞，原因很简单。 周容人生第一次来经期，是赵逸雯给她提供的「物资援助「外加心灵疏导服务。 那段时间周蓓又不在家，周容连个可以依靠的女性长辈都没有。 赵逸雯的回覆来得很快。 【宝宝，你这个声音我听着耳根子都发软，哪个男的不想把你办了？】 周容很认真地回覆：【我就是很正常地说话啊…】 【不，你在撒娇】 【我没有。】 但周容还是很心虚地去听自己的录音。 好吧，可能是因为刚睡醒，她说话有点儿哑，软软的。 还不是因为得向你讨教么，周容嘆气。 赵逸雯虽然正在单身，可大学里对象也谈过好几个，经验充足。 周容接受了一系列拷问，包括在亲昵举止上进行到哪一步。 「你老是说q先生q先生的，我听着不顺耳，他全名到底叫啥，有那么神秘？」 刚睡醒，脑子总会慢两拍。 等说出齐叙的名字以后，周容想后悔都不行。 「我记得你说他在娱乐圈工作，不会就是前几天上热搜的那个齐叙吧？！」赵逸雯试探兴奋的语气根本藏不住。 「嗯。「周容很小声地回答。 「好傢伙，那你们成了记得告诉我他到底行不行啊！「赵逸雯也看到了那条网友评论。 本尊亲手点赞承认自己不行，这样的事儿可是千载难逢。 第63页 「拜託，别忘了你是来帮我的。「周容无奈。 赵逸雯完全理解：「你不就担心所託非人嘛，简单，写下来要问他什么问题呗，以后见面问清楚，然后干柴烈火为爱鼓掌！「 周容不想听后半句，捂住耳朵。 她确实有好多事儿想问齐叙。 比如除了特首夫人，叶随以外，他还有哪些非同常人的亲戚； 比如他明明那么爱干净工作还特别忙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养阿拉斯加； 比如他和杨羽佳有什么网页上查不出来的事； 比如他为什么会留长髮； 以及他的过去，他的未来。 周容才发现，原来和一个人在一起，想要知道和需要记得的事有这么多。 她压力很大。 为什么人一定得和人谈恋爱呢，和狗狗不行嘛？ 像波塞冬，帅，听话，不会乱叫，永远有时间陪她，除了吃得多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要是齐叙知道他还不如狗…. 周容能想像男人生气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便躺倒在地上，手习惯性地搭着腰。 周容知道自己穿衣服显瘦没错，但脱了以后就不好说。 她没有健身的习惯，网上女生经常晒的马甲线，她连个影子都没有。 齐叙虽然经常动手动脚，可还没碰到最后底线。 周容很怕他嫌弃自己，毕竟齐叙那么完美。 而且赵逸雯说第一次的时候会痛，要是局面太难收拾… 「唉，真心累。」周容忍不住嘆气。 算了，万一跟网上说的一样，齐叙真不行的话，她根本就不必担心这些。 清汤寡水也还不错。 胡思乱想间，手机闹铃响了。 是周容设置的提示：六点，宁檬趴体。 这么快就到万圣节了？周容翻看日历。 还真是。 眼看只剩三个小时，周容赶紧爬起来准备。 她不爱玩，也没什么特别契合万圣节的服装首饰，只能把自己打扮得体些。 宠物店下午的客人不多，丐帮五兄弟正在笼子里睡觉，格外安静。 因此，当老奶奶轻手轻脚地出现在门口时，周容很快发现，走过去跟她打招唿。 「我今天去菜场没买肉，下来散步，顺便看看。「老奶奶和蔼可亲道。 每天都要见的人，周容不认生，聊些家常。 站得久了，老奶奶脸色有些差，说话喘不上气。 周容以为她累到，赶紧请人进去坐。 「不麻烦你，我回屋去，天一冷身子骨就不行咯，得多动动。」老奶奶摆手离开。 冬夜黑得早，周容见她一人佝偻着背，有些担心。 —— 不比郊区的清净，夜晚六点的市中心车水马龙，各色霓虹灯交错。 礼堂入口处支着硕大的签名墙，vc杂志万圣节时尚晚宴。 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正对着闪光灯摆pose. 周容才知道，宁檬口中「几个朋友的趴体「居然是这样隆重的场合。 她打着退堂鼓去签到，然后在昏暗内场的茫茫人海中寻找宁檬的身影。 内场布置处处充满万圣节元素，南瓜灯，骷髅头装饰。 」呀，你咋穿得跟普通人类似的？「还是宁檬先在一众妖魔鬼怪里认出周容。 周容干干净净，人畜无害得过分。 宁檬就不一样了，洛丽塔裙子，两股麻花辫，脸上画着血印，像某个暗黑动画片里的主角。 「我还没怨你呢，说好是小聚，结果这么多人。」周容懊恼地指了指中央的舞台。 「哎呀，是有几个明星来领奖，领完就走了，没空跟我们这些小虾米磨叽，剩下的都是博主。「 环顾四周，好像还真是。 周容不爱来这种场合，但该懂的套路还是懂。 当宁檬拿着香槟带她去social交际时，周容并未拒绝。 博主们都是年轻人，vc杂志也没安排正式晚宴那样的连排椅，内场更像是酒吧，主持人在上头叽里哌啦地走流程，大家挤在下头卡座聊得正嗨。 时尚嘛，总归就是大家互相夸夸行头吹吹彩虹屁，聊聊下一次红毯什么时候再见，气氛马上便热络起来。 周容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来电显示。 居然是齐叙。 「我出去接个电话。」周容跟宁檬请假。 等到终于听不见主持人的背景音后，周容才接起。 「喂，怎么啦？「 「终于有空给女朋友打个电话，还需要理由？「齐叙笑着反问。 周容快有一个月没见他真人了。 」需要。「 「查岗。「齐叙随口诌个由头。 「我…我在宠物店值班。「周容做贼心虚，没想到自己把自己套进去。 她就偶尔出来看个热闹，居然还能撞到齐叙打电话。 虽然party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活动，但周容从小做好学生，还是不想让齐叙知道。 「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多穿几件衣服。「 寻常叮嘱，周容点头如小鸡啄米：「知道了知道了。」 接着是一秒的沉默。 对话中这样的瞬间最尴尬。 「我在参加时尚活动，等会要上台。」齐叙道。 「嗯，你别忙太晚。」周容说客套话。 第64页 「乖，亲我一下。「 他忽然不正经起来。 想到齐叙身边肯定有很多工作人员，周容害羞。 飞快朝听筒「啵」一下，她掐断电话，走回卡座，一气呵成。 「怎么回事，脸这么红？」宁檬看她不对劲，开了瓶酒满上：「多喝点，压压惊。」 周容从没听过靠喝酒压惊的理论，但她确实需要饮品。 还好是果酒，度数不高。 她无事可做，打算听听台上主持人在讲什么。 「下面有请一位业内大咖来揭晓年度最佳着装奖。「 「他就是——「 「齐叙老师，大家掌声欢迎！「 周容脉搏狂跳，抽搐得差点内伤。 她没想到，齐叙会出现在这。 他在明，她在暗， 台上，台下。 麻木地看着他宣布名单，接过奖盃，递到明星手中，然后下台。 几分钟时间里，周容被齐叙剥夺了所有思考的权利。 等人消失在视野中，意识才恢復。 耳边，宁檬在和同行讨论视频。 」今年平台的美妆大赛，奖品好丰富啊。「 「唉，丰富就丰富呗，肯定轮不到我。「 「别说了，自从黄赫跟齐叙入驻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是在国家队面前班门弄斧。「 「你们不知道，「宁檬炫耀，」上次我和齐老师合作，他给我化完妆我就去拍证件照！赚翻了，跟他比，我平时化的妆算哪根葱。「 「嘤嘤嘤你就显摆，我一点都不酸！「 」说回视频比赛，大家外景都打算去哪拍啊？「 」我还没呢，本来打算画敦煌风格的去莫高窟，好傢伙，一查才发现沙漠晚上零下二十度。「 「你起码有选题！我连个idea都没想出来。「 「太菜，我都快收工了。「宁檬懒懒道。 激起群愤。 周容就在旁边喝酒，听众人嬉笑打闹。 她不想太早出去，万一在路边碰见齐叙，简直是案发现场。 宁檬不是说颁奖完之后大咖们都会提早撤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内场呆着，绝对没有暴露的风险。 对于没有夜生活的人来说，难得一次放纵，好似从人间到瑶池仙境。 后半程，大家拉着周容玩游戏，赢的关注对方帐号，输的罚酒。 周容的战绩对半分，轮数多了，喝得也多。 她没认识几个同辈能说得上话，有这个机会，贪玩的本性很快被激发出来。 以至于临近散场，整桌就剩下她和宁檬以及另外一个情感类博主没走。 周容知道自己大概是喝过量了，头有些晕。 好在除了话少，反应慢，更加安静以外，没什么症状。 她不是那种发酒疯的人。 「小容，你有人来接嘛？」宁檬问。 周容摇摇头，乖得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 宁檬无奈，看她这样子，估计是迷煳得连回家路都不记得了。 拿起周容的手机，宁檬打算给她朋友打电话。 通话记录最上方是位叫q先生的人。 宁檬翻了翻，发现除了这个q先生，周容好像没什么固定通话对象。 只能先拨过去再说。 齐叙一直在party后台没走。 秦茗临时发给他视频的企划案，齐叙索性找个安静地方编辑修改。 反正四个小时以后还要赶飞机，与其坐车上不如在这。 将近凌晨，周容忽然给他打电话。 「宝贝还没睡？」齐叙接起。 可惜对面不是周容。 「q先生，您和周容是什么关系？」那人问得警惕。 齐叙疑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男女朋友。「 对方松了口气：「那就好，周容现在喝醉了，地址在xxxx，不知道你能否过来接一趟？「 齐叙眉头紧蹙。 他刚好就在这。 宁檬让另外一个博主先走，自己留下看着周容，一边等人来接应。 周容喝醉以后特别好欺负，软软地趴在桌子上，说什么都答应「嗯」。 她的单眼皮很有韵味，每当眼神迷茫时，带着平时里难得的妩媚。 当听见脚步声时，宁檬就跟没碰酒似的清醒。 齐叙阔步走来，飘逸如谪仙，落到凡尘里又像是在古代才有的男子。 「齐老师好。」宁檬站起身，她看不懂情况。 明明叫的是周容男朋友，怎么齐叙出现了？ 更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 齐叙直接用大衣裹住周容，抱在怀里。 「这…这不大合适吧？「宁檬僵住。 等来的解释言简意赅。 「周容是我女朋友。「 「当然跟我回家。「 第二十八章 留下宁檬独自凌乱，齐叙抱着周容离开。 从礼堂到停车库，有一段路在室外。 感觉到冷意，周容在他怀里缩来缩去，想找个最暖和的姿势，却险些把大衣落到地上。 「老实点。「齐叙拧着眉，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臀。 小东西出来玩不说，还撒谎。 可是他过会就得赶去机场，只能留着秋后算帐。 三步并两步走到车边开锁，齐叙把蜷成团的周容扔到副驾驶，接着开暖气。 第65页 周容仿佛是只刚被领回家的小动物，从大衣里探出头，就这么打量他。 她很安静，比平时还要安静，乖巧得过分。 连带着眨眼的动作也像是慢镜头，睁一下，闭一下。 好似每次动作都需要思考，细长的睫毛在眼周映出一片阴翳。 「看什么？」齐叙怒道。 要是今天他不在明州，周容估计被坏人捡去都不知道。 偏偏小姑娘喝醉以后也不撒泼打滚，让他无从下口教育。 周容缓缓伸出手，似乎是犹豫，又似乎只是因为酒精的缘故。 她的手指也很好看，指尖娇粉，指节纤嫩。 攀上齐叙的鬓角，轻抚着他的发梢。 「你别生气，好不好？「她的声音温柔地能叫人陷进去。 周容的动作，齐叙见过很多次。 猫猫狗狗不听话需要安慰时，她便这样摸的。 心头无名火消去一半。 齐叙冷着脸，将她的小手摁回大衣里，生硬道：「我送你回家。」 趁他理智尚存。 可周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復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襟。 「我其实，不是很想回我家。「 软软地撒娇抱怨他讲话不算数。 「你说了，要跟你回家的。」 齐叙本来就口干舌燥，火好不容易按下去。 周容的两句轻咛能叫死灰復燃。 他一把将人从副驾驶捞到怀里，强势地扼住她小巧的下颚，迫使周容抬起头直视他。 暗沉眼波里侵略意味十足。 「周容，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车里没开灯，周容只能通过触觉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齐叙的时候。像什么呢，像锦衣卫再世。 他有的时候很冷，有的时候又是暖的。 周容又回忆起下午时做的梦，梦里的言语都无比清晰，原来欢好是那样倾轧而来的诡异快慰。 如果她醒着，大概永远都不会拉下脸皮和齐叙说这些话。 她渴望爱，但人生经歷又让她太自卑胆小，不敢往前走。只有现在，周容稍微有一点胆量。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根本不必想。 齐叙的拇指抵在她的下唇。 周容用舌头去舔他的指尖，像是品尝珍馐般，猫儿似的又轻又痒，拨弄心弦。 有道是十指连心。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这是周容第一次主动。 淡淡的的酒香混杂着她的馨软，脸颊蔓起绯色，像是枝头静待採撷的红果。 要是齐叙再忍得住，他就不是男人了。 电话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那头是朱临的催促：「老闆你在哪？还有半小时登机结束…」 「滚。」他暴躁地扔掉手机。 周容埋在齐叙颈侧，听出他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轻笑。 她笑得纯且欲，带着一点小小的傲娇。 像是赢了赌，赌工作不如她有趣。 齐叙忍得咬牙切齿。 路上车很少，周容感觉到车窗上的光影在飞速后退。 「你点赞的那条评论，好多人说你不行。「她喃喃道。 齐叙把油门踩到底。 「你等着。」 有胆子三番五次点火，那就攒好一起灭。 直到被他扔在别墅主卧的床上，周容还迷煳地在想跟赵逸雯聊天完之后写下要问齐叙的问题。 可惜来不及问了。 齐叙压上来前，周容最后看清的是墙上钟面的指针。 十二点。 好像那个梦是现实，而现在才是真的梦。 齐叙毫无章法的亲吻吮.吸地她舌头麻疼一片，搅弄碰撞间，周容软在他胸前，窒息得眼花缭乱。 醉意让周容的乖软甜美更加诱人，哭声都乱的绵.弱。 他蛊惑着带她步入极致沉沦。 昏昏沉沉间，意识逐渐被吞没。 甜是生，苦是死，她在恐慌间被迫饮下苦涩。然而难受过后，糖分一次次地累加，美妙得发腻。 耳边萦绕着他气声，素日清雅惯了的男人，此时哪有半分冷静。 等尝到了甜，齐叙便故意使坏，尽挑她意志最脆弱的时候停下挑逗。 「宝贝，你说我行还是不行。「 周容哪里受得住他的花样。 紧绷着背，堪堪抱住齐叙的脖子，十指插入他的头髮乱抓。 最后软倒在齐叙怀里时，周容气若游丝，脑袋里空茫茫一片，双眸湿润，满脸都是泪痕。 许久，才从天堂和地狱把意识召回来。 餍足的齐叙握住她的手指，爱怜地一根根地吻过去。 周容将额头抵在枕间，不去看他。 齐叙动作未停，喑哑着在她耳边捣乱。 「痛不痛？「 当然痛，她没一处是好的，细汗落到破皮伤口上更疼。 又不是没反抗过，中途周容被齐叙的热情吓坏过好几次，但越反抗他越兴奋。 怕是锦衣卫捉拿犯人用刑都不带这样的。 腻歪一会儿后，齐叙终于放开她。 床间，地上，皆是一片狼籍。 周容没有讲话的力气，头疼得厉害，只是依稀听见齐叙说：「剧组有事，我过去趟。」 她勉强回过头去看钟。 第66页 天都该亮了。 「乖，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回来看你。」 被齐叙塞回被子里，周容几乎是立马晕着睡去。 一觉到中午。 周容也想继续睡，但身上哪哪都疼，由内而外地疼，再软的床都睡不好。 宿醉加彻夜疯狂，她脑袋神智不清地去找手机。 好多消息。 【赵逸雯：你问题想好没】 呵，想好了也没机会问，昨日往事全是纸上谈兵，一切都迟了。 她默默地回个句号。 赵逸雯直接打语音电话过来，周容立马按断。 对方换成打字：【中午才起床，不是你的作风啊】 周容：【发挥想像力，聪明的你一定不需要我解释】 她没力气说话，更没力气打更多字。 【？？！！ 】 【你们这进度条有点勐】 接着一连串狂轰滥炸。 除了赵逸雯，周容还要同时应付另外一位遭受伤害的女士。 酸奶不酸：我现在很酸@乐多多宠物的老闆娘。 宁檬公开发动态声讨，一千多万粉丝都是活人，在评论里猜来猜去。 周容不敢直接回復，只能私信她道歉。 宁檬：【我爹妈给我起这个名字仿佛就是为昨天的你和齐叙准备的.....】 周容发表情包企图矇混过关。 宁檬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果不其然，周容又要回答一遍「齐叙到底行不行」这个问题。 周容简直恨死这条评论了，不仅让她割地赔款整晚上，醒了还得给两个女友汇报。 安抚完她们，周容还得身残志坚地回宠物店给丐帮五兄弟餵饭。 下楼的时候她亲手亲脚，完全不敢发出声音。 要是波塞冬听见以后直接扑过来，按她现在身子骨的脆弱程度，绝对可以直接打120 到店以后，好巧不巧有顾客带着狗过来洗澡，还是两条金毛。 周容腿软得差点捂着小腹跪在地上。 顾客是个年轻辣妈，非常体恤地拍拍她的肩：「流产以后还是要多休息，别碰冷水。」 周容：？？？ 难道她已经被齐叙摧残到这种地步了？ 给芋头它们每只的食盆里放上三倍狗粮，周容实在是累得坐不住，打算回去休息。 走着走着，明明打算回自己家，结果莫名其妙走到别墅门口。 只能唉声嘆气地开门，周容筋疲力尽。 然后，翻滚的巨型毛球在门响的一剎那精准地朝她扑来。 周容直接被波塞冬摁倒在地。 果然，狗跟主人都是一个德行。 周容没力气上三楼，直接拿阿拉斯加当榻榻米修身养性睡回笼觉。 等着等着，等到开门声再次响起。 齐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抱到沙发上躺着：「也不会换个地方睡。」 「还不是被你累的。「周容内心毫无波澜。 这话在齐叙听来极为受用：「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店，给你带来吃的，尝尝。「 周容躺平以后完全不想动，齐叙好人做到底，拿勺子餵她。 红豆汤稍微有点烫，糯糯的，周容吹了好几口，边喝边问：「早上剧组怎么回事？「 总感觉开工再早也不会早到那个点。 齐叙似乎不想让她了解太多，可这样周容更想知道。 不依不饶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松口。 「本来今天有场戏要用到瓶瓶罐罐之类的道具，有个场务搬运时不小心把瓶盖撞开，没想到里头有硫酸。「 即使拍犯.罪题材的剧，危险道具一概用水和色素混合，片场根本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周容顿时毫无胃口，情急道：「然后呢？「 这么大的事，齐叙都不早说。 「灼伤手臂皮肤，送医院了。「 周容学化学的时候进过实验室，知道腐蚀性液体有多可怕，她后背发凉，又不放心地追问：「男的女的？叫什么？其他地方没碰到吧？」 齐叙面色有些凝重。 「小萍。」 第二十九章 早晨。 【所有部门主管到崇政殿开会，立刻！马上！ 】 齐叙拿到手机，第一眼便看到这条消息。 是盛辉在《成阙》主创团队群里发的。 彼时才凌晨五点半。 知道的是剧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魂穿古代上早朝。 无奈之下，齐叙给周容盖好被子，收拾出门。 荣府离影视城近，高速路车流稀少，二十分钟后他赶到现场。 崇政殿门口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全副武装，手机、相机一应俱全。 这就是剧组主演咖位太大的坏处，24小时都有狗仔蹲拍，比监控还灵敏。 否则上次齐叙也不会忍住脾气没对董婉洁骂「滚」。 维持秩序的保安认得他，齐叙得以穿过水泄不通的人群。 殿内。 昨晚是大夜，盛辉、于意熬通宵没走，场务主任和道具组总统筹也在。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刺鼻药味和血腥气，隐隐有女人的哭声。 场务主任讲了遍事情经过。 「就是那个经常来咱们剧组打杂的小萍，今早不是要拍药谷的戏么，我让她先把陶罐送到场地去。估计是路上碰到盖子，她伸手去拧，结果整只手遭殃。叫随组医生来看，说是酸性液体腐蚀，正在后头包扎，一个小时内得送医院。「 第67页 至于门口狗仔是怎么被吸引来的，凌晨一声惨叫，方圆半里想听不见都难。 这帮人就像是秃鹫，闻到腐肉的味道，比鹰隼飞得还快。 等盛辉和于意得到消息从外景那赶来，崇政殿几个出入口已经全被堵上了，等于只进不出。 幸好有其他人跟小萍在一起，提早把人和道具挪到室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赶紧叫120送医院啊。「场务主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这等着。 「拜託你用脑子想想，「于意身上经纪人的那部分记忆復甦，」如果让狗仔拍到救护车再追到医院扒出缘由，这剧还怎么拍啊？「 她考虑得更多。 如果，如果不是小萍遇到意外，那三个小时以后，用到这些陶罐的人就是叶菁菁和林予敏。 戏份设置在药谷，两人携手调配解药救『中毒』的董婉洁。 硫酸要是撒到她们脸上手上，剧组怕是赔到倾家荡产都难辞其咎。 各中隐情够娱乐媒体揣测个三年五载。 于意冷汗涔涔地落。 更渗人的消息又从后头传来。 医护助理脑子好使，问隔壁刑侦剧的同事借来ph试纸。 「所有陶罐里，不是极酸就是极硷，全装满了。「他挨个测完，气喘吁吁地过来汇报。 等于说，那一推车相当于随时爆炸的生化武器。 后果不堪设想。 大难当前，场务主任表态。 「于制片，报警吧。这不是小大小闹，严重点半个剧组都要没命的啊！至于什么钱啊拍摄进度啊，咱们以后再说。「 于意脸色发白，但仍未让步。 底下人拿一个月工资算一个月，但她要对四个亿负责。 几百号演员，几十家经纪公司，一旦新闻被爆出，意味着刀子明天不知道会落在谁头上，要是不够幸运，直接毁掉脸。 前途要紧，性命攸关。 没人敢继续留在剧组拍戏。 至于最大三家资方都是作风老派的公司，连开机时上香的猪头贡品有几斤都要关心到小数点后两位，再派风水大师算有无八字不合，碰见这样不吉利的事绝对要撤资。 还有gg商，拟定播出卫视平台…几乎整个娱乐圈每一环节有头有脸的公司都和《成阙》相关。 蝴蝶效应最终导致的飓风有多大，无人知晓。 于意没有办法，也永远不可能让这件事捅出去。 场务主任的话代表仁义道德，但入了这行，又哪来什么仁义道德。 快要晕过去的小萍被医生扶出来，手上缠满纱布，难以想像成片烧伤有多触目惊心。 于意一字一句地教她等会去跟狗仔说是看到蛇所以才叫出声，现在那条蛇已经被打死了。摆脱他们之后，助理会开车送她到医院，最好的整形皮肤科，最好的大夫。 齐叙认得小萍，那个在《思念你》片场跟着周容吃瓜的女孩。 偶然间，他想到开机仪式结束后周容遇上的小混混。 找机会下手，谋财害命，汇星。 或许指的就是这件事。 于意极为迅速且镇定地编造谎言，让齐叙想起那一晚的伏滢。 同样地，他也用妆继续为伏滢和孙勤粉饰夫妻和睦太平盛世。 至于真相，只有烂在心里。 小萍的话遣散了苍蝇般的狗仔，知情几人皆心绪不宁。 场务主任领头找土坑将陶罐埋掉。 齐叙出崇政殿时，只和不明所以过来侦查情况的朱临说去检查化妆间是否有安全漏洞。 天阴得像是要下雪。 放眼望去，周遭一切都极为耀眼光鲜。 按照剧情设定，崇政殿是最后双女主杀回京城辅佐小皇帝登基之地，定妆照用的便是这场造型。 网友夸得天花乱坠，好似两人做了什么感动中国的大好事。 每场戏布景时都会在场外专门辟出空地，给叶菁菁和林予敏的房车腾位置。 她们依然毫髮无伤，是娱乐圈光鲜亮丽炙手可热的女星。 齐叙踩过空地，只觉得如下水道腐烂鼠蚁般的噁心。 等回到周容身边，他才摆脱了那三观扭曲的一切。 周容听完前因后果，担心地问：「要是你知道得太多，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齐叙摸摸她的头：「倒还不至于。「 汇星背地里接触灰色产业，才有胆量下狠手。 可毕竟这样的事很少。 周容完全没了追星追八卦的念头，网友经常调侃「三观跟着五官走「，可娱乐圈里的人有哪个不漂亮？等硫酸泼到自己脸上，后悔还来不及。 」小萍在哪个医院啊？「周容想去看看她。 齐叙不让，事情已经够乱了，她别再掺合进来。 等风头过去，再安全些罢。 可他的好意周容不领情，一个劲儿地关心，还教育他献爱心有什么不好的。 无奈之下，齐叙只能武力解决。 三楼浴室。 」你真的，就是单纯地帮我洗澡？「周容闭口不提剧组的事，试探着问。 刚才差点又引火烧身。 「不然，你还有力气应付我？」齐叙放热水，等漫过浴缸一半，挑了个薰衣草的精油球扔进去。 芳香四溢。 周容觉得齐叙活得非常讲究，完全避开赵逸雯最痛恨的十大直男表现中的任何一条。 第68页 爱干净，体贴。 至于其他一些小小缺点，在此刻可以忽略不计。 昨夜的战绩还没消去，周容锁骨上连片的淤青红印，浸没到热水中，舒坦得不像话。 齐叙给她洗头，按摩，伺候得太舒服了，周容差点睡着。 最后把小东西捞出来，裹到自己的睡袍里，齐叙头一次收穫自己养动物的快乐。 唔，应该是养女朋友。 整个浴室被蒸汽缭绕，周容恹恹地看着齐叙从三层化妆柜里拿出什么东西，然后往自己脸上抹。 「啊好痛！「她尖叫着抱怨，」你不会是想弄死我吧？「 齐叙无奈：「你脸太干了，急救安瓶而已。「 作为一个永远只涂万能面霜过春夏秋冬的直女，周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安瓶，听起来像是用来安乐死的瓶子….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日常护肤都要注意起来。精华，乳液，眼霜你都拿走，还有清洁的洗面奶。」齐叙跟个老父亲似的操心，一层层帮她涂。 周容背得了元素周期表，记不住眼前这些东西的使用顺序。 「晕死了，你帮我涂还行，我自己懒得弄。「 「你搬过来住，我天天伺候你。「 听起来不错，但周容还没被齐叙的甜言蜜语哄得丧失理智：「去你的，是谁等会还得去b市啊？说谎话也不打草稿。」 能见面就不错了。 「那是谁昨天晚上招惹我，让我没赶上飞机的？「齐叙给她按眼周的穴位，状似无意道。 周容笑得眼睫毛一颤一颤。 跟撒调料似的，等折腾完最后一步，周容握住他的手，让齐叙把手掌张开。 在镜子里看，和自己的脸好像差不多。 「原来我也算巴掌脸。」透过修长的手指，周容看向他。 齐叙真特别，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男朋友会帮女生护肤，周容觉得自己相当于免费享受了美容院套餐，返老还童到十八岁的那种。 周容的脸本来就小，抹完乳霜以后皮肤莹白透亮，嫩得出水。 齐叙作势弹了下她的额头：「脸再小也得保养。」 这一刻，他笃定自己是爱她的。 几个小时美好地像是度蜜月，周容目送齐叙收拾完行李，出发去机场。 感觉自从昨晚以后，她都有点难以适应看不见他的日子。 「魔怔了。」周容拍拍脑袋，转过身与波塞冬四目相对。 两只单身狗。 齐叙不让她去看小萍，但周容总归还是不放心。 她就这点毛病，爱心太泛滥。 明州市有整形科的大医院就这么几家，她发消息问赵逸雯能不能查到具体信息。 赵逸雯的老妈相当于整容界泰斗，人脉遍布，没几分钟就问出结果。 为避免感染，科室有限定探视时间，周容约了个最近的。 赵逸雯开玩笑道：「看在我这么给力的份儿上，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我给你发颗狗粮吧，「周容也跟着不正经：「刚才齐叙亲手帮我抹护肤品，怕我自己弄的时候记不住步骤，还写了张纸条，让我每天给他打卡汇报。唉好麻烦我太烦恼了。」 赵逸雯酸成柠檬树：我也想体会这样的烦恼…. 第三十章 本来周容是想带着小萍最喜欢的山药去医院看她，可惜宠物不能进病房。 只能放弃这个念头，转而在水果店买点吃的。 许是于意特地找人打点过，小萍的待遇很不错，单人vip病房。 「瞧你愁眉苦脸的，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医保赔不了的剧组帮忙付掉，哪去找这等好事。「 小萍一条胳膊吊在护架上，拿遥控器把病床抬高半边，方便和她说话。 周容闷闷地回答：「可是如果他们不报警，害你的人就永远找不到啊。」 「找到了又能怎样？关几天拘留所，赔我医疗费？说到底是我倒霉，那帮人根本就是沖演员去的，躲得过正月躲不过十五。「小萍想得开，她从小在影视城打杂，人情冷暖，该见的不该见的全看个透，「别说泼硫酸了，有次我还碰上xxx女星在剧组旁边宾馆和三个男人开房呢。」 周容正在给她剥橘子。 闻言，指甲差点掐进自己掌心里。 现实永远比电视剧还要荒谬可怕，光鲜亮丽的反面，是吃人不吐骨头，乱得堪比脏水沟。 可至少周容还想得明白宫斗剧里的女人互掐是为了活下去争宠，但这些明星又不是活在封建社会，除了演戏出名，还有很多能赚钱的路数，何必如此偏执。 罪过，罪过。 周容想不开，小萍倒是想得特别开。 现代医学先进，只要有钱，修復受损皮肤也只是一个手术的事，她还能在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病房里免费躺上十天八载，剧组那边又给她大笔钱做封口费。 尽管思维扭曲，但她依旧认为这伤受得挺值。 探视时间结束，周容和小萍约定下次再来，起身出病房。 医院门口素来是gg宣传的好地方。 《成阙》即将在春节档开播，led屏幕上投映着最新版的预告片。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仿佛小萍躺在医院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意外。 她只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感觉小萍像是被剧组抛弃了，因为小萍说，出事这三天，她是唯一来探望的人。 第69页 可明明没有，剧组付了医药费，还给她很多很多钱。 怎么能算抛弃呢。 周容摇头，暗道或许是因为年关在即，孤独感使得共情能力过于泛滥吧。 —— 等到李土土发消息过来，周容才想起不仅是《成阙》，《思念你》也马上要开播，很赶，就在年内上线各大平台。 李土土的意思，大概是看她在劳苦功高的份上，有一张主要宣传海报里加上了她的狗，并且公关团队允许她蹭蹭热度，比如主创团队转发时顺便艾特她这样。 除此之外，还问周容年后有没有空，另一个剧组要用到猫，全程出镜。 宣传，周容自然是乐意的。 让她再去影视城那个魔鬼洞，还是算了。 宁可守着一亩三分地，拍视频的外快虽然少，好歹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说起视频，周容最近陷入了瓶颈期。 趴体那晚赢了好几个知名博主的互关机会，加上宁檬那条消息的助攻，她的帐号粉丝数勉强爬到一万大关。 嗯，算是完成一个小目标。 可是再看看隔壁齐叙。 一百万。 周容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拖拖拉拉地维持更新。 至于反响么，播放量基本在两三万，不温不火，刚好够把丐帮五兄弟的伙食换成最高级别的狗粮，算是它们自给自足。 但周容的精神摧残费还得另算，每次晚上发视频她都按捺不住，攥着手机反覆刷数据。 睡不好，又焦虑，白天起来又要拍下一个素材。 直接导致她和齐叙视频时，齐叙老是给她推荐各种抗老修復精华和眼霜。 周容挨个查过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牌子，总结下来基本就是大几万的化妆品因为她「过于」致力于研究视频全打水漂。 果然，外服疗程治不了心病。 宁檬还反过来宽慰她，传说中一夜爆红是不可能的。 周容郁闷地拿波塞冬的尾巴在地上画圈圈：「那齐叙算什么….」 「齐大师，当然算天上的神仙咯。「宁檬只能承认这个特例的存在。 因为他的手艺与业界地位在一夜爆红之前已经足够耀眼，而网络热度不过是个衡量他存在价值的尺码而已。 况且，他有十几个人的团队全权负责选题构思、打光拍摄、后期剪辑、帐号运营。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即使有自己的小亮点，靠一己之力也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 道理周容都明白，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态调整不过来，只能相信宁檬的毒鸡汤。 」坚持发视频！不要断更！总会等到幸运之神眷顾，一夜爆红的那天！「 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毕竟《思念你》马上就要官宣，周容安慰自己。 到时候，芋头辣椒它们没准直接关注度爆表呢。 但是，有件事来得更早。 十二月上旬。 为了提升视频质量，周容筹巨资三脚架和随身收音麦克风，并且鼓起勇气关掉滤镜。 当然不可能素颜，妆还是要化的。 齐叙经常快递东西给她，彩妆，护肤，全都是顶级品牌的跨年限量，双十一双十二也不打折，没几个人抢得到货的那种。 周容只有一张脸，用的速度比不上他寄的速度，实在放不下，只能把把没拆封的送给赵逸雯。 赵逸雯并非啃老族，在一家上市公司做文职，年底实在太忙，连过来拿的时间都挤不出。 还得周容亲自送到她那儿去。 周容不介意，整个世界都很忙，她习惯了。 习惯齐叙回她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上热搜的次数越来越多。 熟练到周容根本不用关注通稿造型师那栏的名字，只看明星照片就能认出齐叙的手笔。 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最近一个月，他们就是屏幕两端的陌生人。 伤春悲秋不如赚钱，周容嘆气，支好三脚架，开始录视频营业。 今天是有史以来二十几个视频中最大的工程：因为搓澡对象是波塞冬。 另外，在几位大v的一致嫌弃下，她把帐号原来的土味名字换掉，改成了「小容的宠物日志」。 个人简介则为：宠物店老闆娘（搓澡工一枚）。 因为她发的视频全是给猫猫狗狗洗澡。 顾客拿来洗的狗，周容还能平静地用第三人称视角讲述背后故事。 到波塞冬这，她怎么都客观不起来。 毕竟这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三个月的狗。 阿拉斯加已经长得比澡盆池子还要大，周容下决心如果过年收入好的话，找工人重新砌个大号澡堂，专门给它用。 当然，这句话也被她念进台词里。 波塞冬蹭蹭周容的手，好像听懂了。 满脸狗毛地关掉吹风机，周容看了眼录像进度。 四个小时。 剪辑又是大工程。 吹风机噪音太大，周容有些耳鸣，波塞冬也累得趴在地上不想动。 「诶我跟你说，水电费我可是按时交了啊！你别来催什么有的没的….」 她仔细辨别，才确认是理髮店老闆娘在外面说话。 周容起身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理髮店老闆娘泼辣起来和催房租的包租婆有的一拼，正在教训穿制服的街道物业小哥。 第70页 小哥看着也才大学刚毕业，哪里说得过老油条。 等到周容来，场面总算才消停。 「阿姨你消消气，我真不是来催物业费的，「小哥气喘吁吁地再次解释，」西小区二栋三楼那位王奶奶，在家里跌倒，粉碎性骨折，医药单都在这呢。我们送医院以后联繫子女，都在国外，没人愿意回来赡养。这不是来问问邻里街坊有没有人捐钱，能撑一天是一天。「 他的话，与周容这几日的隐隐不安刚巧对应上。 那位每天来宠物店看狗的老奶奶，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出现了。 理髮店老闆娘见她脸色不对，把周容拉到旁边。 「你别听他瞎说，咱们开店的，年底开销最大，管好自己的钱包。「 「可他讲的是真的，王奶奶每天来我店坐。「周容辩解。 「小姑娘听我的，「老闆娘不假辞色，「就算是，那医药费也是别人私事，不用你掺合。医院病房那可是无底洞啊，家属要是看有人愿意捐，直接讹上你继续负责怎么办？想过没有啊？「 医院是最能考验人性的地方。 自家老人都不愿意花钱治的畜生，难保不会做得更出格。 知道理髮店老闆娘是为自己好，可周容一旦想起那些风和日丽的午后，王奶奶蹲在笼子前逗狗狗的画面，她的心都快碎了。 像是玻璃渣融在伤口里的痛。 老闆娘主持大局。 「进屋吧。「这句是对周容说的。 」你可以走了。「这句是给物业小哥听的。 店里打着暖气，不似外头寒风萧瑟。 周容焦虑地原地转满十个圈，夺门而出。 临近下班时分的漆黑夜里，她追上物业小哥。 「需要多少钱？「 物业小哥本就不报什么希望。 这年头，邻里关系不比从前，有对门住了十几年还不认识的。 游说完所有单元楼外加店铺，总共加起来不到五千块钱，多数人都和理髮店老闆娘一样，以为他是来诈骗的。 他把医药单拿给周容看。 「王奶奶也是命苦，四个孩子养大以后全移民到国外成家立业去了，几年都没回来看过。平常柴米油盐都是我们物业帮忙买，七十多岁的人哪里扛得动啊。」 「既然是移民，还不愿意出钱么？」周容无奈。 去掉医保，住院费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九牛一毛吧。 更别说需要赡养的是自己亲身母亲。 物业小哥跟着嘆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难就难在手术时间不等人，药也得用。物业能挪用的钱都用上了，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容开口：「你把医院和病房号告诉我，我去看一趟，顺便交钱。「 巧就巧在和小萍入住的医院是同一家。 当然，小萍早已出院，手术和復健过程都很顺利。 周容先去住院部前台找护士。 」姓名？「 「王菊芬。「 」上一次住院费交掉八千，现在欠三千五百一十六，再交一万吧。「护士程序化似的报数字。 」一万够用几天？「周容问。 「唿吸机插上，三天差不多。「 住院部果真是个无敌洞。 但周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等到她拿着缴费单去按电梯时，银行卡里没有剩下一分钱。 周容的积蓄加起来，够王奶奶安心住一礼拜。 医院电梯里的消毒水味道很浓。 周容捏着单子。 估计被理髮店老闆娘知道，该把她训个狗血淋头。 但至少在此刻，周容是心安的。 周蓓的离开教会她，并不一定是血浓于水。 感情不能用血缘衡量。 既然她以后也没有长辈需要赡养，周容便提前把自己的责任给了王奶奶。 哪怕王奶奶给她的温暖在很多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周容来说已经很多了。 如果子女不愿意支付医疗费，赡养官司至少得打一个月。 王奶奶等不到那个时候，周容怕更坏的事发生。 心里惆怅，大脑便很难分神去注意周遭景物。 周容出电梯站在走廊中央，才想起这是vip病房的楼层。 看小萍看习惯了。 她转身走回电梯间。 却未曾想，看到一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影。 周容不敢认，可那样的长髮太显眼了。 显眼到不可能是别的人。 「齐叙，你怎么在这？「 走廊上很安静，连护士值班台都是空空荡荡。 他们面对面站着，彼此间隔着一块瓷砖的距离。 齐叙身型颀长瘦削，在地上留下道阴影。 总有人要先开口解释为什么在这。 「小容。「他的声音很疲惫，「去一个节目负责造型，嘉宾脚崴了，送来医院看。」 周容眨眼，缓过神来：「这样啊。」 「你呢？「齐叙走近，想要摸她的头，似乎又想起手不干净，突兀地收回。 她化妆的手艺似乎更好了些，涂了口红，衬得小脸莹白，明眸皓齿。 太久不见，在这样的场合，使得问好都无比生疏。 周容轻咳，只说来看朋友，不提捐钱的事。 「那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齐叙眼里满是温柔。 第71页 礼物，那些成堆的、包装精美价值连城的盒子。 周容当然喜欢，只是她更想送礼物的人。 」春节的度假朱临已经在安排了，就我们两个人。巴黎，米兰，或者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齐叙又是道歉又是哄她，「小容委屈这几月，我回来好好陪你。」 周容懂，她都懂。 趁着气氛，悄悄凑到他耳边，齐叙以为她要说什么。 没想到，周容捣乱似的哈气挠得他心痒，也不管在医院，反客为主，直接亲她。 最后还是听见身侧某间病房的开门声，两人才停下。 顺着声音方向望去，是个柔弱的女人扶在墙边，一边脚上带着护腕，我见犹怜。 周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羽佳，她怎么会在这？ 不等她反应，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柔弱的杨羽佳好像没站稳，作势缠上齐叙的胳膊，娇滴滴地喊：「齐叙哥哥，我腿好疼～」 全程懵逼的周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绿茶？ 第三十一章 如果光凭「哥哥」这两个字，确实能证明杨羽佳是绿茶。 声调既不过分造作起鸡皮疙瘩，又不生硬得像单方面攀关系，柔弱程度刚刚好，激起异性保护欲。 要是能将人的大脑思维捋成条剥离开来，那周容此刻的全部心理活动，可以说没有一丝和「齐叙女朋友」这个身份有关。 震惊懵逼只是因为杨羽佳出道实在太早，早到许多观众，包括周容，都以为她是徐娘半老昨日黄花，但明明人家也才二十出头，新鲜有活力，撒娇嘟嘴毫无违和感。 其次，就连网络百科都知道，杨羽佳是齐叙第一个负责的艺人，官方认证的交情匪浅。 当年一场全国舞蹈大赛，两人相辅相成。 一个摘下桂冠红遍大江南北，一个直接得到《红楼梦》剧组的赏识，担任造型设计。 杨羽佳和齐叙认识多久？ 八年。 周容和齐叙认识多久？ 三个月。 连周容自己也觉得杨羽佳叫齐叙哥哥，她没什么资格干预。 还有最后极为重要的一点。 杨羽佳已经成家了。 隐婚，据娱乐报小道消息，是和某个华裔富豪。 综上所述，周容内心非常平静。 平静到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赵逸雯称唿她为「有良心的书呆子「了。 能在这种有可能女方直接要和男方提分手情况下，脑海中蹦出「综上所述「的思路总结，不是读书读傻了是什么。 杨羽佳佯装摔得不轻不重，可搂齐叙胳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她像是刚发现周容的存在：「齐叙哥哥，她是…？「 询问体贴且有礼貌。 齐叙不动声色地将杨羽佳的手抹开，动作幅度小，也不会让人难堪。 」我女朋友，周容。「 杨羽佳人畜无害地笑：「姐姐好～」 周容有点受不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说话方式。 虽然杨羽佳年轻，但好歹也比她大几岁，这声姐姐她消受不起。 杨羽佳好像看出她的想法，急忙推开齐叙的手：「都是我不好，刚才没站稳。周姐姐你千万别误会了。现在时候也不早，我让我助理过来吧，齐老师你快和周姐姐回家，不用担心我。」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处处为他们考虑，姿态放得极低。 不得不承认，比电视剧里妖魔化后的绿茶形象好上太多，但周容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有多和杨羽佳说话。 她其实有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处理不来这种情况，头疼。 齐叙叫护士过来，把杨羽佳扶回病房。 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周容才算是舒坦些。 「朱临来接你？「 「没有，我自己开车。」 刚好，周容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蹭齐叙的交通工具。 「那你回别墅么？「 「去机场酒店，明天凌晨的飞机。「 周容是菩萨心肠，又开始心疼他：「那你先到车上，我去看我朋友，够你睡会。「 说完感觉这话有点耳熟，周容自嘲：「唉，刚才杨羽佳是不是也这么说？「 突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绿茶，真搞笑。 齐叙去摁下行的电梯：「你和她不一样。「 肯定句。 尽管周容做不出这道语文阅读理解。 对什么事情表肯定呢？ 高中老师可没教她。 王奶奶的病房就在vip往上两层，三人间靠阳台的位置。 周容去看她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睡了，物业请的护工正在陪床。 唿吸器套在脸上像个面具，床周围是各种仪器。 输液瓶，氧气瓶，心率仪，连接线交错成团。 高危人群做手术风险很大，容易导致併发症，周容问来查房的分区护士，对方说这几天正在观察术后情况，如有不妙，随时送icu病房。 「你是她孙女？「护士问。 周容摇头，大概说了情况。 医院考验人性，护士也算见多识广，忍不住摇头：「还是尽早找亲属吧，icu一个支架就要十万，小姑娘你负担不起，以后也别瞎做好事，坏人最喜欢骗你这种好欺负的。」 过了半天，周容才应。 第72页 「好。「 窗外开始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医院地下车库没有暖气，幸亏周容眼尖，很快认出齐叙的车，飞速钻进去躲避寒冷。 明明说好自己来开的，结果他在驾驶位补眠，周容只能去坐副驾驶。 「你朋友怎么样？「齐叙睡眼惺忪地关怀。 他休息时间极其不固定，突然从深度睡眠里醒来，有些难受。 「还成。「周容煳弄过去，怕自己不小心又说漏嘴，连忙转移话题：「我替你开吧？」 「不用，「齐叙霸占方向盘。 结果事实证明，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就该远离方向盘。 风雪交加夜，医院里车流格外密集，齐叙又不知道外面下雪，爬坡上到地表后在转角轮胎打滑，直接刮上另一辆车。 保时捷撞宾利，事情可大可小。 」瞧你是睡傻了，「周容嗔怪，但又没真的捨得为难他，」你在车上，我去处理吧？「 但是还没等齐叙回答，对方车上已经有人过来敲车窗。 敲的是齐叙那边的车窗，但周容听得清楚他喊的话。 「少爷。「 齐叙让周容别担心，独自下车。 那人极为熟练地替齐叙撑伞挡雪。 原来，杨羽佳还不算是今晚的劫数，而宾利车上的人才是。 车灯极为晃眼，像是刺刀，钉住每一片落下的雪花。 周容隐隐不安。 陈叔给齐家当了半辈子司机，虽然齐叙不常进齐家门，但车牌号他一直记得清楚。 「让她下来。「齐叙冷声道，没有上车的意思。 里头坐的是太太，外边站的是齐家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嫡子。 两难之下，陈叔给后排车窗做手势。 周容实在是担心，将车窗摇下条细缝，观察情况。 意外的是，从宾利车里出来的是个大肚子的年轻女人。 杏眼，柳眉，是很温柔的长相，毫无攻击性，看着很平易近人。 见过影视作品里大户人家太太的作风，周容难以置信。 这居然是齐叙的妈？ 「老头子在车上么？「齐叙冷嗤。 面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一轮的继子，何诗媛摇头。 」那你有什么好装的。「齐叙不曾正视她，言辞间没有任何情绪，」修车费我会转给陈叔。「 他懒得纠缠，何诗媛的把戏他早清楚。 回头肯定是和齐俞说，这个逆子想要撞死她和肚子里的男胎。 更见鬼的是，齐俞回回都信。 」叙少爷，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吃饭吧，「何诗媛依旧不恼，脸色苍白，像是被天气冻的，」他最近也常记挂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从来不接。「 齐叙冷笑，一字一句地纠正：「第一，齐宅不是我的家。第二，不是他，是他的秘书来电。第三，记挂的不是我，记挂的是那张我还没签字的公证书。「 何诗媛有本事嫁给齐俞当续弦，自然也有本事教唆齐俞把全部股权过继给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有本事和真正做到，中间还差得多。 至于她为了争利益，背地里有多少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叶随每日一字不差地发给齐叙。 雪依旧在下，落到齐叙的髮丝睫毛上，更衬他的清冷气质。 「何诗媛，做人积点德，万一孩子生不下来呢。「 齐叙留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女人站在原地，银牙咬碎。 周容从未见过齐叙阴冷成这幅模样。 但她还是坚定不移地跳下车，防老鹰似的挡在车门前勒令：「你去副驾驶，我开车。」 很明显，这人正在气头上。 难保等会走高架，直接来个连环车祸。 周容怕死。 幸亏，齐叙还愿意听她的话，乖乖被赶去副驾驶。 绕出医院门，周容感觉自己载了只随时会发脾气的老虎。 刚才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着。 想想也是，特首夫人是齐叙阿姨，叶随是齐叙表弟，他的家世能差到哪去。 非富即贵，两项都占。 现实版豪门纷争，不过后妈的形象很出乎意料。 「齐叙，和我说说吧，否则白费我们认识我这么久。」 遇到红灯，周容踩剎车。 齐叙本不想让周容掺合一切有关齐家的事，亲戚利害，财务纠纷，没比娱乐圈干净多少。 只是运气背，凑巧碰上，他自然得解释清楚。 」等等，你家公司叫耀世？「周容中途打断。 她记性不差，金融系那么多case都背得烂熟，企业名称不算什么。 「怎么了？「齐叙皱眉。 」没想到你也是个富二代而已。「周容开玩笑。 耀世做实业，财不外露，可全国半数以上的办公楼都要过他们家的手。 总归事情不算太复杂，齐叙没多久便讲完。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想，你前世估计也是妈妈的爱人。「周容有些哽咽。 想来齐母也是饱读诗书，通情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 」是啊，我爹看不出她的好，那我就对她好。「齐叙看向窗外景色。 他最近与齐俞关系恶化得快，皆因为叶随发来的最新查证。 何诗媛做产检，医生势必要了解病史。 第73页 她有过流产经歷，时间恰好在齐母最后困居病榻的那段时日。 一切不言而喻。 齐叙厌恶，从生理到心理地厌恶，厌恶得想把齐俞给他的所有基因从血肉里分出来。 他不一样，他一辈子只会对一个人好，而现在，那个人就在他身边。 当然，这话周容没机会听，因为齐叙自己都觉得太肉麻，不想讲出口。 否则，一来二去，他明天的出差恐怕又要去不成了。 送完齐叙，周容把车开到维修店，然后发消息给朱临，让他来管。 毕竟车的事情，周容不太懂。 这一天过得真是乱七八糟。 杨羽佳，何诗媛，怎么齐叙就摊上这些个妖怪呢。 再想想娱乐圈里他合作的女明星，周容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车上的时间，只够齐叙解释何诗媛，而杨羽佳就成了漏网之鱼。 可她又不敢再多问齐叙，他太忙，人又不知道飞去哪。 为了催眠自己不要多想，21世纪的女朋友应该宽容大度，周容开始剪辑给波塞冬洗澡的视频，配好音轨以后传上网。 她难得累的不想去关注播放量。 但老天总喜欢挑日子给惊喜。 第二天醒来，周容怀疑自己睡傻了。 平台创作端。 您最新发布的视频标题：「花两百块给阿拉斯加洗澡，效果如何？「 播放量：一千万。 第三十二章 一千万播放量是什么概念，旁边那个「平台单日播放量top1」的标籤就是最好验证。 点赞数评论私信根本数不清，周容还没来得及细看，又有新消息弹出。 是平台官方发的，博主的实时更新收入表。 昨晚睡觉前，周容还在担心身无分文怎么吃饭。 现在，从天而降三十万。 这幸福来得未免有些太突然，她坐在被窝里发呆。 正好，卧室门慢慢悠悠地打开，像是在演鬼故事。 周容一个人住，当然不可能是人开的门。 波塞冬本尊已经能非常熟练地抬起前爪够到门把手，一摁就行。 它现在已经不住齐叙家的狗窝了，别墅里没人，回去也是回去个寂寞，全天跟着周容。 「进来，坐下。」周容喊口令。 波塞冬乖乖蹲在床头柜旁边，前爪按捺不住地移来移去，完全变成巴浦洛夫的狗，准备接零食。 可惜，周容不是给它餵零食的。 她爬下床，穿着睡衣，态度虔诚，极具仪式感地一百八十度鞠躬。 「财神爷，小的给您拜早年了！「 波塞冬：.......明明我是个海神好吧。 看来人和狗总得先疯一个。 其实周容根本没想明白视频是怎么红的，居然还能红到冲破宠物区次元壁的程度。 但她得先起床，去开店门，拉着波塞冬和丐帮五兄弟遛弯，餵饭，梳毛，擦爪子，一通忙活下来，才有空研究视频里数不清的弹幕评论。 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 视频能红，完全是因为一条弹幕。 「食用指南：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这年头，网友的脑洞简直开得能上月球了。 周容就着满屏弹幕，把自己传的视频重新看一遍。 毕竟波塞冬算她亲生的，所以除了洗澡吹毛以外，周容保留了很多日常片段。 比如，阿拉斯加的毛厚得堪比羽绒被，周容当时给它吹到半干以后，实在是累趴下，就坐在板凳上闭目养神。 睡着睡着，头就容易歪。 神兽蹲在旁边，用脑袋抵着她的下巴，让她睡得更安稳。 周容记得这感觉，她迷煳中还在想是哪块枕头如此舒服。 中途，好像是有客人进店里，狗的听觉比人灵敏多。 肉眼可见，波塞冬看向画面外的眼神无比犀利，竖起耳朵，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转到自己这儿，又温柔得像潭水，粘着她撒娇。 很难想像，一只比自己还要大的动物会如此反应。 周容天天和波塞冬呆在一起，很难发现它的变化。 狗都有成熟期，入秋时波塞冬还在竖着发展窜身高，毛量肌肉跟不上，看起来很尴尬，像是没来得及长出围脖的雄狮。 可一到冬天变冷，西伯利亚dna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每天三顿全是实打实的生肉，朱临都是按卡车为单位去定货的。 尽管周容总是跟齐叙调侃说波塞冬在贴秋膘才吃这么多，但狗运动量大，怎么可能囤小肚腩。 现在，波塞冬往那一站，背嵴宽阔威风凛凛，特别霸气，好像宠物店是它打下的江山，问谁谁都会说这是头狼。 自然造就了最为原始粗犷的魅力。 唉，几个月以前还怂得像个宝宝呢。 周容继续刷弹幕。 【不行我快磕死了，波塞冬绝对是从总裁文里走出来的狗呜呜呜】 【u1s1市面上那么多小鲜肉演霸总，居然都不如一只狗能让我彻底沦陷】 【艹我在车上睡觉的时候要是压到我男朋友，他肯定把我头推到玻璃那边，让我不要妨碍他打游戏….分手分手】 【为什么我的阿拉斯加就是个饭桶铁憨憨？？能不能找小容领一只】 【小容跟波塞冬一比真的好娇小，那个依偎我血槽秒空】 第74页 【是哪个鬼才想出的霸总文学，适配度100%请收下我的膝盖】 最后一条。 【如果真的是霸总魂穿到波波身体里…..前世今生默默守护什么的，确实很上头啊】 底下的回覆全是【笔给你，开始写了记得叫我】 周容想起宁檬说过，视频想火，就得戳到观众的爽点。 可这个爽点根本不是她戳的...... 但是作为偶尔也会看言情小说的人，周容必须得认。 对待外人外狗：高冷不屑 对待喜欢的人（她自己）：讨好顺从 关键还帅，谁顶得住这样的狗啊。 周容边想边傻笑，理髮店老闆娘过来都没发现。 」春风得意啊，「老闆娘走在5g冲浪最前线，自然有看到她的视频，」中午点外卖，你表示表示？「 周容身心舒畅，伸了个懒腰：「必须，小龙虾还是烤全羊，我全请了。」 「诶对，波总到底是谁的狗啊，怎么天天跟着你？」老闆娘被弹幕薰陶得彻底，都不叫波塞冬大名。 「我男朋友的，他很忙，就交给我养。」说话间，波塞冬突然躺在地板上。 宠物店多了一排笼子以后本来面积就小，这么一躺更为拥挤，周容轻轻踢它。 波塞冬鲤鱼打挺，立马站起来，吐舌头卖乖。 这傢伙绝对有偶像包袱，昨天跟他说要上镜，他憋了几个小时宁可热死都不伸舌头。 「哦——」老闆娘每次来都能见到波塞冬，可周容的男朋友？从来没有过。 等老闆娘回店里以后，周容看着波塞冬往自己身上粘，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去网上搜了份情侣了解程度的问卷。 1：相处时间。 和波塞冬：24小时。 和齐叙：0 2:最喜欢吃什么？ 波塞冬：澳洲牛霖，兔头 齐叙：菜叶子…？ 3:爱好？ 波塞冬：绕湖狂跑5公里、巡迴找球 齐叙：应该是工作吧…好像还喜欢听戏 4:体重？ 波塞冬：梳毛前54.8千克，梳完54.1，早上刚称的 齐叙：不知道… 做到第四题，周容果断放弃。 越做越觉得弹幕上头，到底波塞冬是她男朋友or齐叙是她男朋友？ 她自暴自弃，忧伤地给【如果能拥有波总，为什么还要男朋友】这条评论点赞。 算是官方认证。 放下手机，周容看向波塞冬，莫名觉得它的眼神有点小得意。 「靠，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绿茶！「周容拎起大狗的耳朵，恍然大悟。 其实之前在齐叙和宁檬合作的视频里，波塞冬有出镜过，蹲在化妆桌边上，偶尔露个头。 但可能因为「正房「在场，它表现得格外规矩，只在齐叙死忠粉的小范围内引起轰动。 而现在呢，齐叙要再维持「下线「状态，狗版男绿茶就该成功上位了。 高兴归高兴，店里生意还得接着做。 快到晚上，突然有个紧急情况。 有对情侣抱着狗冲进来。 其中那个男的也留着头髮，但不长，只到耳边，整个人看起来很邋遢，有点像没洗澡的流浪汉，果然髮型还是得靠颜值撑着。 周容在心里默默地为齐叙加一分。 男的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全靠女的说。 比熊犬在笼子里趴着，前肢不断抽搐。 周容才明白他们跑错地方了，赶紧指明方向：「狗狗突然吐血肯定是消化系统或者内脏有问题，你们要去宠物医院检查，我这不行。」 她不是兽医，除了洗澡以外最多修个造型。 女的很着急：「附近有什么医院你知道么？」 这个周容很了解，找便利贴写地址。 写着写着，男的突然开口问：「大概要多少钱？」 周容忙着落笔，头也不抬地回：「上次我有个顾客的猫确诊胰腺炎，大概七千多，不过治好以后就没有后遗症。」 「那别看了。」 「啊？」周容和拎着笼子的女孩同时出声。 男的一脸无所谓：「不就是只狗么，买它才五百块，看病还这么费钱，扔掉算了。」 女的着急：「你怎么回事？嘀嘀是你送给我的诶！先去检查再说，万一没有很严重呢？就算很严重，嘀嘀也陪了我们快一年，总得有感情吧？」 「我再送你一只不就得了？「男的不耐烦。 「呵，那我这个女朋友生病，你是不是也先想着换一个啊？「女的抬高声调。 眼见着他们越吵越厉害，周容根本插不上嘴，别提劝架了。 波塞冬拦在她面前，龇着牙，一脸警惕地注视着噪音源。 最终，男的直接甩手走人，头也不回。 女孩气得发抖，泪眼汪汪。 「别哭别哭，我们先把嘀嘀照顾好，「周容给她递纸巾，「我和你一起去宠物医院吧？」 女孩担心：「会不会耽误你做生意？」 「生意没有性命重要。「周容看向笼子里奄奄一息的比熊。 原来，宠物的生命也能考验人性啊。 把店门反锁后，周容和女孩打车去医院。 她试探着表明自己是个博主，徵求对方意见能不能录相。 这样的事，生活里有很多，周容想记录下来。 第75页 女孩微微摇头：「我没问题，但他是个艺人，马上要出道了，公司肯定不同意。「 周容咋舌，差点没忍住。 就那人品那外表？还想着出道？ 女孩或许在气头上，这会儿才认出周容：「你不会就是小容吧？「 毕竟全站播放量最高视频的影响力不是盖的。 周容点头。 女孩也不难过了：「靠，那刚才店里的就是波总？我天它还挡在你面前，宠溺实锤啊啊啊啊。「 看她兴奋得刘海都跟着抖，周容有些难以收场。 怎么都从线上磕到线下了… 到了医院，周容和护士认识，直接把比熊犬送急诊。 女孩说她只是个学生，出门急，钱包全在渣男那。 周容又做了回「散财童女」，垫付挂号费。 幸好结果不算太糟糕，医生拿着报告过来给她俩解释情况：「应该是吃骨头划到胃腔了，嘀嘀年龄太小，肠胃弱，以后尽量别餵生骨头。」 「我跟他说只能餵狗粮，他还拿自己吃剩的给嘀嘀。」女孩直跺脚。 周容无奈旁观。 今天註定会是这对情侣认识以来最难忘的一天。 因为视频，周容也算是存款富裕的人，给女孩留了足够的打车费回家。 她真的很好奇那渣男到底是哪个十八线艺人。 经纪公司不让说，没问题，她可以人肉出来骂回去。 好歹周容现在也是平台认证的潜力大v，一夜涨粉十万，稍微有点话语权，足够路见不平出口气。 可没想到，不用她找，人家自己直接送枪口上。 隔天，齐叙和黄赫同时更新视频。 这是唯一一次，周容首先注意到黄赫的推送。 他把要参加平台美妆大赛的视频发上来了，然而担任模特的不是任何女性艺人或博主。 居然是渣男，大名姚桢平。 周容看到名字，才想起这人在《成阙》里演了个几十番开外的小角色。 完全因为有几次等齐叙等得太无聊，拿剧本当消遣读物，她才发现的。 镜头里的姚桢平一改流浪汉造型，看起来有几分人样。 而黄赫把为什么选他当模特的理由也吹得像是节目颁奖词。 「我发现，大部分视频或者品牌都将注意力放在女性化妆上，但是对男性的关注度就很少了。这次决定请姚桢平来，也是希望藉机会摆脱刻板印象，让屏幕前的大家看到男生也可以通过化妆改善面部结构，同时给想要尝试改变却不知从何下手的男生提供几点小建议….」 说着说着还套到两性平等上了，简直就是道德绑架。 周容嫌弃地看着云集两位人渣的屏幕。 可惜她嫌弃早了，更渣的还在后头。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姚桢平总是q到齐叙，想要朝他的造型靠拢。 而黄赫的回答简直让周容无语到噎死。 「其实我不建议男生把头髮留得太长，一是不好打理，二来从气质上讲会比较容易显得娘。「 非常明显的内涵。 周容看黄赫继续厚颜无耻地给姚桢平弄髮型，简直快要冒烟。 同样是上半部分扎起，余下头髮披肩，姚桢平就无比油腻，额边两簇头髮像蟑.螂腿，加上黄赫给他画的眼妆有点浓粉底有点白，完全是特.殊服.务会所门口迎宾的男招待，还美其名曰「艺术风格」。 齐叙才是魏晋时期长袖宽袍的贵公子好么。 周容脑袋发晕，赶紧编辑弹幕怼人。 自己男朋友，还是要下场守护的。 结果直到发出去以后，才想起忘记切换成平时用来浏览的小号了。 而且这句话□□味特别足。 【别说齐叙长髮及腰，就算他剃髮为僧出家，也比你是个男人】 第三十三章 常年上网冲浪的经验告诉周容，她估计要完了。 毕竟网友们可不知道姚桢平在屏幕之外是什么样子。 随着几次刷新，逐渐有人发现她也是个博主。 趣味相投的网友私信留言：【哇，原来小容你是齐大师的粉丝啊】 至于不相投的，自然是毫不留情地开骂。 反反覆覆把自己编辑的评论看了几遍后，周容忽然很迷茫。 她从来不是一个有攻击性的人。 到什么程度呢，读书的时候有门课的结业报告是辩论模拟，两人一组。 指导教授对周容寄予厚望，认为以她的学术水平，绝对能咄咄逼人咬下每个节点。 明知道那只不过是场模拟，可周容怕伤害室友感情，愣是一句重话都讲不出来。 更别提开店以后，顾客每次让她抹零头，周容能从59抹到50块。 理髮店老闆娘也责怪她心肠太软，做生意都不精明。 从前她还不信谈恋爱能使人智商下降，现在周容总算有了亲身体会。 至少在打字的那一刻，她什么后果都没有考虑，只是想要怼回去。 这不是她的性格。 周容对自己的变化很懊恼。 懊恼情绪随着负面私信增多而更加严重。 但奇怪的是，只有少部分人是在认真讨论齐叙和姚桢平的外形对比。 周容承认，视频里的齐叙没有帅得那么出众。 他根本不曾用心打理自己，随便梳个头髮，衣服搭配永远是黑长袖。 第76页 比起真正的私服，一点儿也不齐叙。 不过确实，他不能认真打扮。 否则随随便便就艷压请来的嘉宾，叫人家怎么收场。 而姚桢平么，黄赫显然是下了大手笔打造他，把他倒腾得与大众审美完全契合。 好比一个生图一个精修，不公平。 至于另外那些人生攻击，周容只能心累地截图发给宁檬求安慰。 宁檬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被人雇水军黑了】 【人红是非多，总有个从小透明变成活靶子的过程，别往心里去】 周容倒没想通有谁会大费周章来找她麻烦，人工水军可贵了。 道理都明白，她没有继续麻烦宁檬，独自忧伤起来。 这年头，骂人服务也挺有技术，全骂她心坎上。 肤色？周容没啥好反驳的。那些白到反光的博主是打了七八盏柔光灯才有效果。她一个人又要洗狗又要架相机，没这条件。 唉，但是好像最近睡不好，的确肤色暗沉+黑眼圈...... 可对于那些说她单眼皮的私信，周容内心毫无反驳的声音。 她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 怀疑到最后一次去整形科看小萍时，周容甚至有请教医生现在割双眼皮手术的流程。 连手术方案她都拿回来了。 因为单眼皮化眼影真的很吃亏，显肿。 周容手残，只能选择不化。 眼妆是灵魂，失去灵魂的她上镜不占优势。 她心力憔悴地去搜割双眼皮的经验贴。 其实现代医学技术发达，貌似成功率很高的样子… 周容动摇了。 一面进退两难要不要在自己脸上动刀，一面还要担心齐叙会不会看到评论，周容过得心惊胆战。 连那些找上门来请她做商务推广的消息都全拒绝。 幸好捅出的窟窿能补救，周容花点经验值找平台删了评论，没出多大动静，骂她的人也逐渐消失。 破千万的那条视频播放量一直在涨，继而又带动之前二十几个视频的播放量，零零总总算下来，第二天周容日均收入轻松过万。 店里生意也很忙，跨年和春节离得近，许多顾客索性把宠物送过来寄养一个月，免去后顾之忧。 十几条狗，十几条猫，外加兔子豚鼠龙猫，周容根本不愁视频素材。 但这幼儿园园长也不太好当，她每天餵饭就要花两个小时，忙得脚不沾地。 而且，某个意想不到的人光顾了她的宠物店。 叶随穿着貂皮大氅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 周容还以为他是来打劫的，否则阔少爷没事来看热闹么。 叶随很适合这种雍容华贵的打扮，也不显俗气。 他的长相比齐叙更风流些，皮相极好，是女人都爱慕的好。 「容姐，在忙啊。」他脱掉大氅，笑得有些狗腿。 「还好…」周容有些警惕。 叶随在身后藏了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我买了条狗狗准备送人，先来你这给它洗个澡剪剪毛。「 把藏着的东西抖出来，原来是条小博美。 毛色雪白，和他身上的大氅形成强烈反差。 周容揶揄：「送女孩子？「 叶随讪笑：「对。「 博美很小只，比篮球还要小。 周容抱着它去洗澡，没想到叶随也跟进来。 」我学学，万一以后要亲自上手呢。「 「你还要上手？」周容失笑，朝门口的助理看去，「让他们来不就行了。」 「不一样。」叶随认真表态。 周容很少见过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少年才会有的执拗。 「你几岁了？「她问。 「过完年二十。「 「啊？「她震惊。 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洗澡完成，接下去是吹毛和剪毛。 叶随拿出一张照片，请周容照着修。 是某部卡通动画片里博美犬的全方位剧照。 「她特别喜欢这个。「叶随解释。 「那还有铃铛呢。」周容指着剧照。 「准备好了。」叶随从口袋里掏出首饰盒。 logo是某个高端珠宝品牌。 周容对叶随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 明知他泛情滥交，可偏偏人家还用了心。 「额那个，」她轻咳着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齐叙的狗是从哪买的？」 因为有很多粉丝私信问波总的出生信息。 可能是运气太背，周容听到叶随的回答以后，差点没把博美屁股毛剪缺一块。 「波塞冬？是杨羽佳送给他的啊。「 短短一句话，她消化不过来。 叶随也明白自己闯祸了：「容姐你别多想，就是….就是有天波塞冬突然出现在我哥家里，谁都没琢磨出来由头，报纸这么写的而已。「 周容拧眉。 齐叙和杨羽佳的所有新闻，她全搜过。 没有一条提到狗的。 「外网，英文报导。」叶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醒。 「谢谢。「周容淡淡回答。 等博美变成和卡通片里一模一样的造型跟着它的主人离开以后，周容立马打开手机搜。 波塞冬趴在她脚边。 「你站着！站远点。」周容兇巴巴地对它发脾气。 第77页 阿拉斯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乖乖听话。 英文很难检索，周容尝试好几次关键词，终于在某个不知名小网站上找到信息。 杨羽佳在英国时经常登台演歌舞剧，曾经被拍到过牵着狗下班。 阿拉斯加很好认，即使不满半岁，也已经体格巨大。 最近一次被拍到是去年，此后狗就消失了。 细枝末节，确实吻合。 而现在，脱胎换骨的波塞冬蹲在周容面前，安安静静地祈求得到她的原谅。 像是人类社会中因为父母离婚而被抛弃的小孩。 它根本不懂自己错在哪，却依然顺从。 「你起来吧。」周容心口堵得慌，但还是赦免波塞冬。 动物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它粘在周容边上摇尾巴，舔她的手。 周容忽然醒悟过来，她和齐叙之间的所有，大概就是因为这只狗吧。 从相遇那一刻开始。 然而这只狗的出现，是因为杨羽佳。 异样地如同在她心头划一刀，再细细撒盐。 齐叙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也是，告诉她以后，周容每回看波塞冬，都能想起杨羽佳这号人的存在。 周容六神无主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给齐叙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她麻木地提早关店门，准备回家睡觉。 这是周容第一次在心里给齐叙减分。 躺到被窝里时，眼角莫名酸酸的。 明明独自生活这么久，连周蓓离开那会她都单独扛下来了，周容恨自己不争气。 恨着恨着，眼睛慢慢闭上。 不知过了几个钟头，周容好像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紧接着，门铃也开始响，波塞冬在客厅里叫。 好一个三重奏。 周容难得心烦，还睡不好。 半夜三更的，都是谁啊。 她没好气地接电话，同时又下床去开门。 「是我。「 久违的声音。 周容仔细看屏幕，亮得她眼睛疼。 「我在外面，开门。「 算上今天，刚好还有三天跨年。 齐叙脑子里的弦已经快崩断了。 钟玖的合同到春节截止，最后一段时间，汇星完全是往死里压榨他。 朱临把手机递给他看时，齐叙以为又是工作。 没想到是条已删除却被网友截图的评论。 发布者暱称：小容的宠物日志。 他复制，粘贴，搜索id 看到那些视频，齐叙坐不住了。 」订最近一班回明州的机票。「 朱临一头雾水，只能照办。 齐叙任由自己冲动，冲动到半夜敲开周容家的门。 小山般高的波塞冬横在两人中间，等认出是半个主人以后，才收起尾巴。 齐叙现在非常不待见这条狗。 特别是在飞机上看到网友刷的评论弹幕时。 周容明显没睡醒，眼角微红，睡衣皱巴巴的。 睡衣是很学生的款式，把她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 不由分说，齐叙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凌晨两点看到齐叙站在自家门口，周容的确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一抱才彻底让她清醒。 「齐叙你放开，我有话要问你！「她头晕着挣扎。 卧室门被反锁。 「我也有话要问你。」齐叙把她压在床上。 他刚从室外进来，手有些凉。 周容被刺激地小腹战慄，连忙按住齐叙的肩膀，阻止他进一步动作：「那我们先谈，谈完再….」 齐叙很坚决地否认。 「一起来。」 她与齐叙的每次相见都是这样。 明明独自一人时，脑海里有很多想法。 可人到了眼前，却什么都不听使唤了。 那么多事她还等着齐叙解释呢，但此刻的周容心猿意马。 好像两人之间的槛根本就微不足道，齐叙用他的体温，他的手，随意就能抹平。 「你轻点，「不同于别墅主卧，这里的单人床让两人之间不剩下任何距离，「螺丝我自己拧的，小心别塌了。」 周容忧心忡忡地提醒。 齐叙把她嵌进怀里。 「好。「 周容没想到，齐叙说的「一起来」，是真的两件事情同时进行。 月光透过窗帘泄下一条缝。 那条缝在她眼前止不住地晃。 她像条被海水冲上岸的小鱼，空气越来越稀薄，可偏偏齐叙还在拷问她。 周容没他一心二用的本事，招降得干干净净，渣也不剩。 床终于不动了。 被子不知被踢到什么地方。 周容趴在齐叙胸口，听着两人的心跳。 「怪不得你最近总是分神，「齐叙声音低哑，」我还在想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么。「周容喃喃道。 「现在就是。「他又去吻她的唇。 等到再次喘过气来，周容毫不客气地拿枕头砸他。 」唐僧师傅问完，该小女子问了。「 齐叙脑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龌龊东西，剃髮为僧倒成了他的灵感，上瘾得很。 就像刚才。 「我总不能说你是去势的太监吧。「周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解释评论那句话的灵感来源。 第78页 齐叙把她推上云端，可迷.乱间她又突发奇想，「诶，锦衣卫到底有没有净身啊？」 知道周容总爱夸他像锦衣卫，齐叙脸黑得不行。 「你试过，还不知道？」 没完没了，没羞没躁。 这问话是问不下去了。 还是齐叙懒懒地出声提醒：「女施主请讲。「 周容难得板着脸：「说，波塞冬是不是杨羽佳送你的狗？「 呵，比起她偷偷当博主，齐叙犯的才是该去跪仙人掌的错误。 男人微眯着眼，像在思考她问题的出处。 」是。「 周容简直想拿枕头闷死他。 「你听我说。「齐叙把碍事的枕头扔下床。 「娱乐圈的艺人都迷信，前年杨羽佳找人算命，说是养狗能转运，越大越好。她千里迢迢从西伯利亚弄了条阿拉斯加回来。挨过一年以后，算命先生又说狗克她本命年，得处理掉。「 齐叙当时在伦敦时装周採风，刚巧那天，佣人要把阿拉斯加送去安乐死。 他算是从鬼门关救下一条无辜性命。 周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狠。 是啊，连人都捨得下手害，狗又算得了什么。 她从心底里生出冷意，往齐叙那侧靠拢。 齐叙揪过被子裹住她。 两人像是困在茧里汲取温暖。 「当初研究美学时，师傅教我，有些人像碗水，只消看一眼便见底，而有些人像井，一眼之后更想看。「齐叙抚过周容细巧的五官。 他其实很早就明白，心肠歹毒的人再漂亮，也不过是厉鬼披着人皮而已。 美则美矣，却又拼了命地展示，妄想着尽态极妍。 浅显点也好，观众没时间往深里瞧。 周容则恰恰相反，她含蓄地藏起那些未知的东西。 她的妩媚，她的风情，她的爱意小心思，和她最为柔软的善良，全都仔仔细细地收好，不轻易展示给旁人。 只有他能看到。 听着齐叙吟诗作画般地夸她，周容脸红得不行，哪还有半分埋怨。 只是说着说着，齐叙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往下钻。 「你干嘛呀。「她嗔怪。 他回答得冠冕堂皇：「探索我的井。「 第三十四章 结果，周容和齐叙的「地质勘探」事业进行到天亮才结束。 算起来这才是第二次，然而周容竟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来。 「你等会去哪？「她浑浑噩噩地问。 「跨年舞台彩排，就在明州，「齐叙霸占着周容的床，他人高腿长，显得有些挤，」来探班吧。「 周容裹着被单，站在衣柜前挑行头，腰酸背痛腿软：「不去，我得看店。「 「那就等后天，「齐叙提议，」我们一起跨年。「 「不行，「周容像是刚喜提二胎无心夫妻情.趣的市井女人，「宠物店里那么多狗我得遛，往市中心一跑半天就….」 无意间抬起头，发现齐叙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狼似虎。 「好吧好吧，我去。「周容谨慎地撤回自己的发言。 齐叙没有回别墅的打算，蹭她的地盘洗漱。 开门前一刻，周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阻止，蹙眉：「你衣服穿穿好。「 「哪没见过。「齐叙不以为然。 周容：「好自恋哦，我是担心波塞冬跳起来挠破你的皮。「 她挥挥手让齐叙走开半步，自己开门。 果然，还没来得及反应，波塞冬舞狮般地扑愣起来。 一晚上没理它，狗狗都有小情绪了。 周容没力气陪它玩，大清早破例餵两根小肉干，转移注意力。 出门前，穿戴整齐的齐叙看见波塞冬蹲在茶几边上，俯下身摁住狗头拍了张照片。 然后登陆微博，发送，配文一个表情：微笑。 尽在不言中。 周容笑他幼稚，还吃狗的醋。 」狗也是男的。「齐叙回答地言简意赅。 合着原来他吃醋不看品种，看的是性别，周容暗暗称奇。 可惜网友却不这么想。 齐叙已经一个月没发视频露脸了，大清早突然一条动态，把无数潜水观众都炸出来。 照片的角度很微妙，背景里米白色的沙发看着像床单枕头。 粉丝全疯了，以为那个微笑是齐叙对狗子的真情实感。 【男朋友视角】 【不，是同床共枕老公视角】 【想当齐老师家的狗】 【想当齐老师家的狗+1】 【楼上让让，队伍已经排到澳大利亚了】 【我活得还不如一条狗，等会还得去年审加班】 但好笑的是，没人认出这狗是波总。 周容是等齐叙走之后才有空看消息的。 她给插科打诨的挨个点赞，把操心的事业粉截图转发给本尊。 比如这一条，周容觉得说的特别对。 「齐老师美妆比赛的视频你倒是快发啊啊啊，否则我们都没经验值了！「 平台规则设置得很巧妙，为了防止人名币玩家注水，对众公开投票用的是经验值，用户每月只能获得1个，连续登陆30天才有5个。 现在距离投票截止日不足一个月，时间越短越不利。 第79页 可能很多人喜欢他的视频，但经验值用完，无能为力。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黄赫，断层领先酸奶不酸，然后是月萌。 周容心急，自然希望齐叙有点事业心，问之无愧地把第一名拿回来。 没想到，齐叙的回覆无比厚颜无耻。 【我觉得地质勘探比拍视频更加重要一点】 昨晚过后，周容完全无法直视任何与和尚、地理有关的词彙。 她捂脸，收起手机。 今早，周容没有直接去店里。 自从一夜爆红以后，有许多本市的粉丝知道她这家店，争先恐后要把毛孩子放到周容这儿寄养，图个安心。 生意自然要做，如果有路途远的，周容表示可以上门「取货「。 现在她就是去接一只龙猫，在城南某个高端小区，路还挺远。 早高峰不算太糟糕，周容早到半小时。 小区对面是个综合体，她看到宁檬拍的探店视频介绍说新开了家ins风的茶餐厅。 千里迢迢打车总不能只干一件事。 富裕以后的周容果断朝反方向走。 工作日早上没什么人有闲情逸緻来餐厅打卡。 周容原本打算选靠窗的位置，只是被人截胡。 「周姐姐？过来和我一起坐呀。」卡座那儿忽然有人出声。 杨羽佳摘下墨镜，沖她招手。 了解事情真相以后，周容对这些女艺人的看法很复杂。 刚开始，是本能地厌弃，想要与之划清界限。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彼岸时，反倒她才成了最孤独的一个。 周容忽然开始明白，如果这些人没有手段，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们的名字。 竞争激烈到在影视城，就连个没台词的龙套角色都有几百人应聘。 或许什么地方真的错了，或许她们也曾善良。 从渴望名利的那一刻开始，人註定成为野心的俘虏，只能踩着对手的嵴梁骨往上爬。 娱乐圈仅仅是个缩影。 周容走过去。 杨羽佳穿着套裙，举手投足间，偶尔端庄地像个贵妇人。 餐盘与桌布上雕绘着花卉，马卡龙色彩拼凑在一起，轻松愉快。 杨羽佳叫侍者过来，看似热情地为她推荐餐点。 只不过念的名字都是英式英文。 女人之间的较量往往无声无息。 「两份奶酪三明治，打包谢谢。「周容礼貌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齐叙哥哥经常来英国找我玩，他不喜欢三明治。「杨羽佳笑盈盈。 周容无语：「我也没说给他带啊。「 等餐的时间里，周容又听她说了些有的没的，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连忙起身走人去接龙猫，图个耳根子清净。 又穿越大半个城回到宠物店，周容把三明治送给理髮店老闆娘当点心。 」你这是抗洪救灾去了？「老闆娘看清她的黑眼圈，惊得连吹风筒都放下。 周容处变不惊地回答：「不，是凿井。「 而且还是通宵工作一整晚，她绝对憔悴如枯藁。 老闆娘纳闷：「好好的凿什么井？又不缺水。」 周容憋着笑离开。 宠物店柜檯的抽屉里有笔记本，用来登记寄养毛孩子们的吃喝拉撒需求，大致分三档。 从「别餵死就行，一切随意「到」营养品化毛膏必须都得有「。 周容也是头一回接这么多寄养的动物，丝毫不敢疏忽，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写着写着手机发来提示。 「《成阙》最新物料大放送！「 又是热搜第一。 周容迫不及待点开来看。 物料是幕后照，化妆过程，齐叙也有入镜。 他给叶菁菁画红唇，抓拍角度暧昧，好似两人贴在一起。 加上那样深情专注的眼神，意料之中，评论区又炸了。 齐叙的长髮自带古装效果，无数网友提名他当男主角。 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很多事情是不能讲道理的。 周容无数次自我暗示，这只是齐叙的工作，工作，工作。 仅此而已。 但当那个还和你睡在一起的人，如今在热搜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另外一个美女时，多少会造成生理不适。 周容明白，这样的情况会发生无数次。 杨羽佳早上说的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总归还是留下一点。 周容搜过陈年新闻，杨羽佳参加舞蹈比赛时的后台照。 舞蹈展现人体之美，往锁骨上抹亮粉算是正常操作，周容有查证过。 这事儿由化妆师来完成也无可厚非。 但偏偏是齐叙。 周容的思维陷入怪圈，她并不是吃醋。 有什么好吃醋的，杨羽佳都结婚了。 也不是怀疑齐叙，他言出必行不会反悔。 只能默默努力，抚平心中的疙瘩，适应这一切。 化妆师的女朋友不好当。 「你中午饭的狗粮是加几勺蛋□□来着？」周容转移注意力，抬头看向某只萨摩耶。 刚才笔记写到一半，忘了。 萨摩耶歪头：你确定是在问我？ 一旦开始忙工作，时间过得特别快。 转眼就是今年最后一天。 周容不敢去跨年演唱会的后台探班，怕看到新闻上那样的图片又会情绪波动。 第80页 眼不见为净。 她在订好的餐厅等着就行。 餐厅预约早已排到大半年后，宁檬靠面子加塞，算是送小情侣的新年礼物。 随着零点逐渐靠近，法式餐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像是欲滚不滚的沸水。 蜡烛摇曳，周容数了无数次摆盘精美的鹅肝一共多少块。 明知娱乐圈的工作都不会准时下班，可当领班再次来问是否要上热菜时，周容决定给齐叙打电话。 钟玖的节目已经演完，他应该没事了吧。 许久不看手机，周容未曾注意到有条彩信。 这年头，谁还会发彩信？ 她疑惑着点开。 画面上的场景很好辨认，依稀可见房间号。 是酒店。 杨羽佳半露香肩，穿着拖鞋，泫然欲泣，如风中的花骨朵。 走在她身旁的男人刚好被挡住，但已经够明显了。 毕竟周容太熟悉齐叙的背影，和他那件酒红色的丝质睡袍。 身后，房间门半掩。 显然是两人出来。 周容维持理智，去看微博。 有个热搜，【杨羽佳下班照】 街拍，坐在车内。 枪灰色的保时捷。 刚好齐叙也有一辆这样的车。 周容按灭屏幕，復又打开，来回几次。 照片在一个小时前发布。 她并非站在钟楼外仰望刻度的观众，但凡看过齿轮如何运转，就明白两根针只是钟的表象。 刺激过头，周容反而不像前天那么自我怀疑与懊恼。 她相信齐叙，只是如果以后这样的新闻反反覆覆出现，周容很难保证还能像今天这样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狼来了「的故事，害人的从来不是狼。 周容把对桌那份的香槟也喝了，沉下气，编辑消息发给齐叙。 【我想，我需要给你一些时间】 然后我再放心地爱你。 赵逸雯的家就在这附近，周容不想回家，索性过去慰问。 她被报告折磨地快要发疯，赶忙把周容拉进屋倒苦水。 周容也不急，耐心听她说。 听得快困了，赵逸雯才想起：「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齐大师呢？」 周容靠剥核桃打发时间，剥完也不吃，放在纸巾上。 其实仔细说来也没什么，毕竟她不信那些照片，只是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 了解起因经过以后，赵逸雯也很无奈：「你不知道，我妈有个男老乡兼同事，妇科的。齐大师起码只是看看脸，妇科医生，那回家才叫一个尴尬。」 在科室被女患者嫌弃，回家被老婆嫌弃，更惨。 周容忍不住曲腿，把自己抱成团。 「可道理我都懂，但还是忍不住会别扭。「 赵逸雯看她怅然若失地陷在自我世界里，一把将这书呆子拍醒：「傻瓜，那是因为你爱他呀。「 爱不讲道理，爱是能让人冲破理智的那一点任性。 窗外传来跨年的钟声。 周容一直以来封闭着的内心终于出现裂缝。 她总想着等，等到时机合适，再接纳他。 但原来，齐叙已经在她心里了啊。 第三十五章 这一年，周容二十四岁。 距离周蓓离开，已过去六载。 她其实很怕过年这段日子，因为自己永远不知道接下去的十二个月要干什么。 平静无波地像死水一滩。 周容说不上来什么心情，靠翻阅粉丝的私信催眠，大多是祝她新年快乐，顺道催更新。 赵逸雯家的沙发质量不错，这是她入睡前最后一点想法。 元旦清晨，天气不错。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离开，打车回宠物店操心毛孩子们。 没办法，工作单位能放假，但猫和狗每天都要吃喝拉撒。 街上空空荡荡，整座城市还未从昨夜的狂欢中甦醒。 周容看见宠物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索性让司机师傅在转角把她放下。 车门缓缓打开。 齐叙站在那儿。 两人之间隔了一街宽。 寒风唿啸，周容的指尖有点冰。 她摸了摸兜里的钥匙，朝车那边走去。 齐叙一身及膝黑大衣，配驼色围巾，色调是冰山般的冷。 周容看出他眼中的血丝，以及下巴隐隐泛青的鬍渣。 他从未如此不修边幅过。 「你整晚都等在这？「这是她新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嗯。「约莫是很久不说话，他的声线含煳不清。 周容搓搓手，轻松地笑：「我不是说给你时间嘛，不用这么着急。」 通宵未眠，这人还真当自己是锦衣卫查案呢，命也不要。 「不抓紧点，怕你跑了。「齐叙自嘲。 有道透明的围墙隔在他们中间。 这道墙，可以攀顶越过，可以沿着边缘慢慢摸索，可以砸开。 周容选择弯下腰， 像穿过枝蔓缠绕的森林那样轻柔。 「进来坐，外面太冷了。「 12小时前。 「老闆，杨羽佳说她想要见您。」朱临敲开单人休息间的门。 各大卫视都有跨年晚会，许多抢手的明星得跑三四家地方，眼下顾婕堵在路上，还没赶到。 第81页 齐叙挥手让他带人过来。 外头走廊上，高跟鞋扣地声由远而近。 「齐叙，我得去赶地方台的节目，保姆车出了点故障，还有半小时就要登台，实在来不及了，能不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一下？「杨羽佳着急道。 她舞蹈科班出身，自然是各大晚会竞相追捧的人物。 明星大多靠唱歌煳弄时长，能跳舞的不多。 看惯了经纪团队的手段，齐叙一贯不会多管闲事。 化妆区许多工作人员都朝这边看，窃窃私语。 无非是在赌齐叙会不会送她。 毕竟这二人交情匪浅。 甚至连齐叙也差点这么觉得。 他让朱临把车钥匙给杨羽佳。 」你开走，我不送。「 在网络上放出的跨年舞台视频多是现场和录播切换结合后的效果，前面几个节目进度有些过快，因此顾婕要延迟十五分钟上场。 齐叙惦记着与周容的约定，心不在焉。 熬到最后，好不容易得以脱身。 他快走到餐厅时，才看到手机上的简讯。 【我想，我需要给你一些时间】 齐叙想不明白，还以为是周容发错了。 然而，餐厅侍者非常明确地告知他，预定桌位的小姐已于半小时前离开。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齐叙的眼色变得狠戾，直奔地方台节目录制现场。 音响震耳欲聋，各色人等往来匆匆。 只有一个进出口，齐叙坐在车内守株待兔。 他问朱临拿了另一辆车的钥匙，不常开，杨羽佳和她的助理出来时也没认出。 跟着保时捷开到僻静街道，齐叙毫不费力地反超，别停。 车前灯闪烁。 杨羽佳亲自下车，看到是他，牵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虚伪至极的笑。 齐叙没有维持和平的意思，冷声道：「你给周容发了什么东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杨羽佳平静道。 「听不懂？「齐叙轻嗤，语势逼人，」你丈夫欠了十亿，听得懂么？「 杨羽佳犹如碰到雄黄的鼠虫，扭曲着收回表情，眼神已暴露出她的心中大骇。 杨羽佳回国，表面上是为了录制《青春ing》的节目。 巨象有投资，早在秦茗初次与齐叙提起时，齐叙便觉得不对劲。 录节目表面光鲜，实则辛苦劳累，通宵彻夜，棚里环境也不好。 她在英国过得滋润，伦敦别墅，佣人伺候，何苦回国折腾。 秦茗说她在查，但签约之前出不来结果，好在表面看不出问题，先履行合同也罢。 没准人家只是在国外发展不顺，回来尝尝众星捧月的甜头顺便捞钱而已。 不久后，杨羽佳派助理来找过齐叙，希望二人能「再续前缘「合作。 齐叙拒绝。 可她的化妆师老是掉链子，多次电话紧急求助。 齐叙清楚她是什么算盘，只去了一次。 碰上杨羽佳崴脚，到医院里撞见周容的那一次。 从杨羽佳在录制现场反覆暗示他与自己「交情匪浅「开始，齐叙已觉不对。 人不是傻子，遇到同一个坑，神经系统会自动警觉。 叶随在欧洲认识许多狐朋狗友，迅速帮齐叙问出结果。 杨羽佳的丈夫，一个做珠宝生意的法籍华裔，于三年前向银行以私人名义借贷巨额数目，无力偿还，面临破产。 既然是私人名义，夫妻双方均会受牵连，需共同负担债务。 杨羽佳这样的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再正常不过。 「原来你都知道了。「杨羽佳不再掩饰。 齐叙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是，但我倒不知，你还有找我当接盘侠的打算。「 「照片是酒店的。」 听闻此言，杨羽佳宛若大梦初醒般惊诧失落。 她与齐叙，的确交情匪浅。 只是所有真心实意的交情，停在无数年前的那一天。 齐叙与齐俞决裂后，自然有想过靠什么养活自己。 刚巧系里有个兼职当化妆师的同学临时卧病，找人顶替他去舞蹈比赛打工。 齐叙没有眼高手低的臭毛病，不要齐家的身份，他安心当草芥。 唱戏的人都会化妆，即使齐叙没学过，当个零时工也绰绰有余。 化妆师同时要负责十余号选手，那是齐叙还不知人心险恶，与每个人都算交好。 杨羽佳长得水灵，可不是所有「白天鹅」里最出挑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她时常因为名次不好躲在化妆间里偷偷哭，哭完自然是要补妆的。 齐叙性子里还是冷的，肯多管闲事走过去安慰她，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 一来二去，杨羽佳便时常和他走近，情绪好了许多。 随着比赛逐渐进行，六十四强，三十二强，她的名次越来越好。 齐叙当然是为这张白纸所取得的成就高兴的。 然而一切破灭在四强赛前晚。 齐叙还甚至发简讯去祝杨羽佳好眠，可所有的寄予希冀都随着深夜一个电话灰飞烟灭。 他好歹曾经也有过齐家公子的身份，上不了台面的事，自然有人帮他挡去，免得污眼。 杨羽佳拨电话说，她在房间里被玻璃扎了脚。 第82页 那时齐叙没留心眼，刚巧舞蹈大赛组委会安排所有人都住在同个酒店。 他去了，室内狼藉，肉眼可见的淫.乱奢靡。 空瓶的助兴酒，各色衣物。 豪华套房的签字板上有写入住顾客的名字，是大赛贊助商，一个腰围比身高还长的中年男人。 齐叙彻底地对杨羽佳失望。 她用旁门左道挤走了所有比自己优秀的对手。 那些真正在舞蹈房练到深夜，练到膝盖皮开肉绽，练到坚信自己可以在舞台上晋级的女孩。 殊不知，这个比赛从来没有公平过。 殊不知，杨羽佳叫他的真正目的，是留人在门口拍照，以便日后作他用。 日后，便是今天。 挑拨离间，让周容起疑心，与齐叙分手。 接着，她再趁虚而入。 「齐叙，你得理解我，我真的没有出路了，「杨羽佳面露苦涩，」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我求求你….」 「出路？「齐叙步步逼近，」路都是自己选的。「 「交情？我何时与你有过交情。「 夜里，他的声音比风还冷。 —— 周容慌忙打开微博。 果然，杨羽佳丈夫成了外国老赖的新闻居高不下。 「你做的？「她问。 「嗯。」齐叙答。 这是三番五次挑战他底线的代价。 杨羽佳自然有她的问题，但对于周容和齐叙的感情来说，只是个寻常不过的例子。 这样的女人，屡见不鲜。 「其实我自己也总是疑神疑鬼的，」周容坐在小板凳上与无数只狗对视，没去看齐叙，「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的未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齐叙开诚布公。 齐叙静静听着。 周容对所有人都很善良，善良到在小人周围混迹已久的齐叙，以为这就是爱。 如果一个人很坏，那么很轻易看出他爱谁。 可如果一个人太好，很难分辨爱与习惯性的善良。 「连我的亲生父母都选择离开我，齐叙，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周容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 她心跳得厉害，说明她爱他。 但要把这转瞬即逝的爱延长到永恆，谈何容易。 「齐叙，我爱你，但又不敢爱你。如果有一天你再离开，我没有勇气再经歷一次那样的日子。「 周容心绪复杂，任由自己陷入情网，放肆地做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我多么希望有一条法律能把你永远拴在我身边，但这样好像又太自私。「 她自私地想先要一个人的永远，再去爱他。 」领证，「齐叙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她面前，坚定地重复道：「我们去领证。」 「周容，我向你求婚。」 周容还沉浸在忧伤的蓝海中，猝不及防地想一巴掌拍醒他：「你疯了？」 他才认识她三个月啊… 齐叙不由分说地按住周容颤抖的手：「不是说想拴着住我么？能多栓一天是一天，反正你不吃亏。」 她想要永远，他会给她永远。 第三十六章 简直是歪理，周容心想。 哪有人用这等不正经理由骗婚的。 但齐叙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 周容好像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给她永远了，尽管只是一次尝试，尽管谁都不知道永远是多远。 誓言大概是人类发明出来最违反常规的东西。 怎么能要求在某一刻就对未来负全责呢。 这是她幽闭内心时最常思考的话。 「唉….」周容嘆气。 齐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还有宠物店里瞎起闹的毛孩子们。 「行。「周容状似勉为其难地答应，估计是她这辈子最仓促的决定。 齐叙就等她这一个字，抱起人就要往外面走。 「干嘛去？「周容不配合。 「领证。「齐叙行动力惊人。 「你等等，我先餵完狗啊！「周容急。 齐叙很怀疑自己在周容心中排第几。 他领证，居然要给一群动物让路？ 但周容非常敬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谁叫你总让我等？」她揶揄，暗含这两个月齐叙有多忙，「现在报应来了，活该你等我。「 一报还一报，时候到了。 齐叙任由她把自己摁回椅子里，慢慢等。 然而，事情和他想像的大相迳庭。 齐叙以为的餵狗粮：一个笼子撒一把，完事。 实际上的餵狗粮：称克数，拌鸡蛋，加营养品。 每只猫狗吃的牌子还不一样，营养品更是五花八门，周容认认真真地拿着笔记本在那里对数。 严谨到齐叙都以为她是在配毒药。 周容全程佯装镇定，但暗则背着齐叙偷偷笑，时间越磨越长。 齐叙这样的男人，能归她一天，都比金榜题名还值。 为防意外明天突然离婚，周容决定将这一天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领证的话，是不是得拍合照呀？」她状似无意地问。 「嗯。」齐叙无奈提醒她，「明知故问。」 也是，明星官宣结婚哪个不发合照的。 周容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你给化个妆吧？「 第83页 齐叙无语。 原来这人绕了半天弯子，就是为了这个。 」我化妆，要收钱的。「为了报復她餵狗餵了一小时还没好，齐叙装高冷。 「齐大师好抠门。「周容端着仨食盆从波塞冬身上跨过，阴阳怪气道。 」 抠门抠出来的钱全孝敬你。「齐叙见她终于伺候好最后一只祖宗，给周容兜头套上外衣就拉着人朝门口走。 」你等等，我还没拿户口本呢！「 」周容，你存心磨我的是不是？「 他越急，她越捣乱。 清冷日光下，周容笑得乱颤。 过山车似的折腾几次后，周容终于跟着齐叙去他的别墅。 官方话术叫做「整理仪表「。 周容磨完齐叙，现在反过来。 坐在梳妆檯前，她闷闷不乐：「为什么还要敷面膜？「 原本想着马上可以体验齐叙的手艺。 齐叙一本正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容认栽，想着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我看视频里说你有个专门放化妆品的屋子，「她说话不敢大声，怕把『面具』掀掉，「带我去看看呗。」 齐叙便拉着她去。 就在同一层楼，周容此前都没注意过。 开门以前，她觉得大概是个像储物间一样的地方，货架之类的。 可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面黑墙。 齐叙移开机关。 五颜六色的香水瓶躺在黑丝绒垫面上，奢华耀丽如同宝石。 这哪叫放化妆品的屋子，明明是个博物馆啊，周容纳罕。 寻常男人爱收集名表雪茄，齐叙好像没这癖好。 周容随手指一个瓶子，他就能说出品牌名称和香调特点。 有些甚至是上个世纪的古董，比周容年纪还大。 唯一共同特点：都绝版了。 「气味是五官当中记忆力最强的，」齐叙的手指掠过无数瓶身，优雅地像是在抚弄琴键，「这是我想像中你的味道。」 他挑出一瓶，喷在周容的腕上。 香味氤氲间，周容好像明白为什么这件屋子就算白日里也拉着窗帘，墙面家具都是黑木。 空白才不会扰乱想像力。 有桂花，是金秋。 有一点太阳的味道，暖融融的。 有成熟的柚子，挂在树上。 还有阁楼里那种能让所有人安心的书卷气。 秋天，不就是她和齐叙相遇的时候么。 周容沉浸在回忆里，望齐叙身上靠。 靠上以后才想起：「我是不是还敷面膜来着。」 衬衫已经遭殃。 齐叙笑着揉揉她的头。 除了香水以外，自然还有很多好看的。 但周容适时止步。 再看下去，民政局要关门了。 「喂，你帮我把包里的手机拿过来。「周容在浴室洗脸，差遣齐叙。 等会要化妆，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然要记录，以免余生留遗憾。 齐叙想起她习惯性将包放在沙发上，下楼去拿。 周容活得极为简单，包就是布做的，里头东西一览无遗。 偶然间，齐叙看到张医院的报告纸。 周容擦干脸上的水珠，推门出去，看见齐叙站得极近。 「你想吓死我。「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齐叙扬了扬新发现：「要你突然去割双眼皮，我才是被吓死的那个。」 手术方案都拿回来了，还完全没跟他提。 他能不急么。 说起这事儿，周容倒还真打算去实践。 「我开始做博主以后，经常去刷别人的视频，她们眼睛都好大，而我一点儿也不上镜。「她非常详细地解释，又给齐叙科普现在割双眼皮有多便捷。 」歪理，「齐叙不由分说地驳回，」你脸一共才这么点地方，眼睛再大不协调。「 被人夸脸小，女孩子总是开心的。 周容搂上齐叙的腰：「那看你的手艺咯，要是我不满意….」 「没这可能。」齐叙把她按到化妆檯前。 周容第一次体会到齐叙工作的状态有多迷人。 从前都是她在旁边看。 可那样专注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周容完全坐不住。 赤.裸.裸地诱人犯罪。 而且，齐叙绝对夹带私.货，假公济私揩油。 涂润唇膏时，他没用刷子。 略带薄茧的拇指在周容果冻似的唇瓣上反覆摩挲。 膏体清清凉凉，可她的脸却是越来越红。 开始底妆以后。 周容唯一清楚的事实：齐叙握笔的手真好看。 自己拿化妆刷，就是一年级小朋友练字。 他执笔，行云流水，像是在施法。 实话说，在被齐叙「徒手整形」以前，周容对自己的外貌是打心眼里没什么自信。 可现在。 「呜呜呜齐叙，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明星！「才画完底妆，周容看着镜子，瞬间被美哭。 原来普通人和明星之间就差了个齐叙！ 「你本来就很好看，我都没什么地方画。」齐叙语气温和，让她闭眼，「眼线，痛和我说。」 周容不敢自己画眼线。 但齐叙下手一点儿也不疼，甚至等她反应过来以前，连眼影都画好了。 第84页 「等等。「他捏着周容的下巴，似乎在端详什么，让她先别睁眼。 周容又期待又忐忑。 她对单眼皮的态度，完全取决于齐叙此时的手感。 思虑许久后，周容感觉到睫毛膏的存在。 「不用先夹一下么？「她好奇。 「你见过古代人夹睫毛？「齐叙朝她眼皮上吹气，呵护蒲公英般的轻柔小心。 最终听到他说「可以「时，周容慢动作地先睁开一条缝。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睫毛投下的阴影。 再缓缓抬眸。 周容的世界从未如此明亮过。 齐叙一直觉得，周容平日里那些过于日常的穿着掩盖了她的神韵。 他便将这份神韵补上。 抬眸那一瞬，她眼波流转间，是水光潋滟。 未曾刻意修饰眼窝与下颌的锐度，周容看起来有种朦胧的美，像画中人。 周容是真实地被自己美哭了。 没有人懂这种感觉。 像是压抑太久之后重见天日。 她抱住齐叙，开心得像个孩子，自信满满：「我的颜值巅峰就在今天了！「 双眼皮什么的，她是脑袋抽了才会想去割。 「那不后悔跟我去领证了？「 「不后悔不后悔，「周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恨不得把证件照全部重拍。 女方满意，接下来操心男方。 周容非常想让齐叙cos一次古装，刚好梳妆柜里有簪发的玉冠。 是齐叙从某个古着店淘来的小玩意。 至于衣服，平日里最追求艺术感，嫌弃黑白通勤装太过无趣的他终于捨得换上唯一的白衬衫。 风吹仙袂飘飘举，周容望见他出来，恍惚间，真如同是古人。 而他们之间的爱，仿佛也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古人的一生太短，短到只爱一人便足矣。 赶在民政局下班前，两人终于填完所有表格。 拿着本子，周容沖齐叙招手，让他凑近些。 新年第一天，他们结髮为夫妻。 结髮为夫妻后，周容的第一句话。 依旧是那般轻轻柔柔的语调，却嬉笑着，多了份撒娇的底气。 「见过官人呀。「 第三十七章 回程的路上。 周容正在思考晚上吃什么，齐叙冷不丁开口：「忘了和你说，我把工作都辞了。今天早上发的信息，等工作日应该就会有结果。「 一个急剎车。 「辞了？「周容难以置信，」和钟玖？合约不是到春节么？「 趁着红绿灯，齐叙肆无忌惮地摸她头髮，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和所有明星。怕你再看到乱七八糟的新闻，早点结束。」 「你脑子坏掉了？「周容恨铁不成钢：」那是你的饭碗啊齐大师！我担心也就是嘴皮子说说。「 齐叙挑眉，不以为然，「饭碗没你重要。反正现在我也是有主的人了，要保持距离。「 周容把脑袋枕在方向盘上，生无可恋道：「你老实交代，违约金要赔多少，省得我跟杨羽佳一样，被臭男人连累下半生。「 齐叙负责的几个艺人，谁不是天价。 」夫人就不能对我有点自信么？「齐叙才想起他们领证领得匆忙，财产存款还没交代。 这个称唿周容听着别扭，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存款够啊？「 」废话。「 她接着好奇：「那你平时化个妆，经纪公司收你多少？「 」十万吧。「 「十万？！「脸是钻石做的怕都没这么贵，周容牙齿打颤：「一寸光阴一寸金，说的就是你吧。」 前阵子她还心疼齐叙工作太忙，听到这个时薪，周容觉得自己良心被狗吃了。 如果能日入六位数，24小时工作她都愿意。 齐叙傲娇地点头：「嗯，刚好空出时间休假，体会一下挥金如土的感觉。」 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但嘴上不说，周容心里还是有被齐叙感动到。 妆不能白化，开车回别墅以后，周容求着齐叙给她拍照。 她还从来没在朋友圈晒过照片。 「要公开么？「齐叙扬了扬手里的红本本，徵求意见。 」我…不是很想。「周容的心态类似于偷偷收到某个别人都没有的礼物。 她只想藏好，万一说出来，好多人要跟她抢。 但周容倒是记得另一件事：「你不用和家长说嘛？「 」没必要，「齐叙特立独行惯了，」只是我们两个结婚。「 他的成就地位从来与齐家无关，靠自己走到今天。 刚好，周容也没有家长。 省却许多繁文缛节。 拍照的设备是制作视频时留下的，能用上。 齐叙会摄影，正在调试镜头角度。 周容站在幕布前，托腮看着他：「视频你还是接着拍，好不好？「 总觉得这么个有才华的人，英年早婚太可惜，应该继续努力提高人类颜值。 她说什么，齐叙向来都是言听计从。 」昨天平台还给我发邮件，让我当美妆比赛的导师评审。「 「啊？「周容破涕为笑。 」他们看我到现在都没发视频，以为我不参赛了。「 周容想起朱临对齐叙的评价。 第85页 他本就是国家队里的神仙出来降维打击凡人。 不参加比赛就去当评委，很贴切。 开始拍摄以后。 周容原以为只要「卡擦「一下就行。 结果。 「低一下眼睛。「 「抬一下眼睛。「 重复了快五十遍，她眼皮都快抽筋了。 拍张照片原来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最后摄影师终于停止折磨她，周容飞快地跑过去检验成果。 不枉费她「含情脉脉「地看了那么多次镜头，效果很惊人。 「因为你的眼皮没有印子，所以抬眸的角度非常自然，最能凸显特色。「 这是齐叙旁观无数次《成阙》拍摄以后总结出的经验。 加深双眼皮有助于上镜，但现代感太强。 画中美人，该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就像梦一样了。 朦胧，看不真切，古典含蓄。 他的周容。 可惜，模特本人累得够呛，欣赏完以后，也懒得再发朋友圈。 周容习惯性地想回家睡觉。 差点没被齐叙就地解决。 」为什么结婚以后非要住在一起？「周容也学坏了，开始忽悠他，」距离产生美，这是你说的。「 齐叙哪里肯放手：「负距离也能产生美。「 负距离….？ 身体感受到他的温度，周容十分无奈。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要想住在一起，面对的问题势必会有很多。 本来进度条就严重超速，周容没准备好。 软磨硬泡下，她和齐叙达成协议。 什么时候难产的参赛视频生出来了，周容就什么时候同意。 当然，齐叙脸皮厚，总会有各种理由想进她的家门。 美其名曰帮她检查床板螺丝是不是稳固。 检查完了，还要体验一整晚效果。 至于视频？早就被忘在床底下了。 齐叙每天无事可做，就喜欢赖在她身边，逐渐取代波塞冬的一号跟班地位。 周容起得早，偷偷摸摸爬起来到客厅锻鍊。 以前几年冬天长肉，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现在不行，她得在齐叙面前保持良好状态。 博主圈什么都有，周容在宁檬的推荐下关注了一个健身博主，企图拥有人家的同款身材。 偶尔被齐叙撞见跳广播操的样子，周容还很骄傲地给他展示自己的目标。 「再减？硌手。「齐叙对铁板腹肌没兴趣。 人体美学讲究的是自然曲线。 周容躺在垫子上气喘吁吁：「你放心，我也练不成那样的。」 她额头上沁着细汗，面色潮红，格外诱人。 外面天才蒙蒙亮。 昨晚放过她，刚好现在补上。 齐叙不用上班，迟到的自然是周容。 到了宠物店里，周容的生活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负责完寄养的狗狗们以后，她准备录制波塞冬的「拆台视频」。 网友们自个加完滤镜，阿拉斯加直接从「雪橇三傻」变成了「梦中情狗」。 周容实在看不下去，准备把波总的另一面公之于众：各种平时存下的憨憨黑料。 这还是她头回发日常题材的视频，周容有些忐忑。 剪辑时，物业小哥忽然找上门来。 「王奶奶又出事了么？「周容担忧地问。 她知道医院已经联繫上家属，正在走法律流程。 「不不不，但是也够烦的。「物业小哥摘下帽子，揉了揉快秃的头髮，「最近整理小区环境，保安队抓了好几条流浪狗，你知道明州哪儿有动物收容所么？」 」网上查不到？「 「打电话过去，空号。「 周容倒是真不清楚这个，但很快想出解决办法：「我在网上做视频，要不帮你问问有没有粉丝愿意领养的吧？「 物业小哥大喜过望：「好啊！你id是什么，我先关注一波。「 搜到帐号以后，看了一眼点赞数和播放量，他对周容寄予厚望：「加油！明年咱们街道的杰出贡献奖就颁给你了！「 周容讪笑，跟着他去物业办公室看狗。 保安队把狗打回来以后，问菜市场借了运猪的笼子，勉强腾快地方出来给它们。 基本是各种土狗，一共七条。 周容才收过丐帮五兄弟，宠物店里又有寄养，估计是不能自己收留。 她给宠物医院的护士发消息，让物业小哥把狗先送过去做基本检查和打疫苗。 刚处理完，周容就收到齐叙的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店里。 「你有事找我？「 「没有，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见过么？」 」分开那一刻就开始想。「 没见过这么粘人的人，周容暗笑，不由得加快脚步赶路。 齐叙原本的安排，是闭关一天，把视频大纲写出来。 结果呆在周容家里，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处处都有她生活的痕迹。 桌子上斜放的水杯，九九乘法表的卡通冰箱贴，沙发抱枕。 心猿意马，齐叙直接出门去找她。 周容要做狗粮午餐，正好有齐叙这个免费劳动力，就麻烦他去储藏室搬货。 波塞冬懒洋洋地监工，忽然勐得站起身。 第86页 这是它看见人的信号。 周容擦干手上的碎屑，抬头。 不是一般的客人。 何诗媛，以及跟在她身后的陌生女孩。 【你待在后面，先别出来】 她眼疾手快，用最后一点时间给齐叙发消息。 」你是周容吧？「何诗媛率先开口，态度貌似不错。 上次在医院门口，只能算是单方面认识。 周容不曾想她注意到了自己，还连名字都查好了。 」是的，您好。「 明知她不可能是顾客，但按两人的关系，其他称唿都显尴尬，周容索性也没叫。 何诗媛月份大了，身型更加臃肿，但当季套装依然得体奢华。 至于那位女孩，周容说不上来。 她身上的衣服logo，宁檬在穿搭视频里都介绍过，只是搭配起来有些跳脱。 横纹竖纹，淡粉配淡黄，像是急于表现什么。 为表基本礼貌，周容搬凳子给她们坐。 其中一张，南瓜刚躺在上面打过盹，年轻女孩表情有些嫌弃，又不好发作，只靠着半边。 何诗媛先打□□，聊聊最近的天气和社会新闻。 年轻女孩不时加入对话，问几句她喜欢的化妆品、衣服牌子。 笼子的狗见到生人来，总归要吠几声。 两位贵客眼看着忍耐力达到极限，总算开始步入正题。 」你应该也明白，不论如何闹矛盾，齐叙都是齐家的人，而你，「何诗媛惋惜道，环顾四周。 周容恍然大悟：电视剧里的豪门狗血情节虽迟但到。 齐叙看见了周容发的信息。 他站在门后，静静地听。 「而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位小姐则是你替他相中的妻子。「 周容并未受到困扰，大方地点出何诗媛背后的意图。 「没错，我虽然是续弦，但该操心的事好歹不能忘。「 周容淡然：「但我不明白，明明您腹中的孩子会继承齐家所有股份，何必再操心齐叙的婚事呢？「 何诗媛转头看向年轻女孩：「多些把握，总是好的。「 」那未来，齐家是由您做主了？「周容问得漫不经心。 」当然。「 周容该猜到，何诗媛与杨羽佳不一样，毕竟年纪阅歷摆在那。 杨羽佳赌的全部，是齐叙的心思。 而何诗媛，直接利用自己的身份，替他安排好一切。 孩子出身未满十八岁以前，不能承担法律责任。 如果在此期间齐俞过逝，何诗媛的确能大权在握，掌控耀世。 唯一的威胁便是齐叙。 按她的算盘，齐叙的妻子也是傀儡。 周容偷偷瞄向转角，眼神捕捉到齐叙的衣摆。 她突然有点想捉弄捉弄何诗媛。 「既然您以后想管理耀世，「周容悠闲地换坐姿，「那和我说说呗，资产负债表还有槓桿率是什么意思？」 齐叙沖她竖拇指，动作又有点像是比心。 何诗媛显然是答不上来的。 她暗地里派人查过周容资料，并无什么特别背景。 旁的普通女孩，要么伤心难过阶级差异，要么直接开价分手费。 谁会想到问这种问题。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何诗媛只能转换话题掩饰尴尬：「不劳你操心，这是我们齐家分内事。」 「您的意思是，我永远不可能和齐叙在一起？「 何诗媛瞥过她素净的无名指：「我没有这么说，但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那有点可惜，「周容状似无奈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呵，瞧瞧你，睁眼说瞎话。「年轻女孩见缝插针，羞辱她这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反转可以来了，周容对自己的临场导演技术非常满意。 虽然接下来的话有点肉麻，但她还是决定做一回戏精。 周容顾盼生辉地朝转角一笑。 「齐叙，你快来替我做主嘛。「 第三十八章 听见主人的名字，反应最积极的自然是波塞冬。 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起来站直，把两位不速之客吓得阵阵尖叫。 何诗媛还以为只是雕塑，没想到是活的。 「哪来这么大的狗？「 「救命啊！」 人动狗也动，波塞冬跃跃欲试想去扑她们，尾巴摇得欢快。 周容和齐叙习惯了阿拉斯加的存在，可换做旁人碰上这么个庞然大物，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年轻女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狂奔出店门，哪还有刚才的耀武扬威。 何诗媛有碍颜面，一手护住肚子，谨慎地站在原地强撑。 齐叙悠闲地踱步走出，「嘘」了声，波塞冬迅速从动若脱兔变回雕塑。 他看向何诗媛。 何诗媛方才说这些话时，显然没想到齐叙在这。 「给我安排女人，自己掌控耀世？「齐叙玩味地念着话，语气让人摸不透，」就凭你，也配。「 「叙少爷，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何诗媛搬出另一座大山。 可惜齐叙不吃这套。 他步步紧逼，走得越发近。 何诗媛下意识后退。 「听好了，不管是你还是老东西，都没有管我的资格。耀世随你怎么折腾，我无所谓。但周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是你以后再敢来找她，「齐叙的语气并未有多么穷凶极恶，却足以让人生寒，」我难保有什么意外落到你头上。「 第87页 何诗媛显然不信。 光天化日，法制社会，能有什么意外。 她是齐夫人，而齐叙… 「别动气，」齐叙冷笑，「我问过叶医生，万一动静太大胎位不正，你这把年纪，凶多吉少。」 何诗媛的产检医生姓叶，还是齐俞托人情才求来的专家。 而齐叙身上流着一半叶家的血。 分娩是道鬼门关，谁都说不好中途的特殊情况。 何诗媛年过三十五，这胎本就怀得不顺利。 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如果生不下来，一切都是徒劳。 何诗媛花了十几年熬死齐叙的生母，自然知道叶家皇亲国戚的地位。 说是政商医法行行出状元都不为过。 他想做点手脚，只消一句话的事。 印象中，齐叙从不会主动提起身份。 「没想到你这么维护她。」何诗媛看向周容。 周容及时纠正话里的隐藏含义：「您千万别以为我是红颜祸水教唆他这么说。如果齐叙只是个普通富二代，吃穿用度都要靠齐家，那我肯定支持您，联姻为家族做个贡献。但据我所知，齐叙从成年以后就自力更生，他做任何事都有他的自由，包括和我在一起。」 课本上怎么说来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齐叙完全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的宣誓主权让齐叙非常满意，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是我小瞧了你。「何诗媛缄默。 齐叙内心：我看上的人，怎么可能差。 但他也懒得跟何诗媛多费口舌：「波塞冬，送客。」 这是阿拉斯加学的新指令。 波塞冬一秒解冻，朝门那边拱。 非常顺利地凭藉体积优势，直接将何诗媛撵出去。 闹剧终于结束。 周容松了口气，嘴唇却依旧抿着。 齐叙知道这是她在思考时的小动作。 「我觉得，「周容缓缓开口，」何诗媛的孩子….估计真有点问题。「 虽然何诗媛表面上圆过去，解释说她来找自己只是为以后多个保障。 可现在的医疗条件多先进啊，她既然确实怀的是男孩，又没有检查出特殊疾病的情况下，何必多此一举，撕破表面祥和，妄想去撞齐叙这堵冰墙。 更不用说，找一位出身优渥又愿意对她言听计从的棋子有多不容易。 何诗媛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果今天齐叙不在，而周容不答应的话，保不准会做什么更出格的。 「以后朱临会陪你看店，」齐叙听完她的推理，不放心道。 据他所知，公证书还在走流程，尚未定音。 「傻瓜，你担心我干嘛，「周容蹭蹭他的下巴，「波塞冬绝对比朱临战斗力强，有他陪我就行。最应该小心的肯定是你。宫斗剧里的皇子不都这么惨嘛。」 齐叙哽住：「我被毒死，对你应该也没好处吧。」 「当然有，「周容开玩笑，「家产万贯给我继承，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好的事。」 「哦，「他凉凉道，「那我就不给你看了。」 说着就要把口袋里的纸扔掉。 周容刚才没注意，现在抢又抢不到。 打打闹闹了好一会，才落到她手里。 简笔素描，画的她。 寥寥几笔，却无比神似。 「你刚才躲在角落里描的？「周容爱不释手。 「嗯。「储藏室里有购物单和用来打勾的铅笔，齐叙不急着出手英雄救美，一边看戏一边打发时间。 「真有你的。「周容仔细收好，「要不你给波塞冬画一张吧，卡通一点的，我换博主头像。」 齐叙：「我只给我老婆画。」 刚才卖力送客的波塞冬：......主人你正眼看看我！！！ 最终，齐叙还是「勉为其难」地画了。 一边打光影结构，一边感嘆：「周容，有时候你真是个怪人。」 周容专注于给毛孩子们的主子拍反馈视频：「怎么怪了？「 」该担心的问题不担心，不该担心的全担心。「 素未平生的老奶奶摔倒，她捐全部家当出去当医药费。 物业捡到流浪狗，她忙前忙后从打疫苗到找家都承包了。 偏偏到家庭关系这儿，周容淡定得超乎想像。 「哎呀，熟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太复杂。「 」如果何诗媛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一定要和我说。「 周容让齐叙摸她的脉搏：「你看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明显就是没往心里去啊。」 「为什么？」齐叙问。 「留着以后和你说，留点探索空间新鲜感，否则咱俩天天呆一起，很快就腻了。「周容卖关子。 感情也需要经营才能长久，她开始对齐叙投入心血。 —— 尽管会有意无意地多在新闻上关心耀世，可日子还得接着过。 齐叙终于想好参赛视频做什么了。 周容给他的灵感。 找到普通人的颜值巅峰。 他并没有预先构思好妆面，打算完全按照模特临场发挥，最显真实。 齐叙没有想赢比赛，输赢对他没什么意义。 他只是希望更多人能看到和主流明星不一样的审美，认同自己的五官。 至于这位幸运素人终将花落谁家，只因周容随口一句话。 第88页 「不是有个小妹妹每周去你家做钟点工嘛，就她吧。人家也不容易，当你发年终奖了。「 录制当天，周容去别墅观摩现场。 除了朱临以外，还有两位巨象新媒体部门的人过来掌镜。 齐叙休假的时候也犯懒，索性一次性录好几个视频，春节以前就不用再工作。 上一位美妆博主还没走，周容陪小妹妹说说话，缓解紧张。 小妹妹叫赖招娣，才十九岁，初中毕业后就从农村老家出来打工。 她和在场所有人像是不在一个世界的，对网络用语以及化妆品一窍不通，因为手机很旧，不方便上网，更别提上镜头了。 」你放心，视频发出去以后，所有夸你的话我都摘下来念给你听。「周容从冰箱里拿喝的出来招待她，」几号回家过年呀？「 赖招娣摇头：「不回，回去我爸就不让我出来了，逼我结婚。」 也是。 周容点了外卖，请掌镜的人喝甜品。 「等会你们别过去盯监视屏了，招娣一紧张反而拍不好。「周容偷偷在角落吩咐。 甚至连朱临也被赶到楼上。 一干人等散去后，气氛缓和许多。 「ok，开始吧。「周容现学现卖，控制摄像机。 这也是齐叙拍视频之后第一次给素人化妆。 从前是博主q他问题，今天反过来。 赖招娣经常不知道怎么说话，周容拿了块小黑板，写字提示。 磕磕绊绊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真实。 演戏有剧本，综艺有台本，视频要是再按流程来，未免也太无趣。 很多美妆博主会get的东西，赖招娣没有，恰好把节目带向未知。 齐叙问：「你今天想化一个什么样的妆？」 赖：「好看的。」 齐：「哪种好看？」 赖：「走在街上会有人问我要电话号码的。」 周容画外音：「你放心，他画完绝对有人愿意直接跟你求婚。」 齐叙睨了她一眼：捣乱。 赖招娣大概云集了美妆博主常说的缺点，然而齐叙很仔细地纠正：「人哪有那么多瑕疵，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三庭五眼是标准，通过修饰往标准靠就行，留一点余地，反倒是自己的特色。」 其实这次化妆对齐叙也是挑战。 他回到了起步的时候。 看惯钟玖，叶菁菁等人的五官，对基本功不利。 明星的脸是只缺一块空隙的拼图，他得非常小心才能不在一张白纸上出错。 从天亮化到天黑，中场休息好几次，巨象的人拿到一段素材就开始剪辑，流水线作业。 距离截止日只剩两周，当然是越早发越好。 最后一步展示拍照，赖招娣显然比周容还要不会摆pose. 但周容也比所有人懂怎么才能不紧张。 她找了快干净的布，递给小妹妹：「你跟平时做卫生一样擦镜头，脸在画面内就行，自然！「 这事儿赖招娣最拿手，蹲下来干活。 近距离对焦成功后，惊为天人的成片有了。 洗出相片后，赖招娣都不敢认自己。 「我打算以后把素人改造做成一个系列，「等收工后，齐叙说。 世间不缺发现美的眼睛。 缺的是一个机会。 周容想起评论里有成千上万少女等着给他寄头，笑道：「齐大师终于捨得造福人类了。」 剪辑师水平高超，当晚就把视频最终版本折腾出来。 周容躺在床上，和齐叙一起等进度条传输完成。 可总有眼不见为净的人出来捣乱。 周容几乎怀疑黄赫在齐叙手机里装了病毒，不然怎么会每次都同步发视频。 看到内容以后，周容百思不解：「咱们养波总，他怎么也搞了条狗？」 黄赫发的是vlog，在开头留了悬念，号称去接家庭新成员。 娱乐圈里多的是这种复制粘贴的公关操作。 齐叙上次发波塞冬的大头照，涨粉效果显着，自然有人效仿。 然而。 周容在看到黄赫带回的笼子里装的庞然大物时，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明州禁止养杜高啊！」 齐叙不了解这个：「很严重？」 黄赫接回的这条一看就成年了，血盆大口喘着粗气，几乎没有被毛遮掩，腱子肉格外骇人。 目测估计比波塞冬还大。 「很严重，「周容坐立不安，「在b市咬死过人的。「 第三十九章 其实烈性犬伤人事件每年都会发生，b市那件没有被大范围报导，也是周容在准备开店时恶补宠物饲养常识才看到的案例。 关于禁养名单，各地标准不一，然而像藏獒，狼狗，杜高，比特这样的品种，绝对在列。 视频底下也有不少爱犬人士在质疑这一点。 黄赫像是早有准备，把自家地址大大方方地公布出来。 离明州市界线只有一条街，擦边球打得完美，禁养令管不着。 周容服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养狗买的房子。 见识过娱乐圈里的人有多疯，她丝毫不怀疑黄赫能做出这样本末倒置的事。 这条杜高犬名字叫波力，黄赫介绍说是从朋友那接回来的。 显然在录制视频时他与波力还没有完全认识，几个指令狗完全不听。 第89页 周容看着都怕。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狗也是，但她有些难接受杜高的体态，像是人类社会中的肌肉勐男，还不穿衣服的那种。 弹幕里也有很多人在刷「喜欢「，常混迹美妆区的甚至调侃说」让波力和齐大师的波塞冬打一架，看看谁赢「。 周容这才发现黄赫就连给狗起名字也像在碰瓷。 都是「波「字打头。 宠物名字那么多，花花，西西，嘟嘟，叫什么不好。 「波总！「她喊。 不知道在干啥的阿拉斯加听见召唤，从客厅里屁颠屁颠地跑到卧室。 估算一下走路时间，它肯定在厨房偷鸡摸狗找吃的。 「你觉得真打架，谁会赢？」齐叙难得有闲情逸緻研究这种无聊问题。 「肯定是杜高啊。「周容想都没想。 大自然很神奇，基因刻在每种生物的骨子里。 阿拉斯加被培养出来是为了拉雪橇。 而杜高是能对打美洲狮的狩猎机器。 从肌肉量上就能见一二。 波塞冬躺下，露出肚皮。 周容用脚踩了踩，软的，全是秋膘。 「你从明天开始减肥。」她还真养了头猪。 闲聊一会后，齐叙的参赛视频终于上传成功。 周容看都没看，先把自己的所有经验值投给他。 博主帐户的经验值计算方法和看客不一样，周容有两千多个点。 也不知道齐叙的粉丝是不是住在平台上，几分钟内评论飙升。 【齐大师终于来了！ 】 【素人改造计划？选我选我，我脸上全是瑕疵，一定是颗能让齐老师大显身手的头！ 】 【模特化完妆以后超级像戚月晨，绝了】 【害，在齐老师手上，谁没个倾国倾城的瞬间呢】 众多消息里，有一条戳中了周容的心。 【这么说吧，黄赫的视频让我觉得他以后找女朋友肯定要求标准建模脸，而齐叙能欣赏人间所有形式的美——来自一枚美院在读学生】 好比武林切磋，到了最顶层，比的不是手艺，比的是想法。 很明显在想法上，齐叙完胜。 周容一边关心齐叙的视频，一边想着自己的事，去翻后台。 她很明白，自己能火，完全是因为那个发食用指南的用户。 快到年底了，该给人家送个礼物当做酬谢。 可惜那位用户很神秘，头像全黑，名称也是个表情图案：一只黑色的鸟。 像乌鸦，也像燕子。 只发过一条评论，给她的那条。 网络世界好神奇，有些人靠一条评论在周容心中就封神了。 她尝试着发送消息到对方收件箱，可系统忽然提示「用户已註销」。 周容只能作罢。 —— 齐叙经常去找叶随，看看画展逛逛博物馆。 周容给他充分追逐艺术的自由。 她也多点独处时间，可以单独行动。 自从波塞冬火了以后，不少网友会开玩笑说「组团来偷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怕真有贼摸上门来。 波塞冬再高大威武，骨子也是个憨憨，太亲人。 虽然在它的死忠粉眼里「波总放个屁也是帅的」。 周容又联繫上侯剑安，那位训犬师，麻烦他来给波塞冬上「防身课」。 总归就是要对陌生人警惕些。 偶然间，周容和侯剑安聊起杜高，她把黄赫的视频给专业人士看。 「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吧，「侯剑安是个直男，不混美妆区自然不认识黄赫，」遛杜高还敢用两米的牵引绳，以为是放风筝啊。「 侯剑安持续输出，信息量有点大。 」烈性犬都要做社会化，他自己都震不住狗，怎么定规矩！「 「杜高，比特，我的圈子里也没几个人敢碰，捕猎天性太强，跟鳄鱼一样，咬上活物不松口。」 「千万不能牵去人多的地方，万一攻击人，上警棍都治不住。俄亥俄州每年都有这情况。」 跟杜高一对比，阿拉斯加眉目秀气得像天使。 侯剑安骂骂咧咧地输出完，可惜也没有明确法律能管黄赫，只能希望波力不要惹事。 「另外，我这有个本市的雪橇犬交流论坛，你要不要去看看？波塞冬也该找个老婆了。「 画风切换得太快，周容尬笑：「小朋友才两岁，是不是太小…「 「哪小了，春天一到发情起来最要命。「 周容得为波塞冬的狗生幸福着想，最终还是问侯剑安要了联繫方式。 下午，周容得继续录视频。 齐叙对于比赛结果持无所谓的态度，但周容可谓是操碎了心。 龟兔赛跑，齐叙就是兔。 要在一周内追平黄赫收穫的经验值，实在很悬。 目前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黄赫，宁檬，月萌的票数都是百万级别，甩开后面选手。 而齐叙的才不到十万。 为了多赚经验值给他投票，周容只能奋发图强自个录视频。 虽然这感觉有点像拿台抽水机去治黄河决堤。 她发的勤快，粉丝数也涨的快，现在接近十五万。 波塞冬算是意料之外的爆点，周容需要抓住下一个爆点。 《思念你》后天开播。 第90页 波总火完，该山药和它的小弟们一起火了，毕竟戏不能白演。 周容调试镜头做准备，一边想起物业捞到的七条流浪狗。 她发了条文字动态，很多人表示有意愿收养，其中两个自己也是博主，都在本市，交接很顺利。 天下流浪狗很多，有收养，有抛弃，像个固定容量的池子，永远不会减少。 像番薯就是。 如果狗不理小姐把它扔到荒郊野外去，肯定找不到回来的路。 人太复杂，周容猜不透，也无法对别人负责。 只有动物，她尽自己所能，提供一个庇护。 普通人家过年是「大喜之日「，宠物店里是」大洗之日「。 架好手机开始录制，周容把芋头南瓜挨个抱出来沖水。 「周容！「 赵逸雯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刚下计程车就喊她。 吓得周容差点把南瓜扔在地上。 赵逸雯走路走得风风火火，头上冒烟。 」你…..你不上班啊？「周容像是接了个炮仗。 」老子辞职了。「赵逸雯气得一脚踩在角落的快递泡沫纸上，」秃头主任，我和你说的，记得吧？好傢伙，我跨年夜还在给他写报告，早上一问加班费怎么报，他居然说部门根本没预算。没预算为什么还让我写啊？年终奖也没确定要发。「 周容看她整个人的状态确实不对劲，连妆也没化，比起跨年日，髮际线更加危险。 」和你妈说了没？「 」说了，「赵逸雯去抢波塞冬的酸奶，」我以后就来你这打工。「 周容知道文职部门同事之间关系复杂，熬了十几年出不了头的大有人在。 赵逸雯也不会随心所欲乱做决定，好多回提起过穿小鞋的事。 大概秃头主任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班不易，活着也不容易。 周容把南瓜抱给赵逸雯：「我这儿随时欢迎你。」 网络上，也有很多几近崩溃的粉丝髮私信说「全靠洗狗视频治癒乱七八糟的人生」。 周容体会过焦虑压力双重反噬的力量，而宠物店就像是她造的避风港。 没有晋升，没有勾心斗角。 有人想避风，她当港。 赵逸雯不想太早走，索性旁观学习周容录视频的过程。 她那双手入镜时特别好看，但太过素净了。 「齐叙没送你戒指？「 「他提过，「周容试水温，」但我每天要碰水啊，戴着多麻烦，索性算了。「 齐叙在何诗媛来过以后就拉着她去选钻石。 求婚过程本来就太匆忙朴素，他想补偿。 周容最终也没拿定主意，拖着拖着就这么不了了之。 身边两个最忙的人一下子闲起来，周容时间反而不够用。 赵逸雯是认真地想来宠物店上班，但每次都能碰上齐叙，被迫当电灯泡。 周容夹在中间，也非常难做人。 好在下班以后的时间总是要回归家庭，这天傍晚，周容窝在齐叙家的沙发里，打开电脑，准时守候《思念你》开播。 作为一部都市爱情剧，拍的时候只有绿幕很难看，但场景全p上以后，效果不错。 董婉洁和管令予都算年轻演员里的佼佼者，对手戏质量高于市场平均水平。 周容看得津津有味。 齐叙对剧情没兴趣，但还是给她当人型靠垫。 这才像是正常生活，而非去年年底一个月只见一面的尴尬情况。 中插gg时，门铃忽然响起。 「你点的外卖？「周容问。 「没有。「齐叙想去开门，结果被她靠得太久，腿麻了。 周容笑着爬下沙发。 当看到飘在天上的影后站在眼前时，周容一阵恍惚，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伏滢也没想到来开门的人不是齐叙的助理。 好在影后什么场面没见过，应变极快，和她打招唿。 「我刚搬到荣府，就住在隔壁。今天我生日，团队收到了很多蛋糕，给齐老师送一份。「 齐叙终于克制住腿麻，也走过来。 伏滢刚下完通告，和两人闲聊几句。 齐叙结婚这事儿，整个娱乐圈都不知道。 」早说的话，我就不送蛋糕，换成62年的酒给你们庆祝。「伏滢的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金字塔尖的人反而没有一点架子，周容替那些小花小鲜肉感到难为情。 伏滢甚至把蛋糕盒打开，给他们每人切了一块。 味道很好，尽管知道演员要保持身材，周容还是斗胆邀请穿着最小号牛仔裤的寿星也吃一口。 「你不用管她，根据网络百科，今天才是她的生日。「齐叙毫不客气地戳穿。 伏滢也开得起玩笑，大方地承认自己两年以前就36岁了。 周容坐在沙发上，一不小心碰到滑鼠，暂停的剧集立马开始播放，又不知怎的立马跳转到《成阙》的预告片。 她有些囧，赶紧掐掉网页。 可画面上的人似乎让伏滢想起了什么。 「我听曾姐说，汇星今年打算力捧这个姚…姚「伏滢记不清无名晚辈的名字。 」姚桢平。「周容迅速补充。 伏滢是汇星的艺人，但以她的资歷足以单开工作室，不受曾慧约束，有话就讲。 第91页 周容不意外，从美妆大赛的控评程度就能看出姚桢平背后有很多水军。 「唉，明年还让我带他上一部电影，」伏滢嘆息，「带他不如带董婉洁。」 影后的表情在周容看来，诠释了一句话：优点全靠同行衬托。 第四十章 离除夕夜还有两天。 今年是齐叙这辈子第一次思考春节要怎么过。 从前在齐家，祖上传统只过小年夜，出了五服的亲戚都要凑在一起吃顿晚宴。齐俞便认为这算是聚过了。至于除夕当天，他从来都不曾回家。 母亲叶莲会吩咐佣人做年夜饭，可偌大的餐桌前永远只会有两个人，未免有些可笑。 后来，齐叙当了几年化妆师，就给春晚负责过几次造型。直接忙到大年初一早上，根本不必操心除夕夜怎么过。 周容从只言片语中听他说起过一点，很早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列菜单，力求弥补他没享受过春节氛围的遗憾。 做菜很麻烦，齐叙不想让她累着，劝阻过很多次，出去吃也行。 周容当然是不听的。 遇到齐叙以前，她的除夕也一直是一个人过，更凸显出今年的重大意义，必须亲自下厨。 宠物店里的寄养事情本就多，周容又要录视频，忙得齐叙有时候都见不着她，只能等着。 休假日子里，齐叙也想过很多事。 他不再接艺人化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半幕后人士都知道了。 工作室依旧在运作，造型设计图会送来给他把关，齐叙成了挂名造型师。只不过订单数量肯定比他亲自上阵少很多。 娱乐圈一直都是这样，纵使齐叙稳坐业内顶尖的头把交椅，可工作中没那么多的非你不可。 没有他，红毯照样办，通稿照样上热搜，经纪人一个电话就能给艺人找到新的化妆师。 黄赫「抢」去他的很多工作，齐叙无所谓。 画了太久的明星，直到周容出现，他才开始注意到更为普通的群体。 美院科班出身，多少给齐叙添了点「为艺术献身」的奉献精神。 在叶随的介绍下，他去各大高校的艺术系做讲座，或是接受电视台的採访，向屏幕另一端的人普及审美通识以及自己的观点。 对于齐叙来说，看着满街整容网红脸，就跟空气雾霾指数严重超标一个道理，他忍不了。 除此之外，个人品牌的开设也逐渐提上日程。 秦茗让他想好品牌理念、slogan、产品类别以及受众群体，最后落实到文字。 毕竟找资方投钱时，总不能凭空画饼，让人家投空气。 而齐叙是典型的「想法在脑子里，要想知道，得把脑细胞提炼出来「。 他会画，不会写。 秦茗答应帮他牵线，索性帮忙帮到底。可实在太忙，只能在去机场的路上和齐叙谈。 「实话说，根据谘询公司的报告，化妆品行业饱和度太高，新品牌很难出头。「商务车内，秦茗试图用最简单的话术给齐叙这个商业小白解释道理，」特别是国货，成功融资的极少。根本没有月均gmv能上5千万的case。「 齐叙拿着她递过来的报告，一个头两个大。 「哦，gmv就是商品交易总额，「秦茗想起这人本质上是个艺术家，「不知道很正常，回头让你老婆给你解释。」 齐叙：…… 他知道开公司复杂，没想到如此复杂。 秦茗也是唏嘘。 齐叙的家底，娱乐圈内有本事的人，多少都了解一点。 毕竟资本是娱乐最大的靠山。 如果耀世肯出资，齐叙哪费得着思考这些问题。 「别急，你有一整个春节可以学习知识，可放假完了得抓紧，「秦茗又提醒，「黄赫什么尿性你也知道，做视频抢先算了，设立个人品牌不是开玩笑，同时期里的直接竞品一般只能活一个。」 齐叙：「我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周容去义大利度假。」 秦茗：「我每年原本的计划都是回家过年，结果没一次成真的。」 他们这群幕后工作者，随便一开口就是比惨大赛。 提起视频，齐叙和黄赫的竞争陷入白热化。 投票截止日是除夕当天晚上六点。 他和黄赫的差距保持在一万票左右，能否反超，简直比□□开奖都刺激。 「你最好能赢，对后面拉融资有好处。「秦茗还算有底线，维持公平竞争，没想过注水，听天由命静候结局。 「汇星有来找我挑事。「 齐叙虽然半退圈，但消息依旧灵通。 「知道，「秦茗赶航班，环城高速上车开得堪比跑酷游戏，风风火火，」那个姚桢平，和你外型有点重合，肯定不利于商务代言。「 确实没错，特别是护肤品代言，朱临收到过数不清的橄榄枝。 术业有专攻，齐叙长得帅，专业能力强，还比姚桢平占优势。 车内响起语音邮箱提示。 「你帮我按一下播放，「秦茗用下巴指了指放在卡槽里的手机，「这车的内置音响连接坏了，没来得及去修。」 齐叙照办。 第一条，发信人：朱迪。 「秦总，天和那边说已经拿到董婉洁的住院照片，让我们爆给媒体。「 第二条，发信人：沈。 「seimei，飞机落地以后记得先回家吃饭再忙，今天做了鲈鱼。「 第92页 「唉，」一向如钟錶般精准专业的女强人难得发出嘆息，「你帮我给第二条回『好的』。」 工作与生活註定很难两全。 至于第一条，齐叙很明显看出秦茗在犹豫。 秦茗还记得，小半年前的颁奖典礼，董婉洁靠奖项横空出世。 主持人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台下暗流涌动。 曾慧看向秦茗：你的艺人？ 秦茗摇头。 秦茗看向林评：你的艺人？ 林评摇头。 三人对视，在如雷掌声中沉默。 娱乐圈里，又一个美妙的错误就此诞生。 董婉洁接到陈鸿的电影，心高气傲，不愿意签给三大经纪公司中的任何一家，企图单打独斗。 刚开始，秦茗有私心，想要容下她，毕竟有着同辈年轻演员难以企及的实力。 可汇星与天和，容不下。 好比几个老钱家族掌握了世界上大半的财富，娱乐圈也同样不会给新人出头的机会。 要么收入囊中，要么毁掉。 三家经纪公司，既是竞争者，又是盟友。 董婉洁横空出世，动了前辈钟玖的蛋糕。 她因此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在《成阙》片场，曾慧有意无意地提起董婉洁的外貌，明褒实贬。 许宴的新片，伏滢档期不合适，许宴正要考虑董婉洁时，汇星与天和多次施压，要求秦茗必须截胡，至于让给谁，无所谓。 顾婕不是很适合那个角色，但秦茗只能逼她上。 如法炮制，曾慧让人抢走了董婉洁接下来所有的剧本。 走投无路，董婉洁开始怀疑自己的形象是否真的不合适市场。 私人整形医院的顾问，林评都打点好了。 建议项目：全脸抽脂，削颌骨。 最难在短时间内恢復的项目。 她一步步走进天罗地网。 董婉洁是靠演技才出头的，整容新闻一旦被爆出，她的未来就毁了。 到机场停车库。 秦茗拿过手机，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 【可以行动】 最后，只留下这四个字。 过年返乡人多，机场外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群。 「其实找圈外人过日子也有好处，」秦茗忽然有感而发，「总得有个依旧热爱世界的人，来拯救我们心上的千疮百孔。」 她不想伤害董婉洁，但她必须这么做。 拨开外头那层虚与委蛇的皮，娱乐圈就是吃人的地方，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齐叙受过伤，也施过罪。 刚入行时，他人微言轻，曾慧总是勒.索他必须把某个对家明星的造型做得丑些。 他不听，曾慧扣下他所有的薪水。 睡公园长凳便是这么来的。 无数人被这个世界推波助澜地向前走，而心中的道德良知在挨饿受冻面前，无足轻重。 甚至能用来嘆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齐叙被秦茗赶下车，搭地铁回别墅。 周容今天不用去宠物店值班，有赵逸雯看着。 她依旧在忧心美妆大赛的事。 经验值啊经验值，为什么就不涨呢。 瞧齐叙带着文件回来，从沙发上弹起：「和秦茗谈得怎么样啊？」 齐叙：「我听不懂。」 周容像个树袋熊似的扑倒他，笑嘻嘻地鄙视：「我真是嫁了个文盲。」 她真的能治癒齐叙的千疮百孔。 「嫁都嫁了，不能反悔。「 「行，那你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看看研究报告。「 齐叙自尊心受挫，不肯认输地反将一军：「那你分清眉胶眉膏的区别了？「 周容哽住：「没有….」 罢了罢了，优势互补。 但这几天，周容和齐叙确实不是很能说得上话。 他们结婚结的太匆忙，而继续深入了解彼此的过程中总会有些摩擦。 按齐叙的意思，春节就应该出去度假。 朱临照网上旅游攻略搜的行程齐叙不满意，亲自动手，为了让周容玩得开心。 当然还有一个惊喜。 上回去看戒指，周容没选，齐叙一直记得。 成品钻石的挑选余地小，她不满意很正常。 他会送她一颗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原钻。 切割地点在布鲁塞尔，齐叙沟通的设计图样已经成形，欧洲之旅结束，她能戴在无名指上回来。 周容是他的人，该有的必须有。 然而，周容对于他的浪漫情怀不感冒。 宠物店里那么多猫猫狗狗都是主人信任才託付给她的，她要是出去旅游，性质类似于玩忽职守。 齐叙说让朱临帮忙照看，但周容不放心。 朱临背了几天，还没分清哪只狗加餐要吃海藻粉哪只要放营养膏，指望不着。 况且，美妆比赛结果马上要揭晓，齐叙落后黄赫的票一直追不上，周容心情差得很，几近放弃。 宁檬也是齐叙的迷妹，她都号召自家粉丝给齐叙投了，可还是没用。 经验值就像母鸡下蛋，一个月两个。 粉丝想投也投不出东西来。 周容着急，她见不得黄赫跟姚桢平的双人渣组合登顶拿下奖盃，完全是在践踏齐叙的尊严。 两人的想法牛头不对马嘴，彼此僵持着，分不出高下。 第93页 好在天枰总算倾斜了。 截止日前一天的早上，碰巧□□举行对外活动，特首夫人亮相主持并招待国际记者。 前半部分的话题很常规，丝绸之路，东南亚友好交流，云云。 在场有一位年轻记者，欧洲人，对时尚艺术格外上心。 视频平台的海外拓展做得很好，虽然美妆比赛只在中国举行，但在国外也引起了巨大轰动。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举手提问特首夫人是支持黄赫还是齐叙。 在热搜上看到□□发出的视频，周容激动得快哭了。 特首夫人讲了两分钟，除了最后一句，她全没听进去。 「就个人而言，我认为齐叙的作品更适合代表中国美。「 官方盖戳认证，除了齐叙，没人有这样的排面。 原本那些只是旁观美妆大赛甚至根本不知道的网友纷纷开始行动。 不费吹灰之力，齐叙票数轻松反超。 这是周容追过最耗费心血的一场选秀。 看她整晚上都在笑，齐叙有些无语：「你稍微收敛一下内心的快乐，行不行？」 「不行！ 」周容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想到黄赫那没得逞的憋屈样，太值了。「 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还是这种24小时内逆天改命翻盘的剧本，电影都难拍出来。 齐叙趁火打劫：「那我们的度假…？」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容难得松口：「晚几天嘛，元宵节元宵节。」 等寄养的都被接回去了，一切好说。 「好，」齐叙答应，「小容，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肯定很难忘。」 「是啊，」周容感慨，又很快翻脸不认人：「你别粘着我，我要去做大餐了。」 「这才早上。「齐叙抗议。 「你不懂，炖肉要非常非常非常久。「周容又嘲讽他只会点外卖。 除夕的白天便这么荒废过去，齐叙裁红纸描窗花，周容把厨房当成实验室，各种折腾黑暗料理。 到最后还是觉得做成汤简单，一股脑扔进锅里，等着咕嘟咕嘟冒泡就行。 美妆比赛的结果已经公示，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恭喜齐叙的转发评论。 然而这一切离他们很远。 二人世界里，只剩下天伦之乐。 齐叙有阵子没和周容亲热，一进厨房就赖着不肯走。 周容兇巴巴地提醒：「你忍着，否则晚饭吃不上，我还有两个菜没炒…唔「 齐叙毫无顾忌地吻上她：「我现在就能吃。」 又是直到汤水快干涸时，周容才注意到。 齐叙是快饱了，她都十点了还没吃上饭。 客厅里的桌上型电脑放着春晚，锣鼓阵阵，欢歌笑语。 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别的声音。 周容挣扎着去打齐叙的手：「放开放开，有人在按门铃。」 齐叙装作没听见。 可当电子锁传来按密码的提示时，他还是回过头去看。 「除了朱临，还有人知道怎么开锁？「周容疑惑。 除夕夜，小偷也该休息啊。 况且小偷不可能走正门。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 两个高大结实的黑衣保镖撬开锁，直接闯进来。 周容以为她活不过今晚了。 「叙少爷，「其中一位恭敬地开口，却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老爷请您回齐宅过年。」 第四十一章 保镖态度很强硬，完全不给任何迴旋余地，逐渐逼迫着走近，一副押犯人的架势。 周容反手熄灭灶火。 仿佛随着火光消失，屋内最后一点除夕团圆的温馨也荡然无存。 「我和你一起去。「她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最后才说出句完整的话。 周容不知道齐叙父亲是什么样的性格，可这几个保镖破门而入的行为足以让她惶惶不安。 哪里是过年，更像是有去无回鸿门宴。 齐叙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你在家里等我。「他语重心长。 「不，我和你一起去。「周容坚定地摇头。 除夕夜很冷，走出大门时，周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齐叙把大衣脱下来给她。 保镖们一言不发，压着人上车。 车窗把微弱的路灯隔得只剩下一点颜色。 周容看向别墅二层。 波塞冬的房间，大狗正趴在落地窗旁边思考狗生。 也不知是否要庆幸提前把它锁起来。 后排只坐了两个人，也不知车往哪个方向开。 周容的手突然被齐叙握住。 他展平她的手指，将一个银环套在无名指上。 是对戒，周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很朴素，尺寸也很合适。 无关乎价格有多名贵，重要的是身份。 车厢内死寂，只有衣袖之间隐隐的摩擦声。 两人相视无言，十指交握。 共同面对未知的漫漫长夜。 齐叙十年没进齐宅大门，记不清多少年没见齐俞了。 齐俞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商人，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丈夫如何。 因为他从未尽过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也因此造就了齐叙无时不刻的反叛。 从佣人来开门的这一刻，便是硝烟四起。 第94页 齐宅的装修很气派，钟鸣鼎食的气派。 地板擦得光亮，没有任何烟火气。 周容约摸与齐叙保持半步远的距离，走在他身后。 红木圆桌上鸡鸭鱼肉摆得满当齐整，早已放凉。 与财经版新闻里的照片不同，齐俞有些许驮背，脸上褶皱沧桑，愈发显得他阴沉老辣。 何诗媛坐在沙发边，表情很规矩，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然而，她与今天的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周容的眼神淡淡扫过她快要临盆的孕肚，站定。 齐俞粗眉一拧，看向他们这边。 像是错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周容感受到他的惊讶，不知从何而来的惊讶。 然而这惊讶转瞬即逝，齐俞一摆手，又恢復阴沉。 佣人很有眼色地将周容「请「到旁侧。 后头就是沙发，她与何诗媛之间很近。 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从进门起，没有人说话，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一沓摔在齐叙脚边的照片文件是序幕依始。 《成阙》开机那日网友们p的性.转图。 以及齐叙的几个视频封面。 「你这个混帐，出去抛头露面，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周容被冷漠的佣人拦着，即使看不见，她也猜出是什么。 齐俞素来不关心网络新闻，可并未错过特首夫人在文.化部活动上的发言。 过年，世家之间走动，难免有爱好新奇的晚辈提起齐叙。 他颜面尽失。 齐叙并未因那些照片而后撤半步，抬起头冷笑：「这都21世纪了，还提抛头露面，天底下这么多姓齐的，除了你，谁知道我是。」 他年轻，比齐俞高出许多，与当年离家出走时判若两人。 叶莲离世的那一年，齐叙还留着短髮，瘦瘦弱弱尚未长全。 齐俞未将他的叛逆放在心上，锦衣玉食伺候下长大的少爷，吃点苦就知道跪着爬回来了。 可现在齐叙硬是靠自己蹚出了条歪门邪道。 不变的是骨子里的叛逆桀骜。 齐俞最恨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下一秒，茶碟直接砸在齐叙额头，瓷片碎落。 「齐叙！「周容急喊。 鲜血蜿蜒着流下。 颧骨，唇角。 何诗媛似笑非笑地端坐着，并无任何反应。 这两人都是疯子。 「公证书在这，签字。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明年开始进耀世学经商。」齐俞的语气很强硬，不容置喙。 一支笔，一张纸，僵硬地放在圆桌上。 齐叙任由额头的血往下流，不屑地走过去。 齐俞的表情像是施捨乞丐。 施捨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施捨给他一条出路。 他就应该感恩戴德地道谢。 纸漂漂亮亮地被对摺，被撕成两半，被撕成四半。 和瓷片一样，落在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齐叙挑眉。 齐俞彻底被激怒：「好，好，我让你看看，你这些年引以为傲的东西，到底有多脆弱。」 「齐叙，你以为这几年顺风顺水的，就是事业有成？「 「赢了个什么花哨比赛，拿了几个奖，就能跟我叫板？可笑。「 「你只有一条路，就是我给你安排的路！」 他面目狰狞，皱纹更加深不可测。 周容的额头烧得厉害，无能为力地看着齐俞让佣人拨电话给行政秘书，吩咐很简单。 封杀齐叙。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这不是在开玩笑。 毁的是齐叙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心血。 齐俞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 周容的心一个刻度一个刻度地往下沉。 她分辨不出那些声音都是谁，但肯定是娱乐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几秒内，对方就答应齐俞提出的要求。 永远不会与齐叙合作。 娱乐圈有时候很简单，简单到只剩下名和利。 耀世的财力，足以让人无法得罪。 似乎齐叙过往做出的所有努力，在齐俞眼里一文不值。 他只要动动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好了，」齐俞放下听筒：「看看你能撑多久。」 彻底失去工作，彻底失去路，齐叙能熬几天。 「这么多年，我任由你在外边胡闹。闹够了，就适可而止。真的和我作对？休想。」 他从未将齐叙当作什么棘手的事。 打几棍子就好了。 这荒唐的一切吓不倒齐叙。 齐俞又不是没打过他。 当爹的不拿自己当爹，他也没必要再做孝子。 叶莲郁郁寡欢的不幸是齐俞一手造成的。 她为了齐叙，保证这段联姻表面的太平。 实际上，痛苦，折磨，早已腐蚀入骨髓。 面对扭曲的原生家庭，齐叙就算自断骨头也要抽身。 「封杀我，你满意了？「 「满意就好。」 「我也满意，这辈子不用再见你了。「 鱼死网破，是解脱。 周容被齐叙拉着走时，已经浑浑噩噩，听不进齐俞在身后说什么。 她的原生家庭是噩梦，齐叙的也是。 「老爷，叶老夫人来电话，接到书房。「佣人提醒，似乎是在帮助平息战火。 第95页 周容示意齐叙停下，有话要说。 她看向那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身影。 「您是齐叙的父亲，「周容缓缓道，「但这不是您伤害他的理由。」 齐俞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冷哼一声，走去书房。 「等等。」 周容踩到脚下的碎瓷片。 她的青春期没有叛逆，因为理智压制着，她必须去讨好周蓓。 然而齐俞的所作所为，周容忍不了。 她的尊老爱幼，良好美德，只限于对待把自己当人的人。 「您不上网，但应该去查查这个手势的意思。「 除夕夜，外头街上车流稀少。 保镖送他们过来，自然不负责送回去。 周容原地跺脚取暖，一边盯着手机屏幕观察叫的计程车何时才能到。 「我敢肯定，齐俞这辈子都没被人竖中.指过。」齐叙觉得周容实在可爱，闷声笑。 周容不知说什么好，切换到视频app。 齐叙的个人主页已经被清空了。 齐俞做得狠毒果决。 看到结局的这一刻，周容明明应该悲伤的，可就像穿着鞋在河边走，走着走着，总是提心弔胆鞋子会不会弄湿。 索性破罐子破摔，没了桎梏，倒是自由。 天下之大，总容得下两个需要彼此依靠的灵魂。 容得下一场对抗父权的私奔。 计程车师傅是吃完年夜饭才出来拉客的，看他俩人样子狼狈，大大咧咧地调侃：「回娘家，被丈母娘赶出来啦？」 「没，但也算家里的破烂事。「齐叙懒懒道。 「是咯，谁家没点破烂事，今天我老婆还因为我红包装反了把我骂一通。」 周容笑着摇头。 要是齐宅这本难念的经能通俗易懂点，该多好。 回到荣府别墅，周容去拿药给齐叙消毒。 血已经结痂，颜色暗暗的。 饿得有些没力气，她和齐叙都不想动，跟小动物似的窝在一起取暖。 新年钟声，鞭炮，在窗外响得震耳欲聋。 至少再糟糕，再一无所有，他们也有家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周容听着他的心跳。 我们。 第四十二章 周容听着烟花声，忍不住自嘲：「跨年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坐在赵逸雯家的客厅里。说来也好笑，我们在一起的两个年夜全是么蛾子。」 上一次因为杨羽佳，这一次因为齐俞。 造化弄人。 「会慢慢变好的。「齐叙安慰道。 「肯定，万事开头难，「周容吻他，「我们吃点东西吧。」 年夜饭成了一顿百感交集的夜宵。 大年初一早上天朗气清，昨晚后半夜下了小雪，将融未融，铺在地上，薄薄一层。 齐俞的□□生效很快，娱乐圈里的人就算忘了吃饭也不会忘记客套，但齐叙的通讯列表很平静，几乎没人给他发祝福消息。 一夜间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大概就是这感觉。 周容平时有关注几个八卦营销号，经营者非常敬业，连春节都没休息，照常整理爆料。 其中有一条：「娱乐圈某幕后顶流被亲爹封杀」，引人注目。 有生第一回，周容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网友评论都说「太扯了」，瞎编也不打草稿。 可往往最荒谬的就是现实。 齐俞断了齐叙的所有生路，只为逼他屈膝。 从前圈里的狐朋狗友不想引火烧身，一个个熘得比兔子还快。 患难见真情，最后还是秦茗偷偷打电话过来慰问。 齐叙接免提，周容蹲在旁边听。 「为了封杀你，齐俞也是煞费苦心。他找老陈，老陈找我。一条简讯直接把我从年夜饭桌上拎走，真有他的。「秦茗又是一年没吃上完整的团圆饭，心力憔悴。 巨象的创始人是陈学明，秦茗跟着他从头开始歷练。到后来人家年事已高，享受天伦之乐去了，直接把公司交给自己的得意门生，每个月等着数钱就行。 这样多好，干嘛非得要儿子女儿继承家业。 汇星便陷入过窘境。 上个世纪，汪思栋和陈学明都是娱乐圈里叱咤风云的经纪人，各自创立公司。 汪思栋更年长，加上常年劳累，早已过世。 汇星便传到二世祖汪子贤手里，一个劣迹斑斑挥霍无度的富二代。 股东们看不下去，只能让曾慧代为掌管大局。 「现在什么情况？」齐叙摸底。 「你的合约，确实都停了，《成阙》那边于意连夜在找接班人。「 《成阙》拍摄分成两段，年前年后。 齐叙只能完成一半了，算是个遗憾。 秦茗斟酌来斟酌去，最后还是摊牌：「老陈让我立马跟你断关，工作室，视频帐号什么的。老实说，巨象办公楼是耀世造的，要明年物业费突然提两个点，公司预算都成问题。「 齐俞的威胁，敲在秦茗肋骨上。 她首先是巨象的总裁，必须确保公司安然无恙。 「齐叙，对不起。「她资质再高，也高不过天。 齐叙自然懂。 秦茗夹在中间，哪边都不好做人。 「你不用愧疚，反倒是我该向你道歉，家丑外扬。「 第96页 」别客套了，以后什么打算？「秦茗务实。 这个问题，周容和齐叙整晚都在想。 耀世能插足娱乐圈横着走，是因为比下有余。 和跟真正的资本硬碰硬，必定比上不足。 两人的想法很直接。 找一家足以越过耀世的投资公司，把齐叙的个人品牌做起来。 耀世没到玉皇大帝那种程度，天底下有的是齐俞管不着的买卖。 「一物降一物，高明。「秦茗点评道，「帮不上忙，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虽然总裁大人认可他们的想法，可真正实践起来好比蜀道上青天。 不过外援就在门口。 周容出去倒垃圾，没想到赵逸雯和叶随站在外边，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 两人似乎还在吵架。 」你是齐大师表弟，怎么会不知道他家门铃在哪？「 」他每次会出来接我，我干嘛要记得啊？再说，你猜的密码肯定不对，我表哥这么有内涵的人不可能把生日当密码！「 周容听着无语，让两人先进来。 大年初一，就算拜年也拜得太早。 她询问缘由，赵逸雯和叶随的回答相似度极高。 」走亲戚的时候，我舅舅骂我辞工作太冲动，刚好看见瓜主爆料齐大师被封杀，就过来了。「 」我爹骂我不上进，我奶奶说昨天打电话去表哥家听见在吵架，我来看看。「 他俩虽然生气，但依旧没个正经。 不像是来慰问。 像是来凑四人麻将的。 周容去楼上叫齐叙，顺便把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遍。 赵逸雯忍不住鼓掌：「美强惨，逆天改命剧本，加我一个。「 叶随不甘落后，举手要入伙。 合着设立品牌在他俩眼里跟拍剧本似的。 五行山到底能不能翻过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如同无数创业公司一样，头脑风暴总是在满桌零食瓜子里产生。 吃着吃着想法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 齐叙要负责所有的产品设计以及研发，至于秦茗留下的那些谘询报告就交给周容。 赵逸雯讨厌文案工作，可毕竟干了这么多年，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叶随平时各种酒会晚宴没少混，认识不少资本人脉。 四人组分成两路。 齐叙跟赵逸雯操心公司内涵，叶随和周容负责找金主爸爸。 其实秦茗之前帮齐叙牵过不少线，但那些资方规模很小，比不过耀世，没有抗衡的能力。 她的考虑不无道理，国货美妆本来就是冷门市场，更大的资方看不上眼。 然而被逼上梁山后，四人组只剩下一条路。 鲤鱼跳龙门，抱到最坚固的大腿才能一劳永逸。 周容觉得自己胆大包天。 照着财富榜找到耀世的排名，一家一家往上数，问叶随有没有熟悉的。 能开后门最好，如果开不了，融资成功的概率直线下降。 金字塔顶端，圈子就那么点大，很多时候，人情世故大于实际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齐俞能如此轻松地封杀齐叙。 叶家能帮，但总归得等段时间再出手，否则等于直接打脸齐俞，不好看。 齐叙不想做案板上的鱼肉，在煎熬中期待遥遥无期的救援。 他迫切需要一件能让自己投入所有心血的工作。 叶随对财富榜名单的挑挑拣拣，让周容以为他在买菜。 「寰宇？不行，上次我在拍卖会看中的瓷器就是被他们抢的。「 」卓智？那老叔可没品味了，品酒会还带假酒来，有辱颜面，pass「 身价十几位数的企业家在他口中一文不值。 不愧是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周容扶额哀嘆。 随着排名逐渐往上，周容给叶随打预防针：「这些咱们看看就算了。「 高攀不起啊。 豪门也分三六九等。 幸好叶随也没再发表什么得罪人的言论。 最辛勤赚钱的那波企业家很少出来玩，他没认识几个。 周容把候选金主爸爸的名单列好写在纸上，一共六家。 范围小，更方便投其所好。 阶段性成果不错。 「等等，」叶随抢过电脑，飞速上下滑动名单，「我怎么没看见那谁？」 「还有漏网之鱼？「周容好奇。 可当叶随说出那两个字时，她恍然大悟。 好比是清点仙班却忘了众仙之首的天尊。 mh. 一个列在所有金融课本卷首页作为案例的公司。 所有。 而mh没能列进财富榜排在耀世以上的原因很简单。 周容他们看的是中国区排名。 中国的金融市场不算太开放，mh能光明正大被统计的资产少得可怜。 但这才是最细思恐极的地方。 冰山一角，足够mh排进前50. 谁都不知道海平面下藏着什么。 叶随的坚持，让周容把mh加在名单最后。 周容勉为其难地加了，再把名单递给齐叙。 如果mh肯投，她可能会把自己做成菜替齐叙开庆功宴。 融资流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带着商业计划书去找投资人洽谈就行。 第97页 商业计划书周容会写，可齐叙是公司门面，洽谈的是必须他出马。 齐叙一向认为叶随在花天酒地里混日子，但问起投资人的行事作风以及习性，他却头头是道。 碰到在课堂上接触过的，周容会插几句，补充专业知识。 「行，sw股权架构我知道了，那下一个，mh的…程启？」齐叙被迫营业，靠画正字提神。 程启拥有mh. 「他的品味很特别。」 「他的品味很特别。「 异口同声。 周容和叶随面面相觑。 这无厘头的默契真要命。 整齐到在旁边专心查资料的赵逸雯都抬头。 「品味？「齐叙幽幽道，咬字格外清晰，显然是在对周容说，「你很了解他的品味？」 已婚女士了解其他男人的品味，听着奇怪。 周容知道齐叙想歪了，哭笑不得：「纽约时报评论版的原话，\his taste is special\，我翻译而已。」 每个金融人都听过这句话，可齐叙不在圈子里，难怪孤陋寡闻。 但这句话确实勾起了周容的无限回忆。 「去mh实习以前，我也以为这话是记者吹捧，「她眼睛里有光，「入职以后，投资部有个大项目，跨国ipo，忙了两个月，十几种建模都表示可以追加投资，我们就写报告提交结果。结果事情跟见鬼一样玄乎，猜怎么着？「 叶随和赵逸雯都是听小说连载故事的表情。 」高层投票表决大会，所有部门总监都同意，但是被程启一票否决。整个组气都气死，两个月工作白干。谁都不明白，建模考虑过所有因素，所有意外情况，全在风险阈值内，有什么理由不投？「周容越说越激动，像是在敬仰神话，」结果半年以后，那公司突然倒闭了！「 金融工作非常依赖计算机，因为只有计算机可以同时运算几千个变量。 然而，程启的存在堪比上帝。 他似乎控制着世界运转。 齐叙抓住重点：「有多大可能mh会投我们？」 周容泄气地回到现实生活的烂摊子里：「没可能。你知道他平时投啥么？」 齐叙：「我不知道。」 「投国家，投货币，程启只看得上钱生钱的交易，也只有钱生钱的交易能让mh在金融危机里一次翻六十四倍的市值。「 这是周容在读书时最喜欢的case. 无数公司濒临破产时，mh却把槓桿利用到极致。 虾米闻不到血腥味。 只有鲨鱼能。 「有希望。「叶随忽然开口，」额，我指的品味肯定不如嫂子你说的高端。但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要请我去帮忙。「 周容：「你早说......「 早说有后门，她就不用长篇大论地劝退齐叙了。 叶随嬉皮笑脸：「看你滔滔不绝无法自拔，我不忍心打断嘛。「 齐叙抬手，在mh的那一行画了个圈。 创业四人组的终极目标就此诞生。 —— 春节这几天，别人是阖家团圆，他们四个人在荣府别墅打小黑工。 朱临被齐叙用三倍工资从老家「诱.拐」回来，去照看宠物店的猫猫狗狗。 忠心耿耿的助理泪流满面：「老闆，您开公司怎么能不带我呢…..「 齐叙手里拿着等会要去投餵周容的果盘，冷漠道：「机会成本。「 」啥玩意？「朱临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齐叙慢悠悠上楼，「经济术语，我也是刚学的。」 书房内。 齐叙的位置被周容占用，满桌草稿纸，书本，文件夹。 她把头髮挽起来，聚精会神地拿着素描铅笔算公式。 「财务总监，进展如何？「齐叙挑了颗饱满的草莓，塞进她嘴里。 周容答非所问：「我绝对胖了。」 从初一到初六，四个人点外卖点得不亦乐乎，她健身广播操全白跳。 要不是叶随，周容根本没想到明州城还能有这么多好吃的。 也多亏了叶随，联繫上高不可攀的程启。 他答应给机会，但要看到产品实物和企划书。 叶随还傻兮兮地以为「尽早」就是没有截止日期的意思。 周容在mh上过班，比他有社畜经验。 最多三个月，不可能再晚了。 「你产品构思得如何？「周容拿牙籤戳了块梨，反向投餵齐叙。 齐叙正卡在瓶颈期。 既然做的是美妆，必须要确定首发产品有哪几样。 眉笔，粉底液，口红，他的最终选择。 从市场角度看，这三样的主打方向刚好错开。 眉笔承包技术流，粉底液代表品牌精髓，口红最容易出圈炒热度。 周容和赵逸雯最多帮他到这一步，对质量把关、外包装设计都无能为力。 「跟研发实验室在谈，进度不是很理想。」齐叙头疼。 「没准不是你的问题呢？国内的实验室水平参差不齐，看看国外？」周容开导他，「刚好飞义大利的机票朱临还没来得及取消，你去吧，顺便散散心，这儿的破事我来管。」 齐叙不乐意：「你不去，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正因为我不去，你才方便找灵感啊，感受感受大自然，惬意～」 周容以前没进过他的书房，猜过很多次齐叙喜欢的装修风格。 第98页 没想到是原木，如同置身森林般，看不出人为痕迹。 齐叙应该很喜欢自然的东西，就连座椅靠背挂的都是仿真皮草，像是战斗民族打猎的成果。 毛乎乎地，靠上去很舒服。 周容问他为什么挑这种毛。 「因为波塞冬以为这是他的同类，所以从来不进书房门，省得我教。「齐叙脑迴路清奇。 第四十三章 元宵节那天，周容还是把齐叙送上了去米兰的飞机。 她看得出齐叙压力很大，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些。 春节过完，社会又开始照常运转，寄养的毛孩子们逐个被接走，只留下丐帮五兄弟和波塞冬这个原住民。 周容依旧在忙企划书的事。 她总怕自己写得不好，给齐叙拖后腿，可惜也找不到人能帮忙把关。 想来当学生总是最简单的，写得再差也只是份作业，老师还会指出改进方向，而现在背水一战，反而只剩下自己了。 周容要查很多资料，转眼便是三月。 太久没和猫猫狗狗玩，她挤出时间，泡了一整天在店里伺候主子们。 算算日子，本来今天应该是美妆大赛的线下颁奖典礼。 被齐俞这么一插手，平台只能将颁奖取消。 好在没有做得太绝，把奖盃给齐叙送来。 结果算得上欢喜，齐叙第一，黄赫第二，宁檬第三。 许多观众发现齐叙的帐号清空，还以为是后台误操作，时间长了才发现不对，跑到微博跪求他回来更新。 爆料齐叙被亲爹封杀的营销号只能算是小众，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事情真相。 不知道也好，周容期待品牌创立就像期待凤凰涅槃。 等到那一天，齐叙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镜头前，骄傲地宣布他的成就，不用再担心齐俞，不用再担心是非纷扰。 她会陪他渡过难关，尽管周容也没有自信。 年前侯剑安和周容说的雪橇犬论坛最近有组织线下交流会。 命其名曰线下交流会，实则选女婿选媳妇。 初春，柳絮纷飞。 天气算是这极为不顺的一年里为数不多的好兆头。 交流会定在市郊风景区，组织人专门去联繫，单独辟出一块空地来。 周容牵着波塞冬走路去，就当是饭后消食散步。 到了场地，她有点害怕。 二十几条阿拉斯加、萨摩耶、哈士奇，聚在一起可不是开玩笑的，像成团雪崩。 周容的第六感表示飘在空气中的绝对不是柳絮。 肯定是狗毛。 现场男生居多，也有几个可爱的女孩子，周容是新来的。 侯剑安也在，被组织人请过来当保安。 「你先别松它的牵引绳，原先的狗已经形成一个群体，为了确立阶级地位，有可能打架。「 他让周容到旁边去聊天，自己拉着波塞冬接近狗群。 周容力气小，打架根本拉不住。 狗之间确立地位的方式很简单，先观察谁个头大，差不多的再打一架。 周容还怕波塞冬打不赢，结果它一进狗群，比其他阿拉斯加都高半个头，像是巨人。 果断拿起手机，录视频给齐叙。 【咱们儿子吃得多，总算长出息了】 顺便分享一份到博主的日常动态里。 她上一次更新，还是年前为了蹭《思念你》开播的热度，发的芋头辣椒这对cp共同洗澡。 要不是柠檬来慰问她，周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博主。 周容想得很通透。 如果继续发视频，能接商业gg赚更多外快。 但她的时间只有一份，齐叙更加重要。 周容没什么遗憾，该录的题材都录了，该红也红过了。 新粉丝可以在过去的视频里找到慰藉，足够治癒一阵子。 显然粉丝不这么想。 【嗷嗷嗷我的波总！！ 】 【等了一整个假期，总算等来了更新，留下卑微的泪水】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波总一到其他狗全是他小弟，190和185的对比即视感】 也有一些路人客观评价。 【这阿拉斯加好大，都快成狮子猪了】 波总的坚定拥护者不买帐。 【狮子可以，猪不行！ 】 【波总的颜面由我来守护！ 】 【好久不见波总，让我想起齐叙家的阿拉斯加也好久没出镜了，想念】 周容：各位脸盲症患者，你们真没看出这俩狗是一只狗么….. 明州的三月依旧春寒料峭。 周容披了件毛线衫，也没和其他养狗人士过多交流，安安静静地靠在柳树下。 波塞冬玩累了，滚过来，趴在她脚边。 「没找到合眼缘的女朋友啊？「周容操心。 波塞冬哼哼唧唧，听不出想说什么，一个劲往她身上粘。 不管在狗群里有多目空一切，回到周容这，它永远是需要爱的宠物，默默陪伴自己的主人。 周容想起杨羽佳，想起齐俞，想起周蓓，想起他们造成的伤害。 她和齐叙既不幸，却又幸运。 在生命伊始，遇到不值得的人，却最终没有走上弯路，怀着希望活下去。 波塞冬也是这样。 遇见齐叙以前，周容从未对一个人付诸过完全的信任。 第99页 她只能保证对动物兑现誓言。 宠物是唯一能用钱买来的感情。 这是人类驯化他们的自私，但又何尝不是脆弱孤独心灵的最后一丝慰藉呢。 周容经常为企划书头疼焦虑，可每次看见波塞冬，好像这些负面情绪都被治癒了。 狗狗是天使，它们的一生很短，短到只能陪伴主人一程。 它们会付出所有的好。 但所有事并非绝对，要分情况。 回去路上，周容碰见了黄赫。 他牵着他的狗，波力，那只杜高，估计在遛弯。 趁着齐叙短时间内翻不过身，波力成为美妆圈第一网红狗，网友眼里只可远观的典范。 黄赫的团队应该也很会拍，用滤镜把波力的血盆大口弱化，视频里看着不吓人，喜欢的网友自然也变多了。 波力的吃播甚至有上过热搜。 一顿饭，六斤肉，两只鸡，食量称得上恐怖。 幸好周容和黄赫站在街两端，中间隔着车流不息的四车道马路。 周容也是第一次见波力，她看着就害怕。 和齐叙一样，她不喜欢太直接的肌肉。 波塞冬的体格藏在厚实的毛下，而杜高的肌肉属于一目了然的那种。 毛茸茸的大狗，再大也感觉有些蠢萌，浅毛大狗就太有威慑力和攻击力，给周容一种它一下就能咬死自己的感觉。 赶紧带着波塞冬跑路，避免正面交锋。 打不过，就躲。 周容怂，不敢把杜高当成天使。 —— 同一时间，欧洲。 齐叙在看翻译给他算的帐。 巴黎有很多香化品牌，实验室质量自然没话说。 可实验室通常只接国际大牌的订单，个人要先付全款。 齐叙不会在产品上偷工减料，质量第一。 这年头有太多美妆博主做测评，产品不好用，哪怕他名头再大，消费者也不买帐。 投进去大半身家以后，静候佳音就行。 他的定位很明确，眉笔、粉丝液、口红，都力求能快速上手，而不是只有专业化妆师才能驾驭的高难度产品。 再说得直白点，周容能用就行。 看着她发来的短视频，齐叙又抿一口咖啡。 正巧，翻译从隔壁过来和他对接下去几天的行程。 「最近法国经常罢工，铁路不稳定，去比利时安特卫普可能会来不及，或许可以让镶嵌师把戒指寄过来？「翻译提供另一种更为稳妥的思路。 」不，「齐叙拒绝，」还是要去。「 他白天出去时，经常给周容拨视频，问她要买什么。 女明星趋之若鹜的首饰手袋，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看上了薰衣草干花环这种土味纪念品。 齐叙和周容聊了会天，她三句话不离波塞冬。 波塞冬没看上别的狗狗，要娶不到老婆了。 波塞冬碰上波力，还好隔着条马路。 只有最后一句和齐叙有关。 【齐叙，如果我们办婚礼，让波总当戒童吧】 他回：【一定】 —— 可惜，万物復甦带给周容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 一周之后，微博瘫痪，出了大事。 好几件爆炸性消息一起上。 #董婉洁整容失败# #某知名美妆博主虐狗致残# #伏滢女儿 《思念你》女二# 周容在宠物店里，连狗也不洗了，捧着手机刷新闻。 三件事中，主角咖位最大的是伏滢。 网友知道她和孙勤结婚，但一直没有子嗣。 但今天忽然有圈内人士出来指证说她有个女儿。 无独有偶，就是《思念你》里面演女二号的十九岁小花。 更奇葩的是，小花和孙勤亲子关系鑑定不成立。 这算得上近十年娱乐圈最震惊的爆料，周容瞠目结舌。 她不敢相信那晚平易近人来送蛋糕的伏滢，居然有个年龄是她一半的女儿？？ 好在伏滢的公众形象不算恶化得太糟糕。 深得观众青睐二十年的顶级演员，可以说只要不做违法犯罪的事，粉丝都会原谅。 伏，钟，顾，戚，四个人身上都有致死量的黑料，因为在河边走，不能不湿鞋。 但她们有作品，有深入人心的荧幕形象，能压得所有企图后来居上顶替位置的晚辈翻不过身。 一座影后奖盃，可以说是运气。 十几座，只能是实力，让别人望其项背的实力。 伏滢也不靠粉丝吃饭，并未对新闻做出回应。 相比之下，董婉洁就不够幸运了。 她在整形医院里被狗仔拍到，整个脸裹着纱布，像是木乃伊。 揭开一角，打针的血印青紫还未消去。 无数网友感嘆她怎么会想不开去整形呢。 周容目睹董婉洁如一颗流星横空出世，又飞速陨灭。 网友们感嘆完了，明年今日，便不会再记得这号人的名字。 《思念你》女一女二连接爆出丑闻，这剧从红变成黑红。 然而，被周容忽视的第三件事，反而和她最息息相关。 虐狗的美妆博主id叫 savvy，在年前从周容这儿领养了一只流浪狗的那个savvy。 她的合租室友养猫，为了观察猫的情况，最近买了自带监控功能的餵食器。 第100页 偶然间回看监控，发现savvy趁她不在家时，多次殴打踢踹猫和狗，揪住尾巴倒提起来不放。 室友忍无可忍，把监控画面做成动图，发到网络上，实名举报savvy无良无德。 舆论逐渐发酵，也有网友翻出savvy的流浪狗是通过周容领养的。 savvy已经彻底被唾沫星子淹死，恶意评论又如同病毒似的蔓延到周容这。 无非是在谴责她不负责任，怎么会轻易把流浪狗送给savvy，肯定同流合污，都不是好人。 周容第一次感觉到语言有多么无力。 当时，物业小哥来找她的那天，离除夕只剩不到一周。如果流浪狗们在物业放假前找不到可以託付的人家，只能饿死冻死。 情况紧急，当时周容发完动态，在响应的人里选条件最合适的过来领养。 她也有做回访，savvy春节那会发照片过来都还好好的，后面回消息不太勤快。 周容和人家非亲非故，总不可能一直缠着savvy。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定时炸.弹爆了。 有点理智的网友骂她送之前怎么不签合同，没理智的直接向平台举报她的帐号。 周容觉得又荒唐又可笑。 再严格的合同也保证不了人心。 难道从犬舍买狗的就不会虐狗么？ 她心口堵得慌，莫名烦躁。 网友只管骂，不管事情怎么解决。 最后周容还是把金毛从savvy那接回来。 savvy没有露面，据她室友说，早就拎着行李箱跑没影了。 赵逸雯想让周容在网上做个公开回应，也算有个交代，让黑她的人闭上嘴。 周容只是觉得很累，心累。 不想打字，不想看手机，不想面对这糟糕的一年。 「就这样吧。「她的声音疲惫。 月末，齐叙定下回国的日子，周容本想去接他。 他说要先去一趟b市质监局，送检在巴黎做好的样品，看是否符合中国生产标准。 检测需要至少二十个工作日，当然越快越好。 周容索性让他直接把机票目的地改成b市，忙完再坐高铁回明州。 这一折腾，两人见面的时间得晚三天。 晚三天算不上什么。 周容这个月的经期已经晚来一礼拜了。 她极度焦虑，饭也吃不下，问赵逸雯万一中招怎么办。 「这….一礼拜，验孕棒也测不出啊….「赵逸雯束手无策。 煎熬中，周容接到齐叙的电话。 她以为齐叙到了高铁站。 」小容，我在派出所，能麻烦你过来接我一趟么？「 」怎么回事？「周容心乱如麻。 」你别担心，行李被偷了而已，在做笔录。「齐叙的语气还算平静。 」好，我来接你。「 又一桩意外，周容挂掉电话，泄气地把头磕在柜檯上。 赵逸雯就在旁边，听见她的对话，索性开车送周容去派出所，一边安慰她。 但狗仔跑的永远比人快。 到目的地以前，周容先看到头条新闻稿。 「据警方提供线索，齐叙先生在旅途中遭到持刀抢劫，损失物品中包括一颗价值数百万欧元的钻石，更多情况等待记者核实。「 无数件不顺心的事叠加在一起，周容几近崩溃。 派出所。 车还未停稳，周容夺门而出。 自动玻璃帘一扇接一扇地打开。 齐叙在狭长走廊末端出现，一步步向她走来。 周容的理智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撕裂。 她毫不犹豫地打了齐叙一巴掌。 」带着一颗钻石到处乱跑？你到底想干什么？「周容近乎声嘶力竭地吼。 做样品的开销有多大她也知道，再加上百万欧元的意外损失...... 愤怒，不解，委屈，焦虑，难过，五味杂陈，情绪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吞噬她的全部。 周容知道他辛苦，但她也很辛苦，企划书不好写，还有网上那些恶评，迟到的经期…… 她很想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尖叫，她没有面对的勇气。 「为了补上给你的求婚啊。「 他抱歉地扯出一个笑。 阴云密布的天气里，太阳撕出一道口。 周容闭眼。 湿意划过脸颊。 泪再也止不住。 第四十四章 周容是个很难一心二用的人，她忙着接受社会毒打，甚至都忘记齐叙除了是产品负责人以外，还是她的爱人。 她事先并不知道戒指的存在，直到这一刻才明白齐叙为何非要她去欧洲玩。 为了把戒指戴在她手上啊。 百万欧元，那得是多么耀眼的钻石。 二十几年里，周容收到的生日礼物都少得可怜。 齐叙却在最艰难的时候还想着怎么给她爱。 情绪像是潮水，随着日亏月盈涨到高点，又突然决堤。 每根神经的感觉都无限放大，却被泪水粘连在一起。 「你好傻。「她看着齐叙手足无措，破涕为笑。 赵逸雯算是三人里唯一清醒的那个，怕再迟狗仔就要围过来了，劝他们赶紧先上车。 钻石是真的丢了，周容迫切地想知道前因后果。 齐叙也从未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团糟，从惊喜变成惊吓，脱离轨道。 第101页 晌午，齐叙刚出高铁站，一辆黑车直接将他拦下。 齐叙还以为是齐俞或何诗媛玩得什么无聊把戏，大意了。 从车上下来的几个壮汉，纹着花臂，拿着刀。 很明显，是混黑.道的人。 齐叙很冷静地判断地形，对方很聪明，把他堵在死胡同里，唿救无门。 领头那人训练有素，直接抢走他的行李箱。 生命安全第一，齐叙无法反抗。 通过这个动作，他就明白是汇星派人打劫。 早在美妆比赛时，姚桢平急于想要通过造型火出圈，然而齐叙挡了路，汇星就明里暗里挤兑他。 这个挤兑，不是热搜上女明星抢活动座位的小打小闹。 三大经纪公司里，汇星与天和都有见不得人的生意，做事也没底线，疯得很。 齐叙甚至还庆幸齐俞提早把他封杀，否则难保汇星不止要他的行李，命都难保。 抢行李，自然是听说齐叙去了巴黎，肯定会把样品带回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管是出于给黄赫铺路还是单纯想要膈应他，这一招都有利无害。 只是他们算错了，没料到齐叙会提前把样品送检。 而行李里唯一有价值的，偏偏是颗钻石。 偶然路过的人替齐叙报警，但齐叙知道物品多半追不回来。 地下交易流通极快，恐怕那戒指已经躺在拍卖行的仓库里等待竞价。 笔录只是个流程，汇星有恃无恐，就算齐叙指证也抓不到把柄。 周容听完齐叙的谍战片经歷，胃都开始难受。 幸亏没吃东西，否则得吐在车上。 她这个情绪剧烈起伏的样子，齐叙看着都吓人，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驾驶座上的赵逸雯开口：「小容......有可能怀孕了。「 齐叙心跳漏了一拍。 「去医院。」 验血很快，结果十五分钟就行出来。 周容紧张得都快虚脱了。 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中招...... 齐叙也紧张，等叫到号，两人跟抖筛子似的进诊室听候宣判。 带着老花镜的妇科专家拿着报告，语调不急不缓：「压力太大，精神紧张，激素水平不稳定，经期延后很正常。如果你们要备孕的话，注意心态调整，我开些药就行。」 「没怀啊？「周容连中文都快听不懂了。 老医生扶镜框：「没有。「 周容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一天折腾，精疲力竭。 齐叙的箱子被偷，也不用收拾行李，坐在客厅里研究周容的报告单。 印象里她连感冒都很少，早睡早起，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你是有多紧张焦虑才能让白细胞高成这样？「齐叙很困惑。 周容从门口拿外卖回来：「要给mh看的企划书，换成谁都会把命搭进去。「 「咱们要求不用那么高，「齐叙宽慰她，」天底下不止这一家公司，尽力而为。不成功的话，我就去随便找份闲职，清修几年。条条大路通罗马，总归饿不死。「 周容把猪骨汤面推到他跟前：「你别被医生吓到，做金融的都这样，我很多大学同学加班得熬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调整一下就好。」 起码确认没怀孕，她还能放肆吃顿夜宵庆祝。 「那网上的事，你放得下么？」齐叙在欧洲时不看新闻，还是听赵逸雯说才知道savvy虐狗事件。 周容不回应，喷子喷得更起劲。 甚至人肉出她的一些基本信息。 包括学歷。 「z大金融系毕业去开宠物店是否在浪费教育资源？」这一度成为社会话题。 周容也算黑红出圈了，几年不联繫的大学导师都来找她问消息是否属实。 她吸熘着番茄汤，和齐叙开玩笑：「偶尔我还会觉得他们骂得有道理。z大这么个人才辈出的地方，被我拖了后腿。」 能这么调侃，说明她状态还不错。 周容难得不想抠企划书的细节，反倒和齐叙聊人生理想。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混乱，状况频出，她有些迷失在漩涡里。 齐叙一直以为，周容不去公司上班，是因为母亲留下的阴影。 「不是，」周容从他的碗里抢走颗贡丸，「我填志愿确实和她有关，没报q大，就想留在明州陪她，但工作，唉，说来话长。」 前年，她运气好，顶替学姐临时空出来的坑，去mh实习。 周容也幻想过出人头地，做个社会精英，衣锦还乡，让曾经小瞧她的同学自愧不如。 为了争取留用的机会，周容拼命加班努力。 mh像是个金光闪闪的殿堂，无数人梦寐以求。 周容也一样，无法免俗。 「报到第一天，我好羡慕我的上司，她就和秦茗一样，都是雷厉风行的都市丽人，穿着职业装，拎着公务包，整个人都自信得发光，工作上没有她不能解决的难题。」 这是满怀希冀的开始。 「后来，除了没被程启通过的那个跨国ipo，我还跟过一个项目。」 完全改变周容三观的项目。 「往简单里说，投并部的体系是用五个角度衡量分险，最后得出可投分数，满分100，60合格，就跟学校里考试一样。「 周容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看见那个茶厂老闆的场景。 第102页 实习生只能做些杂活，包括接待些不算太厉害的客户，做访谈，收集企划书资料，录入系统。 茶厂老闆长得很清秀，约莫四十几岁。 他急切需要一笔投资来维持工厂运营，数目很大。 周容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手机的屏保是妻子和两个宝宝，刚满周岁，龙凤胎。 幸福美满的家庭。 拿到茶厂企划书以后，团队便开始建模衡量风险。 周容听隔壁桌审计出身的同事说，茶厂坏帐太多，撑不了太久。 她自愿加班，通宵熬夜，只希望数据能快点出来，尽早拯救资金鍊。 可结果却不是周容想要的结果。 「终版报告上，那个数字是59.13，我记得很清楚，」周容喃喃道，眼眶泛红，「59.13。」 「我多希望那只是个四捨五入的错误。」 周容甚至想人为制造一个「无意间看差行」发生的错误，帮忙把数字抬到60. 然而至少覆核两遍才能递交报告的制度让她根本没有机会犯错。 最后，因为差0.87，部门总监没有同意注资。 做完会议记录，周容送茶厂老闆到电梯间。 任何安慰都很无力，无力地心碎。 直到第二天早上新闻爆出，他从家阳台一跃而下。 周容才知道他被所有企业拒绝，债台高筑，已经走投无路。 可惜一切都迟了。 隔天，他的妻儿也因为煤气中毒离开人世。 「实习生不能请假，我照常去公司上班，」周容靠在齐叙肩头，看着窗外天上的星星，「那时我才明白一句话，什么叫『在百转柔肠中，一天天地冷漠起来」。「 整个部门只有她一个新人，上司领导都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周容终于明白身居高位的代价。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痛苦也越大。 并没有谁天生冷漠，只是伤心过几次后，心也麻木了。 她表现得很好，实习期结束以后，上司主动给她发转正留任的offer。 周容嚮往光芒，但她无法面对与之并存的痛苦。 「我不想活得行尸走肉，因此我放弃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周容自嘲，「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自甘堕落的藉口。」 「就算是，也是个很有深度的藉口。「齐叙觉得周容有一颗吟游诗人的心。 「但我发现，和你一起努力时，我并没有痛苦，所以我很想帮你做好。「这是周容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累人，也值得。 齐叙和她不一样，齐叙要一直一直向上走，走到光芒终于能配得上他实力的位置。 但他们仍是同类。 这一晚最后，齐叙抽空给周容看戒指的照片。 也不管戒指能否找得回来，起码在梦里，周容梦见戴在自己手上了。 幸好，叶随听说齐叙从欧洲回来，连忙汇报最新消息。 是个好消息。 放在往年，程启四月就要去纽约办公室常驻。 周容和齐叙赶的就是这个截止日期。 今年，板上钉钉的行程突然破戒。 「他不去纽约了，你们慢慢做，不急。」叶随像是来传旨大赦天下的观音童子。 周容差点没叩头谢恩，却又不忘和叶随确认消息可靠性。 万一人家哪天改变主意怎么办？ 叶随信誓旦旦担保不可能。 」牛皮别吹太过，这天底下有人能拴住他？「周容嫌弃叶随盲目自信。 难度好比是要拴住上帝。 「嫂子你说对了，还真有。」叶随语气贼得很。 「不会是你吧？」想起叶随提过『不为人知的爱好』，周容高度怀疑他自导自演编戏。 「哪能啊，」叶随又不能多说，「反正你放一百万个心，就算mh破产，程启也会留在明州。」 大赦天下，齐叙也终于不用和化妆品包装的废稿日夜斗争了。 「你旅游快一个月，还没想好品牌理念和包装设计？「周容哭笑不得。 「都不满意。「齐叙把废稿拿给她看。 如果再用一次井的比喻，这些废稿的样式都很美，很高端，一如国际大牌，永远不会出错，但没有内涵，没有辨识度。 齐叙想要一个能让人「哇塞」的idea. 他向来是等着灵感找上门的个性，欲速不达。 样品质检结果出来，100%通过。 只差包装，就可以生产。 可惜包装设计还是连个影也没有。 叶随都劝齐叙，暂时委屈一下，先做出来再说。 齐叙不採纳建议，反而和他开始讨论如何找灵感。 艺术家的脑迴路和形式作风总是千奇百怪。 叶随回答得无比简单。 做.爱。 于是乎，当宁檬兴致沖沖买了水果到宠物店约周容下个月去春游时，只看到理髮店老闆娘。 「阿姨，您知不知道周容去哪儿了呀？」宁檬纳闷。 理髮店老闆娘被午后的太阳晃得眼睛疼：「她这几天都不在，说是为艺术事业献身。」 宁檬似懂非懂：「这样啊，难怪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简讯也没回。」 周容什么时候喜欢陶冶情操了？ 她隔着玻璃戳戳芋头的脑袋，失望地回家。 周容并没有人间蒸发，但离上天堂也没差多少。 第103页 主卧的窗帘已经有三天没拉开。 她24小时奉献自己，只求齐叙的灵感能早点来。 」啊你别你别，「周容吃痛地嘶气，枕头被她抓出道沟壑，」我腿抽筋了！「 齐叙覆在她身上，动作不减，难耐地安慰：「放松，你跳操的时候不是练过么。「 周容又一次被拉到云端。 泄力之后，她抱怨不平：「呵，我还得谢谢你，帮我练腰的柔韧度。「 齐叙攒了好几月，跟发疯似的要她。 周容压抑的神经也逐渐在沉沦中得到按摩放松，舒缓下来。 她终于体会到那种感觉，从头髮丝到脚趾都在盛开。 裹着被单爬下床，周容趁齐叙在浴室，去看他的新画稿。 昏天黑地的日子里，她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再没点动静，就该体力透支了。 一朵栩栩如生的花绽放在素描纸上。 尚未填色，描着金边，却能让人想起任何有关自然的美好。 潮汐，薄雾，银河，云虹。 周容怀着笑意去翻下一张。 空的，空的。 垫的素描纸全是空的。 齐叙泡在浴缸里，听见门锁响动，周容急不可耐地冲进来。 她没换衣服，披着头髮，嘴唇上的红润还未消去，无邪又妩媚，像个精灵。 明明是要和他讲道理，结果腿一软，直接跌在水中，白皙肩头被泡泡浸没。 周容大概知道齐叙又要起反应，赶紧先开口，着急里甚至还带着点哭腔，勾人得很。 」我快被你玩没命了，你就给我画出朵花来？「 第四十五章 齐叙把她搂得更紧：「不只一朵。」 周容无语。 浴室又被闹得水花四溅。 不知多久过去，她奄奄一息地趴在浴缸边沿：「齐叙，你不会腻么？「 天天吃糖，也该腻了。 」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他去亲她泛红的耳垂。 周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两人交缠的头髮，像是在穿针引线，最后放到水里才解开。 总感觉和齐叙认识已经有十年二十年，默契得很。 浴室有飘窗，帘子盖的严实。 周容感觉缺氧，偷偷掀开一角，用手抹掉玻璃上的雾气。 齐叙陪她打发时间，最后画了颗爱心出来。 外头飘着微微细雨。 这几日都是梅雨天，明州的三四月总是如此潮湿。 周容望着外头青葱的树木，视线落在对面别墅的门前。 远远地看不清楚，有本杂志送到，也没人拿，搁在檐下淋雨。 伏滢家已经有十几天没亮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准她只是去拍戏而已。「齐叙随口解答周容无厘头的困惑。 」那她助理总该把杂志收起来吧？「浴缸里的水有些凉，周容起身拿浴巾。 闹够了，齐叙晚上也没再缠着她，规规矩矩地盖着被子睡觉。 半夜里，电话响。 齐叙习惯把手机开着，从前的工作习惯。 周容也被吵醒，听他接起。 主卧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可辨。 」喂，陈叔。「齐叙不耐烦。 」少爷，是这样，今天晚上太太阵痛，送到医院，现在刚生完。「 」她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爷还没赶过来，我是觉得应该提醒您一声....是个女孩。「 周容的假想应验了。 何诗媛果然是心里有鬼，当时才会不顾一切地去宠物店找她。 甚至连除夕夜齐俞看到的照片，可能都是经她打点。 她没有胜算，只能趁着孩子出生以前，尽可能离间齐叙和齐俞。 齐俞那么一个好面子的人，把齐叙赶出家门，难道还会能请他回来？ 凌晨时间，今天已是4月。 4月1日愚人节。 何诗媛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齐叙显然有起床气，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 可再睡也睡不着，两人的唿吸声都很清醒。 「齐俞，会不会直接把你绑回去继承家业啊？」想起上次破门而入的场景，周容心有余悸。 「暂时不会。「齐叙知道耀世最近在准备政府竞标，齐俞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管他。 连何诗媛生孩子他都没去，可想而知。 但时间总会耗完，齐叙的逆天改命剧本得快进几集，周容想。 急也没用，顺势而为罢。 「快到清明，你有需要祭拜的家人么？「黑夜里，齐叙忽然开口问她。 周容摇头，蹭蹭他的衣角：「我们要去看阿姨？「 叶莲自然要祭拜，但今年有些特殊。 「汇星的创始人，汪思栋老先生，是我的伯乐。十年忌日，我该去一趟。」 舞蹈比赛后台，是汪老来探班签艺人，顺便发掘了齐叙，把他介绍给《红楼梦》的艺术指导。 从此一步登天。 周容试探道：「所以你和汇星关系好，也因为他么？」 「嗯。「 齐叙和汇星之间，说来也奇妙，曾慧三番五次给下马威，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可汪老实打实地给了他展现才华的机会。 非黑即白，社会却是灰色，人才会活得艰难。 「好，我们一起去。「 第104页 —— 两天后，周容看到工厂寄来的样品时，才明白齐叙不只画了朵花。 他连实物都做出来了。 也不知从哪儿挤的时间。 齐叙打岔：「趁你睡觉，时间管够。」 周容无语，迫不及待地拆快递盒。 素描纸上的花被拓成立体浮雕，印在口红管身上。 触感很特别，有摩擦力，但又不像磨砂。 周容也算见过各式各样的大牌套装，她可以保证齐叙的设计绝对独一无二。 「用防水纸做的。」齐叙仔细端详细节。 「纸？「周容惊讶。 齐叙在和她的相处里找到了答案。 有关于美的答案。 周容一开始束缚着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够「美」。 不够完美无缺。 但明星拍出的gg都是无数次修图，精心打光设计后的结果。 追求更尖的下巴，更大的眼睛，更白的皮肤，更瘦的身材。 潜移默化中，带给普通人的只是更多焦虑。 齐叙不想要完美，好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塑料。 他想要自然。 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北极圈里极光迸发的场景是否完美，因为已经足够震撼了。 热带海洋，每一丛藻类植物都接受着不同程度的光合作用，所以才会有五彩缤纷的蓝。 万物有灵且美，都是自然的杰作。 防水纸的质感带着一点儿原木的粗糙，不像塑料那样能精确到毫米切割，而齐叙想要的正是这种纯朴所来的不确定性。 如果基因真能被机器编码，那人类该有多无趣。 就算不考虑实用性，周容看见外包装也想买，摆在家里当装饰品，多好看。 齐叙很懂女孩子的心思，每只口红色号外面的浮雕设计不一样，谁都想收集全套拿出去显摆。 而眉笔整体造型偏凌厉，有点像松针。 灵感来源？ 「波塞冬扎手的狗毛。「齐叙拍手，把阿拉斯加喊过来。 周容笑得差点蹲在地上。 拿到样品后，自然要给mh送去。 周容非常熟悉流程，索性让齐叙在家陪波塞冬玩耍，自己过去。 叶随帮忙牵线，可并不意味着程启就要亲力亲为，周容也没这面子。 秘书发来联繫方式，让她以后和投并部的某个实习生直接对接。 风水轮流转，今夕不同往日，周容成了上门求投资的。 摩天大楼。 旋转门内进进出出的人皆是笔挺西装，电子屏幕显示世界时间，交易信息时而滚过底层。 来到mh，周容觉得自己走路慢几步都像在浪费生命。 可惜地面锃亮到反光，实在太滑，她一直很佩服穿着高跟鞋竞走如履平地的上司。 前台。 周若自报姓名，精通八国语言的金髮小姐非常礼貌地给她办理临时通行证，举手投足里尽显专业。 今天只是送样品，她就感受到压迫。 来自金字塔顶端的压迫。 十六部电梯旁的指示牌上标註着每层部门。 最上层的那一栏是空的，可所有员工都知道是总裁办。 周容其实从来没有见过程启。 mh的拥有者，自然不是凡人想见就能见的。 来到熟悉的三十二层，周容给联繫方式上的电话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 无独有偶，出来招待她的是王笠。 遥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同学会，对方话里挖坑，想要周容推荐实习。 「恭喜你啊，进mh的门了。「周容很平静。 「哟，这不是周容么？真巧，我还以为你只拍视频，难道还兼职做化妆品？「王笠表情浮夸。 周容当然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嘲讽人的好机会，假笑着客套几句。 等这位宾校学子炫耀够了，才绕回正题。 周容并不想戳穿，实习生哪有什么权力，她也在mh做过，王笠说自己在单独负责一个上市项目，纯粹扯淡。 开宠物店以前，她知道同学会或者眼前的场景会发生无数次，有体面工作的人嘲笑她不体面。 可周容不在乎，也不会往心里去。 」样品送到后，什么时候可以约讨论会？「周容把纸袋放在空桌上。 王笠趾高气扬：「周容，你才体验生活多久啊，流程就全忘了？当然是要先送到用户研究部做调研，反馈结果出来后我会通知你发企划书，再五项评级......「 像是在嘲讽目不识丁的学生。 可惜一山更比一山高，会议室门被推开的剎那，王笠不知从哪来的自信在变成奉承的笑：「miranda早，会议记录我放到您办公桌上了。「 中年女人白套装配翡翠项鍊，气势不怒自威。 周容低着头，可还是被认出了。 」我以前见过你？「miranda直接无视王笠，开口。 「对，我是周容，前年暑假来您的部门实习，带教导师sara。「 她的介绍很简单，不卑不亢，可关键信息都有给出。 miranda在投并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记忆力自然出众。 「记得记得，sara调去总裁办做美股了，可惜你见不到。小王你出去吧，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请客户先坐。「轻飘飘一句话落下。 王笠像个泄气的河豚，顶着满头髮蜡离开。 第105页 他难得找机会一雪前耻踩低周容，又怎会想到弄巧成拙，在上司那留下负面印象。 周容以为miranda凑巧路过，但当对方喊出「齐大师」这三个字时...... 「您也是齐叙的粉丝？「她拼命忍住笑。 miranda拿着口红在灯光下研究：「是啊，我听说今天送样品，赶紧跑过来观摩。「 齐叙也是有中年阿姨粉的人了。 只是miranda也不好直接开绿灯，勉为其难地将口红放回盒子里，让助理拿去走流程。 「您放心，投入生产以后，我让齐叙留个限量版！「周容安慰她。 走出会议室，miranda还是那个傲娇女强人：「哼，融资还不一定通过呢，现在说太早。」 但她嘴角的弧度显然出卖了内心真实想法。 回到别墅，周容把王笠被打脸的大笑话和齐叙说，然后又开始埋头苦干企划书。 【（候选）品牌形象代言人】 这一条够意思，齐叙过来指点江山。 反正mh有的是钱，要融资成功，明星都愿意倒贴来代言。 只是没想到，选来选去，齐叙却挑不出满意的女艺人。 他想选缪斯本斯周容，但周容不是明星。 有名气的女艺人太精緻了，保养得宜，毫无瑕疵，唯独缺了自然。 「我就想找个脸上没动过没打过针的，有这么难？「齐叙嫌弃地翻百科照片。 「要不问问伏滢老师吧？」周容提议。 虽然和年轻化趋势不符，但绝对很合miranda这样阿姨粉的胃口。 想起还有昨天刚出炉的自制青团要给邻居分享，二话不说，周容拉着齐叙去隔壁串门。 檐下的杂志还是没人拿，几天风吹雨打后破败不堪，墨水煳成团，连字都认不清。 按了好几次门铃，未果。 客厅的窗甚至都开着，如果出门，应关上才是。 春风力气也大，应是将窗吹开半边。 里头家具盖着白布。 周容担心：「你要不问问她去哪了？这样子不像要继续住。」 齐叙打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身份不合适，直接去问伏滢的经纪人，对方未必会理他这个被封杀的。 齐叙皱眉，开始在通讯录里翻。 那一晚赶去b市给伏滢化妆，齐叙有加过伏滢助理的微信，叫楼楼。 眼下，也只有段位不够的助理肯告诉他真相。 楼楼的回覆来得很快。 【齐老师好，伏滢姐退圈去美国生活，不会再回来了，经纪人说等月底再官宣】 这个消息来得太措手不及。 周容想不通，伏滢是因为新闻才选择隐退么？ 就算是，何必如此匆忙，至少打个招唿再走也行。 可惜为时已晚。 别墅人去楼空，只剩下花园荒芜。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周容从小看伏滢演的电视剧长大，难得当起邻居，还见过一面，却又戛然而止。 齐叙对伏滢的了解则更深入。 她的家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得靠拍戏补贴日常开销。 靠自己在娱乐圈创出一番天地，谈何容易？ 最终却草草收场，留下遗憾。 娱乐圈甚至会庆幸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方便扶持新人填坑出头，免不了暗流涌动。 第二天就是清明祭扫日。 汪思栋葬在公墓，只能凌晨去，否则人流量太大，山路又窄，不容易出来。 叶莲的牌位摆在叶家，倒不急着赶早。 十年，确实能让人想起很多事。 齐叙记得，那时的娱乐圈，伏滢等四人初露头角，还被媒体评为小花。 而如今，功成名就，却后继无人。 活水才能出传奇，但眼下，三大经纪公司垄断得太彻底。 垄断并非不好，根基稳固，才能更好地扶持艺人提供资源。 可这更加助长新演员的有恃无恐，在这个能靠网络爆红的时代，他们没必要像前辈那样努力。 周容也同意。 电视剧越拍越无趣，主演排列组合重复，演什么都一个样。 她特意订了花，送给齐叙的伯乐。 汪思栋还发掘过伏滢、钟玖，还有厉思寅。 毫不客气地说，台前幕后，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出自他手。 汪老赢了生前之名，便不在乎生后之身，只求薄葬，公墓足已。 午夜，周容和齐叙上路出发。 微雨，山风。 城市的喧嚣霓虹渐渐远去，黑夜无边。 齐叙开车。 他习惯了熬夜，三个小时的车程还算轻松。 周容怕他一个不留神犯困，挑些玩笑话讲：「我每次被你上床的动静吵醒，都特别想砸你枕头。」 她睡的早，齐叙睡的晚，好久才磨合成功。 二人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互相试探对方底限，没脾气了，再好好过日子。 日出前夕，终于到目的地。 山里冷，黑裙不够御寒，周容瞬间清醒。 四面山头都是公墓，齐叙也从没来过，好久才分清东南西北。 他早来，也是想要躲开汇星的人，省的叫汪老看后辈笑话。 东面，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石阶小径。 周容夜视力还算不错，远远地看见路被堵着，连忙拉住齐叙，让他先别过去。 第106页 他们躲在一辆货车旁，稍屏唿吸，便能听见十几步台阶外传来争执。 似乎是有人挡道，不让上去。 换做任何陌生人也都算了，却是狭路相逢。 齐叙微眯眼，看清四人里处于下风的两个。 「左边曾慧，右边是汪子贤，汪老儿子。「他和周容咬耳朵。 为表敬意，上坟穿黑是礼节。 可偏偏汪子贤的衣服上镶着无数铆钉。 不管怎样，他都是汪老血亲，谁会拦着不让祭拜？ 周容垫高脚尖，试图看清站在上方的两人。 被无数石碑挡着，只能确定一男一女。 「谌旗风？他怎么会在这？」齐叙皱眉。 这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鬼才导演，欧洲电影节全满贯。 数年前，由于嫖.娼.赌.博，行迹恶劣，遭到封杀。 据传，事情蹊跷，可又证据确凿，戚月晨作为受害者亲自作证。 周容更想知道站在谌旗风旁侧的是谁。 似乎，汪老的忌日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密辛在水下搅动。 曾慧，汪子贤，谌旗风，她。 她应是圈内人。 周容目不转睛地看着。 忽然一瞬，只有那一瞬，错落石碑不再碍眼。 孤踞在人间与地狱边界的小蛇吐了下信子。 在一片混沌的晨夜交织中，她美得惊天动地。 第四十六章 四月天亮得早。 空气中有泥土潮湿和自然清冽。 汪老的墓碑前摆着两丛花。 白色雏菊规整地躺在石台正中央。 旁侧地上，碎玻璃片，水渍，一朵鲜红的睡莲。 周容魂不守舍。 等四人离去，汪子贤祭拜完，她还没缓过神。 从头到尾，谌旗风身边的女人，周容只看清过一眼。 而那一眼，像是钉子，血淋.淋地凿进心头，烙下永远无法忘怀的窟窿。 自此，美杜莎有了脸。 周容终于明白「一分钟以内我要这个女人的所有信息」，是种怎样迫切的心情。 可周容无能为力做到小说书里的情节，只能暂且称她为蛇美人。 蛇真的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危险又美丽，让人毛骨悚然又心生嚮往。 就连心跳加速，也分不清是心动还是恐惧。 蛇美人那一眼睨过来，凶得周容腿软。 显然，她脾气不是很好，像是冬眠被扰到，行事恣肆怪异。 眼前，雏菊与睡莲。 鲜红颜色说明睡莲一定是蛇美人送的，周容推测。 然后被汪子贤和曾慧打翻在地。 恭恭敬敬地上香，离开时，周容最终还是把睡莲拾起。 根部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我们带回去养吧。「 失去容器，睡莲命不久矣，附近也没有河可以放生。 总不能捧着花坐车，齐叙找了个塑胶袋，倒瓶矿泉水进去。 睡莲勉强飘起。 「你认识她嘛？「周容寄希望于齐叙。 齐叙摇头。 周容很失落：「唉，如果你出.轨对象是她，我绝对会原谅你。」 蛇美人在周容心里已经到了下蛊的程度。 周容做了姜泠十年颜粉，结果被这一眼策反了。 她下意识地抗拒否认，不，不可能有人比姜泠还漂亮。 邪念不受控制地滋生。 蛇美人不止是美，她真的好特别。 不同于寻常美女的温情善意，她是阴暗的化身，令人生畏。 征服了周容，自然也征服了齐叙。 这征服，无关乎性别，无关乎感情，只是下意识反应。 齐叙欣赏，但驾驭不了。 就像叶公好龙，蛇类美得太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搭上性命。 他替词不达意的周容说出心声：「她眼神里有绝望的深奥。」 如此可怕的气质，得是经歷过多少深沉痛苦。 就这样，两人带着意外收穫回城。 他们直接到叶家。 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 叶家院子很气派，像是哪位王爷留下的府邸。 「我们先去见奶奶。」齐叙牵着她的手。 清明时节晚辈都会赶回来，早上敬茶礼结束，许多人出去踏青了，只剩叶随一个在陪。 「表哥表嫂，你们来了！「他举止端庄许多。 叶老夫人九旬高龄，挥手让齐叙和周容坐。 齐叙结婚时并未通知齐俞，但叶家这儿通过叶随也知道了。 叶莲不幸早逝，叶家对于齐叙的态度向来宽容，只求平安喜乐，做他喜欢的事便好。 一开始，周容很紧张，直到叶老夫人开口：「小姑娘长得真干净，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她心中石头落地。 原以为最难过的一关，没想到是最容易的。 叶老夫人也不常管小辈的事，很快放他们自由。 佛堂置在后间，有檀香环绕。 斜阳是枝繁叶茂槐树下落着的光。 齐叙抱着周容。 一晃眼，叶莲离开十三年，他都些记不得母亲的样子。 从他懂事起，叶莲只做了一件事。 教他要活成自己的样子。 叶莲没有看清齐俞的真面目，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第107页 可在一开始，谁又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叶莲以为自己会幸福，叶家也以为她会幸福。 岁月渐长，叶莲无法自救，她只能救齐叙。 当人有钱有权后，就会厌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观念逐渐变得扭曲。 叶莲通过戏文，告诉齐叙很多道理。 他才会选择去追求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齐俞桎梏。 叶莲也给他留了道难题，关于爱。 齐叙和周容相遇以前，彼此都曾身陷囹圄。 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正确的路，没有被不幸童年所困挠，用余生去赎罪。 「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戏。「周容喃喃道。 齐叙即兴念了一段《梁祝》。 【梁：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祝：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 这句是责备，责备梁山伯要专心念书，别分心想男女之情，为什么祝英台会有耳洞。 此时，梁山伯尚且不知祝英台的身份，然而他已经动心了。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因为看一次就会心动一次。 他和周容的爱情极为含蓄，没有太多波澜壮阔，可胜在细水长流，余音绕樑。 周容打趣：「你是不敢看观音，你偏偏在看我。」 齐叙抚着她的肩：「你就是观音。渡了众生，什么时候渡我？「 善来自于内心，周容有神性。 她看小动物时，眼神里常含着不自觉的慈悲。 周容知道，文言文里夸女子美，常用「面若观音「来做比喻。 」但....观音不是有双下巴嘛....「她被课本插图荼毒太深，理解出现偏差。 「重神不重形，况且雕像塑造不出一颦一笑，「齐叙踢开地上的小石子，「若菩萨真如世人，还要如何被敬仰。」 面若观音，便是形容相由心生、超凡脱俗之美。 周容顿悟。 临走前，她和齐叙互牵着手，在蒲团上跪满三刻。 齐叙只说过一句话。 佛前烛火随风摇曳。 「妈，这是您的儿媳妇。「 他成家了。 潸然泪下。 这个清明让周容和齐叙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沉稳。 等mh给消息的日子里，周容回到宠物店，继续亲力亲为，齐叙陪着她。 蛇美人的睡莲成了新盆景，找不到多余容器，只能拿汤碗将就。 坏就坏在那汤碗曾经给波塞冬当过水盆，导致它总想偷水喝。 周容没办法，只能将睡莲放在一米八的柜子顶。 看不见，摸不着。 齐叙什么都会画，问过周容好几次她喜欢哪种样式的婚纱。 周容明令禁止：「你千万别送我！戒指都没找回来，要是再丢一样，不吉利。再说，我何时提过要办婚礼？」 「未雨绸缪，总要办的。」 周容的意思是等融资过去再说，可她也憧憬过。 不要太大的场面，三五好友，挑个夏日午后，在后花园办场下午茶，足矣。 那种长拖摆，宾客盈门的世纪婚礼，想想就累。 憧憬归憧憬，企划书，公司註册表还得填。 叶随和银行打招唿，如果需要贷款，随时提就好。 富家子弟对于钱的路数总是了如指掌，叶随试探着问过，他们要不要补签婚前协议，或者先假离婚，分散财产分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品牌盈利如何，mh是否会注资，有备无患留条出路总是好的。 周容始终没有放弃过齐叙。 换做任何人，摊上个事业前途未卜、近半年没有一分钱进帐还花出去几千万的另一半，心里估计都要打退堂鼓。 周容不这么想。 他们明明在谷底，可每天也过得很快乐，看着店，喝喝茶，洗几条狗，连太阳都是暖的。 周容甚至觉得如此甚好，万一飞黄腾达，打着灯笼也难找惬意平凡的日子。 她和齐叙的老夫老妻模式刚好被宁檬撞见。 宁檬边走路边在给粉丝开直播。 镜头直接记录下这一幕。 【齐大师？？】 【woc我没看错吧是齐大师？】 【失踪人口回归】 【旁边的是宠物区老闆娘吧？】 【什么情况？？！！我家断网了？？】 放在去年，周容肯定会从躺椅上跳起。 然而她现在已经佛系了。 齐叙更加佛系。 直播弹幕刷得宁檬根本看不清：「你俩.....解释一波？「 周容理了理自己随便乱扎的马尾：「大家好，我是齐叙的老婆周容。」 齐叙也随意：「我是周容的老公齐叙。「 远离网络太久，一切反倒无所谓了。 公开来得猝不及防，平台美妆区和宠物区瞬间爆.炸。 虽然savvy虐狗事件中有很多黑周容的声音，但她在过去视频中展现出的真诚善良骗不了人。 随着时间流逝，大家记住了她好的一面，淡忘无厘头的琐碎纠纷。 更别提齐叙的大师级地位。 宁檬把手机屏幕转成镜像，转场让给两位当事人。 齐叙第一次看到评论页面，从前都是朱临在管。 第108页 祝福声中，还有粉丝在说「让波总和齐大师家的狗在一起吧，内部解决，完美！」 周容把波塞冬招过来，笑得不能自己：「大家没认出来嘛，这是同一条狗啊。」 阿拉斯加在美颜滤镜的加持下显得有些蠢萌，丧失战斗民族的霸气。 快到夏天，雪橇犬就会脱毛，网友直唿波总瘦了。 等到评论区咋咋唬唬地差不多，宁檬就把直播关掉，让小两口自己去跟粉丝谢罪。 「你怎么突然过来？「齐叙问。 宁檬和周容关系要好，也不再特意敬重他为老师：「找你们春游啊，发在小群里的那个活动，就你俩没回了。」 小群是美妆博主交流群，百万粉丝以上才能进，齐叙肯定在。 那会儿为了解释savvy事件的前因后果，周容稀里煳涂地被宁檬拉进去，和大家也算混得熟。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齐叙表态很直接，一切听老婆的。 「有黄赫，你会不会膈应啊？「周容考虑仔细。 「露天野餐，坐远点就好，眼不见为净。「 那周容就去。 几个美妆博主都打算带宠物，刚好也让波塞冬认识新伙伴。 隔日是工作天，适合自由职业人士错峰出游。 阿拉斯加知道能出去遛弯，兴奋地死活不肯套牵引绳。 周容把一整个背包的零食交给齐叙，绑大闸蟹似的把绳扣繫上。 十一点集合，现在出门刚好。 齐叙难得穿运动服，束起头髮，显年轻。 」你是该出去见人人，不修边幅大半年，幸好没胖。「周容捏了捏他的小臂，」走吧。「 波塞冬叫两声，走得慢，关门时差点被夹到尾巴。 电子锁落下。 彼时，周容把这场春游当作企划书宣讲前的放松。 齐叙则是去感受大自然的美。 可如果人能未卜先知，12小时后再回想起早晨，他们都希望， 自己能永远、永远不要出门。 第四十七章 春和日丽，草长莺飞。 博主们组团野餐，自然和普通游客不一样。 一下车，周容看见的只有自拍杆和相机，人脸全被挡住，场面极其怪异。 波塞冬坐在后排，吐着舌头缓解晕车症，四只脚踩在草坪上，趔趄几下后才开始撒腿飞奔。 这里是某个新开发的度假村，草坪一面临湖，一面连着公路，一面灌木丛，后头连接着成排的沙滩别墅。 虽然群里只有二十几个博主，但拖家带口，人数一下子翻倍。 幸好他们来和齐叙打招唿时都会自报姓名，周容记名字的水平还不错，免得尴尬。 熟人挺多，宁檬自然算一个。 月萌真名叫武霜。 颦姐，人如其名，神似林黛玉，经常出中国风仿妆。 察千千是满族后裔，英年早婚，今天带着老公和四岁的女儿来。 果然，能拥有百万粉丝的，定有过人之处。 黄赫差不多最晚到，他换了个髮型，中间高两边低。 周容看见波力，尾巴晃得像直升机。 与视频里不同，杜高戴着嘴套。 博主圈里还是文明人居多，带宠物来的都有在群里提前报备，察千千带头说女儿看见大狗可能会怕，要做点保护措施。 波塞冬此时就乖乖蹲在周容脚边。 在场的还有黑白两只泰迪，一只西施犬，一只义大利灵缇，英短和金渐层不敢出猫包，可以暂且不计入动物行列。 宁檬是那种很会组织活动的女孩子，眼下没到饭点，提议先玩几个小游戏。 也不能算破冰，都在同一个圈子里，各种品牌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贊同。 顺便可以录进视频当素材，一举两得。 木头人是童年记忆，谁都会。 玩到后来，各位美妆博主的职业病发作，注意力全在互相询问「我t区底妆有没有脱？」「我口红在自然光下太显黑了！「 周容没有偶像包袱，带着齐叙一起疯。 「你悠着点。「木头人结束，看她跃跃欲试要去下湖摸鱼，齐叙哭笑不得。 年少无知的时候，周容也不管周蓓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做什么，专注探索出租屋附近好玩的所有。 出租屋位置偏僻，有工地，有垃圾场，有小溪。 后来长大了，玩心大减，一切反而变得复杂。 在广场舞背景音和缺角木桌吱呀声中，周容头悬樑锥刺股，学得痛苦，熬得也痛苦。 她也算寒门出状元的典范，只可惜这状元聊胜于无，只让她开心几天而已。 周容没有要回去的曾经，她满足于和齐叙的现在。 午餐是自制烧烤。 果木炭火一点燃，空气似乎都高了几度。 别墅冰柜里有的是肉，周容随手带一箱过来，分两块给波塞冬，它的午饭完美解决。 显然，别人碗里的永远更好吃，波塞冬眼巴巴地瞅着烧烤盆，但又怕热，只在原地转圈踌躇不前，纠结得要命。 而其他狗，只能羡慕波塞冬吃肉。 小型犬肠胃不好，还是狗粮合适。 周容发现，波力比她想像的好很多，似乎知道远离人群，一直在草坪边缘的灌木丛转圈。 泰迪灵缇和西施犬更闹腾，打成一团，叫个不停。 第109页 周容为自己的偏见道歉，拿着两块生牛腱去找黄赫。 「你餵它吧。」毕竟要摘嘴套，周容不敢。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往往参杂着许多因素。 周容和黄赫彼此都知道对方存在，但从来没说过话。 网络上的事，在屏幕前看得情绪百变，现实中见面，一下子很难把记忆连通起来。 黄赫的脸色很差，看得出来是通宵熬夜连轴转的结果。 他揽了许多原本属于齐叙的活，人又不是机器，身体状况难免愈下。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哟，这儿好热闹。「一辆高尔夫游览车驶过。 齐叙和周容认出那个穿亮色短袖polo衫的是汪子贤。 二世祖在工作日出现在度假村，再合适不过。 汪子贤显然是看美女多才会过来搭讪，风光一圈，加了几个人的微信后，便朝沙滩别墅的方向扬长而去。 「那富哥是谁啊？」宁檬看周容认识，忍不住八卦。 「汇星的总经理。「周容不动声色地给烤猪排翻面，顺便撒上黑胡椒粉。 一聊到娱乐圈，博主们话更多。 「最近有啥好看的电视剧啊？」 「《思念你》刚完结，我追的都累。「 「听说《成阙》快上线了。」 「嘘！没看见齐叙和黄赫都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察千千去拧自家直男老公的耳朵。 「妈妈，我要吃肉～「小格格看爹妈动手，跑过来捣乱。 周容把刚烤好的金针菇牛肉卷盛在纸盘里递给察千千。 「你和齐大师，打算啥时候要小孩？」年轻辣妈和单身姑娘的话题果然不同。 「不急。「齐叙拿扇子给周容扇风。 上次误以为怀孕去医院看过后，周容有在吃药，生理周期很多。 但齐叙仍不想她受苦，也从没提过这事。 周容对未来没什么规划：「水到渠成吧，反正已经有波总这个儿子了。」 颦姐插话：「不，波总是我们大家的！「 某位博主的手机正在直播，粉丝髮弹幕高唿附议。 今天美妆区堪比过年，热闹得很。 吃饱喝足差不多到一半，宁檬提议拍张集体照留作纪念。 「咦？我家崽子呢？」武霜放眼望草坪，没看见黑白泰迪。 灵缇和西施也不见踪影。 颦姐是西施犬的主人，无比淡然：「跑远玩去了吧，我家有电子项圈，等会拿app找狗就行。」 武霜点头，没太在意。 狗不像猫，本来就是撒手没。 「嗷呜——「波塞冬突然小嚎一声。 原来是小格格拉着它的尾巴，估计是被拉痛了，阿拉斯加也没还嘴。 察千千把熊孩子抱起来：「快，给波总道歉。」 波总：…….？ 合影激发了大家拍照片的兴趣，满草坪地找合适光线。 「齐叙，车上不是有件买给波总的衣服嘛，你去拿一下。「周容想起粉丝送的卡通礼物。 齐叙往停车场走，周容和波塞冬继续玩寻回找球。 「真棒真棒！「她湖边丢到，波塞冬都能飞速完成任务。 这种遛狗方法最省事，周容跑不过四条腿的。 甚至有一次，黄赫蹲在草坪中央玩手机，波塞冬直接从他头上越过去。 然而，它连人都不怕，球滚到灌木丛边上却懒得捡。 」行行行，我帮你捞球。「周容站起身。 察千千的老公带着女儿在灌木丛边学走路。 周容走到和他们差不多的位置，也没看见球的影子。 」滚到树枝下面去么？「周容纳闷。 波塞冬不知怎地，拦在她前面当移动木桩。 」不让我捡球啊？「周容笑。 阿拉斯加的鼻子抽动两下，耳朵立起。 周容感受到它在把自己拼命往后推，肩胛骨的肌肉蹭在她腿侧，紧绷地像块石头，甚至连脚下草坪都它被刨出个坑来。 灌木丛窸窸窣窣，不同于风频的摆动。 周容听到类似于虎狮磨牙的尺音。 尖叫声撕碎了仲春午后。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黄狗。 —— 我是波塞冬。 老实说，一开始飘来的血腥味，有点像冷冻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dna动了。 那是新鲜的血。 我能闻到波力在不远处，但灌木丛很高，看不见它。 不不，还有一条狗，陌生的味道。 是豆瓣它们找新的朋友么？ 好像不是。 原谅我对烧烤菸味有些牴触，鼻子堵了。 比特。 基因记忆告诉我这个名字。 我从没见过比特犬，西伯利亚不存在这种狗。 但潜意识告诉我它很危险。 气味因子迅速逼近。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五十米...... 美国比特斗牛，无皮下痛觉神经末梢，攻击后不会松口，咬合力约90公斤。 同类们都有自己的天性，我不擅长打架，没人教我怎么制伏另一条狗，我只是个拉雪橇的。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浓浓的杀戮。 我没有时间做选择，因为主人在这。 我不能让她出事。 打。 第110页 草地上滚起尘土，有我的血，它的血。 它咬住我的喉咙。 —— 周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 察千千的丈夫拿炭火架把比特砸晕，可它仍然不松口，獠牙深深陷进波塞冬的喉管。 血喷涌而出，温热，绝望。 比特随时都有可能醒。 周容不管不顾，徒手撬开它的嘴，动脉血涌得更厉害，满地都是。 人群涌过来帮忙。 用外套裹住喉颈，合力抬波塞冬上车。 齐叙还未来得及折返回草坪，只看到血肉模煳的一片。 「开车，去医院。」周容毫无理由地镇定。 她学过兽医。 波塞冬的生命在倒计时。 血止不住地流，浸湿她的裤腿，浸湿车地毯。 宠物医院哪里接过这样的病号，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急症室手术台几乎放不下波塞冬。 「缝合动脉，缝合动脉，要输血。「唯一的值班医生哆嗦着回忆理论知识。 周容多么希望伤的是自己。 起码人类医院有专家，血库也不成问题。 她打电话给侯剑安，手机屏幕也是通红一片。 」过来趟四岔口，带你那两条牧羊犬，马上。「 手术室的门在眼前合拢。 周容疯了。 她一言不发，站在墙边。 齐叙握住她冰凉的手。 走廊上，人越聚越多。 周容木讷地听着他们更新消息。 泰迪、西施、灵缇，都死了。 被比特咬死的。 它们去灌木丛后面探险，一去无回，甚至连唿救声都来不及发出。 开过杀戒的狗，不会再忌惮人。 是活的□□，是□□。 侯剑安领着「血库」赶到，让护士给牧羊犬抽静脉，然后送进手术室。 阿拉斯加比人还大，动脉割裂，可以想像会流多少血。 血型适配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救命。 察千千的女儿哭了。 宁檬跟着抹眼泪，武霜抱着泰迪的躯体，迟迟不肯让医院送去火化。颦姐的西施甚至尸骨无存。 血案。 甚至没有人知道，那条比特从哪来的。 真相姗姗来迟，最后是黄赫带来的真相。 「汪子贤有栋别墅，就在草坪旁边第一栋。」 」他养狗，专养勐犬，有天让我去接条杜高。「 「后来我才知道，一开始是三条狗，汪子贤是要比特上黑.市斗场杀牛的。它已经咬死了波力的哥哥，让我把波力餵得壮点，再给比特当陪练。「 这话他根本不敢与其他人说，只是单独告诉齐叙和周容。 黄赫也带来了度假村的监控录像。 波力认得别墅位置，所以才会一直在灌木丛边徘徊。 给它餵完肉，重新戴上嘴套，可黄赫疏忽大意，扣子没有卡牢。 波力去到别墅门前。 隔着铁栏杆，比特咬破它的嘴套。 接着，里应外合，成功越狱。 然而比特重获自由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杀死杜高，茹毛饮血，靠同类的肉汲取能量。 自然界赋予了动物超乎人类想像的能力。 善与恶的能力。 黄赫有错，可他在这一连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件里，不过寥寥。 狗的纷争，实际上是在印证人。 周容和齐叙都担心错了对象。 周容害怕波力不听话。 齐叙明面上是在和黄赫争大赛的高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最难防的是汪子贤和汇星。 这是一条看不到底的深渊。 黄赫甚至都给齐叙跪下了。 「汇星背后手有多脏，你们也知道。「 「我们都是棋子啊。「 外面有人敲门。 周容无暇多顾。 她没时间去感嘆社会有多黑暗。 波塞冬还在手术台上。 主刀医生好歹正儿八经博士毕业，拼尽全力做缝合。 「伤口缝上了，但它脑部缺氧时间过长，陷入昏迷，得做开颅取出血块，最多撑十八小时。「 「周容，我跟你说实话，这样的手术，国内根本没人会开刀，纳米针从来没有进口备案。「 给一条狗开颅，成功率比人低太多。 「国外谁能做？「她咬牙问。 「加州大学研究院有过一次成功经验。「 「所以，我需要在十八小时以内，把它运到旧金山去？「 「对。「 医生答得毫无底气。 把一条插着氧气瓶，输着血，体积比人还大，并且随时处在生死线边缘的狗，在十八小时以内送到美国。 只有飞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跨越太平洋。 但用膝盖想也知道，没有航空公司会愿意承运。 宁檬和察千千脑子还算能转，拿出手机发微博请求社会援助。 飘花般的私信涌来。 慰问，慰问，慰问…… 实质性帮助少得可怜。 朱临帮齐叙和周容盯着两人帐号后台。 侯剑安在给圈内朋友打电话。 一个小时过去。 有位加州大学的留学生说他可能认识兽医系教授。 第111页 两个小时过去。 朱临查阅所有航司官网，能买到最近一趟飞旧金山的航班在下周。 可无一例外，宠物不能带进有氧舱。 放弃吧。 似乎所有信息都在这样说。 「周容，「察千千开口，」你已经为波塞冬做得够多了。「 「它这样插着管子，也很痛苦。「 」如果做不到，安乐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我们会永远记得它的。「 安乐死，或许是波塞冬的宿命。 一年前，齐叙替它拦下过一针。 而今天，它又一次走进鬼门关。 病房门虚掩着。 走廊上，灯泡惨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如果不是它，此刻躺在太平间里的人，就是我。「 这是周容唯一的答案。 也许她无能为力，要看着死神逐渐走近。 但她从未有一刻想过要主动放弃波波。 朱临从前就叫过它波波，但它一直不应，也许是嫌这个名字不够有气势。 浑身冰凉时，周容却只想这么用暱称叫它。 从前，是我们还不够温柔。 波波，你要当婚礼的戒童。 波波，你还没娶老婆呢。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走向一场註定无法规避的结局。 有不舍，有遗憾。 但波波你要知道，我和你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齐叙坐在病房里，陪着阿拉斯加，看着它唿吸。 十六个小时半。 走廊尽头，积灰的固定电话响了。 第四十八章 那是一台钉在白墙上、需要投币才能拨号的老式固定电话。 蓝黄色塑料壳，黑色九格按钮，锈银连接线。 几乎是十年前的古董。 如今根本不会有人再使用这样被时代淘汰的遗物，宠物医院嫌麻烦才没拆。 「gg骗子吧。「护士不咸不淡地评论一句。 半分钟后，铃声消失在空气中。 本是场毫无意义的插曲，可却像是在催促站立半晌的人们做出决定。 波塞冬唿吸得侷促，隔着病房门都能听见。 周容衣服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外头天色稍显暮霭。 生命似乎承担不起这样的分量。 医生把安乐死同意书列印好，默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并非狠心，越没有意识的死去时不痛苦的。 往下拖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宁檬等人甚至有想过去帮周容签字。 可拿起笔，谁都下不了这个手。 正常人都会想要放弃，但放弃和亲手宣判死亡之间是有差别的。 波塞冬已然是一条和人类等分量的生命。 试想，拔掉自己亲生孩子、亲生父母的输氧管。 谁忍心啊。 周容和齐叙一言不发，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同意书。 有时明知是万劫不復，他们也不会回头。 电话又响了。 响得急促，敲在人心弦上。 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在七道铃声中，朱临接起。 「餵？「 周容把自己藏在一个透明的壳里，她的世界只剩下波塞冬和齐叙。 电话铃，走动噪音，都被隔绝在外。 「老闆娘，老闆娘？「朱临站在门口，叫魂似的喊她好几遍，她才恍过神。 朱临的脸上是复杂且压抑的欣喜：「有人让我们马上带着波波到明州机场t1航站楼！ 「 「人？「齐叙质疑。 朱临指了指固定电话：「她说她是凌格的人。「 周容的脑神经开始復甦：「那个从飞机到登月舱都造的凌格？「 「应该是吧。」 千米对流层，万米外太空，人类已知所有天际都属于凌格。 瞧见她眼中的亮光，颦姐忍不住提醒：「小容，齐老师，你们护照带着没？「 又是一盆冷水。 别说护照带在身上，周容和齐叙根本就没有美国签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电话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能只是个恶作剧，但周容选择相信。 」哦对，她还让黄赫也去。「朱临打补丁。 关在小房间里独自忏悔的黄赫，被齐叙一把拖出来。 宠物担架不够大，宠物医院打电话叫120，用人的病床把波塞冬从手术台上挪起。 它脖颈处的毛被剃去大片，裹着纱布，头和身体折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缝合线是皮筋，勉强拉着两端皮肉，随时有可能崩裂。 「氧气罐和点滴必须带着，否则它撑不过几个小时。「兽医急着喊。 「到机场再说吧，「了解事情经过的120司机直唿荒谬：「氧气罐怎么上飞机？就算头等舱也装不下。」 纵使希望渺茫，周容还是让司机赶紧开车。 四人并排，坐在移动床旁边。 波塞冬侧躺着，小山丘似的身躯随着每一次费力吸气起起伏伏。 周容伸手，掸去尾巴上结块的尘土。 「朱临，那她有没有说在哪个入口接应？」齐叙开始思考。 明州机场是国内排前三的航空枢纽，光t1航站楼有a-z二十几个门。 「没有.......「朱临很心虚地回。 第112页 他接电话时只跟触电似的兴奋，对方语调又很冷。 」废话真多，赶紧来就行。「 说完便挂信号。 一切未知且匆忙。 周容只希望神秘人能认得自己或是齐叙，否则连成功接头都很困难。 路上，黄赫接到110的电话。 「恶犬伤狗「事件在中午时便登上新闻头条，几个美妆博主社会影响力巨大。 波总的粉丝以为它已经仙去，宠物店门口摆满了悼念鲜花。 周容不知道怎么回应，也无法回应。 她该说什么呢，波赛冬仍然活着，但在死亡的路上？ 或是有好心人提供求助，却可能只是徒劳？ 十八个小时已经过去四分之一。 明州直飞旧金山的航班隔天才有。 听天由命吧。 航站楼外，车流人流熙熙攘攘。 救护车闪烁红色顶灯，才勉强开出条路。 朱临唯一掌握的信息：对方是个女生。 无异于坐以待毙。 停稳后，救护车司机没有开车门，避免围观者惹事。 「等多久啊？「他例行询问，「这里不能久停，地勤要来赶人了。」 慌乱又紧迫。 「十分钟。「齐叙答。 生死一线十分钟。 眼前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忽然，车厢铁皮被敲响。 重重两声。 周容的位置离把手最近。 横开门的装置类似于千斤顶，一个人掰不动。 黄赫站起来帮忙使力。 风争先恐后地灌入。 嘈杂汽笛声中，所有人都变得极为模煳渺小，面目难辨，距离遥远，共同拥有一类性别。 而她是这世间唯一的异性。 周容几乎是栽跟头倒下车，被她扶起。 她很高，只比齐叙矮半个头。 咖色t恤搭短款薄皮衣，同系牛仔裤，浅口平底乐福鞋。 如此低调的一身行装，更凸显出耳环的存在。 单只几乎都有周容的手掌大，形状是四边形风筝骨架，镶满了珐瑯与各色宝石，垂下一片艷光。 夺目张扬，却丝毫不显浮夸，犹如拜占庭教堂弧顶的巨幅黄金马赛克壁画。 她很性感，类似于中世纪宗教式的性感。 禁慾到极致，全身上下只露出锁骨，手与脚踝，却根本藏不住她曼妙的身材曲线。 颅内高.潮般的撩人。 不止周容窘迫，身后，黄赫与朱临憋得脸红，眼睛都忘了该往哪放。 尤物似乎习惯这样的场面，勾唇：「欣赏完了，就把担架推下来。」 一行人这才想起他们的任务是要救狗。 举着吊瓶，推着移动担架，无数游客侧目而视，不乏有认出周容和齐叙的，举着手机拍照。 周容根本无暇四顾。 她腿长，走路又快，费劲才能勉强跟上。 」请问小姐如何称唿？「齐叙道谢，和她攀谈。 「黎。「她头也不回。 黎小姐，周容默默记下。 四人守着担架快步往前走，黎小姐两手空空在前头带路。 她话少，目不斜视地路过美航值机柜檯。 齐叙很冒昧地问了一句，不坐飞机的话她打算怎么救。 」有捷径，干嘛要走流程？「尤物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张卡，刷在感应区。 海关入口旁，永远封闭的工作人员通道被她打开。 她也不是普通人，周容心想。 更惊骇的事发生在通道门重新合上的那刻。 她把着门，等四人都进来了，拧住黄赫的手腕，一个空翻就把人摔倒地上。 干净利落。 骨头嘎吱响。 周容，齐叙，朱临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黄赫捂着喉咙，奄奄一息靠在墙边。 「记住，被狗咬到脖子，是这种感觉。「 她面不改色，摊手站定，若非耳坠末端的宝石轻晃，周容绝对相信刚才出手的另有其人。 「动作片都不带这么演啊......「朱临流着冷汗，小声嘀咕一句。 「那黄赫他？「齐叙担心人生安危。 恢復花瓶模式的尤物捋顺捲髮，扯下墙边的通讯器：「d14出口有旅客甲状软骨钝伤，送急救部，谢谢。「 多亏珠宝装点，否则她拿麦的样子就是特工本人。 「痛几天就好了，死不了，「扔掉通讯器，黎小姐敷衍地解释情况，」走。「 周容依旧走在担架最前面。 她很纳闷，为什么总在乱七八糟的事里遇到世间难得一见的漂亮女性。 黎小姐似乎对机场暗道了如指掌，用手里的卡刷开一扇又一扇门。 周容以为健身视频里的博主身材已经够好了，但和尤物完全没法比。 她的t恤款式极为贴身，可腰侧那儿明显就是空的。 沙漏该收束的地方狭细，该放的也丝毫不含煳，交相衬托，随着走姿摆动，诱惑至极。 脸蛋，胸，腰，臀，腿，只要某项出众，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她偏偏满足了一切有关于性感的幻想。 一路开小差，开到凉风再次把快要流鼻血的周容吹醒。 室外。 成排客机，庞然大物。 而黎小姐看它们的表情好像在看自家拖鞋，极为不屑：「这边。」 第113页 她指的那侧，用细铁丝网隔着。 一架舱门敞开的军用飞机。 走在空旷平地上，三个人震惊异常得推着担架，连路都快不知道怎么走了。 风吹起黎小姐皮衣的下摆，配上她身后那些钢板怪物，比杂志大片还炫酷。 有穿着黑制服的人在舱门口等待，似乎也不知道具体任务，只是在看见担架时稍稍震惊一秒。 「特助小姐。「那人恭敬道。 飞机内部。 与动作片里拍的简陋板凳不同，货舱上层装修得像是星级酒店套房，相当于把民航的经济舱座椅全拆了那么空旷。 波塞冬被电梯运到二楼，固定在机身相对震动较小的地方。 」坐。「黎小姐靠在羊皮沙发上。 周容衣服的血迹是个麻烦。 她考虑得周到，飞速介绍一遍设施：「后面房间有淋浴，衣橱里的你随便拿。等会洗个澡，该吃吃该喝喝，湾区军用基地离大学研究院近，赶得上，放心。「 发动机时而传来隐隐轰鸣，似乎在做起飞准备。 羊皮沙发细腻柔软，做工考究。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宠物医院？」还没缓过来的朱临讷讷开口询问。 不用网络私信，换打固定电话找人，够蹊跷。 黎小姐从茶几暗格中取出一排威士忌酒杯，空着的手往上头指。 谁也没懂。 「卫星啊。「 她极为自然道。 「特助小姐。「前头有人敲门过来请示，见她没有避讳的意思，便当着三人的面讲，」塔楼来要乘机人员报告，您看.....？「 」你们，有美签么。「她言简意骇地问。 全摇头。 「写私人行程。」黎小姐吩咐。 制服工具人为难：「可董事长他...「 「他什么他，「黎小姐不耐烦地打断，「别诓我，他的航程有豁免权。」 「是是是，但万一入境抽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黎小姐百无聊赖地问，闲闲地摆弄酒杯。 她腿又长又直，搁在茶几边缘，露出一截脚踝。 连骨头都是性感的。 」需要通知两国辖区内最高航空检,察官签署特别文件，没有美签的话，得再和情.报局联繫。「制服工具人把流程背得滚瓜烂熟。 这些词，从来没有在周容和齐叙的生活里出现过。 黎小姐咽下威士忌，手掌笼在酒杯口：「那就给他们打电话签字，有什么问题么？」 她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决定一加一等于几。 制服工具人鞠着躬就要退下，又被她叫住：「再给我一架去鹿城的直升机，我晚课要迟到了。「 临走前，黎小姐把那张带着他们畅通无阻逃过安检海关登机口的通行证留在琥珀色茶几上。 」如果在那边遇到问题，给移民局或者检察官看这个就行。「 她似乎对这样游离在法律外的状态习以为常。 」那回来以后，我们总要还给你吧。「周容觉得这道免死金牌太烫手。 」不必，「黎小姐转身下楼，「我要用了，再从他口袋里掏一张就行。」 这个「他」，好像给了性感美人无限度纵容。 世界上没几个人能随时有架军用飞机养在停机坪。 周容想知道素昧平生的黎小姐为什么要费力气帮波塞冬。 以及她是谁。 除了工具人口中的神秘称唿「特助小姐」。 波波有救了，总要找个机会报恩啊。 「记得那条霸道总裁和小娇妻的评论么？」她逐渐消失在转角，走得风度翩翩，「我发的。」 第四十九章 周容没反应过来，费神好久才想起黎小姐在说什么。 那个只发过一条评论，帐户名称是黑鸟图案的已註销神秘用户。 是她？ 好难消化。 舱门轰然关闭，隔绝发动机传出的噪音。 周容趴到椭圆形窗口观望。 性感美人身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朝茫茫地平线那侧的直升机走去。 蜻蜓旋桨激起气浪，不一会儿，上升消失。 军用飞机也开始滑行，能感受到震动。 茶几上的酒杯随之轻轻摇晃。 黎小姐行事极为随意，开了整瓶的威士忌水晶樽，只喝过一口便走。 她的唇似乎都在杯子边缘留下无形烙印，酒香四溢，那暗琥珀色馋涎欲滴，晃得人心生不宁。 周容又想起黎小姐干净利落教训黄赫的样子。 这架飞机的拥有者或许是霸道总裁，但她绝对不可能是傻白甜小娇妻，性感特工还差不多。 难道黎小姐灵感突发写下的评论？周容疑惑。 齐叙和朱临也纳闷。 飞机滑到跑道上。 早已排起长队的民用航班一架一架往后退，长短机翼偶尔轻碰，是在让路。 齐叙想起自己无数次去港城时的航班延误。 同一个世界，不同的排面。 甚至都没有叨扰空乘来提醒他们起飞时要系安全带，沙发左侧的墙面刻着烫金英文，是wi-fi网络连接指示以及各类服务按钮。 周容很久没坐飞机，滑翔上升时耳膜有些痛。 她拿了只新杯子，倒酒压惊。 「好辣！「才喝一口，喉咙像是在烧，醇厚劲道直冲颅顶，周容根本咽不下去。 第114页 可强烈刺激提神醒脑，倒把耳鸣治好了。 朱临困的不行，等开始平飞后，直接躺在沙发上睡晕。 「去洗个澡吧。「齐叙安抚周容。 带着一身血迹确实唐突。 周容摸着扶手站起来，朝后头房间走。 军用机不比民航磨叽求安稳，飞行速度更快，直接将航程缩短三分之一。 她回头看眼茶几上的几只玻璃樽。 黎小姐杯里的就是更诱人。 房间内铺着隔音地毯，寂静得很，与在地面上无异。 周容开灯。 陈设齐全，极尽奢华。 大床，内嵌式衣柜，落地镜，淋浴间。 金框装饰油画描绘的是西方众神，用色鲜艷。 毕竟是人家房间，周容不敢多打量，摸到衣柜边缘，推开，找浴巾和换洗衣物。 左侧，五套一模一样的黑白西装。 右侧，一件连身及膝黑套裙。 她想找件更日常的，没准木格里有。 有是有，叠成方块的黑短袖黑长裤。 正当周容感嘆色彩单调时，她不小心碰到最下层。 是规矩禁慾中的叛逆，反差极大。 周容也算知晓人事，但那些一挑既断的绑带镂.空蕾.丝，尺.度实在太出格，光看着就脸红心跳。 没有任何完整的布料。 她尴尬地轻咳掩饰，带着规规矩矩的黑短袖逃进淋浴间。 果然，性感美人不会捨得浪费好身材。 周容嘆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腰。 幸好齐叙没这方面的癖好，否则得去办□□身卡练个十天半月，她才敢碰。 清理干净自己，把旧衣服装进袋子，周容再走出去时，制服工具人正在往茶几上摆吃的。 枫糖可颂，水果挞，鱼子酱，冒着冷气的海胆鱼生。 别说万米高空，周容在地上都很少吃这些。 工具人还非常歉意向三位表示航程安排得仓促，没带上厨师，只能先『将就』一下。 「不将就不将就！「朱临狼吞虎咽，一副不吃白不吃的架势。 周容偷偷拦住工具人。 她记得起飞前的那段对话，黎小姐大概是自己做主让人把飞机开走的。 不想给人家惹麻烦，周容表示如果事后需要解释她可以来作证。 「您多虑了，恰恰相反，董事长很高兴。「工具人鞠躬，中文说得磕绊，舌头绕不过弯。 —— 落地后。 果然是湾区军事基地。 通行证让三人畅通无阻，迷彩色越野车直接开到加州大学校园内，格外拉风。 那位留学生的室友恰好在兽医系，早已和导师说明情况，一行人在研究院门口严阵以待。 这不仅是研究案例，更具有社会价值。 外国教授对客套话术不感冒，连招唿也没打，直接推着担架进实验室。 又是一场漫长等待。 加州上午，相当于国内后半夜。 异国晨光洒在脚下。 「齐叙，多亏了你支持我。「周容靠在他肩上。 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并非冷血，只是理智尚未冲破情感。 安乐死代表理智，是任何人都会想到的结局。 可如果那一针打下去，她一辈子无法安眠。 齐叙从不后悔。 人的一生很长，可人也很复杂，很长的一生，也只够去了解一个人。 周容的坚持出乎意料，却一直都是他想像中的样子。 他们会等来春暖花开。 开颅手术很成功，波塞冬的主治医生年逾古稀，是现代兽医学的奠基人。 「需要半个月医学观察，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研究院宿舍。「金髮碧眼的女科学家过来和他们交代后续流程。 这里是大学，不是医院，教授们全当做解剖案例探索未知，不收钱。 周容听不懂英文的专业术语，留学生帮忙翻译后才知道波塞冬算个医学奇蹟。 血块凝结很容易导致脑死亡，何况昏迷如此长的时间。 人体科学飞速前进，任何国家的顶尖医生都能轻松搞定开颅手术，然而，兽医学的普及速度却奇慢无比。 因为面对疑难杂症时，很多主人都会放弃医治。 缺乏研究，探索便无法向前。 这一趟异国他乡来得实在匆忙，周容把宠物店拜託给赵逸雯照看，某日视频，发现叶随居然当了背景板。 「你俩怎么回事？「齐叙也惊讶。 周容笑话他脑子转的慢：「春天到了呗。「 赵逸雯是个狠人，面不改色：「你赶紧官宣波总没死吧，天天有人来宠物店送菊花，瘆得慌。「 「波波刚醒麻药，我给你看。「周容把摄像头翻面。 因为做的开颅，阿拉斯加头上的毛全被剃光了，搞笑得很。 有些小后遗症，比如口水会不听使唤得流，但周容不嫌弃它。 兽医学泰斗老先生说，幸亏波塞冬生命力顽强，只是这一场浩劫，难免会影响寿命。但如果保养得当，还是有概率能活到正常年岁。 半个月的日子里，周容和齐叙寸步不离地照顾它。 主人在，狗狗恢復得也很快。 她和齐叙又做了一个决定，并且在电视台远程採访时公布给世人。 第115页 他们不要孩子，会把所有的爱给波塞冬，直到它离开那天。 质疑声纷纷扰扰，有谴责两人作秀的，有等着看打脸的。 甚至连齐俞都专门打电话过来骂齐叙吃错药脑子抽了。 周容回应得简单，质疑声再凶，只重复一句话。 」如果不是波波，现在躺在医院太平间里的人，就是我。「 救命之恩，当然要以身相许地爱他呀。 观察期满后，周容和齐叙得在第一时间回明州。 mh的企划书宣讲会，已经被延后两次，从初春拖到初夏。 天大的面子也不够这么耗的。 回去的路没有黎小姐加持，大型宠物连有氧舱都不让进。 波塞冬术后刚刚恢復，周容不忍心它受罪，让朱临带它坐游轮回来，顺便看海度假。 飞机落地明州是周五晚，和mh约的下周一。 周容马不停蹄，连时差都来不及倒，扎进企划案里亡羊补牢。 mh可不会因为波塞冬而对她网开一面降低要求。 礼拜一，早上七点。 翻身仗能不能翻成功，就看今天了。 」盘发还是披着？「齐叙再度营业，当周容的私人化妆师。 周容像个临时抱佛脚的学生，注意力全在电脑屏幕上，最后一遍修改幻灯片：「盘。」 「套裙还是长裤？「 「裙子。「 「装饰品的话，项鍊还是手镯？「 在周容又说第一个选项后，齐叙终于发现不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问的什么？」 「你问了什么？「周容点完保存，目光无邪地看他。 齐叙：「感觉我的职业道德被你侮辱了。」 周容不在乎。 她敢熬夜两天，就是仗着齐叙能把黑眼圈遮的天衣无缝。 齐叙的审美永远没掉线过，随便折腾都好看。 他先伺候完自己，再去换衣服。 周容没想到齐叙打算穿正装。 正儿八经的西装。 白衬衫，黑外套，系领带，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那种。 她极度不适应，还是雅痞随意的样子好看。 于是乎，齐叙辛辛苦苦学的商务着装在周容的强烈要求下作废，未能成功见人。 「你就按平时的穿，「周容打算盘，「你是品牌吉祥物，又不是总裁。」 「我明明是总裁。「齐叙惦记着公司註册信息。 周容翻白眼：「资产负债表看懂了？」 「没有。「齐叙被实力压制。 洗掉髮蜡，换回宝蓝色的丝质衬衫，齐叙又还是那个齐叙。 「出发吧。「周容准备好上战场了。 很久没穿高跟鞋，走楼梯时差点崴脚。 齐叙闷笑，眼疾手快地扶稳她。 mh大楼。 投资併购部最隆重的会议室。 周容和齐叙提早十五分钟赶到，拷贝幻灯片，检查资料分发是否有误。 齐叙只用当好吉祥物，回答一些有关于产品设计的问题，商业细节归周容负责。 名副其实夫妻店。 王笠作为实习生，是听众里地位最低的，故此最早进会议室。 今天是真正的大场面大劫难。 投并部的正式员工每个都是人才，单拉出去可以当五百强公司战略总顾问的水平。 十五位听众里，十四位要投票表决，半数以上才算通过。 最后，来检验成果的部门高层签字，或者一票否决。 毕竟这个规模的融资，还不够送到顶层过目。 周容一直以为来把握生杀大权的是miranda，她才不至于彻夜未眠。 可开场前，王笠的好心提醒简直要逼疯周容。 」miranda临时出差了，来听汇报的是乔总监。「 」什么意思？「周容望向最中间那张唯一空着的椅子。 「意思就是，你要改成全英文汇报。「 第五十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乔踩着点推开磨砂玻璃门。 周容懊悔不已，早想到投并部的老大来自英国，就不该只准备中文材料。 她想解释，可解释有什么用？ 在mh，双语甚至三语工作是常态。 哭都没地方哭去，现实太残酷。 乔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伦敦腔强烈到刚从加州回来的周容以为他在说哪国偏僻方言。 「开始吧。」大boss放弃桌上的中文版企划书，只看周容。 周容看了眼齐叙，眼神称得上视死如归。 原来坑队友是这样的感觉....... 她只是个普通人，还没伟大到能即兴制造一场流利的英文演讲。 不幸中的万幸，王笠提前透口风，至少让周容有机会查几个单词，比如粉底液，眉笔都叫什么。 至于商业名词，周容体会到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波塞冬从没见过雪但还记得拉雪橇，她念过的书考过的试居然也没忘。 大自然造物时真神奇。 显然，业余选手不能让乔满意。 周容看他金色眉毛越皱越紧，说话停顿得更加厉害，好几次需要齐叙提醒才能记得内容。 一团糟，一场折磨。 周容已经放弃，被投影仪照得更晕，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挫败感。 「对不起，「齐叙示意周容下来休息，朝乔说：「我的妻子需要五分钟休息。」 第116页 很少有人打断过乔的计划。 他表示不可以，只剩两个板块，直接讲完更好。 两人都彬彬有礼，可僵持不下也是真的。 玻璃门的磨砂纸只贴到离地十公分。 周容看到了一双高跟鞋。 她记得这双鞋。 sara，她的实习带教导师。 难道，救星来了？ 还真是。 」打扰，会议到此中止，各位不必表决，回去工作即可。「sara一番逐客令说得体面。 她胸前的工牌是与在场所有员工都不一样的款式。 「等等，「乔今天过得不顺，英国人脾气上线，「为什么要结束？」 mh内部的等级制度，周容记不太清楚。 总经办秘书与部门总监，光从职位上看，有些悬殊。 然而，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 sara从顶层下来，意味不言而喻。 她一字一顿地告诉乔：「因为先生说，这场会议已经结束了。「 在mh，总经办需要过目公司以及控股企业的所有案子。 因此在称唿时，王总李总赵总屡见不鲜，但凡有点地位都能享受这个尊称。 可秘书们口中的「先生」，永远只有一个。 乔马上拿着咖啡杯跑路。 剩下人唿啦啦地收拾文件笔记本，不一会儿，会议室全空。 sara许久没见周容，给她送上拥抱：「新婚快乐。」 再和齐叙握手行见面礼。 周容的心脏也算被歷练过，此刻维持淡定：「导师，您怎么突然来了？」 sara拿着的文件夹很薄，她坐到长桌另一侧，两人对面：「害，这不是上次你来送样品的时候我去纽约巡查，忘了和投并部说你们的case走个流程就行。」 sara不说还好。 她一说，周容无比后悔自己熬了两天夜。 「走流程？「齐叙这个月第二次听到。 那回在机场员工通道，黎小姐无视海.关法律的态度已经够吓人了。 齐叙对「走流程」三个字有心理阴影。 sara显然不知道两人经歷过什么，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呢，就算叶公子不引荐你们，先生也是会答应的。」 她摊开文件夹，里面是法务部按照周容递送企划书草拟的融资合同：「核对一下信息。」 惊喜来得太突然。 齐叙手长，主动接过。 草拟初稿也是英文，甲方乙方签名栏都空着。 既然和sara认识，周容也不拘束，小声和齐叙调侃：「你数数融资金额的零有没有算对就行。」 这自然是开玩笑。 mh法务部给的合同怎么可能错。 但周容好奇这后门到底是从哪开出来的。 明明mh各项规章严谨得要命。 校对完，合同放回长桌中央。 sara并未去接。 「你们要的金额，离上市还有点远。「她也是投并部出身，点评道。 周容笑得腼腆：「没想太多，足够起步就好。后面再慢慢努力，三年五年，只要产品受欢迎，总能上市的。「 sara是那种目的性极强的女精英。 她拧开钢笔。 在投资金额后面，画了两个零。 墨水需要几秒晾干的时间。 周容甚至忘记眨眼。 这个数，别说上市，都够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任何一家高奢品牌的身家。 sara观察完两人错愕的表情，开口：「齐叙老师，先生想拜託您一件事。「 齐叙请她讲。 周容注意到，她带着耳麦。 信号连接器的绿点时而闪现。 「我知道，年初时，您宣布不再给艺人化妆。「 「mh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能入您法眼。「 「追加投资的话，不知老师是否愿意接。「 sara问的很得体。 如果不愿意，mh会投原定金额。 愿意的话，直接送他的品牌去纽交所敲钟。 周容无奈扶额，不断在细品那句「mh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也对，平平无奇钞能力而已。 齐叙事先也未料到对话走向。 重拾化妆师的职业素养，他习惯性高冷，表示要先看艺人条件再决定。 sara翻过文件夹的透明隔层。 有一张右上方贴着照片的纸。 周容其实没有懂。 程启是能把天堂买下来变成地狱的主。 怎么会屈尊降贵？ 还是为了某个艺人？ sara缓缓抽出那张纸。 「齐老师应该不认识她。「 一掷千金，事出有因。 「她的名声不太好。」 sara怕谈崩，隐去本该说的后半句：「声名狼藉。」 周容看到，那是一张接近黑白色调的宝丽来照片。 女人。 记得叶随说：「他的品味很特别。」 都是成年人，通过眼神，周容就明白叶随之意。 此『品味』，是指对性的品味。 性，如同一支股票，一部电影，一瓶红酒，一客牛排。 千人千色。 挖掘品味，像是个制作标本的过程。 无数容器，盛满代表不同兴奋点的血液。 若喜欢，便用试管取一滴，置于载玻片中央。 最后，所有兴奋点融合，揉烂了，碾碎了，直到分不清彼此，再送至显微镜下，用如刀光影，抽丝剥茧。 第117页 这便是心头血的基因，那个无时不刻、能让你兴奋到战慄的人。 人的欲.念带着血性。 为了宣洩而贪婪，是最低级的果腹之欲。 而冷静的狩猎者，对待每一个细胞都是挑剔的，要用最精密的仪器遴选。 不够，不够，不对，不对。 流水线上生产的鲜肉如出一辙，怎能让人爱得起来。 照片被sara摆正。 周容有着强烈的预感，慌乱地和齐叙对视一眼，才敢去看。 玻璃与玻璃之间找到相同的声波频率，颤着，颤着，共振即将炸.得满室疮痍—— 上帝也有抵不过的心魔。 程启等到了他的心头血。 宝丽来相框内，是蛇美人惊艷到可怕的容颜。 「她叫虞兮。「 「虞姬的虞，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兮。「 周容大口大口地唿吸。 齐叙久久未缓过神。 其实叶随很早就告诉过他们答案。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 「程启今年不会去纽约常驻。」 「放心，有人拴着他呢。」 mh对股票的选择向来奇诡。 奇诡到与世人背道而驰。 然后每隔十年，藉机策反整个金融市场。 周容毫不意外，只有蛇美人能吻合程启的独特品味。 sara疑惑：「周容，齐老师，你们认识她？」 怎敢谈认识，两人一起摇头撒谎。 劲换过去了，重新看那张纸。 其实是虞兮的履歷。 看着看着，周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mh要出两个零。 怎一个声名狼藉可以概括。 投影仪久未□□作，屏幕上出现内部系统的锁屏图样。 「感觉大部分人对蛇类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sara开始打哑谜，「其实蛇也是很可爱很害羞的动物啦。」 唔，冷血杀手也会害羞。 」我从《动物世界》里看到的。「sara又补。 在mh上班，得被逼成什么样才会去看《动物世界》…… 齐叙主要是怕周容介意。 周容一万个不介意。 她恨不得能再见虞兮一面。 话虽如此，齐叙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既然如此，我也有个条件。「 波塞冬的伤，归根结底，要算在汪子贤头上。 然而，汇星势力强大，就算上头条新闻，也只把黄赫推出去当替罪羊。 到底没伤着人，法律法规也约束不了狗，所有罪责算在黄赫头上，也不过出医院后拘留三日。 齐叙掰不过汇星。 但有人能。 听到汇星、汪子贤这两个关键词，sara敏锐地问：「老师想和他合作，还是算帐？」 齐叙话本就没说完，只能先回答问题：「算帐。」 sara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那您得等等，因为欠先生的帐，他还没开始还呢。」 周容反覆理解几遍句意，才确定没听错。 既然汇星得罪过mh，汪子贤在这世界上也得瑟不了几天。 到时候，一起清算也行。 阵营相同，化妆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齐叙点头。 「好，你们稍等，我让法务部传真新合同。」sara去启动会议室角落的印表机。 新合同出炉，还带着一点温度。 齐叙和周容准备在右下方落笔。 sara想起来要报备情况：「你们别介意，本来先生是要亲自过来和你们签合同的，突发意外，只能换成盖公章。」 耳麦又闪烁一次绿光。 周容无声地用口型猜：「他…被刺.杀了？「 齐叙拍周容的头，帮自己女人清醒清醒。 周容问完自己都觉得丢脸。 印表机在校准墨盒，发出类似反刍的噪音。 趁机，sara摁住耳麦通音孔。 「不是。「 「虞兮拿菸头把先生的手给烫了。「 语罢，sara又是个称职秘书。 齐叙用眼神认真教育内心情绪正在疯狂乱窜的周容：别学坏。 周容：这是我免费就能听到的情节吗！ 她突然觉得来mh上班还挺有意思。 生活处处有惊喜。 他们眉目传情时，sara朝耳麦低语几句话，得到答覆。 「先生说，给二位准备了见面礼，预祝合作愉快。「 几乎在同时，会议室门被敲响，送进来一个盒子。 精确异常的效率。 其实周容很怕蛇。 她不敢打开，万一是潘多拉的魔盒怎么办。 sara作为跑腿工具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齐叙是在场唯一男士。 他承担了打开魔盒的任务。 齐叙没有演技。 但在把边缘撬开一条缝，看见形状时，他自认为演得比厉思寅还要完美。 默默地把盒子盖回去，表情愁苦异常。 周容更紧张：「你倒是说啊，什么东西？！「 齐叙推脱了半天： 」女人的东西。「 黎小姐的抽屉周容都瞧过，她料想尺.度再大也就那回事。 一不做二不休，脸皮豁出去罢了。 那光芒刺痛她的眼睛。 钻石。 钻石戒指。 盒盖掉在地上。 第118页 周容语无伦次：「这.....这是那枚戒指？「 「对。「 」我还没说哪枚你就对！「周容的眼泪将落未落。 「是那枚，我在布鲁塞尔做的，回国以后，被汇星劫走的戒指。「修饰语太长，齐叙说得也费力。 周容脱力地跌坐回椅子。 春天真的来了。 sara送他们到电梯口便离开。 无名指上的分量很陌生。 但周容喜欢得不能再喜欢。 失而復得，一切他们曾经失去的，都在今天回来了。 齐叙的工作，品牌的未来，这枚戒指。 一边等电梯，周容端详着钻石切割面。 她忽然看到了墙边的银箔金属。 菸灰台。 周容百分之百肯定，上次她来mh，楼道里根本没装菸灰台。 联想sara掐段通讯线说的那句惊世骇俗之话...... 她不禁问出口： 」齐叙，你说蛇美人是不是会巫.术？「 第五十一章 显然，就算她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所有东西方的神话传说中，蛇是最接近天堂和地狱的生物。 有人憎恶其如魔鬼， 有人信奉其若神明。 电梯下到一层。 「呀，「周容想起什么，「睡莲！「 忘记告诉sara，蛇美人的睡莲还在宠物店汤碗里苟延残喘。 那睡莲极其不好养，比活物都难伺候。 齐叙想得开：「明天再说。」 周容同意。 先回去看一眼，如果已经养死..... 那她还是别说了。 路上。 齐叙开车，周容坐在副驾驶，攥着合同复印件与照片。 极其不真实的一天。 多亏了虞兮。 周容打开手机，试图搜索她的姓名。 百科栏寥寥数字，全是废话。 平时八卦关注得多，周容还算能推测出一些实用信息。 虞兮是伏滢钟玖那个时代的人。 然而，就连入圈十多年的齐叙都不知道她，很蹊跷。 周容重新拿起宝丽来相片。 该如何形容呢？ 看到家喻户晓的一线女星，世人会感嘆「好美」，「好瘦」，「好上镜」。 营销号会撰写文章，分析对比谁的骨相皮相正脸侧脸更加优越。 不管如何，说这些话时，他们都是理智的。 而蛇美人呢？ 她是很偏激的美。 有人沦陷得要死要活； 有人唾骂她长得真奇怪真难看，接着，转头就到整形科勒令医生「照着她的样子给我整。「 她不适合被太多人喜欢。可惜倾国倾城、人爱人爱仿佛成了这个时代的某种执念，殊不知广为接受的美貌大多中庸。 这便是网红脸的起源：磨平所有会带来争议的特点。 虞兮则带着一种强烈的冒犯，对抗普世审美，践踏三观。 可当理智否认这种冒犯的同时，心里又会有一个声音难耐地祈求：请你狠狠践踏我。 最好所有人都不要欣赏你，这样，你便只有我。 这种感觉很奇妙，得到更多认可似乎能证明她的魅力，然而灵魂再豁达都有最为私.密的部分。 或许上帝也会偷腥。 再说形色。 每一张脸都有最容易出彩的风格。 伏滢：优雅冷静高知女性； 钟玖：风月场中艷压群芳之头牌； 顾婕：文青，穿着白裙抱着书，赤足奔跑在绿茵丛中； 戚月晨：为全局利益牺牲自我感情的大女主。 她们所塑造的形象气质，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立足点支撑。 而虞兮就不像个人。 齐叙帮周容修补她的词不达意。 伦理道德，智慧语言，思维逻辑，都是随着人类出现才有的。 一代一代，逐渐脱离自然，并且引以为傲，把此当作与其他生物区分高低的度量衡。 虞兮带着某种罕见的拟态感。 像什么？大脑在社会中找不到依据，便追根溯源，顺着进化方向逆流而上。 女娲是人首蛇身； 伊甸园中，引诱天使堕落的是蛇； 美杜莎，蛇发，蝠翼。 但凡蛇出现，总是伴随着惩戒，血感，诱与罚。 「别说了，回去我要好好背几遍『人之初性本善『。「周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又爱又怕。 「今晚先别背。「齐叙停车。 初夏，太阳落山晚，余晖霭霭。 周容：？？ 齐叙冠冕堂皇：「总该庆祝。「 他说的庆祝，是放纵。 压抑几个月的神经復甦，刚好找到宣洩出口。 相比上回用找灵感当噱头，这一次，无需任何理由。 气氛酝酿得太快，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玩得忘乎所以，就差最后一步时，齐叙才伸手去探床头柜里的盒子。 空了。 」不是上次才买过么？「周容勉强还有些记忆。 齐叙忍得比她更辛苦。 这种时候出去买避.孕套，简直要他的命。 气氛灼灼。 」我……我帮你。「周容主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面色酡红。 床单又重新捲成一团。 她和齐叙虽然交融过太多次，但一直都挺清水。 第119页 齐叙总照顾她的感受，不捨得要得太过，周容就以为他脑子里没放什么废料片段。 结果这一回，周容比哪次都累，全程都在开发新世界。 花洒下。 」我明天起不来。「周容恹恹道。 手筋在温热皮肉中跳得厉害。 累，空虚。 齐叙使坏，去吻她的掌心。 周容报復性咬他的肩，闭眼装死。 」睡吧。「 」不会再有坏事发生了。「 等到波塞冬和朱临漂洋过海从太平洋对岸回来，周容和齐叙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毕竟创立品牌算公务，含煳不得。 sara的意思，是让他们赶在财报季度内上线。 反正样品已经过关，直接投入生产就好。 mh是真正的食物链顶端，一道特赦令把齐叙放出来，没人再管齐俞的封杀，工作雪花般的找上门。 当时朱临在海上，没法回邮件，只能靠周容帮忙。 亲手拒绝掉厉思寅的经纪人，周容问齐叙：「你真不打算接别的艺人？」 男艺人也行啊…… 齐叙摇头：「赚那么多钱干嘛？」 光虞兮一个，mh每个月按时打六位数到他帐上，齐叙还没开工就能躺着数零。 至于什么时候开工，sara表示不清楚。 反正mh不缺钱就对了。 「那品牌名你想好没？」周容又问。 按她的意思，直接用齐叙本名就行，宣传也省力。然而齐叙觉得自己名字出现在各种包装盒上太膈应。 齐叙洋洋洒洒写了个字。 寂。 很有意境。 商务的事则归周容联繫。 她摒弃开实体店的想法，成本太高。 有博主提前测评产品，网购又便捷，何苦去线下门店人挤人。 齐叙的合同仍然放在巨象，秦茗这个工作狂大手一挥，给他安排了10位美妆博主造势。 也就意味着齐叙在半个月内要分别做客10个频道，还全是熟人。 宁檬，武霜，察千千，颦姐，等等。 博主最会来事造话题，提议让周容也上镜。 周容：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至于gg宣传片，秉承齐叙追求「自然百态「的精神，走纪录片风格，取景地在西双版纳雨林。 周容没去。 面对接下来高强度的曝光行程，她千万不能黑，还坚持每天早晚认真护肤，力求坐在齐叙旁边不要太拉跨就行。 此外，她也有自己的视频要拍，恨不得把一天拆成48小时过。 为了避免更多惨案发生，周容请侯剑安分享科学训狗的常识，穿插在洗狗视频里，给网友科普。 虽然忙，但周容每天都要抽时间到宠物店关爱丐帮五兄弟和波塞冬。 人总是在失去某样东西时才会感到遗憾，周容几乎失去过它。 她不想留遗憾。 狗狗一辈子只有十年，日均遛弯两次，也才七千多回。 要珍惜为数不多的时光。 齐叙送的戒指结构巧妙，考虑到周容经常要摸宠物带着不方便，戒环做成可拆卸设计，只要打开暗扣穿上银线，摇身一变成项鍊。 赵逸雯名义上帮周容打杂，实则成了宠物店的新管家。 周容隐晦地问了好几次她和叶随的关系，赵逸雯的回答很生勐：「饮食男女，睡得不合适了就分呗。「 话粗理不粗。 有些感情认真，有些感情囫囵。 紧锣密鼓的安排中，距离新品网络开售只剩下十天。 运营人员没搞太多花里胡哨的代金券预付款规则，简单粗.暴，零点开抢，先到先得。 首批产品里，眉笔和粉底液最早开始生产，口红则慢一点。 要选的色号太多了。 齐叙也是随意，让周容从「消费者」视角出发，挑四个颜色。 谁都有选择困难症，但狗没有。 最后，交给波塞冬举爪决定。 期间，齐家有人来给齐叙和周容递请帖。 何诗媛孩子满月宴的请帖。 这个孩子也是命苦，爹不爱，娘不疼，而且来的陈叔说，可能精神发育有点儿问题，总是不哭。 齐叙淡淡把请帖放在一边。 老来得女，基因本就容易出现偏差。 再晚个一两年生，或许周容都有了。 可惜他们有约定。 「去么？「周容尊重他的意见。 」再说吧。「齐叙接着埋头工作。 这日，宁檬带着团队来录视频。 品牌官微上线后吸引了很多网友的关注，宁檬收集点赞量最高的十条评论问题，准备拷问他俩。 刚开始，还算正经。 「请问齐大师设计产品的灵感来源是？」 齐叙答得不正经：「周容。」 在场工作人员唯恐天下不乱地「哦——」了声，音效拉满。 「请齐大师和小容分别用一种动物描述对方。「宁檬念完后评价：「难度很高哦！ 「 周容先来：「孔雀。」 她眼神落在齐叙肩头的发梢：「因为美不分性别。」 齐叙刚开始拍视频时，有没素质的网友攻击他留长髮太阴柔，还出来「丢人现眼」。 「神仙鱼。「这是齐叙的答案。 第120页 周容有自己的温度，自己的水域。 她的美好是块玻璃，与千疮百孔的世界隔绝开来。 这一看就是有认真思考过，不是敷衍，宁檬很满意。 为了营造反差，她在祥和氛围中抛出接下两个问题。 「齐大师给女明星化妆后，回家要不要跪搓衣板？」 「跪过，」想起杨羽佳，周容犹豫后回答，「跪的仙人掌。」 正好，波塞冬跑过来凑热闹。 头上毛依旧层次不齐，活像盆仙人掌。 「那你俩吵架，波总帮谁？」宁檬追问。 齐叙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我啊。」周容自豪地回答。 但从这个问题开始，网友们的重点逐渐跑偏。 不像品牌发布会。 像夫妻感情调解频道。 「我注意到品牌名称是『寂』，刚好包含了两位名字的各一部分，「宁檬挤眉弄眼地看提词板，」是不是说明，你在上面？「 见宁檬指着自己，周容云里雾里，琢磨半天没明白意思。 齐叙凑到她耳边吹气：「下次可以试试。」 化学反应有助于理解。 齐叙的眼神，周容太熟悉了。 她恨不得原地变空气消失：这届网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五十二章 连续几日的忙碌中，周容仍然记得放在书房里的那张请帖。 可惜他们是真没法去。 还未开售，品牌在网络上已经是空前绝后，几千万宣传经费物有所值。 齐叙拿到众位博主的测评结果便着手修改产品瑕疵，精益求精。 飞到巴黎去太耗时间，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找了好久，才谈下国内一家不对外开放的医药实验室。很难预约，唯一合适的日子恰好是满月宴当天。 在鹿城。 周容图谋不轨，吩咐朱临：「也给我订张机票。」 齐叙耳朵尖：「怎么？陪我出差？才半天而已。「 」算是吧。「周容赏他面子，又偏偏不继续说。 鹿城原本是b市的一个辖区，临海，以港运为主，还有个卫星发射中心。 前几年，凌格宣布要在国内重新选址建总部。 正为黎小姐口中的凌格。 于是，鹿城有了全世界最高的建筑，以及顶尖的航空航天大学。 凌格拨款，把q大和r大从b市迁到总部旁边。 政府也支持新城发展，出台政策减免地税个税，顺道推动了其他高新产业发展。 名副其实科技港湾。 这些新闻，周容在听的时候只觉得天方夜谭，和自己生活远得很。 谁曾想今年发生的事。 息息相关。 她没有黎小姐的联繫方式，这一趟打算去碰碰运气。 齐叙听完也表示贊同。 从明州飞到旧金山，光军用机的油钱就不是个小数目。 别提朱临吃了多少鱼子酱。 欠的人情总归要还。 三小时航程过得很快。 鹿城有独立机场，齐叙飞过无数次b市，还是头一回在这落地。 崭新，空旷，未来感。 客流量似乎不大。 出发前，周容也认为「只有1个航站楼的机场怎么排到亚洲吞吐量前三的「。 」你看外边。「她用胳膊肘戳齐叙，示意他看天桥全景窗。 对面飞机正在装卸货物，一群黑衣人真枪实弹地巡逻。 金条摞成山，闪闪发光，被绑带固定住，推进舱室。 运人不稀罕，运见不得人的东西才叫水平。 从机场到医药实验室和凌格总部均有轻轨直达，可惜不是一个方向。 齐叙和周容分头行动。 「回头我来找你？」齐叙先送她。 「看时间吧，你慢慢来。「周容背着奶昔白帆布包，带着遮阳帽，像去春游的学生。 与明州的歷史悠久不同，鹿城又新又冷，沿路很难见到平房，清一色工业感大楼，鳞次栉比。 那座最显眼的，无疑属于凌格。 离着还有两三站路，从车厢内已经很难看到全貌，峰端高耸入云，似剑穿透熹微。 网络上不乏有人推测凌格顶部的悬挑平台可以起降直升机，周容从前还觉得荒唐。 被黎小姐刷新过认知后…… 一切皆有可能。 总部。 钢筋，无边封玻璃，外置电梯，全是直来直去的太空线条，不近人情。 相比之下，mh的设计还算收敛，而在这里，大理石地砖都是霸道的。 幸好，接待员态度不错。 「您找哪位？「 全景监控仪转来转去，扫得周容有些紧张：「我想找特助小姐，她姓黎。」 至少在飞机上，制服工具人是这么叫的。 接待员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回答官方：「凌格没有姓黎的特助。」 周容无比意外。 对方似乎也挺无聊，板着脸施好心：「全名或者编号？「 说不上来，周容只得告辞。 手机没静音。 消息提示格外突兀地响起，一下接一下。 陌生号码。 【找我？】 【门口有辆悍马】 【去等着】 周容不陌生黎小姐的神出鬼没。 第121页 她连卫星都能掰来用，这点小情况算什么。 即便不懂车，但悍马在一众轿车里无比好认。庞然大物停在城市街边，得占两个车位。 周容靠欣赏蓝天白云打发时间，甚至到自动贩卖机那儿领了份鹿城地图。 黎小姐姗姗来迟，从钢筋混泥土的血盆大口中现身。 无袖不对称上衣，高腰牛仔裤，绑着鱼骨辫，颈项被水蓝色丝巾严严实实地裹住。 她换了副耳环，依旧镶满宝石，配色接近孔雀羽，倒是和丝巾相称。 性感尤物似乎很累，一刻也不想站，让周容上车。 面对悍马，周容的身高格外不够使，得费劲才能迈上槛。 黎小姐就适合这种旁人难以驾驭的硬线条。 后座宽敞得像沙发。 听见玻璃碰撞声，周容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个瓶子。 「叫我燕归，黎燕归。」性感美人几乎要把自己嵌进黑皮椅里，用脚毫不客气地踹开冷气按钮。 周容坐在另一端。 与名字营造的意境完全不同，她火辣得让人口渴。 「找我报恩？」燕归小姐勾唇，带着一丝邪魅。 换作哪个男人都要以身相许。 周容痴痴地点头。 「正好。「她俯身探到前座去够暗格。 比起那日在机场的利落，动作似乎有些费力，周容莫名觉得。 燕归小姐扯出本指甲盖厚度的书。 撕下封面，揉成团，打开车窗，丢进街边垃圾桶，一气呵成。 「你和齐叙，总该认识个什么导演制片吧？「她烦躁地踢着地毯边沿，将残卷飞到她手边。 周容胆战心惊，低头看失去封面庇护而裸.露着的首页。 边角卷翘，有些泛黄，手写字。 【淡入：第一场】 原来是个剧本。 正当她要接着往下读时。 「过来，帮我忙。」燕归小姐又开口使唤。 周容心甘情愿。 然而帮法太出乎意料。 尤物将曼妙身体摆成跪趴的姿势，命令道：「坐上来。」 周容几乎原地跳起。 还....还能这么玩..... 贴着椅子，周容慢慢挪过去。 居高临下，尤物的腰臀线一览无遗，从窄薄到浑圆，紧緻得诱人犯.罪。 周容都没和齐叙试过上面，简直猝不及防，手脚皆乱。 何况下位的人还在正经指导她。 「坐，不是放手。」 「往前，肩胛骨。「 「对。」 「用力。「 「再用力。」 周容勾着车顶边缘的扶手，努力不往下看。 触感已经足够清晰，胴体温度，隔着外衣的细肩带轮廓.... 下位者忽然勾住她的小腿，周容重心失衡，全部力量往下压： 骨头挪位，发出脆响。 「嗯，嗯——「 伴随着尤物一声闷哼轻.喘，隐约藏着纾.解后的愉悦，嘤咛得人耳根发软。 周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她身上逃开。 刚才，她性感得近乎下.流。 剩余的便留给人类本能，脑海想像会撕开最后一层屏障。 燕归小姐宛若新生，再抬起头时心情好得很：「出来才发现肩胛骨脱臼，多谢。」 那一下不是挪位，是帮忙正骨。 周容忧心忡忡：「有人打你么？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面对这样完美的人儿，到底谁会下狠手打？宠着还来不及。 她显然不在意，摇头让周容继续研究剧本，自己则捞回滚到角落的玻璃瓶，用窗沿磕开瓶盖。 奶香味。 周容连剧本拿倒都没发现，看她又不知从哪掏出个小药盒，熟练地往瓶子里挤液体维生素胶囊。 「补钙。」 她喝东西的样子也让人口干舌燥。从指尖到手臂，线条纤瘦有力，一丝多余赘肉也无。丝巾似乎缠得紧，她难耐地想去勾松些，却又摩挲着不愿摘下，忍得辛苦。 周容也辛苦，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剧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得扯谎说写得挺好。 又是趔趄着逃下悍马，躲掉性感炸.弹，周容抱着半旧剧本，给齐叙打电话。 齐叙说他在实验室里，没结束，得再几个小时。 周容打开导航，发现此地离b市中心区没多远。 索性时间宽裕，她直接去了趟巨象总部，把剧本交给前台，又和秦茗发消息，请帮忙看看。 —— 本来，齐叙打算把事情都谈好再走。 刚接完周容电话，手机屏幕又亮起。 是齐俞。 左右不过催他去满月宴，否则有碍齐家颜面，齐叙果断挂掉。 然而，电话一个接一个来，拉黑也没用，又换个陌生号码打。 齐叙忍火，接通。 「您好，这里是明州医院vip诊室，请问是齐俞的家属么？」 「对。「齐叙以为是逢场作戏，听听她打算怎么圆场。 「齐俞急性心悸，刚被救护车送到，电击理疗需要直系家属签字，您过来一趟吧。「 「他有老婆。「齐叙淡淡道。 护士说何诗媛还在坐月子，人没法动。 听着不像诈.骗。 齐叙头疼。 血缘关系便是如此无耻，尽管你再恨他，可从法律意义上，只有你能承担责任。 第122页 他先口头给护士授权，等回明州再去医院签书面。 完事后，齐叙到机场和周容汇合。 周容在讲语音电话，笑得合不拢嘴。 秦茗效率奇高，拿着剧本到家立马看。 「这剧本谁写的？」 「一个....粉丝寄来的。「周容听不出总裁大人的语气，先遮掩。 「哦，那你得当心点，「听筒里传来翻阅声，」除了前十页和第二十六页，其余页数的备註框里都有用俄语、德语、义大利语、乌克兰语写的脏话，我上网查的。这人要么是个翻译要么是个间.谍。」 至于内容水平，秦茗淡然概括：「如果她把全部人物对话换成外文，或许能长得像剧本。」 骂得比正文语言更精彩，够恣意。 周容顿时明白，这剧本大概是性感美人亲手写的。 她谜得让人神魂颠倒且摸不着头脑。 「那…能拍出来嘛？「周容问。 秦茗勉为其难：「如果你能把编剧自己找过来演，我觉得可以。」 周容又笑又后悔没多看几眼。 见到齐叙后，两人去办登机手续。 等周容说完奇事，他才提扫兴的齐俞。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周容觉得急性心悸还挺严重。 医院。 只剩值班护士驻守，给两人汇报实情。 「救护车从凯宾酒店拉回来的，医生诊断是剧烈运动触发心脏疾病，以后要注意保养。「 签字版旁边摆着护工换下却又不知如何处理的酒店浴袍。 齐叙狐疑，看向一旁来送生活用品的陈叔。 」老爷参加完满月宴后，说是有应酬，出事也没敢告诉太太。「 」呵，应酬能应酬到酒店床上去。「齐叙都觉得害臊。 他没心情继续留着，签字完成，仁至义尽。 远处传来脚步声。 周容看去。 vip一层只有四个病房，很好认是找谁。 找齐俞的。 中年女人打扮得很华贵，摘掉墨镜就要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她却停下动作。 周容几乎认不出她。 赵逸雯说得对，十几万砸在脸上，总会有变化。 心跳很平静。 陈叔的表情已然说明这个中年女人和齐俞交往匪浅。 齐叙并不疑惑。 可周容喊了一声： 「妈。「 终 人脑在清醒时也会做梦。 周容的潜意识梦到她坐在出租屋没有窗的房间里，走廊上反覆传来脚步声。 是破门而入的强盗； 是醉酒后摸不到钥匙脾气发作的周蓓； 是来催债砸家具的房东。 一个她无法逃离的噩梦。 溺亡前，似被从水中拉起，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呢喃「齐叙」。 他能抚平所有伤疤。 周容不知道该如何称唿周蓓，依旧保留了年少时的习惯。 血缘让她们成了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蓓喜欢交际，和男人的那种交际。 她不挑年龄外貌，挑钱，这点从她带回家的打包餐盒就能知道。 从私厨，到五星级酒店，到餐厅，到快食店，到临近过期的西点面包。 水往低处流，再盛进桶里，抬至高处。 谈分一个，周容就要饿几天肚子，然后周蓓钓到下一个，再吃顿好的。 小拖油瓶不利于周蓓行动，她攀上高枝，势必会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该淡忘的早就淡忘了。 恩怨不过如是，周蓓也没法把周容少吃的饭、欠缺的爱还回来。 一声称唿，是开始，也是结束。 周蓓推开病房门。 无言。 「回家？」齐叙抱她抱得紧。 「嗯，「周容略带迷茫地点头，「回家。」 周容平时作息还算规律，唯独今天例外。 她迟迟不肯睡，缠着齐叙说想吃车厘子。 齐叙刚在生鲜超市下单，周容又改了主意，嘴馋酸菜鱼。 闹着闹着，连他都一把推开，懊恼道：「我妈的人品真是一言难尽。「 」一个巴掌拍不响，「齐叙淡然评论，」齐俞也不是个好东西。「 从前，何诗媛是插足者。 现在位置互换，可谓讽刺。 其实周容很想问周蓓一句话。 她自甘不平，期望着靠性别优势出人头地。 这么多年过去，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确实得到了。 可她想要的人生，真的是这样么。 一场偶遇使得周容接下去几天都活得很没精神。 品牌开售前还有一场直播。 原本的意图是带货，临时被两人改成洗狗。 「你指挥，我洗。」齐叙让周容坐在板凳上休息。 店门口站着一堆运营工作人员，周容也让他们回家休息。 这年头，成功的直播背后都要靠整个团队运营，越搞越复杂。 不禁让人怀念刚开始的简单。 「先洗哪只？「齐叙有模有样地带手套。 「芋头吧。「周容怕波塞冬直接上的话他会没力气。 丐帮五兄弟都眼熟齐叙，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回。 波塞冬蹲在周容脚边看戏。 手机屏幕上显示直播间人数：56万。 第123页 弹幕刷得飞起。 【？？今天不是化妆品直播嘛】 【齐大师的牌子，买就对了，有啥好播的，不如看狗】 【woc能看到云洗狗，赚了赚了，必须给齐大师和小容充份子钱】 「你等等，」周容都没来得及和粉丝们打招唿，忙着指挥给芋头洗脸的齐叙：「直接沖水会弄到鼻子里的，得用手擦！」 叙刚答应，芋头就开始甩毛上的水，现场施法降雨。 周容躲得远，幸灾乐祸地看齐叙湿身。 夏天，风很暖，宠物店里飞进来一只蝴蝶。 芋头沖完水，泥鳅似的滑熘，直接冲到澡盆外面。 为了波塞冬，周容已经请师傅来新砌了一个池子，可惜还是阻挡不了神兽们的弹跳力。 齐叙掌握不住场面，满地抓狗。 想起刚开宠物店那时，周容也是这样技艺不精。 弹幕里有粉丝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自从火了以后，经常有粉丝会来找周容面基，都是女孩子。 她打算办场见面会，至于婚礼，还是随意些好。 江边那套老洋房齐叙已经吩咐人在布景收拾，一如周容所愿，三五好友，下午茶，足矣。 随了份子钱的网友纷纷不买帐：二位这个古风颜值，不来场中式婚礼大场面怎么行。 「好啊，今晚开售秒空的话，我会和齐大师考虑一下。「周容立下g。 「嗷呜——「笼子里有只哈士奇突然开始嚎。 这狗是春节送来寄养的，可主人再也没接回去。 周容好心，收了一只，就有两只三只四只。 网络上大部分人还算友善，却不乏把她这儿视作宠物处理厂的无良人士。 流浪猫狗根本救不完，今天丢，明天丢，可周容还是尽自己绵薄之力，拜託赵逸雯去联繫明州那座接近荒废的流浪动物收养站，愿意免费帮忙恢復运营。 齐叙终于洗到了波塞冬。 那日秋风猎猎，他们也是在这里相遇。 墙边笼子多了一排，澡盆大了一圈，其余陈设无异。 平凡，美好。 —— 是月，z大举办经管学院建立五十周年庆祝仪式。 校方请了周容，名头还是金融系优秀毕业生代表。 她实习那会买的正装已经不太合身，周容索性穿着白袍去。 白袍是为了拍视频做的古装，束起仙侠风格水袖，很像现代礼服。 齐叙是家属，当日没事干，跟着去凑热闹。 两人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中格格不入，更接近从隔壁文学歷史系跑来串场的学生。 「寂」的横空出世给周容涨脸，众多管理系学长学姐都来问她讨教。 周容答得挺干脆：「我现在不管事儿了。」 对方又追问她在做什么投资。 生意场便是这般。 」没做投资，我忙着洗狗遛狗。「周容非常诚实。 洗狗显然不是什么上檯面的活，人群一闹而散。 两人在礼堂挑了个边角落座。 系主任在台上侃侃而谈，说了半天正经话题，东南亚投资市场之类的，想缓和下气氛：「昨天我女儿还抱怨说没抢到最近很火的一支国货口红。」 周容果然被点名。 正装堆里，她仙袂飘飘，握着话筒。 系主任给提示：「分享点成功经验吧。「 不像在座诸位企业家能口若悬河，周容挺实在：「额….我也没啥成功的地方。「 样品是齐叙做的，钱是mh投的，她运气好乘上东风而已。 系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容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商务人士的坐姿都很规整，也懂礼貌，没一个人在低头玩手机。 曾经，周容无比羡慕人上人的荣耀。 「在专业方面，各位都是我的前辈，我学艺不精。「 她直视转播摄像机。 「去年开始，我有发过很多视频，记得网络论坛还有个热度很高的讨论：『z大金融系毕业去开宠物店是否在浪费教育资源』。「 垂眸间，周容看了眼齐叙。 远离聚光灯的日子里，鬼知道他们一起经歷过什么。 」没错，我放弃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每个人都有可能想放弃的。「 这才是她和齐叙的故事。 在齐叙看来，周容是有能力向上爬的人。但她更知道，光芒是与痛苦并存的。她心中的纯粹善良并非来自于天真无知，而是想明白既然承受不了痛苦，便一心一意做个普通人，保护自己的心。 —— 嗨，又见面了。 我是波波，波总，波塞冬，一条阿拉斯加。 今天我爸妈喜结连理，作为戒童，我也准备了致辞感言，念给你们听听吧。 我出生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没冻几天，就被送到一个雾气缭绕的城市。 伦敦，伦敦，我时不时听到这个单词。 目的地是间乡村别墅，我很高兴，那块草地看上去很好滚。 然而，我分不清我的主人是谁。 有人来餵我吃饭，有人带我出门，然而她们陪我的时间都很少，总是板着脸，不愿意和我玩。 慢慢地，我有点儿不喜欢这个地方。 第124页 终于，在咬坏第三块地毯以后，第八次拉屎在室内后，时常坐在壁炉前发呆的瘦女人对我忍无可忍。 「带它去安乐死吧。」 安乐死是什么？能吃么？ 我好奇。 被带上项圈，胖女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 我一头冲出门，差点撞上另外一个人类。 性别：男。 好高，我扑不到他的腿。 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三天后，我就被拉上飞机。 又是一个陌生国家，我摊爪。 倒时差很累狗的。 男主人也没空陪我玩，但他有个小跟班，天天带我出去遛弯，给我买好吃的。 嗝，我太开心了。 他们总喜欢摆弄些有奇怪味道还不能吃的小方盒，熏得我流鼻涕。 阿嚏，我想洗个澡，毛粘在身上好烦。 大多数人都不懂狗。 但那个小姐姐懂啊。 我洗了在中国的第一个澡，好舒服。 小姐姐和我差不多高，她养了很多很多狗，以及一只猫。 从没见过这么多同类，我挨个过去和他们认识。 其中，番薯老弟总是很忧郁：「你现在别高兴太早，多囤点粮食。等你主人把你丢了，要饿肚子的。」 我摇尾巴：「那我就来小姐姐这里蹭饭。「 南瓜拍我的头，无比高冷：「你太会吃，她养不起。「 后来我才知道，它们都被抛弃过一次。 我也被抛弃过一次。 安乐死是要送我回汪星球的，好可怕。 我怕男主人也会抛弃我，努力想要表现好。 然鹅，男主人和小姐姐越走越近。 好事儿啊！我扑过去，想把他们连的更紧。 男主人很嫌弃地推开我。 「哎呀，你吃它醋干嘛。「小姐姐捞回我，还给我喝酸奶。 我懂了，小姐姐是最厉害的那个。 度过又一个冬天，我没小时候那么爱捣乱了。 男主人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我要保护好小姐姐。 哼，你个大猪蹄子，每天回来身上都有其他雌性的味道。 我的小姐姐，当然要我来守护。 可他还是爬上了小姐姐的床，而我不行。 狗好卑微啊，我45度角望着窗户，陷入沉思。 郁闷完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 宠物店实在是很快乐，每天都有新伙伴来。 领头的山药老哥想让我做一把手。 「你打架厉害啊。「他钓鱼翁般的在笼子里睡回笼觉。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爪子，是比它大一圈。 成交。 后来，后来的春天有个意外，你们也知道了。 开颅手术不好玩，回来以后，我给芋头山药番薯南瓜辣椒各讲了一次自己的丰功伟绩。 辣椒难以置信：「你脑袋上被雷噼开过？「 」额，应该差不多。「我努力回忆，」重点难道不是我挺身而出么......「 山药夸我牛逼：「嗯，你块头大。「 嘴上不说，我能看出他们都很崇拜我。 来看我的粉丝越来越多，我学会一个新技能：摆pose. 小姐姐偶尔会很忙，但她总是抽空来陪我，每天两次遛弯，风雨无阻。 男主人心也很软，给我画了好多卡通画，我都喜欢。 一年又一年过去，我过得很幸福。 」番薯老弟，「我摊在地上开口，「安心养老咯。」 我的行动变得迟缓，特别是后腿那里，去看医生，医生让我别再使劲蹦跶，修身养性。 小姐姐依旧很温柔，给我餵好多补品和肉肉。 偶尔有人类幼崽来店里玩，从前我不是很喜欢他们。 人类幼崽战斗力太弱，总要大人抱着，哭得比我叫的还响。 狗老了也会爱心泛滥，我去闻小姐姐的肚子。 明明她和男主人都交.配过很多次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啪——「南瓜作为女性，又打我头：」前几年没听到嘛？她是为了你才不生的啊。「 我迷迷煳煳，好像记得一点。 有点感动，有点愧疚。 保护主人是我的义务呀。 下次出门遛弯，我再也不拉着她跑了。 渐渐地，我习惯趴在窝里，浑身上下犯懒，不想动。 南瓜成了只老掉牙的猫。 其余四个也和我一样，宠物店成了养老院。 我有预感，我快不行了。 春天，我出生在春天，大概也会走在春天吧。 小姐姐和男主人陪着我，怎么都不肯走。 他们给我看很多年前的照片，我还年轻的时候。 唉，狗眼泪也是咸的啊。 我已经很满足了。 从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能陪人类走完一程路。 想想，有时候我也挺讨厌的，忍不住会咬家具，随地大小便。 我努力，努力做一条好狗。 努力报答男主人和小姐姐。 哦，他们的大名叫齐叙，周容，对狗来说有点拗口，我学了很久才念会。 真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啊。 眼皮慢慢合上。 我闻到了孕激素的气味，很轻微，人类幼崽大概只有芝麻点大。 第125页 我一定要去和汪星球的判官说一声，我想当那颗受精卵。 能当他们的孩子，多好啊。 这一年春天，波塞冬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不知为何，它最后趴在周容的肚子上。 下葬时，波塞冬从前的粉丝都来给它献花。 周容直接哭进医院。 齐叙拿到检验报告。 原来，她怀孕了。 是夜，周容做梦，半途惊醒。 「难受么？「齐叙拢着她，下床给她倒温水。 「我梦见波塞冬转世，说要来做我们的孩子。「 「会的，他会的。「 我，你，他。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