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花》 第1页 [仙侠魔幻] 《荞麦花》作者:花花了【完结+番外】 简介: 我又来了,带着新开的小花花来了~ 这次是白蛇小妖和修真大佬的甜甜爱情,小白蛇为了给大佬解毒,三次进入幻境,见证大佬的修仙成长路,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我每次写简介都被人吐槽不行,反正你们就先看看第一章嘛,合胃口就接着看,不合胃口就算啦~ 阅读指南: 1,前期女主骂脏话,可能会引起观感不适; 2,我分得清「的地得」,但因个人打字习惯,「的」和「地」统一为「的」; 3,全文90%免费,会抽取某一章收费1元。 荞麦,蓼科荞麦属一年生草本植物,花期五至九月,花开白色或粉色,别名乌麦、三角麦。 荞麦花的花语:令人怀念的往事;恋人。 第1章 荞麦花(一) 在悬崖之下,隐秘于朦胧雾霭之中,有一条无名小街。 各种奇模怪样的妖魔鬼怪混居于此,各显神通开店做买卖,织布的蜘蛛妖,制药的人参精,打铁的野牛怪,炼法器的黒蛟王……还有,卖毒的蛇妖。 今天蛇妖的生意不太好。 原本就没几个客人,偏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将她店里的客人全都赶走了,气得蛇妖在店里破口大骂: 「段穆宁你个狗逼玩意儿,别当你施了障眼法老子就认不出你!就算太阳把你个狗日的晒成干也盖不住你身上的腥臭气!王八蛋龟孙!臭不要脸的杂碎!当年老子看你是同族的份上好心送你器灵!你个狗逼竟敢暗算我!挖走老子一片心叶!害老子又修了一百年才把心补好!狗逼!当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还有脸来找老子?!!」 身穿灰衫的年轻男人面色赧然,对一旁的中年男子躬身道:「师伯,她叫香香,常年盘踞于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免出言无状,您莫见怪……」 顿了顿,又道:「虽然粗鄙,但她解毒的本事却是一流,我当年与她相识,见她解过不少奇毒。」 中年男子蹙眉不语,只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上下打量那蛇妖。 端看她外表是个老太婆模样,又矮又小,满脸皮褶,三角眼倒竖着瞪着他们,又凶又戾,鼻子却像一大坨肉瘤,摆钟似的挂在嘴边。 实在丑陋得很。 一见就令人心生厌恶。 此刻老太婆立在屋中,叉腰冷笑:「嚯!还带帮手来了?两个臭狗逼,当老子怕你们不成!」 中年男子心中不悦,不过他身份尊贵,自是不会与这等小妖一般见识,况且此行还有要事要办。 他问身边的段穆宁:「你那器灵,是她送的?」 段穆宁忙应道:「是,虽然她修炼不过五百年,但使毒之术可以说炉火纯青,故而弟子斗胆向师伯引荐,掌门的毒若实在没有妙法,不如找她一试。」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会儿。 他执掌天山派灵草堂,门中弟子众多,段穆宁并不起眼,不过段穆宁身上有一器灵,他倒是经常听门中弟子议论。 寻常器灵,都是用刀剑兵器炼制,或者宝葫芦、八卦图、玉如意等法器,但是段穆宁的器灵是以毒炼就,不但可以变幻形态,且神出鬼没,若是对上阵,就算是修为比段穆宁高两阶的弟子,想要赢他也相当困难。 眼前这蛇妖既然能炼出那种器灵,说不定真能解掌门人身上的毒? 中年男子又问段穆宁:「她刚才说你暗算她,挖走她一片心,又是怎么回事?」 段穆宁躬身回答:「不敢欺瞒师伯,当年弟子与她一同修炼,本有意结为道侣,同去天山,但她性子顽劣,不愿受门派规矩束缚,眼看入门比试就要开始了,她竟抛下弟子一人离去,弟子气不过,找到她后,趁其不备挖了她一片心,事后自是追悔莫及,想要把心还她,她却将弟子臭骂一顿,还说只当一片心餵了狗,以后与我再无瓜葛。」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蛇妖将他们说话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立即明白这中年男子来头不小,能让段穆宁这狗日的如此毕恭毕敬,一定是天山派的头头。 现在看上去不起眼,是因为他们施了障眼法,压制了修为。 她道行浅,自然不能与对方硬槓,当下便准备找机会熘。 可是刚逃出两步,就感觉身后突如其来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竟将她直直吸了回去! 下一秒,她的脑袋已经被中年男子一掌禁锢! 只听对方淡淡然道:「既然如此,就请这位叫香香的道友,随我等去天山一趟吧。」 言罢,掌心处豁然一股大力!似开山斧一般噼下! 老太婆登时被噼成两瓣儿,从灰扑扑的破损皮囊里滚出一个身穿雪粉衣衫的小姑娘——她生得曼妙无双,肌肤欺霜赛雪,黑眸璀璨有神,只是一张嘴就脏得很: 「我草你爷爷的!」 毕竟是有求于人,中年男子再看不上蛇妖,也还是耐着性子劝告,希望对方能好好配合。 「我天山派位于缥缈山,闻名天下,更有灵兽珍宝无数,只要你能解救中毒之人,奇珍异兽任你挑选,你可要想好了,缥缈山上那些宝贝,随便一件就能为你提升百年修行。」 「老子不去!」蛇妖相当硬气。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漠然道:「天山派从不强人所难,但此次事出紧急,为避免掌门中毒一事泄露出去,还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罢。」 第2页 蛇妖:「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他妈是个什么狗屁派,纯粹是个地痞无赖王八窝!日!能让段穆宁那狗逼上赶着巴结,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香香怒不可遏,无奈道行比之太浅,被中年男子擒住后便一路往天山方向飞行,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逃不得,打不过,便只能骂了。 「段穆宁你这狗日的东西!当初挖我一片心,老子看在往日情份上才没给你大卸八块,你个不要脸的杂碎玩意儿居然还敢找上门来!还要押我去天山!不去扒拉扒拉猪粪坑都对不住你这一身臊臭气!有病你去治病,找老子作甚?!老子只会解毒,治不了畜生!草你爷爷个臭鸡八蛋!长了个死爹哭妈的脸,披上狗皮就敢在老子面前叫唤,癞皮狗拱白面真会给自己好脸啊!」 骂得实在太难听,段穆宁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顾忌师伯在场,却也不好去跟她做那口舌之争。 中年男子也听得面皮微抽,难以想像这蛇妖从哪里学了这些个骂人的话,当真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本以为等他们到了天山派,蛇妖会有所收敛,毕竟天山派威名赫赫,随便一只小妖路过都能吓得膝盖发软,又何况这样一只区区五百年道行的蛇妖? 可他们算对了她的膝盖,却算错了她的嘴。 香香被押着上了天山,一路嘲讽不停:「这破烂山没事悬在天上做什么,我看它是嫌身上的畜生太多,顺便拉个稀,把这些个狗逼的男盗女娼贱玩意儿全拉下去。」 路过的外门弟子正向灵草堂的堂主行礼,听见她骂骂咧咧,全都惊呆了。 她看见人就骂不要脸的狗逼,看见动物就骂狗逼养的烂肉渣滓,看见漫山的奇花异草也要骂一句王八蛋小花花。 中年男子实在忍无可忍,施了一道禁言符,世界终于清净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这么干? 大约是因为,一开始他还不想把蛇妖得罪太彻底。 三人来到天山派的云清阁。 到了此处,段穆宁不能再继续往前,因为这里,是天山派掌门莲华真人的住处,除非四大堂主与掌门的内门弟子,其余人等均不得入内。 段穆宁停下脚步,神色迟疑的看向蛇妖,叮嘱道:「香香,你莫要再呈口舌之快,四大堂主胸怀仁厚,只要你为掌门解了毒,他们必不会为难与你,到时你可向他们求个恩典,从此留在天山派修行,也未尝不可。」 香香不能说话,只能以白眼回之,随后,便被灵草堂堂主带了进去。 穿过重重门禁,走过蜿蜒迴廊,灵草堂堂主带着香香来到云清阁的后山,此处黑烟缭绕,云雾腾腾,另三位堂主和八位内门弟子正守在黑雾周边严阵以待。 他们看见灵草堂堂主带人回来,严峻的神色皆是一动。 「这位姑娘就是能解奇毒的高人?」 「怎的道行似乎不高?」 「解毒能力与道行深浅没甚干系!」 「凌阳子,快让她一试!掌门已经久困多日,耽误不得啊!」 「小姑娘怎么不说话?」 「嚯!凌阳子!你给她施了禁言符?!」 「既然是请来为掌门解毒的贵客,怎能如此无礼?!」 炼器堂的堂主一挥袖,立刻解了香香身上的禁锢法术。 香香只觉得浑身一松,喉咙舌头能动弹了,毫无疑问,眼前这几人的道行都要比她强百倍千倍,她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倒也乖觉,没再骂那些难听话。 「中毒的人在哪?」她忍着暴脾气问道。 符箓堂的堂主是个白须道人,纡尊降贵向她施了一礼,道:「掌门此刻就在这毒雾之中,此毒甚是蹊跷,凡是触碰者皆会神智丧失、五感消亡,最后浑浑噩噩而死。掌门为救缥缈山万千生灵,不惜以身犯险,设阵将毒雾引到此处绞杀,岂料余毒未清,为了保我门派周全,掌门他,他……他的神魂被毒雾困住!危在旦夕啊!」 言罢,这位堂主差点老泪纵横。 另几位堂主迫切的询问:「敢问这位道友,此毒能解否?」 香香闷不吭声的扫他们一眼。 早些年修炼时,她因一次机缘炼成驭毒之术,能驱使世间万物之毒,眼前这毒雾虽棘手,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她凭什么帮他们?! 这种会沾染神智的毒,稍有不慎就容易反噬,她呆在深渊底下做她的小买卖不香么?何苦来这里玩命儿? 于是香香嘆道:「贵派掌门遭此劫难实在叫人痛心不已,可惜我修炼时日尚浅,只有区区五百年道行,无法解救掌门于水火之中,唉!只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她转身就走,速度飞快,然四位堂主比她更快,立即将她拦住! 「听道友此言,只要道行再深一些就能为我掌门解毒?」 「灵草堂不是珍藏了几株灵芝草吗,一株便可增长修为数百年!还不快拿来?!」 「决尘子,你那宝贝丹药也都拿来!一颗灵丹就能抵得上百年修行!」 「光提升道行怕是不够,在下愿意将体内灵力让渡给这位道友,只要能救出掌门,万死不辞!」 香香:「……」 日,天山派这些老东西是智障吗? 第3页 掌门死了就死了呗,他不死,你们怎么做掌门? 她说:「多谢各位仗义相助,但解毒还需一件重要灵器相辅,待我回家去取,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要走,明显是想熘之大吉。 凌阳子早就忍她多时,见她一再推诿,气愤难耐,一只大掌凌空将其擒住,掌心金光万丈,似飞出无数金色荆棘!她再次动弹不能! 「蛇妖!休要推三阻四!」凌阳子疾言厉色,「说!这毒你究竟能不能解?!!」 「日!」香香大骂,「解你大爷个狗逼王八蛋!臭不要脸的龟孙儿子!灵草仙丹老子才不稀罕!要解你们自己去解!反正老子不解!!!」 几位堂主平日里修身养性,即使接触下界妖物,遇到的也大多是谦逊有礼之辈,哪里见过这等火辣的谩骂,当下一个个惊骇得变了脸色。 凌阳子气得一张脸扭曲,「你到底是不解!还是不会解?!」 「狗逼杂碎长得一个个斯文败类!掳我逼我还想让老子给你们掌门解毒?!我呸你个王八稀巴烂!你们掌门能教出这么些个稀屎臭粪,老子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全是一路货色!满身满嘴满屁眼子的烂臭屎!!!」 骂他们也就罢了,竟连他们心中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莲华真人也一併骂了进去,凌阳子再不能忍,一掌击飞了她! 她尖叫一声,不偏不倚落进那团黑雾之中!—— 香香一睁眼,发现黑雾没了,那些臭屎堂主也没了,眼前仍是云清阁的后山,清清静静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 这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存在了短短一瞬,她便立刻明白过来。 早就听闻修真大能有超凡脱俗之力,一念一识自成一世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想必就是天山派掌门人的神魂所造出的世界,只是不知道,那侵占神魂的毒雾在何处? 她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又扯了一片玲珑花的嫩芽叶子,随手一揉,清幽的草香味儿直窜鼻息。 好真实的世界啊。 这个掌门人真是厉害,造出的世界假可乱真。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被毒雾困住了呢? 香香咧了下嘴,有些幸灾乐祸。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带有威慑的男音:「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云清阁!」 她四下张望,然后瞧见前方一块巨大的玉光岩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天山派统一的青色长袍,袖口与腰间均有祥云图饰,手持玄铁宝剑,长得是丰神俊朗,气质出尘,一双暗色星眸似笑非笑看着她,哪怕一言不发,那深黑眼瞳中也仿佛闪耀着灼灼其华。 修仙的人大多长得不差,但是这样英俊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难免多看几眼。 她看他,他也看她。 男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了:「我当是什么闯进来了,原来是个条条。」 香香:「…………」 草! 她活了五百多年还没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你才条条!你全家都是条条!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荞麦花要写,月见草也是要写的,真骨科伪骨科都会写的~ 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励志的,不是天赋型选手,文笔一般,悟性也一般,完全靠一本一本不停的写慢慢积累,如果大家觉得我写得不好,希望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进步的!唉,现在真的很怕死,很怕活得不够长,看一眼电脑里的文档……还有好几十个梗等着我写,我还不能死!t_t 第2章 荞麦花(二) 男人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轻翘,不紧不慢道:「念你是初犯,修行不易,快走吧,否则等我师傅回来,你这条条儿可就要吃苦头了~」 香香冷笑:「你师傅不会回来。」 「哦?条条何出此言?」 「草尼玛!老子警告你不许再叫条条!否则别想让老子给你解毒!你就一辈子困死在这识海虚境里吧!」 男人听了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这地方怪怪的,想睡个午觉也不踏实,原来这里是我的神识世界啊……」 香香哼了哼,「你是天山派的掌门莲华真人,神魂被一种毒雾困住,为了保全神核,你的神魂分散成几个世界,现在这个世界,大约是几百年前你还没当上掌门的时候,我要趁毒雾没彻底侵占此处,帮你清除毒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脱离此地。」 说完这话,她自己心里不禁嘀咕,当初天山派的掌门是瞎了不成,怎么把掌门之位传给这么个不正经的徒弟? 哼,说不定和她一样是个颜控,瞧着人家长得好看就把位置给他了。 莲华很有礼貌,听说香香是来解毒的,当下施了一礼,好奇的问道:「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清除神魂内的毒雾?」 提起这个,香香就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来都来了…… 「咳,我会驭毒之法,但……但毒雾藏在你的神魂里,所以需要你我二人神魂交融,我才,才好施展开来。」 「原来如此。」莲华瞭然的点了点头,正色道,「那我们开始吧。」 香香一愣,「啊……啊?啊?现在?」 「不然应该等到何时?」莲华虚心求问。 香香感到一言难尽。 第4页 神魂交融,说直白点,就是两个人的神识与灵魂全部交融在一起,精神合二为一,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彻底拥有彼此。 所以,对任何一个修真者而言,神魂交融都是极为亲密的行为,非相知相伴的道侣而不可为。 想当初,段穆宁想和她神魂交融,求了百来年她都没同意,这厮居然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就同意了! 大约是香香的惊诧太过明显,莲华斯斯文文的解释道:「想来,我也不算吃亏吧。」 香香冷厉瞪他一眼,「请去掉那个『吧』!」 莲华笑笑,朝她一拱手,「劳烦姑娘,在下没有经验,还望你能主动些。」 香香:「……」 草! 瞧这不要脸的德性!天山派这群狗逼玩意儿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逼老子来解毒还要占老子便宜! 骂归骂,活还是要干的,要不然她也出不去啊。 香香一脸不情愿的拉住莲华的双手,盘腿坐下,聚神凝气试图与莲华心意相通。 莲华也施施然坐下,不过须臾片刻,两人便进入一片广阔天地——天变得更清明,地变得更丰沃,草木于风中飒飒作响,每一片叶子的摇曳都在神识感知范围之类,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四周一切已在心中。 如果要用画面去形容神魂,大约是一团茫茫雾气,只是每个人的颜色略有不同。 香香是极艷的紫,而莲华则是纯净的白,白中偶尔掠过七彩斑斓的炫光,美丽至极。 这美丽的炫光里,偶尔夹带几缕黑气,香香知道,那就是侵扰神魂的毒雾了。 她开始朝莲华分离腾飞,两团雾气霎时融成一体! 轰! 磅礴的神识如潮涌来,香香的神魂顿时被冲击得四分五裂!每一釐一毫意识都被莲华占据!他那洪厚无比的灵力,那令人羡妒的天赋,那天地宠儿般的机缘,一辈子遭遇的好事坏事,桩桩件件,全部浮现眼前! 记忆交融,情绪也随之缠绞,他骄傲、自信、仁慈且胸怀大义,还有几分独孤求败的寂寞无聊,同门师兄弟刻苦修炼时,他就在这玉光岩后面懒洋洋的午睡,饶是如此,法术也比其他人更加精深,对天道的理解也比其他人更加接近。 因为神魂交融,香香只用了短短几瞬,就将这位天山派掌门人的来歷性情摸了个七七八八。 反之,对方也把她了解了个透彻。 包括她几次险些被雷噼死,洞府被其他妖精霸占,找到一株提升修为的人参,却惨遭打劫,不但被劫财还差点被劫色,后来认识了一个还算投契的蛇妖同伴,结果被对方挖走一片心叶…… 所以她真不想跟任何人神魂交融,这辈子的丢人事,全叫他知道了! 结束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面色潮红,神思迷离,好一阵才平復下来。 莲华缓缓唿吸,说道:「神魂交融真是不同凡响,叫人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香香胸口起伏,点头附和:「是挺舒服的。」 莲华问:「如此这般,毒就算解了么?」 香香一愣,有些懵的抬头看莲华,「……刚才光顾着舒服了,忘记解毒了。」 莲华也始料未及,当下愣住。 香香红着脸囔道:「你看我作甚!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啊!你刚才又没提醒老子!」 话音最后,已是有些恼羞成怒。 莲华失笑,「无妨,熟能生巧,一次不成,我们多试几次便好了。」 香香:「…………」 虽然但是,她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 第二次成功了。 毒被剥离出来,在香香的手掌心中凝成一颗浓郁的黑珠。 「这就是你说的毒雾?」莲华问。 香香傲然抬起头,睨他一眼,「哼,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一仰头,将黑珠吞下,得意洋洋:「放我肚子里,最稳妥不过。」 莲华盯着她的小腹思忖片刻,认真说道:「在下方才以为,此珠乃你我神魂交融的结晶之物,还奇怪如此小的胎囊该如何抚养长大。」 香香:「…………」 见鬼的结晶之物!你想屁吃!!! 四周景物忽然盪开一圈涟漪,连带着莲华的身影也模煳起来。 「看来解毒之后,我的神识虚境开始融合了。」莲华笑着看她,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后面的事,就拜託姑娘了。」 香香还没来得及回话,又一阵波动涌来,那感觉就像一锅水往另一锅水里倒,而她是水中一片树叶,水浪翻涌,她这片叶子也被掀翻了去——强烈的推力袭来,似不许她停留般,排斥着将她推了出去! 当她再回神,自己已经不在云清阁,而是到了缥缈山的山脚下。 香香望着周遭乌压压的人群,一时哑然。 掌门的神识虚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且不是梦境里的模煳轮廓,眼前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真真切切!清晰无比! 如果不是她心里清楚这里是莲华那傢伙的神识虚境,只怕要当成真实世界了。 天山派的弟子骑着仙鹤在天上穿梭,时不时维护秩序,甩手一道传音符就能响遍整个山脚:「不要插队,不要插队,一个一个来——」 香香:「…………」 她知道了。 第5页 这是天山派每一百年召开的招生大会啊! 「缥缈山每隔百年才会从天上降下来一次,希望这次能被选上,要不然想上缥缈山,就又要等一百年了。」排在香香身后的是一只蛤蟆精,他仰头望着天上飞来飞去的仙鹤,感慨连连,「啥时候我也骑上仙鹤该多好啊……」 香香转头看他。 这蛤蟆精估计刚成精没多少年,连人身都没修好,那眼睛珠子瞪得跟两个大鸭蛋似的。 「看什么看!」蛤蟆精气势凌人。 香香说:「你把口水擦擦。」 蛤蟆精一愣,顾不上逞威风,赶紧低头抹嘴巴,再抬头时,发现刚才说话的姑娘不见了。 她去插队了—— 虽然五百年道行在天山派的堂主面前不够看,可是跟山脚下这群拜师求道的傢伙相比,实在是绰绰有余,所以她挤到前面,后面一大票妖精敢怒不敢言。 「姓名、年龄、性别,有何特长,炼器炼丹制符布阵御兽,想学什么?入哪个堂?」负责登记的青衣修士如此问道。 香香:「性别女,五百二十一岁,擅长解毒制毒,你们这儿有个叫莲华的修士,他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青衣修士觉得新鲜,登记了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 「可我们天山派,并没有一个叫莲华的修士。」他兴致勃勃的问,「你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 大名鼎鼎的莲华真人谁不知道? 香香转念又一想,不禁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她可真蠢!莲华这个名字,是他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后,掌门赐的名字!并非他的本名! 「……何莲生。」她仔细回忆自己在神魂交融中获悉的支离破碎的信息,「对,我刚才说错了,他的名字是何莲生!」 「噢,何莲生啊。」青衣修士笑道,「那个被贬去兽园放牧的何莲生,我给你御兽堂的牌子吧,至于能不能被选中,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对方翻出一块木牌,交到香香手里。 香香有些懵。 被贬去兽园放牧? 这不对劲,他不是天之骄子出类拔萃天资卓越所以一入天山派就受到堂主和掌门的重视吗??? ………… 折腾了两天,拜师、观礼、学规矩,她咬牙忍受天山派的各种条条框框,终于在第三天正式拜入御兽堂,见到了何莲生。 他站在一群青衣修士里,毫不起眼,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一点儿也不意气风发,反而十分平凡普通。 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人,会在不久后成为灵界第一门派,天山派的掌门人。 不过,莲华真人的神魂毕竟太过磅礴深远,即便她与他有过神魂交融,有看漏的地方也不奇怪。 香香暂时没法跟何莲生接触。 刚入御兽堂的弟子,都要先从外门弟子做起,负责里里外外的粗活杂役,每隔几日要去听内门大弟子授课,且到了月末还要上一次由堂主主持的大课,总之,破规矩一大堆。 香香是来解毒的,不是真来拜师学艺的,所以要干的活能躲则躲,一瞅准机会,她就偷熘进兽园的放牧区。 她熘了好几次,终于在一个午后找到了何莲生。 「何莲生!」香香站在树下,恼火的瞪着树上睡觉的男人,「你前几天是不是躲起来偷懒了?!我来兽园找你好几次!你每次都不在!」 何莲生轻轻撩开眼皮,看向树下的小姑娘。 她穿着刚入门派统一发放的衣服,水绿色的,衬着肌肤莹白如玉,俏生生的像新春抽芽的柳叶。 「这位姑娘。」他清了清嗓子,委婉的说道,「按照本派规矩,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师兄你个头!给我下来!」她暴躁的攥紧拳头,「你已经耽误我够长时间了,我没功夫陪你在这里干耗,我们的事赶紧解决!」 何莲生挑眉,嘴角莞尔:「哦?我竟会与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师妹牵扯过什么事么?」 他从树上跳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于是她把原来那套说辞添改一二,又说一遍:「你是天山派的掌门莲华真人,神魂被毒雾困住,为了保全神核,你的神魂分散成几片神识虚境,现在这个世界,是几百年前你刚入天山派的时候,我要趁毒雾没彻底侵占此处,帮你清除毒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脱离此地。」 要换作别人,只怕会认为香香是神经病,但何莲生不一样。 「是吗,那该如何做,才能清除神魂内的毒雾?」他神情自若问。 香香:「我会驭毒之法,只要你我二人神魂交融,我就能将藏在你神魂内的毒雾清除掉!」 有过经验的香香信心满满,只要重复上次的步骤,定然能把毒清除干净。 「原来如此。」何莲生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朝牧区走去。 香香:「???」 她愣了愣,追上去,「喂!你怎么走了啊?!」 何莲生的动作看起来慢悠悠,几步却能走出很远,他将两头正打架的花鹿拉住,拽住鹿角,缓缓分开,再温和的安抚花鹿的情绪。 「你是不是不信我?」香香蹙眉盯着他。 她耐心不好,脾气也暴,心道这厮如果不信她,大不了她就强了他!反正只要把毒解了,由不得他不信! 第6页 至于节操是什么?哈!开什么几把玩笑,她是妖精,妖精不需要节操! 何莲生一边不紧不慢抚摸花鹿的背嵴,一边问道:「师妹的芳名是?」 「我叫香香,香喷喷的香。」 「只香香这两个字么?」 「名字是被人叫的,我久居深渊之下,几百年无人叫我唤我,名字早就忘了!只记得名字里有个香字……哎,你问这个作甚?你到底信不信我?」 何莲生无奈的笑了笑,「香香师妹,我拜入天山派是为了求仙问道,如今求仙不成,问道无门,怎么能与你……」 他顿了下,笑着说:「怎么能与你那般,岂不是六根不净,道心不纯,与我本意相违?况且,神魂交融,乃修为高深者才通晓的境界,我一个放牧的修士,哪里会那个?」 香香听完惊了,「你说你不会?!」 什么六根不净,什么道心不纯,她根本不在乎,他不愿意,她可以强压着他做一次,可他说他不会!这就有点……棘手了! 「是。」何莲生松开花鹿,由它们自行吃草去,「在下不会。」 「你怎么能不会呢!」香香扶额,「为什么不会?是道法不精?还是修为不够?……草,狗逼天山派坑我,我就说这毒我不解我不解,非逼我解!现在怎么办……」 她自顾自的碎碎念,何莲生又走远了些,检查其它花鹿的状态。 香香突然有了主意,几步跑过去,「何莲生!我有办法了……」 「师妹,接住——」何莲生从地上拾起什么,轻轻抛过来。 她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块金黄色的面饼状物体,此刻落在手中,碎成了一块块,中心处还有些微微潮湿。 「这是什么?」她瞪着眼睛不解。 何莲生:「这些灵角花鹿每日食灵草、饮甘露,时至傍晚就会排出这般柔软金灿的便物,入药可清热解毒,愈疹,消疮,今日这块成色极好,实在难得。」 香香:「…………」 「何、莲、生……」她深唿吸。 「嗯?」何莲生抚摸着身旁花鹿,侧脸看向她,「师妹何事?」 「我知道你为什么修为不长进了。」香香朝他露出一个极其森冷残酷的微笑,而后勐地将手中物体砸向他! 「你个傻逼天天不修炼在这里玩粑粑!!!」 金灿灿的花鹿粪,扑簌簌落了何莲生一身。 疼肯定不疼,臭也绝对不臭,但香香的心却犹如沉入谷底,郁愤极了! 因为他没躲开,就说明修为真的不行! 他真的没办法与她神、魂、交、融、啊! 「何莲生,明天早课之后,我在山下那棵千年柏树下面等你,你要不来……」香香抬起一只手,恶狠狠捏拳头,「我就……」 原本想说杀了他,但是想一想这里是他的神识虚境,杀了他岂不是等于神魂崩溃?那她也活不成了。 她的余光扫过旁边一群群花鹿,冷笑:「我就杀了你的鹿!」 何莲生好脾气的劝她:「师妹不可,这些鹿有管教师叔每日清点数目,恐怕你不好交代。」 香香:「那我就日日餵它们吃屎!让你天天玩粑粑!」 何莲生:「…………」 …… 翌日。 香香拎着两只仙鹤往山下走。 昨天的事实在太让人生气,以致于她现在脸色还是臭臭的,心里憋着一团火,暗暗琢磨着如果何莲生今天没来,她应该怎样折磨他。 等她来到千年柏树下,意外的发现,何莲生居然到得比她还早。 香香挑眉,笑着哼了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何莲生谦虚道:「师妹如此煞费苦心想要见我一面,师兄怎能让师妹失望?不过见面可以,旁的事万万不可,你我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天山派弟子,更应谨言慎行,潜心修炼,儿女情长一事等将来有所成就后再论,岂不更妙?」 「谁要跟你儿女情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天山派一个个全是道貌岸然的臭屎狗逼,老子一个都瞧不上。」香香不耐烦,提起手里的仙鹤,扔给何莲生一只。 「师妹说话真是风趣。」何莲生抱住仙鹤,「这仙鹤也有专人看管,若是发现少了两只……」 「闭嘴!」香香翻身骑上仙鹤,「你不是修为不行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仙鹤拍打翅膀,腾飞而起,顿时没入云霄。 何莲生望着天上的人影,嘆了口气,也骑上仙鹤——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哈哈~我好喜欢香香和何莲生这一对,所以写得也特别欢快~ 上次有几个小姐妹说怕蛇不敢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看哈哈哈~ 不要怕嘛,你们就当她是另一个版本的白素贞!嘻嘻嘻~ 第3章 荞麦花(三) 茫茫雪路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道路两侧的冰晶像倒刺一般斜在眼前,偶尔一阵寒风拂过,岩层上的雪粒似沙土般洋洋洒洒往下落。 香香冷得不行,手脚都有些发麻,她哈了一口气,搓着手往何莲生身上靠。 这地方太冷,也太逼仄,仙鹤早就挨不住飞走了,两人只能徒步前进。 「这里是安魂谷,传说曾有一头巨大的冰晶兽死在这里,从此谷底布满冰霜、风雪不止。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在你的神识中看见,你曾路经此处,机缘巧合下採撷了一朵崑崙雪莲莲莲莲~~~~」 第7页 「师妹,依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罢,你冷得舌头都打结了。」 香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是蛇妖,天生怕冷!要不是为了帮你提升修为,我能来这鬼地方?!崑崙雪莲吸收天地精华,只要你服用一朵,至少能提升百年修行,然后我们就能……」 噗通! 她脚下一踉跄,扑倒在地! 地上的雪太厚,她这么一摔,大半个身体全陷在雪里,冷得她霎时间脸色由白转青,浑身直打寒战。 何莲生过来扶她,善解人意道:「想必因为师妹是蛇妖,天生腿脚不好吧。」 「混混混混蛋!」香香哆嗦着骂道,「老子是被绊倒的!」 她脚下用力,从雪地里踢出一个圆咕碌的雪球,雪球被踢飞,撞到岩壁上的冰晶滚落下来,表层的冰雪剥落,露出里面的头骨—— 这哪里是雪球,分明是个人头! 香香手脚并用攀上何莲生的身体,化成一条拇指粗细的小白蛇,哆哆嗦嗦往他衣服里钻。 何莲生:「师妹莫怕,师兄这就带你回天山派。」 「怕怕怕怕个屁!老子是冻得受不了了!」她钻进衣袍,仍然觉得冷,贴着布料在何莲生身上寻找暖和的地方,「……肚腩呢?借我暖和暖和。」 何莲生隔着衣服按住她,「师妹慎言,师兄身怀腹肌八块,从不知肚腩为何物也。」 得到的回应是,指尖勐然刺痛,他缩回手,发现手指上多了两颗小小牙印,像两点红痣。 伤口没有流血,但能想像到它的主人那张牙舞爪的凶样儿。 小白蛇顺着里衣钻了进去,细滑冰凉的鳞片与肌肤相触,带起一阵阵鸡皮疙瘩,何莲生忍不住吸气:「嘶……师妹,你身上,委实冷啊。」 「废话,不冷我能爬进来?都快冻僵老子了……」隔着几层衣服,她的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 何莲生能感觉到她细长的身体在他腹部盘成几圈,尾巴尖儿就贴在他的肚脐上,他脸色微红,语气仍是半玩笑的调侃:「幸好只是个条条,要是再粗长一些,师兄可就托不住你了。」 香香舒舒服服窝在何莲生的腹部,体温带来的舒适让她的脾气稍稍温和,当下居然没有破口大骂,只冷哼一声道:「一天到晚条条、条条,难听死了,我要是再粗长些你要管我叫什么?」 「嗯……」何莲生认真思索,「可能,会叫壮壮吧?」 「…………」 妈的傻逼。 ……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雪地里的头骨残骸越来越多,它们被冰雪掩埋,像一个又一个小鼓包静静卧在雪中,而谷底最深处,头骨堆成了一座小雪丘—— 何莲生停下脚步,望着雪丘上绽放着洁白无瑕的雪莲花,幽幽嘆了一口气。 「师妹……这,可不是崑崙雪莲,这种花应当叫作万骷妖莲,它通体洁白,形似崑崙雪莲,然一旦靠近便会使人变得疯魔癫狂,直至耗尽精魄,枯竭而亡。」 香香把自己盘成圈圈,催促道:「管它妖莲雪莲,能提升修行就采它!」 「道君饶命啊……」 一阵轻风捲起晶莹雪雾,前面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她生得曼妙无双,一双美眸含情,水光潋潋望着何莲生。 「道君,路边的莲花,不能采啊。」 香香顿时兴奋:「莲花成精了?采它采它!」 花妖对香香的存在浑不在意,只直勾勾盯着何莲生瞧,她的神态一半哀怨一半娇嗔,慢慢朝何莲生走近,每走一步,那冰雪化成的衣裳就会微微松解,露出内里的诱惑。 「道君的心肠当真这般冷硬么……奴家不信,道君心怀仁善,怎会忍心伤我?不若留下来,奴家愿与您共修此生,同登极乐……」 「傻逼极乐,谁要把脑袋留给你当球玩,快采它!」香香盘在何莲生腹间叫嚣。 花妖的美眸中划过一丝阴鸷,「你们身为修道者,难道就不怕天道轮迴、因果报应?」 何莲生欲言又止。 香香哈哈大笑:「你是吃脑子太多,吃成傻逼了吗?这谷底至少有上千条性命死在你手里,我们采你,是替天行道!」 花妖泪水盈盈看着何莲生,「道君明察,奴家从未主动害人性命,这些人来到谷底心怀不轨,奴家只为自保,难道也有错吗……」 「你说什么鬼话!」香香尖刻道,「这谷底人迹罕至,能逮着一只死耗子都算你撞大运了,要不是存心设下陷阱,怎会无缘无故死上千把人?傻逼不会说话就闭嘴,以后别吃脑子了,改吃屎好了,嘴里含着粪喷也好过瞎几把说话!」 花妖的面容逐渐扭曲,「你……」 「何莲生,别跟这傻逼废话!谁不知道花妖全是雌雄同体的人妖,它化成个女人样儿还当自己赛过天仙,其实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三不四,整个儿一杂碎臭狗屎!满身尸臭还瞎几把想男人,要脸没脸,要脑子没脑子,一副见不得人的烂德性难怪要躲在这犄角旮旯!真是傻逼年年有,今年格外丑,丑成这狗逼德性还不自知也真是世间罕有……」 「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们——」 花妖听不得她骂完,已是怒不可遏,面容化成青面獠牙!厉鬼一般扑来! 何莲生全程没机会开口,无奈的轻嘆一声,侧身迴避,而后飞快拔出长剑,挡住花妖的攻势。 第8页 谷底温度陡降,阴邪之气瞬间瀰漫周身,花妖身形消失,危险却潜伏于四周。 何莲生虽然修为一般,但也有所准备,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火神符,以剑为笔,画出火神聚灵阵,周遭寒气一瞬压制!随后他一剑刺入头骨聚集的雪丘,绞断了花妖的根系! 万骷妖莲採到手,香香雀跃不已,只差没缠着何莲生的腰爬两圈以示祝贺。 「何莲生,你有两下子嘛!」她从他的领口处露出一个圆圆的小头,高兴道,「快吃了它!吃了它你就能涨修为啦!」 何莲生收回剑,一本正经说:「此物邪气太盛,待我们回天山派后萃取其精华,剔除其邪瘴,才可服用。」 「行吧。」香香不在乎,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她缩回何莲生的衣服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再次盘成一个圈圈。 「何莲生,我困了……我要睡会儿……」 她是蛇,一遇冷,就犯困。 何莲生问:「师妹,你不会要冬眠吧?」 无人回应。 他等了一会儿,无奈摇头,兜着衣服里那团软绵绵的东西离开了谷底。 近来谣传缥缈山有邪物出没,又恰逢掌门闭关修炼,整个天山派人心惶惶,没人去管两个低阶弟子偷熘外出。 何莲生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床前,解开外衣里衣,一条小白蛇啪嗒掉在床上,顺势一滚,变回了人形。 天色已黄昏,屋内寂静,淡金色的余晖将肌肤映照成暖玉,她双目紧闭,翻身侧卧,抱着他的枕头继续睡,一头青丝如泼墨。 何莲生看着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师妹,醒醒?」 香香闭眼呢喃:「不醒,困着呢……」 何莲生:「…………」 一时无话。 刚采来的莲花香于室内瀰漫,引得人心绪浮动。 他看了她半晌,见她始终没有醒来的意思,掀起一旁的棉被给她盖上,然后拿着莲花出去了。 …… 香香是真的困。 不过回到了温暖的环境,稍微睡几个时辰也就恢復精神了。 醒来时夜上弦月,她发现自己占了别人的床,而床的主人此时正在屋中蒲团上打坐休息。 但这不是重点。 香香立刻翻身下床,凑到何莲生面前,这里摸摸,那里嗅嗅,迫不及待的上下其手。 何莲生无奈的睁开眼睛,眸底无波无澜,「师妹,你又要作甚?」 「那朵莲花你吃了没?修为涨了多少?」香香好奇的问,「我怎么没感觉到区别?」 何莲生沉吟片刻,道:「莲花,我送人了。」 「什么?」她愕然瞪大双眼,「千载难逢的万骷妖莲,还是成精的妖莲!你送人了?你是傻逼吗?!」 何莲生说:「师妹,你听我解释。」 香香:「你解释了就能不是傻逼?」 「我将莲花赠予瑾萱师姐了,她是狐妖一族,一直为身携狐臭而烦恼,那莲花能清心净体,服之见效,瑾萱师姐很高兴。」何莲生顿了顿,又继续道,「且我们回来时,不小心被瑾萱师姐发现了行踪,把莲花送给她,也省得她去管教师叔那里告状。」 香香的脸色十分难看。 何莲生端详她的表情,斟字酌句的慢慢说道:「师妹,师兄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修行一事,还需日久天长持之以恆,不可操之过急,借用外物之力提升修行,终究不是正途……」 香香:「呵呵。」 「师妹还是不肯原谅师兄吗?」 「原谅个几把。」 「…………」 香香站起来,语气不佳道:「你杀的花妖,你采的莲花,你要送谁我管得着吗?再说你送都送了,人家吃都吃了,我原不原谅有屁用?难不成还能从她喉咙里抠出来,再让你咽进去?」 何莲生:「师妹说笑了。」 「明日午时老地方见,你要再敢把我们寻来的宝贝送人,你且看我是不是说笑!」 何莲生眼角微抽,「又是你在我神魂里看见的东西?」 「对!」她开门走出去,几步停下,回眸阴恻恻看他,「明天……我会亲眼看着你,吃、下、去!」 何莲生:「…………」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今天有些短小,下一章我争取粗长,壮壮的~ 更新时间会很晚,大家不用特意等哈,早上再看也一样~ 爱你们哟~?? 第4章 荞麦花(四) 在神识虚境里耽误了太长时间,香香感到焦躁,她不禁怀念第一个世界的何莲生,当时他二话不说就与她神魂交融,多么干脆,多么利落啊。 …… 「这座山上有一棵大椿树,八千年一开花,八千年一结果,你曾经路过此处,摘得一枚仙果……」 香香望着云雾间逐渐清晰的大椿树,心里泛酸,何莲生这傢伙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动不动就采了这个,摘了那个,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与之相较,她修炼了五百年,除了偶然习得驭毒之术,当真是什么天材地宝都没捡到过,实惨! 「师妹,你确定现在树上结果了吗?」何莲生不确定的问。 「肯定啊~」她断言道,「顶多没那么熟罢了,反正生果子也能吃,我们提前摘了把修为提升上去要紧,管它熟不熟!」 第9页 何莲生点头:「师妹所言甚是。」 大椿树太高也太大,仙鹤飞了一圈后力竭,将两人放在宽阔的树冠上。 香香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椿树,自言自语:「会不会在树顶最高处?」 「仙鹤飞不了那么高,师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何莲生劝她。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一来就打退堂鼓,飞不了那么高,你有手有脚难道不会爬吗?」 说完不理何莲生,足尖轻点,跳到高处的枝干上。 她身姿轻盈,在浓墨重绿的枝叶间穿梭飞跃,衣衫翩然如一只青蝶,几缕暖阳穿透繁茂葱茏,在她周身照出一圈光晕,树叶零落,碎若散金。 可惜此等美景维持不了多久,她停在高处,叉腰骂道:「何莲生,你个乌龟慢死了!」 何莲生仰头朝她笑了笑,「后头风景好,师兄不急。」 「风景?」香香疑惑的左右看看,「不是树就是云,有什么好看的?算了,不等你了~」 她一心一意找果子,懒得等他,加快速度朝上方跃去,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大椿树十分巨大,除了繁密枝叶,树上还有尘土、露水、苔藓、爬虫,栖息的鸟群,寄生的蘑菇,俨然自成一个小世界,十分热闹。 只是越往上,越冷清,空气也越稀薄。 香香不断向上攀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小动物,心中愈发认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八千年开花八千年结果,一万六千年才长出来的宝贝,肯定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否则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被那些松鼠麻雀给吃了? 撑开头顶枝叶,豁然开朗,她看见蔚蓝苍穹浩瀚无垠,四下里唯见流云浮动,空气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在树顶尖端,挂着一枚半青半红的果子,它被墨绿的枝叶牵着,就像姑娘家耳朵上的玛瑙耳坠子,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香香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虽然这是在别人的神识虚境里,但能亲眼看见这么个大宝贝,她也算是开眼了。 果子还没有完全成熟,香香不在意,她小心翼翼捧住那枚仙果,正准备摘下,这时头顶天空投下一片黑影—— 香香抬头望,只见上空一只黑鹰展开巨大双翅,铺天盖地般朝她袭来! 霎时间,她脸色惨白! 「啊啊啊啊!——」 她惊恐尖叫,一甩衣袖射出无数毒针!整个人仓惶往树下躲! 那是鹰! 是蛇的天敌! 她活了几百年都在躲这玩意儿,不想竟在这里碰了个正着! 巨鹰的羽毛硬如片片精铁,毒针根本无法伤及它分毫!它那一双利爪落下,直接将她刚才踩过的树枝抓得粉碎,枝叶纷纷落下,巨鹰发出一声嘶鸣! 声音传入耳中,几乎震碎耳膜,香香头痛欲裂,全身不住颤抖,直接化为白蛇,无力的向下坠落! 那只鹰却仍不肯放过她,拍打着翅膀扑来,尖锐的喙闪着寒光,仿佛只要轻轻一嗑,就能将她细软的身体咬成稀碎! 轰! 一道五行雷直直打在巨鹰身上!它痛叫一声,翅膀歪了半边,在空中盘了几圈便失去方向,与此同时,空中自由落体的白蛇落进何莲生怀中。 何莲生飞快将白蛇塞进衣服,御剑飞行,又在空中掐指画下火雷阵!光芒骤起!几道紫光雷电轰隆隆噼向那只鹰,巨鹰扇动翅膀躲过,虽没伤到,却也畏惧雷电,不敢再追他们。 转瞬间,两人已经飞至千米之外。 何莲生安抚怀中白蛇:「师妹,看来那仙果有灵兽守护,寻常人恐怕难以得手,我们还是回去后再从长计议吧。」 香香此时情绪已经平復下来,认真说道:「我不是打不过它,我是勐地被吓了一跳,失了先机,你懂吧?」 何莲生:「那只巨鹰不过是仗着天时地利逞威风罢了,要论聪颖机智,当然是师妹更厉害。」 香香:「唉……可惜,刚才差一点就能把果子摘下来……」 香香:「等等,不对啊,你既会御剑飞行,又会五行雷,还会各种法阵,怎么就不会神魂交融呢?」 她提高了声音:「何莲生,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何莲生无声笑了笑,没有回答,一面御剑飞行,一面抬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长哨,片刻后,两只仙鹤出现在云雾间。 待仙鹤飞到近处,他轻轻一跃,收剑骑在鹤上。 香香没有等到答覆,心中又是恼火又是疑惑,再次问道:「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要呆在兽园里放牧?」 「不呆兽园里,那我应该呆在哪里?」何莲生好笑的问。 「进主殿当大弟子啊!学高阶法术啊!」香香理所当然的说,「然后当护法,当堂主,当掌门!天下无敌!」 何莲生哈哈大笑,被她逗乐了。 「笑个屁!」香香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不信我,不肯跟我神魂交融!所以才装模作样说什么修为不够!枉我费心费力帮你提升修为!真是一匹惊天动地白眼狼!」 何莲生笑着说:「师妹,你可知两人若想神魂交融,需先结为道侣,此后一生相知相爱,生死与共。」 香香翻了个白眼,心想谁要跟你相知相爱?我就是想解个毒~ 又觉得何莲生这厮实在冥顽不灵,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第10页 她骂人虽然流利,却不擅长讲道理,当下也不想跟何莲生争辩什么,只默默盘算着回天山派后强压着他弄一回,也算交差了事。 …… 距离天山派越来越近,仙鹤髮出躁动不安的鸣叫,空气中隐隐有邪气流窜,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香香觉得不对劲,脑袋探出何莲生的衣襟,却见外头乌云密布,阴风阵阵!本该鸟语花香的缥缈山此刻被阴霾笼罩,天上几抹发光的亮点,是门派中弟子正在布阵以阻挡邪气入侵! 她心中惊骇,「怎么回事?!」 「邪魔出世。」何莲生将她从衣服里掏出,轻轻放在仙鹤身上,「掌门闭关,护山大阵还缺重要一环,此时攻势不足,难以抵御邪魔,我得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师妹,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瞠目看着他,「你疯了?!护山大阵里少则百人,多则千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喂!何莲生!」 何莲生一句话没说,人已经飞远。 她望着那个背影,不禁咬住下唇。 护山大阵里守阵的人,往往是门派中的所有精英弟子,根本轮不到何莲生去冒险,而且,一旦护山大阵受创,或是威力不足,就会需要牺牲弟子,拿命去填阵眼! 精英弟子是门派的财富,也是延续门派生机的根本,去填阵眼的弟子通常是不值钱的低阶弟子,而何莲生,就是这样一个……在兽园放牧的,无足轻重的,低阶弟子。 香香看着何莲生似一颗流星飞入护山大阵之中,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巨大的阵法乍现灼目光芒,紧接着飞射出金光万箭,逼得阴霾中的邪魔哀嚎着后退。 他正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香香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知是喜是忧,闷闷的呢喃:「人家是未来的掌门人,我替他操什么心吶……」 …… 护山大阵守了四天五夜,终于将那攻山的邪魔逼退。何莲生算是立了大功,他配合四大堂主补上阵法中关键一环,以阵养阵,灵气源源不绝,在这场正邪之战中没有牺牲任何一名弟子。 一战成名。 香香无论走在哪里,都能听见大家议论何莲生。 「……他原来只是一个在兽园放牧的低阶修士,不曾想竟是个阵法天才!若非他设下那一套连环阵,就算四大堂主俱在,我们想要击退邪魔恐怕也不轻松!」 「非也非也,你们只知他在兽园放牧,却不知他入我天山派时进的就是符箓堂!最擅长阵法变化,炼符也是一绝!」 「你们说的都不对,他最早进的分明是炼器堂,最擅长法器护具,符箓只是顺带一学罢了~」 「我怎么听说他最早进的是仙草堂?……」 「啊,学什么会什么,这人真是天赋异禀,好生羡慕啊……」 …… 午后的牧区,碧草如丝,群鹿在山谷中嬉戏追逐,鹿鸣呦呦。 香香坐在一棵扶桑树下,随手扯了一根草,拿在手里百无聊奈的缠来缠去。 「师妹。」 她抬头,瞧见何莲生来了。 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模样,看着就有点不正经,不过换了身衣服,倒是比以前正派清朗许多,就像…… 她想了想,想起来了。 就像第一个世界里的何莲生。 「如何?可是为师兄的英姿所倾倒?」何莲生站在她面前,眉眼带笑。 天山派的衣服是有品级的,从低阶到高阶,由绿到蓝,颜色越来越深,好比她初入门派穿的是水绿色,而他现在是靛蓝色。 颜色比以前深了,人也好似一下子成熟起来,她想起大家私下对他的议论,不知怎么,脸颊发热,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何莲生在她身边坐下,「师妹可是思君心切,明知我被掌门召去,不在兽园,也要跑来这里睹鹿思人?」 香香:「…………」 还睹鹿思人呢,臭不要脸。 她翻白眼,「上次偷熘出去被发现了,管教师叔罚我来放牧。」 「原来如此。」何莲生单膝曲起,手肘搁在膝上,歪过头来看她的脸,「既是来放牧,何故脸红呢?」 「谁脸红了?!」香香竖起眉毛,「我这是被太阳晒的!热!」 何莲生嘴角莞尔,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笑着说:「师妹,你之前说,要与我神魂交融。」 香香一听,气焰顿时散了,喃喃:「嗯……是啊……」 何莲生道:「你看今日天气甚好,晴空万里,春风和煦,草香迷人醉,不如我们……」 「改、改天吧。」她浑身别扭,心也砰砰跳,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脸上温度愈发烫了。 何莲生深深看她一眼,「好,师妹不急的话,那就改天吧。」 说罢,牵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捏着玩。 香香心乱如麻,心道这叫什么事呀!自己是脑子抽疯了吗?解毒这事能改天吗?当然是越快越好! 「还是别改天了!」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转身直视何莲生的眼睛,「就……就现在吧!」 何莲生笑,「好啊。」 两人面对面坐着,手牵手,而后闭上眼睛聚气凝神。 还未开始,香香又临阵退缩,心烦意乱的捂住脑袋,「不行不行……还是改天吧,我、我我今天不行,状态不行……」 第11页 话没说完,何莲生忽然靠近,她不禁睁大眼睛,下一秒,她被按倒在地上,压倒一片葱葱绿草。 何莲生的吻轻柔落下,一时之间,两人的唿吸仿佛都停了…… 她又看见了那团纯白的魂魄。 轻轻漂浮,云雾交融,意识与灵魂在这一刻变成难捨难分的一体,她在他的神魂中看见了他的意气风发,也看见了他的疑惑彷徨,一介凡人,以心问道,问的不是长生,问的是天道是否有穷尽,问的是正邪之争何时休。所以他无所谓能不能修得高阶道法,于他而言,在哪里修炼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手掌摊开,又一颗由毒凝结的黑珠。 身下碧草仿佛变作波浪,摇摇晃晃,眼前景物也渐渐模煳,何莲生抚着她的面庞,声音低柔:「师妹,等我身上的毒彻底清除,我们……结为道侣,可好?」 「何莲生……」 她伸出手去,那只手却穿过了他的身影,如水中捞月般虚幻,万物抽离,她再次被融合的神魂推挤出去,连喊他一声也不能。 她的意识在混沌的神魂里飘摇,沉浮,直到一切平静下来,才终于回神,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乱树林,杂草丛生,枯枝嶙峋。 她在树林中行走,偶尔惊飞一只鸦雀,却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何莲生在哪? …… 天色晦暗,寒风捲起枯黄的残叶,乱树林里遍地荆棘,寸步难行。 香香在树林里转了几圈,难辨方向,稀里煳涂找着一条小路,又顺着小路,找着一座破庙。 庙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她趴在残破的院墙上往里瞧,里头有个穿青竹色长褂的书生正在读书,不是何莲生还能是谁? 香香下意识想要唤他,然而一开口,却不禁迟疑了…… 这一个个神识虚境,犹如一层层潜意识,她在回溯何莲生的过去,这个世界恐怕是回溯到了何莲生还未修仙问道的时候,这时的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如何能理解她所说的神魂,所说的识海,所说的毒雾……修真者与平常人,接受能力必然是不同的。 只怕她一现身,就会被他认作妖怪,吓得魂不附体晕过去。 她该怎么办? 这时,庙里的读书声停了。 香香探头望去,见何莲生提了个瓦罐出门,他一面轻松走着,一面念念有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香香在后面瞧着他摇头晃脑,有些忍俊不禁:「这书呆子……」 他拎着瓦罐出门,想必是要去河边打水,趁他不在,她正好可以进去瞧瞧,观瞻一下未来的天山派掌门做凡夫俗子时的生活环境。 香香笑眯眯的走进庙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看了一会儿,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破庙不仅残破不堪,而且阴气森森,一进门便能看见一樽断头佛像,在风水上可谓极大的凶兆,更不要提屋檐破漏,门窗损毁,立柱上金漆脱落,砖缝里野草丛生,后院还有一口枯井,井里满是蛛网与毒蝎。 这样的地方,最易滋生妖邪,即便此处没有鬼怪,也迟早会被鬼怪占据为巢穴。 何莲生怎么找了这么个破地方读书? 就算是临时歇脚,这地方也大大不妥啊。 香香蹙眉思量一番,心里有些担忧,决定去找他。 小河离寺庙不远,循着潺潺水声,她找到了在河边打水的何莲生。 他将瓦罐灌满水,放在一旁,然后蹲在河边清洗手上的墨渍。 香香想上去打个招唿,又觉得有些突兀,她一边回忆人间那套寒暄的话术,一边慢慢往河边迈着细碎步子,佯装路过一般,用余光打量何莲生。 该怎么称唿呢…… 这位公子?……或者,这位壮士?哎,他也不壮呀……要不然,这位大哥?这位郎君?这位…… 香香颇感头疼。 她不仅纠结称谓,也纠结该如何介绍自己,是碰巧路过的天真村姑,还是迷路流失的落难小姐?总要有个说法,才好解释荒郊野外如何会出现一位妙龄女子。 何莲生在河边洗了一刻钟,香香便在河边纠结了一刻钟。 何莲生洗完了,起身看见岸边的香香,不由得怔住,眼中唯见这姑娘肌肤如雪,琼鼻皓齿,一双明眸似星河璀璨,又似幽幽清泉,清丽出尘中透着灵动可爱,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下意识的, 他脱口吟诵。 香香:「…………」 草……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吗? 何莲生回神,红着脸朝香香拱手施了一礼,「姑娘莫怪,在下方才一时情不自禁,失礼了!」 香香半信半疑看着他。 她这正发愁怎么勾搭他,他居然主动送上门,事情发展太过顺利,让她稍微有点……不敢置信。 何莲生问:「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缘何来这荒郊野岭?此处多有豺狼野狗,不如让在下送姑娘回去?」 香香:「…………」 来了、来了,开始套话了,他一定起疑心了,这种地方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大美人,心里觉得很奇怪是吧? 香香想了想,谨慎的回了他两个字—— 第12页 「你猜?」 何莲生微笑,「既然姑娘如此说,那,在下不才,斗胆猜一猜。」 说罢,他走上前来,将香香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姑娘肤如凝脂,玉手芊芊,丝毫没有劳作过的痕迹,应当不是迷路的乡野村姑。」 香香:「…………」 哦呵,幸好开场没这么介绍。 何莲生又围着她走了一圈,细细端详。 「姑娘的衣裳洁净如新,鞋面不见污渍,全身上下也无一丝赶路的狼狈,应当不是落难的富户小姐。」 香香:「…………」 哦呵,幸好也没这么介绍。 何莲生停在她面前,黑亮的眼瞳看着她的脸,「姑娘……生得很美,有倾国倾城之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姑娘莫非是……」 他顿了顿,耳朵尖儿肉眼可见的泛红,小声道:「姑娘莫非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噗!」她笑喷,再也忍不住,戏嚯道,「还仙子呢,我就不能是个妖精?」 何莲生见她笑靥如花,一时之间耳朵红脸也红,真诚回答:「姑娘即使是妖,也是好妖,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好听话谁都爱听,香香也不例外,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呵呵道:「傻书生,实话告诉你吧,我乃蛇妖,修成人身距今已有五百年,能上天入地,有无边法力,今天你幸好遇见我,要是别的妖精,早就一口把你吃掉了!」 何莲生听她说自己是妖,竟也没多少意外,礼貌的又行一礼:「在下姓何,名莲生,年方二十,能吟诗作画,读经史文章,今日能与姑娘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香香:「…………」 何莲生啊何莲生,真不愧是你,都知道我是妖精了,还有胆子撩。 「不知姑娘修炼的洞府在何处,改日在下一定备上薄礼,登门拜访。」何莲生道。 香香的眼睛珠子转了转,秀眉微挑,「我住的地方远着呢,整日修炼实在无聊,所以才会出来熘达熘达,不想会在这里遇见你,要不……去你住的地方,歇歇脚?」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写这个文好几次自己笑出声,觉得他们俩太可爱了,傻兮兮的~ 就是看的人好像不太多的样子,这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没肉?哈哈哈哈哈你们别这样! 下面有个投票,麻烦大家投一下~~哈哈~ 第5章 荞麦花(五) 前文: 香香的眼睛珠子转了转,秀眉微挑,「我住的地方远着呢,整日修炼实在无聊,所以才会出来熘达熘达,不想会在这里遇见你,要不……去你住的地方,歇歇脚?」 何莲生赧然,解释道:「在下并非本地人士,只是路经此处,暂居在一座荒废的破庙里,吃住简陋,恐怕招待不周。」 「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香香指了指天,「天色也晚了,看样子,今晚好像会起风呢,我可挨不住冻。」 何莲生听了,说道:「既然姑娘不嫌弃,请随在下来。」 他抱起灌满水的瓦罐,走在前面领路,香香跟在后面捂嘴偷笑。 ——这个世界的何莲生,与之前又有些不同,比第一个世界多了几分天然,比第二个世界多了几分笨拙,让她觉得憨憨的,好可爱。 「何莲生,你为什么住在破庙里呀?」 「在下准备参加春闱大考,为节省盘缠,暂住在庙里,有时也会找好心的农家借宿……」 「春闱?那不是要到春天才开考吗?」 「此行路途遥远,一路慢慢走,慢慢看,等到了京城,应该也就到春天了。」 「哦~那你考中以后,是不是就能做官啦?」 何莲生认真的说:「在下苦读多年,平生有两大心愿,其中之一,就是做一方父母官,为百姓谋福祉。」 「那第二个心愿呢?是什么?」香香好奇的问。 「第二个心愿……」何莲生用余光瞄了瞄她,白皙面庞又开始泛红,支吾回道,「想觅得一人间佳偶,此后一生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香香:「…………」 胆子真不小,手无缚鸡之力弱书生,居然又调戏她! 她狠狠瞪他,「哼,你想得倒美!」 她这一瞪,三分嗔怪,七分娇憨,何莲生的脸又红了不少,不敢再看她,闷头往前走。 香香发现自己的「威吓」没起作用,不禁有些疑惑,她快走几步超到他前面,扭着脸问他:「你怎么不怕我?我可是蛇妖!」 为了证明自己很吓人,她故意吐出舌头,凉凉的蛇信子在何莲生眼前一晃而过—— 何莲生果然愣住了。 香香瞧他那呆样儿,得意的叉腰,「看见了吧?怕不怕?哈哈哈!」 何莲生慢慢回神,「看见了……姑娘的舌头,好生厉害,会噼叉。」 香香:「…………」 妈的,什么噼叉!老子这是天生的! 「啊,到了。姑娘这边请,当心脚下。」何莲生再次走到前面,细心的将院门前的碎砖捡开,以免绊到她。 香香暂时收起逗弄他的心思,跟在他身后走进庙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座庙里的阴气,似乎比刚才更重了。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警觉,进主殿时,正要上台阶,一抬眼却见殿内那尊断头佛像竟有了头! 第13页 「草!」她吃了一惊。 「草?」何莲生微愣,看向台阶上的枯草,「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些草倒是叫人有些期盼春日何时来了。」 香香:「…………」 何莲生没有觉察出异样,也不看那尊长出头的佛像,一进殿内就开始忙叨叨的收拾墙边的干草,双手把干草拢得蓬松平整,再铺上棉垫子,就是一张简易的「床」。 他让香香坐下休息, 自己转身去生火烧水。 佛像前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鼎,原先是用来烧香的,现在被何莲生当做炉子,里头铺好柴火,点上火,再架上瓦罐——烧开的水咕咚咕咚冒泡,屋里也暖烘烘起来。 何莲生从自己的行囊里找出一个杯子,用开水将杯子烫过一遍,然后舀满一杯水,投入几粒茶叶。 待叶片舒展,茶香四溢,他把茶端到香香身边。 「姑娘,请用茶。」 香香将热茶接到手中,看向何莲生的眼神有些意味悠长,「……你有几个杯子呀?」 何莲生赧然回道:「出门在外,不便携带太多行李,只、只有这一个杯子。」 香香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抿一口茶水,湿润的唇瓣红艷欲滴,她媚眼如丝睨着他,「我用了你的杯子,那你……拿什么喝水?」 何莲生移开视线,脸红心跳,「在下可以等姑娘喝完了,再用杯子。」 「多麻烦。」她伸手把杯子递到何莲生嘴边,笑盈盈的,「你也喝呀。」 何莲生鬼使神差喝了一口,回过神来又后悔,惭愧的低下头,「这……共饮一杯,唐突姑娘了。」 「不唐突。」香香歪头笑,问他,「喝出来什么味了吗?」 何莲生说:「口齿生香,味甜意柔。」 香香乐了,但还是骂他:「油嘴滑舌~」 「不敢当。」何莲生拱手道,「姑娘先喝着,我去添些柴火。」 他转身出去抱柴,香香好笑的问:「这里床铺也只有一个,晚上是不是要共睡一床呀?」 何莲生正要迈门槛,闻言顿时踉跄了下,狼狈的摔出门去! 庙里传来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 到了夜晚,何莲生坚定不移的拒绝了香香同床的要求。 「男女授受不亲,正是因为在下心中爱慕姑娘,更应该珍爱姑娘,眼下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若是贸然有了肌肤之亲,实乃不遵礼法,有违圣人教诲是也!」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拿着书坐得远远的,背对着香香,一副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模样。 香香侧卧在干草铺的床上,一只手撑着脸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后背,「我是妖精,你家圣人我可不认得,用不着遵他的礼法。」 何莲生仿佛听不到,抱着书卷诵读:「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復。夫物芸芸,各復归其根……」 香香故意引他说话:「你念的是什么呀,怎么跟和尚念经似的~」 何莲生不理:「归根曰静,是谓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 香香:「唉,一个人睡好寂寞哦。」 何莲生:「知常曰明……知常曰明……知常……」 香香:「知常曰明什么呀,你都念三遍了。」 何莲生:「…………」 香香瞧着他僵直的后背发笑,嘻嘻哈哈停不下来。 何莲生面红耳赤,尴尬的朝她拱了拱手,「姑娘,饶了我罢。」 「就不饶。」她笑,一字一句从嘴里慢悠悠念出来,就像在他心尖上跳,「我要你~抱~着~我~睡~」 何莲生沉默。 她耐心瞧着他,不由得好奇他会继续读书,还是会有所改变。 片刻之后,何莲生突然起身走来——他面朝青铜鼎张开双臂,将自己烤得暖乎乎,然后大步流星来到她面前,将她环进怀里,侧卧躺下。 「睡吧,姑娘。」他哑声道。 香香始料未及,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之后,感觉到他胸膛热烘烘的温度传递过来,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这傢伙……胆子真肥! 居然敢搂着蛇妖睡觉! 不过她心里喜滋滋的又是怎么回事…… 香香在何莲生怀里转过身来,仰头轻轻啄了下他的下巴,感觉到他唿吸变得粗沉,她嘻嘻一笑,低头埋进他怀里,不乱动了。 其实,她也没那么急色,只是觉得他可爱,忍不住想逗逗罢了,就算她真想跟何莲生发生点什么,不至于在这么个破庙里草草了事。 不急,慢慢来吧…… 香香安静躺在何莲生怀里,身体一动不动,心思却躁动,像爬进了一只蚂蚁,这里痒痒,那里也痒痒,一时觉得意外,看似瘦弱的书生,怎么胸膛这般宽厚?一时又感到好奇,看似不起眼的旧长褂,怎么潜藏着幽幽茶香? 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何莲生,你见到我时,念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 「是……心悦姑娘的意思。」他结巴回道。 香香又戳戳他,「那你再念几句,我想听。」 他想了想,低声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第14页 「这句我听懂了!意思就是你想我想得睡不着,对不对?」 「嗯……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还有没有别的?」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还有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何莲生给香香念了一夜情诗。 念到后来,两人似交颈的鸳鸯,相拥睡去,如胶似漆。 …… 后半夜起了风。 从四面八方的阴暗角落里,传来零碎声响,扰醒了香香的美梦。 她在幽暗中睁开眼睛。 风声唿啸,像某种悽厉的哀嚎,门窗也随之嘎吱作响,青铜鼎里的火焰忽明忽灭,她略微侧头,看见斑驳墙面映着摇晃的树影,像张扬舞爪的枯瘦鬼怪。 何莲生在梦中蹙起眉头,睡不安稳。 她悄悄掐指施了一个安神咒,他眉头舒展,唿吸渐渐轻缓绵长。 香香小心翼翼从他怀里坐起来,慢慢走到门边,身后佛像的眼睛如影随形。 她伸手握住门栓,一瞬间,声音陡然消失,外面的风也停了,四周一切,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这诡异的变化,没有让她迟疑,伸手推开门,空寂的院子映入眼帘,除了幽暗漆黑,外面,什么也没有。 然而,她还是注意到,视野里有几根若隐若现的蛛丝。 顺着蛛丝往上看,只见头顶上方有一张惨白的女人脸,颈部以下是覆满黑毛的腹腔,八只细如镰刀的节肢从腹部两侧伸展开来,牢牢扣紧着房梁。 这是一只还未修成人身的蜘蛛精,虽然已经开智,却因贪食人畜而堕入邪魔。 香香挑眉看着它,眼神疑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鬼哭狼嚎,是死了爹还是没了娘?刨你家祖坟也没这么热闹的。」 那张惨白的女人脸阴恻恻盯着她,没有说话。 「傻愣着做什么?滚啊。」香香感到费解,「难不成还要等我动手?」 蜘蛛精威慑般张开嘴,露出尖锐的毒牙! 香香恼了,樱桃小嘴勐然裂开!可爱的脸蛋化为蛇蟒!她的獠牙狰狞,吐出猩红的蛇信子,淋漓的毒液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蜘蛛精顿时瑟缩了下,意识到眼前的敌人太过强大,它谨慎而快速的,隐没进黑暗里。 「傻逼玩意儿~」 香香不在意的哼了哼,转身进屋,那佛像上的头颅瞧见她回来,抖了抖,从佛像身上滚下来,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里的妖怪不止一只,不过对她而言,除了那只蜘蛛有些碍眼,其它的,无非是些会变幻之术的畜生罢了,不成气候。 香香关上门,心安理得回到何莲生身边,重新躺下,又抬起他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腰上,这才满满意意的闭上眼睛。 这个夜晚,终于静了…… …… 香香陪何莲生在庙里住了两天,有她坐镇,这两天无事发生。 第三天的时候,何莲生一把火将寺庙烧了,然后背起行囊,牵着香香,徒步来到附近一个村子,去了村长家。 村长看见何莲生,显得很激动,说从来没有人在那座庙里过夜后还能活着出来,还说那庙里有妖怪,专吃路人! 何莲生没瞧见妖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把庙烧了,希望妖怪没了巢穴能搬家远离这里。 村长知道后自然是千恩万谢,要送何莲生许多谢礼,何莲生推拒不过,最后收下了一小袋米,与村长道别,离开了村子。 路上,香香有些回过味来,好奇的问何莲生:「怎么赶考的书生,还要兼职降妖除魔么?」 何莲生笑了笑,「碰巧遇见了,就想试一试。」 香香更好奇了,「你难道不怕吗?那村长说了,妖怪会吃人!」 「就算是妖怪,也肯定有弱点,我早已在庙里备好干草和桐油,只要它现身,必定将它烧死,只是不曾想它一次也没现身,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搬走了……」何莲生琢磨一会儿,看向香香,温柔笑道,「不过也幸亏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否则就遇不见你了。」 香香嘴角上扬,几分得意几分甜,停下脚步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何莲生微愣,「你要去哪儿?」 「你别问,我马上回来。」她嘻嘻一笑,转身跑了。 她说话倒也算数,何莲生在路边只等了约莫一刻钟,就看见她高高兴兴跑回来。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香香挽起他的臂弯,笑容灿烂。 何莲生却没动,抬手捻起她头髮上一缕蛛丝,眸光深深凝望,「……你去找那妖怪了?」 香香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觉得自己也算立了功,挺起胸脯骄傲的说:「村长不是给了咱们一袋米吗?总不能白拿他的。」 「咱们……」他细细咀嚼这个词,眼中笑容更深,「好,那咱们走吧。」 「嗯嗯,走吧~」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哎呀好甜,虽然还没吃肉,但是好甜牙~? 明天继续甜! 第6章 荞麦花(六) 何莲生和香香沿着河流出发。 野外不缺杂草枯枝,随手捡一捡,再找个避风处生堆火,就能暖暖和和睡一觉。 第15页 尽管条件简陋,但何莲生是个讲究人,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衣服鞋子定时清洗,喝水要煮沸后加茶叶,睡觉的地方要用火烧一遍,就连香香的辫子散了,他也能心灵手巧的帮忙缠一缠。 香香跟着何莲生喝了几天茶,仍然喝不大惯,不过她迷上了这种缥缈幽静的香气,感觉比花香闻着舒心。 何莲生去河边捕鱼时,她看着瓦罐里的茶汤,突发奇想,化成一条小白蛇泡进去,温热的茶汤包裹全身,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香喷喷的~ 天啊,这也太舒服了吧~ 何莲生回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把白蛇从茶汤里捞出来,裹进干净的棉布里,小心翼翼擦拭。 香香不乐意,变回人形,躲到火堆另一边不让他擦。 「会着凉的!」何莲生担忧的蹙起眉头。 她狂妄得很,「我有五百年道行,会怕区区着凉?」 两个人围着火堆你追我跑,转圈圈,何莲生追不上她,索性转身换了个方向,等她投怀送抱时,一把将她抱住—— 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别擦别擦,擦了就不香了!」 何莲生闻言好笑,「要那么香做什么。」 「我的名字就是香香,当然要香香的才行!」她伸出一只手自己闻了闻,十分满意,又显摆似的递到他鼻子下面,「你闻,是不是香的?」 何莲生握住那只撩人的小手,轻轻揉了揉,「这么喜欢,我用茶叶给你做个香囊好了。」 她微微睁大眼睛,惊奇道:「你还会做香囊?」 …… 香香发现,何莲生真的无所不能,他居然还会针线活。 晚上,她坐在火堆边吃他烤好的鱼,他在一旁穿针引线,借着火光给她缝香囊。 河鱼鲜嫩,但刺多,她吃了一会儿就放下,挨到何莲生身边,懒洋洋的软在他身上。 「怎么不吃了?」何莲生问。 「扎嘴。」她张开嘴给他看,「扎了我好几下呢~」 他看不出哪里被扎了,不过红唇娇艷,粉舌湿润,让他一时失神,针尖扎到了手指。 香香慵懒的枕在他腿上,算计着他那茶罐里最后一点茶叶,「……等做完香囊,会不会就不够咱们喝茶了?」 「不会,马上就要立春了,运气好会遇着野茶树,到时候采一些炒春茶来喝。」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也该到京城了,我们可以直接买新茶。」 香香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开始心安理得的等香囊完工,眼睛看着他手里那根针穿过去了,穿回来,又穿过去了,又回来……怎么这么催眠呢?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香香,你为什么叫香香?」何莲生一边缝香囊,一边问她,「这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不记得了……」她眯着眼睛,困意袭来,「名字是被人叫的,几百年无人叫我唤我,早就忘了,只记得有个香字……」 何莲生道:「那,你猜猜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里咕哝:「还能因为什么……你娘叫何莲呗……」 何莲生哑然失笑。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何莲生,我困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髮,「那就睡吧。」 天一冷,她就容易犯困,变成一条小白蛇,把自己盘成圈圈,这是最舒适的睡姿。 何莲生轻轻抚摸她身上的鳞片,又小心的捏了捏她的尾巴尖儿,细细软软的,温润柔腻,大约因为被篝火烤得足够暖和,掌心下的触感宛如融化的羊脂玉,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这时,一粒雪花于眼前缓缓落下—— 他仰起头,天空漆黑如墨,火光映照中,细雪从天而降,洋洋洒洒,像黑夜里忽闪的光点。 何莲生安静坐了片刻,把小白蛇揣进怀里,起身收拾行囊。 夜路难行,但是这场雪会越下越大,他不得不另找地方过夜了。 何莲生的运气一向不错,没走多久,就看见前面亮着灯火,应该是个村子。 他心头微松,加快了脚步。 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但是却过分安静,连一声狗吠也没有,这让何莲生不禁有些疑惑。 他就近敲响一户人家的门,扬声道:「打搅了,在下赴京赶考途径此处,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借住一晚?在下可以付些房钱……」 不等他说完,屋主人粗声粗气的呵斥道:「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快走!」 何莲生微愣,下意识看向房屋侧面连接的小柴房,「不知您家的柴房可不可以……」 「快走!走!——」屋主人竭力嘶吼,「我家里没你住的地方!!!」 吼声里还有老人和小孩压抑的哭泣声。 何莲生不禁皱起眉头,屋主人的反应,还有那些哭声,让他感觉十分反常。 他又去了下一家,得到的答覆如出一辙,都是反应激烈的拒绝,连门也不开,对他避之如毒蝎。 第三家是一对宽厚的老夫妇,眼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不忍心何莲生在外面过夜,便把他请进了屋,且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这事实在诡异,何莲生忍不住问:「老人家,村子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16页 屋外风声唿啸,漫天飞雪,风雪中隐约夹杂着某种动物的吼叫声,杂乱交错,不止一只。 两位老人脸色顿时煞白,压低声音催促:「不要再问了!快进屋去,记住,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何莲生被推进一间小屋,那对老夫妇进了另一间屋,而后房门紧闭,一声不吭。 外头那些唿唿喝喝的吵闹声更近了,何莲生不敢大意,放下行囊后走到窗边,透过窄细的缝隙朝外看—— 只见雪夜中窜出一只又一只黑影!它们低声咆哮,在整个村子里游荡,犹如黑面瘟神般阴魂不散! 其中一只离窗户近了,何莲生得以看清它的面目,竟是一只通体灰毛的猿猴,面窄耳阔,双目猩红,暴露在外的犬牙长而尖利,十分可怖!这绝非普通的猿猴! 何莲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哪知这样轻微的吸气声也叫它听见,灰毛猿猴勐扑过来!整个身体贴在窗子上,疯狂抓扯窗棂!而后又用利爪将窗子掏了一个窟窿!想要钻进来! 何莲生贴墙避开,亲眼看着那只长满灰毛的胳膊伸到空中,抓了几下,又缩回去,像是不喜屋内烛火,发泄般撞了下窗子,然后蹿去了别处。 他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听着外面哭声、叫声、兽吼声,声声交错,不禁咬紧了牙关,神色紧绷。 整个村子压抑极了。 门窗被撞击,屋瓦破碎,成百只猿猴将这里视为狩猎场,对无辜村人进行一场围猎!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动静终于渐渐消失,而大雪未停,无声掩盖着遍地血迹…… …… 白蛇从何莲生的衣襟里爬出来,睡眼惺忪的变回人形。 何莲生微微一愣,「醒了?」 「早就醒了,外头那么吵。」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似乎没有睡好。 何莲生低声道:「你先歇着,我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哦。」她爬去床上,翻了个身睡回笼觉。 她不太操心这事,既然这里是莲华真人的神识虚境,那就一定是他以前经歷过的事,出不了大危险,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解决。 这书生虽文弱,却分明是个满腔正义好打抱不平的性子,面对蜘蛛精他要干架,面对这么多猴子精,难道他也要干架?那岂不是以卵击石么? 香香不禁感到好奇。 …… 何莲生回来时,香香干睁着眼睛躺床上,颇有些百无聊赖。 「怎么没盖被子?」他脱鞋上床来,掀开棉被裹住两人,帮她暖被窝。 「问清楚了吗?」香香好奇的问他。 「嗯。」何莲生蹙起眉,沉声道,「原是这附近山上一只老猿猴通晓人性,被村人奉为山神,年年供奉祭拜,最近不知何故发狂,每隔几日就会下山吃人,且专挑那肉嫩的吃,起初吃小孩,后来小孩吃光了,就开始吃少男少女,山上猿猴全受那只老猿猴驱使,十分兇残,昨夜掳走了一位少年郎,怕是凶多吉少了。」 「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害人性命会积累自己的业障,正经修炼的妖类是不会轻易伤人的。」 何莲生搂着她,敛目思索,「这事确实蹊跷,不知那老猿猴为何会突然发狂……」 香香仰头看他,试探问:「你想帮忙?」 她实在好奇,何莲生区区一介凡人,为何有勇气频频与妖怪对上阵? 何莲生摇头:「此事与那蜘蛛妖的情况不同,蜘蛛妖盘踞于庙内,活动范围有限,且善于织网,一旦蜘蛛网沾上桐油,再点火焚烧,它就难以逃脱,可是这些猿猴数目庞大,又敏捷好斗,就算设下陷阱,也很难将它们一网打尽。」 香香心想:还算有自知之明。 「不过……」何莲生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微微舒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香香:??? 何莲生下床穿鞋,「你在屋里歇着别乱走,我去村长家一趟,很快就回来。」 香香目瞪口呆,他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何莲生……不愧是何莲生,她服了。 …… 说是很快回来,实际上晌午才回来一趟,喝了口稀粥,又匆匆出门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给村长洗脑的,竟集结了村里所有的壮劳力,在村子里开挖地洞,干得热火朝天! 回来后何莲生把自己画的图纸拿给香香看,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形似裤衩的地洞,一条「裤腿」是倾斜的缓坡,另一条「裤腿」笔直如长井,而裤裆的地方是个倒放的斗笠状。 何莲生指给她看:「这些猿猴在有光的地方视力不好,对声音又极其敏感,我会在地洞内放置烛火和村民穿过的衣裳,再在里面敲锣打鼓,它们听着声音,闻着气味,必定会被吸引过来,从缓坡进入地洞,而村民会从这口深井把我拉上去,我们再往地洞灌入桐油,烧个干净。」 「它们要是从这里跑出来呢?」香香点了点那条缓坡。 「村口有座巨石,撬动后正好可以封住洞口。」他满腹算计。 香香看着图纸,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陷阱好是好,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尤其何莲生作为诱饵深入地洞,万一村人没能及时将他拉上来,他恐怕就要一命呜唿,或是有零星几只猿猴没有进入地洞,他们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第17页 不过…… 既然何莲生能成为后来的莲华真人,就说明这一劫,他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也许过程兇险,也许受过重伤,不管怎么样,他都一一克服了。 香香预知结果,心情却还是无法轻松,她觉得何莲生太辛苦了。 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干系呢? 耳边,何莲生轻轻嘆息:「往日我以为,只要考取功名便能施展抱负,可这天下妖魔作乱,莫说我去做父母官,就算是做到宰相又如何?倒不如那些会画符念咒的道士更有用。」 香香抿了抿唇,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道士,能成亲么?」 何莲生微愣,看向她,「应该……可以做个俗家弟子?」 两人相视无言,红霞渐渐从脸颊泛到了耳后。 这样的对视让气氛有些古怪,情绪也渐渐莫名……他的目光仿佛有了实体,带着热烫的温度,烧灼着她寸寸肌肤。 她浑身不自在起来,红着脸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瞧他了。 何莲生蓦然笑了一下,倾身吻她的唇。 她呆住…… 仅仅是唇贴着唇,却好似要融化整个人,唇齿相依让她变得热热的,晕晕的,气息潮热,感官空灵,脑海中浮现五彩炫光,她不禁回忆起与他神魂交融时的情景,好像也是这般……这般……水乳交融的醉人…… 良久,何莲生艰难的退后些,捨不得离开,指腹摩娑她红润滑腻的脸颊,眸光缱绻,「若我真能修得长生,可否……与卿结永世良缘?」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娇羞而甜腻:「大言不惭,那么多人寻仙问道无望,你个呆书生还想修长生呢~」 话虽这样说,但她知道,他这个呆书生成功了。 他不但修得长生,还修成了修真界第一门派的掌门人,莲华真人。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酸酸涨涨,仿佛满腔情意没个着落,彷徨也迷惘,一旦离了莲华真人的神魂,她再也见不到她的何莲生。 …… 何莲生领着村中百姓挖了三天地洞,估摸着时间,猿猴妖今晚必定会来,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群情共愤的要将妖怪一网打尽! 香香觉得,虽然从结果倒推,可以推断出何莲生必将成功,但既然她在这里,或许可以不叫他那么辛苦。 夜晚,何莲生布置好机关,在村民的配合下进入地洞,而香香化形离开,找那老猿猴去了。 她找到一个深深的山洞。 洞里有绫罗绸缎,也有腐臭尸骸,有金银珠宝,也有毒虫蛆蝇。她起初惊奇村民竟如此富裕,供奉之物件件价值不菲,后来看见两具已经腐烂的马的尸骨,才明白,这老猿猴不仅笑纳了村民的供奉,还打劫过路的商队。 空气中传来一声尖啸! 一头近乎两人高的猿猴从暗影中蹿出!她闪身避开,但见这老猿猴通体灰毛,面部枯瘦如骷髅头,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深的黑洞! 它朝她龇牙,威慑般露出尖利的爪,犹如铁锈铸的树枝,粗糙且坚硬,根根散发着寒芒! 香香轻轻「啧」了一声,手掌翻飞,指尖弹出一粒黑珠—— 黑珠一沾身,那老猿猴顿时发出悽厉嘶吼!痛苦倒地翻滚! 它的皮毛犹如被开水浇烫,层层脱落,血肉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末了连骨头也开始变黑变软,最终化为一滩脓血。 脓血中隐隐有什么在发光。 香香走过去,细细一瞧,发现发光的东西像是一颗玉石。 她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捡起来,不禁感慨何莲生这傢伙真是运道好,运道太好了…… …… 何莲生那边一切顺利,唯独没抓到猿猴王让他坐立难安,这时,香香带了一个大箱子回来,兴高采烈告诉他:「何莲生,你要发财啦!」 何莲生打开箱子,里头满满的珠宝玉石,他愣了下,看向箱底沾染的泥土,湿润里散发着微许腥臭。 「你去找猿猴王了?」他猜到了。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呀?」香香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嘟了嘟嘴,又想到什么,嘻嘻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颗熠熠生辉的玉石,眉眼得意的说,「瞧瞧这个,我就不信你不激动~」 何莲生接到手中,发现这玉石竟是软的,「这是何物?」 「此乃脑髓精,从猴脑里长出来的极阴之物,世间极其罕有,一万只猴子的脑子也未必能长出一个!比起那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也毫不逊色!」 香香几乎要眉飞色舞,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瞧着何莲生,「这可是能延年益寿、滋补修行的好东西,不过这玩意阴气太甚,你还是肉体凡胎,一次吃一点点就好,千万不要多吃,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说完,她忍不住舔了舔唇瓣,有些馋。 可惜这里并非现实世界,就算她将脑髓精整个儿吞了,对修行也不会有任何益处。 「快吃呀~」她催促他,「用牙齿嗑一点点下来,不用太多。」 何莲生照她说的,慢慢嗑下一点,这东西看着硬,实则更趋于膏状物,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味道。 「怎么样?身体有什么感觉吗?」香香满目期盼的盯着他。 何莲生脸色忽白,抬手扶住额头,皱紧了眉。 香香吓了一跳,紧张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吃太多了?」 第18页 「我没事……」他用力按着眉心,「有点晕……眼前,眼前出现很多奇怪的画面……」 香香松了口气,「脑髓精嘛,从脑子里长出来的,所以可能会让你看见这只猿猴见过的画面,没事,不会对你造成影响的。」 话虽如此,她毕竟没吃过脑髓精,心里也不十分确定,只能忧心忡忡看着何莲生,生怕他有个好歹。 他扶着额头缓了缓,脸色逐渐恢復,却依旧不言不语。 「何莲生……」香香不安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喃喃问,「你还好吧?」 何莲生闭眼摇了摇头,而后睁开眼睛,朝她笑了笑,一言不发,神情好似有些难过。 她感到揪心,讷讷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何莲生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復,他低声说:「村民不仅会把贡品送去山上,也会把不要的女婴丢弃在山上,猿猴以为婴儿也是贡品,吃过几回人肉之后食髓知味,所以才会频频下山……吃到人肉可安静几日,吃不到便狂性大发。」 香香错愕,没想到背后会有这番原委,「……因果报应,原来村子遭此大难,竟是他们咎由自取。」 何莲生眸光沉沉望向窗外,那些村民正热情高涨的杀猪宰鸡,准备庆贺昨晚的大获全胜。 香香知道他的心结,轻声道:「要不然……告诉他们,让他们以后不要丢弃女婴了。」 何莲生缓缓摇头,「人心难测,若是他们知道,只要牺牲一个婴孩就能换来几日安宁,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妖物,他们恐怕会不断往山上送活人祭品,甚至连带着其他村落也效仿。」 香香感到为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莲生默然坐了许久,问她:「这颗脑髓精人吃了能延年益寿,那如果埋进土里呢?」 香香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埋进土里?」 「你先告诉我埋进土里会如何。」 「天地阴阳,阳气上升为天,阴气下沉为地,大地至阴,脑髓精又是极阴之物,有它滋养,至少能肥沃一百年吧。」 他沉吟片刻,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香香一头雾水。 …… 何莲生回来时,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分外轻松。 「我与村长说,山神之所以会作恶,是被那些弃婴的怨气附体,若是村里人再敢丢弃婴孩,即便这次打杀了猿猴,下次也会招来别的妖魔。」 香香问:「村长信了?」 「半信半疑。」何莲生笑了笑,「不过等我们做完最后一件事,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当天夜里,何莲生把香香带到一处麦田里。 今晚没有下雪,月朗星稀,月光照耀着麦田上的残雪,洁白晶莹,闪闪发亮。 何莲生说:「村里田地大多贫瘠,每年的收成只能勉强餬口,这片麦田归属赵家,他家中有四个女儿,无论有多穷也不曾放弃过一个,所以我对村长说,猿猴杀灭后邪气散去,其中的正气也回归土地,谁家善待女儿,田地必将丰饶肥沃。我现在把脑髓精埋在这里,村长日后就会知道我所说不假,长此以往,哪怕是为了自家收成,家家户户都会善待女儿了。」 香香怔然望着他,良久,喃喃一句:「这可是脑髓精……」 何莲生凝视手中的明亮玉石,「是啊,我知道。」 他弯腰掘土,将脑髓精深深埋进土里。 没过多久,一股奇异的蓬勃之力自脚下深处传来,他若有所觉,拉起香香的手跑到田埂上。 在他们身后,万物生长,冰雪消融,嫩绿的麦芽破土而出! 它们生长极快,眨眼间便长出一片又一片真叶,茎干抽长,叶片肥绿,而后齐齐长出漫天花苞,又齐刷刷绽放!——纯白的,蓬松的,灿烂的荞麦花,本该九月开花,却在此时,在两人眼前,盛绽出一片白色雪原。 香香被这一幕惊住了。 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听见身边男人清声念:「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她心中莫名撼动,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什么,却又那般虚无,只能无力抓住何莲生的手质问:「是你吗?那个人……是你吗?」 「怎么了?」何莲生含笑看着她,「你在说谁?」 他望向麦田,感慨:「我竟从不知,荞麦花原来这般惊艷绝尘。」 香香注视着他的侧脸,目光已是痴了。 是了,他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连她自己也差点忘了,五百年前,她就睡在这片土地下,是他惊扰了她的冬眠,一枚脑髓精,萌发了那些死去的植物,也让她不再蒙昧。 一条白蛇突然有了灵智,它的世界从此天翻地覆,而新世界迎接她的第一句话是——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 「为什么哭了?」何莲生瞧见香香落泪,忙伸手抹她脸上的泪珠,心慌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吸了吸鼻子,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他,「何莲生,我想起自己的名字了,你一定要记住,我叫白雪香,我的名字,白雪香……」 你一定要记住。 我叫白雪香。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这一章很粗长吧?估计再搞一两章就可以完结了,呜呜呜明明这么甜,为什么写得我都泪目了,好捨不得香香和何莲生! 第19页 哦对了,公众号每24小时只能发布一次,所以如果我有事啊,卡文啊,断更啊,就发微博通知一下,大家可以关注我哈~ 微博:「花花了最后一个字是liao」 第7章 荞麦花(七) 赵家的荞麦田一夜之间开满花,震惊全村,村长对何莲生的话自此深信不疑。 各家各户都送来谢礼,大米小麦腊肉熏鱼花生瓜子什么都有,村长怕他拿不了,还体贴的牵来一头小毛驴。 这小毛驴白嘴黑皮,长耳圆肚,模样憨憨的,香香一眼就喜欢上了。以前她时不时变成小白蛇蜷在何莲生怀里,现在她每天骑驴,正着骑,反着骑,侧着骑,趴着骑~ 何莲生面上同她一块儿高兴,心里却怅然若失,途径湘河时,他又哄又劝,终于让香香同意他把毛驴卖掉,换了一艘乌蓬船。 两人自此改走水路。 走水路要比以前轻松得多,且船篷像个小房子,能遮风避雨,把行囊搬进去,再铺上厚厚的棉垫子,摆上炉子和茶具,顿时有了家的感觉,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立春之后,天气渐渐转暖。 虽偶尔下一场冻雨,霜雪也尚未消融,却挡不住桃花朵朵纷至沓来,两岸风光染上新绿。 倒春寒仍旧磨人,何莲生在外撑船时,香香歪在船篷里,边吃零嘴,边看画册,角落里放着烧茶用的小碳炉,将船篷烘得热气腾腾,又茶香四溢。 何莲生弯腰走进船篷,双手放在碳炉两侧,等手掌暖唿唿了,凑到香香身边抱住她。 「在看什么?」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双手环着她的软腰,只这样抱着,心中就感到充实与满足。 「看书咯~」香香笑嘻嘻的翻开一页,「箱子里面有好多画册,真没想到,人间的花样这么多。」 他们离开时清点过箱子里的东西,华而不实的绫罗绸缎全留在村子里,只带走了方便流通的金银和玉器,又因为何莲生是个书生,所以箱子里的书也被香香全部带上了。 她认字不多,闲来无事翻了翻,就被几本画册吸引了注意力,何莲生原本是不置可否,亲眼瞧见画里的内容,才有些啼笑皆非。 「你看得懂?」他莞尔问道。 香香瞪眼睛:「你少瞧不起人,我看不懂字,难道连画也看不懂?」 说罢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又道:「幸亏那老猿猴没有细翻,万一它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言之有理。」何莲生将画册她手里抽出来,翻了几页,「所以这种书,万万不能给畜生看,没得教它作恶,我若为官,定然要设置分级阅读,不同的书,给不同级别的人看。」 香香笑问:「不给畜生看,那该给谁看?」 「自然是给......」他低头亲了下她的肩头,「给我这样的正人君子看,才更有妙用。 两人紧密依偎,她能感觉到他下面的昂首之势,隐约猜到他说的妙用是什么,便窃笑着蹭了蹭那处。 何莲生顿时气息紊乱,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带有宠溺的责备:「香香......」 「怎么了呀?她一脸天真,凝眸微挑,勾出丝丝柔媚。 他的吐息有些急促,蹭到她耳后,辗转厮磨着含煳道:「想亲你......」 香香觉得很有意思,被亲吻让她有种自己变成猎物的错觉,何莲生的攻势细密而温柔,他亲吻她的唇,也亲吻额头,鼻尖,脸颊,耳垂...... 嘴唇唿出潮热的气息,时重时轻的吮咬纤柔的颈,当他濡湿的舌头舔过她的下颌,她的唿吸一下乱了,就像身体被迫开启了一个隐藏开关,背嵴流窜阵阵酥麻,呻吟也情不自禁的从喉咙深处溢出:「嗯......」 吟哦鼓舞了动情的男人,他开始揉弄她的身体,解开一层层衣衫,这并不困难,却好像被他复杂化,几件衣服的阻隔宛若让他跨过刀山火海,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当他热烫的胸口终于贴上她柔腻的肌肤,不禁发出一声动情的喟嘆。 这滋味太妙,哪怕还没进入正题,他也不敢妄动,唯恐不慎交代,初次草率了事。 香香却不安分,软绵绵的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慢慢往下划拉......划到小腹,在敏感的肚脐附近划圏圈,流连忘返。 这弱书生自然不是真的弱,他常年宿在野外,一身筋骨锻鍊得比常人强健,肩膀宽阔,小腹结实,让香香不禁想起上个世界里的何莲生向她炫耀腹肌。 「师兄身怀腹肌八块,从不知肚腩为何物也。」 想到这句话,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何莲生捉住她的手,嗓音喑哑,浑身已是血脉偾张。 「八块腹肌。」香香笑道,「我见过更多的。」 何莲生没跟上她的脑迴路,「什么?」 「蛇呀~」她笑嘻嘻,「公蛇的肚子,从头到尾全是腹肌。」 何莲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差点软了,哭笑不得的问:「在我怀里你还想公蛇?」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嘛。」她丝毫没发觉自己伤了某人的自尊,扭着身体去抓旁边的画册,点菜似的翻给他看,「我想要试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何莲生面色潮红,眼角也有些红,低哑的提醒她:「刚开始,可能会有些疼。」 她很狂妄:「我有五百年道行,区区疼而已......唔,你......你轻点呀。」 事情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第20页 主要是与之前的差别太大,神魂交融时那滋味飘飘欲仙,她以为肉搏应当也差不了多少,哪里会想到这么疼。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他却忽地紧紧箍住她的腰,语气居然十分体贴:「很疼吗?」 她死要面子,皱着眉头支吾:「还......还好吧......」 他伏在她身上喘了喘,似乎也很辛苦,汗水滴下,落在她雪白的丰盈上,麻麻痒痒,她忍不住动了动,这微小的动作却刺激到了他,重重喘了一声!下身忍不住用力挺送!一下深,一下浅,渐渐勐烈! 香香有些懵,懵过之后感到委屈,也不管自己刚才如何夸下海口,开始呜呜咽咽的喊疼。 何莲生安抚式的亲她,濡湿的舌头与她缠吻,速度虽慢了下来,却次次入到最深。 她逐渐头昏脑涨,经过初始时的不适,绵软的身体开始有了回应,难以言喻的欢愉在体内积攒,又随着他的撞击蔓延至四肢五骸,她经不住娇喘吁吁,一双媚眼泛起水雾蒙蒙...... 整个过程让她感到妙不可言,像被狠狠吞噬,又像被温柔疼爱,互相矛盾的感受融为一体,叫她沉溺其中,迷恋不已。他的体温使她浑身发热,他的低喘使她脸红心跳,她在他怀中纵情跌宕,直至承受不住战慄...... ....... 两人汗津津贴在一起,余韵之后,唿吸终于渐渐平稳。 何莲生红着脸从她身体里慢慢退出,扬手抓来画册,翻过一页,将她抱到身上变换姿势,咬着她的耳朵:「然后......试这个......」 香香心慌意乱,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今天不要了.......」 奈何刚开荤的书生越战越勇,缠着她哄着她:「那就这一页如何?这一页不用你动......不累......」 他说话算话,确实不用她动,但是频频迫着她翻山越岭,不知弄了几回,到最后累得她连手指头也动弹不了,昏沉沉睡过去。 她在睡梦中瘪了瘪嘴,咕哝小声骂:「书生的嘴,骗人的鬼。」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船上的生活,大约只能用「纵情声色」、「醉生梦死」来形容,日日夜夜黏在一处,同塌而眠,交颈而卧。 香香仿佛忘了解毒的事,忘了这里只是神识虚构出的幻境,她沉沦其中,贪得一日欢,再盼一日欢。 乌篷船顺流而下,途径一座小镇,岸边异常繁华热闹,游商走贩在岸上竞相叫卖,从米面粮油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香香虽早早修成人身,混迹过村野乡里,却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集市,当下兴致勃勃下了船,要去逛一逛。 她在前面买,何莲生跟在后面付钱,髮簪环佩她一概不看,糖糕点心则买了不少,何莲生也趁机採购了一些船上需要的物件。 不曾想,这岸边集市上竟然有卖蛇的。 香香觉得新奇,驻足看了片刻,就被前面的说书先生吸引了注意力。 何莲生却有些不忍心,大约是爱屋及乌,他心里爱着香香,别人眼中人的蛇类,到了在他眼中就可怜兮兮,没法见死不救。 香香在前面听了一会儿,觉得说书先生夸大其词,没甚意思,便回头找何莲生。 恰好见他把一整篓蛇都买了下来,她微微怔愣,随后脸颊微热,默默走过去,闷声说:「其实不必如此,我和它们,总归是不一样的......」 「既然叫我们遇见了,也算有缘分。」何莲生朝她笑笑,提起竹篓子,「回去吧。」 全是无毒的水蛇,直接拎到船上就可以放生了事。 为了防止这些蛇再被人抓住,两人特意把船划到远处,香香在船头给何莲生把风,瞧着附近再无其它船只,她沖船尾喊:「好了好了,可以放了!」 那些又瘦又细的水蛇一下子重获自由,顺着波浪没入水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香对放生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她觉得蛇和蛇妖完全是两码事,但她一想到何莲生是因为自己才会有如此举动,心里便暖洋洋的,美滋滋的。 她跑到船尾找何莲生,「放完了吗?」 何莲生冷不丁转身,双手飞快背在身后,神色里流露出几分奇怪的惊慌。 「怎么了?「香香眨了眨眼睛,伸着脖子看他身后,「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何莲生仍背着手,「你......你不是想吃蜜枣糕吗,就在箱笼上头放着,去吃吧。」 香香狐疑的蹙起眉,「你藏什么呢?把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何莲生无奈的笑了笑:「没藏什么,你去吃点心吧。」 「你不会被蛇咬了吧?「她的视线追逐他的后背,又伸手拽他的胳膊,「快让我看看!」 何莲生的手被她扯出来—— 他的手心里竟攥着一条水蛇。 香香愣住,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他遮遮掩掩,「......干嘛还留一条?」 何莲生轻咳一声,含煳其辞:「我研究研究。」 「研究?「她愈发狐疑,更仔细的看那条蛇,目光一路往下,然后定在蛇腹上一个微妙的部位。 香香的眼睛瞪大,惊愕的看看蛇,又看看何莲生,末了再看向蛇,一时之间啼笑皆非。 「你到底要干嘛呀......」她眉眼一弯,捂嘴笑了。 何莲生略有些尴尬,一手抓着蛇,一手轻轻蹭了蹭鼻樑,慢慢解释:「以前听说蛇类有两根阳物,一直无缘得见,今天恰好有机会,我就想着......可以见识见识。」 第21页 香香捂着嘴乐个不停。 何莲生看着她,语调在不经意间变得意味悠长:「也想着......知己知彼,才能知道如何让你更舒服。」 香香的笑僵在嘴角。 这几日她可没少被他折腾。 香香当即嗔怪的瞪他一眼,扭身回船篷里了。 身后传来男人一声轻唿,她立即回头:「怎么了?」 何莲生甩了甩手,「没事,大概惹恼了它,放生时被咬了一口。」 他弯腰进来,提起茶壶,用温热的茶水沖洗伤口。水蛇的毒性微乎其微,并不致命,但咬过的伤口却很深,血丝顺着茶水被沖洗掉,又有新的血珠从伤口里冒出来。 香香在一旁瞧着,微微眯起眼睛,「以前听说人习惯用口中津液止血,一直无缘得见,今天恰好有机会,我也想......见识见识。」 她俯身贴过来,在何莲生愕然的目光中含住那节受伤的手指,粉舌轻柔扫过,她轻轻吮吸,眉目间带着几分挑衅。 「香香......」何莲生喉结滚动。 她张嘴松开,笑盈盈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吹气儿:「我也想......让你更舒服......」 之后的事,如水到渠成。 酣畅淋漓的欢爱,几乎成了每日的必需品,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彼此给予对方生命所需,何时何地也不能分离。 然而时间过得越久,她便知道离别将近,当桃花将谢,杜鹃花爬满枝梢,她倚在他怀里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这么久也没到京城,春闱会不会来不及了呀......」 何莲生低笑出声,搂着她道:「我们不去京城了。」 「不去了?」 「嗯,没发现吗?我们的船一直在往西南方去。」 「......我们要去哪?」 「听闻西南方有一座漂浮于空中的山,叫缥缈山,每隔百年降临人间,听闻那座山上,有仙人......」 香香默默听着,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她不能永远停留在虚幻中。 即便她能,她也不该拖着他一起留在这里。他们终究要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明知自己该如何做,却不知为何,心底隐隐不安,她下意识抱紧他,想要缓解这突如其来的惶恐,心绪纷乱,那是一种无力抵抗的溃败感,仿佛眼前一切皆是镜花水月,皆是虚妄。 她红了眼眶,难忍委屈的蜷进他怀里,与他亲吻,与他缠绵,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切全给他,「何莲生......何莲生......」 这天晚上,他们做了很多次,船儿荡漾出水波,月亮被涟漪摇成零碎的光。 后来,河水静如镜面,月亮也回到河底,她在他怀中睁开眼睛,手心里,攥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一切,如之前一样。 她忍着泪意不敢睁眼,却也能清楚感觉到,拥抱她的男人逐渐被抽离。神魂世界在融合,而这个世界里独属于她的何莲生,在此刻,溃散了,消失了...... 混沌没有持续太久,秩序被理性重组。 她再次来到了云清阁。 她浑浑噩噩走进去,一时难辨真假,这里是现实世界吗?毒雾清除干净了吗?何莲生......他还在吗? 推门而入一— 殿堂中心,男人正打坐吐纳调息,仍是那副熟悉的面孔,却因修为高深而让人产生不敢直视的敬畏,他睁开眼睛,静无波澜看向她,冷肃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语气亦是漠然: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云清阁?」 那一眼不怒不喜,宛如千年古剎无人知道的古井深潭,而她的出现,没有让他产生任何波动。 霎时,她心出巨大的恐惧! 他真的忘了她? 哪怕一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吗? 香香怔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身素白长袍,仙风道骨,是云端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俊逸非凡超脱了人世间的美丑,她却犹如亲见最恐怖的鬼怪妖魔!踉跄着倒退数步,落荒而逃! 没命的逃! 何莲生不记得她了!一一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 她心乱如麻,手脚冰凉,浑浑噩噩跑了一阵后终于发觉不对。 不对!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她......她还在神魂虚境里!刚才那个何莲生,只是一部分神魂碎片,所以不记得她,不认得她,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软瘫下来。 何莲生不会忘记她的。 只要解完最后一重毒,他会记起她的。 她转身,深深唿吸,然后往回走...... 这里确实不是现实世界,瞧啊,偌大天山派,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这显然不正常,她刚才一定是被吓傻了才会没发现。 香香再次回到云清阁。 这次她镇定了许多,将汗湿的手心藏在身后,绷直背嵴,对男人说:「你是天山派的掌门莲华真人,神魂被一种毒雾困住,为了保全神核,你的神魂分散成几个世界,凌阳子等诸位堂主请我来助你清除毒雾,现在只差你这里最后一重毒,我们便能脱离此地。」 男人淡漠注视她,「方才我已有所察觉,剩下这些,无需劳烦阁下。」 香香动了动嘴唇,一时无言。 毒雾被解了一重又一重,若剩下这点他对付不了,确实也不配当这个掌门人了。 男人催动气息,须臾,两指间凝出一枚黑珠。 第22页 他略微蹙眉,黑珠剎那粉碎! 香香眼前顿时昏黑,随即浑身上下被巨大的无力感裹覆,她几乎瞬间跪了下去,却在下一秒被男人抬手扶住—— 「来人,送她去休息。」 她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凌阳子、决尘子几位堂主俱在,他们几乎是一拥而上,关切的围聚在那个男人身边。 「掌门,您终于从毒雾里出来了!」 「这次真是危险重重,幸而转危为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掌门,您现在身体感觉如何?架构神魂虚境极为透支灵力,您要不要歇息......」 「我们封锁了消息,门下弟子还不知道您中毒的事......」 ... ... ... ... 构建幻境需要灵力,她在幻境中游荡了太久,此时也已到极限,纵然心中万般不甘,她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他忘了...... 忘了她。 泪水猝然流下,意识却涣散,透支灵力的她最终晕了过去,失去知觉。 ... ... ... ... ... ... 香香在天山派休养了三天。 凌阳子脾气不好,出手却十分大方,送了不少灵草仙丹给她。其他堂主也送来许多好东西。 离开之际,段穆宁来送她。 虽是送别,也是挽留。 「你对掌门有救助之恩,也算立了大功,不如留在天山派吧。」段穆宁真诚的说道,「香香,在这里修炼可要比你在下界容易得多,练功有师傅,受伤有灵药,办错了事还有门派弟子帮忙,无论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有阳关道不走,你何苦非要选那难行的独木桥?」 香香垂眸看着脚边的石阶,本该是粗硬的质地,边缘处却被摩擦得圆润光亮,不知被多少天山派弟子踩过踏过,他也曾无数次路经这里吧。 「你说,我们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喃喃问。 段穆宁不解,蹙着眉道:「为了什么?为了长生,为了变强,为了不被人当下酒菜。」 「也许是吧。」香香垂着眼帘说,「但对我不是,我是为了快活。天山派规矩太严,束缚太多,我在这里不快活,且修炼越久,越没意思,清心寡欲得就像这座山一样,越飘越高,让人可望不可即。」 段穆宁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谁可望不可即?」 「没什么......」她抬头沖他笑笑,笑意微涩,「我只是觉得,这里不适合我。」 她走下台阶,几步后驻足,犹豫的转过头来,「段穆宁,你们的掌门他......他这几日,在忙什么?」 「不知道啊。」段穆宁回答,「掌门闭关修炼,寻常弟子哪敢打搅。」 「闭关修炼啊......挺好。」她笑了笑,再回头,眼泪已然淌下,「挺好的......」 「香香。」段穆宁唤她。 她仿佛听不见,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 离开缥缈山,一时没了方向,漫无目的在下界游荡,不知怎么想到了那片荞麦田。 忽然,很想很想回去。 回到那片她初生的地方。 这思念成狂,她却无处可寻,时隔五百年,山川水脉各有变化,村子也几经变迁,她找不到她的荞麦田。 她一直找...... 一直找...... 天空飘起细雪,她站在荒芜的田地里,忽然身心俱疲。 「何莲生,我困了......」 白蛇将自己盘成圈圈,沉沉入睡。 沉眠之际,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再不会有人拥她入怀,这个世界,再没有她的何莲生。 ... ... ... ... (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 有看哭了吗? ...应该还好吧?小虐怡情哈~结局肯定he!毕竟我是一个只写he的作者呀! 下一章应该就完结啦,有没有番外我现在还不确定... 第8章 荞麦花(八)完结 云清阁的后山,有一口寒潭,灵气充沛,最适宜修炼。 此时天山派掌门盘膝坐于寒潭之中,双目紧闭,面若寒玉。 四大堂主在云清阁外间等候,个个焦灼不安,只因掌门正在冲击最后的真仙境界,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修行之路漫漫无期,但大抵可以分成几个阶段,分别是炼精化气、鍊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合道而成仙!最终修得大罗道果,天道不灭,圣人不死! 天山派已经数百年未出一位真仙了,上一代掌门羽化登仙之际,认为莲华真人将是最有希望触碰真仙境界的弟子,故而将掌门之位传与他。 莲华也不负众望,不仅修为突飞勐进,天山派也被他打理得欣欣向荣,若非缥缈山突现离奇毒雾,他早该冲击真仙境,偏偏被这么耽误了下,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掌门应该休养一段时日再试。」 「是啊,何必这般仓促,神魂刚刚恢復就……」 「掌门自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静待佳音吧。」 「也是,掌门这些年从未出过错。」 …… 莲华睁开双眼,一口鲜血骤然吐出!他立即运转周身灵力护住心脉,激盪的神魂终于渐渐平復。 耳畔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犹如来自虚无缥缈的天外之音: 「七情犹在,六欲未绝,恐难登仙境。」 第23页 天下修真者,苦修千千万万年只为这一个目标,此刻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他却难以逾越心魔。 那个声音又道:「莲华,东圣山有斩魂剑,你受情慾所累,不若斩除部分神魂,再闯真仙界。」 莲华拭去嘴角血渍,闭目回答:「师傅,这是我的劫数。」 五百年前他给予她新生,五百年后她洗涤他神魂,这份因果本该就此了结,是他贪,不敢断。 莲华走出寒潭。 他被七情六慾拉回凡尘,耳畔那声音不再。 ………… …… 段穆宁作为天山派众多弟子之一,乍然接到掌门的传召,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除了在百余年前的试炼大会上曾远远望见过掌门,像他这样级别的弟子,平日里是见不到掌门的。 他小心翼翼迈进玄英殿,这地方他第一次进来,里头玉石铺地,神木成柱,千盏长明灯点亮整座大殿,中间燃着幽香扑鼻的万年檀。 段穆宁的唿吸有些不畅,像一个平民百姓忽然被扔进金銮宝殿,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诚惶诚恐。 「弟子段穆宁……拜、拜见掌门。」他拱手行礼,深深弯下腰,低着头不敢看那上座的男子。 之前听说掌门闭关修炼,不曾想才几日就出来了,还突然召见他,也不知为了什么…… 难道是余毒未清,所以叫他过来问话? 可这种事为何不是堂主来吩咐,掌门竟会亲自见他…… 段穆宁思绪纷乱,这时,心口突然一阵撕裂! 他脸色剧变,立时跪倒在地,膝盖磕到冷硬的玉石地砖,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心中涌入一股暖流,修补了疮口,但一颗心突然空了一处,那种难以名状的空虚感经久不散。 两粒丹药悬浮于眼前。 「我已为你修復了心疮,这些丹药你拿回去,每日一粒,两日后你的疮口就会痊癒,且修为也会更上一层。」 座上,莲华真人的手掌翻转,掌心处,多了一片花瓣状的发光物。 「至于这片心叶……本不属于你,我代为保管。」 段穆宁惶恐叩首在地上,「弟子谢……谢过掌门……」 「下去吧。」 「弟子遵命……」 …… 手掌上的心叶柔软而轻盈,散发着雪一样的幽幽光华,他静静端详,片刻后,五指收拢,将那团心叶轻轻按入自己的胸膛—— 这片心叶,是从她心上剐下来的,残留着剐心之痛,也残留着她的记忆碎片。 他闭上双眼细细感受,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条小白蛇。 它正在山野间逃窜。 小白蛇太小了,也太弱,哪怕灵智已开,也无力抵抗诸多天敌,它被一只尖嘴乌鸦叨了许多下,遍体鳞伤,只能狼狈的躲进树洞里,渴了饮露水,饿了就捡地上的果子吃。 树上有两只罕见的玲珑鸟在筑巢。 鸟在树上,蛇在树下,倒也相安无事,谁知天雷忽降,玲珑鸟双双殒命,躲在树下的蛇也奄奄一息。 那是它第一次歷经雷劫,垂危之际,它看见地上有一枚完好无缺的鸟蛋,出于求生的本能,它使出全身力气吞下那枚蛋—— 玲珑鸟留下的蛋,灌溉了白蛇的灵力,修復了它的伤势,并且让它长出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颗心形似花苞,会随着修为增长而生出片片花瓣,又因白蛇本性奇毒无比,在七窍玲珑心的滋养下,它慢慢练就出一番驭毒的本领。 小白蛇终于变厉害了一点点。 但它依然那么小。没办法,品种就这样,无论如何也长不大。 具有灵智的妖物,往往会被灵气充裕的环境吸引,在寻找新家的路途中,它与一条大黑蟒相遇,也就是后来的段穆宁。 黑蟒体型庞大,能轻易将猎物绞杀,却无毒,在与其它妖物干架时,黑蟒总是很吃亏,所以白蛇与黑蟒开始联手,一个负责放毒,一个负责干架,配合得天衣无缝,成了一对组合,再没有妖怪欺负它们俩。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两条蛇终于修成人身。 相伴这么多年,感情融洽,也勉强算是一对青梅竹马,段穆宁理所当然的提出与她结为道侣,一同加入天山派。 她习惯了段穆宁的陪伴,一开始欣然答应,却在前往天山派的途中,渐渐明白加入一个门派是怎么回事,散漫惯了的白蛇心生悔意,要与段穆宁分道扬镳。 段穆宁大怒,他没想到两人相伴数百年岁月,白蛇竟如此轻率的提出分手! 他们发生争执,白蛇是个逆反的性子,他越是强迫,她就越是不肯去!吵到后来,段穆宁察觉到自己在白蛇心中并无多少分量,羞恼之下一时失控,下了重手,剐了她一片心! 之后两人就此决裂。 …… 读取完所有记忆,莲华独自坐在殿内,静默良久。 胸腔内隐隐瀰漫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沉吟一会儿,渐渐意识到,这情绪约莫是,嫉妒。 ……是的,他嫉妒。 嫉妒段穆宁,能陪伴她身边那么长久的时光…… ………… 翌日,四位堂主得掌门传唤,齐聚在云清阁。 莲华真人端坐于首座,身穿一身白色锦袍,墨色长髮束以玉冠,衣襟袖口云纹缠绕,灿若金光。 第24页 许是因为距离真仙之境仅一步之遥,纵然他半阖着眼,面无表情的养神,看上去也气质绝尘,面容清隽高洁,翩然若仙。 四位堂主齐齐向他行礼。 莲华真人不紧不慢开口,言明将他们召来的用意—— 「近日,我打算收一名关门弟子。」 四位堂主都愣了愣。 所谓关门弟子,指的是最后一名弟子,此后不再收亲传弟子,而是由徒弟去收徒孙。 一般而言,修为高深者专注于突破境界,极少招揽亲传弟子,能收三四名已经算是用心,莲华真人有惜才之心,亲传弟子已有八名,没想到又要收弟子,那……就是九名弟子了。 说实话,几个堂主自己都没收这么多徒弟,毕竟教徒弟是极需要耗费心力的,若是时间全用在如何教别人,那么自己还怎么潜心修行呢? 不过掌门既已经做了决定,就应当经过深思熟虑,他们没有反对的资格。 「不知掌门打算收何人为徒?」灵草堂的凌阳子拱手问道。 其他堂主也用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莲华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她怒气腾腾时的小模样,薄唇微翘,竟勾起几分笑意。 四位堂主面面相觑。 而后,他们接到了自己担任堂主以来,史上最艰难的任务。 …… ………… 最近,有一片荞麦田附近,出现了奇怪的传言。传言说,但凡来过这里的书生都交上了好运。 譬如,有位李姓书生赶考弄丢了盘缠,结果在去过荞麦田后的第二天,不但找回了丢失的银两,且那银两还翻倍了。 又譬如,有位张姓书生患有严重的冻疮,以致于无法握笔写字,在去过荞麦田的第二天,家中无端出现一瓶灵药,无论什么伤一抹就好。 诸如此类的传言越来越多,于是许多书生都去荞麦田碰运气。 「姑娘也是因传言才过来的么?」田埂边,一位书生摇着纸扇,微笑问香香。 香香笑眯眯的摇头,「不是哦~」 书生有意在美人面前表现,傲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乡野村夫多是无知之辈,在下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他们如何以讹传讹。」 「你不害怕吗?」香香眨了眨眼睛,好奇看着他,「听说是蛇妖在帮他们。」 「蛇妖?」书生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纸扇摇得厉害,「哈哈哈哈!若此处真有蛇妖,在下就取了蛇胆泡酒来喝!」 香香抿着唇笑笑,朝他走近两步,歪着头,张开樱桃小嘴——吐出一条猩红的蛇信子,嘶~ 书生双目圆瞪,呆若木鸡,片刻后反应过来,整个人连滚带爬往远处逃!嘴中惨叫连连! 「蛇、蛇蛇妖!……啊啊啊啊救命!有妖怪啊!!!」 …… 不远处,凌阳子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无故惊吓百姓,是不是有些……不妥?」 香香转身瞪他,「哪有无故?当然有故啊!你耳屎几百年没掏,没听见他说要取我的蛇胆泡酒喝?」 凌阳子:「…………」 他扶额,遮掩微微抽搐的眼角,问道:「不知上次与你提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香香只觉得莫名其妙,坦然回答,「我没考虑呀,我上次不是直接拒绝你了吗?」 凌阳子:「…………」 他缓缓吸气,再缓缓吐气……只觉得每次与这蛇妖交谈,都仿佛会短寿般痛苦。 「掌门收徒,是你千载难逢的机缘,而且我天山派实力雄厚,仙丹灵药无数,只要你答应,日后修为必定大大精进。」 「你好烦啊,都说不去了。」香香嫌弃的白他一眼,「我忙着呢。」 说罢,化为白蛇,钻进荞麦田中没了踪影。 凌阳子绝望的望天。忙什么?忙着勾搭书生么? …… 另外三位堂主的经歷,与他大同小异。 四人重聚云清阁,忍不住为掌门交代的任务发愁。 「我好说歹说,什么话都说尽了!她就是不肯跟我回天山派!」 「我都把我最喜欢的飞雪灵猫借她玩,灵猫快被她撸秃了皮,她也不肯来!」 「我还传授给她迷魂阵法,她在荞麦田里布了阵法,成天把那些书生迷得团团转,根本不想上缥缈山!」 「你们这算什么?我还骗她说掌门余毒未清,故意说她解毒能力不行,想要用激将法哄她回来,她也不理会!」 四人很发愁。 修仙本就是个讲究机缘的事,从没有强迫别人拜师的道理,可是掌门交代的任务,又不能不去做…… 「怎么,说我余毒未清,她也不肯来么?」 莲华迈步进来,淡淡问道。 「掌门。」 堂主们拱手行礼。 「掌门,那蛇妖根本冥顽不灵,讲不通啊。」 「灵药仙丹送出去不少,她收起来毫不手软,转头就送去那些书生家里!」 「是啊,我炼的上等外伤膏,她居然拿去治冻疮!暴殄天物!」 「最过分的是她还骂人!」 「符箓堂的堂主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她骂,这等肆无忌惮之徒若是招来天山派,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端!」 他们一个个告起状来。 莲华若有所思的喃喃:「她把膏药送去给书生……」 第25页 凌阳子早就看蛇妖不顺眼,当下痛心疾首道:「她在下界胡作非为,每日与那些书生厮混!」 莲华思索片刻,道:「看来,还需我亲自去一趟。」 「不可!!!」四位堂主异口同声。 一派掌门岂能轻易离山?没了掌门的天山派,便如那没了皇帝的朝廷一样失了主心骨! 「试炼大会不日就要召开,各派掌门也会陆续抵达,如此关键时期,掌门您不能不在啊!」 「是啊,御剑门的掌门明日就到,这个时候您不能走啊!」 「云霄派的掌门两日后也会到!」 莲华抬眸,清冷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淡然问:「我若不去,你们谁能把她带来?」 四人噤声,神色各异的低下头。 若能用强硬手段倒还好说,可偏偏……掌门不许啊…… 「试炼大会是百年盛事,一切照旧进行,无需慌张。」莲华慢慢踱出门外,语气平静,「我会尽快回来。」 话音落,身形如一阵烟雾飘渺,瞬间了无踪影。 …… ………… 香香又看上了一个书生。 长得不如何莲生好看,但也眉清目秀,最重要的是,她曾偶然听见他念了一句诗: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这句诗,何莲生也念过的。 她有了些兴致,故意引书生来到荞麦田,想瞧瞧他见到荞麦花之后,会不会念出她的名字。 此时荞麦还未开花,书生被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吸引,一路来到荞麦田,如香香所愿诗兴大发,朗声道: 「浦夏荷香满,田秋麦气清!」 香香一听,顿时蹙起眉头。 什么荷香?应该是白雪香啊,念的什么东西嘛。 她躲在暗处,悄悄催动灵力,使书生面前那片荞麦田瞬间开花!——雪白雪白的荞麦花,洋洋洒洒绽放,惊呆了念诗的书生。 香香十分满意。 好了,你可以开始念了,快念我的名字!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就是这首诗呀,多简单啊! 可是书生的脸色却由白转青,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青天白日的,这荞麦怎么会突然开花? 「有鬼啊!!!」书生拔腿狂逃! 香香:「…………」 她目光幽幽望着跑远的书生,眼神渐渐阴郁,小嘴一撇,忍不住小声咒骂:「什么书生嘛……一点才华都没有,连这么简单的诗都不会,怕不是个傻子吧。」 再转身,瞧见荞麦田里的男人正微笑看着她。 她怔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慢慢回神,她脸上显露出烦躁,「怎么还来?我都说多少次了,我不去天山派,也没兴趣给人当徒弟。」 莲华温言道:「你雷劫将至,修炼之事不可再懈怠了。」 香香扭头就走,「被噼死了也与你无关。」 莲华:「与何莲生也无关吗?」 她脚步顿滞,这个名字,任凭她在心中念了千遍万遍,唯独从他嘴里念出,叫她忍不住落泪。 她抬手狠狠擦掉眼泪,闷声道:「这世上,早已没有何莲生!」 迈腿往前走,臂弯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他声音低落:「一定要我求你么?」 她无声无息的掉眼泪,没回头,也没言语。 他轻轻嘆了口气:「那我便求你,无论做不做徒弟,跟我回去,上次雷劫有玲珑鸟替你挨了三层,再不好好修炼,下次雷劫可怎么受得了?」 香香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像赌气的孩子蹲下,抹着眼泪控诉:「你别用他的声音和我说话!」 莲华感到难过,心口丝丝钝痛。 他本该去探寻那无数修真者嚮往的真仙境界,可是现在,他守着这片荞麦田,一心一意劝着她,只想让她同他一起回去。 「抱歉啊……」他低低开口,声音温柔如秋日里麦浪摇曳,「何莲生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个模样……一开始,他只是想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后来,他想不通世间纷争为何没个尽头,再后来,他站得越来越高,心也越来越冷,绝七情,灭六欲,他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也忘了自己迈上修真路的初心,好在最后……他还有你。」 他慢慢弯下腰,洁白的衣袍染上尘土,墨色长髮混入了麦香,伸手拥住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姑娘,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问她: 「我已修得长生,可否……与卿结永世良缘?」 …… (完) 作者的话: 呜呜呜呜结局是甜的!我成功了! 明天或者后天发番外,时间不确定,你们留心我微博吧! 开心!又开了一朵花!我要放鞭炮! 对了对了,付费失败的小伙伴请看我下面那条推送消息,里面有解决方案! 第9章 荞麦花(九)番外 香香最终还是跟莲华去了天山派。 只不过,就这么跟他回去,她始终意难平,面子上也过不去,好像自己有多离不开他似的,所以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天春光灿烂,缥缈山上草色青葱,繁花怒放。在这犹胜蓬莱仙境的景致中,众多天山派弟子亲眼瞧见,他们清风明月的掌门,带回来一个又矮又小的老太婆。 老太婆不仅老,且奇丑无比!满脸皮褶,鼻大如肉瘤,表情凶戾至极,谁要敢多看她一眼,她就用那双倒竖的三角眼瞪他们! 第26页 着实吓人! 更吓人的是掌门待她极为温柔细緻,一路牵着小手,片刻未曾放开过,那眸底氤氲着温情脉脉,嘴角亦噙着宠溺笑意。 神仙美眷,本该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卷,却因为老太婆的长相,叫人见之心惊!惊到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全炸开! 大家全都无心修炼了。 纷纷打听这老太婆是何来歷,怎么如此这般,如此又那般。 更有那性情憨直的弟子,激动的去向堂主唿救: 「大事不好啦!掌门被妖精施了迷魂法!快去救掌门啊!!!」 堂主吹鬍子瞪眼,一脚将那弟子踹了出去! 堂主不管事,大家又找上掌门的八位亲传弟子,紧张的探听消息: 「师兄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八位亲传弟子,也是云清阁的八大护法,时刻心系掌门安危,当下义不容辞的去找师傅问个明白。 于是第一天,众弟子从八大护法口中得知,那老太婆是他们的九师妹。 众弟子神色微妙。 可是第二天,消息有变,八大护法殷殷叮嘱,那老太婆不仅是他们的九师妹,也是掌门的道侣。 众弟子满目惊骇。 第三天消息又变了,八大护法郑重强调,那老太婆除了是他们的九师妹和掌门的道侣之外,还是天山派的掌门夫人。 众弟子,表情麻木……都是道侣了,成为夫人不是迟早的事么? …… 自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开始频频偕同夫人一起露面——有时在湖畔边散步,有时在青草坡餵鹿,有时登上峰顶赏月,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站在路边,用强烈的美丑反差膈应众弟子。 众人每日承受辣眼睛之痛,欲哭无泪。 后来门派中又流传一则小道消息,说掌门夫人其实生得极美,只因掌门惹夫人不快,所以夫人才故作丑态,故意噁心掌门。 大家顿时炸开了锅!原来他们本不用被辣眼睛,完全是被掌门连累了啊! 这下,八大护法也坐不住了,有几个胆子大的跑去找莲华真人诉苦,希望师傅能好好哄一哄师母,哄得师母欢欣愉悦变美了,大家也就不用被噁心得死去活来了。 莲华听了徒弟的进言,清隽儒雅的面庞不见一丝动容,只淡淡回了八个字:「道心不纯,一叶障目。」 徒弟:「…………」 ………… 宗门试炼大会,修真界大大小小的门派齐聚缥缈山。 各大门派都派出最优秀的弟子进行比试,拔得头筹者能赢得无数天材地宝,即便输了也能歷练一番,有所长进。 以往莲华真人都坐在大会首座,这次他身边多了一把椅子,小老太婆盘腿坐在他身旁,乌檀木桌上的零食快堆成小山。 擂台下面,御剑门的大弟子问天山派的护法弟子:「听说你师傅离真仙境界只一步之遥,却被一个蛇妖搅和了,也不知那蛇妖美成了什么样,才叫他甘愿止步于真仙之前。」 护法弟子朝掌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师母不就在那儿?」 「那儿?哪儿?」御剑门大弟子望过去,随即面露惊悚,「你说那个满脸肉瘤的老太婆?!那么丑!」 护法弟子睨他一眼,冷嗤:「道心不纯,一叶障目,看来御剑门不过尔尔。」 御剑门弟子被噎住。 护法弟子傲然转身,离开时心潮浮涌:哇,这莫名的爽感是怎么回事? …… ………… 对香香而言,试炼大会就是打架。 她挺爱看打架的,起初也是兴致勃勃,嗑着瓜子还能点评几句,后来,上场的弟子不相伯仲,打了半天也分不出胜负。 战况一旦胶着,便是漫长的拉锯战,她有些昏昏欲睡,坐在椅子上脑袋不住往下点,莲华不动声色让肩膀靠近,她脑袋一歪,找着支点,很快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没醒,睡眠质量极佳。 莲华保持微微倾斜的坐姿,竟是一动也未动。 后来太阳西斜,清风微凉,莲华嗓音低柔的对身旁人道:「回屋再睡吧,当心着凉。」 在场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道行精深,耳力也十分优秀,听到莲华真人的低语,不禁个个牙酸。 今天试炼大会上谁没个百来年道行?会怕着凉? 天山派掌门的情趣真是与众不同。 「望诸位海涵,在下先行告辞。」莲华真人把他的小老太婆抱起,施施然起身,他广袖宽如羽翼,轻轻搭在怀中人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其他掌门微笑着朝莲华真人拱了拱手,一副见惯风浪的稳重模样,实则心里热闹得像唱大戏。 有趣、有趣~ 天山派以后可有热闹瞧咯~ …… 香香早在他抱自己的那一刻就醒了,只是她脸皮薄,索性埋在他怀里装死。 她现在稍微有那么一点后悔变丑了…… 虽然是存心想要噁心他,可是也不想他被那些掌门看笑话呀。 真是好奇怪,自己每天跟他作威作福,丝毫不觉得解气,怎么一想到他会被别人嘲笑,她心里又不是滋味呢……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对她说:何莲生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尽给他添乱。 第27页 隐隐的愧疚,在白蛇这颗七窍玲珑心里隐隐滋生。 随后她又想:她可怜他做什么?他厉害着呢!轮不到她去可怜! 乱七八糟的念头,让她感到烦躁,在他怀里挣扎着下了地,推他一把:「谁要你抱我了!」 莲华被她推得后退半步,而后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 左边,是山林浮翠,右边,是清泉如练。泉水上有两只扁嘴鸭追逐嬉戏,香香看着好不碍眼,脚尖踢飞路边的卵石,噗通一声落水,惊飞了那两只浓情蜜意的鸭子。 她有些气闷,看见泉水倒映出自己的脸,以及身后的云霞漫天,瑰艷色彩愈发对比出她这张脸有多么惨绝人寰。 须臾,水中又多了一张脸,清俊卓然,恍如神祇。 莲华温和开口:「晚间风凉,回去吧。」 香香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淡然自若,有些不甘心,皱着眉问:「你真的不嫌噁心吗?」 莲华嘴角莞尔,「不嫌,吾妻甚是可爱。」 香香:「…………」 她心情纠结的看了看水中倒影,语气谨慎的问他:「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碰我?」 她说的碰,自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碰。 莲华沉吟片刻,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香香绝不承认:「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没有变回原样,是在考验你!」 莲华笑:「哦,考验的结果如何?」 她转了转眼珠子,「一般般,你都没亲过我。」 莲华抬手揽住她的肩头,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疙疙瘩瘩的脸颊上。 香香先是一呆,而后嘴硬道:「这不算!有本事你舌吻!」 莲华眸光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俯首吻过来,仿佛眼中只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完全无视她满脸的坑坑洼洼,也无视她鼻子上那坨肿如拳头的肉瘤。 他毫无心理障碍,可她承受不住啊!倒影里的画面令她无法直视,惊得直往后跳,险些踩进水里! 莲华长臂一伸,就将她捞回怀中! 吻落下,香香一哆嗦变了回去,肌肤如雪,发如泼墨,纤腰盈盈一握,娇媚小脸上满是惊诧,随后被男人堵住了唇舌。 他浅尝辄止,松开后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笑道:「口齿生香。」 「你!……」她一时脑壳儿罢工,想不出词来骂,顿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道,「你口味真重!」 连老太婆都不放过! 幸好她及时变了回来,否则那画面她简直不敢想像! 莲华又笑,连带着胸膛也微微震动,像是愉悦极了,低头细细啄吻她的下颌。 她心想,原来他还记得,她最受不了被亲这处。 想出言讥讽他几句,奈何滋味太享受,忍不住仰头露出纤柔的颈,与他耳鬓厮磨,纠缠间有了几分重归旧好的意味…… 春风拂过水面,盪出淡淡涟漪,也零碎了那一幅情潮旖旎的画卷。 …… 自从香香搬到天山派,莲华什么事都依她,唯独一件事不让步。 那就是,修炼。 四大堂主就像她的科目老师,掌门就是班主任,时刻监管着她的修炼进度,几日服一次淬体的丹药,几日泡一次滋养的灵泉,几日运转一次全身脉络……桩桩件件全在他脑子里,从无错漏。 这样的修行对天山弟子而言是常态,对一条散漫惯了的蛇妖而言,却是痛苦无比。 雷劫将至,掌门召集堂主,了解学生的近况。 堂主们大吐苦水: 「教了她几个大大小小的防御阵法,学了大的忘小的,学了小的又忘大的,这临时抱佛脚,恐怕难有效果。」 「每日上课,讲不了几句她就打瞌睡,若是吵醒她,还要挨骂。」 「丹药吸收尚可,但能不能承受住雷劫,却也不好说……」 「其实,她最近进步不算小,只是上次雷劫有玲珑鸟替她挨了几层力,这次雷劫威力定然胜过以往,想要万无一失,恐怕还是要另想办法。」 大家各抒己见,却也束手无策。 实在是这蛇妖性情太乖戾,地位又过于微妙,不能像寻常弟子一样打罚,堂主们一时之间难以想到好办法。 末了,凌阳子鼓起勇气,对掌门说:「您与她既已成道侣,不如……用那个法子?」 莲华真人敛目不语。 另三位堂主没反应过来,纷纷问道:「什么法子?」 凌阳子老脸一红,双手拢进袖子,「道侣双修之法,或可应急。」 三位堂主:「…………」 修真者讲究清心寡欲,双修之法一向不被视为正途,偏这蛇妖懒惰又不长进,那就……就……………… …… 香香发觉,最近莲华与自己同房的频率渐涨,他本是个节制的人,现在却常常等不及到天黑,就把她往床上哄。 琼花如霜,月满秋夜长。 她在床上盘了个圈圈睡觉,睡得正香,却被他强行变回了人样儿。 他的指腹在雪腻肌肤上游走,揉弄几下她便哼哼唧唧,说不清是舒服还是难耐,也可能是真的太困,她迷迷煳煳的伸手推他:「不要弄我啦……」 他熟门熟路的亲她的颈与下颌,轻轻舔咬,但这次香香不买帐,嘴里咕哝着「我要睡觉」,便把自己颈间那颗脑袋往下推,之后他果真往下去了,还分开了她的腿…… 第28页 火热的唇烫在腿心处,她哆嗦了下,脑袋像是清醒了些,又像是更迷煳,后来他吻得更深了,唇舌作乱,她唿吸全乱,「你存心不让我睡觉……」 莲华在她下面笑了下,温热气息拂过湿润的花瓣,舌尖勾出丝丝蜜意,她颤了又颤,迷濛的双眼泛起雾气,面红似桃花。 一夜欢爱漫长,她在他身下化成一汪春水。 …… 翌日醒后,香香惊觉体内灵力暴涨,思及这几日他的反常,如何还不懂他的用意? 世上哪有一场欢爱就能增长修为的好事,所谓双修,不过是做了减法,灵力从一个人身上,让渡到另一个人身上。 香香心中酸酸涨涨,忍不住拱进男人的怀里,环住他的腰许诺:「我保证以后好好修炼,绝不偷懒。」 操劳一晚的男人此刻仍在休息,没睁开眼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还有呢?」 还有? 香香愣了愣。还有什么? 好在她足够聪明,立即抱着他撒娇:「还有……等你度雷劫时,我也……也这样帮你。」 莲华低下头,轻轻落吻她光洁的额头,答道:「好。」 ——此后岁月长河,自有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