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苔原时代》 第1页 《末世之苔原时代》作者：福王【完结】 文案： 地质变动，地球进入了苔原时代。 全年气候寒冷，最热月气温不超过二十度，一年最多能下十一个月的大雪。 出生在亚热带，工作在热带的加班画图狗徐中磊表示：我觉得还好，天气挺凉快的，好评！ 内容标籤： 种田文 末世 美食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中磊 ┃ 配角：程昱铭 ┃ 其它：小纸，老大，滑鼠 一句话简介：冰雪世界，挣扎求生。 立意：努力生存，好好生活，热爱生命。 第1章 我在农村有块地 发现：【外婆的远见】…… 徐中磊，小名叫做石头，暱称是，外号也是。 当年他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他去串门，逢人就说：「这是我家小孙子，叫他石头就行。」所以四里八乡的上一辈，只知道徐老常家有个叫石头的娃娃。 「石头，你看看，这是你外公当年承包土地签的名字。」村长撅着屁股从靠墙的文件柜的最后一层找了好久，翻出一张泛黄的纸。 徐中磊拿起那张纸一看，外公的名字和手印还在上面，写着：今状元桥村徐家老屋组村民徐常春承包水田二亩，山头一座，特此证明。下面还具体写了水田和山头的位置。时间写的是1993年，这张纸，比他的年纪还大。 「这上面写的是承包，实际上呢，就是咱们村自己分的地。按规矩来说，你外公一家没有生儿子，这土地就没有你的份了。所以现在，你家的地和山，就是队里的公共财产。」村长笑了笑，又说：「你去上上学那会，你家也没有男人，没法种地，总不能让地荒了不是？」 徐中磊心里有数，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绝户」。农村没有男孩后代，很容易受人欺负。 他高二的时候，外婆过世，他们徐家就只有四个嫁出去的姑娘，自己当时又只会读书，不管事。所以老嗲的土地就被人吃了「绝户财」，二亩土地加上一座山头，虽然钱没多少，但是村上绝对是占了便宜的。 但是这事，符合村里的习俗，却不符合纸面上的规定。 徐中磊顿了顿，先表态：「我虽然不是我外公的亲孙子，但名字还在户口本上，这把地送回村里的事，我不知情。」 村长有点伤脑筋，当年石头家外婆死的时候，村里其实对他们家里的地不感兴趣。石头家说好把地给村里人种，每年只要给点租金打到石头的银行卡就行，那时候，地不值钱，大家都去外面打工了，这地有人种就种，没人种就荒着，没人想在土里找钱。 这留下来地也算是石头外婆给石头的一条退路——无论如何，总可以回家种地。 问题出在之后两年，徐家老屋南头的徐志平要承包村里的大片土地，一是种地种菜，二是拿国家补贴。徐志平想承包村里沿着大水塘边的所有土地，都已经和其他土地主谈好了，只差了石头家靠河边的一亩半。徐志平给了不错的价钱，村里贪心不足，想从中赚一笔，就还打算煳弄一下对本村事物完全不懂的大学生石头。 村里就和镇上打了报告，说徐常春家要把土地转给村里，作公共财产。 程序无误后，再把石头家的土地承包给了徐志平，还签了承包合同。按照每亩五百块钱每年的价格，承包时间长达三十年。 本来村长和支书都以为去上大学了的娃娃不会回来，所以有些肆无忌惮。谁想到，这石头，竟然自己回来了。 徐中磊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他上学的时候，每年十一月份，村里都给他银行卡汇二百来块钱。汇了四五次，再没有消息了。 当时他在大学赚了几笔外快，手头宽裕，就没打算回来问问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他打算回来生活，就必须要搞清楚自己家里的地去哪了。 徐中磊的户口只要还在状元桥村徐家老屋组，这地，就还在他手上。 村长没打算告诉这徐常春外孙真相，知道这回事的老人家都入土了，谁还能挖出真相不成？ 只说：「你家的地，现在徐志平，就是你志平哥种着。他承包了咱们村十几亩地，也不单是你家的，我家的地也承包给了他，白纸黑字都写了契约书了。承包出去都是你外婆同意的，钱也打到你卡上了。」 徐中磊没打算和村长绕圈子、玩宫斗，只说：「村长，我回来的时候查了一下，咱们省的土地承包价格在四百块钱一亩以上。我的银行卡这些年来，就收了八百块钱。」 「那个是，你现在看到的价和当年承包的价，肯定不一样。你个石头小子，走了都十一年了吧？这几年地价涨得快，算不了数。别听风就是雨，我还要骗你不成？」村长捋了捋他短短的头茬，那是村里剃头匠最好的手艺，他说话唾沫星子横飞，溅到了深色的办公桌上。 徐中磊知道这里边有猫腻，但是今天也不是专门来要那几千块钱的，他的目标是宅基地。 「村长，我那两亩地呢，您这也包出去了，几千块钱，那就当我多谢咱们村当年对我外婆和我的照顾，有奖学金、助学金公章什么的，这么多年也谢谢您大气，我也不管这地，承包出去得了多少钱。 找您呢，主要是，我想回咱们村，住下来，不回广安市了。我想在我外婆的房子旁边，再建一个房子，想要大一点的。 第2页 那个老屋旁边，您也知道，就是一个连草都不长的小坡，我想把那个坡给平了，建我的房子，我给咱村委会打个报告，再要一块大一点的宅基地。」 徐中磊亮出自己的目的，打算把能换钱的土地，换成宅基地。 本来，徐中磊要建房，限于农村宅基地的政策限制，只能在他老屋的原址上推倒重建。但是，那个房子还没建二十年，材料什么的都是外公和外婆一砖一瓦攒起来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他和老人家唯一的联繫，他不想直接推倒，只能另盖一间。 村长松了口气，吃绝户财这事，不能追究。一追究，闹到上面去，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现在换成这样的小要求，绝对是松了一口气。他故作严重，思考了一会。 「现在好多人都回来造别墅，上面查得紧，一旦被查出来，肯定是要把房子用推土机推了的。你看看，隔壁村里的癞八，给他孙子盖的房，最后还不是他自己推了。这事，难办哪！」 徐中磊当然知道自己盖房肯定不行，但是嘛，他自己是行内人，也有这方面的同学，来之前他还特意问过。 他知道，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把房子推了的情况，要不就是村干部上报国土局违建，要不就是村里有人在网上举报。只要程序正确，一般就没有问题，而他外婆，之前还有一笔伏笔吶。 「村长，我刚满16岁的时候，我外婆就向村里打了宅基地报告，当时就批了的。」只是当时划的地没有他现在想要的那么大。 「你小子，这都想好了。还要我这身老骨头干什么？」村长原本想拿捏一下不懂事的年轻人，没想到这年轻人有备而来呀！ 「我这房子吧，打算将来接我女朋友的爸妈来。最好有个可以在门口种菜的园子，要种几棵果树，还要多盖几间屋子，最好能做成一排。到时候要三个孩子，都要有自己的房间！」 徐中磊笑嘻嘻掰着指头数，换了一只手都没数完。他满嘴跑火车，实际上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女朋友长在他嘴巴上。 「你打报告吧，到时候把菜园子的面积减掉就行。」村长有点得意，「咱们村菜园、茶园，都不算在宅基地的范围里啊！你小子把围墙一围，不都算你家了吗？」 徐中磊倒是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大的操作空间，农村自建房，原来都不按照报告上面写的数字上来啊，倒是解决了他很久以来的一个疑惑：他们的围墙，围那么大干什么！ 徐中磊这下知道了自己将来的房子肯定要围一个超大围墙，默默地给自己的设计图加了一层。 嘴上还是受教了：「谢谢村长！到时候我房子建好了请你去我家好好喝几盅。」又问：「这报告什么时候下来？我还想早点开工，赶时间。」 「那就不知道了，要是直接交上去，最少三个月，慢起来半年、一年也有。」 「我这，着急啊，我看，您能不能直接去镇上问问？」徐中磊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在房子的证件上折腾。 村长果断揽了事：「那我明天帮你去盖个章吧，咱们村离省道远，也没听说过什么拆迁风声，咱们村里要建房还是容易的。我去找找人家主任，肯定三天就给你办好。」 「哎呀，那真的谢谢您老了，麻烦了，麻烦了。」徐中磊这回是真心实意道谢了，他不在本地许多年，连管这事的衙门大门朝哪开在都不知道。 「新爹我当村长三十多年了，还是说得上话的，哈哈。」村长露出了自得的微笑。 第2章 大哥的帮助 获得：【大哥的帮助】 徐中磊拜託完自己的宅基地的事之后，告辞去了自己老大哥徐志平家。 徐志平是他老大哥，当年徐志平「收编」了村里所有的半大孩子，徐中磊也是小跟班之一。 徐志平比他大了六七岁，当年徐中磊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徐志平已经在村里招猫逗狗，弄得全村鸡飞狗跳。家长都背后说人徐志平不好，但毛孩子们心里都是满满的羡慕。啊，自由！ 好景不长，徐志平在县高中校霸没当多久，称王称霸了一年半。因为打架斗殴，勒索低年级学生被送回家反省。反省来反省去，他就直接辍学了。 徐中磊知道这件事，主要还是当年徐志平他爹提着扫帚追着他打了半个村，逼着人去上学。徐志平死活不去，一路鬼哭狼嚎。 那场景实在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还不浪费电。有事没事的村里人全出来了，搬出木椅子，围观打孩子。 徐中磊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外公一边看打孩子，一边把被打的孩子做反面例子：「你要是像他一样，不好好读书，我就拿个扫把抽死你。」 徐中磊往记忆中志平哥家的方向走，他窄小的田埂上慢慢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时间紧，任务重，事情还多，算下来钱就不够了，生活可太难了。 走过了沿着大水塘的田埂，水泥路就四通八达。一边快走，一边想着去看看徐志平。 「吃饭了吗？！」 「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石头伢子是你啊！」 一路上，站在各家门口的说闲话小媳妇，坐在躺椅上的老汉，还有门槛上蹲着玩手机的大哥，都在纷纷和徐中磊打招唿，热情得不得了。徐中磊心里怀疑，村里是不是拉了微信群了，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第3页 他那颗被资本主义老闆嗟磨的心，有暖流淌过，大概这就是故乡的感觉。 ——无论他几年没有回来，总有人能够问候一句：「吃饭了吗？」，他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唿。 突然眼前一黑，字面意思。 一个皮肤很黑，中等身材，穿着亮橘色外套，黑色裤子，看着就很精壮的汉子出现他面前。这衣服和皮肤颜色对比，看着就更黑了。 「石头，你怎么回来了？」准备出门的徐志平显然一眼认出了他：「嘿，你小子，还记得回来看看啊！」 徐志平脚上还套了一个橡胶套鞋，也是亮亮的红色，一副要下田的样子。 「志平哥，你可别嘲笑我了，我这是城里混不下去，来投奔老大哥了。」连忙和他握手，一口一个志平哥，叫得很亲热，想当年志平哥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乡下汉子，这挑衣服的品味也变化了很多。 「哈哈，我记得你也是跟在我后面的小屁孩啊，现在混得怎么样？怎么想起来就回来看看了，我记得你考上大学了吧？」徐志平倒是没有否认自己老大哥的地位，只是锤了徐中磊的肩膀一下，又说：「别在路上说话，来我家喝口茶。」 说完勾着徐中磊往里边走。 本地建房，一般在自家田的附近找地势较高的地方，这样雨水较多的时候便于排水。房子一般坐北朝南，是阳光充足的好风水。尤其是大水塘附近，零零散散有□□户人家，都是差不多的房屋格局。 过了大水塘的地界，就到了本村最早的一条大路附近。这里交通方便，能够直接通到镇子上、县城里，所以建房子的人也最多。 至于徐中磊的家，隔了大马路和大水塘一大片小树林，就不是什么吃香的地界。交通不便，只有一条后山小道和公路相连，要走到大水塘的田埂附近都要绕几个弯子，只有一个好处就是清静。 徐志平家和徐中磊家差不多，避开了要道，建得比较深入，地势也高。他们俩爬了一个大陡坡，徐中磊累得直喘气，才看见他们家大门。但是一看见那个大门，徐中磊突然气都不会喘了。 ——就是那种罗马式雕塑立柱蕾丝铁艺勾勒了花边再加上两个纯白色大立柱的典型乡村风加淘宝北欧风的大门。 对于设计方面的学生，这个大门真的忍不了。 「我家这大门还是我老婆看上的呢，花了小几千，没什么用，就是她喜欢。」徐志平看见徐中磊的眼神盯上了他家大门，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额，审美不同，高兴就好。 徐志平家的房子是一个两层小楼，下层是褐色瓷砖，上层白色瓷砖，再加一个红色小高顶。面积大概在110平的样子，从房子之后延伸出两道围墙，构建出了一个小空间。水泥硬化的大片地面上，放着一台经典的五菱宏光。 看户型，是自建房的经典格局，就是典型的农村自建房套图。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设计，说明这房子建造者，至少还是看得懂图纸的。 「你看我这房子怎么样？」一边掏钥匙开门，徐志平一边问。 「不错，我看这设计图挺好啊。」 「嘿，石头你是行家啊！这是我花钱从人家设计师手上买的呢，我老婆挑的！」 「花了多少钱啊？」 「五千多吧！」 徐中磊没话说了，乡下人果然好骗，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全地形全气候自建房套图，全套下来淘宝200块钱还能送个硬壳文件夹。但那位「设计师」好歹行内人，卖图这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实在是不能和这个憨厚老大哥说行情，这房子都建好了，还能退咋地？ 徐中磊只能默默闭嘴，换了话题；「嫂子去哪了呀？」 「我家小姑娘今天开学，送她报导去了，应该要回来了。」徐志平开了门，让徐中磊坐着，自己进了厨房烧开水，一边八卦道：「你就比我小六岁吧，我孩子都有了，你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都没有。」徐中磊回乡做得最大思想的准备就是催婚，尤其是他这种芳龄26，虚岁已经28的，在农村不结婚就是最大的罪过。 他自己估计，在村里呆半年之后，就会有婶婶、姑姑过来介绍相亲对象了。说就说吧，他辞职回乡就是一大话题，债多了不愁，闲话说多了也就屁事没有了。 「你是大学生，到时候让我老婆给你介绍一个，就是怕你看不上。」徐志平烧着水呢，就又坐过来和她说话。 「可别，我自由恋爱，不结婚也没什么。」徐中磊连忙摆手，「找你有事呢，志平哥，你就别嘲笑我了。」也别给我找女朋友了。 徐中磊说起自己想在村里呆着，不回去了，他家的地也不知道租给谁了，现在一头雾水。 「我租了你家一亩半的地，就在大水塘边上。」徐志平对自己的地可是如数家珍，「还有半亩嘛，是从山上开出来的，没养几年，土地不肥，又不好管水，村长作添头给我的。 我也没种粮食，就种了点甘蔗，还有一点红薯。每年750，包了三十年，当年钱不多，只给了5年的钱。后来挣了点钱，就全付了，加起来得有两万多。村长说，这钱已经打到你帐上了。怎么，你没有收到？」 徐志平大概是真的坦荡，一点隐瞒都没有，还说：「你要是种种地练练手呢，我今年就不准备种东西了，给你试试。」 第4页 「钱你也给了，地都承包给你了，我再要回来算什么回事，到时候我要在菜园子里种点东西，就找你要点种子，而且，我还准备自己也盖个房子呢，忙着呢！」 徐中磊是想问清楚自己的地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村长这边贪心不足，竟然拿了他将近两万块钱。但也不能让老大哥直接把土地还回来。 村长捏着他的宅基地，他准备建的房子那么大面积，超过宅基地不知道多少倍。简直一举报一个准，还不如趁着这事好好建房子。 「嘿！那感情好啊，你这刚回来两天，就闲不住了。」徐志平一拍大腿，「你要建什么样的，你家宅基地批下来没有？要推了你家老房子吗？」 「倒是不用推老房子，挨着原来的老房子建就成。」徐中磊嘆气一声，「我这房子八字还没一撇吶，你回村这么多年了，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工程队，要能看懂的图纸的。」 「这事你倒是问对人了，我这房子不错吧！」徐志平故意顿了顿，企图制造一点悬念，徐中磊非常配合地用疑惑加期待的眼神看过去，徐志平膨胀了，「这房子就是我自己找人建的呀！」 「你图纸不是找人家设计师吗？」 「咳咳，你志平哥也当小包工头四五年了。有活就干，没活完蛋，人家要建房，我就按着这一套来，建了这么多，没有一家人不满意的，哈哈哈。 我爹当年就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木工活也有一手。我跟着他干了一段时间，也能搞个工程队来。现在啊，人家僱主都有好多杂七杂八的要求，直接拿图过来让我们帮着建的也有，不会的话就挣不到钱哪！」 「志平哥，你这业务还挺多！」徐中磊都震惊了，又建房子又承包土地的，都是累死人的事！ 「没办法！都是乡里乡亲的，建房子那就是帮个忙也好！再说我家茵茵现在还小，趁现在干得动，多攒点嫁妆钱！」看得出来，徐志平已经从校霸变成了女儿奴，那一身亮橘色外套，应该也是他家「茵茵」的手笔了。 「志平哥，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确实要做一个大工程，看看你能不能做？」 「你说，我去给你煎个茶。」 「房子不高，就做一层，要求做两倍厚度的墙体。要在房子下面挖一个地下室，所以地基也要很深，还要挖一个沼气池，造一个尖顶的屋顶。」徐中磊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另外呢，我还想盖一个尖顶的一层平房，做成仓库，直接做成连着的八个房间。对了，这两个工程都要做那个东北的火炕，地下室那边做管道供暖，平房用东北火墙的形式就行。」 徐志平脱下他的桔黄色外套，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边走还在一边盘算，数着手指头，「石头，这一套不便宜哪，我估计没有这个数下不来。」对着徐中磊比了个数字，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徐中磊则浮现出枯燥无味的微笑，说：「预算是一百万，但是对质量有要求。还希望能够在四个月之内建完，对了这室内的装修你也可以一起包了，预算是十万。」 徐志平肯定是被这种衣锦还乡的王八之气唬住了，不然他肯定要质疑一下的，装修预算十万不算多，绝对算少。 看到徐志平没说话，一副被震慑住的样子，徐中磊还有点小得瑟，「而且，房里的管道，连接件，开关，瓷砖这种最好能用几十年的东西，我会自己提供。」 「石头，你没有羊癫疯吧？」 徐志平打断了徐中磊关于经费的构想，提出了质疑；「我们这地方冬天又不冷，你要那么厚的墙干嘛？还有八间屋子？我原本以为你要养牛，没想到你还要搞个什么火炕？就算要建房子，搞个我家这样的就够了吧？你不是真的要在这乡下呆下去啊？」 「我辞职了，就是准备回乡创业的。「 「你是我们村少少几个大学生，这都在城里呆了几年了，怎么突然就准备回来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徐志平一阵担忧，都在城里拼了好几年，回乡里干什么呢？ 「志平哥，你不用担心哪，不是我出了事，我就是看着我的同事连续加了三天班，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那之后我仔细想了想我的未来，我们这个行业，也是吃青春饭，做到34、35岁，公司就开始准备让你走人了，我已经这么大了，就算还能再拼几年，怕到时候赚的钱，还付不出医药费！」 徐中磊苦笑：「何况，你知道，我也是下过田插秧，上过山砍柴的人。在广安的时候就总想回到农村，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来，这里才会让我有安全感。」 徐志平静静听着，感慨一句：「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徐中磊换了话题，「志平哥，你说，我做了图纸，你看看你能不能做，不能的话，我就只能找县城里的人问问了。」 「你的钱够吗？」徐志平现在就是一个忧心忡忡的长辈心态。 「够着呢！」 「那行，你这活我接了，我估计要个二三十个人。前期挖地基，和泥，砌围墙这些活，就找这么村里人和隔壁村里人。到了后面再上大工，省点钱。还要联繫挖机，你那火炕肯定要耐火砖，我先准备着吧。」 徐志平一副忙中有序，紧紧有条的样子，倒是让徐中磊放心了。 农村施工，一般都是找包工头联繫自己手上的煳墙匠，泥瓦匠和小工。还有各种专业人才，开挖机挖土的、能给房子定点的、手上有特殊材料的，这些人力资源资源都在包工头手上。僱主只能听包工头的建议，这就很容易出现材料以次充好，人员良莠不齐的现象，建设成品审美设计还会完全按照包工头的思路来。 第5页 现在，徐中磊的房子由徐志平接手，至少，徐中磊能够感受到徐志平的善意，真的是可遇不可求，换一个包工头，现在就可以开始数自己能够扣下多少钱了。 农村都是熟人社会，朋友就是用来赚钱的！ 第3章 社畜的奇遇 获得：【先知的微笑】…… 今天是小学生们报导的日子，农历元月十六，也就是公历一月二十八。 徐中磊知道自己必须加快进度了，原本可以早回半个月。但为了拿到年终奖，顺便再把广安的房子卖了，他硬是在广安停留了一阵。 有一个买家大概是早就看上了房子，想着要省点钱，磨磨唧唧不停压价。徐志平不想甩卖，两人来来回回扯了好几天的皮。好在最后等到了爽快的卖家，谈好价钱又办了手续之后，徐中磊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回来，竟然已经过完正月了。 他看着志平哥在联繫挖机，又在招工人和泥瓦匠，就没有打扰他，喝完茶就告辞了。一路顺着田埂回来，大太阳明晃晃的晒着，很快就出了一身大汗。 在广安的时候没人觉得有什么，再大的太阳只要开了公司的中央空调，立刻冰凉舒爽。农村人也觉得这只是一些小小的异常，不管太阳能出多久，总会下雨的。 只有徐中磊知道，这太阳，会持续一年，直到火山爆发，直到世界末日。 ＊＊＊ 当然，在2023年，还是社会主义社会，没有玉佩里的小空间，也没有重生復仇记。 徐中磊就是普普通通996的上班族。按部就班上学、升学、找工作，再被资本主义老闆狠狠压榨剩余价值。要说传奇或者是特异，那也轮不到他，绝对首先轮到他拿了都市商战升级爽文剧本的妈。 徐中磊在一个二百人左右的小公司当设计狗，圈内全名叫做「画图民工」。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接活，画图，甲方爸爸说不行，改图。改了七八遍之后，甲方爸爸说就要第一稿的那种画图民工。 去年十二月份，年终总结忙得人手忙脚乱，他主管老王的老客户还火上浇油，下了新订单——独栋别墅的设计稿，要求零零碎碎地列了十几条之多，面积又特别大，只给了十天，但给了十万。 主管爽快地接了单子，作为年终「福利」给了他们c组。徐中磊作为小组长，一边卡着述职总结，一边拼命画图。 他花了前面三天做自己和小组的述职报告，只能在后面六天拼命补。最后一天的时候，他已经熬了五天，每天就在公司睡四个小时，就靠着雀巢无糖超浓黑咖啡续命。 公司准备的二十四小时热水，还有洗澡和洗漱的房间，一个行军摺叠床，就是为他这种画图民工量身定做的。 等徐中磊综合了小组成果，又修改，再整合发给主管之后。徐中磊觉得自己心脏有种尖锐的疼痛，，耳朵里的鼓膜在轰隆作响，脑子变得一片迷煳，有一片雾蒙蒙的天色在他眼前铺开，他拼尽全力想拉自己旁边工位妹子的衣服，想求助，却只能模煳地说话。 「我不行了。」 他做出最后一个字的口型，然后以一种幸福解脱的姿态往后倒去，「咚」地摔在了地上。 徐中磊最后的意识竟然是：啊！还好没过时间！ 徐中磊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双眼睛，小姑娘的眼睛。一个八岁三年级的小姑娘，叫做杜子归。他就跟着杜子归看世界，感觉自己也从一米七五，变成了一个九十厘米的小萝莉。 子归家庭简单，生活幸福，爸爸妈妈认真工作，偶尔出去吃喝玩乐；子归开开心心上学，上课爱写小纸条。 时间慢慢过去，过完年开学之后子归继续上课。到了期中考试，她死活想不出单词怎么写仰望天空的时候，徐中磊勐然发现，这一年，还没有下过雨！ 肯定会发生什么！以他精准的直觉看来。 徐中磊不再一直嘲笑咋咋唿唿的子归，开始关注发生了什么。 子归妈妈买的青菜越来越少，一颗西兰花竟然花了二十一块钱！但是子归平时买零食的店铺，没有涨价。 看来就是简单的旱灾！于是徐中磊继续闲鱼，打算好好享受这偷来的童年生活。 这场旱灾持续了许久，久到子归快上完了四年级上学期，还没有结束。子归妈妈也不经常买青菜了，一般一个星期就买一次最便宜的白菜。徐中磊瞄过小票：六十块钱一颗！ 干旱导致学校和家里也经常停水，瓶装水都涨了两块钱。 就在子归准备期末考试的一个星期天，天变黑了！ 空气里瀰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大片的黑暗向这个家里倾入。徐中磊看得清楚，那些硫磺味的东西，是从天上，随着云飘过来的！ 子归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眼前一黑。吓得声音都尖锐起来，大喊：「啊！妈妈！爸爸！好黑啊，救命啊！」 子归妈妈和爸爸就在客厅里，看见异象。又听见女儿的声音，匆匆跑过来，也被黑色侵染吓得不轻。子归爸爸打开灯，拿起手机看新闻，子归妈妈抱起子归轻声安慰。 「啊，找到了读给你们听，别害怕。据国家气象局报导，太平洋超大型火山爆发，喷发的烟尘将会在近期随大气环流飘到我国沿海。由于全球干旱，水汽不足，无法进行人工降雨，请各位市民作好防范，注意安全。」 第6页 子归爸爸声音沉稳，又说：「那座火山叫做麦卡锡火山，是世界上最大的死火山，它的爆发可能预示着地球地壳运动的活跃时期来临。」 子归妈妈和子归因为爸爸的声音和卧室昏暗的灯光渐渐平静下来，子归妈妈又笑着说：」老杜，你看看我们明天要不要去上班，子归要不要去上学？「 子归瞪大眼睛，等着回应。 「明天星期一，学校放假，不用去上学！但是班还是要上的！」 「耶！」子归欢唿起来。 看起来危机要过去了，但是徐中磊心里还是不安。 一天深夜，徐中磊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啸叫的声音。听见砰的一声，发出像是两辆火车相撞那么大的声音，子归也被吵醒了，然后发现脚底下在晃动，子归爸爸只穿睡裤冲到子归房间，抱起子归就往楼下跑！ 「慧慧，地震了，快跑！往楼下跑，走楼梯！什么都别拿！」他一边跑一边喊，手忙脚乱地开锁。 门开了，震动也停了。 子归爸爸放下子归当机立断，去房间里穿衣服，还把子归和老婆的衣服一起拿着，又让子归妈妈拿点食物，子归妈妈把冰箱里放着的馒头，方便面、酸奶还有零食、海苔什么的装在一个大书包里。子归爸爸又拍了几家邻居的门，让他们快点下去，可能会有余震。 一家三口，猫着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下了楼，子归爸爸去开车，还好他今天没有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就在路边上。子归爸爸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我们这边都是高楼，一个要倒，肯定都会倒，要安全肯定要往工业区走。」 子归妈妈则是拼命打电话！打给同事、同学、所有认识的人，「快起来！地震了！」 子归也拿爸爸的手机打电话，子归爸爸让她一个一个按通话记录打下去，徐中磊本来就很紧张，时刻关注一切，看着子归爸爸的通话记录，第三个是曹平建！ 曹平建是谁？要问徐中磊的c组，绝对每一个人都知道。就是那个热爱自己给订单加最后期限，但出手绝对大方的，主管的老顾客！徐中磊的甲方爸爸！ 或许重名！ 徐中磊默默记住这个曹平建，看着子归爸爸熟练地开车往出城的省道上走。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子归的手机掉到车里的地毯上，车窗外，一幢高楼在他们一家面前倒塌。 「又来了！开不了车了！」子归爸爸踩下剎车，等着这阵地动过去。 这时的天是浑浊的黄色，但是比之前的浓黑色好了不少，一家人顺着汽车灯光看过去，只有灰尘飞舞，耳边传来一个又一个建筑倒塌的声音。 地震直到子归一家逃上高速也没有停，这时候天也亮了。子归爸爸一直在刷手机，藉助高速服务区附近还倖存的基站，徐中磊已经知道，这场地震不是广安独有的，是一场全球性的地震。广安本地地震台给市民的建议是——自救。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高速，面前发现横亘出一座山，拔地而起，将面前的高速公路直接顶起，断成两半。 地震还在继续，车子的备用油已经要烧没了。 子归又困又饿，硬撑了许久，总算眼前一黑，直接睡过去了。 等子归醒来时，徐中磊发现他们一家拿走了车上所有的衣服和食物，在山道上行走。爸爸抱着子归，妈妈拿着东西。徐中磊心想，现在在山上走太危险了，还不如呆在车里呢。 可惜子归爸爸妈妈作了决定，要去在山上避难。 也许是真的幸运，一阵阵地震过去，除了子归爸爸被滚下来的石头砸到受了一点轻伤之外，一家三口没有大碍。他们一直往山上走，顺着前人走出来的小路，一边躲着山石和倒塌的树木，一边找住在山区的人家想要休整一下。但是直到第三天，才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受灾也很严重，只有一家新盖的房子没有倒，摇摇欲坠，但是村里还活着的人也不敢靠近那间房子。 他们一家和村里人一起在村委会宽敞的晒谷场避难，在废墟中挖出粮食和铺盖，顺便给死人收尸火化。徐中磊发誓，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也无法想像人类能在这样的灾难下，如此坚强。 地震了小一周，就没有余震了，伴随着地震而来的大雨却让村里的一半人病倒了，子归妈妈作为一个护士，不遗余力救治病人得到了村里人的尊敬。子归也和几个村里的小萝蔔头玩得挺好，但是没有救援，连直升机抛物资，大广播救援都没有。 村里人去了镇子上，又去了县里，都是一片废墟，都在自救。 而且，由于不停下雨，地震又死了很多人。跟着去了一趟县城的子归爸爸知道，县城里已经有很多人生病了，貌似是传染病。 子归爸爸当机立断，把病人和健康的人分开，又号召大家捡起废墟里的砖瓦，盖出可以避雨的房子。 好在村里因为人少，又积极处理尸体，生病的人都已经康復，没有大范围传播疾病，但是，县城和镇子绝对凶多吉少。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个多月，还是没有救援。子归一家已经知道，广安那种有两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绝对不能进去，他们一家决定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大雨停了几天之后，出了一个阴惨惨的太阳，感觉这太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灯泡，没有热量，只挂在天上照明，风越刮越大，越刮越大，空气变得凛冽，气温迅速下降到了零度。 第7页 子归一家没有被子，也没有保暖衣物，只能盖着从废墟里扒出来的布料瑟瑟发抖。 那一天，绝对是徐中磊一辈子的噩梦。 从北边蔓延来的寒流唿啸而来，无尽的树立刻挂上白色，那股寒冷的气团冲到子归面前，把这个正在门口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冰团，一头载到地上。 徐中磊再清醒的时候，子归全身青紫，只有上下牙在打架，他看到子归妈妈把子归抱在怀里，又用外面的雪在擦子归的四肢，子归爸爸在往火盆里放柴，子归又闭上了眼睛—— 第4章 英雄容易被辞退 激发：【小徐的復仇】…… 子归还活着吗？ 徐中磊走过了徐家老屋大水塘的田埂，上了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路。然后从两座小山之间穿过，越过自己的伯外祖父家，又走过了三四百米的竹林，才回到自己家。 徐中磊想着：子归还活着吧，意识抽离的那一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她的手指动了，也睁开了眼睛，发现了远去的自己。 这一个上午，来来回回，见了这么多人，还下田去瞄了一眼徐志平家里的育秧棚，又一直在田埂和丘陵上行走，实在是让他有点疲劳。 谁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都市小白领，准备回家种田了呢！ 徐中磊在自家椅子上坐下，喝了点水，准备休息一会，再随便做点什么东西，填饱肚子。 他身体躺着，脑子就开始跑马。 当时，他脱离了子归的世界，从医院里醒来，眼前一片纯白，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帮他擦脸。 看到他醒了，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连忙叫了医生过来，又在旁边打电话。当时他的思维还有点混乱，还是觉得自己冻得快要死了，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没一会，医生来了，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来了。 医生检查完，徐中磊也觉得自己思维清晰了。就听见自己的便宜弟弟说：「哥，妈让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他与他老妈的新家庭相处不太好，总是有种过于客气和尴尬的感觉。但跟这个便宜弟弟就还 行，平时微信总聊几句。他有时候也会给这个弟弟点钱，让他在学校吃吃喝喝。 但是现在他不想和这个小屁孩说话，就只不耐烦地说：「还好，你回去上课吧！我这里不用操心。」 「这——」这是我妈的任务啊！谷智鑫不敢就这么回去，但看着他哥闭上眼睛不想说话的样子，只能一步一步挪出去了。 「我的手机呢？」他问了一声。 那个帮他擦脸的女人一边打开柜子，一边解释；「有个徐女士请我来照顾你的，我姓张，弓长张。」说完把手机递给了他。 徐中磊打开手机，看到距离自己交稿的最后期限已经过了六天，眼前一黑！ 他又打开备忘录，今天是年终报告的日子！ 天要亡我！ 干脆再昏迷一天最好！ 「你还看手机！差点猝死，心脏都停跳了，怎么还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医生一边写病例，一边教训他。 「现在是不是好了？我感觉很饿。」徐中磊问。 「你今天吃点流食，打了几天葡萄糖，那确实应该饿。」医生写完查床病例，准备走人，又警告：「多休息啊，别熬夜了，明天就能出院，你这恢復还挺快的。」 徐中磊在自己小组的微信聊天群里发消息：「咱们的设计稿过了吗？」 马上就炸出人来：「老大！你醒了吗？没事了吗？你可吓死我了！」 「过了，老王说可以，那边已经打钱了。」 「老大不在，咱们这组述职是湘湘上台，赶鸭子上架。可太难了。」 湘湘发了一个「我太难了」表情包。 「老大，你可太拼了！当时居然是老王救了你！」 徐中磊发了个「？？？」，老王就是他主管。 「看见你到了，老王马上让我喊救护车，又叫川川给你做胸外按摩，还把你的衣服脱了！然后老王从医药柜里找了个aed除颤仪出来给你用！没有几分钟，你的心跳就恢復了。老王用那玩意太熟练了！」 然后这个发言的同学又发了个「这样的话我猝死就放心了」的表情包，配图就是老王给半/裸的他上aed除颤仪。 剩下三个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刷「这样的话我猝死就放心了」。 徐中磊简直，过于羞耻！ 红x少x队 徐中磊喝了一碗软糯香甜的白粥，又喝了一瓶牛奶，继续躺在床上看手机，他看了广安省的地图，又搜索了一下子归一家当时落脚的小村子，那个小村子果然存在！位于广安省与广平省的交界处，周围都是山，最近的大道就是一条高速。徐中磊很是疑惑，广安省和广平省就是本国的最南边，怎么会下那么大的雪呢？那个村子存在的话，杜子归是不是也是真实存在的呢？那么，梦里发生过的事，是不是，就是真的呢？ 徐中磊记得时间，现在就是那场大旱发生的前一年！ 他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该干什么，一定要确认一下！ 就算是梦，他也希望自己不是死在广安废墟下的一员。 「曹平建！」他想起自己在子归爸爸手机里看见的名字，问一下就好了，没错！ 第8页 感谢现代社会，感谢无用的社交，徐中磊有主管老王的微信，也礼貌性地加了大主顾曹平建的微信。 徐中磊都不管突兀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在钢丝上走，很有可能，甚至是肯定！他会死的！算起子归，他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他的心在砰砰急促地跳，手在不停地抖，差点把手机摔在自己鼻樑上！ 老王很快回了微信：「曹平建确实有个下属，叫做杜天明，好像是曹平建的什么亲戚来着，我见过几次。有没有女儿我就不知道了。」，又回：「小徐啊，你病好了？在家多休息几天，给你批了两周病假！」 曹平建消息回得慢一些，「是，杜天明就是我下属，你没见过吧！」又说：「你是老王的下属吧？辛苦你了，听说进医院了，真不好意思。」然后发了个红包，上面写着：辛苦了，注意身体。还带着几朵玫瑰花。 徐中磊没管那个微信红包，看着消息，子归是真的存在了，那那场灾难也真的会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中磊用被子蒙住自己，嚎叫起来。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怎么还能加大难度啊？ 好吧，作为一个最先知道消息的人，他已经领先一大步了。 徐中磊从被子里出来，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研究：大城市肯定不能呆，地震会将高层建筑震塌。尤其是广安这样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地震的地方，建筑抗震等级肯定不够。最好就呆在乡下，房子不高，建筑密度小的地方，但是乡下房子压根就没有抗震这种说法，最好新建。啊，乡下，建房子！ 决定了，就在老家，直接买人家的宅基地建房都行。还有那场寒流，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看起来来势汹汹。火山大喷发之后一般会进入冰河期，寒冷的时间不会短，要准备衣服、燃料、药品还有食物，最好有地下室，还要多来几个房子放煤炭。 徐中磊脑子一边乱想，一边记下来，然后又开始盘算自己的钱。 公司年终奖一般发半年的工资，那就有十万，银行卡里还有二十万上下，还有当年广安房价没有涨起来的时候他妈给他买的一套房。面积有一百二十平，当年只花了五千多，但是那套房刚好在新开发区附近，后来又搬来了一所实验高中，经过两轮广安房价暴涨时期，要是能够等等，卖个四五万都没问题，附近楼盘四万五左右，他精装大户型应该可以卖到三万五，先挂上中介看看行情。 钱不用担心了，徐中磊想，等到时候，把他妈一家骗出来，呆在那间别墅也好，跟着他回老家也好，不能出事。 那房子，就应该多建几间，最好要有供暖，墙壁要厚窗子要小，最好是尖顶的。 不能规划自己的房子，不然容易越想越兴奋，徐中磊有种给自己布置新婚房一样的感觉，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浑身充慢了干劲，立刻就想拿起他的小电脑，开始啪啪啪——画图。 等到徐中磊图也画完了，假也休完了，回到公司就发现，自己的小组与自己无瓜了！他的工位还被人换到了盥洗室旁边！ 组里的湘湘还是个毕业不久的小朋友，心肠很好，她跟他挤眉弄眼，示意看微信。 微信里面偷偷告诉他：他们c组换组长了，是空降的！八成是hr和老王联手搞的鬼！他的工位是hr陈小姐换的！hr坏透了！ 徐中磊心里知道大概怎么回事，这种压榨员工生命力的公司。一般在一定年龄就准备辞退员工，他的生病大概让公司以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一边安慰湘湘，一边打开电脑联网，准备销假签到。然后发现：他的打卡记录里面还有两天的旷工！ 啊啊啊啊，气死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老王活该戴绿帽子！ 这死妈玩意儿，想把他开了直说，还玩宫心计，我呸！ 徐中磊把手上的滑鼠一摔，直接去了老王办公室。 「老大，你不是说你帮我请了两周的假吗？我怎么还有两天旷工？」徐中磊虽然是在质问，但是语气还是比较平和，与老王平时要求「传统又现代，简单又大气」的建筑要求，他画不出来的时候，老王的语气一样。 「你不是说周一来吗，我就在周一帮你销假的。」 老王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年轻的时候搞技术，后来又转管理职位。一路顺风顺水，做了一个官挺大的中层干部，毫无心理压力地做了老闆的打手，负责猜测上意，顺便压榨下层员工。 他体型偏壮，有隐隐约约的啤酒肚，不算腌臜，但是徐中磊比他高一些，每次站起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老王头顶上的大片稀疏。 数以根记的头髮实在是说明老王曾经是一个优秀而强大的技术人员。 老王一边看电脑，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是周三，广安这边劳动法规定，旷工三天就算自动离职。 「小陈以为你不来了，怕c组缺人，先找了人顶替着。」老王在不动声色为自己开脱。 「我都能加班加出心脏病，肯定不会不上班的，既然您已经帮我销假了，我就继续去上班吧！」 徐中磊心里暗爽，我就不提离职，看你怎么办？ 说完直接回自己盥洗室旁边的工位了。 他这小公司在学习菊花大厂的种种制度，学狼性文化，也学不签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还学到年纪就赶人，连小气和姦诈都是一脉相承。呵，他在家画图的时候，老王打过电话，说是请假两个整周，就是从星期四直到下下周星期四。他还提前了一天来呢，要是再过一天，他就可以直接收到公司的离职文件了。 第9页 呵呵，想得美！ 徐中磊优哉游哉把自己的学校旁边的房子挂上本地房屋交易网，又联繫了几家中介，给的价格大同小异，三百八十万上下，最高的报价也只有三百九十万，所以他在网站上写着三百八十万，价格可以谈，就是要尽快卖出。 搞完了这事，他就开始润色自己的房子设计图了，这次他打算把一种抗震结构加进去。再给他的地下室，加个通风孔，反正不着急，往精细的方向弄。房子自己住，世界上所有建筑，所有图纸，都可以借鑑！ 隔壁hr区的几位小姐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专心做事的徐中磊，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中午去吃饭，没有人坐到他旁边，下午的小零食也没有人叫他。原来关系不错的组员也不和他说话，只是一副让他自求多福的样子。下午徐中磊试探性的问老王要活干，老王顾左右而言他，就让他好好休息。 徐中磊感到愤怒又伤心，自己加班加到快猝死，眼看身体不好，刚回公司就要踢了他？踢了就踢了，看现在这个样子，还打算让他自行离职，连赔偿都不想给？ 不可能的，自己灰熘熘走，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年终奖，离职赔偿，小组奖金池还有工伤赔偿，一个都不能少！ 徐中磊看了看四周，一些窥伺他的视线很快收了回去，居然还有人盯着他？ 他默不作声，打开电脑，写备忘录。 各类物资、食物和副产品，机器，风力发电机，太阳能发电机还有衣服什么的，他要做的事多着呢，要看就看！ 这么耗了三天，他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打卡下班，到时间就走，上班就写备忘录，看了不少关于末世方面的假设文章。 周六的加班他也没管，周五到时间就回家了，到周一的时候，他的录音笔到了，他的上班打卡也打不了了，页面显示着：您的帐号不存在，请重新登录。 这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直接把徐中磊的工号在系统里边删除了。 徐中磊感觉差不多了，等hr总监上班之后，开着录音笔找他去。 总监一般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徐中磊敲门进来的时候，高总监正在给自己保温杯里放菊花和枸杞。 高总监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披着棕色的微卷长发，画着简单的淡妆，五官标识，嘴角有一颗大痣，更添几分妩媚。 「您好，我是设计部c组的徐中磊，想问一下我的考勤怎么回事？上周还好好的，这周就显示帐户不存在了，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 「啊，徐中磊是吗？小徐你先坐。」高总监露出一种hr特有的和善温柔的微笑，放好保温杯，盖上电脑，把办公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徐中磊。 「小徐，你不来我也要找你，你为公司工作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了，听说最近还进了医院，我觉得就是有你这样认真负责的技术人员，咱们公司才能不断进步！」高总监又泛起蜜汁微笑，关心询问道：「但是，小徐，你有没有想换一个部门，或者去其他公司试试呢？」 「没有，我觉得我在公司呆着挺好的，我也挺满意现在的部门。」徐中磊先表态。 高总监起身，给徐中磊倒了一杯水，打开了电脑：「咱们公司今年kpi已经出来了，根据你今年的项目效果，加班以及成果等等方面的计算来看，只评到了c-。加上最近你有旷工，你的主管也说你不太合适继续呆在设计部。所以呢，我们建议你最好调岗，可以去我们公司其他部门试试，也可以去其他公司试试看。」 徐中磊试探着问：「咱们公司有什么岗位适合我的呢？」 「这个具体的职位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找他们的主管问一下。」 「hr部门都不知道其他部门哪里缺人，我一个小组长，哪里知道呢？要调岗也得有地方去啊！」这个hr简直就是逻辑鬼才。 「呵呵。」高总监尴尬微笑。 徐中磊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结，又问：「我为什么不能签到了呢？」 高总监一脸「我不是说过了吗」的表情，说道：「你的kpi太低，你的主管也认为你不能胜任当前的工作，所以你现在不能参与考勤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列印好的纸，说：「你觉得没问题。就先签了离职表，离职这件事，不要拖太久。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还可以多投几份简歷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hr也有一些内退岗位，可以帮你投简歷去其他公司。如果拖太久，公司容易给你负面的评价，那就不利于你找工作了。」 徐中磊虽然想从这破公司离开，但是他知道这《离职申请表》，自己肯定不能乱签，签了就从裁退变成员离职了，公司可以不给任何赔偿，而且，这hr主管的语气已经由劝谏变成了威胁，自己又不打算再找工作，不吃这种威胁。 他一副「哎呀，吓到了我了好可怕」的表情，一边说：「那我要是离职了工资怎么算呢？」 「现在是十二月，虽然没有过一个月，但是离职时间可以写到一月份，给你算一整个月的工资。工伤赔偿按国家给定的赔偿标准来，另外还再给你三个月的工资。」只要你现在走人。高总监显然已经经验丰富，这种话一套一套的。 看徐中磊有点动摇，高总监又劝：「你今年才二十六岁？还可以多学一门技术，这种拼青春的工作你也做不了多久了，不如趁早离场，及时止损啊！」 第10页 「那我的年终奖呢？」徐中磊问。 「公司年终奖是按照kpi按等级发放的，你的评级太低，按理来说没办法拿，公司为了体恤你的贡献，决定给你10%，这一部分钱，会与工伤赔偿一起发放。」 「高总监，请允许我质疑我的kpi评价，我在公司五年，除了第一年之外，我的kpi至少也是b，最高有a。我本年前三季度的kpi都是b+，怎么全年评到了c-？我觉得可能是评错了。」 徐中磊觉得这个评级，就是个笑话，就是想要让他离职的工具。 「kpi肯定没有问题。但是我觉得小徐你看世界的方式有问题。人是会发展变化的，你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你以前的评级高，不代表你现在的评级就会高。 我们公司的需求出现了变化，你不适合，这无可厚非。但你不能因此质疑公司，质疑公司的制度，你还年轻，年轻人容易走牛角尖，你还是接受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实，尝试改变。」高总监喝了口菊花枸杞茶，继续说教。 「世界是变化的，人不能躺在自己的舒适区。小徐，你要接受自己的不足，及时改变自己啊！」 徐中磊心里给高总监的这一大段话评价两个字：「狗屁！」 趁着总监没说话了，徐中磊迅速说：「您的意思是，我今天必须离开公司吗？」 「没有，没有。但是你留在公司干什么？只有最基础的工资：最低一档两千多块钱，还不如去找新工作哪！」高总监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部门还有早会，小徐，你好好想想！」 那份《离职申请书》一直就放在抽屉里，徐中磊看都没看一眼。这一周，他每天和老王微信打卡上班：「老大，我到啦，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我还有事。」老王一般就是这么回的。 后来湘湘还有自己几个组员都开始劝他；「拿钱走人吧！你斗不过公司的！」 徐中磊依旧是继续写自己的物资购买计划，还已经联繫了几家羽绒服、副食生产商，正在谈价格。他写了自己的时间表，他最晚离职时间是公司放假时间，现在还耗得起。 当然，为了避免公司太过沉得住气，他也默默找了一个律师，顺便把录音文件，微信聊天记录，传到了自己的各类云盘上面。怕被和谐掉这些证据，徐中磊还特意买了几家公司的年度会员。 周五就是元旦前一天，从同事们欢腾的气氛中可以看得出来，发了年终奖，再支起耳朵听同事们的谈话，下午放假。 没有人通知他，公司群已经把他踢出去了，他已经实质上被离职了。 周五上午，他也收到了自己的「年终奖」： 本月工资及吃饭住房补贴9354.67+三个月基础工资3600*3+10%年终奖8000+一周的工伤补贴6258.46，合计34413余元。 这些钱都是一笔一笔打，本月工资的工资条还是一个财务人员送过来的。 徐中磊看到工资明细就知道知道导致他猝死的那个项目的奖金没有给，不然他的工资还得再多一万。 他果断收拾自己的电脑，收走了自己的书、薄荷盆栽，还有一个一进公司公司就发的笔记本，搭地铁回家了。 元旦节过后，他再回到公司，不出他所料，他那个在盥洗室旁边的临时工位也没了。桌子都抬走了，放在窗户边，放着同事们的茶杯。 他知道，由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受公司信任，已经被开除了。噁心的是，没有人理他，hr连一份《离职证明书》都没有给。 他找了高总监，得到了「你还是签了《离职申请书》吧，公司x总和上面关系好，你告也告不赢的！」 当然，这句话，徐中磊也是录了音的。 徐中磊嘆了口气，转身走人。 是怎么样的自信让hr以为自己对「被离职」毫无办法呢？ 他回家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之前的工资条，之前的kpi记录，医院就诊表，医院出院证明，微信聊天记录，当初签的劳动合同，还有自己的工牌，社保卡，公交社保的记录。 到了星巴克，律师已经在等着了。 「挺齐全的！「律师检查文件袋，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路上律师还说：「像你这样生病了就被公司开了的，不少！但是大多数人吃了亏就算了，都害怕公司会报復，自己在行业里走不下去，其实，一般的小公司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广安就算是小众的公司，同类的也有几百家。公司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咱们是法制国家哪！尤其是你这种情况，简直一告一个准，别害怕，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的，徐先生。」 没错，现代社会，要復仇，找律师就行了。 这就是徐中磊的报復计划——申请劳动仲裁。 第5章 收拾老屋 获得：【七十年歷史的柜子】…… 「咕噜噜」「咕噜噜」 徐中磊在睡梦中硬是被自己的肚子给叫醒了。醒来发现自己他的腿直挺挺伸着，屁股已经快要从木椅上滑下去了。 他昨天下午才回来，开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才从广安开回老家。这对于一个技术宅男来说，实在是太累了。 他拿驾照时间长，但是广安轨道交通发达，上班开车反而不方便，他就一直没买车。来来去去跑法院的时候，思前想后了半天，在一众奔驰宝马以及jeep越野车和suv之间，选择了最便宜的五菱宏光，白色小面包。 第11页 无他，这车到了乡下，将会以无与伦比的超大载重量碾压一众豪车。 他在销售鄙视的眼神中豪爽刷卡，加上内饰保险车牌，一共花了五万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老屋用的是土灶，现在也没有柴火。他决定这几天就用自己装在车后备箱里的米家电磁炉。 他把车内的座椅拆了，后车厢放着的，就是他在广安的罈罈罐罐。 文件书本什么的，他都直接发的快递。沙发、燃气灶、橱柜什么的送给了左邻右舍。剩下的就是一些需要又不好直接用快递的东西，他去快递点买了一些大纸盒，三块钱一个。他的家当都放在纸盒里，纸盒一件一件地垒起来。装起来容易找起来难。 他把纸箱一件一件搬出来，像开宝箱一样一件一件找，还好只开到第四个箱子，就找到了电磁炉，徐中磊想起车前座放了两大包方便面，红烧牛肉！ 他把前座的方便面、文件夹、衣服还有一大包零食和四五瓶矿泉水，分两趟，运回了自己老屋的大厅。 烧水，准备煮面！ 想起自家菜园子应该还有一些自由生长的青菜，徐中磊决定吃得健康一些。 菜园子正对着老屋大门，徐中磊打开四层摺叠的木门，就看见了杂草丛生的菜园子，他关了火，打算去看看。 这个菜园已经十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小路，当年他外公用来做墙的茶树，已经长得非常茂盛，，因为没有修剪，长得比他还高。 徐中磊打开用木头随意钉成的菜园门，幸运得在杂草从中看见了几棵胡萝蔔，心里直唿自己牛逼，这么多年过去，还能一眼认出胡萝蔔的土地上的部分长什么样。 他没有带锄头，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开始刨萝蔔。 先把胡萝蔔锯齿状的叶子扯到一边，然后顺着露出来的块茎方向往下挖，就可以看见胡萝蔔红色的本体了，等到胡萝蔔露出来得差不多，把胡萝蔔往上一提，就是一整棵胡萝蔔了。 徐中磊把自己看见的三颗胡萝蔔全刨了，又瞄到了被杂草挤得瑟瑟发抖的几棵小葱。杂草太可恶，这小葱黄叶部分比绿色还多，等哪天有时间，一定要把这菜园子的杂草都刨了 徐中磊拔完小葱，把萝蔔和葱放在一边，顺着一脚宽的小道继续往里走。 白菜生命力强悍，占领了一大片地盘。徐中磊掐了不少白菜花，寻思够一顿吃，就打道回府了。 徐中磊高三的时候外婆去世，弔唁的人各回各家，大人们就把电錶关了。徐中磊回来的时候把电錶打开，发现电还能用。 至于水，他家没有接自来水，一直用的是井水，用电泵把井水抽上来在用管道送到各个水龙头。昨天晚上一回来，他就把自家干涸的大水池清理了一遍，把灰尘、杂物都清出来，才打开水泵抽水进大水池。 大水池在三楼，又矮又黑，他一趟一趟往下运垃圾，可把他累坏了。 现在，在室外用水龙头洗菜的徐中磊，用的就是这大水池的水。 就是卫生间有几个水龙头锈蚀了，还有在室外的两条管道都在漏水。徐中磊在手机计划表上写：修理水龙头、水管，最迟不超过三天。 水烧开，放入方便面调料，加入切片的红萝蔔，煮上五分钟，再放入嫩嫩的白菜心，浅黄色的白菜花，再加上两个方便面面饼，焖上一分钟，最后撒上绿绿的葱花，出锅！一大碗颜色丰富，营养全面的方便面就做好了！ 徐中磊一看时间：一点了！果然，摘菜、洗菜太都耗时间，以后要是自己做饭的话，最好做成干菜，要不就在早上採好一天要吃的菜。 吃完饭就到了整理时间，他老屋的房子是两层半。 楼上三个房间，楼下两个房间加上一个大厅，大厅后面有个小门，里面就是卫生间。他外公把大厅一侧的墙打通，在旁边盖了一个养鸡鸭的牲畜房，再往右边建了一个厨房。当时是泥草混合砌的土房子，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厨房已经塌了，徐中磊透过倒塌的瓦片屋顶，看到了燻黑的大灶，破碎的罈罈罐罐，还有一个压成几块的大米缸。 对于那间倒塌的厨房，徐中磊没有办法，只能现在大厅里安顿下来，把吃和住先搞定。 徐中磊先整理楼下两间卧室，前面一间是他外婆当年住着的，採光好，亮亮堂堂的。衣柜基本是空的。 本地风俗，人死了，要把死者的衣服和被褥全部烧掉，去除晦气。当年大概是办丧事的人分不清哪件衣服是外婆的，所以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部烧掉了。徐中磊打开实木暗黄的柜门，里面只有一些书。 徐中磊一边咳嗽一边翻，都是他的书，从小学到初中，小学三年级上册的课本上，还有他顺着手指画的手掌图，他拿自己现在的手一比。 哈，这都差不多两倍大了。 世事无常，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这里了。 卧室里有一个空空荡荡的电视柜，电视是他外婆葬礼过后，同村人搬走的。床也只有一个空架子。两旁的床头柜了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老花镜，烂成几节的手电筒，几只廉价的黑色水笔，作业本，线头，充电线，还有过期好久的药物。 徐中磊把自己装东西的纸箱清出来一个，把这些东西，该扔的扔，该留的，就放进去。还有他自己的课本，也塞进去。前卧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徐中磊继续情理后面的小黑屋。 第12页 小黑屋实至名归，灯泡坏了，光线又差。大概是为了方便睡眠，窗玻璃上还贴着花花绿绿的纸。定睛一看，窗子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三张还珠格格的海报，两张紫薇，一张还珠全家福——这肯定是自己几个姨之一贴的。 徐中磊打开窗户就看清了屋子的全貌，水泥硬化的地板，一张小床，靠着床一个小沙发。床的斜对面放着一个又大又黑的柜子。柜子前的地面上，堆着好几个纸箱子。 后卧室太潮，空气中充满了衣服发霉的味道。徐中磊决定先把自己车里面的口罩找出来，鼻炎真的伤不起。 那个黑柜子很有一段歷史，是徐中磊外婆的外婆的旧物件，和外婆一起嫁进来的。 柜子原先是亮亮黑色，表面刷了厚厚一层桐油，随着岁月老化，变成了现在这朴实无华的样子。柜子里面的衣服，那就更不用说，徐中磊看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破棉袄，脸也是一阵花一阵绿。 这些衣服大概是他太爷爷那阵的东西，全部发霉了。徐中磊只看到一团团可疑的青灰色，一片片灰白色。 抖一抖衣服，细菌孢子四散开来，喷了他一脸，隔着口罩他都能闻到令人窒息的味道。 徐中磊狠了狠心，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不落地翻出来，在竹林前空地上，一把火烧少了。气愤的是，经过细菌们长年累月地耕耘，不少衣服都非常潮，大火燃了很久，还能看到竹林上空直冲云霄的白烟，烧了一个多小时才算烧完。 徐中磊「哼哧哼哧」一点一点地，把这个空了的大衣柜搬出来，放在老屋外面的小广场上晒一晒，顺便又把床旁边的小沙发也搬出来，去去霉味儿。 徐中磊拿了一条毛巾当抹布，提着铁桶，叮叮框框地把两间屋子全部擦了两遍，然后又拿着扫把、撮箕和水桶，依样画葫芦，清理完二楼的三间房。 等到徐中磊开始清理三楼矮小的储物间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涣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机械地把这些他外公留下来的农事器械，一趟一趟往下搬，全都放在楼下的小广场上。 「哟！石头，这是搬家呢！」 徐志平挎着小摩托来了，徐中磊在三楼听见的大嗓门，简直就好像徐志平在他喊身边一样，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徐中磊耳朵震得嗡嗡的。 徐中磊从三楼的小阳台跟徐志平挥了挥手，十几秒后就看见一个亮橘色的身影窜到了三楼。 「你这速度挺快啊，这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徐志平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帮忙，把剩下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往下搬。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你下去休息，我一会下去。」 一边客气客气的招唿，一边徐中磊诚实地指着一坨铁机器说：「志平哥，帮把手。」 两人忙起来速度就快很多，不到半小时，徐中磊就和徐志平一起坐在一楼大厅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面对面喝瓶装矿泉水了。 「石头，你是要快一点建完是吧？我找了十来个县城的工人，他们熟练工，专门吃这行饭的，又找了我爸的几个老伙计，附近几个村的年轻劳力，加起来得有个二十五六人。」 徐中磊问道；「那估计几个月搞得完？」 「最多两个月！」徐志平忧心忡忡问道：「县城的熟练工，350块钱一天，这边的泥瓦匠，砌墙匠也是350，小工200块钱一天，这要做三个月，我这工资都得开五十多万出去！」 徐中磊拿出手机计算器，算了一下，两个月能弄完的话，就不会超过预算，除去材料钱，志平哥还能大赚一笔。 「县城里的工人最好就直接吃住在这里，租个板材房，再在村子里找个女人做饭就行。」徐志平开始算衣食住行。 「人多点也好，咱们尽快开工，还要留下装修的时间哪。钱的话不用担心，我还有钱。」 徐中磊这样说，徐志平总算放心了，说起自己的安排，「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人们三天之后就会来，我明天先去县城一趟，从那边的老闆那里订砂石和水泥钢筋，再租几个板材房。」 「这些我也不懂，按你的经验来就行。」徐中磊笑着说，」我先加你的微信？把图纸传给你，工程款微信还是现金？「 徐中磊一听徐志平没动静。一看，徐志平眼泪哗哗差点就下来了。 徐中磊才想起，一般来说，包工头做事，钱都是自己垫付，工程做完才给钱。有些欠款甚至可以拖个五年十年，像他这种直接全款的主顾简直就是天使。 徐志平倒是没有诓骗他，直接说：「石头，知道你实诚，我也不骗你。我先拿五十万，到时候钱不够了再问你要。」 「那就谢谢志平哥了，我直接微信转给你吧，你去採购东西方便！」 第6章 购物狂魔 获得：【很多的物资】 徐志平走后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太阳已经落在山后头。 现在还是农历元月份，虽然气温已经飙到了五月份的水平，但是还是白天短晚上长。 徐中磊也没有费劲巴拉地把小广场上面晒着的零零碎碎又收回来，他心里清楚，这一年都不会下雨，完全不用担心被淋湿的问题。 他抓紧时间在菜园子里摘了许多白菜心，又采了一些跟野草玩cosy的茼蒿，准备晚上继续做方便面煮青菜吃， 方便面这东西，几天不吃就想得很，一天吃多了的话就很腻。徐中磊食之无味地干掉了两袋方便面加一锅汤，撑的直打嗝。 第13页 他飞快冲了个冷水澡，决定把热水器也加入自己的购物名录。 他的房子卖了380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概是土豪给自己随意添置资产，给钱给得爽快到令人震惊。 再对比准备把市价四百多万，只卖380万，还准备砍到350万的前任买家，这位土豪简直让人「爱了爱了」。 他是个典型的从农村考出去的孩子，虽然工资比较高，但没什么花钱的爱好。对手办、球鞋、名牌手錶没有收集的欲望。对服装的消费态度也是买一件贵点的，修修补补穿十年。除了必要花费之外，他还剩下了不少钱。这些攒下来的钱都在支付宝里买了基金，有个二十来万的样子。但是现在还不用提出来，可以继续躺着吃利息。 他的钱多，要花钱的地方更多。 他看了自己的採购清单，老屋没有电器，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实在是无法生活。他觉着要先把电器买了，到时候再装进新房。 现在就要的话，可以在线上买一部分，于是徐中磊红着眼忍着困逛了一晚上的京东，下单了四台海尔大五匹空调，一台装到工人的板材房，一台装到他自己的卧室另外两台，到时候放进地下室里，降温。空调原价8399每台，会员折扣、优惠券以及满减加起来，一共就花了30416.2元。 徐中磊又买了一台美的全自动滚筒洗衣机，花了2381，买了俩海尔热水器，花了2099，顺便在海尔店铺里逛了起来，又买了两个冷冻柜，一个冰箱，一台电视机，一个微波炉，一个烤箱，他的订单分两次付钱，海尔送了一个卡萨帝吸尘器，一个净水机。 这一通操作下来，钱包少了五万块，徐中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花钱的快乐驱散了白天的辛苦。 徐中磊一觉睡到十点才出门，他没有继续花式吃方便面，而是饿着肚子出门，在镇上买了几个最后剩下的包子。 糖包加了芝麻和桂花的馅料，口感绵密，一口冒汁。酸菜包里放了剁辣椒，咸香微辣，口舌生津，徐中磊干掉了俩，又拿起一杯豆浆慢慢喝。 中午吃饭的时间才到县城，徐中磊找了一家连锁猪脚饭，随意对付一顿就准备购物了。 县城里最大的批发商不是超市，而是专有市场的小杂货铺。 徐中磊在看到自己说出要二十袋大米，五件酱油，三十桶金龙鱼花生油，十箱挂面，两件味精，两件盐之后，老闆眼神丝毫变化都没有，拿起计算器，算得啪啪响之后，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大米一件30斤，80一件，酱油一件240，花生油90一桶，挂面50一箱，味精100一件，盐80一件，一共是6360，我们这里还有辣椒粉，五香粉，醋，面粉，蚝油，咖喱酱，豆瓣酱，老闆你再看看其他东西，满一万送货到家。」 徐中磊做饭仅限于煮煮速冻品，方便面和挂面，所以还不知道调味料竟然还有这么多种，他拿起老闆给的名录，把自己有点印象的调味料都勾出来，每样都要了四件最后算下来，花了一万二。 加了老闆微信之后，徐中磊付了两千定金，约好送货时间，又留下地址之后，徐中磊高高兴兴继续往下一个批发市场走。他要的量越大，老闆越会报低价，他算是练出来了。 日用品市场，徐中磊买了100提捲纸，50箱抽纸，四箱洗洁精，舒肤佳香皂各个香味都要了一箱，洗髮水10箱，沐浴露20箱，牙膏10箱，洗衣液30箱，顺便在老闆的倾情推荐下，买了一箱100只的纳米刷毛牙刷。这次购物徐中磊同样收穫了老闆的微信，失去了小三万的存款。 这些东西，他跟老闆说的是想开店，想早点到货，老闆拍着胸脯说，明天早上一定送到。 五金批发市场，徐中磊买到了全套修理工具。一併装在一个厚实的箱子里，这些工具就花了500多。他又买了六箱节能灯泡，六大卷电线，水管的紧固件，花洒以及各型号的螺丝和四十个不锈钢水龙头，各种不同型号的锁。这些东西倒是没多少，但是也花了5000多。 老闆帮着他把这些东西往他车上装，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食物不着急，他没有保存食物的冷库，大量米面都有保质期，最好等他的房子造好之后再买。 他只要解决自己这两天的吃饭问题，所以只去了超市，买了食用油，鸡蛋，小袋挂面，还有一些方便调味料，一袋米，便打道回府了。 徐中磊打算把自己老屋的二楼三楼都做贮藏室，装他刚刚买的调料和生活用品，那些东西保质期长，对储存条件也没有那么多要求，他打算房子建到一半，还可以再买一点回来。 这些东西确实对储存要求不高，但是至少不能直接放在地面上，他过来的路上瞥见了一个gg：有大量木材及木材制品出售，电话：133xxxxxxxx，往前直走5km。 木牌上有一个箭头，指着一条小路。 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用来隔地面的木板？有有有，老闆你要什么规格的？」这家木材厂的老闆正在吃晚饭，端着饭碗就来接待客人了。 徐中磊闻到香葱鸡蛋的香气，咽了咽口水说：「我先看看样品。」 老闆放下饭碗，带着他往仓库走。 徐中磊看了仓库里放着的几种木板，挑了一种规格大概1mx1m的，没有太多拼接痕迹的木板说：「这样的价格怎么算？」 第14页 「30一块。老闆你真有眼光，这种板子不是复合板，而是实木板，中间不是空心的，是一整块木头做的。我是厂家直销，这一块你要去市场上买，至少也得40。」 徐中磊知道这个价格绝对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作小气吧啦的老闆模样，笑着说：」我这就是做批发的，要的多。要是这个价，我就不买了，赚不了钱。」 「同行我就不说废话了，20一块，您看看要多少？」 老闆语气从千方百计从新手那里骗钱，变成了正经谈生意的样子。 徐中磊也爽快了，「先拿1000块，您给送货吧！」 「您是要一千块钱的板子，还是要一千张板子？要是一千块钱，那是不送的。」 「一千张板子，一笔大生意！」 「害！说清楚就好了，要是一千块钱，你这就是在玩我了。一千块板子，我这刚好有，你看什么时候要？」 「明天行吗？我还挺着急的。」徐中磊想了想，又问：「您这还有什么钉子，三角铁片什么的？我做木架子，还有黏合胶也要。」 老闆看作了一笔大生意，也没有准备坑人了，直接说：「都有，这些东西我自己用的，我卖你一点。我也不多，但给你这1000块板子用，还是没问题。」 这一趟，徐中磊同样收穫了老闆微信号一个以及缩水了两万五千块钱的存款。 本来他只想买个一百来块板子，放在地上免得水汽进入自己的存货里，但是看着老闆作展示用的一个架子，他有了更好的想法——扩大存储面积，不如提高空间利用率，如果做成木头架子，就能够把一整个空间都利用好，单纯的叠加货物容易发生倒塌的问题，他可不想自己找东西的时候被顶上倒下来的洗髮水砸死，那就太悲惨了。 徐中磊开着他的五菱宏光回了家，后面还有自己在木材厂看上的好几块板子，一路叮叮框框，徐中磊实在是担心自己的灯泡。节能灯灯泡，15块钱一个，嘿嘿，太费！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堆他爷爷留下来的农具，摆在小广场上面。那个黑柜子，依旧是敞着门散着霉味。徐中磊下了车，就看见自家从菜园子往大路的小道，硬生生被开出了大道，树木四散在两边。 空地上放着一大堆山一样的空心砖，不远处又有一堆更多的细沙，他准备建住房的地方，放着一台黄色的挖机，看来是这个大傢伙，为了自己进门特意开的路。 徐中磊在心里大力表扬了志平哥，简直就是雷厉风行的典范！ 他回家煮了鸡蛋面，又吃了点零食，稍微在床上瘫了一会。就决定继续干活，赶紧把小广场清理出来。 他先给电灯坏了的鸡鸭房换上节能灯，60w，超亮堂！清理完各种杂乱的编织袋和鸡窝之后，把小广场上的东西一趟一趟往房子里搬，又把沙发收进了大厅，把柜子也挪了一个偏远的位置。 洗完澡之后，他往床上一趴，眼睛一闭，陷入混沌的睡梦之中。 第7章 忙碌的一天 听到：【大哥的故事】…… 呜呜呜——那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叮——那是金属碰上石头的声音。 哗哗哗——那是土块倒下的声音。 徐中磊虽然很困，四肢酸痛，但他实在是睡不着了，这挖机司机属实勤奋！ 手机也是嗡嗡地震动，一看：调料老闆的语音消息：我快到你们镇上了，老闆发个微信定位咯。 徐中磊发了定位过去，自己也睡不着了，起床！ 徐中磊一推开门就看见徐志平大哥正在拿着一个捲尺，左量右量，小广场右侧已经撑好了一把大伞，伞上面写着：培优一百天，提高一百分！联繫电话：0742-88888888 显然，这玩意来自一个培训机构。 「石头，起来啦！给你带了包子，你的房子地基很深啊，先挖两天，到时工人来了就能直接上手。」徐志平指了指衣柜里的塑胶袋，示意包子在那里。 徐志平又说：」做饭的蒸汽柜，本来是想租的，后来一算不如买划算，所以就买了一个，这玩意方便着吶，到时候你不要，我就拿回家，老是租人家的太贵了。」 徐中磊咬着包子打开大门，问候了一声：「你可真早啊。志平哥，我买了米面粮油，到时候做饭。」 「那可不好！这按规矩来说，买菜该我出钱的。」 「那你到时候从尾款里面扣就行！」 「滴滴——」 一辆大货车适时开到了徐中磊家的小广场上面，徐中磊，徐志平退到屋子里。 司机下了车就说；「老闆。你这大生意啊！」——卖调料的老闆送货来了。 「你要的东西都配齐了，看看单子，没问题就卸货吧！」 刚好徐志平带来了他的小徒弟，一个锅盖头，精瘦的年轻人，四个人卸了一刻钟，才把这些东西从车上搬下来。 徐中磊拿着单子一件一件对数，确认无误之后，把尾款付了，司机喝了一瓶矿泉水，开着空车走人了。 锅盖头小年轻绕着一堆东西感慨：「我的乖乖，这得多少钱那！这得吃多久那！」 徐志平笑着给了他一额弓，说；「快帮你石头哥搬进去，少废话！」又朝徐中磊指了一下他，说：「这是我老婆那边的亲戚，跟着我学手艺呢，就做刘广，事情不做，就会贫嘴！」 第15页 刚好又来了一辆送水泥的大货车，徐志平去卸货，徐中磊就带着锅盖头把这一地一桶桶油，一箱箱调料往屋里搬，这些东西暂时用得到，就往一楼后面的卧室里塞。 搬完吃的东西，几个人连着送水泥的司机，一起把一车水泥往屋檐下搬，一袋一袋，把他面积不算小的房檐装得满满当当。 水泥送完了，排队似的，送木板的老闆来了，倒不是下手来送的，是老闆亲自出马。 徐中磊爬上货车检查了一下，都是实木复合板，挺好！ 「哟，你这场面还挺大呢！」高高壮壮的木头厂老闆接过徐志平寄来的矿泉水和烟，面露精光。 「哪里哪里，我们这水泥还没搬完，您先坐会，要不先教教我怎么做木头架子，我要放东西的呀，您先露一手。」 还有几十包水泥没搬完呢，刘广正在把扔在小广场上面的水泥，一件一件往屋檐下搬。 「哪里不行，我给你做个木头架子。」老闆喝了口水，收起烟，从驾驶室拿出个工具箱，又拿出了几张木板开始比划起来。 徐志平搬完水泥，准备歇一会，看见木材厂老闆的三层木架子，忍不住赞嘆：」这东西好！做起来快，又不贵。」 老闆得意地指着架子四周的木片说：「这玩意别看就是几块木板，几根钉子做的，结实着呢！」 徐中磊好奇一看，架子的四角钉上了三角形的木片，就是利用三角形提高稳定性的原理。这东西造价不高，制作简单，但作用不小，直接保证了这个木头架子的稳定性，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我试试手，做个放碗放锅的架子。」徐中磊开始观察老闆随手做着的架子，又去上车翻了几块板子。 「我看看，先摆出框架再敲钉子，你这顺序都搞反了，哈哈。」老闆在旁边坐技术指导。 徐志平招唿他徒弟，两人接力，把货车上的木板往下搬。徐中磊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一起研究木头架子怎么做才能更加稳固。 如果没有耳边轰隆隆的挖机声音，场面实在是生动又温馨。 木材厂老闆是吃了午饭又帮忙把木材卸下来才告辞，徐中磊在徐志平家吃了饭，又回了自己家，准备多钉几个架子练手。 他翻出了外公留下来的锯子，墨线，刨花刀，又找了专门做木工活的长板凳，准备再做俩厨具架子练手，厨具架子只用了这大木板的一半，做成长方形，又改进了连接方式，在连接处作了榫卯结构之后再钉钉子。 开挖机的师傅、志平哥，还有那个小徒弟都在睡午觉，徐中磊一个人在家里研究木头架子标准件，打算到时候做到组装就能用的程度。 徐志平结束了午休过来干活，就看见三个立着的的木头架子，各有三层，看着像模像样，夸坐着看手机的徐中磊：「你小子倒是天生的木工师傅，做的很有样子啊！」 徐中磊心里高兴，想着：这有什么，我标准件都做出来了，楼上就做了一排大架子了。 下午，徐中磊买日用品的老闆也来送货，还装上来送电器的京东小哥，这样的大电器一般是也是用大货车送，于是，连开挖机的师傅都来帮着卸货了，无他，这量实在是太大。 「石头，你这准备开超市了？买这么多纸，洗髮水？」 徐中磊随口敷衍：「是的吶，不开超市也可以自己用！」 「你这十年也用不完，哈哈」 「十年肯定用得完。」 实际上，这些东西，徐中磊还真是按十年的时间来购买的，现在还觉得不够，觉得可以再买一些。 不一会，徐志平租的摺叠板材房也送过来了，他忙前忙后，要把板材房建起来，要连上自来水管，要拉电线给房子里供电，又要造一个简易的卫生间、浴室，带着徒弟走来走去，不时大声打着电话，也没心思帮徐中磊收拾东西了。 徐中磊松了口气，蚂蚁搬家一般的把放在小广场的箱子一趟一趟往二楼搬，又整整齐齐地把东西码在架子上，还给每个箱子用马克笔，写了名字又写了规格——立白洗洁精24瓶，香皂100盒之类的，再后来，架子也不够用了，他就把箱子一层一层叠起来，塞到他身高够不到为止。 等到他差不多把楼下的东西都抱上二楼一个7x8大房间之后，他觉得自己都有点喘不过起来，累到想死，累到昏厥，累到痴狂。 然后看着那无数的电器箱子，欲哭无泪。 好歹里边有个热水壶，能喝杯茶了。 忙了四个多小时，徐中磊看着徐志平那边的板材房也建的差不多了，于是去看了看长什么样。 板材房床位、大门都是自带的，这类板材房只有两个大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十来个床位，有插线板，房顶上还有小风扇，摇着头唿唿地吹，每个房间还有一个洗漱台，两个水龙头都能用水。总的来说，作为便宜的临时宿舍，板材房实在是最佳选择。 板材房旁边还有一个厕所，居然还细节的分出了男女，那是用水泥作了简单防水之后做的蹲坑，现在水泥还没有干，不能用，沖水的话就是一个简单的水阀，即用即开，超大冲力。 「志平哥，这废水排到哪里去了？」 徐志平就带着他往自己老屋那边看，他老屋厨房已经被挖土机情理了，还剷出了一个大洞，大概七、八米深，长宽一样，看着有五六米米，也已经铺上了没有干的水泥。 第16页 「你不是要做沼气池吗？我寻思你一年也产生不了够产出沼气的垃圾，干脆直接把废水排到你的沼气池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排泄物一时间也消耗不掉，要是直接排到大塘里，那真是做的缺德事。」 这天晚上，大傢伙还是在徐志平家吃的晚饭，也是他细心，早就叫他老婆做了一大桌子饭菜，要是等徐中磊做东吃饭，大概是要开车去镇上吃。 徐志平老婆姓刘，梳着长长的大辫子，干活麻利，性格也直爽，徐中磊喊「刘姐」，她大嗓门地应声，还一直和他说：「想吃什么，姐明天给你做！」 他们晚饭吃的晚，快到八点才吃饭，徐志平吃完饭又喝了几两小酒，一边挑着花生米吃，一边吹牛，将他和老婆之间的爱情故事。 徐中磊一边看手机刷淘宝，一边竖着耳朵听。 徐志平高中没毕业，就和几个同乡去了广安省，那时候就在厂里上班，一天12个小时，一个月休息两天，虽然辛苦，但是挣的钱还是不少，他手脚麻利，还做了生产线上的小头头。 这事他做了五年，攒了十来万，后来在和工友去一些娱乐场所的时候迷上了一个主动跟他示好的妹妹，他俩恩恩爱爱了一阵子。 有一天，好妹妹说自己重病的爸爸需要付医药费，又说只要帮忙她就和他结婚，那时候还算纯洁的徐志平，下面热、脑子更热，给好妹妹转了十万块钱，结果转完钱之后，妹妹就没踪影了。 徐志平报了警，一年多之后才知道好妹妹一伙人才抓捕归案，好妹妹告诉他的名字是假的,爸爸也是假的，她就是一个流窜的惯犯，他转过去的钱也回不来了，据警方说，都给她的真爱男朋友了。 徐志平那十万，原先可以在老家县城买个小房子的，现在鸡飞蛋打，他家里的妈妈又生了病，他就回老家了。现在的老婆是隔徐家老屋村十多里的村子里的人，他妈妈帮他相中的。他那时候心灰意冷，觉得随便什么女人都行，没什么追求爱情的想法了，就同意了。 徐志平结婚之后，专心事业，承包土地，又跟着岳父做工程，几年下来，觉得自己老婆越来越好看了，越来越对他的心意了。最后是徐志平做的总结：「人这一辈子，就得知足，就得脚踏实地，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刘姐就在旁边笑，不时骂几句滔滔不绝的丈夫，还招唿客人们喝茶。 徐中磊回家的路上看时间还早，去了一趟村长家，拿到了自己的建筑许可证，这忙碌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第8章 完工了 获得：【生活的空间】 时间流水一般地过去，转眼就四月份了。 徐中磊每天在工地上早上买菜，盯着技术细节，又隔三差五去市里买点耐腐蚀，耐严寒的材料，天不亮就起身，晚上九点准时睡觉，身体变得非常健康，他都想不起自己生病是什么感觉。 他欣赏过镜子面前的自己，觉得面前的人，那简直就是奇蹟，从办公室小弱鸡变成了巨石强森。 事实是——按徐志平的说法，就是从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变成了一个小麦色的小白脸，身体还不够强壮，但这太阳是真的晒！ 县城里来的十个工人都已经回家了，就等着徐志平发工资。现在还有一些本地工人在给徐中磊的竖排八间房小别墅做装修工作，安地板，连电线，连自来水。 这八间房靠着的地方都安上了火炕，徐志平看着徐中磊大夏天在南方要求安火炕，简直就像看蛇精病一样，表演了一把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 徐中磊准备自己住着的小平房已经完工，看着整体灰扑扑的，实际上暗有玄机，将保暖的原则贯穿到极致。 他住的卧室角落有两块可活动的木板，那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往下一走，就是一整个挖空了的地下室，面积有一百多平方，为了保证稳固地下室，还建了四根承重柱，完全不考虑成本的往称重柱塞钢筋，再加上两倍厚度的墙体和延伸到地面数十米的钢筋地基，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十二级大地震给他连续震个两天，他的房子绝对不会倒！ 他的房子外墙装上了石棉网，那是最好的保温材料，厚厚的墙体也能抵御风雪的侵袭，再加上这房间地板下面的管道供暖系统，冬天寒冷不用忧，燃煤烧水解千愁！ 徐中磊已经开始想像起自己在寒冷的冬日里，躺在卧室喝茶的场景了。 当然，现在，他的房间，那叫一个热，石棉网将夏天的热空气，全部包裹在房间里，徐中磊一看温度计，好傢伙！室内42度，室外37度。 大五匹空调，必须安上，赶紧安上！ 室外最壮观的就是那一大片围墙，在徐中磊「越大越好」的指示下，围墙从老屋后门出发，围住了老屋左边的小片竹林，延伸到小道上，又围住了徐中磊新建的小平房，和联排平房，往中间合围，穿过的就是之前工人们的板材房和卫生间，整个围墙围起来的面积按徐中磊的估算，有一亩半之多！ 联排别墅正对着一小块菜地，菜地规规整整，光秃秃一片，其余地方都用水泥硬化，再与他老房子的小广场连起来，也绝对算得上一个大广场了。 原本的板材房徐中磊直接买下了，打算到时候地震了给村里的人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板材房收起来，就放在竹林里的小棚子里，遮风挡晒。 第17页 现在他的家里一般只有十来个工人在做事，还得再做四五天。 徐中磊自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人进来了，他也开始盘算购买物资把地下室填满。 他每天躲在太阳晒不到的老屋大厅里，给木块削出凹槽，把木板切割成合适的形状，想着通过制作标准件提高工作质量和工作效率。 事实证明这样的统筹是有用的，在他精确地计算下，木板用掉了七八成，就完全足够地下室使用。 未雨绸缪，他还直接购买了多达七个纸箱的铁钉，这些铁钉已经蚂蚁搬家一样地被他搬到了地下室的小角落里，当然鑑于搬铁钉累死人，还在半路上搞坏了好几个纸箱的经验，购买一台简易手推车也被记上了小本本，而且还是加急的两天以内购买。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不需要帮忙砌墙，也不需要帮忙和水泥，更不用帮忙做饭，他决定去一趟县城，买点装饰自己房子的家具。 计划表已经写上了三个电视柜，两张床，大沙发，衣柜（划掉），整套厨房用具，书桌，工具台，还有茶几，椅子，餐桌，窗帘，凉蓆，被套这样的家居用品。 年轻人打扮起自己的小窝总是不遗余力。 徐中磊不辞辛苦，冒着烈日，兴致勃勃去了县城，连续逛了好几个家具广场，每次看到某个设计别致，或者花色美丽的家具，徐中磊总是露出想入非非的表情：啊，这个床，放在那里最好了，啊，这个摆件好适合挂在墙上啊，啊，这个床单和我家的地板颜色好配啊。 不差钱的徐中磊，像是土豪附体，指着各种他看得上而计划中又需要的东西，不停地喊着：买！买！买！当然有些好看的东西，就算不在清单上，也是可以买的。 鲁迅说：一时花钱一时爽，一直花钱~~~嘿嘿嘿！ 就只算这次购物，直接刷走了五万多，徐中磊回家的路上，那也是一路回味，一路美滋滋。 晚上睡觉前，徐中磊还觉得意犹未尽，拿手机搜索了省城宜家的位置，打算哪天有时间还要去看看。 有的人，看着看着百度，就打开了淘宝。 徐中磊发现淘宝上，就有宜家店，还有宜家代购店！ 德国家用无涂层无烟不粘多功能炒锅609，买五个！ 简约家用双人亚麻被套枕套389，各种颜色买两套！ 桌面透明塑料储物收纳盒子29.9，买三十个！ 家用美式五斗柜收纳柜北欧简约现代799，买一个！ 四支装超可爱的棒冰模具49.9，买两个！ 快速磨刀神器多功能磨刀石79.9，买十个！ ———— 一通操作勐如虎，存款又少一万五！ 徐中磊抱着手机，睡得那叫一个香。 差不多两月的时间，徐中磊已经适应了徐志平招唿人的大嗓门，动作迅速地起了身，吃过早饭。 徐志平和工人一起搞他房子的装修，他开始一趟一趟往地下室里搬自己已经做好了的木材标准件，并且把这些木材标准件放到了离入口最远地方，还好地下室放了小推车，室外也放了小推车，最累人就是从房子外面搬到地下室里面这一段。 花了两个半小时搬完木头之后，徐志平又运了一阵放在二楼的日用品，然后就准备吃饭了，天气实在太热，徐中磊忙了一个上午蓝色的t恤就已经湿透了，他匆匆沖了一个澡回来，刘姐的夏日限定绿豆汤已经送到他手上了。 刘姐接手了厨房的工作，她的性格粗中有细，能和工友们开得起玩笑，也能将最多有三十个人同时吃饭的厨房打理的井井有条，徐中磊一直觉得一天150的工资亏待了他，他偷偷把这想法和刘姐说了之后，没想到被她一通嘲笑：包工头是她自家人，这150就是她的私房钱了，简直是太大方了，不少与丈夫出去做事的妇女，一毛钱都拿不到呢！ 今天的午饭是大盆豆角炒肉，大锅酸菜豆腐汤，大盆辣椒豆角炒肉，这样的硬菜，也有凉拌皮蛋，凉拌西红柿这样的小菜，再加上一道腊鱼蒸腊肉，一桶绿豆汤，这一顿饭现价绝对不便宜，得益于今年的大旱，村子里的人都或多或少赚了一笔，只要把蔬菜拉到镇上，都不用进镇口，一车青菜就能瓜分掉，价格已经涨了三倍，可还是供不应求。 现在村子里吃成这样的家庭已经很少了，大部分人都攒着土里奄奄的青菜，打算去镇上换一笔钱。 吃完饭，人都走了，回家休息去了，天气太热，四点才上工。 徐中磊躺下休息了五分钟，决定继续蚂蚁搬家式地把自己老屋积攒的东西挪到地下室去，他的大五匹空调放了两台在地下室，就是准备在这样的天气里，把室内温度降下来。 徐中磊开了地下室的空调，嗡嗡嗡的机器声响起来，他剎那间就已经感受到了凉爽。 食用油，豆瓣酱，香菇酱，辣椒粉这样的调味料因为就在楼下所以先搬，徐中磊拿着小推车一轮一轮往地下室送，然后又一件一件往地下室搬。 这样一人努力了许久之后，终于把一楼的调料清完，又送走了三分之一的二楼物资，他看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半，直接摊在了地下室里，沐浴着大五匹商用空调带来的清凉。 大的就是得劲儿！ 不知道为什么，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徐中磊脑子里总是冒出东北味的感慨。 第18页 下午再开工的时候，徐中磊已经满血復活，他和打井师傅商量着要连一根水管进新房，又打算把水泥盖儿揭开，装一个绳子加木桶的构造，再做一个手压式的打水器 徐中磊习惯于做最齐全的准备，不管是干旱还是寒冷，但是炎热本身可以用空调来解决，但是干旱只能靠找水和存水。如果井水的水位降到一定程度，水泵打不上来，就只能靠人力提水了。 四月的第十天的傍晚，徐中磊终于收到了自己的律师的消息——劳动仲裁判决下来了。 徐中磊把律师发过来的裁判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诉求有几点：一、年终奖按照往年惯例全额发，合计80000元，已支付8000元。二、十二月的项目奖金按照往年奖金池分发原则补发10000元。三、按月平均薪资支付离职补贴，另外按照五年工龄计算，赔偿合计6个月的薪资。四、另外赔偿因过度加班和工伤精神损失费合计23000元。五、支付诉讼费300元。 徐中磊看到除了第四点被驳回了之外，公司要给他合计18万多一点的赔偿，六个月内付钱。 徐中磊先是感谢了律师一直以来的工作，并且发了个888的红包，律师收了之后表示：如果公司不给钱，再来哦亲！。 徐中磊大仇得报，心里爽快得很，喜滋滋地发了朋友圈，把判决文书多方面，不重复地截屏了个九宫格，写着； ——感谢公正无私的法庭，感谢勤勤恳恳的律师先生。@前公司hr，想让人走我理解，手段不要那么噁心。钱给够了我立刻收拾东西。 徐中磊发完朋友圈，又习惯性地打开了淘宝，农妇山泉二十年周年庆？满减+支付抽奖，徐中磊邪魅一笑，开始往购物车狂加饮用水，花了4000多，满五百抽一次的奖，他抽了九次，抽到了六个热水袋，一个净水器，一条大浴巾，一台电子阅读器，总的来说，还挺欧！ 第9章 新成员 新角色：【拉雪橇的劳动力】…… 「石头，你这回来打算做什么啊？」 「现在还不知道呢！」 「我跟你说，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巴拉巴拉徐志平现在又进入了长辈劝谏模式。 徐中磊苦笑：「哥——我这刚回来，还生着病呢！」 「我看你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找个工作吧！」 徐中磊心说：并不想找工作，只想做条咸鱼，这样子。 他三口吃完早饭，往自己的白色小面包里钻，一边喊：「哥——我去县里碰碰运气，找点机遇啊——」 徐志平老大哥的性子发作了，每天都旁敲侧击让徐中磊找点正经事做做，徐中磊当然只想做一条咸鱼，在灾变之前过一段舒舒服服的日子，只能躲着徐志平跑，问起工作就敷衍过去。 「总算出来了。」徐中磊开着车吹着小口哨，打算去县城里看看。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绥阳县不大，发展得还行，本地人有去全国各地打工的习惯，妻子儿女就留在老家，外出打工的人给家里人寄钱，于是，绥阳县人民特别富裕，花钱也不怎么眨眼，外地有什么好玩、时新的东西，绥阳县人民也喜欢来一份，不为别的，别人有，我也得有。 徐中磊下了绥阳县的地图，什么花卉市场，宠物市场，农产品市场，一个一个逛过去。 花卉市场，徐中磊做着围观群众，看着一穿着汗衫的老大爷跟中年男店长砍价，那叫一个漫天叫价，坐地还钱。 「百香果！水果店七块钱两个，补充维生素的！这是高产种，一结就是一树，要你五十一棵不贵吧！」 「还不知道种不种得活呢，十块钱，爱要不要！」 「我从广西运过来，运费就要十块钱，45！最少了！」 「15！再多我就不要了！」 「我这新品种，15不可能！」 「20块钱，爱要不要，不要我让我儿子给我买！」 「您就去这市场上问，百香果苗哪里有这个价的？要是有，我就不做生意了！」 「25！就是给我孙子买着玩的，钱你拿着！」老大爷从裤兜里掏出一张20，一张5块。 「最少30！少了不卖！」 大爷收回自己的钱，眼睛一瞪，作势走人。 老闆在后面喊：「行行行！28，28给你了！」 大爷顺势走回来，装作不情愿其实顺便掏出三块钱，说：「你这做什么生意？零头都不会减，三块钱，三块钱，我缺你的是那三块钱吗？我要的是态度！」 老闆接过钱，给那老大爷装袋，一边说：「这百香果从广西原产地运过来，我这还有损耗呢，28卖给你，实在不挣钱，要是还要少三块钱，我就亏本了。」 「嘿，谢谢老闆！薄利多销！」 旁边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也开始起闹：「我要一棵」、「我要两棵」。 有大妈还在科普呢，「微信号上说，这果子好呢，抗癌！」 徐中磊默默从大爷大妈群中走出去，拿出手机淘宝搜索，「百香果苗」 9.9四棵，包邮。 县城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徐中磊现在总是穿着t恤短裤，戴着方框眼睛，加上连日高温，他的皮肤黑了一些，手臂也有隐隐约约的肱二头肌线条，看起来就好像热爱运动的大学生。可惜在县城里，这样的形象，明摆着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第19页 所以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般就蹲在大爷后面当群众，然后等大爷大妈谈好价格之后，徐中磊马上窜出来「我要一个他那样的」！ 就这样，他买了两棵梨树苗，一棵橘子树苗，还有几袋花种。 咳咳咳！实在是大妈们的抢购太过热情，徐中磊身处其中，不能自拔。 徐中磊出了大门，把花草种子就放在前座上，准备去宠物市场。 听说，末世主角都有条狗？ 徐中磊打算去碰碰运气，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它。 他打算一家一家看，哪只狗对他有特殊眼神，就把哪只带回家！ 「汪汪——汪汪汪——」 徐中磊从这家「猫猫狗狗小卖部」狗架子上一个一个瞧过去——大多数狗对他爱搭不理，还有小部分狗对他破口大骂！ 看来不是主角，连狗都不爱！ 店铺小姐姐看到徐中磊引发的喧闹，抿着嘴笑问：「小哥哥打算养什么样的狗？」 「威武的，霸气的。」 「咱家外面都是小型犬，有几只脾气还挺大的。」 「确实。」他脚边的那只泰迪，正朝着他兇狠地叫。 「大型犬在里边呢！」 徐中磊跟着小姐姐往里走，果然，里面的狗笼子比外面的就大了。 「大型犬打理起来费事，但是性格都很温顺，智商很高，男孩子养大型犬挺好，抱得动，熘得动。」 徐中磊看见一只哈士奇妈妈正躺在笼子里，周围有几只小哈士奇，在妈妈身边弹来弹去。偶尔还要去咬妈妈的毛，有只白毛比较多的哈士奇贱兮兮的，一屁股坐着同伴的脑壳，摇来摇去的，简直就是欠揍。 小姐姐顺着徐中磊的目光看过去，介绍道：「那只大哈士奇不是店里的，借了店里的公狗生孩子，笼子里那几只都是她的孩子，她的主人委託我们店卖掉几只，这些小狗都差不多一个月了。」 「多少钱一只？」 「1200」 「直接带走吗？要和主人联繫吗？」 小姐姐犹豫了一下，说：「额，不用，这些小狗就是专门打算卖掉的，钱给够了就行，我们这边还想找个好主人呢，她自己的主人都不在乎。」 徐中磊盘算一下，看来自己是没有什么动物来认主的奇遇的，不如买一只呢！ 「给我看看那只？」 小姐姐把那只坐在同伴头上耀武扬威的小哈抓出来，哈士奇母亲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躺着，只是眼睛盯着她的孩子。 徐中磊抱着这小狗，小哈士奇看起来没什么安全感，嘤嘤嘤地叫，没什么效果之后就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徐中磊，然后又舔了徐中磊大拇指一口。 「挺识时务的嘛！」徐中磊看着这小东西卖萌，觉得心都要化了。 「哈士奇是雪橇犬，原来是在寒冷的西伯利亚拉雪橇的，只要每天保持一定的运动量，一般就不会拆家。」 徐中磊抱着这只小哈士奇往外面走，听到「雪橇犬」，福至心灵，问道：「还有什么狗是雪橇犬吗？」 「雪橇犬有三种，阿拉斯加，萨摩耶，哈士奇，都是大力士。」 「店里有没有另外两种？」 小姐姐感受到徐中磊危险的语气，连忙道：「我们不建议养这么多大型犬，他们吃得多，还喜欢运动，一次养三只主人一般承受不来。」 徐中磊看着小姐姐表情，笑了，安慰着说：「我还要给小哈找个朋友啊，小哈是什么性别的狗狗？」 「我看看。」小姐姐扒开了小哈的两只腿，「女孩子呢！」 「你家有没有男孩子阿拉斯加。或者萨摩耶？」 「有只公阿拉斯加。」 「你去抱出来？先相亲。」 小姐姐走了一会，抱了两只小狗出来，一黑一白，都放在地上，徐中磊也把小哈士奇放在地上，黑阿拉斯加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冷的老大哥，枯燥无味地玩着地上的小球，一点都看不出狗拿到玩具的高兴样子。白萨摩耶，滚着小球来来回回，还拉着小哈一起玩。 可能是舔狗不得女神心，小哈士奇就只在阿拉斯加旁边滚来滚去，还试图踩着阿拉斯加的脚往上爬，阿拉斯加甩一甩身子，就把身上的障碍物撇下去，小哈士奇就又可怜兮兮继续往上爬。 得，小哈这狗，可太主动了。 徐中磊看这三小只在这玩耍，和小姐姐算了钱，买下了一只哈士奇，一只阿拉斯加，一共2500，又听从小姐姐建议，买了幼犬狗粮，狗链，伊莉莎白圈，两只铁笼子，好多狗玩具，几袋子奶糕，维生素，卵磷脂，又另外买了两个大狗笼，接手了两只小狗的疫苗手册，记住了下次打疫苗的时间，需要「少吃多餐」的小狗的餵食时间之后，付了五千块，把车开过来，带着两只小狗准备回家了。 走马上任的铲屎官，肚子有点饿。 已经中午了，小姐姐说这两只小狗上午十一点吃的饭，现在还不用吃，徐中磊打包了一份盖码饭，开着车窗，坐在车里吃，阿拉斯加时不时撇他一眼，小哈士奇眼睛一眨不眨，瞧着他，徐中磊在两小只的视线里吃得飞快，还故意砸吧嘴，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 哈士奇的嘴角亮晶晶，掉了一地的口水。 徐中磊撇了阿拉斯加一眼，这老成的样子不知道随了谁，隔着笼子摸了摸阿拉斯加黑乎乎的爪爪，「你以后就叫做老大吧！」 第20页 「老大！老大！」 「小子，小只，小纸，你以后就叫小纸了！」 徐中磊家里的新成员，老大和小纸，就这么决定了。 徐中磊回到家已经快三点了，先把装着两小只的笼子送到老屋大厅。 原本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是现在院子里热火朝天。 徐志平带着几个人忙来忙去，院子做饭的棚子拆了一半，工人们在一趟一趟往外送建筑垃圾，徐中磊知道这些东西就堆在后山的某个角落。 「石头，回来了啊！」 徐中磊一边运垃圾，一边打招唿。 「诶诶诶，志平哥你别走，这是搞完啦？」 徐志平放下手里的推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老屋的方向走，一边说：「我早上就想和你说，装修都搞完了，你散散味，一个月就能搬进来，今天做做收尾工作，趁早收工！」 「不是两个月嘛，这速度真快！」 「三十人的施工队都能修个大楼了，你这小平房，要不是你杂七杂八要求多，还得更快。」 「那行，哥你今天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去给你打钱。」 「不着急，不着急！」徐志平脸上马上笑成一朵花。 「哥，这段时间啊辛苦了，我晚上请大家吃饭！去镇上酒店！」 「行！」这是规矩，也是心意，徐志平没有拒绝，转身号了一嗓子。 「早点干完！老闆请吃饭！」 徐志平转过身和徐中磊说话，指着两只铁笼子，问：「这就是今天收穫啊？」 徐中磊把小纸和老大放出来，让他们活动一下。「怎么样？」 「看着不错，挺凶！好狗！」又问；「你家有狗了，要猫吗？你俊叔家的猫生了几只，要我帮忙送出去呢，你要我帮你去抱一只。」 「行啊，农村没猫怎么行？这两个不会捉老鼠。」 「我明天给你抱过来，哈哈！我去做事了，收尾还差点呢！」 徐中磊也把车子里的一堆东西抱出来，又在下午四点，给这俩毛茸茸餵了完全泡软的幼犬狗粮，把两只关在一个笼子里，转身赴宴去了。 第10章 购物日常 获得：【生存的保障】…… 「咣咣咣！」「砰砰砰！」 「谁啊！」 房子造完了，徐中磊本来想着休息几天，没想到，这准备睡个懒觉的第一天，就这么被硬生生打断了。 徐志平看开了门，把手里提着的一只白橘色的生物往他手里一送，大声说： 「我今天要去买县里买东西呢，怕到时候回不来，先把猫给你送来！」 「挑了一只最大、最好看的，看着就是抓老鼠的好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砰！」——那是大铁门关上的声音。 现在五点五十，晨光熹微。 徐中磊还有点懵，往卧室走。 他只穿了t恤配裤衩，那都是有着数十年嗟磨的衣服了。 怀里的小猫轻轻哼了几声，褐色的瞳仁盯着徐中磊的下巴，好像在想怎么换了一种味道。 徐中磊翻出手机，没有新消息。 银行卡推送过来一条——您尾号6458的储蓄卡帐户跨行转帐700000.00元，活期余额2385630.00元。 还剩两百多万，这样的余额徐中磊表示有点满意。 小纸和老大的用膳时间是早上六点，上午十一点，下午四点和晚上九点，徐中磊揉了揉眼睛，开始烧水泡狗粮。 徐中磊在木架顶上翻到了几个小铁盆，用马克笔在铁盆盆边画上「一」「二」「三」，一只一只往盆子里放早餐。 「一」「二」放的是被温水泡软了的狗粮，「三」是小盆羊奶粉。徐中磊把饭盆放在地上，招唿老大和小纸吃，又把小奶猫搬到盆盆奶旁边。 小奶猫撇了饭盆一眼，又一眼。看得出来，已经被羊奶的甜香馋到了，但就是不动嘴，眼睛里盯着两只大吃特吃的傻狗。 徐中磊稍一思索，把奶盆放在小广场外面，又把小奶猫挪了出去。 等他吃完自己的鸡蛋面，小广场的小奶猫已经把饭盆里的羊奶喝光了。它还一副警惕的样子盯着徐中磊，一副——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一只小猫咪的样子， 徐中磊大度地撸了撸小猫的猫，又招来两只小狗玩了一会，开心到飞起！ 猫狗在手，人生我有！ 徐中磊起得早，建房子的事情已经完结，就打算继续把二楼的东西搬进地下室。 他忙前忙后地搬，两只小狗就在他脚边转圈圈，更过分的是直接躺在推车上，徐中磊把狗抱开，他一转身，小纸又在车斗里朝他唿气了。 果然是哈士奇，这么小就能看出来血统良好了。 徐中磊在两小只的阻挠下花了两个小时，把二楼存货清空，又花了半个小时，把这些东西运到地下室最远的地方。 逗狗挠猫没半个小时，他的快递到了，徐中磊帮着送快递的大哥卸下自己的一百多箱水，又把这些水搬进地下室，期间还餵了了个狗。 疯狂搬运的时候，徐中磊就真切地想：要是真的有空间，那就好了。 这些东西手一挥就进了空间，空间就能保鲜，还能养鸡养鸭种菜餵鱼，只有他，自己搬！ 可惜，老徐家怎么就不从祖上留下来几块玉呢。 太阳能发电机4000w机组，农村常停电，发电机一定要备，一套9296，买个20组！ 第21页 小型风力发电机1000w，大风天气转得飞起，只要2258，买个60组！ 烧烤无烟碳，无烟耐烧热量足，100斤只要389，来个两吨！ 压缩木屑，脱杂质纯燃烧，1000斤只要600块，10吨应该够？ 徐中磊又开始疯狂下单，把记事本上的能源小框框，一个一个划掉。没想到那10吨木屑，最后还多花了1000的运费。 能源果然昂贵，徐中磊买了这点东西，就花了六十多万，比他之前零零碎碎买的所有东西都要贵。 完成大事，他又开始给自家小可爱购买食物和玩具了。 某东上，进口猫粮比徐中磊自己的食物还贵，他换了个口碑不错的国产牌子，开始买买买。 皇家通用猫粮，10kg，540元，徐中磊觉着买个10来袋就够了。 皇家幼犬大型犬狗粮，15kg，598元，那两小只只用吃到6个月，可以少买一点。 皇家成犬大型犬狗粮，15kg，542元，这个要多买一点，徐中磊在手机上使劲戳，戳到30才停。 皇家店铺刚好满999赠器小佩宠物饮水机，徐中磊绞尽脑汁凑单、又算满赠，最后花了两万八，拿下了这一堆粮食，还赠了十来个饮水机，三十多个宠物餵食器。 啊，今天也是精打细算的一天呢。 对了，各类猫罐头，妙鲜包、狗毛修剪器，狗梳子，狗罐头，磨牙棒，牵引绳，猫用沐浴露，狗用沐浴露，还有一个看攻略吃安利的戴森吹风机，也是狠狠宰了徐中磊一笔。 针对自家两只大型犬，淘宝毫无人性地推送了——雪地玩纯实木爬犁滑雪车木质滑雪板玩雪橇车狗拉雪橇。 徐中磊：疯狂心动！买买买，最后不仅买了两辆雪橇车，还买了滑轮和狗拉车专用配套绳索。 改装一下，就能用在南方水泥地了，哈哈！ 正在疯狂讨好小奶猫的老大和小纸，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看了一眼笑容和善的主人，感觉错了？ 保暖用的羽绒服，羽绒被，还有刮鬍刀，洗面奶这些东西，618的时候可以一次买齐，粮食、零食、干菜什么的，趁着旱灾没有涨价的时候，先屯一点，地下室两台大功率空调会让气温维持在20度左右，不容易变质。 徐中磊的晚饭是他精心准备的速冻饺子，饺子煮过头了，变成了一锅韭菜猪肉面皮汤，徐中磊有点傻眼，把锅里的固态物捞出来，又拌了几勺老干妈，除了味道有点淡，香！ 下回再去批发一冰柜的饺子，设闹钟煮个五分钟就够了，这次煮久了。 带着三只吃过饭，徐中磊对着自己的备忘录，继续买买买！ 盐是生活必需品，300多一小瓶喜马拉雅玫瑰盐和2块钱一包的加碘盐，徐中磊下单了80块钱一箱，一箱40包的雪天加碘盐，50箱。 虽然是必需品，但消耗不算大，这么点够徐中磊一个人吃30年了。 天猫超市长年累月做活动，东北珍珠米10kg只要58.9，限购100件，徐中磊买了100件只要5888。6.38l的鲁花一级花生油要179.9一桶，徐中磊也买了限购的上限100桶，1798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陈克明鸡蛋面900g，5筒只要42.9，还打九折！限购4件，最后徐中磊只花了153。 这么大批量的东西，包邮简直良心了，就是徐中磊地址填的小山村，徐中磊他实在是好奇这么多东西要怎么送。 至于购买的大批量物资，要怎么掩人耳目，徐中磊倒不怎么担心。 南方农村虽然是聚居，但是没有像北方一样一村人全部住在一个小圈子。限于地形，南方农村房子大多依山而建，地址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徐中磊的房子，前面是竹林和菜园，后面是一座小山，最近的房子就是他伯外祖父家的，村里好奇窥伺的视线，被重重竹林和丘陵阻挡，只能看见徐中磊家的灰色围墙。 至于快递车隔几天就往徐中磊家里来一趟，那就更没有关系了。他在建房子的时候，货车就往他家送过好几次东西，他已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热爱在网上买东西」的形象，货车顺着公路走后山用挖机推出来的大道，没有经过人家，除非无聊到潜伏进他的房子附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车上装了什么，要是真的有那样的人，徐中磊也没有办法。 比起村里人，徐中磊更应该提防的，是送货大哥。 —— 因为可能的危险而缩手缩脚，那不是徐中磊的风格。 最重要的主食和油脂买完了，就可以买调料了。 这些东西，徐中磊已经买了一批，但是三十来个工人吃了一个月，当时也没有大批量购买，所以还要多买一点，虽然他不怎么会做饭，但他很会吃安利，看别人做菜的呀！ 徐中磊随机挑选了一家品类齐全，价格合适的店铺，开始不要钱似的买东西。 海天酱油，海天味极鲜生抽，海天上等蚝油，陈酿醋，海天料酒都是买最大瓶，买个一百瓶，付款的时候花了一万多。 徐中磊刷做菜视频的时候，看到王刚师傅喜欢往菜里加火锅底料和郫县豆瓣酱，徐中磊现在可以随便花钱，这些东西也100包，100斤的买了不少，他刷店铺推荐的时候又买了一堆咖喱酱，剁椒酱，辣椒酱，橄榄菜，老干妈之类的下饭菜。 徐中磊一笔一笔付钱，手机的信息提示也不断发过来。 餵完老大和小纸今天最后一餐之后，徐中磊也收到了今天的最后一条银行卡简讯：您尾号6458的储蓄卡帐户4月13号20时49分消费支出人民币6584.27元，活期余额1729887.54元。 第22页 还剩一百多万，卖了一套房子的钱，很经花嘛。 花钱花得太多，徐中磊梦里都是购物软体的付款界面，不断跳跃着满1000减50，满500赠100的优惠券，还有各种面条机，压榨机，磨粉机，空心碳，狗玩具，太阳能烧烤机在他脑子里划过，他一边睡一边想：这玩意好像有用？下次买，下次买。 —— 炎热而崭新的一天在小纸的」嘤嘤嘤「中开始。 徐中磊回老家已经快两月了，也没有仔仔细细逛一圈，更没有主动去老家人民家里坐坐。 由于行踪过于神秘，估计现在，江湖都是他的传说，村里微信群都是他的八卦聚集地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是村里不合群头一人。 徐中磊准备今天去自己的各路远亲以及当年和外婆玩得比较好的人家里拜访一圈，认认脸。 还没出门，就遇上阻碍了。 小纸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出门。 得，还能怎么办？带上吧！小纸走了，老大也眼巴巴盯着。 最后，老大和小纸都装上牵引绳，一步一步跟着徐中磊，小奶猫「滑鼠」年纪太小，留在家里守门吧！ 「滑鼠」这个名字，来自徐中磊苦思猫名想不出来，看到小奶猫在咬滑鼠线的时候，灵光一闪。要是再来个小猫小狗的，徐中磊也想好了名字，就叫「键盘」，配套！ 行程第一家，就是徐中磊的伯外祖父家，也就是徐中磊的外公的哥哥家。 本地方言，「伯」和「外」这两个辈分都不是这个说法，对老人家只用惯称的姓名中的一个字再加上「嗲（dia，一声）」，比如村长就喊「新嗲」，他的伯外祖父，徐中磊就叫「立嗲」——徐立春立嗲 当然称女性也一样，也有特殊的说法。年长女性叫做「娭毑（读「挨接」）」，徐中磊的外婆，村里人称唿为「凤娭毑」，他的伯外祖母，徐中磊就叫—— 「花娭毑！摘菜哪！」 方言听起来就像「发娭毑」。 「哟——石头啊！你房子建好了？捨得出来啦？」 隔着小竹林，就是他伯外祖父家，他们家在小竹林的高地上，开闢了一大块菜园子，这么早，徐中磊就看见伯外祖母「花娭毑」，提着一篮子带着泥土的菜往回走，连忙打了招唿。 「房子快搞完了，过来看看您老！」 「好好好！进来喝杯茶！」 第11章 打招唿机器 获得成就：【没得感情】 徐中磊老家与其他地方不同，传统人家待客都是现煎的茶。 井水烧开，在大搪瓷缸里放入茶叶、擦成丝的生姜、炒熟的芝麻、黄豆、花生米、盐，再用滚烫的开水一冲，就成了待客用的「姜盐茶」。 用小茶杯来回地倒搪瓷缸里的茶，等到芝麻豆子花生，与姜丝盐混匀，就可以端给客人了。 显然，花娭毑煎茶、倒茶这门手艺炉火纯青，徐中磊端起茶杯里稳定了数十年的五颗黄豆，三十来粒芝麻，几片茶叶，没有花生的姜盐茶，喝了一口——没盐味！ 这就是记忆中的味道！ 花娭毑家的茶一向捨不得放盐放料，徐中磊跟着外婆走人家，不喜欢喝茶的榜首就是花娭毑家。 「立嗲去哪了？」徐中磊一边喝一边问。 「今年大旱，田里没水，准备把老塘里的水抽点出来种田。」 「那可真辛苦！立嗲这都快七十了吧？还在田里忙活？身体好啊！」 「七十多啦，今年七十二！不种地没饭吃啊，好在我家还有壮劳力，我家光明也在地里呢！」 花娭毑洗着碗，中气十足说话。 「伯伯还在家？没出去打工啊？」 「我家光明不像你是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只能跟着认识的人出去干活，这是看他爸干活辛苦，才回来帮忙的。」 「那是伯伯真孝顺。」徐中磊顺着老太太的话说。 果然，老太太语气都欢快了不少，「石头你过得也不错啊，都给狗穿衣服。」 「这——」徐中磊一噎，没话说了，一个项圈，一根绳子，怎么就穿衣服了呢。 老太太也没管他要表达什么，继续说话，「你在广安都干什么？」 「设计，给人家画图！」 「一个月挣不少吧？」 「还行。没多少，广安那边东西也贵。」 老太太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肯定挣不少了，你家盖的那房子，看着就花了不少钱。」 「这——」徐中磊又聊不下去了。 「娭毑——有饭吗？」 徐中磊听到一个男声，从外面传过来，一个穿着蓝色吊带背心，黑色短裤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徐中磊礼貌性站起来，那个男人比他矮一些。 「石头？有贵客上门啊！」男人的笑让徐中磊有点难受。 「天赐哥，你这刚起床呢？」 「昨天晚上赢了几局大的，3000多！通宵了，最近手气好，我今天晚上还能赢一把大的！哪天带你去开开眼！」徐天赐眼睛下方一片青黑，看起来就是长期熬夜的样子，大概是赢了钱，精神还好。 「你要赌我懒得管你，你再把石头带进去试试？」老太太一听就炸了，尖着嗓子喊道。 「我带石头赢钱怎么了？有些人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有本事你别在我这吃饭！吃了去死！」老太太看起来气得语无伦次，「就会吃吃吃，找的事情不做，每天跟着一群下三滥，流里流气的东西鬼混，混出个人模狗样就算了，你一分钱都没拿回来过！我就是养一只狗，他吃屎也该吃壮了，你连狗都不如，畜生！」 第23页 老当益壮，气势如虹，老太太威武。 徐中磊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老大和小纸正在外面玩，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眼巴巴盯着它们玩，徐中磊问道：「你想不想摸摸？」 小女孩漆黑的眼睛盯了他一会，点头。 「小纸来！」 小纸屁颠屁颠跑过来，嘴巴上咧，看着就很开心。徐中磊抱着小纸的腿，从头往后撸小纸的毛，小纸用嘴舔了舔徐中磊的脖子。徐中磊示意小女孩摸小纸的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拂过小纸的毛，笑了。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四岁了，我叫徐小云」小云看起来不是很会说话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徐中磊注意到这小女孩穿着大了一个码的花裙子，扣子也没扣好。 「你的衣服是谁买的呀？真好看。」 「我的衣服是妈妈买的。」小云站起来，想让他看清自己的裙子。 「这是我女儿，石头你还没见过吧！小云，叫叔叔！」 徐天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看来吵架很快就结束了。 「叔叔。」小云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声音细细的，一副很胆小的样子。 「你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啥呢，这狗你养的？」 徐中磊站起来说话，「是，就在这边买的。」 「发达了啊，我这养人都养不起，别说养狗了。」 徐中磊能够听出话里边的酸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着自己今天出来，就是个错误，打算告辞。 「花娭毑，我去伯伯家看看，先走了！」 「诶，留下来吃饭啊！」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 「先不了，不好麻烦您老人家，小纸，老大，走了！」 「多来走走啊！」 徐中磊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出来，他习惯一个人生活，这样的糟心事实在是承受不来。 伯外祖父家一向一脉单传，当年没有计划生育的时候，也只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他的伯父，徐光明。伯父长得不好看，又很矮，性格还唯唯诺诺，就听他妈的话。所以一直找不着媳妇。他们家攒了好久的钱，才花了好几万彩礼，从内陆省份找了一个媳妇，生下了长孙徐天赐。 徐天赐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被花娭毑宠着，别的不说，就是「徐天赐」这个名字，就是特意找算命先生起的。徐天赐比他要大两岁，现在看起来，就是被养歪了。 徐中磊担心地想：不知道小云生活得怎么样？ 徐中磊顺着小路穿过小山，到了山的另一边，那里就是他的第二个目的地——他并不知道来歷的姑姑家。 小孩子跟着大人串门，多半是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喊一声拿完零食就跑，忙着跟小孩子一起玩。 至于那「婶婶」「叔叔」「伯伯」到底是什么辈分，本来搞不清了，更何况是在小山村里，各家算起来，都是亲戚，扯来扯去，徐中磊也是一头雾水。干脆就随便喊，喊错了，大人自会纠正。 在霞姑姑家的体验，就比在花娭毑家好太多，虽然他不小心闯入了女人一边打牌一边大声算钱，互相指责的修罗场，但没有陷入骂战之中。 而且，那一群女人最后也都握手言和，一起询问起他这个「辞职回家」的「有钱人」。 当然，在被询问了年龄、婚恋状况、存款、年收入、女友、家庭关系、房产之后，他也是落荒而逃。 这些女人们真的是太没有界限感，徐中磊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完全没有隐私， 变成了他们八卦的工具。 这两场下来，徐中磊对于农村的美好印象已经彻底没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完成「露脸」的任务，回到自己的堡垒中去。 社交恐惧，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了。 好在，当徐中磊明白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扮演一个在家长面前完美的小孩子之后，他也放得开了。 村子里每一家都去，每一家都只停留几分钟，打个招唿、喊个人就走，如此神速，走完一圈，甚至还赶上了小纸和老大的第二顿饭。 还是回家好！ 为了庆祝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徐中磊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他用电饭锅煮了半锅饭，把刘姐做饭的时候，他带的腊肉和肠，都切成小片，又去自家菜园子里弄了些白菜心，莴笋叶，红薯叶，一锅炒了，然后倒进煮好的米饭里，再按煮饭焖一会，一锅香喷喷的盖码饭就做好了！ 徐中磊看着视频博主举重若轻，成品馋人。奈何蒜苗炒肉的盖码，蒜苗没有，肉也没有，只能找各种替代，徐中磊总是觉得味道有点不对。 好在，只要加入了老干妈，什么怪异的味道都可以挽回。 徐中磊过了一段非常规律的日子，每天早上用一个小时走遍全村遛狗，教小纸和老大使用改装雪橇帮忙搬运东西，收各种各样的快递，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往下降，为家里的三只制作狗屋猫屋，尽管三只从来不住。搭建院子里的玻璃大棚，每天按时给大棚里的小葱、姜、土豆、大蒜、红薯浇水，晚上淘宝，把自己的购物清单一项一项的加上，又一项一项地划去。 「618」是徐中磊花钱最疯狂的一天，他早就为购物津贴和店铺满减准备了最好的组合，反正最后下单了10件波司登冬季极寒长款羽绒服，10件鹅绒连帽羽绒服冬季极寒加厚款，10件爆款羽绒服，各个品牌、不同价位、不同形状的内裤100多条，专业登山防风防水服20件，登山鞋、运动鞋，大棉鞋一共五十双，还有迪卡侬厚袜子直接买了300双，还有全套羽绒床上用品，羽绒被什么的，各买了二十套。 第24页 不需要医生开处方的药品，徐中磊也直接在网上购买，防冻疮药，冻伤药，感冒药，消炎药，各类沖剂，维生素，还有徐中磊的鼻炎药，都是一箱一箱地买。 之前购买的100袋大米看着多，其实堆起来没有多少，徐中磊于是又下单了100袋，还在县城里零零碎碎买大米，又往地下室里放了五十多袋进去。 还有各类干货，虾米，虾皮，海带，紫菜，干贝，虾干，鱿鱼干，墨鱼干徐中磊也是40斤50斤地买，各类豆制品腐竹、干豆皮这种耐存放的，徐中磊一次买了200斤，就怕以后吃不到。 还有各类机械，放在玻璃棚里发热的钢炉，烧烤机，打粉机，搅拌机，面条机，干燥机，徐中磊买下了所有他觉得有点用的机子。 这个「618」过去，徐中磊的钱已经只剩五十多万了。 另外徐中磊还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专门收东西。他不停、大量的下单让淘宝客服打了他几次电话，徐中磊觉得就算花钱还得小心一点，于是还鬼鬼祟祟借了徐志平和刘姐的淘宝买东西，好在这两人没说什么，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嘆气。 第12章 都市传奇徐女士 遭遇：【母亲的问话】…… 2024年11月3号，徐中磊终于把他的八间房子中的六间装满了。 铁门落下两重锁之后，徐中磊总算放下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生存压力，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已经九个月的老大和小纸，已经长得非常庞大，得益于徐中磊半个月去一趟冷库买上一堆鸡骨头、鸭爪子，他们吃得营养丰富，毛皮油光水滑，体重都已经突破60斤，力气也大得惊人。 这一堆货物，需要从大门运到房子地下室，从大门堆到侧面仓库房，徐中磊看着两只小狗拉着空雪橇来回跑，灵光一闪。 于是两只雪橇犬立下大功，它们拉着滑轮雪橇，来回地运货。 徐中磊在心里赞嘆： 雪橇犬——力气大，听指挥，爱运动，实在是杀人越货，搬砖砌墙，居家旅行必备犬种！ 八间小仓库徐中磊装满了六间，有三间放的是之前买下的压缩木屑、无烟碳，烧烤碳之类的燃料，有一间放满了徐中磊买的机器，还有电线，螺丝之类的小五金件，剩下两间装的都是蜂窝煤。 徐中磊老家在南方，取暖的主要材料也是蜂窝煤，跟北方的煤比起来价格要贵，但是也耐烧。加上今年大旱，直到十一月份，太阳还在天上明晃晃挂着，蜂窝煤还算便宜，徐中磊买了装满两间屋子的蜂窝煤，最后也只花了两万不到的钱。 仓库另外两件房，徐中磊花了大笔钱，买了无土栽培的材料，一排排钢化玻璃箱子装满水做底基，上面放上有小孔的隔板，还有用来固定的横板，最后徐中磊还跟着县里一家无土栽培花卉的大棚里，跟着学了几天的技术，又买了很多水溶的营养液。 这是徐中磊对可能发生的最可怕情况的最后准备，要是以后不能生产粮食了，这就是徐中磊的粮食生产基地，如果有合适的补光灯，再操控较高的温度，可以在两个月内产出足够徐中磊活下去的土豆。 当然，这房子也可以出产空心菜，豆芽，红薯叶，红薯藤，生菜之类的绿色蔬菜，徐中磊为了保障自己的肠道出产顺畅——防止拉不出屎，他也另外准备了几箱子的水溶性肥料。『 肥料几年就会挥发失效，真到了那时候，徐中磊也没得办法，只能去自家沼气池里挖出发酵好的垃圾们，那就是现成的肥料了。 还有半个房间，徐中磊特意再用木板隔了起来。里边放着七根粗粗的木头，那是徐中磊翻遍了徐家老屋村所有的小山，拖回来的最粗的木头，这半个房间到时候做好湿度控制，就是一个蘑菇房。 徐中磊下单网购了一堆各类常用菌种，金针菇、平菇、凤尾菇、鸡腿菇、香菇、杏鲍菇以及一堆买了之后就记不得名字的菇，打算到时候为自己的食谱增加几道菜。 当时他没有看清未来的全貌，所以现在只能绞尽脑汁地准备。 「嗷呜——嗷呜——」 午饭时间，狗子们都在徐中磊小腿边窜来窜去，时不时还支起前腿，桌案就冒出两个交替的狗头来。小纸就算了，老大也跟着跳，实在是有悖老大稳重的形象，滑鼠窜到厨房最高处，巡检自己的小弟们。 徐中磊给饭盆「一」「二」「三」都放了一只煮熟的鸡腿，三号盆专供家里的小猫滑鼠，所以鸡腿小了一圈，往饭盆里放了和主食混合的狗粮、猫粮，端到靠着大门的围墙边的地上，那里是他和它们约定的餐桌。 滑鼠已经习惯了和两只狗一起吃饭，虽然它吃得非常警惕，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大声地「咕噜咕噜」声，不时还朝对鸡腿有觊觎之心的小纸龇牙咧嘴，但好歹，没有直接扑上去，朝着小纸又撕又咬了。 徐中磊盯着小纸风捲残云，看着看着，憋不住了，哈哈哈！ 小纸小时候毛没长齐，黑白毛间隔很近，看不出来会长成什么样子。结果现在一长开，好傢伙，它的两只耳朵往下长着一圈黑毛，对称的。狗头中间是白毛，正面看着，就是一个地中海的小老头，徐中磊看一次，笑一次。 哈哈！ 再配上小纸标志性的哈士奇小眼睛，简直绝了。 徐中磊看完小狗吃饭，往煮鸡的锅里放了把盐，撒了点葱，又倒了生抽和辣椒粉，开火再煮一会，再加上一碗蒸鸡蛋，那就是他的午饭了。 第25页 冷库里的鸡肉果然不好吃，又干又柴，还有一股肉腥味，下次全给他们吃。 —— 「妈？」中午十二点不到，徐中磊他妈打电话来了。 「你辞职了？」 「是，都辞职快一年了！」 「怎么突然辞职？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我回老家了，在这建了个房子，最近一年都在忙房子的事。」 「你不准备在广安呆了？」 「是。」 「所以连房子也卖了？」 「我以后打算在这边创业，需要一笔资金。」徐中磊对他妈的质问没有办法，只能搪塞过去。 「小磊，你也不小了，当时就说好，房子是给你的，你要做什么都行，我没有意见。但是呢，我希望你冲动做事之前，能够先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做什么？放着你呆了十多年的广安不呆，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你的关系网都在这里！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什么好项目，这事你办的不好！」 徐爱竹女士在一年之后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什么。 徐中磊没有生气，他妈当了领导很多年，一直就是这么说话的。 「妈——我要回来呢，确实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是不能和你说，我今年都27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行，我先挂了。」 徐中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徐总，他还有话想说呢，他妈这就干脆爽快地挂了电话。 哎，总是这样！ —— 徐中磊的妈徐爱竹女士是一个拿了商战升级爽文大女主剧本的人物，经歷坎坷，性格刚强，性子也格外执拗。 徐爱竹女士在家里排行第三，徐中磊的另三位姨，分别叫做徐爱梅，徐爱兰，徐爱菊。据外婆说：他老娘生来就是不安分的性子。她十八岁的时候，就自作主张和隔壁村最靓的仔结婚生活了，可惜靓仔，也就是徐中磊的亲爸，人品不太好，那时候，经济在大发展，人人都想手里有钱，徐中磊的亲爸走了歪路，团伙入室抢劫，被重判了十五年。 当时，徐中磊还是一个负三个月大的孩子，引产风险大，再加上天生的母子感应，徐爱竹女士虽然干净利落地离了婚，但这村里人说的「孽种」徐中磊还是留了下来。在老徐家的各路亲戚给徐爱竹女士接连介绍了三个外村丧偶鳏夫之后，徐爱竹女士屁股一拍，留下刚刚断奶的徐中磊，去了广安闯荡。 徐中磊一直在想，一个单身女人，没什么文化，身上也没有钱，身边只有一张南下的火车票，周围都是南下卖苦力的男人。她是怎么在广安立足，又果断放弃看起来稳定的工厂职业，拿起自己积攒不多的钱，投身于创业这条道路上的。 徐中磊想，如果这些能够写出来，那一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 可惜，这些东西，徐爱竹女士也没有和徐中磊外婆分享过，也没有与徐中磊说过。 他与母亲的联繫，就是一笔又一笔打过来的生活费，一年只有两三次的电话联繫。 当他一个人在这小小的农村努力学习的时候，在小小的田埂中穿梭，在天色没亮就走到学校的时候，他的妈妈，已经变成了一个女强人，身边，还有出现了一个温柔稳重的谷叔叔，一个新出生的小弟弟。 徐中磊考上了高中，那是本省最好的高中。 徐爱竹女士坐飞机回来，与徐中磊谈了一场。 谈未来，谈学校，谈谷叔叔对徐中磊的大学专业和工作地点的安排，谈他未来要努力考上的大学，也谈徐爱竹女士早几年就已经为徐中磊买下来的房子，那是徐中磊的未来婚房，也是那时候一位母亲对自己忽视多年的儿子的交代。 徐中磊怀着对妈妈的无限憧憬，考去了广安的大学。 毕业的工作，徐中磊拒绝了徐爱竹女士对他的安排，自己去了前任公司，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 徐爱竹女士说话逻辑缜密，喜欢讲道理，也喜欢讲「尊重你的选择」，徐中磊一早就知道，也早就感受过。所以不管是他试探性的提出要从徐爱竹女士家搬出来，还是徐中磊决定不去徐爱竹女士的公司，只要徐中磊有理由，徐爱竹女士就「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徐爱竹女士也是十分执拗，不可能为徐中磊——她的儿子，改变任何东西，包括在明年一月之前来到徐中磊的老家破房子，再呆上好几周。 好在徐中磊知道徐爱竹女士有屯房产的习惯，到时候找个藉口，把他们一家骗去那个偏远别墅区的房子，只要多拖两天，地震一发生，他们一家就走不了了。 第13章 前东家的律师函 获得：【命运的律师函…… 11月，徐中磊已经闲下来了，他每天就养养鸡，遛遛狗，种种菜，还有刷手机。 11月，已经快到离职季，总有人不知道是谁介绍来的，加他的微信，问他有关离职的问题。 徐中磊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这事还纯粹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前东家卡着劳动仲裁限定的最后一个月10月份，给他的银行卡打了十六万，没有少一毛钱，可能还把零头给他加进去了。 他一高兴，在朋友圈又晒了几张图，劳动仲裁判决书、陌生帐户打款截图、还有徐中磊之前在公司收到的年终奖和三个月基本工资的离职补偿金的手机截图。 第26页 这兴致一上来，徐中磊还写了篇朋友圈小作文，讲了自己离职赔偿从三万到十六万的维权过程，再狠狠地影射了前东家一把，还把之前公司为了让他离职使尽的招数一一总结。 总而言之就是用一万块的律师费拿到公司十六万赔偿的过程。 问题在于：他没有屏蔽前同事、前主管、前hr。 前东家习惯于在年终之前大量裁员，一方面能够省下一大笔年终奖，另一方面公司也好在年终kpi上做文章，另外对于老员工的工龄补偿也可以少算一年。刚好现在就是大量离职的风口浪尖上。 徐中磊的朋友圈出了圈，被拿到公司「离职员工维权群」做了榜样，不少有他微信号的前同事的同事，就来他这里谘询了。这事一再传播，找他谘询的竟然还有其他公司的员工。 对待前来寻求帮助的社会主义同僚，徐中磊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是无产阶级员工，那当然要团结互助友爱相处了。 所以他传授了诸如与hr和主管谈话需要录音，可以偷偷录，也可以徵求了他们的同意之后录；要保存自己几年的工资单；要保留几年的年终奖记录；在接受赔偿之前，千万不能自己签离职表之类的经验。 如果还意犹未尽，徐中磊就把人推荐给自己的律师，也算个人家拉了生意。 好死不死，徐中磊提醒的一堆注意事项，竟然又出圈了，被做成了有着无数水印的表情包，流传在各个离职群。 连朋友圈卖录音笔的微商，都用上了徐中磊的图，大概年终了，要冲业绩了。 录音笔，打钱！ 一个备註法务李秀英的人加了他。 徐中磊还以为这也是一个处在离职期的朋友，毫不犹豫地通过了申请。 这位顶着穿着干练西装的女士头像的朋友，接连发了好几张图过来。 徐中磊仔细一看，惊了！ 来者不善啊来着不善，这位就是他前东家的法务，发的图片是律师函和报案记录。 徐中磊仔细看这几张图，总而言之就是前东家认为徐中磊出品的图片中，存在对本公司hr和主管的污衊。徐中磊先生传播的谣言，对公司声誉造成严重损坏也造成的经济损失；还有前东家怀疑徐中磊涉嫌偷窃公司机密，已经报案了！ 徐中磊：？？？ 老东家在律师函中还要求徐中磊删除不实图片，公开道歉。并且要求赔偿部分损失，主动去广安市xx分局，说明泄密情况。 「法务李秀英」发完图片之后还告知徐中磊需要立刻删除朋友圈，并且公开道歉，一旦图片转发超过五百，徐中磊就还涉嫌传播谣言罪，最后，这位朋友还劝告：及时收手，为时未晚。 徐中磊感到很是新奇，除了在几年前的网际网路笑话中，见过「发律师函」的梗，徐中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律师函，针对他的！ 怕了吗？ 世界末日都要来了，我怕个球啊！ 徐中磊头顶没有了主管和kpi这两座大山，放飞自我地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把「法务李秀英」发给他的几张图全搬上去，还写了300字表达自己不畏黑恶势力，坚决不删帖的决心。 然后顺便把自己的知乎帐号也po了上去，在知乎上也写了不少黑自己前东家的回答，用粉圈的术语，这叫「脱粉回踩」。 徐中磊之后就在支持他的人的支持、前东家的现员工的谩骂之中，冰火两重天。 十二月份过了一半，一个看起来就是三无小号的知乎网友，私信他： 你还是放弃吧，和公司斗，你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我就看你怎么受到报应！ 徐中磊拉黑了他，这种屁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 徐中磊也在忙着，他刷着知乎和论文网站，隔几天就给他老妈和自己的便宜弟弟推送几条—— 地震应该如何逃生？ 末世如何找到维持生命的食物？ 极寒天气如何保暖？ 爱斯基摩人是这么建造雪屋的？18分钟就造好了。 论极端严寒天气下的植物种植。 四大抗癌食物——联合国卫生署年度推荐。 啊，最后一个撤回撤回。 尤其是对那个还有点听得进自己话的弟弟，徐中磊还布置了作业，要求提炼观点，写出文章，给徐中磊检查。 一千块一篇，不怕谷智鑫不干活！ 对徐爱竹女士，徐中磊虚构了一位女朋友，告诉他妈，有女朋友了。 再过几天，女朋友真好玩！ 再过几天，女朋友生气了。 再过几天，女朋友想买房，有什么建议？ 再过几天，女朋友带他去见老丈人了。 徐爱竹女士从一开始的颇感兴趣，指点迷津，提出建议，再到烦不胜烦，随便搭话，最后问清徐中磊的女朋友年龄、籍贯、学歷、工作、家庭还有照片之后，就表示：你觉得可以就行。 照片就是徐中磊花了二十块钱找万能的淘宝p的，技术他也有，但是没有女孩子的照片，同时出镜的还有两狗一猫，「女朋友」笑得很灿烂，徐中磊也很满意。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他一个万年不开花的直男，白白净净小宅男，竟然就这么拥有了一个好看的女朋友。 —— 徐中磊的钱剩得不多，他乘着最后一个月，把支付宝基金里的钱，全部提了出来。 第27页 他去了绥阳县，又逛了好几个批发市场，一箱一箱往自己的五菱宏光里装东西，必需品已经买够了，徐中磊决定多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肥宅快乐水——阔落，写必和分答，十箱十箱地买。 德芙、士力架、麦丽素、脆香米，都是大袋二十斤地屯，天气太热，巧克力都化了，徐中磊又买了一个便宜的二手冰柜，往冰柜了塞满各种不同品种的巧克力。 还有他爱吃的坚果，碧根果、核桃、杏仁、松子、瓜子、花生，都是四百斤一买，量大得让店铺老闆真的以为徐中磊是一家坚果铺子老闆，想在过年之前多屯点货。 徐中磊还看到又有从国外进口的大包装奶茶店泡奶茶、做酸奶专用的奶粉，五十斤一大袋的规格，徐中磊大手一挥买下了二十袋。 为了配套，徐中磊又买了发酵的菌种，必备的大量白砂糖。 至于薯片、辣条、包装鸡腿、鸭腿、滷蛋之类的小零食，徐中磊也是直接按批发的大包装买，一次买上两大袋。 还有包装食物，康师傅方便面、汤达人、合味道、螺狮粉、红油面皮、酸辣粉、徐中磊大批量的买，还让店铺老闆也帮忙送了几趟才送完。 徐中磊对自己的「即将要开乡下杂货铺」的傻大方老闆的人设，表示满意。 第14章 序曲获得：【爆发的火山】 12月第三周的星期五，徐中磊一边撸着狗，一边看着电视。 太平洋的死火山爆发得猝不及防，但是总有人拍到了画面。 央视新闻：当地时间12月26号晚，太平洋小岛麦卡锡火山爆发，据悉，这座死火山在沉寂500年之后，在一个月之前又有了重新活动的迹象。麦卡锡火山爆发达到巨大规模，vie指数（火山爆发指数）达到7，与1815年4月的坦博拉火山爆发规模相同，据地震台测算，这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火山爆发。 由于火山爆发规模巨大，在500海里之外的索罗门群岛也有强烈震感，请看前方记者的报导： 从记者拍摄的画面可以看到，火山灰和火山爆发高温所形成的灰色的云，已经延伸到这座小岛，记者在旁边说：麦卡锡巨大规模火山爆发还在继续，由于灾情严重，无法测算伤亡人数，本国有太平洋小岛旅行计划的中国公民改变形成，因受灾无法回国的中国公民及时与大使馆联繫。 电视镜头又切回来，屏幕里的地震专家分析，可能是太平洋活跃的海底地震引发了麦卡锡火山爆发，这次火山爆发离中国本土较远，不会对中国造成影响， 徐中磊没有关电视，电视背景音一直响着。 他知道这就是开始，真的来了。 他打开手机，给徐爱竹女士买东西，羽绒服、羽绒被、好几箱压缩饼干、还有几箱饮用水，地址填的是她的别墅，备註写的是放在门卫那里。 他又给徐爱竹女士发消息，说自己要带女朋友回来，打算到时候在别墅和全家人住几天。 徐爱竹女士觉得可以在市内见面，徐中磊又讲了一堆理由，市内房子不够大，女朋友想见见广安的别墅长什么样子，一番徐中磊十多年都没有的撒娇之后，徐爱竹女士总算答应了。 他们没有约具体时间，因为要等「女朋友」放假再说。 徐中磊最后还说，他女朋友和他买了些东西，直接放在门卫那里，到时候老妈回来一定要记得拿。 —— 徐中磊呆在子归身上时，没有关注过新闻，事到临头才发现火山爆发。 所以他这几天新闻频道一直开着，就马上发现灾难真的不是一瞬间的事。 短短一周之内，太平洋板块内已经大大小小发生过六次火山爆发，火山爆发都是大洋东边的小岛，难怪徐中磊当时没有怎么关注，大西洋板块也在撞击着亚欧大陆板块，徐中磊眼睁睁看着新闻频道里播放着欧洲一座有着上万人口的大岛被瞬间挤到了海水下，变成了一座消失的亚特兰蒂斯的视频。 频繁的地震和火山爆发，引发了海啸，一个颇大的岛国，一周之内，就被两次海啸唿过，还引发了一次核电站事故，核辐射影响了数百万人。 当徐中磊关注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些事情其实都影响颇大，网际网路一波又一波的祈祷和骂战，其实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的。 麦卡锡火山还在爆发，火山微尘混合着云朵，随着大气环流席捲了全球。 一天上午，他们村子也黑了。 空气中瀰漫着硫磺味，那是新鲜的火山灰微尘的味道，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片叮叮框框，敲打盆盆锅锅的声音。 不一会各家大门的大灯都打开了，徐中磊也开了围墙顶上装着的路灯，却发现，灰尘浓度太高，大路灯，只能让他看见一米之内的景物，他从自家新房的门槛往外看，只看见了黄豆大小的光晕，那实在是不足以让人看清。 徐中磊进屋就把窗户、门全关上了，又开了家里的灯，打开空气净化器，过了好一会，徐中磊才看清自家的全貌，桌子、床单上全部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土。 还有燥郁的老大和小纸，他们身上的白毛都变成了灰色，敏感的鼻子正在不停地打着喷嚏。爱干净的滑鼠尤其暴躁，猫是一种受不了自己的毛有一点不干净的生物，这回它正在一边狂舔毛，一边狂打喷嚏。 第28页 徐中磊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白t恤已经变成了灰色，他的鼻毛拦住的灰尘已经快让他喘不过气来、无法唿吸了。 徐中磊一边洗鼻子，一边急急忙忙打电话给徐爱竹女士，得知他们没有正在开车，非常安全，这才放下心来。 空气净化器正在勤勤恳恳工作，徐中磊就准备先帮家里的三只洗澡，不然一会自己打扫干净了，小纸毛一抖，就白干！ 滑鼠先来，小纸随后，老大最后，三只洗完澡又吹干了毛，徐中磊就把他们赶到地下室去了。 徐中磊洗了个澡，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把被套，沙发套都拆了，丢进洗衣机，再铺上新的。 他又找出了全包式的雨衣，带上口罩，拿着手电筒，准备去外面看看。 黑云漫过来是在白天，不少人还在外面。 不过他还没出门呢，就听见自家铁门被敲得哐哐响。 「石头开门啊！」 徐中磊平时不希望有人来自己家串门，因为他屯的东西多，又不好怎么解释，所以，就算是他人在家，他也不会开着大铁门。村里一般默认，关着大门，家里就没有人，徐中磊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反正就一直关着门。 徐中磊开了门，看见有俩人在自己门口站着，手电筒一照，人都灰头土脸的，也看不清是谁，大概是自家开着灯，这两人刚好就在附近，所以顺着光亮就找过来了。 「石头，这怎么回事，都准备回家吃饭了，天就黑了。」一个人说。 徐中磊问道：「不知道啊，您是哪家的？我送你们回去？」 「多谢，多谢。」一个老一点的男声说，「就在村里老塘边上，今天过来看看这边塘里还有没有水，就遇上了这黑色大雾。」 「行，我走前边手电筒指着路，你们跟着我啊！」徐中磊临走时还往雨衣大口袋里塞了一把口罩，刚好用得上，给这两人，一人一个。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靠得近，农村人声音又大，隔着口罩也能听清。 「我是你强叔，那是你盛叔，你还带着你那俩狗在我家喝过茶呢！」 「噢噢噢，这灰太大，我看不清脸，听着声音觉得像，就是怕认错。您这一说，我就知道了。」 徐中磊又问：「老塘那水，都干了吗？怎么您二位来这边了。」 「六月老塘就干了，老塘水太浅，留不住水。」 「大水塘这边好歹多了两月，我记得是9月份干的，我还去捞鱼了。家里下半年没种粮食吧？」徐中磊问。 「井水都要干了，人都喝不上水了，哪里还能种地呢？只能荒着了。」 「下半年没种地吃啥啊？」 「上半年的早稻靠着老塘里的水种了一亩地，收成还好，有个几百斤，没卖！我儿子担心我这边粮食不够，还特意开着车，送了一大车。我们老傢伙，吃饭吃不多。」 「那是您儿子未雨绸缪啊，还孝顺。」徐中磊找着道路，一边夸人。 老一些的声音说：「国盛啊，我看这形势不好啊，今年旱了一年，就没下一滴雨，现在又有这黑色雾，你这粮食可先别卖，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年轻一点的声音说：「哪能呢，早稻米就算不好吃，我现在也不能卖，村里今年随便种点叶子菜，就能上镇子上卖一笔了，村里早先卖了早稻的人，现在都花着大价钱买米，最后还是白忙活一场。」 「行，到了！」老人招唿说，「进来喝口茶，吃个饭！」 徐中磊看到两位老人进了一家的门，问道：「你们两家都住在一起了吗？」 盛叔哈哈笑：「我们两家一共就四个人，房子又靠得近，一起吃饭，剩柴火，方便！跟我们一起吃吧！」 「行，您两位就吃饭吧，我家里饭都煮好了，还要餵狗吶！先走了。」 —— 徐中磊家里当然没有煮好饭，小狗小猫长大了，也不需要一天吃餵四顿了，早晚各一顿，省事得很。 他单身一人，做饭一般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尤其今天，他心情不好，连去自家院子里的玻璃温室里拔几棵葱的心情都没有，煮了一包速冻饺子，蘸着老干妈完事。 饺子吃到一半，空气净化器的声音停了，徐中磊一惊，穿上衣服一看，空气净化器的灰尘储存区都被灰色的东西塞满了，徐中磊清理完灰尘，得，饺子都冷了。 他也没有吃饭的兴趣了，匆匆把饺子塞到嘴里，穿上雨衣把放在二楼小平台的太阳能发电机，面板、蓄电池全部清理了一遍，又收进屋内。 又去地下室把被滑鼠玩死的老鼠们收起来，才算是结束了自己这可怕的一天。 结果他睡觉还睡不安生，被自己的鼻屎堵窒息了好几回。 只能安慰自己，鼻毛浓密，那是健康的标志！ 第15章 马上就到 获得:【母亲的支持】 天色虽然昏暗，徐中磊也没闲着，离地震还有几天，他还是要养家的。 而且，他还剩四万多块钱，不花完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所以一大早，他起来餵完狗，就开着车出门了。 永丰冷库是专供省城的大冻库，徐中磊之前为自己家大狗的蛋白质补充问题，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着的，就是路途遥远，开车也要三个小时，所以他一般就只买小狗需要的鸡爪子，鸭爪子，鸡架子，一买就是一大车。 第29页 现在嘛，他觉得自己想要吃肉，也得先在冷库里屯一点，家里养的鸡，那是真的不能动，他还想吃炒鸡蛋哪。 他半个月来一次，虽然今天徐中磊穿得有点非主流，冷库的小销售还是认出了他，见他就喊"老闆，今天还要鸡架吗？" "鸡架今天就不要了，我买点冻肉。"徐中磊几天前才来过一次，屯了上百斤狗吃的骨头。 买的大块包装的猪肉、羊肉、牛肉加起来有四百多斤，已经腌制好的鸡排、猪排、骨肉相连、牙籤肉、小酥肉、小鸡腿、大鸡腿都是10x10的大袋子，徐中磊都买了三大袋，还有整只的鸡、鸭，销售小哥也帮她装了四麻袋，付完钱之后，徐中磊最后手里只剩了两千块钱，整个小面包车，被装得满满当当，连徐中磊旁边的驾驶座上也放着叠起来的三大袋鸡腿两大袋猪肉。 整个车厢里，都是肉类的腥味，徐中磊一边开车回家，一边忍住想吐的冲动。 路上徐中磊还加了一次油，加油站的大姐还提醒他，赶紧回家，少在外头晃荡，这黑乎乎的空气，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呢! 徐中磊回家首先把自己的雨衣、口罩雨靴全脱了，外面都是戴着口罩的人，他这样的，就是太严实了点，也不奇怪。 冰冻空间宝贵，徐中磊决定准备先把自家小狗吃的骨头先煮熟，屯在一边，腾出冰箱的空间来放肉，现在还没有停电，所以可以先把该煮的煮了。 徐中磊知道自家的风力发电机功率实在是太小，只有一台太阳能发电机的四分之一，但是太阳能发电机雨天不能用，雪天也不能用，限制太大，估计以后自己用电就不能为所欲为了，所以先要把狗粮煮了，晾干之后磨成粉，以后小狗小猫们要吃就混在狗粮、猫粮里吃，简直太过方便。 煮肉，煮骨头、磨粉花了两天时间，徐中磊才腰酸背痛地把骨粉和肉粉装袋收进冰箱，空气太差，徐中磊也不敢直接把这些吃的放在外面晾干，所以一直烧着自己的蘑菇房的炕，生生烘干了这些东西。 这两天，他要隔三个小时收一次炕上的骨头和肉，隔一个小时捞一次大锅里煮着的东西，心力交瘁。 但是他不能休息，因为，大规模的地震要来了。 徐中磊一直在回忆子归的经歷，奈何实在是经歷的太多，具体在黑雾来临之后的第几天，爆发了大地震，徐中磊实在是记不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过了好几天，但是又没有超过一个星期。 所以，保险起见，徐中磊决定在明天就把他妈一家骗到别墅里去，广安市中心高层建筑密集，一栋大厦一倒，肯定一堆大厦都会倒，就像多骨诺米牌，人处在其中，实在难以逃生。 那间别墅就不一样了，处在广安市最偏远，最穷的区，当时建别墅就是为了吸引徐爱竹女士这样的暴发户买房子，房产之间距离较大，远离大型居民区，最妙的是别墅区住户不多，传染病也不容易爆发。 "妈，这边有黑雾，朵朵她提前放假了，我和朵朵准备明天早上出发，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就到了。" "请了钟点工，搞着卫生吶，明天晚上我下厨，吃顿饭。" "在别墅吃" "知道了，你要在别墅，没问题!『 "那好，谢谢妈，给你和叔叔买了礼物，记得拿回家啊!" "行，你出发了和我说。" 徐中磊晚上和徐爱竹聊完，直接睡了，太累。 第二天一早，徐中磊就给徐爱竹女士发微信-我们出发了。 他中午的时候还不放心，偷偷摸摸给谷智鑫发微信问情况，得知谷智鑫和他爸去别墅了才放心。 下午五点，徐爱竹女士大概是等不及了，打电话来问他怎么还没到。 徐中磊当然还没到，开着车在镇子上买东西呢，大声说:"我在路上堵着呢!前面有车追尾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过了两小时之后，徐中磊喝着可乐磕着瓜子，又回他妈的电话:"收费站着火了，现在正在找其他的小道，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九点钟准备睡觉了，又打电话过去:"晚上太黑了，能见度太差，朵朵害怕，等明天早上吧!" 别墅离市中心的房子有点远，开车也要两个半小时，何况现在广安正在被一片黑雾笼罩，料想他妈不会冒险。 为了保证安全，徐中磊又等到十一点，打电话问谷智鑫得到确定消息，他们一家还在别墅才放心。 安安稳稳一天过去，徐中磊知道，这一天要把他们一家都摁在房子里就有点难了，谷智鑫上了大学，这段时间刚好要准备期末考试，谷叔叔要上班，他妈也要坐镇公司。 等到徐中磊一边在几家乡镇加油站穿梭，打算把自己的那两千块钱全部换成汽油，顺便不停地煳弄他老妈，从女朋友生病，到前面的车碰瓷，再到有大娘碰瓷把钱全讹诈走了自己没钱买汽油了，最后终于把他妈给惹恼了。 最后，徐中磊只能承认:自己有地震局的同学，得到了所谓绝密的内部消息，今晚和明晚可能会地震，所以一直在煳弄人，希望他们别回市中心，还把自己放在门卫那里饼干、被子、饮用水、小帐篷都交待明白了。 徐中磊他妈自然也不是傻子，女朋友疑点甚多，徐中磊也不是一个不着调的人，但是徐爱竹女士对这个绝密消息总持怀疑态度。 第30页 徐中磊都快在电话里哭出来了，最后都要求着他妈留下来，不能回去啊! 最后连哭诉自己以前一个人，没妈老是被人欺负，学校老是有人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所以性格非常孤僻这样的黑歷史都说出来了。 说完抱着手机大哭。 一方面是他真的害怕徐爱竹女士硬是要回市中心，另一方面也是他这一年实在是压抑又没法排遣，就想抱着妈妈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一哭，泪水也能流成河。 "哭什么呢，我们都留在别墅就好了，别怕啊，听你的!" 大概是徐爱竹女士难得听见自己儿子哭，一时间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何况只是在别墅多呆两天。 徐中磊也不说话抱着手机继续哭，难得哭一场，那就哭个够。 "别哭别哭，听你的，老谷和小鑫也留在这，咱们不走了。" 徐中磊眼泪一抹，嘿，他绞尽脑汁都编出来一个女朋友还搞不定的，自己掉几颗眼泪就解决了，难怪女孩子都喜欢哭。 徐爱竹女士听到没哭声了，问道:"那你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都是骗你们的。" "没有也行，还给你女朋友买了项鍊呢，这都用不上了，我看照片里那姑娘就挺好。" 徐中磊带着笑意说:"那是我在淘宝找的照片，假的，" "真的要地震了吗" "真的，特大地震，妈，你要警醒些啊，注意安全。" "儿子，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妈，要不，你来我这吧!我这儿安全。" "不了不了，这都要天黑了，路上开车不安全，怕地震没来，车子先出事了。" "那你先吃饭吧，我回家了。" 两人挂了电话，徐中磊松了一口气，他把话说开了，又哭了一场，实在是放下了很多压力。 徐中磊决定晚上吃点好的，他炸了一大块鸡排，切成小块，又找出一个滷蛋切开，又把自己吃剩的肉啊菜啊都堆在碗里，又放上了自己无土栽培出来的小青菜，有菜有肉，再配上一瓶快乐水! 巴适! 睡觉之前，徐中磊照例问谷智鑫情况，谷智鑫还说呢，他妈让谷智鑫把徐中磊买的东西都搬到了别墅的院子里，又准备了很多吃的，放在一起。 徐中磊放心了，看来他妈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做着准备哪。 第16章 地震 受到:【地震的打击】 我去怎么回事眼睛都睁不开了！ 怎么喘不过气来了! 徐中磊睡得迷迷煳煳的，就是觉得自己的脸上像被一张湿纸巾给煳住了似的，时不时还不能唿吸了，身上也是格外沉重，像有什么石头压在自己上身一样。 他拨开煳在自己脸上的东西，一看，老大还在用湿乎乎还刺挠的舌头舔自己下巴呢。 他把老大撇开，自己一屁股坐在他肋骨上的小纸还朝他邪魅一笑。 卧室不是有狗窝吗这俩怎么全上他身上了。 「滋----」「滋滋---」「喵----」 徐中磊就听见滑鼠在卧室门后，一边挠门，一边悽厉地嚎叫。 两只小狗看他起来了，一边一只扯着他的裤腿，拉着他往外走。 徐中磊脑子一闪，立刻打开了卧室门，又开了大门，一人一猫二狗没命往外跑。 地震要来了! 徐中磊想起来，他看汶川地震的资料的时候提到:地震发生前，家养宠物猫狗表现得十分不安，鱼从水里蹦出来，老鼠也吱吱往外跑，连猫都不怕了。专家说，这是因为动物和人能够听见声音频率不同，地震波是次声波，动物们可以感受到，会首先逃命。 徐中磊自负自己家特意做了不计成本的防震处理，提醒徐爱竹女士可能会地震的时候，竟然自己心大地把房门都关了，难怪自己的宠物们千方百计提醒他。 徐中磊跑出门一听，外面百狗沸腾，全部都在「汪汪」地叫，徐中磊出大门刚刚走出几步，一阵剧烈的晃动就席捲而来。 徐中磊弯弯扭扭，摇晃着走到自家小广场最中间的地方，双手抱胸蹲了下来，宠物不用他管，它们绝对比徐中磊更懂得寻找安全位置。 他一边蹲着，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徐爱竹女士打电话。 电话打不通了，地震也安静下来了。 徐中磊打开微信，想试试微信电话，又一阵震动袭来，这次徐中磊蹲都蹲不好了，直接被强烈的摇晃感给摇到地上去了，一个狗吃屎，直接扑在水泥地上，徐中磊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硬生生磕到了水泥地上了。 徐中磊一边摸着头，一边去抢救自己屏幕着地的手机，还好还好，虽然这手机的屏幕全部摔得粉碎，但是触摸正常，还能用。 徐中磊微信电话也没有打通，继续打电话。 「嘭－－」「哗－」「嘭！」 徐中磊转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搭好的玻璃暖房「啪」的一声，发出让人牙酸的断裂声，然后以一种倾斜的姿态往下倒，直接粉碎。 支撑玻璃的长木棍最先扭曲，下层的钢化玻璃前后乱倒，三角形的玻璃屋顶最后从高处坠落，把下面的玻璃都砸得粉碎。 这里还没看完，徐中磊发现自己建造的豪华猫屋、狗屋，因为建在了围墙边，随着围墙律动，围墙还站着，猫屋狗屋，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建筑垃圾，溅起大片的灰尘。 第31页 地震又停了几秒钟，接着以更大的力道来晃动整片大地。 「哗－」 这回是更沉闷更大的声响，徐中磊半跪起身，看着自己的老屋先是牲畜房直接砸到地面上，还没有等他唿吸，自家砖头水泥建成的老屋，就那么从最下面一层开始，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轰然倒塌! 经常呆在老屋探险的滑鼠，这会逃难选了一个靠近老屋的位置，它尖刺的嚎叫了一声，一个勐子扎进了徐中磊的怀里,徐中磊一模，这小母猫身上炸起来的毛，甚至都有些扎手。 徐中磊本来非常伤心，他的老家已经没了，他的童年居所已经也没了。 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小纸，也在他身边的来回地窜，还一直把自己地中海的狗头塞到徐中磊手上，示意他摸。 老大跑过来，一下一下，舔着滑鼠的毛，又把滑鼠从徐中磊怀里扒拉出来放在了自己暖唿唿的肚子里。 徐中磊感觉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废墟，情感告诉他，要去抱着老屋破碎的瓦片大声嚎哭；理智告诉他，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所有的房子总有一天都会倒塌的。他的妈妈不在身边，没有人可以安慰他了。 好在还有几个小可爱。 徐中磊撸完小纸的狗头，又顺着老大湿漉漉又温柔的眼睛，把吓坏了的滑鼠抱出来，安慰了好一会。 地震还在继续，围墙还在随着地震跳舞，自家的新房也在晃动，连外墙的石棉网都已经抖落了一些出来。 徐中磊实在是拿不准这场地震的威力，也不敢大喇喇回去睡觉，甚至都不敢靠近正在律动的围墙，只能坐在小广场的正中间，抱着小纸的肚皮取暖。 随着村里一声又一声的建筑倒塌声传来，徐中磊发现，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感受到的带着水汽的凉风，一阵接一阵吹过来，让他只穿着老头汗衫小吊带和超短裤衩的身体，一阵接一阵地变冷。 地震来了，没有哪一个地方，比他现在呆着的地方更安全。 手机已经关机了，他还是没有打通一个电话。 －－－ 徐中磊是被淅淅沥沥的小雨唤醒的，早晨了，地震已经停了，天色昏暗，浑浊。 小纸睡在他身边，滑鼠窝在两只老大的前爪之中，老大还特意拱起了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要让滑鼠睡得舒服一点。 自家的围墙停止晃动之后看起来精疲力尽，倒了一大片，看起来他家变得视野良好，从倒掉的一大片围墙的方向看过去，他伯外祖父家，模模煳煳的，同样也是一大片断井残垣。 徐中磊虽然非常害怕进入房子，但是他这穿着小吊带裤衩子，站在小雨冷风里，实在是瑟瑟发抖，所以还是壮着胆子回了家，在已经被震到地上的衣柜里翻出长衣长裤，翻出了衣柜最深处，自己的一个野外露营大背包--探路者系列，背包里有简易医药包，野外求生包，睡袋帐篷，少量食物，伸缩手杖，还有几把类型不一的小刀。 质量过硬，价格也过硬。 徐中磊一家都没有吃饭，所以他还从碎了一地的碗片，碎成几片的装修用的瓷砖，滚在地上的电饭锅和粮食之间，找到了一个不锈钢大铁桶，塞进去自己吃剩下的小半袋子米，又把电饭锅直接搬了出去，顺手拿走了放在一起的猫粮狗粮。 徐中磊拿完东西赶紧出去了，还在玄关柜顺出了雨衣和雨靴--这是他之前出门的装备。 果然徐中磊一边吃着电饭锅里剩着的冷饭，吹着小风，淋着小雨，一边又感受到了余震，5级左右，震感很强，又震塌了一截围墙。 这下好了，他可以直接从小广场的中心看到后山大路了。 徐中磊也不敢搭建什么东西，只翻出了放在竹林里的板材房材料，找了一块小的，扛出来，放在他一直呆着的小广场正中间，又搬了几块建房子的时候剩下的，一直堆在旁边没有用的空心砖，建了一个小三角避难所，又在避难所里用砖头垒了一个简单的灶。 徐中磊又从老屋那边捡了二十来根木头，又从水井里提了水，倒了半袋子米，在小雨中生火，把不锈钢桶洗干净，准备煮点粥给村里人送去。 他吃了饭，肯定还有人没有吃饭。 「石头！你在呢」 徐中磊正在烧着火，有俩人就顺着徐中磊被倒塌的围墙进来了。 一个是村长，村长顶着一床薄被子，一身蓝色破洞里衣里裤，脚上还套着一拖鞋，眼底青黑，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另一个人徐中磊有印象，是住在村长家附近，离村长家隔了半亩田的叔叔，徐中磊记得自己叫他\"蒋叔\"，他家房子是一间三层小洋楼，青色小洋房，掩在竹林的深青色之中，实在是好看。蒋叔穿得更少，只有一身短袖单裤，被子也没有，现在头顶着塑胶袋在躲雨。 「新嗲，蒋叔，你们怎么来了，家里还好？」 「石头哎，昨天晚上这是死里逃生啊！我睡得警醒，地一动我就醒了，拿着被子跑出来，一出来房子就塌了！这才捡了一条命，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村长顶着被子走到徐中磊身边，一边借着火焰的热量烤一烤自己。 「石娭毑呢，石娭毑跑出来了没？」 石娭毑就是村长的老婆，徐中磊去找村长的时候，石娭毑还给他煎过茶。 「还在房子底下呢！」村长跺脚，拍手，「对，找你来就是这件事，这地震发生在半夜，咱们村里及时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只有十几个人，这都过了几个小时了，要是国家有救援早就来了，现在要救人，只能大家团结起来，先救人再说！」 第32页 徐中磊二话不说先答应，又问道：「大家吃饭了没有？这里煮了粥，搬过去让大家先吃饭。」 「石头，你想得周到！」 蒋叔靠着火堆，不停哈气，一边说：「我看着粥差不多了，村里活下来的人，差不多都过去了，咱们把这粥提到村长家去，说好了在那边集合。」 徐中磊熄了火堆，让村长和蒋叔先走，又冒着余震进了厨房，拿了一个塑料箱子，装了自家厨房的一大桶油，又把厨房冰柜里的速冻水饺，面粉，一股脑地往箱子里塞，又把自己图方便拿出来的五包食用盐全部带上，才拖着箱子往村长家走。 小纸和老大大概是担心他，一路寸步不离地跟着。 第17章 救援进行时 获得体验:【人生无常】…… 徐中磊到村长家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人正在冒着细雨挖村长房子的废墟。表面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出来，大伙正在按着村长说的大概地方往下挖。 确实按村长所说，昨天晚上从地震中逃出来的人不多。徐中磊天天遛狗，知道村上大概有六十户人家，每家人有两个到六个不等，算起来村里至少有两百人。现在在村长家里的人只有三十来个，大人小孩都有。 令徐中磊诧异的是以徐天赐为首的吃喝嫖赌小分队六个人，竟然全都在，连徐天赐的女儿，只有四岁的徐小云也在帮忙把废墟里的石头砖块搬走，还有另外一个大一点的小丫头也在一旁帮忙搬砖。 俩小丫头一块砖一块砖，费劲地挪，看起来非常认真。 徐中磊把装着食物的箱子放在一旁，从废墟中挑出一根看起来比较耐用的木棍，也加入了救人的队伍。 大概是村长认为会盖房子的就会拆房子？ 所以还是徐中磊的老大哥徐志平，做了这次救人队的小队长。徐志平看起非常憔悴，整个人灰突突的，哑着嗓子大声喊话。 劲往一处使的时候，就是事倍功半的时候。 不一会，村长就喊：「就是那里！石娭毑盖的被子！就是那个样！」 徐中磊心里一沉，石娭毑的被子上，有一大块混凝土浇成的石板压着，没有三角区，没有任何阻拦，如果石娭毑真的在下面的话，现在肯定没有唿吸了。 「小心！」 看见村长心情急迫，正在拿着铲子使劲挖，徐志平一把拉过。 大声喊：「新嗲！你不要命了，石娭毑要是在下面，这么挖，会塌方！没死也要死！」 说完又喊：「谁能找到千斤顶？这块板子搬不起！」 徐中磊一听，转头回家，一边喊：「我有！」 他一路狂奔，回家开了自家工具房的门，拿了千斤顶。又开着自己的五菱宏光，狂踩油门回了村长家，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有了工具，很快就把砸到石娭毑的这块板子提起来了。 可惜回天乏术，石娭毑身体已经被压扁了。搬尸体的蒋叔，用大块塑料布包着把石娭毑送到了村长房子前的水田里。 一家救完，大傢伙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徐志平就准备着收拾东西，往离村长家最近的徐良峰家倒塌的房子走。 徐中磊看到自己旁边的蒋叔，脸颊通红，不停地抹眼泪，深唿吸喘息，又粗糙的手摩挲他手上的锄头。突然，蒋叔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村长！志平伢子！我老蒋今天求你们！先去我家吧！我家里有父母、媳妇、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月月，一个刚满五岁的儿子。整整五个人，全部都在那房子下面啊！」徐中磊稍微往旁边一走，蒋叔跪在队伍最前面，正在慢慢磕头。 一下、一下、又一下。 没等磕到第四下，徐志平将蒋叔从地上扶起来，蒋叔一边嚎哭一边求：「求你们啊！我恨不得自己就在房子下面，我没有办法！」 等救援队几个村民都围在了一起都在看蒋叔之后，徐志平哑着嗓子大声喊：「我知道蒋大哥家里很多人都埋在房子底，但是，这里哪个人，没有亲人被压在房子底下？我现在，我家里，媳妇，父亲，岳父，母亲，就有四个人！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冒着地震，在废墟里，挖了四个小时，什么都没看见！」 「大家都想先挖自己家的房子，先挖自己家的亲人，我也想！我徐志平，最想！但是咱们有这个队伍，就是要大家尽快熟练，咱们村只有六十四户人家，每家要一个小时，就要三天，谁等得了那么久？总有人要排到最后！所以现在，我们先尽快挖出人，尽快熟练，学会怎么从废墟里挖人，学会先放弃那些已经没救了的人！」 「村子里都是乡里乡亲，蒋叔你要先挖，我也要先挖，大家都要先挖，最后大家谁都救不了人！所以，咱们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顺着村长家，一个一个挖，等大伙熟练了之后，再分出一队人来，这样速度就能快上一倍！」 「每一分钟就是一条命，咱们众志成城，快速救人！」 徐志平讲完先拿着工具走了，连神情恍惚的村长也跟着往徐良峰家走，徐中磊看见，蒋叔用短袖抹了抹眼泪，也跟在了大队伍的后面。 －－－ 震后六小时，正是黄金救援时间，断腿、断胳膊的血还没流尽。幸运地躲到了三角区的人，他们的体力还够发出生存的信号。 但是，凌晨两点，大多数人的警觉性都不够从床上醒过来，再躲进房间的三角区域。 第33页 从濛濛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除了蒋叔家救出了被天花板的砸的头破血流的媳妇之外，其余家庭，都只能挖出来一具又一具僵硬的尸体。 余震也还在继续，一个小时一小震，两个小时一大震。有好几次，已经快挖到倖存者位置的时候，一场小地震袭来，前功尽弃，大傢伙只能沉默着放弃。 大地震又来了，徐中磊离房子很近，一块不知道从房子的哪个部分飞出来的木板子，朝徐中磊砸过来，直接让他的后颈和后背一片淤青。 徐中磊忍着自己后背的闷疼，暗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来横祸！ 大部队一起奋战了两个小时后，救援队分成了两支，每支负责不同的房子，相较于大部队救一家花之前的一个小时，现在两支救两间房子也是花一个小时。 大雨从中午下起，越来越大。村里救援队顶着从废墟中找到的塑料皮、塑料布，在眼睛鼻子处开上孔，当做雨衣，就开始挖土救人。 又挖了三个多小时，找到一个倖存者，徐中磊的老朋友，国盛叔。 老人家里是平房，睡眠又浅，地震来的时候卷着被子躲到了床底下，幸运的是，国盛叔家的平房那些最重的横樑没有倒在他的床上，不然也是凶多吉少。 老人救出来精神还好，拿着锄头说要一起去救人。 徐中磊暗暗观察了大家的精神。显然，亢奋的情绪，悲伤愤怒的心情，只能让大家保持救援的信念。 信念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提供温暖，趁着赶路的时候，徐中磊和徐志平商量，地震渐渐小了。要不把他家的板材房翻出来，建在村里的马路上，让大傢伙在里边休息和吃饭。 徐志平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喊了他们这一组的人，一起把板材房组装起来，建在村里最宽的马路上－－就是直达镇子上的那一条。 临时居所组装简单，板材房花了半个小时就建好了----两个连门都没有的合金长方体。好歹，对于伤员来说，比起五菱宏光的后座，合金盒子还是要好太多。 一个女人留下来做饭，四个小孩在合金盒子里躲雨，还有俩伤员，在里边躺着发烧。 其他二十五个人，继续扛着锄头救人。 两队轮着吃过晚饭之后，救援队终于转到徐志平家里了，徐中磊心里暗暗祈祷，好人有好报，好人要长寿啊！ 好在，刘姐当时听到了自己丈夫和女儿的叫喊，果断缩到了女儿卧室的角落里，虽然天花板掉下来一根大梁，让刘姐动弹不得，好在比起其他人，刘姐简直是幸运得让人震惊。 村里的半夜出诊的赤脚医生曾医生也还活着，而且之前救援队还从医生的药柜里翻出了很多包装抗生素，这意味着，从废墟里救出来的伤员，不会因为感染髮炎而死。 压着刘姐一只小腿的大梁埋得非常深，刘姐的腿还在时不时出血，从刘姐自己的感受来看，被大梁压着的小腿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最后经过徐志平和刘姐的同意，曾医生用一把消过毒的锯子，切除了刘姐的一只小腿，没有打麻药。 在疼晕过去之前，刘姐还安慰一脸心疼的徐中磊：「石头，没事啊！」 徐中磊抹了抹自己的眼圈，忍住了鼻酸。 凌晨三点，村里救援队已经把自己村里每一户人家的房子都尝试挖过了，他们没有专业器械，也没有电，不能使用正规救援队的设备。 徐中磊知道，就他们这一组，就有三个因为位置和深度的难度太大而放弃的有生命迹象的地点。 所有人都在等着救援，希望来了救援之后，就有警犬和带着消防车的救援官兵们。把他们无能为力的那些人从废墟中挖出来。但是，徐中磊知道，救援不会来了。 相较于这场地震的巨大规模，不可能再有「一方有难，十方支援」，只能自救。 －－－ 临时住所里，没有床位，寥寥几十个人，全部躺在板子上，板子四周角落放着几个炭盆，这些碳也是徐中磊悄悄拿出来的，保证救援队不会全员感冒。 尽管直到凌晨四点，大家才收工，还是有很多人睡不着，徐中磊闭着眼睛听。 有隐隐约约女人的抽噎声，有男人的嘆气声，还有小孩做做噩梦刺耳的尖叫声，还有几个男人的唿噜声。 徐中磊一边回想白天的救援，一边眼睛一闭，睡着了。 太累了。 第18章 继续救人 获得：[救人一命] 徐中磊醒了。 他借着手錶的亮光，发现现在才五点半，他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就醒了。 他静静在地上躺了一会，听着不停歇地砸在临时居所屋顶的雨滴声。夹杂着屋子里的唿吸声、唿噜声，始终没有再睡着。 徐中磊起了身，拿上自己的挂在墙壁上的雨衣，小心跨过睡得歪七扭八的同村人，又挪开堵在门口的木板子，除了房子。 时间还早，天色还是很昏暗，雨势越发地大了，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混凝土大路上。连让人踏个脚的地方都没有，大概是大雨能够清新空气，笼罩着世界的灰土随着雨滴已经落了下来。 徐中磊觉得自己的鼻炎好了不少。 他穿上雨衣，走进了大雨里，整个人被大雨砸得生疼，进了车子里就好了不少。 昨天一天，老大和小纸都跟着他忙前忙后地跑，后来下了大雨，徐中磊就得了个空。把自家二狗一猫都塞进了小面包车里，窗户留了个小缝，防止他们窒息。 第34页 徐中磊一坐上驾驶座，小纸就开始大声「汪汪－」，看起来很是不满。 滑鼠坐在挡风玻璃上朝他一身接一身地「喵」，听起来是在控诉为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在后面大空间的黑毛老大，一边快速摇尾巴，一边也在帮腔。 徐中磊被这一群吵得头都要大了，准备找点吃的堵住他们的嘴。 他记得之前自己从房子里带出来的猫粮狗粮被他放在了驾驶座旁边，他弓起身子翻来覆去地找，又完全没有结果。 被地震震没了？ 看见主人盯住自己，小纸瞪大自己的眼睛回视他。 老大感受到主人的视线，悄咪咪地把屁股后挪了一寸。 又一寸。 徐中磊撇见老大的身体后面露出来的一点橙红色的可疑包装，心里有了底。 「老大！让开！你后面是什么？」 「汪汪－－－－」 「让开！」 「嗷呜－－－」老大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挪开了自己的屁股。 老大身后，可怜兮兮的两个塑料包装的袋子已经变成了片状物，一堆一粒粒的猫粮、狗粮散在车厢里面。 「你们！我靠－」 「咚咚咚！」 徐中磊想好好训一顿这两只雪橇犬，奈何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被敲窗的声音打断了。 「石头，你的车子还有油吗？」 「志平哥？有，前天刚加满！」 「你嫂子这边，我走不开，能去镇上看看情况？从镇子上到咱们村里的路，是不是堵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来救援？」 徐中磊看见徐志平双眼通红，眼底一片青黑，顶着一片塑胶袋子和他说话，面色焦急又无助，昨天带队的精神气就好像没了一样。 连忙答应：「志平哥，我这就出发。」 又补充：「你先吃点东西啊！别熬坏了身体，嫂子还要你照顾呢！」 －－－ 徐家老屋不算偏僻，有一条水泥路直接连到镇子上。要是按照平时，徐中磊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但是地震之后有下了几场大雨，乡间水泥路没有特意把两边的山体加固，不少山石混着泥水滚下来，挡了去处。 徐中磊开着车，不时还要把滚到路中间的大石头搬走，耽误了大量时间，后来索性自己下了车，把狗子和猫关在车上，冒着雨顺着公路单独往前走。 瓢泼的大雨，遮挡住了徐中磊的视线，他只能模模煳煳看见公路两边的房屋已经变成了废墟，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爬过一个又一个滑下山坡的泥土堆，跨过倒下的竹子、杉木。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可能有人！ 又一个拐角处，徐中磊看见了一辆被石头和黄泥淹没的银白色小汽车。小车大概是狠狠撞上从山上滚下来的几块大石头，后来经过几次地震之后又被山上滚下来的几块大石又砸了几次，最后被大片雨水冲下来的黄泥盖住，现场惨不忍睹。 被雨水沖刷出来半个银白色车头，还露出来一个广安省缩写的车牌，还有大众的汽车标识。 徐中磊心里判断：大概是在广安打工的，冒着黑夜准备赶回乡的乡人。遇上地震之后，没有控制车速，直接撞上了落下来的山体大石，又被滑下来的山体埋住了。 「有人吗？有人还活着吗？说一下情况！喂喂喂！」 徐中磊站的地势高，看清了全貌，快跑到那辆倒霉的汽车旁边，从大石头上使劲拍了拍外面的稀碎的车头。 没有回应。 徐中磊蹲下来，一块一块把碎石往旁边撇，又挖开盖着车身的黄泥，一捧一捧地往下挖，想要挖进车身。 「有人吗？听到说句话！有人吗？」 竹根、草皮、混着小石子，让救援工作更加麻烦，徐中磊没有带工具，速度更慢。 徐中磊又感受到了熟悉的晃动，心里一惊，迅速从碎石黄泥堆上跑下来，跑进路旁的水田里。 等着这阵小震过去，徐中磊准备继续救人，却发现自己挖着的小坑又被黄泥填上了！ 好在这会盖着的都是被雨水泡软的黄泥，徐中磊倒是不费什么事，准备继续往下挖，一边挖一边还问是否有人。 「有－有人－在这－」 徐中磊听到微弱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手中的动作细听，那声音仿佛更大了些。 「一共三个人～都在车上～」 嘿！居然还有人活着！ 徐中磊大声喊：「你们都受伤了吗？坚持住啊！有人来救你们了！」 一边加快速度，又换了方向继续搬石头。 南方大石头不多，撞车的大块石头原本是山体的一部分，盖着车子的都是山上散落的石灰岩，比较松散，重量也不大，徐中磊都还搬得起。 「是救援队？把车门前堆着的东西先搬开－－」 徐中磊抹了把煳在自己眼睛前塑料片的水，他已经能够看到车里的倖存者了。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都是血，破碎的汽车玻璃散落在他的周围，还有几片直接划过了他的脸。安全气囊已经弹开，大概保护了这个男人的胸腹，他一边艰难地唿气，一边还远程指导。 徐中磊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撞变形的车门全貌总算出现在他面前。 被困男人大概也坚持不住，他回答徐中磊的声音变得微弱，渐渐没有了。 第35页 但是徐中磊打不开变形的车门！ 徐中磊脑门都是汗，他以前看过交通事故救援的新闻报导，消防员也对变形的车门毫无办法，用切割机把车门大卸八块之后，才把变形汽车里的人救出来！ 徐中磊一边各个角度拉扯车门，一边还大声说话，试图叫醒被困在车里的男人：「喂！别昏过去了！下着大雨，你不能睡过去啊！」 那个人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车窗～把我～拉出去～」 说完又昏了过去，这下，徐中磊怎么喊话都没有回应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赶紧挖出来，这男人会死的！ 徐中磊小心地把车窗上残留的玻璃都清理掉，又清理男人周围碎成渣渣的玻璃片，才自上而下站在石头上扯住那个人的肩膀，一下一下艰难地把他往上拖。 一边拖一边徐中磊还偶尔有：要是再地震了他就得和这男人同归于尽了的想法。 徐中磊不敢死命拉扯，他怕这男人的双腿被汽车压着，他要是使劲一拉，这男人的两条腿就得全废了，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把男人的身体往外挪。 总算把他弄出来了！ 徐中磊都不忍看这男人的腿，简直是血肉模煳，他拖着男人出来的时候大概加剧了男人的腿伤，又有鲜血在不停溢出。 徐中磊把男人放在泥土石头堆上，然后顺着驾驶座往里探看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另外两人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都是一身是血，没有了唿吸。 徐中磊知道，剩下的两个人，大约已经去世了。 先把这个男人救下来再说。 他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胡乱给被困男人穿上，又背起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往回走。 这人真的很重，一上身徐中磊就觉得自己要被压垮了。要不是他已经做了一年农活，背过砖块也练过肌肉，不然真的背不动。 大雨空茫，灾难无情，只能自救。 徐中磊没有关车门，甚至走的时候还把后备箱开着。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先见之明，而是他怕自己回不来，不想把自己的猫猫狗狗们关到死。 这个男人绝对要感谢自家老大、小纸以及滑鼠。 徐中磊把男人放进后备箱，狂踩油门上了路。 老大和小纸看见受伤的人非常暖心，不停地舔舐男人受伤的部位，又大方地献出了自己的肚皮，一左一右为男人保持体温。 开回宿营地之后，徐中磊扯着嗓子大喊： 「曾医生！曾医生！快来救人！要担架！」 「来了！来了！」 曾医生扛着两根竹竿做成的担架，斜挎着医药箱就来了。 「车上的猫狗，赶紧赶下去！」 医生的话必须听！徐中磊赶紧抱着猫，赶着狗下了车，示意他们自行回去。大地震快过去了，他家房子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 徐中磊处理完猫狗，又坐回驾驶座上，看着曾医生做事。 曾医生年纪比他大很多，负责好几个村子的病人。医术不错，性格也好，逢人都是笑眯眯的。他成名已久，徐中磊小时候就知道村子里的医生是曾医生，但是直到现在曾医生还是不显老态。只是现在连续忙了好几天，面色很是憔悴。 曾医生先是把他救回来的男人衣服全脱了，又用湿衣服擦出一个相对干净的空间，这才把开始处理男人的伤势。 看到没穿衣服的，伤痕累累的男人，徐中磊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家小面包是有空调的！ 曾医生先是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声音，又量了体温，仔细检查了男人的四肢，然后从药箱里翻出酒精、棉花和绷带，开始给男人处理伤口。 一边说：「没有骨折，都是皮外伤，现在是失血过多加上高烧，昏迷了。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没有设备看内脏，也不能输血。箱子里还剩一瓶葡萄糖，只能先挂上看看效果，能不能活过来看造化。」 徐中磊没有搭话，曾医生又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青霉素过敏，现在没时间也没药做皮试，先灌药敷药，防止感染。」 徐中磊于是帮忙把消炎药塞进了男人的嘴里，又帮着曾医生给男人的伤口消毒，撒消炎药，包扎。 车外面有人影闪过，大概是看着他们在忙，又走了。 第19章 家中情况 得到：[自由的唿唤] 徐中磊是受着正统的教育宣传长大的，当年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的时候，他还响应过号召，找外婆借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捐款。 他心里一直还是秉持着朴素的生命观：不能看着一个人死在他面前，死刑犯除外。 所以遇上他可以救助的人，他还是不遗余力的。 比如现在这个垫着他的睡袋，盖着他的衣服的男人。 趁着曾医生照顾病人的空档，徐中磊淋着大雨还回了，餵了猫狗，换了衣服，又填饱了肚子，还冒险从地下室里搬出来一袋大米，还装了一兜子糖果。 徐中磊把大米交给做饭的女人之后，又进了自家车子里，把男人湿透了的衣服准备一股脑塞进塑胶袋，这些东西水淋淋的，弄得他车上脏兮兮的，先装起来，到时候还给他。 塞着塞着，徐中磊手上摸到了有点硬度的东西，手掌大小。 徐中磊翻出来看，发现一本证件。 警察证？徐中磊打开湿透的证件，里边的文字和照片都很清楚，照片就这躺着的男人。 第36页 程昱铭？域名？第一次见到名字就是个网址的人，哈哈。 证件里的信息显示，这个程昱铭比他自己还晚两年出生，25岁，是个警察弟弟？ 奇怪，这人工作地址写的是广安市xx分局，这个地方，就是徐中磊之前呆着的。 徐中磊暗暗想，这真是世界真奇妙？随手救了个人，就是来自自己第二故乡的小警察？小警察元旦节都不放假的？大老远来他们这个小村子。 徐中磊把他的衣服都收好，就去找徐志平去了。 小警察且先休息着吧！ 村里活着的男人女人也没有休息，还冒着大雨企图继续找到倖存者，但是直到他们晚上回到临时居所的时候，也没有再救出一个人。 希望越发渺茫了，不断的余震、瓢泼的大雨，还有距离大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30个小时。大雨造成失温，余震会挤占倖存者的唿吸空间，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就算还有倖存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徐志平吃饭的时候非常沉默，一句话也不说，眉头紧锁。 村长放下碗筷，低声说：「吃完饭，咱们村一会开个会。」 村里的倖存者都在这里。 徐中磊暗暗数了数，加上他，以及六个小孩，两个重伤员，一共只有三十来个人。 以徐天赐为代表的吃吃喝喝打麻将小分队，加上家属就占了十一个，徐中磊都为村长操心，这些人可不好管。 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就这么全部聚在了一个屋子里，气氛非常压抑，没有人先开口。 村长先cue 了徐中磊：「石头，今天你出去了一趟，情况怎么样？」 「咳咳，那我说了。」徐中磊整理了一下语言，一字一句慢慢说：「咱们村子到镇子上的路都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和泥巴堵住了，我车里那个人就是从泥巴堆里刨出来的，路上几个村子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房子都塌了。镇子上人多，只怕情况比我们还差，救援应该是不会来了，路都堵了，暂时也没办法进来。」 村长点了点头，又说：「志平你说，现在怎么办？」 徐志平站起来，看了一下眼巴巴的村民们：「救援进不来，咱们只能自救，从废墟里救人是没希望了，先把大伙安顿好最重要，我有几个想法，大傢伙听听看吧！」 「第一，咱们村现在还剩三十三个人，每天要填饱肚子的食物就不是小数目。咱们村里差不多家家都有一个放粮食的仓库，大傢伙趁着地震小了，先挖一点是一点，先吃饱要紧。」 「第二，挖粮食的时候顺便把衣服、被子、塑胶袋子、塑料勺子，这些东西完整的都带回来。现在什么都缺，死人的被子也带上，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第三，村上死了这么多人，家家都要办葬礼，我想着，干脆一起办了，在村里祖坟山上挖大坑，一起埋了。没办法，现在只能这样，接受不了的，到时候情况好了再挖出来，做一场法事。」 「第四，咱们村村委会只有村长在了，不要搞小团体，也不要偷懒，背后骂人，有什么事当面说。大伙都是一个村子的，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搞阴谋。」 「对我提的这几条，大家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 徐中磊记不得各家说的话，大概是各家倖存者争先恐后为自己考虑，引发的争吵，好在最后达成共识，各自休息了。 －－－ 大地震之后第三天，徐中磊已经感受到地震的频率和震级变得更小了。他找资料的时候听说过一个说法，地震就是地球隔三差五释放自己内部压力的方式，释放完了，也就消停了。 看来这次，地球老哥的压力有点大，地震范围竟然都波及到了自家这个摆在板块交界处的小村庄。 好在，人家生完了这么大的气，应该能够消停一会。 徐中磊没有跟着大部队去废墟里抬尸体，翻粮食，反而回了家，他要餵狗、餵没有被房子砸死的鸡，还得为自己车上的病人灌药、灌点有营养的东西。 他的房子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看着满地乱滚的各式摆件，断头断尾的檯灯，还有一头栽倒在地板上的电视机，眼前一黑。自己三只脏兮兮的宠物正在家里蹦迪呢，到处都是狗脚印，猫脚印的。 但是，现在还不是收拾的时候，他从地下室又搬出一袋米，一袋盐，还有猫粮和狗粮，进了厨房，地下室里，徐中磊没有把木架子架上，倒是损失不严重，就是黑不熘秋的，东西难找。 厨房里，他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立式冰箱，现在已经直接倒在地面上了，好在储藏室的三个冰柜没有大恙，撇了一眼掉在地上居然没有碎掉的温度计，原来气温降得那么快，从40多度到20多度只需要花三天。 冰柜他暂时不能动，虽然断了电，但是残留的冷气，加上并不高的气温可以帮助他保存冰箱里的肉类。只要一拿出来，五天之内，这些肉就都会臭了。 徐中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立式冰箱扶正，上层的冷藏柜里，徐中磊的牛奶、鸡蛋、肥宅快乐水，红牛，还有蔬菜，水果，番茄酱这些东西，随着地震晃来晃去，变成一团黄黄白白红红绿绿，还混着玻璃渣和包装纸的不明物。 徐中磊从中挑出包装完好的东西，默默打开了厨房连着的后门，把冰箱请了出去。 第37页 立式冰箱冷冻柜仓储面积有限，徐中磊也没有往里面放很多东西，只有他之前懒得做饭买的很多速冻饺子，速冻包子。这些东西，早就送到了村里人的胃里，徐中磊也吃了不少。 还有一小袋十片装的调味猪排，几条徐志平老婆刘姐几次送过来的腊鱼，还有一只腊鸡，徐中磊觉得做这些太麻烦，一直放在冰箱里忘记吃。 徐中磊试着开了一下火，好傢伙，自家沼气池出的沼气灶还能用。 于是他从老屋的水井里打了几桶水，给自己煮了一锅腊鸡粥，又在腊鸡粥上方蒸上了自己几次都忘记吃了的粽子。 当时徐中磊是用尼龙网靠着围墙，从老屋到新房这边拉了一个鸡舍，鸡是直接从土鸡养殖场现抓的，他的厨房后门就是鸡舍唯一的出口和入口，不用担心鸡跑了。 结果现在，鸡舍都倒了，徐中磊连根鸡毛都找不着。 地震无情，人跑不了，鸡也一样。 徐中磊试探着移了几块老屋那边的砖头，就看见了母鸡尸体，仔细翻找一番，最后发现了四只不小心被砖头砸死的母鸡。 就是没放血，鸡肉可能不好吃。 徐中磊把母鸡收好，回去餵狗吃饭，又烧了一壶热水，把没穿衣服的人从睡袋里翻出来，灌了这个叫做域名的小警察一肚子的糖水，又餵了他吃药。小警察还在一阵一阵发烧，不时发出无义的哼唧声，徐中磊一时博爱发作，从卧室柜子里翻出毯子和被子，给小警察装备上。 啊，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徐中磊又看了看自己的无土栽培实验室的情况，那叫一个触目惊心，惨不忍睹！他斥巨资买的水培装备！全部，一个不剩，都是玻璃的！老闆怎么没说钢化玻璃掉到地上也会坏啊啊啊！ 他丧气地收好水培房的玻璃，又看了看自家围墙的情况，唉，更倒霉了，围墙只剩一半了。 徐中磊打包好四只母鸡，冰箱里的腊鱼、腊鸡，准备回到营地。这些东西，他一个人吃不完，现在冰箱坏了，更没有电，与其让这些东西坏了，不如大伙一起吃，至少能给伤病员加个餐。 第20章 提醒 获得：[醍醐灌顶] 徐中磊踩在吃晚饭之前一个小时回了宿营地，把母鸡、猪排还有腊鱼腊鸡给了做饭的春娟姐。 为了方便取暖，村里人平时不分男女全部都睡在一个屋子里，另一个屋子分了半间做伤病员的休息处，躺着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刘姐和蒋叔媳妇。 大概是照顾伤病员，刘姐和蒋叔媳妇躺在木板铺成的地面上，铺了好几层被子。还盖着一床花被子，两人并排躺着。徐中磊进去的时候，两人还在说着话，看着蒋叔媳妇精神不太好，脸色青灰，刘姐精神还好，朝徐中磊打招唿。 厨房和病房没有间隔，还有柴火和潮湿的大米堆在角落里，用砖头架起铁锅就算是大锅灶了。平时吃饭就是用大盆分，吃饭的时候就用随便什么容器装一下食物，徐中磊看到最多的饭碗就是各式塑料盒子、切成两半的饮料瓶。 徐中磊自己的饭碗就是一个切成两半的饮料瓶，不知道是徐小云从哪里捡的，但是看着还算干净，徐中磊就捏着鼻子用了。 「春娟姐，我家里被砸死的鸡，你看看怎么做？这些肉，你都做菜吧？给大家补补身体。」 「好东西啊！」春娟姐接过徐中磊拿着的一堆东西，往旁边放。 徐中磊一看，春娟姐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就放在自己当时拿到村长家的大箱子上面。 春娟姐一边放还一边说：「石头？你家东西不多了吧？房子怎么样？」 徐中磊这段时间拿了不少东西出来，徐春娟都看在眼里。 「没了，我在城里呆久了，都是买什么吃什么，这是冰箱坏了，又没有电，都让大伙吃了得了，免得糟蹋了东西。」至于自家房子，徐中磊决定往惨了说，「地震太大了，我家新房也扛不过，就剩了个空架子，现在还不敢住，就怕什么时候塌了。」 「你家还剩了架子呢，我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 「春娟姐，咱们今天挖了什么出来了？我看这雨小了点，挖出的东西还够吃吧？」 「还行，吃倒是够人吃了，就是稻米、大米都被打湿了，没法放。」 「有总比没有好，到时候烘干就行了。」徐中磊安慰她。 春娟姐笑着说：「地震要停了，到时候开春就能种地了，咱们这几十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哦。」 厨房里还有俩女孩子，正在帮着烧火。一个是徐中磊的小堂侄女，徐小云，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徐中磊没什么印象，她默不作声地做事，一句话也不说。 徐中磊和刘姐说话的时候，悄悄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刘姐说着说着，竟然声音都哽咽了。 那个女孩子叫做徐敏敏，当时地震发生的时候，村里的几个人就在她家打麻将，转转胡。 地震来了，他们一家庄家徐辉，徐辉老婆，父母还有6岁的小儿子、还有打麻将的几个人全部逃生了，甚至连被徐天赐打麻将带过去的徐小云都活下来了。 刘姐轻声说：「人家勤勤恳恳种地、上班的人都死了。就这个麻将窝里的人活下来了，上天太不公平。」 徐中磊安慰了几句，又问当天情况，刘姐说，徐志平给茵茵抱了一只猫回来，小女孩很喜欢。所以每天偷偷把猫带回自己的房间，他们家里的猫一直都是茵茵养的，平时和茵茵很亲。但是那天半夜的时候，那只猫突然发疯，用爪子狠狠在茵茵身上划了好几道，徐志平去安慰茵茵的时候就地震了，时间来不及，只把她叫醒了，徐志平抱着茵茵跑出去了，她就被埋在房子底下了。 第38页 徐中磊暗暗后怕，说：「我也差不多，我平时和老大和小纸睡在一个房间里，这次也是它们把我喊醒了。」 「石头你说，这些动物，它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刘姐神秘兮兮地问。 徐中磊哭笑不得，给刘姐科普了一番动物的听觉频率和人类不同的科学理论。 「石头！今晚咱们吃炖□□！给大伙补补。」 春娟姐在做饭的灶边喊，徐中磊过去一看，春娟姐已经把热水烧好了，正在烫鸡。 「好啊，晚上吃鸡，大吉大利。」 「来，小女孩顶不上用，你来帮我拔鸡毛。」 于是徐中磊就这样被抓了壮丁，洗手开始拔鸡毛，两个小女孩就在他旁边伸直了脖子看。大概是徐中磊的动作过于行云流水，要不就是这鸡过于馋人，徐中磊最后试探着问：「你们来试试？」 等出门摘菜的春娟姐回来，就看见了三个壮丁拔鸡毛的场景。 徐中磊已经拔好了一只鸡，春娟姐就拿起大砍刀，在木板上大块大块砍起鸡肉来，一边砍还一边说：「幸亏今天徐志平送了一把菜刀来，不然就只能手撕了。」 鸡肉炖上了，大米煮上了，白菜也洗好了，就等人到齐，准备吃饭了。 ＊ 徐志平带着挖掘大部队回来，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半大小孩子都是一身泥水，徐中磊还想邀功说挖出了好几只鸡呢，结果进了厨房一会，衣服都没换，徐志平就把徐中磊拉进车子里了。 「东西吃不完啊，你又送！这里缺你几口吃的吗？你的房子倒不了，一会咱们全村人都住你家去！」 进了车里，徐志平对着徐中磊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就算你不去挖房子，表面功夫你得做一做吧？这么成天看不见人，人家不说什么，心里都在眼红呢，看你到时候怎么混下去！」 「你那房子那么大一个地下室，人家想去里边住，那房子还能是你的吗？」 徐中磊默默听了一会，安静下来。 徐志平又唠叨着说：「今天一整天没看见你，我着急啊，你那房子我自己建的，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心里也有数，就是那联排8间房，我都想住进去。你说你愿意吗？」 徐中磊听从内心的想法，说：「志平哥你住行，村里其他人不行。」 「那你还不自己小心点？今天送米，明天送鸡，这是想让人知道你过得好？」 「知道了，这两天送的东西都是要坏的。志平哥，我会小心的，以后不送了。」徐中磊一阵后怕，觉得自己行事过于高调了，丝毫不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知道了就行，回去吃饭吧。」 徐中磊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志平哥，村里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志平哥，听我的，食物挖好之后，先建房子，做成我那火炕的样子。我在气象局有个朋友，他说，大火山爆发之后，全球都会变冷，先做准备啊！」徐中磊继地震局的朋友之后，又多了一个气象局的朋友。 「这么大雨，建房子不容易，你的话，我知道了。」 「还有那些打麻将的－」 徐志平笑了，一边下车一边说：「我也是管过工程队的人，这些人容易，呵！」 第21章 建设 获得：[制陶技能] 徐中磊知道自己的这位志平哥，在村里一直算得上强人，带头承包土地种菜卖菜，还领着几个人做工程盖房子，但是没想到，徐志平说话也是如此的强。 「嗯－」 遭，徐中磊车后还有人呢，域名小警察醒了。 徐中磊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的，都没想把这人从车上拖下来，塞进厨房的病房里，但是他又一想，自己这车上风吹不进来，雨打不进来，这男人垫了毯子又盖了暖和的被子，比厨房那烟燻火燎的环境要好多了，也没必要换。 「醒了？」 「这是哪儿？」 「我们村！我看你被压在了石头底下，把你挖出来的，养着伤呢。」 「我的同伴呢？」 这柔和的南方口音，果然是广安人了。 徐中磊安慰着说：「大地震！你知道吧？你开着车撞上了石头！你知道吧？你们的车被石头和泥巴盖住了，我挖进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至少30个小时，你的同伴们已经去世了，节哀啊！」 域名小警察没有继续问话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徐中磊往后面一瞥，被子起伏着，这位的脸上还有一些小水珠。 哭了。 徐中磊有点不知所措又道：「你现在身体还痛着吧？村子里没有麻醉药，纱布也要没有了，曾医生说，你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下床。当时把你从车子里拖出来的时候，刮掉了好大一块肉，要养很久，我看你这么久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端碗汤，再吃点饭！」 小警察没有回覆他，徐中磊想了想，先去吃饭了。 春娟姐已经把他的份留出来了，一块鸡肉，几筷子白菜，还有很多白米饭。 徐中磊吃完之后，自己把塑料瓶饭碗洗了，又问春娟姐，还有没有多的饭，他车上的病人醒了，要吃点东西。 于是，车上的病人，就被徐中磊送上来的塑料瓶碗和小竹筷给震住了。 小警察用怀疑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但是大概是已经将近两天没有进过食的肠胃让他没有经受住鸡汤稀饭的诱惑，稀里哗啦全部吃下了肚。 第39页 吃完饭，徐中磊徵求小警察的意见，是否要跟其他伤病人呆在一起？ 小警察虚弱地说：「我不想呆在车里。」 好吧，不想就不想，厨房还是挺大的，还够再塞一个人。 问题来了，小警察没穿衣服哪，曾医生还要换药，到时候不能让厨房的两位女病人出去啊！结果是，做了选择也没用，还得呆在车里。 但是徐中磊向他承诺，帮他找宽松的衣服，等他伤口好一点，就让他和大家一起住。得到徐中磊的确切承诺之后，小警察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立刻昏睡了过去。 ＊ 「这里有些人，凭什么不做事就在这睡，还吃着我辛辛苦苦挖出来的东西？」躺着的人突然发声，这个男声很是年轻。 徐中磊进临时卧室的脚步一顿，总觉得那就是在影射自己。 「哇！呜呜呜－」没想到先是一声小女孩大哭。 「咳咳！」这个声音徐中磊熟悉，是国盛叔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徐创你个小畜生，阴阳怪气骂谁呢？」那是带着孙子的余娭毑尖细的声音，直接指出了说话人。 徐创就是打麻将小分队的一员，20多岁，高中毕业，麻将高手，偶尔打零工。 「别说了，白天不累吗，睡觉！」村长做了最后总结。 徐中磊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了自己惯常睡觉的地方，转头就看见徐创的眼睛还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蠢货，要骂他就骂，结果扩大还基本盘。这下好，带着孩子的家庭，没什么劳动能力的老人家，两个伤病人，还有徐中磊这个翘了一天活的人，全部骂进去了，惹了众怒，不得被喷死。 这是徐中磊从网际网路骂战中学到的，骂人也要讲基本盘啊，最高的境界就是自己不上场，拉着一派的人自发骂，这才是高手。这样把所有人先得罪个遍的骂人，那叫做自寻死路。 有些人太喜欢眼红了，徐中磊想着，自己能够煳弄过去，没想到还是被人记住了，果然还是要小心点。 ＊ 新的一天是个没下雨的好天气。 村子里的人睡得早也起得早，凌晨四点，春娟姐就在招唿着吃早餐了。 没有条件刷牙，徐中磊学着众人，稀里哗啦一碗粥灌下肚，就跟着蒋叔准备把在废墟中找到了粮食杂物运回来，还有一队人跟着徐志平和国盛叔进了山里，准备找木材建个棚子，也准备建房子。 得，地震过后，又过上了人肉搬运工的日子。 东西昨天已经挖出来了，就是要搬回驻扎地，农村的三轮车，独轮车还是挺多的，徐中磊只做了装填工的工作，只忙到天色大亮，就把东西全部搬到了公路边。 然后继续搬从山里砍出来的木材。 徐志平和大家说，最好造一个有烘干功能的房子，这样从废墟之中抢救出来的粮食还能多吃一阵子。 徐中磊知道徐志平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能烘干的房子，那不就是炕嘛。 整个村子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女人、老人和孩子们从废墟中扒出能用的砖块，瓦片。剩下的人，一个不落，要么挖地基，要么去大水塘挖淤泥。 没有水泥，只能去挖淤泥，去挖石灰充当粘合剂了。 徐中磊没有想到村子里的老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造小土窑烧石灰的时候，竟然还顺便烧出了几个小陶碗，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是总算不用端着塑料瓶当碗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晴天只持续了三天。 徐中磊正帮着国盛叔烧火，准备烧石灰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倾泻下来了。 「我去！」徐中磊忍不住骂脏话了，这要是在建房子，肯定就变成了泥水一堆。 好在，徐志平每年都有买新的塑料薄膜的习惯，不用了的就都堆在大棚里，这些「白色垃圾」 现在就变成了徐中磊的救命稻草。 好在徐志平一早就防范下雨，小土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块塑料薄膜，徐中磊和国盛叔把薄膜推开盖上小土窑，把火灭了之后，就回了宿营地。 堆粮食和各类杂物的棚子也搭在了马路上，还搭了一个离地的架子防止进水。整理好的砖块和瓦片敞放在大雨里，装淤泥的大坑也盖上了薄膜，熟石灰根本受不了潮，徐中磊在厨房里发现了一袋一袋，用编织袋装好的熟石灰。 徐志平刚好从大雨里进来，回来就问：「姜汤熬好了吗？」 春娟姐连忙舀了一碗给他，说：「都有！」 看见站着的徐中磊，徐志平先抱怨上了：「真是老天爷没开眼，我这明天就能开工了，今天给我下雨，不知道那些稻子，发霉了没有。」 徐中磊同仇敌忾：「这炉石灰马上就烧好了，现在都做不了了，到时候还得重新开工。」 「唉，怎么救援还没有来，电视上地震了几个小时，人家官兵就来了，唉！」徐志平盼救援盼到嘆气。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吧！」徐中磊不想说这个，他知道救援实在是难得来了，但是不想打击徐志平的士气。 小警察这三天醒的时间越髮长了，奈何承诺帮他找衣服的徐中磊，忙于搬砖，挖矿还有烧窑，除了每天送饭的时候在车上和他聊一聊，晚上换药的时候和他撩一撩，徐中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安慰小警察。 第40页 「小程？」 徐中磊只瞥了一眼小警察的证件，只记住了小警察的外号叫做「域名」，「程昱铭」这个名字还是小警察告诉他的。 「醒着呢。」 「伤口怎么样？」 「不怎么痛了。」程昱铭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石头哥，我觉得我可以下来走走了。」 疯狂暗示要出去。 徐中磊尴尬咳了咳：「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是忘了给你送过来。」 小程：乖巧.jpg 徐中磊还真不是想把小程关在车子里，事实上，徐中磊的车子就没锁过，但是除了几个小丫头和调皮的男孩子过来偷看之外，好像村里人都很忙，完全顾不上这个病人。 这天晚上，徐中磊搀扶着程昱铭在吃饭时间出场了。 别说，这娃娃脸小伙子，还真沉，这场病下来，也没有减减肥。 程昱铭说话甜，又是娃娃脸，脸上带笑让人如沐春风，徐中磊就看见他和刘姐相谈甚欢，不停问这问那。 程昱铭晚上也没有再回到车子里，徐中磊只好任劳任怨，把他车上的毯子被子都搬进了临时卧室里面。 好处是，不用在逼仄的空间换药，曾医生就接手徐中磊的换药工作了。 又连下了两天雨，徐志平不安排工作，没有什么事情做。徐中磊就回了家，把砸得乱七八糟的房子收拾了一下，还发现了几只自觉回家了的母鸡，徐中磊觉得命运那简直就是在眷顾他，有鸡蛋吃了，于是徐中磊一高兴，这两天冒着雨，还用砖块垒出了一个鸡窝，喜滋滋地看着母鸡们吃饭。 好好吃，吃饱噶，生蛋吧。 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公鸡，还是被地震吓到了，连着两天，鸡窝里，一个蛋都没有。 没事，哪天馋肉了，就把这些东西宰了。 第22章 葬礼 减少：[瘟疫爆发的机率] 下雨的第三天，徐中磊参加了一场集体葬礼，按惯例村里死人是要停灵七天才能下葬，但是现在下着雨，闲着也是闲着，村长一拍板，又指挥着大伙分起工来。 村里人的尸体堆在村长家田里，几天过去，尸体都发臭变僵，有几只狗兇狠地守在周围，发红的眼睛看得人害怕。 村长见了自家的田地变得臭不可闻，脸都绿了。商量好抬尸体的青壮年男人脸更绿，一个个都双手揣兜，眼睛望天。 祖传坟地在村里大茶园的里面，离着村长家上山下乡的有两三里，平时死了一个两个的，抬着棺材走上几圈也就罢了，现在重重叠叠的有一百多具，这得抬到什么时候去？ 「动啊，动起来！」村长在一旁喊着，分配过来抬尸体的人装作忙碌的样子来回走动，就是没有一个人伸手，不乐意做，路上这么远，要是掉了个什么零部件，你是捡还是不捡？ 国盛叔朝村长建议着说：「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掘个坑算了？这么多人，现在又下着雨，火也没法烧。」 「好你个老东西！就想些馊主意！把死人埋在种粮食的地里，亏你想得出来！到时候种出来一碗米，你徐国盛吃了好下葬！」村长一听就开始骂人了。 徐中磊混在人群里，他不想来的，大雨天出来简直受罪，所以混在后面看事态发展。 有机灵的人离了队伍，往山上坟地那边跑，看样子是要搬救兵。 徐中磊知道这大概率是去找徐志平的，也没有说话，捏着鼻子默默看事态发展。 「徐新你个老不死的，我吃我就吃，老子还要把那碗饭送到你祖宗那里，吃你妈祖宗十八代！」 问候父母祖宗以及生殖器，那就是吵架的乐趣所在。 几天没有听到熟悉的叫骂，徐中磊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吵死！吵死！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那是蒋叔的声音。 不知道那个去报信的人怎么说的，去山上挖坑的人都背着锄头浩浩荡荡下来了，人一到，都颇具看热闹素养地把吵架的两个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要不是地上潮湿，也可以席地而坐。 「怎么回事？徐大利你说！」徐志平走到人群中，先把人拉开，才开始问事情原委。 「国盛叔想就在这地方把人埋了，村长说不行，两人吵着呢！」 「说好的把人埋进祖坟的，怎么了？」 旁边人赶紧说话了：「徐志平，这我们没事不往这里来，哪里知道人都成那样了呢？又没有准备棺材，全靠咱们用手搬。」 徐志平点了点头，道：「我先看看。」 徐中磊顺着徐志平的方向看去，看见他走了几十步去了那片尸体田，随手拖了一具尸体，又试着往中间走了走。 回来的时候，徐中磊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闷臭又刺鼻的味道。 「村长，您也去看看？」说完徐志平拖着村长往尸体田走。 徐中磊幸灾乐祸地看着：丧葬嫁娶一般村长都说得上话，他让埋进祖坟那就得埋进祖坟，但也不想想，他自己都不愿意伸手做的事，旁人能愿意做吗？ 走了一趟之后的村长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样吧，这田，咱们确实还是要种地的，咱们村里的田都是连着的，一个埋了尸体，剩下的长出了东西，大伙还敢吃吗？火葬也不行，太湿了，烧不燃，也浪费木材，怕是到时候还烧不好。我看咱们父母就都埋在上面的山上吧！」徐志平指了指上面。 第41页 那是一小片杉木林，隔着这片田不远，就是有个大上坡，当然和去祖坟比起来，那就不算个事了。 看到大家纷纷同意徐志平的建议，徐中磊知道自己这个老大哥还是老样子，这无意之间，就把村长从这个做了三十多年的位子给拉下来了。村长虽然还是村长，但是没人听他的了。 「都同意的话，还是按照老样子，先挖大坑再埋人，搬尸体的先去多穿一层衣服，用布片把鼻子嘴巴都捂住，再裹一身塑料，注意安全。」 徐中磊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只能全副武装，他回家找了一件雨衣先穿在外头，又带上头盔、口罩、雨鞋、手套，最后又穿上一层厚厚的破衣服，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塑胶袋把自己裹了起来。 曾医生带着他儿子已经做好了一幅幅担架，用湿布条把两根青竹竿系起来就行。 等徐中磊打扮好，大坑也挖得差不多了，挖坑的人没有防护装置，先撤了。剩下的，就交给做好准备的十来个人。 地震造成的死状各不相同，徐中磊一开始还非常想吐，后来神经就麻木了，还煞有其事的研究起来，去胳膊断腿的，少头的，脑袋被砸扁的，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成两半的，还有缺少了一大块肉的。 那大概是村里的狗干的好事，它们没主人了，改吃肉了。 徐中磊浑身一激灵，余光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黑色大狗死死盯着他，眼睛发红，龇牙咧嘴。 旁边人看见徐中磊停下了动作，也往旁边一看。一会就放下了担架，朝那边捡起石头砸过去，徐中磊听到那只狗「嗷嗷」地叫唤，夹着尾巴就跑了。 「畜生就是畜生！它看见这边人多，就不敢来了。」 徐中磊随机的这位搭档叫做王佳婷，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俩聊了聊。她跟徐中磊只大了一岁，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她自己的两个娃娃就是她自己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她那时候随手挖了个坑把俩孩子一起埋了，丈夫、婆婆还有公公就在这尸体田里面，她那时候只管自己的孩子，其他人就让村里人帮忙抬过来了。 徐中磊觉得王佳婷看起来简直就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他在广安见到的同龄女孩子，都是风华正茂，皮肤光滑白皙，浑身打理得非常顺滑，但是他从那些乱七八糟的防护中也还是能看到，她蓬头垢面，非常憔悴，眼睛发肿，当然，徐中磊觉得自己应该和她也差不多。 徐中磊问王佳婷怎么这么淡定，她哧笑一声说：「人都死了，活也活不过来。女人只有在有人疼的时候才能哭哭啼啼，现在这样，谁听你哭啊？」 徐中磊只能摊手，喝口水继续搬人去了。 谁都必须坚强啊！ ＊ 没有哀乐，没有鞭炮，没有纸钱，更没有戴着白布穿着孝衣的儿女，村里人沉默着朝用木板立着的碑嗑了三个响头，各自三两散去。 徐中磊没有亲人在里面，就是自己的伯外祖父一家，也不是他要跪拜的人，他趁着村里人到来之前，先自己走了。 收尸是为了防止震后爆发瘟疫，磕头作秀那就没必要了。 第23章 想都不敢想 获得：[聊聊] 徐中磊回了家，他计划今天下午就把太阳能发电机和风力发电机装上，供自己家的三个冰柜用电，一共5000瓦的最大装机发电量，按照现在的这样颳风又下雨的天气，怕是只能有个三四百瓦，做饭空调不能想，供个冰柜七八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前几天冒着自己的肉全部要变质了的风险，徐中磊也不敢把发电机摆上楼顶的大平台，主要是他现在手上的几十个发电机简直就是不可再生资源，地震震着，太阳能电池板、风机叶片一倒一摔，修都没地方修去。 太阳能电池板倒是好装，之前拼装好的也没有拆，电池板固定在屋顶上，再接上电源线就能用了。但是这风力发电机徐中磊还没有用过，收过货之后徐中磊就直接把一个个箱子收进地下室里了，现在只能对着说明书和地上的一堆叶片、电线还有配套的螺丝研究着用。 螺丝刀，钳子，来来回回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徐中磊欣慰地看着随着小风慢慢旋转起来的白色叶片心满意足。 晚上村里人的例行总结会，徐中磊就发现，原来做主讲人加总结人的村长一句话也不说，上台的变成了自己的老大哥徐志平，村长靠在墙边，隐在火光的角落里，看起来非常寂寥。 徐志平只说这雨明天怕是不会停，趁着时间村里可以跑一趟镇上，看看镇上情况。 徐中磊知道自己上一次去镇上没有成果，这次没有去凑热闹。徐志平从报名的人中挑了几个，自己的抬尸搭档王佳婷也在其中。 「我想去看看！」那是小程的声音。 村里议事，程昱铭一般会自觉迴避，他伤还没好，动也动不了。就躺在角落里，一般不说话，也不表态。自从小程从徐中磊车里出来之后，徐中磊连着忙了五六天，忙到徐中磊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救过这号人物了。 「你这动都动不了，别瞎凑合！」徐志平还没有驳斥呢，曾医生先说话了。 「曾医生说得对，你安心躺着吧！有消息肯定告诉你。」徐志平只能安慰着补充说。 第二天仍然是个下雨天，算起来已经连着下了四天的雨，天色晦暗，但是雨势比前两天已经小了很多。 第42页 徐中磊站在马路上眺望着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的大水塘，下了好几天的雨，干涸的大水塘已经恢復了往常的水位，水体呈浑浊的黄色，冷风一吹，徐中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回屋去了。 这体感温度太冷，应该只有15度上下，温度又降了。 吃吃喝喝打麻将小分队不知怎么从废墟中搞来了两副扑克，正在玩着。 小分队里拖家带口的徐辉没有参与，徐志平又带了一个去镇上，现在剩下的四个人就在屋子里热火朝天玩着「跑得快」，资金就是他们从废墟中挖出来的人民币，一张张红票子很是刺激人的心志。 另一个屋子就是女人的天下了，以春娟姐为首的女人们有个四五个人都围着灶台忙忙碌碌，徐中磊一看，灶台升级了，变成了黑灰色淤泥砖块搭起来的台子，架着两口大锅，还有一个高高地烟囱邪着通向外面。样子已经和徐中磊往日在村里人看到的厨房差不多了。 徐中磊搀着坐在椅子上的刘姐问：「这是干什么呢？」 刘姐正在帮忙把煮好的大米捏成一个个糰子，她的一边小腿缠着纱布，空荡荡的，看着有点瘆人。 一边回答着说：「你大哥不是要建房子吗？想着到时候没时间做饭，加上这里这么多打湿了的大米，让我们先做出一部分来，到时候就能搭个手，帮上忙了。」 「这东西做好，放上盐和油，到时候只用早上去地里摘个青菜，就是一顿饭了。」春娟姐又遗憾着说：「我说要做成米粉或者糍粑那样的，徐志平说太费了，只能捏成糰子放着了。我估着咱们挖出来的谷子大米得有个几万斤，到时候咱们做米粉吃。」 「春娟姐你这都会做？」徐中磊听到米粉，他也馋了，纤细香软的米粉只用放在开水里过上几秒，就可以直接捞出来，放上盐，一勺酱油，一小块猪油，还有一点点味精，再浇上熬好的大骨汤，一大勺肉丝，再放上红亮的辣椒油，干香的辣椒粉。der，真香！ 「跟着视频学的，我就这爱好。东西不难，一做就上手了。」 徐中磊帮着她们做起最耗力气的烧火砍柴的活计来。 捏好的米糰子就用板状的钢皮整整齐齐码好，收进箱子里，徐中磊看到自己带过来的那个箱子已经装满了，旁边还搁着几个木头箱子，看架势今天的任务是把箱子都搁满。 徐中磊支着耳朵听女人们的八卦，大概就是打听在场的徐辉老婆，他们一家准备在哪里重盖房子。徐辉一家简直就是地震的幸运儿，因为通宵打牌家里满满当当十几个人一个都没死。 徐辉老婆是一个有点矮胖的中年妇女，不怎么爱谁话，就是在一旁闷头洗米，徐中磊一般管她叫谭欢姐，她家几个人，徐中磊也认得差不多了。徐中磊不爱记名字，一般的话，脸和名字是对应不上的，相处久了，才能一眼认出来。 谭欢姐的婆婆，徐辉的老娘也在场，她是个挺泼辣的老太太，动作麻利，说话也火爆。 「还能在哪建？只能在自家宅基地上建，小心到时候建的房子，给你拿推土机推咯。」 徐老太太讲的是土话，速度又快，嘴巴叭叭叭的。徐中磊听着听着，就只能听懂几个蹦出来的词了。 农村女人一般都泼辣，老太太语气不快也挨了其他女人的怼，徐中磊看的上头，但只砍了一个多小时的柴也被怼出去了：一个男人成天和女人堆里混着像什么样？ 只能去隔壁找不能动弹的程昱铭说话。 程昱铭看起来对徐中磊主动找他说话有点震惊，但大概是实在没人陪他，程昱铭还是欣然接受。 程昱铭非常俗套地问起徐中磊经歷，徐中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起自己在广安呆了十几年最近才回来。 问起原因，徐中磊说自己被身体不行之后被前公司搞了，告了前公司之后就回老家修养，准备到时候就在本地找一份养老的工作，结果现在地震就来了。 程昱铭这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对公司怎么了他非常感兴趣，徐中磊就把之前自己总结的公司要你走人五大方法跟他说了一遍，又说起自家公司还有挺多人被这么弄走了，连基本赔偿都拿不到。 等徐中磊把他的问题回问一遍之后，程昱铭却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 徐中磊一拍脑门：「你一个广安的警察来我们这边，肯定是有任务，保密！我懂！」 程昱铭就躺在床上尴尬地呵呵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的？」 「忘记和你说了，帮你脱衣服的时候，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徐中磊一笑：「证件照，后来又给你放回去了。」 这聊得好好的，怎么开起车来了。 「哦。」 程昱铭不说话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徐中磊还以为自己偷偷看人证件惹人生气了，绞尽脑汁找话题：「哪个学校毕业的？警察学校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课程？」 找话题的样子，像极了舔狗。 看起来，程昱铭忘得快，一会又和徐中磊聊起来，球星、球队、电子产品、游戏、小说，两人还挺有共同语言的，没有发生你是我对家的脑残粉，最后两人就地打起来的事。 徐中磊问他伤怎么样，程昱铭表示自己伤口已经在慢慢癒合了，就是痒到骨头都受不了。 「听说警察还是很危险，那你之前有没有受过伤？」 第43页 程昱铭有点感伤地说：「没有这么严重，我的工作都是给大爷大妈找宠物，为打架的夫妻劝和，最激烈的伤就是被一个特别凶的流浪狗咬下了一大口肉，还特么是回家路上被咬的，连工伤补偿都没有。」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说：「喏，小腿脚踝的地方，现在还有一大块疤。」 徐中磊觉得这人也太倒霉，笑着调侃：「那我看不到了，你这次的伤怕是要盖掉你的疤。你可太倒霉了，又来一大疤。」 「唉，我不是想着出外有补贴吗，就这么遇上地震了，消息不通，也没有人来看看，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程昱铭原本半坐起身的，现在又躺下了：「我想把我那俩战友去世的消息送出去，也想给爸妈报个平安。」 「这事也得等你好了再说，我妈也在广安呢，要是真能联繫了，你也顺便帮我去看看。」 「这事不对啊，咱们国家组织能力那叫一个强，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来，太不正常了。」程昱铭又坐起来，低声对徐中磊说。 徐中磊暗示着说：「是不是是地震范围太大了？」 「再大也不可能大到这么大一个国家都没得办法。」程昱铭摇摇头，「说不定就是你们村太偏了。」 「你说要是真的发生了全国性的超大地震会怎么样？」 程昱铭又躺下了，喃喃地说：「这事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 第24章 重建 重建：[基础保障] 傍晚的时候，小雨也停了，去镇上的村里人也回来了。 消息还没说，春娟姐先开饭了，因为很快就要天黑了，摸黑吃饭实在是考验人的准头，要是把竹筷塞进了鼻子里，那就滑稽了。 徐中磊收拾着碗筷打饭，就看见去了镇上的几个人全部都在马路牙子边上大吐特吐，一个个的都脸色苍白。 厨房的春娟姐的生意徐中磊也听见了：「不知道啊！东西肯定没坏，他们吃都还没吃呢，就跑出去吐了，我哪里知道？分菜分菜！」 晚饭春娟姐做了鸡汤，每人再分青菜和一小块鸡肉，半只鸡要分这么多人，实在是考验春娟姐的刀工。徐中磊就这青菜、鸡汤，快速吃完饭，徐志平白着脸进来了。 「今天不吃肉，春娟，我们几个人只要白饭和菜，端到外面去吃。」 晚饭后，徐志平他们说起镇上的情况，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咳咳，去镇上的路不好走，隔个几百米就有山体滑坡，我们一行人就躲躲闪闪，走路边，抄小路，走了四个多小时，才看见离镇子不远的那条小河，就闻见了一股好大的尸体发酵的臭味。进镇子里之后，我们发现，整个镇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房子都倒了，一大堆的尸体就堆在镇子大马路上，走进了一看，应该是之前的人从废墟里拖出来的，呕－」徐志平做了一个不忍回忆的动作，继续说：「尸体没人管，都生了咀，白白胖胖的在人身上爬。露出来的人的里面的颜色就像鸡肉一样－」 王佳婷还在补充说：「我们一路往里走，好多狗在旁边盯着我们，那狗，一个个油光水滑，眼睛发红，路上还有一些人骨头。」 徐志平缓了缓，继续说：「我看那些狗一副要吃了我们几个人的样子，赶紧往回跑，这就回来了。那些狗眼神真瘆人，看着就像我们在看一块肉一样。」 「怪不得有尝过人味的畜生一定要打死的说法，咱们村里那几条狗怕是要出事。」徐志平顿了顿，「镇上已经没有活人了，要不跑了，要不就被狗吃了，我怕这救援，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坚定起来：「路上我就在想，咱们村里现在这几个人，该怎么办？首先，就咱们这几十个人了，不能内斗，不能打架、吵架，先活下去再说。我们村里壮劳力剩得不多，谁不能偷懒，谁都要干活。」 徐中磊大声附和着：「是是是！」 「一件事，首先，咱们得先把粮食烘干，要建三个烘干房，到时候如果天气冷了，也能住人，不至于冻死。第二件事，我承包了咱们村里的地，还放了一些种子，蔬菜种子、土豆、红薯还有大米，甘蔗，花生，前段时间准备育苗，全部放在了大棚里面，先育苗，种点粮食再说。第三件事，建烘干房的时候，大家好好学着。到时候，几个人想住在一起的，就可以自己建房一起住，建房子可以互相帮忙，这个你们就自己找人一起吧！」 「至于找木材烧炭，烧窑，挖出来的东西各家怎么分，那就到时候再说，这是要紧的三件事，先加班加点地干起来。」 「咱们自己的房子建在哪呢？」有人问。 「咱们马路边上，不是有一块大空地吗？虽然之前有几户人家，但是现在都清理出来了，原来的人都没了，宅基地也就不重要了。大家就挨着烘干房建吧，那里比较平，没有山，不用担心山体滑坡，而且那里离大水塘就过一个大水塘就成，挖淤泥业方便。」 「到时候来人说违建把房子再都推了？」那是村长的声音。 徐志平笑着说：「那我就松口气了，都有人来查违建，说明zf来救援了，说不定那时候咱们村里早就盖起新房子了。这么大的灾，他们不会管这些小事情的。再说推了就推了，也没多大点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家能够坚持到救援来的那一天，我就怕到时候咱们把东西都吃光了，住也没地方住，那就只能等死了。」 第44页 村里人开始商讨起具体要做什么事，徐中磊悄悄走到躺着的程昱铭旁边，看着这人闭着眼睛，身体不停地颤抖。 徐中磊隔着被子安慰地抱了抱他，程昱铭低声说：「太难过了，我以为镇上会好些的。现在看起来，广安应该也－」 「没了，都没了。广安那么大，常住人口有两千多万人，这么大的城市，活下来的人，只怕不超过百万人。没有人能控制事态，医生、武警、官员都没有，会爆发瘟疫，还有各种次生灾害，海啸、滑坡、泥石流，我真的是－」 徐中磊默默听着他语无伦次地说话，一直握着他没有温度的手。 程昱铭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够意识到直到现在没有出现国家机器意味着什么，国家机器可能就已经不存在了，每个人自由自在，自身自灭。也有可能，国家机器还在，但是地震已经大到只能救援一小部分重要的地区。 「你说，美利坚合众国会不会没有遭受地震呢？」程昱铭问出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全球性灾难，谁都不可能倖免，天选之子没有那么多的。」 ＊ 土炕房技术难度不高，就是烟道的布置需要特别注意。徐中磊脑子里装着图纸，原本的东北火炕房，只有床的位置通上了烟道，为了达到火炕房能够大量烘烤粮食的效果，徐中磊决定把土炕和室内地暖的原理结合起来，做一个布满整个房间的烟道。 这个想法徐志平也很贊同，于是村里的火炕房就决定做成那个样子。 挖地基，和黄泥做土胚，建好烟道和锅炉房，用淤泥填充砖头之间的缝隙，用淤泥和石头的混合物填充地面，最后再用熟石灰调成的腻子刷在墙面上。 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和材料，建房子其实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几十个人披星戴月忙了三天，就盖好了最后一片瓦，厨房加锅炉房烧起来的时候，热力顺着烟道往里走，将土坯加热，土坯本身是保温材料，烧火的地方一盖，里面的温度能够保持很久。 屋子里的温度迅速上升，很快在里面的人就一个个哎呦，哎呦地跑出来了，春娟姐带着人把潮湿的谷子在里面均匀地铺好，大伙没有休息多久，就立刻开始着手建起第二个土炕房来。 第二个土炕房建得更快，只花了两天。这主要是建第一个土炕房的时候，要把土坯放到干燥才能用，实在是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下土坯已经变干可以直接用，就更快了。 每一个土炕房都单独配了一个烧火的厨房，徐志平说，如果下次自己建房的时候，可以两个房间共用一个火墙，这样不仅节省燃料，还省事得多。 第三个火炕房准备开工的时候，大雨又下起来了，温度更低了，徐中磊早上回家餵狗的时候就发现，温度计里的温度，都到了10度左右了。 快一点啊！ 南方的下雨天非常难受，又冷又潮，冷风飕飕地往人的骨头里钻，徐中磊不乐意呆在冷冰冰的地方，时常进火炕房暖一暖，然后呆不过五秒钟又龇牙咧嘴地跑出来，五六十度的温度，那不是正常人可以消受的。 但是别说，这东西真的方便，在房间里徐中磊看到挂着好多件衣服，地上还摆了好几双鞋子。 他还听见有几个人在一旁已经计划上了，自己家也要弄个一样的房子。 虽然下着雨，但是村里人没有闲着，去山上挖石灰的挖石灰，帮着烘干要发霉的谷子和大米，再把干了的大米装袋堆在锅炉房里，去废墟里找木材和砖块，规划自己的房子，或者是找室友找合作者一起准备建造自己的房子。 大雨下了五天，徐中磊总算把自己的房子整理好了，还准备把自家塌了的围墙重新砌起来，再盖一间小房子做种植房。 雨停过后，村里人加班加点，大兴土木。 第25章 坦白 感受：[不依不饶] 三间火炕房修完了，除了在田里育苗的几个老人，大伙都投入到了建设自家的劳动之中，徐中磊知道的就有七八幢小平房正在建设之中。但是像村长、国盛叔、还有余娭毑这样的老弱，就还住在板材房里，但是好歹还用木材搭了几间床又做了几把椅子作平时休息、烤火的用处。 见到没人盯着他了，徐中磊就想先把自己围墙也搭起来，于是自己也去水塘里挖出几担子陈年淤泥，当作水泥把掉下来的砖块重新砌上去。 既然要分，要各自建房，徐志平也做了主，把干燥了的两大房粮食按照老人、孩子、成年人数着人头分下去，又留了三四百斤，锁在厨房里，作后备粮食。具体分配章程是村里一致同意的，按老人一份，孩子一份，青壮年一份半分配，徐中磊也分到了六个装着谷子的大麻袋，一共769斤，他把谷子收进地下室，之后他也不经常去工地那边了，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开工。 大部队住在马路边的一个大空旷地里，徐中磊记得那是当年村里修路的时候直接用推土机推掉的一座小山，山里的土，变成了修路的地基填掉了途径马路的几条小河，所以那个地方地势开阔，实在是住人的好地方。那个地方离徐中磊家有个一里的样子，顺着宿营地的大马路往北走上两百米，再左拐进山里的道路，上上下下翻山越岭走个三百多米才能看见徐中磊家倒塌的围墙，不得不说，他家实在算得上是隐蔽。就是那个连着公路的小路，都是方便大货车进门，特意用推土机推出来的。 第45页 他家倒塌的围墙面对着山路，徐中磊顺着围墙的地基正在往上垒砖呢，就看见隐隐约约有个人顺着山路往他家的方向来。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混搭的黑棉袄和棉裤，驻着竹棍一瘸一拐往他家走。 徐中磊心里猜，这人就是他村里的，那衣服废墟里扒出来洗了洗的，但是这身形来的不是徐志平就是程昱铭，果然那人一瘸一拐走进了一看，就是程昱铭，这混搭又土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好，程昱铭背嵴挺直，眼神炯然，就算娃娃脸也是英气逼人。 「小程？你怎么来了，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进来休息一下。」徐中磊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招唿人。 程昱铭顺着他的手往下一靠，嘴里还说：「石头哥，我来你家看看。」 徐中磊搀着程昱铭往房间里走，把程昱铭放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程昱铭「嘶嘶」喘气，皱着眉头抿着嘴唇，脸色青白，看起来疼得不得了。 徐中磊跟程昱铭还算是聊得来，虽然只比程昱铭大了一岁，但有点把程昱铭看成自家继弟的意思，人是他救的，自然关系更好一些。 程昱铭睁开眼睛，喝了一口递过来的热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微微往前倾，那是非常严肃的姿势。 「石头哥，当时你问过我，来这边执行什么任务。当时不好说，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气氛非常严肃，徐中磊拍了拍身上的灰，抽了一把竹椅出来，坐在程昱铭的对面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十二月底接到的任务，跨省找人，抓回我们广安分局的看守所。具体事情我不清楚，只知道报案人是一家公司，叫做什么设计公司，嫌疑人涉嫌职务侵占和传播谣言。」程昱铭看了徐中磊一眼，微笑了。 「对，就是你，徐中磊，我们的上级指的就是你的名字。」 徐中磊脑子一轰，我靠，前东家说自己上面有关系，原来是真的！这么屁大点事，居然还跨省追过来了。 「我qnmlgb！老子犯了什么法！」 「石头哥你别急啊，我继续说。一个小队长带队，加上我还有另外一名同事，一路没有休息接到任务就往这边赶，没想到半夜地震了，一块大石头堵在拐角的地方，我开着车一时间剎不住直接撞上了那块大石头。当时我就直接失去了意识，后来呢，隐隐约约醒了好几回，再后来就是被你救出来了。」 「你现在要抓我回去？就这么和我说了？不怕我逃了？」徐中磊尖锐地问。 程昱铭包容地安慰道：「石头哥，你说现在，我们那个看守所能活着几个都不知道呢，我要是真想把你抓回去，那也没地方放啊！」 程昱铭说了好一通话，徐中磊才从愤怒到要爆发，一股气从丹田直升天灵盖的状态之中，勉强缓过来。 「石头哥，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我们那个地区有好几十家大大小小的企业，每年都爆发出了非常多的事件。我记得的，首先发现一家巨无霸公司的产品出现了质量问题的网络博主，就以寻衅滋事罪进来了大半年；一个与一家超级大公司产生了合同纠葛的员工最后在我们看守所里呆了两百多天。」程昱铭嘆了口气，继续说。 「实际上呢，你的前公司不是巨无霸，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唿风唤雨的，就是我们领导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直接指示我们跨省抓人，大概是年末了，领导也想沖业绩？」 「这个不说，其实呢，就算你进了咱们看守所一般只要不被公司们抓住把柄，住个几月也能出来了。」程昱铭朝他欠揍地笑，气得徐中磊差点往他脸上捶上几大黑拳。 「我都告诉你了，肯定不会抓人，石头哥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得罪你前公司了？」 徐中磊就把自己说过了很多遍的故事，再说了一遍。 「按我看到的案例，不是什么大事，你那公司就想警告你一下，进了看守所几十天就能出来了，检察院还是公正的。」 徐中磊快被这人的语气逗笑了：「没什么大事你干嘛不把你自己关进去呢？我看你就是资本家的走狗！汉奸！」 程昱铭见势不妙，连忙用手挡一下自己腿上的伤口，但还是被徐中磊的脚踹个正着。 「痛吶大哥！关我什么事！人家大公司的法务部多厉害，他们提出诉状，我们不可能不接案子吧？找到了证据，嫌疑人我们不可能不找吧？大公司法务部不停地上诉，看守所不可能直接放人吧？原告和被告都能找律师的吶，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啊！」 徐中磊听了他的话，气得更厉害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是法律资源并不是人人平等的，他觉得无可奈何，「热情」地按着程昱铭的胸部「安慰」道：「你可真是个好警察！」 「别别别，哥哥哥，你这算是袭警，小心我把你抓进局子里去！」 徐中磊给自己也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下去，觉得自己散了郁气，继续问：「你这伤现在都只能走几步吧？这么费劲找我干嘛呢？」 「我问了国盛叔你家的路，就过来了。」 程昱铭开始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了。 「什么时候我过去你再和我说这事啊，我又不会打你，现在可怜兮兮过来是闹哪样？」 「石头哥，村里分了粮食之后，各家就各管自家事了，就是春娟姐都找了人要几个人一起建房子，老是躺在床上没意思，我就自己过来找你了。」程昱铭说，「我看到你在砌围墙？我给你搭把手呗！」 第46页 程昱铭一说粮食，徐中磊就明白了，看来程昱铭肯定受了些排挤。当时分粮食的时候，程昱铭不是村里人，自然是一粒米都分不到的，再说他一直都在床上养着伤，没有参与到村里的集体劳动之中，所以比较小气的村里人心里不平衡：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躺着就能分东西了？再说，程昱铭不像蒋叔老婆和刘姐，虽然也没有做事，但好歹也算是村里人。程昱铭一直在板材房呆着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受了多少闲话，现在是受不了了？ 「那你现在跟着谁吃饭呢？」粮食都分好了，个人归个人的，不用说也知道程昱铭难受了。 「现在还是春娟姐做饭呢，大伙把粮食给春娟姐让她帮着做，春娟姐就会用她自己粮食顺手给我做一点。」 「那你吃完了春娟姐的份，到时候她怎么办呢？我再问问你，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吃百家饭，还是回广安？」徐中磊也跟着忧心起来了，后面那个选项，简直没有可能。 「石头哥，我们都知道，虽然我的家，我的职业，我的亲人都在哪里，但是回不去了。吃百家饭？我一个有手有脚的人民警察，大人了！做得出那种事情吗？要是有可能，我还想把曾医生的药钱还了，把我最近吃饭也还给村里，还有春娟姐。现在还想把我的两个战友埋了。」 「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做什么？」程昱铭说话非常诚恳，看着一身正气直逼徐中磊的眼睛。 小纸跑过来，扑在徐中磊身上，示意摸头，徐中磊熟练地撸小纸的地中海狗头，一边看着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挣扎的程昱铭。 这俩要是不笑，那还真是有点像。 第26章 接受 获得：[有限度的伙伴] 「走一步算一步了。」 徐中磊没想到这人支支吾吾这么久，竟然最后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 「那你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天气越来越冷，趁着现在不下雨，我先把墙砌起来，你就在我这歇一会再走吧！」 徐中磊看着捲曲焦黄的竹叶被大风吹得捲起又落下，虽然正是上午，但是天色昏暗，自觉建设时间不多，起身准备继续赶工，于是起身就走。 坐在沙发上的程昱铭连忙拉住徐中磊的衣服，喊道：「我卖身给你！哥！你能包吃包住吗？」 「我－这－」徐中磊看着程昱铭明亮希冀的眼神，狠狠心准备拒绝 「石头哥，我能种地养猪餵牛餵羊，还能修手机修电脑修机器，会开锁会撵狗还能给你暖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我就要个地方睡觉再吃三顿饭！性价比之选哪，哥！」程昱铭都佩服自己关键时刻能说出这么一段话。 「小程，不是我太冷漠，我怕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徐中磊找了个藉口，打算拒绝。 「哥，我又不是吃白饭的，等我好了我就去种土豆啊，我养你啊！」 「咳咳。」徐中磊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冷漠脸出门干活了。 徐中磊觉得自己对程昱铭还是不太了解，他以为人家警察叔叔都是不苟言笑、一身正气、非常将道理的，没想到出了程昱铭这个逗比，他蹲着身子砌墙，程昱铭搬着自己家里的椅子出来，驻着椅子就在旁边喋喋不休，一心想要推销自己。 「边儿呆着去，别说话了！」 「好～」 果然没声了，徐中磊忙了好一阵扭头一看，得，这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做饭的时候，徐中磊纠结了好久要煮多少米，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淘了两碗米放进高压锅，开着沼气灶煮饭。他炒了个白菜心，煎了俩鸡蛋，再做了一个葱花鸡蛋汤。 「吃饭了！」徐中磊朝程昱铭的耳朵里大喊一声，程昱铭弹簧一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咚」的一声掉下去了。 「一惊一乍！自己进来啊！」 午饭就在客厅的小几上吃的，程昱铭看着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就睡了一觉世界怎么就变天了，也不敢说话，不是看一眼徐中磊，但是饭和菜还是吃得很干净的。 徐中磊的围墙工程量不小，他的围墙本来就大，现在要直接用倒了的围墙砖再砌上，还多了一道程序，就是把附着在砖上的水泥敲掉。上午的时候，徐中磊已经把原先清理好的砖块用完了，所以下午开工第一件事就是清理砖块。 他「框框框」清理好几块砖摆好之后，程昱铭搬着椅子坐到倒塌的围墙边上，学着他的样子清理砖块，顺便还把砖块码得整整齐齐。 这个活不累人，徐中磊小的时候也帮着外公做过敲砖的活，所以没管他，敲自己的砖。 朝着山路的围墙倒塌的口子不大，徐中磊到下午的时候，就只剩几块砖没有填完了，但是用来作填充剂的淤泥不够用了。 他看着正在帮他捡另一个口子的程昱铭，决定相信他一回。他召唤出来了老大和小软，把当时装修的时候留下来的几个塑胶桶塞了六个在雪橇上，给老大和小软装上牵引带，带着大部队出门了，留下坐在椅子上的程昱铭独自凌乱。 不一会，老大和小软就拉着滑轮雪橇回来了，俩大狗朝着程昱铭「汪汪」，示意他帮忙把雪橇上的两个装满淤泥的桶卸下来。 程昱铭试探地把雪橇上捆着两个桶绳子解开，把桶拿下来。 看到东西已经拿下来了，两只狗互相商量了几声，拉着空雪橇滑轮走山路上公路最后到了村里在水塘边挖淤泥的地方停下来了，程昱铭迷惑地想：这俩就跟成精了似的，运货运得跟人一样。 第47页 「我的桶呢？！」徐中磊从水塘边又挖出了两桶淤泥上岸，结果举目望去，狗也没有，桶也没有了！ 「咳咳！我家这两只雪橇犬一直在做拉货训练，和别的狗有点不一样。」徐中磊拉着其他四桶淤泥回来，看到已经摆在院子里的剩下两桶淤泥，有点尴尬地解释。 「石头哥，你家狗也聪明啊！」程昱铭也笑眯眯夸奖。 徐中磊满意地把狗送去休息，自己继续砌墙了。 砌墙是种纯粹的体力活，徐中磊一边砌墙一边费脑子仔仔细细想了想程昱铭的事。 要收容一个人加入自己的生活，坏处显而易见。 自己地下室那么多东西，还有几个仓库的能源不好解释； 观念不合的话吵架的可能性很大，会影响正常生活； 人性本身带有贪婪，如果程昱铭是个坏人，他就没有活路了； 他的那些存储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这事太冒险了。 当然好处自然也有，艰难的环境下，抱团生存比单打独斗，生存机率要高很多； 他准备的食物，虽然在寒冷的环境之中保质期能够延长许多，但是最终也会变质； 要想活上十年二十年，只能利用土地源源不断地产出新的食物； 两个人的战斗力要比一个人要强上许多，遇上歹徒、野兽也有一战的可能； 他是一个人，要是只能一个人度过接下来的岁月，徐中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人类最本质的属性就是社会性，徐中磊不想自己变成野人。 危险和机遇，同伴和自由，徐中磊若有所思的看了程昱铭一眼，敲砖的程昱铭察觉到视线，回了他一个乖巧的笑。徐中磊继续盘算，按照同伴的标准来看，这位小警察可能是他现在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选择：看得过去、性格不错、三观差异不大、聊天聊得下去。 他以一种坚决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砖头，默默想着：那就这样吧！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一起奋斗吧！ 「我同意了。」傍晚吃着剩下来的饭，徐中磊没头没脑地朝着程昱铭说了一句话。 程昱铭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刚想说话，徐中磊继续说：「一会我扶着你去村里板材房那边看看，把你那些被子什么的都收拾一下，我最近的计划是把中间那块地盖个房子围起来，建材就用旁边那间倒下来的砖头，木材就去后山砍，对了，你会建房子吧？」 巧了，不会。 「咳咳！」程昱铭把不小心跑进气管里的米饭咳了出来，诚实地说：「没做过，不会。」 「不会？没关系。搬砖总是会的，到时候你就使劲搬！」徐中磊已经在脑子里计划好了自己的新同伴要做的事了。 「好！保证完成任务！」程昱铭咧嘴满意地接受了安排。 第27章 痛到哭 获得：[小弟的感谢] 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外面就变得漆黑。 程昱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幽幽地说：「我要去拿我的被子。」 徐中磊开了檯灯，客厅瞬间就有一小片地方被照亮了，他把檯灯房子程昱铭面前，说：「那玩意，费劲拿什么？」想了想觉得不对，程昱铭盖的被子，垫的毯子，那还就是他自己的。 「现在什么东西都缺，有床被子那也好。」程昱铭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徐中磊比划着名ok的手势，说：「好好好，我走一趟。」 天色漆黑，但是村里的大工地还有亮光，徐中磊朝着亮光走，靠近了就发现那亮光就是一堆堆的篝火，总共有七八堆，徐中磊认识的好多人借着火光都还在为自己的房子奋战。 徐中磊没有打扰他们，直接进了马路上的板材房，板材房里边也烧着一堆篝火，新搭的床靠着墙，程昱铭一直睡着的角落里只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棉絮，上面的毯子、被子都无影无踪。 「石头，那个男人去你家了？」缩着身子驼着背，坐在椅子上靠着手的人扭头和他搭话。 原来坐在篝火边谈天说地的男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木柴烧得爆裂的声音。 徐中磊露出假笑：「是，这不没东西盖嘛，过来拿铺盖卷。不知道东西是飞了还是咋地，就剩个破棉絮了。三贵叔，你知道东西都去哪了吗？」 三贵叔扭头僵硬地说：「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 徐中磊没管他，他检查了屋子里的床，就发现自家被子毯子确实没有在这里。 他转身出了房间，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他自己捡的人白吃白喝村里人的东西，最后有好处都归他，做他娘的梦去吧！」 「他爱养就养，老子不出粮食！」 徐中磊没有回头，屋子里有七八个男人在烤火，连最后说话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徐中磊心里有点埋怨徐志平，粮食一分，各家都分得清清楚楚，谁吃了屁大点亏就斤斤计较，现在还用上排挤人的招数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点私有财产那斤斤计较的就是谁少做了一点事，到时候还是一地鸡毛。 他正思索着谁这么缺德，把一病人的东西都拿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国盛叔朝他指了指火炕房的方向，转身走了。 徐中磊推开火炕房的门一看：他的毯子、被子还有睡袋，全部都在里边烘着，看着像谁洗了一遍，现在也烘得差不多了。 第48页 徐中磊直觉只有春娟姐会做这帮忙洗衣服的事，在大工地来来回回找了好久才在屋顶发现了她。 「怎么样？到时候我跟佳婷，还有俩女的，一共四个人一起住。」 徐中磊看了一眼，那是并排建的四间小房子，里边还有建筑，应该就是锅炉房还有厨房了，徐中磊觉得这形制似曾相熟，噢，和他那联排八间一模一样！ 徐中磊问程昱铭的事，春娟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那些整天打麻将的二流子，成天事情不做就在旁边唧唧歪歪说闲话，要把人挤兑走，人家走了之后连东西都要抢，我那是气不过，那些东西就是扔河里都比给那些狗屎东西强！小程吃的是我的粮食，关他们屁事！」 懂了，不是洗过，而是东西被春娟姐扔水塘里，又被她捡回来烘干了。徐中磊不解地问：「他们成天都干什么呢？」 「我哪里知道？我也不给他们做饭了，轻轻松松！」 「春娟姐，小程现在就和我住，东西我就先拿走了！」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东西能够吃吗？」 「别担心，咱们俩人都有手有脚的，咱们回去种土豆！」徐中磊挥了挥手：「春娟姐你忙哈！铺盖我都拿走了！」 啧啧啧，原来小程还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徐中磊回家问这事程昱铭怎么想的，人家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跟狗皮膏药一样，越理他越可劲窜。看起来是他站上风，但是他也只敢等我出门才偷偷拿我的东西。所以理他干嘛？」 「你心里门儿清，我就不安慰你了。春娟姐今天倒是提醒我了，你这身体什么时候好？咱们东西怕不够吃，抓紧时间种红薯种土豆，还能收穫一茬。」 「其实差不多了。」程昱铭嘿嘿一笑，捲起裤腿朝灯光边凑，纵横的伤疤在白光下显得发粉，只有小腿剜去的一大块肉的地方还是裹着布条。 「什么味道？」一股暖暖的恶臭铺面而来，把徐中磊熏了个倒仰。 「咳咳。」程昱铭不好意思地准备把裤腿放下。「我好久都没洗澡了。」 「不是那个味，我家有医药箱，换个药我看看。」徐中磊强硬地把他的裤腿往上卷，转身拿着檯灯去卧室拿医药箱，顺手还拿了一个连着充电宝的usb小亮灯。 见这「你自己不来那我就帮帮你」的架势，程昱铭屈服了，他把缠着布条的伤口解开，颤抖着开始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呕－」徐中磊看着他痛到手也抖，脚也抖，找了个口罩保护自己脆弱的鼻子，然后把人推倒在沙发上，给人上起了药。 浸上酒精的棉花染着污血一团团往垃圾桶扔，酒精与皮肤面的接触让程昱铭一边抖着腿一边喊痛，冷酷的徐中磊给大创口上完一遍酒精之后，又上了一遍碘酒，才洒上阿莫西林胶囊里的药粉，给他用纱布包装起来，还拿了两粒阿莫西林胶囊，才收好医药箱。 「都这么严重了，怎么不找曾医生？」 「曾医生说药没了，纱布也没了。」 徐中磊听到程昱铭说话声里的哭腔，拿起小灯照着程昱铭的眼睛，那湿润的眼珠迅速闭上，只能看见被泪水打湿了的眼睫毛，还有眼周未干的泪痕。 程昱铭闭上眼睛手乱挥，还大喊：「我靠，你拿灯对着我的眼睛干嘛？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哦，对不起，还以为你哭了呢。」徐中磊从善如流关了灯。 「哪里哭了，那是太痛了！你下手真特么重。」 徐中磊心想，都看见两次这人哭了，说出来他肯定没面子，哈哈哈！「是是是」敷衍了几声，帮他把毯子、被子铺好，示意他吃药睡觉。 徐中磊打了个哈欠，自己也回房间了。 「谢谢。」那是从背后传过来的声音。 「不谢嗷，好好干活吧你！」徐中磊挥了挥手，再见。 第28章 倒v开始 露出：[洪世贤的微笑]…… 一觉醒来, 天色只有微微亮，但是徐中磊一看时间，六点半了！ 跟他睡在房间里的老大和小纸都已经不见踪影, 房门大开着, 徐中磊倒是没有担心, 小纸是会开房门的。 将日历又翻了一页之后，再过两天就要进入腊月了, 他拖拉着棉拖鞋, 在浴室洗漱完出来, 才想起自己家好像多了一个人。 独居久了, 记性都不行了。 去客厅一看, 好傢伙，自己俩狗正化身为舔狗，一前一后依偎在程昱铭身边。有这么三个大傢伙躺着, 自家沙发好像都小了不少。 「咯咯哒」「咯咯哒」 鸡窝里母鸡下蛋了就会跑出鸡窝，一边趾高气扬地拉屎, 一边发出激动的声音。徐中磊循着声音往鸡窝里一摸，早餐有了！三个蛋！ 他家那只黑毛髮亮的母鸡颇具领导才能, 之前地震，鸡窝倒了, 围墙也倒了，老黑出去熘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来了, 还把村里其他人养的鸡也带了回来。所以徐中磊现在拥有的鸡群竟然比地震之前竟然还要大些。他捡了两个蛋，还要留一个蛋放在鸡窝里, 这样母鸡下回还会放心地往鸡窝里下蛋。 徐中磊盘算着早餐就煮个鸡蛋面，放油煎蛋，加水做汤, 然后往汤里扔些白菜叶子，再往里边放上一大把挂面。这做法实在是简单方便，没有速冻饺子的日子里，徐中磊就是这么解决早饭、晚饭和夜宵的。 第49页 他现在早餐只用给老大和小纸准备东西，猫粮一直就放在窗台上，偶尔滑鼠才会来吃上几口。滑鼠这只猫最爱巡视地下室，乐不思蜀，徐中磊觉得滑鼠出来吃几口猫粮那都是在吃零食，主食就是地下室里的老鼠们。 两碗狗粮拌骨肉粉，两碗鸡蛋面，早就醒了的小纸盯着它的饭盆，「嗷呜」两声就是不挪窝。徐中磊知道小纸有安慰人的习惯，凑近沙发一看，发现程昱铭两颊通红，嘴唇干裂，在发烧。 徐中磊自己接手了病人，表扬地摸了摸两只狗头，老大和小纸就喜滋滋地去吃饭了。 「程昱铭，小程？量个温度？」 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不算高，37.9度，徐中磊想着应该是伤口发炎引发的低烧，问题不大。 量温度的时候，程昱铭就醒了，一句话也不说，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他。 「洗漱，东西都帮你放在台子上了，绿色的被子。再吃饭，吃完饭睡觉。」 「哥－」程昱铭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沉默着按着徐中磊说的话做。程昱铭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想说话，就想一觉睡过去，他稀里哗啦吃完面，擦了擦嘴，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睡得黑甜。 徐中磊今天的任务还是砌墙，他的大围墙剩一个大洞还没有补上，吃完饭出去干到十一点，叮叮叮叮把最后一块沾着黑色泥巴的砖块敲进围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和北风了。 把大门一关，徐中磊重新享受到了被大围墙包围住的安全感，der，世界又受他掌控了。只希望能够再晴几天，等泥巴干了，围墙就不容易倒了。 客厅里，程昱铭还在睡觉，但是翻来覆去的，睡得不是很安稳。 徐中磊站在厨房，盘算着想吃点好吃的，满足一下他的胃。就是这么多食材，不太好和程昱铭解释，徐志平心一横，解释个毛线，老子大门一关，世界都得听我的！ 复杂的东西懒得做，那就吃火锅吧，病人最适合吃火锅开胃了！ 火锅底料他是早就备好了的，清汤和麻辣的汤底他都买了一点，不，是亿点点。之前他直接一把火烧了所有野草、蔬菜的菜园子里，现在植物茂盛，徐中磊随意播撒的蔬菜们被旱死大部分之后，现在又有许多冒出了绿芽。除了杂草之外就是萝蔔樱子长得最快，已经有他的一个手掌高，这东西味道微苦，但是被滚水烫过之后用芝麻油、香醋、盐、味精、生抽一拌，那就就是一道让人一筷子一筷子停不下来的好凉菜了。 还有茼蒿，不管是外婆做的凉拌茼蒿、清炒茼蒿、蒜蓉茼蒿还是茼蒿汤，徐中磊都能吃得一干二净，而且徐中磊还有一个绝活，那就是能够在一堆野草之中准确找到非常像野草的茼蒿，茼蒿长得跟一种猪草的幼苗一模一样，但是徐中磊就是能够分清，所以他是外婆的御用茼蒿採集员，真材实料，别无二家的那种。 他去菜园子里摘了一大篮子的萝蔔樱子和茼蒿，厨房里的豆皮、海带、腐竹、红薯粉已经泡好了，还有从冰柜了拿出来的牛肉，鸡腿，都已经解冻了，牛肉切成小片，鸡腿先用水煮过，就不用切了。 奈何现在发电都不够冰柜用的，不能上电磁炉边煮边吃，徐中磊挑出三只鸡腿做猫狗们的加餐，剩下的分了两半，一半用麻辣汤底煮一锅，另一半用清汤锅底煮一锅，用两只大铁海碗端上了桌，火锅版的麻辣烫就制作成功了。还有一大碟凉拌萝蔔樱子，这东西制作太简单了。 程昱铭早就坐在饭桌上嗷嗷待哺了，身边还有俩留着哈喇子的雪橇犬，正在激动的在餐桌边上走过来走过去。 程昱铭是被厨房里的叮叮噹噹的声音吵醒的，按照他平时的秉性，就算是受伤了，那也肯定是要去厨房里帮忙的，最不济都要去帮忙拿个菜，军民渔水情嘛。 但是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身体实在提不起力气，还是就想看着厨房里的人为自己忙来忙去，证明一下自己还有存在的意义，还有人为他忙碌。反正最后，他就像真的主人一样，等着厨房里的人将丰盛的午饭端上桌，然后一起开吃。 程昱铭默默拿起筷子吃起午饭，没有问那么多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鸡肉和牛肉是怎么都现在还没有坏的。徐中磊表示欣慰，并推荐程昱铭尝尝自己的拿手菜，凉拌萝蔔樱子。 滚水没有破坏萝蔔苗鲜嫩的口感，反而是酸爽的刺激和芝麻油的香气中和了萝蔔苗的苦味，一口咽下之后的微苦让人慾罢不能，啊～好吃！ 「这道菜是我外婆教我的，好吃吧？」 「嗯嗯，不错，家传手艺，那是真的好吃。」 「萝蔔苗只有现在这个样子能吃，等再过一阵，萝蔔叶子就会变得超级苦，到时候就只能腌酸菜了。」徐中磊得意的卖弄从外婆那里学到的知识。 「嗯嗯，到时候你腌酸菜，我再尝尝你的手艺，我喜欢酸一点的。」 「蹬鼻子上脸，你还点菜了，加上一瓶子醋肯定够酸。你吃的这些东西，到时候你都得用你的劳动力还给我，加倍哈哈。」 「别说加倍，我现在都卖身给你了，你爱干嘛干嘛，我不反抗～」程昱铭喝了一口汤，笑得十分淫～盪～ 「那挺好，那你去洗碗吧，晚上记得给我打洗脚水，再给我搓个柠檬玫瑰泡泡精油澡。」徐中磊一脸淡定接招。 第50页 「不是故事里边说嘛，古代好看的才能够说完「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之后真的暖床，像你这样的只能是真的以身相许当丫头了，打发去做饭做菜加端洗脚水。」 「无情～刚用完人家就说人家丑，要人家去打洗脚水，爽完了就扔～哼～臭男人～」程昱铭的声音越发妖媚，表情越发抽搐。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那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然后都受不了了，一起爆笑起来。 「你好sao啊～」徐中磊蹦出来一句。 两人又放声大笑了，这个古早网际网路笑话实在是说得应景。适当搞事果然让人心情舒畅。 第29章 泥巴狗 传承：[老徐家的秘密武器]…… 人是铁饭是刚, 一顿饭下来程昱铭就不是那个气息奄奄的他了，开始拄着竹棍转着圈子要活干。 徐中磊嘴上资本家，实际还不是周扒皮, 只能忍着这人在自己身边bb赖赖, 帮忙？开玩笑呢, 他是能扛着铁锄头翻地，还是能从土灶里扒草木灰混鸡粪, 还是能去那臭哄哄的沼气池里挖出发酵完毕的肥料啊？ 再说, 城里孩子没做过这事的, 先练练再上手做高难度的。 所以这一个下午, 程昱铭还是被打发去了老屋, 去废墟里扒拉砖块，敲掉砖块上面水泥、石子还有黄泥的混合物－当年建房子的时候，外公外婆捉襟见肘, 盖房子的瓦片都是有一点钱就买一点，堆在屋子后面, 攒了七八年才攒够了建新房的钱。那时候水泥砖块都很贵，所以在水泥里外公又掺了黄土, 既能当粘合剂用，又能当砖块用。 为表公平, 徐中磊也跟着程昱铭一起在敲砖。 「我家老屋这砖，那都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 哥我也不是指示你做脏活，你看就这块！」徐中磊把自己手上那块发黑的红砖拿到程昱铭面前一比划, 继续说。 「就这块，那就是从我老老屋里扒拉出来的，颜色发黑就是因为这四五十年之前, 大家造砖窑都是小土窑，都是用柴火在下边使劲烧，所以才这么黑。这！文物！歷史的见证啊！」 「哥，你别骗我，那不就是被火烧黑的吗？诺，还有烟痕，烧火做饭的痕迹。」程昱铭指了指砖上浅浅淡淡被火烧过的痕迹，默默说。 「咳咳，这块砖是重点吗？你现在在就是半个我老徐家的人，咱们老徐家的传统就传授给你了，好好搬砖，发扬光大哈。」 徐中磊在废墟里找出完整或者半完整的砖块，程昱铭坐在一边清理摆放，配合着配合着，程昱铭开口了。 「哥，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戏？」 「什么戏？」 「我唱了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这谁没听过？我外婆就喜欢，天仙配嘛。」 「哥，现在不就是你找砖来我敲砖嘛，哈哈哈！」程昱铭一身伤还没好呢，这就开始说骚话了 徐中磊仔细一品，同意了：「你要当仙女我也没意见。」 「讨厌～人家是小仙男～」 「你恶不噁心？呕，tui！」徐中磊先败下阵了。 做着做着，徐中磊又来找程昱铭说话：「小程，咱们目前的目标是要建一个房子把墙里的菜地围进去！」 程昱铭：「？？？」早就知道要建了，怎么又说一遍？ 「想起来了，我有个idea！」徐中磊突然激动。 「你有个啥？」 「idea！好主意！等竣工之后，咱们就把屋子隔一半出来做鸡舍，另外一半用来种地种菜，这边养了菜就往那边扔，连餵鸡的功夫都省了，完美！」 「我觉得挺好。」程昱铭表示贊同。 嘴上说着要种土豆，其实徐中磊也知道，就现在这个最高温只有十多度的天气，除非是在可以加温的温室玻璃房，要不然土豆连芽都不会发，种下去的东西要不就是原封不动，要不就会变成烂泥，什么一个小土豆变成十几个大土豆，那是想都不要想，做梦！ 技术才是改变生活的源泉，到时候往这菜屋放上几个温室煤炉，温度不就上去了嘛？ 「哥，咱们说好的，地里是要种土豆的吧」 「没错！」 「建了房子怎么还能种土豆呢？」 「怎么不能呢？到时候点几个煤炉子就不就行了！」 「可是，种什么，都要晒太阳的吧？」 「wooooc，这事给忘了！」徐中磊一拍脑门，没有太阳种屁啊！ 徐中磊的脑子开始重新画图，光很好解决，他记得自己曾经准备无水栽培材料的时候了解过补光灯这玩意，那简直就是神器！补光灯能够模拟太阳光的色谱，发出的光也白炽灯、节能灯不同，能够促进植物的生长。一了解才知道，原来北方的农民种植户，就是利用这种神器解决冬天太阳光不足的问题，实现反季节种植。 他买无水栽培器具的时候，配套了一批，后来看资料看得热血上头，他又自己开车去县里的农业公司又买了一大批，足够他在自己的围墙内每隔五六米放上一个还剩二十来个，但是电的问题那就不好搞了。 菜屋的屋顶，他准备做成尖尖的形状，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屋顶的雪水、雨水残留，这样的话就没有平台来放发电机了。 「简单！只要把发电机建进房顶就行了！提高高度，风速还能更大一点，到时候在墙边上建一个小平台放发电机和蓄电池就行！」 第51页 「你说什么？」程昱铭总是迷惑于大哥突然就蹦出几句没有前后语境的话。 「没什么，到时候你做了就知道了。」徐中磊震惊于居然有人和自己搭话，自己脑子里天马行空，说也不好说，只能露出大哥的微笑搪塞过去。 这就是有室友的坏处了，徐中磊的脑子转得太快，还喜欢把思索的结果说出来、再记下来。有了室友就意味着室友会往下问，但是要徐中磊真的说出什么来，那也不容易。因为他自己记住了结论之后就容易忘了自己的结论是怎么来的，这样的情形在办公室发生过几次，然后被同事评价为「奇怪的人」「不愿意解释」之后，他就非常控制自己说出结论，但是现在一激动，结论就这么蹦出来了。 好在尴尬的感觉只要不去想，那就是没发生过。 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只从废墟里找出两大堆砖块，徐中磊估计了一下自己需要的数量觉得还是差了很多，要建这个菜屋，他决定还是继续发扬老徐家的传统艺能。 把程昱铭赶回沙发上休息，他自己去了村里的田里。去年没有收穫，但是村里人还是种了水稻的，现在水稻已经收穫完毕，一摞摞的稻草被整整齐齐扎成了一个接一个的草垛，这些草垛会一直放到明年开春，然后被主人一把火烧掉化作稻田的养料。 徐中磊没有种田，所以去人家的田里拉稻草理不直气不壮，卑微得特意去了一趟宿营地找国盛叔要他家的稻草，没想到现在村里大兴土木，国盛叔表示村里的稻草早就被用完了，一根不剩。 徐中磊包了村里的大片土地，但是都把土地开闢成了菜地，种菜专供县城和镇上，所以要算起来，现在是稻草不够用了，徐中磊只能狠狠行，背着一个制作粗糙，但是超级巨大的捡柴背篓，去人家收割过的土地，把人家的水稻茬子再割一遍－本来这些水稻茬子也是要在开春之后被锄头一锄一锄翻进地下三十厘米的深度，继续变成新水稻的养料的。 徐中磊一边割茬子一边安慰自己：比起直接拿稻草，这不是少了一道把稻草铡成小块的程序嘛，算起来，差不多，差不多！ 徐中磊割了三大篓的稻草累得跟小纸一样，但是还得爬起来，去后山挖黄土，黄土的用量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一桶、两桶、三桶～三十桶～五十桶，都倒在了院子的水泥地上，徐中磊收工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全身酸痛，手臂像灌了铅一样，在十多度的北风下，他的衣服也是湿了一次又一次，颜色已经从黑色已经变成了黄色，他的每一个手指甲盖里，都是黄泥的污垢，那是劳动的印记。 徐中磊一进院子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大和小纸！那两条傻狗！在黄泥堆里滚了一遍又一遍！不管是黑毛的老大还是白毛的小纸，都已经变成了两只泥狗，鼻子都是黄色的！耳朵都被黄泥煳住了！ 忍不了了，徐中磊抬起自己虚软无力的手，仔细想想，又放下了。 第30章 狗忘了 遭遇：[美色的诱惑] 不能和傻狗一般见识！ 徐中磊在屋子外头沖完脚, 又把被黄泥污染的工装外套和外裤脱掉才进门。至于狗子们，不是喜欢玩泥吗？甭回来了。 「哥？」坐在沙发上躲在被子里的程昱铭朝着他讪笑，「有衣服吗？」 那外漏的锁骨, 扔在大门口的那一堆衣服说明了一切－程昱铭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大概率是嫌弃自己衣服脏。 「第一次有人脱光了等我回家, 别说，这滋味还挺好。」徐中磊一边笑一边先把自己挂在玄关的外套扔过去, 「先披着, 哥给你找找看。」 「内裤！」 「贴身内衣！」 「毛衣！」 「外套！」 「裤子！」 「你要穿毛裤吗？羊毛的, 羽绒的, 还有大棉裤, 你喜欢什么样？我再找找。」 「够了够了，毛裤就不用了。」程昱铭左右手互搏接徐中磊抛过来的外套，肩膀上还挂着一条黑色裤子。 「买外套、裤子的时候特意挑了大一号的, 你比我高点，应该合身。毛衣就很大, 宽松，问题不大。至于贴身的东西, 穿穿就习惯了。」徐中磊想起贴身的东西，脑子一激灵, 「小程，你不是来我们这地方还没有洗过澡吧？」 正在套内衣的程昱铭停下的动作, 举起了手，投降地说：「呵呵, 哥，是，没地方洗澡, 这不也没怎么动过，就这么忘了。马上，马上！」 徐中磊给人腿伤包上保鲜膜，把人拽进了卫生间里，回头还翻箱倒柜出新毛巾、搓澡巾，连带着一大铁桶刚开的热水一併塞了进去。 「搓！台子上有个搓澡磨砂膏，你使劲搓，不搓干净了就别出来！」 徐中磊安顿好程昱铭自己也洗了个澡，他这一身也就比程昱铭好上一丁点。 事情得一件一件来，洗澡、准备晚饭、洗衣服、洗被子，但是徐中磊这一顿操作都搞定了，程昱铭还没有出来。 「小程～怎么还没洗完？」徐中磊透过朦胧的门，什么都看不到。 「哥，你进来，门没锁，我靠，我摔地上了！起不来，抽筋！」门里是程昱铭不大但是听着就咬牙切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徐中磊往右边稍微转了转把手，门就开了。 小程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淋浴间里，手肘顶着地面，左脚向右，右脚朝天，一个横躺着的铁桶正和程昱铭并排躺着，水汽缭绕，也看不清程昱铭的表情。 第52页 「哥，我是不是要残废了？老子的脑子控制不住下半身了！我起不来了！」 徐中磊一吓，好端端的室友这就要残废了？下半辈子怎么办，下半身不能用了？这情况不能随便动的吧？ 程昱铭叨叨咕咕在徐中磊耳边讲了经过：他不小心滑倒了，往后倒，背嵴就撞上了台阶，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没有血流成河，应该问题不大。徐中磊把小程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扶起来，翻看后背，背部有一条横着的红印，只有一点破皮。 「哥？石头哥？后面怎么样？」 徐中磊拉着程昱铭使劲一抬，糟，这人太沉，他还抬不起来。 看见程昱铭一副绝望了的模样，憋着气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屁！看看你那只受伤的脚，啊？你自己好好看看，要是真高位截瘫了，你还能控制着你的脚一直往上举着？」 徐中磊随手扯了一块毛巾包住了程昱铭受伤的脚，示意他往下踩，果然，借着搀扶的力道，程昱铭好端端地站起来了。 「啊啊啊！摔得重了点，我这脚又一直举着，当然起不来了，真特么我蠢啊！」程昱铭一边骂自己，一边使劲往徐中磊身上靠。 「我靠！程昱铭，域名同学！你怎么这么gay！你没穿衣服干这事是想干嘛呢？」程昱铭那大个子和美妙的胴体让徐中磊感受到了危机。 「激动了，不好意思嗷。」 ＊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着边上酣睡的程昱铭，徐中磊非常困惑，事情怎么变得如此gay了呢？这是第一个上他的床的男人吧？太可怕了！ 不管了，gay就gay吧，除了这件事，徐中磊还觉得有点心神不安。 想起来了。 狗呢？狗忘了！把狗落在外面了！ 第31章 瓦片 打开：[锅炉] 雪橇犬果然是优秀的犬种－－大早上的, 看起来一点都不记仇，热情扑上来摇着尾巴乱晃，感觉现在的一条尾巴实在是不够表达他们的激动心情, 恨不得再长八条才够。 徐中磊一边骂着「舔狗不得house」, 一边查看这俩的情况。狼的后代, 狼基因总算让它们能够成熟一点，两只傻狗看着脏, 但是没有出现黄泥大片煳在狗毛上, 破坏狗毛保暖性的情况, 它们俩在室外呆得还挺舒服的。 洗完狗, 并把俩狗扔到地下室里边和滑鼠一起去抓老鼠之后, 徐中磊和程昱铭正式展开了建房工程。 徐中磊开局只有一把锄头，沿着之前搭玻璃暖房的痕迹，还有石灰粉做出的记号, 挖出了长约20米，宽2.5米, 深度四十厘米的房子地基，然后就拉出一点黄泥, 混着稻草和少量多次添加的水，开始穿着雨靴在上边使劲踩。 这是农村几百年的经验, 黄泥缺少耐久性，延展性, 时间长了就会四分五裂。加上稻草，就会给黄土充分延展的空间, 还能提高黄泥的坚固性，这就是贫民版的钢筋混凝土－至少原理一致。 徐中磊踩了几十脚，直到混在黄泥里的稻草已经伪装成功, 与黄泥没有区别，黄泥由偏褐色的颗粒状，变得发白而且易于流动，这时候的黄泥，看着就让人很有玩泥巴的欲望。 他赶紧停下来，用小桶装了这一堆已经弄好了的黄泥，让程昱铭搬砖，他就站在地基边上，一块一块地把砖垒进坑里，两块砖之间留出4厘米的空间，填上「土水泥」，就这么泥巴加土一块一块地垒，很快就填上了一个2.5米长长度的坑。 「土水泥」不够用了，徐中磊又得开始准备新鲜的，程昱铭就提着砖篮，十二块、十二块的从老屋到菜园子运着砖块，还特别贴心地摆在了徐中磊砌墙的时候触手可及的地方。 徐中磊既要砌墙还要踩泥，动作很快就跟不上程昱铭搬砖的速度了，后来程昱铭偷偷拿了徐中磊的胶鞋，拄着大铁锹，一脚一脚为徐中磊准备起水泥来。 二人合作，进展就比一个人快，短短两天，地基就已经垒好了，徐中磊开始顺着地基往上砌砖。 砌砖这件事，可以用搭积木来比喻。有两个基本要素：整齐、错落。 整齐就是每一排砖必须保持水平，保持每一块砖的间距基本一致，如果限于材料或者砌墙水平不整齐、不一致，那就可以通过改变充当填充物的黄泥来实现这个效果。 错落就是竖直方向上的砖块不能是平行的，而是要向搭叠叠乐一样，通过控制砖块的位置来达到稳定的建造效果。 「下雨了！」 这一次的晴天持续了八天，徐中磊完成了围墙的修缮，还建了一个有一米多高的土砖房，徐中磊打算把砖房修矮一点，因为低矮的房子更适合保存温度。 大雨沥沥的下着，就那么直接浇在了徐中磊刚刚砌好的砖墙上，徐中磊只能冒着雨，在上面盖上编织塑料布，沥青布，最后没东西了，又把大棚塑料拆了，盖在砖墙上面。 「走了！回去！」 遮挡物盖完，徐中磊挥手示意站在外边的程昱铭回家。 「咳咳！」徐中磊一回屋子里觉得还是透骨冷，南方的下雨天不是好玩的，潮湿的空气会带走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所有热量，要是再来上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就会把人冻进十八层地狱，从心脏到每一根毛髮都透着寒冷的刺激。 徐中磊喉咙发痒、脑袋昏沉，感觉大事不妙，立刻找了衣服去浴室擦干净身体，再换上干燥的衣服，一进客厅，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姜香味。 第53页 「白糖姜茶，给宝贝儿驱寒的，没看见红糖，味道差点。」程昱铭一手一铁盆姜茶，分量十足。 徐中磊接过程昱铭手上的姜茶，把自己陷进了客厅的单人沙发里，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姜茶。 「啊！舒服！」 程昱铭也捧着姜茶一口一口慢慢喝。 「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咱们那个菜地屋子要封顶，就只能学着人家澳洲小哥，自己烧瓦片吧。做那种大瓦片，一共要个一千多片的样子，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烧的时间也短，还得趁下雨去山上挖白土，奥！太难了！想想就累！」白土是他们这边的说法，就是按着那土的颜色命名的，学名叫做高岭土，也有观音土之类的说法。就在村里茶园的背面，离徐中磊家里有一公里，又是要翻山越岭的。 「辛苦宝贝儿，到时候我帮你嗷。」那温柔的表情，那低低的嗓音，程昱铭腻乎乎地安慰他。 不知道程昱铭中了什么邪，现在都不叫哥了，蹬鼻子上脸喊他「宝贝儿」，说话又黏煳，实在是槽多无口，徐中磊只能随他去了。 「你好骚啊，弟弟。」徐中磊吐槽一句，「下雨了也好，忙了这么久，早就应该歇着了。活是做不完的，人得享受生活啊！」说完又喝了一口姜茶，入口辛辣，回味绵长，好茶！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一些，徐中磊看到大中午的，现在温度已经只有十度的样子了，加上自己现在手脚冰凉，身体还是很冷，觉得那个神器，自己花了大价钱做的全屋供暖系统，应该要上场了。 徐中磊艰难地把自己从沙发上□□，程昱铭马上狗腿子地跟上了人。 烧锅炉的房子建在屋子外面，就是出厨房后门建的一个小房子，使用方法很简单，烧火。 但是柴火产生的热量不足以让自己将近120平的面积全部热起来，所以最好就是烧煤，持续时间长，维持热量久。 烧火的土灶上面还架着一个大铁锅，重达五十斤，纯铁打造，为了不浪费热量，那大铁锅还能烧水和煮饭。 「好大的锅啊！」程昱铭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 「这是你的舞台，怎么样？」徐中磊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程昱铭是广安本地人，显然是继承了广安人的优良血统，擅长做菜还有煲汤，难得的是程昱铭也可以露上一手湘菜。自从程昱铭上手做过一餐饭之后，徐中磊就果断把锅铲交给了这个有前途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有能人在此，绝对不能让他有不发光的机会。 「火大，做小炒一绝，有机会做给你尝尝。」程昱铭四周转了转，指着放在一边的超大储水器，还有已经架上了的储水器问，「这什么？」 「热量最大化的利用方式。这里边是水，连上水管，接到浴室，等这边烧锅炉，水就热了，能洗个热水澡。再说，水能保存热量，就算不洗澡也可以保持温度。」徐中磊指着一边的储水器，「我买东西就喜欢成双成对的，不买俩，我就觉得不行。」 「还是你强。」程昱铭比了个大拇指。 第32章 蘑菇实验 获得：[没有蘑菇弹，就是蘑…… 在南方的冷天用上暖气简直就是违规操作, 暖气大灶才烧了一会，徐中磊就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屋子里面的气温在直线上升。 从气温8度，体感温度零下1度飙到体感温度20度, 这样的差别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 徐中磊在地板上瘫了一会, 终于有勇气搞搞自家的卫生, 要是之前，那沾湿的拖把沾着冰冷的水煳在地板上, 然后水蒸气再慢慢逸散到空气之中, 再化作直取他狗命的冷风, 徐中磊想想就觉得冻得慌。 还有他俩洗澡剩下的脏衣服, 现在都可以直接挂在室内, 一天就能干袜子干被子的体验，那绝对是一个幸运的南方人才能体会到，徐中磊觉得自己是格外幸运。 窗外大雨滂泊, 室内温暖如春。 午饭是三菜一汤，清炒绿叶菜、啤酒炒鸡肉、两大块煎猪排, 还有一个紫菜鸡蛋汤。鸡肉就是冻货，但是程昱铭做出来就是鲜嫩紧实, 一点都不柴，青菜清脆爽口, 猪排香酥多汁，徐中磊虽然已经吃过几次, 但是这恰到好处的口感还是让他惊艷。 果然，徐中磊只能算是挥锅铲人士, 虽然他也是王刚大厨师的弟子，但是只学会了皮毛，还远远比不上专业人士。 「锅灶上已经煲上了鸡汤, 这么一个下午下来刚刚好能炖烂，晚上喝鸡汤，煮挂面，保准鲜到你舌头都能掉。」程昱铭一口煎猪排，还含煳不清地说起晚饭。 果然，有的人就是在某个领域就很有天赋，比方程昱铭之于做菜，制作菜单毫不费力。 ＊ 农村里所有的时间都归于自己安排，有人在烈日下挥汗，有人喜欢睡懒觉。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要想获得美好生活，还得埋头苦干。 徐中磊打算趁着下雨试试种蘑菇。 网上没有直接教种蘑菇的教程，只有一个视频里展示：春天把菌种埋进朽烂的树根里，下了雨就能收穫一大筐的香菇了。那个视频制作精良，里面展示的香菇酿非常诱人，徐中磊看了视频之后一时浮想连篇，赶着上山背了七八根粗壮的木头回来，然后发现这事完全不可能。 徐中磊尝试着把菌丝塞进一根打着小孔木头上，把那根木头放在了外面，结果这雨下了一场又一场，但是香菇一点想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第54页 香菇：我不想，我不要，别逼我。 事实证明，野外放养菌丝，温度和湿度完全无法达到香菇生长的要求，在木头上凿洞，菌丝也不能直接吸收木头上的养料，要种到蘑菇能满足食用需求的地步，还得多试验试验。 蘑菇房里，徐中磊找出了一个钢煤炉，淘宝描述：大棚专用保温专用土方法有效煤炉钢炉保温北方大棚，其实这东西就是一个全钢材制作的煤炉子，中间中空，塞煤塞碳都行，关上钢炉之后里面燃烧着的燃料会在少氧的情况下慢慢燃烧，提高屋内的温度。这玩意看着就很有用，但是挺贵的，徐中磊忍痛下单了六个，隔几天快递员送过来的时候还在抱怨：看着不大，还真沉。 确实沉，徐中磊和程昱铭俩人费了一点力气才把这东西从工具房里搬出来，放进了蘑菇房里。 徐中磊下单的自培蘑菇店铺已经在详情页面自曝了培育蘑菇的底料，呸，底土，只有三种材料，木屑、碎秸秆腐殖质。木屑容易得到，实际上，徐中磊购买的以吨计的燃料里面就有一个压缩木屑，要实现压缩木屑变成木屑，只需要加水，捏散就行。 第二件事就是另外两种，只能说：没有。 徐中磊只好打散了一袋子一个的金针菇培养袋，又把里面的东西混合了木屑还有肥料之后分成三份，放到三根不同的木料里面，各自接上孢子，然后用塑胶袋封闭起来。 第一期实验，徐中磊种的是平菇。这种真菌一出一大把，能吃上好几顿，据店家说，这个也是生长速度很快的菌种，好养活。 蘑菇房里标配了温度计，显示着室内温度已经到了15度，徐中磊把钢炉关上，让它持续为蘑菇房提供热量。 一号、二号、三号菌种分别浇了不同分量的水，不一会，塑料膜就已经水汽瀰漫。 剩下的时间两人开始钉箱子，原来买的大量板子，徐中磊决定不浪费做货架了，做成五面的小箱子，到时候可以用来无土栽培，当然如果塞上土，那就是有土栽培了。 第33章 上火 获得：[广安传统凉茶] 至于为自家物资保密, 自从程昱铭住进徐中磊家里的第二天之后，徐中磊就完全没有了想法，当时程昱铭就直截了当地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一个地下室？ 这句问话让徐中磊一度怀疑上警察学校是不是真的会学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本领, 比如说看鞋底泥能够判断人的去向, 或者是计算主食的消耗量来判断人的活动范围, 以至于程昱铭如此神通广大，手眼通天。 程昱铭告诉他, 地下室的事, 不是程昱铭施展神通知道的, 而是听见村里人在背后说徐中磊房子好, 徐中磊房子牢固, 徐中磊家里还有一个地下室，快递车来来回回好几次，不知道地下室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当时偷听得不仔细, 后来他再想了解这位「豪富」详情，人家也不说了, 程昱铭稍微一对号入座，自然明明白白。 徐中磊听得上头, 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虽然说现在情况不太好，但是村里秩序还是有。在村里人的心目之中, 现在还是有王法的。村长还在、徐志平还在，村里的人还分出了好几派, 有想要有个稳定地方的、有想要赶紧种田吃饭的，还有专门就想搞事的。利益不一致, 加上还有国法、道德法在上头，村里人都还是认为现在如果做了什么事，到时候会被遭到清算, 要坐牢，所以现在整个村子里虽然暗流涌动，但没有人敢真的做什么手脚。 程昱铭说，关于徐中磊的地下室，几个人还有几种不同的说法，聊起了八卦－藏杀伤性武器，藏钱，藏女人，竟然还有藏男人的传闻，徐中磊听完自己都佛了，懒得再追究。 从那以后，徐中磊要用地下室，要用燃料，要拿食物也不太避着程昱铭了，除了地下室程昱铭明确表示程昱铭要用人格发誓不能进去之外，其他地方都对程昱铭开放了权限，但是现在程昱铭还在养伤，看着没什么探索新地图的兴趣。 晚饭过后，锅炉还是在顽强地供暖着，设计的供暖时间是十二个小时。价格不菲的石棉是徐中磊能够找到的最保暖的建筑材料，这种材料看着灰扑扑的，徐中磊觉得这东西还很有掩饰自家财力的作用，所以直接铺满了整个外墙，包括联排八间房。 花钱千日，用完一时，石棉现在正在兢兢业业包裹着整个小屋子，室内室外的温度已经差了三十来度。 晚饭之后，徐中磊痛快地洗了一个锅炉热水器烧出来的热水澡，换上了短袖和老头短裤，那叫一个舒爽！至于穿大了的圆领海绵宝宝t恤，徐中磊大方地送给了程昱铭当睡衣，还附赠一条同款老头短裤。 地暖让空气变得非常干燥，室内的人嘴角皮肤在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干瘪，最后发出缺水的唿喊，让大脑控制舌头去润湿干燥的嘴唇。徐中磊舔了舔嘴角，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又倒了一杯给程昱铭。 「我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地暖，干得很，舒服。」 程昱铭喝完正在换药，徐中磊又从浴室里端了一盆水出来放在卧室里，心里觉得空气不是那么干燥了。 在卧室里乱窜的小纸和老大看起来对那盆水非常感兴趣，用鼻子嗅，舌头舔，尾巴勾，最后徐中磊把这两只每只骂了一顿之后又把水放上了高处，这让宠物们忘记了对水的好奇，开始专心玩起「我们比比看谁玩人类比较厉害」的游戏。 第55页 徐中磊大大床上住了两人，所以一狗分配了一个人，小纸兴奋地在徐中磊的脑袋上扭动，臭臭的狗屁股让徐中磊差点窒息，徐中磊都怀疑这狗是不是拉屎从来不带纸！小纸在头上扭够了，把半个身体压在徐中磊肋骨上，开始一上一下地晃动，那兴奋的狗尾巴还时不时扫到程昱铭的鼻子尖，让他间断就打几个喷嚏。 程昱铭身上躺着的是老大，老大是一位爱心丰富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看着蠢萌，当然也确实蠢萌，反正没有特意去压榨人，反而惬意地趴在程昱铭的肚皮上，眯着眼睛享受摸头。 「程昱铭，你现在就是我认知中妈妈的样子，就是把吃奶的孩子换成了一个狗儿子。」徐中磊觉得好笑，调侃道。 「那你就是一个管不了女儿的父亲，你看看，你女儿现在就要在你头上拉屎了。」 程昱铭家里只有一个卧室，自从程昱铭登堂入室之后就再也赶不走了，两人睡着大床上，各盖各的被子。除了睡前要小疯一阵，你压我，我压你搞一搞事之外，至今纯洁。 然而第二天一早，徐中磊觉得自己不纯洁了，不仅不纯洁甚至还有点过度了。徐中磊不是一个重欲的人，挣钱比做什么都能让他兴奋，对于这事他一直都是秉持着，到时间了，啊，搞一搞，没了，继续赚钱去吧，这样的平静的心态。 徐中磊洗完老头裤正在沙发上正在发呆呢，程昱铭起床洗漱的声音传了过来，几分钟之后在浴室里号了一嗓子。 「今天喝！凉！茶！」 天干物燥，喝杯凉茶，降降火。 第34章 凉茶 感受：[英国人的怒火] 广安式的凉茶徐中磊喝过, 各家有各家的味道，都喝着很养生。本地也有喝凉茶的习俗，各家配方不同, 徐中磊的外婆每年春夏都会採集金银花、车前草还有各种徐中磊压根就没有印象的草药, 草药们都有各自的方言读法, 时间久了，没有了语言环境, 徐中磊也就忘记本地还有这么多可以熬煮的草药了。 但是就算是外婆亲自熬的草药, 徐中磊也不喜欢喝, 因为老人家总是认为凉茶不能加糖, 一旦加糖那就失去了凉茶的效用, 所以外婆凉茶味道微苦还有一种徐中磊闻着想吐的味道。 本地认为夏天喝凉茶能避免中暑，所以外公做完农活回来，咕咚咕咚仰脖就能喝掉一搪瓷杯, 一熬一大壶的凉茶，一天就能喝完。 时节正好的草药们採摘回来之后, 放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就能变得没有一丝水分, 外表也变得黑乎乎的。其貌不扬的它们会被分门别放在厨房悬在大樑上的篮子里，维持一年的凉茶供应。 但是徐中磊准备天、准备地, 那也不会在寒冷的末世里准备下火的凉茶啊！ 这天徐中磊窝在沙发上打了一个上午的单机游戏，暖气烧着, 快乐水喝着，挖土什么的, 明天再说。 程昱铭倒是瘸着腿在房子里外来来回回走，不时还远程提供游戏攻略。 「尝尝～」程昱铭在厨房忙了一阵子，出来就递给徐中磊一杯泡着几片绿色叶子的滚烫的水示意他喝。 徐中磊不喜欢喝凉茶, 但尝过很多凉茶，从来就没有见过有绿色叶子的凉茶，闻着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反而有一种甜味。 将信将疑喝了一口，徐中磊就差点喷出来了，这特么和凉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是随便找了找几种绿色的叶子混在一起煮开水加点糖。 味道不差，有点甜味，还有淡淡的说不清名字的草木清香，按照徐中磊的口味来说：这茶比徐中磊喝过的很多凉茶都好喝。 就是这做法，徐中磊曾经在一些英国人参加的野外生存节目中见到过，飢肠辘辘、干渴难耐的英国探险家在找到水源生上篝火之后，竟然第一件事情就是煮一杯茶，那茶的做法如出一辙。当时那个英国人闭眼迷醉享受叶子水的表情，实在是让徐中磊无力吐槽。 「还行，味道不错，你这方法是从哪里学的？」徐中磊不想偷师，就是好奇。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随便找点东西煮一煮了。」程昱铭也端了一杯，慢慢喝着。 「我以为你是看了贝爷、德爷的视频，学了一手英国人做菜的手艺。」徐中磊揶揄他。 程昱铭飞快地接上了梗：「那是，哪天你尝尝我做的炸鱼薯条，保证是英国国宴大厨的水准，你有口福了，现在就能享受英国大厨顶级技术和服务。」 「哈哈哈……说真的，这些都是啥？」徐中磊吐出来一根手指长的绿色不明植物，问他。 「那个是草吧？田埂上薅的，要不就是人家落下来的稻子发了芽。我看小麦大麦什么的，都是个样子的。」程昱铭从杯子里抽出来一片完整的叶子，「反正这些东西我觉着都没毒，咱们喝这一次，死不了人哈哈哈……」 「这也能随便的」徐中磊 嘴上吐槽着，还是喝完了绿叶子煮水，毕竟本地十几年来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吃了草就死人的事件，小程一番心意不能拒绝，拒绝了下次就不好指使他做饭了。 ＊ 吃饱喝足，也休息了一整天了，徐中磊觉得可以趁着这个下雨天把屋子建完。 建房子不是容易的工作，在现在地震之后的情况下，最难的不是技术和工时，而是建房子的材料，瓦片以及搭建房子的木樑，瓦片需要徐中磊从泥土开始揉捏烧制，木樑还需要去山上砍树，大梁只需要一根，但最好选择笔直、高大的大树，他家分配的山里边的木材已经十多年没有收穫了，刚好趁此机会收割一波。 第56页 尽管下午还下着雨，徐中磊还是提着斧头、锯子就往自家山头去，会不会他家的树已经被村里人砍了？ 徐中磊家的分配林就在后山，说是林子，其实就是一小座丘陵，放在地图上可能就是一个小点，就是爬山也不费什么力气。徐中磊巡视了一遍后山，只花了小半个小时，就发现靠近公路边上的一片杉木林，已经被砍去了好几棵树了。留下来的五六个木头桩子显示砍伐痕迹还很新，就是这几天的事。 徐中磊知道有人在偷偷砍他家的树！ 他没有作声，仔细看看其他杉树的情况，又有一棵大树被砍到了！这颗树长在杉树林里边，离徐中磊家很近，小偷大概是不想惊动他，又或者是遇上了什么事，这一棵杉树已经被砍到在地上了，但是没有带走，反而就这么直筒筒地落在山里了，这棵杉树很粗，直径有二十公分的样子，整体笔直，徐中磊看着一喜，这下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偷就给他挑好了大梁的料子了。 先用斧子把木材上面的残枝清理干净，徐中磊还削掉了这根木材的一些树皮，搬起这根杉木最粗的那一头，浩浩荡荡拖着木头往回走了，啊，爽！ 到时候小偷回来，看着这根好木头被搬走了，肯定得被气升天。 直接砍下来的木头是不能用的，还有清理，晒干，浸泡，抹油等等程序，这些能够保证木头不变形、不发霉，一经处理才能用上几十年。但是现在徐中磊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只能是把木材烘干了，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徐中磊决定把水培房清理一下，到时候火炕烧起来，就能直接烘干了。 徐中磊把木材交给程昱铭，让他帮忙清理掉杉木表面的树皮，露出坚硬的木质层，还让他把房子清理一下，徐中磊自己则是继续上山，继续砍树……徐中磊算了一下，节省着用至少也得30根原木，算起来，那么大的房子，还要砍15根杉木，再加上承重木，还得多砍上几根才能够。 杉木林就是徐中磊的外公种的，徐中磊小时候还见过这些小树还没有自己高的样子，但是现在，作为经济林，这些杉木一棵一棵倒下，又一棵一棵被徐中磊拖回自己家里。 第35章 烘干 获得：[一辈子也用不完的筷子]…… 徐中磊冒着大雨砍了三天树, 又花了半天时间把削掉杉树的树皮，再把高达七八米的树干锯成两米左右粗壮的圆柱-－那是刚好够把木头塞进水培房里的长度。 水培房的火炕烧起来了，昼夜不熄的大火, 让屋子里的温度提升到了一种让人无法生存下去的地步, 徐中磊伸手稍微感受了一下, 至少有65度。 这样的温度只需要烧个三天，木材就能变得干燥, 就能够出炉了。程昱铭把火熄灭, 又把通风口敞开, 徐中磊硬着头皮, 进火坑把里面烘干了的木材搬出来, 又把放在外面的木材送进去。程昱铭关上通风口，又烧起火炕，他没四个小时就得来一次, 要添煤球再把烧毕的煤球残渣、木灰、碳灰清理出去，也不是一件轻松活。 处理好的木头就搁在联排别墅屋檐下, 徐中磊还得挨个刷油，木工活必备的桐油徐中磊也备了不少。但是东西买得多, 要不是去地下室找工具，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原本想着刷鞋油，花生油, 润滑油，汽油都行, 这下就不用搞些山寨品了。 桐油一刷上木材的表面，原本发亮发白的木材立刻就变得厚重深沉，浅黄色的桐油一层一层得浸入木材纹路, 最后出产的木头就变成了深褐色……生木材要上樑讲究的程序不少，但是时间有限，徐中磊看着自己的不甚精緻的成品还是很满意。 但是这次的雨季太长了，长到徐中磊都冒着雨去山上挖了七八天的白土，程昱铭的伤口已经癒合，刷上桐油的木材颜色都变得更深了，大雨还是一直在下。 偶尔停下来半场雨，再出半个阴天，徐中磊和程昱铭都以为这个漫长的雨季已经结束的时候，大雨又下起来了。 漫长的雨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暗潮湿，空气中瀰漫着发霉的味道，徐中磊一天一天撕去日历，偶尔看着慢慢涨上来的大水塘水位发愁。 放在外面的温度计数值已经显示在5度左右徘徊，风也很大。风力发电机几次都被大风吹倒，两人索性先用砖块垒了几个台子别住风力发电机的杆子，徐中磊又索性搬了两颱风力发电机到二楼小平台，这下家里也不用可怜兮兮地用檯灯照明了，甚至程昱铭同学还攒了好几天的鸡蛋用烤箱做了一个蛋糕。 没有打蛋机，还是程昱铭徒手用六根筷子打发出了淡奶油，那速度！都出现了徐中磊眼睛都捕捉不到的重影，可能就是单身二十来年练出来的手速。 蛋糕甜而不腻，奶油绵密顺滑，就是制作人两天右手都抬不起来。 徐中磊决定冒着雨去山上砍根小嫩竹，用竹皮做个手工打蛋器，薅羊毛还是不能只盯着这只薅，还得多为小羊补充点营养嘛。 下着大雨什么都做不了，徐中磊和程昱铭俩人只能玩玩竹子，做完打蛋器，又照着资料编上了竹垫子，竹蓆，程昱铭耐心比徐中磊强，就在一边编编编，徐中磊自己把剩下的竹肉全部削成了竹筷子，地下室里攒了整整一箩筐的竹筷子！ 第36章 来客 获得：[祭祀食品] 「砰砰！」「砰砰」 又是一个漫长又无趣的雨天, 一整个上午只能在收拾蘑菇的杂事中度过，事情枯燥且无聊，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大铁门碰撞声, 还有老大和小纸的犬吠声。 第57页 徐中磊向来不想掺和村里的破事, 一直蜗居在家里过小日子, 大概是为了不让徐中磊太过引人注目，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徐志平大哥也没有来过。但是现在敲着门的, 恰恰就是穿着红色外套的徐志平。 「过年好！给你送点东西来！」 徐志平把一个灰碗包着布的什么玩意往徐中磊怀里一送, 声音轻快, 喜气洋洋说。 ？？？ 什么过年, 这么快就过年了？徐中磊一脸懵, 接过东西示意徐志平进门。 「今天小年！二十四！还是国盛叔提醒才想起来的，做了点东西你刘姐让我给你送过来的。小程呢？在干嘛呢？敲门好久你们都不应。」 「呦呦呦，这就过年了。志平哥你来就行了, 带什么东西，这么客气。」徐中磊把徐志平往客厅里边带, 一边扯着嗓子喊人：「程昱铭，来人了, 出来！」 徐中磊的客厅是规划完卧室、隔间、厨房、卫生间、储藏室之后剩下的自然空间，徐中磊买了个架子做了隔断, 变成了一个四通八达但是还有有点隐私的小空间。『 一进屋子，徐中磊和徐志平就自然而然开始脱外套。 「别说, 东北那火炕真管用，我这在房子里都能只穿内衣内裤。火一烧整个屋子就烧起来了, 你刘姐现在就喜欢呆在那炕上，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 「志平哥, 你家房子建好了？」 「哪能呢？就是先造了个小房子，让你刘姐先住进去养个伤。住在村里人盖的房子，还用着人燃料，总觉得在占村里便宜，先紧着一间房子造，几个工就能搞完了。」徐志平环视了一下四周，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这房子好啊，皮实，都不用再动工。地震震了那么久，你住着有问题没？」 「没得一点事！」 程昱铭从厨房端着茶出来，一人递了一杯，话题自然转到了程昱铭那里。 「小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广安当个小警察，有个任务来这边。」程昱铭坐在徐中磊边上答话。 徐志平一凛，普通人离着这样的话题自然是非常八卦，但是徐志平憋着没问，又换了个话题：「你们俩就这么一起住了，东西够吃吗？」 「够够够！粮食不够还能种，种了点金针菇平菇，少吃点还是够。」徐中磊忙不迭地回答，「来来，志平哥，带你去看看，你是种植专家帮我们看看问题。」 徐志平回家的时候带走了一大袋子吃不完的平菇，还有一些有孢子的碎屑，徐中磊疯狂暗示徐志平：回家研究看看。临走还塞了一大袋子的蘑菇给他，种蘑菇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但是产量奇大能够缓解便秘，提供人体所需的七种胺基酸，实在是宅在家里的最好续命物种。 ＊ 徐志平带着东西，还教徐中磊过小年是要祭祀祖宗的。 徐中磊没搞过这类迷信活动，也没有香火，只把徐志平提过来的一碗米糕、自家的一只鸭腿，还有十来片饼干装在盘子里房子灶台上，烧起一根木棍子对着祖坟的方向拜了三拜。 程昱铭在一边看着，等徐中磊拜完朝东北方鞠了三个躬。 徐中磊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在广安的时候甚至深受北方同学、同事的影响，认为小年是农历二十三，就应该吃饺子吃汤圆。但是其实在他的故乡，过小年既不吃饺子也不吃汤圆，只是需要做一场祭祀，再吃上一顿比平时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的午饭。 他不想把未来託付给祖宗，这种习俗存在，可能确实是祖宗们想尝尝阳间食物的味道，那还是可以满足满足的。 ＊ 小年午饭非常丰盛，徐中磊和程昱铭一直忙到了下午两点，才吃上这一顿丰盛的午餐，做祭品的米糕和饼干早就填进了两人肚子里，还有一只鸭腿变成了萝蔔鸭架汤里边最大的那块肉。 就是祭祀的时候鸭腿是生的，不知道祖先们吃不吃得惯？ 蘑菇烧肉，炸鸡腿，清炒混合青菜，整只香炖鸡…… 作为一个有着中国血统的大厨，一顿饭没点绿那就是白吃。 温度越来越低，室外的小青菜们生长已经陷入停滞，只有剩下的一点老菜帮子还能吃吃，数量也不多了。徐中磊看了整个菜园子都被程昱铭薅得差不多的惨状之后，默默把种植红薯、莴笋小白菜提上了日程表的前几位。 菜也多，厨师手艺更好，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两顿就解决了一大桌子菜---吃饱了好继续种蘑菇。 ＊ 今天徐志平走之前，特意提醒徐中磊注意屋里的那个人，小心人家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想法。 徐中磊自己也很迷惑：为什么会信任一个陌生人呢？ 闭上眼睛，徐中磊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听着耳边浅浅的唿吸，还是睡着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微妙，信任和好感都是不知所起。或许有些人可以通过一些技巧来提升相互的信任，但是有些相处细节那是无法学习的，管他呢，舒服就行。 第37章 找事 学习：打狗棒法 腊月二十六, 年味变得厚重。 徐中磊不知道本地腊月二十六有什么风俗，但是搞卫生总是一年上头最重要的事。徐中磊把任务划分好，清洗窗帘、桌布、抹布、被子、床单还有衣服, 都是程昱铭的工作, 刷洗厨房, 整理房间的事情都交给徐中磊。 第58页 徐中磊第一件事就是下到地下室整理，过去的一年, 徐中磊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东西, 除了可以堆成了山的米面粮油调料卫生纸发电机之外, 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茶杯, 钢盆，手术刀，塑料桶, 暖宝宝……风马牛不想及的东西，全部用快递纸盒装着堆在一起, 徐中磊自己都快搞不清到底买了些什么。 生活日用类：一大盒手动剃鬚刀的刀片、剪指甲刀、十把剪刀、三套厨具、各式各样卫生纸、还有零零碎碎买的洗面奶香皂全部被徐中磊归到大箱卫生纸的收集区域。 吃食类：一蛇皮袋干海带，两编织袋干紫菜, 几百斤的干果，海产干虾, 以方便面为首的各类方便食品…… 「哥，你堂哥来了。」 总有些煞风景的声音打破美好的数钱生活。 徐中磊还有点懵, 道理他都懂，他堂哥是谁？ 被关在铁门外面的几个人一看见徐中磊过来准备开门立刻从朝他挥手, 懂了，堂哥就是徐天赐。 「石头老弟，你看看, 你家这个人把门关着都不让我们进去。」徐天赐罩着塑料布，脸上还有雨水，看起来冻得瑟瑟发抖，但是首先先告起了状。 剩下三个人徐中磊不怎么记得名字，除了一个叫做徐翰文的老油子，帮着建过徐中磊的房子，干了几天就没影子了，徐中磊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四个人穿着拼凑出来的衣服，徐天赐的那件毛衣明显就是一件女士高领，紧绷绷裹在他身上；徐翰文身上脏兮兮的外套隐隐约约是大了很多码的绿色。 「开门啊！石头！外面冷死了，讨杯热水喝喝。」 「过年了，恭喜恭喜。」 「老弟你不在河边上，好久没见着你了，我来康康你。」 徐中磊拿不准这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开了大铁门。 一进大铁门，四个脏兮兮的大老爷们就开始在院子里乱窜。 「老弟你这地方好啊！」说话这人背着手做领导视察状，来来回回在屋檐下走了几圈，发表评论。 「是不错。前面是菜地吧？里边还准备种菜？」那人翻了翻盖着的塑料膜，往里边瞅了一眼，转身回来了，「菜地还要盖房子？我们人都没得房子住呢。」 程昱铭一人送了一杯一次性塑料杯子装着的开水，「砰」的一声把房子大门关上了。徐中磊和徐天赐搭话：「你这自己的房子也建完了吧？有时间你再自己搞搞菜地就行。」 徐天赐低头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这是什么东西？」徐翰文那个装修工人在使劲扯外墙的石棉网，徐中磊头疼，连忙制止，「广安那边装修材料，好看的。」 「灰不拉机的，这颜色不行。」徐翰文收回了手。 「都站在外面干什么？石头，不让哥哥们进去烤烤火，吃点瓜子花生的？过年了，咱们唠唠嗑，聊聊。」那个掂起脚，扒着玻璃使劲往里看的老哥问。 徐中磊心说：老子疯了就让你们进去！ 「你这房子大啊，只住了两个人？我记得那个地下室也很大。」徐翰文指着联排别墅说，「那里都空着，我看着挤挤都能住进全村人。」 「只有8间房，还是不够住。村里人谁住进来呢？哈哈。」徐中磊笑着推太极，把皮球踢回去。 「加上地下室就够住了，你住着主卧嘛，其他地方改一改就能住了，你这地方好，坐北朝南太阳大，地方也大，我看比他们现在忙忙累累搞了好久的房子好多了。」 徐翰文在徐中磊家里做过一阵的活，做一天休息两天。支了钱就走，花完钱才回来继续干活。徐翰文没老婆没孩子，年纪都三十多了，就一双老父母，这次地震全部埋在废墟底下，他现在正式成为了孤家寡人一个，看样子现在是盯上徐志平家的房子了。 「徐翰文，你没地方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人家都在盖自己的房子，就你住我家来？」徐中磊冷笑骂道。 「这话你就不对了，石头老弟，电视上不是说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咱们村里这么大的灾，互相帮忙嘛，你看看你这房子这么大，住几个村里人也不麻烦啊，放心等到时候政浮来人了，我们得向上面报告，说不定你还能得个奖状啥的呢！」徐天赐这都为他规划到灾后重建了。 「我说，咳咳。」徐中磊提高了音量，确保在雨声的遮盖之下，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说的话，「房子是我的，这围墙里边，每一块土，每一根草，没我的同意都不能动。你想住进来，那就是做梦！屁！老子的房子！都是乡里乡亲的，都在自己建房子，你们甭盯着我这房子，要住自己盖！」 「我不住，谁tm 都别想住！」 徐翰文发了很，捡了一块砖，狞笑这往这边走。 第38章 缠斗 获得：[板砖] 徐翰文是个死乞白赖的流氓混混, 一向发得狠，他这一出手，连一起来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徐天赐一个箭步走上去, 拉住了徐翰文：「说好的……别动手……里边还有人呢, 村里还有人呢, 动了手，死了人, 咱们都活不下去了哇……」 徐天赐身材矮小, 比不得徐翰文工地上练出来的一股子腱子肉, 一把把徐天赐推到一旁, 扭曲着脸冷笑着说：「屁！你看看有人来吗？会有人来吗？！老子一板砖把这小子弄死在这里, 到时候拖到山上挖个坑埋了，谁知道？」 第59页 他笑着指了指徐天赐：「你知道吗？你晓得吗？」 徐天赐白着脸摇了摇头。 剩下两人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下面放着粮食金子, 老子在那个板材房里没吃没喝还被人笑！风一吹，雨一下, 那叫冷啊！哈哈！」徐翰文拿着砖往徐中磊站着的屋檐下面走，「你一个人享受？你叫老子自己盖房子？文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徐中磊一边听着废话, 一边盘算：一板砖下来怎么都死不了人，把这不要命的混混解决了就行。 说时迟那时快, 趁着徐翰文进入没有下雨的屋檐，雨水迷了眼的瞬间, 徐中磊勐地扑了上去。 「帮忙啊！把他杀了！我们住大房子！」 「死尸埋在山上，就是地震震死的。」 「谁tm 不来, 老子弄死他！」 徐中磊压住了徐翰文的上半身，把他扑倒在雨水里，那一下板砖没有抓牢直接掉到了地上, 俩人赤手空拳缠斗起来。 徐中磊往徐翰文的脸上脖子上胸口上招唿，一拳一拳打出沉闷的声响。但是徐翰文也不是吃素的，借着腰腹部的力量翻身，把徐中磊压在了地上，挥拳往他脑袋打，一边打还一边叫小弟。 「嗡」的一声，徐翰文的拳头又重又痛，徐中磊眼冒金星，眼前出现了模煳的光影。 只看到隐隐约约的几个人也提着板砖往他这边走来。 ＊ 一大早，徐志平就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是身边的老婆孩子都好好的，村长也自觉安安稳稳地在土窑里捏泥胎，又觉得出不了什么事。 吃过早饭，徐志平准备去村里烧的窑里去看看瓦片烧得怎么样了，但是一出门一个气喘吁吁被大雨淋得湿透的小姑娘拦住了他。 徐志平知道这个小姑娘，比他女儿茵茵还小一些，穿着大人的花棉袄整个小人都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手上有黑色的印子。 是徐天赐的女儿，从小被奶奶爸爸打骂，妈妈也不管，徐志平曾经还想着要是这个小姑娘在自己家里，肯定会宠得和小公主一样。 「小云，什么事？」徐志平蹲下身，问小姑娘。 徐小云不说话，眼泪直往下掉，徐志平没有再问，而是抱住了她，再安慰着和她说话：「小云……怎么了？你爸爸呢？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和叔叔说。」 「呜哇……爸爸不见了……爸爸不要我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呜呜呜……」 徐志平牵着人往板材房一看，卧槽！里边住着的四个人全部不见了！ 原本是几个老人住在板材房里，后来各家管各家事，以村长为首的几个老人就用烧瓦来换各家帮忙，所以老人家们就从板材房里搬了出来，后来就是那些懒得建房子懒得做事等着政福救援的人继续住在了里边。 人呢？ 要搞事了？ 徐志平竟然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舒气感，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了下来。 他们人会去哪呢？ 第39章 算帐 收穫：[本地脏话] 徐翰文一边狞笑一边一拳一拳往徐中磊的脸上胸上砸, 看着身下的那个人反抗渐渐变弱，力气变小，得意地想：我的啦, 这几百万的房子, 全部都是我的啦, 到时候就住在大房子里，那个菜园子正好种种菜…… 两人身上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 徐中磊觉得听到了小纸的声音, 又觉得冷冷地雨水实在是刺骨。 徐中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 看到身上的徐翰文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什么人把身上的重物拉开, 一边骂：「…你打，我叫你打…」 直到那人小臂粗的木棍棍都打断了才停手。 程昱铭送完水之后进了屋子，想着都是村里人, 应该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所以回到了后厨, 等屋子里的小纸和老大在哀叫着扒门才觉得不对。 由于角度原因，从卧室的窗帘里程昱铭只能看到外面有人在找什么, 又听见徐翰文煽动小弟一起使板砖，程昱铭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做出判断, 外面在动手！ 但是徐中磊和徐翰文打架的地方刚好正对着大门，程昱铭一出门那就是二对四, 肯定不好打！ 程昱铭当机立断，上了二楼小平台, 找了一个稍低的地方跳下一楼，高度只有两米程昱铭毫无压力，然后往大门这边走, 还顺手拿了一根放在一边的大木棒，那是徐中磊去山上砍的。 大门口，几个人已经拿起了板砖，但是不太敢动手，正在犹犹豫豫。徐翰文指使他们守在大门口，自己还在一拳往徐中磊的胸口上锤。 程昱铭趁着几个人正在全身贯注地防备屋子里面的狗叫声，悄悄摸了过去，往那几个小啰啰后颈一人俩棍子下去，先解决了三个。然后又一棍子把还在打人的徐翰文敲晕了。 程昱铭把晕了的徐翰文从徐中磊的身上扒下来，觉得不解气，一棍接一棍往这人身上打了好几棍。又把厚厚的衣服掀起来，下死力气敲了他后背一棍，这才把徐中磊抱回屋子里处理伤口。 徐中磊的伤势不算严重，虽然徐翰文拳拳到肉但是没有伤害到要害，程昱铭放徐中磊在床上躺了一会人就悠悠醒转了。 程昱铭准备解决外面的麻烦，结果发现堂哥徐天赐已经醒了，正在蹒跚着往外爬，程昱铭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棍子朝着后颈打下去，人又倒下了。 第60页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用绳子把手脚绑好，踹到角落里，觉得不解气，又用脚在他们脸上各踩了好几下。 徐中磊状态好一些了去屋檐下面看要弄死自己的那几个人，一阵后怕，自己上手，把除了徐天赐的剩下三个人的脸又□□了一阵。 「等着吧！村里要来人了。」徐中磊呵呵冷笑，不出出这一身鸟气，那简直就是白活了。 ＊ 等徐志平拉着村长一大票人赶到徐中磊家里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了。 「志平哥，你来了，来得正好！」徐中磊缓过气来，青着眼眶，肿着嘴角招唿人，「呦，村长！您也来了！我记得里边有个您本家？叫做徐望强？」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人怎么都……」村长先扑上屋檐下的水泥地上，查看起伤势来。 来找碴的四个人，有一说一，一板一眼，全部「哎呦」「哎呦」齐刷刷躺在屋檐下的空地上，双手绑在一起，双脚绑在一起，个个脸上挂彩，尤其是徐翰文那脸，五光十色，非常精彩。 「我说了不算，问问你本家。」徐中磊指了指角落里年纪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位，程昱铭会意，踢了踢那人的大腿，「说话！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我！是他，徐翰文！他说我们没房子！徐中磊住在房子里有吃有喝还有一个地下室，里面肯定有好多东西！都是村里人，不能就我们吃没有去皮的烂谷子！」 程昱铭敲了敲他的脑壳示意安静，然后问：「你们来这里都干了什么？自己说。」 徐望强：「就是准备在这里住一阵，那个板材房太冷了……」他偏开头，逃避大家的目光心虚地说，「本来说好了就是和石头哥说一声讲讲道理的，但是徐翰文突然间就……就动手了。他还说不帮忙就弄死我们，所以我们才……帮忙的……」 「屁！你不老实！再不说清楚我先弄死你。」程昱铭踹了他一脚，徐望强跟着抖了一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脸色变得苍白。 「你干什么！问人就问人，动手干嘛？」那一脚力气很大，村长看着就疼，立刻护上了人。 「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徐志平蹲在一边慢慢说。 「石头啊，不说叔叔我说你，你家房子那么多，在地震里还都没震坏，咱们村里人想住一住也没什么，你说是吧？到时候上面来了人，再让他们搬出去嘛，别的不说，就是小云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跟着四个大老爷们住在那个板材房里就不合适 ！」 「大过年的，有话好好说，石头你手那么重干嘛？」 程昱铭呵呵一笑，换了一个人踢：「你来说说，你们来这里做了什么？想做什么？」 每一个人都知道，杀人占屋的想法可以在心里想想，也可以偷偷实施等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像现在这样事情败露了，那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承认了就是公敌，就要经受村里人的审判，不死在村里也生活不下去了。 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就是想要住在这里，后来就打起来了，这个人还把弄成这样了……」 「你看看，不是叔说你，石头，不就是借住一下嘛，你至于这样吗，我们村里人谁家没有人来过人住住的……」 程昱铭瞪了这个说话的老叔一眼，呵呵说：「你再说话，老子把这几个人全部塞你房间里去，住上三个月再说。」 那人眼睛圆睁，嘴巴张大，好像准备说什么话，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闭嘴了。 徐中磊看着这程昱铭一口一个「老子」，觉得简直颠覆了自己对他的一贯印象，要么是这事让他气狠了，要么就是这人本性暴露了。 「来了几个人是吧，那就在座各位都有个见证。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那就听听我说的吧。」徐中磊清了清嗓子，决定摊牌了，「这人，徐翰文，就是这件事的首犯，大家都知道的，好吃懒做，他们住在板材房里的几个人盯上了我的房子，想要杀了我灭口，把尸体扔后山去，他们自己住在我房子里。」 「这事成功了也好说，你们到时候装作不知道就成，但是我还活着，活蹦乱跳。所以呢，我还得为自己讨个公道。」徐中磊咳了咳，吐了一嘴的血在地上，含着鲜红的血笑着说：「当时村里地震，我把我屋子里所有东西都送到了村上一起用。四只母鸡，两只腊鸡，一袋子米，四袋子饺子，一大袋面粉，还有盐，油一些东西我都不记得了，这些春娟姐都知道的，我就不说了。」 「还有两间板材房，是我搞房子的时候买下来的。地震那时候担心咱们村里人淋雨感冒了，给大家免费用的，现在呢，大家都有住的地方了，我房子，我得收回来。」 徐中淡淡说：「我外公在世的时候说人一定要学会知恩图报，要有良心，我也不需要村里人把我当时送出去的东西交出来，就是板材房我得收回来，让这几个人住着，还不如给我家老大和小纸整个狗窝。」 「汪？」小纸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地应了一声。 徐中磊指着这四个人说：「他们想那板砖拍死我，你们信也好，不信也成，反正过完年要不房子给我送回来，要不我自己去收，还有，小程？」徐中磊示意程昱铭。 程昱铭点了点头，捡起落在一边的木棍，迅速往四个人身上一人打了七八棍，不拘腰部腿部还是背部，就是一顿抽。打得完全没有意识的徐翰文都弹起来又落下去，打得剩下几个人唉唉叫唤。 第61页 村长一炸，大喊：「徐中磊！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住手！」 程昱铭把木棍往旁边一扔，徐中磊指了指死狗一样的四个人说：「志平哥，这四个人你拖走。村长，你本家侄子不行，我就先帮你教育教育，人你先带走，好好教育，别再出来害人了。到时候记得把我那板材房拆了送过来。」 徐中磊三言两语把握了节奏之后，把人全部发配出去了，徐志平担心地看了一眼徐中磊，但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一说话立场看起来就不怎么公正了。 只是几个人抬的抬、抱的抱、拖的拖，把那四个人拖回了营地，临走时，徐中磊和程昱铭都听见了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咒骂： 「嬲你妈妈别，老子不搞死你，去他妈个畜生小白脸，当狗了就真他妈会叫，等哪天被赶出来了，老子不嬲死他！」 程昱铭听得半懂不懂，好奇地问：「niao（三声）什么意思。」 徐中磊意味深长一笑，解释道：「嬲，男女男，就是这么写的。你说说还能有什么意思？」 「刚刚那几棍子打得轻了，那天有机会再打一顿就老实了。」程昱铭脸黑了。 第40章 处决 获得：[出气] 徐志平领着闹事的几个人走了, 一句话没说，脸色阴沉得可怕。 撂下人扔进房子里，连安慰一下徐小云的心情都没有, 自顾自躲在烧窑的洞里烧火, 抡起斧头往下砍, 那力气，像是想要砍下谁的头。 徐志平在徐中磊这个苦主家里没有表态。他和徐中磊一向走得近, 他家房子就是他建的, 村里人心里有本帐, 真要说两句公道话, 就他的嘴说出来那都不公道了。 徐志平一直把徐中磊当小辈看, 也关注过那小子买了啥，那地下室里屯了好多米面粮油的，徐志平心里有数, 但一点风声都没露过，就是怕让不怀好意的人动心思了。 没想到就这么千防万防的, 这帮狗娘养的还是盯上了，其中竟然还有徐中磊本家的人, 这事管也不好管。 没有烟，徐志平没法抽根烟解解愁, 只能盯着窑洞里跳动火苗苦苦思索着，怎么把这事当作靶子立下规矩来。 没等徐志平想好, 老村长就找过来了，说是要趁着年前开个会, 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全村人还都找齐了。 徐志平有点诧异，地震之后, 老村长就处于一种放权的状态，万事不管专心烧砖，没想到被本家侄子这么一弄竟然就这么急匆匆地又开始要抓权了。 徐志平心里推测：老村长这是不放心把本家侄子交到自己手上，就这么先下手为强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徐志平还是跟着村长去了会议室--一间大点的烘干房，暗别苗头他还怕一老东西不成？ ＊ 徐中磊还负着伤，程昱铭也不是村里人，压根就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结局徐中磊还是看得见的。 下午徐志平就带着来搞事情的那四个人来道歉了。 「石头，发生上午这样的事情，我很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做好思想教育工作，让他们钻了空子，才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们下午的时候都已经对这村里人作了检讨现在就是把人拉到你这边，你也听听看。」徐志平进了大门就大声说。 说实话，这样的官腔听着还是顺耳。 徐中磊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表演」的表情瞥了一眼，徐志平瞪了瞪旁边的男人，他立刻就腿软了，抖着声音在说：「哥-石头哥，对不起，我不该鬼迷心窍动了贪心，对不起！对不起！我作最诚恳的检讨，我保证以后踏踏实实做人，再也不干缺德事了……真的，上午我真的没动手，我就捡了一块砖意思意思，真的没想做什么！我……对不起……」 那人鞠了一个深深的躬，深到徐中磊都看到他露出来的半截好久没洗澡的背，脏得长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藓，感觉随手一彿都能掉下一场雪花雨。 「呕--」 程昱铭捏着鼻子，没忍住，都要吐了。 这人说完了，徐中磊也没什么好说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徐中磊心想：说点什么，下一个？ 好在徐志平通人性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徐天赐。 徐天赐：懂了，轮到我了。 徐天赐徐望强说完如出一辙的检讨词之后，徐中磊看了一眼梗着脖子装作看风景的徐翰文，徐翰文身材很高，就是喜欢缩着脖子，看着就猥琐。 「诶……」徐志平下力气拍了徐翰文一下，硬着声音说：「你说话！」 徐翰文还是不吭声，脖子好歹转过来了，抬高着头，蔑视着徐中磊。 看到那眼神，程昱铭一激灵，立刻左右环视，找到了放到一旁的木棍子：「呸！看他那样子，那是道歉的样子吗？」 「别别别，小程冷静一点……」在一边看热闹的人立刻拦住了程昱铭的棍子，一边劝。 「我呸！道歉有个屁用！老子今天上门砍了你一只脚，老子也给你道歉！我那道歉保证比这狗东西好得多！」程昱铭看打人无望，走回来给徐中磊拉了个椅子，让徐中磊坐下。 「说谁呢？」徐翰文终于不梗着脖子看人了，唾沫横飞朝程昱铭骂。 「说你呢狗东西！」程昱铭骂回去了，「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是吧？成王败寇，我哥今天让你跪下来磕头都没问题！」 第62页 「你敢叫老子磕头，老子砍死你。」 程昱铭冷静了下来，呵呵笑到：「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告诉你，你今天在这里做的事，警察来了让你坐上十年牢都没问题，你要是还敢动刀，老子让你吃枪子儿～」 徐翰文听得脑袋通红，一个劲挣开周围的人，想要和徐中磊还有说话的那个娘西皮同归于尽。 「你来呀，你来，老子就在这儿，谁不来谁孙子～」 为了防止这疯子弄伤徐中磊，程昱铭还特意往前走了几步，贱贱地挑衅他。 「你他妈干什么？！」 徐志平怒了，大声朝着徐翰文喊：「你他妈要干什么！跟人一起死吗？老子成全你！」 「翰文，别冲动，这时本来就是你不对……」 有免费的热闹可看，差不多全村人都来了，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还有小声说服徐翰文的。 「咳咳。」徐中磊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继续欣赏这场闹剧也没了心思，出了声，众人说话的声音霎那间小了起来，「人间有公道，这事我再说一遍，徐翰文，你，来我的房子，想杀我的人，还想在我的房子里住下去，是不是？」 「屁，老子那是……」 「你就说是不是？」程昱铭喝道。 「不是，是……」 「说实话！有那么多证人！」程昱铭再骂。 其他仨人撑不住了，纷纷出卖了这个短暂的联盟首脑：「就是他！徐翰文，他让我们干的！当时这个事情就是徐翰文提的！」 「你不承认也没用，徐翰文。」徐中磊看了徐翰文一眼，他还是红着脸，昂着头和徐中磊对峙，「乡亲们，你们就说，这样的人，他觉得别人家比较好就能杀人夺屋的，他今天准备弄死我。明天再看中了什么，又想弄死谁呢？」 「等他半夜三更爬进你们房子里，老人，小孩，谁能打得过他呢？」 没有人说话。 徐翰文哑这嗓子嚎：「你放屁！老子在村上呆了三十年了，就是你，就是你让我这么搞！……」 徐中磊摆了摆手，让程昱铭往徐翰文嘴里塞了个布条：「你说啥？你在村里呆了三十年？那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物！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心狠手辣！别和我道歉，谁知道你道歉完会不会把村里人全部杀了完事呢？」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我就问问各位，你们谁，现在，能够毫不犹豫地弄死你身边的那个人？」徐中磊特意顿了顿，「除了徐翰文，谁都不能没有心理负担地杀人，搁之前，他就是那种连环杀人犯。」 「话我也懒得说了，既然村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的意见是，这四个人每人打上三十大棍，徐翰文，打完之后要么赶出去，要么把他绑在山上，直到上面有人来，我建议是绑起来，因为人放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杀了我们一村的人。」 绑起来之后呢，徐中磊没有说，这么冷的天，打一顿再绑树上，谁都知道活不了了，但是徐中磊还是要给村里人一个可以粉饰着判决一个人的方案，因为，在现代社会里，除了法律，没有一个人，能够判决任何人死亡，哪怕那是一个杀人犯。 程昱铭按了按徐中磊的肩膀，塞着布条的徐翰文脸色变得苍白，用喉咙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想到帮他拿出布条，反而加大了控制着他的力度。 良久，只有雨声淅沥。 「我同意。」最开始说话的是余娭毑，「不能把杀人犯放出去，他要是回来，我这老骨头，打也打不过，我家孙子才几岁？我家的香火，不能断了。」 「我同意。」 「随便。」 「我也同意。」 …… 徐中磊去屋子里拿了一张纸出来，同意的画一边，不同意的写一边，弃权的也写一边。 「三份之二通过。」徐中磊淡淡给出了结论，「那就先打一顿，其他人各回各家，徐翰文绑起来。」 徐翰文腿软了，直接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手还在不停地抖，屁股下面有一大片可疑的水渍，大概是尿了 徐翰文费了千辛万苦把嘴里的布条吐掉，颤抖着哀求说：「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村里人，住了三十年，你们都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下手的……哥，徐中磊，我真的一开始没想动手的……」 「石头，你说这大冷天的，咱们……」老村长大概是于心不忍，犹犹豫豫想说情。 一个尖细的女声槓进来，那是王佳婷：「你说，村长，那把人送到哪里去？派出所没有了！没有人会来！咱们留着他过年？留着他怕是连个安生年都没法过！」 ＊ 私刑就这么定下来了，程昱铭找了几根麻绳，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绑起来，脱了裤子当众行刑。 徐天赐被打得嗷嗷叫，徐小云就躲在一边喊爸爸，一边大哭。被程昱铭一喊，「再吵吵老子使大力气了」，剩下两个哼也不敢哼一声。 徐翰文已经吓破了胆，手脚都在抖，整个人软趴趴的，打完程昱铭跟着几个人把他拖到了埋葬地震村里人的小山林里，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 第41章 开锁匠 熄灭：[光] 天色变暗, 村里人三三两两准备散了回家吃饭。 徐志平战术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大家，各位乡亲, 徐中磊, 就是石头这事给了我们启示, 现在县里没有派出所了，就算有, 人家暂时也管不到这边来, 咱们地立个规矩, 免得到时候再发生这样的丑事。」 第63页 「是是是, 志平哥你说得对……」 「没有人来管我们, 咱们得自己管好自己……」 「咳咳，目前就一个规矩--不允许偷东西、抢劫、杀人，要吃要喝要住, 都得自己想办法！」徐志平黑脸一笑，露出白牙：「就这些, 谁还有时间管这管那呢，初五来我这边领土豆苗, 咱们得种粮食吃饭了！散会！」 来来回回那么多人，都挤在徐中磊家的屋檐下, 水泥地都被踩得一塌煳涂。 人都走光了，程昱铭扶着徐中磊往客厅走, 看着这位前警察没有犹豫地行私刑，徐中磊盯着他的英挺的侧脸问：「有什么感想？这算是聚众杀人吗？」 「法理的事情, 我背了那么多年的法条也搞不懂，你问我这是不是杀人，其实我也不知道。」程昱铭把人送上了沙发, 然后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的法理课学得是真滴差，都是靠着运气才及格的，但是呢，我还是相信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我看到的是，徐翰文打你的时候，是真的要把你打死的。他太危险了，危险到真的威胁到了村里大多数人的安全。」 徐中磊又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要把他绑在外面是不是太……」徐中磊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过分吗？徐中磊觉得算不上，冷血吗？他真的不冷血。可是他就是觉得做的不太对。 「那你这么想，把徐翰文关在村里任何一个房间里，谁能保证他不会跑？不会哄骗小孩子然后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虽然说，认定一个还没有犯罪的人他一定会犯罪是错误的，但是不可否认，徐翰文会犯罪的可能性比他老老实实的可能性大得多。」 程昱铭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们没有审判一个人生死的权力，但是我们还有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受侵犯的权利。别想那么多，咱们现在就处于一种防卫过当的状态，杀死他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你和我印象中的警察叔叔不一样。」徐中磊对这安慰挺受用的。 「你那就是刻板印象。」程昱铭给人找来小药箱给徐中磊活血，手上粘上药油然后在徐中磊的伤处使劲揉，一边揉还一边贫嘴，「警察叔叔是个群体名词，你现在只看见了一个，当然会觉得不一样，等你和百八十个警察叔叔相处了之后就会觉得现在你的见识是多么狭隘。」 徐中磊痛得脸抽筋，还咬着牙听程昱铭说话：「话说我这才芳龄正茂呢，你知道多少人都叫我警察叔叔吗？年纪最大的那个大爷都六十好几了，我去给人家开锁，人家一口一个警察叔叔，我想想觉得自己被人占便宜了，哈哈哈。」 「你还给人开锁？」 「别提了，那大爷我还记得呢，他钥匙放屋子里了，不想找开锁公司直接打了110，我就从人家隔壁家的窗户里爬进去，给人开门，七楼餵我的天。我跟那大爷说，您下次有事打119，我这不是专门做这事的，119专业！人家大爷说：119不是救火的吗？那宣传栏上不是写了吗？有事就找110，你们来得快！」 「别说，我也以为119就是救火的。」徐中磊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艰难地说。 「换个边，这边擦完了。」程昱铭嘆了口气，「可不是吗，我这都不知道帮119的兄弟们干了多少活了，我现在是开得一手好锁。下次让他们打钱！发奖金！」 徐中磊闭上眼，嘟囔着说：「也好，村里总算有点规矩，不用担心哪天来人占了我家了。」 「你说什么？」程昱铭蹲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劲揉散瘀青，就听见徐中磊在嘟嘟囔囔，也没听清。 「我让你轻点！疼死老子了！」 ＊ 这一夜太冷，徐翰文脖子以下都变得僵硬，他听着耳边狂风唿啸，雨水顺着头顶浇透全身，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了很多东西。 徐翰文，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父母的老来子，这个名字就寄託的他们全部的希望，脱离泥土，成为一个很有文化的人，最好能够当官。 他知道自己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但是曾经他是怎么样子的，他也只有一个模煳的印象了。 印象里有很多东西，母亲的有求必应，父亲的拳脚棍棒，在家里唯唯诺诺，在学校唿风唤雨，年纪不大辍学去了大城市，洗脚城里的风尘小姐，工地上的灰尘，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年迈的父母身边，开始掏光家里的积蓄，在牌桌上唿风焕雨，在县里镇上被尊称为大哥……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他的疼痛变得灼热，他的胸口变得冰冷，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故事，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之前，从火柴的火光之中看到了自己热爱的一切…… 他看见了什么？钞票，棍棒，小姐，不不不，还有曾经那个要给父母赚大钱换新房的自己…… 风太大，徐翰文脑子里的亮光，很快就熄灭了。 第42章 新年快乐！ 欣赏：[字面上的爆竹]…… 这一年多灾多难, 大水塘、小水塘都干了大半年，往日里村里人的年货腊鱼都是从水塘里摸出来的，如今便没了着落。 但劳动人民还是能在艰难的生活中, 创造出好吃的东西。就在分下来的那几百斤大米谷子上面下功夫, 大雨还在下, 女人们都困在屋子里，便想方设法做点好吃的玩意。 年二十九, 徐中磊顶着还没好的熊猫眼, 用三斤米换了春娟姐做的一斤米粉, 用一大袋子谷子换了刘姐做的三四块米糕, 算是加餐。 第64页 她们没说要钱, 但徐中磊也不好真的不给点什么东西。 年三十的早饭美味又方便，徐中磊下厨，先切了点冻猪肉做肉丝「码子」, 把猪肉切成小手指一半大的细丝，倒上油, 放上小葱、姜丝、大蒜，下锅翻炒一会, 加入肉丝，最后在肉丝中放上酱油、胡椒粉、味精、剁辣椒、盐, 要是在店子里吃，店家的码子还要加上高汤, 炖上那么几个小时，肉丝变得绵软, 轻轻一抿就能把肉丝抿断。 但是徐中磊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技术，把码子盛出来就算是做好了。 俩大铁碗，碗底各放入一小块猪油、盐、味精、切的碎碎的香葱, 胡椒粉，用开水一冲，碗面瞬间泛起油花花，葱香扑鼻，这时候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唿隆唿隆把那一斤米粉放进去，锅里热气沖天。 春娟姐做的米粉比较厚，徐中磊心里算着时间多煮个二十秒，立刻把热气腾腾的米粉捞出来，放进两个大碗里，最后把码子分成两半，倒进个人的碗里，一碗肉丝粉就齐活了。 一人半斤粉，听着多，但是一大碗粉下来，两人还各加了一个滷鸡腿才算饱。 徐中磊觉得只有自己当家才能感受到，两个人的除夕，竟然比七八个人的除夕还要热闹。 除夕当天还在下着大雨，屋里暖融融，屋外冷浸浸。 程昱铭已经接手了蘑菇房，金针菇、平菇、鸡腿菇种了一小片，香菇种了一大片，都大朵大朵藏在木屑里，看着很是喜人。所以得每天浇水保湿，补充营养液，还要烧炉子提高室内温度，通风通光，一天都不能懈怠。 徐中磊踏着泥走了趟菜园子，把白菜帮子已经快老了，秋天种下去的萝蔔都要吃完了，剩下几个大白萝蔔徐中磊也收了回来，还有挖了二十来根胡萝蔔，两颗白菜，菜园子里的绿叶子都泛着被水泡腐烂的酸臭味，一开年，徐中磊就得准备种菜了，这点青菜顶不住了。 ＊ 过年了！过年了！ 就算是在大灾之后，大家过年的热情也没有减少，徐中磊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非常奇怪，哪里有爆竹呢？这年头火葯还能用？ 「砰」「砰」「砰砰砰」 那声音还响了好多下，徐中磊好奇心顿起，拉着程昱铭往村里的宿营地那边走。 标志性的银白色板材房已经拆了，板子都堆在徐中磊家屋檐下，板材房的原址上，一堆大人小孩围着，不是「嘣」一声，引得大人大笑，小孩捂着耳朵跑。 两人走近一瞧： 这还真是字面上的爆竹。 就是把成节的竹筒扔进火堆里，不一会，竹子就会自己裂开，发出巨大的响声，烟花爆竹，真是物如其名，最开始，那就是爆竹，爆开竹子。 围着的人女人媳妇并不多，都是些大老爷们带着小孩子，徐中磊看到徐天赐竟然破天荒地牵着女儿徐小云看热闹，那真是惊到他了，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竹子放了三根就放在一边，齐刷刷的歪竹子，都是枯黄色，看着就是不能用的建筑材料。 徐中磊和程昱铭蹲在一边看着爆完一根半的竹子，打道回府准备年夜饭。 「诶诶诶，石头石头，你来了就别走，咱们村里一起吃顿饭！」 那是蒋叔招唿人的声音，大傢伙这才像刚刚发现他这个人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出言留下来吃饭。 徐中磊看着身边的程昱铭，觉得大过年的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把非本村人程昱铭都拉出去，不许吃饭了，所以半推半就，还是留下来了。 来过他家的徐天赐、徐望强等人瞄了他几眼，灰熘熘走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屁股还疼着呢，煞神来了，打不过，就得跑。 两人没这些小动作兴沖沖往最热闹的地方走，那是真热闹，春娟姐掌勺，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婆都挤在烘干房配套的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春娟姐发现他人，连忙招唿：「别走了！石头！小程！记得来吃饭啊！」 徐中磊应了一声，觉得不应该挤进那屋子里，连忙拉着程昱铭走了，去看村里的砖瓦窑。 村里砖块够用，在废墟里扒拉就成，但是瓦片承不住从高处落下，徐中磊建房子也是被瓦片的事困得死死的，村里的砖瓦窑，就是专门烧土砖。 土棕色的大片瓦整整齐齐都码在小棚子里，徐中磊粗粗一看，觉得这十几二十天的雨下下来，村里烧的瓦那是绝对有多的，他动了心思，想搞一批给自己家装上。 但是拆下来的板材房可以直接盖在院子里的蔬菜房里，好像没必要，自己家还有一大摊从山上累死累活挖出来的白土，现在看起来只能捏点盘子罐子杯子留着自己用了。 「又犯上了见到什么都想要的毛病了。」 徐中磊自己吐槽一番带着程昱铭参观起村里的新房来。 村里新房只有七八幢，都围在水塘边的空地上，绕着三间火炕房建，呈东西走向。样式各不相同，丑得如出一辙。 现代房屋之所以美观舒适，那是各种现代装修材料的大功，现在村里人匆匆盖起来的半成品搁之前都只能算得上是毛坯房，没有做美缝，没有刮上白白的腻子，从外面看上去就是泥巴混合物，看着就土，程昱铭笑着悄悄说：「我现在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盯上你家了。」 无他，现代房屋和土砖房差别实在太大。 第65页 徐中磊批评他：「别看这房子不好看，你就看看表面煳的那一层泥，那就是美观的，大家都是用了心思的，你到时候当着人家面说？绝对一拳头打得你撅过去。」 「我还能不知道？」程昱铭讪讪，「跟你说话呢，我又不是傻缺。」 逛到夜幕降临，年夜饭也准备好了，没有大桌子，春娟姐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个大碗，粗粗磨的糙米可劲盛，青菜，白粥，米糕大盆管够，土豆烧肉每人一勺，每个人拿着大碗就自己吃自己的，各自找了地方站着蹲着，就着大堆篝火 「乡亲们，同志们，今天是除夕，过年！没有电视机，所以没人来表演节目，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了，地震很大，这雨也很大，但是这多灾多难的一年过去，我们这些人，都好好的，咱们都在这里，一起吃顿团圆饭，咱们一起过年。」 「地震无情人有情，我得感谢村里所有的人，村里救援队救人的，救死扶伤的曾医生，一起建房子烘烤粮食的所有人，老话说的好，那叫，一根筷子能折断，十根筷子谁都没办法，谢谢大家的艰苦奋斗！谢谢大家团结一心，明年，咱们还得一起努力！」 徐志平放下碗筷说了几句新年致辞，又笑着说：「现在，大家能一起吃顿年夜饭，多谢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春娟、王佳婷、余娭毑，国强嗲……还有很多人，现在，每一顿饭都来得不容易，每一顿饭，都是咱们村里人一起努力的结果！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咱们吃走今年的霉运，明天会更好！祝愿明年平平安安，大家都健康快乐！」 「吃饭！吃饭！」 「这鸡从哪来的？我这都快两月没尝过荤腥了，肉真tm 好吃啊！」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地震那段时间挖出来的腊鸡，洗了洗还能吃……」 「有比没有强……」 第43章 找盐 遭遇：[无盐之隐] 说实话这菜不怎么好吃, 少盐少油，没有调味料，总而言之就是能吃的水准。徐中磊之前地震的时候往村里送过调味料, 大概是吃完了, 到现在, 连盐都要省着点用了。 但徐中磊和程昱铭还是一点不拉把饭和菜都吃光了盆装的蔬菜米糕最后也都只剩了一点汤汤水水，徐中磊看见春娟姐把那点汤汤水水收集起来, 好生收进大锅里。 入夜之后的气温越发冷, 就是烘干房还残留着做饭之后散发过来的热气, 大傢伙坐的坐、站的站, 吹牛逼完扑克, 都不愿意回去。 徐中磊靠着们口看他们打牌，突然被人拉着往外面走，到了里这间屋子不远的另一间烘干房, 徐中磊发现拉着他的人就是徐志平，那黝黑的皮肤在黑夜里宛如隐形, 只能看见他洁白的牙齿。 「都到了吗？」 「来了，干啥啊！」 「志平哥……」 徐中磊粗粗一听都有四五个人, 声音熟悉，就是这黑漆漆的看不清脸。 「都来了, 我就不废话了，走了这么多人, 容易看出来，我就长话短说。」徐志平说话了。 都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徐中磊心里吐槽。 「我是做工程的，必须说，咱们现在太缺东西了。缺少装修材料, 缺油，缺肉，最难过的是缺盐。」徐志平一顿，「咱们村里人都是要吃什么的临时买，地震的时候全村几十间屋子，一共只挖出了六十多袋盐，就算是省着点吃，这些盐也不够咱们村几十号人吃上半年。」 「这都两个月了吧？」有人在说。 「是，我们缺盐，太确盐了！所以呢找大家来，商量下对策。」 「咳咳。」那是国盛叔的战术咳嗽，但一下没收得住，他咳了好一会才停，「咱们村里人买盐，都上镇上杂货店，百货超市买。」 「那地方去不得！镇上死了那么多人，狗吃人肉都吃红眼了，这要去得丢了半条命。」 「我记得我白羊村有个娭毑，当年闹传染病的时候喊人开大货车拖了一满车盐回来了，不知道吃完了没有。」 「对对对，白羊村有小超市，就在公路边上，他家肯定还有盐，估计油也有，瓜果花生也有……」 「那个娭毑我也晓得，他们村里把这件事当笑话说，说那些盐就放在她家后山的地窖里，吃完一袋拿一袋，吃了十多年都没吃完，她家的茶水，腊鱼都咸得要死！」 …… 徐志平听了一阵，看见大家都没什么新鲜说法了，自己做总结说：「白羊村那家小超市我去过，一开始就想带几个人去把小超市都搬回来。盐越多越好，那个娭毑屋里我们也去看看，徐大利，你知道买盐那娭毑家里怎么走的吧？」 「知道，知道，当你我好奇，还往人家后院瞄过，确实有个地窖挖在后山，用砖头盖着。」 「这事赶早！明天大年初一，咱们这边原本不兴干活的，但是都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那娭毑那边徐大利你带队，领七八个人，翻翻地窖，剩下都和我一起去白羊村那超市，把人超市都搬回来，其他东西都是次要的，注意找盐！」徐志平给出方案，「一会我和村里人说，你们点个头，炒炒气氛。」 来者纷纷应和：「是是是，知道了……」 徐中磊：……？？？ 这是进了传说中的村委班子？一个碰头会开出了地下党接头的感觉？ 就是天色太黑，都看不见这村委班子里有啥人。 第66页 ＊ 大年初一，雨还在下。 徐中磊还有程昱铭穿上了全副雨衣，背着锄头撬棍，跟着村里的大队伍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白羊村那个唯一的超市。 电动车二十分钟的路程，现在走起来真的磨人。 「到了，就是这！拐角过来就到了。」 「你确定？超市呢？」 「卧槽，怎么连个超市影子都没有了？」 「这里！超市沉下去了！」 徐中磊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一向宅在家里，收快递，对这些囤大量东西然后加价卖出去的小超市不感冒，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就发现，那还不算是小超市，绝对有广安的便利店比如全家、7－11这种的四、五倍大。 大雨沖刷着废墟，露出隐隐约约的烟花爆竹的包装纸，还有小孩玩的摇摇车，看来这小超市经营范围非常广。 小超市靠着公路建，整体处在一个小盆地之中，一楼原本建在公路下面，二楼做了一个铁□□跟公路联接起来，现在，那个废旧的铁□□正在横亘在塌陷下去的废墟之中，起了斑斑的锈迹。 地震一来，整个超市就全部都塌陷在盆地里，还连公路路基下面的泥土都带下去了，也是这乡道的公路质量好，不然也会跟着塌。 「志平哥？你看看这下面？」有年轻人在喊。 从公路上看下去，这个小超市离他们有四五米的直线距离，而且横截面一大块一大块松软的红土，那就是在嘲讽：「奶奶的，你来啊，你下来我就摔死你。」 由地震和大雨带来的山体滑坡，看起来给了这次挖掘行动不少的麻烦。 徐中磊仔细观察地形和滑坡截面，又扯了扯路边的野藤。 二十来人就蹲在路边吵吵，没一个敢下去的，玩玩还行，谁知道那松软的泥土下边是不是立着根钢筋啊，这要是不小心戳进去了，就可以就地掩埋了。 「这玩意可以搓绳子，我试试。」程昱铭凑过来看，徐中磊就用锄头砍了一截让他拿着，自己在上边搓。 这野藤挺粗还长，徐中磊拉了好久才拉到头，稍稍一比划就有个十来米，徐中磊眼前一亮，往路边的小山山走，想再找一根。 这玩意一长长一窝，稍稍往里走能看见一个小水潭，野藤都长在里里边，多到徐中磊又出来喊程昱铭，让他带上锄头一起去砍野藤。 「看看！好东西！」两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拖着一大片藤蔓。 「绳子啊，完了！徐创已经下去了！」徐志平拍脑袋喊。 徐中磊才看见顺着滑坡截面，有个穿着蓝色雨衣的人正在艰难地挪动。 第44章 扫货 获得：[废墟下的超市] 怎么不等等？年轻人太冲动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几个人正在围着徐中磊带来的藤蔓嘻嘻哈哈, 有人还上手想看看这是些什么玩意。 徐中磊把脑袋里的负面想法都抛下，招唿几个围着藤蔓的人：「楞着干啥，跟我学啊！」 现代社会, 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工合作, 细分领域的, 就算是在农村，会用各种纤维编织绳子的人也不多。 徐中磊只知道把两根单独的绳子拧成双股的, 那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学会的技能。 甭管从哪里学到的, 关键时刻能用上就是好技能。 徐创顺着路边树枝子滑下去的时候就后悔了, 从马路边上看着是不高, 但特么一下来就吓死人了, 那黄泥巴脚一踩下去能陷好深的坑，树桠子看着结实，一扯就断, 再扯连着整棵树都遥遥欲坠了，徐创只能凭藉爬人家橘子树练出来的自我平衡能力, 小心翼翼晃啊晃。 脚一抖就看见废墟之中直挺挺，锈迹斑斑的半截钢筋, 要是自己一屁股怼下去，那就是死神的镰刀啊, 吓得尿都要蹦出来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你们这些老人家怕死怕活，怕这怕那, 老子给你们作个榜样，探探路！ 当时马路牙子上村长, 徐志平，还有大叔大爷的眼神他都记着，那就是表扬, 羡慕，鼓励还有一点点嫉妒眼神啊，就这么回去？ 脸都丢没了！ 徐创撇了一眼马路牙子边上那些羸弱的人类，他们都在朝他唿喊着什么，但是雨太大，听不清。 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蓝黑色大雨衣，叫你们嘲笑我！老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想七想八的，徐创发现自己离那个废墟主体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一步…… 两步…… 三步…… 卧槽！！！有个空腔！有人要害我！ 「那小子摔倒了！」有人大喊，「走着走着摔倒了！徐志平你看看！」 搓绳子的，看热闹的，一阵喧譁。 程昱铭刚好搓完了一整根，打算这绳子一端就绑到混凝土马路的三角区域上，打个渔夫结，再下去就安全多了。 「诶－徐创－你怎么了？！」 「我……这玩意下边有个洞！……我……起不来了……扭伤……痛死我了……」隔着茫茫大雨，还能听见那货的叫喊声。 人还能喊，问题不大，徐中磊继续组织编绳子。 ＊ 等第一个下去的人，把徐创从空腔里扯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精力十足，农村人把小伤不当回事，随便找了块破布条绑好脚踝，跟着人往里走。 第67页 超市本来就开在二楼，所以东西就在表面，搬开表面的砖瓦，就能看见下面大袋大袋的塑胶袋包装的东西，徐志平让大伙分成小组，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翻找食盐，程昱铭就跟着徐中磊，一个挖土，一个翻看。 一锄头一锄头跟挖宝箱似的－挖不出什么东西，但肾上腺素飙升。 「飞机，还有芭比娃娃，把那芭比娃娃装上，送小孩都行。」 「口香糖，薄荷糖，肯定有用，赶紧装起来。」 「这什么鬼？呕－发酵了的牛奶……」 …… 程昱铭带了一个好大的布口袋，翻到什么鸡零狗碎地就往里边装，其他挖土的人也各自挖到了宝，一时好不热闹。 「香皂！老娘两个月没洗过一次干净澡了！」 「哪里有香皂！肯定附近有沐浴露和洗髮水，我来帮忙啊！」 「啊啊啊，我来看看！洗衣服的也成！」 吃喝睡穿什么都能将就，日化用品没了，对女人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那群女人纷纷弃掉原来的搭档，开挖起那个日化用品的货架来，三个人挖，两个人拿，还有一个负责搬运，把一整个货架安排得明明白白，连带着卫生巾和附近的毛巾、巧克力都挖了不少出来，乱七八糟堆成小山。 按照徐中磊的经验，这种杂货铺式的小超市一般会把卫生用品塞进屋子最里的位置，调味料占据另一面墙，所以徐中磊没有掺和这场女人们的分享盛宴，沿着货架的的直角线找个地方开挖。 大雨滂沱，就算大年初一也不能小一点点。 「搞完了，咱得找盐哪！」 「晓得！晓得！」 「我的妈妈娘！挖到酱油瓶子了！」 地方再大，这么多人一分，要找点什么东西也容易，就是那调味料货架不在徐中磊预想的地方，反而离超市入口非常近。大概是，调味料是刚需？所以直接摆外面得了？ 「继续挖！找到库房最好，每组抽一个人出来，我们找到盐了！」 程昱铭在旁边表示想去看看，把鼓鼓囊囊大口袋递给了他，徐中磊就一个人孤独寂寞冷，继续往下挖。 热闹都是他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钓鱼线…风筝骨架…铅笔…本子…钢笔，看来是挖到学习用品专柜了。」 聊胜于无，一盒子铁剪刀先装上，锈了不怕，不是买了一堆磨刀石嘛。 那钓鱼线都带上，不知道用什么用，但堆着肯定不会错。 风筝骨架就不要了，占地方，但是风筝线不错。 徐中磊弓着身体往里挖，不时把觉得看得上的东西塞到布口袋里。 什么东西，再往里挖就遇上的障碍物，黑乎乎的，挡住了徐中磊翻找的小手，俗话说：来都来了…… 徐中磊把锈剪刀塞进去，左左右右感受了一下，那黑乎乎的板子很大可能就是一个木柜子一小部分，但是他开的洞太小，管中窥豹，连门把手往哪边开，徐中磊都搞不清。 来都来了…… 人生来就有一种探究的本能，徐中磊觉得这种挖洞的强烈的愿望肯定来自几万年前刚刚站起来的祖先们对山边的某个黑乎乎的洞穴的渴望。 徐中磊把手上的袋子扔一边，朝两手哈了一大口气，抡起锄头开始铲土。 ＊ 程昱铭那边的形势还要更恶劣一些，食盐这种低利润高需求的商品一般会放进调味品货架的最后一栏的角落里，有些小店子则会直接放进收银台的最底下，等到顾客要盐的时候，老闆再摸摸索索从角落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袋盐。 他家附近的小杂货店就是这么做的。 高级的调料用玻璃瓶装，便宜的就用塑料瓶。黑黑红红的玻璃碎片看着就可怕，浓郁的酱油生抽蚝油料酒陈醋味混在一起，也太不美妙了。 程昱铭想起自己被埋在车里的时候，破碎的车窗玻璃混杂着大雨和土腥味、队友的血腥味，或许比现在还要更惨烈一些。 「那一包包的，是不是盐？」 挖了许久，玻璃片和倖存的塑料瓶装醋、酱油，还有火锅底料袋子一袋袋被送上去，这个扭曲的货架一层一层展开，有情况？ 「这个？味精。盐怕是还在里面，国杂吖是好东西，收起来。」 本地方言，程昱铭听得半懂不懂，但说话人继续干活他是懂的，不是盐，还得挖。 徐中磊辛辛苦苦半个小时，总算挖出了八分之一个柜子，那敲击声很沉闷，有东西！就是这柜子实在是大，徐中磊心一横，拎起锄头没有往周围的土上使劲，而是直接怼到了柜子上。 「轰！」 「轰！」 「搞么子咯？石头！」 「有个柜子，冒事，你们继续搞。」 声音太大，吓了旁边人一跳。徐中磊看看那个柜子，开了个两公分的小洞，但什么都看不清，有戏！他抡起锄头使劲往那个开了洞附近敲。 木屑横飞，小洞变成了大洞，徐中磊停手，想仔细看看柜子里边都是些什么。 编织袋？ 还挺沉。 徐中磊伸手进去，提起里边那个袋子，东西不规则，像是有很多东西堆在一起了一样，他使了狠劲，「咔嚓！」 那东西被扯了出来。 「什么好东西，石头你这脸都涨红了。」春娟姐看来是挖好了卫生用品，有时间过来关心他。 第68页 「不晓得，我发现里边有个柜子呢，挖挖看看。」 「打开看看。」春娟姐瞅着他手上的编织袋，那眼神沖满了好奇。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徐中磊觉得要是能开出个好东西，那就是真正的快乐了。 ………… 「哈哈哈哈哈，你挖了个锤子！」 里边是一大袋子生锈的铁钉子，还有三把铁锤子，难怪那么重。 徐中磊就像是连抽30把，特么抽出了一堆废卡一样，瞬间泄气，真是挖个锤子！ 「好东西啊！不是建房子吗，用得上！」 徐志平凑过来看了一眼。 「你要就给你了，志平哥你自己挖，我估计柜子里边多的是。」徐中磊指了指那个大坑。 「柜子里？」 「恩咯，这东西就是从柜里翻出来的。」 「我的妈！都没想起来，他家东西收在柜子里了！」徐志平激动地拍了拍徐中磊，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我们挖了俩小时，就挖出了十袋盐！这哪里够吃？刚刚还在想呢，盐都去哪了？柜子里啊！」 「来来来，挖那货架边上，有柜子！」徐志平想了想，大声喊：「都来都来！莫挖自己的东西了，我们直接搬了他们家库存！」 第45章 建屋 建成：[菜苗的小屋] 中饭都没吃, 这场搬运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多，徐中磊和程昱铭从白羊村那边回来，又分东西分了一个小时, 这才冻得颤颤巍巍回来。 后来村里有人回忆说, 开超市那家人, 几十年前就是这一带最有名的木匠，所以他们家没有隔开专门的库房, 而是做了好多柜子存东西, 而且大概是为了过年多卖点东西, 超市还专门补了货, 十来个大货柜没有一个是空的, 被村里人用简易拖车一趟趟全部摘了桃子。 而且，那十来个货柜都还靠着墙，地震损伤不算严重, 放在里边的东西全部完好无损！ 要不是去白羊村那个囤盐的娭毑家里挖盐的徐大利一行人，中午就拖着八麻袋盐回村之后就立刻过来帮忙, 徐中磊觉得这回村时间还得再晚一个多小时！ 分赃，呸, 分红大会结束，徐中磊和程昱铭两人是推着两个小推车回来的, 程昱铭帮了忙，所以也分了一份, 放在最里边的就是盐，每人都分了整整二十八包, 要是省着点吃能吃个三年。 酱油醋这些调味料最抢手，但是徐中磊已经屯了不少，所以他跟人换了不少种子回来。 是的, 农村的超市还卖种子，若是春天还能零卖农药、化肥，但是徐中磊拿到手的种子是前年的存货，而且就放在他千辛万苦扒出来的那个锤子货架的下面，成功常常只距人一步之遥啊！ 菸草店家囤了半个货柜，不够分，男人们还丧心病狂翻到了收银台那边，把陈列柜里边的脏兮兮的菸草都扒出来几个人分了。 还有包装食品，各类小工具，纸笔零食……算起来这么干一天，那是真滴有大收穫。 ＊ 大年初二，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天的大雨终于停了。 天色放晴，风也不再唿啸，一大早上，徐中磊就催着程昱铭起床，干活！ 徐中磊辛辛苦苦从山上担回来的白土，随着大雨的水迹在院子里漫出一条条白色长蛇，但事有轻重，徐中磊算了算时间，现在离那场寒流的到来已经非常近了，趁着天气变好，一定得把菜屋盖好！ 好歹不用烧瓦，徐中磊决定那个屋顶就直接用板材屋上边拆下来的板子盖上去，省时省力。 草草吃过饭，两人正式开工。 白土不必浪费，和上草叶、稻草，照样可以用来黏合，上次墙还没砌好，大雨就来了，所以这次开工第一件事，还是砌墙。 一个和泥，搬运，一个操起砖块使劲垒。 忙到下午三点，一个两米高的没顶像猪圈实际上不是的屋子就做好了。 一到上樑，徐中磊想起来，卧槽，顺序反了，先搭框架再上砌砖才是建房子的正确姿势！满脑子都是砌墙砌墙砌墙，居然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 「哥，接下来干嘛？」 「不管了，我画圈的地方记得吧，去挖洞，至少五十厘米深，我去把那边的木材搬过来。」徐中磊破罐子破摔，反了就反了，谁还有时间推倒重建不成？莽就完事了。 「行。」程昱铭二话不说，拿起钎子挖土。 徐中磊一趟趟把放在联排仓库那些上好油的木头拖过来，又去工具房把一大捆盘成圆环的铁丝找出来，用钳子把铁丝分成二十五公分左右的小铁丝，这个工作是个纯粹的力气活。 「哥，你干嘛呢，这脸像吃了十斤老陈醋。」程昱铭挖坑回来喝水，调侃道。 「挖你的坑去，这铁丝质量好……累死人……」 纯粹木质结构、榫卯结构的屋顶虽然已经非常坚固，但是安全起见，每一个连接处还是盘上铁丝比较好。 等坑挖好，铁丝绞了四十来根，天色已经变得浓黑。 晚饭是除夕那天炸好的鸡排和整鸡，还有一个蘑菇汤补充点维生素，两人匆匆吃完饭，徐中磊画室内种植灯排线图纸，程昱铭就在一边组装风力发电机。 种植区温度较高，而且很潮，最好把接线头、开关都装在外面，提高线材、灯具的使用寿命，室内的种植灯也不能一水装在墙上，还得浮在空中，最好还能拆卸，以备来年的种植……徐中磊有点怀念专业的电工师傅了，要是他们在，排线问题那就不是个问题。 第69页 得益于加班狗的优秀素养，徐中磊还是画出了方案，在离菜地一米高正中放上一块木板，插线板就固定在木板上方，下面固定种植灯。 徐中磊院子里的菜地只有竖向的两大块，长度很长，只用拼接两块长木板就能解决问题。到时候，风力发电机装在屋顶上，电箱就放在鸡棚里，种植灯的开关也放到鸡棚里。 等到土地开好，风力发电机的叶片唿唿地转起来，后门的鸡住进了二层小别墅里，徐志平过来通知徐中磊拿菜苗的事。 大年初五了。 「石头，你这菜园屋子不错啊，我看比我们建的屋子还好，就是你至于吗，马上就开春了，这么大阵仗。」 徐中磊嘿嘿一笑：「不知道情况能不能好哪，这叫未雨绸缪。如果上面来人了，我这屋子不就是一个现成的猪圈吗？到时候养猪养牛，反正不浪费。」 「说得是，那是什么东西？」徐志平指着在屋顶上面的白色小风车，正在徐徐转动。裸露的天线直连屋子，加上一气装了两台，目标太大藏也不好藏，加上要发电，这发电机发电就得见风，徐中磊索性大大方方露出来。 「我那时候不是准备创业嘛，想过做农家乐，生态农场，加上有个朋友做这方面生意的在打gg，风力发电机，太阳能发电机，两个合一的都有，所以买了几台打算备着，毕竟咱们村里经常停电，到时候要做生意不能没电哪。」 在农村呆了一年过去，徐中磊现在编故事是张口就来，总不能直接告诉老大哥说：诶，我觉得要世界末日了，买发电机是用来狗住一条性命的！不妥，大大不妥。 徐中磊继续说：「几台发电机就装了一台太阳能在屋顶上作热水器用，剩下的全部都打包塞进地下室里了，这几天想起来，就先给这菜屋装上了，我们屋顶上面的那个太阳能发电机不太够用，想着到时候补充一点能源。」 「我就说，这村里晚上，到处都是乌漆麻黑的，就你家这边有光。」地震过去了太久，徐志平都快忘了灯火通明是什么感觉了，对徐中磊家里几台发电机那叫一个羡慕。 「买东西的时候贪便宜，风力发电机买的是最小功率的，现在想想，太后悔了，不够用。」徐中磊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反驳自己：并没有，买的是全网能找到的最大功率的风力发电机，虽然最大功率比太阳能的差了一大截；买的也不是只有几台，而是有几十台。 但这些东西就好好在地下室呆着吧，等着几台坏了再换。 说？哪个傻子会说出去，白白招人眼红。 「你有电就行，我那田里几个大棚里都装了补光灯，现在没电，用也用不了。」虽然徐中磊说还有几台，但徐志平还是非常羡慕，这年头，有就万事大吉，谁还在乎功率是不是太小。 程昱铭一人递了一杯开水，徐中磊收好菜苗，把徐志平拉到屋檐下，边喝水边说话。 徐中磊想要这位老大哥多做一点准备，所以用上了神秘论：「志平哥，你说都是巧合吗？我倒是不这么看，咱们村可不在任何一个地震带上，咱们祖宗十八代，谁都没见过地震！这还是那么大的地震，我觉得啊……我觉得……」 徐中磊压低了声音，徐志平也支起耳朵仔细听。 「志平哥，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外国他们的神说：远古时期，就是发了一场大水，把人全部都淹死了，只有上了神的船的人才活了下来。你说，咱们这场大地震，是不是就是外国的神说的那场大水？」 「你说会发大水？」 徐中磊哭了，重点不是大水啊。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这场大地震只是开始，后面是不是大事情等着我们。」徐中磊觉得自己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居委会大妈努力向另一个大妈描述领一个小区的广场舞跳得有多好。 「我觉得……再大的事……也比不过这场地震。要是再大，我就跳河算了……咱们肯定活不下去……」徐志平思考了许久，一仰脖喝完被子里的水，想那么多干啥，谁知道呢。 「哎。」徐中磊嘆气，除了那场寒流，还有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一个年轻人，想那么多干嘛，我看你最该担心的，就是你结婚的事情。咱们缩在村子里，一个姑娘都见不到，早知道就多给你介绍几个上过大学的姑娘。」徐志平这担心倒是情真意切。 「现在没姑娘，咱们不说这个……」徐中磊果断换话题，「志平哥，你今年准备种点啥？」 说到田亩之事，徐志平话就多了：「土豆苗、红薯苗都发好了，打算都种上一个大棚。土豆这东西长得快，温度好的话三个月就能收了。红薯长得慢但是这玩意可以做菜吃，经得住放。还有一些蔬菜，白萝蔔、小白菜，上海青、莴笋、西红柿、黄瓜、辣椒。 剩的种子不多，全部都种下去了。对了，现在没得种子买，你种菜记得留种，不然明年就没得种了。」 「水稻也得种，就是往年咱们村里人都是直接向种子公司买稻种的，好在国盛叔说国强叔都是自己留种的，昨天才去从他们家挖出来。现在那稻种正泡着，这稻子不够，我打算全部留种，明年再分，现在给了一家，另外一家就得骂娘。」 徐志平一说骂娘，徐中磊就笑了。农村男女都贼有战斗力，骂起人唾沫横飞，一想到徐志平得上阵对骂，徐中磊就有点同情：「农村干部不好做……太难了，哈哈哈。」 第70页 「不说这个了，我这里土豆苗、红薯苗管够，其他的你自己去选，先到先拿，都大棚放外边了，每个人一百苗，随便选。」徐中磊起身，告辞，「我先走了，分苗那里我得看着，怕出什么事。」 第46章 挑选 获得：[人群的嫉妒] 「别着急, 志平哥！」徐中磊拉着程昱铭赶紧关大门追人，一边喊，「我们跟着你去！」 地震改变了田地的地貌, 原来纤细的田埂直接整段塌陷, 索性三人也就没抄近路走田埂, 只能沿着水泥大马路先回村里营地，然后才从水塘边走下来, 就到了徐志平的大棚里。 一路上, 徐志平还痛心疾首表示：往年, 没有干旱、大地震的时候, 他的菜直供镇上的馆子和县城的酒店, 能赚上四五万块钱。 但是现在呢，地震前囤的一大批种子没有储存条件，不能一直留着。全种下去, 自己大棚不够用，索性自己育苗发给大家, 好歹大家都留点种，免得只有他一家有吃有喝有蔬菜, 大家看着白眼红。 「过年不就是那么几天吗？志平哥，你那大棚菜那么一会能赚那么多？」程昱铭挺好奇的, 广安那边不讲究大排场，蔬菜价格还有政福管控, 就算是过年，涨价也涨不了多少。 「那你可不知道, 过年的时候，菜都不好买，咱们这边正月间蔬菜的价格能卖到30多一斤……那些菜馆子就过年这几天生意好, 那人可多得不得了，人家只看质量不管价格。我家里有辆车，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要给人家送菜才买的……」 程昱铭看起来对大棚蔬菜的非常感兴趣，徐中磊就跟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看着远远的白色大棚人头攒动，心想着要是自己处在志平哥这情况，肯定不能就这么把辛辛苦苦育的苗送人了，至少得收点辛苦费吧，什么盐、大米、砖块、陶碗啥的，反正不能白便宜了人。 所以，人家徐志平真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要是要用五个字来形容这种人，徐中磊一定得说：你是个好人…… ＊ 「徐沖嗲，您这就挑好了？」 三人打算走小路下去，刚好就碰上了提着一个竹制大筐的老人往回走，徐中磊知道这老人就是聚众开麻将馆幸运地活下来的那家人的老男主人，徐志平喊「徐沖嗲」，喊着喊着，徐中磊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没没没，咱家不是有六个人吗，小孩减半那也有五百苗呢！现在才几个？」 「你回去干嘛，这好东西不是得被别人抢了？」徐志平问。 「哪能呢，这竹筐子不是没时间编嘛，就这么一个，我先放回去，回头就来了。」 「那你赶紧的吧，我去那边看看。」徐志平寒暄完，总算是放过了徐沖老爹。 「志平哥，小程也能分？」徐中磊问，两人交流是方言，程昱铭只听见自己名字，转头看过来。 徐志平骄傲一笑：「那当然！我这种子多，就算是让大家随便拿其实也没啥，就是怕这白来还不限量的东西大家不爱惜，回头炒了吃了再找我要，小程拿就拿，你们俩大男人，就那么点东西怎么吃得饱？」 「哎呦喂！我的亲大哥，你也太好了！」徐中磊有股想哭的冲动，自从他外婆去世之后的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好，他拉着程昱铭用普通话大声说：「叫哥，快谢谢志平哥。」 「谢谢志平哥！」程昱铭现在听本地人说话都是大半靠猜，很多话要过上好一会才能明白意思，但是徐中磊叫他谢，他就鞠了个躬老实说谢。 「哈哈哈，别谢来谢去了，想想你们要啥吧？喏，那边，你们自己挑，挑完了找徐大利和国盛叔数数，我找他们去了。」徐志平止住谢，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自己往人堆里边扎，徐大利和国盛叔坐着小板凳坐在边上，瞪着人群，预备随时找出浑水摸鱼之人。 ＊ 「哥，刚志平哥是不是说，咱们俩一共能分200株苗？」 「程昱铭同学，不错啊，这么快就听懂了。」徐中磊掂起脚搭人家肩膀上，轻轻说，「那大厨，咱们红薯、土豆这种主粮，还有青菜白菜怎么分配？」 「咱们不是自己有蔬菜种子吗？」蔬菜种子是用醋和酱油换的，程昱铭记得清楚着呢。 「聪明！我就想，咱们那菜屋，刚好一半种红薯一半种土豆，估摸着八十来株就够了，剩下的咱们先看看。」 土里种土豆红薯，蔬菜就种在屋子里，挨着蘑菇房，多好，程昱铭去照料蘑菇的时候不就能顺便看看吗？ 「走着！」程昱铭笑嘻嘻拉着徐中磊挤进人群里，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工作好像又多了一点。 蔬菜们的小芽一般和蔬菜本身相差特别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非专业人士一般都认不出的地步。徐中磊这种农村长大的小孩有时候也有心无力，只能听着人家说的话来抄作业。 「咱们没地方种南瓜、冬瓜、丝瓜、苦瓜、菜瓜吧？但是我想吃南瓜……你想想，南瓜饼，南瓜汤，南瓜盅……」程昱铭看见几个女人拿着南瓜苗正在一边说话，一边拨弄。他也想吃南瓜了…… 听大厨这么一说，徐中磊也有点期待，南瓜苗五棵足够，根本影响不了大局，刚好让小朋友挨挨大自然的毒打。 「拿呗！刚好种在那个腾出来的鸡窝边上，让它们顺着那些砖头石块长，空间不就有了。」 第71页 「那我还想拿个冬瓜，我们广安人，没有冬瓜，炖不了汤……」 「拿！」这个徐中磊确实想吃，冬瓜排骨汤、冬瓜海带汤，那都是人间美味。 「我还想……」程昱铭又听见了什么，疯狂心动。 「您可别想了，听我的！我去拿。」徐中磊赶紧按住了程昱铭躁动的小心脏，把用泥巴包裹住的冬瓜和南瓜苗递给程昱铭，「糟了，咱们没带容器。你先拿着，爸爸我去找点东西，去给你买橘子。」 大部分农村人虽然有乱扔垃圾的习惯，但真正有用的东西，那是都得扒拉回自己家的，所以徐中磊在田埂上来回找了好久，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能用来盛放小苗的容器，最后还是不辞辛苦，去了最近的一间倒塌的屋子，找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才算完。 那编织袋有多破才能逃过村里人的法眼呢？ 徐中磊表示程昱铭可以把东西放进这里边的时候，程昱铭一脸：你特么在逗我。 「别怀疑，你看看那边不是有块好地方吗？」徐中磊指着一块稍微看得过去的地方，「别唧唧歪歪的，这个编织袋咱们应应急，就装四十棵小芽，完全够，回家拿篮子过来，再把咱们的土豆和红薯都拿走，嗯？」 噢～这该死的霸道总裁范，这该死的「咱们的土豆和红薯」，明明这么乡土，程昱铭却该死的觉得心动！ 「哦嚯～没带袋子是吧？帮你送回去啊？」 说话人大概是在他们周围晃了一会，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程昱铭竟然没发现……到了这地方警惕性都变低了。 来人中等身高，横向体型比较大，徐中磊知道他，戴胜，他们这个村子叫做徐家老屋，意思就是这里都是徐家人，每家人都沾亲带故，但是戴家就是徐家老屋的例外。徐中磊和村里有点老的老人说话的时候也谈过这家徐家老屋里唯一一家啊外姓人。 戴家先人是解（gai）放前果党党人，逃兵，逃到徐家老屋，不知怎地就安顿下来了，戴家先人一直称自己是逃荒的农民，所以解（gai）放之后，因为没有地还过上了好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这戴胜就不是一个热爱奋斗的人。他爸妈拼死拼活给人供上了专科之后，他竟然说不想在外面了，想回家种田！ 戴家之后一直鸡飞狗跳，但这戴胜那是死也不愿意出去，地也不想种。他爸妈给他找了个老婆，以为人结婚了就会收心，结果就是两口子就每天呆在家里，隔上几年去广安打几个月工，挣点钱回家继续苟着。事实证明，结婚之前不靠谱的，结婚之后也未必能有多靠谱。 戴胜那是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这能提出来主动帮忙，太阳绝对是打南边出来了，徐中磊有点警惕回道：「我这两人呢，搞得定。」 这戴胜看起来比以往要瘦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徐中磊的错觉。 「……」戴胜那满脸的肉都在扭曲，每一块肌肉都在表示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憋出点什么来。 「你……是不是要上厕所了？」徐中磊好心问。 「没有！」戴胜拉着徐中磊，往旁边一点走，神秘兮兮地说：「你……家的电哪里来的？」 「呵呵。」徐中磊没有说话，微笑了。 戴胜急了，拉着人：「我真没想干什么，他们觊觎你家的东西……我就想……」 「你想干啥？」 「给我的手机和电脑沖个电！」戴胜终于说出来了他的目的，看起来满脸紧绷的肉总算有一点要放开的样子。 「额……」徐中磊没话说了，感情这是一位资深游戏玩家啊！连地震逃出门，都不忘带着自己的手机和电脑，要是手机和电脑界也会评选出什么「感动id界」的评选，得奖的绝对有这哥们。 佩服归佩服，原则是原则，徐中磊还是果断表示拒绝，最后还非常有长辈精神地表示：游戏不是人生，还得努力种田才能有饭吃啊！ ＊ 程昱铭捧着塑胶袋伸着脖子看，蔬菜瓜果什么的，都是专有名词，程昱铭听着还是没有问题的，听人讲话，那就是长见识啊！ 「戴胖子找咱们地主干啥呢？」 徐中磊一回来，旁边听见就有人在悄悄打听，听见「地主」这外号，徐中磊那是啼笑皆非，久不在江湖，江湖就已经有他的传说了，地主？他有一亩地在名下吗？怕不是「打倒封建地主」的那个地主。 「……你说，他来这边分咱们苗干嘛，东西少吗，不够吃吗，来凑热闹……」 「养一个男人，废粮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就是一阵「你懂我懂他也懂」的小声笑。 徐中磊一阵气急，但这事没法骂。人家也没指名道姓，也没骂骂咧咧，纯粹就是酸人、噁心人，要真抓着人打一顿，那才是落了下乘。 看见之前来徐中磊家找过麻烦的村长本家徐望强也混在人群之中偷偷笑，徐中磊总算可以出口气，当街对骂不合适，指桑骂槐还不行吗？ 第47章 白墙 获得：[村长可能的嘲讽] 「徐望强？」 徐中磊假装没有听见那堆扎堆的大老爷们的窃窃私语, 反而笑容满面，召唤起自己的老朋友。 「别装了，看见你了, 灰灰色衣服躲人后边的那个, 出来！」徐中磊语调拉下来, 又迅速和蔼起来，「你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么久不来我家遛一圈？咱哥俩别生分了, 过来叙叙旧。」 第72页 穿着灰色衣服人还比较瘦小的徐望强, 缓慢走出来, 徐中磊分明看见这人的大腿已经开始边走边颤慄, 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充满了不安。 徐中磊只能慈祥地走过去, 一把拉住徐望强的衣服，热情地安慰他：「哎呦，上次那三十大棍好了没？今天出来凑热闹？」 「没……」徐望强嘟嘟囔囔, 徐中磊也没听清。 不管听没听清，徐中磊照样热情：「好了没？不管怎么说, 来者是客，上次那顿打你, 哦，不对, 不是我打的，我就是提出了个建议啊！反正啊, 小强，你可不能就这么和哥疏远了, 我家房子是大，想过来看看的，我都欢迎！」 徐望强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他养伤的时候，偷偷去过那片村里人的坟场。绑着徐翰文的那棵树边上，现在还绑着一个骷髅架子，他头顶、肩膀还是完好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各式骨头散落在四周，一片肉丝也没，他还想走进一点看看那垂下来的头颅是不是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这山林实在是安静极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里边有狗在嘶叫。 徐望强朝山里里边望去，总觉得黑影幢幢，每一声鸟啼都叫人心惊胆战，「嗷呜－－」，那是红色的眼珠！是吃人肉的狗！ 他撒腿就跑，大了的棉鞋跑丢了两只，就跑了这么一路，他都没发现自己的棉鞋不见了。 刚受伤的时候，徐望强还幻想着自己要「脚踢南山养老院」，报復打了自己一顿的徐中磊和程昱铭两个人，自己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受罪？但是看过坟场里徐翰文的惨状，徐望强一瞬间就清醒了，活着最重要，命最重要，人就得学会变通。你说报仇？我徐翰文就是个怂包，妥妥的怂包，货真价实的怂包！ 这次出来，那是徐望强自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跟着村长过来的。一看见徐中磊和程昱铭俩人，他就已经特别自觉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让人发现自己。 但是，说恶人坏话真的很爽，听人说恶人的坏话也很爽，徐望强还是没憋住，就笑了那么两次，就被那个恶人抓出来了！ 哥！哥！哥！你听我说！不是我想笑你，是这笑话太好笑了呀，我不敢笑你！我哪里敢惹你这个煞神！徐望强被抓出来的时候，内心就在吶喊，但憋了好久，这话他也不敢说。 「哥……大哥，谢谢大哥关心。我已经好了，有时间就去你家……」 徐望强说完，就听见恶魔在说话：「哈哈哈，身体好了那就好，刚好领了苗回去种地。老弟你要来我家，那欢迎欢迎！我那边没什么吃的，待客用的开水还是够你喝的。」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恶魔继续说：「就是，我这人，在广安那个地方呆久了，沾染了人家的一点坏习惯，有点小心眼。」徐望强感觉提熘自己打力道一重。 徐中磊微笑着说：「我自己的东西，我是相当看重的。你们眼红，对，说你呢徐望强，眼红归眼红，可别想从我这里沾上一点点便宜，啊？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想住我房子，想拿我东西？啊？」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徐望强？」 「什……什么？」 「配钥匙，十块钱三把，你配吗？你想配吗？你配几把！」徐中磊提高了音量，语气越发愤怒！ 徐望强心理防线一松：「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的，不该去你家的，不该想拿板砖砸你的……还有……」 「还有……你家的树不是我砍的，是徐天赐说，你们都是一家人，砍了也没关系！」 徐中磊：……我的妈，还有意外收穫？！ 徐望强不说他都快忘了，自家现在横在屋子木樑里的那根大杉木，是有人砍了他林子里边的树，但是忘记带走的。原来是自己的大堂哥干的好事？唉，总有刁民想害朕，还偷朕的东西。 「知道错了？」意外收穫先放一边，煞笔青年得先好好敲打敲打。 「错了！我知道错了！」 「好了好了，知错就该，就是好孩子！石头哥又不打你，怕什么？下次还来我家做客，给你倒开水喝。」徐中磊吓唬完人，觉得神清气爽，继续安慰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朋友。话说这效果比徐中磊想像中的要好，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啊，怎么就突然害怕起自己来。啊，可能就是王霸之气吧！ 徐中磊把这人交到村长手上，带着程昱铭继续挑菜苗，这下好，周围议论的声音不见了，没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了，清静！ 至于为什么待客用开水？天气这么冷，直接喝井水会拉肚子的，徐中磊觉得自己还是不算坏人，太善良了。 ＊ 菜苗挑好，徐中磊和国盛叔说好一会再回来拿自己的土豆和红薯，就先准备回去了。拿的菜苗都是徐中磊自己家里没有的品种，西红柿，甘蔗，瓜类。 虽然知道甘蔗这种热带作物种下去会没什么好结果，但是徐中磊还是果断拿了十个以及发芽了的甘蔗节。这种甜滋滋的作物是徐中磊小时候冬日美好的回忆，秋天甘蔗收穫之后，藏在山洞里，这种甘甜的味道就能持续一整个冬天 想想，在干燥的房间里咬上一口清凉，甜滋滋的甘蔗杆，就算是可能种不活，徐中磊也想试试。 「哥，你看，人家的房子外边都是些什么？」程昱铭指了指东边的营地。 第73页 徐中磊一眼扫过去，惊讶地发现有不少的屋子外墙都刷上了白色的东西，看着整齐、美观了不少。 「一般刷外墙的都是腻子粉，只是这年头，谁还能准备着几大桶腻子粉留着用？」徐中磊也好奇了，「咱们先回去，一会先去村里取取经。」 徐中磊猜测刷在外边的是石膏，就是山上的石灰石烧制成的熟石灰，为了保证墙面不脱落，一般传统做法会往里边加入糯米增强黏性，但就这么直接刷熟石灰在墙面上，远远看着还不错的，他其实也没见过。 拿了一个大编织袋过来，但徐中磊和程昱铭还是先去看了看村里人的建造成果，主要是想看看白墙。大概是怕下雨，建设场面热火朝天，几间大屋子正在正分夺秒地盖瓦。 村里房子靠得近，徐中磊走几步就蹲下身子，去摸墙面，用指腹一蹭，墙面是磨砂的质感，他的手上也沾上了白灰，他用敲了敲墙面，声音清脆，手指关节处也沾上了不少白灰。 「怎么样？」程昱铭好奇问。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熟石灰。你看，熟石灰会和空气中的水、二氧化碳发生反应，墙面就会变得非常硬。这种墙面最多用上三四年，就会一片一片脱落。在那之前，能保护墙里边的结构，还有，能变得很好看……」 「你说的……好熟悉……」徐中磊被生石灰，熟石灰说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咱们初中化学就学过的，熟石灰就是氢氧化钙，那个坚硬的外壳就是碳酸钙，这东西确实好，还能做砖块之间的粘合剂，我记得烧窑这事是村长负责的，咱们到时候去找他看看有没有多的熟石灰。」 「不是村长就在大棚那边？你绕个大圈子干嘛？」 「咳咳咳，这不是刚刚拿人家本家侄子作筏子，搞了人家一顿吗？我好歹得有点节操，过两天再去。」说起来徐中磊也是不好意思，这刚拿人家本家侄子骂，转头又得问道人家头上，这真是有点尴尬了。 「额……」这个理由，程昱铭也没话说了。 「走了，咱们回家种土豆去，种植灯还没安上呢，过上两天那些小苗就都得凉了。」事情得一件件来，先把菜种下去，再管刷墙的事，徐中磊暂时不用回应村长的怒火。 第48章 种植 承受：[收穫之前的修炼] 说都是苗, 其实红薯和土豆完全不一样，红薯苗就是有根须、有叶子的，土豆就还是发了芽的一小块土豆, 土豆苗再放上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红薯苗得马上种。 菜屋里现在还没安上种植灯, 地也没有挖松，离种下种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徐中磊拉了俩大探照灯连上隔壁鸡窝的蓄电池, 两人分工合作, 程昱铭扛着锄头松土, 徐中磊一面把挖松了的土, 用工具扒拉成每排六个的小坑, ，扒拉完了的小坑还得洒上一点复合肥料。 没有种过地的人，常常以为出自乡间的菜米, 是完全绿色无污染，天生天长, 土生土养的。实际上，这样的土地根本用不了几年, 就会因为土壤失去肥料而完全没用，只能废弃。早在几千年之前, 耕种在土地上的人们就学会了一件事：种地的时候，需要补充肥料。 一开始用的是人、畜粪便, 这种东西沿用了很多年，徐中磊稍微有点记忆的小时候, 他外公会把自家茅坑里边的粪便收集起来，堆在一个坑里，上边盖上编织花花绿绿的塑料布, 等待发酵。 这样的肥料非常脏，携带了大量寄生虫，虫会跟着浇脏了的菜就回到人的身体里。徐中磊那时候每年吃上两次打虫药之后，就会拉出一大团一大团蛔虫的尸体，现在他还不能细想那些虫子的样子，因为实在是噁心。 良种，水利，肥料，堪称粮食界的三大救世主，可能也是徐中磊的救世主。 「诶，程昱铭，小程，你觉得你自己能忍吗？」徐中磊洒着肥料想起了童年，又盘算起了未来。 「还行吧！」程昱铭机械地挥舞锄头，大声回答。 「那……就决定是你了，等把买的复合肥用完，我有一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同志，这东西关系到我们的未来……」徐中磊信口说。 「什么鬼？做什么？」 「别忙着拒绝，就这块地要能供咱们俩的吃喝，种一次东西就得撒一次肥料，就像隔壁屋子里边的鸡，咱们自己，咱们家三只宠物，都得贡献一下。」 「啥？你不会是要我？？？」程昱铭停下了手上的锄头，震惊脸。 「别一惊一乍，继续松。」徐中磊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沼气池，到时候咱们之间总有一个人得下去的，里边都是发酵好的肥料。味道嘛，我没闻过，不知道里边到底是什么味；但是安全嘛，那我可以保证！发酵的时候会杀死所有的虫卵，保证安全。」 徐中磊继续说：「我还买了打虫药。不是，你不知道，这玩意还不好买，网上都没得卖的，最后还是去镇上卫生院买的。反正，你都要扎根农村了，不掏个大粪对不起来这一趟，你就先上吧，后面咱俩轮着来。」 「那……行吧，我能说不吗？」程昱铭苦笑着脸说。 「你说呢？」 「我猜不行。」 「对了。」 锄完地，开好坑，撒好肥料，还得浇水。苗都来了，最好赶紧教，两人草草吃过晚饭，开着大灯，从水井那边专门接了一根水管子，大桶装小瓢浇，忙到晚上八点多，才算是好好休息了一会。 第74页 「种地真累，累死人了，比上班可累多了。」程昱铭自负身体强壮的，不间断挖上几个小时土，浇上几个小时水，立刻累到瘫倒在沙发上，徐中磊喊他去洗澡，也是四肢酸软，动也不像动。 「你这是没习惯，知道大哥对你多好了吧，都没什么特别累的差事交给你。」徐中磊得意地在瘫倒的程昱铭身边走了一圈，示意自己现在好得很。 「我不是在电视上看到人家铲地种地，都是开着什么机器，kua，kua，kua，三下就搞完了吗？就是你这边太落后了，机器能做的事情，为什么需要人来做？这就是对社会资源的浪费！」 「没有，别做梦了，别想了，东北大平原上边能用的机器，在北方是狼；进了南方水田里，那就是小纸了，品种哈士奇，这水土不服，没用。」徐中磊冷酷地表示，「你就算是爬也地爬过去洗个澡，不然别上床睡觉！明天准时起，地可不是一天能种完的，加油啊，少年！」 「小纸，老大，睡觉去了！」俩大狗原先是在程昱铭身边闹腾的，真正的主人一召唤立刻跟上来，一起回卧室睡觉去了。留下程昱铭，躺在躺在沙发上，空虚寂寞冷。 ＊ 劳作的时候，一般早饭需要多吃一点，单单是一碗面，几个包子，满足不了干活的时候快速燃烧能量的需要。因此，早餐是开胃的榨菜、青菜、炒蘑菇、一碗梅菜扣肉，还有一大锅米饭，当然，午饭也会是这些，最多再加个汤。 冬瓜，南瓜好办，室内模拟不出来他们生活的环境，所以，直接挖个坑种在后院，最多铲上一点煤灰混着鸡粪，为他们提供必要的钾元素。 室内的话，那工程量就太大了。 徐中磊打算用上次买的木板敲出几个大木箱，放在木架子上，木架子上面安装种植灯，木箱里放上泥土，就放在原先的水培房里。水培房的钢化玻璃之前全部都被地震震碎了，徐中磊原本打算种植升级水培种植蔬菜的，这伟大的梦想就全部碎成了片，堆在后山的垃圾堆里。 现在只能模仿城市老大爷的种菜方法，将箱子里铺上足够深的泥土，然后把菜苗放进去，等着天上下雨，出太阳，然后收穫就成。 所以徐中磊翻出了地下室里的一大堆木板子，防止木箱子水土流失的滤网，开始用切割机、钉子、锤子，按照之前就做好的木架子的尺寸敲敲打打。 水培房只能装下三排木架子，每排只能放下2x4个箱子，一共也就24个木箱子，徐中磊寻思着不太够俩人吃，又清理出半个工具房，打算再放上24个木箱子。 这工程实在浩大，徐中磊来得及，他家刚来的小苗苗，怕等他敲完箱子就能死得差不多了。梦想很伟大，现在还是先搞出几个木箱子应应急吧。 程昱铭上午的小目标是把红薯和土豆苗都栽到土里，徐中磊还叮嘱刚撒完肥料的土壤不能马上种作物，会「烧苗」，所以最好隔一层土种，埋得浅一点比较好；土豆要全部埋在土里，发芽的部位朝上；红薯的苗最好朝着同一个方向。 程昱铭就蹲在中间的过道上，小心翼翼地像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一样，按着徐中磊的嘱託，侍弄着这些嫩绿的小芽。 ＊ 啊，真好看，这笔直的流线，这恰当的颜色，哦，这该死的木纹，竟然每个个侧面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中磊把自己敲出来的两个长五十厘米，宽五十厘米的木箱一阵欣赏，哦，经过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如此的有创造力和艺术感！ 然后他拖着板车，抡起锄头，出门挖土去了…… 木箱底部有四个孔是专门用来排水的，两层滤布嵌在内层，看起来就是一个大花盆。底部铺上两层鹅卵石，那是这次建房子还剩下的，然后装上从菜园子、后山树林、外面水田里挖出来然后和煤灰渣，草木灰，这次切割木头攒下来的一堆木头屑混在一起的搅和的比较均匀的泥土。 这种泥土比不上专业的花友调出来的花盆土，但还算得上比较营养，比较透气。 最后就是把这一大筐土抬到架子上，然后把发下来的小苗苗种下去。 这小苗苗就是小葱、大蒜、姜。种苗不多，就这么栽下去之后看起来也是只占了一小块地方，徐中磊觉得就算需要控制间距，那也还要去外面的菜园子里，挖一点小葱回来装在这个木箱子里，才能填满这两个木箱子，当时拿种苗回来的时候嫌多，现在是苗到用时方恨少哪。 农活很耗时间，看着徐中磊好像什么都没干，但种完这堆小苗就已经到了中午一点了，程昱铭去挖土，要挖出填满48个箱子的优点营养的土，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徐中磊还得继续准备育苗的工作。 一般人以为种菜就是把菜种子往土里一撒就完事，其实稍微专业一点的种田人就知道同一育种，统一移栽的蔬果要比直接撒种子的好得多。深层原因，徐中磊没有深究过，但是育苗能有效控制作物的间隙，淘汰掉不合格、不健康的种子，那是板上钉钉的。 徐中磊见过外公育苗，一般是准备到他一半身高的长竹片，四五十根，按当时他的身高来算的话，就六十厘米左右；准备塑料薄膜一小片；准备鸡粪、鸭粪草木灰混合物，混在菜地里要育苗的那块地方；准备好已经泡过一天水的各式种子。 第75页 把种子洒进土里，竹片和塑料薄膜做成一个小小的大棚形状，根据下雨或者天晴，决定要不要把塑料薄膜扯下来，然后过上五天左右的时间，菜苗就能绿油油长出一大片来。 由于有着充足的营养，那段时间，菜苗长得飞快，只需要过上几天，菜苗就能长到七、八厘米高，这时候，就能移栽了。 第49章 突如其来 获得：[半完工的地窖] 这段晴天出乎意料地长, 一直持续到正月初十，也就是公历二月十九号，两人忙忙碌碌准备一年的春种, 在菜屋、水培房里安装种植灯, 搭建小型大棚用来育苗, 去山上挖了二十多立方的土，填到打好的木箱子里, 还开垦出两大块菜园子里的地, 准备用来种大白菜和大包菜。 忙到四脚朝天, 动都不想动弹, 两人也得抓住春耕的机会, 种出足够一年吃的蔬菜，至于烧熟石灰刷墙？徐中磊现在觉得自家那原汁原味的砖块也看得顺眼了，没必要麻烦, 真的没必要。 奇怪的是，就是持续了这么多天的晴天, 这太阳也像得了什么绝症一样，一点气力都没有, 温度上不来，连徐中磊的育苗棚里的小丫丫一点都没有想长出来的愿望。 忙起来的时候没察觉, 但是现在稍微闲了下来，徐中磊看着那白惨惨太阳, 就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哥，你看什么呢？」程昱铭端出来瓜子花生, 学着徐中磊的样子坐在屋檐下。 「你看那太阳……是不是一点都不热……」徐中磊眼睛直视太阳，没有一点不适。北半球的太阳，就是是在冬日也非常刺眼, 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没有云的大晴天。 程昱铭磕着瓜子定睛一看，确实，但他不以为然：「以前，我是说，还有手机可以玩的时候，我关注了不少科普博主，天上云层变化多端，大多数所谓的奇异事件最后都是有理由解释的，别自己吓自己啊。」 徐中磊觉得这人说得有道理：「你说得没错，与其担忧来操心去，不如先多做点准备，现在忙着呢，你还出来嗑瓜子，穿上旧衣服，咱们挖山洞去！」 程昱铭：？？？我刚说了啥有道理？怎么就转到挖洞了呢？ 徐中磊想挖的山洞、菜洞、菜窖，叫什么都行，功能类似于北方的地窖，是用来存储蔬菜的空间。但是北方很少有小山、小丘陵，只能向下挖出地窖；南方菜窖就要舒服很多，直接在山体里边挖洞，做好密封，蔬菜往里边一搁就完事，植物会在菜窖里边唿吸，提高里边的温度，利于蔬菜粮食的保存。 上次村里人去隔壁白羊村娭毑家里挖出来的几麻袋盐，就是放在这样的地窖里。 后山原来就有一个这样的菜窖，外公往年会往里边放要过冬的红薯和甘蔗，就在老房子后边，那个菜窖不是很大，只有两米宽，一米高的空间，而且早就废弃了很久，里边放着杂七杂八生锈的工具，还有一些变黄变脆的瓦片。趁着现在有时间，他打算就在自家邻着后山地界，再挖出一个更大的地窖，到时候放种出来的新鲜蔬菜。 身体可以感知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两人使劲挥锄也没有出现汗流浃背的情况，出了一点小汗，冷风一吹，立刻冻得人哆嗦，冷得徐中磊立刻给每人加上了一件小背心，又往菜屋里放了两个钢火炉，才继续挖土。 本来徐中磊打算挖一个大一点的地窖，整体规划成储存空间球形，连着一个圆柱形带台阶的过道。但是感受了外面的温度之后，他放弃了为菜窖里边加固、刷石灰和搭架子的想法，觉得能挖出来一个圆柱带台阶的球形地窖就谢天谢地了。 球形地窖优点多，储存空间大，容易加固墙面，一般不会塌方造成什么安全事故；坏处也很明显：挖掘高度要深，挖掘强度很大。 两人开足马力挖了整整一天，也才挖完这条很深很深的过道，还有一个巨大的圆球，估摸着需要三四天才能挖好。 ＊＊＊ 这天晚上没有烧炕，实际上除了下雨的那几天，徐中磊一直都没有烧过炕，毕竟太浪费，温度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但是今晚格外冷。 睡梦恍惚间，徐中磊能听见让人牙酸的树枝断裂声，大风吹倒一大片竹林的咔嚓声，还有无尽的寒风唿啸声，大风擦过带起几厘米的屋嵴和瓦片，然后他们迅速下落的声音。 「砰！」 「什么声音？」程昱铭看起来被这突然爆出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问。 徐中磊早就起来了，跨过睡在床边的两只狗，狸花猫滑鼠看了他一眼，缩起两只前爪又闭上了眼睛，想了想，程昱铭先给自己穿上大棉裤，又套上毛衣和没上过身的大羽绒服，才打开大门准备出去看情况。 那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让徐中磊非常慌，生怕是刚搭好的菜屋倒了，或者最有可能的--风力发电机的发电桿倒了。 反正无论是啥，他都睡不着了，一定要出来看看情况。 这门出乎意料地难开，徐中磊开了大门锁，金属门把手就像是一大块冰块一样，能够直接黏住手上的皮肤，徐中磊赶紧松手，换上自己衣袖上面的一小块布料，用尽自己的力气把门把手往下压……没用，门把手冻住了，纹丝不动。 连窗户也打不开了，打开客厅里边的灯往外一瞅，得！连窗台上都结上了一层薄冰，外面尘土乱舞、树叶盘旋，风力强劲。 第76页 从窗户望出去，能见度很低，但是还能看见原来装在菜屋屋顶的三颱风力发电机，靠近侧边的那台不见了，剩下的两台，叶片唿唿地转，那速度，这风力等级小不了。 「怎么了？」 程昱铭裹着被子出来，就看见客厅的灯打开了，徐中磊还在继续和门把手作斗争。他还穿上了外套冲锋衣，但像是没穿衣服进入南极企鹅馆一样，所以他就顺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出来看情况，好不好看不说，这被子真暖和。 「刚刚应该是风力发电机直接被风吹倒了，应该是寒流，外边风大也冷，这直接把门把手都冻住了。」 「冻住了？？？」程昱铭凑到窗户前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我！的！蘑！菇！这么冷会冻死的！」 徐中磊心里有数，直接在外面的东西肯定损失惨重，屋子里种的蘑菇应该还好：「别喊了，来搭把手，出都出不去，明天就只能去给你的金针菇，凤尾菇收尸了，我感觉这东西还没冻上多久，马上就能好了。」 「衣服在哪，我套着被子，没法伸手。」 「咱们床下边的抽屉里，大棉裤在靠墙那边的衣柜里！都没开封的！你赶紧的快点！一会又冻上了。」 两人使力拉开了大门，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倒仰，外面的大灯已经打开了，透过刀子一样的风，徐中磊看见自家一个风力发电机的叶片都摔在了地面上，一个叶片已经逃离了螺丝的禁锢，离主机好几米远，空荡荡叶片杆子还在随着大风飘荡，不时发出碰撞的乒桌球乓声，剩下的两个发电机叶片，看起来像是适应了大风的节奏，唿啦哗啦转得飞快。 这妖风又冷又强劲，徐中磊怕自己这会能出去，一会就回不来了，赶紧拖茶几过来别住门，两人才互相拉着去蘑菇房看情况。 蘑菇生长的温度要求比较高，最好是在18～22度左右。程昱铭一般白天的时候会用钢火炉提升室内的温度，晚上就不再加火，让蘑菇们也休息一会，这么一降温，程昱铭都害怕第二天只能看见一堆冰蘑菇了。 两人顺着风摇摆的节奏，进了蘑菇房，就发现一边钢火炉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度，变成了一坨铁，好在蘑菇房的窗户关得严实，徐中磊看了看温度计，零上一度，还好还好。 程昱铭有时候为了偷懒省事，放了一些压缩木屑颗粒还有木炭，蜂窝煤在这里，可以直接生火，不用再开一次燃料房的门，再受一次罪。 火柴也有一盒，程昱铭索性就在蘑菇房里烧木屑引火、然后用烧红的木炭和蜂窝煤把火炉装得慢慢得，两人冻僵的手放在钢火炉的出风口，不一会就能顺利使用了。 蘑菇房只是小问题，最大的挑战在菜屋那边，鸡窝和菜地里，菜地要两个，鸡窝也得放一个。 剩下的钢火炉放在隔壁，燃料必备的木屑、蜂窝煤还在另外两个屋子，两人关上蘑菇房的门，分头去找燃料，再拖出来另外一个钢火炉准备放在鸡窝里。 第50章 狂风 感受：[自然的伟力] 徐中磊直面唿啸的狂风, 这风非常干，没有什么水汽在里面，只有不知道从哪里卷过来的灰尘, 煳了他一脸, 还给他的脸做了个磨砂spa, 问就是痛，真的痛。 鸡窝里的鸡一只只都缩在一起, 蹲在角落里成了一团, 里边温度非常低, 徐中磊觉得一进这个鸡窝, 就跟进了冷窖一样, 四面八方就是一个冷字。 晚上鸡是要睡觉的，没有光，鸡的视力非常差, 晚上简直就是最没有战斗力的时候。但是看见有人进来，鸡头目大黑老母鸡立刻警觉站起来, 那睿智的小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缩回去睡觉了。 两人为这个寒冷的鸡窝留下了一个热腾腾的火炉。 白天的时候, 徐中磊给菜地放了两个钢火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俩的原因, 它们坚持到了现在，还有一点零星的火苗, 这算是一个大好消息，可以直接往里边加木屑和蜂窝煤, 不用重新烧火了。 这钢火炉用的时间长，供暖能力强，但也是个吃能源大户, 一般来说，家庭使用蜂窝煤只要四块左右就足够使用二十四个小时，但是这傢伙，每个火炉的大肚子里都装了五块蜂窝煤，三块压缩木屑，那压缩木屑按厂家的说法一块抵得上一块半的煤，算起来，这么一整炉需要将近十块蜂窝煤。 之前用火炉的时候，徐中磊心疼能源，只装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现在只能靠他们保护自己的蔬菜和肉，徐中磊只能可劲的加，只希望这些大爷能够多燃烧一会，毕竟这可是人家淘宝商家宣传的大棚神器哪，要是大难当前不好用，徐中磊饿死了之后，也要给他家打差评。 两人忙完，又把倒在外边的风力发电机叶片搬回家，这才准备去厨房烧火，把屋子里边的大炕烧上。 「我去，我在广安长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这～样冷的风，北边可真是不一样……」程昱铭回屋子里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用不那么僵硬的手使劲揉捏自己的脸好一阵，才觉得自己可以重新控制自己的肌肉，开始说话了。 「这里才不是北边，我也是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风。」徐中磊把门关好，准备去锅炉房烧火，直接往外面走。 「哥，我跟你一起去！」程昱铭赶紧跟上，同富贵共患难，在冷飕飕的锅炉房烧火，也是共患难的一种。 第77页 「啊，那你想想咱们明天早上喝啥粥，一起煮了吧！有个大锅，别浪费能源。」 「……」程昱铭去厨房的柜子里边看看，心里有了主意，「吃个白切鸡伴粥？刚好剩半只鸡，上边蒸白鸡，搁上香油、麻油、辣椒油、小葱，又麻又辣还爽口，下面就煮白粥，熬得浓浓的，养胃又好吃。」 屋子外传来在大风中飘忽的声音：「别说了！我现在就想吃！」 ＊＊＊ 鸡丝伴粥确实好吃，就是吃得太早了一点，徐中磊看了看时间，生完火就四点半了，干脆吃完早饭再回锅休息一会，大风这兇勐的态势，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哥，石头哥，你听，什么声音？」徐中磊正在洗碗，程昱铭走到厨房，把他拉到厨房窗边。 窗外，大风好像突然停了下来，不再敲击窗户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是在上空，一点，一点…… 「咔嚓」「咔嚓」 像是徐中磊玩游戏的时候听过的，那是虫族在窸窸簌簌生产，啃食人体的声音。在天上，慢慢汇聚，组合，然后由清脆变得低沉，变得压抑！ 然后这上空的变化似乎已经完成，又归于沉寂。 一瞬间，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似的。 外面现在还太黑，从窗外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耳边有洗碗水流入下水道的流水声。 「我想看看，怎么风停了？」程昱铭作势想要拉开窗户。 徐中磊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危险感，就像是出过车祸的病人，面对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的毛骨悚然：「别去！」徐中磊想都没想，迅速拉住了程昱铭的手，制止了他开窗的动作。 那边，外面的声音，又变了。风似乎比之前更加勐烈了起来，直接扑上徐中磊那小小的窗口，从两人的视线看过去，玻璃上迅速凝结出一朵朵的冰花，这冰花越来越厚，越来越厚，很快占据了整个窗子，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是冰块迅速凝结的「咔嚓」声，在头顶小阳台，在楼顶上面的风力发电机，在整个屋子的墙面…… 慢慢的，那凝结的「咔嚓」声不见了，他们的世界重归于宁静，静到侘寂。 「我觉得……我们好像……被冰块包围了。」程昱铭保持着那个开窗的动作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用你觉得，自信点，把你前面那六个字都去掉。」 徐中磊一边说骚话，一边拉着人回客厅，打开买了好久但从来就没见过的电烤炉，那一瞬间，屋子里的温度迅速降低，就算是烧着大炕也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程昱铭看起来已经慌了，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正在蠢兮兮地扒着客厅大窗，使劲往外边看。 徐中磊没有管他，烤着火，脑子里各种想法乱飞。 首先，当年跟着子归在那个村庄里避难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寒流最先是到达山林大树的树梢的，能看得见树梢，所以一定是白天，没得说。太阳的方向在西边，大概率还在下午。 但是这里，凌晨的时候，降温就开始了；现在才五点，冰冻就来了。 徐中磊绞尽脑汁，从地理书上大概给这种反常找到了解释－至少比较科学。这里离那个小村子有将近一千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广安省与本省的交界处是有天然山脉屏障的； 所以，来自本省以北的超级寒冷气流和本地盘踞的稍暖空气在这边的盆地汇聚，变成了一团行走的造冰机，现在正在加班加点往前赶路。今天下午－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子归这个小姑娘，就能见到这团来自北方的寒冷气流了。 现在的他，还有趴在窗台上的程昱铭，什么都做不了。为远方祷告和祝福拦不住这个气团，他自己都在等待它的离去，为近在咫尺的蘑菇和弱小的蔬菜们忧心忡忡。 大自然的伟力，谁也无法直面。 第51章 安慰离家的孩子 尝试：[东北炸蘑菇]…… 屋子里的温度迅速下降之后, 又缓慢地升了上来，达到了二十多度。 程昱铭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坐回徐中磊身边, 磕着开心果发呆。 「哥, 你说, 广安那边，他们是不是也会遭遇这样的事？」程昱铭闲聊着说, 「我今年都25岁了, 在广安就只见过一次雪, 那时候我上高中, 高兴得一点上课的心思都没有, 蹲在窗台上一直在看外面的雪花，就像今天这样。 真的，那玩意真的好看, 自己眼睛看见和手机里边的完全不一样，我还特意跑到操场, 堆了个雪人。」 程昱铭说起下雪，徐中磊想起来：「你说的是不是1x年的事情, 我也知道。那年我就在广安上大学啊！ 那一年，我们省没下雪, 但广安那个万年没下过雪的地方，竟然下了那么大的雪。我记得上了热搜, 也上报纸。当年我们定广安日报封面上就是一个拿着雪球，笑得傻兮兮的人, 嘴巴都咧上了脚后跟，不会就是你？」 「tui！」程昱铭「呸」了一声，继续出神地说话：「这么大的冰, 又这么快就把咱们都围住了。我就希望要是我爸妈侥倖在地震活下来了的话，不要只带着一个薄夹克，一个薄外套，这么冷，他们……」 「你爸妈？」 「我家祖传公务员，都是小办事员。我爸是，我妈是，我最后也是进了编制。就之前不是要过年了嘛，我妈还说了，托人找了个警花妹妹，让我们抽时间相亲，对了还有一个小学老师，要是没这件事，我要见的人还多着哪。」 第78页 「你不是见了蘑菇妹妹、土豆宝宝、甘蔗小妹嘛，一样的，玩养成更有意思。」徐中磊也抓了一把开心果一边吃一边贫嘴。 「这姐姐妹妹最后都进咱们俩肚子里，这也是养成？」 「这不是养成？」 「还说呢，我爸妈干了一辈子办事员，人特别好，真的，那脾气，跟面粉揉的一样。我原先也觉得他们没用，我同学都住别墅，开豪车，我们家就什么都没有，后来我进了编制就知道，他们这辈子那是真的不容易，一辈子都笑嘻嘻的。 我有时候见着不讲理的人，心里恨不得一凳子锤过去，脸上还得笑嘻嘻，太难受了。他们脾气那么好，我有时候就害怕，你说他们脾气那么好，要是遇上徐翰文那几个小混混那样的人，我又不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昱铭说到底还是一个没有被社会怎么毒打过的小朋友，这么说着说着，鼻子一酸，什么都说不出了，就想哭。 徐中磊不擅长安慰人，或许老大和小纸在这方面比他都要擅长一些。他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程昱铭，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这种时候就适合直接扑上去，抱满怀，张开双臂，给他如母亲般的关爱。 但宅男什么都会想，什么都做不出来。 最后徐中磊去卧室抱回两床被子，又把狗拉出来。再之后，不知怎的，两人就都在沙发上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爽！ 徐中磊一直睡到闻见直逼人鼻子的香味才悠悠醒转，两只狗正在吃饭，把狗盆吃的哐哐响，猫立在柜顶斯条慢里品尝猫碗里的食物。 厨房里锅碗瓢盆响地热闹，那「滋－」的一声，是什么东西下油锅的声音，瞬间，一股肉香就在整个房间里瀰漫开来。 炸猪排？炸鸡腿？炸鸡排？ 不知道炸的啥，徐中磊闻着超级香，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等他洗涮完，去厨房一看，油锅里都是切成长条的肉，说实话，徐中磊从来没有吃过炸肉，这会就很想试试。 刚好已经炸了一盘放在一边，上边还有孜然粉，辣椒粉，闻着就更香了。 徐中磊右手捏了一小条试了试，哇，入口酥脆，外酥里嫩，长条里边隐约有肉的口感，但是真正一吃，那又算不上是肉，完全没有肉类纤维的难嚼，一口吞下去，还有回甜。 「这是啥？吃着像肉，闻着像肉……」徐中磊问。 「你都这么说，那就把他们当肉！我准备多炸一点，当零嘴。」 徐中磊往没有裹上面粉的那边看，这东西虽然已经被撕成长条，但就算是化成灰，徐中磊都认识，就是蘑菇！ 准确来说，就是平菇，这东西长得快，隔一两天就能上餐桌一回，或炒或炖汤，没想到炸了也这么好吃！ 「好东西啊！我都不知道蘑菇能这样吃。」徐中磊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大厨的肩膀，表示赞许。 大厨对这赞许不屑一顾，淡定地说：「要不是没肉了，能炸这假肉？」 ？？？ 简直晴天霹雳，徐中磊每天吃鸡吃肉非常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就没肉了，这都只有三个月！他连忙去储存间看了看自己剩下的肉。 危言耸听，危言耸听！两个大冰柜虽然都空了小半，但要是说没肉了，那肯定是谣言。徐中磊隔着保鲜袋就能看见的有：四只肥鸡，两大块牛肉，两大块猪肉，袋装的各式鸡排猪排鸡腿若干……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咱们这是坐吃山空，坐吃山空啊！除了鸡还能孵小鸡之外，其他都是不可再生资源！」语气逐渐暴躁，转而又温柔起来，「还是蘑菇好，吃着有肉味，还能重新长……」 看来不能出门，程昱铭都要疯了，徐中磊觉得自己是个肚子里能沉船的人，不和人计较。 外面风还在狂啸，天色昏暗得如同午夜，什么都看不清，徐中磊想去二楼看看自己的风力发电机怎么样了，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门都打不开。 吃过午饭，两人两狗看电影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外面的风力小了。从窗户一个小缝里边看过去，天色变亮了。外面在下大雪，纷纷扬扬。 这次的门把手冻得比之前还要严实，但是徐中磊工具升级，直接把插线板拉到大门口，抱着电烤炉对着门把手就是一顿烤，直到这玩意变得顺畅丝滑，才让电烤炉走开。 不敢开门，徐中磊生怕现在一打开门自己就会变成冰棍，当场去世。所以还给自己和程昱铭羽绒服外套里边都加了一件冲锋衣，又在内衣的大棉裤里边加上一条毛裤，这才战战兢兢，拉开大门。 当年有个购买加拿大鹅的机会摆在徐中磊的面前，但是他捨不得钱。如今面对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拜託同学带上十件，如果要给这个机会一个时间，他希望，就是现在！ 但是加拿大鹅的价格从徐中磊的眼前划过，唉，想想还是捨不得，拿这钱再多上买一百斤排骨，他不香吗？不能提供能量吗？ 第52章 夜来人 遇上：[夜间来客] 打开门就是一个字：冷！ 大风携带着冰晶往徐中磊的脖子里边钻, 原来刚刚在外边听到的下雪声还不是下雪，而是温度太低直接让水蒸气跳过了化雪这一段，变成了小冰晶, 一下一下砸在地面上。 第79页 冷到徐中磊摒弃了自己刚刚对于加拿大鹅价格的怨念, 恨不得马上把钱捧到商家面前换上一件南极专业羽绒服, 他的脑子一直在发出sos：回去吧！回去吧！你个南方狗，这么冷的天还不缩回去？我不想干活了, 受不了这气！ 倒是两只狗迅速从门缝之中跑出来, 在大院子里边撒欢, 拉都拉不住。 「雪橇犬, 种族优势……我不行了, 我耳朵都要掉下来了！」 徐中磊还没打起退堂鼓，程昱铭就首先缩回了房间里，拉着徐中磊往里边跑。 「砰！」程昱铭心说, 这门是风关的，特么跟我一点关都没有！ 「人不如狗, 他们那一身毛真抗冻！」徐中磊哆哆嗦嗦搓手，说到底, 那时候在子归身上见识到寒流，但是他自己可没亲身感受过！他只是一个可怜兮兮, 从来没有见过大雪的南方人！ 「哥，有帽子没？」程昱铭喝了一口水问。 「休闲帽？那种是不是……不行吧！」徐中磊想起自己柜子里有一只前面一个檐, 后边一大洞的帽子，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 还有那冰晶，觉得很悬。 「啊……出去半秒钟，那帽子就得飞到天上去了。」 「……」徐中磊也是后悔, 他买了鞋买了袜甚至还买了东北大棉裤，怎么就忘记买帽子了呢！ 第二次出门，两人还是换上了新装备：防水加厚中长款鞋，头上还裹了两层毛巾，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效果，立竿见影。脑子不发出sos 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先去的蘑菇房，说实话，场景没有徐中磊想像的惨烈，温度正常，湿度正常，蘑菇还就在这几个小时里长大了一小圈。 蘑菇房外边有个温度计小红柱已经直指零下25度；但是蘑菇房里边的温度计，显示是18度。那个钢火炉真的厉害！徐中磊都开始后海这么好用的东西只买了六个，要是能够再加上十来个，他就有信心建个比鸟巢还要大的蔬菜大棚！ 而且更厉害的是，打开里边的盖子，里边没有烧得红彤彤，迅速释放燃料里边的燃料；反而在慢慢燃烧，还有一块蜂窝煤，两块压缩木屑没有烧完。 那是真的牛皮！ 两人放心了。程昱铭开始做每天的必要工作，挑选优秀的大蘑菇将它们伞下的小孢子敲到新的培养基上；採下已经长成的各种蘑菇放在小篮子里；然后对着培养土喷洒调配好的营养液；就算是这么冷的天，还要用喷壶给四周洒洒水，保证环境的湿度。 徐中磊拿了平时砍柴挖土用的那个超大背篓，去隔壁几间燃料房装上一大篓压缩木屑和蜂窝煤，放在有钢火炉的几间房子里。 菜屋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这是新建的房子，按照下来以前的标准，说是粗制滥造的危房毫不为过，所以屋顶的连接处，还有风力发电机的接线处，都不可避免出现了通风口，外面的寒风唿唿往里边灌，冻得鸡窝里边的那几只鸡都傻了。 徐中磊进来的时候，那几十只鸡竟然都没有跟着老大大黑兇狠地讨食吃了，尤其是这边连着发电机，通风口尤其多，尤其大。 鸡窝里的钢火炉也以及快要燃烧完了。 徐中磊赶紧给这边三个钢火炉填充燃料，又把关在豪华鸡笼的鸡都放出来让它们在房间稍微运动一下，又翻出来一些米糠，饲料之类的东西餵鸡，自己记下几个漏风点，准备用水泥稍微补一下洞。 通风口只留下一个一丁点大小的洞，让徐中磊自己进来的时候憋死不了就成。 温度迅速地降，徐中磊就有好多事情要做，要伺候还没发芽的蔬菜小苗，按时为它们放下塑料薄膜；要给菜屋里几百株土豆红薯甘蔗浇水，水管子还不能用，一拉过来水就冻上了，那真的是噩梦，只能迅速去屋子里担大桶水出来，乘水还不注意没结冰的时候浇上去； 好消息大概是，风力太大，就算是两颱风力发电机发的电也足够开种植灯了。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徐中磊也懒得再装一颱风力发电机到屋顶上面去，直接把那台坏了的风力发电机的蓄电池连在另外一台完好的发电机上了。 要是有个美国人这么干，他肯定能收到电力公司的罚单：没有按照说明说组装机器。但是现在，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农业从业人员一般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作息。 但是徐中磊和程昱铭不一样，毛巾不适合长时间围在头上（浴巾也一样），太短太厚不适合工作。在晚上这种半休息时间，他们得用毛线织出自己戴的帽子来。 对，围巾徐中磊也没有买。唉，全网最仔细的末日物资准备功略，竟然忘了加上超保暖帽子和围巾，要是还有网络，徐中磊得买水军把自己挑刺的评论刷到最上面去。 连徐中磊自己都觉得神奇的是，他竟然买了毛线！一买还是一大箱！还配了好几个不同尺寸的钩针和金属长针！甚至还买了好多好多各色缝衣线、缝衣针！还有一个仿古的脚动缝纫机！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人家好好的东西，你不买，你偏偏要自己做！啊？你是那块料吗？ 徐中磊一边照着说明书步骤钩针一边狠狠骂自己，神经病啊！不能气，不能气！气过头了，手一抖，又得重来。 「咚！咚！」「石头哥！……开门啊！」 「你听见了什么吗？」徐中磊勾着勾着问，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但是飘飘乎乎的，听不真切，他怀疑自己幻听了，程昱铭听力就比徐中磊好得多。 第80页 「别！哥，别影响我，我这才勾第五针！啊啊啊！脱针了，又要重来。」程昱铭埋头打帽子，又失败了才抬起头抱怨。 「别说话……」徐中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咚！砰！」那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菜屋屋顶的合金板上发出的巨大的声音。 「我靠！又来砸门的了，你们这村子什么人啊！太过分了吧，这么大晚上的！我的帽子都没打完哪！」程昱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上出门的装备，准备出门大干一场。 等徐中磊反应过来时，这傢伙连毛巾都重新裹回脸上了。 「嘭！」那是关门的声音。 风中还隐约传来一句，「谁啊！谁这么缺德！干出砸东西的事情啊……」 「小兔崽子！……」 等徐中磊也换好装备出大门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程昱铭已经把人拉进院子里了。 来人比较瘦小，脑袋上什么防护都没有，穿着也不厚，看着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看着像是冻到没法控制脸部神经了，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昱铭推着人往里推，一边说：「我记得这孩子，他好像是曾医生的儿子吧！给我换过药，砸屋顶的就是他，我看见了他手里的石块哪，我过去的时候他还准备砸，哎呦，你说你这小子，你就没想过砸到人了要怎么办吗？他好像有大事，你看看，就是这话都在抖，听也听不清！看着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人都要冻傻了，还在说着呢。」 「先进去吧！」 徐中磊开了门，感觉把门关上，地暖大炕烧着，瞬间就从冰雪地狱回到了人间。 「我记得你叫曾诚，曾医生的儿子是吧？」徐中磊一边说话，一边拿放在一边的干毛巾给自己擦身上的冰，就出去了这么几分钟，他的肩膀上就积了一层冰，还没来得及化成水。 曾诚看他肩膀上冰晶的厚度已经有一层了，徐中磊顺手也给他擦了擦，小孩脸色潮红，但是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徐中磊大概了解过，这是极端寒冷之后的应激反应。 「石头哥！」曾诚抖了一会，直接就跪下了，一边跪一边流眼泪，眼眶里还沾着之前眼泪结成的冰，又流下来了一大串。 「呦呦呦，赶紧起来，出什么事了，是你爸爸出事了吗？」徐中磊承受不来一个小孩的跪下，赶紧问。 曾诚哭着说：「石头哥！我爸爸冻伤了，昨天晚上。今天一天，我按照他说的办法擦身体，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还在发高烧！现在没有药……」 「冻伤了，发烧了？」徐中磊打断了曾诚。 「是，对不起，我在外面叫了好久，都没有人回我，我这才想到要拿东西砸的……」曾诚哭腔更重了。 「好好好，别哭了，我去拿药，去你家一趟看看……」 徐中磊一早就准备了很多冻伤膏，这东西可以在网上买，还有抗生素，退烧药，感冒药，因为有些药含有违禁物质，在网上买了一点之后他就转战线下，在各个小药房里转悠，也是囤了不少，就是预备着发生这种情况。 第53章 程昱铭也是个好人 感受：[人和人的差…… 三人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 在寒风中赶路。 「曾医生都没药？」徐中磊记得曾医生家的废墟里，当时挖出了一柜子的药，这消耗的速度也是过于迅速了。 「早就没有了, 盖房子的时候老爸用治病给药来换人干活, 就剩不下很多了；后来他们有小病, 都总是来拿药，还只用用一点点的米来换, 退烧药早就没了, 药箱都干干净净。」曾诚一边喘着气赶路, 一边说话。 他说完气得不得了, 低声骂道：「就是那个余娭毑还有那个朱娭毑, 她们家小孩子一生病就过来拿好多退烧药，感冒药，搞得我爸现在发烧了, 自己都没药吃。」 「嗯？她们要那么多药干嘛？」程昱铭好奇问，插了句嘴, 「还有曾医生也就这么纵容她们？」 「哼！我看她们家孙子压根就没生病！就是盯着我家的药。」说起这个曾诚语速更快了，「我老爸跟他们说是药三分毒, 想让她们少拿点。那两个老干婆竟然当场就跪下了！跪完了就哭，哭完了打滚, 一边滚还一边嚎，医生不治病啊！医生要杀人了！……」 「……」徐中磊和程昱铭交换了一下裹在毛巾里的眼神,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气死人的是, 你知道，我找余娭毑要退烧药的时候，她说什么吗？先是说药都吃完了, 后来我求她，她又说一包退烧沖剂要两斤大米才跟我换！一盒十包的沖剂那时候只收了她五斤谷子！最后换了两包，一点用都没有，高烧39度烧了一个下午。」曾诚气唿唿，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红彤彤的。 「石头哥，小程哥，就是那个房子，您快点帮帮我爸，谢谢您们能来……」 曾诚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算起来今年才上初三，之前最大的烦恼就来自游戏的胜负，成绩的浮动。就算是这么一场大灾，他也有自己的爸爸在上边顶着，但是突然之前，父亲就倒下了，要自己独自面对事态炎凉，这一整天的遭遇那都是一把辛酸泪。 徐中磊没有带药箱出来，村里现在人声鼎沸，带着医药箱目标太大，东西拿好塞兜里，直接走就完事。 第81页 曾医生的家里现在人来来往往，徐中磊看见徐志平还有几个老人都在一边站着，曾诚说的余娭毑和朱娭毑就撇着嘴角站在门外，两个小男孩正在病人房间里里外外疯跑，不时撞到端着陶盆放着热水的春娟姐。 那两个疯跑小男孩，大约就是余娭毑和朱娭毑的宝贝孙子了。 「徐傲！给我滚出去！」曾诚看见小孩在碍手碍脚，立刻找了一根木棍，往那俩小孩身上扑，吓得他们嗷嗷叫，缩着手脚出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至于拿棍子吗？」余娭毑连忙护住孙子，嘴巴开始啰啰嗦嗦骂曾诚祖宗十八代。 …… 一地鸡毛。 ＊ 徐中磊进去，曾医生情况比徐中磊想得还要严重一些，虽然房间大炕烧得暖暖的，但是在烧在房间角落的大团篝火的昏暗光线下，还是可以看到，曾医生双手双脚都发青，有半只手已经完全变黑了。 曾医生看起来已经烧到完全没有神智，眼睑跳动，脑袋乱晃，正陷进一场可怕的噩梦里。 炕边放着几包感冒药，像是刚吃了药。 「靠！」程昱铭一进来看见这场景，气不打一处来，开始骂脏话，「谁tm 这么一点常识都没有，这么冻伤的人，能直接上火烤吗？哪个神经病干的！」 「我看曾医生这情况不好啊……」 「你个外来仔，骂谁啊！」篝火暗淡，也不知道是谁骂的人。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徐中磊也觉得在场人实在碍眼，大声说：「闲人都出去，别看了。让烧锅炉的把这房间里的温度降下来点，你们在这没用，出去。」 「人太多，空气不流通，病菌还多，他们俩加上曾诚在这里，上过大学的，人家学过，咱们不添乱了。」徐志平赶紧带着一屋子人唿啦啦出去了。 篝火烧着，曾诚拿着手电筒照着两人。 「酒精，美林强效退烧药，冻伤膏，纱布。」徐中磊把兜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 「直接上美林，这半只我都给他灌下去，死马当活马医。」程昱铭当起了主治医生，支使徐中磊，「纱布沾上酒精，摩擦他的躯干和四肢，要快点。」 与弱小的感冒沖剂不同，美林是真正的强者，强效退烧药，药效霸道强悍，小儿发烧一般喝上一点点就能药到病除。对于这么大个的成年人，程昱铭直接把一管子都给曾医生灌下去了。 很多副作用什么的，平常时期一定按医嘱吃药，现在救命要紧。 「这个药，我家里原先有很多的，都在地震里摔碎了……」曾诚的手电筒照到了美林标志性的粉红色包装盒上。 「别说话，你把手电筒放一边，帮着你石头哥擦酒精。」程昱铭示意曾诚安静。 程昱铭拿起冻伤膏，小心翼翼检查起曾医生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变得全黑的手臂一直到整个手掌。 仔仔细细给人家整个都抹上冻伤膏，程昱铭心里下了个结论：冻伤太久，处置不当，血管阻塞，回天乏术。 就算曾医生醒了，这半只手，还会阻碍血液流通，腐烂发炎影响身体其他地方，最好截肢。 「曾诚，如果曾医生醒了，这手不能要了，得截肢。」程昱铭提醒曾诚，他是一个没得感情的锯子，说起来一点情感浮动都没有。 「嗯……」曾诚低下头，擦了一会酒精，小声说，「等我爸醒了，我问他。」 程昱铭这代人没有看过《草原小姐妹》、《西藏雄鹰》这样的电影，实际上，电影里都有相当正确的失温、冻伤救援示范，救助冻伤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迅速把病人从寒冷的环境挪到温暖的环境中，这样做轻则残疾，重则截肢。 正确的方法要用雪，用树叶，用任何东西将冻伤处揉搓发热之后再提高周围温度。如果实在不会，稍微等等医护人员，千万不能自己动手。 徐中磊看了不少应急救援的书，程昱铭则是专门通过了这方面的考试，这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是曾医生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至于是否截肢，还是要了解一下病人本人的意愿。 外面由人声喧譁，到声音暂寂，风越来越紧了。 训诫声，女人尖叫声，斥责声，幸灾乐祸声，声声入耳，大约是过了很久很久，曾医生的体温渐渐降下来了，高烧退了。 徐中磊小时候就是曾医生治病，外婆威胁他都是说「你再xxx就然曾医生给你打针」，他记忆中的曾医生除了打针的时候，一直就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高大模样。 现在凑近了看，曾医生其实身材瘦小，皮肤松动，头髮也有些花白，各处关节都有茧，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 「……曾诚……」 「爸！爸！醒了！你醒了！吓死我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曾诚停下抹冻伤膏的手，激动地大喊起来。 徐中磊起身起屋里的火，瞬间，屋子里边都亮堂了起来。 「没事……头有点痛，手脚都麻痹了，我猜是冻伤了。」曾医生想起身，曾诚赶紧帮忙把拿了一床被子枕在曾医生后背，「我就记得屋子里没开火，突然就冷起来了，话都没来得及说，唉。」 「曾医生，你的冻伤我们上了药，高烧好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盒美林没用完，如果再发烧到时候让曾诚餵给你。」徐中磊心里有点可惜。 第82页 「哦哦哦，我救这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救呢，石头，小程？谢谢啊。」曾医生说话很慢，但是一字一句，屋子里人都听得清。 「没事没事，我们都是您从鬼门关拉出来的。」徐中磊客气着说。 「头痛……我先休息一会，曾诚好好招待客人……」 曾医生突然就睡过去，让在场人都捏了一把汗，程昱铭半吊子来来回回检查之后，得出结论：「高烧太久，身体要好好休息一会……」 「曾诚，你今天晚上和你爸一起睡，注意他的状态，发烧了要酒精降温，餵退烧药……」徐中磊看见情况不危险了，打算功成身退，回家睡觉，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昱铭打断了。 「我留下，给曾医生守夜吧，这么个小孩子，你还交代他，你知道他不会一觉睡死？我来我来，这我救命恩人，守他一晚。」程昱铭摆了摆手，「哥，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过来换班，记得带早饭还有抗生素、消炎药过来，我怕曾医生到时候还得出事啊。」 「那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中磊自然冒着风雪回家了， 徐中磊睡前躺在床上，一边摸狗一边想今天晚上的事。 果然，他和程昱铭还不是一类人，曾医生也救过他的命，他就不会想着担心人家儿子不靠谱而为病人守夜。东西他可以给，人也帮忙可以救，最后还是会抽身出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这种品质嘛，好点说就是有距离的交往，坏点说，就是自私。 程昱铭就不一样，看着是元旦节前被领导派出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的唯唯诺诺小警察，以为他现在变成了暴躁老哥，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没想到今天碰见曾医生出事还主动要求守夜，做事会做到底，还会主动揽事。这人还真的是正义的朋友。 徐中磊默默提醒自己关注程昱铭的圣母心，若是发生什么自己搞不定的事那就要及时止损，程昱铭这种人，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家人。 第54章 狼人医生 看见：[狼人的诞生]…… 曾医生的手还是截肢了, 手术当然不是程昱铭这个理论大师、实战菜鸡做的； 菜鸡程昱铭完全不知道手臂血管和肌肉的位置，连扎止血带都弄不准地方，要是真让他操刀, 那就看程昱铭看不顺眼谁了。 最后曾医生自己凭藉着丰富经验, 可怕的意志力, 用右手硬生生把自己的左手锯掉了，还自己用缝合了伤口。 那天下着大雪, 天色昏暗, 曾医生让徐中磊把他半边受伤的身体绑在跟床齐高的小板凳上, 自己拿着酒精消毒的手锯对着伤口比划。 不知道怎么知道消息的村里人隔着窗户左顾右盼, 大声喧譁, 程昱铭气得出门把看热闹的小青年老娭毑，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赶出去，但不一会, 他们又回来，但是不敢说话, 就透着门缝伸长脖子瞧。 一边的小台子上放着羊肠线，止血钳, 清创刀，那傢伙, 说时迟那时快，医生找到了合适的位子, 右手毫不犹豫就下刀 「噶－吱－」「嘎吱嘎吱嘎吱」 不到十秒钟，半条发黑的手臂就锯下来了, 程昱铭赶紧拿起清创刀，把切口的部位的烂肉腐肉都刮出来，长长的刀尖深入截面, 发出簌簌的刮肉声，然后用棉签沾上酒精给截面消毒又大片大片洒上消炎药。 止血带扎着，再加上医生四十年的经验，血流得不多，半只手也被徐中磊扔一边去了。 「嘶－」那是吸气的声音。 「呕－」「砰！」那是曾诚忍不住想吐，推开房门出门大吐酸水的声音。 「你们都不会缝合吧？曾诚我倒是教过，可惜年纪小不中用，石头，把针线拿来……」曾医生满脸虚汗，嘴上逻辑丝毫不乱。 汗如雨下，脸色苍白，但是缝合的时候手都没抖的样子，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对这位扎根乡村四十多年的老赤脚医生心生佩服。毕竟场面之血腥连他自己的亲儿子，都硬生生把早饭吐出来了。 是个狠人，是个狼人。 之后程昱铭连着三天都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谈论起这位狠人乡村医生，直到徐中磊让他浇五天蔬菜的水才果断闭嘴。 徐中磊送了不少纱布，消炎药过去，不想大张旗鼓，塞在衣服大兜里，交到曾医生手上。曾医生还在养伤，曾诚每天做饭做菜，烧得烟燻火燎的。 「曾医生，我就想不明白了，曾诚说你把退烧药都给余娭毑和朱娭毑了，这是何必呢？」徐中磊和曾医生聊着聊着，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好久的问题。 「都是同村人，谁不是认识四五十年的交情？朱娭毑不说，她就是个泼妇，她家里人多，真要是闹起来了，我讨不着好；至于余娭毑，她家就活下来一个孙子，她要拉扯小孩子长大，我寻思她人也不容易，没跟她计较。」曾医生原本笑眯眯的脸色一变。 「我当医生的，只知道久病没亲戚，想不到我这就病了几个小时，人家就不认我曾家名了，哈哈。后来徐志平那边要余娭毑他们把药还给我，结果我这都修养了四五天了，呵，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那欺软怕硬四个字说得笑容满面，徐中磊听出了其中的愤怒，那是一种老子迟早要弄死你的愤怒，这位亲手锯下自己胳膊的狼人，想是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负了。 「你家曾诚变了不少，懂事了，还是他去我家喊我救人的呢。」厨房里，曾诚听起来被烟燻得够呛，不停打喷嚏，徐中磊忍不住把话题转回到曾诚身上。 第83页 「现在是不错，端屎端尿洗衣做饭，我这孩子就没受过这份罪，如今世界大变，我倒是想起一句话：人生无常。」曾医生忍不住笑了，露出满意的神色。 「人家说养儿防老，石头你说，现在除了农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谁还抓着儿子不放？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不是有儿子人家就不欺负你，也不是家里有三个男人人家就不欺负你；人啊，你得支楞起来，你得强硬起来，不是一味推让就有好结果，还得露肌肉。我看曾诚，还不够！我养得他太软了，还要好好打磨打磨。」经此一役，曾医生这是大彻大悟了。 ＊＊＊ 徐中磊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去曾医生家里串门的，程昱铭接手了他的浇水工作，徐中磊才闲下来一点过来送药。 告别曾医生和曾诚，徐中磊无缝衔接被徐志平堵上了。 说话有个起头，徐志平就先说起曾医生的事：「余娭毑我还理解，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要拉扯九岁的孙子长大，搂着曾医生的好药不放，我不同意是不同意，心里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的；就是朱娭毑，你知道她吧，徐辉他娘，他们一家活下来了六口人。要是按人口来论资排辈，全村人都得听她家的。」 徐志平拉着徐中磊往自己家里走，刘姐截掉一条腿，平时就不出门。她正在驻着支架做饭，小女儿茵茵就在一边捣乱，看见徐中磊来了露齿一笑。 「干什么？我来我来，你歇着去！」 徐志平把刘姐赶回了房间，自己抄起锅铲，徐中磊也帮着烧火。在徐中磊家建房子的时候，他也是帮着干了不少小活，流程熟悉。 「朱娭毑一家人那么多，当时分粮食一口也没少吃的，壮年劳动力一个都没死，怎么就还缺了一口饭吃，要哭天喊地要人家曾医生东西？建房子的时候就拿了人家家里不少东西，这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徐志平一边抡木锅铲一边说，面色疑惑，看来是真的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曾医生说，志平哥你让她们把药都还回去？」徐中磊想起刚刚曾医生说的话。 「唉，村里就这么大点，哪家发生点啥事各人看得清清楚楚，谁不知道那是抢？曾医生当时忍了，我这也不好追究，现在医生自己都没药吃，还能便宜了那老干婆？我还知道朱娭毑和余娭毑在卖那些药，要价贼贵，村里人敢怒不敢言，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被一大家子人记恨。」徐中磊一边说，一边数往米饭里边加酱油醋，加上一点点菜叶子，显得有点绿色。 「大难将至，什么鸟都想出来熘熘。」徐中磊小声感嘆。 「说啥呢你，我家里也没啥菜，留下来吃碗饭啊！」徐志平招唿。 「别别别，吃过了，吃过了，真的吃过了。」徐中磊连忙拒绝，倒不是他客气，而是他真的已经吃过饭了，再说，徐中磊都可以想像现在各家都在数着饭粒吃饭，哪里好意思白吃人家的饭。 徐志平没有再邀请，盛了三碗酱油炒饭出来，又端了两碗出去，「等着，我去给你嫂子送饭，你在这灶边烤烤火，我马上来。」 两碗酱油炒饭已经送了出去，锅里只剩下一点点，徐中磊觉得那是刚好装满一个最小号碗的份量，难以想像，一个大男人，中午就吃这么点东西。 大概是徐中磊那盯着大锅的眼神过于直白，徐中磊盛起来小碗饭就解释。 「其实咱家粮食还能再吃上几个月的，就是现在这天气太邪乎了，你嫂子怕暂时还种不出东西来，所以现在少吃点，在白羊村找到了不少油盐酱醋，这种天气少吃点，到时候要干活了再多吃，也是没见过，这大雪都下了七八天了吧？」 徐中磊烤着手说，「是，八天了，一刻都没停，温度都降到零下30多度了，看着还要继续降。」 「唉，曾医生这还是小事，要是咱们村缺粮那问题就大了，有一顿没得吃我就得被打死在屋子里。」徐志平几口吃完自己的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徐中磊想起这句俗语。 「愁啊愁啊，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徐志平抱怨了一句，「石头，我这几天天天去大棚里边看我的蔬菜冻死了没，都要愁死我了。刚好今天还没去，跟哥走一趟呗！」 行吧。 体感温度，蔬菜大棚大约一两度的样子，死不了人也冻死不了人，但是大多数蔬菜还是寸把长的样子，一点要长大的迹象都没有。 「当年买的塑料薄膜是最贵的，现在总算是觉得值，我估计要是差一点的膜，不在下冰雹的时候破得乱七八糟，就会被大雪压垮！」徐志平自豪介绍。 「下冰雹的时候，没破？」 「咳咳，破了，后来又拿胶布黏起来的，还得天天把上边的冰雪搞下来，不然这棚迟早就得废了。」东西还行，后期维护更重要。 棚中还有小棚，育苗棚里边一片绿油油，比外边冻得半死不活的蔬菜好多了，棚尽头堆着杂物，大概是管道水管之类的东西。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老是在土里闷着，长也没法长吃也没法吃。」徐中磊都觉得绝望，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取暖设备，还剩三个钢火炉，要装备一个大棚怕是都不够，再说，哪里有那么多燃料呢？生长期最快的土豆都要长上三个月才能收穫。 「你说怎么办？」徐志平指了指支撑起塑料的竹竿，「这雪太大，一会就能填满整块薄膜，堆起厚厚一层，你看，竹子那么坚韧的材料，那底下都已经有裂缝了，而且我还有三个棚呢！谁他妈搞得过来，这么多天除雪除冰，我都快疯了。」 第84页 徐中磊胸有成竹，这么下雪颳风的天气，没得能源和光源，傻子才会坚持蔬菜大棚。徐志平招唿他来蔬菜大棚，徐中磊心里大概就有了猜测，这位强人大哥，大概是撑不住了，想换个方向。 「志平哥，这么跟你说，谁都不知道这大雪还会下多久，你这大棚搞不下去了，只能换东西种。」徐中磊走到大棚尽头，徐志平也跟了上去。 「是，我的想法是把东西种到室内，厨房、卧室、客厅，哪里都要种一点，发展室内种植。问题是现在太阳光都不够，就是大前年，我买了不少种植灯，能装三个大棚，足够咱们全村人用，现在，没有电。」 徐志平沉默了一会，「我想来想去，石头，我记得你有风力发电机。」 「等等！」 徐中磊必须心里有数，有些事要首先说清楚，「志平哥，你是还要当好人，把你自己的种植灯分给咱们全村种地？」 「我……一开始确实这么想……」徐志平转折，「你嫂子骂醒了我，后来就是曾医生这档子事点醒了我，这么干有祸患。」 「志平哥你能想清楚，那就好。」 徐中磊一年之前，查资料准备灾变的时候是想着自己一个人做好全部准备，自己一个人单独活下去的； 但是看了一些歷史书之后，徐中磊又改了主意：人类一直都是社会性动物，人类在一起採集、狩猎，这样才是人类能够延续的基础，要是真的回到原始社会，需要上山打猎，採集，集体渔猎，徐中磊都不能一个人做，只能藉助集体的力量。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好，其他人都不好，要在艰难的环境中生存延续下去，徐中磊就不能单机，至少要有几十个队友，毕竟，几十个原始人能够狩猎勐犸象，要是换了徐中磊一个人，他就只能跑。 「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我和你，一个出种植灯，一个出发电机，给全村人用。土豆红薯都种在烘干房那边，咱们村里人排出时间表，每个人都要干活，到时候，我们俩，每个人要多拿两人份的作物，作为分红。」徐志平给出一个粗略的方案，「大家自己准备在室内种菜，种植灯没有，发电机也没有，种出来什么算什么。」 「同意了。」徐中磊对徐志平的分配方案没有一刀切很是意外，他以为自己又变成工具人，免费为村里人提供工具，但是这种分红，看着还是公平了很多。徐中磊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会因为别人免费用了自己的东西就特别难受，挠心挠肺的难受。 「行，就今天晚上吃过饭，咱们村里先开个会，你和小程记得过来。」徐志平雷厉风行，这就定好了会议时间，「对了，石头，你能提供多少发电机？」 「四台应该够？」 那是有钱人枯燥无味的微笑，徐中磊的地主身份终于瞒不下去了，想起地下室那剩下的五十多颱风力发电机，这损失还算是可以接受。 用一点点投入换养成三十几个队友，算起来还是非常划算的。 第55章 情绪 分享：[共商大事] 「唉, 我的身份瞒不下去了。」徐中磊回到家先是枯燥地对程昱铭说。 「哈？你不是一个傻子吧？」程昱铭忙着餵鸡，听听这摸不着头脑的话，一阵吐槽。 「你看看, 就是我的枕边人都不了解我。」徐中磊转身回屋子里, 「这说明我的身份瞒得太好了。」 难怪总有人热衷于刺激普通大众脆弱的心理, 别的不说，装完就跑, 神清气爽。 外面零下三十多度的大雪天就不是人受的, 徐中磊回客厅缓了好一会才舒缓过来。 「我看那些蔬菜小苗都长得差不多了, 下午咱们把它们移栽到蘑菇房？」程昱铭收拾好鸡窝也跟着进了客厅, 第一件事就是脱外套, 禽类的臭味让他看都不想自己的外套一眼。 「你什么味道？」臭哄哄的，被热气一激，那味道简直就升华了。 「你的宝贝鸡！」程昱铭看见徐中磊嫌弃的样子, 声音都大了，「大雪还不停, 就宰了他们，现在太冷, 鸡蛋都不怎么多了。」 「啊，你提醒我了, 你现在有几个蛋？」徐中磊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还能有几个蛋？」 程昱铭：？？？ 「啊呸，别随便开车。我说孵蛋, 你认识受精蛋吗？能孵的？能由一堆蛋变成一群鸡那种蛋。」 「不认识，你难为我了。我会吃我会做, 我还真没孵过蛋。」程昱铭手一摊，这真的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点，「这事只能你来, 刚好最近没怎么吃鸡蛋，攒了二十来个吧，都给你拿过来，咱们分析分析。」 「……」 「你能看出来？」程昱铭看着徐中磊拿着鸡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翻来覆去地看，不时还拿起另外一个对着灯光比较，好奇问。 「看不出来，感觉有点不一样，又觉得都一样。」徐中磊把手上两个蛋归位，「没受过训练，没办法，刚好晚上咱们要去那边一趟，问问老人家有什么经验没？」 「那边」就是徐中磊和程昱铭对村里大部队住着的地方的简称。 「去那边还有什么事？」 「额……」徐中磊想起来，自己装完就跑，前因后果都没和程昱铭说过。 ＊ 「你说，你和志平哥，决定牵头组织大家恢復生产，还要另送四颱风力发电机过去？是这意思？我没听错？」程昱铭组织了一下语言。 第85页 「没错。」 「你都还有四颱风力发电机？！害，那我前段时间都白担心了，我听人家说你是个地主，果然谣言不是毫无道理。」程昱铭以为是要拆了现在在外面的四台发电机，刚好，屋顶两台，菜屋屋顶两台，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地下室还有好多好多的发电机，多到这四台完全算不了什么？ 「哈哈哈，发电机还有，多的是，说我地主没错！」徐中磊得意。 程昱铭摇了摇头，没话说了。 他有点伤心，他理智大脑一思考，觉得自己这这伤心来得毫无道理，但从情感上来说，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屋子里充裕的粮食，外面整整五间房的能源，他都看在眼里，少了什么东西，徐中磊都能去地下室找出来，还没有避讳过他。 他以为，凭藉他已经呆了三个月未来也会扎根在这里的朋友，徐中磊会告诉他什么的，比如地下室有什么，还有，是玉佩空间、重生、白鬍子老爷爷，或者另有什么奇遇，让徐中磊做出这些准备？ 他以为，他的僱主、他的朋友、他的救命恩人，对他是不一样的，有一天能够和他分享一些之前不说的东西，但是现在，你都还没有和我说点啥呢，你怎么自曝到别人面前去了？ 这种矫情的酸涩感在程昱铭的五脏六腑挥之不去，就像是自己以为的铁哥们拥有了另外一个更铁的朋友。 「本来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长工，你做什么决定，我没有意见……晚上去开会……好…」 程昱铭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说。太酸了，太别扭了，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故意对父母说出来的「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关心我」； 这个孩子以为父母会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爸爸妈妈错了，爸爸妈妈关心你的」，但是，这个孩子只能得到父母更加生气的回应，就像程昱铭现在盼望的一样。 「不对，这话说着别扭，怎么还想哭了？」徐中磊听着程昱铭的回应就觉着别扭，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和抖动的眼睑，这是程昱铭想哭的反应，他都见过好几次了，这人就比他小两岁，比他容易哭得多。 「没有，我去看看苗，去蔬菜架子那边挖点坑，等一下回来做饭，吃完饭就去那边开会。」 程昱铭默默穿上自己鸡屎味的外套，出门做事了。 徐中磊：？？？这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没有和他说自己送了发电机出去？程昱铭不是太小气的人哪，应该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搞不懂啊搞不懂，男人真难懂。 徐中磊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把原因放在了人家不太愿意把发动机给出去。 吃晚饭的气氛颇为凝滞，两人闷头吃饭，话也不说了。 「那个，我想了想，你觉得，要不，这发电机，咱们少给几台？」徐中磊自持大哥的身份，决定不和小弟计较，这种打破尴尬气氛的事情还得他来。 「额……」程昱铭觉得徐中磊努力的方向好像有点问题。 「这样吧，我知道你生气了，」徐中磊一心想为自己好好活下去而奋斗，作为团队管理者，适当了解一下队友的家庭情况、心理状态是维护团体和谐的必要方式，「有什么要求你说，有什么问题你问，咱们俩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有什么事情得说清楚。」 「嗯……」程昱铭确定了，徐中磊理解的方向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人家拿对待工作的态度和他说话，他能怎么接？我嫉妒，我害怕，我想知道你的情况，我觉得你对我太生疏了？这种情感剖析就算了吧，想想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样吧，那我先示范一下，我必须向你解释一下我做这件事的动机和缘由。 实际上，是因为火山爆发，1785年火山大爆发，直接导致了全球长达数十年的寒冷天气，农作物大幅度减产，地球进入了一个小冰河期；而之前的麦卡锡火山爆发，比1785年那场火山爆发还要更加严重一些。因此，你知道的，我为这个非常有可能爆发的冰河期做了一些准备。」 程昱铭也不纠结自己的情绪了，听徐中磊分析他自己的动机。 「我买了很多能源、燃料、粮食、衣物，除了地下室你没去过，那些东西我都没瞒着你，那些东西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我拥有的所有资源都是有限的，咱们必须要从其他地方找到资源补充。 而获取资源的方式：上山打猎，下河捕鱼，下地种植，还有面对有可能的外来势力的竞争，这些都不是咱们俩自己就完成的事情。 所以，之前我千方百计让咱们村里人挖火炕，建抗寒的房子；现在我想通过这种劳动工具支援的方式，让大家种田，让我们村里大多数人都活下来。」 徐中磊放下碗筷，示意话要结束了，饭也吃完了，他盯着程昱铭的脸说：「这就是我的想法，实际上，就是徐志平不说，我也得想办法促成这件事，到时候粮食短缺，我们村里人就不可能和平相处，甚至会把火烧到我们身上，这就是内耗，大家一起等死。」 程昱铭脸上出现羞愧的神色，然后迅速被微笑替代：「哥，那你怎么就能够在，我记得那个大火山爆发是在去年元旦节之前吧，那个时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呢？我觉得要备齐这些东西，一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 徐中磊能够好好跟他解释，程昱铭就觉得自己已经是那个被父母说「爸爸妈妈错了，爸爸妈妈爱你」的小孩了，他已经心平气和，甚至还有点高兴和得意，感觉趁热打铁，问出了这个纠结了他许久的问题。 第86页 这……不好说，还真是不好说。徐中磊沉默了。 「哥，你是被世界意志下了禁令，或者被某位大仙画了个符？还是小说里常见的重生？」程昱铭对小说情节还是有点储备的。 徐中磊神秘一笑：「你听说过，有一类人，叫做生而知之者吗？」 程昱铭瞬间兴奋了：「你是？哥？不不不，你不是我哥，你是我爸爸！」 「不好意思，我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有这么种人而已。出门嘞儿子，咱们要迟到了。」 ＊＊＊ 这个会，两人虽然是主角之一，但争论的焦点不在他们俩身上，而在分配上面。分配劳动、分配成果，才是随时可以引爆气氛的问题。 徐中磊决定自己和程昱铭都不参与劳动，只要分红。所以这些争论都与他无关。他自己家的粮食都种不完，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和村里人抢饭碗，他俩只是来凑数，顺便看一下最后结果。 吵了半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最开始提出的建议分配，沿袭歷史方法，建立工分制度，多做多分，少做少分，偷懒扣分。由于徐中磊和徐志平提供的生产资料，另外各分作物收穫的三十三分之二。 徐中磊还以为会有人跳出来说分配不公平，徐中磊为什么可以不做事之类的话，但是村里刺儿头看起来最近服帖不少，连热爱说点「睿智话」的老头老太太都一声不吭，倒是让徐中磊觉得疑惑。 「哥，你是不是太小瞧你的风力发电机了？」程昱铭回答了徐中磊的疑惑，「跟你作对有什么好处？把你的资源往其他的地方推？人都是现实的，谁对自己有利，立刻就对谁服帖了。你看看我，爸爸！我想去地下室看看！」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儿子……咱们回家先把鸡孵上啊！」 孵鸡攻略是问了国盛叔，老一辈人的经验一般都喜欢用神秘主义来表达，什么「感觉」「黑点」「重量」「手感」，都是暂时用不上的经验，至少得徐中磊孵上三十窝鸡才能找到感觉，最后徐中磊自己作出总结：受没受精天知道，反正找比较粗糙的蛋壳，让母鸡上就完事了。 过了五天之后，可以趁着母鸡不注意，比如它休息，吃饭喝水的时候，拿强光手电筒照，那时候蛋壳里边的受精蛋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出现胚胎组织，这个时候把正常的鸡蛋拿出来炒了吃了就行了。 老一辈经验的新解释，合不合适，回家试试。 第56章 集体劳动 惹怒：[我母鸡啊]…… 「咯咯咯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 「妈耶！你快点, 它回来了！」程昱铭赶紧拦住孵蛋的黄毛母鸡，一边对线一边催徐中磊。 「这种事情就是细緻活，哪里快得起来？你撑住啊, 要是它要是进来了, 被它看见我又在摸它的蛋, 我得被它啄死！」 徐中磊的手指感觉到了还没消散的疼痛，那是昨天他想看看这黄毛母鸡抱了这么多天的窝, 到底哪些是受精蛋。 结果还没有靠近那只鸡的孵蛋窝, 那只鸡就对他怒目而视, 他刚一下手, 就被这只「战斗鸡」啄得手流血, 这只鸡还从窝里边跳出来，追了好几步，「咯咯哒」「咯咯哒」骂了徐中磊一路。 保险起见, 今天徐中磊换了个套路，先让程昱铭用食物把这只鸡引入隔壁蘑菇房, 顺便守着门，徐中磊就趁机感觉钻个空子, 去看看这孵了六天的鸡蛋，哪些有长成鸡的潜力。 但是那满满一大盆鸡食, 怎么这就吃完了？还有最后几只鸡蛋没看呢！ 「哥哥哥，这只鸡要翻脸不认人了！它啄我的脸！飞起来啄！我这辈子就没看见飞起来的鸡！你到底还有多久啊！我撑不住了！」 程昱铭张开手臂, 用自己的身躯拦住这只黄毛鸡的去路，那只鸡愤怒地「咯咯哒」, 又助跑了一段之后，飞起来往程昱铭脸上啄。 这么被母鸡孵上几天，原来看不出什么差异的鸡蛋, 现在有了明显差异，透过强力的灯光，徐中磊手上最后一只鸡蛋里边有暗红色的小点，一些丝状的线也清晰可见，连蛋壳也变得肉眼可见的更加粗糙了。 徐中磊抱住手里五个没有反应的蛋，赶紧熘出门，「好了好了！放它出来！别冻着我的小鸡了！」 两人赶紧躲回自己的房子，不一会就能听见工具房那边响起来的母鸡愤怒叫喊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 「几个？」拿出来的鸡蛋被徐中磊塞进兜里，程昱铭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五个，蛋壳都没破，刚刚跑得太快了，就怕这些蛋碎在我兜里。」徐中磊一个一个数出来，交到程昱铭手上。 「嘿，那十几天之后，咱们就能收穫十八只小鸡了，哈哈。这些蛋咱们中午加餐！」程昱铭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仿佛面前有三百只啥都没穿的鸡飘过，肉类的问题解决了。 午饭之后。 大雪从曾医生冻伤的那天晚上开始就没停过，一层层雪花落在地面上凝固成了冰，又被一层新鲜的大雪覆盖，院子里徐中磊尝试扫过几次雪，但是他那渺小的扫帚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面前显得一点胜算都没有，扫过两次之后，徐中磊也不管了。 院子里的积雪就有半米深，加上里边的冰层，徐中磊现在徒手就能摸到自家围墙的最高处。 但是，院子里的积雪可以不管，自家各处屋顶的积雪，不能不管。屋顶冰雪太重，如果超过的房屋的承重极限，里面什么东西都得埋下边去。 第87页 现在除了繁重的日常任务，现在填补他们空余时间的就是除雪，爬□□上屋顶扫雪，把冰层用铲子铲下来。好在徐中磊一直在有意识地把自家房子屋顶，做得尽量尖，不然这么大的面积实在是让人绝望。 ＊＊＊ 状元桥村徐家老屋组召开建设动员大会之后，又一次进入了大兴土木的阶段。 徐中磊送来的发电机叶片唿啦哗啦地转，那一闪一闪的红色提示灯，简直就让戴胜热泪盈眶。 多久了，这都多久没见过电子产品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而且储电箱刚好还有一个插头，可以直接用。戴胜趁大家不注意，从大棚另外一个出口急匆匆回家，找出珍藏已久的手机和手机充电器，准备好好再沐浴一下现代文明对他的冲击。 「戴胜，刚刚走了多久？」 额，戴胜一路上高兴到颤抖的手立刻恢復平静。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就是不想让这瘟神看见，没想到这下被抓个正着。 「没，没多久，我就回个家……」 「擅自离岗，本来要扣两分的，看在你时间短又是第一次，警告了。下次再离开岗位就直接扣分了。对了，戴胜，别打发电机主意。徐志平说过的，这四台发电机一天一共只能发一万两千瓦电，用在植物身上都紧巴巴，要是敢动发电机被我发现了，以后就不准来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刘姐，我马上去做事。」听见没有处罚，戴胜赶紧熘了，他这样的完全劳动力，一天的工资是五个工分，要是直接被扣掉俩，他这半天就等于白干了。 刘柔，这个名字本地话说起来就是「牛油」，算是徐志平的关系户。她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是性格勤快，在家根本就闲不住，所以时常过来看看。徐志平心疼老婆的身体但是看不住人，索性让她在这监工，管管人。 前几天正是忙碌的时候，要安装种植灯，要挖土，要去山上砍柴，要冒着大风大雪，用砖头和泥巴沿着塑料大棚的轮廓垒出泥巴房子来，最后还要在外面覆盖上一层冰保暖。 集体劳动一开始最是热情最高涨，也幸好趁着那段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帮忙，赶紧垒了一个砖质大棚出来。 只过了几天，摸鱼的、偷摸回家的、还有再也不来的人就多了，第二个大棚的搭建速度，那简直就是跟乌龟爬一样，做了两天只垒了一半不到的进度。 徐志平赶紧提高室外劳动到三倍工资，十五工分，但是戴胜这样的人还是压根不想多做，选择了在室内挖烟道，比起外面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大棚里边还能到二十多度，舒适不少，没想到就算是这样，他还在想方设法偷懒。 刘柔性格火爆做事麻利，和她的名字完全不一样，大伙都喊「刘姐」，久而久之，她自己都更加习惯刘姐这个称唿了。 她一般坐在大棚口，借着火光大致看着大棚里的人，很是威慑了一群打算磨洋工的傢伙，她也不仅是管人，忙起来了，刘姐能搭把手的时候还是会搭把手，比如添个柴什么的。 这个建好的砖制帐篷里种的是土豆，现在烟道还没挖好，就用铁皮桶烧着木柴，放在过道上，维持温度，种植灯每天开五个小时，还是用两颱风力发电机才勉强供上的电，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几天没有动静的土豆小苗蹭蹭蹭长了半截手指头的长度。 看这法子行得通，刘姐自己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农村冬天基本都是猫着，尤其在这种大雪天，领着大傢伙放弃了搂着媳妇睡大觉的舒坦生活，在这里挖土盖房上山砍柴，要是种不出什么东西，她们一家三口就得一起去跳楼。 「来来来，都进来，休息休息，烤烤火。」徐志平领着一堆人进了大棚，瞬间这个大棚温度都降了不少。一进大棚赶紧叫村里人自己找地方烤火，这个大棚不是很宽，但是非常长，有一亩地面积，铁皮桶也有几十个，不愁找不到地方烤火。 「今天还好？做得怎么样？」刘姐站起来问自己的丈夫。 徐志平现在连眉毛头髮都白了，整个人就像一块冰成精了一样，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啊！」他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慢腾腾说：「人太少，进度慢了点，外面冻死人，太折磨人了。」 刘姐把水杯递给他，说：「我们嘴皮子都磨破了，能来的都来了，想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提到十五个工分也就来这么多人，还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来的。哼，到时候收穫的时候，就咱们有吃的，馋死他们！」 「你怎么和茵茵一样这么幼稚，还馋人……」徐志平笑着说。 「呸，天大地大，到时候没东西吃了，就咱们有，你看看不会馋死他们？你就等着看吧！」女人就是幼稚，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 「……」徐志平内心非常贊同老婆说的话，但是不能说…… 「好了好了，都烤好了吧？都过来吃点东西！」徐志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喊人过来吃东西。 吃的东西非常寒酸。就是油炸的一小块米糕，算是极端环境的加餐。在外边工作的人热量消耗太大，单纯正餐已经抗不过来了，徐志平自己在外面垒了一天的砖之后，就把自己家里的米糕切成小块加糖加盐用油炸了，要出去的人，上午下午每个人都吃上一块。 「不是你，你在里边的，这大棚怕是比你在家还舒服，吃啥吃？」 第88页 刘姐有一双好眼，记性贼好，揪到打算浑水摸鱼，排队领米糕的室内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就指出来了。 「哦嚯，抓到了吧？」 「你小子想吃自己出去啊！」 「刘姐威武！老子在外面冻得要死，还想摘桃子？我看你是在玩火！」 …… 一阵骚动之后，徐志平带着人出去继续干活了，室内也继续挖烟道。 外面太冷，一般出去干半个小时就得进来休息一阵，之前大棚还没有搭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雪地上烧起篝火，烤烤火动动腿之后才继续干活，反正不能一直干下去。 第57章 中年徐金鹏 吐槽：[整天求佛的人被佛…… 老话说, 人到中年三大幸，升官发财死老婆。 徐金鹏祖籍徐家老屋，今年五十二岁, 有妻有子, 高堂健在。 他没当过官、没发过大财, 中年愿望就一个：老婆死。 老妻和他一样大，二十岁就跟了他。两人骑着摩托在绥阳县和市里, 接活搞装修, 泥里土里七八年, 他们俩最窘迫的时候全身上下就能摸出来十块钱, 还是他老婆卖了自己留了八年的头髮, 两人拿着卖头髮的三百块钱，馒头配开水撑过最艰难的时间。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老妻就坐在他破摩托车后座, 笑着和他说起去找老闆要钱的可以用的话术；还幻想他们留在老家的小儿子，将来有钱了, 一定要上最好的学校、穿最贵的鞋；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老婆永远是那个样子，一辈子也不要变。 事与愿违, 自从他们俩开了公司，赚了很多很多钱之后, 他就发现自己老婆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任劳任怨、贤惠漂亮的妻子了。 年纪大了, 徐金鹏也没有想过自己老婆能够永远年轻漂亮，但是之前晒黑得黝黑的皮肤能不能好好养养？那变形的手和脚能不能去美容院多做保养？能不能每天他回家之后端上饭菜伺候伺候？ 他老婆啥都不听, 每天点卯一样，要去公司巡查、看帐，还要管他那办公室新找过来的年轻秘书。徐金鹏一说起让她不要再去公司了, 去做做保养、打打麻将，老妻就跟被按中死穴的花猫，大声尖叫：「啊，好啊，徐金鹏，我跟你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做事！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方！你现在在公司招年轻漂亮的妹子，就放在你办公室，你去应酬的事情我管不了，公司我还管不得了？」 就是这样，一说，那疯女人还扒掉衣服，往徐金鹏面前蹭：「徐金鹏！这伤口你记得吧，你骑着摩托车载着我摔的！为了和你省下一晚上的住宿费，凌晨四点在外面跑！」那丑陋的皱纹，全身松弛的皮肤，简直让人作呕！ 这些徐金鹏忍了，不能忍的是吵架的时候，他老婆说的一句话：「离婚就离婚，公司，房子，车子都有我一半！分了我一个人过！」 啊，听听，这是人话吗？徐金鹏可以忍着和老婆吵架打架，容忍老婆的盘问，忍着不去找学生妹子，但要离婚？要分他东西？要分他和他儿子的东西？那么多钱就给她？做梦吧！ 徐金鹏和几个差不多岁数的老闆去洗浴中心喝酒、休息的时候，常常听其中一个人感嘆「升官发财娶老婆」，当时还觉得人家没良心，嗤之以鼻。 现在他自己每天就盼着自己老婆死，最好长什么癌，得点白血病，或者被车撞死。他不敢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但是他每天一次，对着三根香虔诚地祈祷：让我老婆趁早死了吧！ 红x少x队 尤其是聊天软体和一个28岁的漂亮女人聊得火热之后，他祈祷的频次变成了一天三次。他儿子还说，老爸这是要苦心修佛了。 苦不苦心不知道，反正他老婆死了。 不仅他老婆死了，连儿子、父母都死在了这场地震里。 他父母不习惯和他一起住，老俩口就在徐家老屋老房子里边养老。一家人回来给自己七十五岁整寿的老娘过个寿辰，没想到整个家庭连带着老房子都没了。至于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半夜起来去客厅跟小妖精聊天，聊到凌晨两三点，聊完之后他诚心祈求了一番佛祖自己的老愿望，就刚巧碰上了地震。 地震完那几天晚上徐金鹏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佛祖向他表示：他的祈祷太过于虔诚，决定不仅满足他的愿望，还顺便许一赠三，不知道施主可曾满意？不满意的话一赠四也可以商量。 吓得他在梦里连续打了三四天的五星好评，跪着求佛祖不要许一赠四，他满意，简直太满意了！那几天，村里人睡觉的时候，常常被他的痛哭吵醒，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亲人在这场大灾之中去世，互相理解，没有半夜把他赶出去，只在第二天稍微提了一提：「金老闆节哀，知道你想老婆，半夜还喊人家名字……」 佛祖最后还是没有表态到底要不要再赠送他家一个死亡名额，徐金鹏就胆战心惊在徐家老屋住下来了。 徐金鹏现在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现在自家公司肯定没了，之前承接的建筑项目做了一半的都重归于零，银行那些贷款每天的利息就能把他压死，他几十年的奋斗，几十年的积累，就这么在两天之类烟消云散。 他已经五十二了，儿子刚刚结束在国外的学业，没想到一回老家就被埋在废墟底下了，还是他亲手收的尸，原来想着的，家里存款不少，儿子学业有成，他就可以开始享受生活了，现在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因为他几年都回不了几次村子里，连村里分粮食分给他，都有不少人讲闲话。 第89页 风水轮流转，去年他还瞧不起一辈子留在村子里的中年人，现在他要盖房子，要分粮食，分挖来的超市调料，他还得小心翼翼，心理落差巨大。他白天跟人笑嘻嘻，晚上就在心里骂人，骂天骂地，骂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骂到他舒服了才沉沉睡去。 徐金鹏原本把希望寄托在政福会来救援，会给地震补贴。他家里人买了很多保险，到时候只要出去了，保险公司一找，拿到钱之后，他还是能活得很好。他每天都会看看乡道上边有没有人走过的足迹，有没有汽车的压痕，但是地震之后一个多月，什么都没等来。 他等不及了，自己偷偷去镇上看了一次，那边尸臭沖天，猫狗乱舞，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 他慌慌张张跑回了村子里，算起来竟然还是徐家老屋最好，他的阅歷告诉他，这个世界因为这场地震发生了一下朝坏走的变化。从那时候起，徐金鹏也不再端着老闆的架子了，要他搬砖就搬砖，要他挖土就挖土，心里也不偷偷骂人了。这几百斤粮食他还不敢随便吃，每天吃个七分饱，然后拼命往自己的肚子里灌水。 累到两眼昏花，全身酸痛，双手双脚都像有小鬼在拉扯，看着村里的女人们为自己男人准备饭菜，准备开水，他还不能休息，要做各种生活琐事，他开始怀念起自己老婆，后悔自己当时期待的「死老婆」。 他在心里默默求佛祖：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在微信里的小妖精和自己的老妻里边选择，他一定狠狠给那个小妖精一个耳光，和自己老妻长相厮守。 佛祖又来了，那个男人金光闪闪地表示：时光倒流是禁术，若是本座帮了你，这个世界就会消散，但是你是本时空气运之子，你的要求我们必须答应，既然你这么期待你的妻子復活，她现在刚好就在地府里，跟你换个身体，她立刻就能活过来…… 徐金鹏心里一咯噔，「换身体」？老妻活过来了，他的灵魂能去哪？ 佛祖慈悲一笑：我佛的气运之子，当然还得下六道轮迴，去地府歷练歷练啊！ 说完，那金光闪闪的手臂一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出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嘴还能动！于是艰难地大声喊：「不要！不要！我不干！放过我吧！」 ＊＊＊ mb！叫魂啊！鬼喊鬼叫什么！吵醒老子了，大晚上的嚎什么嚎！」 那人大骂几句之后又没声，板材房不少人已经醒了，半撑起身子在找罪魁祸首。 徐金鹏没有骂回去，他现在冷汗直流。他惊叫醒来，发现自己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了。好在是隔壁人压到了他的手脚，血液不通，才导致手脚没有知觉。他还是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这一晚上再也睡不着了。 从那以后，徐金鹏也不祈祷了，每天就兢兢业业搬砖砌房，还因为踏实肯干得了村里实际掌权人徐志平的好感，徐志平每天拉着他干活，干得他骨头都要散架，还得笑嘻嘻乐呵呵地动手。他现在在村里一个走得近的都没有，徐志平带着他，好歹不会无缘无故被边缘化。 这大雪下得徐金鹏心里发虚，他想起梦里边佛祖说的气运之子这种东西，电视里一旦出现这种人，什么好事都能变坏事，什么坏事都能变得更坏，徐金鹏沉默着，默默把自己晚饭削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把粮食搬进了离自己最近的火炕边。 他的房子是和几个同样地震中失去所有亲人的独夫合伙建的，房间相连，能够省下一整面墙的砖头，厨房就在后边，火炕也有，厕所用的是公共厕所。 尽管他每天做的饭越来越少，他心里还是有着深重的不安，这种不安来自自己越来越少的粮食、外面连绵不绝的大雪，还有他种在地里的蔬菜。 说真的，为了好好照顾那些蔬菜，这段时间他都不去公共厕所拉屎了，而是挖了一个大坑在屋后，打算攒着给他的蔬菜们施肥，但是这场大雪来了，光秃秃长在田里的蔬菜，想都不用想，没了。 大雪越下他越焦虑，嘴唇边起了一整圈的燎泡，眼睛都变得通红，急上火了。 徐志平要领着建徐家村农场，这件事徐金鹏算是最先知道的，他的年龄摆在这，曾经还是个老闆，有阅歷有见识，徐志平有什么事都喜欢和他聊聊，这个农场徐金鹏简直就是双手贊成，他对未来很悲观，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活得久一点，活得好一点。 第58章 豆子的一万种吃法 成就：[端了豆子的…… 大雪一连下了二十多天, 耳边大风唿啸，雪花落地的声音就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天。今天早上徐中磊醒来，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的耳朵终于冻聋了。 风小了, 雪停了, 久违的太阳在远远的地平线闪耀出白色的光, 打开窗帘的一瞬间，像是电影大幕徐徐拉开, 刺得人眼睛疼。 有清脆的鸟叫声打破了宁静, 它们在发电机的电线上停留, 不时还下到雪地里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徐中磊总觉得这些「叽叽喳喳」小东西，看起来比往常瘦小了不少。 「早……」程昱铭大概是被窗帘拉开的亮光唤醒，几个月没剪的半长发睡得乱七八糟, 他揉揉眼睛，往外边一瞟, 瞬间语气都轻快了，「这是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早！你看, 鸟都出来了，今天天气真的好！」 第90页 徐中磊把窗帘拉到最大, 穿上裤子外套，洗漱去也～ 「嗯～」「嗯！」「嗯嗯嗯！」 「程昱铭！今天能吃上豆芽菜吗！哎呦喂, 我这肚子不行了！」徐中磊坐在马桶上憋了半天气，唿之欲出, 又无处可出，这两重天的折磨逼得他大声召唤程昱铭。 「啊啊啊？便秘了？你右手边，那个纸巾盒子里, 有开塞露！我昨天放在那的，好用！你试试看！」 浴室里卧室隔了两堵门，怕徐中磊没听见，程昱铭还特意用最大音量隔空指导。 看来听见了程昱铭的建议，徐中磊不说话了。 「你小子可以啊，我都不知道我买了那玩意，你竟然就先用上了。」徐中磊解决完大事，脸上憋得通红出来，但还是先调侃了一番程昱铭。 「不然我挠心挠肺发豆芽干嘛？」程昱铭翻他一个白眼，「蘑菇还是纤维量不够，现在连白菜都没一颗！我想吃绿叶菜，想得脸都要绿了……」 身高十公分的蔬菜苗才刚刚移进土里，想要尝尝还得再过上好几个月；每天都有一碗的各类蘑菇吃得程昱铭头大，再加上每天上厕所的时候都有点不可描述的难受，作为一个对吃还是有一点追求的广安人，程昱铭每天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翻地下室找吃的。 然后，那十来个码在角落里大麻袋吸引了程昱铭的注意。 麻袋上边写着：黑龙江腊梅农场有限公司：大豆100斤。 没开封，没动过，原装的。 程昱铭问起徐中磊那些麻袋的情况，那货竟然一拍脑门才想起来，黄豆、绿豆各买了500斤，黑豆200斤，他费劲巴拉把麻袋搬进地下室之后，竟然就全忘了！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豆子！能磨豆腐、做豆花、发豆芽、磨粉做早餐的豆子，高蛋白、高脂肪的天赐之物，就这么闲置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如果不是他，程昱铭将这些小可爱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它们能直接放到发霉！ 程昱铭决定好好挖掘一下这些豆子们的潜力。 发豆芽，黄豆、绿豆都可以做，但是黄豆芽口感不好，一般买的豆芽都是绿豆做的。程昱铭舀了七八斤出来，每隔两天泡一斤绿豆，这样就不会一次发太多吃不完。 泡了一天一夜的绿豆平摊到湿润的纱布上，然后每天去浇点水，连着浇了三天之后，昨天，最开始一批的绿豆芽都已经有了程昱铭的中指长，程昱铭觉得还能再长长，又等了一天。 没想到这大早上的，徐中磊就盯上了这批豆芽，那关注的眼神，程昱铭都怀疑徐中磊是不是想生吃了他们。 「程昱铭，你说，豆芽怎么吃好吃？」徐中磊凑到放在蘑菇房的那几个发豆芽的大盆边上，问道。 「清炒就挺好吃的，还能下火锅，做配菜。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芽菜是川菜，水煮鱼里边，那家老闆调得一手好料，豆芽菜最后吃，充分吸收里边的辣油和汤汁，一口下去，又辣又香，口感还脆，简直了！我自己试过，加什么香料都没有那家馆子那么好的味道……」 「哎哎哎，大哥，你是我大哥！你可别说了，就算有得吃我这臀部也扛不住，我来点菜，清炒，清炒就行！」徐中磊被程昱铭说得口水都要下来了，赶紧阻止了这场不亚于深夜放毒的酷刑。 徐中磊购买物资的时候，就喜欢逛淘宝，，里边有各种稀奇古怪又有用的东西。 尤其是「猜你喜欢」这个功能，实在是非常了解他内心的嚮往，他家现在那狗拉雪橇，就是「猜你喜欢」，还有就是这堆豆了，关键词「东北」「豆浆」「大豆」「蛋白质」简单直白勾引到了他的钞票。 但是这些东西来了之后，徐中磊被杂七杂八的事情绊住了脚，把这堆豆子抛到脑后了，要不是小程慧眼识珠，就要明珠蒙尘了。 午饭徐中磊心满意足吃到了清炒豆芽菜，一斤绿豆发出了一大篮子的豆芽，程昱铭只炒了一半就让两人吃过了瘾。 今天没有下雪，不用爬上屋顶去扫雪，所以下午两人都闲了下来，徐中磊累了这么多天，就想靠在沙发上大一个下午的游戏，没想到洗完碗之后，程昱铭变魔术一样的，掏出了一个大桶。 「来来来，哥你来帮忙啊！总算清闲半天，有时间做豆腐了！还好我早上一起就泡了十多斤黄豆，这么就有五个小时了。别摊着了，做豆腐咯。」 那个「咯」，一听就很有本地话的灵魂。 徐中磊先是帮着程昱铭去工具房里把闲置很久的磨浆机抬进了客厅，又帮着收拾家具，清理出一大片的空地，把磨浆机抬过去，然后去房子后边的锅炉房，把用烧炕的时候顺便化的雪水，用大桶提过来。 大电子称放在地上，程昱铭喃喃自语算豆子和水的比例，然后把水过秤豆子过秤，按照每公斤黄豆六公斤水的比例，程昱铭找出了两个闲置在后面锅炉房的超大铁桶，一共称了30公斤水进去才算完。 这个磨浆机比较磨人，不能直接把豆子加水一次磨好，而是要像传统石磨一样，用瓢一次一次加混好的豆子和水。 为了开动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除了一个30w的节能灯开着，徐中磊断掉了家里所有电器的电，又把插线板送到它的插头面前，让它充分享受家里的电。 下面的出浆口，接的是另外一个超大铁桶，徐中磊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又套上一个大口袋，那是为了过滤豆腐渣用的。 第91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人就着这个30w的小灯，按下了开关。 徐中磊一勺一勺把豆子和水送到磨人磨浆机的大肚子里，一分钟之后，下面的出浆口就有打好白色的豆浆慢慢流出来。 「别看了，快点，接着放！」程昱铭扶着那个大口袋催，程昱铭才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新奇感中恢復过来。 这磨浆机响起来隆隆的吓人，但是确实好用，只磨了十五分钟，豆浆磨了一半，那个盛豆渣的口袋也差不多满了，程昱铭赶紧断电，把豆渣放在一边。 半小时就打完了所有的黄豆，两人收穫了一大铁桶的豆浆。 要做豆腐，就还得把豆浆再过滤一边，过滤完之后，豆渣也积累了一大盆。 接下来，徐中磊烧起外面锅炉房的大灶，两个铁锅才将将装下所有的豆浆，程昱铭则拿起醋瓶子，纠结地计算大概比例。 程昱铭自己上手做过豆腐，当然不在家里，而是花了钱在那种古风旅游景区做的，那边点豆腐用的是烧好磨成粉的石膏，程昱铭后来自己查资料了解过，石膏成分是含水硫酸钙，这种大灾之后的小村子想都不要想会有这东西，但是南方用石膏，北方用滷水，但其实，醋也能用来做点豆腐的材料。 问题是，比例。 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整瓶500ml食醋，程昱铭决定不能太冒险，他先是倒了一半出来到有刻度的杯子里，大火烧着铁锅里边的豆浆微微沸腾，程昱铭一边拿着大勺撇去浮沫，一边观察豆浆的样子。 就是这时候！豆浆在向上起泡，豆泡破裂又向外溢出，下面新的豆泡在生成，程昱铭赶紧让徐中磊熄火，自己把剩下的一半醋，倒进这口大锅里，把勺子深进去顺时针搅动，一分钟之后，肉眼就能看见豆腐花在凝结。 成功了！ 另外一边豆腐已经沸腾，程昱铭依样画葫芦，也成功了。 豆腐凝结的温度在90度到110度，刚好就在沸腾与不沸腾的分界线，这两种状态都能够成型，程昱铭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试试比例」。 凝结的水豆腐要赶紧放进木盒子里，程昱铭一早就把徐中磊做失败的木箱子洗干净了，仔仔细细垫上一层干净的布，然后一层水豆腐一层木板子，装满了这个长宽高各六十厘米的大箱子。把最后那块木板子压上去，再压上好几块大石头，等水豆腐里边的水稍微排干，豆腐就成型了。 这时候，程昱铭的嘴角才稍微扬起，他认真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就喜欢闷头琢磨，现在笑出来，这事就成型了。 「成了？」徐中磊帮着盖石头，刚好看见程昱铭笑起来。 「成了，再等半小时，咱们就能吃豆腐了。」 「妈耶，我以前看见豆腐摊都没买豆腐，简直就是对不起人家，一块豆腐一块钱，买多省心！太累了！」 徐中磊摇摇头，松松筋骨，忍不住感概。 「那是，我做过一次豆腐，再也不想自己上手了，这是没得办法。」 第59章 大胆的想法 获得：[二哈的白眼]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好香啊！」 徐中磊一边称赞一边又拿起一个圆圆的金黄色小饼子, 咬下油酥的外皮，口感绵密，回味鲜香, 咽下去之后还余味留香, 隐隐约约带有豆浆的香味。 尤其是配上辣口的油煎豆腐块, 问话间，徐中磊又干掉了一块。 「好吃吧？豆渣饼。」程昱铭自己也夹了一块, 咬下一口, 回味着纯正的豆香味, 「这饼我烙了整整一篮子, 都在外面冻着, 你要是觉得好吃，咱们明天还继续吃。」 五公斤黄豆做豆腐，过滤出来十五斤豆渣, 徐中磊去过的那家豆腐坊就直接把豆渣卖给饲料厂，但是程昱铭看着这一大盆豆渣, 觉得这它应该也很有搞头。 于是试了试万能的做饼方法，加面粉, 鸡蛋、酵母、白糖、鸡精、香油、盐进去，醒半个小时的面, 再把小面团用油煎得酥脆，便变废为宝, 可以端上餐桌了。 这十五斤豆渣被一通操作，烙了有将近一百张豆渣饼, 够他们俩隔三岔五吃上两个月的。 吃着豆渣饼，程昱铭又想起了豆子的另外一种玩法： 「哥？要是明天不下雪，咱们来磨黑豆粉？」 「啊？」徐中磊听得一咳嗽, 差点都豆浆呛到。明天都不下雪，还不能休息？ 「黑豆粉啊，我听人家说过，这东西能预防秃顶，对身体好，到时候模好了就放在一边，什么时候饿了就能泡上一碗，方便得很，要是有黑芝麻那就更好了。」程昱铭话语里，透出几分怅然若失。 徐中磊抓住了重点：「你说我秃顶？还想加黑芝麻？」 「不不不，是预防秃顶，预防。」 「不是，我哪根头髮让你觉得它要没了？」徐中磊虽然是加班狗、是社畜，但是健康的髮际线就是他区别于其他社畜的根本。 要不他怎么对自己秃顶的上级老王，脾气那么好呢？不找点平衡，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程昱铭居然质疑他的头髮，徐中磊有点生气，踩到痛脚了，他左左右右甩了一下头，试图让程昱铭看清楚，他不是那种需要黑芝麻黑豆粉来治秃顶的人。 「哥哥哥，看见了看见了，你的头髮根根强壮柔顺，duang～一样。咱们喝黑豆豆浆，晚上我就把豆子泡上，咱们明天就喝。」程昱铭连忙把徐中磊按下去，放弃了这个磨粉的计划。 第92页 越是缺什么，越是在意什么，他懂。徐中磊在广安的职场上肯定被伤得很深，不揭人伤疤是美德，他了解。 「这还差不多。等等，我手机里边有照片，你自己比比，是不是我的头髮就是比他们多，呵呵，我都看见刚入职的小年轻，上了两年班之后，那髮际线就从20岁直奔四十岁……」徐中磊想起来，起身去卧室找手机。 准备让程昱铭看看，在加班公司讨生活，能拥有这么一头完整的头髮，他是多么的天赋异禀。 ＊＊＊ 虽然今天没有下雪，但是外面的气温还是很低，程昱铭和徐中磊每天早晚都要去菜地巡查两次，看看温度是不是正常，还有作物们是否在健康地生长。 再把四个钢火炉装上满满的煤和压缩木屑，两人才能安心睡觉。 今天，徐中磊去加燃料，程昱铭还要把压好的豆腐由一大板切成小块。再隔一段距离放上一块，分装到两个木箱里，冻到外面去。 室内温度计一直停留子在它的温度下限零下三十度，但是寒暑表上显示的温度已经逼近零下四十五度了。 外面冰天雪地，就是一个天然大冰箱，这豆腐往外面一扔，瞬间就能结冰。这样保存的豆腐，程昱铭估计，只要不解冻，吃上十年都没问题。 这就是东北冻豆腐的做法，解冻之后的豆腐，内部呈现蜂窝状，吃起来非常入味，口感比一般的白豆腐，要好吃得多。 今天事情不多，晚上八点，两人就躺回沙发上，裹着被子看电影。没有开烤火炉，只开了客厅一个小小的环形灯。 不是他们不想灯火通明半夜蹦迪，而是四颱风力发电机的发电量也是有限，有两个吃电大户冰柜，用什么电器都紧巴巴的。 「诶，哥，我想起来一件事。」 看电影看得入神，程昱铭突然说话，让徐中磊反射性的一激灵。 「什么？」徐中磊暂停电影。 「你说，我们是不是傻？」程昱铭语出惊人，骂别人还骂自己。 「你傻。」 「我确实傻，我都知道把豆腐冻外面，怎么就没想到把冰柜里边的东西都放外边去呢？」程昱铭凑得更近了，「要供冰柜，楼上四个发电机都不够用，要是冰柜不用电了，咱们不是想干啥就干啥了嘛！」 「你想干啥？」徐中磊顺嘴就开车，心里也在骂自己蠢。坐拥冰雪宝库，完全就在浪费自然资源。 「这样，你明天用木头做一个大柜子出来，到时候肉啊什么的全部放外边去。」 第二天还是一个好天气，徐中磊匆匆吃了个早饭，就开始赶工自己的木头冰箱，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大。 小半天，徐中磊就把这个用钉子钉好的木头大箱子推倒外面的大广场上了。 老大和阿纸这下雪这几天玩疯了，就在自家前前后后地跑，还自己拉上了放在一边的雪橇，用牙咬着牵拉绳，叮叮框框四处撞墙。 看见一般不出门的主人难得出来，两只都从雪地里窜出来，兴奋地在他脚边乱嗅。小纸那个二货，看见他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竟然直接扑过来。 我的妈妈娘哦，你自己有多重心里就没点数吗？徐中磊扶着老腰，「啪」地拍了小纸的地中海大狗头一巴掌。 徐中磊断了冰柜的电，开始把那些肉，一样一样往外面搬。 累得像狗一样的时候，徐中磊就看见两只在他身边疯跑的狗。 嘿嘿，闲着也是闲着～ 「来来来！都过来！」徐中磊拉着雪橇，一边吆喝，两只狗果然跟上来，在他身边来回跑。 徐中磊把雪橇拉到厨房后门，摆上一个帅气的姿势：「程昱铭！别走正门了，把冰柜里边的肉都放雪橇上！」 程昱铭过来一看，立刻心领神会：「哟嚯，会玩会玩，大哥真会玩。」 徐中磊把专门为两只狗定制的能够扣住牵拉绳的外套给他们穿上，老大和小纸还以为主人在和他们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一个个主动地往衣服里边套。 程昱铭来回搬了十几趟之后，朝徐中磊比了个ok 的手势，徐中磊自己就坐上雪橇，拉拉牵拉绳，两只狗，吐着舌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前狂奔起来。 徐中磊被拉得往后一倒仰，赶紧抓住雪橇板的边缘。狗狗的速度非常快，有那么一瞬间，徐中磊甚至都有一种自己要飞起来的感觉。 雪橇停在院子里，那个大木箱子的旁边，徐中磊还是意犹未尽。 男人向来喜欢追求速度的极致，不管是汽车还是摩托车，都是越快越好，就算是坐雪橇，徐中磊都想着这速度不太够，要是地方再大一点，老大和阿纸能够跑起来就好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一直在边上看着的程昱铭，盯着那两只露着舌头的雪橇犬，眼睛冒出精光。 「别，停止你那大胆的想法。」徐中磊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行，真的不行，我也幻想过他们拉着我在外面跑圈，但是……」 「但是？不行吗？」程昱铭那大胆想法还是停不下来。 冰天雪地里，他坐在雪橇上，shua的一下，矫健的雪橇犬就带着他穿过冰冻的河，掠过长着冰晶的大片松树林，耳边有风猎猎，两岸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神。 这该死的吸引力，这场景对南方人来说那是该死的甜美！无法抗拒！ 第93页 「别想了，你想的我都想过，别流哈喇子了。他们，这两只，拉着玩玩还行。。真要拉人出去，跑个几公里的，啊，你瞅瞅你那大个子，人家拉得起你吗？」徐中磊指了指程昱铭的头。 「北方不是有狗拉雪橇，狗拉人的吗？」程昱铭还是不死心。 「人家要拉上两个人，最少要有六条狗。人家视频里边拉雪橇的小狗都是一串一串的，什么转舵的，领头的，当苦力的，每只都有的是讲究，能够直接上阵的雪橇犬都要经过专业的训练。你要是直接莽，这两只小可爱就能累死在你面前，啊？你忍心吗？」徐中磊掰来小纸的狗头，想要唤醒这个男人的怜惜之情，小纸给了程昱铭一个白眼。 冻之以情，然后就晓之以理，徐中磊继续认真科普：「再说，人家都没训练过，到时候把你拉沟里去了，你都没地方哭去。」 这么一说，程昱铭也死心了，帮着徐中磊把雪橇里边的肉都放到木箱子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哥，我说，正常人都不会研究狗拉雪橇到底要多少只狗的吧？正常人也不会知道拉雪橇的狗，还有分工的吧？」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第60章 烂人 感受：[你馋我身子] 程-福尔摩斯-昱铭那真诚的眼神让徐中磊有点扛不住了, 只能神秘地表示：「先搬，搬完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搬完之后，程昱铭去做午饭, 徐中磊直奔书房, 整理自己的「学习资料」。 「来, 看看？」 徐中磊强行关上沼气灶的火，把颠勺颠一半的程昱铭拉了过来, 指着桌子上一堆书、a4列印出来的文件说。 「诶诶诶, 别扯我。什么东西？比吃饭重要？」程昱铭定睛一看。 「你看, 你仔细看。比吃饭重要多了。」徐中磊期待又自得地关注程昱铭的神色。 「什么东西？全英文的, 看不懂啊。还有这个, 《新疆零下二十度犬业狗拉雪橇特色旅游训练指导手册》？」这a4纸列印得有点模煳，程昱铭一字一句读出来，封面那硕大的狗头还是非常明显的。 「看不懂英文书吗？封面是个哈士奇的就是雪橇犬训练指导书, 国内没有，我还是海淘回来的；加上那本, 就是那本封面是个雪橇的，雪橇装备制作指导手册, 一共花了我一千多人民币。」徐中磊热心指导解释，「那些a4纸里边的资料都是训狗师针对雪橇犬训练的心得, 心得你知道吗？心得就是真特么贵的那些资料。」 程昱铭翻来覆去地看，冷不丁说：「哥, 你这不是心血来潮？真想玩雪橇啊？」 「别说了。」徐中磊捂脸，无能哀嚎：「我原来也跟你一样有些大胆的想法, 但是，这些东西我看了之后我就放弃了。考考你，程昱铭你知道一支雪橇队最少六只狗, 要让他们跑起来，它们一天要吃多少东西吗？」 徐中磊比了一个六的手势：「一天两顿，要吃肉，要六斤肉！我靠，我要是每天能吃上六斤肉，我自己煮了吃不香吗？还费劲巴拉的种菜干嘛？」 「说实话，我还真想玩玩雪橇队的……」这个简单直白的数字简直就是最佳劝退方式，程昱铭收拾好这些资料，怅然地说。 「因纽特人养雪橇犬，都是一个村子养一支雪橇队。而且，人家捕猎，抓到一只海象、一只海豹就有几百斤，我们这里过去几十年，抓到最大的野生动物就是黄鼠狼，就那么一丁点大。」徐中磊把之前说服自己不去买上四五只雪橇犬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还拿手比划，那黄鼠狼就他手臂那么点大。 说起自己曾经的想法，徐中磊那话就多了，笑着追上来闲聊，开玩笑着说：「要是这些雪橇犬聪明一点，我就僱佣他们，坐一次车给一次肉，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记得镇上就有好多流浪狗，你指望哈士奇能和你谈交易，不如把镇上那些猫猫狗狗都收编了。更现实一些。」程昱铭最后翻炒几下豆腐炒豆芽，出锅，他觉得徐中磊的现在的想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人家那是吃人肉长大的，到时候我收编了就让你割肉餵狗！」徐中磊一边盛饭，一边不怀好意地往程昱铭下边瞟，「就割那块可大可小可伸缩的肉，反正现在没用。」 「我这块太大了，它们一口吃不下，容易噎着，我看你的更合适！」程昱铭秒懂并且跟上了车速顺便反击过去。 「太硬，嘣掉狗牙就不合适了。」徐中磊笑得嚣张。 「呵呵，我看你三秒差不多。别浪了，再浪就挨艹。」程昱铭一手端起菜，一手往徐中磊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徐中磊捂着屁股，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激动起来：「我靠！你馋我身子，你下贱！」 「行行行，哥，我馋你身子，我下贱。」程昱铭端上最后一个菜，「别再浪了，吃饭吃饭。」 ＊＊＊ 大雪总算停了，对徐家老屋每一家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这场风雪来得匆忙，加上现在已经要四月份，按照农历节气都已经春分了。就算一直都在下雨，村里人也都在等着出大太阳、气温上升，种地种菜。 除了备上日常烧炕烧火用的柴火，大家都是隔几天去山上砍一次柴，家里不会存太多货。 这气温骤降，很多人就只能苦哈哈地冒着大风雪上山砍柴，寒冰把树枝冻得坚硬，要砍上十几刀才能勉强掰下一根树枝。过了几天之后，最近的山都砍完了，还得走上一段路，去东边的山上砍柴。 第94页 这几天村里咳嗽、发烧的人一群又一群，都是在外面冻的。 这么辛辛苦苦砍的柴，还不能直接用。每一根树枝都冒着潮气，烧起来会冒出呛人的烟雾，熏得人眼睛生疼。 为了能用上这些湿漉漉的柴火，得干柴火烘干，这么一算，砍再多的柴都不够用，又还得累死累活继续上山。 这二十多天的的大雪实在是折腾得人心神俱疲，全村男女老少都快跟这柴槓上了。 所以雪一停，徐志平的大棚就停工了。所有人，包括徐志平自己，都在紧赶慢赶去山上砍柴，大雪看起来还有得下，多存点燃料才是王道。砍完近处砍远处，好在村子附近都是小山，柴源丰富，现在还不至于闹出什么争抢的笑话出来。 「金叔？砍这么多柴火呢，够用了吧？你砍了这么多，让人家咋办呢？」徐天赐隔着厨房门看见前任「金老闆」，现在「金老汉」，挑着一大担子的柴走过，忍不住出言嘲讽。 徐天赐到现在还是没有自己的小屋，他一直就带着女儿徐小云，住在村里烘干房配套的锅炉房里。 村里其他麻将天团成员徐望强早就搬出去，被他的本家老叔老村长耳提面命，棍棒敲打之后还顺走了另外一个麻将天团成员。两人帮着村长烧窑烧瓦，好歹自己建了一个容身之地。 但是徐天赐现在能够管他的人都已经全部入土了，要让他自己去盖个房子？想都别想。 他带着五岁的女儿原先是睡在烘干房里的，用的也是厨房里边留存的柴火，有锅有米有盐，生活还算舒心。 就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趁他出门的时候，把三个烘干房都用大锁锁上了。他放在房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扔出来，撒了一地。那人还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徐志平。 徐天赐当时看见那一片狼藉气得头顶冒烟。他自小就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除了他奶奶能骂几句，都没受过什么气。这么一套简直把他气昏头了，阴阳怪气在村里每间房子门口面前大吵大闹、拉屎撒尿，这么走了一圈之后，他被不知道是谁从背后，套上大麻袋狠狠揍了一顿，死狗一样扔回烘干房大门口。 徐天赐心里大概猜过，打他的人有好几个，但是具体是谁。他当时脑袋嗡嗡，也说不出名字来。挨打以后，他也不作妖了，乖乖搬到了厨房里。 父女俩睡着拼凑出来的木板床，盖着地震那时候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破被子，破衣服，那些东西多得很，现在还堆在工棚里，谁要，谁就去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大雪倒是对徐天赐影响不大，厨房里堆着很多原来建房子的时候留下来的柴火，占了半个屋子，徐天赐也毫无心理压力地用。除了村里偶尔要用上烘干房，徐天赐说走就得走之外，没什么缺点。但是他这么个大活人梗在这里，另外两个烘干房能用，人家就不会过来赶他。 天上下着大雪，各家都冷，徐天赐也不出去串门了。 他就坐在厨房的窗台边，欣赏在外面辛辛苦苦砍柴的人怎么回家的。尤其是去徐志平那大棚帮工，累得路都走不稳的人，啊？政福总有一天会来的，都这么辛苦干啥呢？ 越看外面他就越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聪明才智。人家都惨兮兮烧那湿柴，这里就有现成的柴火，生活就该好好享受，他多舒服啊！ 尤其是那「金老闆」徐金鹏，徐天赐尤其看不惯。 之前徐金鹏发达的时候，就是各种对他这样的乡下人冷嘲热讽。宝马奔驰一年换一辆车往他们这个小村子里开，好东西流水一样往他爹娘家里送，连他们家那祖传破屋子，都来来回回，修了三四遍，连最外面的茅坑都贴上的大理石瓷砖。 金老闆回村一次，他就要被他奶奶骂好几次，整天就拿人家当例子教训他。 现在？哈哈。现在他也想叫醒自己坟里边的奶奶，让她看看什么就叫做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就是，人家金老闆，在给乡下泥腿子打工！每天累得跟个狗屎一样还要上山砍柴，还抡着锄头炮开雪地挖土在自己房子里种菜！ 连他这个金老闆嘴上说过的二混子都比不上！ 徐天赐和徐小云住着的这间厨房就是村子里的必经要道。每次一看见徐金鹏走过，徐天赐一定要嘲讽一番，有时候兴致来了，不是徐金鹏，他也会顺口骂骂，但是骂其他人容易招来一大串人和他对打。所以大多数时候，徐天赐还是喜欢盯着徐金鹏骂。 徐金鹏装作没听见徐天赐的叫嚣，担着柴走了。 他在村里没有走得近的人，也懒得跟这么个烂人掰扯。 繁重的劳动让他身心俱疲，担子两端的湿柴也格外沉重，还有家里的大火炕还要烧上，自己憋了好久的厕所得回家上，他忙得很！ 再说了，就算是他过去跟这人打上一架，他五十多岁的身子骨也打不过人家三十多岁的。 喊人过来帮忙？他知道嫉妒的滋味，他之前就把全村人都得罪光了，现在除了徐志平他还能说说话之外，谁都喊不动。 再说，他坚信，灾难不是一时的，让这烂人逞一时强，占一时的上风又如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金鹏走远了，然后又回头，朝徐天赐的房子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日他娘的还是气不过！ 第61章 觅食 体会：[互相觅食] 第95页 徐三贵一贯是个老实人老农民, 什么事都不喜欢掺和。听人家说八卦就在一边听，人家问他什么他就把嘴一咧，伸手一摆：不知道, 不知道, 别问我。 老婆子还在的时候他就不言不语种田养鸡种菜, 村里要是说起他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没得说。 但是, 他有一个说不出口的习惯, 他谁都没说过：过夜睡觉一定要撒一次夜尿, 还得一定要跑到人家门口撒。 这习惯是很有讲究的。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总是跟他老娘说家里有人, 家里有人；他老娘就带着他去算了次命，那长鬍子戴黑眼镜的算命先生一听到他的八字就连连摆手，喊着：「这命算不得, 算不得，这是水招阴的煞体。窥探了天机, 算命人那不得好死。」 徐三贵他老母亲一听就差点晕过去，连忙哀求算命先生指点迷津。 算命先生推让了好几次之后, 嘴角露出一丝笑，伸手比了一个「一」, 接受那时候的一张「大团结」之后，算命先生给出解决方案： 「他这体质在晚上尤其招阴, 鬼又比较亲附他身上的水。来，先喝了这碗符咒水, 能掩掉他身上一部分的煞气，晚上撒尿的时候，还得切记万万不能在自家屋子里解决, 最好也不要撒在自家门口，切记切记，这是避煞的关键！」 之前徐三贵还从来不撒夜尿的，自从这符咒水喝下去之后，晚上睡觉睡到一半，那就哪哪都不舒服，膀胱简直就是要爆炸。 一尿到床上，他就要大病一场。病了好几次之后，徐三贵悟到了：算命先生的话还是得信。 这个半夜起来在邻居家门口撒上一泡尿的习惯，徐三贵已经坚持了五十多年。 连地震那几天，大家都住一起，没有了邻居之后，徐三贵都会半夜爬起来，走上大老远去大水塘边解决一下。 这几天下大雪，晚上出门能冻死人，出来的水柱能直接变成冰块，但是徐三贵就算是半夜起来穿上衣服，也要去自家邻居村长家大门旁撒上一泡尿，才能一觉睡到天明。 就是这几天，他半夜出门的时候总是觉得毛骨悚然，就像后边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一样，但是他勐地一回头，后面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的雪地，连个脚印都没有。 天上的星星照常闪烁，打唿噜的，说梦话的村里人依旧吵闹，一切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跟过去五十年的村庄一模一样。 徐三贵搓了搓自己快要冻僵的手，照着月光快步转身回家了。 澄亮月光下的阴影处，几个黑影闪过，悄无声息离去。 ＊＊＊ 大雪已经停了三天，徐三贵撑着自己六十岁的老身子骨也砍了三天柴。 这天实在疲劳，他回家匆匆挖了几口饭就躺炕上睡觉了，半夜，那熟悉的膀胱炸裂感袭来，徐三贵勉强起来，累到眯着眼睛穿衣，穿鞋，开后门，然后重复着他走过了几十遍的路。 右转。 穿过他开出来的一小片地。 左转走六步。 就到了村长现在住着的房子，大门口刚好对着他。 他熟练地解开裤腰带…… 「哗」的水声连绵不绝…… 「啊！」 刺耳的嚎叫穿透了这个小小的聚落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从哪里跃出来的几只生物兇狠地扑上来，尤其是跳起来扒着他后背的那东西，让徐三贵支撑不住重心，直接倒在雪地里。 更多的阴影从四周围过来，徐三贵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腰腹，还有那个没有穿衣服露出来排泄的部位都在被尖利的牙齿嘶哑、拉扯。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差点撅过去，他只在倒地的一瞬间发出过声音，然后瞬间，什么东西就直接压在他的头上了，他还想大声唿救，但是一张嘴就是一大口毛，声音都被结结实实捂住了。 天气严寒，除了那个露出来的部位，其他地方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忍着一瞬间在他脑子里炸开的疼痛，他勉强能够感受到那些东西正在扒扯他身上的衣服。 压着他脑袋的这东西，在他胸腹部位撕咬了几秒钟之后，已经快要摸索到他最紧要的脖颈处，那里没有衣服，一咬致命。 徐三贵发出来的求救淹没在毛髮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那牙齿直逼他脖颈的一瞬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盘在他身上的东西一手甩开，双手也挣开压迫。 他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全身朝下匍匐在雪地上，艰难的调转方向往村长家爬，他不能回家，他家只有一个人，他要喊人来帮忙！ 徐三贵一边爬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啊！」 「杀人了！」 寒冷麻痹了他的神经，疼痛已经变得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下半身是不是已经缺了什么，但是刚刚那种炸开的疼痛已经没有了。 往左边一瞟中，他那模模煳煳的老眼还能看到一张毛髮粘着血迹，牙齿正在嚼着一块肉的大嘴！ 他看清了这个袭击他的东西！ 是狗，是狗！狗要吃人了！ 狗群看见到手的猎物逃脱，动作更加兇狠！两只狗直扑他的脸，徐三贵只能用双手捂住眼睛额头，脖子全部缩回衣服里，一边扯着嘴巴喊：「救命啊！」那两只狗也不管，一次又一次往他的后颈、双手、头皮上面撕咬，鲜血的腥气在雪地里瀰漫开来，响起一大片此起彼伏的狗类吸气声。 第96页 那些撕咬他的鞋子和裤子的狗更加兴奋了，在他的露出来的后背上咬下一口又一口血淋淋的肉。 徐三贵用双肘撑起身子，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前挪。 一步、两步…… 他还在求救，还在嘶喊，身体的一阵阵失血让他的理智渐渐消亡，瞳仁开始涣散，他大声在喊，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了。 耳边狗类急促的唿吸声，还有浓重的畜生异味越来越浓，村长的屋子越来越近…… 他爬行的痕迹下氤起鲜红的血色，那些畜生红着眼睛在雪地上舔舐。 「村长！你开门！你开门哪！救命啊！………」徐三贵哑着嗓子求道。 就那么平常时候几步的距离，就是那么一张粗劣的木门，徐三贵他透过手指缝那模煳的红色，却没有人把门打开，或者递给他一根棍子……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那里！那里！」 「小心点！别被狗咬上！」 「日你妈个狗畜生！」 …… 远远的喧譁传过来，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贴着地面的震动传到了徐三贵的耳朵里，村长家那张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徐三贵回头看去，蓝澄澄的天，冷清清的月，不远处的抡着锄头在人往这边来。 一只有着亮黑色油亮皮毛的畜生，咬下一口他腰侧的肉，「嗷呜」一声窜入夜色之中，随后跟着二十多只大狗、小狗，也匆匆撤退。 徐三贵没有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村长的声音：「三贵兄弟，三贵？你醒醒？醒醒啊！你怎么了？」那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 三贵叔的葬礼举行得匆忙。 天色才蒙蒙亮，曾诚就跑过来通知徐中磊，村里徐三贵被狗咬死了，志平哥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徐中磊和程昱铭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往营地那边去，曾医生已经一只手用被子盖住了徐三贵的脸。透过厚厚的被子，徐中磊只能看见一颗血肉模煳的头，空气中还有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村里人神情肃穆，如丧考妣，一个个脸上都是挥之不去的仓皇，仿佛死得不是这个六十多的大爷，而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按照传统丧葬习俗，人死要在家里停上七天的灵，至少要到第八天才能由孝子贤孙哭着喊着抬起棺椁，葬进村上的祖传墓地里。 但是两人到没一会，就被徐志平推着去挖坑埋人了。 谁都知道，村长原来那个屋子葬人的小山，现在变成了野狗们的家。徐三贵都是被狗咬死的，想是怎么都不愿意还要埋在那座山里去，所以徐三贵的坟地这挑了一个小竹林，七八个青年男人挥着锄头一下又一下，挖开冰冻着的底层，要把人埋进土里。 往常群体干活，甭管是干什么，至少还是有有个起头人在那边谈天说地，但是在气氛非常压抑，大家一锄头一锄头，像是要把怨气砸进土里。 「怎么回事啊？」徐中磊忍不住了，拉了拉边上中年男人的衣角，悄声问道。 这件事，徐中磊确实一头雾水，他大早上的知道才徐三贵被狗咬死，一过去就被拉到这里来挖冻冰了。 「咳咳。」那人看起来确实很有一番话要表述，说起来还特意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昨天半夜，我在屋里头睡觉了，听见外面有人在喊救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谁在开玩笑呢。后来那人一直在喊，我想着咋回事啊，穿上衣服去外边看。就听见村长那边出事了，好多人都听到了。」他顿了顿，「你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畜生就都跑了。数着至少有三四十只，都往那边山上去了。」 那人指了指那座之前埋地震遗体的那座山，继续说：「就只有徐三贵躺在雪地里，那雪哦，一一大片一大片都是红色的。徐三贵的脸、手、还有半个头都没了，后颈上还有一个大窟窿，背上一片一片肉都没了，白色的骨头都能看见。诶，你知道吗？」 他低下头，以神秘兮兮地问徐中磊。 「知道什么？」徐中磊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曾医生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徐三贵他，下面，下面都被狗吃掉了。哎呀，你说徐三贵他造了什么孽哦！死都死不安生，没个全尸。倒是我觉得，村长，人家村长就睡在人家死的那地方面前，村长当时哭得，眼泪哗哗流，谁知道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那男人声音低了，扭头朝着一个人望去。 徐中磊也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徐望强。 「别乱说！我警告你！你再乱说老子打死你，餵狗去！」徐望强听见了，放下锄头，捏着拳头骂。 第62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感受：[为奶则刚] 这个冰太硬, 就算是几个大男人挖了一个浅浅地勉强能安放下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坑，就已经累得人气喘吁吁。 这时天上已经慢慢地在飘雪，大雪又下起来了。小雪花落在人的肩头, 也落在刚挖好的那个坑里。 「走了, 还挖, 还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我看这个地方埋人就差不多了。」 「散了散了吧，回去告诉徐志平说, 这坑挖好了。」 徐中磊也觉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在这个村子里, 死去之人的身体还能安妥地被埋葬在地下, 其他地方的尸体说不定就要随地一扔, 做野狗的食物了。 第97页 他们一行人回了村子，就看见徐三贵的尸体已经用他自己的破被子包裹好了，就放在村口, 也没人看着。大傢伙都呆在烘干房里，坐的坐、站的站, 挨挨挤挤，声势喧譁。 看见他们回来, 徐春娟连忙站起身招唿。 「回来了！进来烤烤火！」 徐中磊和程昱铭跟着人流进了屋子，默契地站在最后, 听着村里人说话。 「人就丢在村口那里？狗又回来了咋办？」问的人是徐望强。 「畜生昨天晚上都能跑，咱们白天这么多人, 就怕它不来，来了就是找死。」 「你说, 三贵叔大晚上的，去村长那边干嘛？什么事白天不好说？」 「哎呦，畜生就是畜生！咬人都挑着要紧的地方来。」 此话一出, 在场男士都觉得自己下边凉飕飕的，一阵闷疼。 「好了，好了！安静！」徐志平用铁皮卷了一个大喇叭，站在屋子最中央，示意他有话要说。 「我带着几个人，去了三贵叔他们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他们家菜地那边，屋子侧面，那里，有很多狗脚印，这几天咱们都去山上砍柴了，侧面基本上没什么人走，那边狗脚印一层叠一层，我们猜，村里那些狗，盯上三贵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我靠！这狗成精了啊！」 「我得去看看我家屋子……说不定也被狗盯上了……」 此言一出，在场每个人都是一片譁然，连徐中磊和程昱铭都对视了一眼，想回家看看自家有没有被狗盯上。 「别吵了！」徐志平提起了声音：「有！都有！我们去咱们村各个房子四周都转了一下，或多或少，都有几枚狗脚印。就是说！三贵叔就是倒霉催的，第一个被狗盯上了！但是那些狗，这几天，来来回回也在各家屋子都看了一遍，那些畜生看起来早就有吃人肉的打算了。」 一想到自己一睡觉，就有好几十条狗监视着。它们准备随时钻空子，从暗处扑出来，吃掉自己，大伙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后怕。一些单独居住的人，都开始左顾右盼，看看能不能和人一起住。 「咱们村子养狗的人不多，这里粗粗估算了一下……」徐志平继续说。 众人视线都投向了站在最后边的徐中磊，徐中磊尴尬一笑：我靠，老大和小纸怎么这时候被拉出来了，不一样，它们真的不一样。 「别看石头了，他那狗都没怎么出过门。我说的是之前咱们村子里地震死掉的那些人，他们养的狗都活下来了，一共算起来就有三十多条，都是大狗。那时候咱们尸体都堆在哪里，它们没人养，没饭吃了，都吃了不少人肉，那时候他们就是个祸患，只不过那时候凶性没那么强，但是忙着盖房子，咱们也谁都没想起来，要去把这些狗给剿了。」 徐志平有点后悔，祸患微小的时候没想起来，现在真出大事了，还要受更大的罪。 「它们一直就呆在那山里，这么几个月，加上咱们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小狗。保守估计，咱们村现在盯着咱们的狗，超过五十条！狗是杂食动物，啥啥都吃，饿急了，人也吃。现在天下大雪，冷了这么多天，估摸着应该是它们饿了几天，想下山找吃的来了。」 「这就盯上了咱们村里人，不过咱们有网有叉子有锄头，真要是白天干起来，咱们肯定赢。所以它们这是踩了好几天的点，最后挑了软柿子三贵叔咬，还是在晚上作案，就是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三贵叔大半夜的往村长家那边跑干什么？」徐志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大晚上的不冻啊，就这么出去！ 「人家说不定想找村长聊聊天呢？俩单身老汉！」那是一个年轻促狭的声音，「聊聊天」加重音，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儿。 大傢伙没接话，但是徐中磊看着，人群中还是有人露出了贊同的神色，不是什么场景都能被狗咬咬到关键部位上的。 村长满脸扭曲，双眼通红，老脸皱得跟陈皮一样，但也没出声反驳。 「你他娘的别放狗屁！」徐望强从人群之中跳出来，一拳打到那好事者脸颊上，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他娘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嘴里喷粪，老子给你洗洗嘴！」徐望强是村长本家，村长之前帮了他不少，现在村长被骂，徐望强自觉颜面无光，暴脾气就上来了。 两人互殴，拉架、劝架又是闹腾了好一阵。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徐中磊正在看热闹看得上头，突然感觉到，谁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牵着孙子的余娭毑。 余娭毑不怎么高，非常清瘦，又喜欢弓着身体，徐中磊感觉自己在居高临下看着这位老妇人。 「徐傲，来，这是你石头叔叔，叫人！」余娭毑把手上的小孩子一提熘，推着小孩到徐中磊面前。 「石头叔叔好！」这小孩是个丹凤眼，还喜欢斜着眼睛看人，这句问好说得不情不愿，徐中磊还能看见这小孩翻上天的白眼。 徐傲话说完，挣开了他奶奶的手，流窜进人群中，很快就没见影子了。 「唉。」余娭毑作了个揖，小声道歉，又说：「石头伢子，徐傲这小孩子，算起来也是你侄子，都是村里人，你外婆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他脑子聪明，就是小孩子有点调皮，你要和他讲道理，他还是听话的。」 徐中磊不知道余娭毑要说啥，但这熊孩子经典洗白话术，徐中磊还是略有耳闻，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没做声，想看看这老妇人的目的。 第98页 「石头，老徐家现在就这一根独苗苗了，我今年都六十五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徐傲带大，到时死了才能有脸去见祖宗！去见他爷爷！」余娭毑一脸沧桑，一脸坚毅。 「徐三贵那事一出来，我就在我家屋子前后来来回回走了三四回，哎呦！我们家屋后头，也有好多好多的狗脚印，你说说，我们就这么一个老婆子，一个小孩子，要是狗找上我家里的门！我哪里能打得过！」 「徐傲也是你本家人，算起辈份来就是侄子，我就像问问，能不能让我们祖孙俩住你家去？你家有围墙，我老婆子好歹能安心一些。」 懂了，又有人盯上徐中磊的房子了。 「余娭毑，我屋子里除了有个围墙，里面还有两只狗哪！要是你家小孩子被狗咬了，说不定还更不好过，这年头疫苗也不好找吶。」徐中磊推辞着说。 他不习惯跟老年人打交道，尤其是各种不择手段的老年人。之前余娭毑抢曾医生药的事情还没解决呢，真要把这「老宝贝」请到自己屋子里来，那就是纯粹找罪受。 「哎呦！这狗都要吃人了你还养着它？」余娭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大了一倍，周围很快有人朝这个角落看过来，余娭毑赶紧低下声，「石头诶，不是余娭毑说你，年轻人，想养狗养猫，玩玩都行，可是现在，你看没看见徐三贵那个样子！更别说，狗还吃得多，你要是有多的饭够狗吃，还不如分点给人吃呢！」 「我看啊，趁着现在赶紧就把狗杀了，还能吃上几回肉！」徐娭毑笑了笑，「刚好徐傲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还能跟着吃点肉补充营养。余娭毑我啊，杀狗利索！」 「诶，不是，她不是要来住咱家的吗？怎么还要杀咱家狗啊？」程昱铭一直在旁边听着，勉强听懂了，忍不住戳了戳徐中磊的肩膀问。 「你问我，我哪知道？感情这是要杀了老大和小纸，给她孙子补充营养，顺便腾地方呃。」徐中磊低声回。 「太不要脸了吧？还有这样的人？」程昱铭感慨。 「咳咳，余娭毑，这么说，我家房子是我的，一砖一瓦都是我的。那两只狗我暂时还养得起，就算是要杀了吃肉，那也得我们自己来。您自己的孙子，自己好好带，您要是不放心，跟人一起住也行。我养两只狗、两个人已经费力了，多养不起太多人。」徐中磊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自己这段话，余娭毑能够听得见。 「你这小子书都白读了，尊老爱幼我这个六十多岁的人都晓得！你自己有围墙，自己住得好，我们这些老人家，小孩子在外面死了你都不看一眼的！」余娭毑脸色大变，一丝笑模样都没了，「你一个狗屋，有什么了不起的？里边真的有搞不完的东西吃？我就要看看，你那屋子，是个什么狗玩意，我到底能不能住得下？」 程昱铭看不下去了，好好说着话，怎么就骂起人来了，拉着徐中磊往身后，自己跟余娭毑对线：「你这个老人家不能乱讲话，你要住石头哥家里来，同意是情分，不同意也是本分，你可不要随便骂人！」 「我哪里骂了人，我们村里遭了这么大的事，住一住他的房子怎么了？要是不让我们住，到时候，咱们全村人都死在你们俩面前，你们就好了？啊？我们谁不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谁不是他的长辈？长辈说话，有这么说的吗？」 余娭毑这是破罐子破摔，声音越发大了，她原来想自己一家两人偷偷住过去，但是这人好话听不进，只能闹得他下不来台了。 余娭毑有着丰富的吵架撒泼经验，这一手闹大，玩得手到擒来。 那边吵架刚好偃旗息鼓，不少人的目光转到了这边来。 第63章 暴躁的程昱铭 发出：[痛快一巴掌]…… 余娭毑一看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越发得劲，用一种老年女性特有的嘶哑又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大喊道：「咱们这里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狗又回来了！石头家里有围墙！他家里有地下室, 有火炕屋, 咱们都去他家避避风头啊！」 烘干房不大, 大傢伙又都在一堆，这话, 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不一会就想起窃窃的讨论声。 「同意！石头家确实安全得多！」 「那小气鬼。地主老财, 那时候就没让我们住过去, 现在会？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真的啊？我倒是想看看他那地下室里有什么东西！」 徐中磊和程昱铭都听得火大, 村里人眼馋他的房子看来都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看看，大傢伙都这么想，石头你还是赶紧同意了吧！余娭毑我到时候去你家了, 帮你做饭！保证比你这个大男人做饭好吃得多！再说，两个男人住着像什么样, 你家那么大房子，人多才热闹！你看你刚刚要是同意了我们祖孙俩住着多好, 现在全村人都去，你家那狗, 迟早被人宰了。」 余娭毑说得好听，但是那高昂的头, 飞扬的神色，还有笑得假惺惺的脸都让人觉得她现在简直就是春风得意。 程昱铭气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火, 但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他不想和这泼妇对骂。于是程昱铭抬起手往那个笑得得意的老干婆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 程昱铭稍微控制了一下力气，但是余娭毑还是被惯性抡得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步子。 那一瞬间, 屋子里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安静得只剩下刚刚那一个大巴掌的回音。 第99页 余娭毑脸上的笑凝固了，捂着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拿捏后辈一向顺风顺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他，还是个外乡人！ 「你打我娭毑！我要打死你！打死你！」从人群之中冲出来的小孩子打破了沉默。徐傲一边大喊，一边往程昱铭那一米八的体格上面扑，张嘴咬到了程昱铭的大腿肌肉上。 程昱铭虽然不痛，但是顺手一扯，这个小男孩就硬生生被程昱铭推到地上了。 「你打我孙子！我打死你！」 两人果然祖孙，宣战宣言都一模一样。 余娭毑跳起来，尖着手指甲，往程昱铭脸上抓，一边抓还一边薅程昱铭的头髮，鸡爪一样的手抓住一撮，然后死命往外扯，扯得程昱铭一阵吃痛，脸上还瞬间被指甲抓出了几个血印子。 程昱铭一直是寸头，但是架不住这么多天没剪过，头髮还是有点长了，让这老婆子抓了个正着。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差异巨大，余娭毑要一边尖叫一条跳，一边死命往程昱铭脸上抓，耗尽力气，抠弯了指甲才对程昱铭造成伤害。程昱铭一愤，双手一别，就控制住了发疯了的余娭毑，还把她的两只手反减在身后，迅速钳住了人。 被甩在地上的徐傲也赶紧爬起来，张嘴咬程昱铭露出来的半只手，几秒钟之后也被程昱铭钳在手臂下了。 程昱铭解决完疯了一样的祖孙俩，转头看徐中磊一眼，还挑了挑眉：解决了。 「石头你不得好死，你就是个畜生，你出门被车撞，嬲你妈妈别！外来人也敢打人，不就是要住在你家里吗？你还打人！畜生，你娘就该把你剩下来之后埋进粪水里！你去死！我要撅了你娭毑的坟，把她的骨头挖出去餵狗！」 双手双脚虽然已经全部控制住了，但是余娭毑还有一张嘴，她嘴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骂了徐中磊的祖孙十八代，声音直冲屋顶，听得徐中磊和程昱铭脑瓜子嗡嗡的，感觉鼓膜都要炸裂了。 程昱铭回头，眼神询问徐中磊接下来该怎么办，徐中磊嘆了一口气。 「有袜子吗？」徐中磊问，「这个人嘴巴太臭，声音太大，有什么话都不好说。」 「只有手套，我兜里，两只，我昨天打的，都还没戴呢。」兜里的手套程昱铭打了好久，准备让徐中磊试试的，就这么塞人家嘴巴里，他感觉太委屈了。 ……那可怜的样子，愣是让徐中磊没忍心把这手套用上。 「搞什么？搞什么？」徐志平总算是赶了过来，一个头简直两个大，「那边才打完，这边又开始了！好玩是吧？徐三贵还在外面躺着，你们里边的人是打算谁打赢了，谁去陪着他？」 余娭毑看见主事的人来了，瞬间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讲话：「你看看！外地人打人了，打我们孤儿寡母，这件事你徐志平管还是不管！」说着还把脸凑过去，让徐志平看。 「你看看！啊！狼心狗肺的东西，畜生都不如！我们救了他，他就是这么回报的？啊？打老人家，打小孩子，他还是个人吗？救他！我看不如养条狗！」 徐中磊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余娭毑，那你去养狗啊！你就不怕狗能吃了你和你的宝贝孙子？」 「就是你，我看打人就是你指使的！你个忘祖的白眼狼，你屋里那么大，住几个乡里人都不愿意！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被狗咬死了，都是你害的！」 余娭毑这么一说，在座各位心里一紧：「余娭毑，你骂人归骂人，别咒自己好不？」 「你咒你自己就可以滴，别说我们村里人都要被狗咬……」在场有人发出弱弱的反驳声。 「别乱说话了，余娭毑！」徐志平最后三个字特地发出重音，作为他即将生气的警告。 看人都安静下来了，徐志平问：「石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既然嫌自己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住不安全，都想住我家里，我没什么意见。」徐中磊摊手。 程昱铭：？？这还是他哥？这么大方？ 在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尤其是徐天赐，程昱铭都能看见他的嘴巴笑到脚后跟去了。 「别想多了，我有个更安全的地方，方便做事、非常暖和，都不用你们自己上山去砍柴，那个地方就是志平哥的那个大棚，刚好晚上志平哥那边还缺了几个半夜烧火的。」徐中磊特意暂停了一下， 「我的态度一直就是，谁都别打我屋子的主意。余娭毑，你煽动大家搞我的房子，还要搞我的狗，打你一巴掌那还是看在你六十多岁了的份上。再说了，我看，我家小程手很轻的，余娭毑受的伤，怕是还没有小程严重。」 「我给村里送过粮食，救过人，地震那段时间，你们吃的米是我的，烧得碳是我的，我自认我比我们村大多数人都贡献了得更多，我不欠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孽你们找谁去！」徐中磊盯着余娭毑看，余娭毑刚想出声，一回头就被瞪着眼睛的程昱铭吓到了。 程昱铭现在脸上都是血痕，头髮乱七八糟，脸上憋出愤怒的红色，再加上一米八的大个子，眼睛一直瞪着她。余娭毑感觉这人不是可以捏的软柿子，悻悻闭嘴。 徐中磊话说完，让程昱铭放人，那孩子和余娭毑直接落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大概是程昱铭太过吓人，俩人都不吵吵了。 第100页 「好了，好了。」徐志平做起和事佬，「小程打人是不对，什么时候都不能打人的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这件事，我得说，是小程的问题。但是，余娭毑，你也不对，你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还抓人打人像什么样？石头的屋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这逼着他干嘛？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倒是觉得石头说得对，你们都住我那大棚里边去嘛，刚好育苗棚那边一大块地都空了，住上十个人都没得问题。」 徐志平想起了什么，举起喇叭大喊：「谁？谁怕有狗的？都可以住我那大棚里边去！有火有灯！就是有点臭、还有点潮！育苗棚那边戴胜早就睡在那里了，谁要是怕的，就去那边睡！」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余娭毑想住在徐中磊家里，那是冲着想把那房子建成自己的狗窝，祖孙俩能够好好在里边舒舒服服过小日子的目标去的。真要住到大棚里，那大粪臭得要死，那潮气闷得人头疼，还不如就在村里和别人一起住呢。 真要让她们住那边，余娭毑也不说话了，牵着徐傲不吭声。 徐志平的建议无人问津，屋里渐渐没有声音了，徐志平有举着喇叭大喊： 「咱们人都在这里，不是为了吵架的！第一件事：咱们赶紧得把三贵叔下葬了，外面雪又下起来了！第二件事：咱们得想个法子，解决了坟山上的狗！」 「你说解决就解决？那狗不是有五十多只？还吃人吗？」有人质疑。 徐志平举着喇叭又喊：「坟山上狗虽然可能有五十多只，但是，昨天晚上咱们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出来的只有二十多只！算起来，我们正在要打的吃人狗，只有二十多只！」 「你说打就打？看见人来了，那些狗都不会跑吗？」 徐中磊正在惊诧这是哪里来的槓精，怎么徐志平说一句就要槓一句？然后就看见，右边的徐大利闭了嘴，悄悄进了人群中央。 懂了，不是槓精，是捧哏，一伙的。 「二十多只狗，他们又是呆在那个坟山，那就好办了啊！咱们村子里这么多人，个个都有锄头，有铁叉子，咱们那坟山又不大，就是一个小山包！到时候咱们几个人一组，包围进去，打死那群畜生！」 人群中的几个捧哏非常敬业，整个房间气氛热烈，一番细节补充之后，这个名为「战狗行动」的行动细节都已经敲定好了，大伙热情高涨，就等着明天干上一大票，吃狗肉补补身体。 第64章 食谱 现状：[各怀鬼胎] 徐三贵最后长眠在这片竹林一个逼仄的坟墓里。 冻干的泥土还没能完全盖住他破旧的被子, 盖棺人就已经匆匆忙忙把冰雪覆盖在这坟墓上，最后用冰雪勉勉强强做成一个小土包的形状，假装这个憨厚了一辈子的老农民的的确确有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白色的小土包面前, 立起了一个无字木碑, 或许是因为物资紧缺, 没有笔墨，又或者是这个老农民的一生实在是不值一提, 木碑连一个「徐三贵之墓」的简体碑文都没有。 至于他为什么会半夜去村长家里, 这个话题已经被新的「战狗行动」覆盖, 连徐望强都开始有说有笑地和刚刚打过架的同龄人说话了。 那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秘密, 埋在这个寒冷的冰封的春天。再过上一两年, 这个人就会变成一杯黄土，他的过往谁的不会记得，连他的名字也让人觉得陌生。 徐中磊回家路上有点烦躁：「你说,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个个都跟飞蛾子一样, 要往我这屋子上面扑呢？」 程昱铭安慰道：「不劳而获就是人类的通病，这种贪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脑子里冒出来, 占据了人的整个思想。我见过很多贪官，他们一个个看透红尘, 喝茶戴佛，就想静心养性。但是一个个, 反正我都在监狱里见过……」 徐中磊：「人家那是钱都递人家手上了，有钱不要是傻子, 不要才奇怪……我这房子，离他们这么远，还隔了一片林子, 从那边看过来，屁都看不见！怎么个个都在盯着我的地下室？这刚出一点事，余娭毑就把注意力往我房子上面引……哎呦，你当时要是没动手，我也想打她。」 「你的房子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腰细腿长的美女。美女无论做不做什么，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去看看。要不你就给这个美女配上几十个保镖，要不，美女就只能准备毁容了……」程昱铭做了一个比喻。 徐中磊：「毁容是不可能毁容的。那现在就只靠你一打几十个，来保卫这个美女了。你就好好挑水种菜，多吃点，长得壮一点，这样美女才能有安全感。」 「开门，你的保镖要进去看看美女。」程昱铭贫嘴，「我今天算是为了美女大打出手，嗯？你看看，那老婆子的指甲真的尖，怕是好几个月都没修过了，一抠一个洞。我都没有英雄救过美，倒是先救了你。我现在就是脸上一个大疤的超级保镖，你得给我双倍工资。」 两人打开屋门，老大和小纸就扑上来，绕着他们的腿转圈，还时不时要徐中磊抱抱。 尤其是小纸，徐中磊都怀疑它是不是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小宝宝，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点b数。 「哥，我都想像不出来，这两只吃人肉能是什么样子？」 「哈士奇和萨摩耶都是几万年之前就开始驯化亲近人类的品种，只要它们不精神错乱，就算是吃土，也不会吃人。但是别说，我之前找资料的时候还看过一个结论：狗袭击人的概率比猫要大得多，猫这种生物虽然高傲，但是架不住体积小，狗就不一样了……」 第101页 程昱铭更加迷惑了：「村里那几只狗怎么就突然换食谱了，听着志平哥那说法，事先踩点，跟踪排查，挑选出最容易下手的受害者，这作案手法太熟练了。现在是大家都看见了是狗袭击的人，要不然我还以为是人干的。」 「我猜，这件事，始作俑者还是我，说到底我绝对还有责任……」徐中磊坐回沙发上，捂着脸说。 「你怎么这么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吗？」程昱铭连忙跟着坐过去。 徐中磊：「你还记得徐翰文吧？」 程昱铭：「记得。」 「徐翰文就是被咱们村里人绑去了那个坟场树林里，那些狗，之前吃过死人的肉，那时候又吃了活人的肉，它们的食谱里就已经加上了一道菜－人肉。 它们一开始树林里吃草、吃老鼠，吃剩下来的稻米粒，我估摸这狗群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但是现在下大雪，到处冰天雪地，你就说说，哪里哪能找到一点吃的？为了填饱肚子，它们准备狩猎人类了。」 这么一说，程昱铭也懂了：「那些狗可能已经试过了去狩猎，但是基于对人类工具的恐惧，还有对人群的恐慌，它们才踩了那么久的点，最后抓单，一击致命。厉害啊！这些狗真的要成精了！」 徐中磊有点怀疑自己了：「你说是不是我把我们都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程昱铭安慰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是狗的食谱里边的一种，就算不把徐翰文送过去，等天气再冷一段时间，它们没得东西吃了，还是回来狩猎我们的。你可别想那么多，我去上个药，要是余娭毑的指甲里边有什么病毒，我可就惨了。」 ＊＊＊ 「战狗行动」就在葬礼之后的第二天，程昱铭为了赶时间，特意定了凌晨四点的闹钟，起床餵狗、填燃料、餵鸡。 本来这些事都是两人一起做的，平时只有一个简略的分工。程昱铭负责蘑菇房，徐中磊负责菜屋和鸡窝，其他的零碎事情，都是谁得空了谁做。 程昱铭原来以为乡村生活就是轻松写意，什么事情随便做做就完事了，但是两人稍微扫扫雪、做做饭就能不停歇忙到天黑。 程昱铭一贯责任心爆棚，他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要是拖着就觉得骨头痒痒。 昨天花了大半天时间在外面，程昱铭内心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连撕人都不能专心致志。所以昨天晚上，程昱铭特意找徐中磊要了手机定闹钟，决心一定要干完自己的事情再出去打狗。 徐中磊听了这个理由，一脸懵，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稀有动物？ 但是有人干活还能不乐意？徐中磊还是非常愿意让程昱铭早起的。 徐中磊一向起得比程昱铭早，到点了发现床上竟然没有人，让他都有点不习惯。 从窗外看到，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莽莽一片雪白。 风雪中一个高个男人提着水桶进了蘑菇房，为了防止水迅速结冰，那人走得很快，水桶里边的水泼到了地上，踩得那男人一个脚滑，但是他很快就站好了，利索地把水桶提进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徐中磊闻着味往厨房走，香菇肉酱、凉拌腐竹、凉拌海带丝各装了一碗放在餐桌上，都是可以冷吃的菜，也没什么花样。 进了厨房，沼气灶上是小火焖着的瓦罐，打开盖子，一股米香铺面而来，香得人口水直流。程昱铭闷得一手好粥，那是广安人血脉里流传的基因，同样的材料，人家愣是做得要更好吃一些。 另外一个锅里熬着浓白的豆浆，程昱铭偏爱浓郁的口感，所以这一批打了的豆浆没有过滤，直接用容器冻到了外面。早上就煮开一锅，每人一碗，喝得全身热气腾腾。 徐中磊刷牙的时候总算意识到了不对，特么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像老夫老妻了。程昱铭每天做菜煮饭，他还没起床就把早餐端上来了，贤惠得不得了。 感觉程昱铭莫名其妙自觉承担了小媳妇的责任是怎么回事？ 之前一天到晚都在干活，徐中磊就一直享受着超级服务，突然这么一思考，哎呦？这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程昱铭有点过于贤惠了。 程昱铭浇完水回来吃饭，总觉得徐中磊的眼神透着沉思，让他毛骨悚然。 徐中磊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之前还考量过自己和程昱铭之间的关系，总觉得他们俩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松散联盟，就是现在转变成了家庭小媳妇，他这么突然意识到也觉得很是不对劲。 但是实用主义者嘛，好用就行，想了一会徐中磊就把这事放下了，是白粥不香吗？是豆浆不好喝吗？想那么多干嘛？他只要种田！种田！种田！ 吃鸡蛋也没必要认识母鸡嘛，有得吃就行，管它呢！ 第65章 倒v结束 欣赏：[戴胜的神勇] 伴着一路踩着雪花的「嘎吱」声, 两人很快就到了集合点，村里烘干房。 网际网路上有过一个旧梗：村口集合，自带水泥。现在村里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各人自备使得顺手的工具, 有拿砍刀的、扛锄头的、带着铁钎的, 徐中磊和程昱铭各扛着一大砍柴刀过来，就跟随时要和人干架一样。 最奇葩是带着粪瓢的长木棍, 那个臭哄哄的玩意来自戴胜, 连程昱铭都离着这位神人八尺远。 「唉, 我说戴胖子, 你带这玩意干啥？不嫌熏得慌？」有人凑过去问。 第102页 大傢伙都支着耳朵听, 毕竟这算是问出了大伙的心声。 「这不是大棚里边没什么使得顺手的东西嘛，这玩意好，结实不重, 你看我一啪的一下，肯定能把那些狗东西打晕过去。」戴胜笑嘻嘻地回答。 大概是觉得自己周围非常空旷, 适合展示一下，戴胜还转了个圈, 表演了下这长粪瓢，这下大傢伙都是能离他多远就多远了。 「组队昨天都组了, 大家都记得自己的队友吧！」徐志平拿着大喇叭喊话，「一会咱们分队上去啊, 记住了，看见狗先别打, 用东西赶，把他们都围到一圈去再打！眼睛机灵点，别被狗咬了, 注意安全！」 「除了十岁下的小孩子，其他人都去！小孩子也不能乱跑，穿好衣服在山下边等着，一会让刘柔看着，咱们好歹放心。没带东西的，我把大棚里边的工具都找了过来，大家看着拿，记得还回来。」 「牛油是谁啊？」这还不是一个促狭鬼问的话，而是朱娭毑方言音太重了。 「我老婆！您可放心吧！」大家只知「刘姐」，不知「刘柔」，徐志平还得解释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咱们就出发了，赶紧搞，搞完咱们吃狗肉！」 徐志平提供的工具很是朴实，就是自己菜园子里能使上的长工具都拿过来了，其中也有一个粪瓢，不知道是不是戴胜顺手拿过来的，不敢说，也不想问。 昨天订好的计划是村里二十多个十岁以上，不分男女老幼，分成九个小组，互相照应。 每个人都带着工具各走一条道。见到狗就往上赶，最后等合围的时候，山上那些狗就能一网打尽了。 村里那座新坟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堆，南方的丘陵地形，说是山，其实不算山脉。大部分丘陵就是由这只有一丁点大的小土堆一片一片连成的。要是平时，徐中磊十分钟就能从山这头穿过山那头。 地方比较小，所以几十个人能够照应得过来，徐志平拿出来的这个关门打狗的方案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徐中磊和程昱铭还有国盛叔，三个人走到坟山南面，稍微分开一点等着徐志平那边的指令。 不一会，悠长的口哨声响起，徐中磊就挥着自己的砍柴刀慢慢往上面走，程昱铭离他只有两米远，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够互相照应。恶战要开始了。 一步、两步、三步…… 步子的频率大概跟着志平哥的哨子声来，走着走着，参照物就变成了身边的人。 靴子踩在雪上，踩出了十多厘米的小坑。雪还在下，不时林子深处发出树枝断裂的咔嚓声，能吓得人一激灵。 「汪汪！」「汪汪汪！」 出现了！ 从国盛叔那边窜出来一只黑黄混色的大狗，兇狠地朝着人叫。 「呔！」「哦咧哦咧！」「滚开！」「里面去！」 国盛叔挥着长长的粪瓢，一边嘴里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拟音，大声轰着那只黑黄大狗往里走。 那狗一边吠叫，一边还瞅了徐中磊这边几眼，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两边的战斗力，然后它与人警惕地对峙着，往后面一步一步退。 「汪汪！」 徐中磊没有看国盛叔的闲心了，因为他面前也出现了一条大狗，那只狗整体黄色，但是皮毛脏兮兮的扭结在一起，这只狗瘦得皮包骨头，但是腹部沉甸甸的，看着就是怀了孕。它盯着徐中磊砍刀上边寒刃闪亮，徐中磊一步步往上边走，那只怀孕的黄狗也在一步一步退后，但是越往后走，那只狗叫得越凶，露出尖利的牙齿。 「哦嚯！」「后面去！打死你！」 一时之间，各种叫喊此起彼伏，徐中磊在这边都能听见对面徐志平发出来的叫骂。 一人一狗，越来越近了。 徐中磊面前这只怀孕的黄狗尾巴直立，前爪抓地，前半个身子紧绷着，肩膀肌肉隆起，看起来就是一副随时要爆起咬人的模样。 徐中磊警惕地关注着眼前这只狗的一举一动，他把手上的砍刀开刃的一面对着那只黄狗，挥舞着砍刀威胁着这只黄狗往后退。 「呜呜呜……嗷……汪！」 徐中磊余光可以看到，左右国盛叔和程昱铭都离自己越来越近，面前的狗也越来越多。 他的后背都已经全部汗湿，全身肌肉紧绷着，都绷到了让人疼痛的地步。 去年新挖的集体大坟现在都变成了野狗们的乐园，徐中磊现在能够看到大狗小狗挨挨挤挤，一扫过去得有个三十多条。 远远的，在坟墓的墓顶那只油光水滑的黑亮皮毛大狗引起了徐中磊的注意，其它狗都是毛色暗淡，皮包骨头。但是那只狗身子壮实，后背上光滑的毛，甚至都隐约有点发亮。 村里人的合围态势已经形成，徐中磊已经离程昱铭只有一人宽的距离了。狗群的情绪越发躁郁，那只黄色怀孕大狗看起来都要按捺不住自己了。 狗叫声此起彼伏，但是蹲在墓顶的那只亮黑毛大狗还是没有动静，懒洋洋趴着。 人群还在合围，突然！那只狗动了，它仰天伸了个懒腰，俯视着紧逼过来的人群，那黝黑的眼珠子朝徐中磊望过来的时候，徐中磊心里的警告系数瞬间提到最高！他的后背越发紧绷，那是一种被危险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嗷呜……」 那只亮黑毛大狗叫了一声，然后，徐中磊就看见原来仓惶着逃窜的狗群，瞬间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第103页 它又叫唤了一声，像是在交待什么东西，然后，徐中磊就看见，亮黑毛大狗矫健地跳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跑！那边是余娭毑照应的方向！ 迅速地！所有的大狗小狗都调转方向往那边奔去！ 「打！」 「打狗了！」 听到徐志平喊话的一时间，徐中磊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操着大砍刀就往面前的大狗身上砍，砍刀又重又锋利，分秒间就直接把徐中磊面前那只小狗砍成两半，一边的大狗「嗷呜」朝着徐中磊扑来，他条件反射着，拔出砍刀往这只朝着他脸上扑的大狗身上砍！一瞬间，血花四溅，毛髮四散！ 程昱铭那边他的砍刀更厚重，一刀一个，下手稳重，砍得现场鲜血淋漓。 「啊啊啊，救命啊！这些畜生都往我这边来了！啊！来了！」那粗哑又刺耳的女声，除了余娭毑，别无它家。 「来了来了！」 听到人唿救，戴胜挥着粪瓢，持着长长的木柄，往那个声源方向去。一路上一瓢一个，一瓢一个，干净利落地往狗头上砸，凭藉着他好几百斤的重量，一瓢下去，狗就直接没有了声息。 徐中磊的大刀时常还有砍在地上的时候。但是戴胜那粪瓢简直就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这准头，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分。 余娭毑这边，她本来以为村里人能够尊老爱幼，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太太还要上山吗？ 昨天徐志平一说老人家也得上山，还义正辞严，下了死命令，吓得她腿都软了。祖宗哟，那可不是简单的狗啊！可不是她自己屋里养出来的狗，那棍子抽都不会跑，这种狗可是会吃人的！ 昨天晚上，余娭毑想来想去，决定好好保护自己，最后在自己的衣服里边又加了三件衣服，两条裤子。 然后带上了家里最长的工具——夏天用来晒谷子的铁钉耙，那是在人家菜园子里捡的，看着好用就自己收起来了。 本来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加上村里又来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 没想到，那该天杀的畜生想都没想，居然直接就朝她这边来！ 那气势汹汹的狗群，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只黑狗，兇狠又残忍地盯着她。余娭毑吓得脚软，手上的铁钉耙挥得卖力，竟然还稍稍抵挡住了狗群的前进。 余娭毑一边大喊着叫人，一边挥着铁钉耙，但是狗群都在往余娭毑这边聚集，村里大部队一时间竟然没能够过来帮忙。 余娭毑那铁钉耙非常重，而且她的衣服穿太多了，限制着她的动作。 她挥动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那只黑狗看准了机会，趁着一个空档，飞身一跃，直接把余娭毑扑倒在了雪地上，尖锐的牙齿直往余娭毑的脸上而去！ 村里人杀狗的速度很快，一分钟时间，遍地都是狗血、狗尸，只剩下了这只黑狗。 余娭毑边上的徐辉也看见那狗要咬人了，但是，投鼠忌器，谁知道他这一锄头下去会是打到谁身上了呢，想起余娭毑平时的泼妇样子，他一时间竟然犹豫了，已经抡起了锄头，但是迟迟不敢打下去。 「余娭毑！我来！我来救你了！」 戴胜从人群中奔出来，挥着他的大粪瓢。 「啪！」 那厚实的瓢底直接打在余娭毑的肋骨处，她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晕过去了。 人群渐渐朝着这只狗围过来，那黑狗看了一眼近在嘴边的人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满地的狗尸，「嗷」了一下，夹着尾巴跑了。 那狗临走之前，徐中磊感觉自己和它对视了一眼。那只狗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和愤怒。 他怎么能够理解一只狗的情绪呢？徐中磊都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我靠！刚刚那下没收得住，曾医生，曾医生！快给余娭毑看看！」戴胜扔下自己的大粪瓢，慌慌张张喊人来。 第66章 鸠占鹊巢 第一更 一个人的受伤抵挡不了全民狂欢, 昏迷的余娭毑被抬回来，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里，只有他九岁的孙子抱着她的身子哭天喊地。 曾医生为她做了检查, 这一粪瓢下去, 皮糙肉厚的狗能被拍晕, 但是祸害遗千年，余娭毑她衣服穿得厚, 竟然没有大碍, 肋骨没断, 也没有明显伤口。曾医生说昏迷过去可能是那一粪瓢打得她闭过气了, 休息一会就好了。 村里的分红大会开的热闹纷呈, 但是，徐中磊和程昱铭都觉得吃吃人肉的狗肉膈应，就算是再馋新鲜肉, 也下不了口。于是提前跟着分肉的村长说好，他们俩先回家了, 把自己的肉换成狗皮，以后再来拿。 但是这两人嫌弃, 村里人可不嫌弃。 他们地震一开始就天天吃白饭配青菜，后来连青菜都没了, 就吃白饭炒饭，没有油脂和肉, 光吃着白饭都快吃疯，嘴巴能够淡出鸟来, 眼睛都绿了，恨不得自己手臂上的肉也烧一烧，放进嘴里尝尝味道！管这肉是什么肉, 这肉就是肉，有肉就是好肉！ 现在物资匮乏，处理每一只狗，都是好好放了血，又把狗皮扒了放在一边，最后才是按重量分肉，农村每家都会备上一把老称，这种称构造简单，原理就是槓桿定理。只要一根带刻度的木棍，加上一个标准秤砣，就能够准确称出重量，地震也没什么损伤。 拿肉的时候，大傢伙都紧盯着称上的刻度，就算是老眼昏花的人，都要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分得少了半两。 第104页 狗皮经过揉制之后，能做衣服帽子，但是有这揉制手艺的，只有朱娭毑的老伴徐沖嗲，而且这还是个苦工夫，现在天气太冷，狗皮就稍微煮了煮，大傢伙帮着清洗掉里边的碎肉之后，全部堆到烘干房的厨房里，等到什么时候天气热了，才能揉制做东西。 分完肉，又洗好狗皮子，各家人都欢欢喜喜的提着肉回家，徐家老屋往常寡淡的炊烟里，今天中午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点油脂的味道。 ＊＊＊ 人都散了，徐天赐也提着肉美滋滋回了厨房。 这肉，村里人个个都有份。但是徐小云没有上山，只分了他多一半的肉，一共不多不少，二十斤。 他这好几个月，每天都是米饭米饭的吃，甚至有时候连米饭都没得吃，只能谷子米糠生生往喉咙里咽，那日子可不好过。 徐天赐懒得用米臼棒槌一下下给自家谷子脱粒，这事要耐得住寂寞，一锤要锤好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够两个人吃饭。 他锤了两天，看见自家女儿也蹲在他面前看，所以灵光一闪，这事就落在今年才五岁的徐小云身上了。徐小云年纪小，连个棒槌抬起来都费力，所以他们父女俩总是挨饿，饿上几天，要么徐天赐就回去其他人家的家里蹭点吃的，要么暴脾气来了，就一脚踹过去，打得徐小云嗷嗷哭。 打完徐天赐就舒服了，他高抬贵手，拿起棒槌，自己磨出自己的份，让徐小云自己吃那谷子混米糠。 所以这么几个月下来，徐小云瘦得厉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徐春娟和徐志平偶尔会过来看看徐小云，带点东西给她吃，好歹让她饿不死。 这事徐天赐也知道，但是他想着：老子生的女儿，老子爱怎么样怎么样，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做吗？ 所以他不管，还装作自己不知道这两人经常过来，他们愿意送东西给这赔钱货女儿吃，他徐天赐可管不着，又不是他的粮食，好歹算起来，他还赚了！ 徐天赐回到家，徐小云还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费力地抬起棒槌，给米臼里边的谷子去皮，她的脸上干干净净，气色也好了不少，人看着就精神，徐天赐想着肯定是在刘柔那里又吃了点什么东西，他心里暗嗤，转身去灶台淘米。 一碗米煮出两碗饭，够他一个人吃，他舀了一碗米准备收手。但是鬼使神差的徐天赐又看了一眼坐在小板凳上的徐小云。 小姑娘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徐天赐手一抖，又装了半碗米，吃吃吃，赔钱货！活该老子养着你！ 徐小云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徐天赐还是宠着的。他媳妇是镇上一家超市的收银员，他们俩恋爱的时候还算是甜甜蜜蜜，徐天赐煞有其事地求了婚，又买了一个钻戒，结婚之后时候过得还不错。 但是后来结婚了好几年，他媳妇都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还准备不生了。他家里一脉单传，只生下一个女儿可怎么行？ 徐天赐他奶奶就整天在家里吵吵嚷嚷着闹腾，本来他也觉得只生个女儿也好，小棉袄贴心。后来他奶奶整天说，他也就听进去了奶奶的话，也管自己的女儿「赔钱货」「赔钱货」地叫，还弄了好多秘方药方的，逼着他媳妇喝。 再后来，他媳妇受不了了，闹着离婚，一个人去了县城里，把女儿留在乡下，只是偶尔买点东西送过来。她在县城找了新男人之后，还直接一纸离婚诉讼送过来，他就更觉得徐小云是赔钱货，还有一个浪荡的妈了。 其实他自己觉得现在他对徐小云还算好，毕竟有吃有穿，你看现在他还不是心软了，多煮了一个人的饭嘛！ ＊＊＊ 今天的午饭很得徐天赐的心，他吃光了肉和菜，最后连汤都一口不剩，吃完碗一推，他躺在床上一边用指甲剔牙缝里边的肉屑，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日子。 徐三贵死了，他的屋子、里边的东西可都还在呢，徐天赐蹭饭的时候还去人家家里看过，那房子，整齐精细又干净。虽然不大，但比他现在住着的厨房可好太多。 村里人除了他，都有自己的屋子，就算是一人分一间，那也得轮到他徐天赐头上了，再说了，那不是有条狗逃跑了嘛，要是它又回来了，住在厨房里边，村口上，他这地方可太危险了，就算他徐天赐烂命一条，不是徐志平他们都爱惜徐小云嘛，肯定不会让徐小云被狗拖走。 徐天赐叨叨念：徐志平、石头、村长……这些人肯定不能出来阻止，这事稳了！徐三贵那地方就是他新家了！ 就是徐三贵那地方还太小，要是再死个个把人，能腾出个大点的房子那就更好了……徐天赐睡过去之前脑子里还在想。 搬家？房子又不会跑，着什么急啊！中午吃得太撑，先睡一觉再说！ 傍晚。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徐天赐听得自己女儿怯生生讲话就来气，骂骂咧咧地说：「叫你走你就走，嘴巴闭上，别说话！」 冰天雪地里，父女俩提着大包小包留下了一深一浅两排脚印。 徐三贵家离得不远，大门敞开，里边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看着就整齐舒服。两人只来回几次，就把厨房里的破烂全部挪到了徐三贵家里，徐天赐还走了好几趟，把厨房里边的柴火全部搬过来了，一进屋他立刻就把火炕烧上了。十几斤鲜肉冻在后院窗台上，徐天赐特意包上了一层破布，免得被人家盯上。 第105页 就是徐三贵家的钥匙不在，徐天赐只能虚掩着门，拿椅子靠上，这就算是入住了。 「啊！」他躺在炕上满足地吹了口气，「哎呦，这炕好，热乎，舒服！烘干房那边可比不上，太烫了。」 徐小云懵懵懂懂，但是出于天生的对亲人的依赖，爸爸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带着她走她也就跟着走了。这下他爸爸躺在炕上，徐小云犹豫了一下，自己脱了鞋子，一个人缩在离她爸最远的炕头上。 脱鞋上床这件事，徐天赐已经打了她好几回，徐小云记得清清楚楚，黑色的那双鞋鞋底可真硬。 炕头太热，烫得徐小云肚子疼，她想：挪一下，就挪一下，往那边去一点，一点点……在最接近徐天赐的脚的地方，徐小云停住了，不能再往里了，再往里又要挨打了。她感受了一下，觉得肚子没有那么疼，于是缩成一小团，也睡过去了。 长夜漫漫只能睡觉，徐天赐懒得再动手做饭，所以父女俩一起饿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天色渐暗，这个小屋也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人再说话了。 徐小云睁开了眼睛，她很饿，饿得她的小肚子咕噜噜地叫，睡不着了。 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边默默流眼泪一边想着自己的小裙子。 那条裙子是妈妈买的，上面有好多颜色，好多花，转一个圈就像一个公主一样，那就是公主最漂亮的小裙子，她最喜欢穿着那条裙子转圈圈…… 祖奶奶还在的时候，她晚上就饿得哭过。后来祖奶奶就让她晚上吃好多好多饭，吃不下了就会骂她，她一边哭一边吃，还吐在了地上……后来她就学会了，晚上饿的时候，只要使劲按住肚子，一会会就不饿了。 徐小云垂着眼睛，她真的很想自己的小裙子。 但是，这个夜晚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徐小云止住眼泪，支起耳朵，她听见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吱呀吱呀--揪--」门开了。 「砰！」椅子倒在地上了。 窸窸簌簌--那很像奶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有一个黑影越来越近，摸到徐小云的脚丫子了！ 「啊！」「有鬼啊！」 那个黑影居然叫了！尖细的尖叫声吓得徐小云都克服了自己对爸爸的害怕，一窜！抱住了爸爸的大腿！什么东西呀，怎么说话了？ 「你个冒失鬼！叫什么，徐小云你大晚上的叫什么？」徐天赐正在做着吃红烧肉的美梦，就这么被尖叫声打断了，他还以为那是徐小云的声音，眯着眼睛嘴巴就开始骂人了。 但是徐小云正在抱着爸爸的大腿瑟瑟发抖，有鬼啊！屋子里多了一个鬼！ 第67章 小鸡出生了 第二更 「你动啊！你来啊！你个狗畜生, 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徐天赐睡得半梦半醒，还以为那些狗回来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站在床边的影子, 条件反射地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 一把盖在了那黑影身上, 那东西在被子里挣扎越厉害，徐天赐就越高兴, 脑子也清醒多了, 好狗！ 「徐小云！你起来, 快点去厨房里拿根棍子来！老子不打死这条狗！」徐天赐控制住了被子, 赶紧叫徐小云去拿武器。 「哎呦, 哎呦！打错了，不是狗，是人, 别拿棍子了！」 被子里的狗，呸, 被子里的人说话了！ …… 一阵兵荒马乱过去，徐天赐白高兴一场, 双手撑头不耐烦地问道：「朱娭毑，大晚上的不睡觉, 来我屋里干什么？差点拿你当狗打死了！」 朱娭毑很是尴尬，她大晚上的当然要睡觉。 这不是睡觉之前突然想起来, 徐三贵的屋子里可能还有米有柴嘛，尤其是余娭毑还没醒, 东西肯定还能在。她赶紧穿好衣服过来看，本来以为徐三贵家的大米也和自己的一样，藏在炕边的。结果…… 缘分哪, 大家都想一块去了。 「这是你的屋子？你别搞错了，前天晚上徐三贵还睡在这里呢！。」朱娭毑虽然现在很是狼狈，但是气势不能输。 「先到先得，我先来的，你赶紧走，回去！」徐天赐还摆了摆手。 「徐三贵他留下了很多东西吧？」朱娭毑不死心地问。 「那跟你没得一点关系，滚滚滚！」 朱娭毑无赖地说：「你可别吃独食，见者有份，我也不要多了，徐三贵剩下的米，我要一百斤！」 「诶呦，我说朱娭毑，你个老人家怎么那么不要脸呢，老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还见者有份，米你要见者有份，老子现在就疴屎，分点进你的嘴巴里！」徐天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到手的东西还分人，做梦吧！ 他骂人话那是一套一套的，气得朱娭毑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直接就嗝屁了。 「你嚣张！你还疴屎！你等着看！」朱娭毑捂着心脏，气得一边骂一边回去了。 徐天赐让徐小云帮忙关门，自己捡起被子又睡了，晦气。老婆子都跟他奶奶一样讨嫌！ ＊＊＊ 徐中磊在打完狗之后的第二天，吃了个瓜。 他的堂哥徐天赐早上出门拉屎的时候，又被人打了，套着床单用棍子锤，打完还被人疴了屎尿在身上，人家还顺便把他的狗肉拿走了，现在正在叫嚣着要去朱娭毑家里砍了她全家。 第106页 「石头哥，天赐哥能打过朱娭毑一家六个人吗？要是打不过，徐小云是不是要变成孤儿咯？」曾诚就很担心那个才五岁多一点的小妹妹。 「哈哈哈，我那堂哥我了解，他肯定是说得出做不到，别担心那么多。」看着曾诚一脸忧心，徐中磊实在是忍不住了，准备科普一下。 「啊，真的假的？我看他说得好兇。」 徐中磊：「当然是真的，他这种从小就宠溺着长大的人，做事都是顾头又顾腚，一没恆心，二没毅力，连做出什么果断的决定都不可能。等他骂完，气出完了，喊过的什么话就都忘了，你好好看看，明天徐天赐就能躺床上忘记他说过的屁话了。」 「额……」曾诚半信半移，他这样的十几岁少年，最是在乎自己的尊严的时候，设身处地想想，被人拉屎撒尿还被打了一顿，还被顺走东西，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曾诚想想都恨不得立刻拿大刀砍到人家头上去。 「你就看着吧！」徐中磊神棍地一笑，「志平哥没其他事了？那你赶紧回去干活，别想偷懒。」 曾医生残疾了之后，曾诚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现在就跟着徐志平在大棚里边干活，这是徐志平找他有事，才让曾诚过来传个信，不然他现在就还在哼哧哼哧烧火。 「志平哥什么事？」程昱铭凑过来问。 徐中磊：「他想把育苗棚那边改种蘑菇，我蘑菇都给他好几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要找咱们取经，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咱们今天把地浇了，明天过去一趟吧。」 程昱铭点头：「这事简单，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拿点菌种、培养基、营养液就行，不费事。」 这个天气大棚种植蘑菇其实比种什么都有性价比，毕竟只要种好了，蘑菇十几天就能出一茬，吃完一茬还能收一茬，徐志平总算是想起来可以种种蘑菇了。 技术指导程昱铭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帮着大棚建好了培养基，第一批全部都是平菇孢子，只要温度升上来、多洒水提高室内湿度，过不了几天时间，村里人就能见到第一批生长出来的小平菇了。 ＊＊＊ 「还有四天……」技术指导程昱铭晚上睡觉之前多了个爱好，倒数，至少这个数字要在徐中磊面前叨咕三四遍。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给你的小鸡崽子准备木箱子！」徐中磊不耐烦地用被子蒙住头，把那念叨身隔绝在外面。 程昱铭最近照顾着母鸡，照顾魔怔了，整天缠着徐中磊做木箱子给小鸡崽子住，天地良心！那些鸡崽子现在还只是一颗蛋呢，那么着急干嘛！ 「嘿嘿，多谢哥，明天我帮你扫雪，你好好做嗷～」 这小兔崽子凑在徐中磊头顶上说话，听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痒痒酥酥的。哎呦，小媳妇要有小媳妇的职业素养好吗？不要随便在人头顶上说话！ ＊ 「快了吧？快了吧？我看这母鸡今天就很不耐烦了啊！」 啊啊啊，徐中磊真的是要被烦死了，刚刚进入母鸡孵蛋的第21天，这么大早上程昱铭就每隔十分钟过来问一声，还实时直播母鸡的状态，连早餐都是非常敷衍的方便面！ 「你着什么急啊，人家该生的时候肯定就能自己出来的。你就算是急上火了，也不能帮着生。等等，淡定一点，你先去楼顶上扫个雪冷静一下。」徐中磊嗦着方便面，真香！ 「哦。」程昱铭拿着撬棍「蹬蹬蹬」往楼上走，一会儿又喊，「哥！你帮我去看看啊！是不是要出来了！」 人家母鸡自己生蛋都生了这么多年了，还要你操心？你这么殷勤，咋就不写个母鸡的产后护理呢！徐中磊一边答应着，一边腹诽，程昱铭现在像极了一个老母亲。 徐中磊吃完面，不紧不慢翻了个俩种值灯出来，叮叮框框把种植灯安装在一个大木箱子上，这个大木箱是由两块大木板拼成的，就是为了让母鸡小鸡都能住进去。 做出来之后，程昱铭又铺上铺上了一层破棉絮，还钉上了一块蓝布，整个母婴箱豪华得小纸都在里边滚了一圈才恋恋不捨地出来。 装上种植灯，徐中磊抱着木箱子去了工具房，那边左边有一排木质的植物架子，右边就是一堆各式工具。黄毛母鸡的鸡窝就放在最里边的炕边上，程昱铭还特意用黑帘子隔出了一小块空间，整个屋子烧得热乎乎的，就是为了让这只母鸡好好孵蛋。 「哎呦，你这条件好呢，比好多女人坐月子都住得好。」徐中磊看着程昱铭为那只母鸡送上的清水和食物，忍不住感慨。 「咯咯咯。」 母鸡看见有人拉帘，警惕地朝着徐中磊「咯」了几声，小眼睛一直看着徐中磊的动作，看起来就是准备随时要飞上来，狠啄一口徐中磊的肉。 「看在你辛辛苦苦蹲了二十一天的份上，懒得跟你计较。」徐中磊瞄了一眼母鸡屁股下边的蛋，又接上木箱种植灯的电源，赶紧熘了，女人惹不起，生孩子的女人更加惹不起。 程昱铭半天都白着急了，这只母鸡今天一整天就一直蹲在鸡蛋上，不动如山，半点焦躁也无，程昱铭来来回回地走动，连午饭所有的菜都没放盐，简直就是磨人得很。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程昱铭又一次去了工具房。然后唿的一下跑回来，激动地说：「生了生了！蛋壳子动了！」 第107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生了，徐中磊心里吐槽着跟过去。 一进工具房，母鸡已经从窝里走出来了，正在眼神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窝，鸡窝里，蛋壳的颜色都已经发白变脆，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那是小鸡正在用自己还未长成的椽，敲开通往世界的大门。 小鸡出壳得自己努力，谁都不能帮忙。 「哥，你看……」程昱铭悄声指着一个已经裂开了一点点缝隙的蛋壳，「感觉要出来了……」 透明发褐的小尖嘴最先从蛋壳的小洞里边探出来，然后小尖嘴又缩了回去，一下一下，把那个小洞开得更大，最后直接露出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小黄鸡就一步一步从蛋壳里边走出来，「唧唧」「唧唧」茫然地叫。 屋子里大炕烧着，不一会，湿漉漉的小鸡崽子就变成了有着毛绒绒小黄毛的可爱生物，踩着小鸡爪子来回在几个鸡蛋上面划拉。 程昱铭简直就是心都要化了，这简直就是勐男必看粉红泡泡超级无敌少女心逗猫棒！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又顺着顺滑的黄毛从头到尾rua了一遍，简直就是一本满足。 那只小鸡弱弱地回啄了他一下，黄毛母鸡则是非常愤怒，在程昱铭手上死死啄出了一个小血洞。 两只、三只、四只…… 两个勐男就这么在线看了三个小时小鸡出壳，痴迷到连每一只小鸡的名字都想好了。 最后两个蛋里小鸡挣扎了半小时，还是没能自己啄开蛋壳顺利出生，难产去世。 把母鸡小鸡挪到大木箱子里，给小鸡餵了点糖水，又餵了一点点米饭之后，徐中磊用一块黑布把这个箱子蒙上，再清理完鸡窝里的蛋壳鸡屎，都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虽然明天一大早还得起来扫雪，餵鸡，连程昱铭都疲劳地睡着了，但是徐中磊现在还是莫名亢奋，总感觉见证了这么奇蹟的事情总要留下点什么。 要留下什么呢，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睡梦中，徐中磊脑子里一直在编辑一条微信朋友圈： 望周知：十五胞胎，母子平安。辛苦了，孩子它妈，代孵母亲也很伟大！ 配图就是那只黄毛母鸡的照片，还有那十五只小鸡的全家福。 梦里的朋友圈发出去的一瞬间，徐中磊整个人都舒服了，要是还能有人点个赞，评论一下什么的，那就更通透了。 第68章 隐忧与希望 第三更 整个四月份乏善可陈地过去。 狗也打完了, 大棚也盖好了，村里人就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勤快一点的会去大棚帮工, 懒一点就在家里躺过了好几十天, 反正不管人在做什么, 日子都就这么过。 蘑菇收穫过两次，徐志平都送了一大堆平菇过来, 顺便带走了一小把各类孢子, 说是想换换口味。 程昱铭的小鸡们现在还是雏鸡, 只能跟着那只黄毛母鸡在鸡屋里讨生活, 变得臭哄哄, 它们的黄色小绒毛渐渐褪掉，还喜欢到处拉屎，一点都不可爱了。 大雪就没停过, 徐中磊后山好多树都被积雪压倒了，隔几天就咔嚓地倒上一棵, 村子里的电线不堪重负，断得也差不多了, 那个伫立在公路边的变压器最后也轰然一声掉在了地上之后，徐家老屋就算是断绝了和文明世界的联繫。 整个徐家老屋就这么自给自足, 与世隔绝。 徐中磊翻过了5月18日的日历，才勐然意识到, 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最近几天晚上，徐中磊总能听到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 就在他的后山，声音轻微，但是沿绵不觉, 一整个晚上都没停过。 徐中磊觉得不对，白天也拉着程昱铭往后山跑，两人都数着耳朵听着山里的动静。走了几趟之后，徐中磊确定了，气温在回暖，后山的冰没有以前那么坚固，一些已经冻好的冰层不能维持之前的结构了，就发出了他听到的那种细微的爆裂声。 最近的气温已经从零下四五十度，提高到了零下十度上下。冰块还有化冻的迹象，看来，凌讯要来了。 山脉地区，冬天气温很低，山上会结起厚厚的冰。等到了春天，气温上升，冰都融化了，融化了的冰变成了水，顺着山脉往下走，溢满整个河道，就会引发洪灾，这个就是凌讯。 但是徐中磊后山这个小山坡，还到不了引发洪灾的地步，但是要是山上的水直接往下沖，那也得他喝一壶的，他家就在山坡脚下的一个低洼地里，直接融化的雪水能把他的围墙泡上好几天，下面的地基都会泡软，要是直接倒了，想想那工程量，徐中磊就得哐哐撞大墙去。 为了解决这种近在咫尺的危机，最近徐中磊一直往山上跑，想要自己沿着自己家围墙挖出一条水道，到时候把水引到竹林或者水塘里边去。 但是不管怎么找最佳距离，这工程量都太大，徐中磊挠破了头皮，薅掉了几百根头髮之后，差点在镜子前给自己一个耳光； 谁说的引流只能靠挖，那满山遍野的竹子不好用吗？他脑子里一直都在预设水渠的挖法，都没想到因地制宜。 思维定势，简直就是禁锢人创造力的罪魁祸首。 他院子里刚好围了一小片竹子，冻了一整个冬天，竹子都已经整体泛起黄褐色，竹叶一片不剩，整片林子，全是光杆司令。 徐中磊领着程昱铭出来，每天就在冒着大雪去竹林里锯老竹子，然后用木棍把中间打通，这就是一根优秀的引流管了。再把另外一根竹子的小头，接到这根竹子的大头上，用铁丝死死捆住，那就变成一根长长的水管。 第108页 他们俩花了五天时间把十来根竹子打通、接好，把管子一头放在后山的山侧位置，另一头接到了一个小池塘里，那个小池塘他伯外祖父挖了二十多年了，雨天接雨水，晴天直接抽水进水田。小池塘面积只有十个平方左右，但是挖了好几次淤泥，深度还是够用的。 到时候等山上一化冻，徐中磊和程昱铭就要加班加点，在山脚挖出一条排水沟来，挖到管子的一头那个预设的一个小水坑里，到时候雪水就能顺着管子流到小池塘里边，这一路都是由高到低，水往低处流，后续就不用再费时间维护了。 晚上冰层断裂的频率越来越高，不时就有一大块冰砸在地上的声音，外面的气温终于升了零度，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徐中磊知道，挖排水沟的时间到了。 他们俩一人一锄，去了山上，前几天还是白花花一片的，现在隔着冰层就能看到黄色的泥土，「叮！」锄头与冰块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快，徐中磊就挖到了黄土，现在的冰层就是强弩之末，一点都不硬了。 两人趁着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化冰，锄了一整天的冻土，总算是把排水沟从山脚一直挖到了山侧，然后又花了一天时间，顺着地形，挖出了一个米多深的小水坑，排水沟的水到时候就能在这里汇集，装满之后能顺着竹管流进小池塘了。 心腹大事做完，徐中磊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现在天渐变暖，他也得规划一下下一步的事情了。 一出太阳，程昱铭整天都乐颠颠的，整天就在幻想着灾难已经过去了，但是徐中磊可没有这么天真，就下了两场大雪，对于气候变化来说能算什么？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谁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酒精，干货，食盐这些东西徐中磊不担心，毕竟放得住，有些东西包装袋上，甚至都干脆没有写上保质期，意思是放上几十年都没有问题。但是主食大米最多只能放三年，三年之后，味道，营养价值都会大变样，徐中磊买了两百多袋，三年之后他还能吃什么，现在就要考虑了。 这个小菜屋的土豆和红薯，徐中磊现在还不知道产量，但是肯定不够他们两个大男人吃上一个月，这点常识徐中磊还是有的。 还有最重要的油脂，食用油虽然很多，但是两人就这么吃下去，肯定撑不了几年，他们俩现在能够每天干那么多活，还能活蹦乱跳，主要原因就是地下室那一堆食用油，到时候想想肚子里没有油水的生活，徐中磊自己都绝望。 而且，油料作物实在是不好种也不好找，徐中磊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能源尤其缺，虽然徐中磊现在还有满满四间的煤炭木屑什么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家那个炕，五个钢火炉，都是吃煤大户，要靠它们维持温度去种菜，就算是按照之前那几天的消耗速度，那四间煤炭其实也就够用两年时间，能源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是现在还能买东西就好了…… 能换东西也行…… 但是这么好几个月过去，他们这个就处于公路边上的村子，竟然一个外来人都没见过，徐中磊实在是不敢抱有什么希望了，就算是在地震中倖存下来的人，经歷传染病、飢饿、极度寒冷，灾难一轮又一轮临幸过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至于现在还能活下来的人，到底是靠什么活下来的，那徐中磊是想都不敢想。 吃土，种植，还是跟野狗拼命，又或者是……吃人…… 久违的太阳布施着温暖的光线，但是徐中磊一阵恶寒，飢馁会再现「人食人」的场景吗？徐中磊实在是不敢猜测人性。 「哥，今天吃大蒜叶炒牛肉！我看这蒜叶子，今天能炒一碗！你去外面把最后一片牛肉拿进来散散冰！」 程昱铭在蘑菇房里隔了两层门，中气十足地喊。 徐中磊伤感不下去了，恶寒不下去了，刚刚低沉的情绪被压在心底，脑海里一大盘蒜叶炒牛肉转着圈圈上菜，脑子自己还加上了滤镜，牛肉微辣，蒜叶清脆。看着就很香、很有嚼劲， 有些人破坏氛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放在外面的木箱子里的各类肉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牛肉还有最后一小片，大份牛排的大小，猪肉早就没了，还剩半只鸡，一只鸭，各类已经调好味道的油炸肉也还有几片，两个大男人，省着点吃也吃不了多久了。 但是小青菜都郁郁葱葱长起来了，尤其是蒜、葱、韭菜，程昱铭勤勤恳恳浇水施肥，已经可以隔三差五吃上一次。空心菜也长得挺好，但是种子太少，徐中磊就指着它到时候能够长根、长根、拼命长根，最好能够填满一整个种植架，他已经在蘑菇房里挨挨挤挤又摆上了一个蔬菜种植架，就等着空心菜长根，所以一直攒着不让程昱铭采。 菜屋里的土豆叶子长得很霸道，又高又壮，但是不能吃，徐中磊只能看着白流口水。能吃的红薯叶子还太少，这两个的收穫期都要到7月份，徐中磊只能捏着鼻子养着它们。 倒是种在犄角旮旯的十棵西红柿，现在都已经开出了小黄花了，还有黄瓜，它们顺着墙角搭起来的木架子正在孜孜不倦爬满了一整个架子，徐中磊拿完肉回屋里的时候，还能撇见黄瓜也长出了很多小花苞。 难怪程昱铭整体乐呵呵地跟小纸一样，他天天跟植物打交道，生长着的一切都是活力的。 第109页 就是看见黄瓜也要开花了，徐中磊自己也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不管外面怎么严峻，怎么险恶，这小小的围墙里面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徐中磊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要去担忧两年以后的能源、粮食问题，而是要准备好几根毛笔，为那十棵西红柿授粉。 对，菜屋里没有蜜蜂、蝴蝶什么的，要想吃到红彤彤的果子，还得先授粉。 第69章 谣言 编造：[十个鸡蛋] 徐中磊预想的化冰是某一天「轰」的一下, 山顶上所有的冰就会像石头一样，顺着水流一起滑下来，撞到他的围墙上, 隆隆作响。 但是自从温度上了零度以后, 他家里前前后后全部都是滴水声, 高处屋檐的冰块时不时掉下来几块。 连徐中磊和程昱铭两人出门的时候都要戴着一顶帽子，沿着墙脚走, 生怕飞来横祸, 给他们脑袋上砸出个窟窿来。 滴水声持续了六天之后, 徐中磊再上山, 山上就一点积雪也无, 这个冬天算是正式过去了。 温度升上了十度，徐中磊就想试试把自家外面那个大棚全部种上东北过冬神器－－大白菜，这菜耐寒, 营养丰富，还容易保存。 所以两人整天风里来, 土里去，在烂泥地里翻了好几天的土, 平整完土地之后，又挖出小坑, 施上复合肥。 徐中磊把自己家院子里，那几棵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绿迹象的竹子, 全部砍了。，在翻出去年买的塑料薄膜, 建出了两大排的蔬菜大棚，一共五百个白菜坑，就等着过上两个月吃上大白菜。 白菜籽在育苗棚渐渐发芽, 变得绿油油一片，徐中磊就等到他们长到足够高，把他们送到坑里去。 「石头！你这是准备种什么呢？」徐志平从他家大棚那边过来，看见徐中磊在菜园子里，自己开了菜园门就进来了。 徐志平的脸大雪天养了两个月，白了不少，不再像一坨黑炭一样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所以远远的，徐中磊只能根据那橙色的外套认人了。 「白菜，这两个棚全部准备种白菜，」徐中磊手上煳着泥巴，穿着橡胶套鞋，纯粹的乡下老农民的装扮。 「都种白菜？白菜不打霜冻一冻不好吃，春白菜没味道，你不如还种点其他的叶子菜哪。」徐志平讶异，白菜耐寒，一般都是等秋天萝蔔、油麦菜是收穫完之后再种的，刚好冬天吃。 「没味道也比没得吃好，我都不知道这温度是不是什么时候就又下去了，白菜长得快，省心。」 徐中磊擦了擦手，徐志平来得正是时候，他累得不行，想回去休息一下，顺便招唿程昱铭：「小程，回去了，吃完饭再来！」 回到屋子里，徐志平端着杯子，皱着眉头，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石头，你不是说过会有冰什么期嘛，我最近这么一琢磨，哎呦，我们这个地方，都多少年没有连着下过那么久的雪了，是不是就是那冰什么期。」 「你说的是冰河期嘛，这算什么冰河期？就下俩月雪。真正冰河期，一年有两个月时间不下雪就谢天谢地了！要不是我外面种白菜干嘛，什么菜不比春白菜好吃？」徐中磊始终对未来持悲观态度。 徐志平：「我来这就想和你说说说，这不是最近徐沖嗲准备种水稻嘛，用了我承包的一亩地。他家里人多，米缸要见底了，现在全家都在准备泡种子，翻地准备种水稻了。 村里稍微有点劳动力的人，都想跟着徐沖嗲种水稻，昨天大棚里就没来多少人，今天就戴胜一个人在大棚里了。 一问，哎呦，个个都说自己要种米吃，你想想啊，那水稻要二十□□度才能长得好吧！到时候来个大雪，就是那什么冰河期，我看他们一个个，哭都没地方哭！」 「要种饱肚子的东西，土豆还行，种水稻？那就是在做梦！」徐中磊哼了一声。 村里个个都在盲目乐观，徐中磊都计划着今年收完红薯之后，以后就再也不种红薯了。毕竟，种一茬红薯的时间能种两茬土豆，土豆划算一点。 徐中磊这个地主都不敢跟天气赌运气，村里人直接就要种上，一看就是大太阳天才能长的东西，那不就是在做梦嘛。 「种水稻还不算，我听他们说，买化肥、买农药，还想买点高产的种子，还商量着要把路挖通了，去镇上看看。诶，这不是我们都不知道镇子里的情况，他们怎么一个个的，胆子就这么大呢？留在村子里会死吗！」徐志平一贯脾气好的，都开始骂人了。 种水稻种什么都和徐中磊没关系，但是要把路挖通，徐中磊气就一下子窜出来了。 「靠，神经病啊！那些人有吃有喝的好日子活腻歪了，路挖通了，到时候把什么人引到咱们这边来，那边只要带上一把枪，你看看我们村子里还有没有活路，村里人都会被他们害死！」徐中磊恨不得搞死那几个不安分的神经病。 徐志平骂归骂，还认为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吧？那不是犯法的吗？」 「不至于？呵呵。」徐中磊冷笑，「第一个，就算国家还在，但是要把国家的命令、国家救援传到我们这边来，又没有路，没有路就要两条腿走路，走两千里？谁会过来主持公道？ 第二个，先是地震，又是下雨，又是下大雪的，镇上的人可没有一个徐志平带着他们挖土建房子种菜，现在活下来的，怕是要跟那些狗一样，准备吃人了。 第110页 第三个，人家吃土吃人，我们这边还嫌加酱油的白饭不好吃。人家那叫亡命之徒，过一天算一天的，都不要命了，我们能打得过？一个个都白白胖胖的，说不定人家吃完了我们自己的东西，还要准备吃了我们，吃点肉！」 不是徐中磊恶毒，而是他不吝以最坏的方向去猜测人性。 「你……石头……你怎么这么想？」徐志平不能接受。 「志平哥，那是咱们村里人在村里过得太好了，你看看你，都不敢相信我说的话了……」话已志此，徐中磊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那可是吃人……要进大牢的，要挨枪子的……」徐志平现在对于世界的概念还停留在地震之前，公检法系统齐全，基层公务员由着老百姓嗟磨的那个世界。 他不怎么看网络小说，所以对大灾还是没有什么概念。 「反正，不管你信不信，志平哥你得敲打敲打他们，吓吓也好。免得村里人小心思一串一串的，做了错事，把灾难引过来了。」徐中磊给出建议，他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盯着村里人，不让他们出去，只能吓破他们的胆，以为外面都是豺狼虎豹。 「我去掏个米，志平哥你就留在这里吃个饭。」一直坐在一边听着谈话的程昱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淘米，顺便把这种比较僵硬的气氛缓和一下。 「不行不行，这个时间怎么还好意思吃你家的饭？那我先走了。」徐志平连忙告辞，穿上鞋子准备走人。 「志平哥，你先别走，我支你一个法子，你就这么说……」徐中磊想到一招，能吓一吓还算善良的村里人。 徐志平走了之后，程昱铭也不做饭了，凑近徐中磊问：「哥，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看待外面的。」 徐中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程昱铭：？？？ 哦，徐中磊旧毛病犯了。 「你刚刚和志平哥说的啥？」程昱铭也不纠结这件事，好奇地问。 「保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徐中磊扭头往厨房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 「诶，大利哥，你知不知道……」 「我跟你说，他们那是真滴惨……」 没过两天，村里流传起一件事：下雪的时候，村里有人去镇上看了。镇上人都在草莓园那边。那边有好几十人。既没吃的、也没柴火，都要杀人填饱肚子了，人肉都在外面冻着，人骨头当柴烧。 村里那人还以为那是什么猪肉呢，凑过去想买点尝尝鲜。结果走进了一看，那就是半只剥了皮的手！那人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跑回来，还听见那边的人在说：可惜了，没钓上！ 口口相传，什么奇怪的细节都补充进去了，说那人就是徐天赐，他整天呆在屋子里，就是怕村里人吃了他； 说镇上那人肉里边藏了钉子，藏了毒药，是准备用来药路过的狗的，他们在用肉钓狗； 说镇上一开始是不吃人肉的，但是有个孤儿男孩自己烧火没控制得住，自己把自己烧死的，结果那男孩子越烧越香，越烧越香，整个地方都香得人流口水，男孩子邻居就装作给男孩子收尸，其实是拖到路边把肉全吃了…… 还说，镇上人他们自己不吃自己人的，他们把自己的营地挪到离公路最近的地方，烧了好多火，烤着肉，那肉比吃过的什么肉都香。 人被吸引过来了之后就说帐篷里有更好吃的东西，但是人家进去一看，帐篷里边就是镇上的「杀猪孙」，磨着刀对着那个进来的人喊：「别怕啊，保证你不疼……」 「假的吧？一块肉又钓狗，又钓人？再说了，之前不是说镇上没有柴，还要烧人骨头吗？现在又烧那么多火，烤肉来吸引人？那是缺柴火，还是不缺柴火呢？」 程昱铭旁听了曾诚传递过来的「小道消息」，一脸半信半疑，这个故事漏洞太大了，简直就是一个黑洞！ 「你管他漏洞不漏洞呢，早上吃十个鸡蛋能防病毒，这能信？我就没见过比着更奇怪的说法，还不是有那么多人噎死了也要吃。反正说着说着人家就信了，三人成虎，你得听说过吧。」徐中磊深藏功与名，吓死你们！ 第70章 年轻人 感受：[后悔，就是后悔] 传言一出, 徐家老屋像是被恐吓到了一样，很是消停了几天，一想到外面那情况, 没滋没味的白饭它就突然变香了, 打算种上好几亩水稻的都老老实实削土豆了。 至于土豆种的来源, 徐中磊那真的是恨铁不成钢，竟然全部都来自徐志平。 村里人以前就有「要什么种子就找徐志平买」的习惯。 徐志平种大棚的, 一次买得多, 他拿到的价格比村里人单独去买便宜多了。他为人仗义不屑干点小手段, 卖给村里人的种子质量好, 价格还公道。结果几年下来, 除了徐志平，谁家都不留种了，要什么就去人家大棚里边看看。 现在大灾来了, 村里要种地的，尤其是徐沖嗲一家, 一寻思，没种子怎么行？竟然直接拿出了在废墟中挖出来的人民币去找徐志平买土豆种, 价格竟然还打算按照大灾之前，一个种五毛钱的价格来。 曾诚来徐中磊家里学舌, 声音尖细，语气阴阳怪气, 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连徐中磊听着都快气笑了。 「我们老农民，本来都是要留种的, 要不是你徐志平，我们一家至于都没得种子吗？」 第111页 「又不是不给钱，一个种五毛钱, 都卖了多少年了？」 「要加价，你徐志平翅膀硬了啊，还发国难财了！」 「要是我，非得把那老东西赶出去不可。」徐中磊骂道，「后来呢？」 曾诚摊了摊手，「后来？后来他们都分了土豆种啊！徐沖嗲那唾沫星子都怼我脸上了，还喊了一堆人围着，说要是不给他们就自己进帐篷分，结果被戴胜大哥拿着粪瓢一人扣了一下，屁话也不说了，一个个全跑了。」 徐中磊：「那不是把人打出去了嘛，怎么还分人家种？」 「志平哥那就是一个大好人，他一早就多准备了土豆种的，准备长苗了再分出去。结果他们等不及了，闹了这么一出。志平哥一生气，闹事的人只分了原来的三分之一，还十块钱一棵苗爱要不要！剩下的准备自己种。」曾诚说起徐志平的解决方案还是很气，在他看来，这样的惩罚那简直就是没得一点用处。 徐中磊：「志平哥……唉！」 徐志平上赶着做了徐家老屋的实权村长，徐中磊也理解。他家里一个残疾老婆，一个小女儿，要是没一点势力，简直就要被小人欺负到死。但是一旦当上了这个实权村长，什么破事都来了。 村里人现在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人心不齐。有抱团欺负人的、懒得死整天躺床上的、冷眼旁观但是一有什么事情就蹦跶出来噁心人的……要搁地震之前，这么些人，至少能拉100多个微信讨论组。徐志平都得看着不算，还要担心村里吃得不好要来找他的麻烦。 徐中磊代入徐志平的位置简直想想就头大。 「算了算了，土豆是他的……」徐中磊只能这么想了。 愁归愁，闹归闹，别拿春种开玩笑，温度上来了，徐中磊得赶紧种菜了。 菜苗早就准备好的，徐中磊和程昱铭俩人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育苗棚里的白菜苗挪到了外面菜园子里，青葱嫩绿的一大片，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趁着种完白菜闲下来了，徐中磊多走了几趟后山，把被暴雪压断的十多棵杉木都搬了回来。连带着整个山上的树枝朽叶什么的，也全部一趟一趟地往家里搬，放在外面等着它们腐朽那就是犯罪！ 他们用剩下的板材屋合金墙块，搭出了一个柴房，山上的柴火要在小广场上晒干了再收进柴房里，所以徐中磊来回走了好几十趟，不仅收回了满满一屋子的柴火，还加起来采了十来斤野生蘑菇，平铺晒在小广场上，闻着就是一股泥土的香气。 徐中磊小时候最喜欢去山上玩，尤其是跟着外婆上山砍柴，外婆挥着砍刀砍树桠子，徐中磊就蹲在大树脚下找蘑菇，春天时常下点细雨，雨后山上的蘑菇就噌噌长起来了，徐中磊不管大大小小有毒没毒，一股脑地扔进大柴篓里，回家了，外婆得把里边的毒蘑菇挑出来，然后放在小木板上，等着太阳把这些好蘑菇晒干，这些蘑菇最后都变成了炒肉的配菜还有汤里提鲜的秘诀。 「哥，吃干锅菌子煲吗？」程昱铭心底的厨师之魂在熊熊燃烧，他虽然天天都在跟蘑菇打交道，但是这种原生态的野蘑菇在城里那是可遇不可求，比已经培育好的品种做起来更有成就感！ 「吃，你做我就吃。」徐中磊还在晾茶树菇。 算起来，这一堆蘑菇，他还只能说出一个茶树菇的名字，其他的都是看着眼熟，闻着不怪。 「我想想……干锅……」程昱铭念叨着菜名走远，徐中磊忍不住对今天的午饭生出许多期待来。 人类歷史发展几千年，面对的都只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锅里煮的，另一个就是锅下烧的。徐中磊忙活好几天，自觉解决大半，伸了个懒腰，回屋子里喝可乐去也。 干锅的灵魂在于边煮边吃，徐中磊忘记採购固体酒精，这道菜便缺少了灵魂。 但是程昱铭没有因为物质的匮乏而放松对厨艺的要求，做了一大锅菌子锅装到小锅里边之后，又开了火，小锅就在炉灶上烧，两人站在沼气灶边上，一人端一饭碗，围着小锅吃饭。 干锅讲究宽油快炒、酱油上色，味道干香麻辣，所以无论茶树菇、金针菇、红蘑，它们表面都裹上一层油亮亮的红色，沾着干辣椒，现在没有洋葱和红、绿辣椒，程昱铭就放了很多大块蒜，还有新鲜大蒜叶，用小葱点缀着四周，随着筷子的翻动，连小葱都沾上了咸香微辣的汤汁。 徐中磊夹了一筷子茶树菇，没有晒干的茶树菇少了几分嚼劲，但是口感微润，入口鲜香，一筷子下去能吃上好几坨白米饭，让人慾罢不能。 「哎呀妈呀，真香！好吃还下饭，有这锅菌子，我还能再吃两碗饭！」徐中磊毫不吝啬地赞扬这菜的美味，简直可以吹出几百米的彩虹屁。 「看看，我这手艺，迟早能卖好几百万，可惜天妒英才，优秀的人全部都交给国家了哈哈哈哈哈哈。」程昱铭听得上头，也开始吹起自己的牛皮来。 徐中磊大概懂一点两人相处的原则，那就是别人做的东西就算是做的不好，那也一定不要吹毛求疵，要感恩、要感谢、要表扬、要赞美，用人话来说就是吃人家做的东西，自己一定要有点b数，这样才能给对方一个正反馈，让他一直乐于做这些事情。 徐中磊找到队友之后，一直在秉持着这样的原则，看看，这不，只用洗碗不用做饭，大厨整天就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烹饪技术的生活，简直就是太美好了！ 第112页 他听着程昱铭吹牛皮，忍不住在心里表扬自己的智慧来，好队友不易得，自己养成也够用。 ＊ ＊＊ 徐中磊家里的菜园子，之前就是搁在路边的荒地，三辈之前的祖宗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菜园子中央当时，还特意挖出了一个两米深的低洼地，可以聚积雨水，改善土质，顺便给菜浇水。 雪水化了一池子在洼地里边，徐中磊就不用苦兮兮地去家里接了水，提着水桶过来浇地。 白菜好养，徐中磊计划着每隔五天过来浇一次水，所以今天上午就是第二次，他吃过早饭打算趁着天阴天气好，赶紧把这活做了。 但是今天徐中磊一进菜园子能听见村里人在喊： 「小玉－」 「徐望强－」 「徐乐－」 他的左脚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村里又有人出妖蛾子了。 果然没几分钟，徐春娟穿插着田埂快走过来，脸上都是汗。 「石头！」 「唉，又怎么啦？」徐中磊这都无奈了。 「我屋里的樊玉，她拉着徐望强和徐乐，这三个兔崽子要去镇上看看！」徐春娟一口气都没喘匀，嘴巴就开始噼里啪啦说话了。 「别急，进去说。」徐中磊拉着人往里走。 「哎呦，樊玉那个人哦，她跟我一起住。平时就不喜欢出去，之前都有东西吃的，我就随便她！这不是前天看见家里剩的米不多了嘛，就让她跟着我去徐志平那边做事，随口说了几句，结果她就自己走了！」徐春娟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樊玉就是你家里那个18岁的女孩子？」徐中磊名字对不上脸，这个女孩子确实不经常出来，徐中磊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按道理，都一起住了四个多月了，人家要任性早就出走了，怎么今天才动？说了几句也不至于啊。 「我也是前天着急了，跟她说了什么不出去做事就要嫁人，村里男人都盯着她这样的混帐话……我一说完她就哭了，哭完以为她好了，没想到这么要强，就用黑炭在门板上写什么「再见，我去找爸妈了，我和人去镇上了」这样的话……」徐春娟憋着哭腔，很是后悔。 「那其他两个人呢？」 「徐乐和望强是住在一起的，他们关系好，搞什么都要跟着一起去。今天早上村长过去喊人才发现，他们哥们两个都不见了，他们家一粒米都不剩，锅还是热的！我猜应该是煮好饭带走了，也是在门板上写了要去镇上看看。」 徐中磊脑子稍微一转，个个都要去镇上？连米饭都煮上了？ 那就是他编的那个谣言，吓住了老年人、中年人，还他娘的吸引了年轻人！ 他忍不住吐气如兰：「靠！」 第71章 出门去看看 享受：[旅途] 从徐春娟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中, 徐中磊总算是从头到尾缕顺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樊玉才18岁，是个高中女生，自己建不了房子, 家里又死了人, 当时浑浑噩噩的, 看着就可怜。徐春娟那时候在找队友一起盖房子，再加上心疼这么个小姑娘, 所以就拉着这姑娘一起住。 不知怎地樊玉就是不喜欢出去见人, 整天呆在屋子里, 徐春娟就经常说她, 但是说说就过了, 俩人处得还不错。 这次是樊玉的东西快吃完了，徐春娟心里着急，想让樊玉跟着她去徐志平大棚里边干活, 好歹能分点蘑菇。 但是她话说得重，直接把人姑娘说哭了, 没想到樊玉就直接拉着村里俩缺心眼男孩子，要去镇上看看。 平常人家自己去个镇上算不了什么, 但是现在，那镇上就是龙潭虎穴！能把这仨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徐春娟就着急啊, 她骂人的时候嘴巴利了点，但毕竟是跟着人樊玉住了好几个月的, 感情深厚。看见樊玉留的几个字，急急忙忙要去找人, 结果村里另外俩男孩子也跟着不见了。现在闹得人全村都知道，但是都拿不定主意。 去追人？还是等着他们回来？谁都拍不了板。 「这件事……我要想想……春娟姐你先回去，看看志平哥、还有老村长, 他们怎么说？」徐中磊揉着太阳穴，后悔，就是后悔。 徐春娟走了之后，程昱铭一脸凝重地看着徐中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人引过来……」程昱铭担心。 「那仨蠢货死了就死了，搞不好镇上来人，村子就全凉了……」徐中磊比较暴躁。 「你什么看法？」徐中磊连忙住了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程昱铭个浓眉大眼的，现在思维都跟他一样缜密了。 程昱铭：「我们谁都不知道，吃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确定，镇上要是有人还活着的话，绝对过得比我们惨。 那三人都没有吃过苦，一看就是吃得好、穿得暖，被人抓到，饿上两餐，绝对能把他们祖宗八十代都招出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们自己遭殃没关系，别害了咱们一村子的人……」徐中磊托着自己的脑子，在想这事应该怎么办。 程昱铭觉得现在的徐中磊有点像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竟然有点可爱。 徐中磊掰着手指头算利弊：「他们人都走好几个小时了，估计早进镇上了，我现在就只能希望他们小心点，别被人家抓到了。哎呦，都说了镇上吃人，他们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第113页 程昱铭：「哥，你这么不放心，咱们去追过去看看啊？」 程昱铭不是缩手缩脚的性格，把命运交给那几个小鬼，还不如先过去看看事态发展。 「啧啧啧，小程你身手还行吧？」徐中磊考虑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来。 程昱铭瞬间沉默了，之前还算得上是壮士，近身搏斗术学得好，一敌二小问题！ 但是抡了这么久的锄头……程昱铭也说不准了，身手这事，用进废退。 但是能打是一方面，都是血肉之体，单靠双拳又打不过多少人。这么一想，程昱铭有话要说： 「哥，咱们肯定要带点武器过去的吧，才能发挥出我们的优势出来！就算是过去了，咱们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能随便拉怪拉仇恨。我们两就算能打死十个，那边说不定还有一百个人。哥，我觉得……武力不太重要，能跑比较安全……」 「行吧。」徐中磊拍板了，去镇上！唧唧歪歪像什么样，真勐男就该干男人该干的事！ 「你去徐志平那边说一声，就说我们俩去镇上看看情况，让他一会过来帮我们浇浇大白菜啊！老是这么在家里等着承受那些小兔崽子闯下来的祸患，那真的是急都要急死了。」徐中磊做什么都不能忘，自己家里的几百颗大白菜正在嗷嗷待哺。 徐中磊转身到卧室：「要准备点吃的，要带上帐篷、带上军刀、睡袋……」 ＊＊＊ 「你还有印象没？那个就是你那汽车出事的地方，你的车就是撞上了那块石头，看！你那辆大众。」 徐中磊指着远远的一块石头说。 「当时脑子昏昏沉沉，差点撞晕过去，除了大概感觉到有人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程昱铭看了一眼那块大石头，表示没得一点印象。 他们俩里边穿着厚内衣和冲锋衣外套，外面却罩上了家里边最破的外套和裤子。 那些衣服是徐中磊和程昱铭平时出去干农活穿的，洗得随随便便，泥巴印、油印到处都是，走出门之前徐中磊还特意往要出门的外套、裤子上边抹了好几道黑灰。 他们俩都非常确信这一身装束非常符合「一个冬天没吃没喝春天了打算种地所以来镇上碰碰运气的农村青年」人设。 至于这个人设后面的背景故事，两人也在饭桌上商量好了，徐家老屋都姓徐，一听姓名就知道人从哪来的，所以徐中磊改名了，他叫程中磊，跟程昱铭姓。 两人有两三个月没有出门了，这么乍一出来，就容易按捺不住自己亢奋的心情，哈士奇一样跑几步转几圈，时不时还这里看一看，那里瞄一瞄，自己熘自己。 之前徐中磊编谣言说镇上人住在草莓园，还真不是信口胡说。 徐志平之前就去过镇上，那镇口盘踞着很多狗，人的尸体就在外面晾着，倖存者们不会再留在镇子里边了。 什么地方还能住人呢？徐中磊用手指头都能想到，只有河边的沙地，那一片玻璃暖房里边，能勉强保存一些食物还有生产用具。 至于为什么是草莓园？徐中磊只去过那边的草莓园，需要编一个地方，他顺口就说人都在草莓园。 本来乡道四通八达，直接走公路就能到镇上，然后穿过镇上的两条大街，再走过居民区就能到那一大片的大棚区。 但是安全起见，徐中磊准备绕过粟港镇，走田埂，抄小路，绕到河的上游，再顺着河堤往下游走。 「哥，看到那脚印了没，新鲜的，就几个小时之前的事，他们直接走公路往镇上去了。」程昱铭就算是没学过痕迹追踪，这脚印一排也是忒明显了些。 一路上这三个小兔崽子的脚印就没断过，一点掩藏的意识都没有。 「知道了，随他们！我们还是走河边上。那边太危险了，没必要为了他们找麻烦。」徐中磊看都没看那一排往前延伸的脚印，转向直接踩在了荒废的水田里。 「跟着我走，看见那边那小山没？」徐中磊指着远远的一个山影问。 「看见了，怎么？」 徐中磊：「看见了就好，就朝着那山的方向走，再走两个小时就能到了！保持体力，别说话！」 他们俩出门的时候吃了一顿饭，现在还不饿，体力够用。但是背上的大包还有帐篷、睡袋、瓶装水、压缩饼干还有衣服、工具，那是真的沉哪。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很费力。 「程中磊？」后面的程昱铭冷不丁地说。 「哈？」徐中磊忙着找路找方向，还要小心别把他们俩带到坑里去，忙得很。 「叫你呢，你的名字，记住啊。」 「哦。」 「程中磊？小程？」程昱铭喊着喊着，莫名其妙很是高兴，这是冠上了他的姓啊！ 徐中磊听着烦人，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挑的这条路不算路，因为走的都是田埂，时不时还有一脚踩到水田里边去。 正常要往镇上去的，没有谁还会异想天开要抄远路走。但是徐中磊还真的走过这条路。 小时候他有个同学家里就在河边上种菜，徐中磊去过他们家玩。回来的时候想抄近路，自己沿着河堤、田埂走回家。当然这「近路」太远，他因为晚回来了两个多小时，被外公拿扫把狠抽了一顿。 这么多年没走，徐中磊带路带得很是忐忑，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小时候怎么就胆子这么大。 第114页 在这荒原上走了一个半小时，徐家老屋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从这边看过去，一面巨大的墙横亘在不远处，沿绵不绝，气势非凡。 粟港镇那条大河，徐中磊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可能县志上有人已经为它取了一个「信达雅」的名字，然后挂在镇小学校长办公室的粟港镇地图，会将那个名字写上这条蜿蜒的河上。 但是徐中磊长这么大，村里人、镇上人就这么「河河河」地喊，于是现在，徐中磊也只能亲切地告诉程昱铭： 「那堵墙就是河的堤坝，咱们再走一个小时，就能看见河边的大棚了！」 每当有一个徐中磊这样不走心的人出现，就有一条大河失去了它的名字，泪目了。 要靠近大棚区，徐中磊和程昱铭赶紧闪身上了小山。走了两小时，原来远远模煳的小山近在咫尺。 两人蹲在山上泥巴树下，抓紧时间吃了点饼干、又喝了点水，再塞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在兜里之后，就把两个大包藏在了树上，用绳子牢牢绑着。做了个记号防止到时候忘记了地方之后，两人再下山，出发往东边走。 包的目标太大，到时候他们俩想偷偷摸摸搞点什么事，太不方便了。 越往东走，倒塌了的玻璃暖房一大片地碎在他们眼前，画风瞬间从早春的乡村爱情故事变成了流浪地球。 徐中磊忍不住感慨：「玻璃暖房造价太贵，我记得我家里那个就要四百多一平米，地震给我震碎了，心疼得我哦！保守估计，就咱们刚刚走过去的那个玻璃大棚，那么大一房子，造价就至少得十万块，这么大一块地方，碎得我头疼。」 从这边远远望过去，绵延有四五公里，全部都是玻璃大棚的碎片渣渣。 程昱铭听了这话，震惊于这么个种菜的玩意，居然这么贵，问道：「好傢伙，这种什么才能回本？」 徐中磊刚想回话，程昱铭严肃起来，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我看见新建的房子了，就在那边。」 第72章 夜行侠 听到：[中年男人的八卦] 一眼望过去, 河堤下是一大片的大棚残骸，那边有一小块地方格外干净，用木板粗糙搭建的小屋, 三三两两错落着聚集在一起。 一般僱佣过来的看棚人, 他们的屋子也不会如此简陋, 看来这里就是镇上人的避难所了。 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两人很快安静下来, 低下了身子, 想减少存在感。 但是河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地, 俩大男人目标太大, 就算借着田埂的遮掩, 还是有点危险。 「这样没办法靠近，啥都看不到，哥, 你还知道其他路吗？」程昱铭用气音小声说。 徐中磊也觉得他们老是这么苟在这里也不行，于是稍微抬头看看四周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经过了几百年河流的沉积, 这片大河赠与的大片肥沃平地，除了人工挖出来的道路和池塘, 平坦到一眼，徐中磊就能就能看到远远的有人在走动。 他脑子飞速地转动, 觉得没得办法。 「哥，河上那个坝, 能走人吗？」程昱铭指着他们头顶上那个巨大的堤坝问。 徐中磊不假思索：「当然能，上边还有一条公路, 能走车的……」 两人对视一眼，上去！ 这大堤是98年水灾之后修的，98年整个南方都发生了超大型的洪灾, 粟港镇旁边这条大河水位暴涨。河道里边的水装不住就流向了两岸，河两边的粟港镇还有绥宁县都受了很重的灾，大水甚至直接漫到了县城的街道里，淹没了半个县城。那场水灾甚至都把徐中磊家里的几亩田，全部都淹了，周边好几个村子，一整个收穫季都颗粒无收。 洪灾发生的时候，徐中磊还很小，他的脑子里其实一点关于洪水的记忆都没有。但是他老家是重灾区，村里老人津津乐道谁家的孩子直接进了大水里，谁家整个房子都塌了，徐中磊也听了几耳朵。 这个沿河修建的巨大堤坝就是水灾之后，政福牵头修的，不少镇上的老人都去当时的工地上搬过石头，连徐中磊的外祖父也上过工地，所以就算是经过了一场大地震，这堤坝的质量，徐中磊还是很相信的。 堤坝是梯形，坡度很小，两人转身往后找了一个植物比较茂密的小坡爬了上去，他们矮身四望，整片被地震和大雪接连蹂／躏过的大地便一览无余。 这条大河有十几米宽，刚刚化冰，河水水面还有奔腾的冰块在碰撞。河的对岸再走六公里就是绥宁县，从这边就只能看见隐约倒塌的房屋，还有一片片繁盛的水草。 河面原来能看见一座很漂亮的红色大桥。但是现在，徐中磊一望，河面空了，啥都没有，对岸能瞥见几个桥墩子。 「县城就在河对岸，去县城的路就是那三座大桥，那边就塌了一座，照现在的情况看，应该都塌得差不多了。好消息大概是，要是县里闹了什么事，他们找不到船，也过不来，就算找到了船，也过来不了几个人。」徐中磊自问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别看了，咱们往前走走，看看前面的情况，来来来，你带路。」程昱铭拍了拍还在说话徐中磊。 站在大堤上，就等于站在下面人的头顶上，一般人不会关注自己头顶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有一个热爱「仰望星空」的朋友，他们俩的位置就暴露了。 第115页 所以徐中磊带的路，还是不走寻常路--他们俩沿着河道内侧的缓坡走，就算有朋友想眺望一下远方，能看到的可能就是两颗头在走路。 站在高处，越往东走，镇上的情况就越清楚，镇子的房子都倒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两栋零星的小平房还能勉强看得轮廓，大棚区建了很多木板房，大大小小，长得都奇形怪状的。木板房靠着大堤建，大概是为了挡风。 「草莓园，你看到没？那个好大的铁架架，倒在一边的，后面都是草莓大棚。」徐中磊指着那个地方给程昱铭看。 「看见了，那里有很多人，都围着。」程昱铭低声说，「咱们凑过去看看。」 「我靠，镇上剩下的人还挺多啊。」徐中磊拉着程昱铭，两人匍匐着，往草莓棚那边靠。 大堤有五六层楼高，加上现在大风唿唿的，直得得人的鼓膜轰隆作响，俩人就算凑到最近，也只能听到随风飘过来的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听话……」 「……好事……」 下面的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人就在这大堤上躺了半个小时，等到人都散了，徐中磊和程昱铭才腰酸背痛地变换了一下动作，去河道那边的斜坡上松松筋骨。 「哥，你看到了吧，下面明显就是两伙人。」程昱铭说。 虽然这两边人凑得近，也没有分出很明显的阵营，但是一边人身材高大，体型健壮，看着就很有精气神，服装干练，另外一边人就非常符合徐中磊对「难民」认知，精瘦萎靡，衣服破旧。 说话的人都是精神小伙。两伙人没有空间上的分隔，但是气质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知道，精神些的那群人，人不多，就八个人左右吧，镇上有四十多个。没看见里边有咱们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徐中磊刚才就在心里数数，可能不准，但是差不离。 程昱铭：「走的时候，镇上那些人都散开了，那些外来人都去了一间屋子，他们应该要住在一起了。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瞒你说，我也有……」徐中磊实在是觉得他们俩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大灾之后，镇上竟然来了外地人，看着那外地人还像是有什么目的的样子，说不定，村子里那仨人…… ＊＊＊ 没有灯光的乡村夜晚非常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为了防止一个转背就把自己的队友丢了，徐中磊把睡袋上面的系带扯了下来，两人一人一端，死死绑着。 「还有灯？挺有资本啊！」其他地方一片黑漆漆，只有这个外地人住的小屋子是不是透出来一点手电筒的光。徐中磊拉了拉系带，示意对方小心一点。 「哥，拉我干嘛？」程昱铭鬼使神差顺着带子，抓住徐中磊的手腕，「你害怕啊？」 「狗屁，动作小心点，别让人家一个手电筒就扫到这边来了。」徐中磊咬着后牙槽说。 「我的手好凉，暖暖，别动。」现在露水大，风又大，一阵风吹过来，确实能冻得俩人一哆嗦，程昱铭没听话，还抓得更紧了。 徐中磊内心吐槽这是什么远古时期的撩妹手段，但确实……挺有用的，徐中磊默默记下，学到了。 黑夜里，住着大汉的小屋，传出一阵一阵说话声，两人慢慢凑过去，蹲在墙角听。 「……吴老闆那边是要几个人来着？送过去了一批够了吧？」 「加上这里的几十个人应该能行……反正人我们找到了，数也够了，管他妈的，反正到时候他也不能退货……」 「要是我们早点来就好，一次就能搞到几百个人，那老东西不是说，下雪的时候，冻死了好几百个人嘛。」 「你有病吧，那时候能出门？那个时候能冻得你妈的脑壳子当篮球踢，哈哈哈。你是看上了路上那个妹子吧，确实不错，白白胖胖，屁股有肉，要不是老子屋里有老婆了，我也想试试……」 「诶，二雷，你不是进去看了那个妹子吗，怎么样？」 「嘿嘿嘿～讲讲啊～」那是好几个人一起起闹的声音。 「你们这些禽兽！没得一点人性！我那是去看看人家，你以为个个人都想你们一样，狗屎一坨！」这个应该就是二雷在说话了。 「那你就是禽兽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 一说起□□二两肉，那讨论的氛围瞬间就热烈了起来，徐中磊和程昱铭就蹲在外面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各人床上事，各种人在东莞的段子满天飞。 听得两人都露出的不适的表情，徐中磊甚至就想拔脚就走，其中有几个中年男人尤其噁心，三观奇葩，脏话不堪入目。 「……那边的妹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东西难吃。我在那里呆了几个月，愣是一点辣椒都没碰……」 「有吴老闆发的东西难吃？不晓得里边是什么，一咬一嘴巴沫沫，味道也没有。我估计，吴老闆从省里回来，怕是早就把好东西藏起来了……」 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发散的，由带着颜色的东西变成了食物，一群人又转为开始讲起了老东家的坏话来，两人连忙凝神细听。 「……他过来的时候讲过觉得厂子里活得好一些，才回来的。我看啊，吴老闆说不定，就是被省里的人赶出来的……哪个会在零下几十度冻得死人的天气出门咯，肯定有猫腻……」 第116页 「人家回来就回来，反正他有枪、有人的，有那几十个保镖，他想去那里都可以。，说起来，我家里世世代代都住在那边的，我都不晓得那山里竟然还有煤，矿洞都开好了……」 「煤」这个字吸引了徐中磊和程昱铭的注意。南方非常缺煤，但是还是有煤矿的，南方一般就是品相不好，或者埋得太深，一般没什么用，也不开採，就扔一边，所以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自己周围竟然还有煤矿！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听这些男人说，那个吴老闆竟然准备自己挖煤矿了？ 一个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咳嗽了一声，语气稳重又自得地说：「你们不晓得，这个煤矿，一早省里就晓得的，来了专家一看！哎呦，这个煤多啊，我们那个地方整个地下都是煤，不行！不能开！所以都是军事机密，只有几个老一辈人能说一嘴，这是现在，北方的煤运不过来，省里都没有煤了，这才让吴章三过来的！」 中年男人喜欢吹牛，还喜欢在同伴面前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获得同伴们崇拜的目光。但是这些人的话不能信，一句都不能信，认真你就输了。 但是这人都说出了吴老闆的名字，徐中磊倒是觉得有点印象：吴章三，谁呢，像是在谁嘴里听说过？ 蹲了半夜，两人蹲得腿都没有知觉，屋子里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小了，不一会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唿噜声。 徐中磊觉得今晚收穫满满，除了讲黄色段子那一阵，这群男人说的话信息量都挺大的，想收兵和程昱铭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他用手扯了一下俩人繫着的带子，在程昱铭耳朵边上悄声说：「走了。」 「等等，里边有下床的动静！」程昱铭拉住了徐中磊的手，摸到他的耳朵，揪了一下。 「碰-」小屋的破门开了，门缝中闪出一个黑影来，那个黑影看轮廓有点发福，应该就是里边男人的一员。他关好门，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墙角动作了几下，一股水声传来……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解决完问题，没有转身回屋子里。而是站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然后勐一回头，走进了浓黑的夜色中去了…… 男人动作很快，步伐匆匆，程昱铭拉着程昱铭猫着腰，赶紧跟过去，想看看这个男人要搞什么名堂。 第73章 惊魂 夜闯：[大河下的小村子] 胖男人看起来是个很灵活的胖子, 踩着玻璃渣嘎吱嘎吱往外边走，步履轻快。 徐中磊和程昱铭跟在他身后，隔几十米远远的跟着, 不敢走太近, 免得被发现。 他们现在是深入敌军, 不敢妄动。 胖男人走了好一段路，一路经过了几间镇上人栖身的小木屋, 走得更远了一些, 小木屋里的人声没了, 头顶上的大河在缓缓流动,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他停下来了。 徐中磊和程昱铭也赶紧停下脚步, 那边隐约有几十间小木屋，倒塌了的也有，拆得只剩一张门的也有, 具体那些房子什么样子看不清，夜色太浓重。 男人看来也分不太清, 他从这边走过去，每一间屋子都凑过去看一下, 然后又转头去向另一间。徐中磊和程昱铭屏住唿吸，放轻动作, 想看看这男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吱呀--」 男人看起来是找到了目的地, 他推开门进去了，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非常可怖。 徐中磊和程昱铭赶紧凑过去，想听听动静。 ＊＊＊ 今天上午，谢知文一行人来粟港镇的时候, 也是直接走的镇上公路。 还没进镇子，他们就见了一场好戏，三个年轻男女被一群恶狗追着跑。 那些狗大概是抓着好玩，也不直接上嘴咬，扑一下，停一下，像是在逗人玩。两男一女花式躲狗，一边尖叫一边哭，看着就滑稽。 这几个月困在公司里，都没得什么东西好玩，难得见到一次有意思的场景，他们也再不往前走了，一行人就蹲在一边看热闹。 没想到看着看着，仨人其中一个没命跑路的时候，大概是看见了他们这一群人，竟然直接「啊呜」喊叫着朝他们这边跑，后面狗群也跟着仨人追过来了，一大串东西就这么往他们这边扑，看热闹还把火烧到身上了，这还了得？ 一路上，一行人也没少见过狗追着人咬，同伴们也不慌，齐刷刷地看着谢知文，神枪手，隐形老大。 谢知文呵呵一笑，不紧不慢掏出大衣袋子里的枪，「砰砰--」两声／跑在最前面的大黑狗应声倒地，连带着跑在最前面的人，也嚎叫一声在地上打滚。 狗群没见过这高科技，灰熘熘跑了，现场就剩他们这十来个人、一具狗尸、一具还能喘气的、满地乱滚的尸体。 在谢知文看来，躺着的那个，能不能喘气，其实都已经是尸体了。现在缺医少药的，谁还有闲钱去救人？他随手捡起一块砖头，往那打滚的人身上一砸，安静了，渡化了，他谢知文简直就是个大好人。 「走了走了，赶路呢！」同伴憎恶地擦了擦，飙到了衣服上面的人血，喊谢知文赶紧清理完后事。 这场面经歷了几次，谢知文也不罗嗦，他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想顺便把剩下这两人也嚯嚯了，赶紧赶路去找人。 但是他还是凭着着中年男人的一贯怜香惜玉的作风，想看看这个註定要死在他手里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他定睛一看，哎呦喂，这女人不错啊！ 第117页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有拉奴隶回去的任务之外，还要拉点女人回去，这是总经理偷偷拉着他出去说了好几遍的，最好要长得好一点的，谢知文记得清楚。 谢知文猜那老狗比急轰轰要找女人，要么要给太子选妃，吴老闆想当爷爷了、要么就是吴老闆他自己寂寞了，想玩点新花样，要么嘛，吴老闆他大发善心，想要犒劳犒劳他们这帮在外面跑腿的。 要是找得好，那肯定是一露脸好机会。 但是他们出来走了二十来天，这还是谢知文碰见的，第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得还算干净整洁，脸上白白净净，婴儿肥，尤其眼睛有神好看，就算现在一脸慌张，那也是漂亮女人的慌张，看着就顺眼。 不像一路上见到的女人，个个瘦得跟排骨似的，脸上要么一脸黄色，要么白得都不像人了，跟她们说点什么，半天不回话，跟具尸体一样。 但是面前的这个可不一样，以谢知文上了几十个女人的经验来说，这女人绝对没有超过二十二岁，小腰软得、小脸一掐嫩得出水，除了现在还有点干瘪，其他都算得上是优质货色。 看见面前这女人一脸害怕，谢知文收起了手上的枪，和蔼地笑道： 「妹妹，跟哥哥走吧？」 谢知文本来盘算着，到时候把这个女人交上去，好让吴老闆那边能记着这个好，下回有什么好事，能轮得上他。 他只能稍微压下去自己心里躁动的想法，老老实实把这个女人绑好，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明天就打道回府，把人送回去。 结果这群天杀的，半夜将什么不好，要讲黄段子？ 谢知文听得兴起，浑身的血都朝下涌，脑子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前途，什么奖赏，他娘的不要了！ 他装模作样在床上躺了一会，其实脑子里都在回味着，今天见到过的那个二十岁的女人…… 老话说得没错：男人就是专一，一辈子，就喜欢十八岁的女人…… 谢知文躺得心焦，好不容易等着人都安静下来了。他赶紧下床，紧赶慢赶，朝关着那女人的屋子里走。有几步路心情都要起飞，连带着他两百八十多斤的身体都变得无比轻巧。 一边走，谢知文在咒骂自己的老闆：你吴章三要上多少女人不容易？老子还给你找？看见女人老子还能不动？老子是疯了不成？ 虽然血都往下面那地方流，但是谢知文还是清清楚楚地规划好： 一会进去赶紧干，干完了看那女人的表现。听话就带走回去继续干，操不服的就勒死扔进镇子上的狗窝里。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磨磨唧唧，自从拿到枪之后崩碎了多少人的脑壳子，不差这一个两个！ 那女人被他亲手从头到脚死死绑着，门还是在外面扣住的。谢知文虽然知道那女人肯定跑不了，但是一推开们就看见一个女人乖乖躺在床上，还迅速就用眼神迎住了他，他的兴致瞬间就起来了。 「哎呀，对不起了妹妹，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忘记给你盖被子了，来来来，哥哥给你暖一下……」谢知文性急地要解开妹子身上的绳子。 但是他当时怕这人跑了，系的都是死扣，他来回掰扯，但是作用不大。忙活了一阵，妹子衣服还是好好穿着，他连那白白花花的小嫩皮都摸不到。 手下的妹子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支吾的声音，但是嘴巴被乱七八糟的布条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草，早知道忍不住，老子直接就把你推倒路边办了！」谢知文耐心告罄，翻出兜里的小刀，本来绳子还要回收着继续用的，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办事要紧。 他已经闻到了手底下这个妹子身上的香味了，这时候还能忍住的，他谢知文叫他一声真太监……啊，他在她的耳朵边上勐吸一口气，这香～ 他拿着小刀慢慢往下割绳子。 「别害怕，哥哥我疼你……抖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边割绳子，一边谢知文的手顺着妹子的上半身抚摸，嘴巴还直往上凑。 黏煳煳的触感让身下的妹子挣扎地更剧烈了。 她使劲抬起上半身，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眼睛盯准了太阳穴的位置，她用自己脑袋使劲往太阳穴的位置撞，「碰！」，她的头晕目眩，她忍着噁心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死。 谢知文正在兴头上，他被这一碰激怒了，不是痛不痛的问题，而是手底下这个弱小的女人，竟然还想挑战他的权威！ 「草！你还想打我？老子让你看看厉害！」 他停下双手，狰狞地扭曲着胖脸，他挥着沉重的老拳，一下一下，砸在下面人的脸上。拳拳到肉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厉害，一拳面色翻青、二拳脸皮露红、三拳妹子保证服服帖帖。 谢知文感受到这个女人反抗的动作小了，余怒未消地说：「你敢动手？老子打死你！老子嬲死你！」 他见到网上说，要控制住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她服，本来以为今天晚上能够享受一番爽快的，他连自己向总经理露脸的「礼物」都拆了。但是，她？她怎么敢反抗？她就应该躺在下面「哦哦啊啊」地叫！ 透过破旧小屋透出来的一丝微渺的光，谢知文停下手，他看清了身下的那个女人。她浑身颤抖，眼角有泪花花，楚楚可怜，一副不敢动弹，任君採撷的样子。 第118页 他满意了，但又觉得索然无味，这样随随便便的女人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话了？听话了哥哥就不打你了，哥让你好好爽爽……等会你就知道了，哥哥会好好爱你。」谢知文怜惜着说。 身下的女人眼角含泪，死命地盯着上面这个人，满是绝望，又满是恨意。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无边的黑暗…… 谢知文越发得意，手脚更加猖狂。 「哥？啊呸！我再也不想叫你哥了，这死胖子说起「哥哥」怎么就那么噁心？」有个鬼影似人影的飘到胖子谢知文身后，啐了一口。 谢知文心里一慌，靠！哪里来的神经病！半夜办事呢，以后不能用了谁负责，他赶紧松开控制着妹子的手，想掏出自己衣兜里的枪。 「你可别说骚话了，救人要紧！赶紧的！」徐中磊不贊同地说，他手上的玻璃片正在蠢蠢欲动呢。 「得嘞！」 程昱铭抄起自己手上找出来的最大快玻璃，眼疾手快，行动如风，像小豹子一样直往那个男人头上盖！ 「砰！」钢化玻璃质量好，程昱铭全力砸一下，玻璃竟然纹丝不动。 「我让你搞！我让你不干人事！老子今天替天行道，我！打！死！你！」程昱铭说一个字就往那个人头上盖一下，他臂膀肌肉暴涨，通红着脸，下了死力气往这胖男人身上砸！ 「啪！」钢化玻璃破碎的声音，跟普通的玻璃没什么不一样。 程昱铭一句话骂完，整块玻璃四碎在男人头上、妹子的脸上，这个施暴的男人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像死猪一样，仰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拿着另外一块小一点钢化玻璃准备上前帮忙的徐中磊：「你行啊，我准备过去补刀的，没想到这男人这么不扛揍。」 程昱铭随手把手上攥着的最后两小块玻璃扔一边，抱怨着说：「哥，我的手都震疼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骂道： 「草，啊呸，那狗男人怎么有脸自称哥哥的！老子对这个字有心里阴影了，都喊不出口了！」说着更气了，程昱铭一脚踹到那男人身上，照着心窝子踢，男人哼了一声，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姑娘，你还好吗？本来我们一直跟过来的，但是刚刚找玻璃去了，耽误了应该没有一分钟，你怎么样？」徐中磊没有管程昱铭胡言乱语，帮着这个女孩子，把她身上最后几截绳子解开。 女孩子没有说话，浑身颤抖着坐起来，她没有管自己四散着的扣子、七零八落的衣服，她伸手进自己的外套内侧，不停地翻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哎，你是樊玉吗？我见过你，打狗那一回，你就在我左边一点，你是一个勇敢的姑娘。」程昱铭安慰着说，「好了好了，没事了，这个狗东西死了，我来救你了。我是警察，警察叔叔，救你的，别怕。」 「有枪！他身上有枪！小心！」樊玉瞳孔紧缩，像是有危险的东西就在她的面前！ 第74章 锄奸行动 获得：[防身的武器] 「你说他？」 程昱铭嘴角一勾, 脚后跟使劲向后一蹬，刚好踩在了那个男人的脖颈上。脚下传来让人牙酸的软骨折断声，一脚下去, 这胖子算是死得透透的了。 程昱铭他可是专业的, 要是还会发生那种主角打晕了人之后, 跟同伴废话半天，然后被活过来的反派反制的情节, 他就要对着南边嗑三百个晌头, 来向教官忏悔自己的失误。 「樊玉是吧？穿好衣服, 收拾一下你自己, 咱们得走了。这男人出来挺久, 不知道那边人发现没有？」徐中磊帮着解开了樊玉的绳子，剩下的事情他也不好再帮忙。 樊玉自己作的死，他能伸手救人, 就是仁至义尽。 「有枪，不知道什么枪？我去摸摸看, 我上班这么一年多，都没有配过枪。」程昱铭回过神来, 眼睛亮了。连忙蹲下来，对着这个胖子上下其手。 徐中磊还算温柔地问：「徐望强和徐乐呢, 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徐望强他死了，被这个人开枪打死的………徐乐我不知道, 我们分开关的。」樊玉的情绪看来稳定下来了，一字一句慢慢回话, 但是她浑身还在颤抖。 「小程你找到枪了吗？樊玉她说，徐望强死了，徐乐还不晓得在哪里, 要不我们就放一把火，把这边都烧掉，一了百了。」徐中磊戳了戳程昱铭。 徐中磊与徐望强可算不得有感情，死了就死了，没啥需要感慨的。 樊玉颤抖的身体瞬间不抖了，这么刺激的？全烧？ 程昱铭蹲着回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樊玉觉得总算有一个正常人，一言不合就烧家？倒不是她不同意，主要是，一上来就放大招太有冲击力了。 程昱铭摸到男人大衣兜里的枪，男人还挺仔细，子弹都缝在衣服内层里，费了一番功夫程昱铭，才把那几十颗子弹翻出来。 他接着自己的话说：「还行，就是小手枪，看着制式像是军用的。哥你说全烧了，你开玩笑吧？不可能！咱们手上没油，空气还挺湿，烧不起来。想点有用的。」 「唉，现在手上没东西，想搞点大事都没可能。」徐中磊也不抱希望，转而问道：「樊玉，徐乐可能在哪里？」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让这三个祸患充当带路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引到徐家老屋去。 第119页 要么开展锄奸行动，这仨人一块死了最好，要么就完完整整把人带回去，所以总还得知道徐乐在哪，才能继续下一步。 「真的，我不知道……他们先把徐乐拉走了，走了好远之后，再绑的我过来，那个胖子就把我塞进那间屋子里，我一个镇上人都没见过。」 樊玉只看见过徐乐被带走的背影，她努力从脑子里搜索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今天下午，那边有个人过来看过我，给我送了一点点吃的东西过来。我问过他徐乐的去向，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按他的话来说，徐乐确实还在这边。」 「那个过来看过我的男孩子还说：他们明天就要回去，都和村里人说好，还会把他们全部带过去吃香的喝辣的－－」 徐中磊凶声打断了她：「有没有说过，你是徐家老屋来的？」 「没有，没有，这个真的没有！都知道镇上人吃人，过来的路上我们就商量好了，谁都不能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怕被人吃了，我们都没敢和直接去草莓园……」樊玉回答。 徐中磊看着樊玉回答果断，没有支支吾吾，看起来不像说谎，总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他以为能干出离家出走这种蠢事的人，还能干出更蠢的事，没想到好歹还明智了一回。 「别说话了，你们赶紧把这死肥猪抬去河道上，扔水里一了百了。我有经验一点，挨个看看这边的屋子，找人。」程昱铭皱着眉头说。 在夜幕的遮掩下，徐中磊和樊玉两人，抬着死了的男人，费力地爬坡抛尸入河。程昱铭猫着腰，寻寻觅觅。 「徐乐不在这边，每一间屋子都找了，没人！」 这里的房子就像是用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废弃了的，破破烂烂，拆得七零八落。程昱铭走了一圈，一无所获，就先去河堤分享情报。 「额……这不科学，关人当然要关一起，不然怎么管理？」徐中磊百思不得其解。 樊玉听着他们俩的谈话，也跟着思考起来，徐乐，一个俘虏，能关到哪里去？ 「大哥哥，你们知道，那些人住在哪里吗？」樊玉低声问 「你问这个干啥？知道了也没用，他们一大屋子人，一次性烧不死的。」程昱铭一直还惦记着要把全镇都烧了。 「我猜，徐乐肯定就在他们住的地方旁边，不远。」樊玉缓声说道：「他们要拉着全镇人走，不会在他们面前杀人，徐乐说不定……过得比我好多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徐中磊没有问这个结论从哪来的，他直接顺着缓坡走下去，目标就是他之前在墙边蹲过许久的小木屋。 之前两人没怎么注意，这次下来的时候，徐中磊就看见了－－在那群男人住着的屋子后边还有一排，一整排的屋子黑压压地立在一起，在夜色之中很是隐蔽。 不知道之前地震时候，镇上活下来多少人。 徐中磊在大堤上估算过房子的数量，就算是住得比较宽松的，两人一间，这边也有两百间各式各样的小木屋，徐中磊今天看到的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房子数量。 或许是遭受了什么大变故。 但是这次他们的寻人行动，没有那么顺利。 胖子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他的同伴好像已经发现了不对。 「老谢人呢？床上没看见他。」 「不知道，上厕所去了吧？」 前面屋子灯亮了，那个最开始发声的人开始喊：「老谢！老谢！你便秘了啊？吱个声！」 三人都从大堤上下来了，躲在后排小屋的后门处，心脏跳得咔咔的。 樊玉握紧拳头，想着要是他们发现到这边来了，她就扑出去，让来救她的这俩人逃走。 「不是老谢去看那个妹子了吧？今天白天我就看见他往那边看了好几次……」 「嘿嘿嘿，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听场好戏。」 「哎呦，我也去，到时候蹦出来，吓他们一跳！老谢说不定都直接萎了，哈哈哈。」 三个好事者讲着骚话，拄着手电筒的光走远，三人松了一口气。 「找人。」徐中磊嘴巴都贴到了程昱铭的耳廓上，用最小的音量道：「要是来不及，你直接把徐乐搞死，你要是下不了手，就把枪给我！」 程昱铭把自己的手怼到了徐中磊眼睛面前，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救人不是目的，剷除后患才是目的。 俩人各分一头，查看门板背后是不是有人。至于樊玉，带上她干嘛？ 「喵呜--」徐中磊捏紧了嗓子，发出造作的猫叫声。 「喵呜～」徐中磊又叫一声，我去你特么赶紧来，老子找到人了！ 两人不愧是一起睡过的关系，程昱铭闻声而来。 徐中磊有样学样，也在他眼睫毛上方，比了一个就在里边的手势。 小木屋里没有窗，但是徐中磊非常确定，刚刚里边有人发出了沉重的唿吸声，就隔着一层木板子，清晰可辨。 他们在山后，没有后门可以进入屋子里看看，不能确定里边是不是徐乐。 那边，手电筒发出的白光，还在远处的房子上跳动，看起来他们还没有找到案发现场。 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前边屋子里躺着五个醒着的大汉，那边还有三个拄着手电筒的大哥； 一旦他们找对了门，看见里边那些个碎玻璃渣子，还有一个大活女人就这么不见了，他们一定会闹起来的！ 第120页 乱拳能打死老师傅，他们俩，打不过！ 是努力一把走到前面去把徐乐拖出来，还是隔着木门直接把人解决了？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我靠！那小表子不见了！」 「起来起来，别睡了！出事了，老谢也不见了！」 …… 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隔着一层木板，徐中磊听到里边也有响动，是一个人翻身的声音。 「半夜三更，闹什么闹？小兔崽子！」 屋里人在骂，还有一声大力使劲的憋气声，隔着一层木板，三人都听见了痛苦的闷哼。 徐中磊心里一沉，里边有两个人！那个沉重的唿吸声不是徐乐，这个痛出了声的才是！ 「二雷你去后面看看，关的那个男的，是不是也跑了？」 「好！」 这间屋子里那边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他们要来了。 「砰！」 「砰砰！」 程昱铭当机立断，先打出一个小洞口，抬脚往那脆弱的木板子上面踹。一下，两下，很快就弄出一个大洞，足够他2.1的视力看见里边模煳的人影。 一枪下去，那个坐在床上的人影倒了，程昱铭赶紧又补了一枪。 徐乐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面，他就在床边，正在惊恐地盯着他们！ 「走！他们要进来了，哥！你别看！」程昱铭厉声喊道。 「砰！」 一声。 「砰！」 又一声 要让谢知文知道，他宝贝的子弹，竟然有人捨得花上两颗，去杀一个绑在椅子上面，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非得气得从河里蹦出来不可。 「樊玉！哥！他们要来了，赶紧跑！」程昱铭从匍匐的姿势站起来，哑声喊。 三人迅速爬上大堤，往西边的小山上跑，赶紧逃命去，生死时速！ 第75章 带刀少女 学习：[不专业的杀人术]…… 俩人撒腿跑路, 全速跑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一个转身窜上了山，后面的追赶声渐渐变小, 看样子他们已经安全了, 于是停下脚步, 稍微休息一下，俩人累得扶着自己的膝盖直喘粗气。 他们跑步可没拉着樊玉, 没想到樊玉一直跟上了他们的速度, 也一齐上山来了。 「哎, 你个女孩子, 跑得还真快！」程昱铭最先缓过气来, 感慨道。 樊玉情绪已经平稳，听到这句夸赞还是很受用的，高兴地解释道：「我每天都出去跑步的, 习惯了。」 「厉害了！对了，哥！你还记得咱们背包挂哪的吗？」程昱铭赞扬一声, 找哥去了。 夜晚的树林，小风飕飕地吹, 树叶子哗啦啦地响，里边乌漆漆一片黑, 连一点星光都透不进来，别问, 问就是瞎了。 「我记得就在一棵大樟树旁边，做了记号的, 我……去找找。」徐中磊摸索着往里走了一段，「你们都跟过来，楞着干啥, 那边也有下山的路。」 回了程昱铭话之后，樊玉一直安安静静跟在最后面，她纠结了好久，觉得有一件事必须要说。 樊玉使劲踩破一片落叶，一字一句开口：「我的袖子里，有一把弹簧刀。要是你们没有来，等那个噁心的胖子舒服了，只要我的手能动，我一定会用刀子捅死他。」 这句话在这片林子里显得突兀，但是平静的话语蕴含着摄人的力量。 两人一愣，随即啼笑皆非。 「没那么容易，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人家比你大那么多。再说了，你知道一刀子下去，怎么能够立刻杀死一个比你强壮那么多的男人？」程昱铭佩服小女孩的勇气，但是他知道这种反抗基本不可能实现。 一般人以为强／奸犯，会像视频里、小电影里边演的那样，磨磨蹭蹭、拖拖拉拉，跟受害者来回走几招再办事。 但是现实生活中的犯人，会直接拳打脚踢，用老黑拳加扫堂腿把人打个半死，人没法动弹之后再施暴。反正温柔和粗暴都能达到目的，犯人会选择最省事的一种方法。 樊玉这样，没有先被打个半死的，算是极少数的幸运儿，要是樊玉一击不中，死的就是她。 樊玉认真地回答：「我知道。」 「知道什么？」程昱铭问。 「我知道怎么马上用刀子杀了一个男人。」说到这件事，樊玉话就多了。「我看过很多很多破案杀人书，还花了我所有的零花钱买了解剖视频看，还有医生的解剖书，那种大部头比我的被子还厚。 我知道人的颅骨顶上有一个缝隙，刀子可以直接从里边捅进去；太阳穴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非常重要的血管；只割断喉管人不会死，所以要对着脖颈的大动脉下手；我知道人身上四条最致命的大动脉都在哪里，只要让我拿到刀子……最差的结果就是，我跟那个噁心的男人同归于尽……」 听着这么一个高中女孩子，平静的分享自己的钻研成果，整天研究人体大动脉，研究人的颅骨哪里比较好砍……徐中磊觉得今晚的树林子格外的凉，他的大动脉也有点冷…… 论制服人，程昱铭是专业的。他质疑：「那可不一定，你只看过书，书里的东西跟实际上还是差了一点。再说，很多地方捅一下不够。」 「对，所以研究过我自己、我好几个同学身上的致命地方。后来觉得不能上手，我还在淘宝上，买了一个娃娃。」樊玉语气轻快起来。 第121页 「娃娃？」这个倒是让程昱铭和徐中磊感到非常疑惑，娃娃？芭比娃娃？洋娃娃？ 樊玉声音带着炫耀的笑意：「就是那种跟一个男人一样大的娃娃，那个娃娃很贵的，花了我高一寒假做了一个月兼职赚的钱。 我把人的致命穴位、动脉、血管、重要的器官内脏都画上去，一直在他身上练习，怎么在只有一只手的情况下，捅到那些地方。娃娃破了就用胶水、用布缝起来。我已经练了两年，我可以砍死那个男人的。」 有理论、有实践，现在只差上手了。 俩大男人没话说，沉默着找到绑着背包的歪脖子树，三人草草吃点东西补充能量，程昱铭还分了樊玉一块压缩饼干。 这里不能久留，三人准备摸黑走回家。 「樊玉，你会不会也想砍死我们啊？」程昱铭冷不丁问。 徐中磊心里一咯噔，一想想这个可能，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樊玉嘎吱咬着饼干，奇怪地道：「为什么我要砍死你们？你们都是好人。大哥哥你们还救了我，砍你们干嘛？我又没有毛病。」 「不是徐乐……」程昱铭提到了一个名字。 「我做准备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硬是要跟着，我也没有办法。算起来，我想走小路去河边看看的，要不是这俩蠢货引来了狗，我们也不会被抓。要是我也有枪，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我也会动手的，没必要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 樊玉做了总结：「这次行动最大的败笔就是他们俩，下次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高智商犯罪？徐中磊胳膊肘挨了一下程昱铭，这么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冷漠、有条理、没有一点共情心和同理心，还口无遮拦。 感觉他们拉了个爸爸回来。 「怎么什么事情都和我们说，不怕？」程昱铭笑嘻嘻套话。 「哥哥你是警察，本来不能杀人的。你都为了我杀人了，肯定不是坏人。」樊玉说。 妹子的逻辑也是神奇，程昱铭那是为了她吗？樊玉的这套解释并没有让两人多放心一点点。 「樊玉，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徐中磊忍不住问。 「可以。」樊玉回答说。 「你到底是不是因为春娟姐骂了你，你才想来镇上的？」徐中磊一开始先入为主，以为真相就是徐春娟说的那样，樊玉是因为和她观念不合、又吵了架之后才想要离家出走的。 就像是和平年代里那些生活幸福但没事就喜欢作妖的熊孩子一样，但是现在徐中磊全然推翻了这个设定。 那种一怒之下推门而出的女孩子，面对这种可怕的事情－-绑架、强／奸，不会这么快就收拾好情绪，她们也做不到几年时间专心研究杀人术，袖子里边时常带着一把刀，就等着什么时候刺穿人的大动脉…… 「春娟姐都骂过我那么多次了，我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走？跟你说，其实我过来是有大事的……但是现在过不了河，去不了县城，做我要做的事。」樊玉神秘兮兮地说。 徐中磊：「去县城做什么？」 樊玉快走几步，笑嘻嘻地越过徐中磊，走到程昱铭后边，「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山，正在田埂上走，脚下是黑沉沉的一片，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踩进水坑里去。更远的地方，夜幕下的大山都是大地的影子，看着他们一行人深夜赶路。 「哥，你想好了怎么回去和村里人说吗？」程昱铭想到了一个更加急迫解决的问题。 「大概就是没见着人，被镇上人吃了，被狗咬死了……车轱辘话来回说呗，话说得少一点，他们自己会把两个人死亡的原因补全的。」徐中磊嗤鼻，现在还多了一个人背书，不愁人家不幸。 「说得对啊。」樊玉贊同。 「还有你，樊玉，你才真的麻烦了。」徐中磊没好声气地说：「就是春娟姐，都以为是你把徐望强和徐乐两人拐走了。 徐乐好说，他单身一人，没人在乎他；徐望强可不一样，他后面有人！村长老了，就寻思着要好好培养徐望强，指望着他养老送终，你现在把人家唯一的指望都搞死了。你摊上大事了！」 徐中磊虽然不凑合村上那些破事，但是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地震之前，村长徐立嗲理都没理过徐望强这个本家侄子，这么过几天就血浓于水了？搁这讲笑话呢，但凡村长有另外一个能靠上去的人，他就会让就那么徐望强烂下去。 利益同盟比亲情关系牢固多了，尤其是在农村这种「亲戚太多钱太少」的地方，樊玉回去日子绝对不好过。 樊玉一脸懵逼：「不是他们靠上我的？他们连自己的饭都带上了，自己出来的！关我什么事，村长有毛病吗？」 「可能真相就是你说的那样，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但人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再说了，三个人出去，就你一个人回来，不怪你怪谁？说不定还会连我们俩都一起恨上。」走在最前面的程昱铭忍不住插嘴。 他做过冤大头，八桿子都打不找的黑锅他都背过。在体制内，人家使绊子都使出水平来了，他只能吃一堑长一智，离那些爱搞事的人远点。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中徐中磊笑点了：「你说得对哈哈哈，要是怪我们俩还算怪对了人，就怕他们柿子就喜欢挑软的捏。」 第122页 樊玉接过话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不是软柿子。」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带刀砍人少女和不依不饶愚蠢农村老大爷，这画面过于血腥，不敢想，不敢想。 第76章 故事大王 顿悟：[当机立断] 徐中磊愁了半路, 他自觉必须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说一说这个女孩子，至少要教育一下。 要是在之前, 他需要点上一支烟, 用一种阅进沧桑的语气告诉她： 你不能就直接这么告诉陌生人, 你有反抗的能力；你必须要在村子里忍让退后；你还得控制你自己的脾气，免得得罪了大多数人…… 但是所有小孩都有过：世界与我不相干, 我就是全世界最孤独的存在, 这样奇奇怪怪又中二的时候。 徐中磊不想自己变得就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热爱小视频里的语录, 看到每一条都觉得非常有道理, 殷勤地分享到朋友圈，以期年轻人都能受自己的教诲。 就像他的上司老王那样，见到什么后辈就好为人师, 但是翻来覆去，只能说说自己那些有钱的亲戚们艰苦卓越的奋斗史。 头髮可以变得稀疏, 但是人不能变得油腻。 徐中磊不想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再说, 他自己也知道怂一点可能不那么招人嫉恨，但是徐中磊和程昱铭干的都不是那么个事, 要说起来他们俩比谁家都要高调…… 爱咋咋地吧，只要樊玉不砍到他身上来就行。 徐中磊不想着教训樊玉了, 转而说起另外一个话题： 「樊玉，你成绩怎么样？」 大人们就算是在一个问题上变得不再讨厌, 但是大人总有办法在另一个问题上变得更加让人讨厌…… ＊＊＊ 凌晨三点，月明星稀，后半夜的月亮出来了, 三人一路说着话，总算在凌晨三点多，见到了熟悉的村边小公路。 「哎呦呦，我们回来了！都不睡觉等着我们啊？」隔老远，徐中磊就看见了路边的篝火，扯着嗓子招唿了一声。 「石头－－」 两边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被压到了两座五指山关了五百年之后再相见一样，久别重逢，又摸又看，又疼惜又寒暄。 「石头，你去镇上看了？那边是不是真的吃人啊！」国盛叔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感情交流完毕，该到讲故事的时间了。 「那可不，徐望强和徐乐还有樊玉。他们仨一过去，先是被镇上的大狗咬，被狗追着跑了五条街，慌不择路跑到了草莓园那边。我和小程赶到的时候，就远远看着镇上几十个人，正在用盐腌肉还熏着火，炖了一大铁盆汤，一堆人在边上又唱又跳，说什么，又够两天吃了……」 徐中磊面不改色，信口胡说，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 「还有，镇上人他们不是都住在草莓园那边嘛，我和小程怕被人发现，就上了河堤，往下一看！」 「看见什么了？」徐志平不愧是专业逗哏，当起捧哏来也触类旁通。 徐中磊放下背包，从头说起：「镇上他们人都住在小木屋里，就是那种用门板拼的木房子。我从上往下看，那种小木屋密密麻麻，数起来至少有几百间。但是我们看了一个下午，镇上一共也只有几十个人。我一琢磨，不对啊，其他住那木屋子的人，都去哪了？」 徐中磊说的都是实话，镇上人数是真的，几百间荒废的木屋子也是真的。能把村里人的想法往哪个山沟沟里带，就看他的发挥了。 「当时我就和小程说：咱们赶紧回去算了，这里太危险了。但是樊玉还没找到，小程也不信，镇上人怎么可能那么没人性？他想晚上去找找看，樊玉到底在哪里，那些空屋子，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我们就在大棚玻璃地上趴着，等到了三更，镇上人都睡了……」 ……这一大段故事，徐中磊一早就打好了腹稿，又跟樊玉和程昱铭对了好几遍台词。徐中磊跟说书一样，把夜探草莓园的故事，讲得那叫一个汪洋恣肆，一波三折…… 「还是小程，在他们住的柴房里边找到了樊玉，那时候他们举着火把都在找人，几十个火把，他们一边找还在说：那个妹子呢？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到时候餵她，给我们生小孩子吃……樊玉，你还好吧？」 樊玉一脸便秘，语气生硬地哭道：「他们说要留着我，到时候冬天了就能吃新鲜的，还……还……嘤嘤嘤……」 这句话最好说得语气颤抖，带着哭腔，以演员崩溃倒地为最佳，樊玉演得不到位，扣钱。 好在火光跳动得频繁，一点演技上的小瑕疵，不影响这个表演的完整度。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马上就能回去睡觉、休息。」徐中磊拍了拍姑娘的背，安慰道。 「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几十个人在后面追，我们跑进了树林子，晚上太黑了他们就追不过来了，我们仨侥倖逃命回来了。」徐中磊做完总结，擦了擦自己脑门上不存在的汗，以示后怕。 「石头哥……我就想问一下，你后边是不是有人跟过来了？」 一直在旁听的戴胜幽幽地问，还煞有其事地往公路尽头看。 「我靠，戴胖子你别乌鸦嘴巴！」戴胜已经瘦身成功了，但是还是被人叫「戴胖子」。 第123页 戴胜提出这个可能，大傢伙齐刷刷往那边看。 还好还好，公路那边，没有一队举着火把、操着柴刀跟过来的食人魔。只有后半夜树叶的刷刷声，脚下一堆篝火木头烧断的声音响起。 看了许久看不出个所以然，几个人的目光重回戴胜身上，他弱弱地举手： 「我就是说说，不一定是真的。番剧里都这么演，我什么都没说……」 戏都唱完了，徐志平严肃地咳嗽一声，总结道： 「出门这件事，就是他们三个小兔崽子不对，不能你怪我，我骂你的。徐望强和徐乐可惜了，樊玉回来就好，回来了这事暂时就结束了。 石头和小程这次去看了看镇上，情况确实不乐观。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说过我们徐家老屋的情况，万一，到时候没有吃的了，他们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这边杀人……」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算了，这年头，不死几个人都不对劲。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春种，我这边有冬天拆下来的薄膜，打算就在无主的水田里种白菜，明天下午就开干，保证大家不饿死。最重要的是：今年大家开出来的地，最好都种土豆，免得到时候，一堆一堆的人都没有饭吃……」 「村长那边，我去跟他讲道理，做思想工作。这两天，樊玉你就别出门，晓得不？」 徐志平说完长长地一段话，仰脖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啊－－把火灭了，都回去睡觉，闹了一整天，总算搞完了。」 ＊＊＊ 「哎，哥哥，你说，我们俩是不是白担心樊玉了，志平哥都把事情揽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担心哪，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程昱铭洗漱完回卧室，徐中磊早就摊到了床上，半睁的眼睛跳动着白眼，看着就是要睡着的样子。 但是程昱铭小小的脑子有大大的疑惑，于是强行睁开徐中磊的眼睛，杵着大脸问。 「唔……你别搞我，你刚刚问什么？」徐中磊把程昱铭的大头拍开，他刚刚差点就睡过去了。这样的情况下被强行叫醒，他现在就想把程昱铭的狗头拍碎。 程昱铭也不生气，再问了一遍。 「这件事哪里结束了！你的脑容量只有小纸那么大？我反正觉得悬得很，那伙人背后不是有个挖矿的吴老闆？那个胖子身上还有枪，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个大势力，要是我们真的一把火烧掉他们就好了，好歹没什么祸患。」徐中磊捂着眼睛说，「你关灯！我的眼睛要瞎了。」 程昱铭转了个方向关掉卧室灯，道：「能找到我们这边来？不是没人知道吗？」 「镇上一共十个村，找一个稍微认点路的，花个五六天就能找到这儿来，简单得很。」徐中磊闭着眼睛，他困到脑子都在跑马，不假思索回答。 「哥，那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准备？还是该给村里人上点眼药？还有樊玉，我觉得她肯定有故事……」程昱铭凑近徐中磊的耳朵，吹枕头风。 徐中磊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就好像住了一只八百岁的苍蝇，嗡嗡嗡个不停，睡觉都睡不安生。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随手拉过自己盖着的枕头，把枕头捂在那只苍蝇的头上，自己也压上去，闭上眼睛睡了。 徐中磊嘟囔着威胁说：「你再说话，你的故事肯定能比樊玉要有意思……嘴巴闭上，不许说话了……」 「额，好吧……」程昱铭果断闭嘴，免得惹毛了人家。 他就静静地被徐中磊压在下面，听着上面的唿吸声渐渐变得平缓。 隔了一个枕头的人彻底睡熟了。 程昱铭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来，悄声问：「哥？哥？睡着了。」 楼上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睡得更香了。 程昱铭胆子大了，他把人翻个了面，还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想压我？你想得美。」 程昱铭跟着躺在徐中磊的身边，闭上眼睛。 但是他睡不着，脑子里一边又一遍地演示，子弹射入人体的慢动作。他大概记得，那画面来自还在上课的时候，老师放过的「子弹是怎么杀人的？」，一个纪录片。 第一颗他打下去的子弹，一秒都不到，高速旋转的子弹就把徐乐的胸口开出一个大洞，徐乐怔愣着，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第二颗子弹，他打得比较准，直接打穿了徐乐的太阳穴，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脑壳就已经垂下去了。 这两颗子弹的去向，都在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最后都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程昱铭勐地睁开眼睛，手肘撑起上半身。 又不是第一次，不能犹豫，犹豫就会白给！要想在上，该上就上！ 第77章 忍无可忍 试探：[大哥的底线] 该死的生物钟还有各种日常农活, 催着徐中磊早上六点半挣扎着起了床，但是徐中磊又闭上了眼睛，反省了一下, 他今天起床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 他拨开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 心里倒数着自己的忍耐极限。 一、二、三…… 程昱铭看起来还是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样子, 甚至更加过分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徐中磊怼到程昱铭的耳朵边低喊： 「程昱铭！你他娘的赶紧起来！卫生间大门敞开的！解决完再躺回来睡觉！你特么, 咯！到！我！了！」 程昱铭睡得正香, 被人轰醒, 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感受了一下, 遭！没控制住！ 第124页 他心里想「要死要死」，还是强装无辜，睁开眼睛, 懵声问道：「哥？嘿嘿～」 「屁！你瞪大你的眼睛看看，你下面那玩意搁哪呢？你再不收起来, 我就去后山帮你挖个洞，你自己解决完再进来。」 徐中磊把人推开, 留下一句狠话，忙不迭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去了外面。留下大床和卫生间, 给小程充分的时间造作。 看来小程是来不及了，徐中磊打算今天就自己上手, 做早饭。 「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徐中磊打着鸡蛋, 感概一声。 暴力也是欲望的催化剂，他了解，小程昨天晚上大概是刺激大发了, 所以他也没生气，就是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 既然自家小媳妇有使不完的体力，徐中磊觉得有项工作可以安排上了。 「好好吃，别客气。」徐中磊殷勤地给程昱铭夹菜，「肉你吃，豆浆也多喝点。」吃完了你就下大力气干活。 不过后面那句潜台词就没必要说了。 「怎么？哥，你别这样，我害怕。」程昱铭战战兢兢，早上干坏事被抓个正着，他心虚得很。这是要养肥了开宰？ 徐中磊笑嘻嘻地说：「我们这个围墙不是很大嘛，还有很多空间没有用上，还能开发一下潜能。就是后屋、老房子、还有竹林那边，都要好好清一下，尤其是老屋，地震倒了之后，咱们还没整理过。」 「啊？」一整两层楼房的废墟，程昱铭想想就头大。 徐中磊：「小程你说，好不容易建了自己的房子，这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自己都看不下去，是吧？再说老屋那边一大片空地，好好规划一下还能有大用处。 所以我打算趁着这段天气好的时候，再建一个室内的种植屋，再搞一个养鸡房。多搭几个避雨挡风的小棚子，能放杂物能呆人，明年下雪了，咱们俩就不必都在屋子里缩着，可以喝着茶水看着雪，你想想，多美！」 「行吧……」听着这规划不坏的样子，程昱铭贊成。 徐中磊：「那你赶紧吃，吃完了出去干活，这个任务就先交给你了！」 听到程昱铭同意，徐中磊迅速收拾了自己的碗，转头离了餐桌，留下一句冷酷的催促。 呵，男人，用完就扔。 徐中磊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是现在时间金贵，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他强迫自己大大地睁开眼睛，洗了一把冷水脸，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不是那种支使别人，自己躺着的大爷，他自己也有事干。 家里的砖块不够再盖一个屋子，他要去村里倒了的房子那边看看，要是找不到足够的砖块。他只能跟村长搭伙，开窑把砖瓦都烧出来才行。 要建棚建屋，他还得干回老本行，去后山砍树。干燥木材、刷桐油都是耗时间的事情，最好一开始就多做点准备。 现在还早，不知道徐志平有没有把俩孩子死了的事情告诉老村长，徐中磊也不想问，也不想挑战一个，可能现在出离愤怒的老人。 他拎着锯子，上山砍树去。 一个大雪天过去，都已经到了五月份，但是最近气温就在15度上下徘徊。 徐中磊知道，这个温度，除了大棚里的作物，什么植物都长的不好。尤其山上的植物们，现在都只勉强露出一点点绿芽芽，完全没有往年五月里那种野蛮生长，生气勃勃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吃到笋子了。」徐中磊发出了吃货们最悲伤的感慨。 外公种下的一大片杉树，现在都还维持着冬天的那种黑乎乎的样子，只有树叶的最顶上才有树芽儿冒出嫩绿的小尖尖，但是冷酷的徐中磊没有心思怜惜这些新生命，他挑了十几根笔直粗壮的树，做好记号之后，唿呲唿呲拉锯子开干。 只用锯进木材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徐中磊转到后面，使劲踹上几脚，这棵高大的杉树就愣愣地往前倒，砸在杉林的间隙之中。 徐中磊忙了一整天，总算把挑好的杉木都锯断了。 虽然这十几根，对于他的房屋改造计划来说，完全不够用，但是徐中磊觉得不能把这一片林子赶尽杀绝，要留一点生崽子。他还得去其他山上找找木材。 现在本村、外村，无主的荒林太多，徐中磊很是心水白羊村那一大片的杉树林，打算清理完老屋之后，就拉着程昱铭去砍上十几根回来。 人类破坏自然的速度非常可观，徐中磊只花了一整天，现在目光所及，就全是光秃秃的木桩子。 但是一想到这片林子本身就是人工林，徐中磊又卸下了这种毫无理由的惆怅情绪。 杉木本来就是生长速度奇快的树种，如果气温正常，等到夏天，这里又会变得郁郁葱葱；如果气温不正常，这些树也会在不合适的气候下边被慢慢淘汰，自然有自然的缘法，人类不必白操心。 还在家里的程昱铭现在汗流浃背，清理建筑垃圾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尤其是老屋这边，全部都是钢筋混着水泥，沉重水泥块被他一下一下铲进小推车里，送到后山专门堆建筑垃圾的地方。 程昱铭弓着身子一车又一车往外送，中午下工一看：呔！忙了一个上午，这堆建筑垃圾，一点变化也没有！ 又重、又脏，搬得累死累活，还没一点成就感，程昱铭还只能咬着牙继续干。 ＊＊＊ 第125页 徐中磊锯完木头，看着程昱铭还在忙，于是花了小半个小时走了一边全村。 他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赞嘆，废墟里差不多的砖块都已经被村里人扒拉地差不多了，果然是勤劳勇敢、艰苦奋斗的人民群众，连碎成两截的砖块也要拉回自己家里…… 他煮上饭，转而去那边找老村长，辣个掌管着村里大窑的烧火大帝。 村里今天开了会，但是徐中磊嫌麻烦，昨天凌晨睡觉的时候就说过了不来，所以徐中磊也不知道徐志平今天到底说了啥。 但是效果很明显，营地这边，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徐中磊找遍了大窑、村长家里，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徐中磊走到大水塘附近，就看见村里人都在田里劳作，他们佝偻着身子，挥着锄头翻开冰冻了两个月的水田，泥巴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意外地让他觉得很好闻。 问了好几个人，徐中磊总算找到了村长忙着的水田。老人家看来已经从本家侄子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一看到他，老人家就热情地挥手： 「石头！吃饭了没？」 本地常见打招唿句式，标准的回法就是：「我吃了／没吃，您老人家呢？」 徐中磊一直都想把这个万能句式放在hsk标准教材第一页上，让这个句式就像「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一样被全世界熟知，免得只有他一个人尴尬。 「我吃了，您老人家呢？」徐中磊回问道。 「还没有呢，你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过来找我什么事？」村长放下锄头，走到田埂上，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水，问道。 徐中磊：「想问一下你老人家，那个烧砖烧瓦的事，还有烧石灰，如果有的话，我也想要一点。」 「哦嚯，又要建房子啦？」老村长感嘆，「这次要建在哪里，要建多大？」 「就建在我屋里，要建多大我暂时还不知道，先要两万五千块砖，五千片瓦，到时候我们自己去挖土，您看看帮我烧要怎么算？」 老村长沉吟一会，随手拿了一根木棍在泥地上比划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下结论道： 「要是以前，一个小砖厂一炉子就能烧这么多块砖。但是我们几个老傢伙现在没那个能力，一炉最多两千五，算上有问题的、不能用的砖，要烧十二、三次才能烧好，一共最少要四十天。 这样，我和国盛、徐钢铁，有三个人，一炉算你三十斤米。或者四十五斤谷子。但是我们只管烧，木头和红土你还要自己搞过来。」 这个价格对徐中磊来说不算贵，但是只有一个窑对徐中磊来说还是太慢了，他总觉得这样的好天气等不了多久，于是建议道： 「村长，这样，一个砖窑做得太慢了，这两万多砖要烧四十几天，我怕后面会有什么事，还想要快点。」 「不可能。」村长想都不想，立刻否认，「我们三个老傢伙不能靠你的米吃饭，砖窑也要休息才能用，还要烧炭砍柴，快不了快不了，我是烧窑的，我晓得，你别说笑话。」 徐中磊笑了，连忙解释：「我和小程先帮你们再修一个大窑，两个一起用，肯定快，反正粮食还按照三十斤米一窑来算，报酬不会少，您还能多赚两个劳动力，搞完了还多出一个砖窑来，绝对的好事，划算！」 「这……」村长听着有点心动，怎么算他都不亏，但还是习惯性地说官话：「这个说不好，我不能一个人做主，要问一下国盛还有你铁叔。」 「那也行，我们还先准备着，您这边种了土豆再干。」一听这就是有戏了，徐中磊寒暄了几句告辞回家，这时候天也暗了下来，劳作的村村民们三两结伴，吆喝着回家。 徐中磊也不能免俗，往自己的房子那边看过去。竹林之上已经飘起了炊烟，小程已经收工了，正在做晚饭。 第78章 现状 感慨：[笑着笑着要哭了] 回到家, 两只老大的雪橇犬就扑了上来，徐中磊和和两只狗腻歪了一阵，就准备和程昱铭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程昱铭在这个小厨房里, 颠勺切菜忙得脚不沾地, 看见人进来了感觉一阵委屈。 一天到晚出去浪浪浪！屁股一拍就不见人影！要不是他在做饭, 说不定人都不想回来了！ 「择菜。你怎么才回来？」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开心，程昱铭连称唿都没加。 徐中磊自然地蹲下清理搁在一边的韭菜黄页, 还乐滋滋地道：「告诉你件事情哦, 小程。」 「唔。」程昱铭觉得自己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肯定显得很高冷。 徐中磊没有察觉到这种小心思, 他继续说：「我找了村长, 找他订了砖头、瓦片，我们俩又要准备建房子了。」 「嗯？」 「咱们俩未来一个多月的行程，从现在开始, 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捋一下，你听听。」徐中磊才不管小程回他几个字, 自顾自讲话： 「明天咱们俩一起把老屋剩下没收拾好的地方都干完了，然后去白羊村那边砍树；花上几天的时间把木材都烘干了, 这中间的空闲时间咱们就去山上砍柴挖土，最好是白土, 就是高岭土，都送到村里大窑那边去。要靠我们两个挖出两万多砖用的土, 肯定会累个半死，到时候就让我们家里两只雪橇犬帮忙, 整天吃吃喝喝傻玩，要减肥。」 「接下来就是去帮烧窑的村长他们再挖一个大窑，剩下的就是看一步走一步, 求老天爷赏个好脸色。」徐中磊话说完了，手里的择好的韭菜也有一大把。 第126页 程昱铭：他都不关心，他就想烧窑…… 伤心得程昱铭都想唱出来。 「小程？」徐中磊把手上的韭菜递过去，「你怎么不说话？这个要切吗？」 「切3厘米的小段，谢谢。」程昱铭拌好了一大盆腐竹海带丝滷菜，一边开始给紫菜鸡蛋汤调味。 「哦好，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平时我说个什么想法，你都要说一大堆话的，今天说得太少了！诶，你是不是被附体了？」徐中磊凑近，看着程昱铭抄起一种调料就往汤里洒，利落的就好像是手上装了一把称一样。 「嗯。」程昱铭心里舒畅了点，仔细回想了一下问话，顿觉不对：「呸，我怎么就被附身了？你今天就去找村长了？是不是还得出点报酬啊。」 「现在就正常了，你刚刚好像在生气。」徐中磊把韭菜递给他，帮着收拾厨房，道：「怎么可能不给报酬？他们一堆老人家，都想攒点粮食在手上，我们地下室还有好多袋大米呢，给出几十袋不算什么，反正咱们三年之内也吃不完。倒是有一点我还挺奇怪的……」 「你奇怪什么？」 徐中磊：「村长他也没多要价，一个人五斤大米帮烧窑，简直就是在占便宜了。现在农忙呢，烧窑看火候真的是个技术活，要耗上好三十多个小时，一刻都离不了人。我还以为村长会坐地起价，吃我这个大户呢。」 程昱铭：「说不定他老人家顿悟了……」 徐中磊：「说不定还真的是他侄子死了，他就想通了，不作妖，好好做生意。现在我最怕的，就是村上的粮食应该都要吃得差不多了，土豆还在地里至少还要长三个月，那什么这个叫做青黄不接，估计再过上半个月，村里就进入粮食真空期了……」 他说不下去了，真让人担心啊，只希望到时候徐志平的蘑菇能顶上一阵。 作为一个优秀的，尤其是还没有什么武装力量的地主，必须要时时关注本地区的贫富差距，注重拉拢一切中立力量，随时警惕潜藏在平静的村庄之下的暗流，最好做到：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徐中磊觉得在没有搞清楚村里人米缸到底还剩下多少粒米之前，还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地主，所以，在这种即将有大乱发生的时候，应该召唤村里内应曾诚同学了。 「还有志平哥，明天去问问他……」徐中磊在坐上餐桌之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程昱铭听得一愣，这话没得前因，也不说后果。但是徐中磊那紧蹙的眉头，还有忧愁的脸色告诉他，坐在对桌的人，那肯定是在考虑一些事关全村命运共同体的大事。 程昱铭迅速端起饭碗，夹了一大筷子海带丝，埋头吃饭。 程昱铭的耳朵红了，他深深为自己龌龊的心思感到羞愧，人家整天想着种菜、建房、挖地窖、种土豆，他呢！啊？耽于情爱，耽于哥哥的美色和陪伴，一阵个晚上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不妥，大大不妥！ 两人吃完晚饭，已经都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忙了一天，身上都是一股汗味，这可不是什么香汗，而是实打实的汗臭味，两人一人一间卫生间，强撑着洗完澡，都躺在床上睡得唿唿地熟。 但是程昱铭还是撑着等徐中磊睡熟了，再熟练地踹掉自己的被子，靠到床的另外一边，娴熟地搂上徐中磊的腰，夹着人家的腿，靠着人家的颈窝，深吸一口气。 熟悉的舒肤佳香皂味儿～就是格外地好闻～ 至于龌不龌龊，羞不羞愧？程昱铭迷煳地想，哪里比得上怀里的温度重要？ 程昱铭这件事做得已经非常娴熟，趁着天蒙蒙亮，他再蹑手蹑脚地起来，去一趟卫生间，或沖个小澡，或洗个短裤。 然后再规规矩矩躺回床上，装作睡得憨熟的样子，等着身边人慢腾腾地起床。 这时候他一般不动如山，耳朵支着听动静。等到身边人拉开窗帘，外面的光流泻进来，他再缓慢而懵懂地睁开眼睛，用沙哑性感的声音问好：「哥－－早上好～」 他的眼屎、口水已经洗掉了的，程昱铭已经在镜子前面确认过三遍，那确实就是一张年轻、清爽、帅气的脸。 保证能让基佬们帅晕过去的那种。 「起来了，赶紧洗漱去！咱们今天要把老屋那边收拾出来！」徐中磊回他一个微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要不是剩下的时间要么在一身泥巴臭哄哄地种田，要么全身油盐味地在做饭，他能这么精心设计，处心积虑吗？ 喜欢上一个种田大哥，所有的悲欢都归于了我。程昱铭：沧桑点菸.jpg ＊＊＊ 「石头，你是不是……在外面又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烧窑的柴火是要自备的，徐中磊最近就在一趟一趟地往大窑那边送柴，他背着一大篓木材，结果半路又被徐志平堵了。 徐中磊看着徐中磊忧心忡忡的脸，放下背篓无奈道：「都说过了，就是准备着随时会回来的大风大雪，这回又是谁来差你问我啊？」 徐志平不好意思地笑着答道：「刘柔，你刘姐，你知道最近你和村长、国盛叔他们一起造窑，多少人都在心里嘀咕着吗？你刘姐不知道从哪个人那边听来的，就是闹腾这让我一定再仔仔细细问问你。」 第127页 「刘姐要问什么？」 徐志平：「没问别的，就是你怎么准备的？现在大伙都在看着你，就想知道要怎么办？」 「多种粮食多备柴，还能这么样？我要建房子准备冬天里种菜的，跟你那大棚一样。」徐中磊摊手，这不就是对抗寒冷的最佳方式。 「行吧，我都和你刘姐讲过的，他就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徐志平一手把徐中磊那个巨大的柴篓抱起来，「是送到大窑那边吧？我帮一程。」 徐中磊也乐得轻松，并排跟着徐志平，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道：「志平哥？你家粮食还够吃吗？」 徐志平：「咳咳，这个不着瞒你，最近蔬菜和蘑菇都还长得不错，每天都能当个菜端上来。但是现在我家里没有油，肚子里没得油水，要干活吃的饭就多，最近十几天，就吃了挺多饭的。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还剩下一百多斤米，吃不了两个月。」徐中磊苦笑着回答道，「再过一阵，我们家里三个人每天都得啃红薯叶子。」 徐中磊去过徐志平家里，见识过他们家吃饭的情状，一天两顿，每顿一小碗，吃得紧巴巴的，没想到现在也还是没剩下多少了。 「你家里都这样，其他村里人呢？」 「昨天老村长就来找过我了，说他家里粮食不够吃，想把村里还剩的几百斤先分一点出来，对付几天，被我拒绝了。还有徐大利，他年轻些，吃得更多，我估摸着他家里现在吃不了几天了，这两天干农活，我看他每天就带一手掌大小的饭糰，一口一口，慢慢吃，别人问他吃得这么斯文做什么，徐大利就说：吃得慢顶饿一些。你猜怎么样了？」徐志平卖关子。 「怎么样？」 「今天，过来搞白菜大棚的村里人，全部一人一个饭糰，大的大，小的小，每个人都跟那宫里的娘娘一样，慢慢吃半天！」徐志平失笑，「前天徐大利这样吃的时候，一堆人站在边上笑，现在都不笑了，一人一坨饭，比谁吃得慢！」 笑话说到这份上，徐志平也笑不出来了，拉了拉下滑的背篓，沉默着往前走。 第79章 送瘟神 塑造：[冷酷的资本家] 大窑是挖在一大块砖红地上的, 离村里营地不远，只隔了一条马路。 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座山，村上在城里发达了的人, 花大钱买的宅基地, 本来想做祖传坟山的。后来又想在这个地方建个小别墅, 过年过节回来住，所以这家人用挖土机剷平了半座山, 留下一半打算用来做天然的景观和围墙。 徐中磊还听人说, 这家人还想前面做假日酒店, 后面养鸡、养鱼、种果蔬, 没想到规划还没有做好, 地震就来了，鬼知道这家人是不是还能活着，所以村里也就毫无心理压力, 在里边挖了一个大窑洞。 大窑顺着留下来的半座山往里挖，挖出了一个大空腔, 站在挖平了的红土地上看，山顶还有一根泥巴铸造的烟囱, 直指上空，正在飘出一点点的青烟。 空地上, 已经建了两个竖排棚子，占了这片荒地一大片的地方。两个棚子一个放柴火, 一个放烧出来的陶器、瓦片，分门别类还离地存放, 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现在那个放置陶器的棚子里，已经摆满了白泥稻草浇筑的砖块，一个个竖立着, 等着小风慢慢把这些砖块风干。 湿的砖块不能直接烧，要等干了之后才能入窑。不然烧制的过程中，砖块受热不匀，会直接把碎裂。 程昱铭就在小水池边上，吃力地踩着土和草混合的泥巴，徐中磊看着他一身泥点子，与国盛叔一个普通话一个方言聊得热烈。 「国盛叔，你先下来歇着！我想踩几脚试试！」徐中磊放下柴火，喊道。 「可别！你去你铁叔那边，他们在挖洞呢，我们这里暂时还搞得定！他们那边肯定还要人。」国盛叔精气十足喊着，手上指着方向。 「行吧。」 ＊＊＊ 徐中磊一早就跟村长说过要多造一个大窑，所以铁叔和村长又在原来这个大窑边上，挑了一个地方。 两人抡着锄头挖得热火朝天，一大堆泥巴已经挖出来了，就堆在一边，扁担和装土的竹制器具也在。 徐中磊不声不响，把土铲进院及里，挑着扁担，往小水池那边倒。 这些土过筛之后也可以烧砖，烧出来的砖块，质量不太好只是勉强能用，但是现在效率要紧，他也不挑剔砖块的质量了，实用主义，能用就行。 「石头你别干那个，刚好，我要去看看那边木炭烧得怎么样，应该差不多了。」铁叔把手上的锄头往徐中磊手上一送，自己转身去了另外一个窑，「你来帮忙铲点土。」 密闭无氧空间，缓慢燃烧柴火出来的成品就是木炭，这不是什么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但是要想一次烧出很多的砖块，就不能用木柴来提供燃料，必须依靠木炭提供稳定持续的高温，所以烧砖的准备工作还有一样，那就是烧炭。 「村长，一窑的木炭能烧出几窑的砖？准备一棚子的木材应该差不多了吧？」徐中磊问旁边的老村长。 「按我的经验，再来一棚子的木材应该够用，现在还是少了。」 「唉。」徐中磊全身都在嘆气，他有点绝望了。 为了凑够这一棚子的柴火，徐中磊已经走遍了村里的好几座小山。 被他盯上的树，树冠以下全部都是干干净净一览无余，一根长得不周正的树枝都没有。 第128页 要是还要再来一棚，徐中磊觉得，隔壁白杨村大树的树枝，应该也保不住了……他的肩膀还得再烂一遍…… 挖了没一会，村长手上动作慢下来了，他装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试探着说： 「石头，我跟你讲一件事啊，就是徐大利、徐沖嗲、包括余娭毑，都找到我这里来了……问你还要人不要？」 这个问题入耳，徐中磊简直都要佛了，没得一点脾气。 这边在大兴土木，而且还没遮掩过，再加上，徐中磊怀疑这边有人把他给的待遇都公布出去了，所以村里不少人都要从他这里赚上点什么东西的想法。 搬了一大棚柴火的几天时间里，村里人他都「偶遇」了一个遍。 比较害羞矜持的人会说：「石头哥，你那里还要人吗，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你就稍微给口饭吃就行。」 稍微不要脸的人就说：「石头，你这来来回回的运柴火，累到了吧？来来来，我来，我来！你就按照村长那个价给钱。」 徐中磊一无例外全部拒绝了，毕竟，有一就有二，人太多他搞不过来。 他的粮食拿出几斤、几百斤那叫做无关痛痒，要是再多他就要自己喝西北风去了！没想到人家就这么沉不住气，现在都走通老村长的路子了，还想要再努力一把？ 徐中磊停下了锄头，平静地道：「村长，我家里粮食不多了，也只够我们俩大男人吃，您稍微想想，粮食这东西放不住，再怎么喜欢买东西的人，也不会买够一村子人吃的大米的。」 徐中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所谓了，继续说：「要是给其他人的粮食多了，给您的可就少了，您还是别帮人家操心了，想想您自己吧。再说，一个人能过来帮忙，咱们全村人都能过来帮忙！我反正一窑砖十五斤米没得多了，您说，再多点人帮忙，这十五斤该分给谁呢？」 徐中磊能剩下多少粮食，老村长丝毫不关心，但要是徐中磊少给了村长自己一粒米，村长绝对能挑起来指着徐中磊的鼻子，嬲他的子孙八十代！ 徐中磊眼睛都不眨，盯着老村长，看看他要怎么说。 「哈哈，哈哈，知道了。你这个娃娃太小气，没有大气象。」村长别过头，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还尴尬地笑了几声，最后为了挽尊，他评价了几句「没有大气象」，试图表现一下自己的阅歷。 看了村长已经想清楚，徐中磊也不管他了，挥起锄头往下挖。 什么大气象，吸光自己的血养活村里人就叫做「大气象」？要是徐中磊真变成了那样的人，村长绝对是：当面说石头这里好、那里好，背后就会骂他傻逼。 集体虽然会进行短暂的团结协作，但是人的个体总是利己的。要不「天下大同」的原始氏族社会怎么能进入私有制社会呢？ 人都是自私的，徐中磊不想去村里散财，除非他真的想养出一堆白眼狼出来，就算是徐志平，徐中磊也不敢轻信。他不想考验人性，也不想自己发善心，助长人的贪慾。 ＊＊＊ 千挑万选的第一次开窑时间总算到了，熄火之后，铁叔又让大窑自然冷却一整天，说是这样，就不会产生骤然的温度变化导致砖块碎裂。 五人全部钻进了烧窑预留的开窑口，铁叔一掀开封窑洞的那块大陶板，十只眼睛就一齐往里看。 透过一点点菸囱露出来的光，一块块烧制好的砖，整整齐齐码在大窑里边，看起来还不错。 铁叔抄起小木棍往里一别，拉出一块红砖出来，他手指头对着砖面崩了几下，听听声音，又仔细地观察之后，作结论道： 「上色不匀，应该是土不好，坑坑洼洼也多，摸起来还割手，不算好砖。」 听到这个评价，徐中磊心一沉问道：「那能用吗？」来自实用主义者的担心。 「你拿去砌墙当然可以。」国盛叔在一边笑道，「你铁叔一早就跟火打交道，年轻的时候就在平岭镇那边烧砖，什么位置都干过。后来砖厂倒闭了，出去打拼，玻璃吹过，瓷器烧过。 他要求高，看不起这砖，那是正常的。石头我告诉你，铁叔可是个能人，一双眼睛，就可以看出火的温度，还捏得一手好泥胎，要搁古时候，就是专门帮皇上烧瓦的！烧个砖嘛，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铁叔憨厚一笑，这样的厚誉他也没有反驳，而是又敲了敲那个砖块，砖块发出清脆的声音。 徐中磊放心了，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砖。感情村里卧虎藏龙，这还真的是一大佬。 第一炉烧得很成功，另外一个大窑也挖得差不多了，徐中磊和程昱铭现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挖土机器，在水边，在山岗，在山的另一边，都留下了他们挖土的踪迹。 「今天多了？」 徐中磊正在数他们俩人到底挖了多少土，程昱铭忍不住问道。 「没多没少，谢天谢地！」徐中磊擦了擦手，双手合十感嘆道：「他们总算消停了！」 看从村长、从徐中磊这边走不通路，村里人又想了个奇招，直接帮着他们去山上挖土，倒在水池里里边，殷切地等着他们发工资。 我活也干了，忙也帮了，你肯定要看着给点补贴的吧？ 徐中磊只能冷处理，你给了我就要，我不仅要，我还会赶紧把它加水和稀泥。 第129页 反正你拉过来的土都和成砖了，也不能拉一堆稀泥回去吧？至于东西？不可能的，没说清楚的报酬你还想要？拉着你的稀泥吧回去吧！ 这么几天下来，总算没有想要给徐中磊白帮忙的村里人了，他们都怒气沖沖回到徐志平的大棚里边，干那每天分点蘑菇，红薯叶子的农活去了。 徐中磊大舒一口气，这些大神们总算送走了！ 第80章 交替 感受：[季节的交替] 「又出了三窑, 石头你看看什么时候来拉走？」 在窑洞口，村长招唿着徐中磊道。 「等会，我们俩才挖土回来, 等下回去拉推车过来！」徐中磊和程昱铭把手上的货卸掉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回去拿搬砖用的小推车。 时间就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忙碌之中度过。 砖块一窑一窑地烧出来, 一大堆木炭也越来越少。最后，徐中磊用精挑细选留下的的高岭土, 央铁叔烧了一窑陶器出来, 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白昼越来越长, 太阳已经运行回到了北回归线附近。 但是气温却没有如村里人预想的一样迅速往上走, 而是半死不活地在15度上下徘徊, 甚至还降到过10度以下，冻得村里的老农嗷嗷抱着地里的土豆叶子哭。 只有相对耐寒的白菜长势还算过得去，油绿绿一大片, 爱人得很。 ＊＊＊ 徐中磊的砖头和瓦片订单生意搞完了之后，村里人似乎也都开窍了。不再咸鱼地每天搁村口指望救援了, 老老实实搞基建。 村里人热起来了，活过来了。大兴土木烧砖的；走好几个山头砍柴回来攒着烧炭的；还有按照徐志平的大棚, 原样在屋后复制了一小型蔬菜大棚的； 反正只要徐中磊做了的，就有一大堆人跟在后面学； 毕竟现在都不像之前了, 以前有钱人值得巴结，现在是能吃饱饭的才算是强人, 徐中磊就是那个值得人学习的强人。 再说，农村人的时间在庄稼长出来之后, 就没有那么值钱了，花上一个上午或者下午去砍柴，挖土, 其实也不算什么难做的事情。 倒是村长的大窑那边要价变低了，烧一窑只要花上三斤谷子，就这降了几倍的价，还是有人嫌贵，盘算着自己烧窑。 但是不是谁都有铁叔那工作经歷，没有那技术，村里人自己烧个碳勉强，要烧砖连炉口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连续烧了两次山之后，有这烧窑的想法的村里人都老老实实花粮食，省心！ 两个大窑日夜不歇，高耸的烟囱日夜散发着青烟，村里的小温室砖棚。盖起来了俩，村长这一个多月，算是因祸得福，过得竟然比自己的侄子在的时候还滋润，连见到樊玉的时候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 「诶，哥，我第一次感受到，农村人真是有创意！」程昱铭和着淤泥，忍不住跟徐中磊感慨。 「怎么？」 程昱铭：「村里现在都不流行找铁叔烧砖盖房了，人家换了一种思路。」 徐中磊：「什么鬼？干啥了？」 程昱铭：「人家找铁叔烧那种很深、广口的大陶盆，下面带很多洞，用来种菜。说是比砖做的大棚好，实惠！能搬出去晒太阳，也能在屋子里烧火炕。」 徐中磊脑子里画出一个高大的陶盆，总感觉这东西应该能有很多玩法。他放下手里的砖块，一拍大腿：「哎呦，这还真是好东西！」 他早就开始愁自己五百颗大白菜该收哪，地窖容量有限，还要放土豆，这不是一个现成的答案嘛！盆和缸反正也差不多，做东北酸菜，装在大缸里就完美了！ 「赶紧干活啊小程，等这屋子建好了，咱们就出去挖高岭土。找铁叔烧它个二三十个大缸子，到时候全部摆在围墙下边，就叫什么？东北传统农居！」 徐中磊自顾自又做好了规划，留下程昱铭一脸懵逼。 这又是有什么新想法了？程昱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髮，小心翼翼地问： 「哥，挖土我没意见，咱们还不缺菜吃吧？」 徐中磊一副「我怎么认识了这么个智障一点都跟不上我的节奏」的那种，一言难尽又只能容忍的表情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 「大盆啊，再做深一点再做园一点，不就是一个完美的酸菜缸了嘛，你的思维要再开阔一点，除了村里能做的种菜、种土豆，你再想想，啊？腌酸菜、做大酱、酿酱油，咱们菜园子那几百颗大白菜不久有去处了？嚱！」 徐中磊结尾的语气词，充分表达了他的无奈。 程昱铭要被这人理所应当的推理气笑了： 有哪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一眼看到大缸就想到要腌酸菜的？在他家从来都不会自己腌制食品的，好吗？！广安就是最冷的天气也有十度，完全不会有冬季需要囤货的烦恼，好吗？！ 他想三百八十度吐槽回去，让大哥为自己那不屑的语气付出代价。 但是程昱铭很快心理就平静了。 他转念一合计：是你先骂我的，对吧？那我晚上再过分一点，也没有问题了，是吧？ 这边占下风，那边补回来了，这波不亏。 做攻的人就应该大度，大气！ 他不别扭了，转而殷勤地问：「哥，晚上你还想吃春笋吗？」 徐中磊丝毫没有感受到，正在后面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内心是如何暗流涌动，波澜壮阔。 第130页 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菜：「晚上不想吃笋了，想吃蕨菜，凉拌蒲公英、苦苦丁，芥菜，还有猪肉、红烧肉、牛肉、扒鸡、肯德鸡……想吃肉了。」 程昱铭笑得非常宠溺，他回道： 「肉早就没有了，冰箱都空了。哪里有猪肉？除非我割肉给你吃。倒是除了肉，咱们都能吃，还不用上山去摘了，刘姐送了一篮子过来，我们今天晚上吃凉拌野菜。」 徐中磊楞了，这事不妥，大大不妥，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严肃地说： 「怎么能要人家的东西？现在外面还长了些野菜，刘姐他们都是靠吃这些东西来省几口粮食，这样，等天黑了我给人家送点大米过去，他们一家不容易，不太好占人家的便宜。尤其是现在，喊志平哥过来帮忙看房子也就算了，不能拿人家的粮食……」 程昱铭翻了个大白眼，道：「你以为我傻？用布包了点米送人家手上了，放心。」 刘姐截了半条腿，但是她闲不住，最近就拄着一副用铁丝固定在手上的拐杖，村里、山上四处跑。 她家小女儿茵茵就抱着一板凳跟着，她妈要采野菜了，要挖土了。就让刘姐坐着，茵茵也会帮忙去采野菜，母女俩忙了一整天，收穫还不错，也送了一篮子到徐中磊家里来。 程昱铭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母女俩在公路边上，采野菜，挖凉茶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刘姐过来送野菜的时候，程昱铭也没想拒绝，而是反送了半篮子大米塞到刘姐手上。 真以为他程昱铭不行呢，好歹他也是混过体制的人好嘛，程昱铭决定往自己的小本本上又记上徐中磊一笔，慢慢还！ 春天的农村，万物兴盛，野菜不嫌少，春笋尤其多。 他家围墙隔壁就是一大片竹林，现在各式冒尖的小笋都从地里钻出来了，嫩嫩的笋衣，白胖胖的笋身，那简直就是难言的诱惑，徐中磊和程昱铭两人空了小半天的时间，扛着锄头从东到西，好好搜颳了一遍小竹林的嫩笋，大大小小装满了两个大箩筐。 新鲜的笋怕变质，没有剥皮，放在烧炕的锅炉房里等着人吃。大多数鲜笋都已经处理得干净利落，过了一边热水之后，变得发黄，程昱铭一缕一缕撕开笋肉，满满地晒在三个竹筛子上。 他们俩在砌房子的时候，小风不时就拂来一股半干的笋肉味，这味道不算好闻，但闻着就觉得口舌生津。 笋汤、炒鲜笋、卤笋、春笋炒鸡蛋、辣拌小笋……或做主菜，或者当作王刚牌火锅底料麻辣烫的配菜，这几天徐中磊都吃了个遍，各式做法都快掏空了程昱铭…… 不管程昱铭怎么绞尽脑汁，把厨房里的十几种调味料玩出花来，反正建房子的时候，每一餐两人都很满意，连肉类奇缺，都再不是一件让人暴躁的事情。 ＊＊＊ 「看见没爱妃，这就是朕，为咱们俩开出来的江山！」程昱铭张开双手，做抬头仰脖状，气势恢宏地大喊道。 「你可拉倒吧，把赶紧去把菜窖里边烧上火，咱们一会给它抹上石灰，搭上木架子。」徐中磊冷酷地指了指柴房的大门，示意他赶紧干活去。 徐中磊也是惊讶于两人实在动作迅速，这么半个月的时间，就又盖好了一间菜屋。 鑑于三月份的那几场大雪，来势汹汹，隔天蔽日，扫雪实在是让人心神俱疲，为了不自找麻烦，徐中磊特意为这次的菜屋设计了一个尖锐到夸张的屋顶，侧面实测，开角六十度。屋顶比屋子本体还要高。 为了避免他的新菜屋头重脚轻，风一吹就倒，徐中磊又在屋檐两侧，多加了两根横樑。 顺着那两根多家的横樑往下砌，屋檐就变得稍微长了亿点点，离地面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徐中磊凭藉自己的专业本能对这样别出心裁的设计非常满意，这样的快贴到地面上的屋檐能够给最大限度的减少风雪的阻力，安全程度加百分百！ 就是最后做出来的样子，总让徐中磊觉得有点熟悉……像什么呢？ 程昱铭也觉得自己的新房子有点眼熟，他前后左右上下，来回走了一圈，不确定地拉着徐中磊问： 「哥，你记不记得我们初中歷史书上有一张图片，叫什么……河姆渡文化房屋復原图，对，就是矮矮胖胖的稻草房子！河姆渡人住的屋子，哎呦卧槽，跟这房子一！模！一！样！」 徐中磊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想程昱铭说这话一意思，人家已经吹起了彩虹皮： 「哥，你的脑子简直了，太聪明了，这房子返璞归真，承前启后啊！我都不知道，我有一天还能见到教科书级别的艺术再现，绝了！」 徐中磊回过味来了，「教科书级别的艺术再现」就再现了一个原始社会的草房子？他学了这么多年，敢情一点都没进脑子是吧？滚你丫的，骂人不带脏字也还是骂人！ 第81章 孩子的名字 感受：[刺皮树] 「看见你家面前那树林子没？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怎么咱们村里人就盯着那一座小山薅？我是真的想不通了。」 徐中磊家里的河姆渡小屋刚刚建成，刘姐就拉着茵茵来串门了，端起一杯茶, 话匣子就打开了。刘姐头一嘴抱怨的就是村里现在愈发热情高涨的伐木活动。 徐中磊和程昱铭对视了一眼, 都不知道该说点啥, 这件事他们也是受害者。 第131页 今天早上徐中磊撕掉了公历七月三号的日历，但是, 现在气温才也不过一十八度, 要知道往常现在至少就有40度, 太阳会火辣辣地照着, 人只穿一条裤衩子都会热得睡不着, 但是现在？全村人都穿着长袖长裤，偶尔还能来一次降温，晚上冻得人瑟瑟发抖。 这下再也不用徐志平婆婆妈妈将未来日子如何不好过了, 长了脑子的村里人都开始慌了。 不知道是谁，裹着被子在床上哎呦嘆气了两天, 一拍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这可不行！冬天该怎么活啊？ 于是在徐中磊和程昱铭盖屋子这段时间里, 村里人嚯嚯完村里东南西北所有小山的树桠子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老子辛辛苦苦走老远的路、爬老多的山, 那是为了那一点点大树自己倒下来的木棍子的吗？直接砍一棵大树他不香吗？ 香！太香了！ 所以，徐中磊家前面的那一大片人工桦树林, 现在就剩一半了。 「咚！」 就说话这么一会功夫，又倒下一棵, 树龄不超过五年的大小桦树，还不是能取汁、能做木材的时候，但是当柴火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好搬运。 徐中磊走出去一看, 还不是剩一半，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光秃秃的树墩子，一片一片，徐中磊都能看见村里头的大马路了。 原来这片桦树林长得高大强壮，树叶子很密，帮着遮挡住了徐中磊家这小房子不少探看的视线，用电开灯爽得一匹。 这下好，不管是他看村子里，还是村里人看他，一览无余，视野开阔。 他在家里扒着大铁门的栏杆往外看，菜园子、桦树林，还有一亩种着大白菜的地，连村里营地口的两间烘干房都看得清楚。 再看，马路牙子上，一拖着小桦树，哼哧哼哧往营地走的中年人回头大喊： 「哦嚯，石头！」 徐金鹏看见有人在看着他，抬了抬手，喊一声算是打招唿，转而蒙头就走。时间宝贵，赶紧把树扛回家里，最是要紧。 「好！」徐中磊也喊了一声回话，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农村大老爷们喜欢大声讲话，农村隔了太远，声音大点才能听见，所以这不是素质问题，这就是个习惯问题。 「咚」的一声，他面前的桦树林，又特么倒了一棵大树。 「这可真是没得办法……」徐中磊念叨着拉下大铁门进屋。 他能说啥，他能自己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跑人家面前去说不要再砍树了？开什么玩笑？他徐中磊能够烧着炕、用着煤舒舒服服过日子，他能腆着脸让人家冬天就在大炕上冻死？ 就是他以后晚上再用电，最好拉上帘子自己乐，别让人家看见了。 「看见了？」程昱铭凑得很近悄声问。 徐中磊还以为自己刚刚心里想着的，要关门拉帘在家里玩不让人看见的计划，被人偷听到了。 一愣，生硬地道：「看见什么？」 程昱铭：「人家砍树啊！」 「我又没瞎。」徐中磊松了口气。 刘姐憋笑盯着他们俩，她行动不便，招唿着徐中磊道：「石头，小程说你们俩……」 徐中磊扭头：？ 程昱铭：！ 「他说你们俩之前盖房子的木头就是在白羊村砍的。那边怎么样？我都好久没出去过。」刘姐笑眯眯地问。 程昱铭收回了自己随时要捂住人嘴巴的双手，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后怕：姐，您说话千万可别再大喘气了，还以为说漏嘴了！ 徐中磊在她身边坐下，皱着眉头说：「不知道那边活着的人都去哪了，反正我们进了他们村子之后，就没见着有人活动的迹象，我们还逛了一圈，人都死了吧。」 他说得冷漠，不是他认识的人，死亡有时候就只是一串数字，什么情感都阐发不来。 「那边……他们那边离大山近。我在想，我们自己的树不能再砍下去了……你说，这事能行吗？」刘姐犹豫着问。 徐中磊随口就把刘姐不能说的话讲出了口，道： 「去白羊村砍树？远了点，上次我和小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公路那边松了一段，难走多了。走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这么来回就搞两棵树回来，太亏了，村里人肯定不能干。」 「啊，这样啊。」刘姐看起来很是沮丧。 时间宝贵，耗费一整天时间，就弄回来三、四棵用来烧柴火的树，没人会干这种蠢事的，现在村里人砍桦树，一天能扛回二十来根回去，人家心里略一合计，用屁股想想都知道，直接砍家门口的大树合算。 「哥，要不……」 我朝自有国情，叫做集中力量办大事，加上直接砍下来的大树也不能直接用。所以，有一件事情确实还是可以办一办。 「小程你不错啊！难怪你石头哥喜欢你，这孩子，聪明！」刘姐喜滋滋一笑，拉着小女儿告辞了，「我马上回去跟你志平哥说，石头你忙去啊！这事要赶紧办，我回去了！。」 程昱铭被夸得嘴角咧到天上去，得意地哼起了歌，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虽然东北不大～我在大连没有家啊～啊～ 连那印度式的颤音都抖得非常有味道。 ＊＊＊ 程昱铭建议的东西叫做集体砍树，灵感来自于原始人的集体狩猎。 村里人砍树都是自己砍自己的，从挑树、使锯、砍树、搬运，全部都一条龙自己干，程昱铭去外面给大白菜浇水的时候就看过这个流程，为这种低效率的工作效率痛心疾首。 第132页 作为现代人，经歷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感化，必须要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的灵魂？答案只有一个，社会化分工！ 「我觉得你使这主意，就不安好心！单纯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卧槽你行小程，你等着！」徐中磊喘着粗气，扛着木头往山下走，越想越气，越气越骂。 社会化分工就是各人只干一件事，他们俩大小伙子，跟着村里老老少少出来，什么锯木头、砍树桠子这样轻松的事情也不能抢着干啊，所以徐中磊爷们地拉着程昱铭，一人一头扛着死沉的大樟树墩子，爷们地表示：「35岁以下的，都来扛树！小孩子，老头子，谁都不能抢！谁动了我的木头，我就跟谁急！」 一下山，出了众人的视线，徐中磊就憋着一股子气。要砍树什么地方不行，非得在山上？上山又下山，下山有上山，要来回好几百次，何时是个头啊。 「我哪敢折磨你？」程昱铭扛着木头在前面委委屈屈，他要是真想折磨人怎么会用这种方式，他想法很多的好吗？再说不是哥你自己搞的事情？ 「哼。」徐中磊鼻子里唿出一口气来，并不想说话。 「嘭！噔！」这一大棵樟树甩在水泥马路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 「就这吧，挪挪位置，后面的好放。」徐中磊指挥着调整了一下这树的位置，转头又上山去了，连个眼神都懒得送给小程这个坑爹货。 山上砍树砍得热火朝天，各司其职的好处很快展现了出来。连大棵的树，都被锯成了两人高长条木头，方便人运送。 徐中磊随手扛起一截木头，那是一棵歪脖子泡桐树，村里人砍树不讲究，往山上一走，瞥见什么顺眼的，拎着锯子就上，树倒了就搞下一棵，这泡桐树还在开着花呢，树干也不粗，没用。 「哥，你手上那树，脖子都要歪到火星去了吧？」程昱铭跟着上山来，忍不住凑过来，笑着说道。 徐中磊锤了他一拳，笑骂：「走你的！人家脖子再歪也没你的屁股歪，晚上你洗碗。」 他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脑子稍微动起来，他就不作了，理智占领高地了。 「石头老弟，你还洗碗？这男人就是不行啊。你赶紧把他踹了，堂哥我帮你找好的。」 徐天赐吹着口哨路过，拎着锯子真准备再往上走，结果听了这么一段对话，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挤着斗鸡眼，脸上肉挤成一团对着他们俩怪笑。 程昱铭心里急，冲上去对线： 「管好你自己！少逼逼，多干活，我看你还比不上春娟姐干得活多！你什么东西，配给我哥找人？你皮又痒痒了？」 「谁你哥啊？你一小白脸认谁做哥呢，你什么狗屁烂脸凑上去喊哥啊？来来来，你看看我认不认你个弟媳妇儿……」 徐天赐嘴巴虽然臭，但是皮还是不够厚实，他一边骂人一边往后退，眼睛熘熘地找徐志平的方向。 程昱铭气的脸都涨红了，挥拳往那边打过去，没想到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徐中磊挥着手上一长木头直接往徐天赐脸上砸，边砸边笑道：「你看看我认不认我媳妇！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老子认不认你这个堂哥！谁给你的脸啊？叫我老弟，我的事情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动老子的人！」 徐天赐一直警惕着从程昱铭那边过来的攻击，没想到这次的棒槌来自自己一贯比较有文化的堂弟，哎呦一声，硬生生受了这歪脖子泡桐树的一击。 徐天赐逃跑经验丰富啊，他咬着牙赶紧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你打我，弟弟打哥哥，不要脸了！徐家老屋西边上的坟山，几百个老祖今天肯定会搞死你！你敢打我？我娭毑都没有打过我的！……」 徐天赐喊叫的声音渐渐远去，徐中磊还想安慰一下今天受了委屈的程昱铭，顺便交流一下这歪脖子泡桐树长空心了，打人都不顺手的问题。 没想到，程昱铭没有等着他的安慰，反而自顾自扛了一棵浑身带刺的大树，不管不顾地往自己的肩膀上边扛，惊得一边去树皮的国盛叔大喊： 「要不得要不得！还没去皮的树嘞，你这小孩子，莽莽失失，肩膀都不要了！」 「哦，好。」程昱铭慌忙放下手里的刺皮树，随便挑了一截滚滚的大木头，两步并作一步迅速下了山，差点还被横亘着的一根树枝狠狠绊一跤，但是他最终还是克服了脚底下，许许多多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的艰难险阻，坚强地走到了放木材的公路上。 徐中磊站在后边都看楞了，没看错的话，小程这是又走了一条新道？还走得飞快？难道是突然吃了什么鬼东西？ 「诶，你屋里那个小孩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是不是发烧了？」国盛叔砍着柴，忍不住提醒道。 「等会我下去看看……我也觉得不正常……」徐中磊抡着歪脖子树赶紧下去了。 程昱铭坐在木头上，双拳抵着自己的脸，他现在就想问问万能的某乎： 暗恋了好久的人，突然就冲出来英雄救美，还叫我媳妇，请问一下我们俩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双人墓朝哪边风水比较好？在线等，好急的！ 第82章 纠结 交易：[纯洁的爱情] 程昱铭麻木地扛了半天木头, 脑子里万马奔腾，他从卧室里最底层柜子里的一大堆计生用品开始联想起， 想到就他们俩人住在一起是不是太寂寞, 要不要添个人口热闹热闹, 第133页 再想到自己不孝, 可能他爸妈不能抱孙子了， 但是转而又想, 家里一公一母两只没有生殖隔离的老大和小纸, 肯定能生出来好几窝混血小狗, 他爸妈虽然可能抱不上孙子了, 但可以抱上好几窝狗孙子啊！ 反正都差不多……毛孩子比小孩子可省心多了。 「哥……」程昱铭有话要说, 但是还没有开口，徐中磊就先开腔了。 「小程……」 「那你先说……」－－又同步了。 程昱铭脸上爆红，但是他们俩不约而同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倒是没有人再跳出来嘲笑他的猴子屁股脸了。 他心一横，把锯子换了一个手, 凭藉身高优势，用空余的手揽住徐中磊的肩膀, 围出了一个适合交流的小空间，手下的人头髮有点长了, 黑髮软软地扎在脖颈和耳后的皮肤上，有几缕已经汗湿的头髮粘着额头, 连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都程昱铭闻着都觉得特别温柔。 程昱铭帮着把徐中磊的头髮别再耳后，低声在徐中磊头顶上说道： 「哥, 你的头髮该剪了……啊呸，不是，我主要想说：你今天是不是说, 我是你的人……」 程昱铭嘴一瓢，话题就歪了，但是他倔强地拉回谈恋爱的气氛，这话一说他耳朵又红了，哎呀妈呀，这话真霸道！ 徐中磊：「你难道还不是我的人？小程你对你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吗？不是我的人，我能让你吃我的、喝我的，还睡我的床？」 老大和小纸，还有滑鼠其实都是这个待遇，但是它们都还不用干活…… 徐中磊没有掰开程昱铭落在他肩膀上的那半只手臂，这是男孩子之间表示亲近、依赖和信任的特徵，他懂。 尤其是今天小程一整天都不太对劲。不跟他说话了，一整天都是神思不属、魂游天外的样子，徐中磊觉得不能刺激人，只能忍着自己和头上那个人身上的汗臭，接受这种男孩子的亲近。 程昱铭没有考虑过徐中磊话里的漏洞，他的耳朵都全红了。他还以为哥会娇羞一下，矜持下，没想到这就认可了、接受了！ 他，程昱铭，现在就能登堂入室，当那灰色小屋里的男主人了！ 夕阳西下，太阳要下山了，在最远的天幕里，漫天都是云彩和红霞。他们俩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大部队都已经走很远了，进了乡村公路的拐角，淹没在群山里，不见了踪影。 这条满是淤泥和碎石的公路上，现在只有他们俩人。 程昱铭觉得，现在天色正好，时机很对，如果想要当一个攻，必须要首先说点什么。尤其是他们这种水到渠成的感情，现在居然还没有人浪漫地表过白？不够完美！ 「哥……你别急着走啊，我先说……」 程昱铭他行动了。 他松开了箍在徐中磊肩膀上的手，扔下锯子，稍微擦了擦手之后，抬起徐中磊的头，盯着徐中磊的眼睛，深情地说： 「我喜欢你，哥，我喜欢你都好久了。」 程昱铭竟然有点委屈，毕竟以前有人说过，最先表白的人在爱情里都是出于下风的。 他在等，等着一个「我也喜欢你」，那种害羞又甜蜜的回应，那就圆满了。 徐中磊反覆确认了好几遍，人都要都傻了：？？？ 以身相许？新版田螺姑娘？我把你当同舟共济的一家人，你竟然真的想泡我？ ＊＊＊ 这爱情电影的走向离程昱铭写的剧本差了几百公里…… 徐中磊始终不给回復，程昱铭也不能一直当舔狗。 但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程昱铭一路都强硬地拉着徐中磊的手。就算是两人双手都是汗，一点都不舒服，也死活不放开，直到回了家，徐中磊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松了手。 「小程……你先把手松开，别拉着我的手了，这事不对啊！你让我想想……先去做饭，你让我理清头绪……」 徐中磊把程昱铭哄进了厨房里，自己回书房画事情发展人物逻辑分析图，不是，小程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呢？ 这件事毫无头绪，徐中磊的脑子里毕竟只有生存，只有各种作物收穫时间表，他还要思考他们两个劳动力每天要消耗的几千大卡，怎么从屋前屋后的土里刨出来，这些东西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时间，竟然小程还有时间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他原先以为他们俩已经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那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共同分担风险的伙伴，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我太难了。」 他手下的逻辑分析图乱成一锅粥，他随手捏成一团，打算把它扔掉，但是最后老老实实又把这一团纸弄平整，继续画逻辑图。 毕竟现在纸也不能随意浪费了，不能乱扔，留着还能引火用。 徐中磊愁着愁着，忍不住就嘆气了。 办公室恋爱要不得啊，你看看，多么影响工作！徐中磊现在就非常理解，前任公司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红线规定。 厨房传来一气呵成的洗菜、开火、锅铲碰撞的声音，最后香味透过门缝穿进来，徐中磊闻出来了，大蒜叶炒香干的味道，香干也是程昱铭做的，这道菜也是他做的。 火又开了，锅铲又撞向了铁锅，徐中磊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很是卑劣。 第134页 他们俩现在可算不上没什么关系的人，在拥有一段稳定的感情之前，他们俩现在就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共同财产。 两间菜屋，外面的白菜，还有所有的新鲜蔬菜，都是他们俩一起奋斗出来的。但是，要是小程受不了了，提出要搬出去，要分家，分割财产怎么办？ 就算是分徐中磊其实也没有意见，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鄂伦春族传统帐篷搭建计划、系统训狗拉雪橇计划、收割冬储大白菜制作东北酸菜、还有收割土豆计划都会受到影响，甚至完全泡汤…… 他受不了这个损失，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地流…… 徐中磊决定出卖自己的爱情，换成好吃的酸菜、鄂伦春传统大帐篷……让自己所有的种田计划完美运行下去。 徐中磊挠了挠自己的头，差点把他自己的头皮薅下来，他觉得自己太坏了，利用了一个年轻人炽热的爱情，就是为了换取东北酸菜…… 两人的晚餐很是沉默，徐中磊用一种纠结又歉疚的表情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盘清炒空心菜，迟迟不能下筷子，这表情扭曲得让程昱铭建议道： 「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要去上厕所？没事，我吃得下，你赶紧去……唔……你是不是想问？那我先告诉你：开塞露还在老地方……」 徐中磊终于下定了决心，擓了一筷子空心菜，满怀歉意地对着那筷子空心菜说：「我觉得我也……喜欢你……」 程昱铭瞬间愣住了，这句话他想听了整整一天！他当然不会认为徐中磊这话是对着空心菜说的！等他的脑子赶走了开塞露，马上陷入一种肾上腺素急速飙高的状态之中！ 他好不容易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笑意满满，又促狭地问道： 「哥，你是不是想了好久之后，总算发现了啊？哥，你太迟钝了！」 徐中磊认同地点了点头，是！他简直太迟钝了，面前这么个大活人在想什么，他居然现在才知道，他还能当个屁的大哥啊！ 晚饭过后，程昱铭屁颠颠地收碗、洗碗，做攻的人就该多分担一点家务活！ 徐中磊没有事做，把自家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才打开了灯，洗完澡之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脑上的图纸。 图纸上画的是一种不太一样的帐篷样式，那是生活在斯堪得那维亚半岛上餵养驯鹿的鄂伦春人，传统的居住帐篷。 半地下式，能够让人在零下五十三度的低温中生活，这种帐篷直接在冰天雪地上搭建，只需要简单的几十根长木还有厚实的布料就能立起来，一烧起炉火，室内室外温差能直上八十度，性价比贼高。 材料不限，制作简单，保温防风，徐中磊觉得这东西大有作为。 徐中磊电脑里存了很多极寒地区的传统民居样式，都是各地老祖宗适应环境的心血之作，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生活在北极圈的因纽特人，住的是雪屋；北半球寒极奥伊米亚康，居民们会住在三层圆木搭建的厚厚墙壁里；还有北欧小镇的尖顶房…… 徐中磊想尝试做一下这个鄂伦春式帐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土豆收完他就准备在自家后院试试，现在放在后屋的几十根木头就是用来搭帐篷的，要是因为感情问题延缓了他探索世界的脚步，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程昱铭洗完澡之后，就看见大哥已经干干净净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一阵充溢的温暖还有激动冲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急轰轰出来往人家身边一靠。 一开始还能安安静静看着徐中磊干活，但是看久了，程昱铭的一双小手就自动往人家身上放…… 从肩膀，到嘎吱窝，再到肋骨，再到窄腰，再往下…… 程昱铭觉得手上这人无一出不符合他的审美，就算是脸被晒得发黑，但是从厚厚的头髮之中也能看到耳后很白，很软，很好rua…… 「哥，我给你剪头髮吧？」程昱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这么做了。 「行啊，头髮长了，挡眼睛，剪头髮的那一整套设备都在玄关柜子的第二层。」徐中磊没有多想，他的头髮确实长了，有时候还扎眼睛，扎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徐中磊的剪头髮设备也来自某宝，一整套有好几种剪子、两个大小不一的电动推子还有一个系在脖子上的大斗篷。为了防止他自己变成野人，所以简易剪髮设备徐中磊也备了好几套，毕竟剃头匠也算是专业人才，没有好几百人的生意，养不起一个剃头匠。 自给自足，才是生存之道。 程昱铭把东西都准备好，徐中磊才不舍地把手上的电脑一放，坐在了客厅的正中央的椅子上。 那是程昱铭特意找到的风水宝地，大灯照得通亮，丝毫没有阴影，他就怕到时候眼睛一花，手一抖，伤害了徐中磊那颗头。 「一厘米吧，这么长就够了。」徐中磊那自己的手指比了一个一厘米，怼到程昱铭脸上。 程昱铭还在手忙脚乱安装刀片，看得徐中磊忍不住怀疑： 「你会不会啊，不会我自己来。」 听听，这是刚刚确定关系两个小时的情侣的态度吗？程昱铭倔强地摁住了徐中磊的肩膀，强硬地道： 「我会，我来。」 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剪烂一头秀髮，徐中磊觉得不值得为这件小事阻碍到他们稳定的爱情，继而再威胁到他的所有计划，所以闭紧了嘴巴，僵着身子任剪。 第135页 程昱铭磨刀霍霍，眯着眼睛说：「好的，哥，你现在真可爱，我开始了啊。」 徐中磊再次强调：「只要一厘米，一厘米就够了，再长就不行。」 「怎么会不行？」程昱铭反问道，声音里憋着笑。 徐中磊迴转了整整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小程你行啊，张口就来……」 第83章 红袖添香 体验：[卢老爷的理髮技术]…… 剪头髮嘛, 没什么难的，虽然程昱铭对这行当最深刻的理解，就来自路边上发小卡片的帅气小哥, 还有1818新闻台的「阿玛尼轩」专业理髮店, 但是他丝毫不慌。 徐中磊他可能不知道第一次摸到剪髮推子就敢直接上手是什么概念？ 但是程昱铭就想用两个字形容自己：剪怪！ …… 程昱铭的脑子里一直播放着卢老爷的视频, 一边斟酌着下剪刀。 他一开始还想吃吃豆腐，玩玩人耳朵的, 但是当带着锯齿的剪刀, 「嗡嗡」推子出现在他的手上的时候, 他就认真起来了…… 这一刻,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刻, tony 老师、扒蒜小妹、理髮店的躺椅，都灵魂附体到了他的身上！他不是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唿…… 一点点来, 从头顶开始，只要一厘米, 所以这里随便剪，程昱铭挑选了实心的剪刀下去, 「咔嚓」一声，徐中磊浓密的头顶就出现了一个窟窿, 露出了白色的头皮。 程昱铭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贊，精准！ 他有自信了, 他开始大开大阖、左右开弓、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负回，他开始信手拈来、合纵连横……一簇簇的头髮落在塑料斗篷上, 又落到地上，黑乎乎地一团一团交错着…… 左边头髮似乎剪长了点，小问题！程昱铭一剪刀下去，左边的头髮应声落地。 好像右边的头髮又长了点，没得事！程昱铭又下一剪刀，徐中磊右边脑壳上的头髮又少了一撮。 …… 徐中磊脑子里还在想着鄂伦春族帐篷的构造，乖巧听话地坐着，让干啥就干啥，抬头、左偏、低头、闭眼……整个脑子转成了陀螺，后来他也没心思想自己的帐篷了，有点期待起新髮型来。 毕竟听着程昱铭的指挥就觉得专业！ 程昱铭落下最后一推，电动推子的轨迹从后脖颈一直延伸到颅顶正中央，最后在徐中磊的眼皮子底下落下来，程昱铭随手把推子一放，满意地打量着这颗歷经沧桑的头，笑着说： 「来，哥，你闭上眼睛，我先带你去洗个头！」 徐中磊吐掉自己嘴巴上的碎发，怀疑着问：「还要洗头？」 「听我的，你现在身上都是头髮，一会就不舒服了。」 「那行吧……」 一番沖洗过后，徐中磊终于被允许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新髮型。 他瞪起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镜子，他转头着自己那颗头颅，想看全自己的后脑壳，然后露出了经过大改造之后的灰姑娘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问道： 「程！昱！铭！这就是你的技术？」 他的头现在剪得锃亮，一根多余的头髮也没有，头皮光洁发亮，连一点点头髮茬都找不着了。 程昱铭坚持自己的判断，但是，语气之中带了些许不确定，道：「这不是……挺好看的？」 「好看个球！我要的一厘米呢？我现在的头不就是一颗滷蛋？还他妈是个抛光了的滷蛋！啊，你自己看看，亮不亮？亮不亮？是不是比你脑袋上那节能灯还亮？」 徐中磊把这颗抛光了的滷蛋往程昱铭脸上怼，直戳程昱铭的下巴，他连头髮都还没来得及吹干就走出了浴室…… 哦，不，他的头发现在不需要吹干了，都没了…… 「哥，这不是，一开始剪得不对称嘛，你那剪刀不行，我容易抖……抖着抖着，直接把那一大块地全剪没了，这不是我想着要是你的头上其它地方都有头髮，就着一块地没有……那不是没法见人了嘛……你这样真的好看，听我的，真正的帅气那是不需要头髮来修饰的……」 程昱铭赶紧追上去解释，一边又觉得他哥简直就是神颜，这样的髮型都能驾驭，现在又man又帅，英俊！好看！忍不住还吹捧了起来。 徐中磊忍住笑，生无可恋地摸摸自己光滑的脑壳，老和尚一般淡定的劝谏道： 「少年，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这颗抛光了的滷蛋头，这样，我明天一早去外面把打磨机拉进来，再去煮几个鸡蛋，把剥了皮的鸡蛋一磨，你的对象又能多出几十个，都符合你的审美……」 程昱铭委屈地解释道：「其他的鸡蛋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现在这颗。」 「喜欢你个大头鬼，你大爷个椅子腿，你神经病啊！」徐中磊摆了摆头，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风，那种「寒从头上来」的诡异感又出现了。 「你看。」 程昱铭不说话了，他固定住徐中磊的头，在他失手割得最光滑的颅顶上亲了一下，「真的，我觉得好看。」 亲完了程昱铭还捨不得离开，下巴嗑到徐中磊光滑的头顶，一股热气传过来，程昱铭觉得下巴与头皮的相交处还有一点点扎人，触感实在是满足。 程昱铭的手又盘了徐中磊的头几下，然后就一直放在头顶上，不动了，热热的软软的光头，还有一点点髮根硬茬子，手感好得过分，他捨不得放手了。 第136页 徐中磊被这诡异的玩法震撼住了，先亲再嗑再用手盘，他僵着自己的脑袋，心里发毛，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程昱铭，所以你喜欢的不是滷蛋，而是文玩核桃吗？」 他的伙伴，他的室友，他的男朋友，真他娘的是一个有趣的男人…… ＊＊＊ 尽管程昱铭一再表示这个锃亮的光头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形象，但是徐中磊出门前还是给自己带上了一顶棕色毛线帽。 「哥，不是我多嘴，就是你在围墙里边挖个土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程昱铭看着这个零上十五度，即将还要出去干农活的人，戴着双层毛线帽的背影，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你再多说一句帽子？」徐中磊已经尽力让自己忘记头上的异物了，他冷声道。拎着箩筐和锄头，留给世界一个萧索的背影。 光头的生活，就是这么冷酷、无情，且枯燥。 徐中磊和程昱铭打算今天收土豆。 这一批土豆是今年三月初种下的，现在都七月中了，早就过了100天的收穫期，但是徐中磊掘过好几次，感觉下面一连串的小土豆还很有生长的空间，于是又把掘出来的几株土豆苗苗又塞了回去，到今天才打算一股脑把这一屋子土豆全撸了。 「西红柿是不是能吃了？」 一进菜屋，程昱铭开灯就问，几棵西红柿上面挂满了青青黄黄的大果子，还有几个半红的大西红柿，搁叶子丛里边猫着。 徐中磊回忆起西红柿能做的种种美食，忍不住也雀跃起来，笑道：「快了，那红的一会摘了，咱们中午吃西红柿炒鸡蛋。咱们俩各挖一块土豆地，小心别让铁锹把土豆挖烂了。」 他说着，躬下身子，在离脚下这棵土豆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插下铁锹，翻出来一大块土，一颗胖胖的土豆就埋在土里，徐中磊放下铁锹，蹲下身，用手拂开周围的浮土，这一株土豆上，一大串的土豆就全部露出来了。 整整六个！ 最小的也有徐中磊的手掌心大，最大的他一手都握不住！ 「你看！小程！这土豆大吧？我觉着有半斤多！」徐中磊举着这颗大土豆，忍不住朝程昱铭炫耀。 「哎呦，哥，我看看，大！巨无霸！」程昱铭定睛一看，比了个大拇指，道：「你等着，哥，一会我给你找个更大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三个多月之前种下去的土豆不多，占了半块地，一共八十株，两人弓着腰扒拉着土半天，土豆地就已经没有一棵直立的土豆了，发黄捲曲的土豆杆子扔在一脚宽的小道上，程昱铭帮着收拾起来放在一边；新鲜土豆都裹着泥巴收在竹筐里，一筐一筐抬到了外面。 徐中磊的竹筐是自己编的，只编了三个，他的手就全部都是竹子条刮出来的小血口，手上也深深扎进去几根刺，虽然说这些刺都让小程帮着挑出来了，但是现在握着锄头都火辣辣地疼。 三个竹筐堆得满满，放在外面吹风，要等土豆皮外边的泥巴吹干，才能直接用手把土豆表面的泥土拂掉。 徐中磊保存的资料之中就要这种农作物的储存方式，土豆怕湿、怕热还怕晒，实在是难搞得很。这些土豆他还想要多放一会，所以只能一板一眼按照书上说的来办。 通风、阴凉、干燥、还要盖土，这小妖精真的难伺候。 至于那些土豆茎叶，徐中磊倒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现代社会，粮食极为丰富，对于土豆叶子这种有毒的东西，也就没有人为了这一口菜叶子，以身试毒来告诉大家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吃，更加没有一个养鸡场的老闆，会去社交媒体上分享，鸡到底能不能消化这土豆之中的毒素。 「小程，咱们鸡窝里是不是有六只公鸡来着？」徐中磊觉得菜叶子不能浪费，找个试毒鸡崽子出来最好。 「有啊，那几只鸡飞狗跳的，喜欢跳到小母鸡头上啄人家的毛，我给它们都关在新屋那边了，随便他们打。」程昱铭累得慌，放下手上的土豆筐才回答。 「有鸡就好。」 徐中磊心里有数了，一山不容二虎，与其让这些鸡崽子们物竞天择选出首领来，不如让他人工加速一下这过程，帮他试试土豆叶子、土豆杆子能不能吃。 第84章 对比 获得：[挑剔与生存] 刚刚出土的土豆们在程昱铭手上迅速变成了一道又一道菜餚, 徐中磊面前的土豆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土豆泥和徐中磊在公司食堂以前吃过的不一样，公司的土豆泥是主食, 加盐、加胡椒粉还加萝蔔丁, 小青豆, 程昱铭端过来的就是一甜品，奶香扑鼻, 口感微甜, 入口顺滑。 「这个土豆泥怎么做的？味道……很神奇, 冰淇凌一样。」徐中磊吃了几口, 还是忍不住问。 程昱铭非常愿意分享厨艺小妙招, 他挺了挺胸脯，带着隐约的自豪道： 「我昨天才看见，你地下室里堆着十几麻袋奶粉, 所以拖了一袋子出来，做牛奶土豆泥, 做法简单，掺一起就行, 要做的好吃，只有一个秘诀－－土豆泥要多过几次筛, 吃起来很顺滑吧？」 「奶粉？什么奶粉？」 徐中磊听得很是茫然，他地下室里有这玩意？ 「那堆奶粉就放角落, 旁边是大袋子的核桃，你自己买的, 忘了？」程昱铭比划着名奶粉堆的位置，又想起来一件事， 第137页 「对了, 奶粉和坚果都不能久放吧？会不会过期？」 徐中磊想起来了，他去县城的食品批发市场扫货的时候，顺手买了十来麻袋奶粉，奶茶店用的那种，二十五公斤一袋的，他买回来往地下室里一扔，竟然就像大豆一样，完全给忘了。 程昱铭几步走回厨房，不一会又出来了，捂着胸口道：「这玩意进口的？保质期居然有三年！国内的奶粉、牛奶什么的，保质期一年顶天了！」 「大概吧。」徐中磊没有关心过奶粉的产地，那时候大概是花钱花红了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自己家里拉，但是听说保质期这么长，徐中磊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程昱铭道：「哥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奶粉是一年半之前产的，再放一年也要过期了，整整十来袋，您真是嫌钱多啊！」 「……」徐中磊觉得不妙，两口吃完早饭，一推碗筷就走，道：「我去看看坚果。」 他整整两百多斤的坚果，可不能糟蹋了。 坚果这种东西不存在发霉了之后洗洗还能吃，炒炒还能吃，黄麴霉一入肚，随时就能要了徐中磊的狗命！ 他密封的坚果们现在都还只在徐中磊的地下室里呆了大半年，他买的都是包装好了的，保质期从六个月到十八个月不等。 他的二十斤瓜子，五香味的，过期了。 「你觉得怎么样？」徐中磊赛了几颗瓜子给程昱铭，自己也拿了两颗尝尝味道。 「吃不出来，感觉没差，你地下室的防潮做得好……」程昱铭仔细回味了一下才说。 徐中磊：「不知道为什么，我吃着就觉得一股霉味！呸呸呸！吐了吐了，你快别吃了，我把这一袋子都埋后山去！」 徐中磊拖着塑胶袋子出了门，又喊道：「你要吃就把那袋子夏威夷果吃了，也快过期了！」 他一铲一铲给自己的瓜子袋盖上泥巴，自觉像极了葬花的黛玉，恨不得边埋边大哭一场。 别问，问就是心疼。 至于这变质了的玩意能不能餵鸡，徐中磊心里有数。他的几十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比这瓜子值钱多了，犯不着犯那么大风险，人不能吃的，鸡吃了也得生病，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他还得再心疼一回。 「吃吃吃！多吃点，爷想吃鸡蛋了。」 昨天吃了土豆叶子的小公鸡今天依旧活着，徐中磊就放心了，一把一把的土豆叶子往鸡窝里边放，顺便念叨着鼓励他们生蛋。 今天的奶粉倒是提醒了徐中磊一件事，他买奶粉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不少乳酸菌菌种，准备发酵酸奶用的，现在倒是可以把它们用到徐中磊的酸菜缸子里边，做酸菜用。 外面菜园子里头的大白菜已经长得非常壮实，很大一个包裹在深绿色的叶子里，徐中磊本来想着这两天就把他们全部收了的，但是俗话说「霜打过的大白菜才甜」，他现在就等一轮降温，随时准备着让这五百颗大白菜入库。 但是现在，对于已经快长完一轮的瓜瓜菜菜们，他们俩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西红柿熟得快，数量也多，程昱铭精挑细选出了两个长得好看的留种，剩下稍大一点的西红柿全部都摘了，放在一个木盒子里，等着它们一起熟。 徐中磊把培养架上的空心菜一次性割完，清洗焯水之后晾在架子上，这是在做干菜。本地一般制作干菜是用萝蔔叶子来做的，但是家里没有种萝蔔，空心菜叶子也勉强能够胜任。 下一轮要种植的小白菜、上海青、白萝蔔、油麦菜、莴笋的育苗也同时开始，这是种在室内种植架上的东西。 还有黄豆徐中磊也已经泡上了水，等着水能催一催芽，到时候种到刚收穫的土豆地里边去。 科学种植，就是不要紧着一块地使劲薅那块地上的养料，黄豆能够固氮，提升土壤的肥力，就算黄豆的生长期长达五个多月，徐中磊也觉得值了。 所以那间河姆渡风格的屋子到时候会全部全部开闢出来，用来种植土豆。那么种植灯、连接架、风力发电机、还有水桶水管也要安排上了。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北风又唿唿地刮起来，徐中磊自觉必须珍惜每一个没有下雪的白天，为接下来的极端天气做准备。 ＊＊＊ 「哐哐哐！」 徐中磊家里的大铁门一向都是关着的，要有来客就会使劲敲出沉闷的响声，徐中磊放下手中搭帐篷的长木棍，「来了！来了！别敲了！」 「石头，你这木头塑料布的，干嘛呢？」徐志平一进门就看见了那摆在水泥地旁边的一大堆东西，石头一向喜欢搞一些看着奇怪实则有用的东西，他看着好奇，忍不住问道。 「搭帐篷呢，我那林子旁边还有一空地，我试试这冷帐篷怎么搭。」徐中磊随口回道，一边拉着徐志平往屋里走。 徐志平不知道这帐篷有什么用，但是他只能点头表示认可，直奔主题将来意。 「这样，茶我就不喝了，我家里两个大棚，土豆这几天能收了。你的风力发电机占了股份的，所以挖土豆和分土豆都有你一份，我必须来通知你一声，十天之后村里人都过去挖土豆，你要是忙着，我就帮你把你那份留着，你要是不忙就过来帮着一起收。」 「知道，十天之后是吧，我和小程肯定要去看看咱们村里人一起奋斗收穫的成果，保证来！」徐中磊排着胸口保证。 第138页 徐志平冷哼一声道：「石头，哥我也不瞒你，你要是不来，我拖也要把你拖过去。现在村里人的米缸都见底了，吃笋子吃野菜吃得人脸色都绿了，什么牛鬼蛇神都盯着我这一棚土豆蛋子呢，你要是不去就能搞一大筐土豆回家，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都没饭吃了？这么快！」徐中磊抓住了重点。 徐志平自己家里米缸都干干净净了，这话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只道： 「我屋里还好，你嫂子吃得苦，之前一有空闲时间就带着茵茵到处找能吃的，现在我家里有两大篓子干野菜、干笋子，就是准备着以后吃的。现在就吃菜园子里的油麦菜、空心菜、小白菜、苋菜，每天就靠这些东西撑着，我家里也等着能好好吃一顿土豆……村里人跟我家境况差不多，好也好不过几根白菜的量。」 「……」这事徐中磊没有发言权，他前几天刚刚埋了二十斤过期的瓜子。 徐志平越说越有兴头，还传授起经验来，道：「只吃菜真的容易饿，所以必须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笋比绿叶菜又强，所以刘柔还走遍了咱们村子附近所有的竹林子，小竹竿子，大竹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家里捞。嘿你还别说，吃着真没那么饿了。」 「还有，摘地上的菜不如挖地下的，徐老禾家里你知道吧？他家后院长了一大片洋姜，那玩意以往要加盐加辣椒使劲腌，入味了才好吃，但是这年头谁捨得用盐哪！直接上水煮，煮完加点盐就完事，还别说，挺好吃，就是有点涩口……」 「哥，我去给你倒杯水……」 徐中磊打断了徐志平追忆徐老禾后院洋姜的滔滔不绝，水遁了。 飢饿就是最好的减肥药，哪怕徐志平的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他还是瘦脱了形。跟女孩子们闹腾着说的减肥完全不一样，这种被动的减肥对颜值一点提升都没有。徐志平现在满脸菜色，锁骨突出，手上、脸上一点肉就不见，精神不佳，只有一股子精气还没有彻底萎靡，看着还是个人样。 但是徐中磊也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倒了一杯水出来，总算是稍微缓过气来，问道：「哥，你家里花盆养菜没？」 「哪会不呢？」徐志平握着杯子一饮而尽，口腔里传来一种美妙的回甜，他珍惜地砸么着嘴，感激地朝徐中磊一笑。 是糖水，他已经七个月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 充盈着能量的蔗糖分子顺着他的喉咙直接到达胃部，然后四散进入血液里，干涸的能源池被一股暖流包裹着，徐志平感觉他又可以了。 「志平哥，我前段时间还见过嫂子和茵茵，他们俩可没瘦得你这样快，你就看看你自己的影子吧？你这样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到时候要是出什么事，你让她们娘俩怎么办？」 徐中磊前天还看见徐志平家的小姑娘，她虽然也瘦了，但是脸上还是有点肉的，精神也不错，哪里像志平哥这样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大概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徐志平自己省着吃的，也捨不得让家里的小孩子饿着。 「你……唉！我先走了！你记得到时候来！」徐志平没有表态，放下杯子告辞。 这一杯糖水下去，他还能再上山多捡点树枝当柴火烧，或者有力气下河用破渔网围上几条小鲫鱼出来，给一家人补补身体。石头说的道理徐志平自然知道，但是有时候，他就是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亲人。 有时候生存就需要人拼尽全力，哪里还有时间想将来。 第85章 酸菜1 收穫：[甜甜的大白菜] 徐中磊万万没想到, 比预估的村里人载歌载舞、欢庆收割土豆，来得更早的却是降温。 自家新收的土豆上面覆盖着的泥土已经干燥，只需用手一拂土黄色的土豆皮就露出来了, 徐中磊一个一个把这些土豆收拾干净, 拖回菜窖里。他还没出洞就听见程昱铭在外面喊： 「下雨了, 哥！收干菜！你人在哪呢？」 风雨一瞬间就大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冰冰地砸在徐中磊光头上、脖子上, 冻得他一个哆嗦, 风借雨势, 吹得后山的树林子哗啦啦一阵响。 风大雨冷, 他只淋了从菜窖里跑进锅炉房一小段距离, 浑身就冒着寒气。 程昱铭拖着一个竹制箩筐风风火火跑进来，擦着脸上的雨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道： 「哥, 原来你在这！刚刚喊你，你也不答应一声。」程昱铭松了口气, 放下手上的箩筐又往外面沖，临走道：「反正身上都湿了, 我赶紧去把外面剩下的菜收回来。哥，你生火, 得把这些东西烘干了，不然会发霉, 没法吃。」 徐中磊原来也想出去帮忙的，但是在小程的关照下, 变成了无情的烧火机器。烘菜、烘衣、烧热水，手到擒来，竟然没有机会直面外面的冰雨。 这种被人关爱的无所适从感一直环绕着他,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听见了程昱铭鼻子堵塞着发出唿噜声，感冒了？鼻塞了？ 他胡乱地想着小程可能的病情，连这傢伙熟练缠住他的腰，脑袋就搁他心脏处的睡姿都无暇顾及，就是小程的头髮也长了，硬硬的扎人，哪天也剃个光头最好。 外面的风比白天又兇勐了好几倍，有实体一样狠狠砸在卧室的窗户上，不时还有什么东西被风卷袭着到处乱砸。 第139页 他僵直着身子，默默听了好一阵风的协奏曲，最后在小程沉重的唿噜声之中，也陷入了黑甜的睡梦里。 ＊＊＊ 一夜北风紧，徐中磊一早起来，拉开大门又立刻关上，转身回屋子里加衣服。 干活的冲锋衣毛线衣该穿起来了，外面虽然没有下雪，但是一股寒气直往徐中磊脸上扑，体感温度肯定靠近零度上下。 程昱铭还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双颊红扑扑的，竟然还带着一丝憨气。就像一个刚上大学的小青年，一点烦忧都没有。 徐中磊默默想，要是小程还在广安，肯定是一个一丝不苟、端端正正的好警察，那就不能像现在这要想rua就rua了。 徐中磊放弃了rua小程的脸这个罪恶的想法，带着两狗一猫出了门，轻轻把门关上了。 往日三餐还有宠物的两餐都是程昱铭的事，但是今天看在小程昨天辛苦了份上，徐中磊决定做顿好的迎接降温，就像是北方人郑重地对待「冬至」那样。 开水早就烧在了灶台上，奶粉泡猫粮、奶粉泡狗粮，老大小纸和滑鼠喉咙里发出咕噜声，都吃得欢实，徐中磊也给自己泡上了一杯，再打两个鸡蛋，做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洒上绿绿的葱花。 「哥，早上好……」 程昱铭听着餐具的碰撞，闻着香味起来，揉着眼睛打招唿。 「早！洗漱吃面，去穿衣服，厚裤子和毛衣都放在床边上了，今天贼冷。对了，你怎么样？你昨天晚上唿噜打得震天响，昨天淋雨感冒了？」 打唿噜？还震天响？ 程昱铭的睡意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个年方二五的青年，竟然会半夜打唿？还特么被人听了一夜，那人还是刚交上的男朋友？ 他都没心思回馈一下程昱铭的关系了，只想把自己和世界关在一起，就让他独自一人享受孤独和寂寞吧！ 「我好得很，我去哥你先吃饭。」 程昱铭果断遁走，大步快走差点连拖鞋的都踩掉了一只，不是，打唿噜这种事情不是六十岁得了肺部疾病的大爷才特有的标志吗？这事细思恐极啊！ 徐中磊没有明察到少年心，而是嗦着面条道：「那你抓紧点，看着天气不太好，咱们今天就把大白菜收了吧，落袋为安。」 一嗦完粉，徐中磊就拎着大铁铲子出了门，天上下着小雨，徐中磊穿着雨衣，倒也不碍事。 白菜是种在大棚里的，今年积温不够，有塑料大棚撑着好歹这些大白菜们还是长得挺好。塑料薄膜现在就是宝藏，徐中磊也不能拿它们当作一次性／用品了，他一进菜园子，就撂下铲子，小心翼翼把原来盖在薄膜上的泥巴撇开。 徐中磊清理完一行泥巴，程昱铭也跟着过来了，两人没有说话，默契地收回这些珍贵的工业品。 风颳得小雨滴往人的眼睛里边钻，手上的黄泥散发着土腥气，还有塑料的刺鼻味道。田园牧歌的诗意之下，他们俩浑身脏兮兮的，简直没眼看。 甚至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塑料，徐中磊脚一滑要往下摔，都硬生生改变下坠方向，在泥巴地里摔了个屁股墩。 「艹，我的尾椎股，要断了……」 徐中磊就这么坐在地上好一会都没有起得来，这么一会时间，他开始思考人生了：辛辛苦苦挑灯夜读考了高分又考上了好学校，没想到现在连个塑料薄膜都捨不得扔，大雨天的摔在泥巴地里，起都起不来，他的前半生未免也太过无用了！ 「哥！你自己能起来不？」 程昱铭拉着徐中磊的手，又托住他的屁股，勉强把徐中磊扶起来，徐中磊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突然涌上的自我厌憎感，闭上眼睛迴转了一下情绪。 「没事，你的手拿开！别放我屁股蛋子上。咱们一人一边，把薄膜揭了，小心点。」 老天总算是干了回人事，小雨停了，大棚里边的白菜都好好的，没受雨淋。 一揭开塑料薄膜，就像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的盖子。 里边大大小小的蚊子、蛾子直往两人的鼻孔里边沖，徐中磊一时躲闪不及，竟然活活吸入了一大口饱含蛾子的空气。 徐中磊捂着嘴巴爆了句粗口，流年不利啊，农村生活太惨了！ 灰白色的塑料薄膜之下，大白菜长得绿油油，一个挨着一个，又大又壮，总算是让徐中磊稍有安慰。 我，徐中磊，今天不把这些狗东西全部腌成酸菜！老子就不是人！ 他拾起铲子，一铲一个，往这些大白菜的根上怼，像是在发泄自己今天受到的所有折磨。 收白菜是很快的，程昱铭回了一趟家，把狗拉雪橇的板子拉出来，徐中磊使劲铲，程昱铭就抱着大白菜往那板子上一撂，装满了就往自己家里拉，两人配合默契，拉了十来次，这五百颗大白菜就收得干干净净，地上全部都是菜帮子。 万里长征，收白菜还只是第一步。 带着新鲜泥土的白菜都收在新建的河姆渡菜屋里，需要一棵一棵去掉有毛病的菜叶子，撇去发黄的、太老的、有虫眼的菜叶子，这些大白菜才总算有了超红x少x队市那味，程昱铭铺好一大块塑料布，第一颗盘正条靓的白菜就稳稳地搁上面了。 徐中磊还是有一重担心在的。 「你确实会腌东北酸菜吧？」两人清理着白菜，徐中磊就忍不住问。 第140页 程昱铭失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徐中磊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他用一种自信的语气答道： 「我看过几百个腌制东西的视频，虽然我们广安人不喜欢吃这东西，但是这东西做起来真的很简单，没有难度，是个人就会。」 程昱铭没有说谎，四川泡菜要老盐水，南方泡菜要加发酵的菌种，看起来都很有技术难度，一不小心就能翻车，但是东北腌酸菜那是真的简单，一个又高又深的大缸、盐、白菜，只需要这几样东西，就行了。 而且从他看过的各类教程、各种视频来看，加盐完全凭手感，容错率高到不行，要是做东北腌酸菜还能翻车，程昱铭他就白瞎研究这么多年的美食。 「哥你要这么想，人家东北腌酸菜吃，都腌了几百年了吧？不见得人人家里都能有祖传的手艺啊，怎么就不见他们翻车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东北腌酸菜，真的就不是一技术活。」 程昱铭换了种说法极力想要说服人。 「行吧，可劲地造吧，反正就腌两缸，有事我兜着，不是还能剩几百棵白菜呢，咱们俩肯定饿不死的」 徐中磊这话与其说是宽程昱铭的心，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最不济就是：试试就试试，试试就逝世…… 这五百颗大白菜的清理就花了两人一个半小时，在屋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看着那一堆水嫩青葱，比人还高的大白菜，徐中磊瞬间就被治癒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东北人买白菜要几百斤几百斤的买，真有安全感吶……」 有的人家腌酸菜是完全不洗的，放在外面晒上几天，清理完坏叶就直接入缸腌，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洗，但是程昱铭总觉得膈应，所以集众之长，程昱铭决定焯完水再腌。 两人搬来回搬了一百颗大白菜进了厨房，炉灶上，大铁锅早就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花花，里面正沸腾着一锅热水。 第86章 酸菜2 误入：[窃听风云] 热水锅、凉水桶、还有一个晾晒干菜用的木架子, 都已经一字排开。 程昱铭戴上橡胶手套一个一个下饺子一样把白菜下进去，肥厚的白菜根部置直面开水的摧残，过个二十来秒, 再把一整个白菜都摁下去洗个热水澡。 洗好热水澡的白菜立刻变得焉吧, 程昱铭把他们放进准备好的凉开水铁桶, 徐中磊就接手了下面的清洗工作。 这是一个细緻活，要把白菜的每一瓣掰开, 清洗里边的灰尘泥土, 免得到时候吃酸菜的时候, 牙齿里崩出点什么东西来。 徐中磊洗完一棵, 再放入另外一个凉开水铁桶里漂洗一次, 才能把这棵白菜搁在木架子上控水。 这时候，这颗白菜就不復一分多钟之前甜脆多汁的模样了，小了一圈, 叶子软软地趴着，滴答着水珠。 炉灶里的大火不灭, 铁锅里的开水沸腾，程昱铭机械地搬运、焯水, 再倒吸着凉气把滚烫的白菜放到一边，满脑门都是水蒸气烧出来的大汗。 今天天气很冷, 但是徐中磊还是扒下了自己头顶上的帽子，一边哼着歌, 一边洗着菜，放飞自我…… 「哥, 我去过丽江小镇旅游，酒吧里的打碟大哥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光着头, 一边唱歌一边嗨，他脸上都是络腮鬍子，就是那光头非常动感……」 程昱铭看了好久，忍不住和徐中磊分享其自己的旅行经验来，还补充了一句： 「我记得那间酒吧灯光特别暗，但是打碟大哥头上一直就有一束光，照得那头，又白又亮，比什么都好看……不瞒你说，我不喜欢喝酒，但是就着那光头，我愣是在那酒吧呆了一个晚上，太魔性了……」 徐中磊缓慢地停止了自己晃动的脑袋，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程昱铭，平淡地说： 「小程，你也该剪头了。」 程昱铭听得自己头上凉飕飕的，感觉头顶上的东西随时就要驾鹤西去了一样。尤其这话，真像潘金莲说的： 「大郎，该喝药了。」 不能想，一想就控制不住……那该死的西门庆又是谁呢？ 两人的午饭吃得马马虎虎，但是白菜味闻多了竟然一点食慾都没有，只想用最麻利的手脚，最迅捷的速度，搞定这一百颗白菜。 程昱铭一次能汆四五颗，所以不一会，灶台上，木板上，就全部都是汆好了大白菜，程昱铭帮着清洗，两人忙了三个多小时，这一百颗处理好的大白菜就整整齐齐放在一边控着水。 徐中磊打了一个大哈欠，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恨不得要在一个懒腰里掰直自己饱受重复劳动折磨的嵴椎和肩膀，他的手指泡得发白，看着很是可怖。 好在酸菜只用腌这一次，要不然徐中磊真会被这种无聊的重复劳动折磨疯。 天色暗了下来白菜们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程昱铭先进了屋子里边的厨房，随便做了个炒饭，配个紫菜汤完事。 吃完饭还有事情要做，剩下的四百颗大白菜都还躺在外面地上，还得赶紧收进地窖里，他们俩就像搬家的蚂蚁一样，一趟又一趟，一轮又一轮，漫长的重复劳动！ 夜幕降临，后门锅炉房开了一盏大灯，两个高一米四，直径五十公分的大缸子已经清洗就位，三包食盐，一百颗控好水的大白菜也都准备完毕，只待大厨将他们组合起来。 程昱铭气定神闲，洗手、挽袖，扭动着放松了下身体，用毛巾擦擦汗，又洗了一遍手。 第141页 「您这架势，不像是要腌酸菜，倒像是要出去打拳击……花里胡哨……」 「哥，工欲善其事，你就看好了吧！」 一袋子雪白的食盐直接倒在干净的大盆里，程昱铭随意抓了一大把扬在缸底，然后一颗一颗大白菜挨挨挤挤地铺在最底下，三颗铺满，缸底就没有一丝空余，这是第一层。 一层铺好，程昱铭又抓了一把盐，均匀地洒在第一层的白菜上，再塞第二层白菜…… 一层之中的白菜要联繫紧密，两层白菜之前要撒上一层盐，简单得不得了。 东北腌酸菜，简直就是手残党的福音。 「我觉得我会了……」 徐中磊看着程昱铭腌上两层，自信就回来了。 腌酸菜本身并不难也不耗时间，麻烦的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太磨人了。就像中餐一样，炒菜简单得很，前面的准备工作和后面的收拾工作很是嗟磨人。 程昱铭手脚麻利填满一缸，只花了小半个小时，徐中磊帮着开了一袋子盐，程昱铭开始填充另外一个大缸了。 「我怎么感觉，这一百颗白菜还多了……」 已经装满了一缸的量，但白菜们还没有少多少。 「那我再装紧点。」 两个大缸被白菜填充得满满地，木架子上还是剩了十来颗大白菜。 程昱铭解释道：「一会白菜脱水了，再把这些塞进去就是了，这些我都有计划的，哥，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真的，我确定……」 这么真诚的解释还是让徐中磊收回了，在程昱铭和那些白菜之间打量的狐疑目光。 对于程昱铭来说，多出来的白菜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东北腌酸菜的灵魂一定不能少。 自从程昱铭知道他需要制作东北酸菜之后，他就走遍了周围几百米的大山，来回挑了好多大石头出来，然后再优中选优，挑选出了最重最好看的五块，充当东北酸菜的灵魂。 他把准备好的几根木头放成「井」字形，最后在白菜缸子的最顶上压上一块充满着灵魂的石头，这缸酸菜总算是不虚此生，不忘初心了。 「我听说压酸菜的大石头，就是东北人的传家宝，是要留给下一代继续用的。可惜，我们家现在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就是老大和小纸了。哥，你说，小纸那肚子，咋就没动静呢？」 程昱铭一边照样压好另外一块石头，一边扯着谈。 「你禽兽啊！人家现在还是一只刚满一岁的小宝宝，这就想着让人家继承你老程家的姓氏？」 徐中磊拉着小纸默默离这人远了一点。 「汪---？」 「跟你没关系，乐呵去吧你！」 徐中磊把小纸送回屋子里，问：「这就行了，这两大缸子放哪里呢？要不要拿个盖子盖一盖？」 「就搁墙角吧，盖个盖子，免得老鼠虫子什么的跑进去就行，屋子在外面，不受里边的温度影响，放着就好了！」 盖上木头盖子，程昱铭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卸下了一副重担，他轻松地道： 「等一个月，咱们就有酸菜吃啦！」 ＊＊＊ 这天夜里，徐中磊翻出了刚收进衣柜还没有两个月的厚被子，两人都是大火炉，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也感受不到什么寒意。 但是早上一起来，外面的天气又变了。 天是黑沉沉的，大风捲起地上的落叶、尘土，天空都变成了浑浊的颜色。太阳阴惨惨的，整个世界像是在给谁出殡一样。 还没有吃完早饭，外面就有人敲着大铁门，喊着： 「石头！出来挖土豆！徐志平讲今天挖了算了！」 他们连种白菜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来得及清理一下，又扛着锄头去了大棚。 这次挖土豆的体验倒是与前几天在家里收土豆不同，小部分的时间用来种植土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扯皮了。 这间大棚来得不容易，村里人冒着大风雪，扛着简易的工具，挖了接近一丈深的冰冻层才建出来这么一个房子。虽然之后陆续有人嫌苦不干了，但就算是徐中磊的无赖堂哥也是干了两天活的，自然也能分上一点。 但是土豆就这么多，人又这么饿，狼多肉少。为着这块土豆破了皮，那块土豆有黑点闹出了不少事端，贪小便宜的，强行跟人换自己不好的土豆的，难怪徐志强调他们俩一定要来，不然他们这一大筐土豆怕是不能剩下几个好的了。 他俩俩一贯不好惹，村里混混也不想来着触霉头，他们俩就靠着墙边，安安静静等着分土豆，顺便看一齣好戏。 …… 「……老金，好话听不进，那就莫怪我讲得出做得到了，你屋里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别乱讲话！」 「还要我讲得更明显一点？你睡觉的屋子里，是能往下面走的吧？」 「……乱讲！」 「我也不要多的，你分的东西多，我只要我家里小云吃的量，五十斤不多吧？我等着你今天分完土豆就给我送过来，要不然，你屋里那些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隔墙有耳，万万没想到徐中磊和程昱铭做了墙对面的耳朵。 外面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徐中磊非常熟悉，就是他的堂哥徐天赐先生，另外一位，徐中磊心里大概有猜想，但是还不确定。 第142页 等到那边再无说话声，徐中磊连忙站直，往大门口走，就看见徐天赐和徐金鹏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里边来。 徐天赐形容枯藁，双手塞在袖子里，驼着背、仰着头，虽然很瘦，精神不错；徐金鹏看着从原来大腹便便的老闆样子变得健壮多了，但是现在心不在焉的，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显然，这两人就是之前那段对话的演员了，一齣好戏。 「石头，你的份称好了，拿箩筐来装！要两个！不，四个！」 国盛叔喊话，徐中磊就算有什么想了解的，现在这场景也不合适，只能大声应承道： 「来了来了！」 第87章 天凉王破 发现：[秘密基地] 徐金鹏整整分到了五箩筐的土豆, 他来回挑了几次堆在卧室里，他的墙角堆起一个大三角，圆滚滚的土豆堆很是爱人。 但是徐天赐的话让他心神不宁, 连高兴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急于想要确认一下什么。 他搬回来最后一筐土豆之后, 立刻反锁了大门，迅速推开一个木制的衣柜, 衣柜就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衣柜里边有几件衣服, 有两床厚被子, 就像是所有寻常的衣柜那样。 徐金鹏动作熟练, 他搬开放在下层的两床被子, 衣柜地下就是一块木板－－倒也寻常。 他找来一根薄薄地铁片，顺着下层木板一撬，那看似寻常的衣柜木板竟然慢慢翘起, 徐金鹏把木板子收起来，衣柜内有干坤, 竟然显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来！ 徐金鹏回头往外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卧室大门关得好好的, 卧室的小窗煳上了纸屑，才稍微放松, 抬手往里边走。 挖这地方的时候，他还是啤酒肚、大屁股, 要进去都颇费一番功夫。但是现在他瘦了很多，下去就变得毫不费力。 这个地下室不深, 从衣柜的洞口下去，往下走，走过一个极深的斜面, 徐金鹏就直不起身子了。只能匍匐着往前爬，好在一路垫着木板子，倒也不是很难受。 向外匍匐两三米，这条小道就豁然开朗。 虽然这个地方一片漆黑，但是徐金鹏心里有数。 他挖的是一个是一个横向三四米上下两米多的大洞，上下都是用的木板加上木棍支撑着，他的左手边有一根承重棍，往前也有一个，得小心着行事。 现在，这个大洞堆得满满当当，徐金鹏前后左右摸了一圈，确认这个地方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人来过，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徐金鹏掏出内衣袋里的打火机和一小截松明，点燃了松明照亮，一个接一个数自己的战利品： 两大筐红薯，两大筐土豆，糖果、巧克力、糖、包装好了的旺旺大礼包，还有一整盒一百个的打火机，一共三盒，茉莉花茶、红茶两大盒，还有很多包装好的奶粉…… 一样都没有少。 村里人喜欢排挤他，他一出去砍柴就团成一团说风凉话。 徐金鹏懒得争辩，挑着扁担往更远的地方走，发现了一小片开垦在山里的红薯地，还有一个已经倒塌在废墟里的小卖部。 他默不作声把这些东西仓鼠一样运回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小卖部的东西压根就没有发掘完，但是他也一点都不想和村里人分享自己的发现。 徐金鹏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小心，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卧室里另有干坤。但是照今天徐天赐的说法：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他盯着松明燃烧发出来的微弱火光，思考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徐天赐是个烂人，这件事不用想。但是他没有处理他的奚落，反而一直都放纵着那个烂人，居然酿成大祸，发现了他的秘密。 徐天赐今天威胁他要不就给他送五十斤土豆，要不就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到时候就一起来抄他的家！ 徐金鹏刚刚回家的时候很是惊惶，但是在这狭小的储存室坐着，周围都是满满的食物和物资，他心瞬间就安定了。 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能少！ 不管是他的土豆、红薯；还是他屋子里剩下的，珍贵的最后一小袋大米；还是他厨房里墙角下满满一屋子的柴火；三大瓮的好碳；所有这些付出了他汗水和劳动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 徐金鹏透支了所有时间和身上五十斤肉，才有了现在一点点积蓄。 这间储藏室，他花了整整两个月，天色一暗就开工，直到月上头顶才去休息。 储藏室头顶就是徐金鹏的菜园子，这顶上他铺了两层木板子又细细地盖上了三层塑料布，最后再加上了一层细土，盖上了杂草。他珍之重之，掩盖躲藏，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命根子！ 徐志平分下来的几百斤土豆，那是他从早到晚上工干活，勤勤恳恳浇水施肥，干了将近三个月才得到的粮食！ 还有他徐金鹏双手砍下来的每一棵大树，每一根树桠和木头杆杆，每一块漂漂亮亮的木炭，都是他挥着斧头一下一下收穫的！ 徐天赐嘴皮子上下一动想从他这里拿东西了？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 徐金鹏回想起自己所有的收穫、所有的存储，都是来的那么不容易；又想起自己因为在村里没有熟人一直受到欺压，连从外面带进来一筐木炭都不敢光明正大，还得用树叶子盖着箩筐做贼一样地回家…… 他想起徐天赐这个烂人这几个月来对自己的奚落、谩骂，每一句掺着口臭味的骂句，每一口吐过来的唾沫…… 第143页 还有今天下午，那个烂人的威胁，这是要置他徐金鹏为死地啊！这是要搞死他啊！ 徐金鹏盘腿坐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 一小截松明燃烧进了尾声，烧到了徐金鹏抓握着的手指，烫得他浑身一廪，那松明就落入了木质地板上，亮光跳跃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 徐天赐只在徐志平的大棚上了几天工，在一开始他还有点兴头的时候，他帮着建了三天的大棚，觉得太累，又回屋里躺着了。 那大概就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累的几天。 往日他娭毑还在的时候，他很少出门干活，有什么工程找他也是他爹上，他就一直躺在家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视，有时候被公众号里的各种「年入百万」的文章沖昏了头脑，就找人要钱出门赌博。 要钱的对象不限于他娭毑，他嗲嗲，他老婆，他老爹，还有各种网络贷款app，他赢了钱的时候都不还，输了了钱那就更不可能了。能活到现在，徐天赐他娭毑绝对是操碎了心。 现在他家里就剩俩人了，徐天赐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劳动？工作？那是啥，能吃能喝还是能玩？他家里还有米，人家菜地里都种了菜，反正饿不死，遭那罪干嘛？ 本来他以为日子就能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去的，但是没想到，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领导！平时一个个上电视上新闻的，现在连个屁都找不到！ 他和徐小云，吃完了自己那份大米，又吃完了徐三贵藏在床底下的大米，最后连一点米糠都不剩下了。 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徐天赐危机感才涌上心头，总算是有一点慌张。 饿肚子了！要饿死了！ 但是还不是着急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大杀器，徐小云。 不想做饭，也不想把饭给这赔钱货吃的时候，他就支使着徐小云往外面跑。 看见谁家吃饭了，徐小云就用大眼睛看着人家的碗，人家看不过去，总是会给几口菜让徐小云吃，徐小云就这么走上几家，也能吃个半饱。 徐小云瘦得脱形，头髮也是枯黄的，但眼睛好看，湿漉漉的，像刚出生的奶狗。再说她就是一几岁的小孩子，吃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村里人也就大发善心，青菜嘛！不值钱！ 村里好惹的，不好惹的，徐小云有一家算一家，全部蹭过饭。但是谁也都没说啥，日子还算是过得去。 但是徐天赐家里的粮食都吃完了，大人也要开始饿肚子了。 所以徐天赐这个天杀的，徐小云去蹭饭的时候，他也腆着脸往人家厨房一凑，嬉皮笑脸地道： 「诶呦！吃饭哪，您万寿，您长命，吃什么菜哪，我尝尝看……哟！味道不错！就是少放了盐，少了点滋味……」 他第一家蹭饭的就是徐金鹏家，这人前大老闆，现在就一农民！憨实得很。骂也不还口，当作没听见，平时没日没夜上工、砍柴，就是一副贱皮子样！ 首战告捷，徐金鹏一整天的饭菜被他吃了个精光。他便一家一家吃过去，过得丰盛了好几天。 但是之后，人家做饭做菜就都背着他了，要么半夜做，要么赶早做。 只有那天徐春娟家里的烟囱总算冒烟了，徐春娟做饭好吃，饿了一天的徐天赐生怕人家立刻就把饭给吃光了，所以紧赶慢赶拉着徐小云往人家家里跑。 他一进人家厨房，故技重施，掀开人家的锅盖，但是定睛一看，里边什么菜都没有！ 煮着一大锅水。 他震惊的神色映入徐春娟的眼睛里，徐春娟当作没看到，热情地招唿着笑道：「又来了！今天来得晚了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屋里吃火锅，你可不能少吃。」 一听吃火锅，徐天赐口水都流出来了，他连连答应。 但是这不是煮白开水吗？菜呢？料呢？ 樊玉捧着两大盆绿绿的东西进来，徐春娟就笑道：「小玉回来了，知道你天赐哥肯定要过来，今天她就找了好多东西给你吃吃。」 樊玉一进厨房，顺脚就把厨房门给关上了，把两大盆东西放在灶台上，冷声说道：「吃，这些都是好东西，今天没吃完就不能走！」 徐天赐一看怼在他眼前的这些「菜」，草！字面意思，他娘的都是草！ 就是水塘边上长得到处都是的草！ 樊玉慢悠悠地操起一把菜刀，守住门板，双手抱胸道： 「吃！别磨磨蹭蹭了，整天来我家里吃饭不害燥？你个老畜生带着你家里小畜生，今天必须吃饱了！……你来，你再往前走？敢碰我？我在镇上杀过人的，你这种狗屎东西，砍死了也没有收尸！我看谁敢来帮你！」 徐春娟下了一大把青菜放在大锅里，安慰道：「别气啊，天赐老弟。水都稍好了，菜也放进去了。你来吃火锅？别用你那牛眼睛瞪着我，这件事告诉了徐志平。别想跑了，你喜欢吃，那就吃饱了！」 徐天赐饿了一天多身上没力气，他也没那个勇气跟人家拼命，所以最后还是屈服了。 吃了一肚子的开水涮草，没盐没油，吃得他干呕了好几次，含着一泡眼泪吃完，逃也似的走出了这间厨房。 那之后，一到中午，外面都有人在喊：「老弟来我家里吃火锅！」 这话一出，外面就是一堆笑声，他伸头朝外面一看，那徐金鹏的笑声尤其刺耳。 第144页 徐天赐嘴里咬着在外面薅的狗尾巴草，心里恨得不成样子。 你一个就该被我欺负死的狗屁东西，也敢笑我？老子我不搞死你！ 这种心态就像是倒数第二成绩被倒数第一超过了，然后倒数第一又朝倒数第二笑了一下一样，这种被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超过再被嘲笑的感觉，简直不能忍受！ 他徐天赐可以被徐辉一屋子人压着打，可以被石头追着打，但他不能忍受一个比自己混得还差的人的嘲笑！ 徐天赐忍着心里的愤恨，红眼病一样每天都盯着徐金鹏，隔几天去徐金鹏菜园子里薅点菜，早中晚三顿去他厨房里看看菜式。 十几天下来，他就发现，徐金鹏家里的卧室有古怪！ 徐金鹏不禁止他进入厨房，进入柴房，但是他一进卧室，这人就一直盯着他，一摸到什么东西，徐金鹏就好像要杀人一样，徐天赐很享受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但是徐金鹏警觉得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就发现了，这卧室确实不一样。 徐天赐有好几次想进徐金鹏家里，门房四闭但是里边有人。他兴趣一上来，翻到后门大窗户上看，透过一个风吹起来的小洞，隐隐约约的，徐金鹏进入了一个衣柜里，人就不见了！ 好傢伙！犯我手上了吧！ 徐天赐薅了一把菜回家，菜也没吃就饿着肚子兴奋的躺在床上想事： 有东西，衣柜里边肯定有东西！说不定还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就这个地方之前就是一块空地，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徐金鹏自己攒的，吃的、喝的、用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想到老金对那东西那么重视的样子，这会肯定是找到宝洞了。 老金要是知道他徐天赐就这么知道他的秘密了，肯定能急得脑壳都掉了！ 要不…… 徐天赐抱着被窝，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老金肯定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知道，只要他徐天赐能一直拿这件事要挟的他，他不就有了一个帮忙砍柴、种地的长工了吗？以后还要吃什么青菜，白菜？他就找老金了，要吃米！要吃肉！要吃小土豆！ 他，徐天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是时候找到一个好时机，跟老金摊牌了！ 第88章 老塘边 感受：[冰火两重天] 夏天的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就在徐中磊的投资收到分红的第二天。 刚收穫的新鲜土豆，皮上沾着的泥土还没干，大雪淹没了他的大门。 徐中磊看了好几遍自家的日历, 今天确实是七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 没错。又回想了一下放在外面的寒暑表, 气温也确实是在零下五度，没错。 所以七月飞雪, 错的就是这一整个世界。 徐中磊腹诽地翻出了两人的保暖内衣和羽绒服, 决心对抗这个世界, 让这鬼天气感受到没有什么不是人类不可以战胜的！ 然后, 小程醒了, 蓬松着头髮，睡眼惺忪，脸上还有口水印和眼屎, 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哥，早上好！今天好冷哦。」 哦, 这该死的男人，该死的脸, 还有该死的锁骨。竟然都是该死的甜美！ 徐中磊觉得他可能又能够被战胜了。 徐中磊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酷地应声，出卧室门。转头就捂着小心脏, 暗自庆幸没有帮程昱铭把头髮剃光，不然真的没眼看。 毕竟众所周知, 美男不会是一个光头。 徐中磊就着小程不知道怎么地就变得帅气了的脸喝完了一大碗粥，打了长长地一个饱嗝。 「咚咚咚！」「嘭嘭嘭！」 小程的饭还没吃完, 两人就都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大铁门发出了内部迴旋加共振之后敲击声浑厚又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没个清静！ 夏天刚下第一场雪, 但这村里怕是又双叒叕出事了。 「石头哥，志平哥让我……过来和你说一声，」曾诚穿着大棉袄、戴着大棉帽，整个人看起来很小一只。他脸上冻得红扑扑的，一边大喘气一边说话。 「徐天赐不见了！」 徐中磊心下一沉，拉着曾诚往屋子里边走：「外面下这么大雪，你赶紧进来。怎么回事啊？」 曾诚拂了拂飘到脸上的雪花，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 「一大早徐小云就哭着来找我，说是她找不到爸爸了，接着大傢伙就都出来了，村里几座山都找遍了，但是昨天晚上下了大雪脚印也没有，完全不知道人往哪去了。所以现在村里人都跟没头苍蝇一样，水塘边，田埂上乱找。还是志平哥想起来，他说，你是本家人，不能啥都不知道，所以就打发我来知会你一声。」 曾诚这一大段话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石头哥你赶紧过去吧，那边徐小云一直哭，我赶着过去帮忙，就先过去了。」 这个不算高个的男孩，顶着大棉帽扭头就走。 端着饭碗出来，看见了全过程的程昱铭冷到剁着脚，喊道：「哥，你别盯着人家小孩子的背影看了！回来换衣服，咱们走！」 徐中磊觉得自己盲目扫货期间确实买了不少没用的东西，但是加厚的雨衣却是买得一点都不亏，因为这玩意使用频率最多。 他们俩穿着厚厚的雨衣，冒着不间断的大雪，学着村里人的样子，走过了河流和山岗。蠢兮兮地对着天空大喊：「徐天赐！」「徐天赐！」 第145页 寻到老塘边，没了周围人的视线，两人总算松口气，都有话想说。 程昱铭捅了徐中磊的肩膀一下，盯着他们一路走来在雪地上留下的两串脚印，感慨道：「这大雪来得也太及时了。」 徐中磊没有心情说笑，沉声道：「昨天人家说了那话，今天徐天赐就死了，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 「现世报？我看是有心人。」程昱铭道，「金老闆？是他吧，就昨天跟着徐天赐走进来的那位……」 「对，他走路挺有派头的，人也挺能忍，我之前和人家聊过几句，年入百万的小老闆，如今倒是很看得清局势，之前也听曾诚说过八卦，不得不说，这人挺能忍的。到现在才动手，要是徐天赐那傻b犯事犯到我身上，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徐中磊没有一点点同情，他心里知道这混蛋肯定非死即残，但是心里竟然有点隐隐的快意，就像是知道了新闻里某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被判决了死刑一样。 程昱铭听着这段话，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听过金老闆的故事之后，我有点同情他，大概就是物伤其类。我们的处境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贸然要融入一个新的环境，人呢，看着孤家寡人的，很好欺负，而且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就跟一抱着金子上街的三岁娃娃似的，迟早就会被人杀人夺金，尸体会被拿去餵狗。」 徐中磊说着话，视线落在了老塘边长了几百年的皂角树上，他有不是五岁的小孩子，最坏的结局他心里早就有数。 「肯定不会的，你比金老闆强多了，你有我。」程昱铭强行把徐中磊的脸扳正，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说，「我比他们年轻，都强壮，能够用刀、用枪，解决掉所有对你、对你的财产有不轨之心的人，你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我就站在你旁边。」 以骑士之礼起誓：用我的毕生所学，保护我们所有的一切。 程昱铭在心里中二地发誓。 漫天风雪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圣洁的，连带着誓言都带有永恆的力量。 「咳咳……」徐中磊咳嗽了两声，这种中二又弱智的话，他是怎么听得想哭的，心里都是充溢着酸酸的味道，什么话都不好接。 但是不回话好尴尬，要不，加大力度？多说点？哥觉得你很有前途？ 感觉这些一说出来就破坏了氛围一样，不合适…… 程昱铭看着徐中磊一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是憋了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屁来，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气，给自己加完油鼓完劲。 穿着厚厚外套的手臂直接把人揽在怀里，往徐中磊脸上「吧唧」就是一口，亲完了再往下，趁着人怔愣，心一横，吻上了觊觎已久的嘴唇。 两人用的同样的牙膏，同样的漱口水，但是程昱铭觉得哥的味道和自己就是不一样。 「别……雪飞进嘴巴了，有点凉……」 程昱铭腹诽着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是下冰雹、下刀子都不能停，但是嘴上啃着，还是含煳地说：「那我帮你热热……」 …… 「热热？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们俩都要粘在一起了，要结冰了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在拍电视呢？叫你停……」 徐中磊两只耳朵红了个遍，嘴巴嘟嘟囔囔骂人，手上拂去脸上的雪花。 「是是是，哥你说得对，下次我们不在这里，换个好地方……」 程昱铭帮着拍去徐中磊身上的雪花，嘴巴唯唯诺诺，右手拉着徐中磊左手不放开…… 一想到这人身上的手套、围巾都是自己织的，程昱铭的动作就更加甜蜜了。 ＊＊＊ 大雪纷飞，还夹杂着冰雹、雪粒，敲在雨衣上清脆作响，两人在还没结冻的老塘边，冷得跟孙子一样，就算是腻歪的爱情也抵挡不了来自水面上的妖风。 「走吧，找人也找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我们俩要冻死了。」 徐中磊撇开程昱铭牵着的手，捂额道。 「咳咳！我……」程昱铭还想再留一会的，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他一张口，雪花就直接飘到他的嘴里，埋伏了他一手。 「你什么你？话都不会说了？走啦！」 徐中磊帮着拍了拍程昱铭的后背，程昱铭咳了很久才缓过气来，嘴巴鼻子都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有雪花的踪迹。 两人牵着手，在茫茫的白色天地中缓步走，戴着的手套传不来温度，但可以传递扶持的力度。 「金老闆干了这事，八九不离十。但我估摸着村里人都各有各的算盘，人家估计都怀疑不到金老闆头上来，毕竟，咱们村里，差不多个个都能和徐天赐扯上半段仇恨来……」 徐中磊没有跟小程腻歪，聪明的智商就上线了。 「我今天早上就像看看村里各人的神色，没能如愿。其实我就想看看金老闆的样子，微表情哈哈。」 徐中磊这才想起来，做恍然大悟状：「你这几个月跟着我种田餵鸡，又打打杀杀的，我都忘记了你的本职哈哈，那你是不是真的能看出什么来？」 程昱铭骄傲地谦虚道：「上学的时候学过，后来抽调轮岗的时候接触过审讯。其实我也是个半吊子，微表情只能算是通皮毛，所里最主要的，判定犯人是否撒谎的手段，其实是拿犯人笔录一遍一遍地问，姓名、性别、年龄，哪天在哪和谁干了什么，问个三十来遍，这么一套下来，一般假话就藏不住了。」 第146页 「不是那种嫌疑人往左看，往右看，摸耳朵，你们就能知道犯人是不是在说谎吗？就是那个，测谎仪！」 「那种人也是有的吧？我现在还只能用笨办法，拼命地问，微表情其实也做不得数，不能作为证据的……」 徐中磊和程昱铭一路慢悠悠，走回了村里的烘干房，一堆开门，大傢伙齐刷刷往这边看。 两人若无其事松开了还牵着的手，徐中磊尴尬地问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都回来了？找到人了吗？」 第89章 物归原主 试探：[金老闆的野心] 刘柔姐赶紧拉着他们俩进门：「来来来, 你们两个杵在外面干什么，好久都没有，都怕你们两个被狗叼走了！」 没有被狗叼走, 但是被狗咬了。徐中磊心说。 「雪下得大, 连个脚印子都没有,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还能找到一个人？」 「唉, 这么大晚上, 又出去干什么, 徐望强还有徐三贵的教训还没吃够？活该, 该死！该死啊！」 村里人骂得此起彼伏, 毕竟大雪天的，急轰轰出去找人，衣服外面是雪、里边是汗, 冷得人直哆嗦，再加上现在肚子饿得慌, 眼睛发黑，脑壳发晕, 还要干这劳什子事，简直就是怨气冲天。 叫骂声之中, 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尤其微弱。 曾诚抱着徐小云往徐中磊这边走过来，双手轻拍着小女孩的背。 徐小云现在还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子, 她不懂自己父亲的虐待，只是凭藉着本能信任着他, 孺慕着他。但是现在，她的天塌了，徐小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了。 小女孩吃不饱、没有力气, 连哭泣都是细声细气的，打着哭隔，眼泪不停地流。 「早上小云就穿着一薄里衣，冒着雪走了一圈才找到我的，当时都冻得脸上发青了。之前就知道哭，哭睡了好几次，又哭着醒了，刚刚被吵醒了，醒了又哭。我都要被这小丫头哭心碎了。」 曾诚抱着小孩道，讲自己「哭心碎了」的时候，他的语气委实沧桑，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祖母。 「小云，你饿了吗？七不七饭饭，我烤了一个土豆，为给你七好不好？你再哭，哥哥就要哭了……」 连哄孩子都是老祖母拿食物哄的那一套。 「诚哥哥……不哭，不哭了……呜呜呜……」小云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一字一膈，奶声奶气说道：「我想吃饭，我还是想爸爸……」 徐中磊看着小女孩乖巧地躲在曾诚怀里，小口小口地吃土豆。 「哼，那狗东西，死了最好！小云天天没饭吃，还得捡柴，臼米，不如他那爹的意，就能挨上一脚，他就不配做人！被狗吃了最好！死后也变个畜生，不得超生！」 徐小云太瘦，曾诚一边抱着还有余力压着声音中气十足地骂人。 「心里想想就行，别说出来招事。」徐中磊严肃提醒着曾诚，又问，「徐小云怎么这么黏你？吃着东西眼睛还放你身上。」 「我帮过她几次忙，餵过饭……」曾诚随意一答，眼睛避开了徐中磊的视线。 「别讲话了，我来讲几句。」还是徐志平拿着自制铁喇叭上台做总结，「今天雪下得太大了，气温也在往下面走。外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不晓得徐天赐要往哪边去，所以为了大傢伙的安全着想，徐天赐，我们就不继续找了，再等三天；要是回不来，我们再来讨论徐小云的问题！今天就这样了，大家自己回去，都累了，回去烧火烤烤脚！」 人群一拥而散，三两拉着各自同伴回家，徐中磊只听余娭毑拉着朱娭毑煞有其事地说： 「我看啊，徐三贵那个房子就不好，一个徐三贵死了，一个徐天赐也死了，肯定要么风水有问题，要么就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边，我跟你讲朱娭毑，你家里两个小孩子，不能叫他们往那个方向走！这年头，干什么事都要小心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程昱铭一直在人群中找徐金鹏的踪迹，只见得重重叠叠的人影，但是这个人却是最早一批走出屋子的，从程昱铭的角度看，这位金老闆没什么精神，脸上青黑也看不出来什么神色，眼神平视着大门，很是平静。 徐金鹏一早就知道，村里人不会对这么个烂人浪费心力的，象徵性的找一找，不让有心人有话说就是了，他也跟着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一点收穫都没有。 当然一点收穫都没有，徐天赐去哪里了，徐金鹏心里有数。 昨天晚上他先是示弱，趁着人不注意找到得意的徐天赐，痛苦流涕嚎了一番自己的不容易，一再强调自家压根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问题…… 徐金鹏哭完这一场，徐天赐假惺惺地拉着他，老金、老闆地乱叫，顺走了徐金鹏特意戴在手上的劳力士，还把原来说好的五十斤土豆提到了六十斤。 徐金鹏低声下气道：「老弟，你家里有两个人，吃得多，土豆分你一点不是事，主要是……不能让别人晓得了，我这几箩筐的东西，养活不了几个人的……你知道的，就是徐辉一家，六口人，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就都没得东西吃了」 「好好好，你懂味就好。那这样，今天晚上，你悄悄地，把东西送过来。只要你听话，我天赐哥会罩你的。」徐天赐果然踩着杆子往上爬了。 「别……我不敢直接送到你家里去，这样，今天晚上十二点，在大水塘那个公路边上，等他们都睡下了，我把东西放在路基下面，你自己去拿……我是真的不敢在村子里搞什么事，我在这村子里一个认得的人、有点关系的人都没有，要是被人看见给你送东西，我就活不下去了啊……那就不得了了……」 第147页 这段话，包括这段哭，徐金鹏都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的。 「啊呸！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老子就看不惯你这样的！软了吧唧，屁用没得！算了算了，晚上十二点是吧？我自己去拿！」徐天赐看着自己手上的劳力士，骂骂咧咧走了。夜光下，錶盘上的蓝宝石加钻石装饰闪闪发亮，很是好看。 大灾一来，徐金鹏这手錶就收在了衣服内兜里，一次也没拿出来过，今天特意戴上，还在徐天赐这人眼前「无意」露出好几次，就是生怕徐天赐记错了死亡时间，让他的准备功亏一篑。 塞嘴巴的破木片、大坨棉花，是徐金鹏从破烂堆里翻出来的，一根长钢筋，一个大麻袋，是徐金鹏早就准备好了的。 就等着月亮进入下半夜，敲响徐天赐死亡的钟声。 徐金鹏准备好钢筋、麻袋，又装好了一筐子土豆，在黑夜中安静地盘坐着，听着耳边挂钟急促的走动声，念了三十多遍《心经》。 打火机点燃的一缕光，照在挂钟的镜面上，午夜十一点，该干活了…… 从后面，用钢筋勒住目标的脖子，往他的嘴巴里塞满发霉的棉花，再勒，勒得紧紧得直到脖子上的脉搏不再跳动，就可以罩上麻袋了。 徐金鹏冒着小雪花，在在黑乎乎的马路深坑之下趴了好久，冻得手脚湿透发僵，但是他的手法依旧利落，或许，大概是这场景已经在他的心里演练了太多次。 他小心着不让水泥石子路蘸上一丝血迹，也没有让徐天赐再说出一句类似遗言的话语，毕竟，他还想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 徐金鹏抱起这个装人的麻袋，顺着公路往前一直走，一直走，他太久没有回老家了，只记得从村里到镇上的一条路，但是不要紧，这一条路上有几十座小山，每一座都能是徐天赐的坟墓。 他不復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他被农活压倒了的嵴背也变得笔直，他的肩膀上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但是他丝毫没有悔悟之心、怜惜之意，他十分快活！ 「依山傍水，好去处，好风水，便宜你了。」 徐天赐被扔在一个常青的松林里边，整座大山都是他的坟墓，面前有一个小池塘，更远的地方是参差的田地。 徐金鹏觉得徐天赐肯定很满意。 后半夜下了大雪，徐金鹏扔完人快步走回家，那雪花纷纷扬扬，掩盖住了所有的不堪和痕迹。 徐金鹏收回放在外面冻得梆硬的一筐子土豆，处理好了钢筋，打火机又闪了一下，劳力士指向四点半。 雪花继续下吧，下完了这世界就变得更好了。 村里大会开完，徐金鹏跟着人流走出来，觉得事情已经完结，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他老了，熬不得夜。 「金老闆，大雪天的犯困啊？晚上没休息好？」 徐金鹏迷煳着眼睛，拿钥匙开自家大门，后边冷不丁一个人说话，吓得他睡意立刻就没了。 「你是……石头家的那个……小程吧？昨天晚上冻醒了好几次，冷得我！什么事情？」徐金鹏镇定地跟来人寒暄起来。 程昱铭扬起一个笑，热情地说道：「昨天就您分的东西多，我这不是好奇嘛，过来问一下，您收完这一茬，以后还干吗？我家石头哥说：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恩恩怨怨，其实很难界定的，不能上纲上线。」 「你是话里有话？」徐金鹏开锁的动作顿住了，他反问道。 程昱铭微笑道：「没有，只是作为大棚的股东，过来表个态而已。还想跟你这个大老闆探讨一下法律问题：你说是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是希望加害者去死的？」 「有些是气话，但是有些人还真该死。」 「有些加害者该死，死完了之后，那个受害者尝到了甜头，是不是就会一直希望跟自己有怨的人去死呢？」 「哈哈哈，没有那么极端的人！」徐金鹏知道了人家的来意，承诺道：「去跟你石头哥说，我今年都五十多了，有些事情能忍的肯定忍。我还想在徐志平的大棚里多干一阵活，那就请你多帮我说说好话了。」 「好说，好说！」 程昱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假笑变真笑了，安慰道：「现在大雪又下起来了，大傢伙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呢，这种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倒是徐天赐真可怜，死完了全村人里唯一能为他哭一场的竟然只有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唉，真可怜！这年头，难得活下去！这样，你等等，有样东西，你让石头帮我转交一下。」 徐金鹏手也不抖了，迅速开开门，不一会搬出一个袋子出来，道：「就这，帮着送给徐小云吧。」 五十斤土豆，他答应过的，现在物归原主。 第90章 徐小云的归处 确认：[不能白养孩子]…… 三天过去了, 徐天赐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村里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会长久地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悲伤, 现实非常残忍, 谁都不愿意领养徐小云。 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 能吃不能做，就算是徐家老屋人出于天然的怜悯对这小姑娘十分疼惜, 也要考虑到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米缸子, 更何况, 其实大多数人米缸里都是土豆、白菜, 自己都不够吃。 徐中磊是这小姑娘名义上的亲戚, 她的下落，徐中磊必须在场，两人就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等着村里人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第148页 「哥你真的没想自己养？想想就知道，要是交给别人, 这小姑娘以后肯定就难受了。」程昱铭咬着耳朵问。 徐中磊只说：「再看看吧。」 他确实不想帮人养孩子，自私也好, 无情也罢，就是不想养。大概是养娃恐惧症, 他地震之前就打算过，不生娃、不养娃, 自己攒钱自己花，至于养老送终这种事, 五十年之后的事情，五十年之后再说。 徐中磊冷眼看着这个懵懂的小姑娘，她还是拉着曾诚的衣服不撒手, 漂亮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人。 「谁生的归谁养！大冷天的还讨论啥呢？老子就一光棍，就这一句话，要是能给我当媳妇，我就收了！」 这个四十来岁的鳏夫恶狠狠地盯着徐小云，留下一句话，拍门就走。吓得小姑娘眼泪汪汪，躲在曾诚的大腿后边。 大概是这句话提醒了什么，不一会，风向就变了，朱娭毑和余娭毑竟然开始争夺起徐小云的归属权来！ 「我家里六口人，三个正当年的劳动力，都是一把好手！小云来我屋里肯定能吃饱，青白菜管够！徐志平，你就说是不是？」 「哈哈哈，我呸！你自家屋里的女孩子敏敏连饭都吃不饱，每天就洗衣服、走饭、上工、砍柴，比你个老婆子都忙！你连家里亲孙女都支使地团团转，谁知道你会怎么嗟磨徐小云这个外人呢？老东西，没脸没皮的，讲话不怕闪了腰！」 「诶呦，余娭毑，你别乱讲好吧？敏敏都十几岁了，帮家里干点活不过分吧？你家里一老一少，什么时候饿死在家里都不晓得！」 …… 俩老娘们互相揭短，骂上了对方祖宗十八代，程昱铭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 「哥，这是咋了？」 「总结一下就是：朱娭毑说余娭毑家里穷，余娭毑骂朱娭毑亏待家里的女孩子，两人都想把徐小云领回家。」徐中磊在器官乱飞的老娘们骂战之中，找到了关键词。 程昱铭很是震惊，问道：「……不是之前还嫌弃得要死？」 「这两位娭毑家里都有男孩子，你品，你仔细品……」 「……我靠！童养媳？！」程昱铭惊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又瞬间把音量调小，他脸上的眉毛跃动出弯曲的弧度，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震惊。 「你没猜错，别大惊小怪的，安静点，让子弹再飞一会。」徐中磊低声和程昱铭说话，他心里隐隐约约有更坏的推测。 事态还在发展，各人情态不同，但是子弹已经飞到徐志平头上了。俩娭毑拉着徐志平，让他做主。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知道这俩老太婆在争些什么，曾诚听了一阵，勐然回过味来！ 「石头哥，你帮我看着小云！我出去有点事。」曾诚抱着徐小云往徐中磊手上一递，拉着曾医生往外面走。 「爸，我想……」 程昱铭往头往外一看，曾家父子俩说几句之后，两人言辞就激烈起来，曾医生摇头晃脑还连连摆手，看起来聊得很是不愉快。 「曾诚他是不是……也想要个童养媳了？这小子……」程昱铭又忍不住和徐中磊咬耳朵了。 「曾诚，不是这样的人，吧。」徐中磊也不确定。 他摸着小姑娘枯黄的头髮，觉得很是感慨，对于徐小云来说，她可预见的未来生活，竟然肯定比现在过得还要惨，坏人徐天赐死了，但是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坏人。 「不是我说，咱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女的太少了。」徐中磊总结道，「你看看，就往那边一看，除了春娟姐拉着的俩女人，樊玉和那什么姓王的，剩下的不是有主，就是太小，太老，长久不是好事。」 徐中磊这话说出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不安从哪里来。这两老婆子的矛盾关系到一个沉重的问题，活下来的女孩子太少了，男人太多了，这种情况不是好事。 徐中磊的眼神过于专注，看得程昱铭危机四起。 「哥，你是不是还想找女人？你看她们干嘛，我不能满足你吗？」程昱铭强行把徐中磊的视线拉到自己这边来，让徐中磊正视于自己的帅脸。 「只能搞基。」徐中磊还想着男女比例不均衡的解决办法，又看着程昱铭的脸，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结论来。 「什！么！」程昱铭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超凶的叫。 「所以哥你要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只能搞基了是吗？所以要是有机会你还是要和女人在一起吗？原来我就是替身，是备胎……！你干嘛！别捂我的嘴！」 徐中磊眼明手快迅速捂住程昱铭乱讲话的嘴巴，尴尬地朝外道：「曾医生？你找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等下再讲吗？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石头你能出来一下？」 曾医生穿着宽松的衣服拂袖而去，留下两个狼狈的、压在一起的人，面面相觑。 「你……」 徐中磊抢在程昱铭面前把话说完：「我出去看看曾医生！」 「诶，你快点解释……我听你解释……」 程昱铭拉着徐小云的衣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深闺怨妇，很是卑微。 曾医生走到村口才停，温柔地微笑道：「曾诚想带着小云，刚刚跟我哭了一场，哈哈，哭得眼泪汪汪的。我做爸爸的，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是出了名的执拗，所以我只能开这个口，求你一件事。」 第149页 「您说。」 「你出面把人带出来，我们家来养，曾诚说，就算是去外面捕猎也不能让小云被人虐待了。」 徐中磊：「你们有这个想法，自己就去跟人抢人好了，何必走我这，还多转了几个圈子呢？」 「里边闹得不行，要是曾诚再一掺和，事情就更热闹了，没必要。就你还算是能和小云攀点亲戚关系，于情于理你开了这口，没人能和你抢。」 「开口可以。有件事情必须说清楚，您是这孩子什么人？我又是她什么人呢？实不相瞒，就算是你不说，今天小云我也会带走的。」 徐中磊没有扯谎，他刚刚心里就下决定了。 村里群狼环伺，徐小云就是羊入狼群。男人的劣根性徐中磊心里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虐待、童／婚，未成年犯罪，徐小云未来生活悲惨是一方面；村里到时候充斥着犯罪、仇杀，起了内讧，肯定会波及到他这边来，又是另外一方面。到时候村里乱七八糟，秩序没了，吃亏的还是他。 现在只有他，有能力、有资格，能拉这小姑娘一把。 「呀，石头你既然有想法，那我就不用担心徐小云的归宿了，你是她的舅舅，亲舅舅！」曾医生松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知道曾诚怎么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想要养个妹妹，可能是那孩子一直在想我家里死了的小女儿，所以对小云疼爱了点。但是年轻人嘛，剃头担子一边热，热一会就凉了，你不用管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徐中磊跟曾医生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握手，心照不宣。 看到徐中磊和曾医生一前一后进门，曾诚的焦躁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张嘴想问什么，曾医生朝他使了个眼色，点了头。 里面的抢人竞争已经趋向白热化，毕竟这世道，养一个女儿是赔钱货，养了十几年也只能嫁出去，但是养一个儿媳那就大不一样。 徐小云已经五岁了，要是收了她，不用彩礼也不用花钱买人，再养十年甚至只要八年，就能下田干活、在家做饭、生孩子继承家业，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婆婆们还多了一个可以嗟磨的对象，现在的徐小云实在是性价比之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两家有男孩子的，这笔帐算得清清楚楚，所以闹得也格外兇勐。 「你家里那个调皮鬼，整天不干好事，快十岁的人了，还要你个鬼婆子追在他屁股后面！」 」我家里徐傲好歹还是一个大小伙子，你屋里鬼崽子现在还要恰奶！急么子急！「 …… 徐中磊径直穿过人群往中央走，徐志平看见他出场露出了感激的声色，迅速把手上的喇叭交给他，低声提醒道： 」女人真的可怕！这两个老婆子昨天还串门一起做饭做衣服的，今天就打起来了，个个还指甲利得很，拖都拖不动，你小心点。「 」知道，我心里有数。「 徐中磊朝徐志平比了个ok 的手势，示意自己心里有数，他站上了这件屋子的最高点，拿起沉重大喇叭，别的不说，站得高视野真好，连余娭毑脸上那一串血珠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咳咳，喂喂，听到我说话吗？」 这是每一个拿起大喇叭的人会说的第一句话，徐中磊也不能免俗。 「曾诚、小程，你们俩带着徐小云往这边来。各位！我家小姑娘就要当童养媳了，我这当舅舅的，好歹也有几句话想讲！」 第91章 散财童子 搞事：[橙橙的牌面] 「首先, 就是今天！我，徐中磊，石头！要宣布几件喜事, 大好事！第一件：我和小程, 程昱铭在一起了, 我们两个以后就是一对，在座各位先祝我们百年好合, 白头到老！谢谢嗷～」 徐中磊清了清嗓子, 决定先放大招。 果然, 此话一出, 下面炸锅了。朱娭毑和余娭毑架也不打了, 动作整齐划一地摸了摸耳朵。 大白天呢，就开始做梦了？ 村长为首的老年队、徐志平为首的中年队、徐春娟为首的青年队，都是一幅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整个屋子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听不着。 只有程昱铭眼角飞扬的都是笑, 连双下巴都乐出来了，比着口型在下面大喊：「真！的！吗！」 徐中磊朝程昱铭挑了个眉, 眨眨眼。出柜不是目的，他还想接着往下说： 「咳咳, 刚刚那是第一件喜事。还有第二件，我和小程都不能生孩子, 总要有个贴心人来养老的，所以余娭毑和朱娭毑你们也不用争, 我们昨天都商量好了，徐小云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的小孩子，我们来养！」 徐中磊喜气洋洋手上虚拉一下程昱铭, 只道：「程昱铭，你要当舅妈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程昱铭一早就明里暗里暗示他想收养徐小云，但是徐中磊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给答案，就这么当众说出来，也算得上是一个惊喜了。 「所以，两件事，喜上加喜，再加上我们村里一起种的土豆都收穫了，这是第三件喜事，为了庆祝三喜临门，我决定：给咱们村子里，每个人都送上一份小礼物！大家同喜同喜，都乐呵下！」 「至于什么要把我家小姑娘当童养媳养，想要收一个小妻子什么的。我徐中磊只有一句话，我还家里的小孩子，我自己还养得起！哪个以后再嚼舌根，乱讲话，就问问我们两个大男人答应不答应！」 第150页 徐中磊一颗甜枣，一根大棒给完，神情严肃，站在上面一言不发。 曾医生弯下腰，跟徐小云说了句悄悄话，徐小云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决定听叔叔的话。 「舅妈好～～爸爸好～～」 安静的时刻，软声的小奶音格外瞩目，徐小云拉着程昱铭的衣角，喊起了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喊什么爸爸，快叫妈妈！」戴胜笑得开怀，还促狭地起闹。 在场人崩了一会，忍不住都笑了。 「妈妈－－」徐小云乖巧地仰头朝着程昱铭喊。 这下谁都绷不住，大笑起来，烘干房上下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别哭丧了，有些人！还有石头你个大地主，好东西都捂在屋里，咱们想瞅瞅都没得办法，现在好歹大方一回，我们就借着徐小云的面子，等着你送点好东西出来！」 徐春娟盘腿坐在椅子上，口齿伶俐，指桑骂槐朝俩娭毑说道。 徐中磊放下喇叭，笑道：「春娟姐你就等着收东西吧。我确实小气得很，但是这三喜临门，肯定不会抠！我看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晚上咱们分礼物！」 「噢噢噢噢噢～」 徐中磊说完就走，徐志平接过喇叭，松了口气道：「这件事就完了，人家石头家里两个大男人，养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是绰绰有余？甭替人家操心了，大家散了散了，都回去吧！」 ＊＊＊ 「石头哥，今天的事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小云。」 收拾好徐小云东西回家的路上，曾诚走在后面冷不丁地说。 少年的语气非常笃定，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徐中磊失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鼓励道：「那敢情好啊，哥就先谢谢你了。那第一件事，你今天晚上就来帮我分东西，外面冷得很，咱们速战速决。」 曾诚嘴巴一撇，气道：「真要分东西啊？我还以为开玩笑呢，可不想好东西都餵了狗！」 徐中磊提点道：「你刚刚没看见？你小云妹妹可受欢迎得不得了，各家有各家的念头。我能抢过来，一是靠着之前揍人打人攒下来的震慑，二是靠着徐志平的关系。我要是不出点血，这些人心里没一个舒服的。」 他哧笑一声，又道：「话又说回来，我要是出了血，看见我还能分这么多东西，这些人怕是更不舒服了……」 「石头哥……其实，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把你和昱铭哥的关系说出来？」 「曾诚，你晃晃脑子，是不是里边有水流动的声音？」徐中磊问道。 曾诚抱着土豆筐子，前后摇晃了一下，道：「没有。」 「那你怎么问出这种傻兮兮的问题来？我要是不这么说，你用脚趾头想想，外面能有多少闲话！咱家小姑娘以后还能有活路吗？」徐中磊戳了一下曾诚的大头，觉得榆木脑袋简直不可雕。 程昱铭在家里现在忙得热火朝天，家里没有徐小云尺寸的衣服，所有她的这些破衣服都还不能扔，他要洗衣服，又要收拾出一间房间来，给小姑娘住。 还好徐小云安安静静，徐春娟过来帮着徐小云洗了澡，她小小一只，干干净净，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玩狗。 送完东西，曾诚拉着徐小云说了几句话就走，这大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徐中磊的屋子设计的就是一人住，小程来的时候能将就将就，但是一小姑娘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徐中磊就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书房，他的工作间就挪到客厅来，隔上木质的屏风，这一方小天地也像模像样。 「哥！徐小云今天晚上自己睡还是跟我们睡啊？我还铺床垫吗？」 「她一小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哦！」 …… 村里确实是有添丁就要发礼物的习俗，徐中磊就吃过几次添人糖，但是他觉得只发糖果未免不太大气，所以决定大方一点，来点大的。 他准备的礼物是奶粉加上两颗大白菜，再加上一口袋的奶糖。 毕竟现在村里人少，出点血也不心疼。 麻袋装的奶粉一袋五十斤，用装水的大瓢一人分一大瓢，说不定还能剩二十斤回来，每人家里送上两颗大白菜那就更不是事，这些大白菜做上一缸子酸菜都嫌少。 一入夜，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来帮忙的春娟姐、曾诚，拉着小推车，一家一家送礼物。 程昱铭笑得不见眼睛只见牙，嘴上说着：「谢谢谢谢，大喜事！」但是手上装多了的奶粉，精准地擦过包装袋上的褶皱。一瓢，就是一瓢，一点都不见多的。 「一、二、三……六，朱娭毑你拿好，小心别倒了，还有这白菜，给你家里两个小孩子补补身体，谢谢您老嘞。」 「哎呦，小云听话得很！我们两个男的都没带过小孩子的，也带得住！」 「哈哈，这不是养个小女儿，小棉袄，以后总有人收尸嘛！啊，呸呸呸，好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一行人是送东西的，村里人都格外客气。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听得徐中磊浑身舒畅，拉着小云一家一家走过去，「叔叔」、「姨姨」、「伯伯」，不要钱地喊。 不过小半个小时，村里人就走完了。 回家之前，徐春娟双手捂着徐小云的脸蛋，惆怅地说：「之前徐天赐拘着她，不给吃不给穿，动不动就打和骂，我心疼这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帮着补补衣服，送点吃的；前几天徐天赐死了，我还以为这孩子就能好过点，没想到差点就要往火坑里跳了。还好，谢谢你，石头，真的谢谢你，我没用……」 第151页 徐春娟眼泪流下来，哽噎地继续说：「现在这世道……太难了……」 徐中磊只能拍着这位姐姐的背安慰道：「别哭，现在好好的……」 又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春娟姐，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其实你可以跟你屋里那个樊玉学学……」 「樊玉？」 「咳咳，是。」程昱铭插话，「樊玉真是一个挺有想法的女孩子，姐你深入了解一下，肯定什么烦恼都没有……」 ＊＊＊ 一切尘埃落定，外面大雪又下了起来，屋子里暖气烧得热乎乎，已经很晚了。 看着小姑娘在暖暖的被窝里，老大和小纸都挨着她躺平，三小只都睡得稀里哗啦，两人关上卧室门，回自己房间里睡觉。 但是今天的程昱铭格外兴奋，他贴在徐中磊身上，揽着人的肩膀，两人几乎是零距离地说着话。 「养一个小姑娘也太麻烦了吧！」程昱铭另外一个手开始数数，「没有袜子，没有里衣，连合适的外套都没有，都得我来做……」 「那你记得找带花的布料，我记得徐小云喜欢。」徐中磊接着程昱铭的话往下说，一点都没有安慰人的意思。 徐中磊想起来一件事，纠结着道：「诶，小程，我觉得徐小云这个名字不好。一个人就像云一样，没有根也没有脚，只能跟着风飘，也太惨了吧？」 「是……」程昱铭捏着徐中磊的手，觉得这手比自己的白，还比自己的小，回答着说。 「认真点！」徐中磊抽回了自己的手，鲤鱼打挺坐起来，盘坐在床上，严肃地说，「这个名字太随意，一点都不好！肯定要改名！」 「改名也行，之前过得太难了，新名新气象。叫徐程？我们俩的姓，这名字还挺大气的。」程昱铭躺着出主意。 「女孩子！人家是女孩子哪。」徐中磊听懂了名字里边的暗示，默默拒绝了这个名字。 「emmmm……那就叫徐橙，橙子的橙，好听好看又好吃。」 程昱铭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赞嘆不已。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徐中磊觉得这个名字真是深得朕心。 「那你是不是要叫她橙橙？」程昱铭笑着问，就像是叫他一样，多甜哪。 「你也是我小女儿？」 「你是我爱人。」程昱铭坐起来，凝视着徐中磊的眼睛道：「今天你出柜了，和我，还一家一户告诉了村里所有人。所以你是我爱人，盖章了。」 「睡觉！」 徐中磊捲走自己的被子，瓮声瓮气严肃地道。 听着「爱人」、「出柜」什么的，这些话自己说出口感觉没什么，但是小程说出来就辣么深情了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年轻人都这么会！ 「哥，你是不是害羞了？有话要说出口嘛，要是你每天都说一遍今天那段话－－」 「闭嘴，睡觉！」 第92章 鱼 留下：[嘴角的泪水] 徐小云, 哦不，现在是徐橙了。 「来来来，过来……你小程爸爸做饭去了, 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好吗？」 徐中磊和程昱铭练就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但是万万没想到, 徐橙比他们俩起得还早。她穿着里衣愣愣地站在客厅里，鞋子、袜子也没穿, 看着很是不习惯。 徐中磊看得一滞, 啊～连婚都没结过的人现在就养养一个五岁大的小姑娘了呢！ 他熟练地拉着小姑娘穿衣洗漱, 程昱铭在做饭, 他就教小姑娘写自己的名字。 「橙橙, 你没有没上过幼儿园，学前班？」徐中磊记起来他们本地压根就没有幼儿园这玩意。 徐橙愣愣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好吧……你以后不叫做徐小云, 你是有两个爸爸、两条狗、一只猫的好孩子。你是徐橙，橙子的橙, 那是一种好看又好吃的东西。」 「橙子是什么东西？」徐橙跟着念了一遍，忍不住问。 「emmmm……我去拿颜料, 咱们画出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用铅笔画上一个椭圆的圈, 里边填充上橙黄的水彩，橙子的头顶上用绿色的铅笔画上两笔, 就变成了树叶。 「我见过！橙子！」 之前的徐家老屋村物质也极大丰富过，加上就是原产地, 橘子、柑子非常便宜，逢上年节谁家都有，徐橙说她见过, 徐中磊也不奇怪。但是他心里揣测小姑娘见到的可能不是橙子，而是橘子，毕竟他的绘画水平不咋地，这两种东西又忒像。 他也没有多说，只低头道：「那你再画一个橙子，吃掉它好不好？」 徐橙点头，拿起水彩笔乱涂乱画起来。 从徐中磊的角度看，小姑娘瘦得可怜，拿笔的手跟鸡爪一样，脸上也没有一点肉，但是从她的大眼睛、长睫毛，就能看出来这孩子的妈妈肯定很漂亮。 「好了，我的橙……子。」一大张a4纸上，徐中磊的大橙子占了一大边，徐橙画的黄色不明物体占了一小片，徐橙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副自己很满意的样子。 「嗯……你拿去厨房，让小爸爸看看……」 小朋友对自己的画作充满了自信，徐中磊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迷惑，得一起欣赏。 …… 早餐是一人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加上人手一杯的牛奶。 程昱铭的手艺没得说，西红柿煮得浓浓的，入口即化，拌入挂面中，每一根面条都吸收了浓郁的酱汁，碗中还有大块的鸡蛋，也是酸酸甜甜，一口下去，让人很是满足。 第152页 「好吃！我做出来的就不是这个味。」徐中磊尝了一口，忍不住比起大拇指点赞。 「好吃吧？」程昱铭兴奋了，显摆道，「前段时间不是弄了好多西红柿嘛，前天就全红了，吃也吃不完，我就把它们都做成了番茄酱，整整一罐子，酸酸甜甜的。哥，你吃这个西红柿鸡蛋面是不是觉得特别浓郁？西红柿的味道很浓？那就是番茄酱的功劳啦！」 「在会做的人手里，什么都是好东西啊！我记得菜地那边的西红柿还在长着，是不是还能再收一茬？」徐中磊感概道。 「差不多吧，收也收不了多少，长着给咱们当零食吃。」 徐橙听着两人说话，只觉得这两位新爸爸比以前的爸爸好太多，面做得好吃，也没有说着说着话就打起来，她用勺子扒拉了一大口面条，觉得这个房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徐橙的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口汤也没剩下。程昱铭再一看，徐中磊的碗也差不多，白瓷碗锃亮，作为厨师的成就感爆棚，他调侃道： 「呦，你们都还挺能吃，我养了两只小猪崽子～～里边沖好了牛奶，每人一杯！要喝点什么才能算完美的一餐。」 。 温馨的早饭过后就是繁重的日常劳动。 零下之后，钢火炉就烧起来，现在菜屋暖烘烘的，干起活来好歹不算磨人。 土豆地已经收穫，新来的一批土豆也收拾好入库了。徐中磊扛着锄头翻了一遍土豆地，这里要种的黄豆苗已经长好，有了一片小叶子，所以这块地上翻地、点洞、施肥的工作得抓紧。 边边角角，徐中磊也没有浪费，决定种点萝蔔下去。白萝蔔长得快体积还大，上一轮没有种那是徐中磊规划错误，这次萝蔔秧子都发好了，就等着几十天之后吃萝蔔。 程昱铭带着徐橙在河姆渡小屋翻地，这一整个屋子都是要种土豆的。 这边只装上了必备的种植灯和三个并排的发电机，火炉也没有，程昱铭使着大力气往干硬的土地上砸，浑身都是大汗。徐橙蹲在门口，一边玩泥巴一边大眼睛滴熘熘看着他，像是很有兴味。 程昱铭要把原来做地面踩的地面锄松，翻出深层的土壤出来，清理出里边的竹根木棍什么的，把这块土变得干净又松软，这才是一块优秀的好土！ 「橙橙，你冷不冷？要不你回家去，或者去大爸爸那边？」他喘着气整完一小块土，累得不行，但是徐橙现在也没穿多少衣服，他就忍不住担心人家冷了。 这或许就是文化传统？关心人就是多添衣喝热水这种车轱辘话，朴实得不行，连程昱铭这个年轻人都不能免俗。 「我不冷，热的。」徐橙走过来给程昱铭摸小手，嘴上问，「为什么你是小爸爸，大爸爸是大爸爸呢？」 为这个问题，他们俩打了一架，最后「石头剪刀布」做出了决议。 本来，徐中磊是大哥，年龄也最大，又是一家之主，这个问题本应该没有什么争论，但是程昱铭觉得不行。就他知道的，一对男男朋友里边，大的就是攻，小的就是受，程昱铭决定要捍卫自己的尊严，所以一番胡搅蛮缠加唠唠叨叨的纠缠攻势之下，成功把要睡觉的徐中磊惹恼了。 两人唇枪舌战之后，还是按照最初的设定来，程昱铭只能放弃自己的男性尊严，屈辱地当了小爸爸，但是这能和孩子说？ 「大爸爸就是大人，小爸爸就是小一点的大人，你最小，所以要叫我们爸爸。」 不管徐橙信不信，这个解释，程昱铭觉得没毛病。 无论怎么样，程昱铭在另外一个方面到达了人生巅峰－－总算有人自愿叫他爸爸了，毕竟他大学室友个个都一身腱子肉，谁都想当别人的爸爸。 徐橙的小鸡爪子热热的果然不冷，程昱铭就放心让她在一边呆着，两人牛头不对马嘴说话，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 「开门！石头哥，小程哥！」 午后，不速之客上门了，但是这个不速之客很受人欢迎，徐橙乐颠颠迎过去，开心地大喊：「诚哥哥来啦！」 徐中磊现在有点懂那些不待见女婿的岳父心情了，徐橙简直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还剩四条，我回去和我爸吃！」 曾诚操一根长长的棍子，上面挂了一大串鱼。他一条一条把鱼别下来，总算分配好了，这边五条，家里四条。 徐中磊眼睁睁地看着，觉得现在不止自己也想揍曾诚了，他亲爹心情应该不遑多让。 「鱼，小鱼……」徐橙指着地上的鱼，说出了几个词。 新鲜的小鱼砸到雪地上，鱼血就沾染在了白雪上，很是好看。 「哪里小？我挑的都是最大的，小云你乱讲。」曾诚连忙反驳。 「下着雪呢，都进去。」程昱铭用铁盆装好雪地上的五条鱼，招唿着大家进门。 。 「曾诚你这鱼从哪来的？还不小，一条就有小半斤，我好久都没吃过肉，可馋死我了！」程昱铭放回鱼，又到了一杯开水递到曾诚手上。 曾诚手上冻得通红，忙不迭结果热水，暖手。他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兴奋，挥着手肘道：「老塘那边！那边的水还没有结冰，我早就想网鱼试试，所以昨天晚上下了渔网，今天一收，哇！一拉一条小鲫鱼，一拉一条大鲤鱼！我一收完网，立刻就往这边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53页 「不先回家？」徐中磊挖坑问。 「这边近一点。」 很好很强大，这个理由无可辩驳。 曾诚得意完，就拉着徐橙说话，首先喊：「小云……」 「诚哥哥，我是橙橙。」小姑娘一本正经纠正道。 「我们家小姑娘，改名字了。不是小云，是橙橙～曾诚你可别喊错了，徐橙，橙子的橙。」程昱铭在一边纠正，还摸了摸徐橙的头髮。 「橙橙～好听！比上次那个好听多了！」曾诚从善如流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兴高采烈继续往下说，「橙橙，哥哥今天抓了鱼，好多鱼，你想不想吃……」 一大一小聊得火热，徐中磊看着不爽，敲敲程昱铭的肩膀道：「曾诚以后会这么天天来？」 「啊？你说啥？红烧鱼还是糖醋鱼，还是酸菜鱼？酸菜鱼真的下饭又开胃，可惜现在酸菜还不能吃……」 程昱铭人还站在这里，但是心已经飞到了厨房那一盆鱼上面，想要一展自己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手艺，为这些鱼半一个体面的葬礼。 「没啥。其他的我不管，那条大鲫鱼必须清蒸才好吃。我记得买了蒸鱼豉油……往上一淋就能香得不得了……」徐中磊口水哗哗地流。 两个月！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第93章 早起的鸟儿 感受：[美食的力量] 曾诚送过来的五条鱼, 其中三条被程昱铭一锅炖了个鱼火锅，配上豆腐、豆芽、蘑菇、海带、豆笋豆皮，三人吃了个心满意足。 剩下两条搁在外面天然的冷冻室里, 等着明天再办来上一场加姜丝、大蒜和蒸鱼豉油的隆重葬礼。 吃完饭, 徐中磊盘腿坐在地上, 计划起下一餐。 徐橙在一边拿着铅笔乱画，两只大狗就在一边陪着, 哈士奇和阿拉斯加天然就是亲人的犬种, 玩个, 呸, 陪个小姑娘玩自然是水到渠成。 「咱们南方没什么特长, 就是水多。」徐中磊拿着徐橙的铅笔画图，语不惊人死不休。 「啥？什么多？哥，我怀疑你在……我已经有证据了。」程昱铭凑过来, 觉得刚刚徐中磊那话实在是很合他的心意。 「呸，水就是水, 河里流的那种水！」徐中磊话锋一转，写写画画起来, 「我们这边大河小溪多得很，都会流进涟水, 涟水再汇入大江入海，你看, 北边就是咱们省城，最开始就是靠着涟水的码头建成的。」 「涟水水面宽又急, 可以通万吨货轮的那种，而且离我们太远，pass 掉, 不合适咱们抓鱼。这边还有一条大河你也看见过，就是穿过镇子的那条，几十米宽，咱们俩又没船，也pass 掉。」 程昱铭算是反应过来了，看着徐中磊画好的简图道：「想去河里抓鱼？两条大河都不行，那还有什么河？」 「在我们西边，有九夷山脉发源出来的一条小溪。说小溪可能不太对，因为那是一条大概四米宽的小河，名字我不知道，就在这！」徐中磊简单画上山脉，一条小河从山脉中蔓延出来，最后汇入镇子上的那条大河。 徐中磊继续说：「小河离咱们村子直线不远，骑摩托车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六十里左右，但是现在没车一天之内回不了。」 「为了吃个鱼，还得在外面过夜？我觉得不划算，收益太低了。这边到处都是小水塘，就在附近抓不行？」一听这路程昱铭就放弃了，不是他怕苦怕累，主要是真的不划算。 「哈哈哈，不是，村子周围的水塘咱们要抓鱼，更远一点的小河也可以准备。」 徐中磊把铅笔和纸还给徐橙小朋友，觉得自己的抱负实在远大。 小程现在还在第一层，只想着打附近水塘的小鱼，哪里能够理解一个站在了第五层的人那种海水一般的思想深度呢？ 程昱铭翻了个白眼，抬手投降道：「那你好好准备，我明天就先去搞几条鱼试试水……还是曾诚脑子灵活，工具房那渔网我就让它这么放着！太浪费了！」 徐中磊没有回话，他撑着手回想一种抓鱼神器－－捕鱼水车，那可是个大东西。要是弄出来了，就能不停歇不费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捕鱼。 别说满足他一家的蛋白质需求，就是养活整个村都没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徐中磊在纪录片里见过捕鱼水车，原型来自中国传统的水车，利用水流流动的力量驱动，转动不停。捕鱼水车加宽了叶片，又在叶片的间隙中间拉上铁丝网，河水一流动，叶片就能将经过水车附近份额所有鱼都捞出来，再经过预设的轨道收进水车的筐子里。 但是，这年头，水泵、抽水机哪个不比慢唧唧的水车好用？谁家会知道怎么制作一台水车呢？ 还得找老人问问去啊！ 徐中磊暗自下了决心，今年至少要搞出个小水车来试试手。 。 徐中磊怀着心事，一大早起来问遍了村里几个老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水车这个东西都见过，但要问到底怎么做，那个个都摇头。 「木工看家的本事，哪里会随便告诉人？」 想想也是，这玩意技术含量太高，用处又太少，说不定普通的木工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好歹这些老人都还记得自己见过的水车在哪里。 「我们村子，往北走，绕过白羊村，再往东边走几十里。那边之前有个砖厂，要从水渠里边抽水出来，就搞了个你讲的那个水车……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用，我见过的那个水车就那一处。」 第154页 「镇上之前也有个水车，好久没用过了，就在镇子下边，河边上四五里的地方……」 徐中磊心里默默记下这两个水车的地点，家也没回就往老塘那边走。 程昱铭一大早就带着徐橙，拉着曾诚一起去那边放渔网了，这会子应该还在那。 零下十来度的天，小水塘的水在濒临结冰的边缘徘徊。水边风也飕飕的往人的脖子里边吹，但是岸边人对美食的嚮往，能让人忍受所有的艰难。 水边已经围了五六个人，都是认识的，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但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入网的鱼。 程昱铭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人，一时高兴地大喊： 「哥！你过来看，收鱼啦！」 「声音小点，莫让鱼跑了……」徐春娟给他一个白眼，跟徐中磊打招唿。 半结冰的水面上，渔网上漂浮的塑料水瓶和泡沫板子随风而动，不时又被什么生物拉到了水面之下，这让大傢伙心一紧，提到嗓子眼来。 曾诚戴上了橡胶手套，穿着连体的橡胶衣服，站在水下拉网。这一套都是昨天徐中磊找给他的，有了新装备，曾诚手上动作更利索了。 「春娟姐，你别着急。这个不像钓鱼，现在鱼都缠在网上了的，肯定跑不了。」曾诚一下一下收回网，突然激动地说：「有了，有了！」 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加上他也并不算是一个熟手，曾诚手上的动作很是迟缓，但是不一会，他还是帮助这条银白色的小鱼走出了困境，高兴道： 「是条小草鱼，重！再来一条就能吃一顿啦，橙橙，接着！」 他往岸上一抛，刚好落到徐橙的脚边，逗得小姑娘呵呵笑。 「只有橙橙有？我们这些人就不是人啦？」徐春娟促狭地说酸化，眼睛直瞟跟着来打酱油的樊玉。 「姐！又来一条，接好了！」曾诚燥得脸红，反手把又一条鱼往徐春娟脸上扔，天上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这条有五两种的罗非鱼就抛到她手里。 徐春娟也不嫌腥，像抱住了一个五世单传的婴儿一样，眼睛发亮地说：「可算是摸到肉了……」 村里老塘也是有人承包的，一般承包人会往里边投鱼苗，等着秋天十月份的时候收穫一波赚点钱。但是今年，投鱼苗的时间还没到，地震就先来了，所以老塘里边鱼其实不大也不多。 曾诚放了好久的渔网最后一共收穫了六条鱼，都是手掌大一条，就够一个成年人吃上两顿。 徐橙一直在玩鱼，她把一边的雪往鱼身上裹，最后把这条鱼包成了一个大冰块，往程昱铭手上送，说： 「小爸爸，吃鱼。」 徐中磊一把把徐橙连带的那条冰鱼抱起来，学着小女孩轻软的语调，哄道：「家里还有呢，这个还给诚哥哥，咱们回家让小爸爸做好吃的鱼好不好？」 徐橙在徐中磊怀里把手上的冰鱼投入到曾诚的铁桶里，乖巧地求表扬：「还给哥哥啦！」 「真棒！」 「唉，我也想把这鱼还给你的啊曾诚，但是我的手不停使唤……一直抖，要不这样，我和小玉今天先拿走了，到时候抓到了鱼还给你哈哈哈……」 徐春娟也想把手上那漂亮的，泛着蓝光的罗非鱼送回去，她的脑子控制住了手，但是手就是不听使唤，只能尴尬地说。 「姐，你想吃就吃，我这够呢，不用还。」曾诚脱下橡胶手套，收拾东西，嘴上不在意地说。 「那行吧……」 。 徐春娟烹饪这条鱼用了十八般手艺，姜蒜爆香，小火慢煎，煸出鱼油，最后加水熬成一大锅喷香的鱼汤。虽然由于没有油，汤色显得非常清澈，但是徐春娟和樊玉俩人还是喝了个肚儿圆。 连锅里的一点残留的汤汁都贴上土豆，吃得干干净净。 透过黝黑的烟囱，香味随着北风，飘到每一个饿着肚子上床的村里人嘴边，漫起一场关于红烧肉和糖醋鱼的美梦。 「真香啊～」 消息传得太快，只在第二天，曾诚去收鱼的时候岸边就站满了人。 嘴上说着来看看，脑子在迅速偷师。 老子（老娘）咱们就没想到，水塘里还有长了小半年的鱼呢？只怪这鬼天气冻坏了脑子，连哪里有肉吃都搞不清。 美食就是第一生产力，等到徐中磊一家子收拾好自家杂事，姗姗来迟拉着渔网到了大水塘岸边。 「石头，你怎么才来啊？蒋叔都收了一网子回去了！」 「迟到了迟到了，我们这边网都快下好了！」 人家组的两个团正在热火朝天的撒着网，还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唿…… 「哥，不然咱们去老塘那边看看？」程昱铭看这场景愣了会，建议道。 一行人调转方向往老塘那边走，还没靠近，程昱铭就看见那边各路人马来来回回，五颜六色的衣服摆在岸边，水里还有一些年轻或年老的身体在来回动。 他攥紧了自己手上的渔网，捂住小姑娘眼睛，无奈道：「老塘还要热闹些，算了算了，咱们回去……」 这么零下几十度的天，居然有人脱了衣服下水摸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94章 讨论 担忧：[关于教育的问题] 「曾诚来干嘛？」 程昱铭：「看橙橙, 顺便哭一场村里人把鱼都抓光了，没办法抓鱼送过来了……」 第155页 徐中磊佩服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这些鱼会冻死在水面下的，速度啊！」 他不想和村里人抢食, 但是计算器算得啪啪的, 最后为水塘里的鱼得出的结论是： 要么全部被村里人抓了成为盘中餐, 要么等着结冻，全部变成冻鱼在冰下活活冻死。 看来还是村里人社会…… 「不是有那种冷水鱼？我以为这些鱼都会在冰面下活着的, 冬天挖一个洞就能哗啦哗啦蹦出来？」程昱铭好奇地问, 关于冬季捕鱼的地理题他可刷过好多, 徐中磊不是乱讲？ 「之前大旱, 这俩水塘都晒干了, 它们水浅，最深的地方也不到两米，盛不了多少水。哥哥你说的那是湖啊, 最少都有十几米深，不能类比的……」徐中磊做了一个可深可深的手势。 「再叫声哥哥, 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是对……」程昱铭笑嘻嘻油嘴滑舌。 「真的？」徐中磊狐疑地问。 「假不了, 比珍珠还真！」 「那，哥哥～」徐中磊面无表情甜甜地喊道, 「你就浇菜去吧……」 下雪天有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水管非常容易结冰爆裂。为了保护好这些珍贵的耗材, 徐中磊说啥也不许人用了，水龙头全部拆掉。 所以现在他们都回归到了原始时代, 化冰为水，再浇菜。 浇水是个苦差事，徐中磊不想干都好多天了, 程昱铭这么撞到他痛点上，就算是叫爸爸，他也非常乐意。 「没听清，再叫一遍给我听听。」 「哥哥哥哥哥哥，您请吧？」 程昱铭心满意足，起身穿衣出门，临走之前朝徐中磊勾了勾手指头，低声道：「下次涨价，要叫老公才行。」 「诶哟喂你个兔崽子！有种再说一遍？！胆儿肥了你！」 徐中磊勐地提声，耳朵却迅速变红，程昱铭喜欢撩拨，也喜欢暗示，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再说都是男的，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 要是小程能直接扑倒，他也就直接躺平任干不反抗了！这么来来回回打嘴仗，就是不动，真的是太磨人了！ 徐中磊看着程昱铭落荒而逃的背影，磨了磨牙：要不，主动点？ 。 大风雪来得毫无徵兆，上午还是晴空，中午吃饭的时候，远方就来了一大团黑压压的云朵。 风停了，天色暗了下来。 突然，那团云动了！ 它以坚不可摧的力量往这边来，只是瞬间，原来厚厚松软的雪地冻起来了，狂风唿啸着，雪花砸在人手上，让人感受到真切的疼痛。 「哥，暴风雪要来了！关门！关窗！」 「锅炉房忘了！炉子还没封！」 程昱铭赶紧又拉开后门道：「我去！」 他走过一段没有屋顶覆盖的后门，伴着暴风雪撞击门窗的声音，「砰」的一声关上门，脸上直接冻得通红。 「喝点热水，小程你可太man 了。」徐中磊不吝夸奖，舒舒服服把程昱铭好一顿夸。 一家人伴着暴风雪，吃完了一顿热腾腾的午饭。 午后已经黑得就像半夜了，发电机的叶片唿唿地转着，好在不用担心发的电能把电池撑爆。 徐中磊已经为楼顶上的三台发动机都扩容的蓄电池－－用的是太阳能蓄电池，加上现在也不用供着两个冰柜，所以现在家里大灯可劲地用，电器也不用紧巴巴算时间了。 徐橙抱着电脑看动画片，笑得咯咯响，徐中磊和程昱铭就坐在客厅隔出来的小书房，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主要是徐中磊说，程昱铭听。 「今年才八月份就来暴风雪，所以这个冬天短不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搞蛋白质。」徐中磊定下了基调。 「家里的鸡能提供一部分，牛奶也还够喝。但是咱们家里二十来只鸡，每天也只有两个蛋；牛奶总会变质的，所以趁着现在我们物资充足，还有试错的机会，咱们必须出去。」 「九夷山脉那边物产丰富，有鹿有獐子还有野猪，但是我们打不过……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捕鱼。」 徐中磊最近看了几本木工书，自己也动手试做了一下传统水车，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尽管几乎不太可能，但是那个制作捕鱼水车的想法一直扎根在他心里了。 绕来绕去，还是想抓鱼。 「咱们外面不是有一个帐篷嘛，据说那东西可以让人在零下五十度生活。等再过几天，温度更低了，我要去帐篷住上几天，试试水。要是还顶用，我想……等明年冬天，我就把这玩意搭到河边上去。」 徐中磊说自己还没有想好的行动步骤： 「首先，我们俩必须学会搭建雪屋，搭得又快又好的那种。第二，我想等气温很低的时候，再去镇上一趟，看看那边冬天河水是不是上冻了，还要去找一找老人们说的水车……」 程昱铭偏头认真听徐中磊讲话，听到镇上，乖巧地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镇上……我们俩在那边搞了件大事，还能去？」 「必须去。」徐中磊缓了一下语气，道：「到时候小心点，咱们走上游或者下游，绕开他们。没问题了？」 程昱铭摇了摇头，于是徐中磊整理了一下思路，但被这么一打断，他下面就没有了。 「目前我还规划到这里……下面的事，静观其变吧，我也不知道。村里盐没有、油没有，还老的老，小的小，要是去打猎，指不定谁吃谁，徐志平现在应该头髮都要愁没了，比我还惨，唉～」 第156页 徐中磊嘴上说着担忧心里还是服帖的，这与嫉妒无关。 主要是，人嘛，总有一种「我虽然已经很惨了但是有人比我还惨哈哈哈哈哈心里平衡了」这样奇奇怪怪的心理。徐中磊一搞不定的时候，就喜欢想人家怎么惨，一想起别人，他心情就舒畅了。 上一个下雪天，徐中磊就已经感受过暴风雪的威力，不敢触人家的霉头，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蹲在家里。 在家无事，三人就嗑坚果，嗑到嘴巴秃噜皮。程昱铭还特别有生活意趣地用煮熟的米饭做粘合剂，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坚果皮变形金刚、一个徐橙的瓜子小屋和开心果小狗。 这两幅作品被程昱铭好好地装裱起来，放在陈列柜上，凑近一闻，就是一股奶油碧根果的甜香，实在是妙不可言。 除了吃吃喝喝，猫在家里的日子也不算无聊，徐中磊和程昱铭最主要的乐趣其实还是教徐橙学习－－从汉语拼音开始。 徐中磊本来还自信满满，教小学生语文～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手到擒来的吗？事实证明他错了，声母他还能知道六个，韵母就感觉完全不对劲了……连「一二三四五六七」的童谣，在他的记忆里也变得稀碎。他记得只言片语，却完全不成系统。 第十次卡壳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没有准备教科书。 什么是人类文明的结晶？要是徐中磊还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战术仰头之后，毫不犹豫地表示：是教科书，教科书！ 最后，他在杂物堆里找到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他十几年前用过的小学书，在磕磕绊绊东拼西凑之后，徐中磊总算搞出来一个教学大纲之类的玩意，教学目标也很是简单：了解常识，看得懂书，能够加减乘除…… 徐中磊看着自己费力搞出来的大纲，很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发愁。 他家有条件的小孩子也只能教育到这个份上，等到下一代，人类又要重返文盲时代、经验时代了？ 徐中磊不敢想，但是就现在来看，教育是奢侈品，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程昱铭，你说，要是咱们下一代，基本上都是文盲，有小学五年级文化，能写自己名字的都是人才，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社会组织结构？」 「唔……这个还真不好说……」 徐中磊自己已经有个定论，幽幽地道：「那将会是一个基本没有工业、没有公务员、没有上级，所有人都在为生存而挣扎的社会，就像史前时代。」 「人家都要为生存拼命了，怎么还能考虑自己到底在怎么样的社会呢？子非鱼，那时候的人其实也会变得容易满足，他们感受不到痛苦的。」 「也是……咱们过好自己这一辈子就好了，管别人那么多干嘛。我还是想让橙橙学点哲学、学点歷史……」 程昱铭做了个鬼脸，笑道：「臣妾做不到啊～你书房里那么多书，都放在她床边，等她长大了，让她自己看。会了就好，不会拉倒。」 关于教育的讨论过了良久，连徐橙都能写123，每天啊啊啊地喊了，天气总算放晴。 气温飙到了零下三四十度，院子里的大雪堆得老高，连下雪之前搭建的鄂伦春帐篷都被埋了大半。 程昱铭看着拉着睡袋、被子、木炭、铁水壶，义无返顾要往帐篷里住的徐中磊，非常无奈。 冻得死人的气温，雪面之下薄薄地帐篷，还有光头的、单薄的徐中磊，程昱铭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能不住么？」 第95章 失策 感受：[一夜白头] 就算是程昱铭皱了眉头, 急得在徐中磊面前团团转，焦躁得不得了，但徐中磊铁了心装作没看见。 帐篷是早就盖好的, 帘子拉得严严实实, 徐中磊绕着这堆冰坨子走了一圈, 总算找到了之前留下来的门，用工具扒拉出一条通人的小道。 他弓着身子, 在帐篷内外穿梭, 送进去木炭和木头, 忙得团团转。 程昱铭一边冷眼看着, 越看越气, 急得脑壳发晕，最后还是气急败坏、恶声恶气地朝徐中磊大声说： 「还要准备什么！我来拿！」 徐中磊一愣，瞬间笑得花一样, 笑眯眯道：「地下室有防潮垫，你帮我去找找看, 今天晚上睡觉要用的。」 「哼。」程昱铭从鼻子里喘出一口白气，头也不回往屋子里边走。 徐中磊做好的规划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程昱铭再不情愿也只能看着。 徐中磊手上抱着食材头也不回进了帐篷，其实小程是瞎担心, 里边虽然还没有生火，但是气温已经在零上, 他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外套铺在防潮垫上, 他坐在小椅子上开始生火。 帐篷正中有一个特意挖的凹陷坑，那里就是徐中磊的料理台。 裊裊的烟火升起来，一直往上从帐篷的顶上飘出去, 没错，这种帐篷是不封顶的，徐中磊抬头一看就是木头，还有暗淡的天色，不一会大火烧起来，外窜的烟就更多了。 水壶里边装的是雪，徐中磊把它搁在火坑的铁架子上，又在火炕边贴上两个土豆，那就是他今晚的晚餐了。 就像斯堪得那维亚半岛上牧鹿的鄂伦春族一样，用糖和盐煮上奶茶为自己提供必要的能量，再直接生吃鹿肉提供必要的脂肪和蛋白质。 徐中磊畅享了一番自己大啖生鹿肉的威武场景，心里将制作水车捕鱼的优先级又提高了一截，毕竟，鹿生吃不到，鱼生还是有希望的。 第157页 「大爸爸？橙橙想进来……」 寂寥的牧人小屋来了个不速之客，徐中磊连忙站起来，把用石头压得严严实实的帐篷帘子拉开，外面暗淡的天色映进来，小姑娘把一个大铁盆送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 「吃饭啦！」 徐橙坐在垫子上觉得这个小屋实在新鲜好玩，她左看看右瞅瞅，眼睛亮亮的，兴奋得不得了。 徐中磊边把大铁盆放到近火的地方，一边和小姑娘说话。小程真是细心，装饭菜的都是可以直接上火烤的铁盆，徐中磊有点愧疚，尤其是想到小程一个人在屋子里，急得嘴角起泡还特意找出铁盆送饭的场景，他有点小小的动摇了。 「你们吃过饭了？小爸爸呢？」 突然来的问句让徐橙放松了的嵴背挺得笔直，她认真回道：「嗯嗯，吃过了，在洗碗。」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冷不冷？」 「不冷……」 「那你回去跟小爸爸说，这里不冷，很暖和，比家里还舒服。」徐中磊想让小程放心点。 「可是……」 看着徐橙小朋友很有话要讲的样子，徐中磊决定强硬一点，他低声道：「你就这么说，这是我们俩人的小秘密，谁也不许说的。」 徐橙带着徐中磊的嘱託走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他将烧开的水掺上冰雪简单洗漱一下，决定睡觉了。 要验证这个帐篷好不好用，最大的考验就是温度急剧下降的夜晚能否保护徐中磊不受寒风侵袭。 他铺好了防潮垫、铺好一层小毯子，脱掉所有衣服光光地躺进睡袋里，只露了一个头，枕的还是他的衣服裤子团成的枕头。 皮肤与睡袋直接接触有助于保暖，他要保护好自己身体里散发的所有热气。 徐中磊看着不远处燃烧的火坑，发出跳跃的温暖的橘色光，一小片灰尘被火光推得很高，最后又落下来，刚好掉到他的鼻头。 除了底下太硬硌得人难受之外，徐中磊觉得一切都好，这种简单的帐篷确实很适合在寒冷的天气使用。火光渐渐熄灭，他意识也变得模煳，明天，明天要去白羊村…… 什么东西，耳朵里痒痒的！大冬天里都有虫子吗？ 徐中磊睡得迷迷煳煳，被一直在他头上做怪的的什么东西弄醒了，他稍微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说： 「咱们俩平时都一起睡的……橙橙跟狗睡着了，我就来找你。你往里挤挤，这个睡袋大，咱们俩睡一起，暖和。」 徐中磊发懵地拉开睡袋，熘熘的肩膀一览无余。 「哥，你背着我就裸睡？」 程昱铭哑声，语气非常奇妙，但是哥看着没拒绝，这是同意了？！ 哦嚯！ 程昱铭手上迅速地脱光本来也没好好穿的衣服，特意还把睡衣什么的全部抛一边，动作滑熘地钻进徐中磊的睡袋。 他集训的时候有过三十秒穿好一身迷彩，还扣好了皮带的记录，但是与今天这番急速脱衣的表演相比，还是差了点激情。人哪，总是能发掘新极限。 「哥～你下面穿了呀～」 听着很是失落。 「我看你是在想peach。」徐中磊在程昱铭钻进来的一刻睡意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睡袋再大号都是为一人设计的，程昱铭一进来，他现在是哪哪都不自在。 「帐篷帘子拉好没？要是漏风咱们俩今晚都能交代在这了。」徐中磊闭着眼睛问，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好，他纯洁的小手就搁在睡袋里边，突然摸到了一大块有点硬的肌肉，再往下，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我艹你程昱铭！你特么没穿内裤！」睡不着了，今晚不用睡了！ 程昱铭佯装娇羞，其实手上动作特别放肆，红着脸道：「哥你来，我不反抗～～」 「睡觉睡觉！」 两人两颗头都在睡袋外，暴露了一大片空腔，凉风直直往两人脖子里边灌，程昱铭把脱在一边的外套扯过来，盖住了两人的脖子，这才重新暖和起来。 「看，有星星！」程昱铭在睡袋中捏了捏徐中磊的肚子，示意他去看天。 此时夜已深，亘古的星空变得幽蓝，如梵谷那个世纪所见的天空一样，闪烁着光芒。 「你是哪个星座的，哥？我是白羊座，就是明天要去的那个地方，真巧。」 「处／女座吧，如果是按照公历生日来算的话……」 程昱铭心里暗暗点头，这星座真准，倔得死，爱完美，强迫症，可不就是徐中磊这人嘛。 「程昱铭！你不要捏我的肚子，」徐中磊打掉程昱铭的手，看着头顶上一小点星空道：「我觉得这个星座不准，人的性格本来就是有变化的，哪里需要一个星座来判定呢？再说，那些相信星座之说的人，说不定潜意识就把自己的性格往那个方向靠。」 旁边人沉默良久，连手都不往他肚子上放了，徐中磊觉得有件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他咳了咳，犹豫而踌躇地道： 「你摸到的肉，都是这段时间涨起来的……」 「我以前是有腹肌的，四块。」 程昱铭凝神了半天，以为徐中磊又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这？就这？ 他迅速回溯了一下前因后果，眼睛瞬间就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在徐中磊耳边低声道：「我的错……你以前的腹肌在哪呢？这里，还是这里？」 第158页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酥，徐中磊的心里的小鹿都拉着手跳起草裙舞！他心里感慨这年轻人真苏真会撩，得让多少鹿一头撞死啊！ 「哥，我发现，你其实是有腹肌的，一大块呢。」 还「一大块」，「大」！其他地方大就算了，肚子大！徐中磊咬着后槽牙，愤愤想：小鹿不用死，程昱铭你自己撞死算了！ 。 后半夜的温度急剧下降，火坑的火也渐渐熄灭了下来，程昱铭睡得迷迷煳煳，就觉得紧贴着自己的徐中磊冷得直发抖。 他赶紧松了的睡袋口繫紧，又好好地拿羽绒服裹住两人的头，在睡袋里全然抱住徐中磊，过了好一会，两人之间重新变得温暖，徐中磊也不抖了。 「要是我没来，看你怎么办？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啦？」 但是程昱铭高兴得太早，极度低温其实不是那么好扛住的，只一会，室内气温陡然下降，徐中磊也醒了，两人也不管什么恩恩怨怨，紧紧拥抱在一起，汲取温暖。 「卧槽，哥，你眉毛白了！还有头髮，鼻毛！」 「你别看我的鼻毛的，你现在说话就是一台大型加湿器，嗤嗤嗤不停，超大马力！」 「哥，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温度在你计划之内吗？是不是脱缰了啊啊啊！太冷了！」 徐中磊牌加湿器说得茫然，「这帐篷，熄火之后的后半夜，我预计的最低温应该是零下十度左右，现在感觉远远不止。」 「那咱们回去？」 「不行，能忍就忍，野外温度比现在低得多呢，刚好咱们提前感受一下。」 极度低温下，两人就算抱得再紧也完全没有想乱七八糟事情的兴致，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狗命。 「哥，可还行？」 「再忍忍，忍忍……」 第96章 火摺子 感受：[人类的智计] 尽管外面下着是一片雪景, 但是这天早得还是跟夏天一样，哦，没错现在就是夏天, 八月份。 「天亮了？」程昱铭闭着眼睛迷迷煳煳问。 「起床, 一会徐橙就醒了, 会找不着人……」 程昱铭虽然脑子昏沉但是手上动作麻利，死命拖着徐中磊的腰不让他走。 「你牲口啊！再动！」徐中磊面红耳赤, 十分庆幸自己还穿了条内裤, 不然就遭了。 「哥, 不好意思, 对不起……但是其实不是我在动, 我也不想昂～」程昱铭话说得软，做起来很是强硬。 睡袋下，两人来回斗法, 最后还是徐中磊动作软下来，破罐子破摔。 「道路千万条, 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徐中磊趴伏着, 嘴里还念念有词，「由此可见, 交通规则是有道理的，一个驾驶座确实只能坐一个人, 坐近了容易出事故……」 「哥，你念叨啥？」 「我说你快点, 徐橙要醒！」要是找过来，他的脸就没了。 「醒了有狗陪着呢，男人什么都行, 就是不能快。对了哥，你内裤能脱了吗？」 「你tm那玩意扔我脸上来了，你问我能不能脱？我什么意见它重要吗？」 「不好意思，不熟练，下次扔远点。」程昱铭把那块布料送得更远一些，低声笑道：「哥，你嘴硬，但是身体很诚实……」 。 徐中磊一大早上都被那句古早言情风的台词说得五雷轰顶。 这是啥？打桩机和灭火器的爱情故事吗？还有，难道他真的很诚实？ 不可能的，那就是个意外。 血气方刚，干柴烈火，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事，他就罔长了这一根，能直接免除必要程序去皇宫当大内总管了。 「橙橙没跟你们出来？一个人在家吗？」徐春娟站在徐中磊旁边暗戳戳地问道。 「跟着呢，被曾诚牵着。」 徐春娟看着徐中磊的脸，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比较白，黑眼圈比较明显，眼底一片乌黑。他神情也是萎靡的，嵴背都挺不直，像是被什么小妖精吸收了阳气。 她眼睛一转，福至心灵，看到了程昱铭的同款黑眼圈，瞬间什么都懂了。 「咦～～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激情，搞到太晚，昨天晚上没时间睡觉吧？」 「噗！」徐中磊被这奇妙的语气激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冷空气直入喉咙，呛得他直咳嗽，「有那么明显？」 徐春娟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懂的都懂。」 果然，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过来说话的徐志平、跟着曾诚走过来的曾医生，甚至是刘姐和蒋叔媳妇，看见他和程昱铭如出一辙的黑眼圈之后，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你们虽然年轻，但是办起事来还是要注意一些啊，今天要搬木头，重体力活就怕你们扛不住。」 程昱铭操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信地拍着胸脯道：「我行！我体力好着呢！」 徐中磊听得一阵窒息，无比后悔昨天晚上怎么就把这孽畜收进了自己的被窝，真踏马是眼瞎了。 。 全村一行人慢吞吞在无暇的雪地上行走，留下一大串杂乱的脚印。 要说这慢，其实是有讲究的，这讲究来自几个月之前雪天盖房的经验。 极寒天气下户外活动，宁愿做这么事情都慢慢来，但是万万不可出汗，一出汗，贴近皮肤的衣服就失去了保温的作用，能把人冻个透心凉。 第159页 徐中磊自己也做过实验，不管是昂贵的羽绒服加冲锋衣加抓绒贴身内衣的组合，还是大棉袄加雨衣加棉质里衣的组合，只要汗湿了一层，所有衣服的保温效果就都彻底完蛋。 徐志平苦口婆心说了好几遍，为了小命着想，大傢伙就这么慢悠悠地花了两个小时走到了白羊村。 到了砍树的山，木材坟场，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他们的木材－－整整齐齐，一熘一熘的木材们，与冰雪埋在一起，全乎地冻上了。 冰鲜，急冻，根根完整。 现实版的：它就在我面前，像是隔了十万年的时光，想触碰它，但触手一片冰凉。 别说手凉，大傢伙连心都凉了，强行和冰木对线失败之后，讨论声大了起来。 「早晓得那天就应该直接运回来，徐志平你怎么想的，至少顶上也得盖上个棚子啊！」 「那天砍完都天黑了，还搬回去？我看，你先把你的脑壳搬回去再讲。」 「……」 「吵吵吵，屁事不做就知道吵！你们讲话的，有一个算一个，去山上搞点树叶子木桿杆过来，生个火热一热就阔以了嘛。」 铁叔很少说话，一说话就很让人信服，女人们也不闹架了，排着队上山捡柴火。 徐志平和铁叔两人绕着冰木头墙挑挑拣拣，找到了几处生火的好地方。 「咱们也上去？」程昱铭低声问。 「上去吧，这么几个人能捡多少柴？不够用。」徐中磊一动，几家关系好的也跟着上山了。 留下老弱病残，听得铁叔一句，「挖开浅一点的冰面，刨点土出来，木材在冰面上烧不燃。」也是个个都忙活起来了。 一切就绪，就是铁叔大显身手的时候。 徐中磊也凑近看，只见他正了正帽子，各朝自己两手哈了一大口气，使尽了力气把稍微干燥的树叶子搓成毛躁成团的状态，然后他从裤腰带上掏出一个黑灰色的竹筒筒。他气定神闲，小心翼翼从竹筒里拿出一还在轻微燃烧着的一截东西来，把烧着的火屑转移到搓好的那团引火物上。 铁叔动作麻利，一边收好竹筒，一边朝着叶子堆唿气，没过几分钟，烟气上来，火就烧着了。 「这是……传说中的火摺子？」徐中磊看完全程，忍不住轻嘆。 「你这个伢子不错，认得出来？」铁叔小心地把烧着的一团火放到小木枝上，一边道。 「见过……」内情自然不必说，徐中磊能说自己是看了b站上德爷花了两个小时整火，结果屁都没搞出来，他自己就刷完了所有的人工取火视频？最后还写了一页a4纸的生火方法？ 宅男的日常，就是如此清丽脱俗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等它再烧一阵，你们就能动手烧了，就在那些铺好土的地方搞起。」铁叔烧好一团火，深藏功与名。 青年人，尤其是男人，对烧火这件事总是有着出奇的兴味，尤其还不喜欢别人染指，徐创、戴胜甚至是曾诚都是一人一个坑，像是花蝴蝶一样在场子中来回穿梭，享受自己独有的moment（时刻）。 年轻人啊～ 徐中磊感嘆完，手也痒痒起来，就听见程昱铭就大声喊道：「哥，你再去找点树叶子过来！」 夫夫档烧出来的火，肯定比这群单身狗大！徐中磊确信。 男人之间果然充满了竞争，在徐志平也上场烧火还顺走了徐中磊辛辛苦苦搬过来的干叶子之后，程昱铭也觉得隔壁戴胜的目光都充满了挑衅。 戴胜的每一次回头都是在炫耀：我大！你看我，超大！ 比大小，所有男孩子逃不过的宿命。 万万没想到，烧火的强者不是在场任何一位男子，而是女同志，无他，她们人太多了！ 「哥，你看。」程昱铭比大小失败，百无聊赖四望，他眼睛发光，指着一地方让徐中磊看。 「啥？」 隔壁戴胜正在兜里掏着什么，体型的缘故，他掏得很艰难，徐中磊看清楚了，一个土豆，两个土豆，三个土豆…… 三个土豆都是手心大点，看着还是生的，戴胜把这些土豆放在融化的雪里滚了一圈，又裹上泥巴，小心地把三个泥球放在靠火的地方，然后…… 戴胜就不动了，痴汉地盯着燃烧着的篝火和里边的土豆，很是认真。 程昱铭还能看见这人咽口水的动作，他也忍不住跟着吞起口水来，好香啊～ 「什么东西好香啊～」徐中磊也闻到了空气中醉人的香气，心神不宁。 「烤土豆吧，戴胜那三个不是刚烤，怎么这么香－」程昱铭震撼一秒，拉着徐中磊小声道：「他们是不是都约好了，怎么都在吃土豆！」 曾诚、樊玉、蒋叔、徐金鹏……所有人，约定好了一样都开始烤起了土豆，这场景真是，蔚为壮观。 「我从来没有觉得过烤土豆居然这么香！」徐中磊咬着干硬硬的饭糰，一鼻子香味一口饭，吃得很是陶醉。 。 几团篝火不能让大冰块们瞬间变成一摊水，但是好歹还是能够让人拉出冻在里边的木头了。 搬运的方法村里也早就商量过，这会只需要按照计划行事。 拉出来的木头被排列出三角形的形状，最底下木头特意还包上了冰雪，浇上刚刚融化的雪水。 这个巨大的三角形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之下迅速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第160页 之前绑在最底下一层的绳子这时候就起了大作用，站在最前面的人，只需不那么费力地一拉，这一大坨冰块就轻而义举地动起来了。 第97章 讲故事 担忧：[女婿和未来]…… 用冰雪做粘合剂的树木大三角, 弄了二十一个，在路上摆出几十米开外的长流来，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完成, 剩下的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回徐家老屋村了。 程昱铭和徐创被国盛叔拉着去做领头羊, 一个在前面拉, 一个在后面推，国盛叔就在前面领路。 领头拉绳子的人是最耗费体力的, 虽然木头最底下结的冰能够让它在冻得梆梆硬的雪地上滑行, 但是限于摩擦力, 要它动起来也不是容易事, 一要操控方向, 二则是要使大力气拉动这个笨拙的三角体。 程昱铭正是一身力气的年纪，虽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但也丝毫不减气魄, 他脱下身上有点贵的大羽绒服，整理完手套围巾, 钻进预设好的绳子里，嘴巴里唿气白气, 腰腹部位一发力，在配上后面徐创的推动－－ 这艘冻在冰面上的小船就向前缓缓动了起来。 「小程, 你跟着我的脚印走，别带错路了。」 「后面的！快点跟上来！」 前人开道后人爽, 徐中磊拉着木头跟在后面，就觉得这地变得更加光滑, 摩擦力也更小了，他一人稍微费点力就能跟上前面那艘船的小尾巴。 越往后走，之前被沉重的树木压过的地面就变得更加光滑, 更加不用力气。 后面的人拉了更加沉重的木头，但是只需要注意脚下不能滑倒了。 从排在最后的樊玉角度看过去，山间的松针闪着银光，这些渺小的伏尔加河上的縴夫，蚂蚁一样在挪动，在对抗酷烈的冰寒。 这些粗壮的、不怎么粗壮的木材在徐家老屋唯一的公路上，摆了满满一地，留守在村里的刘姐和三个小孩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兴奋地在公路上跑来跑去，两个调皮的男孩子已经爬上了三角木头的顶，在上边鬼哭狼嚎唱着正常人听不懂的歌。 小姑娘徐橙就在一边文文静静看着，眼睛里流露出嚮往的神色。 程昱铭虽然很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熊孩子，但是看见自家人不掺和，又觉得心疼了。 「1、2、3，飞起来了！」程昱铭掐住小姑娘的腰，腾地转了一圈，逗的徐橙脸上绯红，小声嘿嘿地笑了起来，「站稳啦，你自己往上爬，高一点，再高一点。」 徐橙高兴地抬脚往上窜，然后热红了脸朝程昱铭笑，又站在树身上朝远处的所有她认识的人打招唿： 「诚哥哥！」 「大爸爸！」 「平伯伯！」 我在这，我站得好高啊！ 徐中磊看着小姑娘的活泼劲也乐，被感染地大声喊道：「橙橙，你在哪呢？」 「这里！这里！」徐橙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颠颠地跳了起来，双手高举。 小孩的游戏成年人也玩得乐此不疲。 但是成年人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事，不可能陪着人傻乐呵。徐中磊逗完小孩，继续旁观这个开在路边的「分赃会议」。 「我和程昱铭两个人也只有三十六根，两份，也太少了点。徐天赐那份也该给留给徐橙吧？」徐中磊质疑朱娭毑提出来的按人数均分方案。 徐辉家里六口人，这么一分就能拿去许多。 「你都为徐小云改名了还想多分？分个屁啊。再说，你家里那个男人又不是我们村里人，分一份还是看在你的面子，爱要要，不拿滚。」朱娭毑又拿程昱铭是个外乡人说事了。 「朱娭毑，莫闹了。现在在村里的都是村里人，再次再也不准讲这种怪话。」徐志平看着事态有再发展的势头连忙制止，给出了方案： 「按照以前的分粮食的比例来，成年人分一份，小孩子减半。」 「我看你徐志平屁股就是歪的，你屋里一个瘸腿的堂客，一个碗都不会洗的小孩子，你肯定要平均分－－」 「妈妈！别讲了！」 徐辉大声喝止，拉着这老婆子往旁边走，还陪笑道：「我妈妈老了……徐志平你来分，都听你的。」 朱娭毑这话委实惹怒了众人，连一贯不讲理的余娭毑都超她走远的方向呸了一口。在场各位除了朱娭毑和徐沖嗲这种肯定有人养老的老傢伙，剩下的以后都不一定有后人赡养，以后可是要靠着集体主义平均分来活下去，朱娭毑这么一分，大家脸色不要太难看。 动我蛋糕着，打死都不为过！ 一直到他们一家三口拉了足量的木头回家，暗流涌动各怀鬼胎，徐中磊看得真切，回家很久还是心内郁结。 晚饭也不香了，教橙橙写字也一点精神都没有，还时不时发个呆，吓得徐橙拉着程昱铭衣角可怜兮兮喊爸爸。 程昱铭拉着发呆的徐中磊回到卧室，担忧地问： 「咋啦，我看你心神不宁的，出了什么事？」 徐中磊没有回答，而是开始讲故事。 「我看过一部十多年前的电影，情节是这样的：一家包轮船出去团建的公司在海上遇上了风浪，流落荒岛。又因为某些原因，这些活下来的人都以为风浪就是世界末日的徵兆，世界不存在了，人类灭绝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十几个人。他们就开始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活下去，让人类这个种族活下去……」 第161页 「他们在荒岛上採摘野果子，抓鱼。能够吃饱了，他们就开始考虑未来的事，谈论起人类基因的留存来。」 「公司雇用的一个教授画出了每个人的基因图谱，说：在场每一个女人都要和每一个男人交／配，争取生下有着所有男人女人基因的孩子，每一个女人都要多干多怀多生……他计算了女人们的生理期，也规划好了男人们精子的最佳年龄，让她们务必在最好的年纪生下最多的崽。」 徐中磊故事讲一半停住了，脸上带着遗憾。程昱铭听得入神，连忙问：「接下来呢？这么干，能拍出来吗？」 「下面？接下来当然是电影院观众喜闻乐见的拯救环节，男主擦掉了那教授写下来的交／配建议，在板子上写下一个的字，转过身特别帅气地说：但是你忘记了一个重要的因素：爱情！ 于是在场每一个人都热烈地鼓掌，这个繁衍问题就这么交待过去了。电影里的女人们都是自由的，尤其是女主，还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但是我不喜欢这个桥段，不真实，太童话了。」 程昱铭听懂徐中磊的暗示，道：「你说，我们这些留守在徐家老屋村里的人，就跟那些流落在荒岛上的人一样，有一天会要威胁所有女性生下……不同基因的后代？！」 程昱铭这么一说，自己都被吓到了。 「所有雄性对于留下有自己基因的孩子充满了热衷。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的男人完全不能接受替别人养孩子。」徐中磊道。 程昱铭赶紧赌咒发誓道：「我没有，我可以的和你一起养孩子！」 「除了一些爱好与众不同的雄性。」徐中磊补充，「不好意思，刚刚说得不严谨。这里补充一下，其实动物族群也是存在同性恋现象的，你不用自卑……」 程昱铭：？？？这是安慰？ 「不过我们村这个荒岛其实事态发展还没有到非常严重的地步，主要原因可能是咱们现在生存压力太大了，还没有精力思考这种繁衍的大事。」徐中磊话锋一转，又道： 「但是我怕假以时日，村里单身汉，徐创、曾诚、徐大利……一共七号人，会想办法平分咱们村三位单身女性的所有权。还有咱们家徐橙，以后的备选老公竟然只有余娭毑和朱娭毑的孙子！太令人绝望了。」 徐中磊一提小姑娘的未来，程昱铭也跟着焦虑起来。两人在卧室面面相觑，唉声嘆气了半天，觉得这未来很是没有希望。 「还是人太少啊！」 确实，人太少了，女人太少，小孩也太少。 而且身处孤岛之中，连个可以交流的外姓村都没有。 徐中磊想了半天，嘴里喃喃道：「我不应该太着急的……现在村里情况还好，主要就是掌权人话事人是个有妻有子，讲义气的徐志平，伦理道德秩序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主要是徐橙……还有好十几年呢，我怎么这么着急啊！」 「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程昱铭眼睛发亮接话道： 「要给徐橙找个好女婿，咱们现在就要开始物色。咱们去镇上，去县城，拉几个小男孩回来，咱们好好养着。等橙橙到了年纪就在他们中间挑，一个两个三四个，要是徐橙喜欢……都收了也可以……」 徐中磊被这个出其不意的想法惊呆了，要回归母系氏族社会？男性向后宫？程昱铭真的挺敢想啊！ 但是这前景被程昱铭描绘得好带感是怎么回事？ 沉思良久，徐中磊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兴奋地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做好准备，到镇上找女婿，呸，看看情况去。」 至于村里三位成年单身女性的未来，徐中磊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明天就去！告诉她们未来的残酷，委身也好爱情也罢，她们趁早得在村里找到一位伴侣。 要么就像樊玉一样，随身带刀，随时准备杀人。 只要女人们有主了，剩下的男人，徐中磊并不为他们担心。 没有什么冲动是一大坨雪熄灭不了的；要是有，那就再来一坨。 第98章 已修改 偷听：[一场大戏] 徐中磊清早闭着眼睛, 就已经规划好了今天一天要做的事。 河姆渡小屋全部都种土豆，育苗工作已经完成，今天要把这些土豆全部栽下去； 预备种植黄豆的那块地已经施过肥, 小豆芽们已经长到了七八厘米高, 也该种下去了； 程煜铭今天要把蘑菇房收拾出来, 新一轮的孢子们也要开始生长起来了； 种植架上的木头箱子里边种的蔬菜要浇水，要餵鸡、要扫雪、要把老大和小纸拉出去遛遛……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当妇女之友, 把昨天自己的猜想拿出去, 提醒一下村里三位育龄单身女性。 徐中磊把这件事调到要做的事情最优先级, 立刻马上要去做。 他睁开眼睛, 飞快地洗漱完, 又跟半醒的程昱铭打了招唿，顶着寒风匆匆出门。这种事不好让别人知道，所以要趁早, 避着人走。 。 农村的清晨醒得早，六点半不到村庄就热闹起来了。 徐中磊一路走过去, 砍柴声、煮水声、烧火声、讲话声、漱口声，错落有致, 极富生活气息。 从烘干房往里走，就进入了村民的生活区。各家房子都绕着一条人工走出来的小道建造。 第162页 因客观条件和主人家勤快程度不同, 房子也各有兴味。徐中磊心里默默想着，要是现在还能如从前一样；那么这些风格各异的民居样式简直就是绝好的论文素材, 不水上几十篇都对不起这特色。 在这些矮小、逼仄的小平房中间有一座格外显眼的院子。那就是徐辉家，这平整了周围的土地建了个小院子、又用碎石片建了一个围墙的屋子, 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徐中磊暗想：这可能就是排面和富裕的象徵，有围墙、有大门、还用移栽了不少茶树围了一块菜地。啧啧啧，这高贵的一切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实现的, 它就是这家人有劳动力、有闲时、有足够粮食的象徵，这炫富简单粗／暴，很有效。 徐辉一家还没有起床，要不然这大门就要大开，迎接四方的艷羡视线了。 石头围墙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总有些空隙。 徐中磊顺着围墙的缝隙，粗粗向内一瞟。不，还是有人起床了的，一个身影在院子里噼柴，但是声音太小，他给忽视了。 但是这人……好小啊，不像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骨骼架子。 徐中磊视线收回时，噼柴的那人刚好弯下身抡起沉重的斧子，他看清了，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徐中磊对号入座，应该是徐辉家的大女儿，徐敏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子，他没见过几次，也没和她说过话。 小女孩要砍柴他能理解，这年头，每家每户所有的劳动力，确实是都要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没什么好奇怪的。 徐中磊不打算再窥屏，打算沿着小道，继续往里走。找到徐春娟，说事，回家吃饭，速战速决。 「徐敏！你在哪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砍柴？！」朱娭毑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让徐中磊匆忙的步履瞬间就停住了。 「做个饭累人吗，都这时候还没上桌？砍砍砍，昨天晚上就喊你砍柴，你不听，非要拖到今天来！整天就晓得吃饭，一喊你做事，你就天天给我拖！推三阻四、懒得出血！我就是养只猪，养只狗，人家还会对我叫几声，晃尾巴！你连个猪都不如！」 「人家老人家讲古，女的不中用，就是不中用。当初你谭欢怀你的时候，花了几千块钱照片子，我看当时就不应该听谭欢的哭嚎，打了算了！说不定现在还多出来个伢子！讨债鬼，就不应该生下你这个讨债鬼！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把你腌进粪缸里，一了百了！」 「你瞪我？你还用你个牛眼睛瞪我？我哪句话讲得不好了？老子我供你吃供你穿，就让你做点饭怎么了？女的就是白眼狼，养不熟！肚子还跟个尿桶样，吃个没够！有你吃的一半东西，就足足够养活徐小云，至少还能给你老弟当媳妇，你？！你个娼妇，养的都归了别个屋里！要是现在有人要，我早晚把你嫁出去，最少还能换点粮食吃吃……」 这一番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教育」，实在是让程煜铭目瞪口呆，他猫下身，想听听这老婆子还能有什么高论。 但是徐中磊的打算破产了，里边传出一个和稀泥的男声，安慰着朱娭毑道： 「妈妈你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听这称唿应该是徐辉，夹在女人和亲妈之间的男人，感觉也不容易。 徐辉停顿了一阵，又大声喊道：「徐敏敏！娭毑也没讲错，你做个饭怎么了？不情不愿的，现在饭还吃不上，难怪惹得你娭毑不痛快，快给你娭毑讲对不起。」 徐中磊觉得自己错了，就不应该对徐辉产生一点同情的。 「……」 徐辉的和稀泥之后，就是一阵难堪的沉默，看来徐敏敏并不愿意道歉。 从徐中磊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挺得笔直的嵴背，不像是容易屈服的样子。 「给你娭毑道歉！」女声应该是谭欢，徐敏敏的妈妈。 「讲声对不起，嗲嗲来搞饭，你来帮忙烧柴好不好？」苍老的男声，徐敏敏的爷爷。 都在逼她……徐中磊听着就觉得窒息。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娭毑！你在哪里？我要尿尿，要尿床上了！」不用说，徐敏敏的老弟。 …… 男孩造成的一阵骚动之后，这个女孩还是没有道歉。但是人似乎散去了，里边又重回阖家幸福、母慈子孝的场面。 徐中磊最终也没有想办法救人，或者给这个女孩一点安慰。 他觉得，或许对于骄傲的徐敏敏来说，这就是最难堪、最不能让人知道的时刻，他蹑手蹑脚离开了墙根，觉得此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安静地离开。 他一路也没有心情顺便欣赏乡村特色民居，南方难得的银装素裹，他脚步迅速到了徐春娟的房子，先办正事。 「稀客啊，来了来了，樊玉快去开门！」 这么早上门的客人不多见，当那个客人是一贯懒得管事的石头，那就更稀奇了。 俩女人正在梳头，衣衫不整，蓬头垢面。 徐中磊进来了之后很是尴尬，进退两难，只能一笑问道：「我先出去？」 「不不不，不用，放宽心。你既然和小程在一起了，那就是咱们闺蜜，姐妹之间不用那么生分哈哈哈。」徐春娟梳着头髮促狭地说。 大多数女性都热衷于看好看的男孩子谈恋爱，就算对象不是自己，甚至是个男的，也乐在其中。连一向冷漠脸的樊玉都get 到了笑点，跟着呵呵笑起来。 第163页 「你们隔壁还有一个人呢？我记得是叫佳婷对吧？」既然是女人之间的事，那得等人来齐了再说。 王佳婷的出场就像王熙凤，先声夺人。 「来了来了，我见你直接往春娟姐家里走了，以为你不想见我这寡妇呢。本来不想凑热闹的，你喊我我就进来了。」 人已到齐，有话就好说。 徐中磊把昨天跟小程讲的那个故事又说了一遍，三人神态各异。 樊玉咬牙切齿，指头掰得咔咔响，只冷声道：「来呗，还能管住人的腿咋滴？对了，春娟姐，我的磨刀石你放在哪了？把家里菜刀、柴刀、杀猪刀都找出来，磨利点。来一个砍一个，姐你在前面那刀对着，我就在后边套麻袋，抓住一个下面的东西都切了，扔大水塘里边去。 不好不好，水塘结冰了，扔哪里才合适？」 红x少x队 带刀女青年双手挠散了刚绑好的头髮，很是为抛物地点发愁。 「小玉，别乱讲话！不在意的人以为你在讲大话，有心人会把它记在心里的。」徐春娟觉得樊玉这打打杀杀都放在嘴上的习惯一点都不好，忙不迭的告诫。然后她对着徐中磊惆怅的笑道： 「石头，我也不瞒你，不怕你笑话。早几个月之前，我就心里就大概有底了。你收养徐橙的时候，我明里暗里和你说，你还让我问樊玉，哈哈，樊玉只晓得杀人，但是这哪里是打打杀杀能够解决的事情哦。 第一次是徐大利，我挖笋子的时候，他就从后面摸过来，朝我姐姐妹妹的乱叫。哼，脱身之后他还牛皮糖一样的甩不掉，只能搞根胡萝蔔吊着他。但是我心里清楚，村里这几个男人，我怕总是要挑一个的。」 这话徐中磊还没来得及接，就看见王佳婷气红了脸，咬牙切齿道： 「徐大利，日他妈个龟孙子！他娘的也摸过我的手！」 听着王佳婷愤而大怒，徐中磊连抠手指的动作都停了。 卧槽？平时看着老老实实不声不响的徐大利，竟然也在玩广撒网的把戏？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时老娘老公去世还没半年，这龟孙子就来和我撩骚。我一生气直接啐了一脸，本来以为他能消停了的，没想到这是祸害你来了？春娟姐，我的错，对不住了。早知道就直接该废了这孙子的命根子……」 徐中磊听得下半身一跳一跳地疼。 第99章 被拒绝了 体会：[难得做好人] 他第一次见到王佳婷这女人的时候, 她正是新丧，亲手埋葬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一家人。当时她蓬头垢面、黑咕隆咚，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现在调整了状态, 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清秀柔弱的样子看起来比徐春娟还让人疼惜些。没想到一开口形象就没了, 张口老娘闭口命根子……简直与拿了贤良淑德剧本的春娟姐，处于两个极端。 他这边正在思绪乱飞, 那边两人都已经聊开了。 女人的话题徐中磊不管兴趣, 但是他还是乖巧地坐在一边听着。 她们先是互相道完歉,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将渣男徐大利骂了个通透, 人品、外貌、体格、性格, 全部都把人贬低到了尘埃里去，不少乱七八糟的爆料都让徐中磊以为自己在看三流小报。 徐春娟也说得唾沫横飞，听得徐中磊又拼凑了好几次自己稀碎的认知。 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春娟姐…… 她们俩骂了个痛快之后, 无缝衔接，又开始说起衣食住行这样的小事来, 各自分享起自家的省吃俭用小妙招。 「佳佳，我更你说, 那个盐啊，一定要最后加。薄薄地在菜上面撒一层就行, 这样不至于太浪费，菜也不用太难吃。」 「害, 这我早就知道。对了，关于盐, 我有一个大秘密，就告诉你一个人……挖白土那边有一小块土是咸的，我就挖了好多回来, 洗吧晒吧搞了一小半罐子，这盐发黑髮苦但是能吃……」 「「有这好事？」」徐春娟声音都压低了，悄摸问道。 「我明天带上你去看看……」 徐中磊听得无语，小声问：「佳佳姐，你这也不算是只告诉一个人啊，我和樊玉都知道了……」 「首先，别叫姐，我今年才26岁，你把我喊老了，下次叫名字就成。还有那盐土的事，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其实好多人都晓得的，那有咸味的土都沾着矿洞长。徐创那小子把白土那边的地都舔遍了，舌头几个月都是苦的，他说：就一小块没了。所以见者有份，村里几个人分吧分吧就没了，带春娟姐去看，也就看个坑，其实啥都没有。」 听完这话，徐中磊瞬间就沮丧了。本来他还想着大规模发展制盐工业，带领全村人走上不愁吃穿、吃香喝辣的人生巅峰。 王佳婷这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甚至比什么不知道更加让人难受。 「现在吃盐还不是问题，我主要就想吃油吃肉。我都馋疯了！这么多天就吃了几条小鱼！现在要是有一头牛在我面前，走我肯定要趴在它背上啃，追着它吃……滋的一口！那叫什么？牛排！里边有汁的那种，要是能吃上一大口，我就是死——」 「大早上的莫乱讲……」 徐中磊是想来告诉这俩女人，前途艰险、未来可怕的。 没想到津津有味听了这么久的八卦，他强行拉回话题，没想到王佳婷竟然娇俏一笑，眼睛朝他眨了眨，放电道：「这种事情～你们男人在，我们俩怎么好意思说？姐姐——不合适——」 第164页 「男人的想法可能和咱们不一样呢，让他听听也没事，他不是都有老公了嘛。」徐春娟淡定地说。 老公？？！ 徐中磊还没从，大家都知道上下体位了的挫折中回復过来，接下来的谈话那是让他的三观碎了一地。 听到徐春娟的解释，娇滴滴的王佳婷立刻收回了撒娇的笑脸，变得无比正经起来。像极了那天和她一起抬尸的冷酷样。 她说自己冷静地分析了村里所有男人的利弊，上至六十九下至一十八，她连年纪60以上的村长都仔细研究过，还曾经把徐中磊和程昱铭列入到了猎物名单之中，最后觉得自己比不上男的菜作罢。 这一顿赤果果的利益分析完，王佳婷最后讥笑着说： 「我知道樊玉对男人没兴趣，所以我就不客气了。选了她的同龄人徐创。这人我看着还行，年轻、皮实、耐操，没什么城府心机白痴一样，好打磨得很。前段时间，就我稍微露了点，暗示一下，这男孩眼睛这几天都黏在我身上。果然……比起老男人还是年轻人更有激情啊！我要是找伴侣肯定选他……」 徐中磊把这宣言来回思考、反覆诵读了一遍，没信心地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绿茶？」 找了好几个男人当备胎，时不时还勾引一下，吃备胎的用备胎的来者不拒，最后挑了个最年轻的。 像极了虎扑上对绿茶的描述。 王佳婷可怜兮兮，要哭不哭，一副可怜样，但是说出来的话一点感情都没有。 「呵呵，男人找女人，一看长相二看穿，男人喜欢年轻漂亮有钱最好还十八岁的，要有胸有屁股要能坐上去，自己动。我单身着，当然也可以多找几个人比较比较。我看长相看年纪，最重要的当然看……」王佳婷一顿，露出一个白莲花专属清丽笑脸。 「还有小姑娘呢，我就不说了。你们gay应该比我懂，越年轻越好玩～～都是各取所需，我多挑挑，多找几个，那能叫绿茶吗？利益交换的事情能叫绿茶吗？那叫公平！」 对于这番高论，徐中磊只能默默表示：其实小程怎么样，好不好玩，他也不知道。但是小程确实还没有徐创年轻，这么算徐中磊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点亏…… 谁不喜欢十八岁呢？不知道小程十八岁的时候有没有腹肌…… 徐春娟的发言，那就正常得多，总结起来就是徐大利不考虑了，再看看、再看看、暂时还没想好。 春娟姐看起来挺正派一人，简直就是拖延症晚期，跟徐中磊肝项目一定要等到最后一天如出一辙。 徐中磊觉得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因为这些女人压根就不用他提醒，早就把局势看得透透的，连伴侣候选人都十进八、八进六的挑过好几轮了。 但是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这种对待爱情和婚姻的态度，实在是值得徐中磊好好参详。 离这直线距离400米，正在厨房哼着歌、做着饭的程昱铭，勐地打了个喷嚏，右眼睛跳得要飞出地球，直奔宇宙。 他洗了洗捂过嘴巴的手，觉得似有坏事要发生…… 。 徐中磊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想要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是犹豫地提了一嘴：「徐敏敏……」 他这一说，俩结过婚的女人同声嘆气，春娟姐像是要哭了一样，只道： 「徐敏敏今年才……十三岁，干的活竟然比我屋里樊玉还多……我打听过，她每天要伺候一屋人吃饭，要跟她娘一起洗衣服。现在这个天，朱娭毑还不准她们用热水，母女两个人手上都是冻疮。她还要伺候徐天齐，就是她老弟。人家哭两声、喊两声，那朱娭毑就又骂又叫，罚她不能吃饭，罚她在屋里下跪……一跪一个多小时，看得我都于心不忍了……」 王佳婷哼一声，说得一针见血： 「他们家里，一屋子人围着那个老毒妇转。她娘窝囊；她爹稀里煳涂和稀泥，只喜欢和村里男人吹牛皮；她嗲嗲对看着正派，其实也是不管事的……这一屋子有一个，就够徐敏敏受了。还它娘的全部都是徐敏敏的长辈……一反抗就拿长辈的架子骂人大人。」 「我看她家里人不顶事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养女儿不赚钱。她们家里从未来女婿身上刮不出油水来，只能使劲压榨徐敏敏身上的价值。」 「解决办法？你当我是神仙呢？没有办法。 现在徐敏敏在她娭毑屋里，说不定还算是活得好的。要是她和她娘分家出来，不说朱娭毑同不同意，孤女寡母，你就看看有多少人会半夜敲她的门！你是让谭欢再嫁？还真的让十几岁的女孩子嫁人？到时候怕是生活还更难过！」 这番话让屋里都沉默下来。 她们在心里想过无数的办法，但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之前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啊，都是好人，朱娭毑还给小孩子送糖送炒米，怎么现在都变成这样了呢？」 。 徐中磊觉得，在场每一位都像是给他上了一课，告诉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仓皇地从春娟姐家逃出来。 还是忍不住，一脚直接往徐辉家走墙角走。他其实还想确认一下，今天早上这场大戏，是不是已经真的结束了？ 从熟悉的缝隙中看过去，徐中磊勐然发现小姑娘正跪在雪地里！这是怎么了！ 第165页 后面声音传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贱货！婊子！讲了今天早上不让徐敏恰饭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一屋子，就养了一堆白眼狼！啊？谭欢我告诉你，当我对土豆没有数？我一清二楚！徐辉你老婆，就是贼！趁早赶走，别吃我屋里的饭！」 接下来又是今早那一套－－ 徐辉假模假式和稀泥式乱安慰、徐沖嗲万事不管嘴上中立、朱娭毑不依不饶、谭欢哭哭啼啼。 看腻了，不好看。 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双手插兜，觉得这女孩子的未来也很是让人绝望，一点希望都没有…… 嗯？手上什么东西？ 他使劲在兜里掏，摸出了一个橙色的棒棒糖来。那是原本打算奖励给徐橙的棒棒糖。 徐中磊热血上涌，也不管什么小女孩的尊严了，扯掉棒棒糖底下那根棍，从这边不高的围墙外面扔了进去。 高中时练就的篮球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的一天，他从缝隙里往里一看，真准！直接掉在了小姑娘旁边。 徐敏敏当然看到了天降什么东西，她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人，糟心的家里人还在继续吵。她好奇心大起，背挺得笔直，但是手慢慢接近这颗有着包装纸的糖块。 真知棒，橘子口味。 徐中磊在外面很是开怀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好事。 他看过很多小说，这类送糖的桥段之后，通常剧情都会这么发展，男主被这一丝香甜所感染，然后忍辱负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最后跳出自己的超低阶层，成为一个超级大佬。 他觉得徐敏敏的人生，肯定会因为他这一颗糖有所改变！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也就能够把这个故事，讲给他的后代听——要是没有后代狗也行，温暖和雪中送炭都是应该表扬的行为。 徐中磊正在为自己的偶发善心感动不已，他对自己和徐敏敏的未来搜充满了期许。 然后仰头，就看见从他的头顶上飞出一小玩意，刚好不偏不倚落在了墙角下，那东西在雪地上砸出来一个不算浅的小坑。 徐中磊走过去一看：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就是他刚刚抛进去的那颗棒棒糖——连扔了小棍的特徵都一模一样…… 他再往院子里边看，徐敏敏跪得笔直，闭上眼睛，神情肃然。 徐中磊一阵窒息，这是拒绝了？不想要？ 他棒棒糖也没管了，失魂落魄回了家。 只用多走六百步，就能回到家，家里温暖如春。他的女儿橙橙乖巧地坐在餐桌上，一看到他就热情地喊：「大爸爸！」穿着围裙的小程，端出大碗面条，朝他温和地笑。 「人为什么会拒绝别人送的糖呢？」徐中磊带着一身寒气楞楞地问。 程昱铭放下碗，想了一会道：「要不然他不想，要不他不能。你就问这个？都出去了好一会，吃饭吧！」 徐中磊瞬间被「吃饭两个字」治癒了，他确信，肯定是徐敏敏怕被发现，会挨打，才把这糖原路送回来的！就是这样，没错。 第100章 获得：［换个方向努力…… 吃饭的时候徐中磊讲了徐敏敏家的事, 程昱铭却没有跟着愤慨，只说： 「重男轻女，家庭暴力, 婆婆嗟磨人, 这事太常见了。你知道, 老一辈的广安人，其实一直都是有重男轻女、大家长一言堂的传统, 我负责的这片就有好多这种事, 丈夫打妻子、小孩, 婆婆暗地给媳妇气受, 还有弟弟吸姐姐一家的血把姐姐家里的房产证拿出来还债……听得我耳朵就要起茧子, 你猜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 「只有犯罪的能移送司法，剩下的要么忍、要么离，现在这情况, 连个吃官饭的都没有，只能忍了。」 「忍着吧, 看谁最后能憋出个龟孙子出来！」 。 徐中磊虽然还是郁闷，但是已经在小本本上写好了的计划不能拖, 他抓了把雪往自己太阳穴上一抹，深吸一口气。 舒服了, 干活！ 躬身劳作一上午，一抬头徐中磊就看见院子里的大帐篷。花花绿绿拼凑出来的外布严严实实盖着, 在雪地上落下来一个半圆的影子。 「不应该啊，我是照图纸做的, 晚上怎么会冷成那个样子？」 「哥……所以住一晚试试吗？」 程昱铭语调都上扬了，那一晚虽然冷了点，但真是美好啊。哥哥不能躲不能逃, 只能缩在睡袋里，由着着他酿酿酱酱，完事了还能抱着哥哥的软腰，要是能再来一次，再冷也没事！ 「零下几十度，二十分钟就能冻死人。上次我还是太冒险。就算要睡里边，也得先找出来不保温的原因。」 徐中磊很学术地拒绝了。 他绕着大帐篷走了一圈，帐篷盖得很密，没有出现透风的漏洞。外层是塑料，里层是厚厚的布，牢牢地裹在长条形的木架子上，布料用缝纫机踩了双层细密的针脚，应该不是布料层的问题……徐中磊站在雪地里上手一摸，外层黄色的塑料片冻得梆硬，也不是容易碎裂的样子…… 突然，他在在雪地上踩出来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个亮亮的小东西…… 「哥你找啥呢？」 「好东西。」 这玩意只有徐橙小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大，颜色一半是灰白，一半是糖果色的蓝，徐中磊捏了捏，又把这东西放在太阳光下看，犹豫地做了个判断： 第166页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塑料片……塑料片！」 「这有什么稀奇？到处都是！」 「我知道了！」徐中磊扒开帐篷外面厚厚的一层雪，笑道：「你来看看……这一块的颜色是不是不一样？」 程昱铭眯着眼睛仔细看，点头说：「好像有点。」 「你再看。」徐中磊找了一块褪色更加严重的塑料片，轻轻搓了搓。 这塑料就像纸煳一样，被徐中磊搓出一个大洞来！ 「前段时间暴风雪，又是风又是雨的，这些南方的塑料受不了那个苦，都变脆了。这些地方又细又小我也没看到，到晚上，北风一吹，这些东西都掉了，塑料不太保温，帐篷里边的温度就直线下降……」 程昱铭拉着程昱铭回屋，问：「是材料的问题？能换吗？」 徐中磊捂脸：「不能，这些塑料还是我凑了家里好多包装袋凑出来的……本来以为能抗过去，现在看，一次暴风雪都扛不住……能用的，一个是厚厚的驯鹿皮毛，另一个就是超级厚的塑料，商场里边，当门用的那种……」 「都没有？」 「我的家底，你比我还清楚，没有这东西。」 问题虽然找出来了，但是徐中磊和程昱铭都变得一样沮丧。 徐中磊是为这么多天的心血白费感到非常心痛，程昱铭则是单纯很遗憾以后不能和徐中磊露营了，帐篷破成那个样子，还能住人就有鬼了。 程昱铭决定午饭好好安慰一下自己和徐中磊。 寒冷的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徐中磊丧丧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地撸狗。程昱铭走了一趟地下室，搬出来不少东西。 腐竹、豆皮、海带、还有今年刚晒好的竹笋，整整齐齐放在热水里泡着，昨天收的绿豆芽、今早摘的小青菜，土豆片都清洗地干干净净，还有金针菇香菇平菇，程昱铭洗完之后还造作地摆了一个菌菇拼盘。吃火锅怎么能少的了垃圾食品？程昱铭拆了三包三包方便面，还准备了挂面。 徐中磊很能吃辣，徐橙和程昱铭自己也能少少地吃一点，所以程昱铭特意擓了一半的火锅底料出来，炒香炒出红油，加水烧开。 烧水的时间，程昱铭把刚拔下来的小葱切得碎碎的，又用白糖、味精、盐、蚝油、酱油，香菜，致死量的干小米辣加上青辣椒，调了一碗蘸酱，用烧开的热油一淋，只听得呲啦一声，香、鲜、辣被激发出来，香得程昱铭直流口水。 就算是鞋底子，沾上这玩意那也是人间美味啊！ 火锅那逼人的香味透过了两堵墙，还是活泼地往徐中磊鼻子里钻，他大咽一口口水，腿脚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往厨房里边走。 「好香啊！」 程昱铭围着围裙忙着洗干货，嘴里指挥道：「哥，去扒点蒜，切蒜蓉。」 徐中磊看见徐橙也在厨房转悠，也分了她一瓣蒜，两人一人一半瓣蒜，面对面蹲一边扒蒜。 「程昱铭觉不觉得你现在就是东北金鍊子大哥，我和徐橙都是你的扒蒜小妹儿～」 程昱铭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忍不住说起了骚话：「不要扒蒜小妹儿，我喜欢扒蒜小哥。要是小哥扒，这蒜要很辣……辣到小哥流眼泪……」 卧槽，小程天天跟泥巴打交道，人怎么也变这么土了？ 徐中磊内心崩溃，土味情话真的太尬了啊啊啊！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牛油在面上沸腾着，散发着醉人的香气，一切都已经就绪，美好的午饭时间要开始了！ 「现在还是不方便啊，菜就这么多，摆不了几盘，全靠量撑着。」程昱铭俯视餐桌上的火锅全家福，觉得不太完美，「鱼丸、牛肉丸、虾丸、鱼豆腐，各式丸子就是火锅的灵魂，肥羊、肥牛、五花肉，香脆爽滑；猪脑、虾滑、猪血、肥肠、鸭肠……」 「你报菜名呢？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徐中磊被程昱铭说得心痒痒，连忙塞了一筷子煮熟了豆皮怼进他嘴里。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淡……」 「要给徐橙的当然淡！」 。 程昱铭那串报菜名深刻鞭策了徐中磊的好胜心，就是冲着鱼丸和虾滑，他也非得把出外的帐篷搞出来不可！ 他种着黄豆想这事，种着土豆想这事，连发呆看着徐橙和小纸在院子里疯跑打滚的时候了还在想这事…… 但是要面对零下五十度的低温，就註定了没有捷径。 他怅惘地挽着程昱铭的手臂，低声道：「只能用最难的方案了。」 程昱铭还没从现在居然做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动作的震惊中缓过来，机械的问道：「什么方案？」 「在夏季土地还没有上冻的时候直接建小木屋，屋子的地面要离土地一米高，小屋墙壁至少要有二十公分的厚度……这事最起码的要求，剩下的……小屋不用太大，能放一张床，再能有一个烧炕的地方就行……」 随着小程动作的逐渐僵硬，徐中磊也住嘴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再补充道：「有个壁炉最好……」 「这个工程量……」 「我还没算，这不，以前不是光想着走捷径嘛～现在想起来，最笨的办法或许是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你想干，我还能跑不成？」程昱铭心累地揉着太阳穴道：「你就说我要干嘛，你现在就是我的上级，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167页 徐中磊一乐，嘿，小程够义气，果然没白被人搞啊哈哈哈。 。 徐中磊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重新画图纸，这个样式是现成的。曾经死宅的他，也想有跟着贝爷、德爷在全球的各种蛮荒之地荒野求生的想法，看完这两位的全集之后还觉得不够尽兴，乱七八糟的的极限生存纪录片，他也刷了个遍，一度很是痴迷。 这小木屋就是他看各类生存视频的收穫之一，他靠着这玩意水了一篇论文，名字就是《论寒带与亚寒带森林猎人小屋的建筑思路差异》，图纸都是他找视频、查资料画出来的，用心程度甚至超过了毕设。 他画完图纸之后，又画细节图，计算木头的用量和开窗的位置，上手以后感觉就来了，那叫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程昱铭连喊了五遍上床睡觉之后，徐中磊屁股都没挪动一毫米，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收走了徐中磊的铅笔，一把把人抱走送回了卧室。 「我靠，程昱铭你神经病啊，刚算到一半！我得回去记一下，忘了你赔我数据！」 程昱铭冷哼一声：「事不过三，你没机会了！」 他把徐中磊扔床上之后就开始扒徐中磊衣服恨恨道：「寒冷有漫长的冬夜，我等了你多久？你眼里就你的破屋子，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哎哎哎，好好说别扒我裤子啊……」 第101章 空村 异事：[人都去哪了] 建造猎人小屋还不是第一重要的事, 一大早上起来，徐中磊看到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四十摄氏度，就知道出门的日子要来了。 「小程, 我出去遛遛狗！」 他招唿一声, 穿上厚外套和长靴, 戴好一整套的帽子、手套和围巾，全副武装出门。 两只健壮的大狗兴奋得很, 在雪地里穿梭着, 厚厚的毛髮滚一身雪, 小纸这整一只狗就开始从头到尾地摇晃起来, 抖得到处都是雪。 「这么冷的天, 怎么还把舌头伸出来，不冷？」 狗类的迷惑行为，徐中磊摇了摇头, 不知道。 徐中磊拉着两只狗，在无尽的荒原之上随性走动, 看到徐志平忙碌的大棚，戴胜拿木桶装了满满的雪, 看到更远的地方有炊烟飘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两只狗老是呆在家里,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这次出门一定要把它们带上……」 拉车减肥, 赚零食吃，公平交易。徐中磊觉得这个决定简直英明。 家里没有拉车的牲畜, 所以徐中磊还是把狗拉雪橇的雪橇翻了出来，冬天用这玩意，就不能再留着底下的四个滑轮。徐中磊拆掉滑轮之后, 又在雪橇最前边装了一个尖头上翘，磨得光滑的铁片。 「一个滑雪板！简直就是完美的雪橇车！」 徐中磊很是满意，加上两个板之后，这雪橇就像模像样了。 他在板子上敲敲打打地干活，在雪橇上四面加了一个木框，免得到时候出门，里边的东西掉出来。 「老大——小纸——」雪橇上装模作样放上两颗大石头，这个雪橇就能正式上战场了。两只大狗听见主人的唿唤，一看见这雪橇就疯了，一前一后拉着板子在院子里狂奔。 远行的衣食住行，是程昱铭在负责。 两个成年人要在寒冷的天气中出门，每天至少摄取7700大卡热量。 程昱铭也不准备青菜了，大米煮熟，用大炕烘干，加盐加油做成油亮的炒米装了两大袋子；西红柿酱倒出来半罐子，重新加盐加糖，为了减轻负重用塑料包着冻在外面；家里的核桃、瓜子、花生、夏威夷果、腰果……全部剥好，用熬好的糖浆结结实实凝在一起，冷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大块切糕。 这澄黄的切糕留了一个角给徐橙，剩下的也全部都打包带走，最后再带上狗粮、骨粉，装上一袋子奶粉……这些东西足够两人在外面生活三四天了。 两只狗的衣服问题不用程昱铭操心，毕竟人类才是没有皮毛的脆弱物种，担心自己就够了。 程昱铭知道徐中磊尤其怕冷，所以除了加厚的内衣和冲锋衣之外，他还捎带上了一床被子，羽绒被被没什么重量，但是很暖和，要是能够塞进睡袋里，徐中磊肯定能睡个好觉…… 关于睡袋的问题……程昱铭纠结了两分钟，决定还是不能假装忘了带睡袋……天寒地冻的，节操不能太掉。 「徐橙送过去，她没哭吧？」程昱铭老母亲的心态，忍不住就担心。 「你可别担心了！曾诚刚好就在春娟姐那里。人家一伸手，那小毛孩子就直接往人身上爬，连「拜拜」都没和我说，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呢……」徐中磊愤愤地说。 「春娟姐说啥？送过去那点吃的能够吗？」 「春娟姐说，」徐中磊妖娆地摸了摸耳后的头髮，模仿起来：「够了够了！橙橙这么小一孩子，一天能吃多少？你拿回去一大半都还够！」 「那就行。」小姑娘放在徐春娟那边，一水的都是女人，程昱铭稍微放下心来。 万事俱备，只等出门。 雪天出门最讲究的就是天气，要是遇上了暴风雪，他们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徐中磊早上起来，确定了今天没有乌云聚集，风速正常，是一个适宜出行的好天气。 两人才忐忑地吃过早饭，穿好加厚的衣服，背上两个沉重的背包，牵狗拉雪橇出了门。 第168页 去镇上的路不用经过村里人的聚集区，他们悄悄地走，不用听一句酸话…… 一出村口，积雪厚度瞬间就变深了，一脚踩上软绵绵的雪地，直接就能没过小腿肚，两人卸下背包，放在雪橇上，艰难地拉着雪橇走。 「哥——狗不能拉雪橇吗？！为什么还是人拉！」程昱铭缓慢地往前挪了一步，身子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刁钻的斜角。 「拉不动！这堆东西有你那么重，它们拉完会累死的！」徐中磊往前跨了一步，脚抬得太高，差点扯到蛋。 「程昱铭，你慢点走，千万别出汗，我跟不上你……」 难得见徐中磊示弱，程昱铭豪气一笑，一个人承担了雪橇车的所有重量，但是走得还是比徐中磊快。 雪地的积雪是出门的一大挑战，认路又是另外一个。 这里没有扫雪车，扬雪机，大雪遮盖了所有公路、地标建筑物，徐中磊忍着脚下雪坑的拉力，一边艰难地找着路。 下大雪唯一的好处大概是：雪下还有厚厚的冰，不用担心踩在冰面会掉下去。 「有路障，右边拐！」 「那棵树我记得！前边走！」 如此原始的认路方式，一年之前的徐中磊对此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竟然渐入佳境，带得不亦乐乎。 赶路的午饭吃得随意，两只狗不用吃，两个人兜里揣着融化了的士力架和巧克力，掏出两个来，放在外面稍微冻一冻，塞嘴里就完事。 雪天路难走，太阳已到正午，才算走了一半。 两人加快了速度，老大和小纸也不蹲一边闲逛，也要帮着拉雪橇。拉了不一会，就都伸长舌头，唿呲唿呲直喘粗气。 「老大和小纸这是累了？」程昱铭看着就觉得累得慌。 「狗都这样，我带着它们出去走两圈，舌头就拖出来了。」徐中磊大声道。 出门还有一个坏处，风太大，徐中磊觉得自己都有农家老娘们的范，说话声音提了两个度，还加上了手势，不远处的程昱铭还大声在那喊： 「你刚刚说啥了？！」 说个锤子说，啥都没说！ 加速的效果不错，下午四点半，太阳已经偏西，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上次来镇上，落脚的小山，程昱铭寻了个避风坡，忙着搭帐篷。 今晚上就在这住，必须得生起篝火，要是镇上人看见这边有烟雾就麻烦了。 徐中磊看着远处熟悉的河堤，想远远地看看镇上草莓园，先去探探路。 狗和程昱铭都留在原地，徐中磊还特意罩上白色的雨衣，隐藏自己的身形。 徐中磊折了了一截长树枝拄着，艰难地往前走，在这片无暇的大地上留下一串厚实的脚印。 现在没有田埂和水田的差别，脚下的一切都冻上了，他喜需要盯着远处的河堤往前走。 不一会，河堤之下，零落的小屋就出现在面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徐中磊看着这些小屋半天，总算意识到不对。 「我的妈！」 「没有烟！」 这么冷的天气没有烟意味着什么？里边要么没有人，要不就全部冻死了！ 陷阱？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尸体作诱饵。 徐中磊赶路的脚步停了了下来，他把雪都堆在一起，用脚踩实，做成一个简单的高点——要是程昱铭在，雪就不用堆这么多了…… 他眯起眼睛使劲往远方看，又瞪又眯，看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最后确定： 镇上真的没有人。 「这些房子，最少闲置了一个多月，你就往从里边看，厚厚的都是灰……」 「铁锅、衣服、还有罈罈罐罐都没剩下……不是被人灭全族，是自己迁徙的，这么多老弱病残，他们不在原地好好待着，要往哪边去呢？」 程昱铭拾起多年没用的推理，作了个总结： 「我只能推测，大概率是上次那伙人，他们要么花言巧语，要么给了镇上这些难民不错的待遇，把人都带走了。」 徐中磊又眺望一遍这些废弃的小屋，觉得程昱铭的推测很有道理。 两只狗跟着程昱铭在这片小营地走了几圈，也没有流露出找到陌生人的敌意，悠哉又自在，这个地方安全了。 程昱铭轻松地笑道：「今天晚上就不用在山上野营了，咱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对了，亲爱的石头哥哥，你能帮我从外面倒掉的房子里扒拉点木板子出来吗？咱们借人家的屋子，生火做饭。」 「你亲爱的哥哥答应了。」徐中磊面无表情说骚话，说完立刻出门。 他能够想像，小程那按捺不住的骚话，没有表达的对象，一会只能讲给狗听了，憋他一脸，想想就有意思。 徐中磊轻松地找到一间被积雪压倒了一半的小屋，徒手就拆卸掉人家的大门、墙壁和床板，用雪橇一趟运回自己住着的营地。 这些木材深埋在雪里，表面冻上了一层冰，看起来就不是能烧起来的样子，徐中磊还得再处理一下。 他先是把这些大玩意狠狠甩在石头上，撇去木头上的冰。最难的一步干完，徐中磊扯着嗓子大喊： 「程昱铭！你把我手锯放哪里了？！」 作为一个半吊子木工，随身带一点工具是必备的素养。 有事喊老公，也是另一种优秀的素养。 第169页 木材被锯得整整齐齐，搁在小屋灶台上。程昱铭已经用木屑加上无烟碳生好了火，火上在用铁壶烧水。 水痕从黑灰色壶身落下来，滴到碳火之中，然后呲的一声，就冒出了一股白气。 徐中磊盯着铁壶上的一滴水，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小时候家里有一个能当传家宝的烧水壶，里边的水垢，外边的黑灰都是包了一层浆。家里已经有电热烧水壶了，但是我外公就喜欢拿那壶烧水。」 「他还有一个很老的茶缸，里边一整个都是褐色的茶垢。老人家有个爱好，用这破水壶烧一壶开水，在茶缸里边泡上今年的新茶，然后就抱着那茶缸，在屋檐下支起一张躺椅……」 「他老人家一坐在上边就大声嘆一口气，「哎呦——」，嘆完气就安安稳稳躺着，一边喝茶一边哼戏，戏唱完，茶也喝完了。然后伸展身体说：上田去！」 程昱铭认真听故事，他对这茶缸充满了好奇，问：「所以，那茶缸里泡出来的茶好喝吗？」 「忘了，我就小时候尝过，味道什么的都忘光了。」徐中磊笑道：「而且我外公去世下葬的时候，这两件东西都跟着下去了。我外婆不喜欢喝茶，那个味道，应该就他老人家一个人享受过。」徐中磊飘忽地说。 程昱铭决定这次回家之后，自己喝茶的水杯也不洗了，老陈茶……想尝尝。 故事讲完，新收集的木板漫起白气，水壶里边的雪水咕咚起来，太阳落下了，两只大狗灰头土脸地在他们脚下绕圈圈。 徐中磊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两声。 「该做饭了。」 这家人的陈设就是适应环境的结果，小屋有一个南方的大灶，烟囱通上屋顶，占据小屋的角落。 另外还有一个火塘，挖在主人家木板床的面前，还有铁丝架烧水做饭的痕迹，主人家走了，那原来应该摆在火塘上边的铁丝架也不见踪影…… 从这点来看，主人家应该对这次迁徙挺乐意的，什么家当都带走了。 程昱铭指挥着： 「这些木材差不多能用了，咱们把灶台搬到火塘去，晚上那边的火能暖到床上，好歹就不是那么冷。」 徐中磊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一会想到： 「没个支撑点，不好做饭啊！等等，小程你别着急，我白天卸木材的时候，看见那屋子里两三根钢筋，先做一个架子……」 徐中磊眼神还是好使，钢筋已经在雨水和低温的双重煎熬之下变得锈迹斑斑，一般人一眼还认不出来。 长条的钢筋在燃烧的火塘上方，搭出一个三角形。程昱铭把铁壶往上方一端，合适！ 第102章 看到：［雪下的水车］…… 为了减轻负重, 容器程昱铭只带了一个铁壶一个铁盆，工具的缺失让程昱铭施展的空间变小，但是他还是胸有成竹, 动作不紧不慢。 烧开的雪水倒了一半进铁盆凉着, 接下来这个壶就变成了一个锅。 程昱铭往开水里边放上两捧炒米继续煮, 冻得梆硬的番茄酱也切出一小块来，搁在塑料包装袋上散冻, 切块的切糕也翻出俩小块, 放在火塘边烘烤着。 碳水化合物混合着糖与油脂, 漫出馋人的香味, 炒米稀粥在水壶中沸腾。 「差不多了。」 水壶中翻出咕噜咕噜的米泡, 汤汁也变得浓稠，切糕表层的糖变得柔软金黄。 程昱铭这样说，然后翻出了两人的铁质水杯, 倒了两杯稀粥在杯子里，又各抓一把炒米放在里边, 「要是按照草原人的吃法，这一杯里边是要放油放糖放奶的, 我都吃不惯，只能做个简易版的酥油茶啦, 其实这玩意应该叫粥……」程昱铭给徐中磊倒粥，解说道。 徐中磊在火光里含笑看着他, 那眼神太过专注，程昱铭一向皮比城墙厚, 竟然忍不住就红了脸。 一定是火塘烧得太旺了！ 徐中磊看着放在面前的粥、番茄酱、还有坚果切糕，一时间竟然下不了手。程昱铭的手艺不错，但这成品怎么看怎么奇怪…… 程昱铭哗啦哗啦喝了一口粥, 满足地笑道：「哥你试试看，加番茄酱就是绝配！」 「……」徐中磊半信半疑，出于信任还是喝了一口粥，一入口就被这味道惊艷到了。 最开始煮的米已经软烂，蓬松绵软带着米香，程昱铭新撒上的那一把炒米就是灵魂，口感香脆，在他的嘴里咬开，浓郁的焦香就在口腔中蔓延，这碗粥料足味美，吃起来竟然比平常的大米粥好吃了十倍不止！ 徐中磊一口粥，一口切糕配番茄酱，吃得嘴角沾糖屑，美味的食物充盈能量，流入食道，熨帖了忙碌一整天的身体，让人也心满意足。 两人把水壶中最后一口炒米都吃得精光，然后摸着肚子倚在火塘边相对大笑。 「饭还是在别人家里吃比较香啊！」 两只狗懒洋洋躺在火塘边，他们的晚饭狗粮骨粉拌奶粉吃得一干二净，老大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远方，尾巴被火塘吹过来的热风弄得蓬松可口。 「咱们出去走走？」徐中磊意动，发出了组队邀请。 「走。」程昱铭非常乐意。 雪夜路难行，程昱铭上道的搂住徐中磊的腰，两人相扶，一脚深，一脚浅，手脚并用爬上河堤。 「哎呦呦，我去，河水还在流？」程昱铭艰难地站稳身子。 第170页 夜幕下河水一片漆黑，河面上亮闪闪的东西，像是流动的冰块。 徐中磊随手掷了一坨雪下去，硬实地砸在冰面上，一点水花不起。 「看看，早就结冰了。但是这河比较深，没全冻上，底下还在动。」徐中磊惆怅道： 「看来就算是大河也没办法在冬天不结冰，捕鱼的时间又减少了……右边，再走两公里，咱们明天去看看水车，能画下来就更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吹着冻死人的冷风，从河堤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头走回来。 程昱铭拉着徐中磊还想再散一回，徐中磊赶紧松开程昱铭的手，一熘烟地窜下河堤。 「兄台，哥哥我想起来还有图要画，先告辞了再见！」 他真是疯了大冷天的在河边走！脑子冻得不好使！ 火塘烧着，身边人的肚皮摸着，徐中磊一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外面下着小雪，漫天飞舞。 两人随意吃过早饭，就开始赶路，镇上那个水车徐中磊问了村里人位置，在镇子北小河边，用来提水灌溉河边的农作物。 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两狗总算是见着这传说中的水车。 徐中磊凑近这雪白的一大坨，心里感慨：大！真大！ 单单是一个水车的支撑杆，就有三个程昱铭那么高，楞楞地立着，简直就是这片平原上最高的崽。 四周的土地还高得多，徐中磊知道自己脚下都是这水车的残尸，七零八落散一地，最后被大雪一盖，化作春泥更护花。 可悲，可嘆。 当然，徐中磊觉得最可怜的是自己。 费劲千辛万苦来学习的先进古代文化技术都变成渣渣还被踩在了脚下怎么破？！ 除了一根高高耸立的平衡杆，这玩意比徐中磊的心还碎。 徐中磊还是不死心，想着就算是看看水车的尸体也好哇，蹲在雪地上挖了一会，看到冻在脚下的木板子们，他哭得更大声了，丧气溢出天际。 「……传统手艺药丸！」 两只傻狗在雪地上学着徐中磊乱刨，程昱铭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徐中磊脆弱的小心灵。 「要不……你研究下这根杆子？」 「这玩意就是顺便怼水车上的！你会、我会，连哈士奇都会啊啊啊！」 地震中倖存下来的居然是一根三角木桿子，这找谁说理去？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徐中磊说着加大了刨雪花的动作，决心要把这些碎木片看出几朵花来。 「咱们脚底下是一个水斗，用来在河边装水的，那梯形的大板子……就是刮板，拦水用的。我要把这块刮板换成竹片或者铁丝网，这样的话河水就能穿过去，刮板拦下来的鱼先送进刮板，到时候底下带一大篮子，鱼就会自己蹦到篮子里边了。」 徐中磊瞅着水车上的部件，跟见前世小情人似的，既爱又痛。 「全自动捕鱼机？」 程昱铭之前听得半懂不懂，实物在他面前，倒是瞬间就get到精髓了。 「没错！」 徐中磊声音带着骄傲，手上还在扒雪，这两个部件不是重点，他想看看这些水斗和车身的连接方式。 「难得来一回，哥你要画下来吗？」程昱铭对徐中磊一手好画工记忆尤深，a4纸上一堆房子帐篷的，看着不明觉厉。 「哎呦，你不说我都忘了，给你看个大宝贝！」 徐中磊站起身来，松开裤腰带，雨衣，羽绒服外套、冲锋衣，一层一层掀开，看得程昱铭把持不住，张开手指捂住眼睛，惊恐道： 「哥你想干什么？！」 「什么大宝贝？！你不要再脱了，我扛不住了！」 「这么冷的天气！我的还好，你的大宝贝放在外面会被冻掉啊！」 「嘁——」 徐中磊呵呵一笑，扯开程昱铭放在额头上挡眼睛的手，说：「大宝贝，人类高端技术民用化的最高成就，人类世界的统治者，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不能少的东西——」 「手机……」 程昱铭说不清是安心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帮我开个机吧。」徐中磊一边穿衣服一边支使人。 程昱铭浓眉挑起，手指按到开机键，盯着人说：「哥，你这是在玩火，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徐中磊不怕死地笑：「屁股都要冻掉了，你还搁这骚呢，你上火就捡把雪洗洗脸。实在不行，那我帮你……」 「在雪上帮你捅个洞出来，叫什么……冰火两重天。 程昱铭邪魅一笑：「哥你药丸。」 徐中磊被这火热的眼神看着一阵脸热，强行昂起头道：「试试就试试。能开机吗？」 水果手机冬天里不抗造，零度以下无限开关机，遑论这零下四十度的低温，怕是拿出来就能当场逝世。 但是作为一个纯正的宅男，没有两台备用机简直就是要除出宅籍，这次他装在衣服内层，带过来的手机就有一个非常优秀的slogan——为发烧而生。 听着就吉利。 发烧的手机缓慢地开机，虽然插着卡，但是状态栏半格信号都没有，一个闹钟图标孤零零地放着。 「小爱同学偷懒了，再问我一次吧……」 徐中磊不小心按到了语音助手，这一次小爱同学不再有回馈。 第171页 小爱同学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精灵，在倒塌断裂的网线上飘荡。 漂着、飘着，或许还会遇上siri、小冰、小布、小度、小艺、breeno、bixby…… 徐中磊希望他们的开发者记得给这些语音助手装上一个打麻将功能…… 「走吧……烂完了，不用浪费时间。」 徐中磊咔咔一阵拍完，觉得不会再有收穫了，趁早收工还能回镇上吃顿热乎的。 「等等！哥，你过来看！河里是什么？」 「卧槽！」徐中磊走几步凑近河边一看，扒出积雪的小片河道，布满了木质的部件。 「我滴乖乖，是地震，地震把水车的零部件震水里边了！」 第103章 进行：［鼓舞士气］…… 徐中磊就像是跳进了米缸的老鼠, 乐得吱吱来回跑动，手机咔咔拍照忙个不停，时不时还自己上手拆卸一下这些拼合起来的零部件。 尤其是小溪岸边, 还保留下一大块珍贵完整的转轴、水斗、挡板。其他的都不重要, 有这一部分, 就足够徐中磊琢磨出捕鱼水车的样子了。 「你们今天晚上加餐！」程昱铭从口袋里掏出小零食作奖励。 老大和小纸嗷呜地低吼着接住，大快朵颐。 徐中磊在水车的残骸上流连忘返, 午饭对付两口。又兴奋地掘雪凿冰, 摘下手套冻得冰块一样使劲拍照。程昱铭看着时间不早, 催了几次, 但是拉都拉不走。 「差不多了哥, 天要黑，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程昱铭真要急死，雪天容易迷路, 现在晚上也没有路灯什么的，要是遇上一场大雪…… 「最后一张, 我要看看那根杆杆……拍完就走。」 徐中磊留恋地样子像极了出门旅游的中年大妈，恨不得拍上几百张照片, 才算不虚此行。 太阳渐渐下落，还下起了大雪, 凛冽的风颳起来。 两条狗在前边开路，徐中磊和程昱铭眯着眼睛, 冒着大雪往前走……他们时时刻刻都像是要走入岔路，迷失在了茫茫雪原里, 然后下一个拐弯，又奇蹟般的找到来路。 一行人没有被活活冻死在外面真是万幸。 他们的小雪撬还有食物衣物都放在河边小屋里，一如今天早上出门前的样子。 一进门程昱铭就瘫在木板床上, 低声道： 「哥，咱们下次不要这么赶了……」 「知道你摔倒了，雪花挡住我们的视线，老大和小纸都找不着了的时候，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等到夏天，那里就会有两具尸体，被狗分尸，被鸟啄食，被微生物分解完最后一点点骨头，然后各自开出不同的花。你是紫云英，我是油菜花……太惨了，死了之后，连个好好待着的地方都没有……下次还这样，不等咱们一起冻死，我先neng死你。」 徐中磊本来喜滋滋地翻手机上拍的照片，听到身后小程强硬又微带哽咽的声音，瞬间怔住了。他一贯特立独行，不管前路、不问身后事，这么被人一说，酸酸的，嘴里像是吃了一百颗柠檬。 他收起手机，自觉躺到程昱铭身边，把人家一只手；拉到自己身前，诚恳地说：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下次出门一定保证自己和大家的安全，一定做好应急预案，有什么危险都会避开，如果做不到……」 「那你neng死我吧。」 「哼。」 程昱铭从鼻孔里喷出一个气音，不置可否，心里还是稍微放下心来。安静地揽着徐中磊的腰，一句话都不说了。 。 纯黑又冰冷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只有两人的距离是负数。 徐中磊恍惚间，一堤之隔的大河冻紧的湖面裂出一个小口，然后河流先是难耐，然后就变得柔软。在春天的挤压碰撞之下，万千片浮冰都在水面上纵横，四溢开来。 大河低喊着，挣扎着，然后畅快起来，水花四溅，全世界都溢满生命的气息。 头顶亘古的星空澄澈，一眨一眨，羞得不敢再看，直接没入云中。 奔腾与放纵之后，归于平静，连梦里都是大河的包容。 徐中磊做了一晚上的梦，不管过程如何热情，最后的河面上总是会出现一架粗犷的捕鱼水车。 在水流的推动下，水车旋转一圈就是一水斗鱼，最后连鱼筐都满了，水车抓到的鱼溢出来，又跳回了冰冷的河水里。 他睡不着了，这肯定是上天的暗示——不要再耽于美色了！ 抓鱼吃肉！ 「马上回家，做水车去！」 。 「我想……」徐中磊踌躇半晌，在一个风雪大作的早餐时间，还是开口了。 「等等，等我吃完。」 程昱铭知道徐中磊要说什么，但是强行按住话头，想让徐中磊多憋一会，毕竟哥哥这犹豫又彷徨的神色实在少见，他想多感受一会。 「……」小程细嚼慢咽嚼青菜的样子气死人，徐中磊耐心耗尽，自顾自道：「你吃你的，我说我的。水车图纸画得差不多了，我有八成把握能下水能用。咱们俩搞不定这种大傢伙，我想……」 「你想以工代赈，拉全村人一起干，工资就是咱们地下室那些米。」程昱铭笑着擦了擦嘴，徐中磊绕着地下室的米堆走了一圈又一圈，还念念有词又算又写，稍稍关注一点的，马上就能猜出徐中磊想干啥。 第172页 「所以，我的哥哥，我在你的规划里应该干什么呢？」 徐中磊被小程这宠溺的微笑撩到，停滞了许久，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说：「帮帮我就好。」 ——并不，在徐中磊的计划里，程昱铭身负重任，分发食物、监工，要统筹全局一把抓。 但是身为一个优秀的伴侣，这种噼头盖脸一顿给自家老攻安排活干，并不能完全调动积极性，所以徐中磊决定学习洋葱—— 一层一层剥开，再把任务交给小程。 徐中磊想捕鱼水车这个项目赶紧上马，所以忙不迭地在村里走了一圈。第二天早上，村里大会就开起来了。 「这么冷的天，大噶都在屋里呆木了吧？家里的土豆还够吃不？想不想来碗大米饭？」 徐志平深入灵魂的三个问题瞬间震慑住来开会的村里人，一个个也不抱怨大冷天起早床了，扯着嗓子说：「徐志平你别卖关子，有什么好事快讲！」 徐志平露出功成身退之后畅快的笑，说：「来来来，财主上来。吃红薯藤都吃绿了吧？讲得好的话，今天喝粥！」 「咳咳。」徐中磊站上高处，展示自己手上木质玩意，半个手臂长，两侧的木板子夹住中间的圆形物体，仔细一看，这个圆形又是由八个小木斗制成用小木皮钉起来。 徐中磊支着这玩意在每个人眼前晃过一圈，说：「都看清了？这东西，叫做水车，是几千年之前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不烧油、不烧柴，只有把这玩意放在水里，就能动起来，一桶一桶从河边挑水。」 他随手一弄，小水车就唿啦唿啦转起来，惊起小男孩们的一阵羡慕的嘘声。 「娭毑！我也要！我要玩！」徐傲这小屁孩跳得老高，差点把徐中磊手上的木车打下去，他连忙把这东西放得更高一点，免得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手办，被熊孩子搞坏了。 「玩你娘偷人！」余娭毑眼睛一瞪，口气一喷，徐傲立刻安静下来。 「这东西镇上就有一个，石头你拿个玩具出来，是在开玩笑吧？」曾医生不屑地问。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睡觉！散了散了！」徐大利甚至直接一副要走的样子。 徐中磊丝毫不慌，微笑道：「小程，把我刚做好的捕鱼水车拿过来。」 「哥！」程昱铭拿走小水车，送上小型的捕鱼水车。 「水车这东西，当然不稀奇，石头我一搞肯定搞个有用的出来，这不？凑过来看！仔细看！茵茵你说，这个车和前面那个车，有什么不一样？」 徐茵，徐志平的宝贝小女儿，扎着小辫大声说： 「轮轮变大了！有一面都是洞洞！」 徐中磊和善地笑：「茵茵你真棒！那你让它动起来看看？」 小捕鱼水车唿啦唿啦也转起来，徐中磊举起手上地模型，像是保健品销售附身了一样，沉迷地说： 「有一个伟人说过，成功就是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得有一双慧眼！慧眼！就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得能看出来！看到了吗？就这！这个东西就是咱们徐家老屋村，兴旺发达的标志！有了它，一个你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大！世界，马上就能见到了！」 「机会啊！机会啊！想当年金老闆从咱们小山村里边走出来，摇身一变就成了千万富翁；上电视的牛总裁，当年也是一摆摊的小混混，咱们这些混口饭吃的穷人和他们比起来，难道真的差了点智商，我们脑子真的比不上他们？当然不是！那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商机，看到了一件事情后边的大机会！」 「现在，新的机会出现了，谁能想出来，我，徐中磊！当场就把这个手机吃掉——不，当场送上十斤土豆！都看看，都看看，仔细看！找到了机会就是一大富翁！别人行，咱们老徐家出过林则徐那种大人物的，祖上基因好得很，肯定行！」 徐中磊说得性质盎然，口干舌燥，把手上的水车送到徐志平手里，由着他往下让大傢伙都看看，自己平復心情，准备下一轮的忽悠。 「咳咳。找到什么吗？发现了吗？各位，你们离商机就隔了一张纸啊，只要打破它，咱们就能发达起来！十斤土豆，哪个想出来了就归他。」徐中磊还煽风点火。 「这玩意，用来从水塘里抽水？」 「水塘死水一潭，动不了的。」 「用来发电？」戴胜心心念念还是电。 「电池都没得。」 …… 一个个建议提出来又被否定，讨论的气氛浓厚，连退隐了不怎么表态的村长都开始左右打听起来。 少女站起身，用平静的语气说： 「这东西，做大了，放到河里，抓鱼。」 樊玉一说，心痒痒的众人安静了，听着，好像、大概、可能，有道理啊！ 「樊玉，来来来，颁奖了，十斤土豆带回家！」徐中磊一锤定音，让小程送上竹篮装的土豆。他总结说道： 「还是年轻人脑瓜子灵活。我的抓鱼车呢，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这东西抓鱼的过程。」徐中磊小手指着那个宽了许多的大转盘说：「这个有洞洞的网往下面一挖，水从洞里流出来，鱼就会留在网上面，然后再往前走，网里边的鱼流入这个水斗里边，整个转一圈之后，就流到这里来了——」 「我嘴巴讲不清楚，小程你捡坨冰进来！」 第173页 徐中磊缓慢地摇动着水车，冰块果然如他所说，最后乖乖地落到了预先放好的小篮子里。 「现在的水车还只有这么一丁点，但是一旦做起了规模，往河边上一放，这转一下就是一大满篮子的鱼，怕是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天天吃鱼，能吃到呕——」 徐中磊最后还是变成了他最不喜欢的人——他那热爱画大饼的领导老王，也是拥有这么一手优秀的画大饼能力。 但是徐中磊自觉这大饼和老王的完全不一样，他这是真的！ 美好的前景讲完，徐中磊塑造起自己捨己为人，倾情奉献的形象来。 「我石头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觉得自己太坏了，不能这样的。不瞒各位说，从我想到可以造车来抓鱼的时候，就睡不着觉。一想到我们一家三口每天做蒸鱼、煮鱼、烤鱼、腊鱼，换着花样吃，而我同根同宗一个姓的同村人却只能每天吃着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土豆，还吃不饱，又睡不好的，我就特别难受，真的。」 「和小程商量了两天，我最后还是决定，造车这件事，我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做！有苦一起吃，有鱼一起分！我们徐家老屋就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十根筷子折不弯，我们团结就是力量，一起办大事！」 「最后，我决定，这次咱们一起造车，我管一个月的饭！」徐中磊搓了搓手，努力做出一个窘迫的表情来，憨笑着说：「粮食我们也没有再多了，只等着有鱼抓上来，咱们村里就都能恰上一餐饱饭。」 「有什么问题，大家尽管提，我尽量回答大家。」 徐中磊不能免俗地走到了一个优秀传／销的最后部分——答疑时间。 第104章 挑衅 简单分工之后, 徐家老屋捕鱼水车计划如火如荼开展起来，因为寒冷而陷于沉寂的小村重新人声鼎沸。 徐中磊号召村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树，大量砍, 放肆砍。一来松松筋骨, 二来木材就是水车最主要的原料。 人多就是力量大, 只进几次山，烧窑场前的空地上就放满成年人腰粗, 整整齐齐的木材墩子。 这几百根木材要让徐中磊一家人自己上, 非得累死累活干上小俩月不可, 但是只十天不到, 砍的木材就足够徐中磊做上三个水车。 下一步是把这些原生态的木材, 锯成三厘米厚的木板子，去皮烘烤上油再烤，这个过程像极了烧烤肉类, 是保证木材经久耐用的必要程序。 村长的小火窑烧起来，这次三个老人小心翼翼控制着温度, 让木材上蔓延着的水汽随着烟囱飘向澄蓝的天空。 徐中磊是个龟毛性子，对这些木材的大小厚薄要求多得很, 好在他捨得给吃的，吃人嘴软, 他一些情绪上头之后讲的屁话就当没听见，要泄愤就多盛两碗饭, 吃穷他！ 村里三十人，没有一个闲着的, 都在徐中磊的临时木材厂里忙碌，女人小孩都卖力得很，水车将来能抓鱼是将来的事, 现在能受徐中磊那龟毛嗟磨，图的就是一碗饭。 ——程昱铭掌勺，油盐不要钱地放，白菜干菜管够，相比自己一碗土豆水，这简直就是满汉全席一般的大餐，最重要的还是，不！限！量！ 吃得下，世界都是你的！ 徐中磊也不是当冤大头，在村里人看来这财主豪爽的过分，但是徐中磊自己知道，小程那一大锅米饭里边就放了一勺盐、一勺油——这么吃上两个月，也用不了三桶油。 至于大米，地震之前，他脑子抽抽拉了五百多袋，一共三千多斤大米回家，全部都屯在地下室里，这些米都已经放了大半年，他和小程连十分之一都没吃完。 ——再不吃掉，放上一年，这些米就会陈化生虫，不说味道大打折扣，营养也基本会流失完，不如多做好人，分了算了…… 。 吃吃喝喝之外，最重要还是干活。他的捕鱼水车还是个半成品，图纸和连接方式都没有可以参考的事例，所以一边大傢伙在紧锣密鼓刨木板子，他就拉着村里唯一的一个技术人员——铁叔，两人凑合着用点边角料，把徐中磊纸上的水车做出一个一人高的小玩意。 「铁叔，小号的水车弄得差不多，您老再看看，拆了一个谷子机的铁滚轴装上去，结实得多。」 铁叔佝偻着背，用两米厚茧子的手来回摆弄这个新水车，又把全身都压在水斗上，试验良久之后缓缓说：「嗯……强度够用。下水的那个车，到时候滚轴这边，包上两层铁皮，这东西就齐活。」 「这是行了？」 「照着做，不行再改。」 徐中磊很是惊喜，他从自己的鄂伦春帐篷那吃了个大亏，从图纸到实物，两者之间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稍有错漏水车就完蛋。 这段时间这位农村老工匠，用自己多年经验给徐中磊上了结实一课，木材连接方式、榫卯定点位置、不同木材不同部位的耐久性，把徐中磊的水车批得一无是处，他虚心求教，从头学起，换了不知道多少材料，总算得到了这位老人家的点头。 不容易啊不容易。 这边定下来最后方案，造车就能正式提上日程。 这年头找不到专业防水木胶，木材的连接就是用榫卯，加上钉钉子，甚至铁钉不够铁叔还说能用木钉。徐中磊十分怀疑这种原始的手段，但是铁叔说：「你那水车不是泡在水里的？啷个时候也没得什么好胶水，不照样能使几十年？」 第174页 这是经验主义吊打徐中磊的科学思维，什么原因造成的不要紧，能用就行。 就算是铁叔点了头，徐中磊还是不敢直接造一辆在镇上大河里使用的水车，想想看上游辣么大的水，哗的一下就能把捕鱼水车直接沖走，他就只能趴在河堤上哭成傻逼。 保险起见，第一架水车徐中磊决定架在白羊村以西的小河边，那边河面不宽，容易驾驭。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只有徐中磊地下室里一袋又一袋减少的大米，说明村里人这一个多月并不算清闲。 只一个下着大雪的早上，程昱铭背着大筐土豆，手上提着八坨酸菜，兴沖沖地跑到烧窑场，大声宣布：「酸菜发好了！咱们今天都吃顿好的！」 来帮忙的村里人喜上眉梢，不时以各种理由过去瞄一瞄小程要做的午饭，像说起什么大事一样，乐滋滋地说：「是酸菜绘土豆。」 徐中磊被这快乐地气氛感染，想起来他一个多月之前亲手腌进大缸里的大白菜，这就能吃了？鱼还没有捕上来，看开动作要再加快一点哈。 资本家就是这么现实且热爱剥削大众…… 酸菜里边饱含着珍贵的盐分，程昱铭也没捨得攥干再清洗，只是切碎之后合着土豆块一锅炖了，加上盐油糖就是一大锅平凡的食堂菜，就像是程昱铭单位的食堂一样。 不过长久保持飢饿下来，村里人也没有挑食的人，一人一大勺菜，一大碗饭，蹲在烧窑的大灶边，接着些微的热量，吃得震天响。 过酸的酸菜与土豆是天然的搭档，混合着淀粉和汁水，在众人口腔中缠绵。 千言万语的满足化为一句话—— 「啊呀妈呀真香！」 「石头诶，就沖你这顿饭，其他人不说，我戴胜给你加足马力，再干三天都成。」戴胜端着饭盆凑过来说。 现在天气太冷，零下几十度会蚕食人的生命里，于是村里人的工作场就在窑洞里，一边热热地烧着火，另一边就是工作场。这里上了二十多度，大家都把棉袄脱掉，热气腾腾地加工木材。 吃喝劳作全部都在里边，徐中磊觉得憋闷，倒是在场各位没有一个不满意——有个热乎地方管吃管住，只干点活有什么要紧？ 自己在家就算是单纯躺着，也得烧炕吃饭哪！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好处，剩下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又是相处一室，对方身上的气味都闻得清楚，那一滴滴顺着长发落下来的汗水，不知道撩的是哪个人的心弦哦～ 一对对蹲在角落的，徐中磊就在一边瞧，心里盘算着要是村里能多生下来几个小孩子，社会化抚养这件事又该提上日程了。 「戴胖子，你这话我信，有过老婆的人，只能对着墙干，可不是要把精力都用在干活上？不晓得啷个就没人看上我？」徐大利凑过来，朝角落使了个颜色，意有所指道，「我看王佳婷那小妖精，之前不是还缠着你？怎么，看不上？」 戴胜呵呵笑：「大利哥，你还是管好你下面那根棍子吧，这年头女人可比男人泼辣得多，你别想霸王硬上弓。再说，要是怀了孕，你养得起两个人不？」 「哼。」徐大利想起之前撩骚人家小寡妇，恶狠狠挨的一记窝心脚。觉得戴胖子这话刺耳得很，是在嘲笑他，于是一句话也不说，别过头去，恨恨看着角落里边的两人。 小寡妇，你就使劲浪，要是栽老子手上…… 徐中磊偏过头一看，徐大利说的小寡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抬尸搭档王佳婷，男的嘛，年方二十麻将大佬徐创，两人腻乎说话，你一口我一口的恰酸菜，看得旁人好不艷羡！ 啧啧啧，果然是年轻人，大庭广众之下就控制不住自己，像他和小程谈爱就含蓄多了！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伯伯阿姨，大家今天吃好喝好，饭要吃饱，不够再盛……」人高马大的徐创和王佳婷腻歪完，自顾自走到屋子正中间，挨个和村里人打过招唿，还借花献佛，端个大盆过来给没人饭碗里又添了一勺。 徐中磊戳了戳一边的小程：「这是闹哪样？拿咱们米收买人心，但是在座谁不知道我才是地主？这不是白给嘛。」 「稍安勿躁，看看人葫芦里卖啥药。」程昱铭一副坐等吃瓜看好戏的神情。 「吃好喝好，这就是我和王佳婷同志的婚礼！现在没条件，连个婚礼都办不成，咱们两人也不能像石头哥一对一样，挨家挨户送奶粉，所以今天借地也借这餐饭，我们俩！就是夫妻了，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来来来，婷婷，咱们以饭代酒，跟相亲们乐呵乐呵。」 小两口也不扭捏，借这徐中磊出的饭菜，就跟真在一场婚礼敬酒仪式上似的。 「同喜同喜。」 徐创敬一路走到这边来，连干了两盆饭，随手擓了王佳婷碗里的，在徐中磊一边笑道： 「大利哥，我和婷婷的婚礼哪，高兴的日子！您这是咋了，来来来老弟我敬你一碗饭，我找到了好老婆，也祝你早日找到归宿哈！」 徐大利知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是示威来了，记着仇等他表态。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朝一小屁孩服软？还要不要脸哪！ 第105章 保住了吗？ 徐中磊站在一边看得清楚, 徐大利气喘如牛，恶狠狠唿了口气，组织语言准备狠狠骂回去, 至少要给眼前这俩人颜色瞧瞧。 第175页 「徐创？没记错的话, 我都上初中了, 你才出生吧？啧啧啧，王佳婷老公这才死了几天, 就找新人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能满足那个臭婊子不？哥哥我也不讲多话, 就一句, 王佳婷, 后山树林子里——老子操你操得还爽不？」 「你这千人骑万人捅的小娼妇，随时都要发大水。要是这小崽子的铅笔棍子满足不了你，也别再勾引别人, 两腿一张，两斤土豆一次, 包你夫妻两个上面下面都吃饱！徐创诶，你还年轻, 一看见这娘们就走不动道，但是好歹眼睛看清点, 不要是个女的就上，说不定……」 徐大利猥琐一笑道：「这种公交车, 也就是你这傻逼把她当个宝——老话讲得好，嫂子好、嫂子妙, 我把嫂子操！」 这番话一说，屋里气氛瞬间就热起来了，徐彬徐辉八卦说得嗷嗷响, 煞有其事讲起了王佳婷的各类床伴，连办事的细节都讲得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程昱铭听不下去，震惊道：「这些人生活在上世纪？造谣一张嘴，徐大利也太缺德了，抢不过人家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使劲泼脏水，我呸呸呸！」 小夫妻听着越来越不堪的议论，脸色变成猪肝色，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徐大利洋洋得意，抱胸怜悯地看着徐创道：「老话讲：寡妇不能要。徐创你清清白白男孩子，搞个破鞋不嫌寒掺？分了吧，破鞋就是破鞋，躺在这挂牌子，咱们一起干多好——」 「——好你妈好！老子先干死你丫个老畜生！」 徐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落他老婆面子就是落他自己面子，这还能忍？不就成了乌龟王八蛋？ 他把手上地饭盆往地下一放，大喝一声，噼头盖脸往徐大利身上扑，两人一齐倒在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骨头砸地声音。 这年头人瘦，也没点肥肉缓冲，再加上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把徐大利砸得二魂升天，瞬间就懵了。 徐大利手上的陶碗摔在徐中磊脚边，四分五裂。 「嘴巴臭是吧？老子让你把屎都呕出来！」 徐创恶狠狠握紧拳头往徐大利身上砸，像是夯实地面的木桩子，下足力气不管身下人的死活。 「干嘛干嘛！」 「别打架！」 「有话好生说嘛。」 …… 乡间打架总有一波劝架的人，碍手碍脚横亘在打架人旁边，但是又不敢下力气地去拉架，手上做出维护双方和宗族面子的样子，但一点力气都不使，只嘴上宽容大方就完事。 王佳婷之前能躲过徐大利的骚扰，现在自然也不怂，只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小白花的人设，一直憋着，这下人群全部围在了一起，竟然落下了自己这个当事人。 看着从大傢伙的腿缝中漏出来的一点空间里，王佳婷大概把握了局势，然后眼珠一转，自己弄乱精心打理好的头髮，疯婆一样，只往人群中间钻，边跑边哭边大喊： 「别打啦，再打就出人命啦！」 好不容易赶上打架现场，梨花带雨往打得一团糟的两人身边看：「嘤嘤嘤，别打啦，不要为了我伤和气，徐大利你别冲动啊！」 眼疾手快，找到徐大利下身的关键部位，一脚垛下去！ 只一秒，火窑上下响彻男人的哀嚎！ 「啊——」 千转百回，余音绕樑，美得很。 王佳婷知道找对了地方，她今天决心废了这狗男人，于是厚棉靴的脚底加大力度碾死，她张起樱桃小嘴哭嚎道：「徐创——你的脸，你的脸怎么受伤了，曾医生——」 然后顺势哭倒，一头栽在徐创后背上。 看老娘不踩爆你的蛋！ 徐大利反抗的动作弱了下来，躺平又挨了徐创两拳，徐志平看情况不对，才强行突进中央，把缠斗的两人拉开。 就算是战斗结束，徐大利也没能自己爬起来，他已经痛得没有意识，捂住下半身满地打滚，脸上苍白冷汗都下来了。 场上太过喧闹，大多数人其实压根没看清发生什么，但是一看徐大利捂住的部位，立刻心领神会，齐齐后退了半步不止，眉头心脏全部抽抽的疼。 我的妈呀，徐创这小子真狠！ 与子子孙孙的大事相比，徐创脸上身上那点青紫都变成了小伤，完全不配曾医生的看顾。 这时全场寂静，只有徐大利的哭嚎和王佳婷的唉唉哭泣声，情真意切，我见犹怜。 「爸！来了来了，冰块挖过来了！」曾诚被老父支使出去扒雪挖冰，兴沖沖抱着一兜子的东西走进来，倒是让全场气氛活了过来。 「来来来，帮把手，把人拖到暖和点的地方，把裤子扒了，我看看……」 程昱铭可不想让自家人看到那玩意，拉着徐橙和徐中磊到一边，徐中磊还想看看伤亡呢，毕竟爆蛋的情况不常见，挣扎着往里边凑。 「拉我干啥？让我仔细康康。」 程昱铭微笑着威胁道：「咱家还有孩子呢，哥哥－－！你要看啥啊，还想仔细看看？我的不好看？你不满意？」 「这不是……完整的见多了，想看看碎的……」徐中磊无意申辩道，但是看见程昱铭阴沉的神色，立刻闭嘴道：「橙橙不能看，看多了长鸡眼。咱们回去嗷，我回去检查你的作业……」 相处越久，徐中磊的求生欲越多。程昱铭掌着家里大勺，还睡他身边，上面下面稍微一拿捏，徐中磊那日子就难过。他只能强行收敛住好奇心，拉着徐橙往家走…… 第176页 所以——徐大利是废了呢还是废了呢？ 谨言慎行，口嗨要命！ 曾医生最后也没给出个结论来，这就像是追了几十天的电视剧把结局分了三天播，吃瓜群众们挠心挠肺，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八卦欲望。刚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的，立刻又拉着人说话。 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徐大利还行吗？ 这事徐中磊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上烧窑场的时候，气氛颇为微妙。 村里人面上平静，内心戏其实已经演完了八十集电视剧。 徐大利没来，连白吃的午饭也不蹭，难不成……伤心到饭都吃不下了吧？ 打架事件剩下的两位主人公也没来，倒是曾医生和曾诚按时来了，啧啧啧。 面对重重八卦的目光，曾医生不紧不慢捡了一块待刨花的木头，悠悠道：「现在还不知道，要观察几天。」 专业医师回答就是专业，滴水不漏，一句准话都不说。 徐家老屋村烘干房那屋檐下，最火爆的话题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个日经问题总算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果！ 消息最灵通的徐辉掂着手上的陶杯，呷了口热水，眼睛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辉，深切地嘆了口气：「保住了。」 「居然保住了？！」 啊喂，都是男人不感同身受，怎么还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 徐辉又唿了口开水，神秘兮兮道：「东西保住了，但是还说不准能不能用哪！我看悬！徐大利今年才三十七八吧，还有几十年的惨日子过哦！徐创这个狗崽子，下手也忒重。」 他嘴上怜惜着人惨，其实巴不得事情再闹得大一点才好。 这个八卦小团体其实就是村里几个单身汉没事凑一起说话的，为了省点柴火，不仅白天缩在这里，有时晚上村长都带着被子歇过来。 烘干房人数不定，多的时候全村男同志都在，凑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玩扑克、打麻将，比在家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强多了，自己找乐子。 就是烘干房创始人徐中磊也没想到，这个功能类似于避难的小屋，最后演变成酒吧、撞球馆一般的场所，客人来来去去，日夜闹腾不休。 但是徐辉，那就是这酒吧永远的王，除了三餐回个家吃顿饭，剩下的所有时间他都在这里，大声讲着各类八卦、黄／色笑话，在众人的夸赞声中飘飘欲仙。 家人最多的，反而越是热爱出来混，也是奇事一桩。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啊～啊～啊～啊～～胡大姐，我的妻——」 一通八卦完，徐辉浑身都舒畅了，看着远处炊烟飘起，手中开水也喝得差不多，他哼着本地花鼓小戏颠颠地回家。 「谭欢——中饭搞好了没，开饭不？」一进拉开家里的大门，他习惯性地张嘴大喊。 七十岁的老爹在院子里折腾木头，六十五的老娘盘腿坐在厅中大炕上，搂着他今年七岁大的小儿子说话—— 看起来地震一来，大雪一下，竟然是天大的好事，他徐辉竟然不再是窝囊废，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啦！ 第106章 剪彩仪式 「没卵用的东西！一天天不着家, 鼻子狗一样，到饭时候才回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养出来这么个不成器的傢伙。」朱娭毑搂着徐傲抱怨, 还淳淳叮嘱怀里的徐傲：「可别像你爹那样！」 朱娭毑冷嘲热讽想要徐辉成器点, 结果小儿子挂着神秘的微笑, 装作没听见往后门一熘烟跑了。 喋喋唠叨抱怨堵在肚子里没法说，比跟人骂街输了还难受, 气得余娭毑扯着嗓子又是一通唠叨, 什么「做饭」、「躺尸」的, 整个小院听习惯了, 都装作没听见, 耷拉着眼皮子当自己是个老聋子。 徐辉轻手轻脚往厨房里走，老婆、女儿闷声干活。 谭欢听见外面动静，知道丈夫受气, 心里有些畅快，恶人更有恶人磨！ 她看见徐辉软骨头一样踱进门不吱声, 只把手上动作更加重些，陶碗扣在木桌上, 发出「咚」的一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徐辉在自家老娘那挨骂可以, 但是万万不可在女流面前失去尊严，于是没好声气骂骂咧咧说：「摆出一个死样子给谁看？一天到晚哭丧, 老子不用你哭坟！开水呢？徐敏敏你帮我把杯子满上，老子白养你十几岁, 一点孝顺都不懂！」 谭欢拧巴着脸：「你好大的威风！外面鬼混回来，一进门就要这个那个，我们娘俩活该当佣人被你一屋人支使。」 嘴上说着抱怨, 谭欢还是不能和徐辉硬来，擦了擦手，把徐辉宝贝似的大陶杯满上。 「谭欢，你中饭搞好了没有！动作快点！要饿死人了。」大厅里朱娭毑大喊。 徐辉本来还想多教训教训妻子「不敬」，一听老娘的声音，瞬间气势大减，兇恶着脸道：「听见了？还不快点！」 地震之前，徐辉家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但是两场雪之后，便多了一个：女人吃饭不上桌。所以谭欢和徐敏敏两个人只能缩在厨房里吃。 家里的粮食都装在木斗里，上一把大铁锁，钥匙就在朱娭毑贴着肚皮的棉袄里，精细地收着。 这钥匙就是权威的象徵，朱娭毑也不负众望，小小的一把钥匙用出了开国库黄金大门的规矩来。 一天开两次锁，就拿够一餐的量，每人每天吃的啥都是有定数，朱娭毑也不怕做饭的母子两多吃，过了她的手，多出半两粮食那就是太阳从北边起来的怪事。 第177页 徐敏敏眼巴巴看着奶奶分午饭，一人一颗土豆，一大勺青菜。大的土豆一个一个被挑出来，准确地滚到了别人的饭碗里，最后朱娭毑叨叨说：「今天拿多了，你个小兔崽子有口福！」 一个掌心大的土豆放进徐敏敏的木碗里，再配上半勺残汤、两片白菜叶子。 那只布满老茧和老年斑的手往她妈的小碗中去了，余光中，她瞥到自己弟弟吃下去一大口土豆，嚼了嚼皱着眉头吐在桌子上。 「娭毑，这个没味道，我要吃放糖的！」 朱娭毑一边分好午饭，嘴巴咧咧骂道：「放糖？爱吃不吃！饿死了就晓得吃！」 「呜——哇——这个不好吃！我就是死也不会吃的！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徐傲一推碗，倒在地上打滚，桌上缺角的土豆咕噜噜打转，滚到徐敏敏面前…… 徐敏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玩意真是自己过来的…… 看着屋里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喊的徐傲那边，徐敏敏借着衣服的遮挡，狠狠擓了一个筷子的土豆肉——保险起见，她从徐傲咬过的那个地方动手。 搞完自己要吃的量，徐敏敏把只剩一半的土豆，往地上狠狠一砸，这坨东西就黏在地上，刚好就落在朱娭毑的脚边。 ——徐敏敏心里冷笑：最好等会老东西踩到，心疼死她！ 犯完罪，她遮掩着木碗，向厨房撤退。两大口吃掉徐傲的午饭，噎得她直翻白眼。 小个的土豆徐敏敏分出一半，用枯叶包好塞进衣服内兜，那可能是明天的早饭。 大厅里边，徐傲的哭闹声暂停，朱娭毑又叮啷这钥匙往车斗这边走，徐敏敏缩在凳子一边小口吃土豆，一边竖直耳朵听着。 叮啷叮啷——奶奶来了。 朱娭毑钥匙叮啷走进厨房，看见徐敏敏抱着碗，想到刚刚的半个土豆，心里就格外不痛快。 她拉扯脸皮，噼头盖脸道：「你老弟哭成那个样子，你就蹲在这里吃东西？姐姐照顾不好弟弟还有什么用？白眼狼！还不快点烧火，晚上就别吃饭了，浪费我粮食！」 徐敏敏心里臭骂徐傲和这鬼婆子一万遍，脸上面无表情，抱着碗就坐在了灶下，一言不发开始烧火。 从锅炉中满溢出来的火焰灼烧她脸上的绒毛，头顶上是醉人的食物气息。 这些都与她无关。 朱娭毑拿走烧好土豆中的一个，用勺子细细碾碎，珍惜地洒上一勺糖，走之前还特意道： 「把锅里的收起来，小蹄子你莫管不住嘴巴，要是我晓得你偷吃东西，就把你打包送给徐志平当小老婆！」 徐敏敏听得冒火，强忍着一言不发。等人走了掀开锅盖，锅里四个土豆——家里六口人。 死婆子说到做到，今天晚上是没有自己和妈妈的份了。 加糖的土豆泥吃得大厅一片和乐融融，但是烧火的徐敏敏只想杀人。 前十年的教育、课本上的人物、还有她的自尊心让徐敏敏耐心有限，就算这大半年挨了再多打，她也不能强迫自己接受这种可怕的生活。 徐敏敏在灶台下蹲了一整个下午，思来想去，下定决心。 这个地方……除了妈妈，都不是好人！ * 乡村爱情故事再怎么波澜壮阔，但徐中磊的木匠小作坊也没有停工，三米高的水车一个车斗一个车斗磨下来，总算是到了可以拼装的时候。 实际上是小程撒泼打滚，说万万没想到村里人吃这么多，家里的米消耗得差不多，要是徐中磊再龟毛下去，他小程就得一头撞死再酸菜缸面前，徐中磊这才下决心装好看看。 散装的水车部件就像是乐高玩具一样拼装起来，大玩具的乐趣让在场男人着迷，一个个精心敲着钉子，比徐中磊这个明面上的话是人更加兴奋。 「能行？」程昱铭代表小部分忐忑的人群跟徐中磊咬耳朵，他知道石头为这车付出了太多，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一颗心就吊在嗓子眼。 徐中磊拍了拍小程的手背，自信道：「没问题。」 「总工程师！石头！你俩别说悄悄话，过来！」徐志平黑红着脸大喊。 徐中磊一看，嘿，还挺有仪式感！ 水车上披挂一褪了色的花布，一条红带子垂下来，徐志平拉着带子往徐中磊手里塞，一边熟悉的、不熟悉的村里人，全部含笑着看着他。 徐橙挥着小手说：「爸爸来！」 别说，徐中磊体会到总工程师们鞠躬尽瘁的快乐了。 徐中磊拉着红带子、揭开碎花布，捕鱼水车渐渐显示出它的全貌来。 「哇——」徐傲这小屁孩都忍不住大张嘴巴，发出惊嘆。 「好大啊！真漂亮！」 …… 一时之间，村里人都赞不绝口。 一个多月的制作过程中，村里人只是机械地刨木头、凿榫卯部件，对在自己手上即将要诞生出来的大玩具一点概念都没有。 这么一个大玩具直接出现在大家面前，就算是亲手把它组装起来的铁叔都看得目不转睛。 别的不说，这东西真大啊！ 「咱们让水车动起来！」徐中磊大声笑道。踮起脚尖使劲推动车斗，粗笨的水车缓慢地转动起来，带起一阵寒风，把徐中磊的头髮吹得乱七八糟。 新玩法立刻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于是你一下我一下，铁丝网车斗就唿唿地干转起来。 第178页 「石头，明天还要来干活不？」余娭毑佝偻着身子，拉着徐中磊到一边问。 徐中磊故意大声道：「您老忙了一个多月，早就该好好休息，水车造好了，哪里还能扣着人不放？天寒地冻，您就抱着孙子享享福！」 「诶——石头，这就行了？是不是还得再搞细緻一点，都是村里人的劳动……」 徐中磊摊手一笑：「我倒是还想再多搞几天，但是地主家里也没余粮，要是您老愿意过来帮几天忙，那感情好啊！就是咱家不管饭。」 余娭毑吃了个没趣，灰熘熘走了。 徐中磊一边看水车那边热热闹闹，一边送走好几拨人。 村里人绕着自己做出来的水车走上一圈又一圈，终于兴味过了。徐中磊便双手一挥，大喊：「拆！」——像极了一线城市城中村拆迁办主任。 「这东西就是给你们看看，真正派上用场还得在水里，咱们拆吧拆吧，往河边一搁，化雪了之后，这鱼斗里边就全是鱼！咱们一天三顿，吃一条丢一条！」徐中磊画大饼能力一流。 「吃鱼就吃鱼，石头你别浪费粮食啊——」 一想到这美妙前景，大傢伙都开始煞有其事讨论起鱼该怎么吃，说得人直咽口水，连徐中磊都开始想念酸菜鱼的味道了。 第107章 飢饿的序曲 捕鱼水车只能等解冻之后使用, 徐家老屋人只能怀揣着对酸菜鱼的嚮往，干巴巴地啃土豆。 就是这个冬天是在是太过寒冷和漫长，所有人小心思都只能掩埋在半人高的大雪之下, 猫起来, 苟活着等待春天。 徐中磊家里的小蘑菇是这样, 徐敏敏也是这样。 徐中磊的木材厂已经关门大吉，不再提供一餐, 但徐志平大棚收穫的红薯让村民人见底的粮缸, 重新丰盈起来。 红薯比土豆多长了两个月, 加上深受村里人五谷轮迴之物的浇灌, 一个个肥硕地滚动着, 填满青灰色米缸底。 不管是用白水煮成稀薄的红薯粥，还是用通红灶灰焖软烂，徐志平特意寻来的黄心薯种, 个大甜度高，让徐家老屋许久没尝过滋味的味蕾满足了不少。 红薯还不像是土豆, 这玩意浑身上下都能入口，村里人便一哄而上, 藤藤茎茎各自搂几大箩筐回去，绞尽脑汁琢磨着吃法。 「要是之前, 红薯藤就算是餵猪，猪都不下口！啧啧啧, 现在一个个吃得猪都不如啊。」 丧气抱怨总有人说，但是没有人和自己肚皮过不去, 屁话再多，也老老实实把红薯藤能入口的叶子杆子一股脑煮了，再绞尽脑汁把大藤上仅存的一点点淀粉, 一遍一遍过水捶打，沉淀为铁桶底下薄薄的粉末——成型的淀粉。 最后剩下的木质纤维都被巧手的女人编成棕色小篮子，这场盛大又喜悦的丰收盛会才到此结束。 外面总是一片白茫茫雪，徐家老屋人并不怎么在意时间流逝，但是一晃眼还是到了十月份——尽管外面的景色并无二致，徐中磊一早起来就在盘算着，要把作为分红的红薯四百斤红薯全部解决掉。 今年挖的一个小地窖已经装满了土豆和白菜，新来的红薯程昱铭便决定趁早吃掉。 红薯多好吃！程昱铭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红薯粥烤红薯蒸红薯做了个遍，一开始确实香甜软糯的红薯一家人吃得十分满意，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一点都不耐吃。 吃过两餐之后，全家人噩梦就来了。胃里反酸都不值一提，最主要的就是是红薯吃多了胀气。 红薯纤维含量高，促进肠胃蠕动，所以一家人还一边胀气一边放屁，小屋里仨人都变成人形火箭、喷气式发动机，噗呲噗呲放屁直冲云霄。 尽管徐中磊觉得，用手接一个臭屁往程昱铭鼻子被子里塞是人生乐事，但都是一个餐桌上的人，屁这玩意谁还没有呢？ 互相伤害完之后，一家三口你看我我看你，各拿一个烤红薯解决掉，相对绝望一笑。 最后连最爱惜食物的徐橙都吃得直翻白眼，徐中磊坐在饭桌上，看着小女孩一口红薯一口水，还不停打嗝。便大手一挥： 「听我的，这红薯别吃了。一半做红薯干，一半做红薯淀粉。又不是没有东西吃，咱们别勉强自己。」 「我去把红薯都搬进来！」程昱铭大喜，忙不迭动作起来，一家人从愁云惨澹变得兴致勃勃。 ——可见这红薯确实不遭人待见。 一边徐中磊搬出了尘封已久的商用磨浆机——这东西下雪之后就磨过一次豆腐。 程昱铭和徐橙在烧炕房，埋头苦刷滚圆的红薯，老大和小纸就在一边，滚了满身泥水，两只大狗一边甩毛一边打闹，整个锅炉房都遭了殃，泥点子摔在墙上地上，还弄脏了蹲地上的一大一小。 「蠢狗！都给老子滚出去！」 徐中磊看着墙壁上均匀散落的泥点子快要气死，骂骂咧咧把这两只蠢狗赶到雪地里，「砰」的一声锁死了门。 他装大锅雪水，撸起袖子帮着清洗红薯，一边吐槽道：「没用还吃得多，我当初脑子里是塞狗屎了，买一只不算还搞了两只？！我当时咋想的？有病吧？」 一家人清洗完整整三百多斤红薯，这一天就过得差不多。 冬天太漫长，把人拘在屋子里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好不容易有点事儿干，完全不用赶工。 徐中磊也不着急，张罗着吃饭睡觉——着什么急啊，谁知道大雪还要下多久呢？这些红薯折腾完，剩下的日子不就又无聊起来了吗？ 第179页 「着急啥着急啥？有点事儿干不挺好吗，要是咱们俩都闲着，屋子里火气又大，俩大老爷们都憋着火，那不得打起来？为了咱们家和谐，搞完这些红薯，咱们再多磨几壠豆子，补充补充蛋白质。」 夜晚睡觉，程昱铭扒过来在徐中磊身上上下其手，不是还能喘几声，瞅着就是一副火气很大的样子。 徐中磊被撩出火来，看着程昱铭都憋红了眼睛还慢慢悠悠四处乱摸，气不打一出来，仰脖嘲笑道： 「今天累了？别逞强，躺下哥让你享受享受……」 「想—都—别—想」 两轮下来，小程还在咬牙切齿，势必要让嘴硬人软的石头尝尝厉害。 徐中磊说了几次受不了，但这小程装作听不见，愣愣的就硬邦邦地硬怼！徐中磊被挑起了奇怪的竞争欲望，想让这不懂味的毛头崽子长长见识。 两人谁都不说话，不怂就是干，气氛异常胶——着。 徐中磊有点后悔今天让小程保存体力，这小子就该发配去剁两百斤红薯块！ 这该死的狗崽子！ 他恨恨想，睡梦中觉得自己变成怒气冲天鲁提辖，叉着腰就指着小程鼻子颐指气使： 洒家要十斤红薯皮，十斤红薯肉，都给洒家细细切做臊子，红薯皮不要一点肉，红薯肉不要一点皮……你要是不干好，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 这批红薯、红薯藤下来，徐家老屋又安生两个月。 只有徐中磊知道，时间才到十一月，真正的严寒还没有来。 但是只看着外面下不净的大雪，只关心灶里二尺地，粗神经如余娭毑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危机，她终于拾起出了一个农村老太太最重要的素质——省。 余娭毑变得冷硬，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把家里所有能入口的东西全部藏了起来，房檐下吊起一个破竹篮、菜地边挖出一个大空洞、还有一个加了铁锁的铁皮箱子，余娭毑的破土房子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 狡兔三窟，是传统智慧。 「娭毑——我饿啊！」徐傲以前也经常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那时候他想吃村里小卖部的冰棒、五毛钱一包的辣条或者是电视里见到的稀奇玩意，只要他一滚，奶奶就会忙不迭从老屋衣柜顶的木箱子里，掏出一个掉色亮漆皮大包，说：「造孽哟！冤家！讨债鬼！」然后他想要的，都能实现。 但是现在，徐傲只想再多吃一块红薯，余娭毑却再也不会满足他，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上下动嘴皮子：「睡觉！别讲话。睡着你就好了。」 除了早上祖孙俩起床分掉一个红薯，余娭毑不会从炕上起来，撒尿就在床边的尿桶里，至于拉屎？ 飢饿的身体捨不得放过任何一点热量。 第108章 真的是件大喜事。 在这几经绝望、都在苟活的徐家老屋,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迅速席捲整个村庄。 「佳婷姐姐，她怀孕了！」曾诚踩着到大腿的积雪, 使劲拍开徐中磊家大铁门, 把徐中磊一家人全部闹醒了。 程昱铭本来在小平房里摘菜的, 隐约听见「怀孕」，立刻跑出来, 手上还抓着一把水灵灵的生菜, 大惊小怪：「哎呦喂！曾诚你刚说啥？」 曾诚随手抚开眉毛上的冰碴, 嘴里哈出来的热气就像一台加湿器。 「今天早上, 徐创急急忙忙来我家里, 说他媳妇身体不舒服，又吐又哭，要死要活, 把我爹拉走了。我一进屋，就看见佳婷姐躺在炕上, 脸色难看，炕边放了一个木桶。我当时还以为佳婷姐生病, 正愁现在得病连药都没得吃……没想到我爹问了几句话，就, 咳咳——」 「早就和你讲，男人太年轻了也不好, 不晓得疼人，你看看, 媳妇怀崽了都不晓得……」 曾诚模仿他爹曾医生语气说话，露出如出一辙的微笑。 「怀崽……是要生小宝宝？」徐橙对着天空吐出刷牙的泡沫，忍不住搭话。 她对宝宝格外感兴趣, 她现在正是热爱办家家酒的年纪，每天拉着俩大狗叨叨，「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小纸就是小宝宝\"…… 程昱铭按捺不住心里浓重的好奇与莫名其妙的欣喜，手上生菜往木架上一抛，拉着徐橙就走：」徐橙，你赶紧两口把牛奶给咕咚了，咱们去看小宝宝去！」 啧啧啧，狗男人这么着急，徐中磊心里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孩子的亲爹呢？ 他也随手拉上门也跟着往佳婷家里去——这姑娘算起来与他也有「抬过一具尸」的缘分，该去看看。 * 踏着风雪，几人赶到徐创和王佳婷的小屋，逼仄又昏暗的屋子已经挤满人。 徐中磊宅男本性，迅速在人群中找到暗中观察的好地方，当起了观众。 他瞅着接近个把月没有怎么见全的村里人，像是看见了一堆芦柴棒子在集会——也可以说是骷髅架子。 太瘦了。 这些相熟面孔都像是要被飢饿吞噬，他们眼眶、太阳穴深深地凹陷下去，高耸的颧骨泛着不自然的蜡黄，嘴唇四周暴起死皮。每一颗脑袋上，毛髮都无比稀疏，屈指可数。 「石头！你们家来啦，快看过来看看孕妇！」 刘姐坐在床边笑着招唿人，半截腿在炕上，拐杖就放在一边。 「稀客来啦？好久没见！」 「哎呦，徐橙你都长胖了？」 第180页 「石头，别老是在家里睡觉，搞点鱼去？」 身在人群之中，打招唿一种本能。 有人首先做出了招唿的动作，这些深陷的眼眶们突然里就泛出一点活气来，大张着嘴巴和徐中磊打招唿，手掌如鸡爪，嘴里都是恶臭。 ——没有清洁的口腔构建出密闭的空间，味道在其中野蛮生长，全部往徐中磊的鼻孔里钻。 徐橙和程昱铭一早就都被快乐的气氛感染，正蹲在孕妇炕前围笑，丝毫没有关注到徐中磊的窘迫。 徐中磊只能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寒暄，搪塞着，心里只觉得这昏暗的屋子就像是是恐怖片的白天——风平浪静之下，妖魔厉鬼环伺。 * 徐中磊摇了摇脑袋，摒弃了这奇怪想法——可能是古早鬼片看多了，于是也凑到孕妇炕边，跟着大家一起笑。 一边笑一边暗中观察.png。 这孕妇太瘦。 她与在场所有飢饿的人们别无二致，甚至状态看着更加糟糕。 王佳婷不安稳地躺在炕上，盖着拼接的被子，昏暗的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户透进来，照着她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脸是刀刻一般的枯瘦，但是腮帮子异常肿大。 她半撑着和来客们寒暄几句，然后捂住嘴巴别过脸—— 「呕——」 孕吐。 从她俯身呕吐的姿态里，徐中磊甚至看到姑娘原本肥厚的大臂上不剩一点肉。 徐创连忙抱起床边的陶盆，放到孕妇神夏，手掌轻柔拍着她的背，哄道： 「……别哭别哭，还想吐吗？喝点水？……」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把它老娘折腾成啥样了！ 但徐中磊情商再低也不能把这话说出口，于是随众流恭喜又安慰一波徐创和王佳婷，拖家带口回家。 * 徐橙和程昱铭没心没肺，一整天都十分亢奋， 程昱铭大个心宽，新生命的好消息让他充满精神，收起大长腿，蹲在屋子角落里，陪着徐橙玩了一整天过家家，还惦记着晚上露一手，做点好吃的送到孕妇家里去。 徐中磊看完孕妇回家就很消沉，蹲在菜屋里干了一整天的活，脑子里全是丧尸婴儿，殭尸孕妇的电影，再联繫上今天见到的孕妇，大恨王佳婷肚子里揣的那只小崽子，来得太不是时候，王佳婷怀孕生产都太过兇险。 他更恨只知耕耘，不管后果的徐创老兔崽子——多么勤勉才让王佳婷一个多月就怀上了！早知道就应该送徐创半箱子套套，反正这玩意他现在也用不上！ t—u—i ！ 晚饭时程昱铭特意留下了一半饭菜，整整齐齐装在木头饭盒里，戳戳徐中磊的后腰，低声道：「哥——晚上陪我出趟门呗~咱们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得，家里有个大好人，还能离咋滴？ 徐中磊尽人事听天命，要做好人就做到圆满。 于是顺便拎上一桶植物油，一大包盐、糖，一大袋子奶粉，还有零零碎碎的土豆、红薯什么的，再顺上大包零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单位里见到的孕妇。瞅着空闲时间就往嘴里塞小零食，王佳婷现在肯定也馋着呢。 配上主食，这些东西能够孕妇吃两个月。 徐中磊和程昱铭冒着零下几十度低温，扶持着摸到王佳婷的小破房子。屋子已经熄灯，月光下能看到门口有许多新鲜的脚印…… 他们敲了门，不一会里边就响起徐创的声音。 「怎么又折回来了？落了什么明天再来嘛，急在这一会……呦，石头哥！ 程哥！你们……」 一行人赶紧进门。 由于不下雪时长极短，各家对于自己家房子的建设都是能省则省，能快尽快，大家的屋子都是一样简陋，但是徐创和王佳婷的小窝更是简陋得不成样子。 小夫妻家客厅和卧室都在一个狭小得不足十五平米的空间里，围着地上烧红地炉周边放着几把小椅子，就是客厅，隔着不远的小炕，就是俩人的大床。 徐中磊眼睛一撇，地炉边上搁着一破小木筐，里边薄薄放着一层土豆。 好东西啊，徐中磊知道现在村子里土豆可比红薯走俏得多，红薯多吃人就废了，整个食道往下都灼烧一样难受。土豆好歹也是能伴随一个英国人一辈子的主食，吃着总没副作用。 王佳婷看着又来客人，连忙起身待客，徐创则忙不迭赶紧收起来装土豆的小木筐。 徐中磊和程昱铭就默默看着徐创动作，一时这屋子安静得只听见狂风撞击屋顶的声音。 王佳婷捂脸尴尬，赶紧制止：「别收了放一边去，给石头还有小程倒杯开水……」 「别别别，佳婷姐，您就坐下吧，可别忙活了，当心。」徐中磊伺候着孕妇坐回炕上，悄声说：「今天早上人多，不好说啥。现在这情况，你这孩子想来和咱们一起受罪，爱来就来。你一个妈妈，好好养孩子养身体，好好吃饭，别操心……」 徐中磊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也老圣母了，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石头……小程眼光真毒……你也是好人——」王佳婷一伸手抹了自己一脸眼泪——往下抹，盐味的水不能浪费。 怀孕的女人理智还在，能省就省。 程昱铭听着外边风声渐小，连忙告辞：「佳婷姐，现在晚上你知道，风停了我和石头哥得赶紧走。」 第181页 「我做的热饭热汤一路拖过来，都成冰棍，你和小朋友将就着吃，袋子里还有些吃的泡的，都是我哥置办的，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家小青菜能割一茬，到时候再送……」 程昱铭大方露齿一笑，低头道：「佳婷姐，你想喝点汤啊粥的，别客气……」 * 「呦，佳婷，石头家还真都是好东西！糖、油，一大包盐！奶粉！你不是说嘴巴亏？喝点，补充营养……哦呦喂！」徐创解开一个黑色的袋子，乐出声。 「什么东西？石头送了一袋子金子？」王佳婷总觉得徐创在大惊小怪。 「你看看！」 徐创甩着冻成冰块的袋子放到王佳婷身边. 「香辣毛豆！辣藕！士力架！巧克力！小鱼仔！方便面……」 徐创这通报菜名把王佳婷馋得不轻，简直不亚于一百个人在她耳朵边上一齐念叨：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 零食！辣口的！ 徐创翻着翻着就见到一写满字的作业纸，上边用厚厚的黑色炭笔写着—— 「建议：东西我就放这，我也不知道孕妇喜欢吃啥，都成年人了，王佳婷你看着吃吧，别把孩子吃没了就成……」他念出了声。 「没了？」 「没了」 一小片纸，被黑色炭笔写得慢慢噹噹，愣是没留下一点空白地方……炭笔之下，还有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铅笔印—— 石头哥真是会过日子（真抠门）啊！夫妻俩感慨着把纸塞到了火炕蓆子底下。 第109章 拯救最后的人类计划 出师未捷 对于这个村里突如其来的孩子, 徐中磊一直都秉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只等着什么时候能上演一番「保大还是保小」的选择题，但是他自己的俩亲人每天就在念叨着「弟弟」「妹妹」, 他只能发出一声嗤笑, 冷酷道： 「送点空心菜叶子过去！」 寒风唿啸, 孕妇肚子里芝麻粒大小的生命，在红薯、白糖、植物油的灌溉下, 平平安安长大一个月。 徐家老屋人都盼望着这位名为「希望」的孩子能够顺利分娩。 天不遂人愿。 「……王佳婷那个没用的婆娘……呜……她那破锣身体, 白瞎还吃了好东西……老娘怀着崽的时候, 婆婆让我下田插秧、打农药都没事……」朱娭毑第一个从产妇房间出来, 立刻就被急于知道消息的村民围住　、 她一边痛骂王佳婷孱弱, 一边用散发馊味的口腔回忆过往坚强岁月，不过立刻就被人打断了。 瘦身成功的大棚肥料管理员戴胜不耐烦嚷嚷：「朱娭毑，哪个想知道你怀崽的时候怎么过的？！你说正事, 佳婷姐怎么样！」 「血流半个月，怎么补都不能好。只能是这小孩子怀上的时候母亲身体太弱, 中医讲：先天不足……就算今天情况好点，只怕以后也保不住……以前要想保住, 也只能二十四小时住院，医生护士随时看着。但是现在, 要做什么检查吃什么药，我就算知道, 你们从哪里弄去？」 曾医生愁眉不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这种情况, 孩子自己流掉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生老病死是常事，他见过太多，过去从他手上也不知道流走了多少孩子的命, 现在这个怕是也…… 「曾医生，要做什么检查，能吃什么药？」徐中磊见到还有一丝生机，便问。 程昱铭有半吊子医术，徐中磊又背着一个小医药箱，两人算是徐家老屋和医术沾点边的人了，都大大方方站一边看着曾医生看病。 曾医生拍脑门回忆看过的医书——乡村医生极其擅长儿科和外科，但是妇产科就属于知识盲区——佳婷是先兆流产，平日遇上这种病人，他就拉着人往县城照b超去了，后续到底开什么药…… 屋子里四五人，屏住气，等待着好消息。 「先得做个b超，看是不是宫外孕……开维生素e、黄体酮胶囊……就这两样……」曾医生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如释重负问道：「石头，你备了吗？」 徐中磊摇头：「维生素e有，那黄什么胶囊肯定没有……我还年轻，没想过生孩子啊，这顶多备点家庭药……」 屋子里几双眼睛盯着他，但是刚刚涌现的希望瞬间又破灭。 曾医生嘆一口气，收好听诊器，低声无奈道： 「也是啊，我这个医生药箱里都没有，还能指望你？石头，你留点维生素下来，佳婷一天两次吃，平时多吃点有营养的，千万不能下床，千万千万不能下床。徐创，你晚上不能睡得太死，千万看着点你媳妇……白天黑夜要是出什么事要赶紧过来叫我……我家小子就睡在门边，你们使劲敲，别耽误病情。」 「暂时没事……」曾医生对蹲在屋檐下的徐家老屋给出回復。 至于什么时候会出事，谁知道呢。 * 这个来得不合时宜的孩子，最后还是合时宜地自己走了。 坏消息来得很快，徐中磊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约落下，重重掉在他心脏上。 等到徐中磊一家匆忙赶到佳婷家里，这里已经被绝望的气氛笼罩。 最伤心的不是这孩子的爹妈，反而围观村民唉声一片。 「……怀不上，生不出，咱们徐家老屋没被饿死也要绝种了……」 「惨啊！老子今天都扒开始粪坑边上盐花花兑水喝……」 第182页 「下下下！！！这雪都下三个月了，老天爷！！你还不消停吗？你是要人都死光吗？！」佝偻着嶙峋的身体，村长屋子里走出来，接下满满一捧雪花，喃喃道：「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我们都被地震震死算了，花娭毑，老强爹，还有三贵……你们早死早好，路上别着急，我们这些人迟早就会跟着吃孟婆汤去啊哈哈哈。」 徐中磊和程昱铭略过仓皇的老人，里边曾医生、春娟姐围了一堆人，两人听见王佳婷细弱的声音：「…这几个月裤子里面都有血，躺几天之后，吃了药也多吃点东西，血就止住，我还以为……以后就好了，昨天晚上我还做了个好梦，梦醒来就听见徐创问：什么东西黏煳煳……」 「……他悄无声息就走了……我的宝宝，让妈妈痛一痛也好啊，告诉妈妈你要走了……」 徐中磊看见简陋的小炕上，孩子母亲大张着嘴巴，无声痛哭。孩子父亲埋头垂在角落里，拉扯半长的头髮。 程昱铭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在看一场人间惨剧。 「我第一次见到王佳婷，她埋掉了自己两个儿子，尸体都是她自己从废墟下挖出来的。」——徐中磊哑声告诉程昱铭。 让人绝望的不是最恶劣的环境，而是有了微茫希望之后，微茫亮点又倏忽熄灭了。 余娭毑是个没有文化的老太太，秉持着最传统的信念。她省下一口红薯，蛰伏起来等待雪停，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孙子能够活下来，留下一个带着老徐家血脉的孩子。 王佳婷怀孕这件喜事，让她甚至比当年孙子徐傲诞生还要高兴，高兴到她知道消息的当晚就翻出了埋在后屋墙根下的红薯，送到了孕妇家。 连夜，一刻都不停。 她说不清，为什么不把这些救命的粮食留给亲生的孙子？可能，她日渐迟滞的思维想证明些什么。 或许是想知道到底徐家老屋还有没有未来——用一筐红薯的微末代价。 但是……孩子没了……没了！ 曾医生会死，药会过期，环境只会比现在更差……她不会有曾孙子了！她的蛰伏，她的忍飢挨饿还有什么意义！ 余娭毑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她机械地拉着徐傲从王佳婷家回来，随手塞了一大个红薯给徐傲，自己愣愣地躺回炕上。 「……我就说咯，你这个媳妇看着就不是有福气的，你要是让她进门，老娘用扫把抽死你！丧门星，绝户种！」 余娭毑想起几十年之前，婆婆第一次见到她的狰狞嘴脸，那个老妖婆说得没错啊，老徐家要绝户了……不止老徐家，整个徐家老屋都要绝户了！ 「要绝户了……」徐金鹏躺在自家炕上，头对着地窖入口的柜子，沉沉想。 「对于现代人来说，结婚的目的绝对不止繁衍，甚至爱情、共担风险、一个人怕死、怕孤独终老这样奇奇怪怪的原因都能排繁衍后代前边。但是现在这种极端自然环境……要构成稳定的事实婚姻关系，繁衍是首要目的。 这时候人已经回归封建，甚至兽/性，繁衍才是最重要生存的主要目的……王佳婷的事情，让村里人都知道了：生孩子是件很艰难的、几乎没有可能的事情。」徐中磊抱着自己的草稿纸。 王佳婷的孩子流产没几天，徐中磊和程昱铭再去村民聚集处的炕屋那边，就能明显感受到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人都像是被妖怪吸走了元气，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来，最重要的——红薯都不只吃一半了，而是吃整整一个。 没有人想把珍贵的粮食留到明天。 两人思索一番，最后觉得癥结就在这个熘掉的孩子上边。 无怪人心封建，只要严寒还在持续，食物短缺还在延续，村里人对未来的绝望感就不会减少。 曾经徐中磊还担忧过村里男多女少，性别不平衡会不会让女性陷入不停为村里男人生孩子的绝境中。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孩子这么难生，大家这是决定躺平，懒得挣扎了。 「你们还这么年轻，不趁着现在用身体去博，去奋斗！难道还等着以后老了，躺在病床上要死了再努力吗？！」——徐中磊内心发出了996公司老闆的吶喊。 不能再消沉下去，等到食物真的完全没了，徐家老屋就会变成废墟，彻底湮没在深雪里。 这波……这波就叫做《拯救最后的人类计划》——n a. 程昱铭为这个计划起了许多中二的名字，《拯救最后的人类计划》在《关于我想拯救村里这些倒霉蛋顺便建立一点社会秩序这件事》《作为一个有点咸鱼刚刚上岸才一年的人民警、察突然就要当幕后推手拯救世界了》等一系列名字中脱颖而出，成功中标。 徐中磊作为一个思考问题热爱抽丝剥茧，从宇宙大爆炸开始思考实践与方法的非典型理科生，只是稍微在计划出炉是拖延了一天。 等到他大早上兴沖沖和程昱铭在酸菜缸子旁边讲述全套计划时，御用情报员曾诚同学拍着大门大喊： 「石头哥！我爹让你带着药箱快出来！余娭毑不行了！」 第110章 新坟 有人心如死灰，有人直接躺平。…… 这次徐中磊的家庭版简易医药箱没有派上用场。 等他到, 余娭毑的尸体正裹着一层破布，被徐春娟、樊玉一个抬头一个拖脚拉出去，死者脸皮青白, 神色安详。 第183页 比起担心在一边鬼哭狼嚎的徐傲这倒霉孩子, 徐中磊更关心抬尸的人怎么就换成俩单身女性——真的就消沉到这个地步了？多好的献殷勤机会竟然没有男士抢着干。 徐中磊抬脚走进小砖房, 屋子里火炕已经烧起来了，村长盘腿坐在炕上, 呆愣愣地看着门口。 屋内没有丝毫死者去世的悲伤, 反而气氛十分奇怪。 老村长坐在上首, 无意识拉扯脱线的外裤, 皱褶一张老脸, 崩溃地喃喃道： 「……一个个都是人，怎么脑子里想的东西禽兽不如……我活了几十年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得出来？还说得出口！要是政府还在，我要送你这个畜生去枪毙！」 坐在下首, 背靠炕边的面熟男人讪讪说： 「……我就随便讲讲，提个建议而已……怎么还讲上什么畜生, 什么混帐的，您犯不着当真, 不行就不行呗，不是多大的事……」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没有底气。 徐志平紧绷着黑红大脸，手指大门粗声喝： 「徐彬, 滚出去！」 屋内屋外，霎时噤声, 连哭嚎的徐傲都不出声。 余娭毑的小屋装不下全村二三十号人，屋内屋外都站着听了消息来看热闹的村民，听见一贯好脾气的徐志平大声吼叫, 视线全部聚焦在徐彬和徐志平身上了。 徐彬本来被村长和徐志平说得有些惭愧，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觉得自己的建议也是为全村着想，又感觉自己再不说话简直就是个鳖孙，于是涨红脸梗着脖子大喊道： 「徐志平你犯不着赶我！老子哪里讲错了！余娭毑人都死透了，身上的肉分给村里人吃为什么不行？」 「你现在有财主接济，看得见我们现在都在喝风疴屁？」 「你徐志平不敢吃，也要让我们吃！老子就敢吃！」 此时此刻，徐彬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电视剧里头顶青天明月，手拍惊堂木的御史大老爷，代表人民群众的唿声，正在为受苦受难的群众发声请命。 他就等着自己这番演讲能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受压迫的百姓们操起镰刀锄头，把黑恶势力直接乱刀打死，村里徐志平、老村长、徐中磊这些人全部被绑起来，都塞一满嘴破鞋子，任他处置…… 万万没想到——冷场了。 村里男女老少像是被震慑住了，几分钟之内竟然完全没有人说话。 安静一分钟是震慑，再多安静一会，那空气中就瀰漫着一股迷之尴尬。 戴胜撇撇嘴角从徐彬身边穿过，走进余娭毑的屋里，期间还故意撞了徐彬一下，凉声凉气，阴阳怪气： 「徐彬你莫拦着路，这里谁家还没剩十几斤红薯？还没到吃人肉的时候呢。再说，余娭毑身上也没剩几两肉，等真到时候了，老子肯定先自己躺在雪地里冻死，你到时候再吃我的肉不迟，至少也比余娭毑的肉好吃……」 「我真是想不通有些人，吃人肉活下去的有什么意思？？？人吃完了就只剩你一个人难道好玩？不干正事净整些歪门邪道……呸！我就瞧不起这些人！噁心！」 戴胜朝地上啐了一口，像斗胜公鸡趾高气扬进门大声嚷嚷：「徐志平你赶紧的，余娭毑死了，该埋就埋，该烧就烧，你这边发话，我们赶紧搞，搞完了都回去睡觉！」 他这番话竟然一时附和的人许多，一个个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搞快点！搞快点！」——像极斗地主时不耐烦的地主。 徐中磊都快被魔幻现实给震慑住，他知道缺少食物再加上封闭的环境会让整个村子都变得不对劲。原本以为会陷入「人吃人」这种惨烈的情况，万万没想到，大家思路竟然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这是……躺平了？ 徐中磊捋了半天，终于找到戴胜的逻辑： 反正大家都活的不长，吃人肉的变态行为还是不用干了，就算辛辛苦苦打败全村人之后又把全村人都吃掉，最后剩下的一个人好像也要死，那算起来还是直接躺平比较划算…… 很合理，又很诡异。 余娭毑尸体最终还是没有下葬，简陋地归置在坟山上，徐家老屋集体坟墓旁边，屑状堆叠白雪被大风一层一层地压紧，积到手持铁锹的劳动力们望洋兴嘆的地步。 「就扔这，把雪扫开一点，等下把雪盖上去，先这么办吧。」徐志平气喘吁吁地说，嘴里哈出来白气翻腾，整个人变成一台大功率的加湿器。 青壮劳力们冻得脑子都不存在了，机械地清雪、埋人，然后往尸体上一层一层地盖上积雪…… 一座冰雪新坟就拔地而出。 等到大雪再次下大，这座坟就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固…… 各找各妈的归途上，两人落在大队伍最后边。隔着十层衣服，各拄一只铁锹，互相搀扶着说话。 程昱铭：「现在的葬礼这么敷衍吗？等春天的时候还要再来埋一遍？」 徐中磊：「等我先死了，你还是不要这样埋我，尸体你见一次就够，要是等几个月又埋我一次，你肯定会嫌弃我麻烦。悲痛是有时效的，一次就够，多了就没意思……」 「哦。」程昱铭搀着徐中磊的胳膊，听他啰啰嗦嗦，在乎的人都还活着呢，还是不要老是「生生死死」的，听着就晦气。 从雪深及大腿林子里出来，两人已经全身都已经冻得麻木，徐中磊的大脑已经完全感知不到腰腹一下的存在，于是时不时低头确认一下自己下半身是否健在…… 第184页 还是太低估了寒冷的威力，徐中磊记得去年来林子里围剿流浪狗时，还能听到林子里间或有几声鸟叫，寒冷持续四个月，现在林子里唯几的活物就是村里这些人。 要是360还存在的话，每一天能够起床的徐家老屋人都能获得一句： 您的生存时间击败了99%的人类，特此颁发五星级神人称号！优异的成绩来之不易，请艰苦奋斗，继续保持！ 余娭毑已经下葬，两人便不打算再去聚集区那边，径直穿过已经结冰的水塘，两人准备回家。 徐中磊冻得眼睛都变得模煳，朝着一个方向径直往前走，「呲熘」滑下水塘旁边的小径，然后走了一会又从水面上翻上田埂……风雪越来越大，两人变成一个雪球，在荒原之中滚动。 他低着头，看到田埂和水塘交界处，这个积雪层很薄的地方，冰面之下，有什么灰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然后风雪就迷了他的眼睛……一个名词在他的脑海深处，唿之欲出—— 「苔藓！！！」 徐中磊惊喊出声……连滚带爬挪到田埂旁边，风雪太大，程昱铭听不见徐中磊在说啥，但是看着他又返回原路，只得跟上。 徐中磊撇开表层雪花，趴在冰面上通红着脸，招手激动道「小程你看！没错，都是苔藓……下边这一片都是苔藓……」 两人费尽力气，还是没能从冰面之下採集到一点苔藓的样本回来，再不走他们也会变成一座新的雪坟了，只能悻悻而归。 一回到家，徐中磊利索地脱掉厚重的外套和棉裤，立刻奔向书房找起资料来。 ——《南极洲气候分布及植物种类概述》 路上他记起这篇匆匆扫过的文档，是他还在老东家上班摸鱼时翻过的文献，后来他觉得「可能会有用」，于是列印了一份打包拉回了徐家老屋。 徐中磊在纸堆里翻得灰尘四起，门口二人二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石头你……干嘛呢，不声不响的吓人……」程昱铭凑过来问。 「来得好！别愣着，你瞅瞅书架上有没有这本书……」 他们最终还是找到这篇文献——两人灰头土脸坐在地上一起看起来，很快周围猫猫狗狗就聚成了一个圈。 研究意义、研究综述、引言、概述之内的全部跳过，径直来到植物这一章——主要低等植物：地衣、苔藓、藻类。徐中磊一目十行，寻找关键字「可食用」。 就算是月球上的土，华夏人也想试试能不能种菜，地球上所有生长的植物，肯定都会有人好奇能不能吃。 「所以，咱们田埂冰面下的那些东西，不是地衣就是苔藓喽……肯定是之前没那么冷的时候长的，大雪一来直接冻到冰下了。」程昱铭看着a4纸总结说。 「不是地衣，就是苔藓」徐中磊指着一行字说：「地衣的生长速度十分缓慢，即使个体最大、生长速度较快的种类，每100年才生长1毫米……」 他一拍脑袋，福至心灵：「我去！长这么慢，谁捨得尝啊！」 所以这些地衣苔藓能不能吃肯定有人好奇，但是但凡有一点点科学素养的植物学家都不会去研究这种闲的蛋疼的问题——研究出来了会挨骂的。 第111章 真不容易苔原 古有神农敢试百草, 于是徐中磊也从后山背风的旮旯里，找出一大捧灰的绿的苔藓来。 程昱铭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广安人，对于以草为食一点牴触都没有, 甚至拿出煲汤锅, 配上干香菇和蛏子, 打算煲出一锅「鲜掉人舌头」的好汤来。 可惜徐中磊阻止了这熬黑魔药般的行为，只要求「弄熟就行」。 水开, 加入清洗干净的苔藓, 再滴上一滴油, 汆水半小时——太短了怕出人命——的苔藓就被端上餐桌, 一共三个盘, 对应不知道什么品种，唯一的区分只有颜色的三种苔藓。 一屋子人猫狗对着这三盘东西，来回研究, 没有一个人想下口。 程昱铭率先拿起筷子，大义凛然表示：「咱们这屋里只能一个人尝, 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们赶紧帮我催、吐出来！」, 伸筷进灰色的苔藓盘，薅起一大口, 入口，还嚼了嚼,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表情扭曲又艰难地咽下去, 然后夺命一样地灌下一大口水。 含煳不清地说：「我滴妈！太苦了！还剌嗓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我看至少还要汆三遍水！」 「你现在感觉咋样？」徐中磊观察他的脸, 帅还是一样帅，就是有点丑……目前脸色正常，不像中毒。 程昱铭一巴掌唿下跳上餐桌的狗头，「这才到哪，等半小时你再问。」 半小时…… 一小时…… 六小时 …… 活蹦乱跳、脸色正常，程昱铭甚至把没动过的绿色的苔藓倒回锅里又热了一下。 「一般植物毒素会在十二个小时以内表现出非常明显症状，六个小时之后就能显现出如头晕、噁心、呕吐、疼痛这类的情况……小程？」徐中磊捧着书问。 「都没有。」程昱铭嘚瑟起来：「咱们广安人，山上跑的，水里游的，除了财神爷的贡品，啥东西不敢吃？」 徐中磊放下书本，摸摸他的狗头提议道：「……那这个灰色的，你再多吃点？小剂量不能代表什么，吃完一盘明天看看……」 ？？？ 第185页 程昱铭回味起口感，脸色瞬间变得比新鲜苔藓还绿。 谁还不是个只喜欢满足口腹之慾的现代人了？？！ 徐中磊感觉程昱铭狗头都僵硬了，颤颤巍巍提议道：「再汆两遍水？和上红薯肉烤成小饼子吃？剩下两种，那明天我来呗？」 「呵……」程昱铭跳出徐中磊的手，头都不回进厨房，「明天也归我吃，就不信凭爸爸的手艺能难吃到哪去了！」 真男人从来不怕试毒。 一连三天，程昱铭总算知道飢饿有多难熬。 他是警校出身，训练量每天都拉满，加上年轻代谢强悍，从来就没有过减肥方面的困扰，从小到大一日三餐就没饿过，就算到了徐家老屋，风雪不断，村里倖存者为了粮食都快饿死了，徐中磊一个大地主总不可能短他吃的。 这三天，他就按照村里人的条件，汆水苔藓加红薯块和成饼，放在锅炉房的石板上慢慢烘成一小块的饼，比例：1：2——苔藓是2。 实话实说——难吃，真 tm的难吃。 程昱铭抱着自己的小盘子，饿了吃一块饿了吃一块，吃得生无可恋。到第三天的时候，狗粮的香味都直冲他的灵魂； 他躺在床上，感受自己肌肉慢慢流失，红薯加上苔藓在胃里混成一滩，在小肠和大肠里蹦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噢，这玩意真通便！ 他解决完问题，外面天昏昏沉，应该是到了黄昏，这该死的三天，总算要结束了！ 「没头晕，呕吐、噁心、疼痛……还能通便？」徐中磊万万没想到这些玩意还能有医用价值，他把这条记在了小本本上。 本子里边列出了表格：口感、味道、饱腹感、不良反应…… 好消息是：这三种苔藓都能吃； 坏消息是：都难吃。 但是在有和无面前，口味不值一提。 程昱铭饿狼扑食，吃完一大碗米饭，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忍不住感慨：「这些东西顶多就是再让村里人多撑一会，以后还是要吃油脂和蛋白质的，不然活着也没啥意思。」 「先撑过这一会，他们有了希望之后，上山捕猎，下河抓鱼，总归能搞点吃的出来。」徐中磊说，「12月了吧，不知道大雪什么时候能停……」 12月23日，太阳直射南回归线，这是一年最寒冷的时候。他只希望天气能够变得温暖，河水能渐渐解冻，捕鱼水车已经在砖窑里呆了整整三个月了，再不拉出来遛遛，怕是村里人都想把它拆了烧了…… 徐中磊的苔藓饼受到徐志平一家的好评。 他们家的红薯还剩半筐，从牙缝里扣着吃也才能吃小半个月。如果能够掺上苔藓、大棚里的红薯藤一起，这筐红薯又能撑上一个半月了，到时大棚里的温室红薯、温室土豆又能够再少少地收上一回，算起来还能再坚持不少时日。 徐志平拉着徐中磊到一边，低声问：「石头，依你看，这雪到底什么时候能停呢？」 徐志平脸上圆润不少，但是这种圆润不是他发福，而是身体长期缺少营养导致的水肿，徐中磊在徐橙脸上也看过，只需轻轻地按下水肿的皮肤，就能按下一个需要许久才能回弹的坑。 「春天总是会到的。」 徐中磊只能这么似是而非地敷衍，毕竟广安边界的大山里，小女孩连第一个冬天都没有坚持到……而现在，已经是第二个冬天，他不再是先知了。 「春天会到，可是我怕咱们过不去冬天了。」徐志平嘆口气：「还有呢，有件事得和提下，虽然本来是你存的东西，但是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之前态度是你愿意分给村里人就分，不愿意就不愿意，随便你。但是现在，哥必须提醒你下，不说招人眼红吧，我就问你，你铁叔要是躺在你家大门口快饿死了，吃的东西，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还是不给？ 这是个问题。 徐中磊一边铲屋顶的雪一边思考，内心当然是不想给的，但是一个玩得不错的朋友躺在他面前说自己就要饿死了，要求他给点吃的——那也是一定要给的。 他可以看着陌生人死在远方毫不动容，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村里人来来回回相处这么久了，愣是看着人饿死…… 徐中磊：害，我果然是个长在红旗之下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他一整天都恍恍惚惚，铲雪铲得马马虎虎，又去浇土豆，连踩歪两棵挺拔的土豆之后终于被程昱铭赶去翻香菇，香菇这两天又收穫了一茬，但是金针菇杏鲍菇啥的也能吃了，于是小程就烧起了火炕，打算做干货。 什么白萝蔔、空心菜、长豆角，凡是能收穫的，程昱铭也顺便一起堆火炕上，这些干菜到时候收起来，蒸肉炖菜咋做都好吃。 徐中磊看到干豆角就想起干豆角炒腊肉，香是真的香，肉——最后一块肉落肚于上一次大雪结束，他没肉了…… 家里唯一能沾点荤腥的，可能就是老大和小纸的两大袋肉粉+骨粉，狗的口粮……还是不要抢。 徐中磊翻完蘑菇，就坐在炕上，数着手指盘算自己还有啥事—— 浇黄豆、土豆、菜屋、种植架的水——小程一大早起来就干完了； 铲鸡粪，把这些拉到沼气池堆肥——小程浇水之后干完了； 把家里种菜的住的几间屋子楼顶上全部铲一遍雪——小程在干； 第186页 …… 徐中磊数完手指头，默默感慨：小程太不容易了，简直就是这天生的优秀农民！值了！ 他夸完自己，熘熘达达从烘干房出来……就看见程昱铭铲完雪，收拾东西进屋。 哎呦，这小伙！ 徐中磊帮着他清理身上的雪花，瞅着这个人，咋样咋好看，咋样咋顺眼，于是拉下小程的狗头，「吧唧」就是一口——有点凉！ 两人腻歪了一会，徐中磊想起来「救还是不救」这个哲学问题，于是问「美好生活的创造者」意见。 小程抱着他的腰，不在乎道：「随便你呗！你爱干啥干啥。」 大气！ 等着吃饭的工夫，徐中磊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巡视自己的存货了…… 地下室的东西都是他一件一件搬下来的，好久不见，十分陌生。 生活用品用的不多，看着只动了一部分的样子； 衣服鞋袜整整齐齐撂了一摞，小程整理得不错； 食盐用□□布袋装着，看着动用了两三麻布袋的样子，还剩很多很多，按照十辈子的用量来屯的货，绝对够够的； 原先放大米的地方，空了一大块，还剩下两袋孤零零地放着，不过是陈米，味道肯定和之前差太多； 油酱醋，干货副食，快要变质了袋装薯片、辣条们…… 徐中磊一一检阅过，十分满意。 靠□□口的右手边，整整齐齐码着两个麻布袋，徐中磊一戳一个坑，哦，新做的红薯淀粉，还有一个袋子是土豆干。 真是勤劳的我自己啊！ 徐中磊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贊，竟然攒下了这么多家业，真不容易！ 第112章 4月 除夕与分家 徐中磊对自家家业和积攒食物的速度放下心来, 心里也不太牴触帮一帮村里人了，毕竟除了徐辉一家，还有极个别男人, 剩下对他来说都是能坐下来唠上半小时嗑的熟人。 都是朋友, 帮忙嘛, 不磕掺。 他和小程便时常趁着一小会雪停的工夫，去春娟姐家串串门, 去蒋叔家烤烤火……走之前在门背后留下一小袋红薯粉或者半袋子咸酸菜。 深藏功与名。 稍微有点点脑子的朋友也知道不能完全指望徐中磊养活他们, 于是村里人便正式将「苔藓」作为一种食材端上餐桌, 「挖苔藓」作为一种喜闻乐见休闲娱乐方式, 也登上徐家老屋人日常生活。 徐中磊串门时尝过徐志平家的苔藓饼, 看着薄薄脆脆像饼干一样，但是徐中磊一口下去差点吐出来，吃着人家的东西, 只能皱着眉头咽下去，然后把剩下的都塞给程昱铭。 「1：8！我和你打赌！饼在里边是打酱油的, 比龙套的戏份还少！」 徐中磊十分怀疑这块苔藓饼里到底有没有加「饼」。 猫冬，当着难得的「带善人」, 徐中磊日历撕到二月时，村里大棚总算又收穫了。 村里人聚在一堂, 一扁担一扁担地挑走自己的土豆，关于重量和分配的问题吵闹得理所应当, 这次大家不止计较土豆的大小，连土豆皮沾上的泥巴都殷勤地拂去, 然后要求再重新计算重量。 徐中磊一家三口就蹲在墙角，闻着湿热的粪水味昏昏欲睡。 就像他在童年时，和外公一起在大棚里育水稻苗一样。 村里的老人, 枯瘦如木柴，一张人皮披在骨头上，站在一起时如殭尸聚会。 一共剩下六位老人，仅仅两年时间，全部都衰老了二十年不止。 连一向最有活力的朱娭毑，都像是被吸走精气一样，佝偻着，衰老地数土豆。 大概是她的好姐妹余娭毑死了？ 徐中磊漫不经心想，又捏了捏程昱铭的手，发觉青筋满布，厚茧粗粝，就是一双正宗的，农民的手。 谁说农村的地养人的？只有不种地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收完了土豆，大棚下套种的大白菜也顺便收拾完毕，每人十来颗，盖在装土豆的箩筐里，满满当当一大筐，看着就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有毒的土豆秸秆、土豆叶、大白菜梆子最后也没有浪费，全部好好地收拾起来，堆到大棚最里边一个堆肥坑里，作为来年的肥料。 「……种完土豆，那可不能直接又种一轮，大家都侍弄过庄稼，你们自己说说哪里有不让土休息一阵的道理？直接种，土里有虫有病毒，到时候直接浪费了咱们的土豆种！还不是亏得更多？」 「……听我的……咱们一会把大棚里电线啊，发电机都收起来，先把下面的土翻过来，等外面温度进来把土冻一冻，再种一轮黄豆——固氮保肥，种点小白菜，再种一轮土豆不迟……」 徐志平苦口婆心，咳嗽一声又大声道：「咱们这大棚建起来不容易！咱们还要活几十年的，别一年两年的就把土质搞差了，到时候难道喝西北风去？要科学种地，千万别胡来！」 「现在土豆种出来了，还能撑几个月，就是花几个月时间冻一冻也好……听你的！志平哥，你种了十几年大棚，说的话错不了！」春娟姐帮着土豆过秤，一边帮腔。 …… 这场小小的争执很快过去，因为……过年了！ 就算是末世里，华夏人依旧秉持着过年时「大过年的」、「来都来了」、「算了算了」的优良美德，最后约完除夕的集体餐之后，各自欢欢乐乐散去。 第187页 二月二十三日，除夕。 相较于去年还有腊鱼腊鸡，今年的除夕宴简直就没有一丁点值得准备的地方。 没有荤菜，没有花式繁多的主食，只有土豆，无尽的土豆，还有数不清的白菜、苔藓…… 于是，也不需要女人们辛苦准备年夜饭了，大家围成一团，在烘干房烧起大坑，躺着、坐着唠嗑，对于年夜饭简直一点期待也无。 等到正午，春娟姐一嗓子喊道：「吃饭了！」 徐中磊拉着一家三口，带着自己的大陶碗也跟着往餐桌面前凑，发现竟然做得有模有样。 分了两桌，每桌都踏踏实实上三大盆：红薯粉烩土豆，辣炒大白菜，还有一个盆大饼子，用的是土豆和绿苔藓——味道最好的一种苔藓。 结结实实三个大脸盆装着，两个大菜盆边肉眼可见许多油花花，看着便是真材实料。 大家一哄而上，瞬间围住两个大桌。 徐中磊第一碗红薯粉丝还没吃到一半，看见一旁徐大利已经满上了第二碗，不由得让人感慨「干饭人」群体的内部竞争如此激烈！ 稍微一扫视，原来在桌男男女女都已经端上吃上了第二碗……而大盆里的红薯粉已经所剩无几。 这波是内卷。 两盆有油水大菜吃完，剩下的苔藓饼子也用锅底的汤汁浸了，珍惜地吃进嘴里，最后剩下六个大脸盆，无一不瓦光锃亮，净可照人。 饭后吹牛时间，铁叔一磕鞋底灰，摸着自己小鬍子，笑道：「……我们年轻时得去镇上修水库，壮劳力一天算两个工分，管中午一顿稀饭。那时候也是穷，我们穷，镇上也穷。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有个人盯着，让我们吃完第一碗才能第二碗，我第一碗就下死力气装，堆得跟碗一样平。稀里哗啦喝完稀饭之后，一看，嘿！一桶稀饭就没了！但是别人都端着第二碗细嚼慢咽……我当时就说！这不对啊！咋滴我就没喝到第二碗呢？！」 「为啥呢？」程昱铭好奇地问。 躺着坐着的众人嬉笑着一起回答： 「因为大家第一碗都只装半——碗——」 徐志平笑道：「每次村里吃席，铁叔都把这事说一遍，不知道这事都不能算徐家老屋人！」 …… 除夕只能算是短暂的放纵，意思意思过完大年初一，徐家老屋又回到了「猫冬」的状态。 挂历一页一页地撕去，在四月之后的某一个清晨，「咔擦」「咔嚓」的冰层断裂声响起，想到某种可能，徐中磊着急地拉开窗帘。 「哗啦——」 久违的太阳从东边升起，远处的云层逐渐消散，冰雪之下的徐家老屋变得一片金黄，房屋、围墙、树林、田地……一片澄澈，世界清晰得如同十年的盲人拥有了一双崭新的眼睛。 「ohhhhhhhhh——」 「八个月！！！八个月的雪，停了！！！」 「雪停之后，第一个太阳天，值得好好庆祝。」程昱铭高兴得衣服都没穿好，钻进地下室，打算找一些食材，做上一大桌子的饭菜，庆祝「守得云开」的一天。 徐中磊带着家里大大小小猫猫狗狗在院子来回走了几十趟，又翻出了几百年没拿出来的手机，开最大音量唱《好运来》。 遇到高兴的事情就是值得载歌载舞，少数民族诚不欺我！ 再远的地方，传出来被松软雪花吸收后的欢唿声—— 「rnm，老天爷，老子活过来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本事再不出太阳啊！老子还能再活一个月！」 八个月积攒下来的冰层有几十厘米，就算太阳出来也需要好几天才能融化，但这并不妨碍徐家老屋人心里一条又一条地计划接下来的日子。 徐志平准备把屋子推倒重建，墙壁要再厚一点，至少得弄个七十厘米厚，地基再抬高一点，最好抬一米高，到时候再下雪就不用辛辛苦苦铲墙根； 铁叔和国强国盛两兄弟早就约好了，他们仨人要把屋子再改一下，火炕要改，厨房最好挪到屋子里，这样以后就不要趟着大雪再去厨房做饭，要箍几个好用的恭桶，老年人总是便秘，露天上厕所实在是折磨人…… 曾医生想去镇上中药房，带上儿子看能不能多找到几本医书； …… 但是万万没想到，最先把内心无数想法付诸行动的是一个小姑娘—— 徐敏敏。 她要分家。 这可炸锅了，徐中磊一家吃瓜群众赶到徐辉家里，听见老村长在一边淳淳教诲： 「……你一个小姑娘想那么多干嘛？在家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你娭毑不是也没有饿着你吗？要是不你娭毑你爹妈养着，这么几个月你早就饿死了。现在天气稍微好一点，你不图回报就开始准备分家了？！哪有这样吃白食的道理？人可不是畜生，不能当白眼狼……」 「你今年十五……十六岁了，就算是搁之前，也没有姑娘家不结婚直接分家的道理，老头我在徐家老屋组住这么多年，就没有这样的！我们要是同意，就是把我们老脸都丢尽了！不分！怎么能分？！」老村长连连摆手，又指道：「徐志平，我先表个态，你要是同意分家了，就是不把我这个老村长放在眼里！」 朱娭毑下垂着脸皮，凉凉地说： 「分！你把彩礼钱给了，想怎么分都可以，就是现在去跳河，我也没意见。」 第188页 第113章 分家 和 见闻 好东西！ 老村长态度摆出来, 朱娭毑也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死样子，一看这家就是分不成。 一旁吃瓜群众看着像是无瓜可吃了，刚准备回屋烤火去, 就看见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往衣服里一淘, 撇出两把大菜刀, 涨红着脸大声道：「分！必须要分！谁说不分？」 徐中磊觉得看着小孩拎着大菜刀挥舞的样子，只觉得又些许熟悉。 靠在他一旁吃瓜的樊玉捂住嘴巴, 差点笑出声。 哎呦喂！徒弟初次出师, 咋就这么搞笑。 徐敏敏——菜刀帮掌门嫡传弟子, 两只手不住挥舞着, 把自己想了好久的台词, 一字一句：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阿姨，听我说，拿出菜刀实在是我对不住大家, 但是呢，如果我不拿菜刀出来, 肯定没有人愿意听我一个女孩子讲这么多话……所以，对不住了, 还是听我讲。」 「首先，我要分家, 我的态度是一定要分家！」徐敏敏大声喊：「下大雪八个月！大家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娭毑全家, 洗衣服做饭烧火噼柴，这些活, 全部都是我和我妈干的，我不敢说我娭毑虐待我，但是零下几十度的天气, 不要我们烧热水洗衣服！我妈妈、还有我，手上都是冻疮，而我老弟，娭毑、嗲嗲呢，他们躺在火炕上——」 「妈妈和我，每天都只有一餐饭，每天一个土豆……我们省下来的粮食，全部都是他们的，要是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人吃饱饭，有人饿肚子呢？我们不是一家人，我和妈妈不是他们一家人，他们不把我们当人！」 「所以，我要分家，自己找饭自己吃！我不要再伺候一家人——」 徐敏敏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喊：「妈妈过来。」 两母女，一人一把刀，一齐站着。 「各位长辈，多谢您们都在，我这边要分家还是要分一点东西的，我们在娭毑家里白干这么几个月的活，至少要分点东西——」 「啊——你还要分东西——小兔崽子，老子杀了你！早晓得就把你的婊、子娘和你这种婊、子女都淹死在粪坑里！老子白费粮食养你，老子打死你个小白眼狼——」朱娭毑憋住大气听了一会，最后憋不住了，想冲上去直接夺过菜刀，她干瘦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好几个男人连捆带压差点没控制住她。 徐敏敏听了朱娭毑嘴里的话，眼泪「唰」就下来：「就是这样……天天骂人……呜呜呜，我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我难道不是人，我的心也会痛呀。」 程昱铭低声说：「这老妖婆嘴巴太脏，吃屎长大的，小姑娘每天听着，要么变成老妖婆的傀儡，让她干啥就干啥，要么就迟早地开干……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老妖婆，讨厌她！」徐橙跟着点头。 樊玉神秘莫测用气声说：「继续看，还没完。」 徐敏敏一抹眼泪，看着被控制住的朱娭毑，字字紧绷地说：「第一，我和我妈要分家，我们俩都分出去。志平叔，我不知道离婚是不是现在能找你，反正我妈离婚，我跟我妈；」 「做梦！离婚？谭欢你敢离婚？老子不打死你！」徐敏敏爸爸徐辉首先就接受不住，恶狠狠对着母女俩凶，手上的拳头作势挥舞，像一只秋天的螳螂，不知要吓死谁。 徐志平喝道：「徐辉，听人说话你别插嘴！打老婆还有道理了？！」 「第二，二月份村里的土豆，我妈去大棚干了活的，分了二百斤，我也分了一百斤，一共三百斤；我们分家之后，要拉走二百斤，剩下一百斤一半是孝敬我娭毑，一半算我们一个月吃的；」 「第三，我和我妈都帮忙盖这屋子，按照常理来说我们也是要分几间，就要厨房、还有准备盖给牲畜的这间——这间房现在我住；」 「娭毑，爸爸，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白纸黑字都准备好了，你们签字，现在就分家！」 徐敏敏一只手把菜刀递给她妈，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纸扔在木凳子上：「志平叔，您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让我嗲嗲按个手印，我们一分两家，以后各不相干！」 《自愿分家书》 徐志平看了一眼，又递给老村长，老村长看完想给铁叔瞅瞅，朱娭毑一弹从地上跳起来了，抓过这张纸，撕得纸屑乱飞，含着一口老痰粗声说：「徐辉你看你女儿，看你媳妇，自家事让大家都看笑话，还嫌不够丢人吗？蠢货！」 徐辉得令，把妻子女儿安抚着分开，一个一个拉回屋子里，这场闹剧暂时结束，围观村里人见没有热闹看，一个一个也慢慢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就完了？」程昱铭觉得这样结束实在对不起闹的阵仗。 「怎么会？这是第一步。」樊玉低声说。 「那就好。」 太阳慷慨地照耀几天，气温升上10度。 村里的冰雪化得差不多了，多余雪水填满几个大水塘，顺道又把田埂也淹没了不少。 徐家老屋人为草草扔在雪地里的余娭毑又办了一次葬礼，作为夏天的序曲，所有生产活动就忙乱地进行起来。 徐中磊花十天时间整理好屋前大菜园子，殷勤地翻出就埋在冰雪之下的土层，挖出几百个小坑来作为大白菜们的居住地，育苗棚里的大白菜、白萝蔔、土豆、红薯、长豆角苗苗也繁盛地生长起来。 第189页 村里荒废水田里，大家都在紧赶慢赶地劳作，种下白菜、土豆、红薯，又引来水塘里的雪水辛勤浇灌。 大雪到来之前每年夏末，农村人需要与时间赛跑，收穫春粮，再种下夏粮，叫做「双抢」，抢两茬收成，那时的劳累和现在倒也相差不多。 就算在极尽付出劳动力，疲劳忙累的时候，徐中磊扔下小程和小橙，带着两条狗踏出徐家老屋地界，他想看看这世界变成啥样。 徐中磊第一天就是往镇上赶，县里重金修的马路现在都七零八碎，冬天太长又太冷，水分结冰之后体积膨胀，再加上水泥的本身热胀冷缩，两相作用之下，大马路裂开数不清的口子，加上地震之后的树木倒地，土石乱滚，一路走得非常不顺。 道旁山林，树木都死得差不多了，苔藓在温度升高之后更加放肆地爬满了整个丘陵，绿油油的一片。 徐中磊心里早有准备，南方丘陵地区的亚热带山林，大雪之后肯定活不了多少，但是这些死亡的树木横陈在他的面前时，带来的震撼简直无法言语。 一整天独自行路，徐中磊脑子就在琢磨着：新的树种会有吗？下一次融雪的时候没有树林的缓冲，会不会直接就泥石流了？原来靠这些树生活的鸟啊蛇啊，都还能活下来吗？ 直到太阳落下，徐中磊才远远瞥见镇上标志性的大堤。 他找个平坦的地方搭帐篷，拉着两条狗吃完饭，左拥右抱的时候想起上次来镇上的场景，那时候是程昱铭和他一起来的…… 说起来，和小程形影不离都一年多了……一日不见，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徐中磊躺在帐篷里，身边搂着小纸，从帐篷的透明屋顶里看亘古不变的星空，缓慢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徐中磊就穿过农田直接上河堤，他来镇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这条大河的情况。 大河涨水了，离河堤只有不到两米的深度——往常这条河只有夏天水流最大的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流量。徐中磊扔了一片树叶，树叶很快就顺着水流漂远——水流很急；河里还有碎冰、烂木头…… 这条大河最上游是南岭山脉，路经九夷山脉，又穿过县城，往前汇入湘江，直达长江。 徐中磊学过地理「凌汛」，推测上游山脉的雪还得化一阵，现在水急冰又多，看来捕鱼水车还不能上场抓鱼。 他被狗拉着往前漫无目的地走，左右看河堤两岸村庄田地，也观察看有没有倖存者留下的痕迹。 倖存者只是徐中磊的妄想，很明显，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草莓大棚这边，就看见大河上不知道卡了什么东西在河面。 一大块，漂浮着。 「有东西？」 徐中磊好奇心一上来，往前又走了几百米，终于看清河边漂的啥，一艘小游艇，写着「船上吃鱼」「船上钓鱼」，还有一个水上漂浮平台。 被俩靠近的河墩拦住。 这河墩是之前镇上到县城桥的河墩，地震的时候桥面被直接振到水下去，留下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桥墩，岸边这俩桥墩靠的很近，于是结结实实拦住不少东西。 徐中磊一拍脑门，差点笑出声来，真是走大运了！ 这俩都是好东西！ 南方大河里，常有小船干「船上吃鱼」的生意，在船头摆上煤炉灶，船尾拉渔网，也垂钓，钓上啥就是啥，吃得就是一个「鲜」字，但是由于安全没得保证，船老闆也喜欢图方便乱倒垃圾，时常被监管局盯上整改，小游艇就是做这东逃西窜生意的。 至于水上漂浮平台，那更是好东西，徐中磊的老本行，学名叫做「漂浮式水上浮筒」，眼前这个有三四米长，两米多宽，整体亮橘色，看着像是之前人用来做登船辅助的…… 这俩之前干什么不重要，有了它们，徐中磊的捕鱼大计简直就是板上钉钉，胜利就在眼前。 漂浮式水上浮筒卡在桥墩上，小船一面靠着水上浮筒，一边也靠岸，看着十分牢固，但是徐中磊保险起见，又殷勤地找到俩船的锚，缠绕在河边的大木桩上，这才乐滋滋地打道回府。 不虚此行啊，有肉吃了！ 第114章 黄角峰 松树统治世界 从镇上回来, 捕鱼计划正式提上日程，徐中磊和村里一说，说只等河里冰化得差不多, 就全村上阵装机器。 伴随（可能存在的）烤鱼香, 徐家老屋人种菜、盖房就更加卖力, 日出就起，干到月上柳梢头, 偶尔还熬个夜, 撑着做些施肥松土的活。 可以说是996本6了。 徐中磊和程昱铭灰头土脸在泥土地上侍弄一阵, 由于没有迫切建造需求, 是最先在村里闲下来的人, 此时公历翻到五月，徐中磊看着日历，觉得每一行都写着「宜出行」。 他想去九夷山脉看看, 走白羊村那条道，再往里三十公里, 就是无穷无尽的九夷山脉，本地许多小溪从此发源, 流入大海。 山林里，肯定有比苔藓更好吃的食材。 徐中磊如此坚决, 于是准备工作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一家三口加上两只狗, 满打满算八天的出行，要准备食物就是一个巨大工程。 小程老广安人, 入口有些讲究，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要均衡配比, 又要保证便携，着实在厨房奋斗了两天才做好一家人的饭。 家大业大，徐中磊把家里要浇水施肥的植物们全部浇得透透的，在鸡笼里放了够吃二十天的饲料，顺便拜託徐志平没事时帮忙照看…… 第190页 一大家子趁着太阳将出的前一阵，悄无声息出发。 这次带上徐橙和两条狗，加上路况实在糟糕，一路行程就慢很多，花了四个小时，也不过才到村里上次伐木的山，8个月前粗粗搭的破棚子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头，剩下也不知道被大雪转移到哪里去了，留下的木桩倒是还有之前的样子，变化不大。 一家人在破乡道上囫囵吃完午饭，又继续往前赶路。 徐中磊掏出向前列印好的地图，在光秃秃的丛林里指引方向。 九夷山脉绵延几百公里，徐中磊的目标是一座副峰——黄角峰。 听着奇奇怪怪，但确实就是挺正经的名字，得名于山里的一种叫做「黄腹角雉」的鸡。 黄角峰海拔1000多米，亚热带山地常绿阔叶林和针叶阔叶混交林交错，植被复杂就意味着动植物种类也多，徐中磊想找找能盖猎人小屋的地方，最好今年就盖好屋子，明年下雪能来这狩猎。 一方面是想多找点食物来源，另一方面他想吃肉，想得不得了。 往大山里走，气温越来越低，但是由于这两年实在不是什么适合植物生长的年份，山道若隐若现，他们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往两边树干上绑花色布条，防止到时候找不到回家路。 森林中徒步，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量力而行。 下午四点，程昱铭耳听四路，眼光八方，找到一个离水不远不近，坡度还比较平缓的风水宝地，准备扎营休息。 进入丛林里，老大和小纸就像是回老家，走得虎虎生风，不停地往灌木丛里钻，但是限于一种服从的天性，还是老实地一路跟到现在。 阿拉斯加和哈士奇，山里倒也确实是它们老家，如鱼得水。 看着主人有停下来的动作，小纸就跟疯了一样，放飞自我，直接往山里窜，程昱铭指使老大跟着它，自己拉着徐中磊搭帐篷。 「怎么会想起买大帐篷，那时候你就一个人吧？」 徐中磊讪讪笑：「那时候卖房子的钱刚到手，钱多烧得慌，买东西都是找专业品牌，挑最贵的……」反正最后都能用上的。 「万万没想到，土豪啊！广安的房价多贵，我的工资想都不敢想，咱妈真厉害……」 两人说话，加上徐橙帮着捡走小树枝，石头，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帐篷搭好，在帐篷前生起一堆篝火，一行三人结伴往溪边去接水。 从自由流动的溪水中可以想见，山顶的冰已经化的差不多，所以溪水虽然寒冷刺骨，但是一点冰碴都没有了，是个好消息。 溪边万物生长，植物丰茂，徐中磊薅了一大把嫩山韭菜，又看到几颗婆婆丁，一时很有丰收的喜悦，笑吟吟地说： 「咱们这是赶上头一茬野菜了，多弄点，一会用来下饭！」 两只狗在饭点准时赶回来了，身上脏是不脏，就是沾满碎叶，小刺，气得徐中磊狂敲狗头：「气死老子了！你俩今天晚上别进帐篷，都睡外面！——一步都不许进门！」 一夜安稳地过去，除了半夜哈士奇「狼嚎」有点扰人清梦，一家人睡得很好。 徐中磊默默算帐，第一天大家精神都不错，一共走了将近十八公里，剩下大概二十公里就都是纯山坡，那么等到爬上黄角峰，至少要到第三天下午，这样来回时间就是六天，太浪费时间了。 他拖家带口默不作声地走，山里也没什么活物的气息，一路就见着很多雉鸡的残骸，肉都没了，毛还是很鲜艷。 看着这些毛髮的牙齿印记……徐中磊觉得有些熟悉…… 捡了些干净的羽毛给徐橙，他还是心大地继续往前走，来都来了，怎么着都得爬上去。 再说他不信，能有什么大型掠食者能在捱过长达八个月的冬天？ 一路上见得最多的就是野菜，马齿苋、婆婆丁、苦苦菜、老山芹、柳嵩芽、山韭菜……还有很多认不出名字但是徐中磊知道能吃的野菜，他一种种教徐橙认菜，一行人吃吃喝喝，在出发第三天上午，就到黄角峰半山腰。 到了半山腰，明显气温就开始降低，路上植物种类开始变化。 至少，有活着的大树了。 他们一路看过来的大树，都是都死得差不多，虽然有些长得大的，枝头还有绿芽，但是实际上树干本身已经死了——有的树看起来像活着，它已经死了。 而在黄角峰上，他们第一次见着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冷杉。 一行人再哆嗦着往上走，生机勃勃的针叶林和虚弱的阔叶林交错，共同表演「适者生存」。 「不能适应环境的，都死了。」徐中磊告诉徐橙，「人类想要生存比这些树还要难得多，你得快点长大。」 北方寒带针阔混交林树种以红松为主，南方针阔混交林树种多是铁杉，他们一行人继续往上爬，大片的铁杉林中夹杂着冷杉云杉之内的树种，生命力都算旺盛，树脚下都是一片绿茵，不知是灌木还是小草。 老大和小纸已经抢先爬上山顶，「嗷呜嗷呜」地乱喊，徐中磊驻足向山林往下看，一览众山小。 群山之巅。 登高俯视，就能看到山林中的许多不正常地方，比如东北方向倒了一大片树林，西南方向出现一条地图上不存在的小溪，再远的北方，还有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大湖，蓝盈盈地在青山间。 第191页 徐中磊一个一个把标註上，「正北方偏五度，疑似堰塞湖，有坍塌风险。」 堰塞湖是地震使山体岩石在山谷堆积聚集积水之后后天形成的湖，最有名的堰塞湖是黑龙江的五大连池，不过大多数堰塞湖十分危险，后天堆积的岩石结构不稳定，一旦水蓄积过多，随时有坍塌风险，造成泥石流、洪水等次生灾害。 想要在这边建房子，看来得找时间去看看这堰塞湖。 山顶上又冷，大风颳得人脸疼，看着时间还早，程昱铭便放弃了在山顶上露营的计划，招唿下山。 下山走得是另一条路，倒是有了新发现，背风坡栽种了一大片红松，横竖相间，走线笔直，一看就是有强迫症的人类才能种出来的。 红松作为一种经济树种，种遍全华夏都没啥奇怪。 这一片林子长得就颇好，时不时都能听见几声细细的鸟叫，地上还有松果、松香啥的，和地震前的普通林子已经没两样。 徐中磊想起之前看过的杂志，试探地从一截半朽的松树干扒拉出一大块树干，用小刀切出指甲盖大小一块。 「看我变个魔术。」 他点燃松枝，一小块松枝很快就亮起火光，奇怪的是一小块松枝竟然烧十分钟也没熄灭，比普通树枝耐烧十倍不止。 「这叫做松明，这截树干都是凝结的油脂，所以耐烧。」 「古代人经常用松明照明，现代社会驴友们会挂一些松明的木屑出来，用来引火。」 徐中磊把这一大块松明装进背包，打算带回村里，毕竟来都来了，不带点土特产，就算白来一趟。 今后，这些耐寒的松树即将慢慢地扩充领土，直到占据整座山峰，整片山脉。 关于猎人小屋的选址，徐中磊拿不定主意。黄角峰半山腰倒是有适合盖屋的地方，但是离徐家老屋实在是太远，来回六天，建造的时间就会拉得无限长，肯定没法在这个夏天到来之前盖好屋子……加上这里荒无人烟、孤立无援，要是大雪封山，肯定会死在这里。 他对照着之前看过的资料，踌躇不定： 「有个想法……今年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盖房了，将来肯定要在这里盖一座，我们就学大兴安岭的猎户，每隔几十公里盖一座小屋子，然后再继续往里探路，比冒冒失失直接黄角峰盖房要安全一些。」 「行，我看咱们路上有一个露营点就挺合适的，你合计一下——」 程昱铭本来就有盘算，觉得来山里盖屋后勤压力太大了，徐中磊一提，他便满口答应。 一口吃不成胖子，他们还年轻，稳扎稳打，慢慢来。 第115章 我佛不渡 破窗理论 徐中磊一家考察完猎人小屋选址回来, 第一件事情就是捕鱼。 水车在窑洞里沉寂一冬，现在冰也化了，是时候上场了。 在鱼的诱惑面前, 有活的、没活的村里人, 蚂蚁搬家一样, 把水车各个部件挪到镇上大堤上。 徐中磊就蹲在路边，把这些玩意挪到水上浮筒上。 桥墩和小艇非常巧妙地卡住漂浮的浮筒, 看着安全性有保证, 徐中磊索性就将水车尽量往河中靠, 这样水位更深, 捞到鱼的机率就更大一些。 徐中磊拎着他的小锤子在小艇上忙活大几天, 一个水车就在河边立起来。 下水的那天，全村人都来了，站在岸边翘首以待, 水车转轴借着河水流动缓缓旋转起来，八个巨大的鱼篓顺时针往河水里扎。 嘎吱, 嘎吱。 哗啦，哗啦。 大家一声不吭, 静静等着猎物入坑。 下水十分成功，不到一刻钟, 第一条鱼被鱼篓带起，转动到最高点之后, 顺着预定的木质滑轨向下滑，安安稳稳地落在一个镂空的大木筐里。 入篓的一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雪白鱼肚皮抛起一道靓丽的弧线。 徐中磊伸进木框，把第一条鱼拎起来，稍微展示了一下这条大鱼的大小。 然后塞给最近的徐志平, 「一会煮一大锅，咱们都尝尝味道——」 徐志平仔仔细细端详这条鱼，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青鱼！壮实得很，有个五六斤！」 「让我瞅瞅！让我瞅瞅！好久没见着肉了——」 「我来剖——石头，你这抓鱼的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咋做？比我用网子捞可快太多……」 徐中磊随口答：「您那是也帮了忙的，这东西可不好做！到时候咱村里人都闲下来，一起多做几个！」 他确实没有藏私的想法，现在这条河上只有徐家老屋村在捕鱼，就算是多十几二十个水车，也影响不到什么。 倒是趁着群情激昂，徐中磊提到： 「各位，水车抓鱼开始就不会停，收穫肯定不小，怕到时候杀鱼晒鱼忙不赢，咱们这两天搭棚子，盖屋子，到时候收了鱼，到时候就直接处理好，再拉回咱家。」 「这有啥？你石头的话，咱听！」徐志平涨红脸，「乡亲们，咱们今天就开干！干完再回家！」 不知道是水车神力非凡，还是这条河里的鱼一年多没人抓过，太阳下山，镂空木框已经装满了鱼。 徐中磊换上新的木框，这些鱼就全部让小程帮着抬到河堤下的镇子里边。 「哗啦」一下，倒得满地都是银白色的鱼肚皮。 村里人一遍又一遍观摩着这些个头肥大的鱼，喜上眉梢，口水不止。 第192页 入夜。 烤鱼、蒸鱼、煎鱼、鱼汤、鱼内脏火锅、煮鱼血，这一大篓鱼，一百多斤，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刮下来的鱼鳞都洗得干干净净，春娟姐说要拿它们做鱼鳞冻。 专职刮鳞的戴胜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看见徐中磊就甩着手笑。 哥哥真厉害！我爱哥哥！哥哥抱抱我！ 戴胜恨不得抱住石头哥大腿。 晚上的全鱼宴，徐中磊奉为上座，全村人都来敬他鱼汤。 他一碗一碗干汤，撑得走不动道。 大人小孩老人全部吃了个肚儿圆，被鱼刺卡住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宴席最后，一百多斤鱼被造得干干净净，满地都是鱼骨头。 神仙日子！ * 水车装鱼木筐每隔十二个小时就能满一次，满一次能收穫一百多斤，这些鱼都要及时处理，不然就发烂发臭。 所以在建好鱼棚和燻烤房之后，戴胜和徐金鹏自愿就留下来杀鱼晒鱼。 村里徐创和王佳婷夫妻俩隔一天就过来拉一次鱼内脏，于是村里人的餐桌肉眼可见地丰盛起来。 村里几个瘦弱的大头娃娃迅速地变得壮实，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长个子的迹象。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徐敏敏也觉得。 尤其是有一天，徐辉家里大张旗鼓，叫来全村人，气哄哄地说一定要分家，不分活不下去了。 原来徐敏敏这几个月在家也没闲着，她跟着樊玉锻鍊身体，练跑步，早上绕着村里跑一个小时，下午又跑一个小时，整个人变得黑黑瘦瘦，但是精神好了很多。 樊玉嫌弃徐敏敏一头长髮毛糙又难洗，用菜刀把徐敏敏头毛剁了个干净。 锻鍊加伙食变好，徐敏敏开始抽条，背嵴也挺直了，看着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光头小青年，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她有精力了，家里就不好过。 自从上次撕破脸以后，徐敏敏就把「就暴力，不合作」的思想贯、穿于自己的行为实践。 她爷、她奶、她爸谁也叫不动她了，她就每天在家里闲逛，打破几个碗，扔掉一些发芽的红薯土豆鱼皮鱼肉啥的，她奶一准备抄起扫把，徐敏敏拔腿就跑，顺道还能带上几个土豆，带倒筷子盒，再把洗好的衣服掼到泥巴地上…… 一边走还一边翻白眼做鬼脸，「你来打我啊！」 朱娭毑气得高血压都犯了，抡起扫把乱打。 徐家一天得上演五六次全武行。 徐敏敏每次在家里作完，要么找樊玉去，要么就跑到镇上去杀鱼蹭饭，等到家里声势没那么大了，就准时在饭点赶回去，吃完饭之后故技重施。 等到她爹也忍不了了，堵着门拿着大棍子，气势汹汹，要打死她，徐敏敏做个鬼脸，像一条滑不熘秋的鱼，踩着椅子凳子，从围墙窜出去，一边大声嚎哭： 「我爸要把我打死了！！！不分家活不下去啊！！！」 每家门前都嚎一遍，务必让每个人都听到。 徐辉家被闹腾得鸡飞狗跳，家务没人干了，农活全部搁置着，别人都开始砌上新屋子了，他家只种完大白菜。 徐家老大爷整天忧心忡忡，愁啊！一家五口人，这么耽误农忙时间，简直要了亲命了，到时候要是大雪又来，家里吃啥？ 他拎着自己菸袋子，听着屋里徐敏敏闹腾，太阳天阴下去、吹来一阵凉爽的风，他就哆嗦地寻思： 不是大雪要下了吧？ 一个农民，没把庄稼都种下去，没把牲畜棚修理好，整天就跟一小姑娘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她去呗。 徐家老大爷，下定决心，半夜找徐辉决定了，分是可以分，怎么个分法，绝对不能可着徐敏敏来。 刚巧，徐中磊和程昱铭那天往镇上去，等他们回家，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 曾诚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趁着修葺屋子的间隙，绘声绘色地过来和徐中磊讲故事。 徐敏敏和徐家确实分家了，她和她爹谈好，要土豆三百斤，就净身出户，啥也不要，这会她已经住到樊玉家里去了，俩小姑娘一起住。 「那徐敏敏她妈呢？我记得她俩一起闹的分家。」 曾诚神秘兮兮地说：「石头哥，这你可别说出去，我是和樊玉关系好才知道的，被她发现我和别人说，我得被她拿菜刀砍。」 「快说！傻兮兮的。」徐中磊赏他一个额弓，催他继续说。 原来，徐敏敏她妈谭欢本来就是不想分家的，她有丈夫有儿子，公公婆婆相处十几年了，自觉感情深厚，怎么愿意抛弃一切？ 至于家里总是她受苦受累，作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农村妇女，那可不是受苦受累。谭欢总觉得一个家里总有人要干家务活，总有人会吃得少，这不算是受苦。 「家和万事兴」，她一直担当着这种角色，徐辉打麻将输完钱，她就去借；婆婆让她去打工，她就去打；要她包揽家务顺便照顾好一家好几口人，她也愿意； 在谭欢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家里好就是真的好，家庭和谐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所以她本来就不想分家。 不过徐敏敏要分家，她也不阻止，毕竟生的女儿，早晚要出嫁，迟早得分，早分晚分差不了什么。 所以最开始，就只有徐敏敏想分家，净身出户，啥也不要的那种。 第193页 樊玉给她出主意：如果分家只有徐敏敏在说，那就是小孩闹腾，过家家，没人会关注，成功不了。徐敏敏必须得把阵仗弄得大一点，所以得拉谭欢入伙； 而且，净身出户也不行，啥都不要就跑出来，这是离家出走还是分家呢？到时候人家随随便便把徐敏敏拉回家，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东西也要分，一开始最好还狮子大开口，要得越多越好，让他们肉疼！ 一个伟人说过：「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先得把调子拉高，才能和人谈条件。 樊玉做了这两点指示，徐敏敏于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日夜不停地给她妈洗/脑，最后洗/脑成功一半，她妈自己虽然依旧不愿意分家，但是愿意帮女儿的忙了。 「事就这么个事。不过听敏敏说，她妈后悔帮她忙了，整天都在说些「早知道就不帮你」的话，谭姨真是拎不清，和女儿享福去多好，把那一屋子傻/逼当宝一样伺候，也不知道图啥……」 俗话说得好：我佛不渡傻/逼。曾诚也懒得再说谭欢了。 程昱铭听着这一番斗智斗勇，对樊玉刮目相看，这小姑娘脑子挺好使，好苗子啊。 第116章 弘瑞山庄 活在人嘴里的吴疾和郑略 徐中磊这两天闲着就往镇上跑,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想知道，去年冬天镇上那五十多个人到底是到哪里去了。 那个带着枪, 差点强j 樊玉的男人, 是打哪里来的？会不会再来？ 徐家老屋这老弱病残几十个人, 可经不起一场入侵。 从镇上到县城的大桥，地震的时候就断了, 那么不速之客最有可能从东北方向过来——省城。 除了猎人小屋需要建造, 目前村里的活都不需要他。徐中磊想趁着这段难得的好天气, 往省城方向走一走, 找找倖存者, 最好能知道镇上那群男人的来歷。 而且，徐中磊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了，他还想知道外面人类生存现状。 託付完家里的鸡狗还有娃娃, 徐中磊和程昱铭就踏上往省城的县道。 从镇上往省城，只需要走过一个通往国道的岔路口, 剩下就是一直往前。 这条路徐中磊无比熟悉，因为他高中就是这么去省城读书的, 每周一次来回，风雨无阻。 只不过之前他都是坐中巴车晃晃悠悠, 一个小时就到，这次他只有两条腿, 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弘瑞农庄——倖存者基地，直走往前50km, 有活干，能包饭。」——用粗黑的炭笔在木板上写的。 徐中磊和程昱铭走了两天，在县道和往一个小镇的岔路口上, 看见一块木板。 程昱铭接着往下念：「落款是：弘瑞（南湖）文化餐饮有限公司。」 徐中磊觉得这名字有一点点熟悉，不，十分熟悉，他确信自己肯定有一段时间经常听说过这个名字。 「弘瑞……弘瑞……是弘瑞集团！」 他想起来，这是地震前省城一个挺有名的公司，包揽了省城的很多生意：高端汽车经销、弘瑞地产、弘瑞家居……更主要是因为：他高一同学就是这家总经理的儿子，他才会有意无意地关注弘瑞集团这个名字。 「不知道算不算好事，我高一同学，叫做……吴疾，就是弘瑞总经理的儿子，坐我前桌，高一的时候经常抄我作业，高二他转到国际班，然后就出国了。不知道这个弘瑞是不是？」 「不过目前有倖存者基地，我们怎么着都得去看看。」 吴疾的名字非常好记，行为也和普通高中生一点都不一样，以至于时隔十几年，徐中磊还能说上吴疾很多事情来。 比如说吴疾背上常年背着一个萤光粉超级大书包，那书包直接够到膝盖，晚上还能发光，晚上回宿舍的时候，隔几百米远都能一眼找到这个萤光粉书包； 比如说吴疾这个人非常会玩，高一大家都在灰头土脸地学习，他已经和一圈班花谈过恋爱了，传说「他的女朋友手牵手来能绕地球一圈」，但是一个学期过后，吴疾又一个都不谈，说是「没意思」； 再就是富二代的特质，花钱如流水，徐中磊后来工作，大半年花的钱也没有这小少爷一个月花得多…… 既然是老朋友了怎么着都得去见见。 他们一路上找到五个指示牌，按照上边的方向，从省道转县道、乡道，在公路山坡处，看到一个镂空，用铁丝边搭成的拱门，拱门顶上写着几个大字——弘瑞山庄。 看起来是地震之前农家乐的招牌，不知道地震的时候怎么没震倒。 往里看，乡道的两边，远处是数不尽的水稻田，蚂蚁一样大小的人类，在田间阡陌中劳作。 往里走几米，又有一个木板告示牌，写着： 欢迎光临弘瑞农庄，农忙时间，招待不周；请客人自行往办事处办理入住手续；若飢饿难忍，请前往食堂领取一份免费餐，食堂供餐时间：6：00-18: 00，往周知，多谢。 另：告示牌为农庄财产，请勿顺走烧火； 如有发现，罚重做十个，视情节严重程度扣除工分。 底部画张地图，已经标好办事处和食堂的方向。 徐中磊和程昱铭相视一眼，不约而同： 第194页 走嘞，干饭去！ 弘瑞山庄的食堂在公路下来几百米的地方，十分好认，外墙上用白色石灰刷着巨大的俩字：食堂。 这时正在一点左右，路上有几个行人，穿着破旧但是整齐，大腿小腿处都有泥巴点，他们行色匆匆往食堂赶，饿狠了的样子。 有个年轻男孩越过他们，余光瞥见徐中磊和程昱铭这两个明显异乡人，也没啥惊奇表情，只是好心提醒： 「新人吧，咋不早点来呢，中午有梅干菜大饼，现在肯定没了。赶紧去，记得门口做个检查，再晚就只有菜汤饭了。」 徐中磊连忙追上去，「诶——兄弟你慢点，咱们一起走呗，确实新来的，您帮忙带一下路。」 徐中磊挺拔白净，年纪显小，看着挺有亲和力，那男孩瞅了他们一眼，说： 「行，跟着我。不过你们离我远点，做个检查先。害——就是怕你们有啥病——」 他自觉这话说得不太对，解释道：「就是传染病。因为去年省城里之前来过几个人，身上带着病，把庄里挺多人都传染了，郑哥动作再快，还是死掉好多人，太惨了。所以后来再来客人，都要先去做个检查。」 「郑哥出个门回来也得做，你们别乱想，哈哈。」 「我叫魏莱，韩赵魏的魏，蓬莱的莱。」 徐中磊记得弘瑞管事的姓吴，但是这个魏莱只提「郑哥」，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弘瑞难道……被篡位了吗？ 说话间，食堂就到了，大食堂门口，见了几座刷着石灰的砖房，魏莱指了指一个红十字的标志，大喊： 「黎哥——来俩人，你做个检查，我先去吃饭！」 「进来。」 两人就一起进门，屋里也刷得雪白，放着病床，台架上还有一些医疗器具。 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闷头写着什么东西，看见徐中磊和程昱铭，指着窗边上一个大碗，温和地说： 「你们路上走了多远？饿的话先吃个馒头垫垫。我先把手上病歷写完，你们吃完去洗个澡。有换的衣服没？那架子上都有。」 徐中磊都被这一串搞蒙，这宾至如归的态度，还有医疗服务？简直不像是末世！ 还有这医生，那充满智慧的头髮，看着就十分专业啊！ 他们一路风尘僕僕，走了五天，确实是要清洗一下的，不过洗澡的体验就让人重返末世。 水是冷的，用木桶装着；清洗剂用的是皂角和草木灰泡的水；提供的换洗衣服是一块大床单中间剪一个放头的洞。 徐中磊的衣服是大红牡丹花团锦簇，程昱铭的是小黄鸭嘎嘎嘎童趣十足。 两人洗完互相嘲笑： 噢，看看对面那个大傻子！ 限于条件，体检不过检查一些体温、发炎的常规项目，他俩很快就通过，换上自己的衣服并获得特制小卡片一块，别在胸口，意思就是健康人类了。 至于不健康的人类，医生笑了笑：「有隔离间，在里边呆着。」 隔离完之后会不会被赶走，那就不是他这个医生能决定的事情。 现在缺医少药的，山庄能有几个医生看看就不错了，再多还能要求啥呢。 食堂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层平房，看得出来是在地震之后废土重建起来的，环境昏暗，一脚下去是湿润的泥巴地。 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公社食堂有些像，条件可能还要更差一些。 不过也没啥可挑剔的，毕竟免费的呢。 徐中磊和程昱铭感恩地拿走自己的饭菜，坐在窗边光线稍好的地方开始就餐。 糙馒头加腌野菜管够，附带一大碗汤，清水白菜汤，能够果腹且盐味够重，适合重体力劳动者。 据说这汤是防止有人吃太多馒头，找不到水喝噎死，才特意作为标配的。 他们吃完饭，商量着要往办事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吴疾。 「你们认识吴哥呢？刚好我要去找郑哥，一起去。」魏莱端着碗热情地说，「食堂下午又烤了一炉梅干菜饼，我等到现在才买到几个，可饿死我了。」 「咱食堂师傅之前就是在小学门口摆摊卖梅干菜肉饼的，这两天暖房里边油菜长得多，那边烘了一点干菜出来，咱们才能享这口福。你们尝尝。」 魏莱坐过来，艰难地拿出一个饼，又拿出一个，想了想收回去， 「你们都吃得差不多，别撑着了……」 饼确实不错，梅干菜酸爽，酱香味美，不愧是优秀的摊主。 往办事处一路上，程昱铭和魏莱说说笑笑，两人真诚交流，互相套话。 穿过乡道走到泥巴路上，徐中磊一眼就看见了最远处许多修长的建筑， 「玻璃温室？！」 用钢架和透明玻璃搭建的六个玻璃温室，震撼地摆在徐中磊面前。 「太壕了！用这么多玻璃，你们现在是能造玻璃了吗？」 玻璃这玩意在地震之前遍地都是，但是地震之后就太稀缺了，还能造出这么大一个玻璃温室来，这手笔真壕。 魏莱听着徐中磊的感慨愣了一下，与有荣焉。 「咱们现在没设备没原料的，哪能造出玻璃来？吴哥说，咱们这些人离造出纸来都还差着十年。」他学习吴疾的样子，嘆了一口气，「搞工业太难了！」 「那这些玻璃从哪里来的？」 第195页 「说起来，这些玻璃确实来得不容易，那玻璃厂里咱们这有五六十里吧，还是郑哥带着人从厂里仓库扒拉出来，又冒着大雪一趟一趟搬回来的，路上不少人都冻伤腿，累得够呛。但是暖房一建，至少咱山庄几百号人青菜就有得吃，不至于苦兮兮地拉不出屎——」 第117章 弘瑞山庄（二） 吴疾和郑略 能冒着大雪去几十里地外玻璃厂挖玻璃, 郑哥是个有魄力的人。 「你们这地方真不错，精气神都支楞起来的，领导有能力啊——」徐中磊有意无意感慨, 说得魏莱心花怒放, 讲解又热情不少。 看见一排整齐的小房子, 说是员工宿舍，像高中宿舍一样的六人间, 魏莱本人也住在里边。 路过办事处二层楼高的办公室, 魏莱直接略过。拉住路上认识的人, 问吴哥在哪。 「养猪场那边。」 于是一行人就直接找吴疾去了。 原来魏莱张口就是「郑哥」, 徐中磊还以为郑哥已经夺权, 但是现在又听着感觉吴疾地位也高，默默推翻之前的结论。 弘瑞山庄原先是弘瑞集团投资建造的高端休闲山庄——高端农家乐，高端的农家乐自然要提供高端的食材, 加上主打自然食材无添加之内的卖点，所以顺便建了好几个牲畜养殖场, 养猪场因为味道比较大，悄摸地建在山后。 一行人走进山后, 看见在原养猪场遗址上，分散站立几个男人, 站在最中间的瘦高的年轻男人，拿着一个本子在写写画画。 徐中磊一眼就能认出来, 吴疾。 气质、穿着和别人太不一样。 在一群高中生里，吴疾算得上小帅哥。现在十多年过去, 长成高高瘦瘦的大帅哥，五官还是原来的底子，不过长开了一些。 吴疾也看到他们, 收起本子走过来挑眉：「啥事，都找到这？」眼睛看着他们俩。 程昱铭抢先和吴疾握手：「自我介绍一下，程昱铭，徐中磊。我们是从南边县城过来的。你这是要建养猪场？」 「是，现在猪都养在温室里边，味道太大。那边地方不够，湿度又太高了，母猪都不生崽子……」吴疾随口解释，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徐中磊，学霸！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你还活着！」 吴疾之前确实都不咋叫徐中磊全名的，就喊「学霸」。 日常交流：学霸，英语卷子写完没，借我抄一抄？ 「还活着呢。」 两人快快乐乐地撞了下肩膀。 话匣子一开，话题就拉不住，吴疾拉着徐中磊站在石头上指点养猪大业。 「地震的时候这些猪皮糙肉厚的，活下来不少。我们过来的时候，一个一个都在山里刨食。哎呦喂，虽然活着不少，但都瘦得皮包骨头，可心疼死我。一建温室，除了住人，我就净伺候这些猪，现在天气好，母猪都发、情了，可惜没煽的公猪太难找。」 「等公猪找来，母猪怀崽，一胎就能生十几只小猪，猪儿子生猪孙子，猪孙子又生儿子，猪肉自由，指日可待！」 「所以魏莱，你们找到公猪没有？」 魏莱：「大白猪没找着，找到几头黑色花猪，都还小，拉回来关在温室里。郑哥让我来和你说一声，他再找找，看能不能找着成年的。」 吴疾：「走，瞅瞅去！」领着徐中磊往温室走。 虽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品种，不过聊胜于无，是公的就不错了。 养猪的温室不远，特徵十分明显，搁着几十米，一股刺鼻的猪臭就扑面而来。 徐中磊和程昱铭憋气跟着往里走，这个温室比较小，用砖块垒出小块小块隔间，大大小小的白猪蹲在里边，稀里哗啦发出猪叫。 吴疾介绍：「山庄里原先养的都是宁乡花猪，特地找人从宁乡买的种猪。这猪口感好，肉香浓郁没腥味，咋做都好吃。就是长得太慢了，还要有专门的地方给它们玩，所以后来又养了些大白猪，不挑食，对住的地方要求也不高，长得快出肉还多。」 「地震之后，这些宁乡花猪都跑了，大白猪留山庄里没跑。所以我手上的猪都是大白猪。魏莱这次找到的猪就是宁乡花猪，宁乡花猪有些小公猪没煽，被他们捆回来了。」 靠近大门猪圈里，果然蹲着两只花色发黑的猪，不停地撞栏杆，脾气暴躁的样子。 徐中磊跟着吴疾往里走，剩下的都是花色发白的大白猪。 猪圈里，大猪和小猪是分开住的，几头老母猪占据最大的房间。刚好，一头老母猪扒在另一头身上哼哼，做出爬跨动作。 …… 吴疾捂脸嘆口气：「母猪和母猪爬个什么劲！要是能找着大公猪就好了。」 徐中磊目不转晴看着排骨、红烧肉、小酥肉、扣肉们，咽下口水，提出一个折磨自己很久的问题： 「你咋怎么还懂这些东西？你大学不应该学点金融政治吗？」 徐中磊自诩博览群书，刷过学习过的视频不少，但《母猪的产后护理》实在属于知识盲区，这小富二代咋就这么懂？ 吴疾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可别提！大学确实学的国贸，但是研究生脑子抽抽了，读的养殖方向。跨界跨得太大，扯着蛋，差点都没毕业……」 不学金融学养猪？？？不是很懂你们富二代。 吴疾：我的叛逆期来得太晚。 第196页 * 有朋自远方来，吴疾喜滋滋地拉着徐中磊到处逛，弘瑞山庄五六百人，规模比徐家老屋大二十倍还多，管理难度比徐家老屋难几百倍。现在看着几百人衣食住行都井井有条，路过还有婴孩孕妇，其中的弯弯绕绕够两人好好学习了。 不过吴疾看着没有什么城府，平时也只参与一些实务，徐中磊和程昱铭越发想和传说中的「郑哥」见上一面。 郑略被吴疾支使去找大公猪，因为吴疾最近总叨叨着，母猪都发、情期了，种猪还没有，那就是在浪费整整一年生崽时间，距离山庄人能吃上肉又晚了一年…… 他找到一些没煽过的小公猪，差人送回去，自己又带着人，往西边走得更远一些，想去找找村子里的养猪场。 吴疾说过，省城附近农村里养殖场规模很大，一般都会留下两三头公猪，专门配种。偶尔这些公猪还会外派，帮助其他「独守空闺」的母猪们。 直到来弘瑞山庄的三天之后，徐中磊和程昱铭才在食堂和郑略聊上了。 ——实事求是说，是郑略专门找过来的。 郑略：「你好，都是吴疾的朋友，招待不周，二位来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请二位吃个饭吧。」 明明郑略年纪也不大，但是说话就是好听，他身形挺拔笔直，像一棵挺拔的柏树，难怪是被吴疾他爹吴章三看中的人。 吴疾提过，郑略经管出身，在弘瑞集团干了两年之后，青云直上，直接就被吴章三提拔到大秘的位置。吴疾和他爹闹着学养殖专业那段时间，吴章三甚至有直接让郑略作为职业经理人，接管弘瑞集团的想法。 可把吴疾气得不轻。 食堂后边，专门有用来待客的房间，徐中磊和程昱铭入座之后，郑略又出去，叫食堂师傅炒几个菜过来。 郑略晾了两人五分钟，这才缓缓入座。 郑略笑着开口，：「听吴疾说，石头你高中成绩不错啊，后来一直在广安？那时候我还想把弘瑞开到广安来，要是早有缘分，肯定能和您家母亲合作合作。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想回老家，广安那么大的城市都留不住你么？」 徐中磊：「广安大是大，但我就是个996打工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那时候加班加得猝死住院，后来又跟老东家闹得很大，闹离职时，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觉得城里闹哄哄的没意思，我索性就直接回老家了。」 郑略：「原来如此……设计行业我也听说过，日子确实难过，你说得对，身体健康最重要。小程你警、察啊，广安是不是很难考进去？大老远的，来咱们这干嘛呢。」 程昱铭：「倒也没有，我警校来着，一毕业就进去了。郑哥，弘瑞山庄这些工分，考勤、分房制度啥的，都是你想出来的？管理还学这些吗？」 程昱铭听出来郑略的试探，索性直接回问。「问话」这活他干得专业，不代表他就喜欢被别人问。 郑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学不学的，都懂一些。」他随口闲聊，「听说，中粮大楼那边打算搬过来，搬到港口……「 徐中磊和程昱铭：？？？ 二脸懵逼。 郑略双眼带笑，观察他们俩。他骤然提起这件事，因为中粮大楼那伙人眼热弘瑞山庄很久，时不时就放几个眼生的啰啰过来探路，刚好那边最近在搬家，这俩人就过来了，无怪他不怀疑。 但是两人眼神疑惑不像作伪，他自信很少能在他面前装得这么好，稍微放下疑虑。 郑略做拍脑袋恍然大悟状：「噢噢，你们是从南边来的，不知道这些……也不重要，吃菜，吃菜。」 他想要气氛热烈起来十分容易，不一会尴尬的气氛没了，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顿饭吃完时，郑略认真问： 「趁着现在天气好，你们考虑下，你们村的倖存者要不要都搬过来？屋子够住、地也够种，总有一口饭吃。人多了，还能做出更多饭。」 第118章 告别和回家 回家喽 郑略很忙, 陪了一顿饭之后，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徐中磊和程昱铭跟着吴疾在弘瑞山庄霍霍。 下田种菜、温室观察母猪受孕、规划新的温室地址……据说再过几天, 山庄这边还要去玻璃厂一趟, 多弄点碎玻璃回来, 缝缝补补也能用。 整个山庄都是一股子奋斗的气息。 这两天徐中磊尤其纠结于郑略提出来的建议：要不要直接併入弘瑞山庄算了？ 镇上早就搬过来人，他找到几个熟人聊天, 有吃有喝, 管分配住处, 每天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业余时间, 和在镇上吃雪喝风相比, 这边日子美滴很。 「有干不完的活，不比之前整天看直播、玩游戏、打麻将好得多？」镇上滷菜店老闆娘敲敲她老公的脑壳如是说，能帮着栓住自家狗男人, 她可太满意了。 于是徐中磊认真考虑了下举村搬迁的可能性。 好处不用多说，坏处也是有的。弘瑞这边管的很严, 太阳出来人就得干活，到月亮升起, 中间十三、四个小时，累得人够呛；男女老少都住在六人间的集体宿舍里, 对老人妇女太不友好；加上毕竟人在屋檐下，人家要你干嘛就得干嘛, 对于自在掼了的人来说受不住…… 程昱铭听着徐中磊叨叨叨的纠结，双手伸个巨大的懒腰, 不在乎地说： 「想那么多干嘛？你把好坏都摆在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就传个话, 别帮人做决定。」 第197页 有道理。 * 两人在山庄呆了五天，吴疾一再留客未果，不舍地送行。 收拾东西时，吴疾敲门进来，掏出好几个麻布袋。 「最大的袋子里边都是吃的，我让蔡师傅烤了一炉加厚的梅菜饼，烤得干干的，你们路上稍微热一下，不方便的话用水泡一泡也能吃；」 「这两天有人在山里抓着两只公鸡，食堂都熏熟了，我瞅着不错，顺便也塞里边了。」 「那一袋都是盐，不是说你们村做鱼干没盐嘛，我们这啥都没有，就是盐多……你也拎回去。」 …… 现在不比之前，没有汽车和手机，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单纯的几十、几百公里，出远门的朋友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吴疾觉得自己作为东道主，有义务让朋友们出行更顺利一点。 徐中磊看着一地袋子，瞬间感动，这些东西他也能拿出来，但是吴疾小公子的心意赤诚珍贵。 「太客气了！」 两人肩并肩唠了好久磕，徐中磊和程昱铭拎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麻布袋与新朋友们告别。 走出山庄时，做陪的郑略状似无意提到： 「地震已经过去两年，很多倖存者基地生活都变好了些，我打算七月初在弘瑞山庄搞个交易市场，大家把自己的特产都拿到这儿卖，你们到时候也来这瞅瞅，村里大小伙子小姑娘，多见见人，说不定还能凑上几对。」 路上，徐中磊思考郑略搞这个交易市场的目的，忍不住夸： 「郑略这个人，眼光看得远，也会规划。交易市场这种东西，来这买东西的不一定能得到多少好处，但是作为倡导的主办方，赚名赚钱两不误。弘瑞山庄这个名字，估计现存的倖存者们都能知道了。」 程昱铭不冷不热：「知道又咋滴？」 徐中磊：「现在交通不方便，搞一次就能打出名头。名声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用处可大。到时候哪家倖存者基地受了灾，哪家和人抢东西，需要居中调停的时候，不得弘瑞山庄出手？好处大大滴有！难怪吴疾他爹能看上，郑略这种人在哪都能发光的。」 程昱铭心里也觉得郑略这人能力挺强，但是嘴上依旧泼徐中磊的冷水： 「可闭嘴吧……你再夸，郑略也是有主的，你把他夸出一朵花儿来也没用。」 徐中磊被程昱铭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晃瞎眼，震惊！不是，郑略不是黄金单身汉吗？他也没见着谁和郑略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啊？ 「跟谁？？？」 「你同学，吴疾。你们俩凑那么近，你就没发现？郑略明显就是对吴疾有想法，不然你和吴疾晚上呆着，他来凑什么热闹？他不忙的时候都是和吴疾在一起的，黏黏煳煳……我们俩正儿八经的一对，都没他俩那么黏煳……」 程昱铭说着自觉心酸，他和徐中磊在一起还没几年呢，这就进入老夫老妻、七年之痒模式？下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亲密点，至少得把那一对还没成功的比下去，哼。 「吴疾。」徐中磊想想不对，「吴疾？？？吴疾谈过的妹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怎么会跟男人搞在一起？这不科学。」 程昱铭观察仔细，自信地说，「所以是郑略单恋嘛，吴疾懵懂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对郑略有好感的……」 徐中磊回想之前瞥见的两人相处，前·薛丁格的直男徐中磊福至心灵，就是这个味！ 程昱铭——蛛丝马迹发现者，自动扩充细节狂魔，已经在脑子里脑补出十万字唯美虐恋旷世奇恋爱情小说，听到徐中磊已经有点磕到cp了，顺口就开始和他讲故事： 「吴疾是富二代，郑略是集团总经理钦点的职业经理人，要抢吴疾活干，所以这俩人一开始就不对付。为了表示反抗，吴疾去学养猪……」 一个九曲八折、盪气迴肠的爱情故事讲完，徐中磊满脑子都是「没错，就是这样」「这tm的绝美爱情」「磕到了磕到了」。 小程真·故事鬼才。 程昱铭：\"所以，七月份的交易大会去不去？\" 「必须去。」 * 他们一路风尘僕僕，进入镇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 靠近大堤，两人发现之前建造的简易烘烤房房梁处已经挂满了鱼，一间新屋在烘烤房旁边拔地而起，徐金鹏正在一篓一篓地往里边搬鱼。 戴胜杀鱼杀得热火朝天，看见两人过来，顺口打招唿：「石头哥、程哥，回来了，遇见啥人没？」 两人出门理由是要寻找镇上其他倖存下来的人，所以戴胜有此一问。 「见着了，还挺多，一会和你说。」徐中磊好奇地问：「你们又建了个烤鱼房？现在每天能抓多少鱼？」 戴胜擦擦脸上的鱼血，「现在鱼多，六小时能满一筐，一天三百来斤。别说，最近鱼血鱼泡鱼肠子吃得我都噁心了。哥你回来的刚好，志平哥想趁着现在鱼多，再造一辆水车，大点的，多存点鱼肉。村里人都去山里砍木头，就等你回来做总工程师造水车。」 徐中磊听得鱼肉都吃得人噁心，心里暗爽，「那好嘞，我们先回村，造水车去。」 * 只要现在努力一点，就能存下来数不清的鱼肉，冬天的食物短缺问题迎刃而解，所以村里人在建造屋子，种地之余，又一整天一整天地出去伐木。 第198页 这些木头都去年冬天活活冻死在大雪中的，一树一树的，全是光杆司令，倒是简省了很多清理杂枝的时间。 村里大窑重新烧起来了，一窑一窑地烘干木头。 徐中磊重新执掌总工程师之位，这回大人都在忙着干活，他身边就不知怎的凑齐了村里好几个小萝蔔头，还有曾诚、徐敏敏、樊玉这种半大孩子，也过来观摩他做木工活。 一双双好奇又求知若渴的眼神，倒是让他想起童年时候。小时候请隔壁村的木工来家里打椅子坐床，他那时候也是寸步不离跟着隔壁村的木工师傅，对于小孩子来说，工具刨出来的木花花们，实在让人着迷。 徐中磊也不藏私，闲着的时候，一个一个教这些小屁孩们认工具，教完就考，答出来的奖励小火烘得喷香的鱼干，打不出来的就勒令继续背。 他还时不时「大度地」把刨花刀贡献出来，让他们对着废料瞎几把乱刨，当老师也是乐趣无穷。 农村木匠大多是家传绝学，传女不传男的那种。作为吃饭手艺，绝对不会教给外人。不过徐中磊可不管那么多，现在村里人丁凋零，在座的无论哪一个小屁孩能学到手艺去，对他来说都是大大的好事。 他还想，等冬天了，就把这些小屁孩都召集起来，学学语文数学啥的，和徐橙一起教。 徐中磊书房那半屋子的文字资料，还想把它们传给子孙十八代呢，不学数理化可不行。 徐中磊看着曾诚，决定到时候得把曾医生拉过来，现成的医生可不能闲着，要么治病，要么教书。 人老了会闲出病来的，让曾医生来教书，绝对是为他好。 没错，就是这样。 * 一回生、二回熟，全新加大加长版捕鱼水车，只花了半个月时间就落地下水，总工程师徐中磊光荣卸任，开始琢磨着造板车的事。 弘瑞山庄的移民邀请，徐中磊早就在村民会上提出来，大家心思各异，国人安土重迁，要搬家得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不过去弘瑞山庄做买卖这件事，得到了全村人的一致同意。 人诶，都多久没见着新活人了？！就算不卖啥，过去看看热闹也行啊！ 第119章 汇通市场（一） 路程 村民大会初步决定了交易的货物。 最主要的是鱼干, 镇上大河已经修养生息两年，加上本地四大家鱼有洄游的习性，这些鱼一波波地往下游走, 所以两台水车日夜不停, 每天能捞几百斤大鱼。原本留守镇上的徐金鹏和戴胜手慢脚乱, 于是常驻渔场的人员变成了五个。眼见这些鱼干已经吃不完了，便成了徐家老屋的主推商品。 其次就是村里几个老人的老本行, 村里大窑之前烧砖烧瓦, 材料都是现成的, 到时候烧出一些陶碗陶罐啥的, 拿到市场里边, 应该也不愁卖。 徐中磊觉得陶器十分有前途，大会上特意提出：最好要在罐子碟子底下印个「徐」字。 品牌意识得从小处抓起，谁知道徐家陶器会不会出名呢？等出名再弄商标就晚了。 剩下豆腐凉皮鱼火锅啥的, 只能当做添头，主要大宗商品就这两样。 两种活物一个死沉, 一个怕摔，光靠徐家老屋男女老少手提肩扛, 不知要搬到何年何月。徐·前水车项目总工程师·中磊，又挑起了制作板车的重担。 这玩意机械结构简单, 他自己家里就有好几台，问题是：轮子从哪里来？ 木质轮子, 木工书有指导做法。 徐中磊稍微看了一下立刻放弃，原因一是木轮子中间的承重圈, 需要将一根巨大的树干，打磨成正圆形，材料不容易得, 打磨也需要时间；二是木轮子的圆圈部分也需要将许多部分的木块打磨成弧形，最后组装在一起。十分麻烦不说，现在没有箍轮子的铁皮，用竹皮代替极其容易散架—— 徐中磊盯着木工书，十分发愁。 还有半个月呢，时间这么紧，做木轮子肯定来不及…… 他举目四望，自家院落一览无余，搁在最角落的一台五菱宏光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车从广安跟着他回老家，走过高速公路，也穿过碎石小道，拉来无数货物，最辉煌的战绩是装下一吨半（小说加言，请勿模仿）大米食用油，那时车内每一寸都塞满了，这老兄伟岸的身躯仅仅沉下半寸，还是稳稳噹噹开回了家…… 徐中磊：泪目，呜呜呜~ 转身从工具房拎着扳手和千斤顶回来。 五菱宏光：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 徐中磊：果然，我就是个天才。 汽车轮胎比较小，整体都是橡胶做的，简直就是天生的板车轮子。 不出所料，最后做成的成品板车，底盘低，自带减震系统，平稳度比普通轮子高出好几个数量级，徐中磊再加上一层木质护栏，齐活！ 妈妈再也不用怕陶器翻山越岭震碎了。 可惜他家里的车子有限…… 在一个阳光明媚，一堆小萝蔔头围着徐中磊干木工活的清晨，他早有预谋地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糖， 「谁能找到轮胎？要装在小汽车、摩托车上的，找到一个给一颗，先到先得哟。」 于是这两天，徐家老屋上下又传来久违的，打孩子的声音。 「兔崽子，你把老子摩托车轮子搞到哪里去了？！」 第199页 「呜呜呜换糖吃了——」 「换什么糖，兔崽子你又在说谎！老子打死你！」 「石头叔的糖，他要用轮子做车！你打我，到时候我让石头叔不给你板车用呜呜呜……」 * 村里上上下下，二十几个完好的轮子总是能找出来的，出于设计狗拖延的习惯，徐中磊卡着二十五号的截止交期，指挥这些小萝蔔头把六台板车拖到镇上，大家便开始往里装按捆、绑好的鱼干。 等到四台装满锅碗盆罐的板车，两台放着食材铁锅木炭的辎重板车就位，徐家老屋人基本上全村出动，向省城的方向出发。 此次去省城，徐志平本来是想只要村里的男人去，老人女人小孩就留在村子里。 但是这种千载难逢的看热闹日子，谁愿意留在山村里呢？ 最后，除了像刘姐这样腿断了实在移不动，老村长这样老得不行走不动的特殊情况，剩下留下的就全部都是徐家老屋的毛孩子们。徐辉老婆谭欢自愿留下来照顾孩子们，她稳重贤惠，大家都放心。 * 去往省城的路，徐中磊和程昱铭已经走过一遍，理所当然拉着第一辆鱼干车引路。 由于地震之后无人清理，虽然一路省道，但是也不能一帆风顺。 尤其是拉着车，跨树枝，下水田，累得人够呛。 大家把能清理的道路都稍稍清理了一下，希望能让回程顺当一些。 终于在第四天，一行人总算见着弘瑞山庄的第一块告示牌，这次的文字和上次徐中磊见到的已经不一样。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弘瑞山庄汇通市场不日即将开放。本次交易会汇集四方好货，八路俊才。欢迎大家光临——汇通市场后勤保障委员会宣。」 春娟姐瞅一眼：「这交易会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昂。」 徐中磊心想，千载难逢秀肌肉的机会，郑略这人不好好做才怪了。 大队人顺着指示牌的往弘瑞山庄走，越往目的地，时不时就能碰上几支来做生意的车队，十人、二十人的都有，也和徐家老屋人一样，大包小包小推车。 徐家村已经很久没见着活人了，路上休息时间便有不少人热情地拉着路上车队说话。 「你们从哪来的啊？」 「去年冬天难过吗？」 「今年都带了些什么货卖啊？」 徐中磊见着大家交谈的气氛总体平静和谐，索性掏出自家烤得喷香的鱼干，村里每个人都塞一口袋，让大家在和别人说话之前都给几片。 这波，叫伸手不打笑脸人，交谈气氛更好，还能顺便做个gg。 「尝尝咱家的鱼干，好吃的话到时候来买噢~」 出发后的第五天傍晚，徐家老屋一行人风尘僕僕总算赶到了弘瑞山庄。 牌匾「弘瑞山庄」四个字下，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支着桌子记着什么东西，一旁稀稀拉拉站着几个大男人，徐中磊熟悉的魏莱就在其中。 徐中磊还没来得及打招唿，魏莱自己就迎上来。 「石头哥！在这！郑哥说您这两天就能来，我还不信。今天第一次值班就碰上了，多巧！你们多少人？做个登记，再去黎哥那边量个体温……」 「姐，那摊位还有好的没有？算了算了，就排在咱们附近吧！」 魏莱麻利地接手了进山庄之后的零碎事，一行人有条不紊在医疗帐篷外排队。 后边一阵喧闹，看来是又来新客人。 徐中磊观察着，看到来客人，一个一米八肌肉壮汉从路边站起，同样热情地朝别人喊： 「您们好！我姓朱，叫我小朱就行。您是李家楼那边来的？我来给带你们进去嗷，姐！那摊位还有好的没有？算了算了，我瞅着正中间就有个大摊不错，您们先安顿下来，晚上咱去瞅瞅——」 这俩人是学了啥话术吗？咋滴说辞都一样呢。 徐中磊一路上暗戳戳地问魏莱：「我们有啥问题都能去找你么，你会一直跟着我们？」 魏莱：「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呢，哥你有啥事叫我一声就行，我和您住一块。」 「你不是还要值班嘛，我记得你是跟着郑略的？」 魏莱：「特殊时间，郑哥分了点人出来，专门过来帮忙把交易会办好。你们有啥需求立刻就能知道，要是打架斗殴了咱也能制止啊。」 ——所以魏莱，还有那一排壮汉们，都是郑略的卧底啊。 不愧是郑略，领路都特意找人高马大的壮汉，秀肌肉从进门就开始。 安置好几板车货物，徐中磊领回一个类似门卡的东西，除了见到这门卡，徐家老屋的货物谁都不能动，连徐中磊自己去都不行。 村里人刚好见着另一个车队过来领东西，没带门卡吃了个闭门羹，于是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跟着魏莱去吃饭。 弘瑞山庄免费提供一顿饭，各路商队来山庄的时间不同，为了防止怠慢客人，尽管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食堂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饭热菜热汤，不限量供应。 饭后，魏莱又带着他们去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原来他们的职工宿舍。 魏莱说，本来员工宿舍就有多建三百多床位，但是担心客人太多，没地方住，不少人都和别人挤一张床，又腾出一百多张床位来。本来以为怎么着都够了。没想到现在离交易会还有一天多，但是床位基本上就已经满，所以只能叫已经来了的人再挤挤…… 第200页 还是这个活动太火热。 稍微安顿下来，来到新环境的徐家老屋人都没什么睡意，于是大家撺掇着徐中磊，想让魏莱带着去看看交易会是啥样的。 魏莱当然无有不允。 会场就在原来的弘瑞山庄内，露天一大片地方，黑漆漆。魏莱一边带着大家看一边解说，这会场原来是球场，周围还有橡胶跑道，大家的摊位就在跑道上。球场里边已经用石灰画好一道道地方，到时候带来的货就放在里边…… 「弘瑞也有个摊位，你们摊位就放在旁边，你们卖了好东西，到时候我们也蹭你们的客流。」 徐中磊见着对面摊位已经摆好陈设，规模和弘瑞也差不了多少，「你们对面……那家叫啥？挺大气。」 魏莱「哼」了一声：「就中粮那一堆人呗。」 第120章 汇通市场（二） 滚来滚去…… 听着魏莱的语气, 徐中磊感觉里边大有文章可做，开始追问起这「中粮」是何方神圣。 在弘瑞山庄，中粮那个势力的情况算是众人皆知, 完全不是秘密, 魏莱也就没有隐瞒, 毫不在意和两人讲起那帮人。 原来，省城郊外有一个小粮库, 一般是用来周转粮食, 转运用的。粮库旁边建了一栋中粮集团办公楼。 地震之后省城郊区周围, 知道这有个粮库的倖存者们, 就全部往这边聚集。 刚巧地震之前, 有一个排的军人在粮库附近执行任务。这一队士兵地震之后没有上级领导，士兵们要吃饭，也往粮库走。他们来粮库之后, 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小粮库，之后安安稳稳地分发粮食啥的, 没出啥乱子。 问题出在原来中粮集团的领导。 中粮办公楼离市区很远，中粮又提供了宿舍, 在几公里远外，每天早晚有公交直达。所以不少中粮的人住在职工宿舍。 地震那天, 不知道是办学习会，还有搞团建, 反正中粮活下来不少人。 在地震之后的某一天，这些飢肠辘辘的中粮人们, 总算想起来自己的老本行。也过来扒粮库，刚巧就和沈排长的兵们遇上了…… 噢，多么奇妙的相遇—— 众所周知, zf职能部门和军、队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是一旦槓上，谁也不服谁。 不过来都来了，人又赶不走，所以两伙人就并一起了。 原本粮食要挖，避雨的房子要盖，沈排长领着士兵和倖存者们累是累点，但齐心协力；但是中粮那边一下子窜过来一百多个大领导小领导，至少有一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人伺候的。 沈排长忍忍也就罢了，问题是中粮几个大领导不满意，见着几次沈排长臭脸，先炸毛了。 粮库不是他们的？挖着他们的粮库就分点米出来，你一个小排长还敢不乐意？ 所以有一天，中粮领导班子几个人拉住沈排，翻来覆去打官腔，从粮食安全聊到中粮集团的荣耀兴盛，从秋收起义聊到遵义会议，最后的中心思想就一个：领导粮库还得他们来。 —— 争权夺利是一个故事最精彩的时刻，魏莱眉飞色舞：「当时沈排的脸都黑了，破口大骂说这些领导都是来摘桃子的，他们脑子里都是屎！」 「但是两边来回拉扯了半个月，竟然沈排失败，他带着兵挖另外一边粮库，就这样退出了。」 程昱铭：「按理说，不应该啊。沈排有队伍，实力够够的，怎么会弄不过那些领导？」 魏莱：「三十个人对一百多个，真要打起来……我猜是沈排心疼手底下的兵。」 「后来呢？」 「后来嘛，粮库那些人，他们以为领导真有那么好当？有一百多个领导，就跟养、蛊一样。高层和高层斗，中层跟中层斗，小领导也总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人——省城爆发传染病，那些领导就光发号施令，干得一团遭，瘟疫中死了一大半人。瘟疫好了之后，沈排重新收拢这些人，现在他们就守着粮库过日子。」 「不过，沈排还是太仁慈，那些活下来的领导虽然不敢管事，但是心思还是活泛得很。什么换地方，搬到港口那边去啥的，都是那些人传出来的，他们还老是遣人来找郑哥……」 「不好好做事，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呸，我就讨厌这些人！要是这些人落我手上，不操、练得他们叫爸爸，老子不姓魏！」 * 魏莱讲这事的时候声音不高，听清了全貌的，就徐中磊和小程俩人。 所以第二天大家都在认认真真支铺子的时候，两人忍不住往正对面瞅。 对面有两人与其他人不同，站着身形挺拔，坐着嵴背笔直，气质明显和他们同伴完全不一样。那两人包揽许多活，忙得团团转，他们的同伴帮着搬货的也有，坐在地上发呆的也有。 徐中磊：啧啧啧，有人太累，有人太闲，看来沈排那边迟早还要出事。 不过徐中磊自己也是能躺着绝对不会站着的性格，他勾着小程的手掌，偷熘出队伍。 看看吴疾去！ 往常吴疾不是呆在猪圈，就是蹲在自己工具间，要么就是为了找个好场地，满山遍野地跑。 不过老母猪们就是吴疾的心头肉，徐中磊最先拉着小程去猪圈。 猪一天能吃六顿，所以猪场那边常年是有人的，徐中磊与这值守的大娘都混得脸熟了，他一凑近，大娘立刻招唿说： 第201页 「哟，石头？好久没见着你了？小郑弄过来的大公猪好用得很，现在母猪都怀崽子了，你进来瞅瞅？」 盛情难却，谁能拒绝认识几头怀孕的老母猪呢？ 徐中磊心里想着找吴疾，双腿诚实地踏进了猪圈，还熟练地接过大娘手中的潲水桶，「啰啰啰啰啰——」熟练地餵起了猪。 程昱铭跟着趴在栏杆上，认真地观察这些老母猪们吃饭。 不知道因为什么，吃播总是让人沉迷。 等到从猪圈中出来，两人都是一身的猪味。 程昱铭想起一件要做的事，于是兴致勃勃，拉着徐中磊往后山跑，找到一块他之前肖想了好久的草地，快快乐乐地躺上去，从山坡滚到山脚，粘满一身草屑。 「快快快，你也滚下来，超级好玩！」 徐中磊：就这？？？ 他还以为小程兽、性大发，想玩玩野战呢，裤子都脱了，就这？ 不过徐中磊看着眼前绿油油的大片草地，看着就是很好滚的样子啊。 最终没有经受住诱惑，身一横，眼睛一闭，咕噜咕噜也跟着往下滚，落到一个混合着猪味和青草香的怀抱里。 确实很好滚的，但是，徐中磊决定也尊重自己之前的想法，快乐的手伸向小程的裤子。 有件事情，比在草地上打滚快乐多了。 打完滚回来，徐中磊也没有兴趣再去找吴疾，稍微清洗一下，躺回床上。 明天就是交易会，总能找到吴疾的。 * 最后一天，弘瑞山庄陆陆续续又来不少人，最后宿舍都住不下，只能拥挤地安置在医务室那边。 规模这么大，倒让所有人对交易会充满期待。 第二天一早，郑略领着他的保镖小队们出现在门口，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在一堆人高马大壮汉中间，走出一位温柔可亲的小姐姐： 「亲们，早上好！汇通市场今天是第一天开市，在市场那边，食堂有提供早餐，您们可以去尝尝。」 「这是我们定制的交易券，这次交易会您可以自由选择和人交易，但是如果有什么巨额交易您觉得不放心、不安全的，可以使用交易券。」 「使用交易券之后，弘瑞山庄会帮忙保证交易进行，我们还能另外的验货、运货以及交通保障服务哦。」 小姐姐退到一边，郑略就挂起和善的微笑开始营业： 「生意兴隆身体健康一路顺利明年会更好……」 生意人说话，车轱辘话来回说，意思就那么个意思，不过郑略的营业听着尤其让人心情舒畅。 「那大家都收拾一下，吃早饭去呗，不知道是不是免费的——」 * 等到徐家老屋一群人到市场，球场已经人声鼎沸，尤其是食堂的帐篷旁边，已经排出一串长龙。 他们凑过去一打听： 「食堂卖酱肉包子！」 「怎么卖的？」 「一斤干粮四个！其他东西看着来！」 戴胜眼疾手快，赶紧排到队伍中间，一边大喊：「你们去拿东西诶，我先排着队，多拿点东西过来，咱都尝尝！」 不过，这时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大厨声嘶力竭地吼：「酱肉包子卖！完！了！大家明天赶早来——」 「哎！」戴胜情真意切嘆口气，包子没了。 徐春娟深感食品市场的火热，连忙催促自家村里人，「都别闲着诶，咱们豆浆煮起来！鱼杂碎火锅都煮起来，咱们也开张嘞！」 石磨是徐中磊花三斤鱼干找食堂借的，豆浆是昨天半夜春娟姐领着人磨的，豆浆只需要加热就能卖，副产品豆腐脑产出了一大桶，只需用「徐氏陶器」的小碗装着，一排排的，就能卖了。 因为糖实在难得，豆浆、豆腐脑一律做成咸的。 至于鱼杂碎火锅，火锅丸子是村里现在鱼内脏已经多得吃不完，徐春娟又是个见不得浪费的性子，于是尝试着用土豆、土豆淀粉、红薯、红薯淀粉、红薯藤淀粉……各种手上有的材料，总算把这些内脏都搓成火锅丸子，煮熟了隔凉水保存着，还好拿到这边来的时候，还没有变质。 火锅底料是用鱼油熬的，至于辣椒和香料啥的，来自徐中磊的倾情贊助。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徐家老屋的摊子就支起来，各类陶器占了角落一大片地方，大小鱼干靠着陶器放，剩下的地盘就是鱼杂碎和豆制品的天下。 自带的木炭烧得通红，不一会，就缓慢瀰漫出豆香和鱼肉的香味。 这些吃食，徐中磊本来是想定个低价，原先认为口腹之慾，太贵了绝对没人来买。不过看见弘瑞山庄那销售火爆的情况，徐中磊自信了，支楞起来了。 「豆浆卖二两干粮一碗，豆腐脑卖三两干粮一碗，鱼杂嘛，卖半斤干粮一碗——」 徐春娟：「是不是有点贵了？」 徐中磊：「卖不出去再降。」 两桿手把称已经调好秤砣位置，分配到把持这两把称的铁叔和国盛叔，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第121章 汇通市场（三） 恋爱的季节…… 豆制品的香味清淡, 但是鱼杂丸子配上鱼油火锅的香味就十分霸道。 不一会，排队买食堂早饭的长龙中，最先闻到这熟悉的香味。 「什么味啊, 真熟悉。」那人张开胸腔使劲闻了一大口, 「哎呦, 这味道香得——」 第202页 直冲人天灵盖。 「唔——火锅的香味。」 「弘瑞山庄又整新活了？这么好的东西之前咋不拿出来。」 「不是弘瑞山庄，做火锅的在人家隔壁, 这食堂的破队我可不排了, 老子去尝尝肉味。」 …… 鱼杂火锅霸道的香味传出来, 不一会徐家村摊子前就围满一圈人。 「大哥, 你这丸子咋卖？」 「半斤干粮一碗, 再多收二两用碗的押金。」徐中磊顺手招唿，「我这丸子用鱼糜子搓的呢，放的鱼肉比粮食多, 这锅底也是加好多香料熬的，您闻闻, 可香！」 他用长炳木勺摇起一大勺汤汁，肉香、辣椒香、香料香弥散开来, 围观群众悄摸吞下大口口水。 真正的吃货已经去自家队伍搬粮食去了，捨不得出血的人围在大铁锅前围观。 「各位, 劳驾让让。」一人扒开人群，手上拎着的粮食往桌面上一摆, 「两斤红薯干，看着打, 多装点丸子，再打点汤。」 见有生意来，徐春娟一字排开三个碗, 每碗打八个丸子，并赠一勺汤。 樊玉在一旁掏出一个托盘，笑吟吟地说，「还差一两粮食，也不用补，咱们第一个客户，算是我们送的。鱼杂火锅丸子，您端好嘞。」 金主端起托盘，放到一边，手上先舀了一个丸子入口。丸子刚出锅，热气腾腾，他吃得龇牙咧嘴，就是捨不得吐出来。 「啥味，卖这么贵，好吃不？」有人忍不住问。 金主竖起一个大拇指：「不错不错，和之前火锅店里的虾滑啥的一个味。我得端过去，给我朋友们都尝尝。」 徐中磊带着笑意朝第一位客户挤挤眼睛，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来捧场的吴疾。 他找一圈这人没找着，没想到竟然自己先过来了。 「一斤小麦，我要一碗多加丸子的，不用找了。」 「我也来一碗！」 「半碗卖不卖？」 「这豆腐脑咋卖啊？」 徐家老屋的小摊子生意火热起来，鱼杂丸子卖得火爆，豆浆豆腐脑也总有人想顺便尝尝。一时间小摊风头无两，都盖过东道主弘瑞山庄的人气，成为市场上最靓的崽。 销售火热，徐春娟捏的六十斤火锅丸子不一会就卖完了，徐中磊只能在煮丸子的大铁锅面前写上两个大字： 售罄。 人多丸子少，之前去排食堂队的不少人还没尝到味，于是闹哄哄地建议说： 「老闆别介啊，我出一半的价钱，你帮我盛点汤，我回去自己煮东西吃，沾沾味，您看成么？」 还有这种好事？ 徐中磊马上就答应：「成交！」 有人开头就会有人效仿，火锅汤也卖起来了。不一会，鱼火锅就只剩下点渣渣，最后也被人包圆。 * 鱼丸子卖完，小摊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有条不紊地卖出去几斤鱼干、一个陶罐、一碗豆腐脑，徐中磊便拉着程昱铭逛街去也，程昱铭随身拎着一大包鱼干，到时候就用鱼干付帐。 他们之前手忙脚乱，直到现在才稍微闲下来，欣赏汇通市场。 市场沿着跑道两边，分两列，一字排开。左边最开头的就是弘瑞山庄自己的店铺，两人便从这头逛起。 弘瑞看铺子的没有一个熟面孔，徐中磊拉着程昱铭，两人一边咬耳朵，一边看过去。 「这兔子皮怎么卖的？」徐中磊稍微摸摸，就能感觉出好坏来，这兔子皮确实不错，鞣制干净，毛色雪白，一看就是良家好兔。 守铺子的大娘认出他就是隔壁卖鱼丸的，还和吴疾关系好，也不乱开价，「你们是用鱼干交易？两斤鱼干一块皮，五斤三块。」 程昱铭：「有活兔子没有？」 「活的三斤鱼干一只。」 徐中磊：「公母各要四对呢？」养兔子确实是好主意。 「能生崽的价钱要贵些，给三十斤鱼干，到时候送到你板车上。」 徐中磊盘算了下，兔子的生、殖能力极其强悍，子生孙，孙生子，转眼就能填满一整个屋子，三十斤鱼干不亏。 于是点头，「那我们去搬鱼干过来。」 三十斤鱼干的大生意做成，徐中磊看弘瑞的货，其中，放在树叶上，一堆白色的晶状物吸引他的注意。 「那是？」 「盐。」 徐中磊心里有些震惊，盐绝对算是稀缺物资，能大喇喇地直接拿出来卖，看来之前吴疾说他们不缺盐，不是在说客气话。是真的不缺。 「盐怎么卖？」 售货员大娘微笑：「三斤鱼干一斤盐，但是限购。每个人能买三斤，再多就没有。」 徐中磊：「现在能买？」价格这么低，三斤就三斤，盐不会变质，多囤点没坏处。 「您登记个名字，到时候我们送到您那边去。」 徐中磊看到大娘递过来的登记本，上边已经写了不少，「李家楼，14人」、「桥头坞，36人」。 「徐家老屋，21人」徐中磊写好登记表，交回给她。 弘瑞山庄其他粮食或者干货、工具之类货品，徐中磊没什么兴趣，稍微看了看，就继续往前走。 其他摊位上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各种粮食、干货。 能发芽的花生、小麦、燕麦种子，徐中磊都顺手买了些，木耳、蘑菇啥的实在没有必要买，家里还有新鲜的。 第203页 他们俩转了一圈，一袋的鱼干都换了出去，也算是满载而归。 徐家老屋货品没有粮食，也没有干货，比其他摊位来说实在是新奇不少，第一天生意很不错，来回客人不停。后场粮食越堆越高，慢慢已经装满两辆板车。 这才第一天，等鱼干都卖完，粮食只怕会越换越多……拉都拉不回去。 尤其第二天一早，徐家老屋和对面的中粮那伙人成交笔大生意，一下子又腾空三辆板车，看着粮食都装不下板车，徐中磊十分担忧。 他悄悄走出市场，拉着小程想找到吴疾或者郑略。 还有什么能买的好东西么？不差钱！ 直奔郑略办公室，这里原来的人都调到市场那边帮忙了，静悄悄的。 徐中磊：「没人啊，去别的地方看看？」 「来都来了，去郑略办公室瞅一眼。」程昱铭想继续往里走。 因为周围实在是安静，两人不约而同都做贼一样放轻脚步，往里走。 程昱铭的坚持没有错，隔老远，徐中磊从办公室未关的门缝中，看见一个身影，就是郑略。 「郑——」徐中磊的声音被程昱铭掐死在喉咙里，他朝里边努努眼，示意徐中磊往里看。 从门缝中可以看见，吴疾伏在桌面上，郑略站在他旁边。郑略的手，从吴疾的腰移到肩，再移到吴疾的耳朵上，来回在耳朵上揉来揉去，玩得十分专注，莫名的旖旎…… 徐中磊：吴疾睡着了？ 他在程昱铭的双掌禁、锢中艰难地往下看，吴疾的小腿，挪了一下位置，又挪了一下。 徐中磊：啧啧啧，醒着呢，光天化日，丧尽天良。 程昱铭讲过两人有一腿，没想到能亲眼所见，徐中磊和程昱铭都是一副「磕到了」的表情，默默退出办公楼外。 转身时，徐中磊还隐约听见一句： 「你两只耳朵都红了，有一只我可没搓过……别装睡了……」 从脸红心跳的气氛中出来，徐中磊觉得他和小程简直不能算是谈过恋爱。 瞅瞅人家，哎呦，那情调，那氛围。唿之欲出，触之即发；彩虹色气球在天上放鞭炮，噼里啪啦。 程昱铭：本来就没谈过，不是直接进入七年之痒模式的吗？ 两人别扭地挽手往会场那边走，穿过池塘和田埂，在池塘的柳树边，徐中磊又见着了熟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都来我面前谈恋爱？」他们是有一个奇奇怪怪的谈恋爱组队群吗？一个一个的。 走在最前边的，是头髮用菜刀剁成狗屎头的樊玉，后边一位，也是熟人——魏莱，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不过半米。 樊玉闭着眼睛愣直往前，但是稍微走偏就被魏莱拉回来，拉得用力了，两人四目相对，视线都胶着在一起…… 眼见着两人脸都要碰一块，徐中磊笑嘻嘻地和魏莱大声打招唿： 「嘿——你不是应该和我们村呆在一块的嘛，怎么就专门保护樊玉了？走走走，一起过去。」 程昱铭学着徐中磊干缺德事：「魏莱，你乱跑我要找你郑哥告状的噢，怎么回事？要是我村和别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最缺德的大家长。 不过魏莱还没说话，樊玉先大大咧咧吐槽： 「我俩谈恋爱呢，时间紧任务急，两位哥哥，你们可别瞎起闹，我没找个好男人，全赖你们俩。」 她拉着魏莱就走，风中留下一句： 「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然百姓点灯！」 第122章 百里追妻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第三天, 徐家老屋众人清醒就被噼头盖脸的一个问题砸中： 「你要留在山庄么？」 汇通市场只开三天，三天之后大家各回各家，想留下的现在就可以做出决定了。 徐春娟, 连连摆手：「不不不, 这边下雪要干活, 累得慌。」 徐志平：「开什么玩笑，我老婆在村里呢！」 铁叔&国盛叔, 一脸惊恐：「要是死在这里, 没人能帮着把尸体送回去吧？没人送？那都一把老骨头了, 折腾啥！」 …… 十分出人意料的是, 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留下的。 徐中磊稍微想了想, 要是徐家老屋是去年那种境况，缺衣少食，饿得要死, 恐怕当场会留下一半人。 但是现在，两台水车在日夜不停地捞鱼, 大家肚子填饱，家里房子又修得舒舒服服, 算起来徐家村生活竟然比弘瑞山庄好太多，谁还愿意费尽吧啦地搬家呢？ 徐中磊向郑略表达了村里不愿意移民的想法, 郑略「唔」一声，不置可否。 「对了, 郑老闆，换的这么多粮食我们弄不回去, 你们有什么配套的服务没？」徐中磊问。 吴疾眉眼一挑，笑呵呵地：「这你可问对人了，我们弘瑞山庄坚决为客户解决难题。办法很多, 一嘛，你们可以拿粮食跟我们换板车，咱关系老铁了，绝不多收你的，就五十斤粮食一辆车，童叟无欺。」 徐中磊：奸商！板车谁还不能做呢，多拆几辆车的轮子就成，花粮食买得心疼死他。 「第二呢？」 「你出一成的粮食，护卫队帮你们送一趟，板车我们提供，保证一路安全又顺风。」 「有第三没？」 「你们留下来，吃完这些粮食再走。」 第204页 「滚——」 徐中磊正色道：「你们还有啥好东西能换的么，匕\\首，砍刀，甚至是枪啥的，这些就用得上，到时候回村打猎用。」 这要求提得出乎意料，郑略和吴疾相视一眼，许久之后，郑略开口：「有是有，不过你这点粮食可换不到多少了……」 徐中磊喜出望外，他随口一问，没有武器也不灰心，有更是意外之喜，「你都有些啥？便宜点卖给我呗。」 * 交易会圆满结束，郑略走上台发了个言，约定好明年看天气会再开第二届「汇通市场」。既然活动结束，远道而来的三十多支商队就准备各回各家了。 只有小部分人注意到：徐家村车队里，原来堆不到顶的粮食少了许多，而中间板车多出一个长方形的箱子。 大概是和弘瑞山庄有什么交易？谁知道？ 看过也就过了，没有人在意。 商队大多归心似箭，也怕半路上遭劫，交易会结束之后就连夜往回赶。 徐家村多留了一天，大家看稀奇一样在弘瑞山庄走走看看，学习一波养兔子技术，顺手拎走自家的盐。 吴疾陪着徐中磊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第二天清晨，他一瘸一拐十分虚浮，精神萎靡地过来送行，扶着老腰说： 「我怕前边有人劫道，所以你们多带一个护卫吧，魏莱——」 魏莱，从吴疾身后走出来，咧嘴一笑：「我来送送各位。」 徐志平：「这怎么好意思，那辛苦您了！」 走时吴疾悄咪咪地和徐中磊咬耳朵： 「学霸，我和你说，魏莱他是自己要过来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才帮忙找藉口。到了之后，你看着点他。」 徐中磊心领神会，比了个「ok」，吴疾要他罩一下魏莱呢，小意思。 徐中磊想起昨天樊玉和魏莱这回事，目光瞅他们俩人，果然，俩黑眼圈加肿眼睛怪，啧啧啧果然是年轻人的爱情，奋不顾身又刻骨铭心。 不过，是魏莱跟过来，不是樊玉留在弘瑞山庄，这走向就十分有意思。 徐中磊浮现起昨天樊玉说的，留下来的理由： 「我的房子我的地，我认识的朋友们都在徐家村。换一个地方只能呆在人家家里，看别人的脸色，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的。」 小姑娘挺独立，有想法，不过就算魏莱追过来，以后怎样还另说。两人相处生活，磕绊摩擦矛盾重重，光是爱情生产不出面包。 以后可以多观察观察。 徐中磊：吃瓜前线记者，干啥干不行，吃瓜第一名。 * 原路返回的第二天，大家心情舒畅，吹牛打屁唱歌说话，闹腾个不停，一到下午，乌云遮住了太阳，一阵阵凉爽的风袭来，徐志平觉着不对。 温度降低了，他穿两件上衣，再加上拉车的体力运动，本来应该是有点热才对。 现在，风飕飕地吹，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身上鸡皮疙瘩竖起，体感有些冷。 作为一个有多年丰富工作经验的老农民，想到天气变化的可能，他立刻往前后传话： 「都加速，加速！咱们走得快一点，赶紧回去！可能要降温了。」 徐家村众人在漫长的暴风雪面前吃尽苦头，哪怕是「可能」，大家都默不作声加快速度，没有一个人埋怨。 现在不跑，等暴风雪来了，这片公路就是大家的墓地——一个都不用跑。 程昱铭拉车走在最前，卯足力气，拉得车轮唿唿响。 好在来的路上，徐家村人一路清理掉不少路障，少试错加等待清理路上杂物的时间，大家又脚步飞快，硬抗着十度左右的降温，往家的方向飞奔。 为了速度更快，比如铁叔、国盛年纪大的，徐敏敏这种年纪小的，全部都上板车上趴着，在冷风一波又一波席捲下瑟瑟发抖。 出发后的第三天，离镇上还有不到十里，眼看这胜利就在眼前，丝丝絮絮的细雨飘下来，打在人身上，透心凉。 徐中磊纠结要不要停下来躲雨，听见后边传来喊声，「别停！志平哥说直接拉到镇上去！」 程昱铭支起耳朵，听见后边人说话，他双腿抡得更快，徐中磊在后边使劲推车，后边车队看着两人不要命地往前，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往前走。 速度更快，但是雨也更大了。 程昱铭是常年跑五公里的主，但是村里人不是，很快，便有人掉队。 徐中磊稍一回头，看着后边稀稀拉拉的车队离他们俩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天空中，乌云在翻腾，黑气瀰漫，雨滴豆子一样下砸。 徐中磊连忙制止住狂奔的程昱铭，「有人掉队，咱们去帮下！」 他们帮着后边人收拢队伍，和体力不支的王佳婷、春娟姐换了位置，车队又缓缓向前。 大家都被浇得全身湿透，各人脸上确是紧绷坚毅，一路向前。 和前几个月被飢饿摧残得毫无生气的样子比起来，村里人现在倒是瞅着有奔头多了。 赶到镇上时大家已经淋半个多小时雨，衣物紧贴皮肤，湿漉漉的，冷风一吹，喷嚏声此起彼伏。 镇上烘鱼房有现成的柴火和大炕，徐金鹏等人原先一直就在这边干活的，首先换了衣服，一边烧起大炕一边招唿大家烘衣服，千万别感冒。 第205页 他们出远门时，就已经把两台水车拖到堤上，作为平台的小船和浮筒也另打了两个栓锚捆得死紧，就这还是不放心，于是一回来徐金鹏就去大堤上看情况，见到抓鱼工具们安然无恙才敢放心下来。 头顶大堤上水流湍急，水波碰撞河堤使人心惊肉跳。 屋内大炕已经烧起来，这边原来就是烘烤鱼干用的，头顶挂着横樑，垂下来一串串的鱼干，时不时还能滴鱼油下来，房间都是鱼腥味。 大家只能靠着火墙，蜷缩着烘干衣服，忧心忡忡地闲聊，话题离不开家里一亩三分地。 「……看样子天气要变，咱们外边种的白菜萝蔔都还没收，要是突然下大雪，得全冻坏了……」 「下着雨呢，现在去收，菜都得坏。」 「石头，湿哒哒的菜没法放菜窖里吧？」春娟姐问。 全村人都种着萝蔔白菜土豆的，徐中磊想着到时候保存不方便，便指导着村里人挖菜窖，到时候放菜。既然有人问，徐中磊便顺口将注意事项都说了说： 「菜窖存菜首先做一个木架子，到时候菜就放在架子上。白菜收回来之后先清理掉坏叶土块，再晾晒两天，才能放进菜窖里，大头朝下放。」 「菜都收好之后，往菜窖里放两桶水，水能慢慢放热，让菜窖里边温度不至于太低冻坏菜。」 本村地处南方，村里几辈子都用不上一次菜窖，大家都对这玩意一知半解，这时便踊跃问一些「要不要通风换气」 「什么时辰下才菜最好」「拿菜的时候是不是要带一只蜡烛才能下去」，之内的问题。 徐中磊把能答的都答了，剩下他也不知道的，只说让大家什么方法都试试。 菜窖的话题结束，徐志平靠在火墙边，想起什么，「这次去交易大会，鱼干、陶器都卖的差不多，总共换回来差不多四千斤粮食，还有几对兔子，几十斤盐。这批东西怎么分，我是这么想的：」 「粮食和盐都按之前的，成年人拿一整份，十岁以下小孩拿半份，十岁以上小孩拿三分之二份。那几对兔子是石头专门买来养殖的，咱就不分了。找个没人的房，专门养兔子，到时候兔子多了再说。」 「水车捞上来的这么多鱼干，因为水车是石头做的，所以他先占一成。剩下的九成，咱也按照粮食的分法，咱们人少鱼干多，分多分少都吃不完。」 「金鹏、戴胜，你们三班倒在这边杀鱼晒鱼，自家活也没干，辛苦你们。这些活都算工分，等村里分木柴和土豆红薯的时候，会多给你们一份。」 「大家有啥意见？」 徐中磊和程昱铭对分配没有异议，两人互相撩开衣服烤火，蹲在一边听。 旁边魏莱坐立不安，他本来就是打算来当上门女婿的，没想到还没有成为村里人，粮食已经分光了。 也不是贪图这些东西，主要是：要是他魏莱啥都没有，整天就蹭樊玉的饭，樊玉非得把他扔西伯利亚去，别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没有发声，先哭晕在冰天雪地里。 都怪来得太着急，忘记在弘瑞山庄带点粮食过来了。 所以，再回去一趟还来得及么？ 第123章 学校 冰雪来袭 「你吴哥来之前和我说了, 让我罩你，懂我什么意思吧？」徐中磊偏头，笑眯眯地和魏莱说。 魏莱摇头, 听着不像是好事的样子, 那不懂, 也不想懂。 徐中磊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帮我干点杂活，管你的饭。」 「多不好意思……」魏莱有些心动, 随口客气。 徐中磊, 邪魅一笑：「能带家属。」 「哥你家有啥活就说, 饭不饭的不重要, 我主要就是喜欢噼柴浇水烧火洗碗。」魏莱从善如流, 在两人份的饭面前，小小劳动不值一提。 二十来口人在镇上呆了一整天，分配方案基本搭成共识, 淋湿的粮食也清理完毕。 第三天一早，冷雨渐停, 天空放晴。 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管这场大雨是不是大寒的徵兆, 徐家老屋的备雪之战便紧锣密鼓准备起来。 徐金鹏和戴胜又领着几个人把水车拉回大河上，转轴缓缓随着河水转动, 似乎一切都回归正常。 徐志平临回家之前叮嘱留下的仨人：「要时时观察天气的变化，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把水车拉回岸上。要是搞不定记得来村子里叫人, 实在不行，及时放弃。水车没了就没了, 随时能再做，人最重要。」 * 放松心情的弘瑞山庄之旅过后，徐家老屋人重新归于忙碌之中。 尤其是徐中磊和程昱铭, 他们摊子大，种的东西多，种地一时爽，收穫土葬场。 地里大白菜大白萝蔔要收，干香菇要烘，菜屋里轮种的黄豆也成熟了，更别说一茬一茬的青菜都在变老的途中…… 还有无穷无尽的修理工作，发电机、风电机，家里的灯泡，地里的补光灯，蘑菇房的加湿器。 加上拉回来的壮丁魏莱，三人脚不沾地，忙得昏天黑地。 徐中磊连一分钟都没有想起他的猎人小屋。 回村第三天，村里又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集体砍树活动，瞅着不远处巍峨的黄角峰，徐中磊终于想起来，还有好几件事情没来得及干。 「天气越来越冷，今年来不及去山里盖房子了。」徐中磊低声怅然和程昱铭说。他觉得有些遗憾，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总来还是没有做。 第206页 「选址选好了，什么时候都能开始。」程昱铭拍拍他的肩，「山里不是还有个堰塞湖？今年冬天，咱俩准备好，去那个湖瞅瞅。」 「必须去，那湖在咱头上，就是个□□。」徐中磊十分贊同。 去年村里集体砍树，是砍完了之后原地放着，等大雪把大地冻上，再一次性拉回村里。 这次砍的数量比去年更多，大家便故技重施，砍完整理好之后回村。 * 这两天气温时时下降，天气还算晴朗，但是他们砍完树回来还没有半天，天空尽头便积聚大片大片乌云，狂风大作，吹得人全身发颤。 「大雪要来了！」徐橙一声惊唿，她年纪小，但是有些场景已经刻她在dna里了，要下大雪的天空她记忆深刻。 程昱铭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把她拉回屋子里，他匆匆忙忙在几间屋子中穿梭，封严门窗又把鸡赶回笼子，再回屋迅速地找到三口人的衣服。 徐中磊正在徐志平家，听到有人大喊，所有人都往天空望。 闲聊的声音没有了，整个世界只有大风的唿唿声。 「暴风雪要来了。」 暴风雪要来了！ 徐志平首先反应过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要去镇上！」 水车是个笨重的大傢伙，要挪动它首先得把它们卸成几块，眼看着风暴就要来了，挪车肯定来不及了。徐志平担心的是镇上仨人会不会放弃水车避难，身为村长，他必须去看看情况。 徐中磊领会到徐志平的意思，拉着徐志平到窗外看：「来不及了。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得干，村里现在在外面的人得回屋，烧起火炕，我和你一起去。」 远处云团如浓墨，云间像是有龙在舞动，直扑向南而来，这些云离刚才见到的距离又近了很多。 而镇上离村里，最少要半小时，来不及了。 「好。老婆你去烧炕，我马上就回来。」徐志平当机立断，立刻出门。 两人同声在田埂上大喊：「回家！烧炕！暴风雪要来了！」 基本白菜萝蔔已经收过一次，现在还在田里的，就是捨不得地里小土豆的，他们怀揣着捨不得的心思，会再筛一边土。 徐志平苦口婆心劝拄着拐杖的蒋叔媳妇回家。 徐中磊极目远望，想看看田里是不是还有不怕死的，公路远处出现了三个小点，他们小跑着走近，徐中磊看清身形，喜极朝那边手臂夸张地摇晃， 你们回来了—— 眼见这风暴越来越近，肃杀的气氛让他们汗毛竖起，徐中磊见来不及回家，干脆架着蒋叔老婆一起躲进徐志平家里。 没几分钟，寒风唿啸过来，击打窗沿，迅速的降温让门缝都结一层薄冰。 几人紧靠着火墙，想从中汲取一些温暖。就在这种十分寒冷的气氛中，徐中磊忍不住问： 「你们怎么及时回来了呢？」 「金鹏哥牛逼！」戴胜忍不住喊，「昨天水车咕噜噜捞了一整天，一条鱼都没逮到，所以昨天金鹏哥就说不对，让我们把水车都卸了拉到堤下，今天早上，金鹏哥去水里瞅了瞅，就说情况不对，我们最好先回来。」 「然后半道上天就变了，金鹏哥就让我们赶紧跑，跑回来，所以你们现在还能见着我们仨，全是金鹏哥牛逼！」 徐金鹏听着戴胜的吹捧，内心飘飘然而表面波澜不惊，他将自己与火墙靠得更紧密一些，谦虚地说： 「昨天一整天都没抓到鱼，我就很奇怪，因为我杀这么几十天的鱼，每一天都有收成。突然就一条鱼都没有，事情反常必有妖，我心里觉得不稳当，所以先把水车拆了拉下来放着。」 「今天早上我往河边一看，整条河面上，一个泡泡都没有，意味着河面现在一条鱼也没有。」 「万物有灵，动物比我们聪明得多，他们都躲起来了，一定会出事，所以我就要求回家。」 他总结一波经验：「现在世界太危险了，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得跑。人能扛得住啥啊，太弱小了。」 徐中磊听得直点头，徐金鹏能够纵横省内外装修市场，果然还是有些刷子的，趋利避害功夫修炼得十分到家。 想起村里教学重建计划，决定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徐中磊为村里的小崽子们再拉一个老师。 「能在社会中闯荡几十年的，果然和咱不一样。金鹏哥，你这波小了说是拯救两台水车，往大了说那就是救了两人的命，真是了不得。」徐中磊顶着寒冷组织了下语言，「要是下回，他们同事不是你，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怎么会，石头里年轻有为，肯定不会遭遇这种事情的。」虽然不明白徐中磊的目的，但是徐金鹏凭藉着自己多年的本能互吹了过去。 徐中磊摇头：「实话和你说，就像您自己说的，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人太弱小，但是外面很危险，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都能要我们一命，现在又没有一个社会给我们歷练，斗起来就是拿命换。」 「金鹏哥，我现在有个规划。咱们村现在小孩，半大小孩加起来也有五六个，趁着到时候下雪，咱都闲着，咱们就开个学校整个班。我最近在教我们家徐橙认字，一个人教，一个人学，挺没意思的，索性所有小孩都一起教了。」 「语数物化生我可以教一教，搏击打架这些魏莱还有小程来，」徐中磊问，「金鹏哥，你也来教一门呗，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教教孩子们及时躲避危险。」 第207页 徐金鹏专注地听了半天，明白徐中磊说的那一大串的意思了，他中年丧子，目前一个人守着自己屋子生活，每天的娱乐活动是，从衣柜的洞里钻到地窖里去，欣赏一番自己的存货。 不过现在不缺粮食，那点子存货没啥好瞧的，他已经几十天没有看过地窖了，想想，能当老师也是个不错的活，传道授业，多美好的词彙。 徐金鹏差点都直接答应了，不过一贯的谨慎让他问：「能教小孩的那么多，咋就是我呢？我也没经验，就怕干不好。」 徐中磊摆摆手，这个问题实在不值一提，顺便给人戴高帽，「你愿意教就是咱村小孩的福气，几十年的经验呢，听不到就是他们的损失。他们要是听不懂，绝对是他们没认真听。」 教书育人，怎么听都不会是坏事，徐金鹏有些期待地答应了，「你这么说，我肯定好好教。」 徐中磊十分激动，「那我家徐橙能多一门好课了！」 他稍一转头，「对了志平哥，那土豆怎么留种，红薯怎么育种咱村小孩也不知道 ，你顺便也教教？咱们土生土长农耕民族，将来别不能种不了地。教你家娃娃是教，教几个也是教，到时候开课我给你排课。」 寡言少语徐志平：你说是啥就是啥吧，都把我话说完了我还能说啥？ 徐中磊这边已经敲定了几门课程，就等着再过一段时间开课。 至于村里小孩要不要学习，愿不愿意学习，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孩嘛，见过哪个小孩能爱学习的？但是学着学着，早晚能爱上！ 第124章 尾声 要等到一千年以后 挂在门沿的温度计, 显示气温到零下二十度的时候，徐中磊瞅了一眼日历，7月13日。 他记得很清楚, 去年的白菜长得比今年大一些, 下雪是8月初。 所以, 降温并没有好转，温暖期更短了。 徐中磊觉得气候这件事还是要记录起来, 从书房翻出一叠白纸, 裁缝成小本子, 挂在温度计旁边, 写上第一句： 7月13日, -21.5c，北风约6级，大雪, 体感寒冷。 「爸叫你去吃饭，你在干嘛呀？」徐橙跟着村里小孩玩, 知道自家和其他家是不一样的，所以爸爸妈妈舅舅叔叔的乱喊, 徐中磊也不管她。 她见到大爸今天做的事情和以往都不一样，跳起来想看看他写的啥。 徐中磊蹲下身, 把本子递给她看，解释说：「温度你学过的, 东南西北说的是方向，从北边吹过来的风就是北风了, 风大风小有区别，就会分成等级，一共13个等级, 0到12，最大就是12级，今天的风有点强，但是又没有到人走不了的地步，所以是6级。」 「我每天都记录一下天气，等十几二十年过去，把这些资料都整理一下，就知道咱们这边气候有没有在变，变成啥样。」 徐橙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跨度没有概念，不过听着很有意思，于是软绵绵地说：「我以后一起记。」 徐中磊和她击了个掌，牵着她回屋，「那明天别赖床。」 下大雪之后，所有外出活动都不得不停下来，徐中磊和程昱铭干完必要的浇水清理等维护工作，就窝在温暖的屋子里，磨豆腐，做酸菜，冬天太漫长，做事也是慢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 徐橙学习之余，就和一猫二狗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对于动物来说，弱小孩子有天然的亲和力，所以徐橙在两只好脾气的大狗身上滚来滚去，也没狗「汪」她。 程昱铭伸长腿坐在地板上，看了五分钟书，眼神就逐渐失去光芒，无声地盯着前方。 他没话找话：「小纸是不是长胖了？前段时间吃得贼多，狗粮都不够又在厨房里偷鱼吃，徐橙还分它鸡蛋……」 徐中磊往程昱铭的方向看去，「现在这么冷，应该是长毛了，瞅着很大一个，其实不胖。」 程昱铭：「不可能，绝对胖了。」 徐橙听了两人话，反驳道：「才不是，小纸是有小宝宝了。就在她的肚子里。」 俩人相视一眼：有可能噢~ 前段时间忙得很，能管和两餐已经很不错，他们也没注意是不是狗崽子们的发情期到了，算算时间，确实两只同龄大狗已经性成熟，到生崽的年纪了。 徐中磊剥了一个鸡蛋，抬手招唿：「小纸过来。」 哈士奇小纸顶着智慧的眼神奔过来，徐中磊把鸡蛋给它，熟练的把小纸平摊在地上，摸肚子。 「小腹隆起，乳头髮红，怀孕没跑。」 「看着怀孕挺久了，过段时间就能生。」 程昱铭敲敲老大的狗头：「你干的？」 老大：呜——嗷嗷。老子的，咋地了？方圆十里能找到另一只公狗算老子输！ 程昱铭：「好好对你老婆，别抢她的饭！」 老大：呜呜呜呜。她不抢我的饭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不缺吃的，这一窝狗崽子就来得恰到好处，徐中磊忍不住畅享起家里□□只，大狗小狗欢聚一堂的场景。 养狗千日，用狗一时。到时候搞个雪橇出来，再让老大当雪橇队队长，领着一群大狗去巡山，再也不用苦兮兮地爬雪地了！ 徐中磊畅享三年的雪橇队计划，未来就在小纸的肚子里。 * 如果有无人机，从天上俯视徐家老屋这个小小的村子。 第208页 在漫天大雪中，火光星星点点，房屋三五成群。 鱼干结结实实冻在院子里，白菜、土豆、红薯，一层层码放在地窖，屋侧有小棚，整整齐齐放着干柴。 从各家飘着灰烟的烟囱向下，温度急转直上。陶制粮食罐在墙角摆成一排，灶台飘洒着红彤彤的火光，铁锅内粥在沸腾，主家将鱼干撕成小块放进沸腾的粥里，在小心地舀上一点点鱼油和盐，撕三片白菜。 屋内便瀰漫出鱼香、粥香、菜香，馋得一旁唠嗑的人拿起自己的陶碗围上铁锅，等待起锅后滚烫的食物熨帖寒夜的心…… 向北的远方。 大河蜿蜒，水流渐停，然后从内到里，一层一层上冻，归于寂静。 岸边大堤旁，两台服役才一个半月的水车被好好安置在人类的屋子里。 大湖的深处，在常年4c水温滋养下，觅食了一个夏天的大鱼们找到合适水草假寐。 它们等待着夏天，然后逆流而上，在浅滩产下鱼卵。 更远，在这片土地上。 冰封大雪无法阻拦星星点点的人类火光，他们取暖的青烟直飘上云霄，他们挣扎求生的意志犹如一只不灭的眼睛，在名为刑天的大地上和冰雪战斗。 这片土地受灾如此严重，以至于以狡猾和内斗闻名的人类，不得不团结起来直面残酷的自然。他们秉持着八千年前先祖们不灭的精神，以一个人类面对自然时永远不屈的决然，艰难的等待星火燎原时，灿烂美丽的火光。 挣扎的一路，或会丢失过去人类获得过的思想，遗忘汉唐或明清的歷史，将元素周期表遗落在冰层的深处，但是，人类不灭，华夏永存。 当一切修养生息，千百年过去，天空的灰霾消散，寒冷的冰期过去。 分久必合，一个以烽火、战争、兼併、剥削为主基调的世界又将捲土重来，不过那是千百年之后，与现在的人类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