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 第1页 [gl百合] 《比肩》作者：今轲【完结】 文案 「二字」系列第二部 ，轻松日常甜文，不甜不要钱。 【多重身份御姐年上攻x对外狼狗对内奶狗姬崽受】 百合作者毕果招同租的室友， 不仅招到个烈焰红唇的大美女， 还发现这人竟然是自己喜欢了近十年的科幻大神。 大神对她爱护有加， 多重身份渐渐曝光， 每一个都是毕果想要成为的样子。 只有与你比肩，我才敢去爱你。 爱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 简学周垂眸看着自己的小狗：「你今天比上我的肩了吗？」 毕果羞愧：「还没有。」 简学周甩掉高跟鞋矮下了身。 毕果：「姐姐，你干嘛？」 简学周：「等得太久了，我来比肩吧。」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毕果，简学周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虹城七月，天热得仿佛在蒸包子。 毕果捨不得一直开着空调，早上四五点稍微凉快后便迷迷煳煳地关掉了，到了这会，身上油光锃亮地黏了一层汗，实在是睡不住了。 她扒拉过来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于是翻身下床，去沖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顶着一头湿漉漉掉水的头髮，先给纪岚拨了扣扣语音通话过去，然后打开饿了吧，开始找吃的。 纪岚接通语音的时候，毕果刚翻到干锅牛蛙，于是开腔便先喊了一句：「纪晓岚，我想吃肉啊！！！」 纪岚用同样高昂的音调回她：「碧根果，你是想吃我的肉吗！！！」 「你的肉太柴……」 毕果刚起了个话头，手机嘀嘀两声，提示她通话已中断。 「啧……小气。」毕果笑着重新拨回去，狠劲地夸纪岚过了二十五才是风华正茂，终于把人哄了回来。 纪岚这个月每日一问：「我给你打点钱过去？」 「不用。」毕果每日一答，「活命没问题，卡里还剩……」 说到这里顿了顿，毕果退出饿了吧，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跟前翻了翻：「今天中午吃泡面。」 纪岚道：「你也太可怜了，开新文吧，这么写下去是做公益吗？」 「开了新的我肯定没劲写这篇了。」毕果把手机放下，将免提开到最大，「挖了坑肯定要填完，你得支持我……诶！瞧瞧我翻出了什么好东西！一包螺蛳粉！姐们，我今天改善伙食了！」 「可怜见的。」纪岚伴着毕果煮螺蛳粉的声音唠叨，「坑了就坑了呗，哪个写网文的没几个坑，咱是全职作者，靠这个吃饭呢，一本不行得立马换一本……」 声音突然中断了，这次没有嘀嘀声，毕果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有电话进来了。 陌生号码，没有标记，毕果接起来，先说了一句：「中介勿扰。」 自从新文彻底扑掉以后，毕果便把自己现在租住的房子挂上了租房app。 房子的位置偏，但环境好面积大，两房一厅还带了个露台小花园，租金不低，这月初交完季度租金，彻底把毕果掏了个空。 她捨不得这房子，也懒得搬家，便只能招个合租的室友。 大多数本地陌生电话打进来问的，都是非常烦人的中介。 毕果一开始还客客气气的，后来发现客气了便要浪费十几分钟，便干脆在一开始就装得兇巴巴的，把中介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此刻，她掐了，电话那头顿了顿，悠悠传来了道女声：「毕女士，我不是中介。」 一般叫女士的，还真是中介，毕果咳了咳，问：「是来问房子的吗？」 「是。」 「两室一厅次卧出租，家电齐全交通便利，仅限无不良嗜好单身女性，房租没得商量不会少，水电费物业费网费平摊，合同最少签一年。」毕果道，「有问题吗？」 一般到这种时候，对方是不是中介就会完全暴露出来了，如果真是打算租房子的，大多情况毕果也交待清楚了。 省时省力，每次说完毕果都想为自己背过的这句话点个赞。 但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简洁，只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那……」毕果顿了顿，「拜拜？」 「微信号是手机号吗？」女声问。 「是。」毕果答。 「好。」女声回。 电话挂断了。 「诶，利索。」毕果感嘆了句。 扣扣语音那边已经自动恢復了，纪岚问她：「又是要看房子的？半个月了，你那屋子租得出去吗？」 「只问了微信，没说要看房，估计又没戏。」毕果继续煮她的螺蛳粉，「哎，好热啊。」 「开空调啊。」 「我待会吃的时候开那个小电扇，吹着就好很多。码字的时候再开空调，这样消耗的电费才是有意义的。」 「碧根果大大，你是怎么做到每天都比昨天更抠门一点的？」 毕果笑起来：「这叫秉承勤俭节约的中华美德。」 粉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毕果抓过手机瞅了瞅：「诶？她加我好友了，名字zhou，头像是只猫。」 第2页 纪岚道：「听起来正常。」 「速度好快。」毕果感嘆。 「上赶着呢。」 「上赶着都不是好买卖。」毕果点了通过，「我且看看她有什么猴要耍。」 你已添加了zhou，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正在输入…… 微信转帐：￥14400.00。备註：房租。 「卧槽！」毕果吓得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纪岚赶紧问。 「卧槽卧槽卧槽！！！」毕果脑子里炸烟花，「一万四千四除以一千二等于多少！」 纪岚：「我开计算器啊……」 「等于十二！」毕果喊道，「十二！」 「诶，算出来了，十二！」 「十二个月！卧槽啊纪晓岚！」毕果不可置信，「我大概遇到傻子了！她房都没看，就一口气给我转了一年的房租！一年！」 「一年！」纪岚也喊。 毕果一抬手差点打翻锅盖：「我是一只时来运转的猴！」 两人互相对喊了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 毕果没有接收转帐，也没有因为横财倒掉螺蛳粉，她挂了纪岚的语音，把通话记录最上头的号码又拨了过去。 响了挺久，电话才被接起来，对方声音压得挺低：「餵？」 毕果也忍不住压低了声：「我是含光路那个租房的，你刚才加了我微信，给我转了一万多块钱。」 「对，房租。」女人道。 「你不来看一下房子吗？我基本都在家，有时间。」 「我没有。」女人很果断，「房子照片看过了。」 毕果有点无语：「你就不怕我是个骗子？」 「我不怕，你怕什么呢？」女人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具体地址发我微信，下午六点后，搬家公司过去，挂了。」 连给毕果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毕果盯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呆。 以她的职业素养，毕果已经脑补出了几十万字的悬疑小说，这么与众不同的开头，这么鲜明的主人公个性，这么不符合常理的金钱交易，一切都透露着诡异而又激动人心的氛围。 纪岚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问她谈得怎么样了。 毕果只简单地回了四个字：后面再说。然后扔下手机，飞快地吃完了酸腐味浓重的粉，开始收拾屋子。 她这房子，平时自己一个人窝在里面还不觉得，一旦有人要过来，就哪哪都乱七八糟。现在这位不知名大佬开口就要搬过来，毕果得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一百二十多平，扫地拖地抹桌子，整理杂物修剪花草……收拾屋子这种事，一旦干起来，就跟处女座上身了一样。 两个小时后，窗明几净，连厨房角落里的陈年积灰都被毕果清理得干干净净。 空调还是没开，毕果身上的汗顺着腿往下流，跟跑了几万米似的。 她进了浴室，干脆开了冷水，没敢往头上沖，只用背接着。 一时间噼里啪啦，热气和冷气激撞在一起，刺激得她浑身都绷了起来。 「靠，爽啊！」毕果有些受不了，大喊了一声。 再从浴室出来，毕果开了客厅的空调，规规矩矩地穿了身短袖短裤，有些不舒服地託了托被胸衣挤压着的胸。 她看了眼手机，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拿了笔记本开始窝在沙发上码字。 没写两分钟，左手伸右胳膊里一捞，右手伸左胳膊里一捞，背后搭扣一松，掀起短袖下摆抽出了那勒得她憋屈的东西，抬手便扔到了一旁。 在啪啪打字的间隙间，毕果速度麻利地用快捷键切换界面，顺手给纪岚发过去条真情实感的消息： -我突然意识到，合租最大的困难，是没法在家自由地裸着了。 纪岚没在第一时间回她，毕果便忘了这茬，继续工作。 扑街文因为没有金钱的动力，写起来便分外痛苦，三千字的一章，毕果几次卡壳，觉得头要秃了。 好不容易到了末尾处，毕果全神贯注，预备放钩子。 对，扑街更要放钩子，不勾住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读者，毕果真怕自己坚持不到文完结。 电脑这时「叮铃」一声，提示您有新消息。 任务栏闪了闪，毕果眼睛瞄见，见是微信，赶紧切过去先看一眼。 在毕果这里，扣扣是吃喝玩乐侃大山的基友妖精窝，微信是家长同学三次元的正事聚集地。 打头是「zhou」的对话框，接连跳出三条新消息： -你尽管自由。 -我不介意。 -我给你自由。 这都什么和什么，毕果忍不住哼道：「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她抬手准备回消息问问这位姐姐是不是发错人了，然后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手指挪动，毕果终于看见了几个小时前她发过去的消息。 呵，毕果僵在原地，万万没想到，钩子这么精彩。 那句真情实感，她发错人了。 第2章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脑子怎么抽的，我能发给她吗？！」毕果抱着手机欲哭无泪，「纪晓岚我完了，这开篇我承受不起啊。」 「多大的事，」纪岚乐呵得不得了，「要么房子不租给她，要么你就装没事发生过，你那脸皮我有信心，拿刮刀刮掉十层腻子也能保住皮……」 第3页 「瞎得得！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毕果喊，「也就跟你隔着十万八千里才能不要脸……」 纪岚打断了她的话：「那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样，咱两又没见过。」 她俩确实没见过，同一个网站的作者，认识两年了，毕果全职以后，两人基本天天打电话，但从来没见过面。 说起这个毕果挺来气的：「你好歹见过我照片，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纪岚岔开了话题：「好了啦，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准备迎接给你自由的土豪室友吧。」 「我穿着呢！」毕果吼。 「那谁知道。」纪岚笑着挂了语音。 毕果恨恨地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她确实穿着衣服呢，而且在意识到发错消息的那一瞬，就仿佛屋子里被人装了监控一般，迅速拿着胸衣躲进洗手间，穿得齐齐整整了才出来。 zhou回给她的消息毕果没再回，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才合适，要是一般的消息发错了，说句也就过去了，但这句偏偏还和合租的事情有关，真是还没见面就先把脸丢了一次。 毕果揉揉自己的脸，冷静下来写完那章更新发了文。 然后便坐在客厅开始发呆。 主要是想这位室友的事，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便走到书柜前抽了本书，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第一次见面，本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毕果，有品位的，文艺青年！ 啊啊啊啊啊嚮往身体自由这种事不存在的！ 脑子里一直在咆哮，书翻来覆去还是那一页。 有人敲门的时候，毕果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蹿到镜子前上上下下看了下自己，这才迅速蹿到了门前，透过猫眼望出去。 「谁啊？」她问。 门外是穿着工装带着帽子的货啦啦司机，视线里一片金黄璀璨，司机笑得挺憨：「来搬家的！」 毕果开了道门缝：「人呢？」 司机指指自己：「这呢，还有一个在车上。」 「我问的是你给搬的那位，人呢？」 「简女士说她晚点到，我们先搬。」 简？不是zhou吗？ 毕果顿了顿，道：「麻烦您等一下。」 关了门，毕果准备打个电话去问问，刚迈出步子，手机便响了。 毕果窜过去，看到了那个今天出现第三次的电话号码。 「喂，」毕果接起电话，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好。」 「东西到了，让他们都搬我房间里去。」那边道。 「哦，好。」毕果没忍住道，「搬家你都不跟着吗？你不怕东西丢了？」 「你怎么这么胆小？」那边笑了声，「怕这怕那的，不像个嚮往自由的人啊。」 毕果脑子一懵，热气上脸，所有多操的心被这句语调平淡的调侃打得烟消云散。 「啊，我知道了，那我让他们进来了……」毕果想赶紧挂电话。 「喂，」那边叫住了她，「穿好衣服再开门。」 「穿着呢！」毕果要抓狂了。 低低的笑声，女人道：「我晚点回去。」 毕果愣了愣，这就……晚点回去了？回……去？ 想来也没错，东西都搬过来了，今晚这里自然也就是别人的家了。但毕果一个人住挺久了，突然有人这么同她说话，一瞬间觉得陌生又亲近。 她想起件重要事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简学周。」那边利索道，「简单的简。」 对上了，毕果放下心来：「我叫毕果……」 「我知道。」简学周一如既往地简洁，「挂了。」 毕果抓着手机，去把大门和次卧的门都打开了。 司机和一个瘦小哥开始陆续把东西搬了上来，按照毕果的指示，尽量放在了空着的好收拾的位置。 本来有电梯，毕果预计着两趟也就差不多了，所以第三趟上来的时候，她瞪大了眼，有些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基本都是打包得很齐整的纸箱子，有几个很沉，有几个搬得小心翼翼。 次卧实在没空放了，还剩几个箱子，毕果便让放在了门厅。 搬完以后司机过来让毕果签个单，毕果看了看那些箱子，觉得自己根本不清楚有多少东西，签这个单不合适。 但她又不敢给简学周打电话，简学周听起来就挺忙的，而且这电话过去，肯定又要被人调侃说胆小。 嘆了口气，毕果还是抓笔写了个「简」。 她这哪里是胆小啊，她这分明是一个成年人成熟的谨慎。 关键她也不知道，简xuezhou，后两个音到底是啥字。 房门关上，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毕果看了看那些箱子，给飘在通讯记录最前端的电话号码添加备註。 「简。」 「简室友。」 「简土豪。」 「简……应该是姐姐吧。」毕果喃喃道。 这天晚饭毕果没再吃泡面泡粉，点了份大骨饭，解了解馋。 天暗下来的时候，她打开笔记本，又写了一章更新。 十点多了，简学周还没有过来。 毕果平日里都是一两点睡，在家待着这个点自然不算是晚，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这个点还没归家，就有些让人担心了。 第4页 毕果玩了会手机，等时间跳过十一点后，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大概几点过来？我得给你留门。 简学周回过来条语音：「院里能停车吗？」 毕果愣了愣，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她没驾照也没车啊。 -我打电话问下物业。 她回道。 语音很快跳出来：「不用了，我停好了。」 毕果唿出一口气。 车停好了，人自然马上要上来了。毕果就站在门背后，时不时趴过去看一眼猫眼。 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房子都不看就付一年的房租，有那么多的家当，有车，还跑来和她合租。 真正安静的时候，毕果是可以听见电梯到达的声音的。 清脆的一声「叮」，而后外面走廊的灯光亮起来，有高跟鞋敲击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从容又大步。 人到了门前，毕果反而没有再去趴猫眼，她等着外面的人敲门，但简学周没敲。 她发了条消息给毕果，简洁的两个字：开门。 毕果莫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开了门。 为了不给这位未来室友再留下不好的印象，毕果没有像平时开门那样，谨慎地先来道缝。 她一下子拉开了大半个空间，室内室外的灯光一起，将门外的人照得鲜明。 简学周勾唇，笑着跟她打招唿：「你好啊，毕果。」 而毕果，真真实实地愣在了原地，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简学周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对，但凡有点理智的成年人，去猜想一个室友的样子时，都不会想成简学周这样。 简学周太美了，甫一照面，是让人目眩神迷的美。 身高，腿长，肤白，惊艷。 视线落在她身上，竟然不知道是该先去看她缭绕着风情的发，还是明眸善睐的眼。 她的妆容精緻而浓郁，上身的吊带背心让大片的肌肤暴露出来，脖颈细长，锁骨衔肩。 下面偏又穿了遮挡严实的白色阔腿裤，线条流畅，比例傲人。 这种程度的长相和打扮，该出现在电视里，出现在高级酒会里，该和毕果有着遥远的仿佛两个世界的鸿沟…… 而不是站在毕果的门前，要和她合租。 毕果眼神晃悠，脑袋混乱，想多看两眼，又不敢多看两眼。 简学周并不着急进来，就这么站在门外，微微偏头，打量着她。 夜晚静谧，走廊的灯灭了。 毕果一个恍神，终于理智回归，垂了眼，道：「进来吧。」 她侧身，简学周从她身边走过，带着馥郁的芳香。 毕果屏了唿吸，关上门，再转身的时候，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打散一瞬间的旖旎。 简学周进门两步，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竟然也没影响好看的身材比例。 她道：「东西还没开，你有备用的拖鞋吗？」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见了人，看着背影听着这声音，毕果只觉得酥得入骨。 她还是有些紧张，声音干巴巴的：「没有。」 简学周便继续光着脚，没开自己的箱子，也没进自己的侧卧，来到客厅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 她的姿势很快变成了半躺，身子窝进沙发里，长腿支棱在扶手上，晃悠悠荡在半空中。 毕果离她挺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学周的视线扫了遍客厅，突然转头问她：「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毕果老实回答，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便干脆把视线放在简学周的唇上。 她的唇被正红的色泽勾勒出完美的弧度，饱满，有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质感。 上下一碰，唇红齿白，又问她：「那吃宵夜吗？」 毕果干脆低头看地板：「不吃了。」 「陪我吃。」简学周道。 「不陪。」毕果脱口拒绝，停顿两秒再找藉口，「我晚饭吃很饱。」 不等简学周再说话，毕果一抬手指向主卧：「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转身便疾步蹿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没了美艷陌生女人的香气，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半晌，毕果从兜里掏出手机，再三确认打开的是扣扣后，给纪岚发过去消息。 -要了老子的命了。 第3章 这一夜毕果过得恍恍惚惚，梦里零零散散，不知道都梦了些什么玩意儿，第二天一睁眼，脑袋有些晕。 她依旧是被热醒的，身上黏腻得难受，手机都没看，就直接开门蹿向了洗手间。 水流沖刷着身体的时候，毕果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刚想日常高歌一曲，就被外面「咔」地一声掐住了喉咙。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上来，屋子里从昨晚开始，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毕果搓澡的手幅度一下子都小了。 她瞅了瞅洗手间的门，还好，虽然能透点光，但看不见什么。 毕果加快了速度，不希望待会万一简学周要用，自己还在里面出不来。 沖个澡，快了也就四五分钟。 毕果关了水擦身子，划拉了两下，突然就顿住了。 她向下看两眼，再抬头看一看旁边的架子上挂着的衣服，一瞬间脸皱成了包子。 第5页 平时一个人待习惯了，她根本没有习惯拿了换洗的衣服再去洗澡，如今，那件皱巴巴的大t恤可以穿，但内裤…… 毕果抬手在自己脑瓜上重重砸了一拳。 蠢货！ 从洗手间到主卧，距离很近，但还是要经过客厅。 毕果套上t恤，低头狠劲往下拽着边缘，但也就是堪堪遮住三角区。 但凡她跑过去的时候动作大点，但凡有一点点波动，那真是……惨不忍睹。 毕果愁眉苦脸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冒这个险。 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喊道：「喂，喂，外面有人吗？」 一个高挑的身影很快晃过来，就站在门外，露给毕果一个轻松闲适的姿势。 简学周道：「你餵什么，打电话呢。」 毕果想了想，选了个称唿，叫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简姐姐。」 「嗯。」简学周慢悠悠道，「外面有你简姐姐呢。」 毕果瘪瘪嘴，总觉得这人说话，不管什么语气，但凡多跟你说两个字，都充满着调侃的意味。 她这会有求于人，只能继续用乖乖的语调道：「姐姐，你能不能先进房间里一下呀？就一下下，几秒钟！」 「为什么啊？」简学周问。 「我要出去。」毕果道。 「你出来就出来嘛，咱两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要一直躲着我吗？」 「不是不是，我躲你干嘛呀。」毕果哭丧着脸，「我这会有点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啊？」简学周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毕果便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了。 自嘲地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毕果道：「姐姐，我要自由飞翔一下。」 简学周这次笑出了声：「你飞嘛，我说了不介意的。」 「我介意！」毕果忍无可忍，喊了出来。 「好。」简学周的影子晃到了一边，「给你十秒钟。」 毕果听到脚步声远了，立马拉开门，朝卧室冲去。 简学周还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并没有等在半路上给她难堪。 毕果冲进卧室，「哐」地关上了门，心里涌动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到了这一刻，她才彻底地体会到，家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家了，而自由，已经被彻底剥夺了！ 毕果在房间里磨叽了好一会儿，这才齐齐整整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简学周还在自己房间里，但门打开着，一点都不怕毕果看的样子。 毕果从门前晃过，眼角余光瞄见大部分的箱子还都没开，也就把床铺好了而已。 毕果在房子里熘了一圈，客厅温度怡人，简学周一直开着空调。 毕果还是决定把该说的话都先说清楚了。 她拿了老早之前就准备好的合租合同，到了简学周门前，敲了敲门，道：「简姐姐。」 简学周偏头看过来，脸上清清爽爽，没了昨天晚上艷丽的妆容，美丽程度终于可以让毕果直视了。 她没说话，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毕果支棱在原地，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这是我准备的合租合同，您看一下。」 「进来说。」简学周往旁边移了移，拉了把椅子到桌前。 侧卧面积不大，除了床和衣柜，就是这张放在窗前的大桌子。 光线很好，简学周的头髮丝和胳膊轮廓上都散着点淡淡的光晕，看着十分温柔。 毕果走近了，闻见简学周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是没出息地紧张了起来。 跟这种被香水腌入味的精緻女孩在一起，毕果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她没有坐下，把合同放到了桌子上，道：「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合租的事我提前跟房东说过了，那个姐姐人很好，说让我自己看着办就好。你要是不放心，我这里有我们两的聊天记录。」 简学周翻着合同，淡淡道：「聊天记录多好伪造，你随便找个熟人装作房东的样子对台本就可以了。法律上认的是房本，身份证，授权书。」 毕果一下子背都挺直了，脸有些热：「那我跟房东沟通……」 她话没说完，突然被简学周攥住。 又细又长的手指，色泽足足比毕果的胳膊白出去八个度，使了劲，方向明确地拉着毕果一屁股坐下来，完事了还不离开，压得踏踏实实。 简学周的视线还在合同上，还是那个淡淡的腔调，问她：「我发你的钱，是不是还没收？」 「嗯。」毕果很尴尬，「等我们签完合同我再收，其实发我一季度的房租就可以了，我也就交到下季度……」 「收了。」简学周打断了她的话。 「啊？」毕果愣了愣。 简学周放开了攥着她胳膊的手，拿过笔动作利落地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起身的时候偏头看了毕果一眼。 毕果被她盯得心惊。 「收了。」简学周重复道。 活了二十二年，这是毕果第一次被人逼着收钱。 要不是简学周看着就社会了很多年的样子，毕果一定要送她一句too young too simple。 毕果拿出了手机，简学周回身把身份证拍到了她面前。 「看。」简学周抬了抬下巴，「我。」 毕果视线落到身份证上，心里感嘆句美女的身份证照都好看，然后又瞄了眼出生日期。 第6页 简学周她没敢再看，点开了微信，迅速滑下去乌龙对话，翻到了那个转帐。 在简学周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收了钱。 「好了。」简学周直起了身，「到饭点了，一起吃吗？」 毕果赶紧站起身收了合同：「不了。」 简学周没理她，去一旁的箱子前蹲下了身，看样子是要收拾东西了。 毕果不敢再打扰，赶紧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简学周突然道：「你那房东姐姐人特别好，我这个姐姐人就不好吗？」 毕果一阵慌乱，只道「没有没有」，便迅速蹿回了自己屋子。 关了门冷静了半分钟，毕果才反应上来，不应该那样落荒而逃般地回答问题。 房东姐姐人好，也没有不签合同就谈钱啊。 简学周根本就不能用人好不好来形容，她太奇怪了，是毕果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毕果摇摇脑袋，和纪岚聊了两句，打开了饿了吧点外卖。 这次终于有点底气了，点了渴望已久的干锅牛蛙。 有美食加成，今天总体来说是快乐的一天。 除了出门拿外卖，出卧室门上厕所，毕果再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有了室友，毕果不能和纪岚热热闹闹地语音，便彻底地安静下来，码字看电视，时间匆匆如流水。 她的室友也挺安静，除了偶尔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响动。 到了傍晚，突然狂风乱做，电闪雷鸣。 毕果开心地关了小风扇，将窗户开到最大，迎接暑天难得的凉爽。 暴雨很快落下来，砸得四周啪啪作响，毕果开了卧室门，穿堂风过，像秋天到了一样，让人愉悦。 毕果出了房间，想提醒简学周下雨了，结果客厅舒爽，早就关了空调开了窗。 简学周一身正装，正在门厅弯腰穿鞋，姿态优美，裙子包裹出诱人的弧度。 她回头看了眼毕果，随口问道：「吃了么？」 「吃了。」毕果下意识回答。 简学周穿好鞋子直起身，妆容精緻，不同于昨晚的时尚性感，今天是干练美丽的都市白领。 她沖饭厅抬了抬下巴：「我要出门，回来收拾。」 「没事。」毕果道，「记得带伞，注意安全。」 简学周顿了下，突然笑起来，她朝毕果走近两步，问：「真吃了？」 毕果点了下头。 简学周往厨房走：「一个屋子里，你吃没吃我不知道吗？中午那顿饭还没消化？」 毕果讪讪的，无话可说。 厨房里响动起来，毕果走过去，站在门边上，看着简学周动作利索地打蛋，开火，倒油，下锅。 这屋子，毕果住了一年了，厨房最大的用途，也就是她煮个粉泡个面。 这会案板上红红绿绿地切了一堆，烟火蒸腾，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和室外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哗哗啦啦，噼里啪啦，朝着毕果汹涌澎湃，扑面而来。 简学周就那样散着长发，踩着高跟鞋，身段窈窕，嵴背笔挺。 她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却动作堪称专业地颠了个勺。 金黄的鸡蛋在空中翻个面，稳稳地落回锅中。 毕果挪不开视线，想说点什么，又怕自作多情。 简学周速度实在是快，几分钟后，一盘色泽鲜亮的炒饭便被端了出来。 盘子放到了饭桌上，简学周朝她道：「菜我吃得差不多了，扬州炒饭，将就一下。」 毕果脑袋发懵，愣愣道：「我可以点外卖的……」 简学周去洗了个手，回来路过毕果，低头挑眉对她道：「外卖有我做的饭好吃？」 毕果回答不上来，毕果还没尝过。 简学周拿起包，打开了门。 一阵凉风涌进来，吹起简学周的髮丝，美得不可方物。 毕果激盪在胸口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会来和我合租？」 第4章 简学周没有回答毕果的问题，她头都没回地出了门，只道：「闲了跟你说。」 毕果腹诽，忙吗？看着是忙得鞋子穿上了就不换，但也还有闲心给她炒盘饭啊。 简学周运气好，刚按了电梯，不过几秒电梯就到了。 毕果看着她上了电梯，关了门，回头看见那盘饭，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她坐到了桌前，看着难得一用的饭桌，和桌子那端，简学周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一时感慨万千。 简学周的炒饭做得的确好吃，明明简简单单的食材，却有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毕果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吃多了外卖，还是大美女的厨艺水准本来就高。 她扒完了最后一粒饭，起身收拾碗筷时，给纪岚拨过去了语音。 纪岚没接，一直到毕果洗完碗打扫干净厨房，也没有给她回过来。 毕果没有在意。她俩之间早就有了默契，语音通话，自己方便的时候接，不方便的时候便不接。本就是两个生活其实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朋友相伴，不用找理由过多的解释，也不用在乎什么人情客套。 这或许也是她俩臭气相投，认识这么久鲜少吵架的原因。 今天的暴雨一阵一阵的，下得挺久。 空气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等到雨停的时候，毕果来到露天小花园，遥遥地望着目之所及的城市。 第7页 他们的楼层，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能够清晰地俯瞰到行人和车辆，也可以望见不远处穿城而过的江。 江边是夏夜里最热闹的地方，这会灯火璀璨，毕果忍不住想，简学周会不会在那里呢。 吃烧烤喝啤酒，来几斤麻辣小龙虾。 想着又笑了，简学周今天出门穿那样，肯定是有工作，谈正事。 她到底什么职业，在哪儿上班，时间什么样，毕果一点都不清楚。 但毕果没打算问，她最讨厌别人一张口就问工作，因为她从来没去正儿八经上过班，前脚从大学里毕业，后脚就做了全职作者。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对这样的工作有偏见，觉得她吃不饱穿不暖整日窝在家里无所事事，根本就是在逃避社会。 毕果的书成绩好的时候，能跟纪岚嘚瑟两句，背地里怼一怼这些人。成绩不好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比如现在。 她望着城市的灯光，想着简学周，觉得那人是市中心最繁华的灯红酒绿，而她是pm2.5。 灰不熘秋的尘埃。 一通伤春悲秋之后，毕果就在露台上，扒着栏杆开始刷手机。 微博上她关注了挺多的沙雕博主，每日为她提供快乐源泉。 就这么一直到夜凉如水，楼下开过一辆车，车灯闪烁。 车子拐了个弯，精准地插入最里面的车位，车灯熄灭，车门打开，迈下一条在黑夜里能够反射灯光的莹白的腿。 毕果盯住了那个人，果然是简学周。 简学周走路的姿势很独特，明明步子迈得大，速度也快，但就是优雅好看。 她手上提着东西，路过毕果视线最下端的时候，突然仰头看了过来。 毕果有些慌，偏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只有客厅遥遥透过来的微弱光芒。 大概是看不清自己的脸的，毕果一晃身子，干脆回了屋。 等着简学周敲门了，毕果才跑过去开了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简姐姐，今天忘了，我明天配钥匙给你。」 「这个点开门麻烦吗？」简学周进了屋子，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她弯腰要换鞋，毕果便赶紧接上了，乖乖地等在一旁：「不麻烦，我这个点都没睡呢。」 「那你就给我开门吧。」简学周头都不抬地道。 虽然在简学周面前毕果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但涉及到这种原则性问题，她还是会立刻掰扯清楚。 「开门没问题，但钥匙还是要配的，这现在也算是你的屋子呢，怎么能没有钥匙呢。」 简学周没在意，换了拖鞋的她个子低下去一截，虽然还是比毕果高很多，但总归低下来一点。 她甩了包，将衬衫的纽扣解开两颗，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毕果把手上的东西拿过去放在了茶几上，道：「姐姐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你几点睡？」简学周问。 毕果觉得这个没必要隐瞒，以后也瞒不住：「一两点。」 「这么晚。」简学周皱了皱眉。 毕果笑了笑：「现在小孩子都睡这么晚。」 「你意思我年龄大了咯。」简学周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给你的，吃了睡。」 「不用不用……」毕果赶紧摆手。 「专门给你带的，你不吃我扔了啊，」简学周起身去碰袋子，「一斤168呢，啧啧，真浪费……」 毕果哭笑不得，她抓住了袋子边：「姐姐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简学周抬眼看她，眼神十分地天真无暇。 毕果干脆直说：「我们刚认识，我不能老吃你东西。」 「你把我炒的饭倒了？」简学周瞪大了眼。 「怎么会！」毕果吓一跳，「我吃了啊！一粒不剩都吃了！」 简学周笑起来：「都吃了一顿了，不差第二顿。」 毕果自认为自己码字的时候起码舌灿莲花，但每每跟简学周对话，总觉得绕来绕去都绕不过她，词穷得很。 简学周又道：「虽然我们刚认识，但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我餵你两顿饭，你给咱把家看好，互惠互利……」 「你说得我跟小狗一样。」毕果皱巴着脸。 「小狗哪里有你好使。」简学周抬了抬下巴，指向客厅角落里三个大箱子，「咱这屋里，也就客厅这书柜容量大点吧，我看你书不少，摞了一半了。」 「其实下面的不多，书摆着好看。」 「我那箱子里都是书。」简学周道，「我明天上班，晚上还有应酬，你要有空把书柜给我腾点位子出来，我整理起来比较方便。」 「哦，好。」毕果应下来，公共位置分摊，这是她应该做的。 「算是麻烦你啦。」简学周站起身，偏偏头，「所以今晚这顿，提前感谢。」 毕果还想掰扯掰扯，简学周伸了个懒腰，挺累的模样：「好啦，我要去洗澡啦，你这会不用洗手间吧。」 「不用。」毕果道。 简学周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住脚步回了头：「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和你合租吗？」 毕果睁大了眼。 简学周勾起嘴角笑了下，笑意有些调侃，让毕果不知道她的回答是真是假。 「为了像现在这样，晚上回来有个人说说话啊。」 第8页 寂寞的都市单身女性，这个话题毕果可以和纪岚聊出一个套路小黄文来。 简学周去洗澡，毕果看了看茶几上那袋东西，知道她要是不吃掉，简学周真能干出扔掉的事。 嘆了口气，秉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毕果提了袋子回主卧，没了简学周的影响，袋子里浓郁的香味便横冲直撞地扑鼻而来。 打开，果然是麻小。 虹城最有名的那家老店，像今天周末这种日子，外卖叫号都能排到四位数上去。 店里三楼vip，可以望江景，位子紧缺，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劳苦大众轻易去得了的地方。 啧啧，毕果戴上手套，很是感慨。 看来简学周大概真是去吃烧烤喝啤酒了，但成功人士的烧烤摊到底还是不一样。 只是她剥着虾又开始琢磨，周末两天，简学周晚上都有约，怎么可能没人说话呢。 猜不透，看不穿，是个迷。 纪岚联繫不上，毕果没人讨论。 自己瞎琢磨着吃完了虾，瞎琢磨着入了睡，第二天一睁眼，天光大亮，天气又热得仿佛要把人用空气捂死。 毕果穿好衣服出了门，侧卧的门开着，她前前后后转一圈，简学周果然去上班了。 生活变成了毕果熟悉的样子，洗澡，吃饭，码字，和纪岚…… 哦，纪岚依然不接她语音。 发过去的消息也没回，但文照常更新着，毕果去她文下砸了两个雷，提醒这个负心汉。 到了收拾屋子乱转悠的时间，毕果去把客厅的书柜好好整理了一番，平日里用不到的书，都塞进了储物柜里。 精简再精简，最后毕果的书只占了一层，剩余的，全都留给简学周。 毕果看着自己那一层书，叉着腰自顾自地感嘆了句：「星桥同志，我对你是真爱啊。」 一熘排的书嵴，几乎全都是科幻作品常用的黑色背景，里面周星桥的书，占了一大半。 周星桥，算不得科幻圈里的顶级作家，但毕果十二岁开始看她的小说，长的，短的，一篇篇追过来，早已是无法磨灭的对偶像的敬爱和崇拜。 毕果毫不怀疑，要是周星桥开个微博，搞现在那些作家十分喜爱的营销手段，毕果能不顾一切，成为她的脑残粉。 粉头那种。 可惜周星桥向来低调，除了知道她是个年轻女作家之外，再无任何其他音讯。 甚至于好多次国内的科幻作品颁奖礼，她都没去，一张照片都没有。 毕果想到这里，为不能了解偶像唉声嘆气好一会儿，然后盯着简学周那三个大纸箱发了会呆。 吃别人的嘴软，毕果拿过手机，给简学周发了条消息：姐姐，我收拾了书柜，可以帮你整理书吗？ 过了一会，简学周回她简单的两个字：可以。 毕果扔下手机，拿过小刀随意开了个箱，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书。 毕果一把捞下去，先抱了一摞出来，再回头的时候，便愣住了。 三分钟后，寂静的屋子里传来连续不断的惊叫声，而纪岚的手机，来自「碧根果」的语音通话请求，绝不善罢甘休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第5章 纪岚被电话声吵醒，看了眼手机，没有管。 她等着电话自己挂断，但毕果今天很执着，七八遍之后，纪岚知道自己要是不接，这人会一直打下去。 于是她拿过了这屋子里唯一的亮光，按下接听键，想「餵」一声，但嗓子干哑，没能发出声。 其实不用她出声，毕果已经吵吵闹闹地叫嚷开来，在一连串的感嘆词中，纪岚模模煳煳地抓到一条线，心里静静地不可思议了一下。 「你确定吗？」等毕果喊渴了去喝水，纪岚问了句。 「确定啊！」毕果水喝了一半，因为这句话又奔了回去，她看着那箱子里的信封，「还有什么可能，你会拿到一份杂志社给大大寄来的样刊？」 毕果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个信封，又搓了搓手指，觉得神圣得不得了。 「而且上面名字写得很清楚，周星桥！地址应该是之前简学周住的地方，时间……」毕果眯眼瞅了瞅，「一个月前寄的了。」 「嗯。」纪岚应了声。 「卧槽纪晓岚。」毕果好不容易冷静了两秒钟，心脏又狂跳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在沸腾，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我他妈好想上厕所！」 「去上啊。」纪岚道。 毕果直起身走两步，捂住了胸口：「尿不出来，不对，捨不得尿，不是，我脑子好乱，我的意思大概是，周星桥给我的这个感觉，我捨不得把它释放出去。」 「啊，腿有点软。」毕果顺着沙发靠背熘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有些抖，脑袋好晕，我不敢想，纪晓岚我不敢想，我一想到周星桥和我住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周星桥和我住一起我的妈呀！！！！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宇宙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死字触动了纪岚，纪岚道：「你没三高心脏病吧，别真激动出毛病。」 「我没，不对，我以前没，」毕果道，「从现在开始，我不确定，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起这天大的喜悦……」 纪岚笑了笑：「你准备怎么办？相认吗？」 毕果脑袋里「叮」地一声响，她喃喃自语道：「相认什么，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怎么也做不到相字啊。」 第9页 「瞒着？」 「对！」毕果很用力地点头，「得瞒着，必须得瞒着，我得克制自己，不然你想想，你要是和自己的疯狂粉丝共处一室，还有没有安全感，还能不能夜不闭户，还能不能……给她做饭……」 「啊！」毕果又尖叫了一声，「我吃过周星桥亲手炒的饭！啊！！！！！」 毕果的声音很大，吵得纪岚耳朵疼。 但她没有把手机放远，还是那个位置，静静地盯着通话界面，听着那边的喧嚣。 这也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声音了，纪岚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毕果兴奋又开心，纪岚随着她的情绪，兴奋一下，开心一下，等到电话挂断的时候，一切泯灭，纪岚感受到了汹涌的，较之以前，更为让人难过的悲伤。 而这些，除了纪岚自己，没有人知道，刚刚和她通过话的毕果，也不会知道。 毕果挂了电话之后，为喊得冒烟的嗓子，狂灌了几杯水。 她终于捨得去了趟厕所，出来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控制激烈情绪的方法。 她给脑袋划分出一小块区域，将「简学周是周星桥」这件事扔进去，然后给这个区域塞上满满当当的海绵，最后灌满水。 这样，「简学周是周星桥」就被压住了，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毕果才敢挤压这个区域，让她渗出一点水来。 这点水，已经足够让她觉得，世界闪闪发光，人生无限美好，天气不热了，空气不燥了，扑街的文显得分外可爱，屋子里简学周的东西，全都镀上了金身。 毕果哼着歌，小心翼翼地把简学周的书拿出箱子，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进了书柜。 虽然位置够，但还是有些挤，毕果继续哼着歌，把自己仅剩的那排书全都撤了出来，摆上了简学周磨损最多的书。 这些简学周最常看的书，五花八门，毕果一一看过书嵴上的名称，给自己默默打了个书单。 收拾完书柜，该是码字的时间了，虽然扑街文今天看着很可爱，但毕果的脑袋里歌舞飞扬，根本腾不出空去想剧情。 索性请了个假，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一旦放松，海绵里的水便开始汹涌，毕果跳起身，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蛮力，干脆拿了笤帚拖把，又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屋子。 她觉得她现在该去找家政干，一定虎虎生风。 这屋子，变得更加窗明几净。 简学周的房子门开着，毕果没敢放肆，只做了基础的打扫，将垃圾桶里没几个的垃圾收拾出来，然后回到自己的衣柜前，百年难得一见地开始挑衣服。 挑来挑去都不能最满意，因为脑袋里全是简学周那张脸。 她就是把金子穿身上，也不会有简学周好看，特别是……她那么美，还那么有才，她能写出……啊啊啊啊啊停止！ 「唿——」换好衣服的毕果长舒一口气，提着垃圾袋出了门。 一路走过去，但凡碰到稍微眼熟点的人，毕果都要扬起一张笑脸，展示自己的好心情。 门卫大爷看她的眼神，跟看二傻子似的。 天气炎热，但毕果不在意。 她扔完了垃圾，跑去小区里的水果店买了一堆水果，想一想，又暂时寄存了水果，跑到了小区外面。 拐过一条街，有个大花店，里面的花种类繁多，非常漂亮，毕果以前路过，都要慢慢地踱着步子，欣赏好一会儿。 以前她觉得花贵，又不能吃，所以捨不得买。 现在她觉得，哪怕是最贵最美的花，也不能配得上她屋子里那个人，买了你们给我家周周贡献一点芬芳，是你们的福气！ 冰箱里也应该添点东西了，吃的喝的，毕果不会做饭，但零食饮料谁不喜欢呢。 来来回回跑了一大圈，最后回家的时候，毕果拿不了那么多东西，还是水果店的外卖小哥好心，帮她运到了电梯里。 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美好的世界，美好的毕果，在等她美好的合租人。 夜渐渐深了，客厅里的空调开着，凉飕飕的，毕果不希望简学周回家还感到闷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毕果仿佛有感应一般，突然沖向了露台。 果不然，她看到了简学周的车，又一次停在了那个犄角旮旯的车位，然后迈下来一条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 今天的简学周，是毕果还没有见到的简学周。 今天的简学周，是在毕果的世界里完全不一样的简学周。 毕果努力捂着海绵，不让翻动的洪水决堤，她站在昨天那个位置，盯着简学周，觉得炙烤一般的空气里，春暖花开。 简学周抬眼望过来，毕果这次没有躲，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 简学周笑了下，万物静寂，毕果觉得她能把这一幕，丝毫不差地记一辈子。 看不见简学周后，毕果很快来到了门前，这次早早地打开了门，就这么堵在门口等着简学周。 电梯「叮」地一声后，简学周出来，毕果笑着叫了声：「简姐姐你回来啦！」 简学周没有应她，嘴角挂着一点笑意，等走到毕果跟前了，才突然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嗯。」 毕果觉得那一丁点的碰触，快要让她升天了。 她笑了一天，脸上肌肉都疼了，但见到简学周，她更忍不住，就这么一直挂着傻乎乎的笑，把简学周迎进来，接过她的包，又快步把早就冰在冰箱里的饮料拿了过来。 第10页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蜂蜜柚子茶！」 简学周直起身，微微偏头看着她，几秒钟后，接过了她手上的饮料：「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 毕果想说看见你就高兴，但理智让她憋住了，憋出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低头笑得羞涩又蠢。 简学周喝了口饮料，挑挑眉，沖她扬扬手中的杯子：「好喝。」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多准备点在冰箱里！」 简学周走到客厅，看着书柜：「你自己做的？」 「不是。」毕果实诚地扯扯嘴角回答，「买的蜂蜜柚子果酱，冷泡一下就可以了。」 简学周还在看书柜，毕果站在她身后挺远的位置，只能望见个漂亮的背影，看不清她的表情。 简学周突然道：「时间不早了，你要早点睡。」 「哦哦。」毕果赶紧应声，偶像的话就是圣旨，她又勐地点了点头，来表达自己早睡早起的决心：「嗯嗯！」 简学周将饮料放到了一旁，开始解衣服扣子，毕果知道她要换衣服洗澡了，便道了声「姐姐你也早点睡」，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沖。 有太多的东西在汹涌澎湃，但凡跟简学周多相处一秒，这些东西便会呈几何倍数地增加许多，毕果需要回到房间，好好地仔细地一点点理出来品味。 一只脚都迈进房间里了，简学周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毕果。」 「啊？」毕果立马转身。 这一个回眸间，她差点当场厥了过去。 简学周的衬衫已经脱下去半截，莹莹发光地露着半边身子，胸衣是纯白的颜色，遮罩着美好的弧度。 但凡一寸骨肉，便有一寸的风情。 最可怕的是，她自己本人，并不知晓自己的魅力。不甚在意的模样，继续脱衣服，红艷的唇瓣一碰，又是句让毕果血液沸腾的话：「你讨厌我吗？」 第6章 讨厌？怎么可能。 简学周没周星桥那层皮的时候，毕果就没讨厌过她，何况现在简学周金光闪闪地散发着偶像的魅力，毕果满脑子里都是自己变身哈巴狗，围着简学周摇尾巴的样子。 而且这条哈巴狗很可能会扑上去吃掉简学周，把她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毕果是个les，这是她在十八岁那年就搞明白的问题，但她没用她那猥琐的慾念想过周星桥，毕竟那是天上的人物，是发光的星辰。 如今星辰落在她的眸子里，有了具象的表达，除了崇高，剩下的都是致命的吸引。 从里到外，从眼角到发梢，从脑内的山海，到四肢的舒展，无一不使人冲动，无一不是火上浇油。 毕果心脏的跳动转移到身体某个可耻的部位，下腹一瞬间的紧缩，电流击打一般，让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一颤。 她能做的最后的反抗，就是颤颤抖抖的声调回一个「不」字，然后冲进卧室，把门狠狠地拍上。 屋子里明明是凉的，毕果却像在夏日的太阳下暴晒了一天，连眼睛都要热得发红。 「艹……」她低声呢喃出一个脏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抓起手机给纪岚发消息。 -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 纪岚没有回覆她，纪岚又消失了。 毕果旺盛的倾诉欲涌在胸口，旺盛的喜爱涌在胸口，旺盛的羞耻慾念涌在胸口，快要憋死她了。 她脑袋里的海绵，在碰到那样的简学周时，彻底被淹没，泄洪一般，让毕果的脑袋里，如今全是水。 毕果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戳个窟窿，能淌出一顿海鲜大餐。 她规劝自己冷静，然而毫无作用。 手指蠢蠢欲动，最终，她放弃了抵抗，打开了电脑。 这是她毫无徵兆开得最快的一篇文，这是她没有大纲没有世界观甚至连主角设定都没有的一篇文，这是她二十二年来，干过的最猥琐的一件事——一墙之隔，她在意淫自己的室友，自己的偶像。 开篇第一句，便惹火烧身： 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春梦…… 毕果码字的时速不快，日常1500-2000，写得顺的时候能够突破2500，达到3000。 但这晚，她的脑子飞速运转，手指将键盘敲得仿佛随时能够粉身碎骨，一小时后，文档里已经有六千多字。 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终于有了归途，毕果揉着发麻的手腕和泛红的指尖，盯着那些字，一个一个看过去，每个字都是简学周的模样。 屋子里很安静，不穿高跟鞋的简学周，走路就像软绵绵的兔子，毕果能够听清空调的唿吸，却听不见隔壁的动静。 她终于冷静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灌了满满一杯水。 最后两千字，毕果找回点写作的思路，做了安排和交待，发了文。 躺在床上看了很久的天花板，毕果重新把手机拿到眼前，分享了新文的连结到微博上，附字：虚脱了…… 而后，连新文的评论都没来得及看，就一个恍惚，睡了过去。 全职以后，作息混乱日夜颠倒，毕果很少有睡得踏实的时候。 这一晚，不知道是因为她跑了一天，兴奋了一天的确是累了，还是大脑承受不住惊喜，要选择关机来保护自己，总之，她睡得前所未有地深沉，连一个梦角角都没做。 一觉到天亮，睁眼的时候，灵台清明，鸟语花香。 第11页 哦……好像空调一夜都没关…… 毕果一个翻身坐起身，前后左右环顾一圈，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七点半！居然七点半！ 她听到了洗手间里的水声，勐地跳下了床。 穿戴整齐，毕果扒着卧室门，开个小小的缝。 简学周刚从洗手间里出来，顶着个粉□□耳髮带，额头有些湿。 可爱得要上天了，毕果口舌生津，脸蛋发热。 简学周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就着两片面包，慢条斯理地吃，餐桌上放着本书，视线没有离开过。 毕果一直盯着她，简学周吃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我马上走，你可以用洗手间了。」 毕果愣了愣，觉得这句话的信息有些多。 简学周早就发现她在门缝里了，而且简学周以为她站在这里不出去，是因为不想见她？ 简学周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 毕果一把拉开了门，笑着道：「简姐姐早啊。」 「早。」简学周转头看了她一眼。 「要上班了吗？」毕果没话找话。 「嗯。」简学周站起身，把书收了起来，往客厅走的时候，突然顿住步子回了头，「你说昨天配钥匙……」 「啊！」毕果瞪大了眼，「我……忘了……」 「没事。」简学周回身到书柜前放书，「我今天按时下班，六点多到家，明后两天出差……」 毕果心里一跳：「要出差啊。」 「嗯。」简学周道，「我经常出差。」 失落来得迅疾勐烈，毕果脑子有些乱，喃喃应了声：「辛苦了。」 「本职工作，有什么辛苦的。」简学周往侧卧走，经过毕果身边，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下，「我走了你放松点。」 毕果愣在那里，知道简学周彻底误会了。 身后的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动作声，毕果捏紧手，努力地想。 想到底为什么误会，怎么样才能解开误会，她和简学周，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等简学周收拾好出了门以后，毕果叫住了她：「姐姐。」 简学周挑挑眉，用眼神询问她。 毕果用力地克制情绪，让自己可以直视那双眼睛：「我，是有些紧张……」 「嗯。」简学周笑了下，「以前都是一个人住？」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但毕果能说出口的也就是这个，于是她点了点头。 「我有点自来熟了？」简学周问她。 毕果用力摇头。 简学周还是笑着，看着很温柔：「我做事不喜欢浪费时间，工作上养成这种习惯了，所以私下里一时没改过来，我以为尽快的熟悉，对你我都好。」 「没事，挺好的。」毕果赶紧道，「真的挺好的。」 「你以前自己住的时候，多久打扫一次整个房间？」 毕果顿了顿，老实回答：「三四天，或者一周。」 「以前经常买花吗？」 「不买……」 「喜欢看书吧？」 「喜欢。」 「嗯，那就是了。」简学周抬起手，在落在毕果头顶之前，又收了回来，「你看我来了之后，你天天打扫屋子，买了那么多东西，我还占了你的书柜。」 毕果睁大了眼，简学周看着她，勾着唇角笑：「没必要这样，我们合租，要双方都舒服才行。」 说完不等毕果反应，简学周转了身，在玄关处开始换鞋：「我出差这两天，你好好调整一下，自由点。」 毕果不知道这个自由，有没有带那个自由梗的含义。 简学周开了门，没说再见。 几秒钟后，毕果突然有些慌，拔腿追过去，盯住了电梯前的简学周，唿吸有些乱：「简姐姐，你昨天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简学周偏了偏头，道：「是吗？」 「当然！」毕果用力点头，这次语言流畅，「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你。」 「我这样的人？」简学周笑了。 毕果满腔的彩虹屁郁在胸口，正待开口，电梯到了。 简学周进了电梯，对她道：「晚上见。」 「晚上见。」毕果心头一直在跳，抓住最后的时间急忙忙甩出一句话，「我等你给你开门。」 电梯门关上了，毕果叉着腰，跑到楼道的窗户口，长长唿吸了几口清晨的空气。 呸，外面的空气好热。 这次回到家，毕果再没有像昨天那样慌乱，她洗漱吃饭，抱着电脑码了一章扑街文发上去，顺便看了看新文的后台。 数据让人震惊，这本因为激动连名字都起得非常敷衍的《和爱豆同居的日子》，只发了个开头，一夜之间居然涨了两百多收藏。 毕果开「碧根果」这个笔名三年了，要么数据稳定，要么像上一本那样扑街，从来没爆过。 百合小说的受众少，天花板低，又没有无线流量，这样的涨幅，在毕果这里第一次发生。 精心设计的剧情无人理睬，一气之下的意淫众人追捧。毕果翻着评论，啧啧感嘆，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种事情自然要和纪岚讨论的，毕果拨过去语音，没有人接。 毕果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理我一下。 -忙也没事，理我一下，回个句号就行。 第12页 那边仍然没反应，几秒钟后，毕果震惊地发现，纪岚的扣扣头像灰了。 灰……了…… 认识两年，她俩的头像永远鲜艷，毕果都忘了，扣扣头像还有灰的这种状态。 毕果连忙打开了小说网站的app，进了纪岚的作者专栏，发现她昨天没有更新，也没有请假。 而评论区里，只要稍微往下翻一翻，就会发现，有好多读者在说铁笔小岚最近的更新逻辑混乱，语句断片，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又犯了…… 毕果知道的纪岚的老毛病，就是心情不好时，写作比较任性，剧情发展偶尔天马行空。 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纪岚没跟她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毕果便也没在意。 现在，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毕果才发现，自己这几天光顾着兴奋，忽略了纪岚的不对劲。 在纪岚不接她语音后，她甚至没有问一句，你怎么了？ 手机突然跳出一条微博提醒，您的好友「晋江铁笔小岚」发表了微博。 毕果赶紧点进去，一下子寒毛都竖起来了。 晋江铁笔小岚：对不起，没办法给你们结局了。 第7章 简学周有段时间没正常点下班了，所以被堵在路上的时候，火气有些大。 这两天沿海颱风过境，影响得虹城也时晴时雨，简学周的手机亮了下，一条提示简讯进来，只瞄了一眼，简学周的火气便噌地窜了上去。 然后又被无可奈何浇灭了。 暴雨提醒，天时是最不受人控制的。车流移动得极其缓慢，天色蓦然暗下来，远处的积云闪过一道亮光。 简学周没能开出最拥堵的路段，暴雨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不出一分钟，车流彻底地塞住了。 简学周闭了闭眼，长长唿出两口气来调整心态。 再睁眼的时候，索性开了音乐台的广播，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早上出门时，她跟毕果说了今晚按时回家，现在看来，无论如何也按时不了了。 不知道毕果会不会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是在等她，还是在无所谓地干自己的事。 简学周拿起手机划拉了两下，微信上除了两个主编发过来的消息，再无其他。 简学周的手指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退出了微信，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说过了给小姑娘放松的时间，就不能出尔反尔地这么快。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简学周足足堵了一个半小时。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阴云没散，看着还是天黑了。 简学周下了车，走过几步，抬头看了眼。 这次没能在露台上看到毕果，那个位置空空荡荡的，甚至连屋子里都黑沉沉地没有开灯。 简学周皱了皱眉，脚下加快了步子。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毕果跟只斗鸡一样，跳了起来。 她的手机抓在手里，热得发烫，即使去给简学周开门，也没有扔下手机。 门开后，简学周很自然地道了句：「路上堵，回来得晚了。」 毕果的脑袋里充斥着另一件事情，有些恍惚，只「嗯」了一声，便转身急匆匆进了屋。 所有能想的办法她都想了，现在所有能给到她的回覆就是等消息。 毕果不断地点开那几个对话框，又不断地刷新网络，希望有好的消息跳出来。 但什么都没有。 毕果来回地转圈，从屋子里又转了出去，简学周还没有换衣服，正坐在客厅休息。 毕果看到她，满心的慌乱欲言又止，再一次要转回去的时候，被简学周叫住了。 「毕果，你怎么了？」简学周平静地问。 毕果捏着手机，理智告诉自己这件事跟简学周没有关系，简学周也帮不上忙，不该去麻烦简学周。 但在虹城，她认识的人实在是不算多，如今有个看起来就成熟可靠的人问出这句话，毕果根本忍不住靠过去。 她站在了简学周面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抖：「简姐姐，我一个朋友，联繫不上了。」 「嗯？」简学周坐直了身子，「什么朋友，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繫不上的？」 毕果的慌乱终于有了出口，她快速地跟简学周交待自己和纪岚的关系，然后焦急又杂乱地说了这些天纪岚的异常，一直到今天中午那条最后的微博。 当然，她没有说简学周在这件事情里的影响，那些她因为偶像而忽略朋友的情绪，让她觉得极其羞耻。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简学周问，「那次她回来以后怎么说的。」 「就说是家里有事，太忙了。」毕果道，「那次她虽然消失的久，但没有断更，也没有发奇怪的微博，还提前有跟我说一声。」 「她家里什么情况？」 「我只知道她父母健在，还有个弟弟。她全职以后瞒着家里人，自己一个人住在北市。」 简学周看了毕果一眼：「把她手机号给我。」 毕果捏着手机，一下子有些想哭：「我没有她手机号。」 「认识两年了没有交换过电话号码？」简学周皱起了眉，有些不可思议。 「平时我们两就扣扣联繫，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自己因为一个人住，所以很注重个人隐私。后来我觉得我们两挺熟的了，她生日想给她寄礼物，她说好基友没必要走这种人情。」毕果声音有些哽，「现在我明白了，她压根就不信我，我没有她电话也没有她地址，只知道她住在北市。」 第13页 「她有男朋友吗？」简学周顿了顿，「或者跟你提过的其他朋友。」 毕果摇头，把眼泪给摇了下来：「她说自己就是因为不喜欢跟人交流，才辞职做全职作者的。」 「那她平时和你语音的时候，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呀。」毕果有些想不通，「她很有趣，爱好也多，我们电影音乐政治八卦，什么都能谈到一起。她还喜欢足球，会通宵喝酒看球，明明很活泼的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觉得她现在很可能想不开？」简学周看着毕果。 毕果抬眼望向她，眼睛有些痒，一擦一手背的眼泪：「我……是我不好，我一定感觉到了，我早就感觉到了，她不对劲，好多地方都不对劲，但她不提，我就没问……」 毕果眼泪成串地掉下来，声音哽咽：「因为我只想和她开开心心地聊天，我怕听到不开心的事情……」 简学周弯腰，抽了两张纸递给毕果，垂眸道：「别哭了，过来坐下，把你已经想过的办法跟我理一遍。」 毕果拿过纸，用力抹干了眼睛，吸着鼻子坐到了简学周身边，把手机打开给简学周看：「我微博问过了，但纪岚平时基本不跟人互动，所以没消息。」 「这是她的晋江帐号，我去联繫她的编辑了，编辑给了个她签约时填的电话号码，我打了，现在是空号。」 「纪岚签约得早，合同地址不好查，查到了很可能也没用。而且我知道，她签约时用的身份证不是自己的。」 「我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了，能说的都说了，她没有理我。微博也没有再上线。」毕果说着又有些想哭，揉了把脸憋住了，「编辑说让我再等等，哪怕报警我也说不清楚……」 简学周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没用啊。」毕果抬眼看着她。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决定的，她把信息藏得这么好，就是不想有多余的瓜葛。」 毕果没想到简学周会这么说，愣了愣，所有本来不确定的慌乱，此刻犹如事实已经发生了般，朝她侵袭而来。 毕果手指发颤，声音也发颤，她一把抓住了简学周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不行，不可以。如果出了事，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会一辈子愧疚，我……」 她顿了顿，勐地放开简学周，站起了身：「为了我自己，我也得继续找她。」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抓起手机，像过来时那样，又急匆匆慌乱地走了。 简学周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盯着她进了屋，而后半靠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呢，等得到等不到消息，今天晚上大概都得哭着睡觉。 简学周嘆口气，拿过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很快，晋江文学城站长的联繫方式发了过来，简学周起身，去了露台。 电话打完不久，纪岚签约时所有的信息发到了简学周的手机上。 果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人，年龄已经四十多了。 简学周看着那个地址，倒是和毕果说的一样，是在北市。 但真人到底有没有在那个城市，现在谁都说不准。 巧的是，简学周明天一早五点多的飞机，要去出差的地方，正是北市。 手机在手里转一圈，简学周往左边挪了挪，站到了之前毕果在露台上等她的位置。 左手有盆夜来香，这会含苞待放，香味氤氲。 简学周转身，边往回走，边把身份证信息发到了毕果的微信上，然后去主卧，敲了敲门。 毕果几乎是扑过来开门的，她瞪着眼睛道：「姐姐，你怎么搞到这些的？编辑说一般情况不能暴露作者信息。」 「现在还是一般情况吗？」简学周看着她。 毕果用力摇头：「不是，我再想办法……」 「别想了。」简学周道，「我会联繫身份证上这个人，有结果了告诉你。」 毕果愣了愣：「姐姐你怎么联繫？」 简学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道：「明天一早我去北市，你要一起吗？」 「要！」这次毕果没有停顿，飞快回答道。 第8章 飞行途中，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毕果的位子靠着窗户，金光从层峦叠嶂的云朵中漫射而出，漂亮得不可思议。 简学周上了飞机便闭着眼在休息，这会整个人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毕果回头看她，窗外的光芒落在她的眼睫上，把简学周的皮肤映照出温暖的光芒。 毕果慌张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才有些闲心去想，今天的简学周没化妆。 就像她在家里的模样，让人觉得柔软又亲近。 只是睡得大概不太舒服，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航程不长，飞机落地之前，简学周坐直了身子，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掏出包里的化妆品，化了个淡妆。 毕果一直看着她，简学周合了散粉盖子，转头问她：「你不困吗？」 毕果摇了摇头。 其实按道理她应该困了，从联繫不上纪岚开始，她就一直处在紧张又慌乱的状态。昨天晚上简学周让她不要再想，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脑袋。 睡得不踏实，又赶清晨的飞机，到了这会，应该沾枕头就能着了。 第14页 但她很清醒，她在等一个答案。 简学周恢復了神采奕奕的状态，扔了两颗糖给毕果。 糖果味道酸酸甜甜，刺激着味蕾，毕果突然觉得有些饿。 简学周虽然不看她，但仿佛只用空气感应，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到地了先吃饭，她父母已经过去了。」 毕果勐地盯住了她，半晌，「啊？」了一声。 简学周道：「身份证上那人是她小姨，只要是亲戚，就好找多了。」 「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毕果问。 简学周指了指手机：「这是最新的消息了。」 毕果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下去一半。 纪岚一个人住，身为和她联繫最频繁的朋友，纪岚出事，毕果负不起这个责任。 但现在她的亲人得知了消息赶过去，毕果的责任被转嫁了出去，让她轻松了不少。 一边长舒一口气，一边又觉得，自己真是自私。 从落地到简学周之前订的酒店，一路上，毕果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两人坐在了饭桌上，简学周道：「待会我有个会议，你什么安排？」 她什么安排？她来是为了找纪岚……不对，她来是为了救纪岚。 但踏上北市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 她不知道纪岚长什么样，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的家庭地址，即使对面，也不相识。 毕果问简学周：「你有她小姨的联繫方式吗？」 「嗯。」简学周拿过手机，「电话发给你。」 「嗯。」毕果道，「简姐姐，谢谢你，这事本来跟你没关系，后面的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简学周笑了下：「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这会跟我没关系了？」 毕果捏了捏手指，只能低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有个这么不省心的朋友，是挺麻烦的。」简学周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粥，「你要是打算去找人，注意点安全。要没事了，可以来市中心的王府井，三楼行止书店，下午两点以后有签售会。」 「签售会？」毕果抬头，愣了愣。 简学周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笑：「你以为我怎么搞到那张身份证的，我干这行的，和你们晋江文学城的高管很熟。」 毕果自然知道她是这行里的人，但如今简学周对她说「干这行的」，毕果不知道简学周想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到哪层。 而签售会，到底是不是简学周自己的签售会，她更不敢问，生怕一个眼神，就出卖了自己。 半晌，简学周的粥都喝得差不多了，毕果才绕过这个话题问了句：「那姐姐，你怎么找到纪岚小姨电话的？」 简学周抓过包补口红：「这年头干什么不用身份证，身份证都知道了，还怕找不着人吗？」 「哦。」毕果讪讪应一声，心里嘀咕，给她，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找。 简学周起了身，把房卡扔给了毕果：「我晚上不过十点肯定回不来，你最好天黑前回来。」 「嗯。」毕果拿了房卡，刚也想起身，简学周突然越过桌边，站定在她面前低了头。 香气氤氲，简学周居高临下地看着毕果，声音平静却严肃：「你得做好准备，纪岚要真铁了心自杀，到了这个点，也救不回来了。」 毕果瞪大了眼，「自杀」这两个字，被这么直白地抛出来，让人心惊。 「要这次她没事……」简学周继续道，「以后还有漫长的治疗期，这都是她自己的路。」 毕果说不出话来，她还没搞明白纪岚到底怎么了，或者说她的脑袋还没腾出空去考虑这背后的原因，她如今匆匆跑来北市，不过是希望纪岚平安罢了。 但简学周似乎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毕果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餐厅，坐在座位上发了好一会呆。 把思路理清楚了，毕果给纪岚小姨拨过去电话，问了问现在的情况。 其实这个小姨知道的不多，这个点正在上班，只说纪岚爸妈过去了，她也在等消息。 毕果道：「麻烦您了，如果有消息，您给我发条简讯。我跟纪岚认识挺久了，很担心她。之前和您联繫的是我姐姐，之后您跟我说就可以了。」 「诶，好。」纪岚小姨压低了声音，「我能问问你，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毕果想起纪岚之前说她全职的事情家人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以后，肯定都会知道了，但毕果自己不能先开这个口。 于是她道：「工作上有来往。」 「那你知道她到底用我身份证干了什么吗？」纪岚小姨问。 毕果没想到她是为了问这个，心里有点难过，只道：「不是什么坏事。」 「这孩子，从小就搞不懂她在想什么。」纪岚小姨絮叨了两句，道，「行，有消息我通知你吧。」 电话挂了以后，毕果本来打算回房间去等。 但刚进了电梯，纪岚小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毕果怕电梯里信号不好，赶紧随便点了一层先出去了。 「怎么了？」她唿吸都紧了起来。 小姨的情绪焦躁得不得了：「人现在在医院，喝了好多酒，问话不说，只是哭。」 「她身体没问题吧？！」毕果几乎是喊出来的。 「还在检查，现在没什么问题。」小姨道，「这孩子工作辞了，住的地方也搬了，就没告诉她家里。她爸妈找了好久才找着人，现在又问不出话……」 第15页 「您能把医院地址告诉我吗？」毕果打断了她的话，「我就在北市，我去看看她。」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同龄人好说话。」小姨道，「地址我发你简讯。」 毕果没再停，急匆匆地出了酒店，打了车就往医院而去。 纪岚小姨还给她发了纪岚父亲的手机号，让她到了医院先联繫他。 距离其实不远，半个小时，毕果手里捏出了一掌心的汗。 纪岚的父亲，并不像毕果想像中那样，不关心儿女，或者粗鲁专横。 所有毕果猜测的关于纪岚家庭沟通恶劣的原因，在纪岚父亲这里，全都土崩瓦解。 那是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儒雅的中年男人，礼貌，温和地接待了毕果，同时，为了纪岚，在医院里四处奔走，焦急不已。 纪岚由她母亲陪着，眼睛红肿，神态涣散，机械地配合着检查，但就是不说话。 毕果大多数时间远远地望着，有好几次距离很近，大正面地撞上，纪岚却没有看她一眼。 纪岚对出现在她父亲身边的这个陌生女孩没兴趣，对她父母的焦虑也不关心，突然开始流眼泪也不显得悲痛，整个人仿佛一潭死水，无痕无波。 纪岚的父亲说：「这个检查完，医生让去精神科。」 毕果终于克服完全陌生带来的庞大距离感，再一次走到了纪岚身边，叫出了她最常唤的那个外号：「纪晓岚。」 纪岚的睫毛动了动，仍然静静地坐着，留给毕果一个清瘦到能够看出骨形的侧脸。 「我是碧根果。」毕果道。 这样的开场白，纪岚的父亲和母亲显然都没意料到。 他们看向毕果，毕果轻轻碰了碰纪岚的衣袖，问她：「我可以跟叔叔阿姨说我们的关系吗？」 说我们的关系，就等于说出毕果知道的，纪岚的那部分生活。 尽管那是个对谁都完全封闭的，完全隐秘的生活，但因为隔着网线，隔着茫茫人海和大千世界，毕果曾走进去一点。 不管纪岚对她隐瞒了多少情绪，她们一起编过的故事，一起吐槽过的电影，一起又笑又叫，总该是真实存在的。 谁都没想到，这句话彻底触动了纪岚。她在长达半分钟的停顿后，突然抬手一把推到了毕果身上。 毕果本来就只蹭着点凳子的边缘，毫无防备地被掀翻在地。 医院的空调打得足，大理石的地面冰凉，毕果跌下去，只觉得寒气一瞬间从触地的皮肤上，直直侵袭进了心里。 纪岚的父亲低声喊了句：「你干什么！」他快速扶起了毕果，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岚岚这会情绪不太稳定……」 「没关系，我没事。」毕果看着纪岚，「我只是担心你，我想帮你。」 纪岚开始疯狂摇着头，抬手指向毕果，情绪激动：「你走，你走，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大概是今天的纪岚，说出的第一句话。 纪岚父母的表情复杂，难以形容。而毕果的脸火辣辣的，热气上涌，又背后发凉，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几巴掌。 纪岚父亲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问毕果：「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等毕果回答，纪岚突然扑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她看着毕果，小声地，但一字一顿清晰地道：「你忘了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了吗？」 忘了吗？ 如果今天的纪岚，是那个平日里，和她通着语音，乐乐呵呵的纪晓岚，那毕果还真不见得记得两年前，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但现在，此情此景，这句话从记忆中涌出来，无比鲜明，好像曾被人重复过无数遍。 那是纪岚发过来的文字，她说： -如果交流得不开心，可以随时消失，不用勉强维持，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毕果愣愣地看着她，到了这一刻，才算是看清了纪岚的脸。 她跟毕果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毕果以为她有肉乎乎的脸颊，有爱笑的圆眼睛，唇角会上扬，显得温柔又愉快。 真正的纪岚，轮廓锋利，眼角狭长，薄唇抿得极其紧，颓丧又绝望。 她真是太瘦了，肤色是羸弱的白，仿佛长年不见光。 答案已经如石头落地般砸在了毕果心中，但她还是不放心，哑着嗓子问：「纪晓岚，你现在不开心了吗？」 「是。」纪岚盯着她，丝毫没犹豫，「我不开心。」 第9章 毕果从医院里出来，觉得有些累。 等坐上了去市中心的车，便已经困得在车后座上打盹了。 到地的时候，司机挺大声地吼了一嗓子：「姑娘！到了！」 毕果吓了一跳，明明其实没睡着，却仿佛被人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再偏头一瞅见完全陌生的繁华都市，便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毕果付钱下车，穿过街道，站在锃光瓦亮的大楼前，抬头向上看，被太阳刺得眼睛疼。 离签售会开始还有半小时，毕果进了楼，想找点东西吃，结果一路坐扶梯盪到三楼，硬是没看到任何一家小吃店。 行止书店的牌面很大，占完了整个拐角的商铺，左边书店，右边咖啡店，文艺感十足。 书店门口摆着大幅的x展架，新书宣传和签售会指引，是位出版界很有名的言情大佬。 第16页 毕果干脆进了店，去咖啡店买了点甜品，挑了个可以看见书店入口的位置，慢慢地啃着。 一直到她啃完，也没见着简学周。 其实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简学周要是签售会的工作人员，肯定早就到了。 但毕果这会不想动脑子，她觉得这趟旅程太过大起大落，伤害了她的脑子。 她得把它停机了疗疗伤。 一直到进书店的人越来越多，毕果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往签售会的位置。 这家书店的装修十分漂亮，签售会的布局像是一场音乐会的演奏厅，那位大佬虽然没有她网上曝出的照片那么漂亮，但因为有气质和妆造加成，灯光之下，非常引人注目。 她的读者不少，排了长长的三队，一旁的弧形台阶上也坐了挺多，签售还没开始，看背后的海报，大概是要先有一场小型交流会的。 毕果躲在一排书架后，偷偷地观察。 扫过全场，没有见到简学周。其他的工作人员有五个，都是和毕果年龄相仿，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她们忙忙碌碌的，脸上的表情兴奋又紧张，就连最没用，被派去看守礼物的那一个，也仿佛身负巨大的使命，把那些小纸袋子，拨过来拨过去，数了一遍又一遍。 毕果看着她们，突然就想到了纪岚。 纪岚今年二十七岁，比毕果大五岁，她是有三年的工作经验的。 纪岚说过这些工作，她考进过国企，也去过私企，见识过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也试过刚创业的小公司。 她说，哪里都不行，哪里都一样，都是在无意义地消耗生命。 于是她选择了全职，为自己创作。 毕果现在很想问她一句，那为什么如今会这么绝望？ 是因为她发现了，即使为自己创作也是一样，在无意义地消耗生命？ 纪岚常对毕果说，你和我不一样。 但毕果现在觉得，纪岚就站在那条路的终点，等着毕果。 思维恍惚间，交流会已经开始了。 毕果遥遥地看着，看一会荣耀加身的大佬，看一会激动的读者，再看一会旁边谨慎忙碌着的工作人员。 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注意到。 简学周在毕果身后，盯了她足有十分钟。 要她现在是个杀手的话，毕果已经死了千万次了，要她是个小偷的话，毕果早已经底裤都不剩了。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短裤，竖着马尾，因为头髮缺乏保养，发梢毛毛躁躁地打着卷。 平时在家姿态松散，这会在这个小角落里偷看着人群，倒是嵴背挺得笔直，腿一点都没打弯。 简学周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站着有些累，终于轻咳了一声，来吸引眼前人的注意力。 果然，毕果勐地回头，看到是她，瞪着眼睛，表情里总是带着点惊奇又兴奋的神态。 简学周问她：「什么时候到的？」 毕果一点都没犹豫地撒谎：「刚到。」 「嗯。」简学周转身往通道口走，「跟我来。」 毕果赶紧跟上去，尽量把步子迈得轻，不发出声响吵到交流会。 简学周带她来的地方算是后台，隐蔽的一道门，进去是个挺大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地上摆满了备用的新书，一摞摞，散发着纸墨特有的味道。 简学周坐到了沙发上，一抬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瓶饮料，递给了毕果。 毕果接得有些犹豫，简学周看了她一眼，问：「要我帮你打开吗？」 「不是不是，我拧得开。」毕果为了证明自己，立时拧开了瓶盖。 「不喜欢这个味道？」简学周问，抬手准备拿其他的，「那水蜜桃的呢？」 「没有没有，我不挑。」毕果赶紧阻止了她，顿了顿道，「我是觉得，这是工作人员的水吧，我喝了有些不太好。」 「马上就好了。」简学周划拉了两下手机，转头看了圈休息室，抬了抬下巴，道：「去那边第二个抽屉，把东西拿过来。」 在这种环境下，接收偶像传递过来的信息，毕果基本是指哪打哪。 她快速起身去开了抽屉，里面只有一个相机包，毕果提出来，问：「需要用相机吗？」 「嗯。」简学周没动，又是抬抬下巴，「拿出来。」 毕果打开包，里面是台全画幅单反，配了个24-105的套机头，挺重的，端一会就手困那种。 「会用吗？」简学周问。 「得熟悉一下。」 「给你两分钟。」简学周道。 毕果拿出相机，检查了电池和储存卡，打开镜头盖，熟悉了下机身的按钮。 一般这种专业相机，不玩单反的人是用不到一块的，毕果有些好奇，为什么简学周对她这么有信心。 成像效果很好，毕果删掉了试拍的图片，对简学周道：「好了。」 简学周抬手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取下来，扔给了毕果：「出去拍照，签售得差不多了过来叫我。」 毕果愣愣地，秉着明知故问也不愿意出错的态度，问了句：「拍什么？」 简学周勾着唇角笑了下，有种不怒自威上司的架势：「你说拍什么？」 毕果确定下来，宣传照，那就是什么都拍了。 「好。」毕果戴上了工作证，抬脚往外走。 第17页 简学周叫住了她：「水。」 毕果回头：「嗯？」 简学周把那瓶饮料递了过来：「这是你工作人员的水。」 毕果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她甚至搞不清，简学周让她去拍照，是因为需要一个摄影师她刚好可以补缺，还是为了让她水喝得畅快点。 后者很可笑，但毕果也不知道哪根筋，就是觉得，这是她偶像能干出来的事情。 拿着水挂着相机出了休息室，在过道旁整理礼物的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 毕果笑了笑，故意侧了侧身，露出胸前的工作牌，不让人家误会。 小姑娘便也沖她笑了笑，很甜的模样。 毕果举了举手中的相机，问她：「要来一张吗？」 「不要不要。」小姑娘跳到了一旁，有些害羞，「你要拍礼物吗？海报都在那边。」 「最好是有整理礼物的人。」毕果临时工，瞎吹没什么负担，「你就站刚才的位置，低着头就行，基本拍不到脸。」 小姑娘顿了顿，最后还是听话地站到了毕果指定的位置。 毕果逗着她拍了两张，满意了才把人放走。 出了通道，外面的氛围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毕果没敢再放肆。 她乖乖地做好自己活动摄影师的职责，记录活动每一个有趣的环节和细节，把中心人物拍得美美的。 有多久了呢，她没有举着相机干这件事。 大一的时候进各种社团，毕果因为会摄影，是个香饽饽。 大二社团更新换代，到了管理层毕果便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主动退位让贤，不再参加集体活动。 到了大三，毕果开始专心在晋江码字，相机便很少碰了。 现在…… 现在她连门都不出，陪了她挺多年的那台单反，大概在衣柜深处都发霉了。 交流会加上籤售，挺长时间。 大佬对读者挺好，基本都是to签，一直到过了签售会原本定的结束时间，还有陆续过来的读者在排队。 毕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去了休息室叫简学周。 简学周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 「差不多了。」毕果道，「再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简学周应了声，没什么表情，语调有些冷：「照片拍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毕果站在原地没敢上前。 简学周对她招了下手：「我看看。」 毕果把相机递过去，很是忐忑。 简学周只大致看了两三页缩略图，便把相机递了回去。 她站起身，道：「待会再拍两张合影。」 毕果觉得这大概算是侧面肯定了自己的技术，有些高兴地应了声：「好。」 正欲出门的简学周突然停住了步子，她回头看她，勾唇笑了笑，终于有了毕果熟悉的简姐姐的样子。 她问：「玩得开心吗？」 如果单指参与今天这场签售会，毕果挺开心的。她点了点头。 简学周继续往外走，道：「给你奖励。」 毕果紧跟两步追上去，问：「什么奖励？」 「和白鹭一起吃饭。」简学周道。 白鹭就是今天的主角，那位言情大佬，毕果笑着道：「其实我都没看过白鹭的书。」 「不喜欢她？」简学周偏头看她。 「没。」毕果赶紧道，「只是不熟悉而已。」 「想认识吗？」简学周问。 毕果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白鹭主要混的是出版圈，但她也是晋江的驻站作者，今年她的书改编的电影刚上映，当红流量小生主演，在作者圈子里，算是顶级的热度了。 但凡小透明作者，自然是想认识大神的。 但毕果觉得自己太透明，实在是拿不出一个作者的身份，去认识白鹭。 偏偏她又不是白鹭的粉丝，连读者的身份都拿不出，要去认识，怎么想都尴尬。 她的犹豫，也不过半秒。正欲开口时，简学周突然道：「你不情愿就算了。」 毕果有些慌：「不是不情愿……」 「你喜欢哪个作者？」简学周没打算听她的解释。 这个发问此情此景不算突兀，但从简学周的口里说出来，如同炸在毕果心上的一记响雷。 你喜欢哪个作者？ 任谁问，毕果都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周星桥。 但周星桥本人不行。 毕果不敢再看她的脸，低下了头，搓着相机肩带。 静默的两秒后，简学周道：「这个都不愿意说啊……那可惜了，本来想着今天辛苦你了，打算给你谋点福利的。」 「不用福利。」毕果摇头。 简学周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行，那待会不勉强你去饭局。」 毕果用力点头，两人一起继续往出走，快要拐弯到厅里时，简学周道：「拍完合照你就先打车回酒店。」 「嗯。」毕果应声。 「回去想吃什么点什么，记我帐上。」 「啊……」 「今天跑了一天了，早点睡觉。」 「哦。」 「不要另外开房，」简学周强调道，「明天我们一起回。」 「！！！」毕果愣住了。 简学周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明丽光线照耀着她，在毕果眼里，成为谁都无法替代的那颗星辰。 第18页 简学周说着可惜没有福利了，但她不知道，随口一句话，她便给了毕果天大的福利。 简学周订的那间房，是个大床房，毕果从来没有真情实感地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和自己的偶像，同床共枕。 即使写那篇春梦文的时候，也没有。 第10章 毕果回到酒店以后，看着房间里正中央那张大床，心情激盪。 她要等简学周回来，于是拿了笔记本过来，撑着精神写了扑街文的更新。 《和爱豆同居的日子》下面，哀嚎连连，还有不少读者嚎去了微博。 昨天因为纪岚她没有心情去更新这篇，到了这会，尘埃落定，却不太有精力了。 毕果放下电脑，在沙发上躺下来，忍不住地想：在她激情澎湃地写这篇文的时候，在她沉浸在和周星桥同居的喜悦中时，纪岚是不是正陷在无法自拔的漩涡中，痛苦，却无人拯救。 她拿起手机，给纪岚灰色的头像发了条消息：只要你开心，随时回来找我。 毕果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无法带走别人的痛苦，也不愿意因为别人的痛苦，捨弃了自己的欢乐。 《和爱豆同居的日子》她会继续更新，这是她最好的成绩，是她汹涌情感发泄的途径。 饭局因为有北市的书城合作商，拖得很晚。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了。 简学周从昨晚到现在，除了下午在休息室躲懒了会，基本是连轴转。 因为累，整个人的气场都暴躁了许多，公司的小姑娘过来跟她说了两句话，便都讪讪地躲远了。 简学周出差一向不和同事同行，即使住的同一家酒店，也各自分开了回去。 计程车司机有眼色，一路没说话，简学周清清静静地回了酒店，到了房间前，敲了敲门。 屋里一声响，挺大声的。而后就是一连串地：「来了来了来了……」 毕果奔过来开门，也不过几秒的时间，神情却像做了大错事一般懊恼。 简学周视线放在她倾斜的马尾上，毕果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简姐姐，抱歉，我刚睡着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简学周进了屋，踢掉高跟鞋，把衬衫的纽扣松了，终于舒服了许多。 她往浴室走，看见还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褶的床，问毕果：「你在哪睡的？」 「沙发上……」 「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我等你来着，等着等着，自己先睡着了……」 「洗漱过了吗？」 「嗯。」 「那现在去床上。」简学周抬手一指，突然笑了下，「在床上等我。」 她是在调侃，毕果的脸却瞬间涨得通红，简学周说完便进了浴室，毕果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觉得自己这会可以蹦起来码上八千字。 但她还是乖乖地，按照简学周的吩咐，上了床。 这么等着，真是让人焦躁。 毕果拿了手机，微博一排排刷过去，眼睛就跟得了白内障一样，什么都是模煳的，什么都没真看进去。 简学周洗澡的时间并不长，出来的时候敷着片面膜，毕果悄悄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真糙，哎…… 简学周裹着浴巾蹲在了行李箱前拿睡衣，姿势和身体都太过诱人，几乎自发地闪着莹白的光芒。 毕果没敢看，干脆侧了个身，把自己团一团缩起来，当做不存在。 简学周一通收拾终于完成，红色带黑丝边的吊带睡裙，照毕果以前的审美，一定觉得这衣服艷俗得不得了。 但穿在简学周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毕果只瞄了一眼，就生发出「原来设计师是想要这种效果」的感嘆。 简学周刚敷过面膜的脸水水嫩嫩的，还散发着一点黄瓜味的清香。 她看了眼毕果道：「要睡了吗？」 毕果只敢给她一个侧脸，用力点头。 「嗯。」简学周一抬手，关了灯。 一瞬间湮灭的黑暗，而后光线一点点回归，霓虹透过窗，漫射出旖旎的氛围。 毕果彻底把自己反转到看不见的方向，只盯着房间角落里的一只花瓶，但背后的人，气息实在是太过强烈。 有唿吸，有香味，还有温热的身体，跟她之间的距离隔了没多远，安静地诱惑。 毕果不敢动，生怕一丁点的响动吵了简学周的休息，也生怕一丁点的不对劲，暴露了自己龌龊的心思。 但简学周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她不仅自在地翻了两次身，还在第二次翻动的时候，靠近了毕果，指尖触在了毕果身后。 后腰的位置，毕果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身体，腾出点远离的弧度。 简学周出声道：「睡不着吗？」 声音带了点气音，模煳柔软，梦呓一般。 「没有。」毕果一出声就有些后悔，她的声音可太清晰了。 简学周的手指突然实打实地点在了她的背上，顺着嵴椎一路上移，毕果脑内轰鸣，排山倒海，唿吸全都被夺了去。 那手指，细细痒痒，最终定位在她正背后，突然勾住了毕果的内衣带子，「嘣」地一声。 毕果浑身一震，几乎跳了起来。 她原地启动无需助力，弹出去一段距离，挨着了大床的边沿，终于转过了身，瞪着眼睛看着简学周。 第19页 简学周的眼睛根本没睁开，打了个哈欠，声音黏黏煳煳地道：「你睡觉干嘛还穿胸衣？」 毕果回答不上来，简学周又道：「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毕果扒着床沿，装聋作哑，考虑去沙发睡的可能性。 「脱了。」简学周道。 这两个字倒是说得口齿清晰，睫毛颤一颤，暗调的光线下，快要睁开那双漂亮的眼。 「我……」毕果犹豫着开口。 「快点。」简学周有些不耐烦地拧了个身，留给毕果一个完美弧度的背影，「脱了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毕果知道简学周已经很累了，她没敢再耽搁时间，快速地按照偶像的话抽出了胸衣，来回瞅瞅，没什么隐蔽的地方，干脆压在了枕头下。 回去乖乖躺好，这次刻意和简学周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一条腿能支到床底下去。 简学周的唿吸很快平稳均匀，毕果以为自己能睁着眼睛到天亮，结果没几分钟，居然昏昏沉沉地就着了。 陷入梦乡时，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往右边滚，不能往右边滚…… 到了梦里，跟句魔咒一般，响了一晚上。 第二天，没有吵闹的闹钟，也没有夏日的暑气，毕果睡得懒洋洋软绵绵的，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她总觉得有非常愉快的事情萦绕在她周围，睁了眼，对着一个绿箱子发了好一会呆，才勐地坐起了身。 她和周星桥睡了！ 就在这张床上！她和美丽聪明才华横溢的周星桥睡了！ 而且她……彻彻底底滚到了右边…… 身边没人，屋子里也没人，但枕头上，被子上，甚至空气里都是简学周的味道。 寂静隐秘的空间，被这样的香味缭绕，就跟蛊毒入身一般，一瞬间，毕果觉得自己情慾翻腾。 为了不让自己干出真正羞耻的事，毕果勐地掀开被子起了身，快速冲进洗手间，捧了两把凉水在脸上。 可惜夏天的凉水，只要是没冰过，就会带着些比室内温度还高的热度。 毕果又沖回了房间，找到手机想给简学周发条消息，问问她哪儿去了。 但甫一打开，就看到简学周的微信跳了出来，一个小时前发的，说自己有事，到下午才能回来。 毕果突然觉得，简学周小时候一定很让家长省心，但凡出门，都会自己通报好回家时间。 毕果彻底空下来，陌生城市有偶像香味的酒店，她有胆子做的，不过是放任自己的幻想，写上几千字罢了。 《与爱豆同居的日子》重新更新，这次毕果在末尾的作话里说明了这篇文的更新时间和频率，发出去不久，评论里就一片喜气洋洋。 有不少人说，还以为她不更了。 毕果干脆发了条微博，配上两篇文的截图，道：大家放心，我开的坑，都会填完。 下午五点，简学周回到酒店，七点，她们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这次起飞后，简学周没有再裹着毯子闭目养神，她随手抽了本杂志，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 毕果觉得这是个交流的好时机，于是小声问她：「简姐姐，你今天也是去签售会了吗？」 「没那么多签售会。」简学周道，「白鹭的下一场在橘城，下个礼拜了。」 「那你每周都要出差？」 「没。」简学周放下了手上的杂志，看向她，「我偶尔跟着，大部分时候出差都是为了开会。」 「哦，这样。」毕果其实也不懂，就是为了起个话头。 简学周倒是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的样子，她问毕果：「你到底想去看谁的签售会？」 毕果瞅一眼她，低了头，抠抠手指：「她不会办签售会的。」 「嗯？是谁？」简学周细长的手指撑着脑袋，笑望着她，「你这么确定？很了解他吗？」 毕果受不了偶像本人对她提出这一连串的问题，用力地岔开了话题：「那个，姐姐，我有个事要问你。」 「嗯。」简学周也不追问。 飞机突然一阵颠簸，颠得毕果的声音也抖抖索索的：「我，昨天晚上，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简学周看着她，眨一眨眼，表情突然有些无辜：「你既然都特意来问了，你说呢？」 第11章 毕果以前是不觉得自己笨的。 就算是也没觉得自己聪明，但至少是不笨的。 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处于中上游，上完学全职码字，整体成绩也算不上差。 但在简学周面前，她便不仅觉得自己笨得可以，还幼稚得可以。 明明行事语言更不符合常理的那个人是简学周，但简学周就是可以用轻松自如的神态告诉毕果：你，太嫩了。 嫩到任何伪装都显得笨拙，嫩到任何秘密都早已经被看透。 她问的这句话，画蛇添足，其实能发生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内心不安罢了。 想要简学周一个确切的回答，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安慰自己，尽管和简学周同床共枕了，尽管第二天起床她霸占了原本简学周的位置，那她毕果，也是清清白白，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飞机颠个没完，在简学周的注视下，毕果觉得羞愧，又觉得好笑。 多说就会多错，她干脆收了自己那点班门弄斧的小聪明，笑了笑道：「我睡姿不太好，如果打扰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第20页 简学周挑了挑眉，调侃的表情鲜活生动：「你踹了我好几脚。」 「对不起！」毕果赶忙道。 「道歉得有点诚意吧？」简学周问。 她可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帮了忙有福利，做了错事要补偿。 毕果扯一扯嘴角，笑得勉勉强强，心里却又一派祥和地心甘情愿：「姐姐，你觉得什么样算有诚意？」 简学周道：「你照片拍得挺好的，ps用得怎么样？」 「基本用途还行。」毕果诚实回答。 「那天的合照里，你帮我加进去个人。」简学周问，「能做到吗？」 毕果回想了拍合照时的光线状况，道：「要是想天衣无缝看不出ps痕迹的话，对要加的那个人照片就比较有要求。」 「没问题。」简学周道，「她照片挺多，我把她微信号发你，你自己挑。」 「好。」毕果应下来。 飞机持续颠簸，广播已经响了好几遍，乘务员停止了服务，将餐车推回了厨房。到了这会，所有乘客都在自己座位上，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 毕果往简学周腰间瞅了瞅，又抬手准备替她去检查，简学周抬手挡掉了她的手，两人指尖相碰，温暖又柔软。 简学周道：「我的好着呢，看你自己的。」 毕果头也没低，道：「我的也好着呢。」 话音未落，飞机勐地一个下沉，四处尖叫声乍起。 简学周突然抬手抓住了毕果的手，毕果本就因为失重心头一空，这一抓，连她的唿吸都快夺去了。 简学周微微皱着眉，毕果看着简学周，感受着肌肤相贴之处传来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慌慌张张又心花怒放。 她出声安慰简学周：「我不怕。」 简学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没有放开抓着毕果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盯住了她，似乎在探究什么。 毕果热气上脸，怕被看穿又要强装镇定，重复了一遍，道：「我真不怕。」 广播又响了起来，乘务员的说辞很平常，语调也很安稳，但四下里仍是有胆战心惊的窃窃私语声。 颠过个大的，终于平稳了一会，简学周放开了毕果的手，道：「你真没怕。」 这是陈述句，于是毕果笑着道：「我坐飞机没担心过。」 「为什么？」简学周问。 毕果看了下四周，往简学周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因为我觉得，飞机真要失事了，自救是没用的。所以上了天，就把自己交给命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不怕死？」简学周盯着她。 「不怕。」毕果笑起来，看向窗外，「这里风景多美啊，要是能再高些，就更好了……」 简学周的手攥住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迫使毕果转回头看向她。 「你搞明白了纪岚为什么会那样吗？」简学周突然问。 毕果愣了愣，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纪岚身上去。 她是想跟简学周聊聊纪岚的事的，因为这件事她挺郁闷，却又没人说去。 但她一直犹犹豫豫地没提，是不想再给简学周添麻烦，毕竟这并不是个让人愉悦的话题。 如今简学周主动提起，毕果认真起来，道：「纪岚虽然网上和我交流得很顺畅，但她三次元的社交一直有问题。她自己跟我说过，她厌烦人际交往，也是因此辞了工作。」 简学周没应声，毕果继续道：「我去医院，见了她父母，觉得她家庭环境挺正常的。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毕果有些难过，她低下了头：「到了这个时间，检查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她父亲没有告诉我，我也理解。」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亲人的病说给不相关的人听，特别是……」毕果顿了顿，「心理疾病。」 飞机又轻轻地颤了两下，毕果喃喃道：「她看起来太痛苦了……」 「毕果。」简学周叫了她的名字。 毕果抬头，重新望向她，简学周道：「其实纪岚什么样，我并不关心。」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因为我不认识她，而在我不认识的人中，心理疾病患者占比并不小。」 毕果这会挺清醒，瞬间明白了简学周的意思，她赶紧道：「我没有。」 简学周皱着眉问她：「你幻想过死亡吗？」 毕果警铃大作，直觉如果诚实回答，是会被厌弃的，于是用力摇头：「没有。」 简学周道：「那你刚才说什么再高点？」 毕果愣住了，一条箴言在毕果脑子里循环播放： 不要和简学周耍小聪明，不要和简学周耍小聪明…… 简学周看见她的神情，抬手扔掉了毕果的胳膊。 毕果这时才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中，简学周一直攥着她没放开。 能忽略简学周和她的肢体接触，毕果知道，自己刚才是真有些乱了。 接下来的航程，简学周似乎是生气了，没有再主动和毕果说话。 飞机平稳下来以后，毕果借着找空姐拿饮料的机会，跟简学周搭了两句话，简学周都只是淡淡地应过。 毕果没敢再打扰她，一直保持安静，直到飞机落地。 两人坐上了回家的车，简学周一直在刷手机。 毕果有些尴尬，只得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 第21页 微信跳出条消息，简学周发的，毕果心里一跳，愉悦和激动瞬间涌上来，她没敢看身边的简学周，只迅速打开了微信。 然而简学周发给她的，只是个冷冰冰的名片推荐。 毕果偏头，张了张嘴，瞥见简学周轮廓优美的侧脸，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手指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决定用文字交流，毕果头也不抬地打下一行字，给简学周回了过去。 -姐姐，这是要p进合照的那个人吗？ 简学周丝毫没动，只指尖迅速移动： -是。 毕果回了句废话： -那我加上她。 名片上的人微信名叫「王爷」，透着股中二之感。毕果的好友请求发过去一秒钟，那边就通过了。 毕果刚想交待下自己的来歷，那边先接连发过来好几句话： -妹妹你好啊。 -听说白鹭签售会的照片是你拍的？ -拍得很好啊，是专业摄影师吗？ 毕果看了眼简学周，乖乖回復道： -你好，是我拍的，我不是专业摄影师。 那边很快又正在输入中了，毕果直觉这个人会把话题扯远，赶紧先下手为强说正事： -简姐姐让我把您p到合照中，我需要您的照片。 那边果然停住了，毕果继续道： -尽量是光线明亮一些的室内照，像素越高越好。 那边回復过来： -照片我朋友圈发了很多，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如果没有跟我说，我再翻翻我电脑。 -好。 毕果道。 对话到这里，毕果觉得就该暂时结束了，她打开「王爷」的朋友圈，准备找照片。但微信不断地提示她有新消息。 毕果只得退回去，看到「王爷」又发了好几条。 -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妹妹，我叫王泽，一般他们都叫我王爷。 -这次麻烦你了啊，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对了，你把简总叫姐姐？ -亲姐姐吗？ 毕果有些哭笑不得，简学周之前还问她，自己是不是太自来熟了吓着了她，毕果这会真想把手机递给她看一看，到底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自来熟。 亲姐姐……毕果没忍住又瞄了简学周一眼，心想，要真是亲姐姐，从小一块长大，那该多好啊。 几不可闻地嘆口气，毕果一一回復王泽的提问： -我叫毕果。不麻烦，谢谢你。不是亲姐姐。 王泽回她道： -你这性格倒是和她挺亲的。 毕果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盯着看了半天。 简学周突然道：「你们在聊什么？」 毕果惊得抖了一下，但很快开心起来，如蒙大赦一般，立刻回答道：「没说什么，就沟通了一下照片的事。」 「嗯。王泽性格外放一些，她要是说什么奇怪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挺外放的……但毕竟是简学周的朋友，毕果挺给面子：「没事，女孩子，能奇怪到哪去。」 她话音刚落，和王泽的对话框又接二连三地跳出了一堆消息： -妹妹，你是晋江的作者？ -我看到你照片了，超可爱啊。 -住在虹城吗？太巧了，我也在虹城。 -周末有空吗？d-mall新开了家日料店，一起去吃吧！ 毕果的脸皱巴到了一起，要不是她已经翻了好几张王泽的照片，确定了她是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女生，就现在这语气，毕果还以为自己遇到猥琐男了。 一只手伸到了毕果面前，葱白如玉，简学周道：「给我看看。」 她的语气很淡，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毕果知道，要是她不给简学周看，简学周铁定要拿起在飞机上的气，继续生。 于是乖乖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什么都没说。 简学周看手机时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她也就看了当前的界面，没往上划，也没退出看其他的。 但她当着毕果的面打了字，速度很快，又把手机递还给了毕果。 毕果盯着对话框，简学周替她回復了王泽的邀请，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没空。 第12章 其实让毕果回这邀请，也是拒绝的。 只是她不会像简学周如此地简洁直白，起码会回復了前两条提出的问题。 毕果突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她让简学周来看房子，简学周也是这么丝毫不拐弯地回答她的。 「没空。」 毕果看了眼简学周，据她这些天的观察，简学周的确是挺忙的。 简学周逮住了毕果的视线，眉头一挑，问她：「怎么？你想去吗？」 「没有……」 「日料有什么好吃的。」简学周道，「周末我们在家涮火锅。」 「好呀！」毕果真心实意地道，「简姐姐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火锅有什么难的，底料都是买的。」简学周不再看毕果，靠向椅背闭了闭眼，「到时候你处理菜，我就负责涮。」 毕果觉得这句话出来，简学周大概是没再生气了，于是开心地应了声：「好的，没问题！」 简学周勾了下唇，没再说话，半个小时后，她们终于回到了家。 两人都有些累，一起出门一趟，消解了不少毕果对简学周的隔阂感。毕竟，都是睡过一张床的人了。 第22页 简学周再提议一起吃晚饭时，毕果没有拒绝。简学周点了一堆外卖，大夏天的，竟是些热辣鲜香的食物，明明屋子里开着空调，还是吃得人大汗淋漓。 吃完饭沖个澡，两人各自回了卧室。毕果已经找到了王泽合适的照片，速战速决，打开ps，忙活了两小时。 抠图她是放大二百倍一点一点仔细抠的，将色调和光线调至统一，也花了不少时间。 挺久没这么专注干过这种事了，合照最后完成后，毕果盯着电脑揉着脖子，觉得自己牛逼得不得了。 她出了房间门，打算熘一圈，看看简学周有没有睡。 如果还没睡，她就把照片发给简学周，让简学周检验一下，给她热腾腾的夸奖。 侧卧的房门是闭着的，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一点都不强烈。 毕果无法确定是不是开着的小夜灯，于是蹑手蹑脚地去了露台。 侧卧的窗，是对着露台的。毕果很熟悉这屋子的每一处视角，知道从哪里蹭过去，可以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又不会暴露自己。 即使半夜，炎夏室外的空气，也是又热又黏腻的。 毕果偷偷探出脑袋，终于看到了一盏灯光下的简学周。 书桌就在窗边，大灯关着，檯灯能够照亮的，不过是桌上那一方天地，和简学周莹莹的身影。 她戴着副黑框眼镜，随意地挽着头髮，只在鬓边散下了一两缕，神色清冷，却又独具风情。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毕果听不到声响，却可以想像出每一声的敲击，因为这也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但随着这敲击流淌出来的文字，可就是云泥之别了。 毕果看着简学周，一时忘了自己偷看的目的。 她在沉迷周星桥的小说时，曾经无数次想像过周星桥的模样。 想像这些振聋发聩的文字，是如何被构思，被呈现，最后跨越山水，来到了她面前。 如今，她脑海里幻想过的画面，几经曲折，终于与眼前的景象彻底重合。 她曾经从周星桥的文字里握住过她精神的末梢，现在面对面，却开不了口去问一句，我想的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差异和崇敬，认同与喜欢，只要突然把周星桥与简学周对上线，就像接通了电流，汹涌地朝毕果的心脏袭击而来。 她就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直到简学周因为疲劳伸展胳膊，毕果才突然惊醒。 她没想着再去打扰简学周，又悄悄地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露台的门。 这一天毕果的梦里，拉近了推远了，都是简学周的模样。 第二天毕果起得迟，没能见到简学周。 屋子里空荡荡的，毕果突然有些惆怅。 沖回房间定了个早上的闹钟，以后她要每天和简学周同起同睡。 剩下的，她还想要和简学周一样的时间工作，一样的时间吃饭，一样的时间休息。 全职后，毕果试过很多次调整作息，每次都会迅速地失败。 这次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立了简学周做目标，她再也不会失败了。 可惜的是，今天周五，作息调整计划只能实行一天。 简学周上班要出差，下班回家还要写作，着实辛苦。到了周六周天，都是要睡懒觉的。 毕果躺在她隔壁的床上，有时候迷迷煳煳，有时候耳聪目明，把简学周起床的样子，在脑内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一个点，「咔」地一声，简学周打开了侧卧的门，毕果勐地翻身跳下床，然后装作一副刚醒的模样，开门同简学周道一声：「姐姐，好巧哦。」 简学周只回她「早啊」，眉眼都没彻底打开，睫毛上下一忽闪，弯弯的一条线，看着温柔又可爱。 要不是怕简学周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毕果真想跟着她一块去洗手间，看着她刷牙洗脸，任何一个细节都不错过。 周天，简学周履行承诺，准备和毕果在家涮火锅。 两人接近中午的时间一起去了超市，正是大多数人周末逛街的点，到处都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毕果紧跟在简学周身后，推着购物车，看简学周把东西一样样往里面扔。 毕果不懂做饭，便也不吱声，只在购物车盛得越来越满的时候，问了句：「姐姐，会不会太多？」 简学周正在挑牛肉，回头对她道：「你不饭量挺大的么？」 毕果回想了下两人之前一起吃饭的场景，有点郁闷：「我饭量很大吗？」 「按照你这个体型。」简学周从上到下扫她一眼，挑挑眉，「大。」 她唇边带着笑意，映着超市里缤纷的色彩，有种极具生活气息的甜美。 毕果脑袋里「叮」地一声，脱口而出：「姐姐，我给你拍套照片吧。」 简学周笑起来，偏头道：「觉得我好看？」 毕果有些羞，但还是诚实回答道：「对。」 简学周继续挑食材：「我这个颜值，可以去做专业模特吧？」 「当然！」毕果极其狗腿。 「那模特可都是要收钱的。」简学周声音轻飘飘，尾音上扬，跟撒娇似的。 毕果被她这音调搞得脑内九曲十八弯，弯里奔腾而过的都是「我偶像怎么这么可爱！！！！」的疯狂弹幕，更加想把简学周的一颦一笑都留下来，以便于她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花痴观摩。 第23页 于是颇有气势地开口道：「姐姐你多少钱！」 简学周正拿起根莴笋，笋头猝不及防敲在了毕果脑袋上，调笑道：「这位客官，按次算还是按夜算啊？」 毕果愣住，瞬间满脸通红。 简学周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立马就听懂了？」 毕果苦笑，心道：我可是个春梦文作者啊。 简学周摆摆手，好玩又憋回去的样子：「我的错我的错，不该跟小朋友说这些。」 「我也不小了……」毕果小声嘟囔。 「经验丰富？」简学周瞪眼看她。 「哎呀！」毕果一跺脚，把购物车推得歪歪扭扭。 超市人多，简学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毕果以为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没想到等她们回到家，两人挤在厨房里一起收拾食材，简学周突然变得兴致勃勃。 把土豆递给她：「去皮，你初恋什么时候啊？」 把玉米递给她：「切块，大学总该有交往对象了吧？」 把鱼丸递给她：「解冻，真母胎solo啊，长这么可爱，骗我呢吧？」 毕果不堪其扰，被逼到没法回答就干脆不回答。 她十七岁确定了自己喜欢女生，也是在十七岁那年，知道了她的性向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是件羞耻的事情。 于是她学会了对此事缄默不言，把所有需要诉说的少女情怀全都写在了小说里。 见她不再说话，简学周便也不再问。 厨房里沉默下来，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竟然不显得尴尬。 毕果鲜少进厨房，和简学周搭档却很顺利。没多长时间，两人便把菜摆上了餐桌，正中间的锅里红油沸腾，瀰漫起蒸腾的热气。 简学周道：「把空调开大。」 毕果感嘆：「我们可真奢侈。」 简学周把冰好的酒拿过来，花花绿绿的瓶子摆了一排：「跟着姐，以后的奢侈日子多着呢。」 毕果觉得也是，简学周住进这屋子以后，她就再也没担心过掏不起电费了。 辛辣，热气，激爽的酒。 简学周摒弃了对毕果私生活的盘问，便变成了一个极其有趣，见多识广的长者。 她说天气，说环境变化，说天体运动的规律，吃一口肉，又说回了虹城的小吃，山间的春景。 作家用词，极其简练又精准，三两句之间，便欢喜忧愁，如临其境。 毕果是极好的倾听者，是聪明的读者，是盲目的崇拜者，她品着简学周每一个字，每一句调，比品桌上的美味还仔细。 于是，舒适的屋子，愉快的两个人，明明相识不久，性格迥异，却可以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食物让人心热，酒精熏得人陶醉。 到最后，毕果再也不用掩盖自己羞涩的红脸，不用掩盖眼睛里因为激动而闪现的亮光，她盯着简学周，把一分一秒，一丝一毫，全都刻在自己记忆深处。 待到锅不再沸腾，肉扫了一大半，两人扒着椅背，都有些睏乏。 毕果喃喃地叫了声：「姐姐……」 简学周一抬眼，懒懒地沖她笑，耳尖有些红，灿若桃李。 「姐姐，」毕果借着酒气，把压在心里几天的话说出来，「我知道我们坐飞机回来那次你生气，是因为担心我。」 「我想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轻生，也不会自残，虽然偶尔会觉得失落和无望，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积极地生活下去，我会一直积极地生活下去。」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我没能完成的梦想，和我喜欢的人……」 「你的梦想是什么？」简学周截断了她的话。 「写一部满意的作品。」 「你喜欢的人是谁？」 「那个能写出惊艷作品的姑娘。」 大概因为语调太温柔，目光太热切。毕果回答完以后，简学周愣了两秒，然后突然伸出了手。 胳膊越过弧形的桌角，指尖柔软清凉，点在了毕果肩头。 然后顺着肩头，攀延至脖颈，倾斜了身子，捏住了毕果的后项。 不轻不重的力道，身体激起无法控制的酥麻，毕果颤颤巍巍不敢动，简学周自顾自地笑起来：「小狗……」 第13章 自从两人一起喝过酒，毕果觉得她和简学周的距离近了许多。 她的生活里少了纪岚的陪伴，但多了一个可以提供源源不断力量的榜样。 有了简学周，毕果终于克服了熬夜的毛病，早七点晚十一点，和简学周保持着同样的作息。 简学周忙，毕果便自发地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在获得简学周的允许之后，干脆连侧卧的打扫工作也包了。 简学周不像毕果有很多小秘密，她从来不怕毕果闯入她的私人领地，坦坦荡荡，光风霁月。 而毕果也谨守本分，打扫就只是打扫，简学周的东西，一个都不会碰。 大概是为了回报毕果的工作，奖罚分明的简学周会在下班后带点菜回来，简简单单做顿晚饭，两人看电视或者聊天，一起吃饭。 洗碗这种又脏又累又没有创造性的家务，毕果是不会允许简学周干的，简学周抢过两次，被毕果异常坚定地夺了回去，从此以后，毕果洗碗的时候，简学周便常常站在厨房门边上看。 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笑着夸毕果：「你可真可爱。」 第24页 毕果听多少遍都不会腻，每次都能偷偷开心很久，碗洗着洗着，就能哼起歌来。 日子过得顺畅，工作更是福运高照。 《和爱豆同居的日子》一路数据飙升，入v不久，便爬上了百合频道的金榜。 这个时候，毕果那本扑街文也写得差不多了，加快速度完结以后，有了足够的精力写《爱豆》这本。 有原型，又有激情，还有不断的生活接触带来的灵感，毕果写《爱豆》时的速度快得让人惊嘆。 而且速度越快，剧情便越流畅，追更的读者保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数量，并且还在持续攀升。 加更后的一周时间，《和爱豆同居的日子》在金榜的位置一次次资`源`整`理`未`知`数`向前，等到第七天，毕果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了金榜第一。 而这篇文，其实还没进行到一半，只要她不写崩，这个位置带来的曝光率可以让她一直在金榜上就这么蹲下去。 毕果高兴得不得了，这意味着她往后几月的收益将会不断地翻倍又翻倍，还意味着她下一本书，会有大量的预收做铺垫。 写文三年，全职一年，毕果混过好几个频道，试探了很多种题材，曾经挖空心思地做流量研究，也曾经为了一个情节可以出彩，辗转反侧地想了一个通宵。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成绩，无心插柳柳成荫，所有曾经的辛苦，仿佛都可以在这一刻一笔勾销。 毕果想嚎叫，但清晨太安静。 毕果想跟人分享她的喜悦，但在晋江，她只有纪岚一个伙伴。 纪岚还没有联繫她，毕果有天忍不住给纪岚父亲发过去条简讯，她父亲的回覆礼貌又疏离，只说是在治疗，状态不错。 毕果在屋子里来迴转悠，最后推了门出去，盯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简学周发呆。 简学周把文件夹理好了，回头看她：「怎么了？」 毕果双手背在身后揪呀揪，脚尖脚跟点在地上晃悠啊晃悠，犹豫半晌，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点成绩，怎么好意思在简学周面前说呢，而且她自己写的东西，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于是最后只能傻乎乎地沖简学周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 简学周道：「给你最后三秒钟，不说我换鞋走了啊。」 这一走，便要等十二个小时，毕果才能见到人。简学周不说倒罢，这么一说，毕果就觉得自己亏得慌。 「我今天很开心。」毕果终于道。 简学周笑了笑：「什么事这么开心？」 「就……工作上一点事。」毕果知道简学周知道她是全职作者，但毕果始终不好意思把自己往作者那行当划分，于是只把写作当工作，充其量就是个写手罢了。 简学周将手中的文件夹放下，朝她走近两步，弯腰道：「所以呢？」 毕果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嘿嘿笑了笑：「没有所以，就是开心。」 「你告诉我具体什么事，我就给你奖励。」简学周道。 「不要奖励。」毕果摇头。 「那要什么？」简学周问。 其实毕果哪里有想要什么，她出来到现在，做的事不过是看着简学周，而说的话，都是在回答简学周的问题。 是简学周，非要把她的心勾起来，钓鱼一般，抛出诱饵。 毕果低头抿唇不说话，在简学周转身要走时，决定将她一军。 「我要个抱抱。」她说，故意嘟囔着声音，显得楚楚可怜。 简学周的身子转了回来，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 毕果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一边偷瞄，一边盯着地板。 简学周的手放在了毕果脑袋上，狠劲揉了一把：「要抱你就直接过来抱啊，还要徵求我的意见吗？」 「当然，不徵求意见那叫性……」毕果声音低下去，最后两个字几乎噎在喉咙里，「骚扰……」 简学周顿了顿，道：「你说的也对。」 「哦。」毕果继续盯地面。 「那我同意。」简学周张开了双臂，「来，抱。」 毕果就知道结果会这样，这种因为关系的拉进而水到渠成的亲密接触，有种心有灵犀的甜蜜感。 毕果笑起来，她也张开了胳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毕果迈过去，落进一个又香又软的怀里。 她揽住了简学周的腰，虚虚地扣着手，简学周的手落在她背上，倒是实在得不得了，甚至还用力拍了拍。 毕果刚起还没扎头髮，披散的髮丝和简学周的缠绕在一起，香味仿佛被过渡过来了一般。 简学周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带着笑意道：「我给你个特赦，以后你想抱我了，直接过来，不用问。」 毕果脸热心热，耳尖红透，能炒来吃了。 简学周放开了她，拉出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知道为什么吗？」 毕果的手还蹭着简学周腰间的衣服，赶紧退后一步乖乖站好了，乖乖顺着简学周的话问：「为什么呀？」 简学周笑得十分意味深长：「因为这种事情，预告了就没意思了啊。」 直到简学周出了门，下了楼，毕果都没搞清这个「没意思」是没什么意思。 对于她毕果来说，和女孩子拥抱确实可以有很多个意思，但对于简学周来说……好吧，毕果根本不敢乱想简学周在意思什么。 第25页 她跑去露台，看着简学周的车开了出去，又跑去客厅的窗边，看着简学周的车出了小区。 直到彻底望不见影儿了，毕果才把自己扔到了沙发里，边翻滚，边捶抱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开心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能想像吗，她有周星桥的特赦拥抱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在房间里「叮铃」一声，毕果瞬间跳起来，往卧室冲去。 为了简学周，她特意把消息提示音开得很大，生怕错过偶像发过来的任何一条消息。 不及时看到都不行。 新消息果然来自「zhou」，毕果没有给简学周改备註，是觉得改成什么都不够。 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万一因为一个暱称就穿帮了呢。 -明天不做饭，我们出门吃。 依然简洁的简学周风格，毕果硬是品出了点丰富的内涵。 明天是周六呢，出门吃等于出门玩，出门玩等于约会，而且是简学周为了庆祝毕果的喜事，特意安排的约会！！！ 幻想真是美好，毕果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然后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开始写更新。 就现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状态，她能天天日更一万！ 然而，乐极生悲树大招风，毕果把新章发上去没多久，评论区突然涌出了一波负分评论。 晋江的评论打分机制，最高2分，最低-2分，百合频道作者少读者少，所以互相珍惜，一般很少有打负分的情况。 而且这些负分，全都打在免费章节，帐号id也是改过的无法查看的马甲，评论的话主题倒是很一致，说这本《和爱豆同居的日子》恶俗狗血，用烂了的老梗，文笔也矫揉做作，实在是想不通怎么爬到金榜第一的。 毕果来晋江三年，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恶意刷负的场面，今天是她第一次碰到。 这种状况基本有三类原因，一是文火了读者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碰到差评的机率便也大大增加了；二是私人恩怨，得罪了其他作者或者某个读者，被挟私报復；三是和你无冤无仇，但就是红眼病看你不顺眼。 毕果文下的负分时间内容统一，明显不是第一类。毕果平日里不混圈子，鲜少认识其他作者，也没开读者群，微博有读者发私信，她回得都客客气气。实在挑不出个能对她打击报復的嫌疑犯，所以应该也不是第二类。 今天她突然蹿上金榜第一，多少人看着盯着盼着的位置，她又不是什么老牌有名望的作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第三类了。 想到这里，毕果盯着那些负分，甚至还有点开心。 曾经她跟纪岚感嘆过，说你看都没有人黑我，说明我一点都不火。 如今也算是「被黑成就达成」，毕果学着简学周的样子挑挑眉，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负分评论扣不了她几个积分，不一会儿就有读者帮着她骂了，而且如果她看着实在不顺眼，还可以举报评论，要求管理员删除。 毕果现在还没打算理睬，收拾了下房间点了午饭，吃完饭又看了两集电视。 再一次坐到电脑前，她瞅了眼后台，有新一波的负分评论出现了，说辞跟之前差不多，毕果手速麻利地按了投诉，然后继续码自己的字。 为了气死红眼病，毕果第二更足足写了六千字，就是要在第一的位置扎稳了扒实了，有本事你别让读者买我的文啊，略略略。 等第二更发上去，已经是简学周回家的时间了。 毕果没再管晋江，抓着手机和小电风扇跑去了露台。 天气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一开露台的门，热风便烘裹了全身，毕果嫌弃地皱着眉，快速跑到露台边上，往下瞅了瞅。 车子还没到家，毕果吹着小风扇静静地等，一般简学周没说要加班或者堵车，最多再过十分钟，也就会回来了。 想起来有些甜滋滋的，住了不到一个月而已，两人已经熟悉又默契了。 放在花台边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毕果心尖一跳，回头一瞅发现是个虹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有断，毕果接起来没说话，等着对方说。 一个挺豪迈的女声，开口便叫道：「毕果妹妹。」 毕果愣了愣，这个称唿她还真反应不上来是谁。 那边也猜得到，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报了门户：「我是王爷，还记得吗？简总让你帮我p过照片。」 「王姐好。」毕果道。 「叫什么王姐啊，跟门口保洁大妈似的。」王泽道，「姐姐今天找你有正经事。」 「什么事？」毕果问。 「你现在正在更新的那篇《和爱豆同居的日子》，有兴趣出版吗？」 尽管加上王泽微信的第一天，王泽就表示知道了毕果晋江作者的身份。但被这么指名道姓地提出来，毕果还是立马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惭和尴尬感。 她快速道：「那个题材不能出版。」 「海外繁体出版。」王泽道，「其他的不用你管，只要你点个头，剩下的就交给姐姐。」 王泽说得轻松，毕果当初看签约合同却看得很仔细，她道：「签约的时候版权代理权给了晋江，您要跟晋江谈。」 「行业潜规则，先问问作者本人比较好。」王泽丝毫不避讳，「咱两熟人，价格什么都谈差不多了，你满意了，我再去联繫晋江，就一个实体出版，他们一般不会卡着。」 第26页 毕果想到这本文的来歷，便觉得惶惶不安，王泽和简学周是同事，如果王泽负责出版这本书，那简学周不管什么职位，都会有很大概率看到。 毕果没犹豫，回答道：「我暂时没有这个……」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泽打断了，王泽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我可以让简总跟你谈，她，你总放心吧？」 第14章 毕果愣了好一会儿。 她的脑袋有些乱，理了会才理清。 王泽给她挖了两个坑，左也跳，右也跳。今天她答应不答应，能够决定的，不过是简学周知道这篇文的时间长短而已。 毕果答应了出版，运气好，还能瞒过一段时间，毕果今天不答应，王泽立马挂了电话给简学周打过去，毕果今晚能见到的，就不一定是今天早晨走时，那个对她温柔又纵容的简学周了。 毕果有些震惊，她和王泽的交流不过也就是那张合成照片，和前前后后不过十几句的话，王泽怎么就抓住了她的七寸，一捏要命。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毕果决定迂迴一下，先探听点前因后果：「泽姐，您怎么突然对我那本书有兴趣？」 王泽显然对新称唿很满意，笑着道：「我是做图书的，我对所有有潜力的书，都有兴趣。」 「海外繁体的话，您是哪一家？」 「台湾布舍书社，我和他们合作。」 「合作是什么意思？」毕果盯着楼下，「是您做中间人吗？书的制作流程都是那家书社负责？那签合同的时候，也是和那边签吗？」 她刚问完这一堆，就看见简学周的车冒了出来，于是再接再厉又多问了两个问题：「我以前没有关注过这方面，所以不太了解，这个台湾的书社，和我们大陆的出版社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到时候书籍的发售是不是也仅限于台湾？」 车子已经进入了拐角，王泽开始回答毕果的问题，简学周的车技很好，停车又准又快，只是她在车上耽搁了点时间，推门出来的时候，王泽的回答已经说完了。 简学周的左右手上都提着袋子，肩膀上还挂着包，毕果放心下来一点点，对王泽道：「泽姐，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后面约个时间见面说吧。」 「早就想约你出来谈了，你不是一直没时间嘛。」王泽挺开心，「那行，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我看看状态，再约你好吗？」 「行。」王泽达到了目的，挺利索地结束了对话，「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再见。」 毕果赶紧挂了电话。 简学周正走到毕果的视线下，抬头望了过来。 毕果扬起笑脸，用力地对她挥了挥手，双手圈成喇叭对她喊：「简姐姐——我来接你——」 楼层挺高，毕果不知道她听清了没有，但她看见简学周笑起来，于是便拔腿又往屋内冲去。 抓着钥匙出了门，焦急地按了好几下电梯。 这种距离，能不能接到简学周，全凭运气了。 老天爷好像这次站在她这边，电梯刚好下来一辆，立马捎带上了毕果。 毕果一层一层地数数，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有些傻，万一简学周坐另外一台电梯上去了，岂不是还要在门口等她。 毕果这才发现，自己被王泽彻底搞乱了阵脚。 她缓兵之计拖住了王泽，想着王泽仗义点，她还能拖段时间，后面再想办法迴旋。 就算王泽不仗义，回头就要给简学周打电话，那现在起她跟着简学周，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先下手为强……不，坦白从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总比被人告发得好。 情急之下小聪明用了一大通，到了这会就变成傻子了。 毕果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等着电梯门开，命运的裁决。 「叮」地一声，这会下班高峰期，电梯外等着好几个人。 毕果扫一眼快速出来，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楼门旁的简学周。 手里的塑胶袋都放在地上，对上了毕果的视线，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毕果赶紧迎上去，因为有事所以笑得有些慌张：「简姐姐，热吧？」 「嗯。」简学周问她，「干嘛去？」 「不干嘛，就，」毕果顿了顿，挺心虚，「来接你。」 「这么两步路，接我？」简学周笑望着她。 毕果低下头，看到那两个大袋子，赶紧蹲下身提了起来：「看你拿的东西重。」 简学周没应声也没动，依然看着她。 毕果慌张抬头看她一眼，问：「姐姐，你有什么事吗？不回去？」 「我没事啊。」简学周慢悠悠道，「我这不专门在这等你来接我么。」 毕果心里一跳，第一反应是真好啊，简学周专门等她，这就是她俩没在电梯里错过的原因。但很快，她又反应上来，简学周前后说的话根本是自相矛盾的。 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一秒，就已经看穿了毕果的「接人」，根本不是单纯的接人。 毕果不敢再看她，提了东西就大步往电梯口走：「那我们赶紧上去吧。」 简学周跟在她身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不急不慢，始终错开毕果一步距离，让毕果瞥不见她的神情。 第27页 刚才电梯上去了一大堆人，这会倒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毕果在轿厢角落站定，装作看gg位的样子，简学周按了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 gg位的玻璃可真亮啊，毕果没盯几秒，就从反光里发现离她一步远的简学周在看她。 在毕果发现简学周的那一瞬，简学周笑了下。 两人同样是偷看被抓包，毕果又慌又羞愧，简学周却落落大方，一点躲避的表情都没有。 狭小的空间里，不过几十秒的静默时间，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毕果快步跨出去，觉得自己背后沁了一层汗。 轮到简学周问她了：「热吗？」 毕果一边开门一边用力点头：「外面太热了。」 「知道热以后就别下来了。」简学周道。 门打开后，一阵凉风，毕果愣愣地应了声：「哦。」 简学周刚进来，毕果手上的东西还没放好，便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提得站直了。 两人就在玄关处，跟刑讯逼供似的，简学周盯着她道：「所以今天有什么事？」 毕果心脏狂跳，无意义地道：「什么什么事？」 「这么反常，」简学周的眉头微微皱起，「发生什么事了吗？」 简学周问到这一步，毕果反倒突然安心下来。 简学周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常，那就说明她暂时还没暴露。 毕果垂眸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半真半假道：「也没什么，就工作上有点不顺利。」 「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你刚告诉我工作上有喜事。」 「啊……」毕果有些尴尬，「工作嘛，就……这样，忽起忽落。」 简学周挑了下眉，她放开毕果，换了鞋子往屋子里走：「今天晚上不做饭了，袋子里有水果，洗点待会当饭吃吧。」 「诶。」毕果应了声。 简学周进了侧卧，毕果知道她出来时要洗澡，便自己把东西都归置好，拿了几样水果，全都洗干净了，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她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简学周，等简学周干净清爽地出来后，讨好地道：「姐姐，葡萄我都摘下来用淀粉洗过了，你放心吃。」 简学周在她身边坐下，捏了颗扔进嘴里：「谢谢。」 葡萄晶莹透亮，刚刚被水浸泡过的简学周也晶莹透亮。 毕果把手机捏在手里，没再看，专心地看简学周吃东西。 当然，为了不暴露，她会很自然地跟着一起吃。 「毕果。」没过一会儿，简学周擦了擦手，踢了拖鞋，整个人盘坐在了沙发上。 「嗯？」毕果看向她。 简学周皱着眉，似乎接下来的话让她很烦闷一般：「工作上的事，的确忽起忽落，所以你得把它跟私生活分开，不要太过于影响心情。」 毕果心里暖融融的，灵机一动，反问回去：「姐姐，你分开了吗？」 简学周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分直白道：「没。」 毕果笑起来：「姐姐你都分不开，更别说我了。」 「咱两工作性质不一样。」简学周道。 毕果赶紧问出来：「姐姐，你是在白橡文化上班吗？」 之前她没有打听简学周的工作，一是觉得关系没到那么亲近不礼貌，一是觉得问这些没什么用，问了别人的，总要说自己的，而毕果，不太愿意说自己的。 现在到了这一步，她不得不打听点情况，给自己算好掉马的时间，心里会有底一点。 多亏之前去过那个签售会，主办方就是白橡文化，不加b君羊b壹b壹b零b捌b壹b柒b玖b伍b壹至于太突兀。 简学周顿了顿，一直皱着的眉头突然展开了，她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将自己和毕果的距离拉近了些。 「听过白橡文化？」她问。 「鼎鼎大名，何止听过。」这个毕果可以实话实说，「晋江有一半的实体书都是白橡文化出版的，作者论坛三天两头飘着帖子，问怎么才能通过白橡的审稿。」 「白橡编辑部分了很多个组，各组之间风格迥异，所以过稿的要求也不一样。」简学周直接道，「你投的哪个组？」 「没有没有我没有。」毕果吓一跳，用力摆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不知怎么地，简学周突然看着挺高兴：「保持好奇心是好的。」她用十分纵容又亲近的语气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毕果便抛出最想知道的：「姐姐你在白橡是什么职位？」 简学周笑起来，乐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毕果，眼睛弯弯的，问她：「你想干嘛？」 「我真就是好奇，好奇！」毕果提高声音，加强气势。 「我呀……」简学周慢悠悠地拖着字，「我就是跑业务的。」 「跑业务？」毕果瞪着眼，不相信。 「对啊，就问问这里，你们要不要买我家书呀，问问那里，你看看我这书棒不棒，是不是拍电视剧特别好。」简学周伸手捏了下毕果胳膊，巧笑倩兮，「对了，我还管仓库，你要是喜欢白橡出的哪本书，我可以白送你。」 毕果道：「王泽叫你简总。」 「客套。」简学周道，「现在你见哪个人不叫个老闆。」 毕果笑起来，想学着简学周捏她的样子，也去捏下简学周的胳膊，但看了看那光滑白皙的皮肤，还是没敢下爪。 第28页 最后只是在简学周放在她面前的手背上，伸出一只指尖，戳了下。 「我大概知道了。」毕果道，「你管市场，还管版权，管台前，还管幕后，肯定是个大总。」 「哈哈哈哈哈……」简学周笑出了声，「大总。」 「对，」毕果也跟着乐，「不是小总。」 「好的，大总。」简学周拿了颗葡萄，对毕果道，「张嘴。」 毕果乖乖地张开，简学周十分精准地把葡萄扔了进去：「你这个称唿不错，赏你颗葡萄。」 「嘿嘿嘿。」毕果口里甘甜溢开，声音也甜甜的，「大总，你工作那么忙，不会事无巨细地都自己上手过目吧？」 简学周挑下眉，表情看着十分地意味深长：「那看对谁了。」 毕果嘴里的葡萄差点噎住她。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毕果也没套出个确定的话来。 简学周这个人，要真是日常唠嗑，那是个极好的对象，风趣幽默顾盼生辉。 要怀抱了不纯目的想要从她嘴里掏东西，那就跟打太极似的，柳暗花明，又花明柳暗，绕来绕去，最后跟没说一样。 但做过的承诺，简学周从来都是记得牢靠的。各自回房睡觉前，她还提醒了毕果一句：「明天早点起哦。」 毕果自然不会忘记这自定义的约会，用力地点头，像只磕头虫。 第二天一大早，毕果就进了浴室洗洗涮涮。 等她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以后，简学周侧卧的门打开，一抬手打个哈欠，再放下手时，睡衣的吊带便滑下了胳膊。 毕果扫一眼赶紧别开眼神，把目光放在膝上的书上，十分装逼地翻一页，道：「简姐姐，早上好。」 「好。」简学周应一声，进了浴室，每一处响动，都让毕果觉得整个世界都活了起来。 趁着天还没热起来，两人提早出发。 坐上简学周车的副驾驶，还被她检查了安全带，毕果脑袋里的情节一个个往出冒，她欣喜地预算着，这一趟约会完，往后一个星期的更新内容都不用愁了。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两人进了虹城最繁华热闹的国金中心，还没决定上哪一层，就遇见了位不速之客。 毕果没有见过王泽本人，但她曾经盯着那张脸的照片，细细看过一晚上。 所以王泽在人群中一露头，毕果心里便狠狠一沉，剎那间，粉红泡泡全部消灭，警铃大作。 王泽个子很高，比照片上看着还要高，旁边帅气的安保小哥都没她高，所以那双长腿踩着高跟鞋过来的时候，明明人一点都不胖，却硬是闯出了一番虎虎生风的架势。 她笑得可开心，老远地就张开双臂打招唿：「学周！果儿妹妹！可真是太巧了！」 毕果盯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拥抱，心里的警铃拉成了防空警报。 巧个屁！王大姐绝逼是故意的！！！ 第15章 王泽没能抱着毕果，简学周上前一步把她挡开了。 当然，王泽也抱不着简学周，这位简总，一般不容得人近身触碰。 王泽看着面前的简学周，讪讪地收了手，把目标放到简学周身后的小可爱身上，招了招手道：「果儿妹妹，我是王爷呀。」 毕果探出个脑袋，点了点头，道：「王姐好。」 「怎么叫得呢！」王泽一向在乎称谓的问题，她沖毕果眨了个眼，「我们不说过这个话题了么。」 毕果从她亲切的眨眼里看到的全是威胁，君子能屈能伸，赶紧改口道：「泽姐。」 「诶。」王泽笑着道，「这多好听。」 她还待再说什么，简学周开口了：「你怎么在这儿？」 「周末在国金还能干什么，吃喝玩乐呗。」 简学周往她身后扫了一眼：「一个人？」 「新时代女性享受孤独。」王泽真人说话比在网上还皮。 简学周抬手拉了毕果的手腕，沖王泽假笑了下：「那新时代女性您继续享受，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走，毕果巴不得离王泽远远的，明明是简学周拉着她，没几步都走到简学周前面去了。 「诶！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王泽控诉道，见两人没有停步的意思，迈开腿追了过来，身高腿长，很快便超过了毕果，直接挡在了她们前面。 王泽看着两人，倒退着走：「简总，都这么巧碰上了，一起玩呗，歌里唱得好，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 简学周没理她，转头问毕果：「离午饭时间还早，我们先来点小吃垫肚子？」 「诶，小吃好！」王泽看向毕果，「负一层，我知道有家臭豆腐，味道特别好。」 简学周道：「上季度报表，下周一晨会我们公开讨论讨论吧。」 王泽立马慌了：「这种各组交上去的东西，没必要公开讨论吧，都是虚数，编辑部又不是市场部。」她沖毕果一抬下巴：「是吧，果儿妹妹。」 毕果摇头：「我不……」 懂字还没出口，王泽又道：「我们算是同行，编辑作者不分家，晋江百……」 毕果心里一跳，抓住简学周袖子道：「简姐姐，我饿了，我们去负一层吧。」 王泽笑得十分得意：「百来位作者都和我们有过合作呢。」 简学周看着毕果，有两秒钟令人窒息的停顿，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好。」 第29页 王泽胜利，终于转过了身：「我带路我带路，我最熟的就是负一和六楼了。」 负一和六楼都是吃的，毕果看着王泽女篮国家队般的身高，心内感嘆，都是吃出来的吗？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毕果来说并不愉快，带上王泽是受她隐性的胁迫，但单是遂了她这一个愿显然不够。 不管是吃什么，还是往哪个方向走，这种问题一旦出现了分歧，王泽都要一个眼神瞟过来，让毕果站她这一边。 如果眼神不够，就用语言，反正她和简学周是同事，但凡提点编辑部的事，都能扯到作者身上去，只要扯到了作者身上，还怕扯不到毕果身上？ 毕果很是纳闷，简学周明显是王泽的上司，王泽面上还算恭敬，但说出来的话，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她常常顶嘴。 简学周不甚在意，或者说她不甚在意这样的王泽，她更在意的是毕果，有好几次，被两人的眼神夹击，毕果觉得自己的唿吸都要离体了。 如果王泽在用这种方式，恐吓加逼迫毕果跟她达成出版合作，毕果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毕果一直提心弔胆，她的身高本来在两个高而且还踩高跟鞋的人里就是最低的了，再加上惶恐和慌张，整个人像只没见过世面的鹌鹑，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负一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简学周接了个电话，走远了示意两人等她。 王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张开搭在椅背上，占完了这张椅子，就仿佛拥有了天下。 机会难得，毕果赶紧上前一步，盯住了这个人，小声道：「泽姐，不是说好了再约吗？」 「是啊，」王泽揣着明白装煳涂，「所以说咱两有缘呢，赶早又赶巧。」 毕果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我这是私人时间，不谈工作。」 「没谈工作啊，有谈吗？」王泽继续装。 「那你就别提晋江了好吗？」毕果很无奈。 王泽笑了下，拍了拍椅背：「妹妹你过来。」 毕果没动。王泽朝简学周的方向瞥了下眼：「快点，她要回来了。」 毕果真是许久没被人这么气过了，她甚至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王泽道：「你那文我这两天正追呢，写得可太带感了……」 毕果一屁股坐下去：「行了，我过来了。」 王泽在她肩膀上拍了响亮的一巴掌，然后盯着她，眼睛发光：「果儿妹妹，我跟你说实话，百合市场太小，我一般不做。但你这篇文，实在是值得做……」 毕果打断了她的话：「我也跟您说实话，我这篇文什么水准我心里有数，我没觉得它有出版的资格。」 「那你是没关注过我们公司吧？」王泽顿了顿，「没关注过我们花泽图书组。」 「白橡我知道。」毕果诚实地回答她，「花泽没听过。」 王泽咂吧两下嘴：「你以前没出版过书我不怪你，现在我跟你简单介绍下，我们花泽，不是出版正统文学的，什么有趣，什么有热度，什么有搞头，我们出什么。」 毕果简单地应了声：「嗯。」 王泽道：「百合里面，能突然爆上金榜第一的文其实也不少，但没一个像你，早上第一，中午就招来一片黑。」 毕果皱了皱眉。 王泽撞了她肩膀一下：「诶，我们转悠好一会了，你都没看一眼手机。你知道你被人轮了吗？」 「什么？」毕果愣了。 王泽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妹妹，你，被人，轮了。」 简学周打完电话回来，见毕果和王泽坐在一条椅子上，表情有些发愣。 她还没走近，便先招了招手，毕果的动作就跟卡壳了一样，暂停了好几下才跑到了她身边。 「简姐姐。」她叫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简学周盯着王泽，王泽一脸无辜。 简学周想起刚才电话的内容，转头看向毕果，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毕果抬眼，怯怯的：「简姐姐，怎么了？」 「陪我去买两件衣服。」简学周道。 「……好啊。」毕果呆呆地应了声。 王泽还没凑过来，简学周便对她道：「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王泽张了张嘴，简学周又道：「周一晨会别迟到了。」 王泽挑了挑眉，把话咽回肚子里，对毕果道：「果儿妹妹，那我们以后再约。」 毕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简学周拉起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三楼女装区，下了扶梯简学周随便进了家店。 她拿了件粉色裙子，问毕果：「这个怎么样？」 毕果收了收心神，望过去，有些惊讶。 简学周鲜少穿这么明亮的色调，哪怕她的衣服颜色种类繁多，也都是刻意降了明度的颜色，和十分简洁优雅的剪裁。 这件裙子，对于简学周来说，好像有点可爱了。 但女人嘛，偶尔想穿件可爱的衣服，毕果是很能理解的，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回她：「很漂亮啊，试试看。」 简学周勾了下唇，将衣服递给她，毕果赶紧接上，像个导购小姐一样，跟在简学周身后，一件件拿过她看中的衣服。 怀里抱满了，简学周对试衣间抬了抬下巴。 毕果心领神会，赶紧过去，但试衣间的帘子拉开了，衣服也都挂进去了，毕果一回头，发现简学周并没有跟上来。 第30页 她掀开帘子瞅了瞅，简学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头刷手机，一副等人的模样。 「诶？」毕果看着她。 简学周头也不抬地对她挥了挥手。 「姐姐，你来嘛。」毕果道，「这间没人。」 简学周终于抬了眼，望向她，两秒的停顿后，她笑了笑，道：「我今天不方便试衣服，你帮我试。」 「诶？」毕果还没经歷过这种操作，但不方便试衣服，她转念想了想，倒也是能理解。 女人说「身体不方便」，还能因为什么，一月一次的冤家呗。 她向来听简学周的话，对于偶像的这点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于是退回了帘子里，不忘了说一句：「姐姐，那你就大概看一下，我身材不好，有些款式可能穿不出样子。」 「嗯。」简学周淡淡应了一声。 毕果按顺序来，先拿了那件粉色裙子，尺码穿她身上倒挺合适的，不知道简学周是不是因为比她瘦，所以和她一个码。 虽然没有偶像高没有偶像漂亮，但一个码，也算是有了共通处，毕果还挺开心的。 王泽说她在微博上被人轮了，毕果只来得及看了两眼。的确是被人轮了，毕果的微博平日里鲜少打理，粉丝不多，互动也少，但现在她的消息栏里已经一排99+了。 一眼扫过去，几乎看不见好话，毕果之前打定主意不在意，但真到了这一刻，心情还是很快地沉了下去。 简学周说了，工作和生活要分开，毕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外面的简学周，能给自己找一百个开心的理由。 那么，就把不开心的事，忘掉吧。 毕果搓了搓脸，笑起来，这才拉开帘子，跳了出去，对简学周道：「姐姐，看！」 简学周望过来，毕果鲜少穿这种露肩露腿还两侧露了腰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抬手捂住了脸，笑着道：「不要看脸，会影响衣服效果！」 简学周站起身，走近一步，抬手拨了下她的手：「拿下来。」 毕果从指缝里望见简学周的眼睛，见她的神色似乎还算满意，便嘿嘿笑着拿下了手。 「转一圈。」简学周道。 毕果乖乖抬手转圈。 「嗯，好看。」简学周下了结论。 「是吗？」得到这个评价，毕果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辱没这件漂亮的衣服。 她转身进帘子里：「姐姐，我再给你试下一件。」 帘子一动，简学周也闪身进来。 毕果愣了愣，回身问她：「姐姐，你要自己试了吗？」 简学周慢条斯理地将帘子的挂带拧了个8，结结实实套在了挂钩上，这个动作就像反锁门一般，看得毕果心头一紧。 简学周转过身，左手扶上毕果的肩，右手捏住了她背后的拉链。 她垂眸道：「你试，这拉链不好拉，我帮你。」 试衣间里有相对的两面镜子，毕果一侧头，便看到无限重复的两个人，用极其暧昧的姿态，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简学周专注于自己手指上的动作，拉链往下滑去，露出毕果白净的背。 毕果知道在正常的女孩子之间，这样的事，算不得特殊。 但对于她不一样，她的皮肤每一寸毛孔都在感知着简学周与她相触的地方，随着那指尖的缭绕，骨头都忍不住微微躁动。 简学周看着那阖动的肩胛骨，看着毕果挺直了嵴背，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再抬眸去看毕果的脖子耳朵，都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显得稚嫩又无措。 心头一动，简学周觉得自己找着了好办法。 拉链已经拉到底了，但她不退反进，微微倾身，嘴唇贴近了毕果的耳廓。 勾唇笑着道：「你这么害羞呀？」 毕果脑袋里轰地炸开，能听到简学周声音的耳朵不是自己的了，能闻到简学周身上香气的鼻子也不是自己的了。 视觉更为刺激，毕果想闭闭眼平心静气，但当然，眼睛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愣愣地盯着镜子，盯着镜子里无限重复，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半晌，只能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嗯……」 简学周唇角的笑容彻底绽开，她还搭着毕果肩膀的手，将那已经摇摇欲坠的裙子肩带勾在了手里。 「你要是还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简学周慢悠悠道，「那我可就要帮你脱衣服了。」 第16章 毕果知道简学周说到做到。 合租这么久，简学周在家从来都是想脱就脱，从来没刻意避过她。 这就是直女的坦率和大胆，她敢当着毕果的面把自己扒光，也能在这种让人羞耻感倍增的场合，把毕果扒光。 毕果一颗心颤得像没了壳的果冻，如此紧张的时刻，她的脑袋竟然还腾出空安排了下剧情，发誓要把现在发生的一切，变个形式，写到《和爱豆同居的日子》里去。 然而一想到这篇文，再理清了简学周话里扔出的选择，毕果便兴奋不起来了。 她像只冒着热气的粉红小乳猪，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简学周的触碰。 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背抵上了墙面，这才觉得羞耻感下去了一些，毕果开口，声音抖抖索索的：「不，不，不用，我，我，我自己来。」 简学周脚没动，双手背后身子前倾，消泯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直直地望进毕果的眼睛里：「你的意思是，会告诉我原因咯？」 第31页 毕果有一瞬间的犹豫，简学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毕果慌张点头。 简学周很满意，伸出来的手也没闲着，支棱到毕果眼前，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这个动作的含义真是见仁见智，不能深入解析。 毕果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往后再缩一缩，提出要求：「简姐姐，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一下？」简学周挑挑眉。 毕果深吸口气，闭眼喊：「您能不能不要进来了！」 简学周笑起来，好一会儿，终于掀了帘子往外走，扔下句话：「你喊那么大声，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毕果瞪大了眼，但能看到的，也只剩下晃悠的帘子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毕果试衣服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迅速。 就跟有仗要打似的，脱了立马就穿，穿好立马钻出去给简学周看。 简学周奸计得逞，悠哉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再为难毕果，看一眼，判断个能穿不能穿，便挥手让她去下一套。 没一会，两人从试衣间里出来，简学周拿着挑好的几件去了收银台。 毕果想起那句「你喊那么大声」，等得坐立不安，觉得这店里的人，不管是导购还是顾客，都时不时地对她们瞟来异样的目光，便干脆去了门外，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把自己藏了起来。 简学周提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前后左右瞅了一圈，才瞅着了掩映在绿植后的人。 她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都递过去：「拿着。」 毕果乖乖地接过，跟小丫鬟似的，跟在了简学周身后。 这会正值午饭的点，商场里的人流肉眼可见地拥挤了起来，简学周问毕果：「还逛吗？」 毕果心事重重，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姐姐，你还逛吗？」 「我问你呢。」简学周看她一眼。 「你还要买什么，我陪你。」毕果道。 简学周有些无奈，她伸出手指准备去戳毕果的肩膀，但毕果在她抬手的那一瞬，便往后退了一步。 简学周看着自己的手，很是纳闷，吓成这样了？ 她甩了下手，转了身：「那回吧。」 毕果依然没什么异议。 两人到了地下停车场，毕果把手上的东西塞上后座，自己也爬了进去。 简学周正在开驾驶位门的手顿住，问她：「坐后面？」 毕果点了点头。 简学周「啪」地摔上了门，一步跨过去拉开后车门，自己也坐了进去。 被挤得往旁边搡了一大截的毕果：「……！！」 停车场里昏暗又寂静，简学周盯着毕果，表情有些严肃。 毕果睁着大眼睛，一动不敢动，连唿吸都要停止了。 简学周终于开口，她道：「你怕我？」 毕果点头，又迅速摇头。 简学周眉头皱起来，毕果赶紧解释：「怕，是崇敬的怕。」 「不怕我扒你衣服？」简学周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邪气起来，「这里也是个好地方。」 毕果摇头，又疯狂点头。完了赶紧加一句：「我知道姐姐是开玩笑呢。」 「唿……」简学周长舒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看了会车顶。 然后温柔又和缓地道：「对，我是开玩笑呢。」 「嘿嘿。」毕果傻笑两声缓和氛围。 简学周看着她，道：「我不会对你怎么着的，你不用怕我。」 「不怕。」毕果摇头。 简学周侧了身子，让毕果看清她的脸：「说句很惹人厌的话，我都是为你好。」 毕果愣了愣，不知道这话题是不是突然转了。 简学周继续道：「我大你七岁，你叫我声姐姐，我就不会害你。」 毕果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笑着怼了句：「叫你姐姐的，你都会为他们着想吗？」 简学周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不会。」 毕果没说话，低头拽了拽自己短袖下摆，暗搓搓地想，这说明她在简学周心里，是特殊的。 简学周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模样：「我们说正事。」 毕果一直在等着她逼供，但没想到环境氛围是这样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拖到家，将说辞设计得更不容易暴露一些。 简学周才不管这些，她盯着毕果，这次是实打实的严肃表情：「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什么，说吧。」 毕果一通竹筒倒豆子：「姐姐你知道我在晋江全职写小说嘛，然后昨天早上我很开心是因为我的新文成绩不错，昨天晚上我不开心是因为因为成绩不错所以有人来黑我。今天那会我有点发愣，是因为黑我的人越来越多了，而我扫了两眼觉得他们说的还挺有道理。」 毕果避过了有关王泽的一切，现在说的也都是实话，她不想骗简学周，至多就是对她暂时隐瞒一些东西。 「嗯。」简学周应了声，没有怀疑她话的真假，顺着她的话问，「既然知道是黑子，为什么还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就……我那篇文……」毕果低下了头，说得支支吾吾，「没什么……内涵，我自己也觉得不应该有那样的成绩。」 「成绩是谁给你的？」简学周问。 「读者。」毕果道。 晋江金榜的排名是按照作品的七天收益实时排行的，有多少订阅，都是一个个读者攒起来的。所以毕果说成绩是读者给的，完全没犹豫。 第32页 简学周又问毕果：「你们晋江老总是业界有名的夫妻档，你说他们办这个网站，是为了什么？」 毕果有些愣：「嗯？」 简学周道：「是为了我国文学艺术的繁荣昌盛吗？」 毕果笑起来：「为了赚钱啊。」 「这不就结了。」简学周的手抬起来，这一次毕果没有躲，细长的指尖落在了毕果的肩膀上。 简学周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说一句，指尖戳毕果一下，像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全都戳到毕果心眼里去。 「晋江的存在是为了赚钱，而你的产出获得了受众的认可。市场反馈的成绩，不是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有的，而是真金白银摆在那里，你已经握在手心里的。」 「是你的东西，你就好好拿着。」简学周看着她，「谁要是拼实力跟你抢，你抢不过也就算了，但要是别人动点歪心思就让你自暴自弃妄自菲薄了，你是不是傻？」 毕果实在没想到，简学周对待这种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看法。 在毕果的印象里，简学周的作品，以及那为数不多的周星桥的採访，都透着一股摒弃世俗欲望的高洁之气。 周星桥不出席颁奖礼，曾经有人开出天价买她的影视版权，周星桥也没有卖。 毕果和无数科幻迷们，都觉得这个人不为名不为利，一心为的只是纯粹的艺术追求，高尚的人文关怀以及中国科幻文学的蓬勃发展。 如今，周星桥本人戳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你赚的钱多你就是老大，文学的价值就是可以用市场来衡量。毕果竟然不觉得星辰陨落，心底反倒生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到了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没有人真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云泥之别。只要有靠近的可能，只要有一线连接的天梯，她也想要攀爬而上，与她比肩而立。 如若云端上的那个人，朝她迈下来一步，那岂不是抵了她千千万万步，瞬间让一切虚妄都变得有希望了起来。 毕果心血翻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翻腾得更加厉害。那些束缚着她的，让她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情感的东西，破了道口子，唿唿进风，把盛夏的闷热吹得七零八落。 毕果的掌心隐隐骚动，最终还是没忍住，放任自己抬手，一把握住了简学周戳在她肩膀上的手指。 简学周偏了偏头，有些微惊讶，道：「真傻了？」 毕果问她：「姐姐，你说话算数吗？」 「我哪句话没算数了？」简学周反问道。 毕果就这样握着她一只手，另一条胳膊张开，搭在了简学周肩上，然后将自己的身子靠近再靠近，最终，成为一个肩头相抵的拥抱。 毕果声音嘟嘟囔囔，有点委屈，又像是撒娇：「我现在验证一下，你说让我随便抱的那句话。」 第17章 这一抱，就是将近一分钟的静默时光。 简学周没动也没说话，毕果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她贪恋简学周身上的香味，又不敢放开了气息去唿吸，她心里清楚简学周不会因此讨厌她，却还是计算着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短，笑着放开了手。 简学周挺直了身子，表情很淡地看着她，毕果往后缩了缩，把自己和一堆纸袋子挤在一起，发出摩擦的声响。 简学周问她：「完了？」 毕果愣了下，点头。 简学周又问：「这就完了？」 毕果顺着她的话问：「姐姐你想……怎么着？」 「不是我想怎么着。」简学周笑起来，抬手拉开了门，「我还以为你要怎么着呢。」 毕果「唰」地热气上脸，赶紧道：「我没想怎么着，就是，抱一下。」 简学周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上车：「为什么突然想抱一下？」 毕果瞄一眼人，手抬起来胡乱划了个圈：「就，我觉得简姐姐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茅塞顿开，茅塞顿开……」 简学周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那你准备怎么做？」 毕果道：「把我的位子占稳了！气死他们！」 简学周笑了下，没说话。 车子很快驶出停车场上了路，毕果观察着简学周的神情，见她没有交流的意思，便掏出了手机，开始认真看微博上的情况。 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之前她只扫了两眼，还纳闷呢，红眼病为什么可以搞来这么多的号来微博轮她，现在她清楚了，她占着金榜第一的位置，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有人将《和爱豆同居的日子》中一段描写投到了雷文吐槽中心，这是个有近百万粉丝的微博大v，虽然置顶的投稿要求里写明了仅供娱乐、不许解码，但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不会让这个码太厚。 很快有个叫「凌凌最可爱」的普通读者号转发了这条微博，不仅抱怨这篇文丢百合小说的脸，还夸夸其谈地数落了整个晋江百合频道的没落，最后点题，竟然能让这样的文上了金榜第一。 有了这条微博，不但投稿文章彻底解了码，表达公愤的人也名正言顺多了。 骂这篇文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的，骂这个「凌凌最可爱」以偏概全看不到好文的，迅速将事态从一篇文升级到了一个圈的地步。 其中转发传播量最大的几条微博，都是百合文圈里有名的作者，转发时也不多说，只是简单表达一下，不是所有的百合小说都是这样的。 第33页 但这已经够了，他们的粉丝量大，纯度又高，足以热热闹闹把人轮起来，言辞激烈一些的，直接便喊着「碧根果滚出百合圈」了。 毕果看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以后，翻页的手指已经在发抖了。 那段被无数人骂粗俗噁心猥琐语法错误的描写，其实不过短短一百来字，只是毕果小说中对混乱梦境的阐述。 但路人不会去了解前因后果，评论和转发大量集中的地方，又仿佛信徒一般替自家作者被殃及打抱不平。 提出异议的人很少，毕果在大量的私信中看到过几条支持她的，同她一样，人微言轻，没办法抵挡抹黑的浪潮。 这些所谓的圈内粉丝们，吵吵闹闹了大半天时间，见毕果没有回应，生怕事情平息下去，如今在使劲地挖黑料。 这一片截图，那一片截图，《同居》不够截了，就去截旧文，断章取义，甚至把一个配角的三观安在了作者身上，说碧根果是比直男还直男的直男癌。 他们嘲毕果写了三年如今都没有粉丝或者亲友出来替她说话，他们嘲毕果言情扑街了就继续回来写百合赚钱，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了踩狗屎运的这一本，碧根果以后必定本本扑穿地心。 毕果把手机扔了出去，落在座椅的角落里，好一会儿，毕果才重新扒拉了出来，握在了手里。 但她已经害怕打开手机了，她有些无措，无法做到彻底忽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反抗才是最有效的。她隐隐抓住了背后的缘由，甚至确定了幕后主谋，却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或者说，以她现有的能力和资源，她跟本想不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毕果弯腰，手肘撑住了膝盖，愣愣地盯着脚下。 车子驶进小区，很快稳稳地停下来，毕果抬手抹了把脸，侧身把后座的东西全都收拾好，开门下了车。 简学周来到她身边，接走了她一只手里的袋子，这个点天气很热，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回家开了空调。 简学周依然是先准备去沖澡，毕果等在浴室门口，叫住了她。 「姐姐……」她喃喃开口，后面的话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简学周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等了足有两分钟，毕果低头拧了两分钟的衣摆。 「毕果。」简学周叫她名字，待她抬头看向她了，道，「要一起洗吗？」 毕果眼睛瞬间瞪大，慌张道：「不，不用。」 简学周一脸纳闷：「那我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让你把我拦在浴室门口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了。」 毕果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随便从脑袋里拎出一句来，问：「简姐姐，如果工作中，有人设计你污衊你陷害你，你怎么办？」 简学周笑了笑，道：「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但仇肯定是记着了，以后该报的都要报。」 「真有人这样干过啊？」毕果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却还是忍不住地问。 简学周弯了腰，盯着毕果的眼睛，长睫一眨：「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做兼职和寒暑假工，到现在，算起来有十年工龄了吧。」 「这个世界上，好人多，但坏人也不少，还有一些人，因为要和你抢同一块蛋糕，会从好人变成坏人。」 「坑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看看我现在……」简学周直起身子，十分得意的表情，「我过得不好吗？」 「好。」毕果不用过脑子，开口便回道。 如果说像简学周这样事业有成，爱好也获得了极高成就，又美又自信的人还不算过得好，毕果便也想不出什么样的人生才算是好了。 简学周对她的反应挺满意，指尖点在毕果鼻尖上：「就这样，生活总有风浪，但没什么过不去的。」 说完她转身进了浴室，毕果也没再拦着，只是门一关，浴室里水雾蒸腾，毕果仍然站在门口没有走。 水哗啦啦一阵又一阵，最后停了，简学周的身影影影绰绰，随着灯光轻轻晃动。 她正在用毛巾擦头髮，偏头看向浴室的门，毕果没有躲。 简学周扬声道：「妹妹啊，我今天把攒了一年的鸡汤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毕果笑起来，一旦唇角开始上扬，便有些控制不住弧度。 「没有了，我在等你出来。」 「等我干嘛？」简学周随即打开了门，雾气冲出来扑了毕果一脸，连视线都模煳起来。 只瞥见这人是穿着衣服的，毕果便大胆地迈进一步，抬手紧紧地揽住了简学周的腰。 很用力，但很短暂，很快放开退后。 「等着谢谢你。」毕果道，说完转头便跑了。 好一会儿，简学周才动了动撑得有些发麻的脚，回了浴室，继续没有完成的护肤工作。 身体乳一点点推开，刚才那一个迅疾的拥抱，在简学周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简学周皱了皱眉，突然有些后悔，给出的这什么特赦了。 提前问她确实没什么意思，但这样毫无徵兆，意思多得又好像有些过头了。 这才两天不到，就抱了三次，简学周拿了手机，发出去条消息： -小狗喜欢抱抱？ 毕果并不知道自己被简学周叫做「小狗」，更不知道这人在她的隔壁房间，正聊她聊得欢。 第34页 自从简学周出现在她家以后，发生的一切都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特别是这两天，毕果的脑袋来回地倒腾，一会直冲九霄，一会坠入地狱。 到了现在，那些喜悦的、难过的、激动的、郁卒的情绪，全都平静了下来，汇成了一股温柔的力量，推动着她。 毕果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变化的事，一些可以改变整个人生道路的大事。 这些大事，必须指向那个明确的方向，方向的尽头，站着简学周。 但她一时之间无处下手，来回地在房间里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房间里所有的物品和摆设，都是按照她的心意来的，自从住进这套房子开始，毕果便一点点为自己打造出了最舒适的环境。 她在这间卧室里休息，在这间卧室里办公，在这间卧室里同纪岚，肆无忌惮地聊天。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生活，这些交流，就已经足够了。 但如今一想到简学周，她便知道，不够，不够，一切都还不够。 手机放在桌子上，这是毕果与外界最多的连接点。 现在，微博里有大量的恶意，晋江里大多仍是催更的读者，扣扣里的老友陷在自己痛苦的疾病中，唯有简学周，和简学周身后那个明亮广阔的世界，在向她不断招手。 毕果奔过去，抓起手机，打开和简学周的对话框，又退了出来。 几秒后，毕果再次打开对话框，这次点进「zhou」的头像看了好久，又不报什么希望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然后毕果愣住了。 只三天可见，以往一片空白的「zhou」的朋友圈，刚刚转发了条消息。 【白橡文化招聘启事，期待有梦想的你！】 第18章 毕果自认这辈子做的最叛逆的两件事，一件是高三那年和家里出柜，另一件就是大四实习的时候，把文件摔到了上司脸上，从此踏上了全职作者的道路。 她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人，但被欺压得太甚，被热血一烘，便也能不顾后果，干出常人没胆子去做的事。 毕果大学专业汉语言文学，是自己喜欢的学科，专业成绩不错，又参加了很多课外活动，因此到了实习的时候，比起一般初入职场新人的战战兢兢，毕果显得非常自信。 那是一种踏踏实实的自信心，她相信自己头脑聪明，做事又踏实，肯定能在公司里获得好评，站稳脚跟。 然而事实远比她想像得复杂许多。 作为实习编导，为了一个自媒体节目的剧本，她认认真真调研，做了数据统计、节目策划，给了三份剧本，最后上司敲定了一份，又仔仔细细修改了四五遍。 最后，剧本确定，第二天开机，毕果高兴得一晚上梦里都是拍摄的场景。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能把自己的文字转变为影音，这都是让人打心底里兴奋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在工位上刚打开电脑，同组的同事一脸困顿地路过她，道：「昨天晚上你那个剧本，可改死我了……」 毕果当即拉住了她，问：「哪个？今天要拍的那个？让你改了？」 「是啊，张总十点半给我发过来，我改到快一点。」同事非常不耐烦。 毕果要来了修改版，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这位同事几乎是重新写了一版，语句不通，错别字遍地，生硬地喊口号，故事情节如同喜洋洋和灰太狼。 毕果声音发抖地确认：「确定是这版了？」 同事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地道：「是啊，过会我去跟组，今天下班前肯定赶不回来了。」 毕果起身，拿着那份狗屁不通的剧本，直接去了上司办公室。 她问上司：「不是说定稿了吗，怎么又改了？」 上司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那您可以和我说，这个本子不一直是我负责吗？」 「昨晚时间太紧，我怕你改不出来。」上司没什么表情。 毕果把那份剧本放到了上司面前：「现在这份，您觉得满意吗？」 「嗯，」上司扫了眼，「就按这个拍。」 「好。」毕果转身，原本想问个明白就这么出去了，却还是在开门的那一瞬，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给了自己十秒钟的冷静时间，冷静无效。 毕果转身，一开口就没憋住眼泪：「您要是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可以在我出数据报告的时候，出策划的时候，出三版初稿的时候，告诉我。」 「也可以让我一遍遍地改，直到您满意为止。哪怕是到了最后通牒的时间，只要您给我机会，我可以通宵不睡觉。如果我的剧本拍摄播出后，效果不理想，我可以负全责。」 毕果快步走回去，拿起桌上那份剧本：「可是现在，您是什么意思？我写了整整一个月，您明明点头通过了，却临时变卦，让别人用两个小时把它改成这个样子……」 上司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当时情况太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这个本子不管最后什么样，肯定是有你的功劳的……」 「这是谁的功劳的问题吗！」毕果的怒火一下子蹿到了顶尖，「这是你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这是你对拍摄后果的不负责！我就想问你，你真的觉得这份垃圾好吗！比我之前写的好吗！」 第35页 上司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请你尊重同事的工作。」 「你们尊重我了吗！」毕果把剧本摔了过去，有好几张扑起来，打到了上司的脸。 有种大义凛然的决绝感，实习以来所有细小的不公汇聚到这一刻，终于不用忍耐和回头。 毕果盯着这个很多次出尔反尔，只知道护着谄媚员工的上司，一字一顿道：「这就是垃圾，你就喜欢用垃圾。」 「毕果！」上司终于忍不住，憋红了脸，唰地站了起来。 毕果没等他再开口，快速道：「我辞职，现在就走，之前的工资，你爱发不发。」 甩上了办公室的门，那位同事就站在门边上，她皱着眉对毕果道：「你这个样子，去哪里上班都不会好的。」 毕果回她：「抱歉，其实我不上班，拿的钱也比你多。」 当时大概是爽文套路看多了，所有的反抗从开始到发生，短短的几分钟，几乎都没过脑子。 等收拾东西回了家，躺在床上，毕果才反应上来，她干了在别人眼里多么幼稚的事情。 但她一点都没后悔，即使后来她去找工作，总是心里放着点阴影，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想干，试岗没过便离开，来来回回折腾得人身心疲惫，她也没后悔。 因为她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全职写作，有足够的经济保障，不用理会那些噁心的人和事，只做好自己，就可以。 说起来她和纪岚的开始也没有什么不同。 很多时候，毕果没法否认，她的确是在逃避社会。 逃避那个还没彻底在她面前打开，就已经让她恐惧到不愿意踏入的社会。 【白橡文化招聘启事，期待有梦想的你！】 毕果将这条连结里的字，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每个职位她都能幻想到相应的困难，却也能幻想到当这些苦难被克服时，那个新的，勇敢的，可以获得简学周赞扬的自己。 这一天毕果很晚才睡，第二日周天，王泽一大早就约毕果吃中饭，毕果没有同意。 王泽发过来一长串语音，音调高低错落，充分体现了她捶胸顿足的状态。 毕果没有松口出版的事，还是坚持，后面再约。 她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天，只吃饭的时候，出去客厅，急匆匆地吃完洗碗，又急匆匆地回屋。 简学周拉住她问了两句话，毕果表示，文没有问题，自己的心情也没有问题。 大概是状态确实看起来挺好，简学周没再多问，任由她在屋子里窝着。 第二天一早，简学周早起上班，刚刷完牙，就听大门「咔」地一声，毕果提着早餐进来，饭热气腾腾，整个人也热气腾腾。 「嗯？怎么回事？」简学周盯着她的脑门，「这会外面不热吧，怎么一头汗？」 毕果放下早餐，乐呵呵的：「今天早晨挺凉快的，我就绕着小区跑了两圈。」 「你平时也不运动啊，」简学周笑着道，「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消肿。」毕果把脸沖简学周扬了扬，「姐姐你看我这会是不是脸小一点？」 简学周张开个巴掌，遥远地对了对：「小，特别小，巴掌脸。」 毕果哈哈哈地笑起来，跳着往浴室走：「我去沖个澡，姐姐你快点吃早餐。」 这个澡毕果沖得有点久，出来的时候，简学周已经走了。 毕果沖回房间，换好衣服，又把文件袋检查了两遍，这才装进包里。 换好鞋背好包，在穿衣镜前前后左右地看了，毕果满意地沖镜子里的自己握了个拳。 白橡文化的人事特别敬业，她周六晚上发的简歷，竟然周天一早，便收到了面试邀请。 邀请函下方，还特意表示了一下他们的上班时间严格按照法定节假日做五休二，这个时间回復是因为毕果所申请的编辑部岗位急缺。 这样的态度让毕果十分有好感，周天一天，她多写了一倍的更新做存稿，又急急忙忙地找了些白橡编辑部的资料，提前做功课。 到了这会，毕果信心满满又有些忐忑，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初出茅庐的自己。 但这次，毕果坚信，结果一定不一样了。 面试时间是九点，比通常的上班时间晚半个小时。 毕果乘坐公交，早早地来到了白橡文化的楼下，周边转了一圈，这才掐着时间上了楼。 白橡文化所处的地段，并不是拥挤的市中心，到了二十楼以上，便可以望见蜿蜒而来的江景，视野辽阔，绿茵遍地。 毕果望着电梯外这景象，便忍不住想，每一天，简学周是不是同她一样，站在同一个位置，看着同一个风景。 这让她对陌生而未知的未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二十六楼，毕果下了电梯，来到了玻璃门外。 一眼便能望见大大的品牌logo，和充斥了视角的图书。 白橡前台的风格，完美地展现了企业文化，穿着漂亮lo装的小姐姐，笑着过来帮毕果打开了门，问她：「您是来面试的吗？」 毕果点头，用同样的笑容回答：「是。」 小姐姐带着她到了一侧的会客室里，倒了水，递给她需要填写的表格和笔：「您稍等，面试官马上就来。」 这个「马上」真的是非常「马上」，毕果的入职申请表还没填完，就有人敲都没敲，便突然推门进来。 第36页 毕果吓了一跳，坐直了身子转头望过去，然后瞬间，便又放松了身体。 王泽大剌剌地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椅子往后一滑，翘起了二郎腿。 「来，做个自我介绍。」下巴一抬，正正经经地一句话，被这人说得跟耍流氓似的。 毕果道：「您是人事部的？」 「编辑部，跟你说多少遍了。」王泽又把椅子滑了回来，双肘撑着桌面盯着毕果的眼睛，「我是编辑部花泽组的组长王爷，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组长。」 「叫王爷。」 「好的，王组长，我先来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毕果，毕业于虹城大学汉语言……」 「叫王爷。」王泽打断了她的话，斜着嘴笑得像个霸道总裁，「今天还不叫，这面试就别想过了。」 「王爷。」毕果扯了扯嘴角，从善如流。 「《同居》出版吗？」王泽仿佛握住了尚方宝剑，「不出版今天这面试也别想过了。」 毕果看着她，忽地笑起来：「出。」 第19章 王泽听到毕果这个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她笑得十分灿烂，好像有天大的喜事一般，也不坐在毕果对面了，起身越过桌子，用力拍了拍毕果肩膀。 「白橡欢迎你。」她道。 「嗯？」毕果抬头看她，「这就完了？」 「我这里完了啊。」王泽一偏脑袋，「剩下的不关我的事。」 「那我这算是过面试了？」毕果指着自己，不可思议。 「你表都没填完呢，过什么面试。」王泽啧啧两声，往外走，扒着门框扔给她一句话，「还有笔试题呢。」 毕果这才反应上来，她让人给耍了。 王泽根本不是面试官，她就是过来藉机骗毕果妥协的。 房间里又剩下了毕果一个人，毕果倒也没生气，反倒笑了好一会儿。 既然决定了来白橡，《同居》肯定是要遂了王泽的意，要出的。而且她自己也想通了，掉马这种事，只要她还和简学周住下去，只要她还想靠近简学周，那都是迟早的事。 毕果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的鸡血打太多了，她现在有种大无畏的勇气，不怕即将到来的工作，也不怕把自己的感情暴露给当事人。 她的感情是十分诚挚的崇拜，加了一点点是个人就难免的私慾，毕果觉得简学周肯定能理解，不会因此过分疏远她。 表格填完后，毕果拿出了手机。她的手机里有一份资料，写着些可能遇到的面试问题，和自己的回答。 毕果又看了两遍，觉得自己肯定没问题了，便收了手机，安心地等着。 十分钟后，真正的初试面试官终于来了，人事部的主管，非常漂亮的姐姐，未语先笑，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问题都是些基本问题，毕果对答如流，人事姐姐笑着在面试表上打了勾，然后将笔试题交给了她。 「时间是一个小时，您填完以后交给前台，我们今天的面试就算结束了。」人事姐姐很温柔地道，「如果合适，接下来还会有复试，今天之内，会通知您。」 「好的。」毕果笑着回答她，「谢谢您。」 人事姐姐出了门，毕果翻了翻那份笔试题，因为她申请的是编辑岗位，这份题基本就是语文基础知识测试。 对于毕果来说，没什么难度。 半个小时，毕果便答完了题，又认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以后，拿去给了前台小姐姐。 按道理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先回家等消息了，但前台小姐姐确认了一遍她的名字以后，笑着对她道：「您再稍等一下。」 没说让她等什么，毕果也没多问，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小w说w群w1w1w0w8w1w7w9w5w1来，时不时望一眼通过过道便可以到达的编辑部。 没一会儿，过道里出来个熟悉的人，毕果刚想感嘆下她大概和王泽有缘，便见王泽目标明确地对她笑着，几大步便跨到了她面前。 她从前台小姐姐手里接过了毕果的笔试题，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道：「毕果吧，题答得不错。」 毕果不知道她这又玩的是哪一出。 王泽偏头对前台道：「时间紧，复试我这会就做了，总编室那边你联繫一下，如果下午有空，我们尽量一天把这事结了。」 前台应下，王泽抬手对毕果一招：「来吧。」 两人就又回到了那件会客室。 毕果这次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王泽。 王泽也不跟她绕弯子了，诚实地道：「我这会真是面试官，按程序走的。因为是我的组缺人，所以复试肯定是我。」 「那我们岂不是不用浪费时间了。」毕果道。 「那不行，程序还没走完呢。」王泽对毕果抬抬下巴，「你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 毕果心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王泽老远瞄她一眼，道：「别登小号，登你作者号。」 毕果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抬了抬，王泽笑着喊道：「喂，我没偷看，谁还没几个号了，我只是了解你们这些作者而已。」 毕果没理她，只是道：「登上了。」 「发现有什么不同吗？」王泽问。 毕果皱了皱眉，认真刷了下消息，瞪大了眼。 「你干的？」顾不得礼貌，声音都提高了。 第37页 「那可不。」王泽对毕果的震惊非常满意，十分得意地道，「既然你答应了《同居》的出版，那我自然不能让我出版的书，被人这么黑。」 毕果低头，仔细翻了翻，在一个小时之间，突然涌进来的大量支持者，基本也源于几个作者的转发。 这几个作者，有晋江文学城的，也有其他文学网站的，有写言情的，也有写耽美的，唯独没有写百合的。 他们不算是地位稳固的大神，但也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毕果一一点进去主页看了，反正这些作者，比轮自己的那几位百合作者，粉丝量多多了。 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于毕果的文章不多做评价，只讨论网文火与不火，质量高与低的问题。 比起那几位百合作者寓意丰富阴阳怪气的寥寥几字，这几位就显得光明磊落多了，他们有大段的站得住脚的阐述和例证，极容易引发同行的共鸣，转发和讨论还在持续增加。 毕果的微博粉丝量在快速上涨，她退出微博打开晋江后台，《同居》的收藏和收益也在快速上涨。 这不仅是一场有效的反击，还是一波十分有力的推广宣传。 毕果放下手机，看向王泽，以往她总觉得这人有些过于浮夸，喜欢耍小聪明，喜欢胁迫别人，一点都不可爱。 但现在，王泽替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气，毕果再看她那洋洋自得的笑容，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 「王爷。」这次叫得心甘情愿，毕果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王泽十分骚包地撩一下头髮，「我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在这件事上面，我们有着共同利益。」毕果笑了笑，「所以还是得谢谢你。」 王泽挺高兴，但她很快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手指敲在桌面上，一脸严肃道：「我们现在在面试，不要跑题。」 「嗯，您说。」毕果赶紧道。 「来我的组，第一条要求，就是和我有相同的工作理念。」王泽眼神往毕果手机上瞟一瞟，「这就是我处理项目营销的方式，你贊同吗？」 毕果想了想，觉得这是十分聪明的做法，道：「贊同。」 「轮你的那几个人……」王泽顿了顿，「和你有仇吗？」 「没有。」毕果道，「和我有利益冲突。他们是个小团体，团体中最火的那位作者避嫌没有发声，因为她才是源头。在我之前，她在金榜第一待了快两月，算是百合频道的大神。我突然把大神压了下去，她自然不开心。」 「你知道啊？」王泽笑着道，「我以为你傻得不知道呢。」 「稍微看一下就明白了啊，那么明显。」 「那为什么到现在，别人把你都黑出翔了，你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我的交际圈太窄，在微博上我搞不过他们，所以我的回应就是多更新，绝不乱了阵脚，继续压着她。」毕果说得恶狠狠的。 王泽手里的笔突然敲在了毕果脑袋上：「一个作者的名声非常重要，比她在网站的数据和收益都重要多了你明白吗？」 毕果不吱声，王泽继续道：「如果别人认定了你的文低俗，以后你哪怕写了正剧，拍了影视，也会有是非不分，根本不在乎真相的路人，继续骂你低俗。」 毕果小小地嘆了口气：「我明白了。」 王泽盯着她道：「今天我为你做的，就是以后你要为手下的作者做的。」 这次毕果很郑重地道：「我明白了。」 王泽利落地站起身：「复试结束，我这里过了。终试得到下午了，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待着，旁边的书随便看。中午我带你下楼吃午饭。」 「不用。」毕果赶紧也站起了身，「不用麻烦你了。我这会下楼去转转，自己解决午饭，等人事通知了，我再上来终试。」 「麻烦什么？」王泽道，「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毕果笑了笑：「公私分明，我不想被人说是走后门进来的，您避下嫌吧。」 「走~~后~~门~~~」王泽拖着声音，意味深长，最后笑得十分邪魅狂狷，「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 两人一起出了会客室，毕果往大门走去，表明自己心意已决。 王泽便也不为难她，看着她出了门，甩了甩手里的笔试题，脚下拐了个弯，去了二十七楼。 二十七楼最清静的一块区域，是白橡文化的总经理办公室，王泽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冷冷清清的「进」，这才推门进去。 简学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房间的光线足，洒在她背上，把白衬衫映得隐隐发光。 她看着电脑，没有抬头，只问：「什么事？」 王泽走到她跟前，把毕果的笔试题放到了她桌上：「简总，您看看这个。」 简学周扫了一眼，椅子往后退了退，看向王泽：「怎么样？」 「很顺利啊。」王泽道，「这题她能答九十五分以上，很不错了。」 「跟你谈的怎么样？」简学周又问。 「也很顺利啊，我跟果儿妹妹一向聊得来。」 简学周皱了皱眉，道：「你别把人给我带坏了。」 「您这话说的，」王泽很无辜，「我也不是个坏人啊，怎么着就能把人带坏了。」 简学周没再看她，视线放在了那份笔试题上：「按程序走，你这里要是过了，就尽快安排终试吧。」 第38页 「那自然。」王泽笑着道，「不用您吩咐，我已经安排了，就今天下午。」 「嗯？」简学周抓住了重点，「她这会没回家？」 「说自己逛逛，下午再来。」王泽嘆口气，瞄一眼简学周，「拒绝了我的午饭邀请，你说我想跟她单独吃顿饭，怎么就那么难呢？」 简学周没理她，站起身，拿了文件夹道：「通知下，开例会。」 毕果出了写字楼，离中饭时间还早，她找了个咖啡馆，点杯咖啡，坐下来刷手机。 主要看微博上，关于她《同居》被黑这件事的发酵，有了战友，看起来舒爽多了。 为了防止手滑，她换了小号，把那几位为她说话的作者一一点了关注，又打开他们各自的网站，去了解了下人家的作品。 这些肯定都是和王泽十分熟的作者，等以后她进了花泽组，那就是自家作者，提前了解是十分必要的。 刷了一圈网站，再回到微博，战友营突然新加了一位作者，吓了毕果一跳。 这位可不是什么刷微博时，随便表示贊同的路人作者，毕果盯着那个id，又仔细看了微博认证，确定了人家就是白鹭大神。 这位大神的级别，和所有现在为这事吵闹的作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白鹭一出手，虽然只是个简单的转发，但转的是支持毕果的微博，一下子水涨船高，决定了这场争论的结局。 毕果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抖着手给王泽发过去条消息： -白鹭大大是我们花泽组的作者吗？ 王泽回復得很快： -白鹭不属于任何一个组，她是白橡的合作方。 毕果又问： -简姐姐在白橡是什么职位呀？ 王泽回她： -这都不知道？你简姐姐是白橡的一把手，总经理啊。 毕果没再发消息，几秒钟后，王泽突然发过来一条： -卧槽白鹭怎么转发了？毕果儿同志，天助我也啊。 毕果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很快心也随着颤抖起来。 白鹭不是王泽请得动的，白鹭这种大神，才不会随随便便为了这点事发表态度。 白鹭跟她毕果没交情，有交情的，是简学周。 那么，完全可以肯定的是，简学周知道《和爱豆同居的日子》这篇文，知道碧根果是她毕果，知道从第一天搬进那套房子时，毕果心里漾起的春风拂动的心思。 虽然她刚刚想通了，即使简学周知道也不怕。但真到了这一刻，毕果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不是单纯的怕与不怕，她的心脏跳得厉害，脑袋和身体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就像那天，她发现了简学周就是周星桥一样。 毕果想喝口水冷静一下，却发现自己有些端不住咖啡。 便干脆用手捂住了胸口，长长地，大口地唿吸。 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有新消息。毕果翻过手机，点开来，心口一震。 刚才的深唿吸，都白做了。 来自「zhou」的微信： -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第20章 要不是下午还有终试, 毕果肯定会落荒而逃。 要不是以后不管在家还是在公司, 简学周和她都会低头不见抬头见, 毕果肯定会落荒而逃很久很久。 而如今, 造化弄人，她只能一边哆嗦着, 一边回给简学周一个「好」字，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平日里她最讨厌等待, 因为等待总是会把时间拉长。 今天她也还是讨厌等待, 因为时间过得可真是太快了。 毕果觉得她还没抖完, 时间便过了十二点，而简学周真是多一分钟的班都没有上, 十二点过五分, 便出现在了咖啡店门口。 毕果望见她的时候，简学周也对上了她的视线。 毕果怀里紧捏着包没动，简学周也没动, 几秒钟后，简学周抬手对她招了招。 毕果瘪着嘴低着头, 极不情愿又无法抵挡命运的召唤, 一路看着脚面快步到了简学周跟前。 简学周今天说话的语气, 听着都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种冷淡的……大权在握的……挑逗感…… 「你东西落了。」她道。 毕果脑袋里把这句话转了好几遍，抬眸战战兢兢地看向她，心想：把小命落下了吗？ 简学周皱了皱眉，沖咖啡店里抬了抬下巴：「你手机呢？」 毕果慌里慌张一通摸, 勐地转了头。 她的手机在那张桌子上放着，孤零零的。 「啊……啊……落手机了。」毕果活像个傻子，转身又急匆匆地去拿了手机，再看着脚跑回来。 毕果不抬头，简学周便只能看她的脑门和头顶，她盯着这颗冒着傻气的大脑门道：「想吃什么？」 毕果心里一惊，想起《同居》里自己写的段对话： 「想吃什么？」 「你。」 「怎么吃？」 「你喜欢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到上？」 …… 毕果喉咙滑动，热度渐渐袭上来，也不知道自己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 半晌，她回道：「随，随便。」 简学周没再问她，带着她穿过街道，来到了一家面馆里。 「她家的面味道都不错，价格也实惠。」简学周把菜单推到毕果面前，「以后不想吃公司里的饭，可以下来吃。」 第39页 毕果抬头扫一眼简学周，结结巴巴问：「姐，姐姐，我，不一定，能，能进去……」 「肯定能进去。」简学周正在用手机点单，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她的话。 毕果心尖一颤，愈发觉得，从简学周搬进她家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甜蜜的……阴谋。 她报了自己要吃的饭，等面上来了，狠劲吃了几大口，填饱了胃，就仿佛能有底气一些。 「简，姐姐……」毕果挑着根面，装作不经意地问，「您怎么知道，我来面试啊？」 「你不是看我朋友圈才来的吗？」简学周回答得十分流畅，一点都没遮没掩。 毕果被她的直白打得晃晃悠悠，喃喃道：「是。」 「我看了你的笔试题。」简学周道，「挺好的。」 「哦哦，都是些，基础题。」 「基础题才难，一般大家语文水准最高的时候，是高考的时候。」 「我大学专业是中文。」 「很多人大学不读书。」 「我也没认真学……」 简学周突然放下了筷子，她抬头盯着毕果，盯得毕果也立刻放下了筷子，诚惶诚恐地看着她。 「我就夸你一句。」简学周道，「你哪里来这么多辩解。」 「啊，那个，就……」毕果眼神四周晃一圈，「我，我可能，不太自信吧。」 简学周敲了敲桌面，让毕果的视线重新与她的目光对上焦，因为说得认真，声调显得有些清冷：「我说你挺好，你就真挺好的。」 这是一种权威的展示，也是好感的表达。 毕果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心底慌乱中开出一片绚烂，像大风盪过，芦苇丛里盛开一池荷花。 她甚至觉得，自己受虐一般，爱上了这种被揭露，被隐瞒，紧张到心动过速的感觉。 吃完这顿滋味难明的午餐，简学周陪着毕果在店里又坐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对她道：「一起上去吧，在会客室等，可以在沙发上睡一会。」 毕果赶紧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乘电梯，简学周按了两个楼层，在二十六楼时，放毕果出去。 「时间还早，放心睡。」简学周嘱咐道，「睡醒去隔壁休息间洗把脸，下午终试精神点。」 到了白橡，就是彻底到了简学周的地盘。她的话，毕果自然是要听的。于是点头点得十分诚恳。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上，毕果陷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维里刚转过身，就被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她这边抖得明显，小姑娘倒是很开心，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压着声音喊：「是你诶！」 很面熟，毕果回忆了下，想起来这是之前在白鹭签售会上，整理礼品的那姑娘。 「你好啊。」毕果打了个招唿。 小姑娘看样子是在等电梯下楼，但见着毕果以后也不着急了，上前一步在毕果面前站定了，有些害羞又有些兴奋地道：「你今天过来拍照吗？」 「啊，不是。」背靠简学周，毕果现在也认定了自己肯定能进白橡，想到这以后都是同事，便赶紧解释清楚了，「我过来面试。」 「面试？」小姑娘问，「宣发部？」 「不，编辑部。」 「哪个组啊？！」小姑娘一下子更兴奋了，问完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又赶忙先把自己给交待了，「我就是编辑部的，我在花泽组，我叫郝萌萌。」 毕果笑起来，觉得冥冥之中仿佛都是缘分，又仿佛是简学周那位大神人为的缘分。 她干脆伸出了手，道：「萌萌你好，我叫毕果，面试的就是花泽组。」 「啊！」郝萌萌尖叫出声，又捂住了嘴，前后看一眼，又赶忙把捂着嘴的手放下来，和毕果握了握，「好巧啊，我以为你是专业的摄影师，你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好好看啊，那个，你签售会拍的照片都很好看，总编还在公司群里夸你了呢。」 毕果还没进入这个团体，搞不清楚，只能道：「谢谢。」 郝萌萌搓搓手：「那你现在？」 「我等终试。」 「终试是总编室那边出人。」郝萌萌道，「虽然是编辑，但你的摄影特长是非常棒的加分项，不要忘了提。」 「好，谢谢。」毕果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有意思，一月多前签售会上还怯生生的，这会就已经滔滔不绝地尽地主之谊了。 「祝你顺利。」郝萌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要是我们能成为同事，那就太好啦。」 毕果瞄见新一趟的电梯都已经来了，笑着催她道：「要下去吧，快点去。」 「好，再见。」郝萌萌挥挥手进了电梯，在电梯门要关之前挡了一下，探出头来，「能加你微信吗？」 毕果挺乐呵，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郝萌萌点点头，终于走了。 有了郝萌萌这一通打扰，毕果心里因为简学周而起的那些慌乱平息多了。 她也就是在简学周面前又怂又傻，换了其他不管什么身份的人，毕果还都是可以做一个平静理性成熟的成年人的。 再次回到了会客室，时间的确还早。毕果没有像简学周说的那样睡一会，她怕自己睡蒙了待会状态不好，所以干脆拿了本书，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起来。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没几分钟，果然有总编室的人过来，对她进行最后一轮面试。 第40页 比起初试的基础题和复试的专业讨论，终试基本属于谈人生，毕果状态放松，和面试官聊得挺开心。 照现在这个状态进行下去，毕果会觉得自己今天进行了一场堪称完美的面试。 然而当谈话进行到末尾的时候，会客室的门被人敲了敲，没等面试官吱声，简学周便已经推门进来。 毕果能够感受到，在一瞬间，不仅她自己嵴背挺直了，对面的面试官也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简学周手里端着个保温杯，慢悠悠喝一口，仿佛只是闲庭信步晃荡到了这里，平静地看一眼毕果，然后问面试官：「怎么样？」 当着应聘者的面问这个话，面试官显然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道：「挺顺利。」 「嗯。」简学周顿了顿道，「你们继续。」 但她人并没有退出去，也没有坐下，就这样站在一旁，靠住了书架，姿态闲适。 氛围很是奇怪，毕果原本平缓的心跳砰砰砰地跳起来，紧张得她有些想上厕所。 面试官轻咳了声，继续挂上了职业笑容，问她：「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 这是个再常见不过的问题，毕果准备的资料里，这个问题她列出了四条答案，总结了白橡文化在同行业的竞争力，既拍马屁，又能展现自己认真重视的态度。 然而现在，在简学周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下，那些答案逐渐变得扭曲，怎么说都不对劲，怎么说都张不开口。 毕果的脑袋里又在迴荡那些不合时宜的问题，简学周到底为什么跑来和她合租，简学周到底什么时候知晓了她的身份，简学周看她的小说时在想什么，简学周对她的每一次亲近与关心，每一瞬的肢体接触，都意味着什么。 不怪毕果恋爱脑，她本就是春心荡漾的年纪，还从事着个非得让读者春心荡漾起来的工作。 她实在是找不着其他理由，唯一振振有词的答案，不过是简学周喜欢她。 什么性质的喜欢，什么程度的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毕果都不知晓。但毕果知晓的是，若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那就一定不要误会，不要错过，否则将遗憾终生。 毕果的手指绞在一起，心中情感汹涌，脑内波涛纵横。她鼓起勇气看了简学周一眼，简学周正望着她，眼中的神色，分明是鼓励。 毕果深唿吸一口，看向面试官，口齿清晰地回答她：「因为白橡里有我最仰慕的人。」 面试官显然没有意料到是这样的答案，她忽地笑起来，偏头看了简学周一眼，然后饶有兴致地问毕果：「谁啊？介意告诉我吗？」 毕果没敢在这种时候看向简学周，盯住了面试官，道：「现在还不能说，如果白橡可以给我加入的机会，我相信在这么优秀的团队的带领下，我一定会不断成长，也变得优秀起来，到时候，我会当面告诉她。」 这个回答之后，是面试官好一会儿的只笑不语。 她低头看手上毕果的简歷，毕果便也跟着看那份简歷，桌子下面的手指，快要缠成麻花了。 会客室的门轻轻响动了一声，就像点在毕果心尖上，毕果勐地转头看过去，看到的，只是简学周一闪而过的背影。 门又轻轻地合上，空气里所有的躁乱，都平息了下来。 面试官看着她，道：「老大走了，不用紧张了。」 毕果点点头，很快恢復了状态，和面试官聊完了最后的问题。 从白橡出来的时候，离下班时间还早。 毕果私心里是很想等简学周一起回家的，但她也明白，还不是时候。 不管是她俩之间的感情程度，还是现在她这个应聘者与管理者的悬殊地位，都让一起回家这件事，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毕果脚下没停，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匆匆上了公交。 从城市里一路穿行而过，毕果望着窗外的风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套房子以外的世界，对于她来说，的确不一样了。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二次三次元的事情夹杂在一起，毕果的确很累了，到家之后，她并没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去写更新去准备晚饭，而是倒头在床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空气黏腻，窗外光线暗淡，毕果对着窗户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下雨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和阴沉的天，让时间变得模煳起来，毕果的手机放在桌上，唿吸灯一亮一亮，预示着有人牵挂。 她翻身起来，拿过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还有来自「zhou」的微信消息。 因为面试，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似乎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毕果最先打开微信，看到简学周道：晚上有应酬，晚点回去。 日常通报，但毕果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但未读信息也是它发送的，来自白橡文化人事部，通知她面试通过，希望她尽快携带相关资料来公司报导。 毕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指尖轻快地回了信息。 只迟了一点，其实什么也没有错过。 时间逼近十一点的时候，简学周终于回了家。 毕果为她开门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 简学周甩了高跟鞋，同以往一样，边往卧室走，边脱衣服。 她的工作装，大多是衬衫，有许多扣子，毕果每次都觉得她解扣子解得十分不耐烦。 第41页 但画面因为这点不耐烦，显得更美更有韵味。 毕果没有回房间，她去客厅里坐着，拿着本书，等简学周洗漱完毕。 室外一点点的雨声，和浴室里水声交织在一起，静谧又喧闹。 毕果的心随着起起伏伏，直到简学周终于出来，顶着温热的水汽，坐到了她身边。 毕果还是装作看书的样子，将刚才反反覆覆含在嘴里的一句话说出来：「姐姐你喝酒了吗？」 「嗯。」简学周淡淡应了一声，双腿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身子就那样毫无徵兆地靠了过来。 哪怕是假装的看书，也维持不下去了，毕果收了书，调整好姿势，让简学周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肩背相抵，简学周的香气包围了毕果，毕果满眼里都是她裸露在睡衣外的皮肤，如玉一般，在夜晚的灯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简学周的状态有些困顿，但她的睫毛一闪一闪，并没有闭上。 毕果放柔了声音，小小声地和她说话：「姐姐你要不要喝点牛奶，好睡觉。」 简学周摇摇头，髮丝有些湿，蹭在毕果胳膊上，凉丝丝的。 「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肚子饿不饿？」 简学周还是摇头，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毕果见她笑，知道她这会是愿意听她说话的，就报告喜讯道：「姐姐，我面试通过了，明天就可以去白橡上班了。」 简学周终于开口道：「我不早说过了，能过么。」 「嘿嘿。」毕果觉得自己既走了后门，又全凭实力，乐滋滋的，「不过我想后天再去，明天我要出门买点东西，准备一下。」 简学周身子动了动，侧头看向她：「买什么？」 「衣服。」毕果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白橡前台小姐姐穿的lo装，但是我觉得我的衣服都太幼稚了，得买点成熟点的。」 「白橡对员工着装没什么要求。」简学周道，「你没从编辑部过，等你去了就知道了，穿什么的都有。」 「但是姐姐你和王泽，还有总编室的那位面试官，都穿得很正式。」 简学周笑起来：「你现在就想跟我一样？」 毕果心思被戳穿，脸瞬间涨红，但又觉得今时不同往日，简学周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又纵容她的心思，那她也没必要太过遮遮掩掩。 于是尽管身体热度攀升，还是点头道：「嗯。」 「和我一样要付出代价的。」简学周道。 「我愿意！」毕果立马表明心意。 「好，那第一个代价就是……」简学周支起身子，抬了抬下巴，「去把我衣柜左边那几个袋子拿过来。」 为简学周跑腿，毕果心甘情愿，她火速起身，蹿去了简学周的侧卧，打开了衣柜，问：「第二格的？」 「嗯。」简学周应她。 其实这几个袋子不用打开毕果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就两天前而已，她帮简学周试过的衣服，都在这里面。 毕果拿着袋子往外走，脑袋里冒出个想法，心脏又慌慌乱乱地跳起来。 待她走到简学周面前，那个想法，和简学周说出口的话，完美地重叠到了一起。 「衣服是买给你的。」 毕果站在原地，深唿吸了好几口，才没让心脏从嗓子眼跳出来，才没让身体蹿起的微笑电流，激到她颤抖。 这种心有灵犀，这种不言而喻，这种明晃晃摆出来的亲密和非要把它们掩盖下去的薄膜，一切的一切，都是恋爱中最甜蜜刺激的桥段。 暧昧期，毕果在写小说的时候，常常嫌它不够长，因为这是最能让读者欲罢不能嗷嗷大叫的阶段，一旦情感挑明，尘埃落定，很大一部分读者反而会因为圆满，而弃文。 毕果把她对简学周的幻想写成了小说，而简学周知晓这部小说，毕果看过简学周所有的文字，知道她有七窍玲珑的心思，却不知道，她装着宇宙星辰的脑海里，还可以飘荡着旖旎浪漫的情思。 简学周活生生把毕果平凡颓滞的生活，变成了真实的爱情小说。 大概是她愣在原地的时间太久，简学周眉梢轻轻一动，又道：「第一个代价就是接受上司的馈赠。」 毕果低头，忍不住地笑，觉得这女人真是可爱，对她好就对她好，还非得找个藉口，找个理由，怕她心里有负担。 「傻乐什么呢？」简学周问她。 毕果憋住笑，配合这一场布局庞大的演出：「我觉得不好意思，姐姐，我可以把钱转给你吗？」 「说了是馈赠。」简学周道。 毕果眼睛一亮，走过去道：「我现在那篇文金榜第一，收益可不少呢。我还有了新工作，每个月工资加上写文的收益，啧啧啧……」 毕果一偏头，可得意：「绝对是我国高收入人群一员了！」 「开始上班，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写小说了。」简学周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毕果不是没考虑过这个，但是她不担心：「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我会尽量保持现在的更新，当然，也一点都不会怠慢工作。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更新量减少也没关系的。」 「嗯。」简学周笑了笑，「自己把握好平衡。」 「那钱？」毕果盯着她。 简学周斜睨她一眼：「肉偿吧。」 第42页 简总正人君子，说的肉偿自然不是毕果梦想的那个。 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毕果坐过来，然后身子往后缩，趴在了毕果腿上。 长发被挽到一边耷拉着，细白的脖颈像天鹅的颈项，弧度优雅，肤质动人。 「捏。」简学周下了命令。 毕果一边「哦哦」地应着，一边捻了捻自己的手指，然后犹豫着道：「姐姐我去洗个手吧。」 「你又没上厕所，洗什么手。」简学周那点微微的不耐又冒出了头，一点抱怨的话听在毕果耳朵里，就跟撒娇一样，「快点捏，疼死了。」 毕果赶紧上手，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微微一顿，但没再起奇怪的心思，认真地帮简学周按摩起来。 长期伏案工作，简学周的肩颈有些僵硬，毕果顺着肌肉的肌理一点点地帮她松开，控制着力道，不轻也不重。 简学周的唿吸喷在她腿上，长长的一声喟嘆：「毕果，手艺不错啊。」 毕果笑了笑：「好久没帮人按过了，上次还是……」 顿了顿，她的声音低下去：「五六年前了。」 简学周也有短暂的停顿，这才道：「那我挺有福。」 「姐姐你要是喜欢，每天回家我都帮你捏一捏。」毕果道，「以身抵债。」 「偶尔就行了，哪能那么用你。」简学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可是我国高收入人群的一员啊……」 毕果没再说话，她的心思有些飘。 有挺长时间了，她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起家里，想起挺多年前，她和家里人关系还没恶化的时候。 她妈妈是个裁缝，做定制服装，照现在的说法算起来，能称得上设计师了。 活做得好，家里的店生意兴隆，妈妈不是在打版，就是在缝纫机上，肩颈，手腕，腰，都不太好。 虽然家里开着这样的服装店，但妈妈从来没让毕果学过做衣服，她喜欢，就让她拿把剪刀玩布头，她不喜欢，就让她坐在院子里，看自己喜欢的书。 所以毕果打小觉得自己能为这个家做贡献的，就是每次在妈妈睡前，帮她捏捏脖子揉揉手，妈妈说，她捏得很好，比医院的理疗师都好。 现在店里雇了年轻的店员，爸爸又不再跑生意，不是特殊的单子，也不用她妈妈熬着夜做了。 毕果再想起妈妈身上的那些老毛病，在这相隔了大半个中国的城市，能做的，也不过是买点按摩的仪器和药，寄回去罢了。 和着雨声，和氤氲在身侧的香气，想想还真是让人惆怅。 简学周在意识有些模煳的时候，听到了毕果的嘆息声。 很轻，轻到简学周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一个小孩子，今天遇到的都是喜事，本不应该嘆气。不知道是搞创作的人本就心思敏感情绪难捉摸一些，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不开心的事。 想到这里，简学周模煳的意识便彻底回归了。 她动了动，示意毕果不用捏了，支起身体看向她。 毕果的眼神晃悠，总是带着丝不安和慌乱，让简学周不能彻底放下心。 「时间不早了。」简学周道，「睡觉吧。」 「嗯。」毕果轻轻地应她。 总体来说是个很乖的孩子，简学周起身时揉了把她的脑袋：「要觉得明天太急就后天去，迟一两天报导，没关系的。」 「好。」毕果笑起来，眼睛里亮闪闪的。 简学周也笑了笑，两人一块出了客厅关了灯，往各自的卧室而去。 听到隔壁的门关上，简学周拿出手机，给夏玲发过去条消息： -今天小狗给我捏脖子了，技术真的好。 一般这个时候，夏玲肯定是睡了，但简学周没猜错，只要是关于毕果的消息，夏玲听到响动，就会回她。 -从小给我捏过来的，肯定好。 言语间透着些骄傲和亲密，是普通母亲的样子。 简学周上床窝到被子里，继续跟她聊天： -面试过了，这两天就去我公司上班了。 -她乐意去吗？那孩子脾气倔得很。 -乐意，我就转发了条招聘信息，她自己投简歷面试的，今天挺开心的。 -不知道能不能干得好，不然到时候给你添麻烦。 -不会，她干得好不好，麻烦不到我这里来。对了，刚把衣服送出去了，你以后别给我打钱了啊，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小狗那么聪明，我怕她怀疑。 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回过来道： -我很久没给她买衣服了，年龄大了，怕挑的款式她看不上。 简学周拉了拉枕头，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其他事情没信心，衣服的事你还能没信心吗？上次打的那个版，多少人问我哪个品牌的高定。 -你喜欢，秋装我再帮你做两套。 -行，做两件一样的风衣吧，我和小狗，一人一件。 -她码子我现在都不清楚了。 -我帮你搞定。 -好，谢谢，不早了，睡吧。 -别跟我说谢，还有个事问你，小狗今天面试，说她最仰慕的人就在我们公司，你知道是谁吗？ 夏玲回得很快： -我知道的，她喜欢的作家，不就是你吗？ 简学周笑起来，回她： -现在小孩子，变心可快了，我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睡吧，晚安。 第43页 夏玲没再回她，简学周关了灯，本来晚饭喝了酒，这会该挺困的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困过劲了，这会脑袋清明，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她不确定毕果是不是知道她是周星桥，也不确定毕果说的那个仰慕的人，是不是周星桥。 白橡文化里知名的编辑和作者，人数不少，好多人都披着几层马甲，而且大部分做的都是年轻人更喜欢的作品。 跟他们比起来，「周星桥」这个名字，算是另一个次元的老古董了。 最好不要是她吧，不然，卧底的身份暴露得太超前，任务没法完成，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但一想到是别的人，简学周心里又有些幼稚的不舒服，可见，不管到了什么年纪，争强好胜揽粉丝的心，还都是有点的。 说到粉丝，简学周又想到，小狗也是有粉丝的人呢。 而且数量还不少，文红火得都能招来黑。 她之前大致看了看，跟白鹭说了两句，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简学周打开微博，浏览了一圈，不仅发现白鹭十分仗义地帮毕果说话了，还看到了两个有些眼熟的作者。 王泽居然帮着了，简学周了解她，为一个员工，不至于此。 那就是要在小狗身上赚钱了，简学周点进毕果的微博熘一圈，通过连结进了晋江网站。 那本成绩很好的文，是本百合小说，叫《和爱豆同居的日子》，简学周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有些惊心，想了想，又觉得不一定说的是她。 虽然都是搞创作的，但简学周平日里要写的东西，即使从生活中来，也要拔到一个常人看不到的维度，要超越，要有意义。 而毕果写的，就有趣多了，她的灵感可以从生活中来，也可以依附着生活走下去，创作显得更随性，更自由。 这本小说，简学周不知道她从生活中借鑑了多少，是停留在「同居」的层面，还是「和爱豆同居」的层面。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毕果几次，毕果都十分稳定地避而不答。 一件小事，硬生生被两人拗出了间谍和反间谍的味道。 真是无聊又有趣，简学周点开那篇文，笑着想，大概因为她老和一群中年人打交道，实在是太无趣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白橡文化做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文学，简学周还真没想到，毕果的这篇文，是这么个写法。 开篇不立人设，不交待背景，不走剧情，竟然大段大段的，尽是些寓意丰富的意识流。 这也能火？简学周非常对不起自己小室友地冒出这个想法。 努力地代入年轻人的思维理解了一下，并且查了两个不太明白的特殊用词之后，简学周呵呵一笑。 怪不得能火，现在净网，打击得各大文学网站一点暴力色情都不能有，碧根果同志牛逼了，开启了意识流开车新浪潮。 所以这篇文的现实借鑑到底有多少，简学周没来由地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扔了手机，不再看这种东西，简学周在脑袋里算了道物理题，终于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两边卧室的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毕果顶着鸡窝般的头髮，一笑，圆眼睛便弯成了两道月牙。 她的脸颊有些红，沖简学周黏黏煳煳道：「简姐姐，早鸭。」 「眼睛怎么有些肿？」简学周皱眉问。 「嗯？有吗？」毕果抬手揉了揉眼睛，这下不仅肿看着明显了，里面的红血丝也挺明显的。 毕果还是傻乎乎地笑，道：「昨天激动睡不着，就干脆又码了会字，没事的，我洗把脸就好啦。」 简学周一想到她码的是什么字，心尖上便一个激灵，忍不住开口道：「你那个文……」 毕果一下子瞪大了眼。 眼里是明晃晃的慌张，简学周眼见她脸颊的红潮调色般快速加重了饱和度，手指也纠缠在了一起，又有些不忍心。 小孩子罢了，有点绮思正常，想火想赚钱用点奇怪的路子，也正常。 食色性也，哪里是什么值得教训的事。 于是话到嘴边又都收了回来，对那双狗儿眼挥了挥手：「想怎么写怎么写罢，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毕果的眼睛变得更亮了，慌张全都变成了旺盛的喜悦。 她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简学周这句话，品来品去，都只能品出一个意思。 官方认证，蒸煮盖章。简学周同意并支持毕果对她的一切幻想。 这还能因为什么，这就是赤果果的爱！鸭！！！ 第21章 毕果收拾好以后, 就在玄关处等着简学周。 简学周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穿着新衣服齐齐整整的人, 有些微惊讶：「不是说了明天再去报导吗？」 「我等不了了。」毕果回答道, 神情满是兴奋。 简学周笑了：「我挺久没见上赶着上班的了。」 「我也不仅仅是因为上班。」毕果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动呀动。 「那为什么？」简学周走到了她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 带了一点跟的肉色凉鞋，衬得毕果的脚又白又嫩。 毕果抬眼, 扫一眼简学周：「为了梦想呀！」 简学周点点头：「嗯……我还记得你的梦想。不过你是去当编辑的, 这个身份得转换过来。」 第44页 「殊途同归。」毕果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简学周开了门, 道：「走吧。」 毕果跳出去，奔过去按了电梯, 明明穿了轻熟风的裙子, 还是挡不住浓郁的少女气息。 简学周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在心底感嘆出句「年轻真好啊」。 这句话，她以往是当做废话看的。 电梯到了, 大概因为走得早一些，空空的轿厢从上到下, 都只装了她们两人。 毕果兀自兴奋, 也不跟简学周说话, 简学周思前想后，觉得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剩下的只能让年轻人自己闯了。 以往听夏玲絮絮叨叨说对孩子的不放心，简学周总觉得她思虑过多。 一个成年的孩子，有良好的学习能力, 有端正的品行，便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人生路都得自己走，谁不是跌跌撞撞，吃一堑长一智过来的。 但到现在，也就稍微监护了这孩子几十天而已，简学周心里那点不放心，就跟起泡泡一样，咕噜出一个又一个。 这是一种理性无法消除的担忧，很多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担忧什么，但就是放了心在这幼小的生物上，被这里拉一下，那里扯一下地牵挂着。 简学周不知道是自己到底老了，还是小狗儿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暂时想不通，便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楼下，简学周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迈出两三步，发现毕果没有跟上来。 她停住步子回头看过去，毕果紧跑两步到了她面前，却指着另一边道：「简姐姐，那我去坐公交了，我们晚上见。」 简学周皱起眉，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们不都是去白橡吗？」 「现在还不能坐你的车！」毕果斩钉截铁。 「为什么？」简学周挂了点逗趣的笑意，「为公共运输做贡献吗？」 毕果踮了脚，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呵呵地笑得像个小傻子一样，边跑远边对她喊：「简姐姐再见！」 简姐姐还能怎么办呢，简姐姐想找个人分担油钱都不行。 从家里往公司的方向，不容易堵车。简学周的车开出小区门的时候，正看到毕果上了公交，两人一起出发，自然是简学周快许多。 毕果的时间把握得很好，昨天来面试的时候其实她已经熟悉过一圈，这会买了早饭，不紧不慢地在店里吃完，到了写字楼下的时候，刚好赶上上班大潮。 毕果认准了一个电梯，专心地挤着等候。郝萌萌老远便瞅着那个身影像，她视力不太好，跑进了才敢确定人确实是毕果。 挤不进去，只能越过人群，勉强地用指尖点到了毕果的背上，待她转过头时，扬起笑脸打招唿：「早啊！」 「早。」毕果也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郝萌萌问她：「你今天来上班吗？」 人多，毕果觉得喊着说话累，反正时间也不急，干脆退出前排，和郝萌萌站到了一起。 郝萌萌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毕果偏头，小声对她道：「是呀，我来上班。」 「我就说你肯定能过！」郝萌萌有些激动，声音难免有些大，见有人看过来，又立刻压低了，「你是分到我们花泽组吗？」 毕果道：「很大可能吧，现在我还不清楚。」 郝萌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你一定要分过来呀。」 毕果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顺便觉得自己好像挺有魅力的。 不然你看，小可爱会喜欢她，简学周那样的御姐，也会喜欢她。 啧啧啧，毕果嘴角上扬，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飘飘然。 一直等到了下一趟，两人才挤上了电梯，进了公司以后，郝萌萌恋恋不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毕果等了一会儿，跟着人事去办入职的相关手续，一切弄妥之后，终于被带进了编辑部。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宽广的办公大厅，全部的编辑都在这里，组与组之间，也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毕果只能看到很多人，很多漂亮的姑娘，和铺天盖地，每一次的视线里都无法逃避的书。 人事小姐姐将她带到了中间的一排工位前，毕果看到了坐在边边上的郝萌萌。 郝萌萌望见她，一脸兴奋，但没有说话，只悄悄地对她偏了偏头。 「这里就是花泽组了，」人事对她指了指，「这两排都是。」 毕果观察了下，工位不多，人更少，除了郝萌萌，只有一个穿着汉服戴眼镜的姑娘，那姑娘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一个眼神都没给毕果。 人事又指了指两排工位的里端，那里靠近窗户，光线特别好，有漂亮的绿植做空间分割和隐蔽，办公桌也完全跟普通的工位不是一个档次。 「那是你们组长的位置，花泽组组长叫王泽，复试的时候你见过了。你先随便坐下，等她过来了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 「好，谢谢。」毕果应声道。 人事离去，郝萌萌拉了拉毕果的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你坐这里吧，这里没人。」 大厅里的人都在安静地工作，唯一响亮的，就是错落有致的键盘敲击声。 毕果坐下来，小声问郝萌萌：「这桌子不都摆满着东西？」 「没人。」郝萌萌比她声音还小，「除了菡萏和我，就是梓轩，梓轩怀孕了，休假着呢。」 第45页 毕果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是急招。 郝萌萌指了指桌上的书：「这都是咱们组出的图书，你可以先看一下，等王爷过来吧。」 郝萌萌说得顺畅，毕果听着别扭。编辑部大概是人人都要取个「艺名」的，花泽组，走的是霸道王爷俏妃嫔路线。 毕果随手抽了本书，郝萌萌继续自己的工作，过了会儿，毕果悄悄蹭了她胳膊一下，问她：「那你叫什么啊？」 「我叫郝萌萌呀。」郝萌萌睁着大眼睛，「昨天告诉你了，没记住吗？」 「我问的是你的……艺名。」 「哦，编辑名呀，我就叫萌萌。」 「那好。」毕果找着了同道中人，笑着道，「我就叫果果。」 手里的书看了近一半，快到午饭的点时，王泽终于出现了。 她风尘僕僕的样子，高跟鞋磕得掷地有声，从编辑部门口一路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王泽目不斜视，一路到了花泽组，这才笑着道：「果儿，你来了。」 她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王泽突然拍了拍掌，对周边招了招手：「来来，来了位新同事，互相介绍一下。」 除了菡萏和郝萌萌，临近组的几位组员也受召唤转了椅子，齐齐望了过来。 有人道：「王泽，你组里又来新人了啊！」 「又」字咬得挺重，毕果找了下，才发现是隔壁的组长，掩映在绿植后，语意调侃。 王泽没理他，只对大家道：「这位是毕果，我们花泽组的新成员，她可是位晋江的大大哦。」 毕果一听王泽提到晋江，皮都紧了起来，她可不喜欢随意被人扒马甲，掉了作者身份这层马，离她出柜也就不远了。 于是毕果赶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叫毕果，毕业的毕，水果的果，希望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她站起来鞠了躬，态度诚恳，王泽抬手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两巴掌，很满意的样子。 而后王泽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将二十六和二十七楼都转了一遍，哪里是哪个组，哪个办公室是哪些职位，以及后面可能大致会用到的场合。 信息量有些大，还加了许多行话，毕果尽力地去记，记不住了也没关系，她可以问萌萌，也可以问简学周。 脑袋里刚想到这个人，王泽便停住了脚步，指了指二十七楼拐角里的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你简姐姐，平时就在那里。」 「哦。」毕果笑笑，感觉十分有底气。 王泽搭着她的肩膀转身准备继续走，旁边茶水间突然闪出了一人，淡淡地问她们：「干什么呢？」 毕果压不住扬高的声调：「简……简总。」 「嗯。」简学周点了点头。 王泽笑呵呵道：「这不是带着果儿认路呢么。」 简学周端着水杯与两人擦肩而过：「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太吊儿郎当了。」 这句话一出，毕果立刻挺直了身子。 王泽的手还在她肩上，简学周已经进了办公室，王泽撇了撇嘴道：「走，我们继续转。」 毕果借着走路的姿势往旁边错了一步，将肩膀从王泽的手里抽出来：「好的。」 王泽支棱着手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笑起来：「别人怕简总我能理解，你还怕啊？」 「我不是怕。」毕果小声道，「我是尊重。」 王泽凑过来：「你意思我不尊重她咯？」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我不下这个结论。」 王泽笑了笑，后面的小半程，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等他们全部逛完，中午休息时间也到了。王泽根本没往楼梯口去，她站在电梯前对毕果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下午让菡萏给你安排工作。」 毕果有些疑惑：「组长你下午不在公司吗？」 「我有事。」王泽迈进了电梯里，又突然伸出个脑袋，「毕果，你得记住，我是你的顶头上司。」 毕果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泽自然是她的上司，而毕果自认为，这短短十来分钟的相处中，她并没有做什么「不把王泽当上司看」的事。 反倒是王泽自己，对毕果有些过于亲昵了，介绍毕果给别人时的表情，就跟介绍亲妹妹一样。 她想不明白，也不多琢磨这些事。白橡文化有免费的员工午餐，她和郝萌萌约好了一起去吃。 这会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毕果逆着人流回到了花泽组，菡萏还坐在电脑前，开了个古装剧正在看，郝萌萌面前排着两个大饭盒，正在等她。 「嗯？要饭盒？」毕果问。 「对呀，食堂在二十八楼，我们可以在上面吃，也可以带下来吃，但饭盒和餐具都得自己准备。」 「我不知道。」毕果笑了笑。 「人事忘了跟你说了吧。」郝萌萌有些为难的样子，顿了顿道，「这样吧，我们今天下楼吃，但我得先去食堂一趟。」 毕果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去干嘛？」 「给菡萏打饭。」郝萌萌拿了其中一个饭盒，沖毕果扬了扬，「你等我会，马上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毕果挽住了她的胳膊。 员工午餐的选择性并不多，每天的菜式报在公司群里，一旦有受欢迎面广的菜，去迟了便打不到了。 第46页 菡萏要吃的辣子鸡丁就在其中，郝萌萌排着队，时不时往前伸个脑袋瞅，每次瞅回来都要冲一旁的毕果念叨一句：「轮到我轮到我。」 毕果看着有些不舒服。 菡萏点了三个菜，郝萌萌排了三次队，最后终于搞全以后，长长舒了口气。 「走吧。」她有些愧疚地沖毕果笑，「等得有点久，饿不饿呀？」 「没事，我早上吃得饱。」毕果去拿郝萌萌手上的饭盒，「你看你胳膊上的汗，擦下吧。」 「哦哦，我好容易出汗。」郝萌萌赶忙拿纸低头擦胳膊。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毕果问她：「菡萏身体不舒服吗？」 「没呀。」郝萌萌头也不抬地道。 「那怎么不和你一起上来打饭？」 「嗯？」郝萌萌抬了头，看向毕果，「一直都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我来的时候，梓轩还没请产假，还有另外一个比我早到几天的新人，平时打饭就是我们两过来，给她俩带下去。」 毕果点了点头，问：「组长的呢？」 「王爷大部分时间不在公司，在的时候，就帮她也打。」 「两个人带三份，带得过来吗？」 「有汤的话，我们有个盘子的，就放在我背后那个书柜上，用它端着就可以了。」 毕果扯了扯嘴角：「那我来了，就是我们两一起了。」 郝萌萌终于明白了毕果的意思，愣了愣，停住了脚步：「没事的，现在只有菡萏一个人，我帮她就可以了。」 这会前后无人，毕果举起了手中的饭盒，语气有些嘲讽：「我以为这种事情，是国企或者我爸妈那个年代才会有的。」 郝萌萌嘆了口气：「白橡成立好多年了，编辑都是论资歷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全班都抢着看《火焰》，你想想，《火焰》的老编辑，总不可能跟我们一个待遇吧，差着辈分呢。」 《火焰》是本文摘杂志，毕果这代人，大江南北，大概没人没看过这本杂志。比白橡本身的名气大多了，是白橡的王牌品牌。 「现在火焰组还有之前的老编辑吗？」毕果问。 「我不清楚，看年龄好像没有了。」 毕果朝郝萌萌跟前凑了凑：「你知道我们总经理是谁吧？」 「当然呀！」说到这个郝萌萌挺兴奋的，「简总又漂亮又聪明，是我们白橡公认的女神！」 毕果挑挑眉：「她多大年纪？」 「嗯？」郝萌萌愣了愣，「我不知道诶，有三十岁吗？没有吧，好年轻的。」 「二十九。」毕果道，「今年十二月，过三十岁生日。」 「哇，你怎么知道！」郝萌萌一脸震惊。 毕果挺得意地笑了笑，但转移了话题：「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你想想，董事们能把这么老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交给这么年轻的一位总经理，为什么？」 「因为简总青年才俊！」 「屁诶。」毕果敲了下她脑袋，「因为白橡必须转型了，它得有一位年轻的领导者，带领白橡跟上社会进步的步伐。」 郝萌萌瞪大了眼睛，毕果继续一脸深沉地道：「而不被潮流抛弃的第一步，就得去除这什么论资排辈的陋习，用实力和销量说话，人人平等。都什么年代了，新人还得进来给平级的同事当服务员啊！」 绕了一圈，终于绕回了要说的点，毕果一阵畅快。而听众并没有给她满意的反应，郝萌萌没有激动热烈地附和她，还是继续瞪着眼。 毕果这才发现她的视线焦点不对，她问：「你看什么呢？」 郝萌萌的唇角抖了抖，大概是想给她指方向，由于紧张失败了。 毕果转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仅仅三米开外的简学周。 简学周拿着杯奶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上唇沾了点奶盖。 她见毕果望过来，也不着急说话，将唇上的奶盖舔了，才道：「吃完饭了？」 这个动作看得毕果忍不住喉头滑动。 郝萌萌看着简学周，摇头又点头，慌慌张张的模样。 毕果也慌，但到如今，这个慌法不一样，有被人抓包的紧张，也有看见心尖上人的激动。 她张了张口，道：「还没。」 简学周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袋子，动作十分自然地递给了毕果。 郝萌萌仍然瞪着眼，毕果接过袋子，小声问：「什么呀？」 简学周没回答她，反问道：「我不是青年才俊？」 「嗯？」毕果一愣，盯着她，「不，你是，简总你当然是。」 简学周学着毕果的语气，蹦出两个字：「屁诶。」 毕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词放她这里，说得激动了，就是个感嘆词。但被简学周这么单独强调拎出来，就是个不该说的脏话。 她垂下了眼，认罪态度十分流畅：「简总我错了。」 「嗯。」简学周再没多说，「去吃饭吧。」 郝萌萌拉着毕果，两人匆匆地下了一层楼，要进二十六楼的时候，毕果回头往上瞅了瞅。 「别看了。」郝萌萌拽着她胳膊。 毕果被她拉进去，道：「没事。」 「我不管你跟简总有多熟，」郝萌萌拍拍胸口，长吸一口气，「反正我怕她。」 第47页 毕果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就在同事面前暴露自己和简学周的特殊关系，但不能怪她，简学周就这么当着人家面给她塞东西，实在是太不知道遮掩了。 毕果笑得十分欠揍：「我俩就是一般熟吧。」 「袋子里是什么啊？」郝萌萌问。 毕果打开，里面包装精緻，但写得很清楚了：高保温饭盒。 热度上脸，她挑了挑眉道：「公司福利。」 郝萌萌凑过来瞅了一眼，疑惑道：「我来的时候怎么没发。」 等两人终于把菡萏的饭给送到了，郝萌萌一巴掌拍到了毕果背上：「你骗我！」 毕果笑着往外走：「我怎么骗你了？」 「大家都没发，饭盒都是不一样的！」 「哦，这样啊。」毕果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郝萌萌拽住了她手腕，眼睛亮得能闪小星星：「你和简总关系不一般。」 「一般一般，很一般。」 「那我们就有希望了。」 「什么希望？」 「你说的改革。」郝萌萌十分激动，「以后我们的工资，不凭资歷，凭实力！」 第22章 毕果带着郝萌萌, 两人午饭时你唱我和、高谈阔论一通, 等吃完饭上楼, 便已经手拉着手, 非常知心而亲密了。 毕果其实大多数时候会避免和女孩子的肢体接触，以免性向暴露时, 别人觉得自己猥琐。但显然，郝萌萌不是那个会觉得她猥琐的人, 她单纯又热烈, 让人来不及冒出那些曲里拐弯的小心思。 所以毕果挺想不通的,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花泽组的那两老员工, 怎么就捨得欺负她。 一整个下午, 毕果做的事，就是加上了花泽组的工作群。剩下的，菡萏只回了她一句, 你先看看书。 到底看哪些书，看什么, 菡萏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虽然是急招的位子, 现在看来工作上的事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毕果便也不再催问惹人烦，拿了几本最新出版的书，认认真真看了一下午。 郝萌萌倒是挺忙的，毕果问她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吗，郝萌萌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用不用, 我搞的定。 她是这么在扣扣上回毕果的。 夏天作息，下午六点下班。五点五十分的时候，菡萏突然发了份文件过来。 毕果打过去三个问号，菡萏回她两个字：一校。 一校毕果懂，终于有了活干她还挺开心的，她问菡萏：什么时候要？ 菡萏回她：尽快。 这一问一答，距离下班时间便只剩八分钟了。 毕果打开了那份文件，文档显示字数有二十一万。 哪怕毕果是个智能脑，大概也不够校对完。 加班，毕果盯着那份文档一分钟，觉得这是菡萏给她的下马威。 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 原本安静的氛围显得躁动起来，再两分钟过去，已经有人开始陆续往出走，等在了打卡机前。 毕果偏头凑到郝萌萌跟前，问她：「你加班吗？」 「不用，」郝萌萌手上正在快速打字，「你等我两分钟，马上结束。」 毕果再转头去看菡萏，菡萏的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她拿起包起身，路过毕果和郝萌萌时，说了句：「再见。」 就跟中午饭带来后说的那句「谢谢」一样，明明是表达礼貌和亲近的词，态度却极其冷漠。 连视线都不会跟你对上。 毕果看着她翩翩然地走了，郝萌萌急匆匆道：「我好了。」 毕果抬手关了电脑，笑着对她道：「走吧。」 两人踏出编辑部大厅的时候，大厅已经空了一大半了。 剩下的人，显然也没有加班的意思，大多三两成群聊着天，只是收拾得慢了点。 下楼的时候，毕果问郝萌萌：「编辑部平时加班的多吗？」 「一般都不会加。」郝萌萌道，「除非出现什么意外，有杂志的组可能为了等稿子出片会偶尔加一下。」 「哦，这样。」毕果点点头，「那也挺好的。」 「是的。」郝萌萌道，「我之前去过两家公司，没有一家像白橡这样，到了下班的点大家都立马就走的。」 出了写字楼，郝萌萌的方向和毕果相反，两人挥手告别，毕果在原地愣了一小会。 她看着写字楼出口方向，觉得自己大概是想等简学周，但其实等到了，她还是会坚持不坐总经理的车。 于是也就只是一小会，在没看到人后，便加w一w一w零w八w一七w九w五w一穿过街，去了公交站。 下班的路上有点堵车，毕果在晃晃悠悠的公交上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还没有给简学周配钥匙。 这真的是天大的失误了，毕果心里一紧，赶忙掏出手机给简学周发消息： -姐姐，你到家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简学周才回她： -没，在开会。 二十六楼不加班，二十七楼加不加，毕果就不知道了。既然是在开会，那可能还是会比毕果晚到家。毕果唿出口气，放下心来。 这次她牢牢地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尖，提前一站下了车，去配好了钥匙，才快步回了家。 时间变得紧张起来，毕果啃着个苹果进了卧室，坐在了电脑前。 庆幸的是，《同居》这本书她写得十分顺畅，一个小时后，她给简学周去开门，已经写了三千字。 第48页 毕果把钥匙递给简学周，问她：「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简学周道，「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毕果不想让简学周再辛苦，「我想吃水煮肉片。」 「行。」 简学周进屋换衣服，毕果远远地喊：「那就四季餐馆吧，我再点两素菜……」 简学周换了家居服出来，毕果已经进了屋。 主卧的门这次没有关太紧，简学周从门缝里瞅见毕果坐在电脑前，手指翻飞地敲击着键盘，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专注得不得了。 简学周没有打扰她，坐客厅刷了会手机，等外卖到了，叫人出来一起吃饭。 毕果的饭吃得急匆匆，简学周往她杯子里倒了一大杯水：「还剩多少字？」 「不多，收个尾就完了。」毕果的脸颊鼓得像仓鼠。 「那急什么？」简学周问。 「还有其他事。」毕果说完，顿了顿，抬头看简学周一眼，最后道，「我不会熬夜的。」 「嗯，不要超过十一点。」简学周强调道。 「可以……十二点吗？」 「是有工作上的事？」简学周皱了皱眉。 毕果点了点头。 「工作的事上班做。编辑部的工作量不大，上班做得完。」 「我……」毕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吃完饭，各自回了房间。 简学周把小钟錶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这才拿了书，继续做资料。 她喜欢安静的夜晚，没人打扰的尤为可贵，可以让她有大段的时间去认真做一件事。 钟錶走近十一点时，简学周活动了下脖子，站起了身。 她来到毕果的卧室外，没敲门，静静地等着里面的动静。 十一点整，主卧里还是时不时地响起键盘敲击声，屋子里的灯光，也一直亮着。 简学周没犹豫，抬手敲了敲门。 毕果注意力正集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合租这么久，简学周没进过她卧室，更没在这个点，敲过门。 毕果脑袋里一瞬间蹦出无法控制的黄色废料，但很快，就被理性压了下去。 她瞄了眼电脑右下角，十一点零五分了，简学周一定是来催睡觉的。 有种被家长抓包玩游戏的错觉，明明她是在努力工作。 毕果笑了笑，起身过去给简学周开了门，明知故问道：「简姐姐，怎么了？」 简学周往她电脑桌上瞅了一眼，答案出乎意料：「我脖子不舒服。」 「啊……」毕果顿了顿，而后很快道，「我给你捏捏。」 「嗯。」简学周站在原地，没有动。 毕果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电脑上，前后左右想了想，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做贼心虚。于是顺从了简学周的意思：「来我房间吗？」 简学周点点头，径直走到书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没有对着毕果的电脑，但一偏头，就可以扫见。 毕果把椅子拉得靠近了些，指尖覆上简学周的脖颈：「简姐姐，我捏着舒服吧，是不是试过一次，就忘不了啦。」 她这话说得轻浮，要是写进文里，必定要被读者过多解读。但简学周应得极其顺畅：「嗯，很舒服。」 这话回得毕果心里发痒，脑子里蹦出一百句骚话和过分的情节，明天，全都可以当做写作素材。 屋子静谧，只剩下空调的轻响。毕果怕自己的脑袋不受控制，转移了话题：「姐姐，你几点睡？」 简学周原封不动地给她抛了回来：「你打算几点睡？」 尽管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但毕果知道，这是在警示了，于是赶忙道：「我校完这一章就睡，最多再十来分钟。」 简学周动了动，把毕果的手指给蹭下去，转过了头问她：「校什么？」 「一个稿子。」毕果道。 「小说？」 「嗯。」毕果点点头，花泽现在没有杂志，专做图书。 「过黑马了吗？」简学周问。 毕果愣了愣：「什么是……黑马？」 简学周突然起身，看向了她的电脑。 电脑屏幕已经黑了，简学周点亮，word文档里，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批註。 毕果见简学周眉头皱了起来，赶忙解释道：「这本书标点符号和语法错误比较多，所以看起来……乱一点。」 简学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毕果心里慌张起来，小心翼翼问她：「姐姐，怎么了？我改错了吗？」 简学周支起身，看着她：「你知道我们公司有校对部吗？」 早上王泽带毕果转过一圈，毕果赶忙回答道：「知道。」 「你现在干的是校对部该干的事。」简学周道。 毕果愣住：「我以为一校……」 「别你以为。」简学周打断了她的话，「流程不熟悉就先问清流程，不要什么都等着别人主动跟你说。」 毕果的话咽回了肚子，沮丧一下子涌了上来。 简学周用这么严肃的语气教训她，还是第一次。 「现在别做了，明天去问清楚，什么是黑马，什么时候该一校二校三校，还有，」简学周顿了顿，抬手掀了掀毕果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她，「问清楚，编辑的职责是什么。」 第49页 毕果无法直视简学周的眼睛，她既觉得羞愧，又觉得恼怒。 羞愧的是，简学周说的有道理，她不应该菡萏不说，就不追问，导致现在一问三不知。 恼怒的是，她分明就是在公司里受了欺负，而简学周作为……作为对她有特殊情感的人，竟然一开口就指责她，一句温和的铺垫都没有，也没有想过为她打抱不平。 毕果那点犟脾气上来，直楞楞地开口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会问清楚。」 没等简学周退后，她继续道：「我想先问问简总，一家公司里，该不该有老员工打压新员工的现象？」 简学周距离她极近，毕果的视线放在她秀气的鼻尖上，滑到她弧度优美的唇上，等她的答案。 简学周并没有让她多等，她道：「不该。」 「好，」毕果暗暗地握了握拳，「那要是我遭遇了这种事情，做出了适度的反抗，您一定不会惩罚我了？」 简学周突然轻笑了一下，毕果搞不明白她笑的含义，于是终于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简学周眼里有戏嚯的神色，她道：「我不罚你。」 总像一句没说完的话，但对话到这里，又的确结束了。 简学周退后一步，转身往外走：「早点睡。」 这三个字，语气倒是实打实地亲近温柔，毕果愣住，喃喃道：「晚安。」 第23章 第二天到了公司, 菡萏没有询问毕果关于一校的事, 毕果也没有理她。 她向郝萌萌问清了公司图书制作的大致流程, 然后直接在大群里找到了校对部的负责人, 私戳她安排了校对编辑。 现在毕果要做的，就是将手上这本书全部理一遍, 分好大章节，确保情节完整, 没有违反出版规定即可。 昨天晚上她已经看了不少, 不需要逐字逐句校对以后, 速度快了许多。毕果多年看小说练就的一目十行的本领，现在用最为合适。 一个上午过去, 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毕果盯电脑盯得太专注, 休息时间到来以后，整个肩颈都僵了。 她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好地活动了下脖子，这才对已经掏出饭盒的郝萌萌道：「萌萌, 今天还下去吃呗。」 「嗯？」郝萌萌看向她, 「你不是有饭盒了吗？」 「今天的菜我不喜欢, 我想下楼吃麻辣烫。」 「好呀！」郝萌萌很开心，「后面那家小猪很好吃！」 毕果伸手搭上她的肩：「走呗。」 郝萌萌转头看向菡萏，刚叫了声「菡萏姐」，就被毕果截断了。 毕果道：「菡萏，我们下楼去吃麻辣烫, 一起吗？」 郝萌萌瞪大了眼，菡萏打开了电视剧，轻飘飘道：「谢谢，我不去。」 「好，那我们走了啊。」毕果揽住郝萌萌，将人拉出了工位。 郝萌萌扒着她的胳膊，「诶诶诶」了好几声，但她人又瘦又小，毕果用了劲，拖着她往前走，就跟拉着只小鸡仔一样容易。 一直把人拖到大厅门口了，郝萌萌才终于说出句完整的话：「她不会跟我们一起去的。」 「我知道。」毕果放开了她，往电梯口走。 「但我还没给她打饭……」郝萌萌急匆匆道。 毕果斜眼看了她一眼，郝萌萌住口了。 电梯口这会人不少，两人静悄悄地进了电梯，静悄悄地出了大楼，到了麻辣烫店里了，郝萌萌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白橡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果果，你故意的呀？」 「萌萌，是的呀。」毕果拿着夹子，在郝萌萌面前用力夹了两下。 「她会生气的吧？」郝萌萌皱着眉头。 毕果把喜欢的菜一样样往盆子里扔：「不然呢，让她继续高兴？谁昨天跟我说的，要打破职场不良风气，共建和谐新社会来着？」 「这也太快了吧！」郝萌萌忍不住扬高了声。 毕果挑挑眉，没理她，只道：「挑菜挑菜。」 两人一起点了不少东西，菜上来的时候满满一大盆。 毕果吃得挺开心，但郝萌萌明显有些郁闷。 毕果觉得肚子不那么饿了，这才放慢了速度，问对面的小姑娘：「咋了啊？害怕？」 郝萌萌挺诚实：「有点。」 「放心吧。」毕果道，「她就算要报復，也会针对我，还轮不到你头上。」 「你怎么知道？」郝萌萌噘着嘴。 「我来之前你多乖啊，我这么快就治她的毛病，不就是告诉她，现在来的这个新人，毕果果，很有想法，很叛逆，很不听话，压根不会按照你们那些潜规则走。」毕果翻个白眼，「她要搞肯定就搞我咯。」 「搞你也不好呀！」郝萌萌有些焦急。 毕果笑起来：「你不是说了我和简总关系不一般吗？这么大靠山，你还怕我出事啊。」 「不一样！」郝萌萌道，「简总出了名的公事公办。」 「是吗？」毕果听这话有种引以为傲的自豪感，「那挺好的啊。」 「哎呀，我怎么跟你说不清呢！」郝萌萌扔下筷子，盯毕果一眼，晃一下眼神，再盯毕果一眼，又垂下了眼。 「哎，你有话就直说。」毕果夹了块肉进郝萌萌碗里，「我这也不是给你出气呢么，你还跟我藏着掖着。」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是神奇。有的人，哪怕同窗同事数载，也生不出亲近之心。而有的人，只需要看一眼，说一句话，就会生发出无限好感。 第50页 郝萌萌在之前的签售会上，就对毕果极其有好感。她那个时候，是个更新一点的新人，即使去了大大的签售会，也总是处在「帮不上忙因此被人嫌弃」的状态。 忙的时候，没人理她，但一旦闲下来，大家就都会觉得，她实在是无用。 毕果是那场签售会，唯一一个注意到她的人，还笑着给她拍了照片。 郝萌萌在其后很长时间里，都为毕果并不是她的同事感到沮丧，现如今，仿佛老天爷窥见了她的心思，如此巧合地把毕果送到了她身边，郝萌萌这两天，完全处在兴奋的状态。 毕果和她想像的一样好，但性格要更大胆一些。郝萌萌被她感染，这两天说了不少不敢说的话，也做了之前不敢做的事，到了现在，要考虑后果了，理智回归，才让她不安起来。 但在担忧的同时，又忍不住掏心掏肺地跟她说更多，能在同事里遇到个朋友不容易，郝萌萌想和她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 于是秘密和委屈便都藏不住了。 「如果他们想给你穿小鞋，你根本防不住。」郝萌萌道，「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公司的流程和内部的关系了。」 「之前有本书，梓轩让我催封面，说急着出，我就多催了设计几次。后来封面校对，我看了很多遍，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落，明明没有问题了，结果快要打样的时候，梓轩说cip错了。」 郝萌萌看了毕果一眼，声音低下去：「就是书号，非常重要的东西。」 「然后呢，她为难你了？」毕果问。 「说起来好像也不算为难，因为她没再让我做什么，只是在群里说了一下午。说这本书的责编是她，到时候下了印厂就是出版事故，责任全都由她担着，轻了辞退，重了要背官司。」 「也就是说，她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你做，出了问题全怪你？」 「她说我出了问题，后果全都是她承担，所以她很生气，让我以后做事认真点。」 「呵。」毕果冷笑了声，饭也吃不下去了，「那那本书出版了，有你的提成吗？」 「没有。」郝萌萌摇了摇头。 「算你的业绩吗？」毕果再问。 「不算。」郝萌萌道，「她只是让我催封面，这在一本书的出版流程里，实在不算是什么。」 「她可真聪明。」毕果看着郝萌萌，抬手碰了碰她手背，「所以从那以后，你就被吓着了？」 「我是真的怕出错。」郝萌萌吸了吸鼻子，「如果下了印厂，一切就没办法挽回了。」 「你不是责编，没有拿责编的工资和提成，没有必要操责编的心，负责编的责。」毕果握住她的手用了用力。 郝萌萌回握住了她：「我跟你说这件事，是希望你之后小心，多留点心眼。这件事，我本来可以用和设计的聊天记录证明自己没有出错的，但问题是，设计的最后一版封面并没有交给我，她直接发了印务部。」 「你当时没说？」 「说了，梓轩让我不要出了问题不反思只想着找藉口，设计不给我，我为什么不主动要。」 「艹！这他妈是上班还是宫斗，」毕果骂了句脏话，十分讽刺道，「你要是去问设计为什么最后没发你，设计是不是要说，因为责编不是你呀。」 「对。」郝萌萌如今回想之前的一切，无奈地笑了笑。 「我明白了。」毕果深吸一口气，「下马威就是要让你知道，只要她们不高兴了，根本不论是非黑白。」 郝萌萌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桌子，道：「对了，早上我忘记跟你说，一校二校回来出版社的改红有几个问题一定要注意……」 「不说了。」毕果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听。」 「诶？」郝萌萌愣了愣。 「你现在也还是助理编辑吧，王泽也没让你带我吧，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告诉我。」毕果撇了撇嘴，「我现在那本《末世皇妃》不也是梓轩的书吗，同样的套路，再小心都躲不过。」 「啊……」郝萌萌愣了愣，「那怎么办？」 「躲不过就自己撞上去呗。」毕果拿过一旁的饮料，狠狠地咬了咬吸管，「你性格那么好，至今都没能把那两个人讨欢心了，我就走另外一条路线得了。」 「什么路线？」 「硬槓。」 从昨天毕果知道了打饭的潜规则起，她就没打算和那两所谓的前辈和和睦睦，同流合污。 以前她有自己做事的底线，现在依然有，只不过以前她会选择彻底逃离这让人噁心的环境，现在她得大步往前走，绝不退缩。 午休过后，毕果将《末世皇妃》里一段情节截图出来，发给菡萏，道： -这段写得也有点太夸张了吧，一点都不符合逻辑，前一秒还杀父仇人呢，下一秒就滚床单了？ -而且这个滚床单描写肯定超标了，出版社老师那边过不了吧？ -菡萏，麻烦你把作者联繫方式给我一下，我跟她商量修改一下情节。 过了一会，菡萏回她： -我没觉得夸张，作者有自己的逻辑，读者也喜欢看。 -超标的描写你自己改一下，又不多。 毕果没回她，过了一会，又截了两段发过去： -这块，银环蛇是剧毒，人被咬了会神经麻痹，这段女主给男主吸了两口，男主就抱着女主杀出重围了？ 第51页 -还有这里，男二不是在皇城吗？从地道里就能半个时辰到了地面上需要骑马一天才能跑完的路程？这是神仙缩土成寸吧？ -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我直接跟作者联繫修改起来快一些，这本书是梓轩的吧，你那边要是没有作者的联繫方式，不用麻烦她，我自己可以找到。 菡萏回她： -你等一下。 毕果活动了下肩颈，扯着嘴角笑了笑。 菡萏是不可能把作者联繫方式给她的，因为梓轩根本不会允许毕果直接和作者联繫。 对于编辑来说，作者就是手上最重要的资源，同一个公司里，一个作者不能跟两个编辑，毕果今天和《末世皇妃》的作者联繫了，就等于私下抢了梓轩的资源。 没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头像跳了跳。「梓轩」来自「花泽工作组」： -怎么回事？ 这位久仰大名的前辈终于出现了。 前辈懒得客套，毕果便也不假装礼貌，她直接把自己和菡萏的对话截图发了过去，没有多说一个字。 梓轩很快回復她： -不要管这些，书是你写还是作者写？ 毕果道： -书当然是作者写，但我现在是这本书的编辑，发现问题，肯定是要和作者商量修改的。 梓轩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耐烦： -责编是我，我说了不要管这些。 毕果皱着眉头敲字，希望这样敲出来的字能准确表明她的情绪： -不行，不能不管，问题真的很大，这样的内容出版出去，年龄大点的读者会吐槽，年龄小的读者会被误导。 -我既然接手了这本书，就不能忽略这些问题，其实修改起来不会花太久，我联繫作者就可以了，不会打扰梓轩姐你养胎的。 过了好一会儿，梓轩回她： -你不用管了。 -我不能不管啊！ 毕果笑着敲了个感嘆号。 -我说这本书你不用管了！！！ 梓轩用三个感嘆号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毕果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突然就不让我做了，我昨晚校对了很久，今天又已经快整理完了，还联繫好了校对编辑。 -谁让你联繫校对的？ -我看了公司的流程表，该联繫了呀。 -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哦。 毕果「哦」完之后，和梓轩之间的对话便结束了。 《末世皇妃》不用她管了，菡萏没有给她布置新的任务，毕果又像昨天下午一样，闲了下来。 她从花泽组的书架上抽了两本知名度很高的书来看，在周围一片敲键盘盯电脑或者面对一大叠列印稿件的人群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简学周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的目光停顿了一秒，毕果便精准地捕获到了这一秒，偏头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毕果笑了笑，就跟在家里一般，笑容干净又羞涩。 简学周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回应。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又在心底思索，这样的回应是不是不应该。 毕果的身份对于她来说，是特殊的，是到如今，独一无二的。 她从来没照顾过小孩，更没肩负过要把一个小孩拉到所谓的「正轨」的责任，这种经验的缺失让她有些犹豫不决，来回反覆。 太严格了不好，太纵容了也不好。如今毕果成了白橡的一员，简学周是打算把她当普通员工来培养的，但显然，她并不能彻底地把她放在普通员工的位置。 比如，简学周要是看见普通员工上班偷懒，会在心里给这名员工的日常考核减一分。 而不是回应她的笑。 在总编室开完小会，简学周再一次路过编辑大厅。 她能感受到，随着她的走过，大厅里的嵴背们都挺直了不少，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除了……某个人。 毕果这次压根没有看见她，她正盯着电脑桌面，笑得乐滋滋的。 那种笑，很放松，很愉悦，一般不会出现在工作期间。 更像是和好朋友聊天聊到开心处，脸上自然而然出现的表情。 简学周停住脚步定睛看了看，毕果的桌面上开了一堆扣扣对话框，手指翻飞，打字打得噼里啪啦。 简学周皱了皱眉，走出编辑大厅后，给王泽发了条消息： -这个月你的考勤不足三分之一。 王泽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简学周进了间没人的阅览室，把门轻轻关上。 「餵。」她道。 「简总，我在哪里全公司你最清楚了吧！」王泽喊道，「这天，我跑得腿都细了，每天那衣服能拧出一斤盐来，你不能这么跟我算考勤吧。」 「行政那边没出差记录。」简学周道。 「我这时间不确定呀，我是请了假的，但超出时间也没办法及时补呀。回虹城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到公司把手续补齐。」 简学周拽了拽面前绿植的叶子：「上行下效，以后注意点。」 王泽精准地捕捉到了上司话中的重点：「简总，我们组哪个小王八羔子没认真上班，您跟我直说，看我不……」 话自动断了，简学周没接话，过了几秒钟，王泽喃喃道：「那谁啊，我知道了。」 简学周目的达到，心里却有些细微的不舒服。 第52页 王泽道：「那简总，我先挂了啊。」 手机挂断，简学周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可以想像得到，这一通电话之后，毕果刚才脸上的笑容会彻底消失，可能直到今天晚上回家，情绪都会一直低落下去。 要不要做两道毕果喜欢的菜，间接地安慰一下呢？ 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却硬是无法剃掉心尖上那点愧疚感。 简学周笑了笑，有些无奈。 下班前，简学周接到了王泽第二通电话。 王泽笑着问她：「简总，我这里有关于果儿妹妹的小报告，你要不要听？」 「专门打电话过来，不就是让我听的吗？」 「您要是不想听，我立马挂电话，绝不打扰您。」 「今天要是不说，以后她干了什么事都别说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王泽赶忙道，「咱果儿真不是一般人，牛逼，太牛逼了。」 简学周皱了皱眉，心情很不好，蹦出四个字：「简明扼要。」 王泽不再扯些有的没的，道：「给了她一本书，让她熟悉流程，她把人责编怼到不让她做了。我好说歹说，给她找了另一位责编的书，人看了半个小时就回復我，这书太烂了，她不做。」 王泽笑道：「太烂了，简总，真实打实的话啊。你说这书都是责编签的，我过的审，太烂了三个字，从上到下打脸啊。」 简学周闭了闭眼，道：「所以呢？」 「没所以，我就跟您分享一下，果儿是自己人，总不能试用期没过就把人给开了吧。」 简学周声音冷起来：「谁跟谁是自己人，人是你面试的，你该怎么用怎么用。」 王泽不笑了：「她给我立了军令状。」 「什么？」 「一周之内签本新书，」王泽道，「b签。」 白橡图书组的签约，分为作者签和作品签，每一种都有相应的等级，最高s级特签，往下分a、b、c和普签。 现在出版业并不景气，首印量一直在降低，因此能达到特签和a级签的作品非常之少，b签已经算是很高的档次了。 梓轩的《末世皇妃》和后来王泽让菡萏给毕果做的另一本现代言情小说，都是普签，用来新人练手，最为合适。 现如今，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毕果，进公司第二天，就直白地嫌弃了这两本书，狂妄自大地定了个b签的军令状。 别说王泽震惊，连简学周都觉得不可思议。 电话挂了以后，简学周给毕果发了条消息，让她在停车场门口等她。 毕果回她：姐姐，我要加班，你有什么事吗？ 简学周没再回消息，桌上剩下的两份文件处理完以后，下到了二十六楼。 编辑大厅里大部分的灯已经都关了，只有几个角落还亮着，其中一盏灯光下，就是正手指翻飞打字的毕果。 简学周走过去，站在两米外的柱子前，看着她的背影。 毕果的电脑页面仍然是很多的扣扣对话框，她速度极快地打下一串字，然后又复制粘贴到了另外几个对话框里。 然后，椅子转动，毕果转过身，笑着小声叫她：「简姐姐。」 还是那样干净又羞涩的笑，整个人软乎乎的，仿佛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但事实明显不是这样，简学周突然想起夏玲说过的一句话：这孩子，浑身都是逆鳞，碰不得。 简学周走上前，伸手捏住了毕果的脸蛋，用力往外扯了扯。 她偏就碰了，倒要看看这只小狼狗，能怎么着。 第24章 「诶诶诶诶诶……」毕果一迭声地喊, 简学周的手捏得可真用力啊, 一点都不像「看她可爱所以忍不住捏一下」的状态。 嘴巴被扯成了个大蛤蟆, 毕果只得上手握住了简学周的手腕, 改喊：「疼疼疼疼疼。」 简学周终于放开了手，毕果左右看一眼, 见没人望向这边，便没捨得松了握着的手腕。 她就这样抓着简学周, 问她：「姐姐, 怎么了？」 简学周抬眼扫了下她的电脑, 问她：「什么时候完？」 「你今天不忙吗？」毕果道，「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简学周扯了下嘴角：「你不是不坐我车吗？」 「平时不坐, 你专门等我我肯定坐呀。」毕果松开她的手, 转身开始关电脑，「我这就走。」 简学周盯着那个竖着马尾的圆脑袋，没做声。 毕果关好电脑, 塞了两本书进包里，笑着对简学周道：「简姐姐, 我好啦。」 简学周转身往外走, 毕果快步跟上, 两人一起穿过过道，终于引来了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同事的目光。 简学周目不斜视，但毕果偷偷瞄了好几眼，她不知道自己和简学周在别人眼里看着是什么样的关系，毕果想让她们看起来特殊, 但又不是那种假公济私走后门的特殊。 于是低眉顺目，步子迈得小却又跟得紧，跟只被简学周养大的听话小狗似的。 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毕果想到那个表情包，傻呵呵地笑起来。 下楼到地下停车场这一段，毕果都在笑。 看简学周的时候笑得奶萌奶萌的，不看简学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乐滋滋的。 简学周有些纳闷，等上了车，车门一关，在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里，简学周问她：「你乐什么呢？」 第53页 「啊？」毕果转头看她，睁着大眼睛，「就……就开心呗。」 简学周瞄她一眼，发动了车子，道：「你平时对着你们组里的人，也这么开心吗？」 「那哪能一样。」毕果一低头，又笑，「我跟简姐姐待一块才这么开心。」 简学周本来打算严严肃肃地问下正事，硬是被这句话憋进去一半。 她看向毕果，毕果脸颊红红的，但神情很真挚，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简学周愣了愣，毕果小声提醒她：「简姐姐，看路。」 简学周转回头，有一丝疑惑和尴尬。 要毕果对长辈都这种态度，怎么可能和家里闹掰，夏玲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母亲。 要毕果对同事和上司这种态度，怎么可能进公司第二天就把人全得罪了个遍，还立下了那个劳什子军令状。 车子在减速带上磕过，车身一颤，简学周又想起毕果刚说的那句话。 「那哪能一样，我跟简姐姐待一块才这么开心。」 所以……小屁孩还有两幅面孔？她这个临危受命毫无教育经验的简姐姐，竟然这么受欢迎？ 思路跑到这里，简学周便又偏头看了毕果一眼。 毕果快要紧张到大气不敢出了，但回家的路长，她又不可能真的不出气，于是一下下，出的又重又急，觉得自己的唿吸快要把车载空调都搅热了。 简学周专门等她下班，过来一言不合就捏她的脸，一路上还不停地看她，又说一些莫名其妙和别人比较的话，毕果实在是分不清，她是哪个意思。 要是私底下那个意思，毕果觉得自己应该没回答错，适当地回应好感是必须的，自己表示了简学周对于她的特殊性，简学周一定是会开心的吧。 要不是私底下那个意思，一定是王泽打了小报告，昨天晚上简学周刚答应了不罚她，如今很可能生气又不好发作。 不管哪种情况，毕果现在的情绪倒都没出错。一边担心，又一边窃喜，一边疑惑，又享受这种暧昧不明。 车子行驶在路上，很安静，简学周除了时不时瞅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毕果顺了顺唿吸，主动挑起话题：「最近凉快了不少呢。」 任何时候，谈天气总是不容易出错的。 「嗯。」简学周淡淡应了一声。 「姐姐，」毕果侧了身子看着她，十分真诚，「这种天气，晚上还是不要一直开着空调了，女孩子容易受凉气。」 「嗯。」简学周偏头看她。 毕果笑一笑，问她：「姐姐，你那个来的时候，痛经吗？」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很容易引发共鸣，也总能让简学周多说两句话。 果然，简学周的字多了起来：「你痛吗？」 「不痛。」毕果道，「我就是来之前腰会酸，最多一天就过去了。」 「嗯，」简学周道，「少吃点冷饮。」 「那你呢？」毕果锲而不捨地问。 简学周顿了顿，良久，才回答道：「不痛。」 毕果一路扯些有的没的，简学周随便应她两句，她便能一直唠叨下去。 简学周倒不讨厌这样的唠叨，平时她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挺无聊的，有了毕果，就当广播听了。 但心里总存着一丝微弱的警惕，觉得被这小孩一路唠叨回去，大概该生的那点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他们今天下班有点晚，进入主干道以后，堵得严实。 比正常的回家时间晚了十来分钟，停好车以后，毕果下车跳着道：「啊，堵车太憋屈啦！」 「你平时坐公交就不堵吗？」简学周下车，锁好门。 「堵。」毕果跳到了她身边，「不过五号线马上就开了，到时候走一点路，坐地铁过去，就快多了。」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跳到她前面，问她：「到时候简姐姐跟我一起坐地铁吗？」 简学周扫她一眼，毕果又赶忙道：「姐姐你放心，不要怕有人挤着你，我会保护好你的。」 傻小孩保护她？简学周没忍住，勾了勾唇。 毕果长唿一口气，蹦着往前跑去：「姐姐今晚晚饭想吃什么，我来点！」 最日常的流程，两人进了屋子各自收拾清爽，然后一起坐到了饭桌上。 但今天有些不同的是，毕果的手机一直放在旁边，时不时地亮一下，毕果每每都要划拉开看一眼。 在她又一次点开手机时，简学周的筷子在盘子边缘敲了敲：「谁，这么上心？」 毕果一把把手机推了出去，坐得端正，笑着回答简学周：「工作上的事。」 不提工作还好，一提简学周没有发出去的气便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这会环境安静，又是在饭桌上，电视剧里教训孩子的好时机。 简学周夹了根豆角，细嚼慢咽地吃了，缓缓吐出两个字：「b签？」 正准备喝汤的毕果手一抖，扔下勺子，瞪大了眼睛：「王泽真给您打小报告了？她怎么这样啊？多大的人了，这点事还要烦你，姐姐你每天那么忙……」 简学周抬眼瞅了她一眼，毕果的声音弱下去，半晌，呆愣愣地道：「哦。」 「哦什么？」 「b签，」毕果眨巴眨巴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哦。」 「有什么要说的吗？」简学周的视线仍然放在饭菜上。 第54页 「没什么。」毕果回答得倒是干脆。 简学周便也不问她事情的前后经过，不问她受了什么委屈，怎么想的。只让木已成舟的事情继续往下进展。 「签的到吗？」她问。 「签得到！」毕果说得斩钉截铁，「b签作品签而已，光是晋江，够格的就有一堆。」 简学周扯了扯嘴角，笑她的天真：「这一堆里，从来没有出版过的作者有多少？」 「简姐姐你真厉害！」毕果拍马屁，「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 简学周唿出口气，觉得自己吃饱了。 「我先从最没有希望但是最火的大神开始往下顺，他们大多数不会回復我的私信消息。」毕果开始报告战况，「即使有人回復了，前前后后，甚至只是开了个预收的作品，也早都卖了版权。」 「他们都有长时间合作的出版公司和编辑，我淘这些，只是求个万一。」毕果挑挑眉，有些兴奋，「万一我走狗屎运，碰到一个刚好对现在的出版公司或者编辑不满的作者呢，哪怕她多跟我说两句话，我也刷了个脸不是。今天我出不起大神的书，谁知道半年后，我是不是就有那个资歷和资格了呢。」 简学周笑了笑，毕果继续唠：「而且去询问这些大神们，并不会耗费我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因为平时我就看他们的书啊，特别了解，所以我的沟通特别真诚。」 毕果一挥手，颇有架势：「绝对不会引起反感，给咱们白橡抹黑。」 简学周问：「结果怎么样？」 「预计的样。」毕果很看得开，「小概率事件，我把该试的都试了，剩下就是老天爷的事了。」 简学周看她这活泼又充满动力的样，心头那点不快莫名其妙就散开了，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饶有兴趣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跳过第二梯队，走第三梯队。」毕果道，「这又是我的优势了，毕竟我自己是个网文作者，各大网站的作者在哪里聚集我很清楚。发出消息，广撒网，这样我会获得大量的稿件。当然，这些稿件能命中b签的概率同样很小。」 「所以我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过滤，甚至可以攒着之后慢慢看，过了b签这档事，后面不还得继续工作嘛，c签普签都是签呀。」 「嗯，继续。」简学周勾着唇笑。 毕果干脆站了起来，她走到简学周身边，边说边比划：「接下来就是概率最大，重中之重的部分了。这部分肯定得我主动选择，为了节省时间，从我最熟悉的晋江开始，新开不久又成绩不错的文，vip新文榜和月榜扫一遍，季榜补个漏。」 「突然爆火的新人作者是重点关注对象，他们的作品够数据要求，人又大多数没被签走。」毕果指了指手机，「我已经列出了一版名单，现在在逐个沟通。」 「不是什么文都适合出版的。」简学周道。 「王泽喜欢看热度看数据，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改，终审是她，得投其所好。」 「你不是瞧不起她吗？」简学周笑着问。 「我哪里有瞧不起她。」毕果瘪一瘪嘴，「我只是不爽组里的风气而已。」 「不爽风气所以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简学周道，「王泽现在告诉我这件事，就是在提前通知我，只要你没做到，她就会把你踢出组。」 毕果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在王泽的眼里，她是和简学周栓在一起的人。 她低头笑了，简学周皱了皱眉，道：「还笑？」 毕果走过去，坐在简学周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拽了拽她衣服袖子。 「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武侠小说里主角但凡到了悬崖边上，都是天赐的机遇。」 「你是主角？」 「我都跟你这么优秀的人住一起了，自然有主角光环。」 「贫。」 「我就是不爽他们欺负新人，所以我不跳他们下马威的套。比起危机，这样干好处多了去了。有哪个编辑刚进公司第二天，还在助理岗，就拿到了自己约稿的权利？」 「嘚瑟。」 「哼，我要是运气实在不好，还有最后的保命符呢！」 简学周看过去，这小屁孩把她的衣服袖子都快拽掉了，身子歪歪斜斜，再凑过来点，就要窝到她怀里去了。 最后的保命符，亏她敢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那么确定她会保她。 简学周把人往出推了推，看着她眼睛，明知故问：「什么保命符？」 毕果咧嘴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简学周刚笑开来，堪堪准备今天的教训就到此为止，这小屁孩一抬手，指向了自己。 「我啊！」毕果十分得意地道，「王泽要签我的书，合同还没定。」 简学周的笑容一瞬收了回来，她面无表情地将毕果推开，站起了身：「你能。」 「嘿嘿，我可能了！」毕果说得兴奋，完全没注意到这人不动声色下瞬息万变的情绪。 简学周转身朝侧卧走：「收拾桌子，该码字码字，该加班加班去。」 「好嘞！」毕果说话的调子能唱歌，「姐姐你没事就早点休息！」 简学周才不早点休息，简学周至少要和夏玲吐槽二十分钟这只自以为是的坏小狗。 当然，毕果具体干了什么，简学周一个字都不会说，但和母亲谈孩子，只要她提个头，夏玲便能一个人唠二十分钟毕果小时候干过的好事坏事丢人事。 第55页 边看书，边时不时地瞅一眼夏玲发过来的大段文字，简学周心里舒服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简学周再没有接到王泽的电话。 知道了毕果要干什么，简学周再路过编辑大厅的时候，看见小屁孩脸上高兴的、愁苦的、兴奋的、沮丧的神情，都会别有一番滋味。 她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情，因为毕果实在是有趣。 看她不断地折腾，反抗，将那些年轻的想法付诸于行动，简学周有种看青春偶像剧的诡异愉悦感。 而女主本人并不这么觉得，毕果从来没这么忙过，为了可以高效率地完成任务，毕果脑袋里并行了无数根线条。 她得把每一条都记清楚，安排妥帖，然后整理归类。 这些都不是最累最难的，最累最难的是好不容易某条线有了希望，一阵心脏狂跳，忐忐忑忑，沟通确定，来来回回，最后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 这会让她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无觅处就是无觅处。 那道最后的保命符，毕果并不想用，因为即使王泽给了她b签，自己签自己这种事，就已经等于失败，等于她对花泽组的妥协。 周五下午临近六点，整个编辑大厅都洋溢着一股「周末来临」的愉悦氛围。 仔细看过去，大家虽然还都在各自忙着手上的事，但脸上的表情，甚至视线的焦点，早都已经不在工作上了。 资歷老一些的员工，还有一些组长主编，已经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地讨论，要去哪里吃，去哪里玩。 郝萌萌手上拿着份改红稿，翻得极慢，时不时就瞄一眼电脑上的时间。 唯有毕果，仿佛死线将近一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五点五十五分，人群渐渐起身，疏离。 五点五十八分，菡萏离开，郝萌萌关了电脑，收拾好包，静静地等着毕果。 整六点，毕果敲下最后一个字，没有犹豫，关了电脑，拿起了包。 郝萌萌挽住了她的胳膊，和她一起随着大流往外走。 「找到合适的了吗？」郝萌萌小声问。 「没有。」毕果简洁地回答。 郝萌萌仔细观察了下毕果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才敢多说两句：「你不要着急，还有时间，约稿这事看缘分，很多时候定下来，也就一天的空。」 「嗯。」毕果应了声，顿了顿转头对郝萌萌笑着道，「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担心我。」 两人进了电梯，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郝萌萌踮脚凑到毕果耳朵边上，小声对她道：「我这里有个作者，应该能拿到b。」 毕果愣了愣，出了电梯之后，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子。」 郝萌萌也不介意这样的称唿，分别前乐呵呵问她：「果果，我们下周还都下楼吃饭吗？」 「前半周下楼。」毕果道，「等我拿到b签，我们就去食堂吃。」 郝萌萌张了张嘴，毕果紧接着道：「当然不帮她打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再次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毕果根本没敢把周末当做周末来过。 她继续着自己的搜捕工作，撞上墙了以后，便去看邮箱里质量参差不齐的投稿稿件。 比起不断重复又不断失望的工作，每天要完成的《同居》的更新，对于毕果来说，甚至成为了一种放松。 因为只要她写了，就会有评论，有回应。而不是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这个周末，她没有空出门买零食，没有空去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甚至没有空在吃饭时，同简学周多说两句话。 最后一点最让她难过，但毕果在看到那个漂亮的人儿时，便不断宽慰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站到简学周的身边，成为同她一样优秀的人。 这是她永远热血沸腾的梦想。 周天下午，暮色刚起。毕果正坐在电脑前刷网站的新文榜单，简学周敲了敲她卧室的门，道：「毕果，停一下。」 毕果转过头，手指还放在滑鼠上，问她：「姐姐，怎么了？」 「我们去吃晚饭。」简学周回答。 「嗯？」毕果愣了愣，「出去吃吗？对不起啊，简姐姐，我没有时间。」 简学周道：「你知道为什么白橡总部在虹城，而首都只是开了个分部吗？」 毕果笑了笑，让自己放松下来：「因为首都租金太贵了？」 简学周也笑，温温柔柔的：「因为虹城别的没有，遍地都是作者。」 毕果如今听到「作者」两个字，就像饿汉听到红烧肉。 特别是从简学周口里说出的作者，起码都是正儿八经，混出了点名气的人。 毕果勐地站起了身：「姐姐，你的意思是……要给我某些作者的住址吗？！」 她的脑袋里瞬间过起编辑上作者家求书的各种影视剧狗血套路，简学周进了她的屋子，屈指敲在她脑壳上：「加了两天班，变成傻子了吗？」 毕果被近身的香气和脑壳上的响声激得回过了神，她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要带我去认识作者？」 「没有，我带你去吃饭。」简学周道，「刚好有两个朋友，一起。」 毕果仿佛看见一片柳暗花明，兴奋得不得了：「好的好的，好巧啊，我们去吃饭吧！」 但她的兴奋，也就持续到了半个小时后，四人坐上了一张餐桌。 第56页 那个皮肤又白又细，明明眼角都是褶子，声音却能柔得滴出水的男人，硬是和毕果换了座。 如今，男人一会递水，一会递纸，对着简学周大献殷勤。 而毕果只能眼睁睁在对面看着，「来这一趟就是来勾搭作者」的心，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毕果盯着简学周，问她：「简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家的醋很酸？」 「嗯？醋酸？」简学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碟，「我没有吃到醋啊。」 毕果眼睛眨也不眨：「我吃到了，酸死了。」 简学周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沖沖味。」 「沖不掉。」 「那要怎么办？」 「姐姐你陪我去洗手间。」毕果逻辑混乱，无理取闹。 第25章 饭是在商场里吃的, 洗手间需要出了店拐上两拐才能到。 简学周起了身走在前面, 毕果紧跟着她, 拐过第一道弯, 离开了人多的范围。 这里有一整面的绿植景观墙，还有个凹进去的隐秘空间, 比真正的洗手间好说话多了。 于是毕果在简学周准备拐过第二道弯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简学周回头看向她, 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意思。 毕果把人拽到隐秘空间里, 松了手, 几次张口，腮帮子鼓得像气鼓鱼。 简学周看着好笑, 也不着急, 双手抱臂静静等着她。 毕果终于说出口：「我，我不喜欢那个人。」 「哪个？」简学周问。 「那个男的。」毕果道。 「不是给你介绍过了吗？没记住名字？」 「记住了。」 「记住了你还在这跟我说喜欢不喜欢？」简学周挑挑眉，觉得有些好笑。 毕果口中的男的, 叫辛苑，是位小有名气的畅销书作者, 之前已经出版过两部, 但人没签死约。如今第三本书正在筹备中, 主动来找简学周吃饭，本来就有意向和白橡合作。 简学周这趟可跑可不跑，也就是看这两天毕果都快愁秃了，才故意把人攒在一起，约了个饭局。 毕果跟简学周说自己的计划一二三时, 头头是道，到了这会来真格了，竟然直接用「不喜欢」三个字就把简学周的好意排除在外。 简学周挺想不通的，但结合毕果前前后后干过的事，又觉得挺能想通的。 这小屁孩，要是知道好歹的话，也不至于对着王泽，直接就说人家签的书「太烂了」。 大概是简学周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毕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她低头犹豫了几秒钟，再抬头的时候，不仅没有承认错误服软，眼神里的光竟然更倔了。 「记住了我更不喜欢。」毕果道。 简学周气笑了，问她：「你不喜欢什么？」 「他写的那些书，毫无营养。」毕果挑最冠冕堂皇的先说。 「呵……」简学周简直想上手抽她，「你觉得白橡出版的哪些书有营养？你觉得你找的那些网站作者，谁的书有营养？」 毕果垂眸，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网文就是网文，网文可以苏爽，可以正剧，都是实打实地凭作品本身的实力吸引读者。」 「你什么意思？」简学周看着她。 毕果偷偷瞄她一眼：「网文即使没营养，起码不装逼，不卖脸，不搞虚假营销。」 简学周实在没忍住，抬手又快又准，敲在了毕果脑壳上。 「啊！」毕果捂着脑袋叫了一声。 简学周转身往回走，毕果小跑着跟上，倔驴一般地问她：「简姐姐！我说错了吗！」 「你对，你非常对。」简学周声音云淡风轻，但脸色已经冷得能掉冰碴了。 毕果几次试探，才敢在进店前，碰了碰简学周的手：「姐姐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简学周扯了扯嘴角，假笑道，「我只是，不想管你了。」 毕果心里一惊，彻底不敢说话了。 两人再次回到饭桌上，状态已经完全改变。 简学周态度冷了许多，不说话的时候，便是标准的冰山美人。 辛苑好几次开启话题，都被简学周一两个字给打发了，尴尬的氛围像阴云一般笼罩了四个人。 而毕果从一开始的不对劲，到莫名其妙的生气，再到现在，完全变成了小心翼翼。 她照顾着饭桌上四人的饮食，该倒水倒水，该喊服务员喊服务员，把一个小辈的职责尽得完完全全。 这一顿饭，总体来说，吃得十分诡异。 两边都是抱着谈公事的目的而来，最后却一句正事都没能说得下去，四人面面相觑，互相摸不着头脑。 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等坐到了简学周的车上，毕果那些过分的醋意和情绪终于消失殆尽，而做错事后的紧张达到了顶峰。 她看着简学周，简学周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车子驶在城市的霓虹灯中，空气是焦灼的安静。 「姐姐。」毕果叫了一声，声音能放多软就多软，「辛苑的书我看过，我对鸡汤文学没意见，但是他不是在写作，他在把自己包装成偶像。」 「说起写小说写故事，一个作者如何成长成功，我还能有点了解，能作为编辑去给出指导意见。但要是去打造人设，去拍精美的写真集，我不擅长，这活我没法接。」 第57页 毕果侧了侧身子，轻轻戳了戳简学周的胳膊：「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很感谢你，你要是生气想罚我，怎么都可以，但你说以后不管我了……」 毕果笑了笑：「我们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不管嘛。」 她唠唠叨叨一大通，小唐僧念经一般。 简学周觉得这场景和感觉有些熟悉，仔细想一想，同样的状况上一次发生，不过两天前。 同样是生小狼崽子的气，同样两人开车回家，等被狼崽子念叨一路，回家就也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简学周斜她一眼，讥讽道：「你不擅长拍写真集？」 毕果笑得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姐姐，你们老夸我照片拍的好，其实我水平，很一般。」 呦，这话倒成了夸人家了。简学周咧咧嘴，没接话。 毕果又道：「我还是小说写得好一些。」 简学周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这人之前说的保命符，可见自己今天，真是瞎操心了。 「呵。」简学周送她一个字。 毕果一个激灵，瞪着大眼睛：「当然，我说的是自己的技能比较值，我这个水准，在行业里，是底端，底端。」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眨巴眨巴眼：「跟我的偶像没法比。」 「你又有偶像了？」简学周顺口问。 「我说过的，」毕果神情十分认真，「我喜欢的那个作者，是我这辈子的梦想。」 简学周侧头，看见毕果眼里的光芒，竟然比车外的灯光，还要亮。 她突然就心尖一跳，差点脱口问出：你还记不记得周星桥？ 但自作多情这种事，到底是给嘴巴上了锁。简学周成名早，越早便越有包袱。 「年轻的作家」几个字背在身上，註定要承担更多的质疑，更何况，她的创作方向，从来读者都不多。 在范围狭窄的圈子里，算得上个人物。但一旦出了这个圈，谁知道「周星桥」是谁。 因为这点内心的波动，简学周一路再无话。 毕果也安静下来，只在到家的时候，跑去小店里买了杯简学周喜欢的玫瑰凉粉，小心翼翼地捧到简学周面前，对她道：「姐姐，我给你赔罪。」 简学周接过了凉粉，毕果乐滋滋地又道：「我知道你这么好，早就不生气了。」 一晚上的折腾，第二日周一，还是得早起上班。 毕果元气满满地背着包朝公交站冲去，简学周远远地望着，又一次忍不住在心里感嘆了句：年轻真好。 接下来的两天，简学周出了个差，回来的时候，算一算时间，已经到了毕果的死线。 于是出租没直接回家，拐了个弯去了白橡。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时间，简学周上了楼，直接去了二十六楼的编辑大厅。 进去两步，她就发现，毕果没在工位上，王泽的位置，也依然空空荡荡。 人事明明说过，王泽今天来销假了。 简学周走过去，问专注盯着电脑的郝萌萌：「你们组长呢？」 郝萌萌肉眼可见地抖了一抖，抬头望向简学周，声音颤巍巍地回答她：「组长，在。」向 「在哪？」 「刚……刚去小会议室了。」 简学周扫了眼郝萌萌旁边的位置：「毕果呢？」 「也去了。」郝萌萌这次回答得很快，「和组长一起去的。」 「好。」简学周转了身，没去小会议室的方向，她上了楼。 既然在王泽面前说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简学周如今便不能出现在组内工作的会议上。 她来白橡的第一年，定出的便是分组制度，各组的人事变动和具体的绩效考核，组内制定，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公司上层不会干涉。 更何况，简学周还对毕果说了，这事她不会再管。 二十七楼的总经理办公室，简学周推门进去，室内窗明几净。 简学周来到电脑前，输入密码，进入到了一个只有她有权限查看的界面。 二十六楼四个小会议室，两个在用，其中一个的确是花泽组。 简学周不能去现场干涉，只能做个旁观者，从监控俯视的角度，旁观事情的进展。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花泽组的这场组内会议，不仅有王泽和毕果，还有菡萏和梓轩。 尽管梓轩坐着掩盖了一部□□型，但简学周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白橡在员工福利上一直力求做到行业顶端，孕假给得长，梓轩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 现在本也不必来，就算有什么事要处理，网络联繫也足够了。 四人对面而坐，格局奇怪。 王泽、菡萏、梓轩一排，毕果孤零零，捧着个已经发放一空的文件夹。 王泽问了句话，毕果开始回答，她的嘴唇阖动，神色有明显的情绪，但肢体动作流畅，尚能掌控住局势。 王泽听两句看一眼手上的文件，菡萏干脆不看毕果，只盯着文件，而梓轩，手里已经把文件捏出褶皱，眼睛一眨不眨，全盯着对面的人。 突然，梓轩站起身，把手中的文件摔了出去，指着那几张纸，神色激动。 简学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从抽屉里取出耳机，打开了监听设备。 仍然在她的权限范围内，但本来是为了会议记录以备不时之需。 第58页 简学周戴上耳机，小小声地问了句自己：有私心吗？ 音量没有调控，耳机里炸出梓轩高昂的声音：「你懂什么！你现在说得好，这书卖不出去了，算谁的！」 简学周皱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待了挺多年的老编辑，竟然能对新人吼出这样的质问。 出版就是做生意，书卖不出去了，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责任。上到决策的简学周，下到初审的编辑，哪个环节都可能有问题。 算谁的？库房里积压了那么多卖不出去的书，不都算公司的。 这是收益相对应的风险，怎么能扔给一个员工来扛。 但那个员工，满打满算，都没上够一周工作日的员工，竟然就直直地接了过去。 「算我的。」毕果道。 简学周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水杯动盪，指尖发麻。 梓轩嗤笑一声，问她：「怎么个算法？」 「这本书如果公司亏损，亏多少我补多少。」毕果一点都没犹豫。 简学周这次没拍桌子，她看着毕果那张又蠢又纯，无所畏惧的脸，咬了咬后槽牙。 梓轩道：「你补得起吗？」 毕果回：「这不关你的事。」 梓轩沖王泽笑：「王爷，你记得让毕果签个责任书，白纸黑字都写清楚了，免得到时候屁股一拍跑路了不认帐。」 王泽没说话，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 梓轩把椅子拉得滋啦响，终于坐下了身。 王泽正待开口说话，毕果望向了她：「组长，我只需要您给出最公正的判断，这本书，能不能b签？」 王泽道：「能。」 「好，那就这样。」毕果站起了身，盯着她，「亏损我担，那所有的编辑提成，是不是都是我的？」 王泽笑了笑：「你还没有资歷做责编，后面的工作内容，还需要菡萏的辅助。」 「菡萏你和我分亏损吗？」毕果转过头问。 菡萏抬头，淡漠道：「当然不。」 毕果摊摊手：「组长你看，菡萏不愿意。所以这活还是我一个人来吧，是赚是赔，都是我一个人的。」 「那我那份呢？」王泽笑着问。 毕果也笑，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挑衅：「那你也别要了呗。」 旁观者简学周看到这里，竟然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爽。 她有私心吗？ 只要是个人，哪里能没私心。 第26章 毕果从小会议室出来的时候, 已经下班了。 王泽、菡萏和梓轩走在前面, 三人一条线, 和她之间拉开了远远的距离。 毕果看着她们的背影, 心情复杂。 她不知道刚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言语激烈的一切，到了这一刻, 到底算是她的成功还是失败。 来白橡面试的那天还歷歷在目，她还记得那天她瞄见编辑部大厅时, 涌上来的喜悦情绪。 那个时候她想, 她要是能顺利进来, 一定要和同事们好好相处，要努力工作, 让上班这件事变得积极又快乐。 但是现在呢, 毕果有些想不明白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怎么就突然走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四个人的会议，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哪怕是之前总是表现对她很感兴趣的王泽，也冷漠地坐在她的对立面。 硬要回想的话, 一开始拿起刀的那个人, 的确是她自己。 要是她和郝萌萌一样乖乖地给前辈打着饭, 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境地。 编辑大厅的人陆续在往外走，毕果资e源e整e理e未e知e数逆流回到了座位上，郝萌萌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满是担忧。 王泽在和梓轩商量待会去哪里吃饭的事，菡萏背了包站在一旁等着她们。 刚才会议室里硝烟四起, 梓轩这会弔着脸很不高兴，王泽在哄她，边收拾东西边说这次出差遇到的趣事。 最后，三人敲定了地点，一起笑着往外走，路过时，没人和毕果、郝萌萌打招唿，也没人邀请她们。 毕果坐在座位上，一直等着那三人出了大厅，才对郝萌萌道：「走吧。」 郝萌萌关了电脑，终于可以问出口：「果，情况怎么样呀？」 毕果站起身，道：「还行。」 郝萌萌跟上她，顿了顿，开始安慰她：「果果，其实白橡也算不得好，编辑这个行业，工资本来就不高。这两年纸媒衰落，好多本杂志都停刊了。之前有两个组散了，好多老编辑转了业。」 毕果转头看她，笑着问：「你想说什么？」 郝萌萌有些紧张的样子，手乱挥了两下：「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厉害，没必要在意这个破公司。」 毕果挑挑眉：「你竟然敢在公司的地盘说公司破。」 郝萌萌左右看了看，小小声：「没人听见。」 两人站在了电梯口，这会下楼的人不少。毕果等了一小会，突然道：「萌萌，陪我走楼梯吧？」 「二十六楼呢！走下去？」郝萌萌瞪大了眼。 毕果声音丧丧的：「不陪我啊。」 「陪！」郝萌萌很快道，拉了她的手就往楼梯口走，「捨命陪君子。」 「让你走个楼梯就捨命了。」毕果逗她。 两人也不急，慢悠悠往下走，楼梯上就她们两个人，很清静。 郝萌萌低着头问她：「她们为难你了吗？」 第59页 「不知道在她们眼里，那种算不算为难。」毕果转头看向她，「刚才她们算是组内聚餐吧，怎么没叫你？」 「啊，」郝萌萌撇撇嘴，「不也没叫你吗？」 「我跟她们在会议室里干了一仗，她们当然不会带我玩。」 「那我不知道。」郝萌萌嘆口气，「我没跟她们干过仗，她们也不带我玩。」 「嗯？」毕果有些疑惑，「之前也是吗？」 「对呀，我进白橡三个月了，她们聚餐从来没叫过我。之前叶子姐在的时候，也不叫她。」 「叶子？你以前说的那个你之前的新人？」 「对，她没转正就走了。」郝萌萌皱了皱眉，「我转正申请上周五交的，现在还没回復。」 「那也就一个工作日，不急。」毕果拍一拍她的肩，「说不定你转正以后，她们就带你玩了。」 郝萌萌挽住了她的胳膊：「你要是一直在白橡就好了，我也不想和她们玩。」 毕果笑了：「我一直在啊。」 郝萌萌偏头看她：「你不会生气走掉吗？」 「不会。」毕果收了笑，「除非王泽开了我。」 「所以《相思意》到底签了没啊？」郝萌萌憋不住了。 毕果不再逗她，道：「签了，b签。」 「啊——！」郝萌萌一声长长的尖叫，「那你还故意吓我！！我以为没签，以为你要被他们挤兑出公司了！」 「我不说了还行吗？」 「这哪里是还行！这是太！棒！了！！！」郝萌萌掐紧了毕果的胳膊，「你知道花泽有多长时间没b签了吗！！！」 「多长？」 「我不知道，反正我来了以后就没有。」 「你来的时间太短了。」 「我不管，我们可以一起走了！」郝萌萌的声音迴荡在楼道里，「好朋友！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大概因为知道了结果，郝萌萌再下了一层便坚决不走了。 她拉着毕果随便进了一层楼道，来到了电梯口：「我以为你心情不好要发泄呢，搞半天是锻鍊身体啊！」 「我心情是不好啊。」毕果脑袋斜靠在郝萌萌肩上，「她们三个人搞我一个，我进去那么久，心力交瘁。」 「但你赢了。」郝萌萌眼睛亮晶晶地，「你打了她们的脸，她们这会一定在吐槽你，想想就开心，哈哈哈哈。」 「我被吐槽你这么开心？」 「我就开心她们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哈哈哈哈，果果，你要带着我的梦想，继续加油啊……」 被郝萌萌吵吵闹闹一通，等到了楼下，毕果心情好了许多。 郝萌萌拉着毕果不准她走，硬是将人拖到了附近的奶茶店，说是要买杯最贵的奶茶犒劳她。 毕果笑得很无奈，坐下来等着跳着去收银台的郝萌萌，店里人不多，角落有个男孩正端着相机在拍照。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毕果多看了两眼。 男孩在拍的女孩子端着杯咖啡坐在窗前，笑容很好看。 毕果偏偏头，觉得有点面熟。 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这女孩可能是他们公司的，鼻尖有颗小痣，她大概是打照面的时候注意到过。 男生拍了两张，然后纳闷地问女生：「光线怎么这么暗呀？」 女生更纳闷：「这里光不暗了吧？」 「你看看你脸都是黑的。」 「你怎么说话呢！」女生笑着拍了他一下，「你对焦对准了没？」 「准了啊。」男生捣鼓着手上的相机，「我看看是不是其他问题。」 店里小，这两人说话声音也没遮掩，毕果听着看着有些着急。 姑娘很漂亮，这会的室外光线也美，等再一会，太阳彻底落了山，就真的「脸黑」了。 男生捣鼓了好一会儿，还是很迷茫，最后干脆道：「我把闪光灯打开吧。」 毕果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了他们身边：「这种光线拍人像，不能用闪光灯。」 男生转头看向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不太懂。」 「我说你不会玩就别借了，用手机还好一些。」女生很无奈，「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看明天贺姐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男生把相机往毕果跟前递了递：「你会吧？能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吗？」 很可爱的两个人，毕果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她凑过去看了看相机的参数，用的光圈优先，但光圈竟然开到了f11，女生又完全坐在背光的位置，脸肯定会黑了。 「你把光圈开大点，然后模特……」毕果看向漂亮姑娘，笑着道，「小姐姐你侧下身子。」 女生立马侧了侧，毕果抬手：「这边这边。」 女生坐到了正确位置，男生嘟囔道：「光圈在哪里搞？」 毕果干脆抬手帮他按了，她这一按，男生直接把相机塞到了她手上：「小姐姐，我真的不太会用，能麻烦你帮她拍两张吗？就两张。」 男生支棱着两个指头，神色软乎乎的：「拜託了啊，不耽搁您时间，不好看都是模特的锅。」 毕果这才注意到男生有两个小梨涡，个子不高，但干干净净，长得很秀气。 又有点面熟。 她皱了皱眉：「你们……是白橡的吗？」 第60页 男生一下子笑开来，沖女生喊：「我知名度现在这么高了吗！」 女生踹了他一脚，对毕果道：「我们是白橡的，《火焰》组，你是不是……花泽的新人？」 毕果笑起来，走过去伸出手：「你好，我叫毕果，花泽组，刚来白橡一周。」 「诶，太巧了！」男生喊道，「小妹妹你好，我叫豆豆。」 女生伸出手握了握毕果的：「我叫林先。」 「刚还叫我小姐姐呢，这会就成小妹妹了。」既然是一个公司的，这个照片不仅要帮忙拍，还得好好拍，毕果拿着相机到了合适的机位。 「因为果果你看着年龄很小呀。」豆豆直接就get了毕果的小名。 「林先姐，来，往这边看。」毕果拍了一张，笑道，「你真好看。」 林先十分开心，对着豆豆勐挥手：「你给我站远了别挡着人家拍照，这会才是我林美丽发挥的时候。」 她支着下巴，望向毕果：「这个动作可以吗？」 「可以。」毕果道，「你镜头感很棒，脸再往右边侧一点，好，太美了。一只手放下去，这个角度我们再来一张……」 毕果拍人像的时候，是很喜欢夸模特的。 也不仅仅是一种让模特更放松，让拍摄更顺利的手段，很多时候，她夸得都是真心实意。 三庭五眼有标准的模板，但美没有。 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只要愿意展现出来，毕果便会觉得这是一次美的记录。 当然，男孩子也有小=说=群=1=1=0=8=1=7=9=5=1。但小姬崽毕果不会去主动欣赏罢辽。 拍摄很顺利，林先的镜头感的确不错，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是为了发微博，配合杂志的宣传活动。 毕果边拍边聊天，等照片拍完以后，三个人也就算熟悉了。 毕果还了相机，回身去找郝萌萌，郝萌萌一直在出杯区等着，这会拿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了她。 「什么时候好的？」毕果问。 「刚好。」 「这么久？」毕果抬眼看了一眼她。 「是啊，做得慢。」郝萌萌拉了拉她衣摆，「好了，各回各家吧。」 毕果揽了她的肩膀，把人带出奶茶店，问她：「你认识刚才店里那两人吗？」 「我知道他们。」郝萌萌道，「火焰组的，林美丽和黑豆豆，他两人气很高。」 「林美丽？」毕果笑了，她没想到林先的编辑名还真叫林美丽。 「对，他们组的编辑名都比较……奇特。」 「既然认识，刚才怎么不去打个招唿？」毕果问。 郝萌萌抬头，顿了顿道：「我认识他们，他们又不认识我。」 认识不认识这种事，同一个公司的，过去说两句话不也就认识了吗。 林先和豆豆在外是明星编辑不好接触，但在内，不就是普通同事嘛。 毕果这么想着，但没再说。郝萌萌性格腼腆，不好意思也正常。 两人分了手，毕果喝着奶茶回了家，不愧是店里最贵的款，味道很不错。 公交走到中间站时，毕果掏出手机，给简学周发了条消息。 这是简学周出差第三天了，按照以往的规律，今天该回来了。 她刻意卖萌，问了「姐姐今天回家吗？」以后，还发了个十分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 简学周回得很快，道：我已经到家了。 毕果一阵兴奋，不由自主地便笑起来。 她飞快打字：我也马上就到啦！ 简学周：带瓶醋。 毕果更兴奋了，看来今天又能吃到简学周亲手做的晚餐。 毕果勐吸一口奶茶，觉得通体舒畅，再去看窗外，就觉得公交车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车到站以后，毕果跑着去了小区门口超市买了醋。 出来的时候刚好见人推着小车在卖花，于是又买了一大束开得正艷的向日葵。 金黄的花瓣在夕阳的光芒下分外鲜亮，温暖又热烈。 简学周从厨房里端一盘子菜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毕果一手拿醋，一手抱花，笑得比花还灿烂。 简学周还没开口，毕果就道：「简姐姐，好久不见！」 哪里有好久，一个小时前还偷看了你在会议室里的豪言壮语。 简学周抿抿唇，勾起一个调侃的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嗯！！！」毕果用力点头，不放下醋，先上去把花塞到了简学周怀里。 「我这正做饭呢。」简学周还穿着围裙，觉得这个样子接花真是格格不入。 毕果拿着醋往厨房走：「我这次买花可不是因为和你生分啊，我是看着漂亮，专门买来送给你的。」 简学周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下午看了会议室里那段，她本来还是有些生气的。 生气里又夹杂着暗爽，还有些难以言喻的骄傲。 骄傲毕果是个胆子极大、对自己极狠的小狼狗？简学周在回家的车上，思考到这个问题，便忍不住想笑。 到了小区门口，脚步自动去了超市买了食材。 等到家开始做毕果喜欢吃的菜时，简学周就明白了，自己今天其实压根就没生气。 她会做饭，而且厨艺挺不错，但她并不喜欢做菜。 之前是为了照顾小孩，觉得总吃外卖不好，现如今，是觉得这小孩值得她做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 第61页 毕果眼下又淡淡的黑眼圈，她走的这两天，指不定熬夜到了几点。 没有这样的拼命，也不会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可以b签的作品，总体来说，还是值得夸奖的。 这不，又给她买了花。 向日葵开得灿烂，有让人舒适的淡淡香味，简学周先去把花插上了，才回到了厨房。 毕果就站在角落里，乐滋滋地看着她。 「干嘛？」简学周将鱼蒸上，回头问她。 「姐姐，你喜欢向日葵吗？」毕果道。 「喜欢啊。」简学周将洗好的黄瓜拿过来，用刀拍碎了，「花都好看。」 「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花？」毕果问。 简学周挑挑眉，笑了：「今天特别喜欢向日葵。」 「啊啊啊啊……」毕果低头，双手握拳一阵喊。 「发什么疯？」简学周朝她挥挥手，「出去出去，别站在这碍事。」 毕果小跑着出去，扒着厨房门框又回了头：「简姐姐，你真好。」 「可不，我也觉得我很好。」简学周专注于给自己的拍黄瓜调味，头也不回。 「嘿嘿嘿，」毕果傻笑两声，「看来王泽今天没有给你告状诶。」 简学周纹丝不动：「她要是没给告，你现在这么说，不就等于自己暴露吗？」 「你不好奇结果吗？」毕果问，「今天是最后一天。」 「不好奇啊。」简学周手下刀切得铿锵有力，「我每天那么多事，哪里记得你一个人的死线，以后这种事，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我肯定也没精力问的。」 「哦。」毕果的声音蔫了下去，「那待会吃饭的时候说吧，我先去码字。」 简学周勾起唇角，心情畅快。 四菜一汤，量都不大，色香味俱全。 毕果出来的时候，一迭声地「哇」，仿佛没见过饭似的。 「有这么夸张吗？」简学周取下围裙洗了手，过来坐下，「大晚上的，汤就搞得素了点。」 毕果有些话压在心底不能说，便换了个说法：「这可是简总做的饭。」 简学周挑眉看她一眼：「怎么着，简总不能做饭了？」 「那当然。」毕果给两人盛了汤，迫不及待地喝了口，烫得咧嘴，「简总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做饭呢！简总一旦给人做饭，那人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简学周看着好笑：「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话多。」 「我话太多了吗？」 「对。」 「哦，那我简洁一点。」毕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姐姐，谢谢你的晚餐，我很荣幸。」 又拍了遍马屁，简学周低头，笑起来。 两人一顿饭吃得很和谐，毕果简单交代了自己b签的事，自然没有提会议室发生的刁难，只说一切很顺利。 简学周便也没有多问，把话题提偏了点：「你那本《相思意》，作者是谁？」 「作者叫鲫鱼安安，是个新作者。」 「多新？」 「就……第一本。」 简学周饶有兴趣看向她：「第一本你就敢拿去让王泽b签？」 毕果之前把「为什么要签《相思意》」这个话题，早已列出了个一二三，背得滚瓜烂熟。 小会议室里，她一条一条地摆出来，最终说服了王泽，给出了极有风险的b签。 但同样的问题，简学周问她，毕果就不想那么公事公办地回答了。 她嘴里嘬着筷子，看着简学周笑意盈盈的眼，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应该真诚一些，单纯一些。 于是她道：「写得好啊。」 简学周吃了两口菜，也没等到毕果接下来的话，有些惊讶地抬头：「完了？」 「嗯咯。」 「你跟王泽就这么说的？」 「那当然不。」毕果道，「跟不同的人，自然要说不同的话。」 「我俩有什么不同？」 「她是商人。」毕果找了找词，「你是文化人。」 「哈哈哈哈……」简学周笑了好一会儿，「文化人，你这个用词，像你妈妈。」 毕果愣了愣：「我妈妈？」 简学周顿了顿：「我意思，像妈妈辈的，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哪里来这么老套的词。这词，放现在社会，跟讽刺人似的。」 毕果赶紧道：「我没讽刺，我真心的。」 简学周道：「我知道。」 「总之，」毕果这次一口气说完，「最根源原因就是她写得好，不管是网站数据，还是这本书之后的销量，以及能不能卖出影视版权，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作品本身质量之上的。」 毕果皱皱眉，有些感嘆：「本来就应该建立在作品本身质量之上。」 「被埋没的好作品不少，质量差的爆火的也不少。」简学周道，「你作为个编辑，要学会把握市场。」 「我会学那些规则。」毕果道，「但我会尽量在规则和本源之间，找个共同区间。就像这本书，王泽真正心动，不是我说服她的时候，是她看完《相思意》试稿之后。」 「我不信，你就没跟她说其他条件？」 「说啊。」毕果笑着道，「虽然是b签，但我说服作者拿出一成的版权费用作宣传，这笔钱不管最后省不省，对于花泽来说，都是好事啊……」 谈到这件毕果好不容易才搞定的「军令状」，她到底是没压抑住倾诉欲。 第62页 简学周总是在她想适可而止的时候，突然点拨一下，让毕果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最后，除了没告诉简学周「书卖不出去怎么办」那段，毕果把其他的都吐完了。 饭吃到快结束时，两人明明开着空调，却都心热焦躁。毕果开了两瓶啤酒，两人再一次对酒当歌，滋味美妙，难以言喻。 虽然这么想挺不要脸的，但毕果就是觉得，简学周是她的知己。 她虽然不多说，但毕果知道，自己说的每句话，简学周都懂。 士为知己者死，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些崇拜的爱意，和躁动的私慾作祟，毕果觉得，现在的她，就可以为简学周去死。 最后一口酒喝尽，简学周道：「今天早点睡吧。」 毕果答：「好。」 简学周站起身，在迈步的一瞬间，毕果看到她眉头皱了皱。 这样的眉间弧度，不是她平日里看到的任何一种，表情传递的情绪非常直接：简学周的身体不舒服。 毕果赶紧跳过去，浑身上下地扫了一遍简学周，问她：「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简学周直起身，往侧卧走。 毕果紧跟过去：「是哪里不舒服吗？」 简学周头也不回，已经进了屋：「说了没事。」 毕果当然不会信她这句话，跟着也进了屋：「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啊，我那里有备用药箱，不行的话，我陪你去社区医院啊。」 简学周坐到了床边上，盯了毕果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毕果知道兹事体大，于是表情十分严肃，一副不搞清楚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于是简学周投了降：「我真没事，大姨妈来了，有些不舒服而已。」 毕果几乎跳起来：「你不是说你不痛经吗？！」 「嗯？我说过吗？」简学周一脸疑惑。 「说过！」毕果十分肯定，「刚说过不久，上周五晚上咱俩开车回家，你刚说过！」 「哦。」简学周不甚在意，「我这不算痛经，正常的不舒服而已。」 「那就不吃药。」毕果着急地原地转圈圈，「你大姨妈来了也不跟我说，我知道的话就不会让你喝冰啤酒了，一定是肚子受凉了！」 「对，受凉了。」毕果往前一步站得离简学周极近，「得给你暖暖。」 简学周笑着躺倒在了床上：「大夏天的你给我暖暖。」 毕果突然单膝跪在了床边，手的位置正是简学周的小腹：「我手热，我给你捂捂。」 简学周心里一颤，定定看着她，收了笑容。 毕果眼神有些慌乱，最终不再看简学周的眼睛，视线胶着在了简学周的肚子上：「捂捂就好了。」 简学周调转了视线，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道：「好，你捂吧。」 她穿的是裙装的家居服，毕果的手很小心了，但从裙摆下方伸进去这种动作，是不可能避免肢体接触的。 而且夏天的家居服，自然不会太长，站起来也就堪堪盖住绝对领域，伸进去一只手要捂住腹部，掀起的一边，便足以露出让人遐想的弧度。 毕果的手触到了冰凉光滑的肌肤，她闭了眼，让自己平心静气，但说出的话，语调还是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看，我说受凉了吧。以后我给你记着日子，再也不能让你吃冰了。」 第27章 这天晚上, 毕果并没有像答应简学周的那样, 早早睡觉。 她有些激动, 在她二十二年的人生里, 这样的亲密接触是第一次。 女孩子的腹部，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简学周很瘦，肚子上却也有软乎乎的肉。 或者说, 这个区域, 本来就是无限柔软的。没有骨骼支撑, 也没有清晰的形状，微微凹陷下去, 舒适得不可思议。 毕果没敢动,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简学周的小腹热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简学周均匀的唿吸声，抬眼去看, 这人已经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毕果轻轻抽出手，小心翼翼拉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然后保持着距离静静地盯了人好一会儿。 简学周不施粉黛的脸看着清冷又柔软, 唇瓣微微开启, 唇红齿白。 毕果想要做的事在脑内翻涌，能做的就是退回自己的屋子，然后打开电脑。 灵感像奔流不息的水，一口气写了六七千，在夜深人静时, 终于平息。 再忙再累，她都没有松懈《同居》的更新，一是为了争气，不让黑她的人爬上来，不让为她说话的人后悔，二是这本书实在写得轻松，毕果甚至觉得她在抄袭自己的生活，不用动一点脑子。 一夜好梦，第二日醒来见着简学周，笑着道声「早安」，便依然是那个生龙活虎的碧根果。 《相思意》的终审通过，订了b签，后面的工作就顺利多了。 梓轩在那天特意来开了个小会之后，回家继续养胎，菡萏还是老样子，能不理人，就不理人。 王泽出现在公司的时间依然极少，仿佛每天都飞在外面，不是谈这个项目就是谈那个项目。 花泽组的旧三人，并没有被毕果影响，就这样按照以往的轨迹，过着自己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在毕果拉着郝萌萌下楼吃了半个月饭以后，菡萏已经适应了没人带饭的日子。 第63页 之后不管毕果和郝萌萌在哪里吃，她都没再发消息点菜。 郝萌萌私下里跟毕果说，觉得她们已经胜利了。但毕果总觉得，自己输掉了个大局，后患无穷。 王泽倒是说话算话，《相思意》的制作完全是毕果一个人的。 选题申报表里责编的位置写着毕果的名字，并没有人来追究毕果的职称。 只是毕果在跟其他部门交接的时候，总需要多解释两句，自己是谁，哪个组的。 工作这件事，大部分时候痛苦的并不是工作内容。 毕果对文学感兴趣，便也不会厌恶出版的工作。 一本书，从选题，到校对修改，封面制作，每一个字，每一处的花纹，都会在毕果的掌控下一遍又一遍，直至完美。 她享受这种感觉。 出版的流程极其复杂，特别是在白橡这样有年限的老公司，各方交涉十分耗费时间，步骤却一步都不能少。 能帮助毕果的，只有郝萌萌。 而郝萌萌，才刚刚转正，在助理编辑岗，一直为菡萏和梓轩打下手。她甚至没有完完全全地跟下来过任何一本书。 毕果和她交流时，早就发现了问题，郝萌萌现在有些事还能给她说个大概，但很快，随着《相思意》制作流程往后的推移，许多问题，郝萌萌也无法回答。 王泽不在，平日里都一副别打扰我我很忙的样子，毕果跟菡萏梓轩交了恶，想来想去，能问的人竟然只剩下了简学周。 但尽管上班在一家公司，下班了住一间屋子，简学周放任毕果对她的拥抱和小动作，平日里能宠着的能照顾着的，也都十分到位，毕果却一点都不想开口问她那些琐碎的问题。 那些问题，问出口，就是在证明自己的无能。 毕果必须去打开其他的路子。 工作扣扣上的联繫人一个个看下去，毕果把目光放在了林先和豆豆身上。 自从那日里在奶茶店偶遇，毕果再见两人，会笑笑打个招唿。 但因为没有什么交流机会，也没能多说几句话。 毕果从电脑前抬起头，仰着脖子瞅了瞅两人的工位。 火焰组是白橡的扛把子，位置自然也是编辑大厅里最亮堂、最招眼的地方。林先和豆豆背身而坐，在距离过道比较近的工位，和毕果之间，拉开了远远的距离。 但还好，没有什么挡住视线，用余光便可以锁定两人。 之后，毕果便时不时地抬头瞅，郝萌萌好几次问她，看什么？ 「逮小兔子。」毕果逗她。 郝萌萌搞不懂她，只低头敲了句话发给她： -你认真上班啦，别被行政部当小兔子逮了。 白橡的行政部大概是整个公司最违和的部门。在一片青春洋溢、自由翱翔的氛围里，行政部的姐姐们拿着个小本本，每每假装不经意地从各个部门路过，低头悄悄记上两笔。 没带工牌啊，上班玩手机啊，脚下有垃圾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记清了写准了，等到了每周一的周会上，意味不明地通报一下，哪个组又扣了多少日常分。 这些所谓的日常分，每月被扣成负值了，组员平均一人出个几块钱的罚款。要是分值排了第一，给的奖励都不够吃顿饭的。 所以一般没几个人在乎。 但郝萌萌对这个十分在意。 按她的话说是，花泽组的人少，要是扣钱，她们每个人出的钱就多了。 毕果没跟她较真，他们日常在的就三个人，能扣多少啊。她总觉得这其中肯定另有缘由。 -放心吧，我看着呢。 毕果回了个消息安抚一下，该抬头瞅的时候，继续瞅。 瞅了一个上午，下午上班没多久，终于被她逮住了个机会。 林先拿着水杯离了座位，毕果赶紧拿起自己的，等她路过，跟了上去。 出了编辑大厅，左拐就是茶水室。 林先在她前面接冷水，毕果笑着问她：「要不要喝点有味道的？」 林先转头问她：「什么呀？」 毕果扬扬手里的小茶包：「柠檬红茶。」 林先一扬手，便把刚接的冷水给倒了：「来，我试试。」 毕果递给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问她：「林先姐，你中午是下楼去吃饭了吗？哪家店好吃呀？」 「我没呀。」林先道，「我中午在楼上吃的。」 「嗯？」毕果装作讶异的模样，「那怎么午休的时候都没见你……」 林先已经泡好了茶，左右看看，对毕果压低了声音道：「我中午去狼人杀了。」 「狼人杀？」毕果愣了愣。 她注意到了林先和豆豆午休的时候没在大厅，但完全没猜到他们去玩游戏了。 「对。」林先笑得贼兮兮地问她，「你玩吗？」 「我不太会玩。」嘴上这么说，但毕果的表情是十足地感兴趣。 「没事。」林先拍了拍她的肩膀，「多玩两次就会玩了。」 「在哪里玩啊，都有谁啊，狼人杀不是一般要人多了才好玩吗？」 「待会拉你进群，你就明白了。」林先尝了尝饮料，「嗯，味道不错。」 「我那里好几盒，想赶紧喝完换味道。」毕果语气挺撒娇，「林先姐我待会给你拿一盒，帮我处理一下。」 「好啊，谢谢。」林先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毕果的好意，毕果看惯了菡萏冷漠的样子，觉得林先简直像春花一般，绚烂多姿。 第64页 回去时两人便并肩而行，小声聊着天，毕果的座位先到，她对林先道「稍等」，便一个箭步蹿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两盒茶出来。 「嗯？这么多？」林先笑着问。 「你那边不还有豆豆呢么。」毕果道。 「你要这么说，我们组可是一群狼，吃的喝的到了他们手上，三秒见底。」 两人笑得十分开心地回到了各自座位上，毕果看了菡萏一眼，郝萌萌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电脑。 花泽组工作群里，菡萏发了条消息： -都注意一下，日常分要见底了。 毕果勾了勾唇。 郝萌萌打字回到：知道了。 然后用手肘撞了撞毕果，意思明确。 毕果单手按了按键盘：+1。 花泽组里再没动静，毕果的聊天页面一闪，被人拉进了一个群里。 群名叫《天黑了》，书名号大概是故意带的。 群里人不少，一眼望去有快二十个，有些名字毕果在公司大群里见得多，真是哪个部门哪个组的人都有。 林先撒了个花，发了个很丑的真人表情包：来新人啦！！！ -呦！！！ -这是花泽组新来的小妹妹吗？ -妹妹你入狼窝了。 -明天好玩啦哈哈哈老娘最喜欢新人了。 一瞬间，热闹非凡。 毕果做了个自我介绍，态度十分诚恳又可爱，获得了一堆的摸头掐脸。 群里顺势就聊起了某个人刚来时的场景，嘻嘻哈哈，说的都是毕果还没来得及了解的梗。 不过稍微多看一会，也就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 毕果将群页面缩小，继续工作。 时不时地打开看一眼，能接上话了接一句，接不上了就看看聊过去的消息。 一整个下午，她知道的八卦，熟悉了的人，竟然比来白橡快一月的还多。 有点讽刺，有点愉悦，有点可惜，毕果的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约好了第二天中午一起玩，毕果晚上回家，还查了查狼人杀的规则。 她只玩过一两次，不是很熟悉，这种还蛮需要智商的游戏，作为不了解玩伴的新人，她是不可能帅气地出彩了，那便做一个可爱的小蠢货，让大家喜欢就好。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早上大家依然认真工作，中午毕果和郝萌萌上楼吃完饭，便拿了手机一个人熘出了编辑大厅。 林先和豆豆在大厅外等她，三人一起去了阅览室的位置，一推门，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在林先的介绍下，毕果一一跟大家打过招唿，坐下来，游戏便正式开始。 第一局，毕果只求无功无过，奈何牌发下来，竟然是狼人。 毕果挑了挑眉，立马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指着她道：「新人肯定是身份牌啊！大家注意啊，千万别把新人给忽视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过来，毕果只是笑，傻乎乎道：「我是好人啊。」 法官大喊：「肃静肃静，不许说话了啊。天黑请闭眼！」 大家闭眼。 法官道：「狼人睁眼。」 毕果睁开眼，只转动眼珠子瞅了瞅，另外两位狼人都是不太熟悉的同事，但她努力把人给记住了。 法官让杀人，毕果自然是跟着另两位的，结果第一局就死了林先。 林先捶胸顿足，笑着大骂一通，跑到毕果身边要看她的牌。 毕果捂住了牌，没给她看，等第二晚到了，林先看到狼人是她，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林先瞪着她，无声地控诉「你竟然杀我！」，毕果一脸无辜。 之后，林先便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一脸极度忍耐的云淡风轻，看完了全场。 毕果装得好，没有掉链子，在最后一晚，自杀保护了另一位最有希望活下来的狼人，最终狼人屠村，获得胜利。 这游戏最有意思的就是最后的对答案阶段，从事文化产业的，本来戏精就多，在场更是戏精中的戏精，一时间鬼哭狼嚎，频频出梗，笑得人腮帮子都疼。 毕果作为关键人物，很快被大家提到了「危险新人」的范围，更有豆豆指着她道：「下一局我一定杀你！杀你！」 林先踹他：「我这个引狼入室的都不着急呢，你瞎激动什么。」 豆豆喊：「你活该！」 到底是融入进去了，毕果在心底长长舒出一口气。 中午午休的时间并没有多长，狼人杀一局费时间，大家收拾心情，抓紧时间开始第二局。 但牌刚发下去，阅览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一桌人，一下子全都挺直了背。 离门最近的是位待了七八年的老员工了，眉头一皱，特别小声道：「能敲门的，就一个人。」 大家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豆豆立马站起了身，大家纷纷把牌扔过去，豆豆一揽牌，往自己肚子里一塞，藏了起来。 还有牌盒子，刚好放在毕果身边，眼看着门要被推开了，毕果拽了盒子，扔到了脚下。 「咚咚，咚咚。」心跳加速。 门一开，露出了简学周那张完美精緻的脸。 大家纷纷道：「简总好，简总好。」 简学周就着开门的姿势，也不再进来，扫了一圈，目光在毕果身上停了停。 她笑着道：「这么多人在这儿，干嘛呢？」 第65页 笑得挺温和的，但大家都知道，这人并不是个温和风的领导。 还是离门最近的那位老员工，笑着摆了摆手：「开个小会。」 「嗯？」简学周只发了这么个意味不明的音。 所有的人都揪着心在等她，是不是开会，长眼睛的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杂七杂八，新老参差的阵容，这个吃饭休息的时间，能开什么会。 员工打个哈哈，就看领导会不会就势放过了。 简学周停顿了几秒，等阅览室里静得掉针的时候，对毕果招了招手：「你过来。」 毕果前后看了看，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我？」 「对，你。」简学周给了肯定的回答。 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毕果真想给简学周挤眉弄眼地暗示一下，姐姐求求你了，这种时候千万别单独把我提出来。 但没办法，如今简学周意思明确，总经理叫她个小喽啰，毕果没有理由不过去。 所有人目光都注视着她，毕果有些紧张，起身的时候椅子磕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再抬脚去走的时候，竟然忘了脚下的牌盒，一脚踢了出去。 牌盒就像电影里设计好的一样，穿过桌下众人的脚，直奔简学周。 最终磕在门边上，滚了一下，躺好，还翻了个面。 简学周低头，所有人也都眺望着低头，看到了花里胡哨的盒面，和上面大大的三个字「狼人杀」。 「呵呵。」毕果干笑两声，脸都僵了。 她是来融入集体的，不是来成为众矢之的的。 要今天她一出现，别人玩了几月都没被发现的娱乐项目，就这么葬送到了她手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毕果敢得罪一个组的人，但不能去得罪公司每个部门的人。 毕果望着简学周，惊慌失措，眼巴巴。 简学周抬头看向她，眯一眯眼，突然笑着道：「好久都没玩过了，你们会玩吗？」 第28章 简学周的话音落下以后, 阅览室里有一瞬尴尬的静默。 大家表情十分统一, 些微的惊讶和不知所措, 没人敢先开这个口。 一直到这个静默的时间达到了「得罪老总」的极限, 才有人笑着道：「啊，会一点, 不太熟。」 还是那名老员工，艺高人胆大。 她一开口, 大家纷纷附和开来： 「啊, 我也会一点。」 「现在规则好多, 我不太搞得清。」 「诶，简总要玩吗？」 …… 大家努力地装, 简学周便也努力地忽视大家的虚伪。一通纷杂后, 简学周进了阅览室，顺手关上门，走到毕果身边, 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坐下吧。」 毕果陷在震惊和喜悦中，有些无法自拔, 动作便呆愣愣的。 直到牌发到了手上, 她才看了一眼身边的简学周, 长吸一口气。 毕果实在没法找出理由，来证明简学周不是为了她才留下的。 简学周进到这间屋子，看似无意，但专门点了她的名，本来是想带她出去的。 但现在, 惊心动魄的事故之后，简学周留了下来，十分格格不入地跟一堆员工玩游戏。 这样的宠溺让毕果微微地颤抖，一颗心像泡在蜜罐子里。 有了简学周，法官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而大家，十分默契地开始变得温柔又笨拙。仿佛对这款游戏，真的相当不熟悉。 命运实在捉弄人，这一局，毕果拿的还是狼人。 第一夜狼人伙伴小心翼翼地杀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到了睁眼发言时，大多数人都谨慎地说「没有头绪」。 到了简学周这里，简学周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最后微笑着看向了身边的毕果。 毕果心里一紧，瞪圆了眼睛。 简学周笑得更开了，但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自己的已知信息，并没有针对毕果。 毕果刚松下一口气，桌子下方，简学周的腿突然蹭了毕果一下。 毕果一口气又吊起来，身子僵住，不敢挪动。 简学周穿的是裙子，腿上光滑，初挨上来凉丝丝的，没一会儿，便被毕果的体温影响，变得热乎起来。 两人在家早已有过不少肢体接触，这种很可能只是不经意碰上的触碰，本来不算什么。 奈何在公司的简学周和在家的简学周完全不是一个样，毕果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在她第一次参加全公司晨会时，高高在上的简学周，冷漠又疏离的模样。 现在是这个简学周，在大庭广众之中，隐蔽在桌子上，和她有着这样细微的触碰。 毕果脑袋里过完了今天要写的《同居》更新，自己为自己啧啧感嘆：可真带感啊！ 带感的毕果在再一次天黑闭眼以后，摸着手里的狼人牌，真起了狼心。 法官问：「杀谁？」 没等另两位狼人反应，毕果的手指指向了简学周。 她看到了法官瞪大的眼，听到她询问：「你确定？」 毕果的手指纹丝不动，没有改变方向。 「好，狼人闭眼。」法官的情绪没控制住，声音几不可闻地抖了抖。 等一圈身份牌叫完，天黑睁眼，法官顿了顿，才道：「昨晚死的人是……简总。」 豆豆实在没忍住，「嗷」地叫出了声。 简学周挑挑眉，凳子往后靠了靠，将牌还给了法官。 第66页 法官问她：「您，有什么遗言吗？」 简学周笑了笑，只有三个字：「敢杀我。」 全场清晰的倒吸气。 毕果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张牌，紧张又暗爽。 简学周的腿离开了她一瞬，下一次变换动作时，又挨了过来。 触碰的面积更大了，毕果忍不住地笑。 第二轮的发言，大胆的豆豆分析了简学周那三个字，就到底谁敢杀简总的话题开了个头。 简学周并没有什么不耐的表现，反而挺有兴致的模样，认真在听大家说话。 于是这个话题延续了下去，越说毕果越心惊，轮到她时，只能打着哈哈道：「怎么还有人猜我呢，我哪里有那个胆。」 但这并没有用，最后投票时，十有八九都指向了她。 毕果被票死，一顿唉声嘆气。 简学周意味不明地道：「看来大家认为你有这个胆。」 没人敢对简学周说「死人不许说话」，游戏继续进行，闭眼之后，简学周起了身，给法官示意，她先走了。 法官巴不得呢，赶忙点头。 简学周离开座位，抬手拉了拉毕果的袖子，示意她跟上。 毕果望过去，这人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一点解释都没有。 场上这会能睁眼的人，都装作没看见地暗暗心惊。 毕果跟上去，轻轻地将阅览室的门关上。 简学周一直带着她上了二十七楼，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毕果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愣愣地看着她。 简学周坐到了沙发上，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门关上。」 毕果道：「关，关了。」 「关紧。」 毕果回头瞅了瞅：「关紧了。」 简学周嘆了口气：「反锁。」 「啊。」毕果心跳加速，一个箭步跨过去，「咔」地锁住了门。 「反，锁了。」她转头对简学周道。 简学周笑起来，脸上的冷漠散掉，有了在家时温柔又好亲近的样子：「过来。」 毕果开心地跳过去：「简姐姐。」 简学周笑着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她脑袋上：「玩得开心吗？」 毕果捂着脑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揣测上意。 简学周半躺在了沙发上，懒散散地道：「问你话呢。」 「开心。」毕果决定搞不明白的时候就诚实回答，省得后悔。 「和他们玩牌开心，还是杀我开心？」 说到这个毕果还是得挣扎一下：「三个狼呢。」 简学周勾起唇角，说不上来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就你有那个胆。」 毕果立马承认错误：「简姐姐，我错了。」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又道：「简总，我错了。」 简学周嘆了口气，静默了一小会后，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赎罪。」 毕果坐过去，见简学周的头靠过来，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开始给她捏脖子。 两人挺有默契，这个时候简学周闭了眼，毕果就不再说话。 她看一眼简学周裸露的肩颈，再看一眼陌生的办公室。手上的动作有节奏，视线的焦点也有节奏。 一会儿之后，简学周的手在她手腕上按了按，示意她可以了。毕果往后靠了靠，退开了身。 简学周起身时，长发凑近毕果的鼻尖，有馥郁的香味。 其后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关于中午玩牌的事，简学周没有再提。 两人十分日常地聊了几句，简学周坐到了办公桌后，扣上了那颗衬衫扣子。 毕果知道到时间了，她起身，对简学周道：「简总，那我回去了。」 简学周扫她一眼，淡淡地应：「嗯。」 门打开，再关上，便都得收了心神，回到工作中去。 毕果刚坐到工位上打开扣扣，「《天黑了》」群里便轰炸般刷着消息。 毕果往前翻了翻，有好多人艾特她，聊天记录里，大家已经将她评为了本场最佳mvp。 对她询问最多的就一个问题：杀了简总是什么感受？ 毕果笑了笑，大言不惭地回了一个字：爽。 群里的消息再一次爆炸，豆豆嚷嚷着要截图发到公司大群里去，林先道：毕果你站起来一下，我要看看简总有没有锤爆你的狗头。 毕果还真站起了身，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不仅豆豆和林先望了过来，中午一起玩游戏的好几个同事都看了过来。 几人之间意味深长地对个笑容，友谊在共同保守的秘密里，飞速增长。 其后两天，大家默契地表示，中午要睡觉，先不玩牌了。 在没有摸清简总意思的情况下，保命要紧，避过风口浪尖再说。 直到周五下午，「《天黑了》」群里再一次热闹起来，豆豆问有没有人待会玩牌。 毕果道：地点？时间？ 林先回復她：人能攒起来就旁边凯悦里开间房，明天不用上班，想玩到几点玩几点。 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搞了。 毕果等着大部分人的意见，年龄大点有家室的同事基本都不会去了，不过白橡里最多的还是独身的小年轻。 局很快攒了起来，毕果便也报了名，她现在刚进入这个团体，极需要巩固关系。 豆豆当即预约了房间，大家便又开始讨论待会吃什么喝什么。 第67页 一直断断续续说到了下班时间，五点五十五分，不少人站起身往外走。 毕果看了眼菡萏，菡萏在关电脑了，于是她也关了电脑。 等菡萏起了身，毕果便也站起身往外走，没忘了跟郝萌萌说声：今天有事就不一起下楼了。 玩牌的人聚在了旁边商场门口，白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到了这会，十来个人里，也只有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还都是长相秀气，又白又瘦，穿衣鲜艷时尚，气质温柔可爱的类型。 一眼望过去，这堆人仿佛百花齐放，年轻鲜活，绚烂多姿。 让毕果想到刚上大学那会，她积极地加入各种社团，忙得不可开交的场景。 林先走过来挽住了毕果的胳膊，豆豆话多，叽叽喳喳。 一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毕果终于完全地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和相应的部门、职位。 从饭店出来往酒店走的路上，毕果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突然想起她没有给简学周打招唿。 以往都是简学周晚回家，毕果已经习惯了接到她的回家预报，合租这么久，这还是毕果第一次有机会发这种消息。 现在应该还不算迟，毕果赶紧在微信里道： -姐姐，我今天有事，回去可能就很晚了。 等她进了酒店大厅，简学周回她道： -几点？ 毕果看了看四周，大家兴致挺高昂的，她再怎么也得多玩几把，让大家觉得不会扫兴了再走，于是估摸着回道： -十一点。 电梯来了，林先拉着毕果进了电梯，手机信号勐地弱了下去。 房间楼层挺高，等下了电梯，毕果手机里接连跳出了五条消息。 -怎么这么晚？ -你去干什么？ -在哪里？ -跟谁？ -怎么不回我消息。 第29章 如果说周星桥是毕果的女神, 那么现在的简学周简直就是毕果的小可爱。 一想到这个人担心她, 为她吃醋, 占有欲强, 想把她绑在身边，毕果就乐得要上天。 她正要回消息, 画面一跳，简学周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毕果还没能进房间, 便跟林先说了声, 自己先去找了个清静地方接电话。 电话接通, 毕果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简学周便道：「在哪呢？」 语调听起来清淡又冷漠, 但这个说话速度, 到底是暴露了真实情绪。 毕果赶紧道：「简姐姐，你不要担心，我跟朋友刚吃过饭, 然后想玩一会。」 「玩什么？」简学周问。 「桥牌。」毕果道。 「公司里的人？」 「啊，」毕果转移了话题, 「你放心啦, 我会尽量早点回去, 我们就是随便玩一玩，不赌博。」 简学周那边顿住，但没挂电话，似乎在犹豫。 毕果静静等着她，一小会后, 简学周声音很轻地问了句：「男的女的？」 毕果心里一阵噼里啪啦电流作响，觉得这个人装作不经意地问出这种俗套至极的话，实在是可爱得要爆炸了。 但要怎么回答，毕果却突然拿不准注意。 一般情况，回答同性肯定是保险的，但毕果这里不是一般情况。 要诚实地回答男的女的都有，又像是……在挑衅？ 她这边停了这么几秒，简学周却放弃知晓答案了。她道：「行，你玩吧。不过十一点太晚了，最迟十点半。」 「十点！」毕果一激动道，「十点我铁定回去。」 毕竟一堆人玩牌和同简学周待在家，毕果更喜欢后者。 「嗯。」简学周应了声，挂了电话。 毕果回到了酒店房间，一堆人吆喝她赶紧加入战局。 为了认真玩游戏，没死的人都不许玩手机，都是年轻人，氛围很快高涨，没了在公司不能大声喧譁的束缚，笑闹声时不时就要炸天了。 林先和豆豆都很爱cue毕果，毕果很快以「敢杀死简总的新人」身份，成为了人群中最亮的星。 这边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另一边简学周坐在书桌前，翻两页书，便忍不住看一眼时间。 这样的举动她自己都震惊。 到了快而立的年龄，简学周没打算随随便便结婚，也没打算要孩子。她觉得自己天性冷漠，带不好孩子，不能让她成长为一个身心健康健全的人，所以干脆不要。 但现在，仅仅是帮朋友照顾下孩子，居然把自己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简学周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担心毕果，毕果在家全职写作，她担心毕果缺乏与人的沟通，变得迟钝抑郁。毕果进了白橡上班，她担心毕果不能与同事、上司好好相处，受欺负。 现在，毕果不仅没被欺负，还大刀阔斧地欺负了别人。不仅没被孤立，还极其快速地打入了全公司圈的群体。她居然又开始担心，毕果玩游戏会被人带坏？晚回家会有危险？ 但凡理智能做点主，就知道危险只是极低概率的事情。而且毕果从大学到毕业，这五年时间，全都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没发生任何危险，是完全有自保能力的。 但简学周就是……担心…… 心里有个地方，猫抓一般，挠得难受，你不能把那只猫扔了，也不能伸手进去抚慰自己发痒的伤口。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烦躁。 第68页 手錶的时间慢慢逼近十点，九点四十五分时，毕果还没发消息给她，通报自己现在的行程。 简学周将自己手里的书扔出去，站起身换衣服。 九点五十五分，还是没消息，简学周拿了钥匙，打开门，在门边等了最后五分钟。 整十点，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任何信息。 简学周一边下楼，一边查了公司员工的通讯录。 林先这局死的早，躲到沙发边上去玩手机。 豆豆紧接着被票死，便一脸郁闷地凑到了林先跟前，唠叨说自己今晚运气特别不好。 林先刷着微博没理他，突然有陌生号码进来，她手一抖，便按了接听。 只得道：「喂，谁啊？」 那边回答了三个字，林先从沙发上跳起来，忙不迭道：「您稍等几秒，我这边吵……」 说着疾步往外走，豆豆好奇，跟着人出了门。 走廊里安静，林先打个电话背一直都没挺直，态度好得不得了。 豆豆离了几步看着她，这个电话不长，很快结束。 林先转身往回走，路过时被豆豆拉住，他问：「谁呀？」 「我接个电话你管我是谁咯。」林先道。 「你这态度，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豆豆靠近她，压低了声，「我听到你说新书宣传的事了，是贺姐吗？」 林先挥了挥手，情绪不太高：「你就当是贺姐吧。」 「怎么能当呢。」豆豆戳了戳她胳膊，「你跟贺姐说话也不是这语气呀。」 林先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还问我。」 豆豆：「我要是知道那边是谁，就不问你了。」 林先没有回房间，她走到了走廊中间的小阳台，扒着栏杆，视线毫无焦点地看这个城市的灯火阑珊。 豆豆一直待在她身后，一会儿后道：「你在想什么？」 「我有些想不通。」林先是真的很疑惑，「她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谁？」豆豆瞪大了眼。 林先犹豫了半晌还是道：「之前除了开大会，我们的具体工作，都是跟贺姐交待就可以了吧？」 「对啊。」豆豆挺机灵的，用这句信息一个个往过猜，「总编室？区域经理？总经理？」 林先看向他，豆豆低声道：「卧槽简总啊。」 林先不说话，默认了。 豆豆问她：「说了什么啊？」 「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问我现在在哪里。」 豆豆立马前后左右瞅了瞅：「你说了？」 「我当然要说啊。」林先道，「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撒谎了，不然以后被发现了多麻烦。」 「简总不会是要来吧……」豆豆拖着声音，「抓……抓我们？」 「拜託，现在是下班时间。」林先一巴掌拍豆豆胳膊上，「我们也没在公司地盘上，我们是自由的。」 「那她干嘛问你在哪里啊！」 「可能想让我帮她跑个腿？」 「那跑了没啊。」 「没啊，跑了我怎么还在这闲着。」 …… 两人就这样乱七八糟猜了一通，都没能猜出个符合逻辑的答案。 公司最高领导给底层职工打电话关怀，实在是太诡异了，林先不太有什么心情回去继续玩，豆豆便跟着她，两人在小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了会，毕果的消息发了过来，问他们两在哪呢。 林先回復了，没一会儿，毕果背着包出了房间，来到小阳台，跟他们打招唿说要回去了。 「这才几点？」豆豆看了眼手机，「不到十点半，急着回去干嘛，大刘刚才不说点夜宵吗？吃完再回呗。」 「家里有人等我呢。」毕果笑呵呵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这会还能坐上公交。」 豆豆啧啧两声，撞了撞林先的胳膊：「你看看人家刚毕业的小妹妹家里都有人了，再看看你。」 林先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你先看看自己。」 「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毕果装模作样地谦虚一句，自己都觉得自己娇羞得很欠扁，「我先走了啦。」 豆豆不再劝，两人挥了挥手，看着毕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转头，又继续刚才的唉声嘆气。 「你说毕果这种小可爱，才招男孩子喜欢吧。」豆豆盯着栏杆外面，从这里可以望到酒店大门外的停车场，车子稀稀疏疏地排列着，反射着灯红酒绿的光。 林先没看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可爱。」 「她不可爱吗？」豆豆问。 「可爱呀。」林先答。 「那你说她。」 「我只是说她没那么单纯。」林先踢了踢栏杆，「你知道她拿下了个b签吗？」 「什么？！」豆豆喊起来，转头瞪她，「b签？她是责编？」 「是啊。」 「她不刚进公司没多久吗？」豆豆无法相信，「还是助理编辑岗吧，就能去签书了？还拿了个b？」 「喏。」林先淡淡应一声。 「到底为什么呀！」豆豆仰望苍天，「为什么有这么多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啊！！！」 他喊得情绪激昂，林先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盯着楼下的一辆车，用力拉了拉豆豆的衣袖：「你看那边。」 第69页 豆豆瞄了一眼，眯着眼：「看什么，我没戴隐形。」 「你知道简总是什么车吗？」 这个豆豆倒是很熟悉，男孩子天生对车就敏感一些，好车，见过一眼，就记着了。 他不仅报了车的品牌型号，连人家的车牌号都滚瓜烂熟。 「天……」林先有醍醐灌顶之感，「我觉得我找到答案了。」 「什么答案？」 「简总为什么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 「她来找你了？」 「她来了，」林先偏头看了豆豆一眼，「不过不是找我。」 「那找谁？」豆豆还没把前后左右的信息连结上。 「找刚才下去那位。」林先继续扒栏杆，不过这次视线有了焦点，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好了，我看到毕果出酒店了……她在低头看手机……接电话……四处张望……看到车了……电话挂了……朝简总车过去了……」 「艹……」豆豆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压低着声音喊，「卧槽……毕果说的家里人，是简总？」 「上车了。」林先长舒一口气，「没我们什么事了。」 「然后呢，然后呢？」豆豆着急地问。 「还有什么然后？」林先拍了他一巴掌，「你给我拿架望远镜我给你看看车里什么情况。」 「她俩一个姓毕一个姓简啊。」豆豆还在震惊中，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怪不得毕果敢杀简总，怪不得简总最后把她叫走了她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怪不得……」 豆豆顿住，看向林先：「b签？」 林先没接他的话，半晌后，只道：「既然是简总的人，就不要惹。」 「哪里还敢惹。」豆豆啧啧两声，「从此以后，我得宠着她，惯着她，爱护她，不离不弃。」 「你娶她得了。」林先笑着道。 「那肯定得经过简总同意。」豆豆煞有介事地摇摇头，「不行，虽然我长得帅又暖又可爱，但简总肯定看不上我。」 「我说你有自知之明是不是夸你了？」 「是。我可真好奇啊，咱大公无私的简总塞进来的第一个关系户，到底和她什么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 别说林先不知道，毕果自己都不清楚。 她刚出了酒店，就接到了简学周的电话，问她在哪里，然后说自己刚巧路过，车就停在旁边。 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个人的红线得绑多厚，才能天生这种缘分。 肯定是人为，刻意地都不愿意再多加掩饰的人为：简学周来接她，还没催她，只是等她。 毕果看着简学周的侧脸，很想跪下问一句：简总简大神简姐姐，我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与这个人住在一套房子里，何德何能与这个人保持着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关系，何德何能让这个人如此般纡尊降贵费尽心机。 从她上车，简学周提醒了句安全带，就没再说话。 车子静静行驶在路上，毕果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简学周的侧脸，而简学周直视前方，眼神愣是一个晃都没晃过来。 两人将刻意做到了十足十，氛围奇怪却又甜蜜，毕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一颗心和整个身体的细胞，都蠢蠢欲动。 在快到家的前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60秒。 10秒，毕果侧了侧身。 20秒，毕果握住了安全带。 30秒，毕果勐地凑过去，唇落在简学周的脸颊上。 31秒，毕果退回。 而后，所有的读秒都由大力的心跳来完成，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膛。 城市的灯火，在视线里模煳成漂亮的光斑，让人眩晕。 毕果用力地唿吸，盯着红灯变黄又变绿，听到后面响起的喇叭声。 毕果口舌生津，吞口唾沫，抖着声音开口：「简，姐姐，绿灯，了，可以，开车了。」 第30章 在毕果凑过来亲她之前, 简学周还在思考孩子的教育问题应该把握什么样的度, 而在那之后, 她脑袋里的想法「轰」地一下, 被烧成了灰烬。 毕果的唇瓣挺丰满，平日里不噘嘴都看着嘟嘟的, 这样的唇凑过来，没有任何黏腻的口红质感, 清清爽爽, 软乎乎凉丝丝。 很让人舒服。 简学周甚至分不清, 这种舒服，是单纯因为舒适的碰触, 还是因为这样的动作里包含的喜欢、屈服和撒娇。 简学周今天去接毕果, 倒没有真生气，她的情绪更多的是迷茫，和毕果的相处就像是一门复杂的、极具变数的学科, 简学周刚入门，窥得一点迹象, 还没能摸清规律。 毕果这一亲, 让她更迷茫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亲她, 又觉得问起来不太合适。 一个小孩向你表达好感，通常你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高兴，而不是去寻找原因。 因为孩子自己，也说不出个门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 哪用列出个什么一二三四。 毕果磕磕巴巴地提醒她开车，简学周才发觉自己的走神。 她踩下油门，开完了最后一截路，下车的时候，终于找着句合适的话说。 「高兴啊？」她淡淡地问，不想让小姑娘再因此紧张。 「啊，啊，那个，啊……」但她好像更紧张了。 简学周抬了下手，示意她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转身往前走：「饿不饿，还要吃点什么吗？」 第70页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毕果赶紧道：「不饿不饿。」 说完又加了句：「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简学周回头睨她一眼：「等你呢，没吃。」 「啊。」毕果紧追一步，到了她身边，「对不起啊姐姐，我回来迟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点，我和你一起吃。」 「你不看看几点了。」简学周进了楼，来到电梯前，「还有能吃的店吗？」 毕果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这个点她家这里能点到的，只剩下烧烤了。 大半夜吃这种重油的东西，一点都不好，毕果垂下眼，很是自责。 两人进了电梯，毕果试探着问：「那上去我熬点粥好不好？」 「你会熬吗？」简学周看她。 「会。」毕果很确定地点头。 「光喝白粥呀？」 「搞点小菜？」 「你会搞吗？」 「……不会。」毕果丧极了。 简学周没再说话，电梯里就她们两，轿厢上映出毕果的身影，虽然个子不高，但凹凸有致，是个大姑娘了。 其实仔细想想，毕果的年龄，别说是个大姑娘了，已经完全是个可以为自己的行为和人生负责的大人了。 简学周初见毕果时，她瘦瘦小小，五官和身子都还没长开，脸颊肉嘟嘟的，还完全是个孩子模样。 如今，时光匆匆流过，十年间再没有机会见面，毕果留在简学周脑海里的，还是那个孩子的模样。 或许……简学周心想，她该把她当大人了。 不然她们无法站在平等的位置交流，毕果和夏玲的矛盾，迟早要成为简学周和毕果的矛盾。 「我跟你……」 简学周开口，但毕果也同时道：「我会去……」 两人一起停下来等对方先说，没等来说完的话，等来了到达的电梯。 有一点点客套和尴尬，毕果道：「简姐姐，到了。」 简学周「嗯」一声，两人出了电梯，打开家门，熟悉安全的环境，让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 简学周换了鞋子，问毕果：「刚才想说什么？」 「啊对，我想说，我会去学做饭。」 「嗯？」简学周愣了愣，「你不是不喜欢进厨房吗？」 「喜欢进厨房的人很少吧，但姐姐你经常给我做饭。」毕果笑了笑，甜甜的，「以后我来给姐姐做吧。」 简学周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毕果，会让人整颗心都软起来。 就好像……你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用心良苦和担忧，都会有回报。 「今晚算了吧，我不饿。」简学周道，「明天你试试看。」 「好嘞！」毕果很高兴。 「对了，」简学周垂眸，「很少见你给家里打电话，明天周末了，跟家里联繫联繫，问候问候吧。」 如她所料，毕果的情绪很快掉了下去，顿了顿，才咧着嘴有些尴尬地道：「好……好啊。」 「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洗睡觉吧。」简学周转身往房间走。 「简姐姐。」毕果叫住了她。 「嗯？」简学周没有回头，等她说话。 但毕果不说话，几秒钟后，简学周回头看向她。 毕果这才勾着唇，笑着蹦出两个没有意义的字：「晚安。」 「晚安。」简学周回她道。 毕果是个执行力很不错的人，说干就干，周末两天在家，到了饭点就待在厨房里。 简学周看着有趣，便站在厨房门口盯人，把毕果盯到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湿着手跑过来赶人。 但她在简学周面前一向顺从，赶了两次，简学周再坚持，便也只能跺跺脚，尽量不往简学周这边瞅就好。 每每到了毕果犯错误的时候，简学周便忍不住开口提醒。 毕果学得快，一些小细节记不住，便擦干手，掏出手机赶紧记在便利贴上。 这么折腾了两天，到了周末晚上的时候，简学周终于吃上了一顿全权由毕果负责的饭菜。 内容丰富的八宝粥，爽口的小菜，味道还不错。 「嗯~~~」简学周喝一口粥挑挑眉，「有希望了。」 「什么希望？」毕果跟个服务员似的，站在她身边，就等着她评价。 「我解放双手那天。」简学周伸出自己的手在毕果面前晃了晃，「说实话，我还真不怎么喜欢做饭。」 「我会努力的。」毕果说着，伸出指尖碰了碰简学周的手，「姐姐的手真漂亮。」 简学周便没急着收回去，让她多看看：「是吗？我也觉得我手挺好看的。」 毕果突然捏住了她的掌心：「你的指甲是有去做护甲吗？」 这个位置有点痒，小姑娘的手热烘烘的，简学周抽了抽手：「没有，平时整天打字，做了不方便。」 毕果没放开她的手，还是捏着，并且凑近了看：「那还这么好看。」 距离挺近，唿吸都喷在简学周手心里了，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涌上来，总觉得毕果会像那天亲她脸颊一样，突然亲在她手上。 于是使了劲，再一次抽手：「马屁精。」 这一次抽回来了，毕果乐呵呵地道：「我都是真心实意地夸奖。」 「行了。」简学周盯着桌上的碗，没回头，「快坐下来吃饭。」 毕果解了围裙，坐到了她的对面，简学周喝粥她看着，简学周夹菜她也看着，看得简学周心里那点尴尬更盛了。 第71页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即使不对劲，也不能往不对劲的地方想，不能往不对劲的地方看，既然有雾，就别让雾散了。 简学周默默嘆了口气。 第二日，新的一周到来，简学周去了公司一趟，下午便出差去了别的城市。 毕果继续《相思意》的工作，顺便看看新的稿子，屯点好书，准备下一本的签约。 中午时，阅览室的狼人杀游戏恢復，毕果赶过去的时候，人数竟然比之前还多。 毕果以为自己的新人效应已经过去了，但在接下来一周的游戏时间里，她依然是被多方照顾的那一个。 甚至隐隐成为了游戏里的中心人物，被人杀被人票，被人各种逗着玩。 与此同时，她的工作也顺畅了许多。 几乎每个部门都有她在游戏里的熟人，因此流程的安排少走了许多弯路。 特别是林先和豆豆，他俩本来跟毕果不是一个组，也不存在什么合作关系，却主动和毕果说了许多工作上的事。 两人都是干了有三四年的编辑了，他们的经验对于毕果来说，十分宝贵。 不过是过了个周末而已，好像之前工作上的阻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毕果乐滋滋地觉得自己融入集体的计策有用，心里又有些隐隐的不安，觉得太顺了总有蹊跷。 然而又是一周过去，《相思意》的制作在毕果的紧催紧赶中进行到了中期，接下来有漫长的等待，等画手完图，等封面设计，等内页送审。 相对来说，编辑的工作到了这一步，虽然杂乱一点，但工作量少了不少。 毕果有更多的时间来寻找新的书，晚上回家也有更多的时间更新自己的文，她一如既往地顺畅，仿佛过了最初的那些坎坷，以后都是坦然大途。 连天气都彻底地凉了下来。 夏日的燥热过去，初秋的风吹着总是让人心情舒畅、心旷神怡。 王泽发了份文件给毕果，是《同居》的签约合同，虽然是和台湾的出版社合作，毕果该有的分成比例却一点都没少。 王泽给了她b签的待遇，合同里的条款，毕果一一看过了，也都为她在行业规则下，尽力地争取了权益。 以作者的身份和王泽合作，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签订合同那天，王泽回了趟公司，中午时，带着三名组员去吃饭。 菡萏依然冷淡，郝萌萌知道毕果的书籤了自己组以后，激动得不行。 然而毕果并没有太开心，想起来还有点伤感，这竟然是毕果和郝萌萌第一次参加组里的聚餐。 吃完饭以后，四人一起往回走，到了写字楼下，毕果停住了脚步，对王泽道：「组长，我有事想问你。」 王泽挑挑眉，示意菡萏和郝萌萌先上去，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了，才笑着问道：「怎么了？」 毕果开门见山：「《同居》的责编，您准备安排谁？」 「嗯……」王泽低头，一副在思考的模样，「一般情况谁签的约责编就是谁。」 「但您肯定没空做书的。」毕果道。 「我也不是没空。」王泽笑，「我只是经常需要到处跑而已。」 「交给萌萌吧。」毕果不想和她再兜圈子，直接道，「她现在也是正式的编辑了，之前梓轩和菡萏的书她做了那么多，流程很熟悉了。」 王泽依然是笑，顿了顿道：「你想让她做？」 「我只是提个建议。」毕果道，「既然我签了约，书的制作就是花泽组的事。」 「你也是花泽一员啊。」王泽道，「主要是这本要跟台湾那边联繫，比较麻烦。」 「那边肯定得您联繫了，我们谁都做不了的。」毕果笑了笑，「但书还是需要在咱们这边做，萌萌挺合适的。」 王泽偏头想了想，最后点头道：「行，那就交给萌萌做。」 「谢谢组长。」毕果转身，「我们上去吧。」 王泽追一步到她身边：「说了叫我王爷就好，组长多生分。」 毕果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到了二十六楼，刚出电梯，就见简学周从二十七楼下来。 王泽赶紧两步跨过去，笑着道：「简总，中午好啊，吃饭了没？」 简学周看看她，再看了眼毕果，才道：「吃过了。」 「我带了点特产，」王泽道，「待会给你带上去，味道可好了，还是人家本地的最正宗。」 「谢谢。」简学周对毕果招了招手，「你过来。」 毕果走过去，道：「简总，怎么了？」 「有事。」简学周对王泽点点头，算是道别，转身往楼上走，「跟我来。」 毕果跟上，在上楼的时候，把自己书籤了合同的事跟简学周说了。 简学周勾唇笑了笑，道：「正好有奖励。」 「奖励？」毕果今天好不容易低落下去一点的情绪又立马扬了起来，她前后看了看，见走廊没人，便往简学周身边凑近了一步，笑着道，「什么奖励呀？」 「急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简学周眼神温柔，是在家时的模样。 毕果搓搓手，激动又安心。 两人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简学周拿过桌上一个包装漂亮的大盒子，递给她：「打开。」 盒子上一个字都没有，一个logo也都没有，毕果的心情转化成忐忑又兴奋，轻轻揭开盒盖，看到了一件叠得整齐的漂亮衣服。 第72页 这是件米色风衣，剪裁利落，时尚又温柔。 简学周看着她，道：「试试看。」 毕果喉咙滑动，脱下外套，穿上了风衣。 每一处都十分合身，仿佛为她量身定制。 毕果低头，想起了生活中的某些细节，她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上，那里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静静地躺着。 「那是什么？」毕果问。 简学周笑她贪心不足，道：「那是我的。」 毕果笑起来：「是不是和我的一样？」 「颜色不一样。」 「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能看我，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毕果抬头，用调笑的语气道，「我想看看情侣装是什么样子。」 第31章 毕果说出这句话, 是调戏, 也是一时没忍住, 戳了戳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 有这个胆子, 着实是因为最近事事顺心，有些得意忘形。 简学周对她, 实在是太好了，宠着, 护着, 一张对别人冷漠疏离的脸, 到了对着她的时候，便温柔又可亲。 两人之间抱也抱了, 亲也亲了, 简学周没有丝毫牴触，反而越发地对她特殊对待，连不该吃的醋都吃了, 不该放的水也放了。 如今，到了换季换衣的时候, 给毕果买衣服已经不能满足简学周了, 干脆去做了两人的定制。 毕果回想过往的生活, 不难发现简学周是如何拿到她身体的各项尺寸的。两人有空时会一起锻鍊身体，简学周总是要用皮尺好好地记录数据，说是可以鼓励减肥。 如此隐蔽地想要给她惊喜，这怎么能不让毕果心花怒放。 也怎么能不让毕果想要迈进一步，将所有心照不宣的甜蜜全都挑明了, 摊开了，晾在阳光下。 但显然，简学周并没有准备好。 她十分明显地愣了愣，唇瓣轻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着毕果，眼神里有震惊也有疑惑，还有一丝被掩盖得极深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要是毕果不了解简学周，一定会把这样的表情当做是生气，会反思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但同居时间逼近三月，毕果有信心看懂简学周眼里真实的情绪，看到这位完美的高冷的女神，可爱又……弱小的一面。 于是毕果不忍再欺负她，心想简学周不愿意捅破，那就继续这么暧昧下去。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为什么犹豫，只要两人生活中这些点点滴滴的关心和喜欢都是真实的，那毕果就能一直等下去。 等到简学周愿意主动对她开口表露心意那一天。 「就想看你试试嘛。」毕果转移了重点，用撒娇恳求的语气道，「姐姐，你穿着让我看看嘛。」 「嗯，好。」简学周这次答应下来，她垂眸，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又很快恢復冷静又温柔的模样。 她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打开了桌上的盒子。 那件风衣抖落开来，毕果忍不住惊嘆道：「哇……」 说是和她一样的版型，但还是有些细节的变化，简学周比她个子高，比她瘦，这件风衣便可以更利落，更有型。 再加上墨绿这种比较少见的颜色，生生和毕果拉开了好几个档次。 简学周穿上了衣服，将头髮揽到身后，抬眼问她：「怎么样？」 「果然衣服还是要看人。」毕果傻呵呵地看着她笑，「姐姐你穿跟t台走秀似的。」 「你穿也好看。」简学周看她一眼，顿了顿道，「可爱。」 「是吗？」毕果张着胳膊，小小地转了一圈，「可惜要等到周末才能穿了。」 「为什么要等到周末？」简学周问。 毕果看向她，笑着道：「我们的衣服，在公司会不会……太招摇了？」 简学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毕果就知道她一个总经理我行我素惯了，不会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于是嘆口气解释道：「公司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女孩子对女孩子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首饰最敏感了，咱两衣服这么……像，她们肯定要多想了。」 「嗯。」简学周淡淡应了一声，脱下了风衣，道，「你想穿现在就可以穿，我在公司不穿这件。」 「不要。」毕果很用力地摇头，「要穿就一起穿。」 这话听起来奇怪，但毕果自己逻辑自洽，也相信简学周明白她的意思。 简学周将衣服叠好重新装回了盒子里，坚持道：「你穿。」 「我……」毕果想再表达下自己的心意，被简学周打断了。 「往后站一点。」简学周边说边掏出了手机。 毕果乖乖往后退了一点，筑简学周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拍了两张。 毕果有些害羞，凑过去看了下简学周拍的照片，还不错，高度把握得好，把毕果拍得腿挺长。 「好了。」简学周收了手机，对她道，「下去休息会，马上上班了。」 时间确实不多了，毕果把外套脱下来，像简学周一样叠好重新放回了盒子里，然后抱着盒子，对简学周道：「姐姐再见。」 「再见。」简学周转过了身。 毕果往前小跑两步，一手揽住了简学周的腰：「谢谢姐姐。」 不过是在她背上贴了一下，便赶紧松开，红着脸跑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第73页 而简学周僵在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光影在百叶窗上斜了一分，简学周才重新动起来，走回了办公桌后。 她给夏玲发过去了毕果的照片，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感觉到愧疚，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情侣装」三个字，就像是某种破土的信号，把简学周心里那些怪异的情绪，指向了一个可怕的方向。 她不能去问毕果，为什么见到两件同样的衣服，不说是亲子装，也不说是闺蜜装，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那种关系。 毕果是个年轻的孩子，自从她出现在这个孩子的生活中，一切便都在她的掌控和导向中进行。 她现在想着要把这个孩子当一个平等的大人对待，却也是在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 毕果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都跟她简学周脱不了干系。 夏玲知道她跟毕果同一所城市之后，只是让她代她去看看毕果。 去瞧瞧这个叛逆的、和家里断了亲密联繫的孩子，做着什么工作，过得怎么样。 而她呢，不过是多查了两下，又不过是想到十年前这个孩子水汪汪的可爱大眼睛，便贸然决定，进驻到这个孩子的生活。 那个时候她想着，这样是最好的照顾了吧。 却忘了把握那个度，忘了给毕果找一条合理的逻辑线，甚至纵容自己，在发现异样的时候，粉饰太平。 夏玲发过来好几条消息，说毕果好像长高了，说她最近是不是还胖了一点，说谢谢简学周。 这让简学周那些愧疚，呈几何倍数增长，就像是她的作品里，出现了知识硬伤，而书已经印刷出版，来到千千万万的孩子手上。 这种误导，是无法拯救的。 且不知道影响会何等深远。 简学周反扣了手机，抬手敲了敲脑袋，觉得有些头疼。 而另一边的毕果，抱着盒子，开开心心跳着下了楼，然后熘到自己座位上，装作不经意地把盒子在郝萌萌面前晃了一圈。 郝萌萌睁着大眼睛问她：「什么呀？」 「礼物。」毕果一抬下巴。 「我可以看看吗？」郝萌萌左右一瞅，小小声道。 毕果望了眼王泽的位置，王泽的身影掩映在绿植和书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把盒子拿低，打开一半给郝萌萌看：「衣服。」 「哇。」郝萌萌夸得十分随意，「真好看。」 毕果撞她胳膊一下：「你都没看什么样子呢，就夸好看。」 「这个质感看起来就很棒啊。」郝萌萌问，「风衣吗？是不是很贵？哪个品牌的？」 「不知道么。」毕果翻了翻衣领和衣摆，一个品牌标志都没看见，「大概是定制的。」 「私人定制啊。」郝萌萌感嘆道，「那肯定很贵了。」 「嗯……」毕果开始考虑买什么同等的礼物还回去了。 郝萌萌压低声音道：「简总送的吗？」 毕果一挑眉：「不告诉你。」 「切~」郝萌萌拖着声音，「我又不傻，王爷刚还说了，你被简总叫走了。」 毕果望了王泽一眼：「哦。」 王泽答应的事，还是会做到的。下午上班没多久，王泽便给毕果发消息，让她把《同居》的稿件直接发给郝萌萌。 《同居》还没完稿，但字数已经足够多，反正也是要连续出几部的，自然是先做第一部 。 节点毕果都想好了，刚好卡在二十万字，到时候补一个特别番外，普通开本的书文字量完全没问题。 她将稿件发给了郝萌萌，郝萌萌回她一连串激动的表情，私下里还伸出手用力地掐了把毕果的大腿。 掐得毕果差点嚎叫起来，真是做书的比她这个写书的还激动。 郝萌萌表示接下来所有的工作重心都会放在毕果的书上，她还让毕果监督自己，但凡书的设计到宣发有不满意的地方，直接说，她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 逗得毕果对着电脑屏幕笑了好久，回她消息道：放轻松，普普通通做就可以。 郝萌萌深唿吸几口气，终于开始进行普普通通的制作流程了。 第一步自然是顺一遍稿件，毕果时不时地看一眼郝萌萌，自己心里倒不轻松了。 繁体出版，是可以有肉的。王泽提过建议，让毕果在正文里加入直白的开车情节，被毕果拒绝了。 她给出的理由是，正文的暧昧和肉渣足够激发读者的性趣了，无需多此一举。 不过番外里她可以写点过火的东西，让已经看过这本书的读者，有购买实体的冲动。 现在，虽然番外还没写。但身边的人看着自己那本色气的书，态度还极其认真，毕果没法控制自己的尴尬。 特别是当郝萌萌突然出现微妙的表情，还正好被毕果捕捉到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像公开处刑。 毕果有很多个瞬间，想把自己塞进地洞，想换个工位，和郝萌萌隔开距离。 但她一点都没后悔让王泽把这本书给郝萌萌做，因为没了这本，郝萌萌至少还得给菡萏和梓轩打半年的下手。 新人进公司，整整一年，没有提成和奖金，不能在扉页上署名，毕果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一天下班，为了防止被郝萌萌拉住讨论书里的内容，毕果早早就开始收拾东西，等着时间一到，就冲出大厅。 第74页 但郝萌萌不会如她所愿，毕果对着电脑发呆的时候，郝萌萌便精准地捕捉到了信息，也开始收拾东西。 等菡萏和王泽离开了座位，郝萌萌一把握住了毕果的手腕：「果果，我请你喝奶茶！」 「我不要喝奶茶！」毕果实力拒绝，「虽然我很喜欢周杰伦，但在喝奶茶这件事上，我没打算效仿他。」 「不会胖啦！你又不是天天喝。」郝萌萌背起包，一点都没松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跟你说……」毕果嘟囔。 郝萌萌回头看她，眼神很受伤：「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就说吧，我今天有事，奶茶就没必要喝了。」 「那也成。」郝萌萌拉着毕果又坐下，还没开口，自己先笑着脸红了。 「你脸红什么？」毕果有不好的预感，前后左右看一眼，她俩耽搁的这几分钟时间里，编辑大厅已经少了大半人了。 郝萌萌磨磨唧唧：「就，我今天看了你的书，觉得你写得好棒啊。」 「嗯。」毕果等着她的重点言论，都没心情谦虚。 「真的好棒的，你文笔也太棒了吧，超级身临其境，特别容易让人感同身受。」 毕果扯了扯嘴角：「黑子黑我的时候，说我是小学生文笔。」 「哪个小学生能写出这种东西！」郝萌萌有些激动，脸愈发红了，「你写的那个……那个……小学生怎么会懂。」 就知道话题会偏向奇怪的走向，毕果苦不堪言。 郝萌萌见她不说话，一抬手，把她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掌心中。 「果果，我是真心觉得你写得好，技巧娴熟，感情又充沛。」她抿了抿唇，十分认真道，「其实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说的是，不管情况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 「嗯？」毕果一脸震惊和疑惑，「怎么就扯到我们是不是好朋友的问题了！」 郝萌萌盯着她，深唿吸几口，紧张地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 毕果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疑问，这样的问题，她不止被人问过一次了，如今对着一个握着她双手，肯定不会介意的朋友，自然不用隐瞒。 「是啊。」她笑着道。 「唿……」郝萌萌吐出一口气，真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我还有问题。」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毕果特别善解人意道，「好奇是正常的，我不玻璃心，不会介意的。」 「好。」郝萌萌点点头，抛出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简总？」 毕果真没想到，郝萌萌突然就直戳红心了。 之前她铺垫了那么久，也就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个性取向，现在连作品都不扯了，直接从同人过渡到了现实，问得如此具体、明明白白。 毕果顿了顿，再去用余光看大厅时，编辑部已经走得没几个人了。 光线暗了下来，安静，隐秘。 郝萌萌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而毕果知道，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于是她点了点头。 郝萌萌看见她这个点头，深吸一口气，偏过了头去，似乎在用力消化这个秘密。 几秒钟后，她消化完毕，再一次转头看向毕果，握着毕果手腕的手指，也愈发用力了。 「第三个问题，」郝萌萌道，「你是不是被简总……包养了？」 第32章 「你想什么呢！」毕果一下子跳起来。 郝萌萌跟着她站起来, 摆着双手道：「果果果你别激动, 不是就不是, 你别生我气。」 「我很生气！」毕果喊道。 她俩的动静有些大, 惹得两排开外一个还没走的同事回过了头。 「果果果我错了……」郝萌萌一迭声地道歉，表情焦急, 像个红眼兔子。 「不是你怎么想的呢！」毕果手指向上，「简总她……」 说到这里顿住了, 毕果四下一望, 将两人的包一把操起, 拽着郝萌萌往外走。 郝萌萌小跑着跟着她，一路出了编辑大厅, 下了电梯, 出了写字楼，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直到到了个没人的花坛边上，毕果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住了步子。 「果果……」郝萌萌是真的快哭了，她抬手拽住了毕果的袖子, 「我就是小说看多了乱想, 你别生气了, 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这会的天很凉爽，有风，刮过来带着两片落叶，打着旋飘过毕果眼前。 毕果也就是一时的震惊，情绪上涌没控制得住, 到了这会，被风一吹，也就没什么气了。 她看郝萌萌可怜，于是抬手捏了捏她脸：「好了，哪有说自己放屁的。」 「不生气了啊。」郝萌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毕果突然就想，自己傻兮兮怕简学周生气时的样子，是不是跟郝萌萌一样。 「我就是……一时激动。毕果解释道，「我没想到你看了我的文，会往那方面想。」 「不是文，不是文。」郝萌萌道，「你的文很好，就是我平时霸道总裁看多了，觉得你和简总……」 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嘴，大概也知道自己越抹越黑了。 毕果「噗」地笑出来，她仔细想了想，偏头道：「其实也不怪你，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简总给我送饭盒送衣服，还把我安排进她的公司，我还这么作威作福，对不对？」 第75页 「对。」郝萌萌点头。 「我作威作福？？！」毕果瞪着她。 「不不不，你行侠仗义。」郝萌萌抹抹眼睛，「行侠仗义。」 「哈哈哈哈……」毕果笑起来，「你怕什么啊。」 「我当然怕了。」郝萌萌嘟囔道，「简总对你那么好。」 「你也觉得简总对我好？」 「当然咯，是个人长眼睛都看得出来吧。」 「我跟你整天待一块，你知道一些细节啊，别人看不出来吧？」 「哪有。」郝萌萌瘪瘪嘴，「你忘记有一天你和简总一起来公司，在电梯里的事了吗？」 「电梯里什么事啊？」 毕果很茫然，她的确有几天刚好睡过头，刚好简学周还没走，于是坐了简学周的车来上班。两人一起在电梯里的时间多了去了，毕果真不知道郝萌萌说的是哪一天。 「那天我在最边上呀，还有好几个同事。简总把你护在角落里，全程背对着我们。」 「哈？」毕果愣了愣，有些记起来了。简学周从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照顾她，毕果已经习惯了这种十分细节的照顾，所以竟然没注意到这种事情在路人眼中的异样。 「其实我觉得……」郝萌萌往毕果跟前凑了凑，悄声道，「全公司的人大概都知道你跟简总有关系了，只是不知道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我们哪种关系？」毕果睨她。 「就……那种呗。」 「不是包养！」毕果吼，「我长这样，你是简总，你包养我吗！」 「不包。」郝萌萌回答得很迅速，「我包刘亦菲。」 「她也包不起刘亦菲啊！」毕果说完顿了顿，「呸，简总是那种包养小白脸的人吗？！神仙姐姐是那种需要被人包养的人吗？！」 「不是不是。」郝萌萌直摆手。 毕果伸手戳了她脑袋一下：「你这个脑袋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郝萌萌可委屈。 「我们的关系……」毕果一脸深沉，「友达，恋人未满。」 「那你加油哇！」郝萌萌握拳。 「好哇！」毕果也握拳，「替我保守秘密啊！」 两人终于和和平平地到了平日里下班分手的地方，毕果问郝萌萌：「我文看起来，作者很像个同性恋吗？」 「嗯……其实我不认识你的话，不确定的。毕竟写耽美的大多都是直女，写百合的也不一定是姬崽呀。」 「你知道的还挺多。」 「嘿，我看小说很多年，什么都看。」郝萌萌想了想道，「你文里对于女性的描写，太美了，所以懂点行的人，起码觉得你是个双。然后我又平日里都跟你在一块，你会多看女孩子两眼，帅哥都无动于衷，所以基本就确定了。」 「你不怕我对你有想法吗？」毕果逗她。 「你对我有想法吗？！」郝萌萌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你这么激动干嘛！」毕果跳出去一步，「我对你没想法。」 「哦。也是。」郝萌萌搓搓手，「有简总在那里摆着，你也看不上其他人。」 这么大大方方地提简学周跟自己那点事，毕果还是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摆摆手赶紧跑掉了：「再见再见。」 「再见，碧根果大大——」郝萌萌拖着声音喊。 这天回家，毕果一路思考的问题挺复杂。 简学周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平时不注意能够理解，但她毕果得替她注意。 她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和简学周在同事眼中的形象，不要把两人之间还没挑明的关系，先让别人给猜得乱七八糟。 就算到了她和简学周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以现在的社会氛围，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柜。 没有人比毕果更清楚，出柜对一个人生活的影响了。 简学周护着她宠着她，她也得护着宠着简学周。 或许……简学周一直没和她说明，就是因为担心这些事情呢。 这么想着到了家，毕果便稍稍拉开了点和简学周的距离。 给简学周自由唿吸的空间，也给自己在公司的表现一个适应的过程。 两人最近业余的事情都挺忙，依然是叫外卖。 毕果只是安静地吃饭，反倒是简学周，中途开了几次话头，缺了毕果的配合，都没太聊得下去。 到了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也是两人要各自回房去忙的时间。 毕果怕简学周误会，便笑着给她打预防针道：「简姐姐，我不想让公司的同事觉得你是个以公济私的人。」 简学周皱了皱眉：「你觉得我有吗？」 「你当然没有。」毕果道，「但人言可畏，所以我们还是注意一下吧。」 简学周没有说话，毕果觉得她的简姐姐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点点头回了房：「明天见。」 「明天见。」简学周喃喃道。 毕果回了屋子，依旧是关上了主卧的门。 简学周把桌上一点洒到的汤汁收拾干净了，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 毕果突然的冷淡非常明显，从踏进屋子里那一刻就很明显，直到刚才那段说什么「人言可畏」的话，算是盖棺定了论。 简学周不知道她这样的改变契机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但凡她能猜到的原因，每一个想起来都让人有些嵴背发凉。 第76页 比如，毕果察觉到了自己对简学周这个人感情的异样。 比如，毕果察觉到了简学周察觉到了毕果对简学周这个人感情的异样。 再比如，毕果发现了衣服的秘密，知道了她来这一趟的目的…… 这种认知无法共通，红眼睛和蓝眼睛的问题，真是让人头大。 简学周下午便头大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想出点对策，想着慢慢地退出毕果的生活，希望能将伤害降到最小。 到了这会，却被毕果捷足先登，先疏远起她来。 小孩子到底经歷了怎样的心路歷程，简学周搞不明白，而小孩子接下来还会经歷什么样的心路歷程，简学周依然无法预测。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心翼翼，真像养了只无法沟通的小狗儿，却捨不得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到最后，只能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忍不住给夏玲发了条消息： -养孩子真麻烦啊。 夏玲深有感触： -是啊。 简学周：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夏玲：对啊。 简学周：也不是沟通不沟通的问题，有些事情，没法沟通，沟通了没用，反而会更糟。 夏玲：小崽子到底干什么了？你跟我直说。 -没干什么。 简学周有些心虚，没再等那边回过来，就结束了对话： -跟她没关系，好了，你早点休息。 收了手机，回到自己房间，简学周又对着电脑屏幕的空白文档发了会呆。 成年以后，她鲜少有被私事打扰得无法创作的时候，但静不下心就是静不下心。 简学周从来就不是个会搁置问题，任由问题在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下随意发展的人，于是她选择了另一条途径。 既然无法正面沟通，那侧面了解一下，总是可以的。 之前毕果那篇小说，她看了个开头就没有再继续，现在倒是需要好好读一下了。 创作者的生活和思想，分阶段性的总是会多多少少暴露在作品中，简学周和毕果是同道中人，她觉得应该能窥得隔壁人真实想法的一二。 简学周打开晋江网站，重新点开《和爱豆同居的日子》。 顺着之前的进度继续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的变化，文里那个美艷又撩人的爱豆，渐渐和自己重影。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简学周看到一些熟悉的场景，简直想对天大唿：我真的干过这么暧昧不明的事？我真的做过这种令人误会的动作？我真的是毕果面试时，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为了梦想的偶像？ 我早就掉马了？她喜欢了我十年？ 她向我表达的是纯粹又炽烈的爱意？ 她因为这爱意在我面前始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天吶，简学周捂了捂眼，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情，她迟钝得就像个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被人爱过的傻子。 不过，她的确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年少时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年长后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甚至宇宙，觉得爱情不过是物种繁衍的需求。 简学周靠向椅背，她打算关了电脑。滑鼠滑过，却见正在读的书，有了最新更新。 这章最新更新，就是隔壁那个人，刚刚写的，还热乎着的自我表达。 简学周顿了顿，点开了更新。 开篇头两行字，便触目惊心。 「我决定不再理那个人了，她随手把五指插入了我的胸膛，让我的心漏着穿堂风，灌着瓢泼雨。」 「但我无时无刻，脑子里叫嚣着的，仍然是把她扒光撕碎，狠狠地揉进我的身体。」 第33章 简学周这晚睡得不太好, 早上起床时有明显的黑眼圈。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 毕果刚好来到了洗手间门口。 简学周偏头看了她一眼, 毕果笑了笑, 打招唿道：「姐姐，早上好啊。」 看起来纯良无辜又可爱, 谁能想到这小崽子脑袋里竟然能冒出那些字呢。 那些形容词，那些动作, 那些被带起的氛围, 简直像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简学周收回了目光, 抬手去拿化妆水的时候，碰倒了旁边一堆瓶瓶罐罐。 毕果冲过来, 帮她扶住了几个, 将散乱的护肤品一样样摆好。 毕果没说话，但动作间不经意会擦过简学周的身体，简学周盯着她那截白净的后脖颈, 没有动。 毕果摆好了东西，道：「姐姐, 你快点呗, 我想上厕所。」 洗手间里干湿分离, 还有一道玻璃门隔着，简学周淡淡道：「你想上就上。」 「你在这我不好意思。」毕果笑得挺害羞的模样。 简学周的脑袋里不可控制地跳出这狼崽子文里的一段描写： 「浴室的墙壁冰凉，我能感受到她的腿软，没有支撑点让动作很难进行下去，于是我推着她坐到了马桶盖上, 俯首再一次亲她。」 呵呵，简学周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放下了根本没打开的化妆水，出了洗手间。 「姐姐，我也不是那么急，你不用……」毕果在她身后说话，但简学周已经回了侧卧。 等她在房间里化好妆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毕果正叼着片吐司整理背包。 简学周看着她，没动。毕果搞好了包，甩到背上，原地蹦了蹦。 第77页 开门出去的时候，回头对她眨了眨眼道：「姐姐，别忘了我昨晚说的话啊。」 简学周有一瞬的怔愣，说的话指的是哪句她不知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篇胆大妄为的小说。 门关上，轻轻的一声「咔」，视线里没了小狼崽，简学周记起来了，这货说了人言可畏，要在公司里注意分寸。 现在知道注意分寸了，坐在电脑前码字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简学周嗤笑了声，屋子里空荡荡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在笑毕果，还是在笑自己。 她换了鞋子出门，一路开车都在想，既然毕果开始躲着了，那她现在最好的做法，不过是顺流而下，配合她。 但脑袋里总还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度，循序渐进慢慢来。 不能让毕果感受到疏离，不然心思敏感的人指不定九曲十八弯想到哪里去，到时候万一心态崩了，班没法上，小说也没法写。 那就真像她说的那样「我的心漏着穿堂风，灌着瓢泼雨」。 简学周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她自己想想，会心疼。 到公司后见的第一个人，是行政部部长。 白橡每年夏天都会有个特殊的假期，长达一周，被称为暑假。 这是因为在学生暑假期间，刚好是他们行业的淡季，虹城夏天太热，便干脆当做暑天福利放一周假。 今年环境特殊，公司内部做了很大的调整，各组的任务量勐然增加，暑假便没有放。 那段时间挺怨声载道的，简学周承诺了会补，这会行政过来找她，就是来商量这个事。 「假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放了，」行政道，「马上到中秋和国庆，要还是再放假，就耽搁得太久了。」 「嗯。」简学周点点头。 「现在大家手上的活多，也没指望着公司能再多放假。所以补偿我想着，组织公费旅游好了。」行政把文件递到简学周手上，「就国庆假的时候，地点我选了几个，相关费用预算都在里面，您看看，行不行。」 其实这和简学周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半年来，没什么大的团建项目，上次董事过来，还说了两句。 她翻开文件看了看：「保证性价比的前提下，尽量选大家感兴趣的地方。公费旅游不强求，但不去的人没补助。」 行政想说什么，简学周的笔已经在纸上圈了两个圈：「我觉得这两还行，具体的你们再讨论讨论，就这样吧。」 白橡行政部虽然看起来古板，但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 第二天下午，公费旅游的公告便发在了公司大群里，分两批，有两个目的地可选，都是文艺漂亮又不俗气的地方，通知的时间也算早，迎来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白橡年轻人多，不拖家带口，决定便做得很快，下班前，初步名单已经反馈到了行政部。 简学周盯着大群里一排排刷过去的消息，花泽组的人，除了感谢公司+1，再没说任何特别的话。 简学周给行政发了消息：名单发我一下。 行政：现在还没确定，有一部分人要回家和家里人商量，最终名单明天中午肯定能出来。 简学周：先发我看下。 行政停顿了几秒，回她：好的。 文件发了过来，简学周打开，花泽组一般在中间位置，里面只写了两个名字，菡萏和郝萌萌。 简学周靠向椅背，想了想，还是觉得毕果出去好。 国庆假期，毕果是不可能回家的。夏玲早就说了，这几年毕果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家待两天，跟完成任务似的。 既然不回家，照毕果的性格，简学周觉得她很可能宅家里码字，说不定还要加加班，做个爱岗敬业的好青年。 那岂不是又要和简学周日夜相对。 简学周不喜欢趁着人多的时候出门旅游，而且有个中篇的稿子还没完成，她想趁着假期赶一下。 就算有一百个可以让她安静写稿的地方，她也不想去，她就想待在那个屋子里，该出去的是年轻的毕果。 看一看不同的风景，和不同的人亲近接触，或许有些想法，就会变得不同。 简学周收了桌上的文件，起身出了办公室。 她早下班了一会，避过了车流高峰期，早早回到了家。 冰箱里的食材还有，做顿丰盛的晚餐缺大鱼大肉，但普普通通吃一顿家常便饭还是没问题的。 简学周没再去买菜，就着这些食材，开始处理。 她不能过分冷漠，也不能热情地诡异，就像这顿饭，两个炒菜，一个小汤，便好。 毕果一出电梯，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从她家飘出来的，而且能确定，是简学周亲手做的。 真是神奇，一个人的菜，便有一个人的味道。 毕果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开了门，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她又轻轻关上门，厨房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毕果换了鞋子放下包，蹑手蹑脚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厨房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地往里瞟。 简学周穿着棉质纯色的家居服，裹着碎花围裙，长发挽起，松松散散的。 她整个人的状态也十分松散，一点都没了在公司里的严谨和冷漠，炒个菜，懒哄哄的。 视线放在锅里，但明显，心不在锅里。 第78页 毕果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看得懂平常状态的简学周，却还是看不懂异样时刻的简学周。 比如现在，简学周似乎在沉思，但她沉思的是手里锅铲的材质，还是穿梭宇宙的故事，毕果一点都不清楚。 但这并不影响她为这个人着迷。 哪怕两人以前在公司的接触也很少，但一旦再刻意地减少这种接触，毕果觉得心里缺了一大块，也就两天而已，便有些度日如年。 公司里少了的，她很想在回家后补回来。 于是眼睛一眨不眨，把简学周炒菜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刻进脑海里。 直到简学周开始装盘了，毕果才轻轻咳了一声。 简学周往她这边扫了一眼，眼神平静，道：「回来了。」 这一点都不惊诧的模样，分明是早就发现了毕果。 发现了还纵容她肆无忌惮地看，毕果心里乐滋滋，手脚便有些不由她控制。 她走进厨房，凑到简学周身侧，问她：「姐姐，今晚吃什么呀？」 「菜都在这呢，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但那边炖的是什么？」毕果走到了简学周的身后。 「银耳莲……」简学周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停住了。 毕果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松松地揽着她的腰，下巴蹭在她背上。 「姐姐，辛苦了，谢谢你的晚饭。」声音贴着背心，仿佛不是说给耳朵听，而是穿过身体，直击在心脏上。 这样的姿势和这样的话，简学周仔细想想，早已不止一次两次了。 她给了毕果随意拥抱的特许，毕果便从来没有错失过机会。 但凡有合适的情绪来表达，这样的肢体接触，便会自然又温暖。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以前的简学周把毕果当差了辈的小孩，当个有可能盲目崇拜的小读者，现在她要把她当什么。 在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背后，在她搞不通毕果在想什么却看了那本《和爱豆同居的日子》之后，简学周突然发现，再有这样的接触，她不知道该把毕果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了。 她的记忆力到了这种时候，该死地好。 「我听得见她清晰的心跳，闻得见她身上馥郁的芬芳，我的手臂触碰到她的腰时，隔着那件单薄的衬衫，把那未知的轮廓，在脑海里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不管再睁眼闭眼，都看得见一个赤裸的她时，才肯对这个拥抱善罢甘休。」 简学周吸了口气，觉得身子有些僵。 手上的盘子和铲子，都还在平举着，她回忆着毕果写过的文字，等待她拥抱的结束。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腰上的手终于离开了，简学周缓缓吐出一口气，毕果跳到她身边，去接她手上的盘子。 不可避免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细长，指尖有圆润的弧度。我震惊于自己最喜欢的竟然不是这双手握住笔的样子，而是在无数个不经意摩擦的瞬间，我想像到的，它进入我身体的样子。」 简学周勐地抽回了手，她觉得自己指尖火烧，而思维，已经煮成了一锅粥。 毕果反应得快，这盘菜并没有摔到地上。 她很是担忧的模样，问简学周：「姐姐，怎么了？被烫到了吗？」 简学周勾起个苦笑：「是，被烫到了。」 「我看看。」毕果说着便要放下盘子，往简学周进一步凑过来。 简学周瞬间将手背到了身后，动作快得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用了，没事，赶紧把菜端出去。」 「好吧。」毕果又看了她两眼，才转身出了厨房，「你用凉水沖一下。」 她大概需要用凉水冲下脑子，简学周闭了闭眼，用力地把那本书排除，回归今晚的正题。 「公司旅游，你打算去吗？」 「我正想问你呢。」毕果远远地回应她，「姐姐你去吗？」 简学周犹豫了下，还是按计划回答道：「我有点事，可能去不了。」 「那正好。」毕果道，「到时候我和萌萌林先一间房。」 嗯？ 简学周正打算关火的手顿住。 正好？ 是她理解的那个正好？ 巴不得她不去的那个正好？ 她不在了，没人监督，小崽子就可以和别的姑娘一张床？ 还是两姑娘！！ 然后再写进那本书里？！！！ 靠。 第34章 公司订的机票在傍晚, 第一批旅游的员工下了班之后, 集体坐包车去机场。 因此大家大大小小的包, 这天上班的时候全都带着, 氛围便一点都不由人控制了。 本就是长假前夕，人心浮动, 编辑大厅人多，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 正事没干一会儿, 便忍不住开了群聊, 或者干脆交头接耳。 各组的主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行政部的日常检查, 都少了好几趟。 郝萌萌和毕果是第一批, 菡萏选了第二批，王泽照样飞来飞去不参加，令人惊奇的是大着肚子的梓轩竟然也报了名。 不过自然是和与她关系好的菡萏一起, 郝萌萌得到确切消息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的这趟公费旅游没上司没讨厌的同事, 完全无负担, 开心的不得了。 郝萌萌不敢拉着身边毕果的手说, 便在扣扣上轰炸毕果。 第79页 毕果本来还给自己今天定了点工作任务，但稿子没看两页，就得回復这里那里来的消息，最后干脆放弃了。 狼人杀群里第一批去的伙伴也不少，已经有人准备在异国他乡攒场子玩牌了。 编辑大厅里的躁动是肉眼可见的, 因此当躁动突然渐进着安静下来时，也是肉眼可见的。 毕果回头瞅过去，看到简学周从大厅门口进来，仿佛过滤一般，抚平了一众浪潮。 简学周没什么表情，比平日在公司里的没表情更没表情，她人白，还穿了件银色衬衫，趁得整个人越发高冷，别说生人了，熟人都勿近。 毕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简学周与她平行。 毕果等着简学周转头瞄她一眼，但她没等到，简学周一点都没停顿地，从离她最近的距离走了过去。 毕果视线里便只剩下了背影，这让她刚才还兴奋着的心情，一下子沮丧起来。 郝萌萌偷偷地观望了全程，这会噼里啪啦地打消息给毕果：和简总吵架了吗？ 毕果看着跳出来的消息，皱皱眉，无精打采地回她： -你哪里觉得我俩吵架了？ -你两最近好几次见面都不打招唿的。 -我不每次都叫「简总」了吗？ -可简总只点头。 -简总对你不也只点头么。 -我跟你能比吗！我又不追她！ 郝萌萌有些不满意，抬手拧了毕果胳膊一下，才继续发消息： -不是我说，简总这种地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很多时候，她不开心你不能等她说出来，你自己得有点眼色。 毕果想了想，自己最近平平凡凡地工作，公司家里都没做什么出挑的事情，就连要疏离一下简学周，都是提前告诉她了的。她实在是找不到简学周生她气的原因。 那要不是生她的气，其他能惹简学周不开心的因素，那可太多了。 比如公司上层会议，周星桥新文进展，这些简学周生活的主要组成，毕果都没法去干涉。 每次想到这里，都太令人惆怅了。 毕果嘆口气，再想到今天晚上就要上飞机，往后五天都要跟简学周隔着千万里，一拍桌子下了决定。 她给郝萌萌发消息：今天中午不跟你吃饭了，你自己解决。 郝萌萌乐滋滋地回她：了解！ 简学周收到毕果消息是十一点，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被冷了这么些天，突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吃午饭，简学周有一瞬的喜悦感。 但也只是一瞬，非常非常短暂的一瞬，因为出乎意料而升起的喜悦感降下去，只留下些难以言喻的烦闷。 于是足足十分钟后，简学周回她了三个字：待会说。 这三个字，给人希望吊人胃口，耽搁时间也耽误事情，简学周一般不会发这种话。 但她今天大概手指有它自己的想法，敲了这三个字后，还挺高兴。 毕果回她：哦哦。 过几秒后又发她：那我等你。 简学周勾一勾唇角，拿起桌上的报表，细细看起来。 每十分钟抬眼看下微信界面，毕果再没有催问她，不知道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是压根吃饭这事就是随口一提。 简学周的手指搓着文件页，不知不觉搓得卷了边，十一点五十分，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发过去消息：有时间了。 那边瞬间爆出一连串的消息： -好诶！ -姐姐我们去吃什么？ -下班了我上楼找你，还是在楼下等你？ 今天公司氛围躁动，许多人都不会在公司吃饭。 那么公司楼下的商场各个饭店，平均分下来，一家也能分三四个人。 撞到的机率太大了，按照毕果之前说的思维逻辑，她们要避嫌，万一碰到白橡的人，可能好好一顿饭变得话都说不了。 这是不可以的，虽然平时简学周的话也不多，但今天特殊情况，她大概是要对着毕果发一通脾气的。 于是她回道：停车场电梯口等我。 -诶？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离白橡办公大楼不远处有个依山而建的公园，公园里有几家店因为消费特别高，一般没有人。 简学周正好和最清静的那家店老闆是朋友，打个电话过去订个房间，人在的话，还能有个陪吃陪聊。 今天就挺巧的，荣西说她上来给店里换屏风，中午正愁一个人吃饭无聊。 简学周心生一计，自觉挺幼稚的，但想想就挺爽。 对付小孩子嘛，自然用小孩子的办法比较好，这也算是平等对话了，不能怪她。 等简学周下到停车场，毕果从一圆柱子后面闪出身，笑盈盈地道：「简姐姐中午好。」 这会倒是不叫简总了，简学周勾勾唇角，朝车走去。 毕果快步跟在她身后，一路拍马屁：「姐姐你今天这个衬衫也太好看了吧，之前我看过这家店的秋季新品，还想着呢，谁能hold住这个颜色……」 车门一关，简学周发动了车子，毕果顿了顿，换了个话题。 「姐姐，你最近在忙什么？」 一直只是应声不回话的简学周听到这个问题转头看了她一眼：「这问题问得，太笼统了，我要怎么回答。」 「就，忙什么嘛。」毕果举例子，「比如我，就在忙《相思意》的前期宣传。」 第80页 「哦。」简学周道，「忙着让白橡赚钱。」 毕果：「……」 车静静地开出去一段，在十字路口被红灯拦下，毕果再接再厉地探索简学周的内心世界。 「我听说今年的杂志销量在大幅降低，好多都是赔着钱的，真的假的啊？」 「你想问哪本？」简学周道。 「比如咱们公司的……」毕果顿了顿，小心翼翼道，「《火焰》。」 《火焰》是白橡的主品牌，要《火焰》都赔了，其他的肯定都得赔，那的的确确够简学周愁的了。 这边毕果以为自己猜得挺准了，那边简学周在心里一阵冷笑。 她就说这个小崽子突然找自己献殷勤一定有问题，现在看来狼崽就是狼崽，志向远大，打听消息都打听到她这来了。 确实，问起白橡图书和杂志的真正销售额，没有人比简学周更清楚了。 但简学周会告诉毕果吗？ 如果她还是那个可爱单纯的小狗儿，简学周倒是可以考虑透露一二，现在，呵呵…… 简学周偏头看一眼毕果：「你不跟《火焰》那两小编辑玩得挺好的吗？」 「他们也不知道啊。」毕果觉得自己终于找着了简学周愿意谈的话题，挺开心，「他们就只是做书，最多知道个报上来的销量，赔不赔这种事，都只是听说罢了。」 「哦。」简学周点点头，「那你要不要跟《火焰》的主编聊聊？」 《火焰》主编贺姐，出了名的铁手腕，暴脾气。跟贺姐聊他们家杂志赔没赔？再借毕果两个胆，她也不敢啊。 毕果呵呵一笑，尴尬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好奇。」 简学周笑了下，没说话。 毕果往她跟前凑了凑：「再说了，我有姐姐你，你可是总经理。」 「哦？」简学周睨她一眼，「你有我？」 「对呀。」毕果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不管在公司里，在二次元我们各自是什么身份，现实的生活中我们就是一起的呀。」 毕果抬手划了道线：「我们永远站在一边，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需要帮助的，你都可以跟我说。」 简学周笑了笑，觉得这小崽子还挺会说话。 自己有需求的时候，先拿两人的情分铺个垫，然后主动给出承诺，以退为进。 简学周干脆顺流而下，道：「诶，你还别说，我这刚好有事请你帮忙。」 能够帮到简学周，毕果很兴奋，她一把攥住了简学周的袖子：「姐姐你说，我上刀山下火海，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话说得夸张，情绪也有些过于激动，简学周有些惊奇，但不得不承认，毕果这个态度，讨好了她。 这次笑得挺真实的，胳膊推了推道：「干嘛呢，我这开车呢。」 毕果收回手，笑得露出白亮的牙齿：「我就是没想到，自己对姐姐你来说，还是有用的。」 「当然有用。」简学周顿了顿，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却没办法克制住身体里的小恶魔。 毕果静静地等着她，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再几分钟，就到公园门口了。 简学周吸了口气，道：「今天带你去的是我朋友的店，她叫荣西，是个模特，性子挺冷的。需要你给我们添把火。」 至于这火怎么个添法，为什么要添，简学周都没再说明。 本来就是真真假假的事情，说得具体了露馅，事后万一再有机会接触，真相大白了尴尬。 她就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憋了几天的烦闷情绪，没必要设计得巧妙，模模煳煳反而更有趣味。 话说出去后，刚还嚷着要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毕果没了声。 简学周突然有些紧张去看她，于是干脆没看，一直盯着前面的路，直到到达目的地停了车。 待到要下车了，简学周才偏头看了毕果一眼：「不行吗？」 毕果的表情有些愣，刚才劲头十足的鲜活模样完全没了踪影。 她就像是刚睡醒还在梦里一般，看向简学周，停顿了好几秒，才磕磕绊绊地道：「行，行啊。」 第35章 应完声, 跟着简学周一路穿过公园后门小路, 又爬了个小坡, 其实毕果也没完全反应上来。 信息量有些大, 又模煳不清，她的脑子还不太愿意接受, 所以只能保持着这个受惊又愚蠢的状态。 一直到她见到了那位荣西。 模特……模特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传说女星就最讨厌模特，简学周长相身材能出道了, 到了荣西面前, 外表上也显得逊色不少。 更别说毕果这种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可爱的普罗大众。 这是一种视觉到心灵无需过渡的直接冲击。 都是女人, 只单单看这一眼，无需过多交谈, 身份的差异, 生活环境的差异，便全都显露了出来。 荣西不是标准的中国审美长相，但这张脸, 到了时尚圈，就是高级。 颧骨和下颌的线条清晰流畅, 细长利落的眼线, 丰满性感的嘴唇。 重点是……腿啊！！！一眼望过去便能让人心里发颤眼里冒火的腿啊！！！ 这个季节, 虽然天气还在炎热和凉爽中来回横跳，但因为去大部分地方都有空调，所以毕果早就穿起了长袖长裤。 而荣西呢，明明这店里的温度怡人得不得了，她偏偏还穿着短裙。 第81页 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牛仔短裙, 一件透光糖果色薄外套，到了魔鬼比例的身上，就是可以好看得仿佛下一秒便能上时装周秀场。 如果没有简学周下车前那句话，毕果大概还要欣赏欣赏美色，才能察觉到危机感。 但如今，有了简学周那句话，毕果整个脑袋，整个身体，从皮肤毛孔到血液神经，全都是警铃。 哗啦啦的警铃，吵得她一片混沌，中间重复播放着「给我们添把火，给我们添把火……」 添个屁火啊，这还需要添火吗？那两条腿放那不火吗？你看看我头顶是不是冒着火啊！！！ 「毕果？」简学周拍了她胳膊一下，「想什么呢？」 毕果低头深吸两口气，才回过神来，尴尴尬尬地笑了笑，道：「这位姐姐太好看了。」 「看呆了？」简学周眉头蹙起来，转头又笑着对荣西道，「把你那两条腿收收，小朋友见了你都受不了。」 「小朋友？」荣西看眼毕果，道，「不是小朋友了吧？」 「不是。」毕果回答得很坚定，「成年很久很久了。」 「所以你这是哪里找来的妹妹，这么护着？」荣西一边对简学周道，一边带着两人进了房间。 不愧是老闆本人在的待遇，桌前有扇窗，窗外是非常美丽的景色。 三人坐下，毕果紧紧挨在简学周这边，简学周回答道：「半路上捡的。」 荣西笑了笑，眼里意味不明：「哪捡的，我也去捡一个。」 「你荣姐姐想捡你回家。」简学周肩膀轻轻撞了毕果一下。 看着这两人间尤物你来我往，毕果发的那些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全都悄无声息地餵了狗。 简学周说荣西冷，其实两人坐一块了，一个虽然笑着，笑尽了便有刀锋，一个面色如水，缭绕着层雾，随时都能结冰。 有某种不经意的默契，扒开了外表，相似度极高。 这让毕果燥热，烦闷，自己变成了个火把，却绝对不想给这两人提供一点火星。 这是她第二次吃醋，比第一次要严重的许多。 第一次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威慑力，全程都在讨好简学周，毕果看得出来简学周并不喜欢他，所以毕果什么话都敢说。 而现在，简学周来之前就表明了对荣西有好感，这个好感是哪个好感，毕果不敢想。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要是输给了荣西，真是物竞天择。 毕果摇了摇脑袋，简学周看向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毕果没接她这句话，回答得是她上句话，她对荣西道：「荣西姐，我独此一家，绝无分号，你肯定是捡不到了。」 简学周听着挺乐呵，对荣西挑了挑下巴：「听见了吗？」 「听见了。」荣西淡淡地应声，往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动作间外套领子滑下一节，露出笔直的锁骨。 毕果盯着，心里都快哭了。 而简学周扫一眼荣西，再扫一眼毕果，突然有些后悔。 那些烦闷的情绪，在计划最初发散了一点，到了这会，完全没有消匿的迹象了。 就像是学生时期的作业，做完这一本，好不容易见到点曙光，又有了下一本。 简学周低头喝了口茶，对荣西道：「上菜吧，我好饿。」 荣西却站起了身，道：「马上就来，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嗯？」简学周抬眼望向她。 荣西道：「我忙。」 毕果瞪大了眼，简学周点点头：「忙去吧。」 荣西出了屋子，那双长腿一消失，毕果的空气回来了不少。 她长长吸入又吐出两口气，才拉回了思绪，整理了下逻辑，装模作样地对简学周道：「姐姐，对不起，没什么机会说话。」 简学周挑挑眉，对她指了指对面，示意她过去。 毕果挺不乐意的，但还是站起身，乖巧地坐到了她对面。 这样的位置，双方的神色便可以尽收眼底。简学周也觉得舒服了不少，往后靠了靠，接下来就是她十分熟悉又擅长的训话环节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毕果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无法掩饰的质问口气，简学周又气又想笑，搞不懂这小姑娘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一直容忍着这崽子的理直气壮。 于是回答得相当冰冷：「这你没必要知道。」 毕果顿了顿，有咬牙的细微动作，但最后只是拐弯抹角地道：「我不搞清楚怎么帮你？」 「人都走了，这会帮有什么用。」 毕果手指在桌下绞了又绞：「你两关系这不挺好的么，还要我添什么火？」 问得这么直白，虽然想想就是这崽子的日常风格，但还是让简学周有些惊讶。 沉默中，有服务员来上菜，简单地报过菜名之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简学周拿起筷子，不再看毕果：「吃饭，不用你帮了。」 到了这一步，两个人都极其虚情假意的合作，算是彻底谈崩了。 毕果的愤懑更上一层楼，但也不再说话，抄起筷子，把劲全都用在了塞菜上。 简学周慢条斯理，对面风捲残云。 竟然也就吃到一块去了，同时起筷，同时落筷，最后吃完拿纸巾的手还碰在了一起。 第82页 简学周开口，问她：「你今天找我吃饭，什么事？」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看你不开心，想关心关心你。不就是马上要分别几天了，想再跟你多待一会儿。 但你干的这都什么事，居然让我给你和一个模特添把火。 烧死我了！！！ 毕果一下子委屈得不得了。 「没事。」她生硬地回答道。 「哦。」简学周淡淡应了声，毕果这趟来的目的达没达到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流程倒是完成了。 完成了也不爽。 简学周站起身，拿起车钥匙：「那回吧。」 同样的路，同样的人，相隔没多长的时间，却彻彻底底地变了氛围。 毕果没有找话题同简学周说，简学周便一直直视着前方，仿佛身侧的那个人不存在。 回到了白橡写字楼的停车场，毕果率先下车，微微鞠躬道：「简总，我先上去了。」 生硬又客套，很快便没了身影。 简学周停下了开车门的手，靠向椅背，长长唿出一口气。 接近一天内温度最高的时刻，空气真的好像闷着燃烧了起来。 下午不到下班时间，第一批旅游的人便已经上了通往机场的包车。 毕果再没有跟简学周打招唿，简学周等在办公室里，等来的只是行政部的负责人，压抑不住兴奋地对她道：「简总，那我们先出发了。」 「去吧。」简学周挥了挥手，觉得这手挥得有些沉重。 接下来的消息，全都是通过公司大群了解的。 几点到了机场，飞机延误了多久，几点登机，然后，在夜深人静时，许多人兴奋地发：我们落地啦！！！ 照片和消息唰唰地往上刷，简学周注意着【花泽组】的抬头，竟然一条都没有。 早已经过了她平日休息的点，但简学周毫无睡意。 她很想和人说说毕果这熊孩子，但唯一能联繫她们两个人的，不过是夏玲。 夏玲一定在睡梦中，而且简学周现在真正想吐槽的，并不是能告诉夏玲的那些。 毕果的消息，简学周总是要进行深度过滤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成为一个冷漠的监视者，她以为自己会成为一段亲子关系的旁观者。 但现在，她有些搞不懂自己的身份，却明白，自己一脚踏进去，好像拔不出来了。 起码不能再清白磊落地□□，如坠泥潭。 漫长的时间，简学周躺在床上迷迷煳煳，勐然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手机。 手机发烫，简学周点开去看时，群里多了很多很多的消息，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亮光，干涩得难受。 简学周眯着眼，快速地往上刷，终于勐然停了下来，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火焰组】林美丽发的一张照片里，一群人挤在一块，笑着在酒店大厅里比耶，毕果就在最前排，左边是郝萌萌，右边是林先。 后边是火焰组那个编辑名叫豆豆的男生，一整条手臂，都搭在毕果的肩膀上。 而毕果并没有在意，她笑得很开心。 简学周心里，如有实质地一揪。 眼睛不涩了，睡意也全无了，简学周放下手机，下床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看见那间主卧，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推了推门。 门并没有锁，抬手便能打开，但简学周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看了会。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其实脑袋并没有在这个地方。 突然就有了通宵写作的冲动，无人可倾诉的夜晚，大概只有文字，还能诚实一点。 简学周回到侧卧，坐到了电脑前，电脑亮着，她在发呆。 点开晋江文学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而点进毕果的文，便完全是有意识的了。 这个点，风尘僕僕到达异国他乡，应该好好睡一觉享受第二天旅行的人，十分钟前竟然发了一章更新。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的精力大概不要钱。 简学周点开更新，一个字一个字看得极慢。 等到了最后一段，她抬手捂住了脸，突然就觉得，完蛋了。 「我以为我会恨她，我以为我会想要蹂躏她，我以为至此以后，我会把她扔到世界的尽头，被无边的海淹没，再挖不出痕迹……」 「结果到头来，我只能给自己一巴掌，来惩罚这无可奈何的没出息。」 「因为，我想她。」 疯狂地想她。 第36章 公费旅游的五天, 白天时毕果跟着一堆同龄人吵吵闹闹, 晚上等大家都瘫着玩手机的时候, 她打开手机里的码字软体, 写上一章更新。 三千字，算不得多, 文里的主角感情走到低谷，刚好发泄毕果一回头就能看见的落寞。 毕果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因此在得知简学周不来旅游时, 理智促使她形成「啊, 这刚好」的观念。 刚好她可以在难得的游玩机会中和其他组的同事拉近关系，刚好不用刻意掩盖和简学周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的亲密。 她把这趟旅行当做支线任务来做, 事实证明她做得很成功, 她不仅是个有趣的人，还是个会拍漂亮照片的人，这决定了她一定会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 本来是该开心的, 但就是会在一低头，一抬手, 甚至一眨眼间想, 这么蓝的海, 简学周在就好了，这么舒适的风，简学周在就好了，这么美味的食物，简学周在就好了…… 第83页 无数个简学周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让她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晚就原谅了简学周。 原谅了她模煳不清的态度，原谅她说话带刺的语气，也原谅自己的怒火，把一切激烈或暗涌的矛盾，都抛于脑后。 剩下的便都是，如此这般，无处不在的想念。 衬托得埋在热闹中的毕果，孑孑然孤身一人。 所以在旅途结束的前夕，郝萌萌拉着毕果，在沙滩上长长地漫步，说自己捨不得这轻松愉悦的好时光，毕果回她道：「我倒是很想快点回去。」 郝萌萌精明得像只小地鼠：「哎——我又不像某些人，有人隔着千万里等着。」 毕果笑她：「你爸妈没等你？」 「那感觉能比吗？」郝萌萌道，「亲情是水，源远流长，爱情是火，粉身碎骨。」 「你就这样写封面文字，」毕果道，「王爷肯定很喜欢。」 「《同居》封面定版还早，」郝萌萌斜眼看她，「要么我给你再换两版？」 「哈哈哈哈哈哈饶过我编辑大人我错了……」毕果一阵乐呵。 随着距离回家的时间越接近，毕果就越开心。 她买了一些别致的东西，一半寄给父母，另一半地址填的是现在的家。 ——因为屋子里有了另外一个人，所以毕果自动把它的冠名从「出租屋」变成了「家」。 然而当她风尘僕僕地回到家时，敲门无人应，掏出钥匙开了门，房子里冷冷清清，仿佛十天半个月没住人了一般。 毕果心里一惊，扔下手上的东西便沖向侧卧。 侧卧的门依旧不锁，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着，桌子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摞着。 她还不放心，颤着手打开了衣柜，发现衣柜里大部分的衣服都还在，行李箱也只是少了最小的那只，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下了车她本来就是跑着进小区的，一路着急忙慌地回来，就是想早一点点见到那个人。 现在，简学周没在，可能是出门旅游，可能是出差，不知道何时走，不知道何时回来，毕果的劲卸了，觉得腿有点软。 她坐在了简学周书桌前的椅子上，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一排书嵴发愣，十来分钟后，才整理好情绪，起身出了屋。 门轻轻地关上，明明没人，却还是小心翼翼。 毕果不知道这算不算两人的冷战，平时多多少少一天都能发点消息，分开的这些天，刚好在赌气的茬上，毕果没主动，简学周便也不开头。 毕果收拾完东西洗完澡，躺倒在自己床上时，没有兴趣码字没有兴趣看电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见简学周。 她盯着天花板，知道自己彻底地输了。 于是翻身起床，再没犹豫，给简学周发去了消息。 -姐姐，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简学周看到消息时，距离毕果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天已经擦黑了，环境很安静，简学周的脖子有些酸，想抬手捏捏，又觉得手腕大概比脖子还酸。 她拿着手机，看着那条消息，一路出了书房下了楼，一抬眼，就看见幸嘉心趴在谭佑怀里，正拿着个苹果，往谭佑嘴里塞。 苹果翠绿，看着便让人牙齿发酸，简学周咳了一声，谭佑转过头看见她，笑了笑想坐直身子。 但幸嘉心丝毫不为所动，该怎么趴还怎么趴，甚至伸着脑袋蹭了蹭谭佑脸颊，才对简学周道：「写完了？」 「差不多了。」简学周道，「缺块资料，明天补上。」 「哪方面的？」幸嘉心抬手指了指，「南边书房找不着，你就去北边看看。」 「我知道。」简学周有些心不在焉，低头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 幸嘉心往后退一步站了起来，谭佑终加\群\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于能够起身，她拉了拉衣服领口，将自己整理齐整，这才回头对简学周道：「周老师，我备了些菜，今晚在家里吃吧。」 简学周最开始认识这对恋人，是因为「作者周星桥」的身份，后来两人知道她的真名，来往也还算密切，幸嘉心早就改了称谓直唿大名，谭佑却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称唿。 「周老师」，文绉绉的，每次叫都有很敬重的意味。 很难想像，这是个在赛车圈子里混得赫赫有名的大老闆。长得利落潇洒，轮廓刀削斧刻，性格却像杯温水，温柔可亲。 简学周没见她发过火生过气，对待幸嘉心更是纵容，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活得跟十八岁小姑娘似的，任性娇蛮。 简学周自认为，自己都没法像这样惯着毕果。 哦，毕果。 简学周应了声：「麻烦你了。」 谭佑笑笑进了厨房，简学周低头继续瞅手机。 幸嘉心走过来问她：「看什么呢？有什么题解不了吗？」 幸博士学霸爱做题，但凡简学周创作上有些物理专业问题，幸嘉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提供书库和各大研讨会入场名额。 交换条件就是，新书稿子，得给这两人先看。 这读者当的，也算是体贴又蛮横。 但现在这个问题，简学周觉得极其复杂，不是幸嘉心这种基本不在乎人际关系的博士能理得清的。 于是她收了手机道：「你解不了。」 这愈发激发了幸嘉心的好奇心，她开始绕在简学周身边，隔着半米的距离划圆圈： 第84页 「不说问题，怎么知道我解不了。」 「就算我解不了，也总有人解得了。」 「你不能因为问题困难，就逃避问题，这样你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脑子里没有清晰的思路，一团混沌的时候，最需要交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停。」简学周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唠叨，「我明白了。」 幸嘉心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这就明白了？」 「我需要……」简学周看看幸嘉心，还是觉得这人不靠谱，于是目光扫向厨房，「谭佑的帮助。」 「好啊！」幸嘉心立刻朝厨房喊，「谭佑——！！！」 「喂，不是这会……」 简学周没能挡住，谭佑便已经从厨房里探出了头：「宝，怎么了？」 幸嘉心道：「学周找你帮忙。」 「周老师？」谭佑立刻擦干了手解围裙。 「哎……」简学周嘆了口气，鲜少有这种想法，觉得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 她道：「有个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在家……」 话语停顿的间隙，谭佑已经道：「接过来吧，我菜做那么多，多个人不浪费。」 幸嘉心插话道：「是个人？」 简学周无奈地笑了笑，幸嘉心接着道：「那确实交给谭佑比较好，学周，你会做饭吧，我们两去做饭，谭佑你去接人。」 这命令真是下得十分顺畅，一点都没把任何人当外人。 谭佑应得更是顺畅，围裙一脱，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周老师，你把地址发我。」 简学周道：「在虹城。」 谭佑定住步子：「多大的小朋友呀？」 简学周：「二十二岁。」 谭佑顿了顿，笑着道：「那她买高铁过来快一些，我去车站接她。」 简学周唿出一口气：「我跟她说一下。」 毕果没想到会直接被简学周的电话吵醒。 消息发过去半个小时没回音，毕果丧得不想动，就这么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煳煳间勐然看见电话，生怕错过，眼睛都没睁大呢，手已经划过去接起了电话。 她更没想到，简学周不仅告诉她自己在哪里，还让她这会就过去。 橘城，离虹城不算太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近。 简学周本来是要给她选项的，说「你要是不愿意……」，毕果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勐点着头，一迭声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当即打了鸡血般从床上翻身而起，冲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换衣服买票约车拿钥匙出门，一气呵成。 简学周给她推了个微信号，说这个叫「谭佑」的人会在橘城高铁站接她。 照以往的毕果，得从安全角度考虑，怀疑上个七八种情况，把每一种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案都想清楚了，再决定去不去接受这个陌生人。 但这次她立马加了这个微信号，生怕晚一秒，简学周便后悔了。 后面，就全是这个人在跟她聊天了。 做了自我介绍，说了和简学周的关系，交待清了突然让她来橘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甚至还发了张简学周在厨房忙活的照片给她。 足够让毕果安心，却一点都不刻意。 等在高铁上的路程过了多半，这人发了张自己的照片给她。 -我出发了。 照片是站在摩托车边上的自拍，角度很随意，主要功能是为了让她看清人脸和车牌，出了站好找一些。 毕果却盯着那张照片，发了会呆，一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一边却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 来自姬佬的直觉，等见到真人那一瞬，愈发强烈。 于是坐上谭佑摩托车后座后，毕果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谭姐姐，你喜欢女孩子吧？」 第37章 谭佑乐了好一会儿, 等到身后的小朋友开始有些焦躁了, 才道：「你这么问我, 你也喜欢女孩子吧？」 轻飘飘温和地承认, 并且把毕果拉进同一阵营，随口出柜这种事, 说得好像两人喜欢同一个口味的冰淇淋一般。 毕果知道自己的动作前面的人看不见，所以轻轻地点一点头, 回话却晃了过去转了个话题：「谭姐姐你和简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 谭佑车子骑得慢, 跟兜风一般, 这会温度舒适，很适合随便谈谈心。 于是她道：「好几年了, 通过我对象认识的。」 「你对象？」毕果把脑袋往前伸了伸。 「对, 她叫幸嘉心。」谭佑笑着道，「待会我们一起吃饭。」 「嗷嗷嗷。」毕果心里紧张的一小块瞬间放松了下来，低头想了会, 发现担忧不见了，只剩下了开心。 这开心来得挺勐烈, 瞬间便击垮了她一整个下午的烦闷, 对谭佑那一点的牴触, 也完全消失了。 简学周带她融入她的朋友圈，这难道不是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明吗？ 而且这两个朋友，跟荣西那个人完全不一样，荣西一看就是单身，而谭佑在说到那位幸嘉心时, 语气里不自觉带出的温柔，能让人瞬间笃定两人的恩爱。 毕果的声音高高扬起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七年。」 「哇！」毕果扒住了谭佑的衣服，「你们住在一起吗？」 第85页 「当然。」谭佑道，「不仅住在一起，房子和店都写的两个人的名字，去瑞士领了个结婚证，经常回家和我妈妈弟弟一起吃饭。」 「天！吶……」毕果低低的喊声淹没在风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们真让人羡慕。」 「是，我也这么觉得。」谭佑在这件事上毫不谦虚。 「你的家人这么开明吗？」毕果明知故问。 「哪里能呀。」谭佑笑着道，「都是要经过努力争取的，你真的想达成一件事，它总会成功的。」 「嗯。」毕果这次点头，下巴点到了谭佑背上。 车子静静行驶，把城市的灯火一一扔到了身后，毕果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无外乎谭佑和幸嘉心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又是怎么走到现在这让人艷羡的状态的。 谭佑的身边，有不少人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但毕果是最纯粹的一个。 毕果在学习，就像自学很久一门课程，好不容易碰到了实际的成功案例，恨不得把每一处的细节都挖出来，好给自己嚮往的将来避避坑，铺铺路。 所以谭佑没保留，能回答的都回答了，待到车子终于进了小区停在了别墅前，毕果跳下车，用力地跟她击了个掌。 两人的友谊，就这么迅速地建立了起来。 谭佑带着毕果进了屋，毕果低低地唿：「哇，别墅啊……」 谭佑给她拿了拖鞋：「你随意，屋子里就我们四个。」 毕果换了鞋子，想要转着圈圈看看，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跟着谭佑来到了客厅，谭佑去给她拿饮料，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望向了毕果。 这可真是个漂亮的脑袋，按说从时间来算，年龄不算小了，偏偏眼神纯粹，打量你就是打量你，一点没遮没掩，跟谭佑完全不一样。 房间里就四个人，毕果知道这就是幸嘉心了，于是笑着微微鞠躬道：「幸姐姐好，打扰了。」 「不打扰。」幸嘉心走了出来，直直走到了毕果面前，「你来了有意思。」 毕果没法接话，只能笑。幸嘉心指了指沙发：「坐呀，饭马上就好了。」 厨房里还有声响，剩下的自然就是简学周了。 一想到简学周就在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都有了熟悉的味道。 谭佑拿了饮料过来，对幸嘉心道：「还没搞完？」 幸嘉心眨眨眼：「马上，马上。」 「我去看看。」谭佑转身往厨房走。 同一时刻，毕果站起了身：「我也去看看。」 幸嘉心突然笑起来，手掌支棱在下巴上，问毕果：「你去看什么呢？」 谭佑在幸嘉心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对毕果道：「那你去给周老师帮帮忙吧。」 这个称唿让毕果愣了愣。 简学周的朋友知道她的作者身份不稀奇，但这么突然之间叫了那个名字，毕果脑袋里一阵闹腾，既有好不容易遇到同好的激动，又有些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做出惊奇的表情，在今晚暴露了自己知道简学周马甲暴露的事情。 她这边表情卡壳了两秒，装模作样的最佳时期便错过了。 谭佑看着她，笑得温和，毕果却偏偏觉得她有些意味深长。 谭佑抬了抬手，催促她：「去吧。」 毕果只能呆愣愣地往厨房走去，直到到了厨房门口，才一口气抽上来，逼迫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所有的一切都顺其自然。 简学周的确在厨房里，她在定定地盯着烤箱。 谭佑慢慢走过去，给足了简学周回头的时间，简学周却一点都没动。 等毕果挪到了简学周身边，烤箱叮地一声，到时间了。 简学周拿过隔热手小/说/群/1/1/0/8/1//7/9/5/1套，将食物端出来，一偏头，淡淡地道：「来了。」 「嗯。」毕果摸不准这个态度，只点头，没敢先开口说话。 「让下。」简学周道，「太烫了。」 毕果立马跳到了一边，简学周端着盘子往外走：「那两凉菜，端出来。」 毕果就像台ai，简学周一个指令，她一个行为。 但启动的速度特别快，态度十分积极，又不会让人觉得懈怠。 两人将饭菜全部上了桌，谭佑带着幸嘉心过来，自动地两人一边分组，坐了下来。 幸嘉心很开心，笑得眼睛弯弯的：「好香。」 谭佑给每个人倒上红酒，举杯道：「中秋虽然刚过，但今天也算是个值得纪念的小团圆。」 「团圆」这种词，绝对不可能用到普通的室友关系上，也不会用到两个跨了好几个级的上司和下属身上，它最适合的，是家人。 长桌对面，谭佑和幸嘉心默契温馨，自然是家人。 而另一边，毕果望向简学周，不敢冒领这珍贵的身份。 简学周没看毕果，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毕果赶紧凑了过去，无法抑制嘴角的上扬，笑着道：「祝三位姐姐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幸嘉心碰了杯，挺豪迈：「干了。」 谭佑拽了拽她的衣袖：「先吃菜，来来，大家都开吃了啊，这顿饭，前前后后可是由我们四人共同完成的呢。」 毕果睁着大眼睛：「我没做什么。」 谭佑道：「你端菜了呀，要是没有你，我可尝不到周老师的手艺。「 第86页 简学周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杯子里的酒晃动，暗红的色泽。 她终于看向了毕果，不是那种视线路过的扫视，也不是那种平平淡淡毫无意义的对视。 而是讶异之下的探究，一眼对上了毕果的眼，毕果一口酒正在嘴里，喉头滑动。 她自己有过同样的反应，所以毕果知道简学周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简学周会不会怪自己隐瞒了自己知道简学周作者身份这件事，又觉得这也怪不到她头上，她还没怪简学周隐瞒了这么久，从来没主动提过呢。 毕竟……她毕果的真名，笔名，编辑名，简学周可早就全部知道了。 到了现在，终于有相互的真相大白之感。 毕果不用再伪装，便放任自己直楞楞地望着简学周，眼里到底有多少崇拜，多少倾慕，多少欢喜多少忧，都交于眼前的人知晓。 简学周收了目光，低声道：「吃饭吧。」 毕果摸不清她的态度，但看着到底不像是坏的结局，便乖巧地点点头，开始这顿特殊的晚餐。 饭菜做得极其丰盛，四个人吃绰绰有余，但谭佑实在是会起话题会调节气氛，毕果超级配合，幸嘉心谈起专业话题又可以滔滔不绝，四人吃一会聊一会，战线拖得长，最后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完事了毕果站起身要收拾餐桌，被谭佑推到了一边：「你们是客人，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毕果还想争取一下，简学周已经站起了身，她对谭佑和幸嘉心道：「辛苦了。」 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毕果来回看两眼，谭佑抬了抬手，毕果赶紧追了过去。 简学周去的是三楼，有间书房的灯还开着，暖融融地照着一整面满噹噹的书架，仿佛电影里的场景。 毕果跟在简学周身后，简学周进了书房，合了桌上的电脑，在书架前挑了会书。 毕果就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看着她，直到简学周终于找着了合心意的书，拿着准备出来了，毕果才道：「姐姐，对不起。」 简学周抬头，声音淡漠又温柔：「为什么道歉？」 「旅游之前，我惹你生气了。」毕果道。 简学周顿了顿：「难道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生气也是我不对。」毕果赶紧道，「不管当初为什么我有情绪，现在那些情绪都没有了。」 简学周微微笑了笑：「不像你，你什么事情都要争到底的。」 「我没有，」毕果摆手，「我这个人很随意的。」 「随意地承担了书卖不出去以后赔的钱？」 「你……知道了……」毕果有些心虚。 「我不管组内具体事务。」简学周道，「只要你和你们组长商量好了，怎么都行。」 「《相思意》一定不会赔钱的。」毕果十分肯定道，「网站的数据已经完全起来了，作者粉丝量涨得很快，我手上还有好几个大宣传没有做，到时候印量调查结果一定不会差。而且最近的热播剧和《相思意》是一个题材，书商那里的关键词特别容易做……」 一说到这些，便有些滔滔不绝。 毕果的长相身材，这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简学周，毕果写的书，也从来都在简学周面前拿不出手。 毕果能在简学周面前表达自己优秀的，不过就是以属下的姿态，在这个行业里取得成绩，得到简学周的一点青睐。 所以她工作时拼命，说起工作时，总有些异样的热血沸腾。 叨叨了一大通，简学周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毕果终于停住了嘴巴，简学周点点头，道：「不错。」 毕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学周又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是吗？」毕果抿了抿唇，「姐姐你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吗？」 「有时候觉得。」简学周回答得挺诚实，「有时候不觉得。」 「嘿，什么时候不觉得啊？」毕果自认为两人的冷战破冰已经完成，上前了一步，近距离地看着简学周。 书房的灯光落在简学周的发上，晕出一圈金色的边缘。 简学周目光闪动，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那答案，实在是不适合说出口。 什么时候不觉得？ 看你书的时候。 一旦这点事情明晃晃地摆在了桌面上，那些书里露骨的文字，仿佛就会从那个单薄的维度里跳出来，变得立体而鲜活。 简学周错开一步，往外走：「该睡觉了。」 身子被人揽住，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上来，两只柔软的臂膀箍住了她的腰身。 「姐姐，我可想你了。」毕果撒娇的声音软糯，落在简学周耳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同居》第一百三十七章 ： 「因为我想她，想她的唇角和话语，想她的温度和滋味。」 简学周不能问这位作者，我在你资]源]整]理]未]知]数]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却可以放任那一点星火，轻轻撩过茂盛的原野。 「怎么个想法？」她淡淡道。 第38章 怎么个想法？ 毕果心里一把火烧起来, 真想把那些她写过的大段大段的文字扔简学周面前。 然后告诉她, 这么个想法, 你觉得可行吗？ 一定是分别的时间有些久, 或者在陌生的城市总会充满莫名其妙的勇气，亦或是, 这本就是一对同性恋人的屋子，有某种氛围侵袭了毕果, 让她的脑袋里的世界, 试探着来到了现实的边缘。 第87页 她没有撒手, 就着这个纯真地抱着简学周的姿势，喉间动了又动, 道：「简姐姐, 我和公司签约的那本书，你怎么看？」 简学周轰地脸上发热，毕果总是出乎意料地大胆,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简学周不过刚刚胜了一筹, 便又被人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她感觉有点烦躁又有些心累, 不再谈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默默地唿一口气，让自己毫无波澜地回答：「不错，这个题材应该挺好卖的，台湾那边合作的书社很有经验, 你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去以后，挺久，毕果才轻轻「哦」了一声。 腰上的手也松开了，毕果往后退了一步：「姐姐，早点休息。」 「晚安。」简学周道。 两人出了门，简学周往左拐，毕果在原地愣了一会。 简学周走出去一段，没听到脚步声，便停住步子回过了头。 毕果眼神有些慌张，笑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我睡，哪里……」 「哦。」简学周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几步跨过来，扒着栏杆喊道，「谭佑——」 从厨房里出来的是幸嘉心，跑到可以看见简学周的位置，仰头问她：「怎么了？」 「毕果住哪间房？」简学周问。 幸嘉心十分流畅一点都没犹豫地道：「住你那间啊！」 她说得太过自然，那态度那眼神，仿佛这两人不睡一间房，才是天大的奇葩事情。 简学周顿了顿，又顿了顿，一瞬间竟然无法决断。 照以往，一起睡就一起睡了，她又不是没和毕果在一张床上睡过，但现在，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一起睡这件事，便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觉得她这边只不过是短暂的停顿，毕果那边却已经渡过漫长的等待。 她一直盯着简学周，待到她的眉毛轻轻地一蹙，毕果心里便立刻涌出了无法遏制的悲伤。 简学周不愿意和她睡一张床，明明最开始她们就睡过了，现在，她却不情愿了。 毕果不忍心为难她，也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的死乞白赖，于是上前一步道：「嘉心姐，还有其他房间么？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会打扰到别人。」 这个「别人」，让简学周一下子看了过来。 毕果维持着动作，只看楼下的房屋主人，幸嘉心一脸惊奇的模样，看看简学周，又看看毕果，最后十分为难地道：「其他房子都没收拾呢，一层灰。」 谭佑这时也过来了，问：「怎么了？」 幸嘉心道：「学周非得要和毕果分开睡。」 这句话真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简学周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但身边毕果的情绪，一分一秒却都是真实的。 到底是自己养过段时间的狗儿，她难受，简学周怎么会好受。 于是心底嘆一口气，再一次，服了这莫名其妙的输。 「不用了，毕果跟我睡。」简学周说完看向毕果，「没事，他们家的床都挺大，你尽管踹，能踹着我算你赢。」 毕果尴尬地笑了笑。 幸嘉心挥着手对她们道：「晚安，明天不要起太早……」 后半句话被谭佑捂在了手心里，支支吾吾地被拖走了。 毕果站在原地没有动，简学周道：「走吧。」 毕果跟在简学周身后，两人静静地穿过走廊，来到灯光温馨的房间里。 明明是够暧昧的氛围，毕果却困顿不已，再经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仿佛催眠自己一般，洗完澡便直奔大床而去，窝进被窝里沾枕头就着。 一点都没理坐在一边靠着床背看书的简学周。 在幸嘉心和谭佑的家住了两天，吃够两人不经意间便撒出的满满的狗粮，毕果觉得自己有些心力交瘁。 简学周的态度越发地不明朗了，之前毕果心里猜测的信誓旦旦的一切，被这段时间简学周的行为搅得乱七八糟，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就像一根有弹性的绳子，慢慢地抻长，又在某个瞬间，勐然缩短。 离开的那天，幸嘉心带着简学周去拿东西，半天没从楼上下来，谭佑便靠在沙发上，和毕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喜欢周老师的书吧？」谭佑微微拉近了点距离，神神秘秘地问她。 「喜欢。」毕果便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回她。 「你是见了她的人才喜欢她的书，还是先喜欢她的书，才见到了她的人？」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毕果道：「我看过她所有的书，还有两本绝版的特辑。」 「哇，《野性星球》那本吗？」 「是啊。」毕果勐点头，又捂住了嘴生怕被人听见，「那本装帧特别好，所以定价也高。我那时候刚上高中，没什么零花钱，攒了好久才买到手。每天跟那个书店老闆说，一定要给我留一本。」 谭佑笑了笑：「好多年了。」 「是啊。」毕果挺感慨，「其实在我们国家，科幻小说的受众一直不多，近些年得了些大奖带动了下，那个时候，大概卖不出去几本的。」 毕果望向楼梯口，等着简学周：「我做了这一行才彻底地明白，中国的科幻作家多不容易。能不为名不为利地写这么久，他们才是真正有纯粹理想的创作者。」 谭佑道：「我看得迟，认识嘉心以后才发现这方面很有意思。」 第88页 「什么时间都不迟。」说起这种追星般的阅读史，毕果觉得从十二岁就开始喜欢周星桥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歷经沧桑的粉头，「只要有合适的时机，那么优秀的科学与人文的结合，总是会俘获读者的心的。」 毕果顿了顿，突然有点难过：「我要感谢的是我的妈妈，是她把那本《科幻世界》放到了我的桌上。」 回去的路上，毕果陷入了一种深沉又拨云见日的情绪里。 和谭佑的对话让她回想起很多年前的场景，回想起拿起那本杂志，翻到一篇名为《全世界都是植物人》的短篇小说。 她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那文字描绘出的奇妙世界里，仿佛聆听到了宇宙的迴响。 「我们是扎入土地的植物，身体只能延伸，不能挪动。」 「我们用风声传递信息，从雨露里得到回覆，最后，亿万年的光芒照射到我们脸上，给予我们答案。」 毕果记得起那些句子，也记得起「周星桥」三个字第一次刻进她脑海的模样。 穿过时间的长河，如今周星桥就坐在她身边，毕果突然就明白了，她还奢求什么呢。 人心不足，她大惊大喜，晃晃荡盪。所求已满，便任由心尖的人，自由地来，也自由地去。 毕果把视线从窗外的风景上调回来，转头，柔柔地落在简学周身上。 简学周正在看书，光芒落在眼睫上，落在书页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毕果悄悄掏出手机，往车厢挤啊挤，终于挤出合适的距离，按下拍摄。 简学周突然抬眼扫了过来，速度太快，画面里留下模煳的暗影。 就连煳了的照片，都好看得不可思议。 毕果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笑看着手机里的简学周：「姐姐，你真好看。」 简学周的睫毛晃一晃，道：「你说了很多次了。」 「就是因为太好看，所以才忍不住说了一遍又一遍。」毕果打横了手机，「姐姐，你还很上镜。」 「嗯？」简学周不再回话，只轻轻地应声。 「我之前说要给你拍套照片。」毕果道，「你答应了的。」 「我答应了吗？」简学周继续低头看书。 毕果毫无负担，也丝毫没有失望，笑着道：「你现在反悔也可以。」 简学周等着「现在反悔」的条件，但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良久后，简学周再次转头看向毕果，毕果的手机已经收起来了，但支着胳膊，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在对上她的眼睛后，勾起唇角笑了笑。 云淡风轻，却满溢着温柔与包容，趁着窗外飞驰的景色，竟然有些难以言喻的勾魂摄魄的味道。 简学周心尖颤动，恍惚间，觉得两人身份对调，自己才是那个傻乎乎需要在意、需要保护的孩子。 她垂下了眼，之后的路程，竟然没敢再去多看毕果一眼。 离开前，幸嘉心问她：「你喜欢她吗？」 简学周回答：「喜欢分很多种。」 幸嘉心道：「她对你做亲密的事你会讨厌她吗？」 勐然席捲全身的侷促让简学周没办法直接回答，于是拐了个弯道：「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女人。」 幸嘉心笑得挺开心：「我之前也没觉得。」 她就像抓住了某个把柄，把自己的经验套进去就是准确答案。 在简学周面前絮絮叨叨，第一次除了科学相关，竟然也能解锁滔滔不绝的话题。 她是如何再遇谭佑的，是如何想要靠近她的，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欲念的，又是如何让谭佑也迸发了同样的欲念的。 最后因为用词逐渐变得少儿不宜起来，被简学周严肃打断。 幸嘉心却像只得逞的猫，扬高了脖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哈哈哈哈哈，简学周你脸红了。」 第39章 国庆收假以后, 有足足三天, 全体员工都不在状态。 第四天, 新媒体部出了个新政策, 瞬间把编辑们的鸡血都打了回来。 一本拥有成功销量的书，自然离不开全方位的宣传。白橡公司名气大, 官博官媒公众号app流量大，定位精准, 是最有力的宣传途径。 之前各渠道的宣传位都是各组报上去以后轮流排期来的, 近两年白橡把重心从杂志转向图书, 每本书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因此排期越来越长, 到现在预约一次, 已经得三个月后才能上了。 提起此事，大家怨声载道，私下还要揣测一下哪位又凭关系插了队, 新媒体部的负责人脾气火爆，干脆一刀切断, 定了个谁也没想到的规则交了上去。 简学周竟然也就给通过了。 新政策十分简单, 新媒体部开了个「抢位群」, 每周四上午十点，按渠道发放名额，编辑们需要的扣1，先到先得。 每名编辑每个渠道只能有一个位子，但可以拥有任意数量渠道, 但每周不能有重复宣传的图书。 消息一出，不仅公司大群里，编辑大厅直接炸了锅。 大家的震惊已经无法用文字来展现完全了，窃窃私语声四起，很快便沸沸扬扬。 「这年头，宣传位都需要抢购秒杀了。」 「爸爸网购多年练出的手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你确定是网购练出来的？」 「那我要每个渠道都抢到一个，是不是可以分给其他人啊？」 第89页 「你做梦呢吧，当这大厅里的人都是摆设？」 这一天正是周四，宣布消息的时间是九点，九点十分「抢位群」开通，九点十五分，编辑部几乎全员进了群。 九点半，新媒体部发布了下周的各渠道名额，编辑们一边喊着「这么搞还让不让人上班了」，一边摩拳擦掌，已经把手机、平板、电脑都备好了，就等着抢位时间。 郝萌萌撞了撞毕果胳膊，眼睛眨也不眨：「我们抢哪几个？」 「哪几个？」毕果笑了笑，定好北京时间，揉揉手腕，「每个都抢，能抢几个抢几个。」 「我手上现在就两本书。」郝萌萌道，「你的《同居》还不在咱们这边宣传。」 「我也两本啊。」 「那加起来也就三……」郝萌萌突然住了口，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发消息给毕果。 萌萌：你打算帮菡萏她们抢？ 果果：你觉得梓轩会自己抢吗？ 萌萌：不会，她都不知道消息呢吧。 果果：那你觉得菡萏会自己抢吗？ 萌萌：我看了下，她应该会。 果果：那你觉得她抢到的名额，会让给我们吗？ 郝萌萌陷入了沉思，良久后道：我不知道，她有多余的肯定会给梓轩，她们两个人的书很多。 果果：那不就得了。 萌萌：怎么个得了？我们到底怎么办？ 果果：傻乎乎，先抢吧，抢完再说。 到了九点五十分，整个编辑大厅已经悄无声息。 九点五十九分，毕果嘴里暗暗数着秒。 整十点，毕果的「1」发了出去，面前的扣扣群里一阵迅勐的刷屏，速度快得让人震惊。 而后大厅里四处响起了喊声：「中了没！」「我和遥遥的顺序显示得不一样，按照哪个啊！」「艹，我是第一吧！」「什么时候公布答案啊！」 毕果看了看郝萌萌的电脑，两人对了下顺序，毕果应该在前排无异。 但很快，新媒体部的同事在群里冷汗连连地发到：我还没发渠道和名额…… 二次三次里一片骂声，毕果靠着椅背，「咯咯咯」地笑起来。 然后这位同事，毫无预兆地便又发到：微博，20条。 「艹！这下可以抢了吗？！」 「我靠你们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行不行，这局重来！什么都没说清楚！」 「搞屁啊！」 脏话四起，摔滑鼠摔键盘的都有，让毕果长了见识。 「没想到大家脾气都挺爆。」毕果笑着小声对郝萌萌道，「一个个平时看着都是温柔小可爱。」 「我也想骂人！」郝萌萌愤愤不平，「第一次你明明在前面的。」 「刚才我没反应上来，慢了。」 「我也没反应上来。」郝萌萌看了眼菡萏，然后转头盯着电脑屏幕往上拉，小声道，「菡萏抢到了。」 「嗯。」毕果淡淡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轮，郝萌萌抢到一个位置，毕果抢到一个位置，菡萏抢到两个位置。 菡萏收穫颇丰，「花泽群」里消息也热闹起来，梓轩说自己刚才在厨房都没注意，出来发现手机里多了许多消息。 然后所有人好好夸奖了菡萏一通，毕果跟着按了几个+1，菡萏一如既往冷漠地说谢谢。 「抢位群」里开始做最后的统计，需要调换的自己商定，报给新媒体一声就行。 十点半，透明的名单上传到了群里，包括抢位的顺序和调换的名额，都写得一清二楚。 菡萏将自己的四个名额分了梓轩两个，花泽组四人都有收穫，算是很不错的了。 大家又吵闹了一小会，觉得这法子幼稚，但没有再对名单提出质疑。 其实公司的媒体途径是一部分，但凡有经验的编辑，自己都会有一些其他的宣传途径。 能多占资源是好的，占不上也可以再想办法。 这法子，就是你要么兢兢业业练抢位的手速，要么你自己找宣传的渠道。 毕果和郝萌萌在这一行都很嫩，手里的书也不是大神的，能够申请到的宣传费用非常有限，萌新这个时候，没有同事的帮助和上司的提携，便只能拼一把手速。 郝萌萌唿了口气：「还好，下周的宣传有了。」 「是啊。」毕果也松口气。 「你另一本怎么办？」 「先让《相思意》上嘛，下周再抢。」 「我……」 毕果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什么你，下周抢三个以上再想着给我分。」 「哎……」郝萌萌长长嘆了一口气，嘟囔道，「我们可不像有些人，待家里别人把一切都给她搞好了。」 毕果凑过去，在她耳边道：「你现在怀孕，我也给你把一切都搞好。」 被郝萌萌红着脸一把拍开，力气挺大，疼得毕果「嘶」地一声。 吵闹过后，大厅里再安静下来，便是跟前两天完全不同的氛围了。 大家要么志得意满，要么满心的不服，总之，心起码都回到了工作上。 一周一个宣传位，对于毕果来说远远不够。 她的宣传计划列得很满，都是准备按照之前的节奏预约的，现在都打乱了，一时也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她倒不怕，之前签《相思意》在会议室里和王泽叫板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到了实在缺乏曝光的时候，她会自己掏钱搞宣传。 第90页 《相思意》必须卖得好，她毕果不挣钱也要争这口气。 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生活，毕果都灵台清明，目标明确。 她喜欢这样的状态，时间便也过得快，匆匆一周过去，大家再聚在「抢位群」里，已经没有人说闲话，只等着时机的到来。 这次花泽组的这片网络大概出了问题，三个人抢位，一个都没中。 郝萌萌一脸不可置信，菡萏落差极大，只淡淡地在「花泽群」里报告了一声。 倒是待在家里的梓轩这次参与了抢位，并且成功拿下了一条公众号头条。 谁都没指望她把位子让出来，哪怕郝萌萌手上的那本书，责编是梓轩。 梓轩还真没让出来，这条头条，最终她拿来做刚签约新书的宣传。 愁云惨澹，但中午吃饭和下班有郝萌萌粘着，想玩游戏了有狼人组的伙伴，毕果觉得自己比起形单影只的菡萏，还是幸福很多的。 特别是下班了，毕果还能见到他们的简总，她的周星桥，她的简姐姐。 简姐姐似乎和她形成了一种默契，在毕果开始非常佛系地仰慕这个人时，简学周也开始非常佛系地继续和毕果过日子。 偶尔做饭给毕果吃，出差会给毕果带点小礼物，有问题去请教一定会回答，话不多，总是说得非常节制。 但毕果知道，简学周一直在特别关注着她，比如这个周末一起吃饭时，简学周就问她：「没抢到宣传怎么办？」 毕果笑着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简学周问。 毕果那自己掏钱的办法，就跟作弊一样，说出来实在是丢人，于是呵呵笑着，煳弄了过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第一条路，便是整合她现有的资源。毕果在自己晋江专栏的每一本旧文文案里都宣传了自己的微博，《同居》是重中之重，直接写在了文下的作话里。 所以这些天，她的微博涨了不少粉，阅读量也直线上涨。 这几个月做编辑，毕果勾搭了许多作者，这会一一关注过去，同个领域的互关，也带来了不少流量。 毕果申请了微博认证，编辑加作者的身份，发布了条十分干货的长微博：《什么样的小说容易出版》，亲朋好友一唿唤，转发量爆炸上涨。 毕果再接再厉，继续发布了《如何保护自己的版权》和《各大网文网站热题材图表》。 等到下一周的抢位战时，整个人已经气定神闲。 这次的成绩不错，毕果抢到了两条，郝萌萌抢到一条，菡萏一条。 毕果两本书，一本一条，把资料送到了新媒体部，然后写了条十分有趣的文梗吐槽，夹带着和《相思意》作者的爆笑聊天记录，在周末晚上人流量最高的时候，发到了自己的微博。 这条微博很快被多个推文号转发，数据惊人。 毕果暗搓搓地一边笑着看自己涨粉，一边忙不迭地截图。 印量调查报告的作品卖点栏里的资料，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的简学周收到了王泽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简总，我们果儿妹妹可太牛逼了。 -她微博认证找的火焰的明星编辑，干货文全发在自己私号里，宣传竟然也不靠公司了？ -我现在就好奇，她买推广的钱打算报不报销？ -之前没看出来，原来我们组里还有富二代。 简学周没回消息，她退出微信刷了刷微博，然后拿着手机来到了隔壁房门前。 主卧的门虚掩着，简学周敲了敲门，毕果很快在里面喊：「姐姐，怎么啦，进来啊。」 简学周推开门，没进去，就站在门边上问：「你还有钱吗？」 毕果一愣，脑子抽筋，第一反应竟然是赶紧问道：「姐姐你差多少？」 简学周顿了顿，脸上表情有些无奈，而后重新拉上了门：「没事了。」 她低头给王泽回消息： -我富吗？她要是不这么拼命，就要回家继承我的百亿家产了。 第40章 王泽看着简学周回过来的消息, 有些绝望。 他们简总看似好不容易幽默了一把, 但这意思, 明摆着就是：毕果是我的人, 而且我护定了。 而且！她还觉得毕果委屈。 毕果委屈吗？王泽觉得委屈的是自己。 当初签毕果的书，的确是她自己先动手的。毕果来白橡面试, 也的确是她通过的。简学周没有任何授意，但王泽最初就知道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一向有眼色的她, 能给的便利都给了。 结果现在呢, 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实际上是个刺儿头。 自从分组以后, 组内的人员流动全凭组长做主, 王泽要挑选的，就是符合她组内风格的：勤劳，听话, 利益至上，等级分明。 毕果哪点做到了, 要不是这人和简学周的那层关系, 从她拒绝做别人的书开始, 王泽就可以劝退了。 如今，退退不了，吃吃不下，毕果就像根刺一样，卡在了她王泽的喉咙里。 她多次试探, 就是想看看毕果和简学周的关系到底到了哪种程度，或者说，简学周对毕果，会不会以公徇私地护着。 以往简学周还会打个太极，今天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把答案砸到了她面前。 第91页 简学周是不会让王泽随随便便开掉毕果的，但王泽绝对不允许一个挑战她权威的人，真长长久久地待在她的组里。 所以现在……只能让毕果自己走了。 王泽咂咂嘴，给简学周回了个表情结束对话，然后给菡萏拨过去了电话。 新的一周，毕果迎来了郝萌萌的热烈拥戴。 开晨会的时候，郝萌萌就一直站在毕果身后搂着她腰，等晨会一结束，郝萌萌把毕果拉到了茶水间，压抑着叫声表达对毕果的崇拜。 「果果果果你太棒了吧！！！」 「果果果果你怎么谁都认识啊！！！」 「果果果果你那个号爆的也太快了吧！！！」 「碧根果大大你是不是有爆火体质啊！！！」 「锦鲤锦鲤快让我摸摸。」 毕果任由她揉圆搓扁，也不急着让这个激动的傻瓜冷静下来，只时不时注意着茶水间的入口，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晨会都是在二十七楼开，这个茶水间的位置比较偏，这会一般情况下，倒也不会有什么人。 等着郝萌萌嚎够了，毕果挑一挑眉，可嘚瑟：「我说了我有办法吧？」 「嗯嗯！！！」郝萌萌勐点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 「嘿。」毕果拍一拍她的肩膀，「少女你也可以的，平时多发两条有用的微博，我帮你转。」 郝萌萌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好的！抱紧大大大腿！」 两人笑着出了茶水间，往楼梯口走。 二十七楼可真是比二十六楼安静多了，分成了挺多个独立办公室，一眼可以望见的人寥寥无几。 郝萌萌小声道：「果果，我觉得以你这个干啥啥成的本事，爬上这一层不是事。」 「我爬这一层干嘛，主编和总编都在楼下大厅里坐着呢。」毕果来回看了看，「这里主要是市场部啊。」 「哇，你真想当主编啊？」郝萌萌瞪着眼。 「当然啊。」毕果斜她一眼，「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郝萌萌努努嘴：「我就不是个好士兵，我觉得主编的责任太大了，每个月的销售额完不成还得背锅。」 「人家也赚的多啊，而且，」毕果顿了顿，「我要是当主编，肯定不会让一个组的风气变成这样。」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会议室里的贺想从窗边走回来，对简学周道：「现在的新人都挺有想法的。」 简学周笑了笑：「篡位的想法吗？」 「有篡位的想法是好事。」贺想道，「我们组里要是人人都把自己当主编，我不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吗？」 「真想回家结婚带孩子啊？」简学周的手指敲在文件夹上。 贺想走到她跟前，低头笑着道：「简总，我年龄可真不小了。」 要是在自己的人生中安排了生孩子养孩子这事，贺想的年龄确实不小了。 她是白橡的资深老员工了，比简学周这个空降总经理还大六岁，人倒是很漂亮显年轻，但真去了妇产医院，也得被叫做高龄产妇。 简学周跟她谈了谈《火焰》接下来的方向，贺想嘆了好几口气，感慨现在杂志不好做。 这是事实，纸媒整体都在没落，他们这个夕阳产业，要不是版权部现在拉着，也得裁些员，关些组了。 这是管理层的烦恼，基础岗位的编辑们，着眼现在，都愁得十分具体。 比如「花泽组」群里，王泽突然发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毕果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说过多少遍，自己组里的事自己解决。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你们心里有点数。 -我再强调最后一遍，都给我把嘴把牢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说。 -再有这种事，不用我说，自己麻熘地滚蛋！ 勐然一通火，又勐然没了影。 人本来就没在公司，连看个表情解析的机会都没有，郝萌萌悄悄拉了拉毕果衣袖，用口型问她：「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毕果道。 群里梓轩先回话，道：好的，王爷，我知道了。 菡萏是同样的回答：知道了。 郝萌萌赶紧跟着说：嗯嗯，王爷，知道了。 知道什么，毕果心里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但她这会要是特立独行地不回话，这锅踏踏实实就砸在了她脑袋上。 她回一句，这锅还能砸得稍微迟一点。 毕果于是也回了句：知道了。 群里恢復了安静，被莫名其妙训了一通的花泽组三人，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 毕果越干越觉得不对劲，越干越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煳弄过去了。 王泽说有人通外组泄露消息，梓轩在家养胎，有什么消息都迟知道一步，大家第一个排除的就会是她。 菡萏别说和别的组的人说话了，她连自己组的人都不会多说一句，于是第二个也排除了。 剩下毕果和郝萌萌，郝萌萌胆小，也从来没跟其他组的人玩过，用脚趾头都知道，嫌疑人是毕果。 毕果和外组的人关系好，旅游时照片拍了不少，平日里也有几个人，路过时总是会笑着扔包零食在毕果桌上。 哪怕毕果不张扬，这些细节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92页 王泽意有所指的那个人就是她，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泄露了什么消息，毕果却一无所知。 王泽没有私下来找她谈，也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么没头没尾地训斥一通，尽管花泽组的人很少，但吃里扒外的罪名却一点都不小。 毕果要想把事情搞清，理智温和一点的做法就是私下找王泽谈。 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做。 大概是进入白橡以来，多次的坎坷和胜利给了她勇气，让她觉得，只要自己清清白白，只要自己拼命努力，便不会被规则所压制。 既然公开的训斥那就应该公开地解决，于是毕果直接把消息发到了「花泽组」群里。 -@王爷，其实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发出去以后，郝萌萌勐地转过了头，瞪着眼睛看着毕果。 毕果没理她，继续发了一条： -我觉得把事情说清楚一些，更有助于我们知错不犯错。 郝萌萌一把抓住了毕果的胳膊，也不怕菡萏听见了，道：「你疯了吗？」 毕果看她一眼：「你不刚还说永远支持我吗？」 郝萌萌的表情惨不忍睹，她想说的话很多，这会却不能说，急得跺脚。 她要拉毕果去洗手间，毕果没动：「等组长回消息呢。」 但直到这天下班，王泽也没有回覆毕果的消息。 这种直接的忽视，不会让花泽组的人觉得是她不敢或者不能直接和毕果对峙，而是会实实在在地加重「这件事说的就是毕果」的砝码。 下班以后，编辑大厅依旧很快散了人，菡萏早早地关了电脑离开，郝萌萌磨磨唧唧地等毕果。 但毕果坐在电脑前，发了挺久的呆。 直到大厅里实在没几个人了，郝萌萌拽了拽她的袖子：「我们走吧。」 「你也觉得我泄露了组里的消息吗？」毕果转头问她。 郝萌萌立马摇头：「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 「我没不让你问清楚，但你直接在群里问，她不会回你消息的。」 「是吗？」 郝萌萌丧气地低下了头：「这不就没回吗？」 「看来还是你了解他们多一些。」毕果关了电脑站起身，「走，回家。」 「你打算怎么做？」郝萌萌紧跟在她身后。 「问清楚。」毕果道，「她躲了今天，还有明天。」 「她一出差可能一个月都不回来。」 「为了这点事躲一个月，没必要。」毕果道。 下了楼到了要分开的地方，郝萌萌拉着毕果的袖子没松开。 毕果嘆了口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郝萌萌犹犹豫豫终于道：「我相信你没有泄露组里的机密，毕竟，组里真有什么机密，咱两也不知道。」 「对。」毕果点点头。 「但是你最近还是少和其他组的人来往吧。」郝萌萌道，「她既然说了，就是在警告你。」 「她不是警告我。」毕果道，「她要是警告我，我可能也就听了。」 「她这是在污衊我，无凭无据，甚至连件事情都不用说清楚，就把脏水泼到了我身上。」 毕果看着郝萌萌：「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 第41章 接下来的好几天, 毕果一直密切关注着行政部的考勤表。 白橡的考勤记录是公开的, 一张大表, 一月换一次, 每天谁请假谁迟到，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泽的出差一直很迷, 毕果刻意关注了以后，就更迷了。 明明到了该回来销假的时间, 人依然没在公司, 假期又多了两天。 就这样过了一周, 周五大家开开心心下班的时候，毕果坐在座位上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 郝萌萌一直陪着她, 直到阿姨过来要关门了, 两人才出了编辑大厅。 「简总最近是不是也在出差？」郝萌萌问她，「有几天好像没看到她了。」 「不要用也字把简总和王泽联繫在一起。」毕果这会就像个炸药包，「她不配。」 「哦。」郝萌萌低低应了一声。 「我不是凶你啊。」毕果道, 「我就是不爽。你说简总作为总经理，总比她个组长忙吧, 也没见天天出差啊。她这算上国庆假期, 有一个月了吧？她咋那么爽呢, 不用来公司就拿着全组的提成。」 「她是组长啊。」郝萌萌嘆口气。 「简姐姐还是总经理呢！」 「你说了不把她和简总比。」 「哦。」毕果长长吐一口气。 两人分别，毕果在回家路上给简学周发了条消息：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直等着，没等到消息，毕果看看天色, 知道这个点，简学周大概在吃饭。 出差吃的饭，都不是一般的饭，毕果不知道简学周的饭局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会有人不断地灌酒，会有人欺负简学周。 转念觉得简学周都这个位置了，应该不会遭遇那些低级的事情，但再一转念，又会觉得，不管什么位置，做生意，总有求人的时候。 想到这里，毕果便愈发生气王泽了，她就不信了，王泽这么长时间的出差，真全都是为了工作？ 这个想法在她脑袋里来迴转悠，回到空荡荡的家，毕果扔了背包，冲进卧室坐到了电脑前。 第93页 这么着急，不是为了码字，也不是为了管理微博。 现代社会，一个人做什么，网络上总会留下点痕迹，毕果要摸王泽的这个痕迹。 从她的微博大号开始，先试试能不能摸到小号。 找不到了再翻朋友圈，哪怕图片搜索，毕果就不信了，搜不出点东西。 这种可怕的方法，毕果之前二次元被人黑被人骂，被人身攻击的时候都没用过。但在三次元被泼了脏水还无法对峙以后，毕果的理智就开始消失了。 两个小时，毕果一直趴在电脑前，中途手机响了一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是简学周回她的消息，说在往回走了。 这个消息让毕果舒爽，查得更仔细了。 等简学周风尘僕僕地回到了家，毕果从卧室冲出来站在玄关处看着她换鞋，眼睛亮得像飢饿的狼崽。 简学周被她盯得嵴背发毛，一只脚还踩着高跟鞋，抬头问她：「怎么了？」 「我有秘密跟你说。」毕果语气很兴奋，「简姐姐你要听吗？」 一般人都是喜欢听秘密的，但此情此景，简学周觉得这个秘密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先问了句：「关于谁的？」 「不是你也不是我。」毕果很聪明，先给她去了一半的压力，而后顿了顿吊了吊简学周的胃口，才道，「公司员工的。」 「我不关心……」 简学周的话没说完，被毕果打断了：「你想听私生活有私生活，想听公事有公事，而且，一个人的生活和工作真能那么完全地分开吗？」 简学周换完了鞋，道：「我饿了。」 「你先去洗漱，我给咱点餐，待会我们边吃边说。」毕果安排得明明白白。 简学周轻轻嘆了口气，进了侧卧：「好吧。」 待她从浴室出来，毕果叫的餐已经到了。 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还开了瓶酒，已经倒好了，就等着简学周入座。 出差归来有个人等你吃饭，是很舒服的事情，但这个人揣着满肚子的状要告，这顿饭的滋味就有些复杂了。 毕果虽然和公司里很多编辑都玩得好，但从来没在简学周跟前多谈过他们。大概也是顾忌了简学周的特殊身份。 今天啥都不顾忌了，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地等着倒给简学周，简学周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她要说的人是王泽，而且没什么好话。 果然，刚吃了两口菜，毕果就道：「姐姐，你都不好奇，我们组长每次出差那么久，都干嘛去了吗？」 「干嘛去了？」既然挡不住，简学周便任由她宣洩了再说。 「海市有个超大的漫展，国庆的时候某个活动总决赛，可热闹了。」 「嗯？」 「当时的亚军舞团，就是咱们虹城的。」 简学周干脆不再应声，只吃饭填饱肚子。 毕果放下了筷子，专心讲述：「能得这个亚军可是不容易，一路要经过很多场比赛，进总决赛是需要很高的积分的。」 「每一场比赛都在一个不同的城市，所以他们圈内都说，能最后得这个奖的团，都是rmb大佬团。」 毕果拿起手机，念了串城市名：「啧啧，真不容易，跑遍大江南北了。」 毕果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撑着下巴笑着对简学周道：「姐姐你说巧不巧，我们组长今年出差的线路，和这个比赛顺序，完全重合呢。」 简学周挑挑眉，道：「怎么发现的？」 「太——明显了。」毕果眉毛一竖，拖着声音，「有的人太——有恃无恐了。」 「嗯，你说。」简学周继续吃饭。 「上半年，花泽组出了本书，那本书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末尾有cos彩页，这个彩页内容……」毕果顿了顿，「虽然我不是个看脸的人，但的确有些辣眼睛。」 「那本书的作者是个老牌作者，写了挺多年了。这本书也有一定知名度，我不清楚签的是哪个档位，但就整本书的装帧而言，宣传和制作费肯定都不是普签的档次。」 「但这个彩页，就像是我刚上大学摸着相机那会，去给刚成立的cos社团拍摄的一样，服化道连基础的影楼风都够不着，女生颜值还可以，男生真的是歪瓜裂枣，毫无镜头表现力，后期p都p不回来那种。当然，他们也没靠谱的后期。」 「总之，整本书，那几张彩页尴尬死了。」毕果挥了挥手，「那种你第一眼瞅过去，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能起来那种。」 「我们组长对封面封底海报插画这种东西，一向吹毛求疵，十分在意。」毕果靠向椅背，撇了撇嘴，「郝萌萌那本《好好先生》封面图她让人画手改了快十次，画手都快微博挂我们了。萌萌好话说尽，跟画手打电话，哭成傻子了，画手才没计较，改了最后一稿。」 「到了这个彩页，就这么过去了？」毕果看着简学周，没再多说，只道，「就这么发现的。」 「嗯。」简学周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碗筷，看向毕果，「这就是你今晚要说的所有秘密了吗？」 「还剩一点，比较私人，没说。」 「说吧。」简学周道。 「她之前和晨曦组郭甜合租，撬了人家男朋友。」 「唿……」简学周长舒出一口气。 有一阵静默的对视，毕果问简学周：「姐姐，你知道多少？」 第94页 「我知道的很少。」 「那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震惊？」 简学周笑了下：「因为比这更震惊的多了去了。」 毕果眉头皱了起来，简学周道：「你没发现，编辑部有个组，组长从来没出现过吗？」 「发现了。」毕果回答。 「但他依然拿着白橡主编全额的工资。」简学周道，「虽然现在的分组制度是我来了白橡以后才定下来的，但在这之前，这些主编就是主编，组长就是组长。」 毕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表情很是困惑。 简学周嘆了口气，道：「上个月销售额你们组排第五，上个季度的总额，你们组排第六。」 毕果一下子站了起来：「编辑部十个组，这只是中等水平。」 「嗯？所以呢？」简学周问她，「你要我现在撤了这个中等水平的管理层的职吗？」 「以公徇私到这个地步，不应该吗？」 「不应该。」简学周道。 毕果几步跨到了简学周面前，眼睛有些红：「为什么？」 「我撤了她，你们组能有人顶上这个位子吗？」简学周抬头望向她，「你有她那些关系网吗？你挖得过来她手里那些作者吗？你能确保下个月，下个季度，你们还有中等的销售额吗？」 「我……」 「你做不到。」简学周静静看着她，「你现在还做不到。」 毕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溃，但她提了口气，没让自己崩掉。 最开始对抗王泽，或者说对抗整个花泽组的不良风气，毕果没想过利用私人关系藉助简学周的力量。 这几个月，再苦再累她都坚持下来了，她以为自己成功了。 在今天晚上查王泽之前，她也没有想着就这样把她拉下马。只是越查越激动，这个人虚伪恶劣的行径让她觉得，恶就应该有恶报。 今天晚上，是她第一次想要通过这非比寻常的合租关系，去快速地惩恶扬善，伸张正义。 到了现在，她突然发现，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当她踏入白橡那一天起，她就已经纠葛在了这张利益网中。 所有人都在这张网中。 所以到底是谁包容了她的反抗，是谁让她像只无知的蚂蚱一样蹦跶到现在，是谁给了她真正强硬的力量。 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毕果转头，静默了好一会儿，让自己那些涌起来的血液凉下去，收拾了亢奋一晚的情绪，回到最初的目的。 「简总，前前后后算起来，花泽组组长已经有快一个半月没有回到公司了。下周一季度总结会，她总该回来了吧？」 简学周看着她：「该。」 「好。」毕果转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你今天肯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简学周没有回答，毕果也没有再说话。 简学周盯着毕果手上的动作，看她把东西叠起来，看她把垃圾扫下去，看她拿来抹布，将桌面擦干净。 在毕果收拾完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简学周抓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问她：「这就放弃了吗？」 「没。」毕果道，「在我预计的范围内，还远远不到放弃的时候。」 「生我气了？」 简学周看向她，毕果的眼神晃了晃，还是那个回答：「没。」 「那怎么一声姐姐都不叫了？」 「姐姐。」 「没有说晚安。」 「晚安。」 「连起来说。」 「简姐姐，晚安。」 「通常这个时候，你都会想抱我一下的。」简学周盯着毕果，声音强硬又温柔。 毕果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倒真不是气简学周。 但那点情绪确确实实存在，简学周这会又偏不放她去自己消化，于是那点气冒上了头，说的话做的事便没办法像平常对简学周那般，乖巧可爱又循规蹈矩。 简学周坐着，而毕果站着。 毕果从简学周的掌心中抽出了手腕，抬起指尖，十分顺路地，便滑过了简学周的下巴。 「姐姐，你要是想抱我，抱就好了，不要找理由。」 第42章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毕果可以清晰地看见简学周脸上的微笑消失, 变成了一个唇角紧抿的冷漠表情。 毕果的理智回归, 「呵呵」笑了两声, 道：「姐姐晚安，我睡觉去了啊。」 走出两步, 身后有响动，毕果心里刚紧起来, 身体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简学周比她高, 这么从背后揽着她的时候, 可以将她整个人塞进怀里。 算起来，这大概是第一次, 简学周主动抱她。 用的还是, 平日里毕果最喜欢用的姿势。 毕果一口气卡在喉咙间，不敢吐出来，也不敢咽下去。 她一点都没动, 生怕哪一点动不合适了，这个拥抱就干脆利落地结束, 再觅不到踪迹。 需要她感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质感和触感, 气味和温度。 毕果以为这个拥抱会很短暂，所以在最初开始的几秒，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感知。 很快，她便发现，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这个拥抱时间长得她不得不松了劲，不得不喘口气，不得不放松下来。 简学周甚至把下巴点在了她肩上，太瘦了，硌得她有些刺。 第95页 良久，这人出了声，嘆息般叫她的名字：「毕果啊……」 满是轻飘飘的无可奈何，这种语气让毕果一下子害怕起来。 没等简学周再说话，毕果先开始认错：「姐姐，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激动，如果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简学周笑了下，短暂的急促气息喷在毕果脖子上，痒得她心尖发颤。 「你是添了不少麻烦。」简学周道，「不过不是给我，是给你们组长。」 「我这个位子，看的就是每个部门每个组的业绩，其他的我不关心，也不用关心。」 「你要战胜她，不能靠她自己的黑料，这是职场不是宫斗，我不会根据自己的喜恶，去决定一名员工的去留。」 「我能帮你的，也就是跟你说这些话而已。」 简学周的声音温柔，毕果所有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下子便涌了上来，搞得她鼻头髮酸。 她吸了吸鼻子，反驳简学周：「不，还有其他的。」 「什么其他的？」简学周淡淡地问她。 「要不是咱们俩的关系，王泽早就随便找个藉口踢走我了。」毕果这会心里挺清楚，「我就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怎么这么说自己呢。」简学周笑了，「咱两的关系，那也是你的关系啊。」 毕果嘟囔着问：「咱两什么关系啊？」 简学周顿了顿，道：「毕果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 「你真像一只狗儿。」简学周的声音贴着她耳际，「一只龇牙的小狼狗。」 「哦。」毕果觉得这个形容，连结上自己刚才对自己的用词，不太好，闷闷地应了。 「但在我跟前很乖。」简学周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我喜欢这种小狗。」 毕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感觉有个小电灯泡在自己的额前点亮，叮地一声，整个世界都鲜活明快起来。 这个转折的意思有点多，毕果觉得自己能做三千字的深入解析。 她甩了下脑袋，把解析放到待会的更新上，先抓住了重点多沟通两句：「姐姐你意思咱两的关系是主人和宠物？」 「咳……」简学周被呛了一下，松开了揽着毕果的胳膊，「想什么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毕果转头看她，「我觉得这也挺好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挺好的。」简学周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你的小狗啊。」毕果的情绪就跟坐过山车似的，非常高兴，「汪！」 简学周挥了挥手：「进窝了。」 毕果跟在她身后：「汪汪！」 进了房间躺在床上乐了好一会儿，毕果才把情绪整理清楚。 这一晚上，她最难过的是那句「你现在还做不到」，最开心的是那句「我喜欢这种小狗」。 简学周那个长长的拥抱就是在安慰她，在告诉她：哪怕你现在还做不到，我还是喜欢你。 「这种」这种词，毕果自动忽略掉了。 这就跟你喜欢的人告诉你，你就是她喜欢的类型，有什么区别。 间接告白罢了，毕果非常佛系地乐滋滋地想。 有了这个基础，这个周末毕果过得很愉快。 一切仍然按照计划在进行，《相思意》的宣传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毕果准备了很多的材料，也开始着手大力做下一本书。 不管是b签还是普签，她必须做出优秀的、绝对高于公司平均水准的成绩，这样，她才能拥有真正与她所讨厌的那一切，抗衡的能力。 整整两天，毕果没有出门，把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工作上。 简学周也忙，两人关了各自的房门，安安静静一待就是大半天，再见面就是吃饭时间。 随随便便聊两句，毕果便已经觉得，这是她现在能够拥有的，最幸福的模样。 新的一周到来，毕果到达白橡二十六楼，仿佛一个战士。 但她这位战士太积极了，导致在座位上等了许久，才见到了她今日的敌人。 像简学周说的那样，王泽该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头髮染了新的颜色，衣服也是当季最流行的款式，手里大大小小地拿了一堆东西，过来热情地为大家分发礼物。 她的声音高亢，谈笑伶俐，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成功者的架势，看得毕果直咬后槽牙。 先给周边其他组的同事发，然后给菡萏郝萌萌发，最后那份礼物，放到了毕果的桌上，说了句同其他人一样的废话：「尝尝，我好不容易运回来的。」 毕果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她仰起头，笑得十分标准：「谢谢组长。」 「客气。」王泽笑得可比她自然多了。 喧嚣过后，王泽终于坐到了她该去的位置上，离晨会还有五分钟，毕果怕开完会后，又抓不住王泽人了。 于是她迅速地决定提前预定，在扣扣上给王泽私发过去了消息：组长，我有事情想跟您谈谈。 王泽这次倒是回她了，仿佛之前的不理睬都是不存在一般：好呀，你说。 -扣上说不清楚，我想晨会完了以后跟您当面谈。 -这周晨会季度总结呢，估计得挺久。 -您后面还有事吗？ -有，不过看你是什么事了。 -我还没有办转正手续，想跟您谈转正的事情。 第96页 -这个啊，也好，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话题到这里终止了，大家开始纷纷起身去二十七楼。 菡萏跟着王泽，郝萌萌拉着毕果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笑着说话，很亲热的模样。 二十七楼的大会议室，可以容纳白橡所有的员工。各部分各组成团坐好，季报弄得挺有仪式感。 有主持人开场，有领导讲话，有业绩公布，还有奖项颁布。 白橡整体的公司氛围走轻松挂，主持人幽默，领导也不严肃。所以整场季报并没有让人觉得难熬。 特别是最后，简学周上了台，底下掌声四起，竟然还夹杂了欢唿声，跟欢迎明星似的。 不过简学周是真好看，毕果天天近距离观摩都时不时暗暗感嘆，现在拉开了距离，倒也理解某些同事的激动。 一身正装，却仍然可以简约时尚的年轻总经理，美貌并且极有气场。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语调也不重，脸上甚至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却仍然会让人产生敬畏感。 毕果整场晨会都在想完事了以后和王泽即将进行的对峙，到了这会，抛下了那些沉重吵闹的思维，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台上的人身上。 简学周简单地总结了会议精神，说了几句鼓励鞭策的话，然后突然笑容扬起来，道：「今天，我们还有一项内容，就是欢迎新同事。」 这大概一向就是轻松愉悦的环节，底下唿声四起。 简学周抖开了手上拿着的一张纸，开始宣读名单：「在上半年中，加入白橡的新同事有：火焰组李涵，晨曦组钟晓……」 随着她的宣读，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郝萌萌前后左右瞅了瞅，问毕果：「我也是上半年转正的，会不会也有我呀？」 「应该有。」毕果盯着简学周，笑着道。 郝萌萌紧张起来：「那他们都站起来了，我是不是也要站起来？」 「应该要。」 「他们站起来干嘛呀……」 郝萌萌的话音没落，简学周便道：「花泽组，郝萌萌。」 郝萌萌「唰」地几乎蹦了起来，拽着身上的裙子，一脸惊慌。 毕果刚想安慰她不用怕，紧接着就听见简学周道：「毕果。」 毕果脸上的笑凝固住，准备拍拍郝萌萌胳膊的手，也愣在了半空。 她盯着简学周，有些不可思议，按道理这些都是已经转正了的员工，而她的转正申请还没有递交，怎么着这个名单上都不会有她。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一堆乌压压的脑袋，毕果看见简学周对她点了点头。 这意思很明确，我说有你就有你，该怎么着你就怎么着。 毕果只得站了起来。 这下，郝萌萌倒是安心了，毕果心里却开始慌慌张张。 名单没完，简学周继续宣读，毕果转头，视线落在了王泽身上。 整场会议一直笑着的王泽，这会脸上的表情平坦得像被马奔腾过，唇抿得紧，眼睛也眯了起来。 她没有看毕果，她同刚才的毕果一般，盯着台上的简学周，盯得极深，有暗涌的情绪。 简学周念完了名单，道：「请大家上台，来做下自我介绍，认识认识。」 几乎各个组都有新人，大家热热闹闹地起闹着自家的新人上了台，一排年轻的雏鸟站得端端正正，侷促又兴奋。 大家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没有人先开口。 已经退到一旁的简学周，突然笑着道：「都这么胆小啊，那我点名了，那头倒数第二个，穿亮黄色卫衣的小姑娘，你来。」 亮黄色卫衣的小姑娘，正是毕果。 这种明知道对方名字，却在公众场合装作不认识，又偏偏彰显着特权的做法，总是会让人有隐秘的刺激感。 毕果看向简学周，简学周笑容温柔又明朗，是在家里时，独独对着她才有的模样。 毕果突然就明白了简学周的意思。 我们的关系，就是你的关系。 你不用放弃自己的特殊权利，就像这个社会认可其他人的特殊权利一般。 毕果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扬起自己最好看的笑脸。 她望向台下，心跳怦然，血流涌动：「大家好，我是花泽组的毕果，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逢考试，我就会变成大家的锦鲤。希望来到白橡，我还可以为大家带来好运。」 「不仅仅是因为名字的谐音，我运气一直都蛮好的，比如……」毕果偏头看向简学周，这次笑得灿烂，内心宁静又充满力量，「简总是我的偶像，工作就像追星一样，大概是最幸运的事了吧。」 第43章 晨会结束后, 毕果盯紧了王泽, 等她下了楼, 立马将人堵住。 「组长组长……」毕果叫得十分积极, 「我们去小会议室里谈吧。」 王泽站住了脚步，盯了毕果几秒钟, 扯了扯嘴角：「好啊。」 两人从人流中分离出来，小会议室的门一关, 四周便都安静了。 上次坐在这里, 是一对三的反抗, 毕果第一次对这个组感到绝望。现在，是一对一的对峙, 毕果胸有成竹, 拉开凳子坐下来的时候，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王泽先发了话，她笑得十分讽刺：「谈转正？你这不早就转了吗？」 「手续还得从您手里走。」毕果道, 「我没想到今天的名单上会有我。」 第97页 「哦，没想到啊。」王泽垂眸看着桌面, 「那你今天想谈什么条件？准员工。」 大概是真被气到了, 王泽撕下了那层薄如纸的面具, 不再装作那个热情大方的好人。 「组长，我不谈条件。」毕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其实她这会的确挺真诚的，「别的人转正什么合同，我自然也是什么合同,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应该有比别人好的待遇。」 「哦。」王泽笑了笑，明显不信，「是吗？」 「是的。」毕果很肯定地点点头，「我说谈转正，是想问问您，在我实习的这段时间，您有没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地方，觉得我应该改进的地方，咱们今天说清楚了，以免以后产生误会。」 王泽还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看着毕果，停顿了一会弔起毕果的胃口，然后给了个横截面似的答案：「没有。」 毕果挑挑眉，这个答案她料到过，所以接得很顺畅：「那您说没有的话，上上周周五，那个您在组群里教训的人，肯定就不是我了。」 毕果笑了笑，问：「那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王泽道：「是你。」 她这话说得真是干脆利落，来的时机又让人意料不到，毕果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此刻从王泽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心脏一紧。 毕果收了笑，认真地问她：「我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没。」毕果盯着王泽，「我自认为自己什么错误的事情都没干，所以这个数得组长你来告诉我。」 王泽掏出手机，来回划拉了两下，然后朝毕果扔了过来。 毕果看了眼，是火焰组的林先转发的她的微博。 毕果皱起了眉：「这有什么问题？都是一个公司的，难道别人帮我转发了微博，就是我通敌叛国了？」 「魏戚风一直是花泽的作者，下本新书她签给了火焰的林先。」王泽扯了扯嘴角，「我们花泽组的人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自己的工作搞好。社交搞遍公司上上下下的，也就你一个了。」 「因为我认识其他组的人，所以是我撺掇魏戚风转签？」毕果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什么逻辑，您怀疑我做这种事情，总得拿出点实质的证据吧？」 王泽摊了摊手：「我又没告你，也没要求你赔偿，甚至连要求你道歉都没有，为什么要拿证据。」 毕果震惊得不得了，王泽是彻底和她撕破脸皮了，而且撕得十分不要脸，标准地承认自己耍流氓。 毕果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对她们的谈话进行录音，王泽出了这道门，肯定继续是她的热情大方好领导，她俩这滑稽的对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场交涉进行到这里，基本也就结束了。 王泽没打算和毕果讲道理，而毕果，还没学会和流氓打交道。 「转正申请，记得赶紧发我。」王泽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站起身敲了敲桌面，「免得迟了，简总经理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说完她转身出了小会议室，毕果愣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也没缓得了心里憋的那口气。 直到出了会议室，回到编辑大厅自己的工位上，毕果才反应上来，晨会的时候，她和简学周一唱一和先斩后奏把王泽气得不轻，王泽当下就报復了回来。 深唿吸两口气，毕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事情梳理清楚，再想解决的办法。 这天中午，毕果约了林先去楼下吃午饭，两人找了家清静的馆子，毕果问了魏戚风转签的事。 林先倒是一点都没隐瞒，告诉毕果，是魏戚风自己找上门的。 她上本书销量不错，所以新书想找有杂志连载名额的组，找上林先后，因为涉及到作者资源的问题，林先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主编。 是他们主编拍了板，说签。 毕果搅着果汁，抬眼问：「你们主编是不是和我们组长有仇啊？」 林先左右瞄一眼，捂着嘴：「还真有。」 「怎么回事？」毕果问。 「说起来话可长了。」女孩子大概说起八卦都挺兴奋，林先眼睛亮晶晶的，「我要从哪里说起呢？」 「简洁明了，最好一句话先总结下。」毕果道。 「好吧，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林先刚起了个话头，被毕果举着手打断了：「停停停，怎么着我就不是外人了，我是外人！涉及到你们组机密的事，千万别告诉我，我已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魏戚风就是机密啊。」林先眼睛弯弯的。 「靠……」毕果低低骂了一句。 「你不是外人。」林先道，「你是简总的人，简总的人，就是白橡的人，这哪个部门，哪个组的秘密你听不得。」 「我怎么就是简总的人了！」毕果差点跳了起来，这件事她心虚，生怕自己早上晨会的发言暴露了什么，「我跟简总不熟！」 「你别装了。」林先平静地吸着果汁，「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林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吸着果汁：「豆豆也知道，其他人原本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今天晨会来了这么一出，简总看着你的眼神，亲得都能滴水了，大概全公司都知道了。」 毕果真真切切地慌起来，脑子里发懵，寒毛倒竖，只能又重复地喊出一句：「知道什么？！」 第98页 「你是简总的人啊。」林先道，「简总罩着你啊，你可以再长六条腿出来，在白橡横着走……」 被王泽搞得憋屈得要死的毕果：「我就地滚得都战战兢兢。」 林先挥一挥手：「不说这个，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们把话题拉回去，说说你们组长和我们主编的八卦。」 毕果还能说什么呢，毕果静静地没敢接话。 「晨曦组的甜甜姐不知道你认得不？」林先道，「郭甜，长得甜，性格也特别温柔。我们贺姐跟她关系特别好。」 「我明白了。」毕果打断了她的话，「王泽撬了郭甜男朋友，贺姐就恨上她了。」 「对，嘿嘿。」林先道，「这陈年八卦，你怎么知道的，简总告诉你的吧？」 「简总才不关心这些。」毕果戳了戳果汁里的冰块，「要是其他组的作者，贺姐不会签的吧。」 「不会。」林先很肯定，「《火焰》名气大，想转签过来我们这边的作者多了去了，贺姐挖了墙角的，也就魏戚风一个。」 「我这个锅背得啊……」毕果一声长嘆，「你们贺姐欠我一个人情。」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毕果心里舒服了不少。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放过这件事情，就在她一边想着洗刷冤屈的办法一边审着邮箱里的稿件时，简学周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工位旁。 还是郝萌萌狠劲拽了拽毕果的袖子，毕果才反应上来。 赶紧站起来道：「简总好。」 简学周看了看她的电脑桌面：「这么认真？」 毕果这点小慌撒得脸不红心不跳：「工作嘛。」 两人对话间，前前后后的人都看了过来。 简学周甚少直接来编辑大厅指导工作，任谁都好奇她和毕果一个小编辑有什么说的。 毕果也好奇，她问简学周：「简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找你们组长。」简学周道。 毕果瘪瘪嘴，差点呵呵出声。 简学周就是故意熘她玩，毕果「哦」了一声，坐下身。 王泽走了过来：「简总，怎么了？」 「白鹭兴城的分享会，你们组出一个人。」简学周开门见山道。 白鹭今年火得十分稳定持久，她的对外宣传活动和白橡对接，没有固定哪个组，按城市分开了换着来，就当给编辑部长经验了。 「上次萌萌去的吧，」王泽偏头看向郝萌萌，「要么这次还是她……」 「让新人去吧。」简学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毕果，出差有意见吗？」 简学周给安排的工作，毕果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是有些可惜，王泽好不容易回了公司，真正的battle还没展开，毕果又要飞走了。 她这一停顿，简学周的话便又跟着来了：「怎么？不想去？」 「没，没。」毕果呵呵笑着，「就是放不下手头的工作。」 「不急这两天。」简学周看向王泽，「那就这么定了。」 王泽笑了笑，笑容十分清浅，有种放弃感。 简学周转身离开，手掌在毕果肩头拍了下，挺重：「把身份信息递给行政部，明天出发。」 毕果心里嘟囔着「这么急」，口上应得很响亮：「诶！」 等简学周的身影消失了，毕果悄悄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姐姐，你去吗？ 简学周十分简洁地回她： -去。 毕果心里美滋滋，放下手机对着电脑屏幕笑了会，没忍住，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就知道。 第44章 毕果原本以为这次的出差会是一次完美旅行, 就像上次去橘城那趟一样, 和简学周待在不同的城市, 总会有新的感觉。 但她没想到, 明明出发点一样，目的地也一样的两个人, 竟然没有在同一班飞机。 起初，她以为简学周有事要忙, 所以会迟点到机场。 结果时间慢慢靠近, 其他组的同事拉着她过完安检了, 简学周还没到。 毕果给简学周发过去了消息，简学周回她, 你先走。 少了路途中的相伴, 毕果有些闷闷不乐。 林先作为火焰组的代表，刚好这次也去。她和毕果关系好，两人一路待一块, 飞机升空以后，林先偏头问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毕果小声嘟囔。 「不用担心。」林先拍了拍毕果手臂, 「白鹭大大虽然很有名, 但她人蛮好的。需要我们做的事也不多, 也就是搭把手充个场面。」 毕果觉得她要是否认，林先能立马猜到简学周身上去，于是顺着她的话问：「你之前见过白鹭大大吗？」 「见过两次。她以前有书籤我们组，和贺姐还蛮熟的。」 「哦。」毕果点点头，笑道, 「其实我还给她拍过照片。」 「嗯？」林先瞪着眼睛，「你是她粉丝？」 「不是。」毕果想了想，「就之前她北市的签售会，我刚好在现场。」 「挺漂亮的吧？」 「很有气质。」毕果没多解释这之间的渊源。 虹城到兴城的距离不远，飞机上聊聊天，没多久也就到了。 酒店是行政部早就定好的，林先和另外一位同事换了房，直接把行李提到了毕果的房间。 原定的是先休息一会，然后晚点去看会场布置，但林先一放下行李就冲进洗手间开始收拾，出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化了妆，漂漂亮亮地站在了毕果面前。 第99页 「干嘛呀。」毕果看着她，笑着道，「我们待会就是去看下场地，你穿这么正式。」 「我要去见人的。」林先道，「约了个作者，马上去。」 「诶。」毕果很是感嘆，「你太敬业了。」 林先收拾包：「抓紧一切时间一切机会，咱们这一行现在多不好做啊。」 「那我待会先去会场，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不用着急时间。」 「好的，谢谢果果。」林先隔空给毕果送了个飞吻，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门一关，四下安静。毕果被林先搞得有些惭愧，别人出差都是想着加塞工作，而她只想着和简学周约会。 于是询问简学周什么时候到的消息便没有发出去，找了白鹭最新连载的书看了会，又去刷了会这位大大的微博。 去看场地的时候，林先还没有回来，毕果前前后后转悠了一圈，熟悉了下分区，帮着工作人员挂正了几幅海报，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 她打算再转会就回去，到了会场侧门时，看到走廊上站了个小姑娘。 十三四岁的模样，不算太冷的天气，却穿得很厚实。 小姑娘手上拿着套书，塑封还没拆，正是白鹭最新出版的小说。 毕果每天泡在各大书籍销售网站上，对这套书的封面很熟悉。 小姑娘看样子是在等人，书抱得挺紧，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毕果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见小姑娘没走没挪动，便干脆过去搭话。 反正她无聊，小姑娘也无聊，两人还有共同的联繫人物，说不定能给这场分享会创造点故事出来。 毕果站在小姑娘面前后，小姑娘抬头看向了她。 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地泛着光芒，但脸色不太好，显得越发羸弱。 毕果的心倏忽之间变得非常柔软，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温柔了八个度：「小妹妹，你是来参加白鹭大大的分享会的吗？」 「是。」小姑娘点了点头。 毕果把身前的胸牌拿起来给她看：「我是分享会的工作人员，今天和你一样，是过来踩点的。」 小姑娘仔细看了看胸牌，再抬头看毕果时，眼睛里多了点期待：「你认识白鹭吗？」 「算认识吧。」毕果道。 「那你可以带我去见她吗？」小姑娘问。 这个年龄，其实应该知道这种作者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毕果一时觉得自己失策，故事没了，还可能惹上难缠的小孩子。 她笑了笑，把路封死了：「白鹭大大这会肯定还没到兴城呢，明天就可以见到啦，不要着急。」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到？」小姑娘问。 「这个我不清楚哦。」毕果抬头望了望，「我还有事情要忙，明天见咯。」 她转身欲走，手腕一凉，被人握住了。 毕果回头看向那瘦得风一吹就能跑掉的小姑娘，有些不可思议。 小姑娘的手指冰凉，但使的力气很大。 「怎么了？」毕果问。 「拜託你帮我问问白鹭什么时候到。」小姑娘看着毕果，眼神焦急，「我不是来踩点的，我是来见她的，我搞错时间了，再两个小时，我就必须回家了。」 「抱歉。」毕果没犹豫，拒绝了她，「这个不是我能问到的。」 「你不是工作人员吗？」小姑娘看向毕果胸口，「你叫毕果对吧，你的公司叫白橡文化，如果你不帮我问，我现在就把你挂到网上去。」 靠……毕果在心底默默蹦出个脏字。 她简直想抽几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让你无聊，让你事精，莫名其妙惹上麻烦了吧。 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搞不好就是在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现在网络发达，小孩子追星追得厉害了，粉圈什么事情没干过，毕果还真有点憷。 到时候这小屁孩添油加醋歪曲事实稍微闹大点，影响到了白鹭，毕果便难辞其咎。 她吸口气，露出个温和的笑容，试图安抚这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呀，能帮你的我肯定是想帮你的，你家在哪里？是家长不让明天再出来了吗？」 「你不要套我的话，我只告诉你我叫西柚，」小姑娘的手指一点都不放松，「我见了白鹭不会干什么，就只是让她给我签个名。」 「西柚。」毕果叫着这个一听就是网名的名字，「你认真听我说话。我只是负责会场机动的一个底层工作人员，白鹭大大的行程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是问不到的。」 「你要是现在拉着我不松开，或者像你说的那样把我挂到网上去，对你见白鹭，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很可能，因为这件事，白鹭会讨厌你。」 毕果盯着小姑娘：「你一定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作者讨厌你，对吧？」 西柚眼神晃动，没说话。 毕果继续游说：「但是你要是现在好好和我配合，我不仅可以帮你劝说你的家长，让他允许你明天过来参加分享会，还可以在明天的活动上，给你提供点便利，说不定你可以和白鹭大大说会话。」 西柚愣了愣，然后勐地摇头：「不要！」 「不要什么，你是哪里没听明白吗？」毕果问。 「我只要你帮我问白鹭什么时候到。」西柚目标明确。 「你知道了她什么时候到，是不是还想知道她住哪个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第100页 西柚咬了咬唇：「是。」 毕果是真生气了，她皱起了眉：「你想干嘛，真正的读者，不该是你这个样子的。」 「我看过她所有的书，出实体的我也都买了。」西柚抽了抽鼻子，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我就是想见她一面，让她给我签个名。」 这小姑娘长得太弱了，哪怕是在做着讨人厌的事情，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也会让人觉得可怜得不行。 她抓毕果的手腕越来越紧了，毕果抬头望天，觉得有些头疼。 西柚抽泣了两声，憋住了，没过几秒，又抽了两下。 等毕果察觉到不对劲时，握在毕果手腕上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了。 毕果吓了一跳，见眼前的人身形有些摇摇欲坠，赶紧抬手扶住了她：「你别着急，你怎么了？」 西柚的脸色越发地白了，眉头皱着，眼睛里还汪着眼泪。 毕果拉着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西柚的额头，温度有些不对劲。 「发烧了？」毕果真是愁死了，「你是之前就生着病，还是一着急就能发烧？哪里不舒服？你家长电话多少？」 西柚靠向椅背，一手抓着毕果，另一手抱着书，哪个都不松开。 她也不回答问题，只是摇头，毕果只得威胁她：「你再不说话，我就直接报警了，相信警察找得到你的父母。」 「别。」西柚终于出了声，「我没事，过一会就好。」 毕果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的脸蛋开始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这次是真坐不住了，她掏出了手机：「我还是报警吧，你出了什么事我担不起。」 西柚咬了咬嘴唇，小小的女孩子，竟然也能做出这么决绝的表情，她道：「警察来了我也不会说的。」 「警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毕果已经按好了110。 西柚松了她的手腕，一抬手过去，拍飞了毕果的手机。 手机跳到地上，磕得十分准确，屏幕列出了蛛网般的纹路。 「艹……」毕果终于没忍住，脏话脱口而出。 她勐地站起了身，往会场里走：「保安！」 西柚追了过来，带着哭声：「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问一句不行吗？我知道你问得到，我今天要是见不到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求求你了……」 毕果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西柚的声音低下去，突然道：「我明天做手术，所以明天来不了，毕果姐姐，求求你了。」 毕果脚步顿住，回头，有些气急败坏：「身体重要还是追星重要！明天手术你今天一个人跑过来！你什么病！你还要不要命了！」 「不是追星。」西柚摇头，眼泪随着动作掉下来，「不是那些人的追星，白鹭是我的梦想，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毕果：「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了。」 毕果鼻子一酸，嗓子噎得难受。 故事是来了，但她宁愿没有这样的故事。 她看向西柚，问她：「你信我吗？」 几秒钟后，西柚才点了点头。 「对，你现在不信我也没办法。」毕果扯着嘴角笑了笑，「信我还有机会。」 西柚眼睛眨了眨，又滑出几颗眼泪，她抬手用袖子抹掉了。 「你的医院是在兴城吧？」毕果问。 西柚点了点头。 「现在给你的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医院。」毕果看着她，认真道，「只要你乖乖治病，我会带白鹭去见你。」 「我明天中午手术。」西柚道。 「明天中午之前。」毕果承诺道。 第45章 西柚父母过来得很快, 父亲还算冷静, 妈妈一见到西柚眼泪就汹涌地流出来, 手挥起来了, 但巴掌还是没有落下来。 西柚在发着低烧，状况不太好, 毕果带着三人从最近的路下了楼，短短几分钟, 父母连声说了很多句的谢谢。 上车前, 西柚扒着车门没让关, 她盯着毕果，眼睛里全是热烈的期盼, 嘴唇动了动, 但没说话。 毕果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车门终于关上，车子快速离去, 毕果拿着屏幕破裂的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 西柚没有骗她, 那她做出的承诺, 便要想办法去完成。 就着蛛网纹路, 毕果给简学周发去了条消息，然后快速回到了酒店。 一篇千字内的短文章，对于毕果来说也就二十分钟的事，但因为这篇文章至关重要，毕果写写改改,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才完成。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林先带着大包小包的小吃回到了酒店，很高兴的样子，看来和那位相约的作者谈得不错。 毕果吃了点东西，收到了简学周回过来的消息：我到了。 毕果赶忙扔下了手上的东西，换了身衣服往外走，林先问她这么急去哪里，毕果眨了眨眼：「我也有我的作者要约呀。」 到底是一个公司的，简学周和他们同一个酒店。她直接发过来了房间号，毕果进了电梯上楼，很快来到了房间前。 因为抱着些不纯粹的心思，等着简学周开门时，毕果有些紧张。 门打开，简学周便转身进了屋：「你待会，我去沖个澡。」 这是简学周的习惯，毕果进屋关了门，看到简学周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板上，真真是刚刚到酒店。 第101页 等了十来分钟，简学周从浴室出来，湿漉漉，香喷喷。毕果赶紧凑过去，道：「姐姐，我帮你吹头髮吧。」 「你速度太慢了。」简学周敞开了浴室的门，自己拿了吹风机，「什么事，说吧。」 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大，毕果要说出口，就得特别大声。偏偏她心里发慌，没有底气还要喊出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简学周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疑惑，但很快她继续望向镜子：「等我会吧。」 毕果只得退到房间内，站在沙发边上，搓手指。 简学周散着有些湿的头髮出来，站在毕果面前：「酝酿这么久了，可以说了吧。」 「姐姐你今晚有应酬吗？」毕果问。 简学周偏头看着她：「有。」 「和谁呀？」毕果手指揪着衣服，把衣摆捏得皱巴巴一团。 简学周道：「你不认识。」 「我都不认识吗？」毕果喉咙发紧，「就……二次元都不认识那种？也不是，就都没听过那种吗？诶，也不能这么说……」 「你想见谁？」简学周直接问。 毕果脑袋叮地一声，看着简学周。 简学周的神色很淡然，并没有因为窥见她的目的便有所嫌隙，或者说，就算嫌隙了，毕果也看不出来。 但这么久时间的相处，毕果知道简学周非常包容她，宠着她，即使她做了点冲动的错事，简学周也不会因此就远离她。 这么好的简学周，毕果突然觉得欺骗隐瞒比直接向她要求还伤感情。 于是想了许久的计划晃一晃便没了踪影，毕果脱口而出：「白鹭。」 简学周挑了挑眉毛：「我第一次带你出门的时候，就来过白鹭的签售会。」 「对。」毕果点点头，「那次很感谢姐姐。」 「当时我记得你不喜欢白鹭，对她没什么兴趣。」 「现在不一样了……」毕果道，「身份不同了，我对她很感兴趣。」 「想谈她？」简学周笑了，一抬手在毕果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不谈生意，谈谈感情。」毕果仰望着简学周，伸手拉了拉简学周的衣袖，「我这里有件事，想跟白鹭谈谈。」 简学周眉头轻轻蹙起来：「什么事？」 毕果没脸说，只得掏出手机，把刚才写的东西发给了简学周。 简学周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屏幕怎么碎了？」 「不小心摔了下。」 「有空赶紧去换了，小心划手。」简学周道。 「有膜呢，不怕……」毕果抬手指了指，「姐姐，你看手机嘛。」 简学周这才拿起手机，点开了毕果发给她的文档。 简学周看这种东西，不过是扫一眼的功夫，但她看了蛮久。 久得毕果已经放弃了用揪手指缓解焦虑，干脆起身以认错的姿态，乖乖站到了一边。 最后，简学周收了手机，看向她，问：「真事还是假事？」 「真的！」毕果赶紧道，「我有她的联繫方式，必要时候她可以把病歷发过来。」 「你去刻意找的，还是真凑巧碰到的？」 「碰到的。」毕果明白了简学周的意思，认真道，「姐姐，我哪怕非常非常想接近白鹭，哪怕非常非常想宣传我的书，我也不会去想这种办法，这真是我凑巧碰到的，你相信我。」 简学周顿了顿，没说话。 毕果道：「会场走廊有监控，我可以去调录像。」 简学周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问她：「如果白鹭看了这个，无动于衷呢？她成名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读者没有，生病的，身世悽惨的，多了去了。她要一个个去见，忙得过来吗？」 「人和人之间讲究缘分，不是每一个读者都有这样的渴求，也不是每一个读者都有这样的机缘走到这一步。」毕果看着简学周，有些难过，「姐姐，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就是你的读者，我很喜欢你的书，十年了，周星桥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不知道我哪里修来的福分，可以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以和你为了同一份事业努力，我想不到原因，便只能感谢自己很幸运。」 毕果垂眸，看向自己破碎的手机：「说不定西柚也可以这么幸运呢。」 谈话进行到这里，其实是毕果自己没有预料到的。 她以为这种类似告白的话，她还可以压在心底很久很久，一年两年，只要简学周不主动提，哪怕五年十年。 但简学周一直在给她希望，那个漏风的口子便膨胀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当众说她是她的偶像，也忍不住在这种重现的关系里，把自己做为类比。 人总是自私的，西柚生病的样子没有打动她，威胁她的时候也并没有让她后退，但就是因为最后那几句让毕果感同身受的话，毕果才愿意去冒着风险试一试。 简学周绕过毕果，坐在了沙发上。毕果努力地压下去自己的情绪，补了最后一句：「而且，这种事情也需要个例，可以做很好的宣传。」 简学周道：「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白鹭看了这个你帮生病读者写的陈情表，无动于衷呢？」 「我还准备了另外一份。」毕果盯着脚尖，没敢抬头看简学周。 「发我。」简学周道。 毕果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心跳怦然。 第102页 这次简学周的反应很快，她抬手一巴掌挥在了毕果胳膊上。 这次的打可跟刚头上拍那一下不一样，那一下纯粹是亲昵的表现，这一下，就是实打实的生气教训了。 毕果没躲，颤巍巍抬眼瞅一眼简学周。 简学周怒道：「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不一定会发……」毕果这会是真害怕，「我就……看看白鹭会不会……」 「看个屁！」简学周声音扬高，「你这是在威胁她！」 毕果抖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她那第二份文件，虽然说的是同样的事，但是是写给微博上的路人的。 将事件的主角写得十分柔弱可怜，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感嘆小孩子对喜欢的作者的深情，全篇没有提任何的建议和要求，但一旦发到网络上去传播开，句句都是道德绑架。 到时候，去不去，就不由白鹭了。 简学周靠着沙发背，长长嘆出一口气：「我今天不让你见白鹭，你就直接发了这份是不是？」 「不是！」毕果赶紧摇头，「姐姐你要是生气，我就什么都不做了。」 「那孩子还在等着你。」简学周看向她。 「但谁都没有你重要。」毕果脱口而出。 她的目光实在是灼热，神情也实在是坚定，简学周的胸口就像有一闷锤砸下来。 她一天天地知道了毕果有多善良，有多勇敢，也知道了她可以有多自私，多狡诈。 这样一个年轻的、无畏的、鲜活的人，可以瞬间放弃道德感和阴谋，把简学周置于天平最重的那一端。 简学周觉得震惊，又觉得有些害怕，她看着毕果，喃喃问她：「我不让你干，你就不干了吗？」 毕果摇头，眼角发红：「不干。」 「我以前不让你干的事多了，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会真生气。」 「你倒是了解我。」简学周有些头疼。 毕果没再说话，低了头，以一个犯错者该有的忏悔姿态站着。 简学周知道事情到这一步，毕果其实一点后悔的心思都没有，于是和她耗着时间，一分一秒一刻钟。 手机响了起来，简学周视线扫过去，跳动的字符此刻分外显眼：「白鹭」。 铃声响过三声，毕果也望了过来，简学周接起了电话。 「嗯，我到了……」她淡淡道，「好，待会见。」 毕果紧张地看着她，简学周拿了外套穿上，往外走的时候没回头：「跟上。」 第46章 毕果一路小跑地跟在简学周身后, 她们并没有坐车, 过了一条街, 便到了目的地。 是个人很多的馆子, 毕果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是个网红店, 楼下的队排了长长一熘。 简学周往进走，但没再让毕果跟着, 她指了指外面的座位：「等着。」 毕果这会当然要听话, 没再上前一步, 乖乖地坐到了位子上，静静地等待。 简学周进了店, 毕果看不见了她的身影, 便一直盯着可以望见的二楼窗户。 果然，简学周的身影在窗户口晃了一下。 兴城夜晚风大，有些冷。毕果因为刚才过度紧张, 口干舌燥，很想去买杯热奶茶, 暖暖手也暖暖胃。 但她不知道简学周什么时候会出来, 或者叫她上去见白鹭, 所以只能一直等着。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在店外排队的人换了好几批，毕果还是没有收到简学周的消息。 她甚至有些怀疑手机被摔坏了。 终于, 半个小时再过去，毕果看到了从店里出来的人。 简学周走在前面，后面错后半步跟着的，就是白鹭。 毕果曾经给她拍过照片，所以认得很快。 旁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应该是对情侣。 四个人边说边笑往外走，看来是一顿愉悦的晚餐。 毕果赶紧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挂上了笑容。 但四人并没有往她的方向来，简学周也没有看毕果一眼，仿佛早已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毕果有些着急，这应该是在分享会前她可以见到白鹭的唯一机会了。 她快步往四人跟前走去，在四人路线的边缘，跟了一小段。 有明显的目光注视，也有害羞的犹豫不决，毕果的行径，就像是个偶遇了偶像的小粉丝，内心已经激动得波浪汹涌，却一点都不敢上前。 计程车停在了四人面前，那对情侣上了车，剩下了简学周和白鹭。 白鹭朝毕果望了过来，温柔地道：「你有什么事吗？」 毕果一怔，赶紧左右看了看，确定了白鹭是在对她说话。 她下意识地想去先看一眼简学周，但理智让她生生忍住了。 毕果快步上前，在距离白鹭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慌乱地鞠了个躬：「您，您好，白鹭老师。」 白鹭笑起来：「你认识我？」 毕果道：「我很喜欢您的书，上次在北市我去过您的签售会。」 「太巧了。」白鹭道。 毕果这时偏头，看向简学周，笑得有些尴尬：「简总。」 白鹭转头问简学周：「你认识？」 简学周语气很平淡：「我们公司的编辑。」 毕果抓紧机会：「其实不是巧合，白鹭老师，我叫毕果，我有事找您。」 第103页 「毕果……」白鹭顿了顿，看了眼简学周，「碧根果？」 笔名突然被人这样说出来，还是从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大神口中，毕果心里一紧，那些紧张全都变成了羞涩，齐齐涌上了脸。 她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应声，还是忽略掉这个问题说重点，简学周已经替她回答了：「对，碧根果。」 虽然早就知道了简学周肯定知道，但这一时刻该有的尴尬，还是没能减少一分一毫。 毕果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僵硬了，笑容挂在那里，不上不小，眼皮要跳起来了，嘴角也要抖起来了。 她低了头，有逃跑的冲动，但没等她动脚，白鹭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拍在了她肩上。 毕果吓了一跳，白鹭丝毫没在意，笑得还是非常温柔：「上次签售会照片你帮我拍的，超好看。文也写得好，能在晋江拿下那个数据，很厉害了。」 白鹭偏头看向简学周：「小姑娘真是多才多艺啊。」 简学周点了点头：「还不错。」 两人态度平常又和善，完全是在讨论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毕果深唿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抬头望向白鹭：「谢谢老师。」 白鹭问她：「你有什么事？」 毕果赶紧掏手机，想着给白鹭看那封信好一些，但手机掏出来，屏幕碎得很碍眼，而她根本不敢这么随意地要白鹭的联繫方式。 「那我还是说给您听吧。」毕果道，「是这样的，今天我去检查明天分享会的会场……」 「我发给你了。」简学周突然打断了毕果的话。 毕果愣住，简学周沖白鹭扬了扬手机：「我发你微信上了，她写得比说得好。」 白鹭拿出手机，笑起来：「那我得好好看看，能让周老师说好的东西。」 说完她便朝一旁的室外座位走去，毕果小心翼翼地跟上，忐忑地站在一旁。 简学周却没再过来，等毕果抬眼找她时，人已经看不见了。 这是毕果替西柚写的一封告白信，在等待西柚父母赶来的时间里，那个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她和白鹭的事情。 确切地说，是她单方面地遇见白鹭，喜欢白鹭，崇拜白鹭，并在生病以后，把这个偶像当做特殊希望的事情。 年少时，你还不清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后，那个人出现了，未来的你便有了具体的模样。 这封信不长，毕果却用上了所有可以共通的感情。她擅长烘托氛围，擅长用各种写作手法渲染情感，当她在写这封信时，这些技巧却纷纷消失。 就像一个少年人，刚读完喜欢的故事，满心里都是难以抑制的欢喜，要对那个闪闪发光的创造者倾诉。 一千字，有九百五十个字，都是这种倾诉。 只在最后一句，毕果写上了西柚的那句话：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了。 白鹭抬头，她的笑容不见了，她望向毕果，问她：「她怎么了？」 「生病了，在医院，明天手术。」毕果道，「所以今天等在会场，想着能不能碰到您。」 「医院地址你有吗？」白鹭问。 毕果声音颤抖：「有。」 「我现在过去，会打扰到她吗？」白鹭抬了抬手，「我想给她签了名，说两句鼓励的话。」 毕果鼻子一下子酸得难受，她抬手捂住了嘴，用力地点头。 简学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把一杯温热的奶茶塞到了毕果手中：「走，一起过去吧。」 三人坐了车，直接去往医院，毕果双手握着奶茶缩在后座上，小口小口地抿。 车内静默，谁都没有说话，奶茶是毕果最喜欢的口味，她却越喝越难过。 车子到达医院时，西柚的父母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毕果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西柚父亲不停地道谢，解释西柚正打着针，没法出来。 白鹭看着温柔极了，她甚至在往住院部的路上，握住了西柚母亲的手，细细询问西柚的病情，然后真诚地给予宽慰。 病房里，西柚挂着水，在见到跟在父母身后的人时，立马笑起来。 这样的笑容毕果还没从她脸上看到过，太灿烂了，就像夜里突然升起了太阳，一切苍白的羸弱都不復存在。 她可真开心啊，单单白鹭跟她说着简单的话，她便开心得手足无措，话回得磕磕巴巴，眼里有璀璨的星星。 和那个无理地胁迫毕果的姑娘，一点都不一样。和那个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姑娘，却又一模一样。 毕果看着她们，仿佛回溯着时光，又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她手里的奶茶早都见了底，杯子却还握着，思来想去，竟然是不捨得扔。 西柚需要好好休息，白鹭没有待太长时间。 她签了名，说了鼓励的话，两人还拍了合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白鹭长长嘆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是写点无聊的故事，他们给我的，却太多了。」 毕果还无法确切地理解这种感受，但简学周显然是知晓的。 她叫了车，先送白鹭离开，然后与毕果一起站在路边等第二辆。 毕果问她：「白鹭老师和我们的酒店离得很近吧，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简学周没看她，她望着城市里川流不息的灯火，道：「你憋不住了吧。」 第104页 毕果愣了愣：「我没憋。」 简学周偏头瞥了她一眼，这一眼云淡风轻，却又有毕果熟悉的温柔。 这是她的简姐姐，即使责怪她，即使生气，也会依然站在她身边的简姐姐。 这是她的周星桥，只要想到她是周星桥，心脏便会奔跑得像脱缰的马。 毕果一口气没倒上来，酸意全都冲着眼眶而去，果然再也憋不住了，大哭出声。 就在马路边上，哭得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边哭还边想说话，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也就是在医院门口，路人投来的眼光才都是同情。 车到了，简学周拉开后座车门，把人塞进去，然后挨着毕果坐下，不仅关了车门，也把车窗关了个严实。 毕果的哭声，便被困在了一方小天地里，简学周淡淡地对司机报了酒店地址，然后掏出纸巾，塞到了毕果手里。 司机不敢说话，广播也没开。车里安静又吵闹，毕果哭得不好意思，在车开到一半时，终于抽抽搭搭地终止了眼泪。 简学周这才道：「委屈？」 毕果用力摇头：「不委屈。」 简学周没再说话，毕果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她，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一点点蹭到了简学周跟前。 挨住了她的衣摆，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我是，害怕。」 「怕什么？」简学周声音极轻。 「怕很多。」毕果紧盯着她的侧脸。 怕完不成一个单纯又虚妄的承诺，怕简学周对她心生芥蒂，怕这成人的世界真会按照那所谓的最现实的方向走，怕到了最后，她真要做出那些自我厌恶的事情。 这些她都没有说出口，但静默的时间流过，简学周回答她：「过去了。」 毕果一瞬间又想哭，想扑进简学周怀里哭，想把眼泪全都蹭上她柔软的身体。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简学周的侧脸：「姐姐，我还感动。」 这次不等简学周问她感动什么，毕果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哗啦啦流了出来。 「感动白鹭老师二话不说主动要求去医院，感动西柚的爸妈不仅全力给西柚治病，还尊重她的爱好和偶像。感动西柚对白鹭炽烈的崇拜，还感动简姐姐你……」毕果顿了顿，「早都料到了一切，还贴心地买了营养品。」 简学周终于转头看向她，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我早都料到一切，还故意那样说你，你不应该生气吗？」 「不生气。」毕果用力摇头，摇得头晕，「你说的都是我冲动前该考虑的问题，你为我好才说我，你才不说其他人呢。」 简学周这次是真笑了，嗤笑出声，又偏过了头，直视前方。 毕果又往她跟前蹭了蹭，抱住了她的手臂：「而且，姐姐你那么肯定白鹭会去，是因为，如果是你，你也会去吧。」 简学周轻嘆口气：「你写得多好啊。」 「你们能够感受得到吧，」毕果吸了吸鼻子，又有些想哭，「姐姐你感受得到吧，我们是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真的热爱，总该被温柔地对待。 「嗯。」简学周轻轻应声道。 第47章 这天晚上回到酒店, 林先围着毕果问了好一会儿。 去哪了, 谁欺负你了, 怎么哭成这样, 你告诉我姐姐替你想办法报仇。 搞得毕果哭笑不得，叫着：「林美丽你放过我吧, 我要去洗澡。」 林先终于放开了她，毕果进了浴室, 却还没躲开林先的唠叨。 林先就靠在浴室门上, 有着个模模煳煳的身影, 开始跟毕果倾诉衷肠。 从安慰到莫名其妙的猜测到开解，最后说起自己的事情, 这些年做编辑遇到的奇葩作者和出版社, 伴随着水流声，断断续续地砸进毕果的心坎里。 林先其实年纪并不大，但她在这个行业已经待了六年, 学歷不高，毕业得早, 独自一人来虹城打拼, 在白橡渡过了最起起伏伏的青春。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又全都是戳人心尖的，林先再来这么一出，本就是搞青春文学的人，说起话来跟写书似的，渲染力十足。 毕果实在没忍住, 混着从花洒里落下的水，又哭了一通。 具体的也不知道在哭个什么劲，明明今天的她并不是受欺负的那一方。 等毕果从浴室出来，眼睛的红肿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剧了。 抬头一看林先，林先的眼睛也是红的。 两人仿佛难姐难妹一般，躺到床上又聊了半晚上，等第二天起床，两人顶着肿出欧式大双的眼睛，互望一眼，心心相惜，只觉得感情进步神速。 白橡这趟出差的编辑都早早地到达了会场。 这场分享会虽然是白鹭的主场，但为了显得声势浩大，还请了不少其他作者。 对于编辑们来说，这是很好地线下勾搭作者的机会，因此大家都很积极。 毕果心里搁着事，时不时地就会小小地思想抛锚一下，干脆没再费心思接触作者，跑前跑后，干了点搬东西引导人流的活。 说起来是真巧，西柚进手术室的时间，正是白鹭上台演讲的时间。 西柚父亲给毕果发了微信，简单地说了情况，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白鹭在演讲台上熠熠生辉，毕果今日里看着她，觉得她愈发地温柔。 第105页 这次简学周并没有在现场，也没有私下把她叫到休息室给她手里塞相机，现场拍照和录像的有专业的团队，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一个小时后白鹭的演讲结束，两个小时后，整个会场的集体签售也临近末端。 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收摊的时候，白鹭对毕果招了招手，把她叫到了清静的走廊。 「西柚怎么样？」她问。 毕果掏出手机又看了看，吸了口气：「进手术室的时候身体状态一切正常，现在还没有消息。」 「嗯。」白鹭应了一声，「希望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毕果笑了笑，「一定很顺利，我有这个预感。」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微信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看到是来自西柚父亲的消息时，毕果的手都颤了起来。 她把屏幕往自己跟前凑了凑，划拉开来，点开了消息。 而后，又实在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 「白鹭老师。」她看向面前同她一样紧张的人，「西柚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啊，太好了！」白鹭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毕果的肩上，「你还哭，你吓死我了。」 这跟她平日里温柔舒缓的动作模式一点都不一样，没了大神的距离感，亲近得仿佛一个最普通的姐姐。 「我没忍住嘛。」毕果抬手抹掉了眼泪，「我高兴。」 「我也高兴……」白鹭说着仰起了头，手指点在眼角，「啊，你搞得我也要哭了，不能哭不能哭，妆会花的。」 毕果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两句，白鹭要和其他作者们一起去吃饭，便先行离开。临走加了毕果的微信号，让她有西柚的消息，一定及时告诉她。 毕果整理好情绪，准备去和白橡的大部队会合，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林先。 林先明显是在等她，见她望了过来，用力对她招了招手。 毕果赶紧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没事，简总刚才通知了，她请吃饭，我就来找你一起过去。」 「哦哦。」毕果左右望了望，「今天没见简总。」 「她大忙人，这次出差肯定不是为了分享会。」林先搭了毕果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林先凑近毕果小声问她，「你搭上了白鹭？」 「什么样叫搭上？」毕果问。 「就是有合作的机会啊。」林先笑着撞了撞她肩膀，「你跟我说实话，昨天就是去找白鹭了吧，不过哭着回来……嗯，白鹭大大对你做了什么了啊？」 毕果被她问得有些心慌，但转念想想，这事大概迟早林先都会知道，便也不再刻意隐瞒。 「的确是去找白鹭老师了，但不是谈合作。」 「嗯？私事？」林先拍着毕果的肩膀长嘆一口气，「毕果果同志啊，你这个人的私人关系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我可要对你好一些，不然可能会错过个来体验生活的公司继承人。」 「我要是继承人，用受王泽的鸟气吗？」毕果道。 「她不知道你身份呗。」 「她那种人，要是都不知道。」毕果看向林先，「同志，你觉得你有可能知道吗？」 「诶，你说得也对。」林先看天，「但我实在是找不到符合逻辑的线了。」 「也不是私事。」毕果道，「要是可以公开，大概明天你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总归是好事吧？」林先问。 毕果笑着道：「当然。」 两人赶到了简学周请客的店，依然没有见到简总人。 出差小分队的领队很开心，拿着菜单隔空拍马屁：「简总可真是太大方了，她给了咱们这个数，随便吃咯！」 没有领导又有经费，大家都十分兴奋，吃肉喝酒好不热闹，一直到逼近返程的时间了，才回了酒店。 毕果喝得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哭多了，头有点晕。 晕乎乎的不清醒，便也不怕打扰到简学周的工作了，给她发了一串消息。 -姐姐，西柚的手术很顺利，分享会也很顺利。 -白鹭老师和我交换了微信号，林先以为我搭上了大神。 -今天一天都没见你，你是不是很忙呀，有没有按时吃饭？ -你肯定都是饭局，喝酒之前不要忘了吃点东西垫肚子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姐姐，我突然好想你哦。 消息发到这里，便再没有进行了。 毕果每天想对简学周说的话有一箩筐，但就像写小说断章一样，停在哪里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今天停在「想你」上，简学周便有极大可能回復这句话。 毕果瘫在沙发上想，好像炎夏过去以后，简学周便没太跟她说过一些亲密又暧昧的话了。 虽然从实际行动来看，她的简姐姐比之以前更宠她，更护着她，但某些时候，例如晕乎乎的现在，毕果还是想听见那些亲密的话的。 比如，我也想你，比如，我再给你xxx的特权。 嘿嘿，毕果把脑袋埋进靠垫里，傻乎乎地笑。 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是被林先强行摇醒，毕果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误机了吗误机了吗！」 第106页 「担心时间你还睡这么熟。」林先哈哈哈地笑，「跟我一起出门不用操心。」 毕果揉把脸往洗手间走：「谢谢美丽，我去洗把脸。」 直到站在了水池前，毕果才发现手里还握着手机。 碎了屏幕的手机可真丑啊，毕果啧啧两声，打开了看了看消息。 有西柚父亲发过来的一条，说西柚麻醉退了，已经醒了，现在状态平稳。 毕果很开心，回復以后赶紧把消息转发给了白鹭。 只是简学周还没回她信息，这让毕果有一点点惆怅。 从洗手间出来，毕果收到了白鹭的回覆。 除了表达开心，她还问毕果：你现在在哪呢？ 毕果回到：酒店，马上出发去机场。 白鹭很快回她：你先别走。 这个先别走让毕果愣在了原地，她等着白鹭继续说情况，但等了快十分钟，白鹭都没再发消息。 林先正在整理行李，回头看见她呆愣着，便催她快点。 毕果很是为难，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想问清楚，又不太敢催促。 这样又过了近十分钟，毕果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来自简学周的电话，她言简意赅地道：「你先别回去，待酒店，机票我已经让行政退了。」 简学周的话，毕果当然是无条件地听从的，她跟林先说明了下情况，便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 林先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毕果，我觉得你要走大运了。」 毕果笑了笑：「我在大事上，运气一向都不错。」 房间陷入安静以后，毕果取出笔记本，将之前准备的那篇没用得上的博文推翻重写，这次速度很快，二十来分钟便完成了。 仔仔细细读了两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煽情但是不夸张，真实却也足够感人。 剩下的时间，她用来继续看白鹭的新书，看了一会，突然跳起来，又把电脑掏出来，对那篇成形的博文进行了修改。 到了这时候，毕果终于再一次接到了简学周的电话：「下楼，我们去北市。」 提着行李快速到了楼下，车门一打开，里面不仅有简学周，还有白鹭。 司机把她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毕果却有点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坐到副驾驶去。 白鹭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上来呀。」 简学周没说什么，毕果矮身上了车，挨着白鹭，有点紧张。 「这次叫你太急了，我跟你们简总临时借的你。」白鹭说着拿出了手机，翻到了几张照片递到了毕果面前，「你看看，这是他们发我的照片，这个光线怎么这么黄啊？」 毕果低头看了眼，很快就明白，白鹭嫌弃的其实不是照片黄，是人脸黄。 分享会的室内灯光偏暖调，照片光线自然看着发黄。但这种色调对于读书分享会来说，氛围挺合适，所以这大概是摄影师没有调整白平衡的原因。 也大概是摄影师觉得不用刻意去把白鹭拍得更好看一些的原因。 白鹭是作家，不是明星，她只要气质温婉，就基本上可以获得美女作家的称号。 但本质上，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年龄不过三十来岁，谁都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 「后期调一下就可以了。」毕果笑着道，「老师你笑起来很好看，看着很有气质。」 白鹭笑起来：「人家说夸有气质就只是夸衣服搭配好。」 「您不仅穿衣品味好，长得也漂亮。」毕果在这种事情上，都夸得真情实感。 她一向欣赏女性各种各样的美，因此玩摄影，人像拍得最好。 显然白鹭也知晓了这一点，道：「你拍得是挺漂亮的。」 毕果看向简学周，简学周勾了勾唇角。 话题引到这里，简学周终于说了带毕果去北市的原因，白鹭的家就在北市，她需要一套宣传照片，想交给毕果来拍摄。 毕果受宠若惊，白鹭笑着安慰她不用紧张，说随便拍拍就好，反正这不是什么正事。 两人话里有话，那正事到底是什么，两位大佬谁都没有提，毕果也不敢问。 一路同乘，直到飞机落地，两边才分开。 白鹭被自己工作室的人接走，简学周叫了车，两人赶往落脚的酒店。 毕果终于有机会问她：「姐姐，我过来到底干什么？」 简学周挑挑眉，看向她：「拍照啊。」 「北市缺摄影师吗？」毕果有些着急，拉了拉简学周衣袖，「姐姐你跟我说实话好吗？不然我心里发慌。」 她叫的是姐姐，不是简总。人又真的像个受惊的狗儿似的，眼巴巴地望着简学周，紧紧地凑在她身边。 简学周决定可怜可怜小狗儿，透露点消息：「叫你来做我助理，方便一些。」 「哪里方便？」毕果得寸进尺。 简学周调笑道：「不用再开一间房，省钱。」 第48章 毕果脸红了一路, 结果到了酒店, 还没容她起点什么旖旎的心思, 活就来了。 简学周说让她做助理, 便真真实实地把她当助理用，这次来北市, 是临时有合作要谈，毕果需要和简学周在明天九点之前, 赶出一份策划书。 这是毕果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工作。 两人匆匆地洗澡吃饭, 穿了舒服的家居服坐在了电脑前。 第107页 简学周思路清晰地交待了策划书的方向, 将合作方的资料发给毕果看时，毕果瞪大了眼。 「白鹭？」毕果盯着资料上的名字, 「她的新书不是正在网站连载吗？不可能全版权都在自己手上吧。」 「不是那本。」简学周道, 「等她写出来了，你觉得我们还抢得上吗？」 「啊……」毕果感嘆道，「太大神了, 太厉害了。」 简学周笑了笑：「按照我刚才说的分段，你把初稿先写出来。」 「好的。」毕果从善如流, 打开文档噼里啪啦敲下标题, 突然又抬头望向简学周, 「姐姐，你都总经理了，这种事情还需要这么亲力亲为吗？咱们版权部的人也不少啊？」 「我今天下午刚得的消息。」简学周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头也不抬，「自己做快点。」 自己做快点, 也就是怕别人做达不到心意，来回地修改浪费时间。 看来是真的非常重视这次合作的机会了，毕果突然有些担忧：「我怕我……」 她的话没说完，被简学周打断了：「不用怕，大胆写，有我在这呢。」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温和甚至说得上冷淡，表情也很平静，还是低头在打字，连个眼神都没给毕果。 但就是这种「普普通通」的平静，愈发让人有安全感，让人觉得，只要简学周在，这些事都会顺顺利利地完成。 毕果觉得身体充盈了丰沛的力量，足以战胜一切困难。她不再说话，安静做事，彻底把自己沉浸进去，用自己现在能用到的所有思维去阐述白橡的优势，和白橡能做到的，即将为白鹭新书所做的事情。 之前她从未接触过白橡版权部，但简学周发给她的资料，已经是公司最内部的资料，时间短任务急，毕果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她忙着，简学周也没有停下来，两人都到了敲键盘的时候，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汇成陌生城市深夜里独特的旋律。 毕果的初稿完成时，已经夜里一点。 简学周临时更新了一部分的资源，第一次修改后，凌晨两点。 毕果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拿了些零食过来，两人坐得太久，身体都很是疲惫，起来在房间里边吃东西边转悠了两圈。 等再一次修正时，简学周坐到了床上，半躺着，用枕头顶着腰。 毕果凑在她身边，身体松了一部分的劲，大脑却一点都没敢停。 又是一个小时，毕果的困意已经熬了过去，剩下的只有兴奋。 不等简学周再提意见，她自己拿过那份文件，细细地从头到尾，斟酌字句，又改了一遍。 简学周这次没有再忙，她就那样半靠着，看着被电脑灯光打亮的毕果的侧脸。 小姑娘的头髮比初见时长长了不少，松松扎着马尾垂在身后，多了点成熟温柔的气息。 人好像也瘦了些，肉嘟嘟的脸颊下去了一点，轮廓很漂亮。 眉头皱得挺紧，一下一下的，这样盯着会让人有些想笑。 简学周看着看着，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在旁边无声地笑，毕果完全没注意到。 等到趴得胳膊受不了了，起身缓解身体，瞥了一眼简学周，才问：「姐姐，你笑什么？」 「没。」简学周垂眸转移话题，「好了吗？」 「稍等，再等一会。」毕果盯着她，喉头滑动，一栽脑袋又趴了下去，对着电脑，眼睛能把屏幕烧起来。 简学周轻声道：「我没催你。」 毕果没回她话，十分认真，修整完了最后两段。 敲下回车，没推给简学周看，也没同简学周说话，直接跳下了床，朝洗手间奔过去。 「怎么了？」简学周有些担心，「身体不舒服吗？」 毕果头也不回地朝她张开五指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 很快，她从洗手间出来，没做什么，只不过洗了把脸而已。 刘海上沾了点水，湿漉漉地贴着脸侧，脸上的水也没擦干净，有一些映在额头上，像晶亮的汗珠一样。 简学周视线本来放在电脑屏幕上，一抬头望见毕果这副模样，道：「很困了吧，差不多了，你睡会吧。」 毕果爬上床，爬到简学周跟前，就着这个躬身的姿势，狼狗一般，盯着简学周。 寂静的深夜，安全的空间，简学周心里一紧，问她：「怎么了？」 「姐姐，我刚才洗脸了。」毕果道。 「嗯，看见了。」简学周回她。 「我现在脸上很干净。」毕果眼睛忽闪，睫毛像蝶翼般颤抖，「你能不能给我个奖励。」 简学周不说话了，她再没有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到了这会，也知道毕果要的奖励是什么。 亲一下脸蛋，完全没关系，毕果鲜嫩的像刚熟的桃子，任谁都不会抗拒这样的接触。 简学周怕的是，在这种环境里，一旦开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毕果心里在想什么，她没说出来，但在那本小说里，已经写了很多遍。 每一遍都能写出不同的感觉，可见脑海里的幻想，有多么地丰富，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简学周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她偏过头，想要下床去倒杯水：「我还没……」 她的话没说完，毕果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强迫她回头望向她，然后嘴巴一瘪，眼睛竟然就这样迅速地红了起来。 第108页 「姐姐，你嫌弃我。」毕果声音很低，「我已经洗干净脸了。」 简学周心里一声浓重的嘆息。 有几秒钟的静默，很是尴尬。 简学周轻咳了声，问她：「这么有信心？」 毕果点点头：「我觉得这遍你肯定会夸我。」 「我看了再说。」 「那多没意思。我们来打个赌。」 「打赌？」简学周笑了，这昭然若揭的心思，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对，打赌。你先把奖励给我，再看我能不能拿到这个奖励。」毕果道，「要是我受之有愧，你可以用你想要的任何方法讨回去，是不是刺激多了？」 「哪有。」简学周低头。 毕果凑过去想再说服：「你……」 简学周突然偏了头，唇点在毕果脸蛋上，倏忽一下，快得如蜻蜓掠过。 「好了，奖励完成了。」简学周道。 毕果呆愣在那里，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她还来不及感受，完全不是她计划的那样。 她想要在简学周亲过来的时候偏下脑袋，这样简学周的吻就可以落在她唇上，不管这计划多么不要脸，总归是简学周主动的，大概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结果。 但现在，简学周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的简姐姐这会退后一点，胳膊撑着床，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毕果心里突然就冒出些气来。 深夜里的亲密接触，一旦失去了氛围，勇气也便随着消散。 毕果仰着脑袋盯了会天花板，抬手把电脑推了过去：「简总，验货吧。」 简学周拿过电脑，仔细看起来，几分钟后，毕果问她：「简总，是不是没问题。」 「对。」简学周唇角依然挂着笑容，「很棒。」 「我就知道……」毕果有点点失落，这样就没办法进行后续的游戏了。 简学周对她抬了抬下巴：「你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给白鹭拍照。」 「我不困。」毕果道，「你什么时候睡？」 「我还得一会。」简学周道，「我在等辰光影视的消息。」 「这个时间点，还会有和我们一样不睡觉的人吗？」 简学周笑了：「多了去了，明天跟我们抢生意的，都没睡。」 「那我也不睡。」毕果凑到简学周身边坐下，「我陪你一起等。」 简学周挑了挑眉，没再劝她。 时间一点点地流过，简学周还时不时地在跟人沟通，毕果这边没了事情做，脑袋逐渐放空。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毕果找了个自私的话题：「姐姐，要是明天我们赢了，我该有大奖励吧。」 简学周没犹豫：「你按照版权部的责编抽成。」 「那是我应得的。」毕果道，「我要你私下的奖励。」 简学周笑了笑：「那得看你干了什么私下里可以向我讨奖励的事。」 「我肯定把白鹭老师拍得超美。」毕果道。 「你拍摄有工资的，不会白拍。」 「我不要钱行不行？」毕果挺无奈，「我要奖励。」 「不行，钱又不是我出。」简学周挑挑眉，「跟我没关系啊。」 毕果脑袋里转悠悠，突然冒出个十分大胆的想法：「我要是能让白鹭老师选我做责编呢？」 简学周的确有被震惊到，偏头看向她：「我现在都不敢确定白鹭会选白橡，你竟然已经想责编的事了？」 「打赌嘛，自然要刺激。」毕果继续老套路。 「刺激。」简学周笑了，「你们组没资源，你没资歷，白鹭真要选了你，你要什么奖励都成。」 「什么都成？」毕果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 「恩喏。」简学周轻声应道。 第49章 临天亮时, 毕果终于眨眼间就栽了下去, 睡得跟昏过去了似的, 再睁眼的时候, 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这是她设给简学周的特属铃声，于是一个翻身, 眼睛都没睁大就沖手机滚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起，黏黏煳煳「餵」了一声, 那边却突然挂断了。 毕果揉了揉眼睛, 看着屏幕上的已挂断, 又回头张望了下四周，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这次是真吓着了, 直接从床上蹦到地上, 嘴里没忍住大骂了句：「艹！睡过头了！」 她抓着手机朝洗手间奔去，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声，毕果急匆匆洗完脸, 才有空去看手机。 简学周发过来的消息： -不要急。 -起床吃早餐，十一点前到就可以。 -实时位置。 毕果长唿出一口气, 到了这会, 知道简学周要去谈的事情, 大概是不能带她的，或者不用带她的。 有点放松下来，更多的是惆怅，她的级别到底还是太低了。 但刷完牙吃完早餐，情绪又重新高涨起来, 今天的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也正是争取机会的时候，一想到昨天晚上简学周答应的那个赌约，毕果便热血沸腾。 将人收拾利索，毕果出了门，十点四十分的时候，到了简学周的指定地点。 她简单地发了句：我到了。 简学周没有回她，毕果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地等待。 十来分钟过去，毕果没想到，等来的是白鹭。 白鹭一如既往地看起来温柔知性，来到毕果面前，笑着问她：「一起吃午饭吗？」 第109页 「简总……」 「他们还没完，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白鹭道，「我饿了，我们先过去吧。」 毕果有些惊讶，简学周今天要忙的事，是拿下白鹭新书的版权合约。还有好几家竞争对手，都会在今天和白鹭的工作室接洽。 这么重要的事情，白鹭作为核心人物，竟然有些不甚关心的模样。 但不管她本人什么态度，今天的白鹭就是女王，是需要争着抢着宠着唯命是从的。 毕果收了手机，笑着道：「好呀，老师你想吃什么？」 「老师」是尊称，但和白鹭吃饭，还真有点和老师吃的感觉。 白鹭性格温和，不会让人感觉到紧张，但拘谨，却是消除不掉的。 好的是，她愿意主动谈些圈子里的话题，毕果能够接得上话，一顿饭便也吃得十分愉悦和谐。 等到白鹭不再动筷，开始慢悠悠喝饮料的时候，毕果对她道：「老师，西柚的手术真的很成功呢，上午那会她发了我张自拍，状态看起来特别好。」 「嗯？是吗？」白鹭向前倾身，笑着道，「快给我看看。」 毕果本来想把手机递过去，看到自己碎着的屏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手机太丑了，我发您微信上。」 白鹭点点头拿过手机，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是看着不错呢，她笑起来很可爱。但现在最好不要让她玩手机吧，好好养病。」 「嗯，都是家长帮忙发的。」毕果顿了顿，没再犹豫，「老师，我这里写了份东西，您能看看吗？」 「嗯？」白鹭挺惊讶地抬眸看向她，「什么？」 「就，这次的事情对我触动挺大的。」毕果笑了笑，「以前我总觉得这种事情，是发生在小说里的，电视里的，哪怕是发生在新闻里的，也不会发生在我身边。」 毕果看着白鹭，这些话说得真情实感：「那天您去看西柚，我真的非常非常感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大概都会有挺多个偶像。但那天，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偶像的意义。」 「我是名编辑，也是名写手。所以会下意识地想要记录这些美好的事情。」毕果攥着手机，有些忐忑，「如果您能同意我把这件事公开，我相信，会鼓舞到更多的人。」 白鹭笑了下，道：「发我看看。」 毕果赶紧点头，垂眸发文件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 就这样又一次，毕果坐在白鹭的对面，看这位大佬级别的作者看自己写的东西，羞涩和紧张混合在一起，让等待结果这件事显得愈发地刺激。 白鹭看东西挺快的，唇角一直挂着点微笑，当她重新抬眸时，毕果的心尖跟着颤了颤。 她没敢先开口说话，白鹭放下手机，顿了顿道：「可以。」 如此干脆，毕果的心脏勐烈地跳动起来，她没控制住自己再确定一遍：「真的可以吗？」 「嗯。」白鹭点点头，没有多余一句解释，坦然接受了这互利双赢的事情。 毕果组织了下思维，道：「那我会发在我的微博，配图里有您和西柚的那张照片，是否需要打码，我会再徵求西柚的意见。这篇博文里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马上修改。」 「你写得挺好的。」白鹭道，「没什么问题。」 昨晚改了那么多遍策划案的毕果，听到这种「一条过」的夸赞，实在没忍住，笑容高高地扬起。 一瞬间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道：「谢谢，老师，谢谢您。」 白鹭笑起来，道：「你们简总，挺会招人的。」 「诶？」 「你要是不想在白橡干了。」白鹭眨眨眼，「来我的工作室呗。」 这话说得十分随意，是在逗毕果玩，也是对毕果的进一步肯定。 毕果可乐呵了，如果有尾巴，这会该翘天上去了，她嘿嘿笑了笑，道：「等我不再沉迷我们简总魅力的时候。」 「哈哈哈……」白鹭笑道，「我要把你这话发给她。」 有了博文事件的一通试探和最后达成的友好合作，毕果自认为，自己和白鹭老师的熟识度，也算是更进一层了。 两人从餐厅出来，白鹭接了个电话，对毕果道：「你们简总让我随便使唤你，那我们这会去工作室，休息一会，下午开始拍摄。」 「好的，没问题。」毕果比个大大的ok手势。 说休息一会，白鹭一点都没含煳。 她的工作室坐落在北市郊区山清水秀的地方，有大大的落地窗，窗外层峦叠嶂，室内窗明几净。 员工休息室内，白鹭帮毕果打开了摺叠沙发，还拿了个枕头出来：「躺会，我们不急。」 毕果真是受宠若惊。 白鹭离开了员工休息室，毕果借着窗户看见她走向那间最大的房间，暗暗在脑袋里脑补了那间办公室里有超级舒适的大床。 躺倒在沙发上时，忍不住感嘆，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毕果一直担心着简学周那边的情况，这会没什么睡意。 她发了消息给简学周，好一会后，简学周终于回了过来：我这里结束了。 -结果怎么样？ 毕果赶紧道。 -不会这么快出结果。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嘛？ -还行。 -待会我要给白鹭老师拍照片，可不可以试探一下？ 第110页 -没必要，你试不出来。 -你这么肯定哦？ -我还肯定，她不会把责编给你。 时刻记着赌约，还主动提出来，毕果怎么看这句话，都像简学周的调笑。 于是她问：姐姐，你是不是笑着打出这句话的？ 简学周回她：当然，并且我还会笑到最后。 真是激发得毕果斗志满满。 过了午休时间，拍摄正式开始。 虽然说白鹭没有要求什么特定的主题，但工作室的设备提供得专业，还专门叫了人过来做助手，可一点都不像随便拍拍的样子。 毕果第一次拍照有这么大阵仗，紧张又兴奋。她本来就拟好了几个适合白鹭的主题，这会根据现场的情况做了调整，和化妆师进行了友好沟通。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白鹭如今在毕果的心里，已经从一个单薄的「大神」形象，变成了鲜活立体的人。 她不摆架子，却始终有知名作家的气质，她不假做清高，却仍然不忘初心，愿意做最温暖的事。 她是一个创作者，也是一个商人，两者的结合併不虚伪，也不突兀，这是真正的成熟温柔。 毕果在一次次按下快门的时候，忍不住想，明明短暂的时间也可以如现在这般明白一个人，但为什么，长久的相处，反而没法让她给简学周下个定义。 她始终没有跳出那个崇拜的，汹涌澎湃的感情圈，去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对她如此重要的人。 简学周的时间掐得很准，她到达白鹭工作室楼下的时候，毕果的拍摄刚刚结束。 白鹭将毕果送下了楼，跟简学周说了会话，两人一点都没提合作的事情，简学周也没邀请这位友人共进晚餐。 告别之后，毕果坐上回酒店的车，简学周的身子往下滑了一点，手指撑在额头上揉了揉。 毕果赶紧道：「姐姐，头疼吗？」 「嗯，有些困。」简学周淡淡地应。 毕果往她跟前凑了凑：「你先靠着我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没事，回去了再睡，踏实点。」简学周斜了斜身子，靠在了毕果肩上，「拍摄得怎么样？」 「挺好的。」毕果道，「照片后期也是我来做，这样出片肯定没问题。」 简学周笑了下：「你这特长，还挺好用。」 「是呢，」毕果刻意放低了声音，怕吵到简学周，「谁都想留住美丽的时刻。」 「明天周末了。」简学周突然道。 「嗯？」毕果轻轻应声。 「我们没必要赶着回去。」简学周道，「在北市玩两天吧。」 「好啊。」毕果很开心有这样的相处时刻。 「你那个朋友，想去看看吗？」简学周问。 毕果愣了愣，有些恍惚：「谁？」 「纪岚在北市，」简学周抬眼看她，「你忘了吗？」 第50章 毕果怎么可能会忘记, 纪岚没再回过她一条消息, 但她总会时不时地打开纪岚的晋江专栏, 期盼能看到她的更新。 读者们一开始喊得厉害, 催更的，担心的, 砸雷的，但慢慢地, 人就会越来越少, 偶尔冒出几条评论, 有的言语苛责，有的甚是想念。 如今, 距离纪岚消失, 已经过了三个月，那篇未完成的作品解了vip，收益自动退还到读者系统。 毕果也是纪岚的读者之一, 收到这条系统简讯那天，难过了很久。 哪怕她知道原因, 哪怕她曾匆匆一面见过这个朋友, 但那种感觉还是难以抑制——纪岚彻底地从毕果的世界消失了。 所以当简学周突然提起这个人, 毕果恍如隔世，心里一颤又一痛，最后才喃喃地应和道：「对，对哦。」 简学周没再追问，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毕果陷入思索中, 好一会儿才道：「那我，问问她。」 问问她，不过也就是通过之前的联繫方式，再一次发石沉大海的消息。 毕果怕触动些不该触动的，消息发得很简单，就说自己来北市出差，要不要面基。 而后，她盯着手机等了会，如她所料，这些消息大概都不会被纪岚看到。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简学周仿佛忘了这件事一般，下车直奔房间，稍微洗漱了下，便躺倒在了床上。 毕果起初想帮她按摩按摩放松一下，但没揉两下，简学周的唿吸已经逐渐均匀。 毕果没敢再动，拉过被子轻轻盖上，然后就这么侧躺着，一直看着简学周的睡颜。 房间里很安静，毕果想了许多，最后也沉沉睡去。 两人一直睡到晚上九点才醒。 这个时间有些尴尬，没法再进行其他户外活动，只能在房间里吃了顿晚饭，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简学周大概是真累着了，一部老电影，她看得十分专心，半躺在沙髮夹角里，很放空的状态。 毕果拿着笔记本在选片，白鹭的照片，她想尽快修出来。 这种没有交流的陪伴容易让人滋生幸福感，两人虽然平日里就住在一起，但各自都忙，这种状态并不多。 毕果选完照片，偏头看见电影的光影打在简学周脸上，心动得像是蹦跳在棉花软糖里。 她便干脆没关电脑，打开了码字软体，就着这样的甜蜜氛围，写了章更新。 《同居》的剧情已经进入到后段，随时随地等待着的，不过一个结尾。 第111页 但其实这本书在毕果心中，已经完满了。它有着优秀的成绩，还签约了繁体出版，拥有喜欢它的读者，还被一个难以想像的人看过。 最近毕果工作实在是忙，更新断断续续，但但凡有新章，都甜得读者嗷嗷叫。 一切都很和谐，直到简学周突然偏头望过来，问她：「写什么呢？」 毕果刚发完文，这会在处理之前的评论，闻言手一抖，笔记本唰地盖了下来：「没，没什么。」 「照片选完了吗？」简学周问。 「嗯。」毕果点点头。 「更新也写完了？」电影在出片尾字幕，简学周抬手关了电视。 毕果震惊地看向简学周，简直想把手上的电脑扔出去。 她没说话，简学周笑了笑：「一资源整理未知数本书写这么久，不烦吗？」 毕果摇头，摇完了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于是把话题扯到简学周身上：「姐姐你最长的一本书，写了一百万字。」 「你这不也差不多了吗？」简学周道。 了解得这么清楚，毕果在再度震惊的同时，感觉到心跳一点一点快起来。 这是第一次，在两人独处的时间里，简学周同她主动谈起这本书，还抱着挺认真的态度。 来得太突然太勐烈，毕果甚至想落荒而逃。 她把电脑塞到了沙发缝里，好像罪证就不復存在了。而后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道：「我写的怎么能跟姐姐你的比。」 「怎么就不能比了？」简学周懒洋洋地问。 「你的可是科幻小说。」毕果瞪着眼睛道，「巨作，巨作！」 「噗」，简学周笑出声，「科幻小说写长点，就是巨作了？」 毕果有些生气，她往简学周跟前凑了凑，竖着眉毛强调道：「姐姐，你的书可是国内科幻小说史上数一数二的作品，我不允许你这么调侃自己。」 「我调侃下自己都不成吗？」简学周还是挂着笑容，还是晃晃悠悠地跟毕果说话。 「不行。」毕果道，「我是你粉丝，你这样说自己，我会生气的。」 「那不说我了，说说你。」简学周抬眼沖沙发缝递了个眼神，「这本写完，后面什么打算？」 这要放在以往，或者是换个人来问毕果这个问题，毕果都会很顺畅地回答：当然是写下一本咯。 网络写手就是这个样子，需要不断的持续的更新量，需要一本接一本的作品来维持敏感和热度。特别是全职作者，别说前后无缝连接了，双开三开的都不少。 但毕果现在不是一个全职作者了，她有忙碌的工作，还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室友。 跟简学周住在一起，但凡瞧见这个人坐在电脑前码字的样子，毕果都会觉得羞愧。 人家那才叫创作，自己这根本就是……纯粹的娱乐快餐。 她靠在了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会道：「先歇一歇吧，然后好好想想下一步写什么。」 「这本赚了不少钱吧？」简学周问。 「嗯。」毕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我来说，还不错。」 「比我那个时候可赚得多多了。」简学周笑道，「你知道王泽怀疑你是富二代吗？」 「她傻吧！」毕果一下子没忍住，「我哪里有富二代的气质。」 「微博推广，一掷千金。」简学周道。 「那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毕果顿了顿，「不过我会都赚回来的，我对自己签的书有信心。」 简学周收了笑容，突然不说话了。 毕果一直看着她，第一瞬便感受到了这人心情的变化。但也只是知道她情绪变了，不知道到底为何而变，又会演化成什么样。 她心里紧紧张张，便有些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杯子，刚碰到杯壁，简学周的手便覆了上来。 指尖轻凉，像点在了毕果心尖上。 毕果手指一缩，却没。捨得缩出范围，简学周握住了杯子，两人皮肤轻轻擦过，激得毕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果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简学周顺利拿过了杯子，喝了一口。 毕果下意识道：「那是我的水……」 简学周递了回来：「喏。」 毕果盯着那透明玻璃杯，再盯一眼简学周漂亮的眼，心跳彻底漏掉。 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暧昧了起来，尽管简学周素面朝天，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杯口留下红色的唇印。 但哪怕爱情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呢，这样同喝一杯水，也就算是间接接吻了。 毕果的喉咙更干了。 她半晌没有去接那杯子，简学周挑了挑眉，道：「嫌弃我？」 「怎么会。」毕果喃喃道。 「那，不渴？」 「渴。」 简学周偏头笑着道：「那你想怎么着？」 毕果脑子一抽：「你餵我。」 「我……」简学周吸了口气，愣是没接上话来。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畏手畏脚的人。 也从来不犹豫不决，定下了方案，便会立刻去执行。 但显然，这样的行事方法，放到了感情上，便不会再那么顺利。 简直称得上磕磕绊绊，不受控制。 在彻底明白毕果对她的心思之后，简学周一度陷入自责和迷惑。 第112页 但很快，国庆的那次分别便让她不得不正视问题，并且在幸嘉心的质问和诱导中，偏离了所谓的理性的天平。 她给自己找了很好的解决方案，那就是顺其自然，交给时间。 人类大多数的爱情，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对毕果来说，她得等着时间让她凉下来，让她从对偶像的痴迷光环里走出来，让她经歷过悸动、暧昧，感受过刺激、心愿达成，而后一切归于平淡，而后生活的磨难可能会褪去荷尔蒙冲动的色彩。 而对于简学周来说，她需要时间去确定自己的想法，确定自己到底对毕果是不是完全的长辈的宠爱，确定自己对毕果有没有兴趣，确定自己的喜欢，还有喜欢的长度和深度。 这一切，本都应该在计划里慢慢完成，但都怪毕果，这只小狗总是激烈的，放肆的，乖巧地打入安全圈，又勐烈地拉近距离。 简学周每每看着她这个样子，从没觉得讨厌，竟然觉得好玩得不得了。 于是小狗把球叼到了她面前狠劲地摇着尾巴，简学周便也会忍不住接过球，再抛出去，一遍遍重复这看似无聊，两人却都乐在其中的游戏。 又到了接球的时候，简学周不过停顿了一瞬，毕果就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逼问出一句：「姐姐，你害羞了？」 简学周实在是讨厌这句话，脸红害羞这种事，应该发生在毕果这种少女身上，而不是她，在这世间过尽千帆走一遭，染上的灰尘，都该让脸皮有三尺厚。 简学周没应声，毕果笑起来，露出颗尖尖的小虎牙：「没事呀，我也害羞。」 「你羞个什么？」简学周轻声问。 「我很紧张。」毕果道，「我不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简学周顿了顿，「我喜欢年轻人这个样子。」 「诶？」毕果睁大了眼。 「敢闯敢闹，胆大包天。」简学周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第51章 毕果是挺胆大的。 第二日周六, 毕果算好了时间早早地发了那条准备已久的微博, 然后私下联繫了林先。 林先和豆豆的微博粉丝不少, 两轮转发过去, 《火焰》的官博在午饭时的转发便显得十分顺理成章了。 白鹭并不是白橡的作者，但一直和白橡有断断续续的合作, 经常会有一些友好互动，这又是件非常令人感动的正能量事件, 很快, 白橡各组的官博都轮了一遍。 待到毕果和简学周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前往北市最有名的景点莲台山时, 白橡官博将毕果的博文添油加醋，配了分享会的照片, 正式发出。 还圈了白鹭的微博。 毕果听到手机有响动, 点开来喜笑颜开。简学周看向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毕果朝她晃了晃手机，简学周皱了皱眉：「你这屏幕，我看着头疼。」 毕果笑着摸了摸手机屏幕：「姐姐你再忍忍, 我回去了就换。」 「嗯。」简学周应了一声，穿好外套, 「出发了。」 毕果赶紧将挂在一旁的风衣拿过来穿上, 对着穿衣镜又拨弄了好几下, 这才站在了简学周面前，仰头盯着她。 「怎么了？」简学周微微垂眸，望进她的眼睛。 「姐姐不是刚才问我什么事呢么。」毕果摇头晃脑地道，「又嫌弃我手机屏幕，肯定没看见。」 「喏, 那你说给我听。」简学周十分给面子。 毕果嘚瑟得都快摇尾巴了：「我发的微博姐姐你看见没有？咱们公司的官微大号转发啦！」 简学周道：「没看见，就看见你们几个小耗子蹦跶。」 「耗子那也是白橡最能存粮的耗子。」毕果蹭过去拉住了简学周的衣袖，问她，「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全公司都转起来吗？」 简学周嗤笑了声：「你快说，不说我怕你憋着。」 「因为转起来会显得我们和白鹭的关系很亲密，」毕果拖着声音，「很亲密很亲密~~~~特别是在我们又合作了分享会之后。你说，要是这次和我们竞争版权的其他公司本来还打算私底下搞些小动作的话，这会看到这些，会不会觉得白鹭选我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干脆就不折腾了呗。」 简学周偏了下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让白鹭切身体会下我们公司的影响力哇！」毕果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简学周，「简总，现在只要您给新媒体部一声令下，咱们的秀场可就不仅仅是微博了。」 「启动全公司宣传途径，就为了你这条？」简学周笑。 「当然不是为了我。」毕果抱住了她胳膊，「为了公司，咱们给白鹭送个见面礼呗。」 简学周胳膊被攥得紧，笑了好一会儿。 她抬手在毕果脑袋上敲了一个脑瓜崩，道：「这门还出得了吗？能给你们简总我点私人生活吗？」 「不急这一会。」毕果见她心情好，摇着胳膊撒娇，「您跟新媒体说一声嘛，说一声嘛。」 您字都用上了，简学周嘆口气：「你觉得这事都用你操心了，新媒体部长还做得下去吗？」 「诶？」毕果瞪大了眼，「姐姐你早就知道了！」 简学周打开了房门：「不要再跟我谈公事了。」 「不谈不谈。」毕果兴奋得都不知道该先高兴哪件事了，她就这样挽着简学周的胳膊到了电梯口，等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孩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们身上，毕果才找着点思路。 第113页 但这个思路暂时不能表达，毕果的手指在简学周胳膊上扣扣索索，低头看一看两人的脚，抬头看看两人蹭在一起的肩。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男生一脸迷之笑容地小跑着离开，毕果这才小声对简学周道：「我要说私事。」 「嗯。」简学周应她。 「姐姐你知道刚才那男生在看什么吗？」 「看你漂亮。」简学周没什么表情地道。 「没。」毕果道，「他看我们两呢。」 「嗯。」简学周目视前方，「我们两漂亮。」 「不仅仅是漂亮。」毕果呵呵笑着，觉得这样的简学周就跟木头桩子似的，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咱两穿的情侣装。」 简学周笑了：「这不你昨晚要求的吗？」 毕果瘪嘴：「搞半天姐姐你不情愿吗？」 「当然不情愿。」简学周继续轻飘飘地笑，「我是被逼迫的。」 「我哪有！」毕果喊起来。 「你没有吗？」简学周掐着嗓子学毕果的声音，「姐姐你喜欢我得有点喜欢我的表现吧——」 「所以你说了今天我们穿一样的衣服出门啊。」毕果可委屈，「我说话哪里有那么做作哦，是你主动提的呀。」 「我当然要提这个。」简学周低头看一眼毕果，神情严肃，「你那会一副我说的不满意你就咬我的表情，我当然要做权宜之计了。」 计程车已经停在了两人面前，毕果放开了简学周的胳膊，道：「我没想咬你。」 简学周才不信，她自顾自坐进了车子，往旁边挪一挪腾出毕果的位子，然后对司机说了目的地。 毕果上车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屁股进来位置都不带调整的，稳稳落在紧挨着简学周的身侧。 她压住了简学周的衣摆，简学周想抽出来，刚抬手毕果就扑了过来。 结结实实的熊抱，毕果的双臂画成圆，把简学周的身子整个箍紧怀里，突然拉进的距离让两人四目相对，不过分毫。 简学周有些微的怔忪，毕果却笑得比车窗外的太阳还灿烂。 「姐姐，咬怎么够。」她道，「我是想吃掉你哇。」 真真正正的胆大包天。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简学周看得见这一切，却还是没抬手去把人推开。 毕果软软香香的拥抱，就像是阳光落在身上，言语间再兇狠，都暖融融的毫无攻击性。 简学周笑了，她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嘚瑟过头了？」 毕果嘿嘿笑着放开了她，搓一搓手，屁股一点都没挪：「最近开心嘛。」 「烦心事这么多还开心？」 「没啊。」毕果挥一挥手，「烦心事都可以解决，生活的根本是美好的就很开心了。」 「生……」 简学周刚冒出一个字，毕果就接口道：「生活的根本是我在进步，而姐姐一直看得见我的进步。」 简学周转过头，看着窗外笑起来。 她非常想问毕果一句，你喜欢过别人吗？你追过别人吗？你谈过恋爱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甜，就像试验了无数遍的经验得到的最好答案一般。 车内氛围愉悦，时间便过得分外惬意。 两人的出行不需要太多的规则，不赶着非得到山顶，不刻意去到每一处盛名的景点。 莲台山高，山下市集繁茂，毕果刚开始还在简学周身侧蹦蹦跳跳像只活泼的鸟，很快便注意形象，牵住了简学周的手，努力做一个和她的简姐姐一样气质优雅又气场强大的人见人爱优秀女性。 毕竟，两人身上的衣服独一无二，又成双成对。 唯一可惜的是，这趟出差毕果没有带相机，只能用手机拍几张游客照。 到底还是没忍住嘚瑟，挑了两张还不错的风景照，发到了微博上。 而后便时不时地刷新一下，看有没有人能猜出来她这是在和心爱的偶像一起游玩。 这种开天眼的评论没刷出来，倒是刷出了条意想不到的消息。 纪岚灰了几个月的头像，终于再次鲜艷起来。 她问毕果：在莲台山？ 毕果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下去。 她盯着屏幕有些难以置信，确认了好几遍，才声音发紧地对简学周道：「纪……纪岚……」 「嗯？」简学周疑惑地看着她。 毕果这才想起来，见纪岚的事，简学周也就昨天提了一句，自己根本就没跟简学周讨论。 但这个时候，她需要简学周，于是道：「我昨天问了纪岚要不要见面，她刚才问我是不是在莲台山。」 「你虽然问了她，但是不想见她？」简学周一针见血。 「不是，不是不想见她。」毕果下意识地反驳，说完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低了头，顿了顿道：「我是有点……不敢见她。我不知道她现在状态怎么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题，我怕我哪句话不合适，惹她不高兴……」 「在你的心里，是她的情绪更脆弱，还是你的更脆弱？」简学周问。 「她的。」毕果小声道。 「那既然这样，该担心这些问题的是她。」简学周抬手摸了摸毕果的脑袋，「她想了这么久回覆你，就已经权衡了自己的承受力，她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第114页 「嗯。」毕果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打退堂鼓了。 她给纪岚回了消息：是的~~今天天气很好，莲台山的枫叶红了，很漂亮。 过了一小会，纪岚回她道： -从北坡上来，半山腰有个金顶的禅院，我在这里等你。 毕果看向简学周，很是愧疚：「姐姐，纪岚就在山上，她约我这会见。」 「没关系。」简学周道，「我跟你一起去。」 第52章 秋色浓重, 正是山间最斑斓的颜色。 毕果跟着工作人员穿过一道廊, 来到处小院, 山里宁静, 小院比山里更静。 纪岚就坐在院中间的石凳上，穿的最普通的衣服, 手里还拿着手机，但到了毕果眼里, 还是透露出一点看破红尘的仙气。 工作人员带到了路, 沖毕果笑笑, 拐了弯去了别处。毕果站在原地等了会，直到纪岚看向她, 才笑着抬脚走过去。 纪岚也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温柔又清淡的模样。 和第一次见到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却又透着某种相似性。 毕果坐到了石凳上，望着对面的人, 道：「纪晓岚，你好啊。」 她曾想过, 如果两人有面基的那一天, 她一定会中规中矩, 礼貌又拘谨地先说上这么一句。 上次没有实现，这次才算是正式。 只要纪岚不提，毕果可以当之前的见面不存在，此刻，就是她们站到对方面前的第一刻。 但纪岚笑了笑, 并没有接她的话叫那个熟悉的笔名，她低头玩弄着手上的手机，几秒钟后，突然将手机扔到了一旁，抬头看向毕果：「最近怎么样？」 语气是熟识的老友。 毕果顿了顿，道：「挺好的。」 「你完成自己的目标了。」纪岚道。 「嗯？」毕果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你的新文，在金榜上三个月了。」纪岚的眼神晃了晃。 毕果心里轻轻一颤，突然意识到，要想和纪岚好好地交流，她必须把自己的记忆拉回到进白橡之前，那些专职写作的日子。 在金榜上霸占三月，曾是她和纪岚唠嗑时喊出的豪言壮语，当时觉得遥不可及，说出来只够乐呵。到如今，时间没过多久，境遇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确完成了这个目标，她还完成了许多许多个以前没有预想过的目标，但这些，毕果觉得，都不能和纪岚提。 「是，是啊。」她只能感嘆道，「没想到数据这么好。」 「我说过你有实力，迟早的事。」纪岚突然站起身，「喝什么？可乐茶果汁。」 毕果有微微的惊讶，没有逃过纪岚的眼，她道：「这里是疗养院又不是寺庙，该有的都有。」 「果汁。」毕果道。 纪岚转身走向古色古香的屋子，毕果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觉得鼻酸。 纪岚实在是太瘦了，即使穿着十分宽大的外套，还是可以感受到身体的纤细。她个子不高，愈发显得人小小一只，走路的脚步声很轻，有叶子被风吹下打着旋落在她身后，毕果觉得树叶落地的声音都比纪岚的脚步铿锵有力。 这个人轻轻进了屋子，又轻轻拿了饮料出来。 果汁递给毕果的时候，手腕露出一截，青筋分明。 毕果开盖抿了一口，找不会触雷的话题：「山上比市里冷多了吧？」 「嗯。」纪岚点点头，问她，「冷吗？我们进屋子。」 「不不，这里挺好的。」毕果扬了扬身上的衣服，「我穿挺厚的。」 「嗯。」纪岚看着她，道，「你去白橡上班了。」 这话来得十分突然，而且是陈述句，让毕果有些猝不及防。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你看见我微博了呀？」 「当然了。」纪岚道，「不然怎么知道你来了莲台山。」 这样的交流实在是让毕果有些难受了，明明理智上明白她上不上班这件事，和纪岚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但曾经为了共同的全职事业努力的朋友，如今在疗养院里，神色苍白地跟她提起这件事，毕果有种背叛了她的愧疚感。 她下意识地给自己的工作找个纪岚可以理解的理由，道：「你肯定想不到，简……就，周星桥，她是白橡的总经理。」 「嗯。」纪岚淡淡道，「没想到。」 「所以我就走后门进去啦。」毕果想让氛围愉悦点。 纪岚笑是笑了，但氛围并没有愉悦，她低头盯着空荡荡的石桌：「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很讨厌上班的。」 「嗯。」毕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现在还讨厌吗？」纪岚抬眼。 「工作嘛。」毕果看着她，「有好有坏。」 「你干得挺好的，我看见了。」纪岚道，「看来这次是好的比坏的多了。」 「因为有周星桥罩着我嘛。」毕果道，「我负责家里打扫的家务，她帮我提供一些便利……」 「真的都是因为她吗？」纪岚打断了毕果的话，重复道，「真的都是因为她吗？」 「是，是啊。」毕果没犹豫地回答。 「你要想接近她，同居难道不已经是最近的距离了吗？」纪岚言语犀利，「还要追到公司里去？为了一份需要从底层干起的工作，放弃自己等了这么久当红的小说？你晋江一个月的收入，是你工资的十倍吧？你真的有必要去上班吗？」 第115页 「没那么多，晋江的收益不稳定……」毕果解释道，「我没有放弃码字，我之前双更，现在也会尽量保持日更。」 「你原本可以更好。」纪岚毫不相让。 毕果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选择了就是选择了，时间不会让你回头去看看另一条路到底是什么样。有什么更好不更好的。」 「你现在开心吗？」纪岚问她。 「开心。」毕果很果断地回答。 「真的开心吗？」纪岚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说过你的梦想就是做全职作者，先做到赚很多钱，然后去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再做到不为钱写作，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毕果顿了顿：「我现在还是，我想变得和周星桥一样……」 「但周星桥有自己的工作，是吗？」纪岚再抬眼时，眼睛有些红。 毕果慌了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纪岚，我去上班不代表我就放弃梦想了，我做的是编辑这一行，和写作是相辅相成的，最后我还是会回到写作中去。」 纪岚摇头，只是摇头。 毕果走到了她身边，但不敢碰她：「你不舒服吗？」 纪岚道：「我身体没问题，我只是抑郁症。」 只是抑郁症……这话听着让毕果难过。 上次从北市回去，她在网上查了很多相关资料，她知道纪岚有多煎熬。 此刻的劝慰，大概作用不大。既然纪岚在意她上班这件事情，堵不如疏，那她干脆跟她多聊会，让纪岚消除误解好了。 于是毕果坐在了离纪岚最近的石凳上，拿出了毕生讲故事的能力，让自己言语生动活泼，听着能开心。 「其实上班都是做狗啊，我告诉你，我被人欺负得哭了好几次，但我都让他们哭回去了……」 毕果迟迟没有出来，简学周在客厅喝过两杯咖啡，坐不住了。 如果是去见普通朋友，简学周根本不会跟来，毕果心思细腻敏感，纪岚有多少情绪，毕果就能察觉到多少情绪。 简学周是自私的，她提纪岚，是为了给毕果敲响警钟，她让毕果来见纪岚，是为了让毕果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曾经和未来。 如果没谈多久，毕果哭着跑出来找简学周，那简学周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她重新开心起来。但现在，时间越拉越长，简学周不知道她们在谈什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恐怕只有相谈甚欢，才能让两个其实没什么现实接触的人，一聊就是这么久。 相谈甚欢……如果纪岚真的能开心起来，她现在也就不会待在这个地方了。 简学周盯着手錶，待指针合一，勐地站起了身。 这座禅院到底只是个伪装了外表的疗养院，路标清晰，简学周不需要工作人员带领，便可以循着毕果走过的路，来到vip客房区。 还没转过走廊，简学周便听见了毕果的声音，她在笑，挺大声挺乐呵，没笑完又开始说话，吵闹的样子和四周的氛围格格不入。 简学周皱着眉转过弯，隐了身形，先望了过去。 毕果在激情澎湃的演讲，激动时还要拍一下大腿，简学周仔细听了下，发现她是在吐槽花泽组。 骂起王泽来，那可真是不带一个脏字妙语连珠，脸上的表情也实在是生动，眉毛眼睛鼻子，每一样都发挥到极致，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跟个喜剧演员似的。 简学周还没见过这样的毕果。 她静静地藏了一会，看毕果活灵活现的表演，她对面的姑娘就是纪岚，纪岚望着毕果，看得比简学周还专注，眼角带笑。 简学周心里升起些微妙的醋意，脚下下意识一动，踢到一旁的花盆，轻轻的一声闷响。 纪岚一下子看了过来，正对上简学周的视线，藏无可藏。 简学周便也没再藏，大大方方地现了身。 毕果顺着纪岚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简学周，一下子笑起来。 这样的笑和刚才的笑完全不一样，是舒心的，放松的，不由自主便扬起的笑容。 她看看简学周，又看看纪岚，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简学周走了过去，声音温和地问她：「那会不是说饿了吗？要不要去吃饭？」 毕果赶紧给简学周介绍道：「姐姐，这是我的朋友，纪岚。」 简学周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简学周。」 纪岚的眉头有一瞬的微蹙，但很快舒展开，微微笑起来：「你好，久仰大名。」 「果儿有跟你提我？」简学周望向毕果，抬手十分自然地摸了把毕果脑袋。 简学周从来没这么叫过她，毕果心尖一颤，很快又脑袋一麻。 她看见简学周就像看见救星了一般，心里熨帖，眼里欢喜。 纪岚看得见一切，她道：「即使果儿不提，我也是久仰大名。你们要去吃饭了吗？这个点下山刚好，街口挂着红灯笼那家菜味道很好，可以试试。」 这是送客了，简学周点点头，道：「好，谢谢。」 「不用谢。」纪岚望向毕果，对她笑着招了招手，「我们网上联繫。」 毕果被突然的终止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着纪岚的笑容，不知道这个联繫是不是礼貌的敷衍。 但她还是赶紧道：「嗯嗯，随时联繫。」 两人离了石桌旁，走出去几步了，纪岚突然道：「毕果，你们的情侣装真好看。」 第116页 毕果脚下几乎一个踉跄，虽然纪岚早就知道她的性向，但这性向扯上了简学周，还是个暴露作者马甲的简学周，毕果只觉得嵴背发凉。 她第一时间望向简学周，想知道她在不在意，想求得她的原谅。 但简学周没看她，简学周回头，笑着对纪岚道：「谢谢，你今天也很好看。」 第53章 下山的过程中, 毕果一直没说话。 简学周好几次看她, 毕果甚至都没发现, 呆呆地走自己的路, 眼神没有明确的焦点。 简学周注意着她的脚步，怕她摔着, 等到了山下，没有去纪岚推荐的店吃饭, 直接坐车离开了莲台山。 进了市区随便找了家饭店, 饭菜上来, 服务员退下，简学周这才问毕果：「聊得怎么样？」 毕果塞了口肉, 望向简学周的时候有一瞬的呆愣：「挺, 挺好的呀。」 「你这是挺好的样子？」简学周反问道。 「姐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我。」毕果突然道，「担心我的心理状况。」 简学周被戳中心事, 抿了抿唇没说话。 之前夏玲联繫她，想让她去看看毕果时, 说了很多毕果的情况。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 这孩子大学四年虽然也鲜少回家, 但到底家里人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 然而毕业后，家里除了知道毕果在虹城，关于她的工作，生活, 几乎一无所知。 说起原因，夏玲总是吞吞吐吐，最后只长嘆着气道，有些事情没法沟通。 没法沟通于是造成了信任感的缺失，从此不再沟通。 毕果会定期打电话，会给爸爸妈妈买礼物，回復父母信息时也都显得十分平静。但正是这样的平静，让人担心。 夏玲说隔壁家姑娘和毕果一样大，毕业进入社会，往往是最迷茫最纠结，最容易重建三观的时候，隔壁妈妈总是唉声嘆气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夏玲却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毕果在简学周的印象里，并不是个内向少话的姑娘，她始终记得那双狗儿一般闪亮的眼睛，对这个世界充满新鲜的好奇。 所以当这一切情况反馈到简学周面前时，特别是当简学周知道了毕果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毕果的心理状态不太好」这件事，已经深深印到她脑海里了。 浸淫这个圈子十多年，简学周自己是作者，接触得最多的也是形形色色的作者。 作者最容易陷入什么样的情绪，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何况甫一见面，毕果接触最多的朋友，心理状态便崩溃了。 简学周看着毕果，担忧全都在眼睛里，毕果笑了笑，道：「姐姐，我真没事。」 她指了指面前的饭菜：「你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们边吃边说。」 接下来还真是边吃边说，毕果说得挺详细，一点都没把简学周当外人。 简学周了解得差不多了，问她：「你来上班就是为了我？」 毕果眨了眨眼：「虽然说为了你显得好像比较深情，但其实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明白。」 「嗯。」简学周道，「外在动机总不如内在动机来得好。」 「嗯，我总觉得自己毕业了没去上班，是一种失败。」毕果低头盯着盘子里的菜，「所以我想这次出来，弥补失败。」 「你做得很好。」简学周道。 毕果抬头笑起来：「主要是有姐姐你啊，你是我的金手指，不然进来没两天，我就得被王泽踢出去了。」 「要没我你可能会收敛点。」 「也是，哈哈哈哈……」毕果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住了笑容，「但其实也收敛不了多久。」 她看着简学周，有些迷茫：「我还是不适合上班的吧。」 「大部分人早九晚五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路可走。」简学周道，「你有，所以不用考虑适合不适合，你自己的选择，自己喜欢就好。」 「嗯。」毕果点点头。 简学周顿了顿，还是道：「但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必须保障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态是健康的。」 毕果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了简学周身边，挤着她坐下。 简学周任她抱住胳膊，挑了挑眉道：「撒娇啊？」 毕果只是笑，她问简学周：「姐姐你为什么要上班？」 「因为写作不足以消耗我所有的精力。」简学周道。 毕果嘆了口气，眼里满是崇拜：「姐姐你真是个天才。」 「那你呢？」 「我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 从北市回虹城的路上，简学周收到了白鹭工作室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把手机递到了毕果面前，毕果捂着嘴，要不是在公众场合，肯定要尖叫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毕果抓着简学周的手，握得十分用力，「姐姐你都亲自出马了，肯定拿得下。」 「这么高兴？」简学周看她乐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便也忍不住笑。 「你不高兴吗？！」毕果瞪着她。 「习惯了。」简学周道，「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啧啧啧啧……」毕果摇着脑袋，「简总就是简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刚夸完，话音一转又道：「我的奖励奖励奖励。」 「说了和我们合作，有说让你当责编吗？」简学周睨她一眼。 第117页 「快了。」毕果可自信，「您且看吧。」 两人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简单地吃了顿晚饭，毕果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简学周洗了水果叫她，她都没出来。 路过主卧门口时扫了一眼，毕果躬背坐在电脑前，主要用的是滑鼠。 在修图。 简学周笑了笑。 但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毕果的两个大黑眼圈，简学周便笑不出来了。 她一巴掌挥在这小屁孩背上，问她：「几点睡的？」 「迟了一点点，十二点。」毕果往洗手间里挤。 「十二点？」简学周提着她的衣领，「碧根果同志，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我年龄大了，有些傻？」 「两点半。」毕果立马老实交待，站直了身体认错态度特别好，「是个意外，仅此一次，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干嘛了？」简学周明知故问。 「嘿嘿，姐姐你等会。」毕果又熘回房间拿出手机，「白鹭老师那套图我修得……艹，我总是忘了我这个烂屏幕。」 简学周嘆口气，回房间里拉开抽屉，拿了个盒子出来，扔进毕果怀里：「换了。」 「诶？」毕果盯着那盒子，「姐姐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备用的。」简学周道。 「和你的那台一模一样啊！」毕果打开盒子，高兴得不得了，「继情侣装之后我们有了情侣手机！」 简学周忙着洗脸刷牙，没理她。 毕果当即就把卡取出来，装到了新手机上，捣鼓了好一会儿，在简学周洗漱完成时，把清晰的屏幕怼到了她面前。 「好看吗？」她问。 简学周低头去看，好看，是真好看。 白鹭本人长得一般，贵在有气质，而毕果拍出了这种气质。 后期做得也好，没有刻意地去修整五官，却将皮肤处理得很有质感，色调也调得好，清淡优雅。 简学周和白鹭认识这么久，知道这的确会是白鹭喜欢的风格，令人惊讶的是，毕果才认识白鹭几天，居然就精准地把握住了这种风格。 她挑了挑眉，夸奖得真心实意：「很好。」 「真的吗真的吗！」毕果可兴奋，迭声问，「颜色没问题吗，脸修到这个程度没问题吗，做宣传图合适吗？」 简学周换了个方式夸：「其实那天我说错了。」 「啊？」毕果瞬间紧张起来。 「你不仅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简学周笑着指了指手机，「还有第三条。」 「啊。」毕果愣了愣，「姐姐你太会夸人了。」 「因为你是个有很多小聪明的……」简学周手指点在毕果鼻尖上，笑着道，「小狗儿。」 毕果赶着把照片修出来，就是为了在白鹭和白橡正式合作前，给自己再刷刷好感度。 出了这趟差，再回到公司，毕果有一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仔细想一想，出差前她还想着怎么洗掉王泽泼到她身上的脏水，现在她已经觉得，那是不重要的事了。 一个组的组长铁定了要污衊你，即使这次洗干净了，那么下次，下下次呢。毕果是来做一名编辑的，不是来宫斗的。 问题，要从根本解决。 毕果用中午休息时间将最后几张照片调整好，然后打包发给了白鹭。 下午上班前，她收到了白鹭的回覆，说非常漂亮，她很喜欢。 毕果和她聊了几句，不提接下来新书的合作，只说只要白鹭喜欢，不管是签售会还是个人写真，毕果都愿意再为白鹭拍摄。 这边聊完，到了上班时间，毕果处理完了手上还剩下的几本初稿，开始同作者们唠嗑。 特别是《相思意》的作者鲫鱼安安，两人平日里交流就很愉快，现在她需要把这种愉快升华为革命友谊。 临下班前，毕果对鲫鱼安安道：真希望你下本书，我们还可以合作，封面排版我都想好了。 鲫鱼安安很快回她：只要你愿意做，我肯定给你。 这是平凡的一周，王泽依然大部分时间不在公司，菡萏依然对毕果和郝萌萌爱理不理。 毕果认认真真搞工作，出版社那边终于三校三审完成，《相思意》周五出片，周末下了印厂。 天气越来越冷了，简学周周末有事不在家，毕果用这两天时间，好好理了理《同居》的思路，一口气写了两万字，为这本特殊的书标上了完结。 夜幕降临，毕果裹着毯子盯着电脑屏幕，一时抑制不住情绪，抽了抽鼻子，无端掉下两滴眼泪来。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纪岚发过来的消息，她道：完结了？ -嗯，完结了。 -下一本写什么？ -还没想好。 -之前你说过，等赚到钱了，就任性一把，开本星际。 -嗯，我说过。 -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对吗？ -不，都是我。 「我只是在往前走。」毕果喃喃道。 她退出和纪岚的聊天页面，换了工作号给白鹭发去了消息： -白鹭老师我想问你，到了如今，你最初的愿望都实现了吗？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第54章 简学周到公司没多久, 毕果来到了她办公室门口。 门正好开着, 这人装模作样地敲了敲, 在她抬头看过去时, 笑嘻嘻地问：「简总，我可以进来吗？」 第118页 简学周道：「不可以。」 毕果瘪一瘪嘴, 站直了身子，道：「那我就在这儿说咯。」 简学周笑起来：「滚进来。」 「得嘞。」毕果麻熘地滚了进来, 抬手就把门关了。 她走到简学周桌前, 也不坐下, 双手撑着桌面看着简学周：「姐姐，我来跟你谈个重要的事。」 「嗯。」简学周问, 「私事？」 「公事。」 「公事你能直接向我报告的不多啊。」 「利用私人关系越级报告一下。」毕果道, 「咱们打的赌，我赢了。」 「嗯？」简学周挑了挑眉，不太信, 「怎么赢了？」 「白鹭老师让我做她责编啊。」 「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们私下说好的，迟点告诉你呗。」毕果笑得可甜了, 「姐姐, 你是不是要履行赌约了。」 简学周往后靠了靠, 椅子滑出去一小截，她仰靠在椅背上，放松了姿态看着毕果。 毕果在等她的回答，明显很紧张，嘴唇抿了又抿, 眼神晃悠悠的。 简学周笑了笑，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毕果松了一口气般一击掌：「姐姐爽快，很简单。」 「嗯？」 「我想转组，」毕果道，「转到《火焰》去。」 简学周还真是没想到，毕果会提这样的要求。 之前答应毕果这个赌约，是为了让两人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加快点进度，毕果小说里写得火烧火燎，但现实里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仿佛只要能跟她有一点肢体接触，就已经足够了。 事情不进展就没结局，所以简学周给了毕果一个可以更任性的可能。 她只想着毕果不可能完成任务，没想到毕果赢了，竟然放弃了这个可能。 简学周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失落还是该庆幸，就像很多时候她也搞不懂，自己是想对着毕果中规中矩，还是肆意妄为。 停顿了好几秒，简学周才道：「白橡内部转组，一般不会转同部门。」 「嗯，我知道，会很尴尬，就像两边的组长公开作对一样。」毕果越过桌子，离简学周进了点，「但是姐姐，我没有时间先转去其他部门，再调回编辑部了。」 「而且，」毕果顿了顿，「花泽和火焰，早就公开battle了吧。」 简学周勾了勾唇角，毕果笑着道：「新仇旧恨，也就不怕再添我这一出了。我在花泽待得怎么样，姐姐你肯定很清楚，我走了，对谁都好。」 「你猜猜王泽会不会放你？」简学周问。 「肯定不会，她不是一别生宽的人。」毕果抓住了简学周的胳膊，在她椅子旁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姐姐，所以我才来求你嘛。」 她这姿态放得实在是低，软乎乎地看着简学周，眼里全是期盼。 一点都没有逼迫简学周履行赌约的样子。 简学周吃软不吃硬，又其实早都有给毕果调组的想法，这会停了会，也就顺势答应了：「好吧。」 「耶！」毕果跳了起来，蹦起身的时候，嘴唇印上简学周的脸，响亮的一声「啵」。 简学周看向她，毕果已经蹦远，高兴地道：「谢谢姐姐，谢谢简总，我这就去打报告走流程。」 说完便往外蹿，临到门前被简学周叫住：「等下。」 毕果一手拉着门，回头的时候笑得十分小心翼翼：「简总，还有什么事吗？其他的问题，我们回家聊好不好，我还有好多事要……」 「白鹭不会放弃最好的资源。」简学周抬手指了指毕果，「白鹭不会为你放弃最好的资源。」 「呵呵呵……」毕果尴尬地笑笑，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说话声都小了一大截，「这我……转到火焰去，不就有最好的资源了嘛……」 简学周觉得毕果这点小诡计好笑，又不知道从哪里蹿出点骄傲感，就仿佛自己养的狗儿飞盘叼得很好，还能空中翻个跟斗一般。 「连我都敢诓了。」她道。 「没没没，姐姐。」毕果扔了门把，小跑着到她跟前，「我没骗你。」 她掏出手机，把白鹭发的消息递到简学周面前：「你看，白鹭老师说了，我要是在火焰组就好了，她的新书就可以和我合作了。」 简学周挑一挑眉没说话，毕果不敢看简学周的眼睛，眼神飘到一旁的绿植上，道：「你看，这就是相辅相成的事嘛，就……错开点时间，两边就可以互相成就了嘛。」 「你胆子越来越肥了。」简学周伸手揪住了毕果的耳朵，「连我都算计进去。」 「我没！」毕果喊得挺大声，「我不是算计姐姐你，我是知道你宠我！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不冲突！我高兴，你高兴，作者高兴，公司赚钱，多么好的事啊！」 简学周又拧了两把，这才松了手。 毕果的耳朵薄，这会红通通地能透光，她抬手揉了揉耳朵，乖乖地看着简学周。 「你跟白鹭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简学周问。 「算不上关系好吧。」毕果顿了顿道，「写策划书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努力让双方利益最大化，我们在猜白鹭工作室那些精英想要到什么价位。现在合作拿下来了，我只是很坦诚地问了问白鹭本人，她除了那些，还想要什么。」 第119页 「哪怕只是封面设计的一点要求，gg语的风格，影视化后期待的选角……」毕果很认真地道，「她再忙再厉害，也是个作者，这些每个作者在最初都幻想过的话题，聊起来总会让人开心。」 「而且，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了，卖了版权，不等于放弃了作品出版、改编的参与。她所有的期待，哪怕不是商业化的要求，我也会尽全力帮她去实现。」 毕果偏头笑起来：「之前的拍摄我们有信任基础的，不选我选谁。」 简学周挥了挥手：「滚蛋吧。」 「哦，对了。」毕果嘚瑟上瘾了，「《相思意》最后确定的首印量，目前在公司今年所有的出版图书里排第三哦。鲫鱼安安可是个新人呢。」 简学周道：「要么转组合同交接的问题，你去跟王泽谈？」 「对不起打扰了，简总我这就滚。」毕果冲出了办公室。 人没了踪影，简学周沖关上的门乐了好一会，才突然一板脸，觉得自己不该笑。 真是个麻烦精，简学周一边给王泽发消息，一边摇头感嘆道。 楼下，毕果是真的开心，而且也不用压抑自己的开心。 她回到座位上，把早就准备好的各项表格列印出来，准备等简学周那边一搞定，就去各个部门走流程盖章签字。 林先在扣扣上问她：真要过来了？ 毕果回到：十之八九，如果你们贺姐真想要我的话。 林先直接截图给她：要，肯定要，你看看她这语气，生怕气不死你们组长。 贺想是真跟郭甜关系好，所以也真是跟王泽有仇。 要没有之前作者跳槽那一遭，毕果还真不敢这么肯定，这个组就能转过去。 就算王泽肯放她，也要有人敢要啊。 贺想脾气大，底气足，敢这么公开撕得一点同事脸面也不剩，白橡可能也就她一个了。 人也真是奇怪，王泽表面上看着大方磊落，热情爽朗，背地里勾心斗角，没少干腌臜事。 而贺想身材娇小，看着柔柔弱弱一妹子，风风火火，勇勐直接地让毕果直想沖她拜三拜。 林先说他们贺姐训人的时候，仿佛阎罗在世，连豆豆一男生都能被训哭。 毕果一点都不怕，因为林先还说过，但他们贺姐从来没让火焰组的任何一个人，受过委屈。 在白橡待了这么久，哪个组是什么风格，什么氛围，毕果如今，看得清清楚楚。 联繫完林先，毕果又联繫了一遍自己手上的作者。 这些作者都是她一个个从茫茫文海中挖出来的种子选手，她要全部都带到火焰组去，一个都不能少。 所有在花泽的恩恩怨怨，到了今天，也算要有个结局了。 毕果唯一觉得不落忍的地方是，她扔下了郝萌萌。 这天直到下班，简学周还没有给她消息。毕果知道到了这一步，不能太着急，收拾好东西以后，约了郝萌萌吃晚饭。 两人每天挨在一起工作，毕果的小动作瞒不住郝萌萌，这顿饭一开始，郝萌萌就点了题，道：「果果你放心去吧，我没问题的。」 这让毕果分外愧疚，她道：「转组这事，确定下来想法，也就这几天。比较急，我都没跟你……」 「你想了几天，我可想了好久了。」郝萌萌打断了她的话，「从你不愿意给菡萏打饭那天起，我就在想你迟早要离开花泽。」 毕果笑了下：「那时候我以为我能改变花泽的风气。」 「只要王泽在，就不可能的。」郝萌萌嘆了口气，脸颊鼓鼓地喝了口饮料，「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她只会慢慢腐烂，不会长出新的枝丫。」 「小诗人。」毕果抬手弹了下她额头。 郝萌萌笑得甜滋滋的：「大作家。」 「你想来火焰吗？」毕果问她，「只要你想，大作家来想办法操作。」 「不用。」郝萌萌道，「等我把大作家这本书做完了，我会自己来操作。」 「嗯？」毕果有些惊讶，「先转校对再转火焰吗？」 「不去火焰，太兇了。」郝萌萌眼睛亮闪闪地，「去晨曦。」 「郭甜姐那一组……」 「对，温柔甜美，与世无争。」 「但和王泽有仇。」 「但和王泽有仇。」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双双笑倒，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吃完互相搂着肩膀往外走时，毕果接到了简学周的电话。 简学周开门见山地问她：「放弃《相思意》的销量提成可以吗？」 「可以。」毕果毫不犹豫道，「但人是我的，书是我的。」 「好。」简学周道，「明天可以走流程了。」 「嗷嗷嗷嗷嗷！！！」毕果大叫起来。 简学周低低地笑：「你这亏本成什么样了，还乐。」 「亏吗？不亏。」毕果笑着道，「钱我赚得回来，扎心的事不常有。」 「扎心？」 「对啊。」毕果露出闪亮的小白牙，狼尾巴遮都遮不住，「等年度总结大会，花泽组销量最高的书，是火焰的责编上去领奖时，王泽的心情肯定很美好。」 第55章 因为有简总的授意, 毕果的转组流程完成得很快。 第二日下午, 她便办完了所有手续, 做了交接报告, 然后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待到下班, 搬到了火焰组。 第120页 尽管还是在一个编辑大厅，距离也不过几步路, 却完全换了一个世界。 毕果过去的时候, 火焰的人都还没走, 等毕果把东西放好，火焰的人依然在座位上玩耍。 毕果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她的位置就在林先对面, 林先抬头望见她，笑着问：「好了？」 「嗯，好了。」毕果道, 「电脑我明天试。」 「好嘞。」林先站起身，招唿周围的同事, 「可以走了。」 贺想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着什么, 头也没抬道：「等我半分钟。」 于是这半分钟里, 大家关了电脑拿了包，林先挽住了毕果的胳膊，豆豆在那乐滋滋地给毕果和其他同事做介绍。 「我都认识。」毕果一一和大家交流，「火焰可是公司的明星组。」 「现在你也是明星组的一员了。」稍远的距离，贺想接了句话。 毕果赶紧回头道：「贺姐, 我会好好努力，不给火焰丢脸的。」 贺想走出主编的位置，穿好了外套，走到毕果身边时，抬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毕果知道贺想是认真说的，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贺想转头扫了扫四周，「吃什么？」 大家叽叽喳喳围上去，饭店报了一圈，最后争执不下，竟然剪刀石头布来决定。 氛围轻松愉悦，出了写字楼，就像一群年龄相仿的普通朋友一般。 一行人到了餐馆，围着个大圆桌坐下，菜单轮流转一圈，贺想提醒毕果：「想吃什么点什么，别客气，不然就没你吃的饭了。」 林先哈哈笑：「姐，你把我们说得跟饭桶似的。」 贺想悠悠地给自己倒杯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毕果有些百感交集，林先大概是成精了，偏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毕果笑得有些尴尬：「不瞒你说，这是我来公司后，第一次组内聚餐。」 「啧……王泽这么抠？」林先道，「每月可都是有活动经费的。」 「不是抠吧，不待见我们。」毕果嘆了口气。 「以后不会了。」林先揽了揽毕果肩膀，「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欢迎你。」 还真是专门为了欢迎毕果的聚餐，等菜和酒水上来后，贺想正式把毕果介绍给了大家，自此后一顿饭的时间，什么话题毕果都逃不过，会被人轮流cue。 待到酒足饭饱，一行人出了餐厅，被冷风一刮，纷纷裹紧了衣服。贺想将大家安排好，该打车的打车，该坐公共运输的坐公共运输，到了毕果这里，问她：「家在哪个方向？顺路的话坐我的车？」 「谢谢贺姐，不用了。」毕果笑着道，「有人来接我。」 「呦，男朋友啊。」贺想道，「那你可能会成为火焰公敌，我们这都是单身。」 毕果不好解释，只能模煳带过：「也不是了……」 「那我不管你了啊，到家在群里发条消息。」贺想招了招手，带着另外一个同路的编辑离开。 人群散了，毕果看了眼手机，一边飞快地往拐角处走，一边发消息：姐姐，我马上到。 说马上就真是马上，后面干脆小跑起来，飞速到了两人约定的地点。 天气越发冷了，那种随时让人想把手揣进兜里的冷。 但简学周没在车里，她靠着车门在等毕果，风把她的风衣下摆掀起一角，露出飘飘荡荡的美丽长裙。 毕果深吸一口气，最后一点距离放慢了脚步，一步步靠近，欣赏这个人的美。 简学周姿态悠闲，要是手上夹根烟的话，就是电影里慵懒的法国女郎了。 毕果走到她面前，叫一声「姐姐」，顿了顿，又道：「不想叫你姐姐。」 「嗯？」简学周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对她一扬手，「你想叫什么？」 毕果钻进车里，仰头看她：「简总，简恩人，简贵人。」 简学周笑了笑，绕过车头来到驾驶位，车门一关，四下寂静：「我位分这么低啊，就是个贵人。」 毕果看着她的侧脸，笑起来，好一会儿，都没能让自己上扬的嘴角掉下来。 车子行驶出去一段，简学周问她：「饭吃得怎么样？」 「很好。」毕果点头，「非常好。」 「按照你的心愿调火焰了，以后可不能再换了。」 「不会，下次要再换，就是换公司了。」 「嗯？」简学周偏头看她。 「我的意思是，除非白橡把我开了。」 「哦。」简学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那你可得把我巴结好了。」 「姐姐你说。」毕果凑近她，眼睛睁得可圆，「想让我怎么巴结你？」 简学周偏头扫她一眼，笑了笑，没回话。 毕果回归正常的坐姿，直视前方，盯了会车屁股灯，突然反应上来：「这不是回家的路。」 「嗯，把你卖了。」简学周道。 毕果自然是不怕的，简学周肯定是有惊喜要给她，毕果便笑呵呵地等。 车子绕去了河边，在一处望江阁前停下，简学周拿了点东西，带着毕果拾阶而上。 夏天时河边会有烟花看，夜晚凉爽，每一处亭台楼阁里，都挤满了人。 这个季节就不一样了，前后左右就他们两人，裹挟着江面而来的风，有些萧瑟又洒脱之感。 第121页 「怕吗？」黑黢黢的环境里，简学周问毕果。 手就握在简学周的掌心里，毕果真心实意地回答：「不怕。」 「把你一个人扔这。」简学周道。 「只要姐姐你捨得。」毕果毫不犹豫地接话。 又上两阶，到了顶层，风没有了阻挡，更大了些，简学周的声音轻轻和在风声里：「捨不得。」 毕果便在这没什么光的角落，大胆地笑。 夜晚的江，安静地仿佛停滞的大地。简学周不说带她来干什么，毕果便也不问，就算两人在这里站一晚上，她也是情愿的。 过了好一会儿，简学周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抽出两根，递到了毕果面前。 毕果接过来，这才发现，好像是烟花筒。 「我们要自己放烟花？」毕果实在没想到，简学周会干这么幼稚又浪漫的事情，「这里可以放吗？不会被人抓吗？」 「当然不可以随便放。」简学周从兜里掏出两崭新的打火机，「要执照的。」 「你连这种证都搞得到？」毕果一脸震惊加崇拜。 简学周没犹豫，直接点燃了自己手里一只烟花筒，手臂伸直，对向江上的空中。 「搞不到。」随着她话音落下，烟花筒发出长长的哨声，一道亮光闪过，映出简学周笔墨线条勾勒般的脸部轮廓。 毕果呆呆地看着她，没反应上来这话的意思，也忘记了去看绽开的烟花。 时间非常短暂，光芒很快泯灭，又坠入了黑暗。 简学周挺不满意的语气：「花也太小了。」 毕果这时候有心思回她了：「花大了能手持着放吗，多危险啊。」 「你不敢吗？」简学周偏头看向她。 毕果压根没低头看手里的打火机，她所有的视线都放在简学周脸上，只用余光，便随便点燃了捻子。 手臂伸出去，声音与亮光再一次响起，毕果望这简学周再次清晰的轮廓，回答道：「跟你在一块，没什么我不敢的。」 「小狼狗。」简学周低声道，「管理处过来也就十分钟，我们没时间耽搁。」 「哦。」毕果简直被简学周蛊了心神，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十分麻利地拿过简学周手上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地点燃。 「姐姐，你带我来就是放烟花吗？」在爆炸声里她问。 「还赏花，」简学周抬抬下巴，「你往下看看。」 毕果分出点神探头往下看，果然，在亮光升起时，河岸上成片的不知名小花，星星点点，跟烟花落地生了根一般。 毕果很是惊喜：「深秋夜晚开的野花，我真没见过。」 「嗯。」简学周轻轻应声。 「姐姐，就是来看花吗？」毕果挪回视线，还不满足。 「祝贺你，」简学周顿了顿，「责编第一本就首印量惊人，做编辑不到半年就能搭上大神，白橡编辑内部转组第一人，前途无量所向披靡。」 简学周夸完笑起来：「还挺押韵。」 但毕果没接她的话，手里的烟花放完，她迅速把垃圾装进塑胶袋，紧紧攥在手里，道：「姐姐，我们该走了。」 「这么怕？」简学周望了望，「还没听见有人过来。」 「等不及了。」毕果抬手抓住了她手腕，顺着来时路，飞快往下走。 脚步声节奏混乱，等她们下到一楼，没转弯，便听到了迎面的脚步声。 「啧。」简学周拉住了毕果，往另一个方向躲。 她俩还真是及时，这会到了平地，四处都是逃跑路线。 简学周把人拽进一丛矮树后，想顺着石板小径绕到停车的地方去。 毕果拉住了她，一个错身，在简学周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唇便印了过来。 就像所有爱情故事里老套的桥段，到了吻该来的时候，不管是意外还是蓄意，总是精准又甜蜜。 毕果裹住了简学周的唇，柔软得像软糖，压下去又离开，舔一下又松口。 不得章法，细碎混乱，唿吸暖暖地绕在唇边，还要先斩后奏地问一句：「姐姐，可以吗？」 第56章 可以吗？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在心头浇火的时候, 简学周宁愿没有这样的问题。 不需要什么理性, 不需要什么尊重, 冲动就是放肆, 霸道一点也无妨。 她简学周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她既然没拒绝没躲避，哪里还需要这种停顿。 但毕果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的虫, 再持着狼心豹胆的时候，也抹不掉一些微妙的上下阶层。 简学周是她的偶像, 是她敬重的作者, 是她的上司, 于是如此地画蛇添足。 在温暖的手臂和唿吸中，简学周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夜也实在是太黑了, 毕果的睫毛忽闪，恍惚得像是对不准焦距的微弱光芒。 简学周眨了眨眼，蹭在毕果脸颊上, 细小的摩擦，就像夜里的冷风抚上裸露的皮肤。 毕果的唿吸越发热了, 简学周嘴唇阖动, 低声回答她：「不可以。」 毕果倏地抬眼, 简学周的阴影罩下来，在她唇角轻轻一吮。 毕果还待更进一步时，简学周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转身朝前大步走去。 身后不远处有手电筒的光影在晃动，毕果快步跟上去, 一直到两人上了车。 第122页 车门关上，没有尴尬的寂静，简学周道出三个字，车子便转过弯往前驶去。 「安全带。」她说。 毕果沮丧极了，手指紧抓着安全带，反思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简学周现在的态度到底什么意思，那句不可以，到底是最开始的不可以，还是更进一步的不可以。 她的冲动，让简学周噁心了？生气了？还是心动了？ 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但毕果的脑袋里进了浆煳，哪一个都想不清。 她还不敢去看身边的简学周，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去望，生怕得到令人难过的答案。 河边到家里的距离不算太近，行到半途，毕果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慌忙从兜里摸出，看到好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但当下是正等待接听的电话，备註「贺想」。 毕果赶紧接起来，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喂，贺姐。」 贺想开门见山地问她：「你还没到家吗？」 「路上。」毕果顿了顿，「马上就到了。」 「哦，那就好。」贺想道，「大家差不多都到了，给你发消息没回，就打个电话问一下。」 「谢谢贺姐关心，我刚……去买东西，没看手机。」 「嗯，到家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之后，车内的氛围又陷入诡异的宁静。 毕果借着机会，抬眼瞥一眼简学周，解释道：「我们组长的电话，问我到没到家。」 「嗯。」简学周轻轻应了一声，「刚把东西搬过去，就我们组长了？」 是平日里跟毕果说话最常用的语调，故意夹杂点细微的误会用来调侃，让毕果可以放松地多说话。 毕果赶紧笑起来，看向简学周，道：「从答应要我那天起，就是我组长了。」 简学周笑了笑：「真这么讨厌王泽？」 「姐姐难道你很喜欢她吗？」 「不喜欢。」简学周停顿了下，道，「我真正喜欢的人不多。」 话说到这里，车也快到小区门口了。 待会到了家，各自洗漱完会去忙自己的事，再要接起这个话题，就不容易了。 于是毕果嗫嚅两下，还是问了出来：「那姐姐你讨厌我吗？」 车子驶进小区，两人合租的屋子在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车身上坡颠簸了两下，毕果的心随着这节奏，晃悠得要裂开了。 她盯着简学周，这会生怕错过一处细微的表情。 简学周的表情，是笑着的。 甚至在这种眉眼弯弯的笑容中，毕果看见简学周眼角细细的纹路，美丽又真实，像那河岸边大片开放的不知名的花。 车子上了坡，简学周偏头看了毕果一眼，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这话说得突兀，记忆稍有偏差，便会搞不明白缘由。 但自从简学周出现在毕果生活里，关于这个女人的每一处细节，她都被自己反覆临摹，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特别是那些经典的桥段，毕果不仅会刻在脑海里，还会写进小说中。 比如，那个诱人不自知的美艷尤物，衣衫半裸地问她：「你讨厌我吗？」 所以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两人公私混杂地转一圈，各自问过同样的话。 毕果心里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天平从来不是倾斜的问题，而是身份完全调了个个。 曾经的简学周，不管穿着什么，做着什么，在毕果面前从来都是落落大方，坦荡自如。 所以话也敢说，甚至于怎么暧昧怎么敢来，撩拨得毕果一颗小心脏，频繁持久地心动过速。 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呢，简学周对待毕果的态度，开始变得犹犹豫豫，进一步退三步，快到边缘了，又可以一把拉回来。 毕果盯着简学周，突然就明白了，她对简学周是打一开始就热血澎湃，激情四射。而简学周对她，是一点一点，跨过边界。 最初的亲近到底是因为什么，有待继续观望。 但如今的喜欢，大概也是瞒不住的，毕竟这个人在夜晚的风中等她散了饭局，带她去楼阁望江，看天上地上开的花。 车子停了下来，简学周下了车，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而毕果已经得到了答案，嘴角的笑重新挂上来，也不用再逼问，一路禁不住喜悦地蹦跳着上了楼。 她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又变成了那个知足常乐的佛系追求者，甜甜蜜蜜道晚安，爱人就在隔壁，却只躲在被子里偷笑。 当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进这套小屋，世界有了新的颜色，毕果推开了自己新的开始。 火焰组不看远近亲疏，杂志短篇和图书长篇在编辑手里初审过后，统一递到主编邮箱匿名二审。 这一轮，单凭实力说话，会刷下去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再发到组群里，全部编辑进行打分终审。 到了这里，大家集体考虑所有的过稿要求，包括题材的选择，作者名气的带动，以及授权分类优先等等。 外界都传《火焰》的稿子难过，而能过稿的质量也是真的高。 哪怕如今纸媒的销量在逐渐下滑，《火焰》还是保持在行业尖端水准，这和整个火焰组的工作风气是分不开的。 贺想绝对不允许稿件不好看，也绝对不允许互动栏目跟不上潮流。 第123页 如此这般，毕果进火焰两个月，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兵荒马乱。 白鹭的新书最后确认的责编是她和林先两人，一个有经验，一个有闯劲，两人合作，也更能保障这位大神的新书成功推进。 《相思意》上市以后，反响非常不错，递到毕果手上的不仅有加印的单子，还有贺想吩咐下来的第二部 策划。 贺想一向喜欢打造可持续发展的大ip，哪怕《相思意》的销量还算在花泽组，这也不妨碍她借着这个劲头，牢牢地把握以后的商机。 这一点上她和毕果很默契，不仅要极力打造自己手下的作者，还要在尽可能的时候……气死王泽。 除了这两项重点工作，组里日常的收稿审稿，毕果也一个都不能拉。 火焰杂志有ab版，图书数量也一直在公司内遥遥领先。别的组一个编辑手里有两本书在同时进行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而火焰里，短篇每月有递交数量，长篇每月有考核标准。 再加上需要编辑自己撰写的栏目稿，以及轮流值班的官号运营，毕果觉得她就像一台全速开启的机器，不断轮转，无法停歇。 倘若只想做一名普通编辑，那把自己的效率练上去就好很多。 但毕果从来都不是这个目的，她哪怕到了白橡最强的组，也要做最优秀的那个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被看见，才能向通往简学周的阶梯，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些忙碌的时间里，毕果没有精力再去开自己的新文，却又在不断轮转的工作里，觅得了许多关于创作的新想法。 从编辑的角度看创作，再从作者的角度去反思，文章的缺陷和优点会更清晰地方大在眼前。 而接触的平台越多，作者越多，作品越多，就像将看世界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思维变得更加宽广，在每一个缝隙里都有可能爆发更多的灵感。 有许多读者在催她的新文，纪岚偶尔会发消息问她新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甚至简学周，在某个一起吃饭的瞬间，也会突然问起此事。 但毕果没有焦躁，她把灵感都迅速地记录下来，然后让它们在自己的脑海里慢慢地积累发酵。 工作越忙碌，她的底气就越足，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创作体验，就像真正财大气粗的金主，再也不怕自己的财富会干涸。 如此匆匆，圣诞节放了半天的假，毕果窝在家里加班。 第二天，整个编辑大厅喜气洋洋，窃窃私语讨论昨天那半日都去做了什么浪漫或颓废的事。 林先把昨日里公司发的苹果洗干净了拿过来，推到毕果面前：「补补眼。」 毕果把视线从稿件上移开，挑了一个啃了口：「在你眼里什么都能补眼。」 「我是在提醒你，不休息眼睛要瞎了。」林先啧啧出声，「想想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狼人杀上多么活泼可爱的姑娘啊，现在怎么就变成个工作狂了。」 毕果继续啃苹果，笑着道：「怎么，工作狂就不可爱了。」 「可爱。」林先抬手捏了捏她肩膀，「有你在，白鹭这书做得跟开了挂似的。」 「不不不，那是因为有你在。」毕果真心实意道，「出版社那边我真搞不定，那老师脾气太古怪了。」 「清早互吹吗？」豆豆探个头出来瞅两人，「你两这叫双剑合璧，都别瞎谦虚了。」 「哪个jian？」林先问。 「嘿你这姑娘。」豆豆笑得直抖糠。 为了不错过重要消息，毕果在看纸稿的时候，会带一只耳机在耳朵上。 不放音乐，就是为了听消息提示音，这会伴随着豆豆的低笑声，扣扣的提示音短促频繁地响起，毕果望向电脑，公司大群里人事部刷了红红的一片。 是在催元旦年会的节目名单，每个组每个部门都必须出，而且整个公司的节目凑一起，得凑出一场演唱会的量。 一般公司年会哪有这么久，但白橡从多年前开始就这样，传统习俗。 年会时不仅有自己公司的全体员工，还会假模假样地邀请业界同行，这两年还新加入了抽奖读者。 真是太热闹了，大家又不是专业搞演艺的，万一出点岔子，丢人可就丢得太全面了。 所以人事的节目催了有一个月了，临了没几天了，还在催。 小群里的消息也响了起来，毕果点开，就见豆豆一条条往过刷。 嘻嘻哈哈地抱怨，顺便说说往年年会的糗事，一个人就能让一个群热闹得不得了。 毕果见没什么重要信息，便打算低头继续看稿子，眼眸还没垂下去，一个艾特便跳了出来。 豆豆@果果：你知道每隔两年，老大还得表演节目吗？ -嗯？ 毕果回过去一个字，饶有兴趣地皱起了眉。 豆豆@果果：别嗯了，我不信你不知道，今年轮到简总哇，她没跟你聊过这个事？ 毕果老实回答：没有。 林先跳了出来：简总肯定是害羞了。 果果：她要是不想，人事也不敢逼她吧？ 豆豆：人事敢逼简总什么事，但公司的活动，领导总是要以身作则的嘛。 林美丽：而且，通常，老大为了缓解害羞，都会拉别的人一起表演。 豆豆：嘿嘿，美丽你在暗示什么？ 林美丽：我什么都没说。 第124页 又吵吵闹闹一阵子，贺想开完会下来了，大家都正襟危坐，小群里没了动静。 毕果的稿子看得不太流畅，最终还是没忍住，给简学周发了条消息： -姐姐，你节目准备好了吗？ 直到临近中午饭点，简学周才回復毕果到：没有。 毕果乐颠颠地继续发：我帮你参谋参谋？ 简学周回她了个微笑的表情：好啊，午饭来我办公室吃。 第57章 毕果抱着饭盒去了简学周的办公室, 简学周从桌子后面站起身, 对她挑了挑下巴, 示意她关上门。 「关了。」毕果笑着道。 「反锁。」简学周松了松衬衫扣子, 绕过桌子朝她走来。 毕果喉咙滑动，转身速度极其麻利地反锁了门, 然后抱着饭盒期待地望着简学周。 简学周在沙发上坐下，问她：「你要站着吃饭吗？」 「这就开始吃饭吗？」毕果瞪着眼。 「要不然呢。」简学周脸上挂着点调侃的笑意。 毕果十分不情愿地坐下, 打开饭盒：「吃饭没必要锁门啊。」 「哦。」简学周应一声, 看着毕果一一摆开饭菜。 毕果扫了一眼她：「姐姐, 你没去打饭吗？想吃什么，我去打。」 「我可不敢。」简学周顺手拿过毕果手里的筷子, 「让你打饭你可是要咬人的。」 毕果嘿嘿笑, 抬起手肘在简学周胳膊上蹭了一下：「我又不咬你。」 简学周瞥她一眼，迳自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嗯……还不错。」 「吃我的呀？」毕果双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她, 「那我用什么吃呀？」 「那不还有个勺子吗？」简学周指了指。 毕果才不看勺子，毕果继续盯着简学周：「那我想吃土豆丝呢。」 简学周抬手夹了筷子, 递到了毕果嘴边：「张嘴。」 毕果赶忙把嘴巴张到最大, 啊呜一口全吞了。 她这边嘴占着了, 终于不再那么多话，简学周静静地吃了两口饭，一偏头，发现毕果瞪着大圆眼睛脸颊红扑扑地看着她。 「空调温度高了？」简学周问。 「不，害羞。」毕果的脸更红了。 简学周没忍住笑：「羞什么？」 「间接……」毕果抬手指指筷子, 小小声，「接吻了诶。」 简学周心尖轻颤，就像忍不住笑一样，也忍不住这点亲密的冲动。 于是她俯身过去，快速地点在毕果唇上：「好了，该吃饭了。」 毕果满脑子里都是：不想吃饭想吃你…… 但到底是在富强民主文明的总经理办公室，毕果控制住了自己的放浪，吃了一顿透着诡异拘谨，却又你餵我我餵你，无比亲密的饭。 自从之前在江边的亲吻之后，这样的甜蜜就像藏在盒子里的糖，但凡哪件事哪句话触动了机关，便会突然打开，得到奖励。 每一颗都足以让毕果回味许久，每一颗都可以让她重复初见般的怦然心动。 毕果喜欢在忙碌的工作中夹杂着这样的惊喜，两人关系如此暧昧，足够享受甜蜜，却不用对对方要求太多。 当然，毕果偶尔有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因此《同居》在正文完结后，多了好几个不能过审的番外。 晋江发不了，毕果便留下暗号，在微博私信里发送。这波操作本意完全是为了分享，但挡不住如今大家一肉难求的渴望，给她涨了不少粉。 要不是下午上班还有繁重的工作要处理，毕果的番外里又能多一遭办公室avi。 吃完饭毕果收拾了碗筷，洗完饭盒后又对着自己的脸泼了两遍冷水。 这才湿漉漉地把思维拉回正题，重新回到办公室里问简学周：「姐姐，节目你打算怎么办？」 「你有什么想法？」简学周问。 「啊，我想看到你唱歌跳舞说相声，不管什么都可以。」毕果眼里冒着星星。 两人认识这么久，毕果还没有机会解锁简学周的才艺技能。 「你会？」简学周挑了挑眉。 「嗯？」毕果道，「唱歌这种事大家都会，就看什么程度了，跳舞我肢体不协调不行，相声哈哈哈姐姐你有兴趣吗，我可以给你写本子啊。」 简学周自动忽视了她后半句，道：「那就唱歌吧。」 「啊，姐姐你准备唱哪首？」毕果掏出手机打开音乐app，「可以先挑写备选的。」 「你能唱什么？」简学周问。 「嗯？」毕果愣了愣，而后笑起来，「嘿嘿，姐姐你是不是想拉着我一起表演？我听他们说，领导害羞都要拉着其他员工的。」 「嗯，」简学周四平八稳地回答，「我害羞。」 这其实也是毕果提这事的目的，她凑到简学周跟前抱住她的胳膊，仰头望着她：「姐姐我告诉你啊，我们组长催了我们一个月了，最后都没能催动我准备节目。你说到时候咱两一起上台了，她会生气吗？」 「不会。」简学周勾了勾唇角，「这是你们火焰的光荣。」 「哈哈哈哈哈……」毕果一通傻乐，「姐姐我们要合唱吗？合唱的歌都情啊爱啊的，真不好意思啊，嘿嘿嘿。」 「你选。」简学周十分纵容。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毕果脸上的红晕好久都没下去。 林先最初以为她感冒了，摸了好几把毕果的额头，后来看着毕果带着耳机时不时傻笑，终于觉察到了点异样的味道。 第125页 恋爱的酸臭味，林先有许多猜测，哪个都不敢直接问出来。 于是只能长嘆一口气，私戳豆豆怼了他好几句，心下才舒爽起来。 下午下班前，人事部又一次在公司大群里催节目单。 毕果知道简学周的节目肯定现在不会公布在群里，但她参与简学周节目这件事，最好还是跟组长报备一下。 于是私发消息给了贺想，贺想的反应非常地自然，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惊讶，表示非常支持毕果的节目，让她好好排练，别到时候拖了总经理的后腿。 毕果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要努力做到最好。 她大概是全公司最适合和总经理共同表演的人了，因为她们有很多的排练时间。 回到家吃过饭以后，简学周可以窝在沙发上，听她一遍遍地唱歌，不厌其烦地矫正，哪怕临了了换曲目，也一点都没有焦躁生气。 那面带微笑的样子，仿佛把端正站在客厅的毕果，当电视机看。 毕果愿意被她看，那双漂亮眼睛落在她身上，每一寸，都像温柔的爱.抚。 这甚至让毕果后悔，没有早点去问简学周节目的事情，那样，她们的排练时间就可以提前一些，这样独特的情趣体验，就可以更长一些。 不像如今，连个周末都过不了，年会便要正式开始了。 这一天，公司早早地放了假，给大家充足的准备时间。 毕果没有搞夸张的演出服，她们的歌曲最后定得简单，日常服化道就可以。 大家赶往年会酒店时，毕果偷偷避开了众人，拐去停车场上了简学周的车。 到底还是有些兴奋和紧张的，车子行驶了一半的路程，毕果都在唠唠叨叨地说话。 说工作上的事，说待会的流程，最后说得自己手心冒汗，还怪车内暖气太足了。 简学周嘴角一直微微翘起，时不时看一眼毕果，接她两句话，温柔得不像样。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简学周的电话响了起来。 毕果闭了嘴，稍稍拉远了点距离，怕影响简学周接电话。 简学周看了眼手机屏幕，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戴上了耳机，道：「餵。」 那边说了什么，毕果听不见，但她的视线注意力都在简学周身上，几个简单的应声和回答中，毕果清晰地看出简学周的情绪变了。 电话挂断之后，简学周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挺久没说话。 之前轻松愉悦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殆尽，绿灯亮起，车子拐过了弯，毕果才发现，尽管一路叽叽喳喳的是她，但简学周始终才是主导氛围的那一位。 毕果忐忑地等了一会，哪怕如今她对简学周的工作和私人生活都更加了解了，此时此刻，却还是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学周身上鲜少有这样的情绪，似乎是苦恼，又似乎是忧愁，还有些真真切切的无可奈何。 毕果终于开口问道：「姐姐，刚才是谁打电话呀？」 简学周有瞬被惊醒的表情，顿了顿，偏头扫了眼毕果：「朋友。」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毕果继续追问。 「没，没什么事。」 「那他是要过来参加年会吗？」 「啊？」简学周突然一脚剎车，「为什么这么问？」 毕果没想到简学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简直是慌乱了。 她皱起了眉，认真望向简学周：「刚才电话里你问了什么时候到。」 「哦。」简学周应了声。 「所以到底是谁？」毕果没法想像，「是谁竟然让姐姐你害怕了？」 第58章 夏玲能提早来到虹城, 纯属意外。 合作的工厂迎来了临时整顿, 原本两天的考察时间, 便变成了夏玲的探亲假。 原本也是要来的, 趁着元旦假期，和简学周、毕果吃顿饭, 有了和简学周这半年的交流，夏玲觉得这顿饭应该会吃得很和谐。 但现在, 她有些忐忑。 一顿饭和待三天完全是两个概念, 夏玲甚至不确定, 自己该去住酒店，还是找毕果。 以毕果的脾气, 客气倒是会挺客气的, 但母女之间需要的是客气吗？夏玲只怕一句话说不好，一件事做差了，两人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好在有简学周在, 给她打过电话以后，夏玲心里安定了许多。 毕果是自己的女儿, 但如今的毕果在想什么, 要什么, 简学周一定比她清楚许多。 这个忘年之交的好友，一直是夏玲朋友圈中的奇蹟，两人的生活天差地别，这些年却从来没有断过联繫。 特别是她拜託简学周照顾毕果之后，毕果进了简学周的公司, 成为了两人之间永恆的话题。 面前的咖啡已经放凉了，夏玲没有在意。 她在翻看手机里毕果的照片，大多数都是简学周这半年发给她的，夏玲闲来没事便会反覆看几遍，看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胖了还是瘦了，开心还是不开心。 二十分钟后，夏玲去洗手间整理了下自己的头髮，还好，脸上的皱纹虽然多了几道，头髮却还是黑亮茂密的。 她这个年龄，本来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化妆。这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让自己皮肤白一点，唇色红一些。 气色好了，显年轻。夏玲抿了抿唇，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对。 第126页 她要见的是自己的女儿，她不需要在女儿面前显年轻，大概岁月的痕迹反倒能激发点毕果的感情，让她多和家里联繫联繫。 想到这里，夏玲微微蹙了蹙眉，出了洗手间，重新回到座位上。 没多久，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简学周一如既往地漂亮，每次都能让夏玲惊艷到。 两人的目光对上，夏玲站起身笑了笑，简学周快步朝她走来，夏玲望了望简学周身后，没看到人。 心下有点点难以掩盖的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况且，这会见不到，待会总能见到的。 夏玲迎上一步，笑着道：「学周，不会耽搁你事吧？」 「不会不会。」简学周抬了抬手，「姐，坐。」 夏玲重新坐下，简学周问她：「饿不饿？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年会那边他们还在准备，等能吃上饭就很迟了。」 「你们这年会办得可真大，我刚才过来看到不少拿着书的读者。」 「还行，每年都这样。」简学周笑了笑，「吃甜点吗？如果想吃饭，我们去楼上的湘菜馆，味道不错。」 「就吃点小东西吧。」夏玲顿了顿又道，「你肯定要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不忙。」简学周点了点吃的，「好久没见了，想跟你聊聊。」 「天天微信聊呢。」夏玲嘆口气，「不过聊的都是那小崽子。」 「最近生意怎么样？」简学周问，「株城那边的工厂还过去吗？」 「等他们检查完吧，还是得过去看看的，不亲眼看，没法放心。」 「对，有多大厂房，多少台机器，产量怎么样，全得自己去看。让他们自己报，能吹出花来。」简学周道，「株城离得近，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得元旦假期后了，你不得上班吗？」夏玲问。 「我时间比较自由。」 「哈哈哈，对，总经理呢。」夏玲调侃了一句，话题还是没控制住熘了过去，「果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挺好的。」简学周回答得很简单。 夏玲等着她多说两句，简学周在她面前并不是话特别少的人，但几秒钟过去，简学周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的意思。 夏玲心里有些不安，生怕毕果惹事，让简学周讨厌了。 「那个，学周啊，姐真心实意地跟你说，毕果进了你公司，你就把她当个普通员工看。」夏玲抬手握了握简学周的手，「该罚罚，该骂骂，如果她不好好上班，开除了也没事。」 简学周抬眼看了夏玲一眼，又垂眸下去，最后笑了笑回她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毕果很能干，这样的员工，没人捨得开除的。」 「是吗，我就怕她给你添麻烦……」 「姐。」简学周突然叫了她一声。 夏玲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简学周看向她的眼神很认真，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笑了笑，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那么僵：「怎么了，你说。」 简学周笑得似乎比她还僵硬：「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问。」 「你和毕果，到底是因为什么？」简学周顿了顿，「闹矛盾闹了这么多年。」 夏玲哽住，抬手抓过了一旁放着的包，扯了扯嘴角，低头翻起来：「我给你带了个小玩意，你肯定喜欢……」 「姐，你要是不说出来，问题就永远没法解决。」简学周的语气有点干，「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了，毕果工作以后，能见的时间本来就少。」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的。」夏玲还在找东西，「没办法的事。」 「是因为她的性向吗？」简学周道。 这句问话就像个暂停键，一下子停止了夏玲所有的动作。 她的手愣在包里，眼神黏在手上，大脑一时间也停滞了思考。 自从毕果高三那年，对她吼出「我喜欢的是女生！我喜欢女生！天生的！」，夏玲便对这个话题敏感到了极致。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同性恋的存在，她也并没有厌恶这个群体，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这些年，她一边担心着毕果，一边思考着「同性恋」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上网查了许多资料，看了许多视频，总结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平等的爱」，而是「不一样」「歧视」「不健全的群体」「不被认可」「无法拥有国家承认的婚姻关系」「无法拥有下一代」…… 夏玲至今都没办法接受，这些词全都砸在毕果身上。那个她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孩子，就因为一个突然降临的「同性恋」身份，成为在人群中逆行的人，成为要遭受更多痛苦的人。 就像一个火坑，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跳下去，但那孩子这些年始终在用行动告诉她：我已经在坑里了。 夏玲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把她拉上来。 她期盼时间一年年过去，毕果长大了，看得更明白了，然后愿意向她递出求救的手。 那时候她一定会握紧毕果的手，带她脱离痛苦，带她回到永远是港湾的家。 在这之前，夏玲会一直保守着秘密，守着那条退路。 但事不如人愿，简学周当着她面，问了出来。 有一瞬，她本能地后悔让简学周去照顾毕果，让毕果进了简学周的公司。而后她的理智便彻底地回归，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毕果做了什么，让简学周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第127页 甚至不能算是疑问，毕果性向特殊这件事，在简学周的话语里是个既定结果，简学周问的只是，她和毕果的矛盾，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夏玲闭了闭眼，她将包放到一边时，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无法去直视简学周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惊讶和鄙夷。 「毕果做了什么？」夏玲开口，声音很低。 有一瞬尴尬的静默，夏玲抬眼去望简学周的表情时，看到了一丝与她同出一辙的紧张。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花了，但其后简学周说话的声音有点紧，眼神有些晃，身子甚至都绷直了。 夏玲顿了顿，好久才反应上来简学周刚才说的是什么。 她难以置信，觉得手脚发凉，脸上又燥热。 这是恐慌和愤怒，还有浓重的羞耻夹杂在一起导致的结果。 她颤抖着声音，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简学周深吸一口气，看着夏玲，重复道：「我说，毕果没做什么，是我，喜欢上她了。」 第59章 年会进行到一半时, 毕果还没有看到简学周。 她有些担心, 虽然简学周在到达酒店时就解释了自己有点私事要处理, 但处理了这么久还没处理完, 对于毕果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舞台上很热闹，市场部在表演小品, 淳朴的演绎本来就是一齣喜剧，逗得台下一片欢乐。 因为有很多读者在, 编辑们背着偶像包袱, 一个个端庄甜美, 温柔幽默，整个会场十分和谐。 毕果的心思却没在台上也没在台下, 甚至都没什么心情参加抽奖。 她的眼睛始终360°地上下左右环绕, 搜寻着简学周的身影。 没什么结果。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到了一个优秀员工的颁奖环节。 毕果撞了撞身边林先的胳膊，俯身问她：「颁奖不是总经理来吗？」 林先笑着揶揄她：「领导那么多, 你就惦记着简总啊。」 「简总是最高领导啊。」 「上面还有董事呢。」 「董事来了？」毕果又全方位扫了一遍。 「没吧。」林先道，「我也不认识。」 于是毕果对于简学周去见的人的猜测又多了一重。 能让简学周害怕的人不多, 反正毕果平日里没见过, 便只能靠普通人的逻辑推测。 离她和简学周的节目不远了, 毕果有些焦急，手机来回地按亮又按灭。 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毕果一喜，低头的一瞬，这喜悦便变成了疑惑和紧张。 是妈妈的电话, 因为直接的沟通总是会引发吵架，所以有很久，家里有事找她都是微信联繫。 直接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这让人不安。 会场里面很吵闹，毕果给林先示意了一下，拿着电话快步出了会场。 到了安静的走廊，她接通了电话，道：「妈，怎么了？」 夏玲问她：「你在哪儿呢？」 这声音有点冷，有点颤，让毕果的心脏慌乱地跳了起来：「在虹城呀，我们公司今晚开年会。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我们公司」四个字非常亲昵，就像这才是她最后的归宿。夏玲胸腔里憋着的那股酸涩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上了鼻腔。 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像个怨妇一般哭哭啼啼，但开口说的话，已经不由她的理智控制了。 「果儿，你回来好不好？你回家，你回家妈妈给你找好工作，给你找男朋友……」 「妈，你说什么呢！」毕果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我的情况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找男朋友，我不会结婚！」 夏玲所有慌乱的絮叨便都压回了喉咙里，扯得她嗓子难受，再发不出一个音。 这里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商场里来来回回的人都可以看清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夏玲抬手捂住了脸，很快掌心便变得湿润。 几秒的静默后，毕果的声音低了下来，还是那句：「妈，你怎么了？」 夏玲没法回答，毕果又问：「妈，你在哪里？我爸呢？」 夏玲快步走到了一旁的洗手间里，关上门，好久才回答道：「我在虹城。」 电话挂断以后，毕果快速回到了会场。她直接去了人事那边，看了下表演的具体时间，然后跟人事沟通，能不能把节目往后挪一挪。 人事的小妹妹一脸为难：「主要是你的节目，是和简总一起的。」 「你有联繫简总吗？」毕果道，「她好像没在会场。」 小妹妹站起身来回瞅了瞅，的确没看见人。 「那我跟简总联繫一下。」小妹妹道。 「你就说我有急事，她应该会同意的。」毕果急着出去，拍了拍小妹妹的胳膊，热切道，「拜託了啊。」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不管今天这节目能不能表演，毕果总不能把老妈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城市。 出了会场大门，毕果抄最近的路奔向电梯。 刚按了下行键，右侧电梯的门便打开了，毕果闪身过去，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熟悉的味道，是今天晚上一直没能见着的简学周。 要不是事情实在紧急，毕果真想埋在这个怀里好好吸两口，她抬头望向简学周，道：「姐姐，我们的节目推迟一些可以吗？」 第128页 「可以。」简学周的声音有些干，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这边你不用管。」 「你接到人事的电话了？」毕果问。 简学周「嗯」了一声，但话音还没落，电话就响了起来。 简学周掏出了手机，毕果看到了手机上人事小妹妹的姓名备註。 一个还没来得及成形的谎言便被如此轻飘飘地揭穿了。 毕果的脑袋里有山唿海啸之声掠过，一瞬间奔涌向她的东西太多，毕果不知道该先抓哪一个。 她呆呆地看着简学周，眉头皱起来，半晌，才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简学周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毕果闭了闭眼，觉得头有些晕：「姐姐，你之前去见的人，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简学周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看着她的眼睛：「毕果，跟你妈妈好好谈，不要冲动。」 「啊？」毕果彻底僵住了。 「你去吧，节目这边不用操心。」简学周挪开了视线，转身按了电梯。 在下一趟电梯到来之前，毕果的大脑倒带了与简学周相识相处的整部电影。 把所有不可思议的好运都撤去，回到最开始，用理智解决最初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来和我合租？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 我哪里有什么资本能获得你的青睐？ 所有盲目的爱，终有原因。 毕果眨了眨眼，在电梯打开的瞬间，抬眼看向简学周。 简学周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毕果一点都看不清。 她其实从来就没看明白过简学周。 但她还是问了出来，死就要死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姐姐，你认识我妈妈？」 简学周越过她一步，抬手帮她挡住了电梯门，几不可闻地应声道：「嗯。」 毕果走进电梯，盯着她：「我妈妈让你照顾我？」 「嗯。」简学周收回了手，电梯门开始关上。 毕果看着那道缝越来越小，嘴唇嗫嚅，最后还是差了点勇气，没有问出最后一句。 ——那你对我的好都是因为「照顾」吗？那我对你做的所有无耻的事，都是强迫吗？ 电梯下行的时间不到一分钟，毕果的世界彻底颠了个倒，熬成了一锅粥。 现在，她也不用猜测为什么妈妈的情绪不对劲了，夏玲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她们之间永恆的矛盾，她的家庭唯一的伤痕，就是她的性取向。 又是这个问题，毕果走出电梯时，手心开始发汗。 等她到了约好的商场大厅口，手脚又开始发凉了。 湿乎乎地黏了一身，非常不舒服。 这导致她见到夏玲时，反应了好几秒，才叫了一声：「妈。」 夏玲的眼睛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 毕果对这样的情绪并不陌生，夏玲在她面前哭过很多次，悲伤的，愤怒的，绝望的，甚至怨恨的。 毕果每每看见都心如刀绞，但她无法妥协。 不是她不愿意妥协，是命运安排的既定事实，让她无法妥协。 她就是喜欢女生，她是纯粹的同性恋，只对女生有感觉，她有什么办法呢。 毕果垂下了眼，问夏玲：「妈，你从哪里过来的？」 夏玲的情绪没有了之前电话里的崩溃，她甚至笑了笑，走过来拉住了毕果的手腕：「到株城谈工厂，离得近，就过来看看你。」 「你也没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毕果顿住了。 夏玲是没提前跟她说，但一定提前跟简学周说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年会酒店旁的商场里，这么地具体而准确。 毕果的脑袋实在是乱，只能先把这些都挥到一边，话转了个弯，做看起来最正常的事。 「你吃过饭了吗？」毕果道，「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们年会，顺便吃点东西。」 「我不饿。」夏玲道，「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起码还得四十来分钟吧。」毕果硬生生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还有个节目没有表演。」 「那我去看看。」夏玲道。 「好。」毕果也不知道把人带过去对不对，之前和简学周有限的交流时间里，她陷在震惊中，并没有来得及问简学周，同她妈妈说了什么。 但一定跟那些事情有关，不然夏玲在电话里的情绪，不会那么反常。 简学周告了什么状，简学周如何阐述毕果加在两人身上的暧昧，简学周有没有觉得被人写进书里，变态又噁心。 当带着夏玲来到会场外时，毕果紧张得快要吐出来了。 她向自己的胸口狠狠砸了一拳，迫使自己冷静一点，在这早已破裂扭曲的事实面前，粉饰一道薄墙。 毕果带着夏玲，一直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拉开凳子安排夏玲坐下，并向林先做了介绍。 林先很会说话，在这样热情洋溢，一口一个「阿姨好漂亮」的女孩面前，夏玲坐端正了身子，弯起嘴角，把所有的情绪都隐在了身后。 毕果望向领导们的席位，这次简学周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哪儿都没去。 时间太巧了，没来得及有一个对视，舞台上的主持人便笑着道：「接下来的节目，大家鼓掌可得有多少劲使多少劲，不然小心你们的年终奖哦。」 第129页 台下立刻起闹起来，喊声，口哨声，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汹涌得淹没了一切。 毕果没再听见主持人的报幕，她看着简学周起身，看着她被众星拱月般地推上了台，然后站在了话筒前，耀眼夺目。 她抬了抬手，轻轻咳了声，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这个优秀的上司，更加优秀的一面。 简学周终于望向毕果，眼神晃了晃，道：「我的小可爱，你还不上来吗？」 毕果如芒在背，她不敢去看身侧的母亲。 简学周顿了顿，唇角的笑淡去，让接下来轻声说出的话，去了这个场合该有的调侃轻浮，多了些隐秘的认真。 「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没你我可不行。」 第60章 一向高冷的总经理说出这种话, 尖叫声掀翻了屋顶。 实在是太反常了, 就像一道默认的指令, 简学周告诉大家, 今晚是自由的，随意的, 可以放肆的。 角落里传来的口哨声响亮，有人用花筒喷出亮闪闪的绚烂碎片, 也不管四周是谁, 落了一头一身。 毕果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喊她的名字，喊得她头脑发热, 穿过人群时, 几乎同手同脚。 如果不是简学周一直认真地看着她，毕果会觉得这短短时间里无以復加的混乱，只能是一场梦境。 到了舞台边缘, 简学周沖她伸出了手。 这种平日里十分平常不过的举动，这会都像是寓意深刻的爆点, 惹得底下声浪一波又一波。 毕果握住了简学周的手, 轻轻跳跃, 和她站在同一簇灯光之下。 再往下看去，一切尽收眼底。 熟识的同事，陌生的读者，亲近的朋友，角落里的仇敌…… 还有那摞起来的巨大书塔, 毕果责编的《相思意》在距离塔尖极近的位置，封面加叠，熟悉又陌生。 那是荣耀，所有她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荣耀。 简学周将话筒递到了她手上，毕果再去看见夏玲，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羞耻的。 她独立，聪明，自信，漂亮，她善良，进取，积极生活。 她喜欢女生没什么错，她爱上简学周所以去追求她也没什么错。她毕果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二岁年华，却从来没做过后悔的事，从来都无愧于天地。 毕果偏头看向并肩而立的简学周，笑着道：「我怎么会扔下你呢。」 台下吼叫声都已经不够了，有人在用力地砸着桌子。 毕果又道：「我永远都不会扔下你的。」 再曲折，再艰难，我都没有停止过向你而去的脚步，并永不停止。 简学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看着毕果，有些怔愣。 毕果知道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简总难得有呆住的时候，她得救场。 于是她重新望向台下，对所有人道：「我是毕果，编辑果果，来白橡……」 她伸出手指算了算，笑道：「刚好五个月零二十天了。」 「520之前，我坐在咱们二十六楼的会客室里，被人事部的漂亮姐姐问，你为什么选择白橡。那时候我就当着简总的面，告诉她……」毕果顿了顿，看向简学周，「因为这里有我的偶像。」 「哦，对了，这话我好像在某次晨会，被简总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毕果笑着道，「那么今天我要嘚瑟的是，我的偶像一个人上台有些害怕，所以拉我来给她撑场子啦，这是我何等的荣幸啊！」 台下笑声沸腾，毕果鞠了个躬，道：「谢谢大家，五百二十天后，我依然深爱我们的简总，爱白橡在座的每一位同事，爱远道而来支持我们的读者，还有台下……我的妈妈。」 毕果鼻子有些酸，她看着夏玲，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着她望向那个方向，毕果道：「羡慕我吧，有谁能把妈妈带来看自己在公司年会即将出糗的表演呢，我爱她，所以接下来，不管我唱得怎么样，给我最热烈的掌声好吗！」 掌声四起，夏玲没有离开，也没有愤然的表情。 她甚至笑了笑，毕果隔了老远，隔着灯光的明暗差异，仍然看见了这个笑。 突然心里便松了一片，她转头去找简学周，准备向后台示意伴奏可以开始时，发现简学周不见了。 毕果愣了愣，简学周的声音响在音响里：「这呢。」 毕果望向另一边，震惊地瞪大了眼。 大概是上个节目还没撤下去的架子鼓，简学周坐在鼓架后，将手里的鼓槌轻轻抛起。 「来点刺激的吧。」她道。 谁都没想到简学周还有这方面的技艺，台下年轻的编辑和读者们，要疯了。 毕果这个时候却奇异地克制住了满腔热爱，满脑袋里都想着，突然来这么一出，原来的伴奏行吗？还行吗？ 那简学周到底还唱不唱歌啊？她们排练了这么久，这个人也太浪了吧。 然而一切都不由她了，伴奏已经开始了，简学周的手落下，毕果下意识地蹦出了第一句。 「you think i\m pretty，without any makeup on……」 为了符合年会的氛围，选歌十分欢乐、甜蜜且大众。 毕果承认最后决定唱这首歌有私心，但现在，绕过混乱的一圈，毕果看着将鼓槌抡到让人想要尖叫的简学周，明白这点私心彻底变成了狂欢。 第130页 意料之外，有些荒诞，仿佛小说里才能出现的浪漫情节，毕果突然想要再给《同居》加个番外。 不，大概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写出简学周的十分之一。 也无法写出，爱简学周的十分之一。 毕果和简学周的表演将整个年会推到了高潮，流程安排得也真是巧，接下来就是最大的一轮抽奖，和「年度图书码洋三甲表彰」。 毕果运气爆棚，抽着了个二等奖，还没下台，又被主持人叫上去，接着领奖。 《相思意》的销量稳居季军，而白鹭新书的首印无可限量。 毕果之前老想着，到了这春风得意的时刻，她一定要好好看看王泽的脸色。 但真到了这一瞬，她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和目光。 她要去看简学周脸上有没有骄傲之情，她要去看妈妈有没有一些释然。 她承接幸运和祝福，想要所有她爱的人都开心。 年会结束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夏玲并没有提前离开，她一直等着毕果。 毕果在台上时她就静静地看，毕果下了台坐到了她身边，她就摒弃一切杂乱的思维，静静地感受两人难得的亲近。 自从那一年的争吵之后，毕果所有人生的重要时刻，夏玲都错过了。 通知书到的那一刻，上大学的第一天，毕业典礼，工作。 这场晚会，夏玲想到的最多的，不是要劝简学周放弃毕果，也不是劝毕果放弃自己的性向，而是很多很多年前，毕果的作文得了全市竞赛一等奖，小布丁一样的稚嫩孩子，站在演讲台上，朗诵那让人骄傲的文字。 自己的女儿有着什么样的天赋，妈妈最知晓。 自己的女儿可以有多优秀，妈妈也最知晓。 甚至当简学周对她说出那句让人震惊的话以后，夏玲的心底深处也能冒出一句：本该如此。 两个有着共同爱好的人，两个同样优秀善良的人，多年前被自己亲手种下羁绊，如今相互吸引——你知道的，本该如此。 出了酒店以后，冬天的风便有如实质地刮在脸上了。 一下子涌出来的人太多，交通不便，毕果挽着夏玲的胳膊，一边打开手机软体，一边道：「妈，这会车不好打，我们可能得等会儿。」 「没事。」夏玲道，「不急。」 毕果点点头，手机页面突然转换，简学周的电话跳了出来。 备註太羞耻，毕果怕妈妈看到，瞬间接起了电话。 「姐，简总……」嘴巴打了个绊。 夏玲看了过来。 「啊……我们在酒店门口……要，要吗？不用了吧……哦哦，好，行。」毕果放下手机，转头小声问夏玲，「妈，简总正好顺路，我们坐简总的车可以吗？」 夏玲淡淡道：「可以。」 毕果挂了电话，忐忑重新涌上来。 一直和妈妈待在一起，毕果没法跟简学周沟通，了解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两分钟后，车停在了路边，毕果和夏玲上了车，简学周态度温和地问了两句话，三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只掌握了事实的一半，所以谁都不敢轻言。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却并没有开进熟悉的停车位。 简学周在楼下停了车，道：「今天辛苦了，你们早点休息。」 毕果欲言又止，简学周对她点了点头，毕果只得跟随夏玲下了车。 车窗关上，简学周的倒车技术一向好，很快打过个弯，又开出了小区。 于是毕果如今获得的一条准确信息就是，妈妈不知道简学周同她住在一起，而简学周也决定掩盖这件事情。 至于到底掩不掩得住，就全看毕果了。 毕果很想咬人。 抱着简学周的胳膊狠狠咬两口，让她说明白，到底和自己的妈妈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她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忙不迭地按电梯，等到了楼上，电梯门一开，毕果快速冲出去，掏出钥匙就是个戳：「妈，妈，你能稍微等两分钟吗，我屋子里太乱了，我收拾一下，马上，马上就好。」 夏玲没应声，毕果傻笑两下，闪进身，没敢关门，只是轻轻地合上。 夏玲没进去，毕果快速地在客厅厨房和洗手间里转悠了一圈，把明显属于简学周的痕迹，全都处理到侧卧去。 侧卧的门得反锁住了，客厅里简学周的书，只能期望妈妈没什么兴趣翻了。 毕果狂奔了两趟，深吸一口气，快速去打开了大门。 夏玲问她：「好了吗？」 毕果发挥自己的演技：「就，把脏衣服扔洗衣机了，其他的来不及……」 夏玲进了屋子，语速很慢地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毕果紧跟在她身后，随着她的目光胆战心惊。 也只有到这种时候，毕果才发现，简学周留在这屋子里的痕迹，不是三两下就可以收拾干净的。 玄关鞋柜里一打开就会暴露的高跟鞋，客厅茶几下昂贵的钢笔，空气里香水的味道，厨房里毕果从来都不会用的餐具。 夏玲参观了一圈，毕果捏着把冷汗，甚至想干脆快点被发现得了。 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前面是悬崖还是火坑，跳就是了。 但夏玲不发一言，她放下了行李，只道：「我去洗一下。」 第131页 「嗯嗯。」毕果又想到了洗手间里的毛巾和护肤品，「那个，妈，你刚才吃饱了吗？要么我们点个夜宵？」 「饱了，我困了，洗完就睡。」夏玲将浴室的门关上，「把侧卧收拾一下，干净的床单被罩有的吧？」 侧卧的床何止干净，还温柔又香甜，毕果没法收拾，嗫嚅道：「那间房门锁坏了，打不开了，妈，你跟我睡吧。」 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应声。毕果转了两圈，跑到卧室关了门，给简学周发消息。 脑子太乱，三两句话说不清，便只捡最火烧眉毛的问： -姐姐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你知道的吧？ 简学周很快回她： -知道。 毕果深吸一口气，手指混乱地打字：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这次正在输入持续了短暂的时间，毕果盯着手机屏幕，觉得眼睛有些花。 消息终于跳了出来，毕果瞪大了眼睛，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你记住是我先喜欢的你，是我追的你，就好了。 第61章 元旦三天假期, 毕果和妈妈待在一起, 天气好了就出门逛逛, 天气不好时就窝在家里。 大概是某些事情太过于令人震惊, 两人都需要时间接受，于是这三天, 非常默契地避而不谈。 明明是惊涛骇浪之下的宁静，却竟然意外地开创了这几年来, 母女两最好的相处模式。 夏玲会问问毕果工作上的事情, 毕果这半年也算是过得精彩纷呈, 于是挑挑拣拣说一说，还挺够两人乐呵的。 侧卧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到了第三天晚上, 夏玲看完两集电视剧，关了一切吵闹的声响，站在了那扇门前。 毕果刚拿着饮料从厨房出来, 望见这场景，吓得脚下一个趔趄。 「妈, 」她梗着声问, 「怎么了？」 「该说说了。」夏玲道, 「明天你上班，我上飞机，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过年放假就回去了。」毕果道。 「还有一个多月呢。」夏玲看着那扇门，「一个多月可以发生很多事。」 毕果先把手上的饮料放下，免得自己待会跟电视剧里似的摔碎杯子。 她走到了夏玲跟前, 难得的服软道：「发生再多的事情，我还是你的女儿，你还是我妈呀。」 「嗯。」对于这点，夏玲倒是没什么异议，她抬了抬手，直接道，「学周住这里吧？」 「啊……妈……」虽然早就心知肚明，毕果还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好接。 「能进去看看吗？」夏玲转头问毕果。 「啊，这个……」 「如果她在这里，会邀请我进去坐一坐的。」夏玲道。 毕果低了头，知道该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于是上前一步打开了门。 属于简学周的风格，属于简学周的气味，对于夏玲和毕果来说，都很熟悉。 简学周的房间里，多一半是书，少一半是衣柜里塞得满满的衣服，单见着她的样子，很难把她和朴素的科幻作家联繫在一起。 太过于漂亮了。 夏玲拉开书桌前的凳子坐下，看着桌上被书压着的稿纸：「我过来得早，耽搁她事了。」 毕果顺口接了句：「没事的。」说完才发觉自己没资格说这话。 于是乖乖地闭了嘴，静静地站在一边。 夏玲道：「你记得你小时候见过学周吗？」 毕果愣了愣：「不记得。」 「也是。」夏玲笑了笑，「那时候的学周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刚上大学，一个文学系的女孩子穿得跟个体院的男生似的。」 「她有像男生的时候？」毕果很惊奇。 「对啊，一身黑乎乎的运动服，短髮，身子又特别挺拔。」 毕果笑起来：「想像不出来。」 「这里面有你妈妈我的功劳。」夏玲顿了顿，有些恍惚，「说起来也是好笑，我俩还是笔友认识的。」 「笔友？？」这个词可真是太老派了，毕果扯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夏玲面前。 夏玲看她一眼：「你文章写得好，多一半是天赋，少一半是我喜欢文学，从小让你看了不少书。」 「这我记得，别人家小朋友爬城墙烧火过家家，我都是坐院子里看书。」毕果想了想，「妈，你那时候还写写散文的，对吧？」 夏玲嘆了口气，摆摆手：「很多年了，后来就只看不写了。在杂志上看到学周的小说，觉得她写得实在是好，就写了封信到杂志社，没想到真交到她手里去了。」 毕果笑起来，等着妈妈说更多。 夏玲很是感慨：「那个时候你偶像已经发表了不少文章了，但能直接地和读者交流的机会不多。我那封信写得挺长的，大概也是因为我年纪大吧，她觉得有意思就回了信。」 「你来我往了几次，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来她寒假，就过来玩了一趟。」夏玲道，「多漂亮一姑娘啊，多年轻多有才华啊，我也没其他本事，就变着法让她穿漂亮衣服。」 「待了多久啊？」毕果觉得很是可惜，「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就见过两面吧，你爸带你回老家了。」 「哎……」毕果轻轻嘆了口气。 夏玲回过神，语气有些复杂：「你嘆什么气，现在见得还不够多吗？」 第132页 「够够够。」毕果忙不迭应声，顿了顿，抬眼瞅了眼夏玲，小心翼翼道，「妈，你也挺喜欢简姐姐的呀。」 「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她了？」夏玲看着毕果，「我俩忘年交这么多年还没散，我能不喜欢她吗？」 「诶，对。」毕果没忍住，「不会有人讨厌她的，她特别好。」 「所以你跟我说实话。」夏玲突然道，「是不是你把她带坏了？」 毕果心里一阵咯噔，唰地站起了身：「妈，这怎么能是带坏呢！」 「学周这么多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突然就变成同性恋了？」夏玲瞪着毕果。 「简姐姐她没谈过恋爱？」毕果硬生生把一句「靠」憋了回去，「她这种条件，怎么会没谈过恋爱？！」 「你不知道她没谈过恋爱？」夏玲也站了起来，「你不知道你就把她往歪路上带。」 「妈，歪不歪咱先不说，你觉得简学周是会被人随便带坏的人吗？」 「怎么能直接叫名字！」夏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叫我姐！你得叫她阿姨！」 「她就大我七岁，怎么能叫阿姨呢！」毕果知道称唿这事不能妥协，妥协了就太像□□了，于是越急脑子转得越快，「她十年前去咱家的时候，难道你让我叫她阿姨了吗？」 夏玲被噎住，干脆一巴掌挥在毕果胳膊上：「就你能说！」 毕果把胳膊伸过去：「妈你多打我几巴掌吧，虽然这事在我这里没什么错，但我能理解你接受不了。」 「是我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吗！」夏玲声音提高起来，还真又抡了一巴掌，「我不接受的事多了，你按我说的做了吗！」 「那您说是什么问题？」毕果道。 「问题多了！」夏玲气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里都是问题！」 这几天虚伪的平静被完全打破，毕果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难过：「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还是妈你把她的书拿回来，也是你让她过来照顾我的，不然我上哪里认识她这么好的人……」 夏玲又是一巴掌挥下来，正中毕果的背，这次用了挺大的力，打得毕果身体一声闷响。 「你这辈子就不结婚了是不是！」她吼道。 「是！」这种问题毕果向来回答得坚决，「除非同性恋婚姻在我国合法化！」 「那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夏玲继续吼。 「不啊，我会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相互照顾！」 「那你对简学周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夏玲指着桌上的书，「你不是当她是偶像吗！」 「啊？」毕果一下懵住。 夏玲情绪激动：「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不管你年纪多小，对感情总得一心一意吧！你爸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心猿意马过，怎么就生出你……」 「妈妈妈，」毕果反应上来不对劲，「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误会什么！」夏玲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你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李希媛！」 「关李希媛什么事啊！」毕果八辈子都没想起这个人了，「妈你冷静点，我这八字都没一撇呢，跟谁三心二意了啊。」 夏玲扶着桌子，深吸了好几口气，声音低下去：「我真不想跟你说这些。」 「妈，我除了性向让您忧心了，这么多年，其他事没让您失望过吧。」毕果走近点扶住了她，「我是道德败坏的人吗？」 「感情的事，不是能理性控制的。」 「对啊！」毕果十分同意这点。 夏玲抬头看向她：「错过简学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人了。李希媛跟她没法比，你一直跟个傻子一样看不明白。」 「妈妈妈妈……」毕果抬了抬手，「我们来理一理，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和简姐姐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什么在一起！」夏玲说到这个事还是气。 「好好好，那就，简姐姐和李希媛比，你希望我选简姐姐。」 夏玲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毕果不可思议地一拍大腿：「妈！我肯定选简姐姐啊！！！」 「你年纪太小，学周她不小了……」 这句毕果听懂了，赶忙保证道：「我要是能和她在一起，我爱她一辈子，除非她不要我，不然我铁定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夏玲闻言又是一巴掌。 毕果算是明白了，这种事情，要让夏玲完全表现出接受，还是需要时间的。 但她的母亲一向是聪明且富有智慧的，所以在长时间的两人抗争对峙以后，夏玲选了最理智，对毕果如今的状况来说，最好的路。 那些拍在毕果身上的巴掌，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撒气而已，毕果恨不得让她多打打，怎么打都行。 就像柳暗花明，春水潺潺，和最爱的家人，六年的冰冻封印，终于豁开了大大的口子。 毕果又高兴又难过，一时间身体发麻嗓子发涩，开口的时候哭音便带了出来：「妈，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是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夏玲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谢你生我养我教我成人，谢你对我的付出和受的委屈，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做你女儿。」毕果顿了顿，眼泪掉下来，抬手一抹又笑起来，「还谢谢你把简学周送到我身边。」 第133页 夏玲作势又要打，毕果把身子递过去，吸一吸鼻子：「我就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提李希媛？」 夏玲收回了手，气恨恨的：「你当年还不是为了她，才跟我吵跟我闹！」 「我没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妈你一定误会了，记错了。」 夏玲挥了挥手：「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我就告诉你，李希媛圣诞的时候订婚了，最迟明年也就结了。」 「那好啊，我恭喜她。」毕果道。 夏玲推开她：「滚蛋滚蛋，我要去洗澡了，吵得我头疼……」 毕果当然不纠结到底是谁吵起来的，她现在开心得就跟升在云端上一样。送着夏玲去了浴室，把水放好，把东西都摆好，烦得人不行了，才退了出来。 浴室门一关，几乎是跳着扑到了侧卧的床上，闻着被褥上熟悉的味道，毕果才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想简学周想得要发疯了！ 特别是今天！此时！此刻！ 毕果抱着手机，嘴角咧得老高给她的简姐姐发消息： -喂，你到底跟我妈妈说什么了？ 称唿可真是不客气了，简学周消息回得一如既往地快： -就说我喜欢你，但还没追上你啊。 毕果嘿嘿笑着打了个滚，噼里啪啦把个智能机按得跟个功能机似的： -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 -算。 而后两边几乎同时跳出消息： -那我们在一起吧？ -和我在一起吧。 第62章 第二日一早, 毕果便见到了简学周。 车停在楼下, 等候多时, 不过等的不是她, 是她的妈妈。 毕果几乎一晚上没睡，但精神仍然能保持亢奋。在镜子前捣鼓了许久, 才跟着夏玲一起下了楼。 简学周给她们带了早餐，简单打过招唿, 只是对毕果笑了笑, 没多说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而后夏玲上了简学周的车，被送往机场, 毕果坐公交上班, 挂在吊环上摇晃了一路。 有淡淡的惆怅，为两人在一起的第一次见面，如此平淡如水。 但这点惆怅就像是夹在糖果里的一丝丝酸, 让甜味更加丰富，也更加鲜明。 鲜少有年轻人在公交上不看手机还一个人在那傻呵呵地笑, 旁边座椅上的老太太盯了毕果一路, 跟看傻子似的。 傻子毕果到了熟悉的公司, 拉了一旁刚坐到座位上的郝萌萌，转身就走。 菡萏看了她们一眼，转过了头，郝萌萌小声喊着：「慢点慢点，我鞋跟有些高。」 毕果没法太慢, 恨不得扛起郝萌萌跑。 她拉着人进了电梯，直接按了最高层。 这会上班高峰期，电梯里人不多，郝萌萌看着她一脸兴奋样也不好问，只拉着她袖子一直瞅着她。 好不容易下了电梯，毕果拽着郝萌萌又爬了半截楼梯，打开了天台的门。 一阵冷风颳过来，吹得郝萌萌用力缩了缩，把身上衣服裹紧了。 「咋了呀？」郝萌萌又把外套帽子给戴上了，「非得上这说。」 「这没人。」毕果脸颊红扑扑的，「我想超级大声地喊。」 「好中二。」郝萌萌笑她，「喊什么？」 「你不知道我想喊什么吗？」毕果推了推她肩膀。 「我以为会早一点。」郝萌萌道，「那天年会，你两跟当众告白似的，吓死我了。」 「是吗有吗那么明显？」 「反正我看着贼明显。」郝萌萌瘪瘪嘴，「你后面又说你妈妈在，我的妈呀，我心脏都跳出来了。」 毕果笑了笑：「我也吓得不轻其实。」 「喏，你现在可以开始表演了。」郝萌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 「够了，没几句话。」毕果顿了顿，「结果太美好了，过程我现在都觉得没必要说了。」 郝萌萌笑起来。 毕果也笑，嘴快咧到耳朵根去了：「我和简总在一起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其后冷风狠厉的天台上，跟盪着两人猿泰山似的。 说是不说过程，但其实怎么忍得住。毕果一直唠叨到最后一分钟，才恋恋不捨地被郝萌萌拉着下了楼。 「你打卡了没？」进编辑大厅时，郝萌萌问。 「哦，没。」毕果淡淡地应声。 「赶紧打啊！」郝萌萌用力把她推到了打卡机前，「最后十五秒！」 毕果把手指按上去，可认真：「今天这日子，迟到算什么，我简直想请假。」 「请假你就见不到简总了。」郝萌萌贴着她耳朵小声说。 「嘿嘿，」毕果凑过去，也贴着她耳朵小声道，「我请假待她办公室，看她一天。」 「花痴。」郝萌萌很是感嘆。 「对了，你转组申请交了没？」毕果问她。 「交了啊，你走了之后我还跟你这么好，花泽基本就没把我当他们的人了，我现在就等着你《同居》上市，完了就可以去校对部了。」 「这么看到底还是我耽搁你了。」毕果拍拍她的肩。 「对，所以你的书最好卖好点，多给我搞点提成。」郝萌萌突然停住了步子，「对了，你知道那天来年会的读者里有你的粉丝吗？」 第134页 「我的粉丝？」毕果瞪着眼，「我有粉丝？」 「你这就过分了啊，微博都过十万粉了。」 「那不能算吧。」 「切……」郝萌萌到了地方，「后面再说。」 菡萏转过头，又瞅了她们一眼。 毕果心情好，咧嘴对她笑了笑。 然后她清晰地看见，优雅宁静人淡如菊的菡萏姐姐对她翻了个白眼。 「啧。」毕果咂嘴，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她今天心思根本就没在工作上，不过幸好，收假第一天，通常大家都需要个适应期。 夏玲说简学周没谈过恋爱，其实毕果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这会想催催简学周，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公司，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非常烦人，非常不成熟。 她心里没底，能交流这件事的人也就郝萌萌一个。 公司网络里信息被监控，毕果不敢说得明目张胆，便借着《同居》里角色名字，移花接木暗度陈仓。 问得郝萌萌烦恼不已，用文字嘶吼着回她：你书里不是写得很撩吗！！！你还问我个单身狗怎么谈恋爱！！！ -书是书，现实是现实，书里我还是个美女呢。 毕果发个抠鼻的表情。 郝萌萌推了个连结给她，毕果兴沖沖打开，结果差点冒了一身冷汗。 一个普通的微博号，接连二三十条，全刷的是白橡年会的事。 除了进场嗷嗷嗷叫了一通，后面全都是关于毕果和公司大美女总经理的炸场互动了。 因为要保护作者和编辑的隐私，年会有规定不能私自拍照流传到网络，这位读者完美地遵守了规定，全程文字直播，满屏都是感嘆号。 毕果往前翻了翻，还真是她的读者。 挺久的了，大概是《同居》之前就追过她的文，小姬崽一枚。 -这你都翻得到？ 毕果觉得郝萌萌真是厉害。 -我可比你更关心自己的书。 郝萌萌十分敬业。 -这种没事吧，一个小号，就自己感嘆下。 -那可不一定，这小号关注了好多匿名投稿博，万一她忍不住呢。 毕果当机立断大义凛然地敲下一行字： -我无所谓，千万别把简总给曝光了。 -明白，我时刻留意着。 郝萌萌回她道。 一番小波折，并没有太影响毕果的心情。 影响毕果心情的是简学周这个送机的时间也太长了，夏玲落地到家的消息都发过来了，简学周那边还没有音讯。 毕果吃过午饭皱着眉头盯了好久的电脑，快把屏幕烧出个洞了，简学周的消息终于跳了出来。 简单的五个字：我到公司了。 都没加个宝贝小可爱亲爱的什么的。 哼。 毕果随手拿起一旁的文件夹，起身就往楼上走。 路过豆豆时被拉了一把，豆豆瞪着大眼睛小声问她：「干嘛去呀？」 「上厕所。」毕果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骗鬼呢，上厕所你拿这干嘛？」 「上完厕所去签个字。」毕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编辑大厅，直奔二十七楼，拐两道弯，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毕果顿住脚步，装模作样地把文件拿在胸前，敲了敲门。 「请进。」非常公事公办的简总嗓音。 毕果推开门，回手关住没忘了反锁，笑得十分端庄地道：「简总，我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收。」 「嗯？」简学周的椅子滑出来，隔着点距离盯着毕果，勾起唇角笑，「什么文件？」 毕果极其淑女地一步步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简学周的桌子上，等简学周低头去看的时候，突然绕过桌子凑到了简学周跟前。 手臂张得大大的：「这个文件呀。」 简学周被这一出搞得猝不及防，微笑没崩住，嘴角高高扬起，唇红齿白。 「这个怎么签收啊？」她的手指绕着毕果画了个圈。 「盖个戳就行。」毕果躬下身子，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简学周，「简总想盖哪里盖哪里。」 「办公室呢。」简学周道。 「办公室签个文件怎么了。」毕果理直气壮，说完话音一转，又道，「除非简总你言而无信，买了东西还没拆封就要退货了……」 简学周站起了身，抬手按在毕果脑袋上：「你这都什么跟什么？」 毕果赶紧随着她的转身继续凑过去：「姐姐你真后悔了啊？」 简学周往前走：「我还没做过后悔的事。」 「我也没做过。」毕果赶忙表示自己情比金坚。 简学周推开了一扇门：「你来过这里吗？」 「什么？」毕果探进去个脑袋，有些惊讶，「总经理办公室居然内带了个休息室？？？」 简学周将人拉进来，抬手关了第二道门：「怎么？总经理在你这里，连个休息室都不配有？」 「不是。」毕果脚下没法动弹，头也不太能转动，因为简学周就着拉她进来的姿势，把她给锁门上了。 这姿势，背部紧顶着门，面前就是近在咫尺的爱人，两只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微微躬身的姿势让衣领稍稍落下去，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标准壁咚，拍偶像剧呢。 毕果眨了眨眼，唿吸里是熟悉的香水味，清冷的基调到了她的鼻息里，全都是暖融融的味道。 第135页 简学周垂眸看着她：「不是什么？」 「不是你不配有，」毕果顿了顿，情话真情实感张口就有，「你配有任何世上最好的东西。」 简学周眼睛弯起来，一个月牙儿挂在树梢的温柔笑容。 毕果继续道：「只是我已经想尽办法了解简总了，还是不知道她有一间休息室。那全公司大概没人知道了。」 「你说得对。」简学周笑着道。 「那姐姐你藏着这个休息室干嘛呀？」毕果乐滋滋问。 「干坏事啊。」简学周应和道。 「咳咳……」毕果低头笑了好一阵，终于能再度抬头望向简学周，「那来吧！」 她闭上了眼，嘴唇不自觉地微微用了力，求亲的样子在简学周眼里，就像一颗鲜嫩的樱桃。 简学周吻在这樱桃上，轻声问她：「你希望我快点，还是慢慢来？」 毕果深吸一口气，睫毛颤得像翩跹的蝴蝶：「慢。」 第63章 说慢就真是慢, 慢条斯理地亲了半天, 简学周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休息室里的窗帘拉着, 只有朦胧的光线透进房间, 有可见度的昏暗最是暧昧，房子里有沙发有床还有地毯, 倒哪里都没问题。 毕果的唿吸被夺走，明明鼻子在外面却唿吸艰难。 简学周放开她的时候, 毕果心脏狂跳着喘了许久, 才敢抬起水朦朦的眼看简学周。 这一眼, 欲说还休，简学周却突然转身, 几步之后, 抽了张纸。 毕果呆呆地盯着她，简学周漂亮的手指伸到她面前，给她擦了擦嘴。 迟来的羞赧涌上心头, 毕果自己抬手揉了揉唇。 简学周笑起来，温柔又绚烂, 让人心悸。 她道：「戳我盖完了, 回去上班吧。」 毕果实打实地愣住, 半晌道：「啊？」 「你忘了你在哪儿了吗？」简学周问。 「啊……」毕果没想到简学周居然这么保守，「哦，哦。」 「傻了吗？」简学周抬手替她顺了顺头髮。 「姐姐，你让我，缓缓, 」毕果低头重复道，「缓缓。」 「嗯。」简学周指了指沙发，「过去坐着吧。」 毕果真没想到她来这间房里，最后正儿八经地坐在了沙发上。 简学周甚至给她拿了饮料和水果，招唿她吃过了下午茶，这才重新把她赶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毕果抱着手里的文件夹，一路呆滞地下了楼，到了火焰组的时候，又被豆豆拉住了衣角。 「果果你是便秘呀，还是有人难为你啊，去这么久。」 「滚蛋蛋。」毕果心情复杂地道。 整个上午她没见着简学周心神恍惚，整个下午她见着了简学周还是心神恍惚。 下班的时候就连林先都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身体倒是很舒服，她就是有些纳闷。 郝萌萌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毕果虽然很想再拉着好友问问恋爱经验，但考虑到今天回家有「女朋友」简学周，便坚决地拒绝了。 有热吻的恋爱第一天，请允许她重色轻友。 今天避嫌可以稍退一步了，毕果下班前便给简学周发了消息要坐她的车，这会电梯直达停车场，还没走两步，车子便停在了她面前。 毕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开心地问：「姐姐你下班这么早哦。」 「我好歹是个经理，可以提前走两分钟。」简学周笑着把车子开出去，「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毕果真心实意地道，「只要跟姐姐一块吃，什么都好吃。」 「嘴巴这么甜？」简学周看了她眼。 毕果低下头，拧一拧衣袖，自己说的话都能让自己起鸡皮疙瘩：「你尝过了，不知道甜不甜哦。」 简学周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甜。」 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这种甜蜜氛围，让人觉得冬日下午的太阳居然都闪亮起来。 简学周将车开进了商场停车场，两人去了家味道很好的餐厅，大鱼大肉，热气蒸腾，你来我往地碰碰杯，聊聊天，人间烟火的浪漫。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毕果刚才被暖气熏得热，这会非要拉着简学周去商场顶楼吹吹风。 大冬天的，简学周无可奈何，只能把毕果的衣服裹了又裹，牵着那细软的手，一路往上而去。 顶楼种着不少花草，在夏天别有风味，冬天就显得有些凄凉了。 毕果轻轻晃着简学周的胳膊，半靠在她身上，俯瞰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一阵冷风颳过，身后的人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又软又暖。 毕果笑着道：「姐姐，我曾经以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嗯。」简学周轻声应她。 「但现在我好感谢自己，还活在这世上。」毕果吸了吸鼻子。 简学周把自己的围巾拆下来一半，搭在毕果脖子上，边打结边道：「美好总是短暂的。」 「但是够了啊。」毕果蹭啊蹭地转过半个脑袋看简学周，「就算在此刻结束，也够了，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这么……就这么……」 毕果找不着个合适的形容词，着急忙慌道：「你明白的吧，人生来孤独的，我……」 「不会的。」简学周打断了她的话，「你很好，你不会孤独的，你总是会幸福的。」 第136页 幸福……真是个虚妄又充满口号式正能量的词，但如今这词从简学周口里说出来，毕果觉得有如实质。 她握紧了简学周的手，问她：「姐姐，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听真话还是好听的话？」简学周道。 「真话。」毕果毫不犹豫。 「真话就是……」简学周顿了顿道，「此刻的我，确定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还有比这更好听的话？」毕果笑得像个傻子。 简学周挑了挑眉：「我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 要不是这位置大庭广众，风又实在是冷，毕果真想跟她的简姐姐就地滚。 她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也不愿意这么文艺地吹冷风了，拉了简学周的手就又往下走。 简学周笑得有些无奈：「肯回家了。」 「嗯，家里好。」毕果吸吸鼻子。 两人重新坐进车里，距离住的地方没多远，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简学周停下了车，毕果解安全带：「要买什么东西吗？姐姐你就不下来了，我去……」 「不买。」简学周道。 「嗯？」毕果停下动作。 「到家了，你该回去了。」简学周看着她道。 「嗯？？？」毕果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简学周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既然你妈妈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也该搬出去了。」 毕果心里一惊，寒意迅速蹿上来，这一切本来就跟一场梦一样，这种梦醒时分让她瞬间眼泪便掉了下来：「不，不是……你刚还说……你不是说……」 「哎，你怎么哭得这么快。」简学周双手捧住了她脑袋，「停停，停停。」 「停不住。」毕果真没法控制眼泪。 简学周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用力揉了揉手里软乎乎的脸颊：「我又没说不跟你好了，就只是搬出去，搬回我自己本来的家。」 「你跟我好为什么要搬啊？」毕果眨了眨眼，掉下两颗金豆豆。 简学周顿了顿，道：「因为你说要慢慢来啊，谈恋爱总不能一步就到同居吧，那多没吸引力呀。」 「骗人。」毕果又眨了眨眼，「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已经把东西都收拾走了。」 简学周唿出口气：「是。」 毕果在她掌心里狠劲扭了扭脑袋：「我说慢慢来是下午的事，你早就有预谋了，你不想要我了，你昨晚才说跟我在一起，今天就不要我了，你是个，是个……」 话顿住了。 简学周笑着问她：「是个什么？」 毕果抬手握住她两只手，不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脸颊：「花心大萝蔔。」 「那我真去花别人了啊。」简学周要抽手。 「别。」毕果赶紧认怂，「我就那么一说。」 简学周看着她，毕果吸了吸鼻子，眼泪也不掉了：「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啊，不让咱两住一起啊？」 「她没明说，但她跟你一个意思，慢点来。」简学周道。 「我那个慢不是这个意思。」毕果皱了皱眉，「那我现在说快点还有用吗？」 「没有。」简学周道。 「你可真狠心。」毕果松开了手，「不过我也能理解。」 「嗯？」 毕果瞥她一眼：「你没谈过恋爱，会忐忑正常，接受不了那么快，那咱就慢慢来，我可以等。」 简学周有些不爽：「你说什么呢，你经验丰富？」 「不丰富，我也没谈过。」毕果嘿嘿一笑，「但我理论经验肯定比你丰富。」 「呵。」简学周气笑了。 毕果抬起胳膊撞了撞她：「你又不是没看过《同居》，我写得怎么样？」 「网站审核那么严，你觉得你写得怎么样啊？」 「那我繁体马上就出了，加了好些番外呢。」毕果笑着问她，「简总，到时候出片前，你要不要审查一下呀？」 简学周勾起一个简总的微笑：「好呀，你这么骄傲，干脆在晨会上读一读你的番外？」 「只要你捨得。」毕果有恃无恐。 「滚回去睡觉。」简学周笑起来，「嘚瑟个毛线。」 「没有你在我怕我睡不着。」毕果道。 「说得好像我之前跟你睡一床一样。」 「真的，没有你在，我肯定会失眠。」毕果蹙着眉，「你信不信，在你隔壁，我能模拟出你睡觉的唿吸声……」 简学周凑过去，亲在了她唇上：「够了吗？」 「不够。」毕果赶忙道。 简学周拉远了距离，笑得可开心：「剩下的晚上做梦用吧。」 毕果笑起来，其实从昨晚简学周对她说在一起开始，毕果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 很难想像所有严苛的壁垒，在这一两天之间突然就全部崩塌了，直通往圣光照耀的人间大道。 简学周到底和夏玲怎么交流这件尴尬的事的，毕果不知道，具体的也不敢问。 生怕触了雷点，一下子就把美好的幻影炸了个粉碎。 现在好了，雷点的确是有，不过杀伤力实在是太小了。 简学周只是搬回她本来应该在的地方而已，毕果并没有觉得她这是在拉远两人的距离，反而以退为进，给她的好友、毕果的妈妈一个大局已定的缓冲，给毕果一个没有隐瞒的重新开始。 第137页 从现在起，简学周便不再是要照顾小屁孩的大姐姐，而是需要相互思念的，距离越发拉出吸引力的初恋恋人。 身后有车行驶过来，按喇叭催促。 毕果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不忘了给自己制造机会：「简总，那我明天可以观赏下你的大房子吗？」 「喏。」简学周低头笑起来，「当然可以。」 第64章 说是第二天就去, 但而后直到周末, 两人都没能腾出时间。 年前最后一个月, 各部门都繁忙起来, 编辑部争着出年假时的期刊，忙着赶寒假前上市图书, 简学周紧急飞了好几拨，每天和毕果最多的交流, 都是在飞机上或者临睡前。 毕果虽然见着人的时间少, 但心里很踏实, 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好不容易，简学周回到虹城, 说起码一个星期内不用再跑了, 毕果却又不得不飞了。 白鹭新书的书号卡在了出版社，如果再拖些天，到了年假前, 那时间一耽搁便就是半个月了。 毕果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跟贺想申请后, 与林先一起赶往了出版社所在城市。 这一趟, 没有简学周罩着, 没有上司指挥着，所有的问题只能和林先商量着来，跑断腿磨破嘴，终于把书号给催了出来。 成就感十足，回到白橡后, 受到了火焰组的热烈欢迎。 于此同时，郝萌萌紧赶慢赶，也终于把《同居》送往了印厂。 签名纸寄到了毕果家门口，满满一箱，看着就让人手酸。 毕果长嘆一口气，将箱子搬进去，挑客厅光线最好的地方，开始挥舞马克笔。 简学周有个会议，结束时已经很迟了，在回家的车上给毕果拨过去电话，听她在那边一边「唰唰唰」，一边怨声载道。 「姐姐你说我为什么要起这么笔画多的笔名，碧根果碧根果，一点神格都没有，签起来还费劲……」 简学周笑起来，道：「我倒是觉得很可爱。」 毕果抿抿唇，没当着人面，便浪得更厉害：「姐姐你喜欢吃碧根果吗？」 「喜欢。」意料之中的回答。 「你喜欢用手给它剥衣服，还是用嘴给它剥衣服？」 简学周笑出了声：「那是衣服吗？那是壳。」 「那你愿意敲碎我的壳，看到我鲜香味美的心吗？」 「看到了。」简学周道，「淡黄色的。」 「哈哈哈哈哈……」毕果乐得手下一滑，挺认同，「是带颜色的，跟你说话我就带颜色。」 简学周顿了顿，道：「我接个电话啊。」 「嗯。」毕果这边没挂断，继续签名，静静地等着。 时间不长，简学周那边通了：「有个消息告诉你。」 「嗯？」毕果挺惊奇，「跟我有关？」 「对。」 「我妈说什么了？」自从真相大白以后，毕果对这事就特别敏感。 「你妈说今年过年她想创新一下，于是决定和你爸爸去海岛度假了。」 毕果手顿住，下意识问：「那我怎么办？」 简学周道：「你还想回家吗？」 「回去都没人给我做饭。」毕果哭笑不得，「我妈从来没这样过，她以前特别注重年节，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回家过年。」 「父母想享受下轻松的二人世界，你得支持。」 「支持支持……」毕果抬头愣愣地看了会外面的天，「那姐姐你……」 没等她说完，简学周便道：「我今年不回去。」 「诶？」毕果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对啊。我家里不管那么紧，我平时有空会回去，节假日无所谓。」简学周嘆口气，笑着道，「主要过年亲戚多，谁见了都想给我介绍对象，我爸妈也烦。」 「叔叔阿姨真开明。」毕果先嘴甜一句，然后有些犹豫地问，「姐姐你以前想过找对象吗？」 「这种事情哪里能靠刻意找的。」简学周道，「我这没找不也碰着你了么。」 「我说的是那种能结婚的。」 「咱两不能结婚吗？」 「那种世俗认可的……」 「我这么说吧。」简学周顿了顿，「再往后你就知道，你姐姐我从小到大，其实没干过几件世俗认可的事。」 「是吗？」毕果不知道这句话安慰的成分有多少，毕竟在她看来，简学周就是最好的那一个，没人会不觉得她优秀。 「是。」简学周回答得很肯定，「咱两这事，放在里面，也就小菜一碟。」 毕果手下滑动，刚忧愁了两秒，又忍不住笑起来。 等笑完了，低头一看，碧根果签到一半，后面变成了个简字。 「姐姐……」她无奈地叫道，声音拖得极长。 「诶。」简学周温柔地应她。 「你看我想你想的，名都签错了。」 「是吗？」简学周也拖着声音，「那可~~咋办呢~~~」 「你要是过年不回家，就搬回来我这边住呗。」 简学周顿了顿道：「吃馄饨还是饺子？」 「嗯？」 「小区门口那家，你不晚饭还没吃呢么？」 「我！靠！」毕果跳了起来，直往外奔，「姐你过来了？！」 「嗯，」简学周笑着道，「就送顿饭，不留宿啊，别那么激动。」 「行行行，你说咋都行。」毕果趿着拖鞋就出了屋，房门关上时，哐地一声。 第138页 简学周非常及时地道：「外面冷，别出楼了，我马上就到。」 「我对你的心是火热的！」毕果的声音响在电梯里，也多亏这会电梯里就她一人。 两人最终还是在小区门口相遇，简学周一低头瞅见这傻子穿的拖鞋，拉着人飞速往回走，一点时间都没耽搁。 毕果只要跟在她身边就开心，也不急着说话，等两人回到了暖融融的屋子，也不急着说话。 先吻了个天雷地火，气喘吁吁。 简学周手里提着东西，对挂在她身上不走的小狗儿很是无奈：「还吃不吃饭了？」 「吃，等我先来个开胃菜。」毕果对着简学周的锁骨，又啃了一口。 「行了啊。」简学周提熘着狗儿后脖颈将人拉开，「矜持点，吃完赶紧继续签你的名。」 毕果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姐你看还有那么多，帮我签一半呗。」 「呵……」简学周瞥她一眼，「你还真什么都敢说。」 话虽然这么说，最后两人坐到桌前，吃过热气腾腾的晚饭，简学周还真帮毕果签了会。 她刻意地模仿了毕果的笔迹，但没有追求一模一样，毕果看着那些纸张从简学周手里而过，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姐，你说我贪几张签名纸没事吧。」毕果盯着那字道。 「有事。」简学周头都没抬，「都有数呢。」 「那我也想要你签的。」毕果抬眼望了望书柜，「我还没有你的签名书呢。」 「人就在你面前坐着，你还在乎那点字？」 「那不一样。」 「新书定稿了。」简学周突然道，「样书年假前应该会到。」 「啊啊啊啊啊啊！！！」毕果一下子喊起来，她一把抓住了简学周的手腕，「姐姐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简学周终于抬头，笑着对她道，「你要做我第一个读者吗？」 毕果扔了笔，乐得在客厅里跳着转圈圈。 「何止第一个读者！第一个什么都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日子实在是太快乐了，很快便沖走了「爸妈过年度假不带女儿」的忧伤。 出版业的潜规则，因为寒暑假是淡季，所以年假干脆会当员工福利放得比较长。 简学周问毕果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毕果直言路上人太多，只想和简学周窝在家里。 于是等大家乐呵呵地拿着节日福利离开公司，毕果一直等到人事快落锁，才等到了爱岗敬业的简总经理。 两人上了车，毕果怀里抱了不少七七八八的东西。 简学周道：「先送你回去？」 「说什么呢。」毕果嘟囔着声看着她，「应该是咱两一块回去。」 简学周笑着道：「不是一直想去我那儿吗？」 「诶？」毕果瞪大了眼睛。 「先去你那儿放东西，然后你收拾些穿的用的，去我那里。」简学周顿了顿道，「我那里过年会更舒服些。」 「霸总！」毕果喊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巨大的游泳池，巨大的放映厅，巨大的花园，没事就能开个百人party！」 「你做什么梦呢？」简学周偏头斜她一眼。 「没有吗没有吗？」毕果非常夸张地演戏，「我不相信！」 「我书首印量都不如你，还只有出版的途径，可比你穷多了。」 「曲高和寡。」毕果道，「姐你没卖影视版权吗？再说了，你可是总经理啊喂。」 简学周笑笑不说话。 毕果自顾自地在那夸了人好一会儿，又畅想了一通半个月的年假两人会拥有的美好生活，跟个广播似的，简学周的车开得一点都不无聊。 毕果说累了歇歇嘴，手机就像插播gg一样精准地响起来。 掏出手机看到显示在屏幕上的备註，毕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停顿了好几秒，才接起了电话。 「餵。」声音很低，和刚才眉飞色舞的音调，差了十万八千里。 简学周偏头看了眼，毕果脸上挂着份尴尴尬尬的笑容，听那边说话。 只间或应一声「是吗」「这样啊」「挺好的啊」。 这通电话打了许久，直到简学周将车开进了小区。 停车的时候，简学周低声咳了下，提醒毕果。 毕果讪讪笑了笑，对那边道：「我到家了，得搬东西，我们后面再聊啊。」 但那边并没有挂电话，说了什么，让毕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啊？」 简学周手搭在车门上看着她。 毕果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能乱跑呢？」 简学周将车门甩上，继续盯着毕果。 毕果看了眼简学周，话说得有点结巴：「你进，进市区了没有……找个酒店，找个酒店先住下来……诶，你哭什么啊，别磨叽了啊，再磨叽天都黑了，我没有啊，真没有……我有些不方便……」 简学周一直等着她，毕果的手机终于移开了耳朵，她捂住了话筒，看向简学周，小声道：「我有朋友，来虹城了。」 「嗯？找你玩吗？」简学周道。 「嗯……」 「那我们得尽地主之谊啊。」简学周重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现在在哪儿？」 毕果愣了愣：「姐姐，没事没事，我让她过来就行了。」 第139页 「去接。」简学周的话语气很淡，但不容置疑，「上车。」 毕果只得重新坐进去，跟电话那边交待了以后，终于挂了电话。 她报了个地址，简学周将车开出去，问她：「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毕果顿了顿，诚实回答道：「李希媛。」 第65章 车快开到的时候, 电话又响了。 毕果一直在低声哄劝着, 简学周车开得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地看一眼副驾驶, 有好几次对上毕果的视线，毕果只能尴尬地笑笑。 那边的撒娇功力了得, 这通电话打得时间挺长，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简学周去停车, 毕果才得以挂了电话。 车停好两人往出走, 奇怪的是毕果并不是很着急的模样, 步调正常，甚至还帮简学周理了理衣服。 简学周问她：「不急吗？」 毕果笑了笑道：「这不都到了么。」 「听电话那边挺急的。」 毕果睁大了眼：「姐姐你听到那边说什么了？」 简学周顿了顿, 道：「没。」 「嗯。」毕果凑过去牵住了简学周的手, 「她就是这种性格，情绪比较旺盛，来劲了就会哭哭啼啼, 其实没多大事。」 「认识挺久了？」简学周问。 「嗯，高中同学。」 两人出了停车场, 这位高中同学拖着行李箱, 就站在路边上。 高瘦幼白, 裹着件今年最流行的科技感银色大外套，越发显得人娇小单薄。 黑长髮，精緻的妆，望向毕果时，一瞬间笑起来, 长相漂亮却毫无攻击性，是男性最喜欢的那一款。 简学周松了毕果的手，李希媛扔了行李箱朝毕果奔过来，毕果往后闪了半步，但最终还是上前两步，接住了那个幅度极大的拥抱。 李希媛将毕果抱得极紧，也不顾这是在灯火通明的街上，将头埋在毕果脖颈里，就开始带着哭腔道：「果果我好想你。」 声音娇软，一阵冷风颳过，简学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将手揣进了兜里，来回颠着手机，也不着急打扰两人，静静地看着。 看看这是不是也是毕果喜欢的那一款。 毕果抬手拍了拍李希媛的背，哄了两句：「好了好了。」 李希媛吸着鼻子：「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没事，多大的事。」毕果松开了手，「天挺冷的，我们回去吧。」 李希媛依依不捨地松开人，倒也没让毕果去费劲，自己回头小跑着去拉了行李箱，这才到了简学周的面前，沖她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李希媛，是果果的闺蜜。」 眼中还闪着泪光呢，脸颊上已经现出了个若隐若现的梨涡。简学周偏头看了眼毕果，毕果一脸紧张。 简学周回头笑着对李希媛道：「你好，我叫简学周，毕果女朋友。」 李希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是真真切切地始料未及，甚至足足发了两三秒的呆。 毕果上前拽了拽她的袖子：「走吧，车就停在那边。」 「哦。」李希媛愣愣地应了一声。 简学周道：「这就回去吗？希媛你吃过晚饭了没？」 「啊，没。」李希媛抬头看她。 简学周依然笑得很漂亮：「那要么我们就在这边吃晚饭，这个点回家的话，就只能叫外卖了。」 李希媛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向了毕果：「果果，你觉得呢？」 「你累吗？」毕果问。 「挺累的。」李希媛不好意思地对简学周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回去点外卖吧。」 「好的啊。」简学周道，「没关系，虽然是外卖，但我们家附近的味道很不错。我和毕果经常吃。」 毕果看向简学周，简学周抬手摸了下她脑袋：「那你们在这边等下，我去开车。」 毕果点了点头。 简学周走出去两步，又突然顿住回头道：「毕果，我们家侧卧好久没住人了吧，待会得好好收拾下再让希媛住。」 「啊，」毕果一时有些懵，只乖乖应声道，「好。」 其实这话要按照它的字面意思，根本没必要这会说。 那既然简学周说了，那就有超越字面的意思，毕果在思索这层意思的时候，李希媛挽住了她的胳膊，问她：「什么时候交的啊？」 「嗯？」毕果还没在外人面前适应过「简学周女朋友」的身份，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她想了一想，这才道，「有段时间了。」 李希媛犹犹豫豫，最后终于道：「你们两住一起了啊？」 毕果勐然就明白了简学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头：「嗯。」 李希媛看着她，没再说话。 毕果察觉出了她脸上表情的不对劲，按理来说该问句怎么了，但她没有问。 有些情绪，没必要问那么清楚。算起来，这还是李希媛教会她的东西。 车子开了出来，毕果将行李箱放好，李希媛上了后座，毕果犹豫了一瞬，最终走到前面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李希媛眉梢微蹙，有点委屈的模样。毕果回头道：「我们公司刚好今天放假，你看后面占着座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公司发的些没用的东西。」 简学周道：「喂，当着总经理的面说这话，以后福利你还想不想要了？」 第140页 「呵呵呵呵……」毕果一通傻笑。 李希媛声音小小地接了一句：「总经理？」 毕果扒着座椅对她道：「对，这位，我老闆。」 李希媛笑了笑：「办公室恋情啊？」 「我没进公司之前就认识了，所以我都没往办公室恋情上面想过。」 李希媛看向简学周，开玩笑的语气道：「简总，那你们公司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简学周看了看毕果，同样开玩笑的语气，挺严厉地道：「不许。」 毕果「哈哈哈哈」又是一通笑，歪头看简学周：「那我辞职好了。」 「不急，给我赚辆车再辞。」简学周突然转了话题，「希媛这次一个人过来玩吗？男朋友后续会到，还是……」 车内一时间陷入短暂的尴尬，简学周这么确定李希媛有男朋友，而李希媛是真有。 不仅是男朋友，还是未婚夫，但她并没有告诉过毕果这件事。 以前她交往的男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每一个毕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唯独这一年，她和毕果的交流越来越少，还没来得及讨论这件事。 其实只要她想，微信里随口提一句，或者打一通电话，交了男朋友并且订婚这事，也就可以说得明明白白了。 但她不想，她就是不想。 以前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生活和毕果的全搅和在一块，放学不顺路也要一起走，上厕所要手牵手，每一年的生日都要一起过，她喜欢上谁了，恋爱了，分手了，也都全部要毕果的参与。 但现在，李希媛突然想把这两个世界完全分开。 其实哪能怪她一个人呢，她有了未婚夫没告诉毕果，毕果有了女朋友不照样没告诉她。 她们从无话不谈走到现在这样的隐瞒疏离，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找不到源头。 但李希媛始终坚信，爱情是短暂的，友谊才是长久的。外人就是外人，随时都可能换掉，而她和毕果的感情，这么多年，互相烙印在彼此生命里，即使淡了，也可以轻易地浓回去。 李希媛低了头，低声应了句：「他不过来，我就是来找果果的。」 「嗯，也好。」简学周道，「我们三个女生一起住，一起玩更尽兴。」 毕果一把抓住了简学周的衣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简学周斜睨她一眼，挑了挑眉。 毕果陷入了兴奋，而后座的李希媛陷入了沉思。 简学周不再起话头，专心致志地开车，只时不时应一声毕果的唠叨。 距离不是很远，车开进小区，三人下车时，毕果询问李希媛的意见，点了外卖。 李希媛抬头望向几栋高楼，问毕果：「是简总的房子吗？」 「不是，是我租的房子。」毕果诚实回答道。 「哦。」李希媛顿了顿，「环境挺好的。」 简学周笑了笑，没接话。毕果抬手向上指：「对，而且离公司挺近，我们有一个小阳台，春天到秋天都有花，现在就只剩下几棵坚强的草了。」 李希媛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简学周道：「随时欢迎过来玩。」 三人上楼进了屋，毕果找了干净的被褥去侧卧铺床，简学周搬走的时候拿得并不干净，这会侧卧衣柜里依然有她的衣服，书桌上也依然有她的书。 李希媛站在门边上看了一圈，谨慎有礼貌的模样，在毕果放下被褥后，立马上去帮忙。 做家务这种事，李希媛倒是比毕果擅长多了，毕果套个被套能把自己套进去，李希媛三下五除二，边铺边对毕果道：「果果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收拾。」 毕果笑着道：「哪能不管呀，我得尽地主之谊。」 「我们之间还说那些啊。」李希媛抬头沖她笑，「我知道你不爱干这些事，刚放假也挺累的吧？」 「还行，我工作不是很累。」 两人边聊边收拾，简学周洗了水果端过来，没再加入话题。 外卖到了以后，三人在餐厅吃过饭，李希媛的精神已经有些萎靡了。 舟车劳顿，毕果便没再拉着人看电视，拿了新的毛巾和拖鞋，带着人去了浴室。 等水声响起来，毕果关了浴室的门，长舒一口气。 简学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上过gg。 毕果走过去窝在她身边，没说什么，脑袋偏了偏，枕在了她肩上。 「困吗？」简学周问。 「有点。」毕果回答。 「我们也去睡吧。」简学周说着就抬手准备关电视。 毕果心里一跳，压下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怎么睡？」 「你说怎么睡？」简学周距她极近，向下睨着她的时候，有种难言的意味，「难道让我睡沙发吗？」 「当然不。」毕果心脏砰砰跳起来，手已经抓紧了简学周的胳膊，嘴巴上还挺小心翼翼的，「跟我一块睡吗？」 「嗯咯。」简学周答应得云淡风轻。 「啊……」毕果顿了顿，「在我房间吗？」 「难不成我们去开房？」简学周看她的表情像看小傻子。 毕果笑起来，止不住地笑，在简学周身上蹭了蹭，又立刻跳下了沙发：「我去换套床单被罩，你先别进来，我去收拾一下……」 「有什么好收拾的。」简学周拉住了她胳膊，「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房间什么样。」 第141页 「姐姐你不嫌弃吗？」毕果脸蛋红红的。 简学周皱着眉头故意在她身上嗅了嗅：「嗯……我喜欢你的味道。」 第66章 李希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客厅里面已经没人了。 她穿着件白色睡裙, 袖子很短, 裙摆也不长。 头髮还没吹干, 趿着拖鞋在房子里面转了一圈，细瘦的小腿和胳膊露在外面, 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虹城是标准的南方，冬天没有暖气, 只能靠空调。 这会客厅的空调已经关了, 余温没能挡住寒意, 窗外淅淅沥沥，大冬天的, 居然落不下雪, 只是下着潮湿的雨。 李希媛站在昏暗的光线里停留了会，然后突然转身，返回了浴室。 刚洗完澡洗干净的内衣搭在衣架上, 她拿下来拎在手里，出了浴室, 站在了房门紧闭的主卧前。 里面没有说话声, 只有暖融融的光。 李希媛很想直接推开门看看, 这个时间点，在还有她在的情况下，毕果能干出什么。 但理智让她压抑住了冲动，甚至调整了面部表情，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短暂的停顿, 脚步声渐近，毕果打开了房门，露出个脑袋：「希媛，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个……」李希媛有些结结巴巴，满眼的不好意思，「搭哪里……」 毕果低头看见她手上的东西，赶忙道：「客厅的阳台。」 「下雨了。」李希媛声音小小的，「不好干吧。」 「你急着穿吗？」毕果抬手蹭了蹭鼻尖，有点尴尬，「虹城就这样，冬□□服很难干。你等下，我拿个小太阳给你。」 说着她转身回了屋，房门就这样开着一道缝，李希媛望过去，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简学周。 简学周靠着床背在玩手机，长发随意地扎着，露出漂亮的侧脸和脖颈。 她看着极其优雅知性，却依然具有强烈的侵略性。这样的气质让盖在她身上的嫩黄色被子都显得成熟迷人了起来。 她挺专注，仿佛没有感受到李希媛的目光，直到毕果拿了东西出来，都没有望过来一眼。 李希媛深吸一口气，笑着接过了毕果手上的暖风扇。 而后顿了顿道：「这个怎么搞？」 毕果闪身出来，将卧室的门拉上：「插电调到3挡就可以了，衣服直接搭在上面……」 两人进了侧卧，毕果把东西放置好打开，李希媛放好了衣服，偏头看着毕果：「虹城好冷啊。」 「其实比家里暖和多了，就是没有暖气。」毕果偏头看了眼侧卧的空调，「我刚才给你打开了，这会温度应该还行吧。」 李希媛搓了搓胳膊：「我都没有带厚点的睡衣。」 毕果指了指床：「那快点裹被子里吧，有电热毯，你要是还冷就打开。」 李希媛走到床边，坐下来，但是没裹进被子。 两条细瘦光滑的腿在外面晃荡着，抬头望毕果的时候，头髮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任谁看了都得关怀两句，但毕果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她抬脚往外走：「今天很累了吧，你早点……」 她的话没说完，被李希媛打断了：「果果，你还记得高三那年冬天吗？」 毕果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在外面租房住，你跟家里闹矛盾不想回去，我们就窝在那个小房子里，」李希媛笑着道，「那个床你还记得吗？可窄了，你让我睡里面，我老怕你掉下去，一晚上做梦都在提醒自己抱紧你。」 「很多年前的事了。」毕果道。 「算起来也不是很久啊，但就感觉过了很久的样子。」李希媛顿了顿，「果果，我希望我们永远都那么好。你要是不开心，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嗯。」毕果应了声，「睡吧，明天再聊。」 李希媛看着她，毕果退出侧卧，拉上门的时候，李希媛道：「果果晚安。」 声音不大，很温柔，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迫切。 毕果关上了侧卧的门，装作没听见，三两步跨回了主卧。 简学周在她进来的一瞬间放下了手机，抬眼看向她，低声道：「哄好了？」 毕果奔过去跳上床，揭开被子紧挨着简学周坐下：「就帮她拿下东西。」 「嗯。」简学周抬眼瞄了下床头的开关，「睡？」 「这就睡吗？」毕果盯着她，「姐姐我们不聊聊天吗？」 「咱两天天见，差这一会聊的？」简学周笑了笑，意味深长，「倒是隔壁，看着挺需要你的。」 毕果抬身过去把灯关了，在黑暗中熘下被窝，拍了拍简学周的腿：「姐姐你也躺下了。」 「嗯。」简学周也睡下来，胳膊被毕果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床挺大的，枕头也齐全。但毕果就是要和简学周挤在一角，两人枕在一块，脑袋挨着脑袋，髮丝缠着髮丝。 毕果嘟嘟囔囔解释：「她肯定是又和男朋友吵架了，所以过来找我，以前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说她这会需要你啊。」简学周道。 「我不想被这样需要啊。」毕果委屈得跟个糖果分配不均的小孩子似的，又往简学周身上蹭了蹭，「青春期那会说些恋爱的话题还能有点意思，现在都一把年纪了，眼里还只有情情爱爱的事，很烦人的。」 「哦，一把年纪了啊。」简学周拖着声音。 第142页 「我不是那个意思！」毕果立马反应上来。 「不说情情爱爱啊。」简学周又拖着声音，而后果断地一转身，留给毕果一个背影，「行，睡觉吧。」 「姐姐！」毕果是真急了。 她叫简学周没用，便抬手去掰她的肩膀，想把人拽回来。 但这个动作还没用，简学周使了劲，毕果根本不敢用大力。 几秒钟的停顿以后，毕果整个人都盖了上去，脑袋用力往前挤去看简学周的表情：「姐姐姐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你想谋杀我吗？」简学周道。 「我没有。」 「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哦。」毕果应一声，身子没动，「那你转过来。」 简学周「被迫」转过了身。 这下抱胳膊完全不能满足毕果了，她凑过去，搂住了简学周的腰。 香香软软，陷进蜜糖罐子里，毕果将脑袋搡在简学周胸口：「其他人的情爱我没兴趣自然不关心，我心里只有我自己的。」 「哦，」简学周声音里带着笑意，「小自私鬼。」 「自私也是我和你。」毕果抬头看她，「姐姐我好喜欢你。」 简学周垂眸，几秒的停顿：「你别这样叫我了。」 「嗯？」 「换个称唿吧。」 「简总？」 「……去去去，简总才不给你扒着。」 佯装生气地把人往旁边蓐，毕果跟个哈巴狗一样，怎么都推不动。 不仅推不动，反而黏得更紧了，位置挪移间，就趴到了简学周的正上方。 被子被两人搞得乱七八糟缠在一起，毕果用力地踢腿，终于把杯子踢顺了，这才实打实地放好了双腿，就在简学周身子两侧，不压着她，却足以环抱她。 眼睛适应了黑暗，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昏暗光线足以勾勒出简学周的美丽轮廓。 毕果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自如地躺着也如此好看，要知道，如果拍摄用这个角度，再漂亮的模特也得努力撑着脖子。 简学周也望着她，声音在唇齿间，仿佛不动声色地滑落出来：「你看什么呢？」 「看宝贝。」毕果回答得毫不犹豫。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又叫了一声：「宝贝。」 简学周眼神晃动，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你唯一不好的地方，」毕果顿了顿，笑着道，「就是竟然能看上我。」 简学周情绪复杂，只能偏头笑。 毕果抬手推了推她胳膊：「你喜欢我什么？」 简学周回答得诚实：「哪都喜欢。」 「我闯祸你也喜欢？」 「喜欢。」 「我写小黄文你也喜欢？」 「喜欢。」 「我让你吃醋了你也喜欢？」 「……」简学周顿了顿，「你废话好多。」 「不废话干什么？」毕果问。 「上床。」简学周抬手按住毕果的后脑勺，封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唇。 第67章 隔壁房间里昨晚闹腾了许久, 李希媛用枕头捂着脑袋都没用。 其实声音一点都不算大, 也并没有什么让人难堪的奇怪声音, 但心里有了那个念想, 那边突然的一声「咚」都能让她抓狂。 她原本想从第二天起就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毕果，因为毕果说过最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但现在顶着暗沉的黑眼圈, 李希媛觉得她根本无法调动出最好的状态。 她可以在男人面前装，装天真, 装可爱, 装委屈, 装阳光……但她没法在毕果跟前还这么累。 毕果一直就像个安静的港湾一样，她只需要用一点点的小心机, 就可以到达这个情绪被存放, 被抚平的地方。 但现在这个地方，不属于她了。 李希媛早早地起床洗漱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雨停, 直到太阳穿透云层洒出微弱的光芒，主卧的门才打开了。 毕果的头髮乱糟糟的, 趿着拖鞋迷迷煳煳地移出来, 进洗手间之前看到她, 眉眼弯弯地和她打招唿：「早啊。」 脸颊粉红，笑得温柔可爱，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 对，就是在这种时候，李希媛会深刻感受到, 毕果不再属于她了。 她的开心，她的眼神，她脑袋里想的人，和她即将出口的话，都和她李希媛没关系了。 扯了扯嘴角，李希媛应了声：「早。」 毕果推门进了洗手间，不过下一秒，简学周也从主卧里出来，长发慵懒，衣领乱也乱得充满精緻感。 她没有看向李希媛，直接去往洗手间，李希媛站起了身，道：「果果在里面呢。」 「嗯？」简学周转头，也笑了笑，「早。」 李希媛问：「睡得好吗？」 简学周也是那样的笑容：「好。」 她忽略掉了李希媛刚才的提示，还是推开了门，一点都没犹豫，走了进去。 李希媛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突然就像昨晚一样，耳朵可以听清每一处细微的响声。 水声，说话声，甚至拥抱的声音。 李希媛觉得自己再在这个屋子待下去，大概要疯了。 她快步回了侧卧，换了套出门的衣服，又化了个非常精緻的妆。 等那两人终于从洗手间出来，李希媛迎上去，对毕果道：「出太阳了，我们今天出门玩吗？」 第143页 毕果道：「正好诶！漫展你有兴趣吗？」 「漫展？」李希媛不太了解，不过这会只要能踏出这间屋子，把这两人置于光天化日之下，她去哪里都没问题，于是笑起来道，「好的呀，应该很好玩吧。」 「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毕果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会耽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呀。」李希媛很善解人意，「你忙的时候我就自己转转。」 「姐姐，」毕果转身向身后，「你去吗？」 简学周的额发上沾了一点水，她抬手拭去，挑眼笑：「当然啊，你的大日子。」 毕果也乐呵呵笑：「什么嘛，我就跟跑龙套一样，到时候要是一个人都没有，就尴尬了。」 「起码会有一个人，」简学周指了指自己，「我。」 「还有萌萌他们呢，我找了不少托。」 「给人家发工资了没？」 「请他们吃饭，」毕果眨眨眼，「我还一人送了一个微博gg位。」 「呦，能耐了。」 两人聊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李希媛的脸上没了笑容。 李希媛自觉自己不是矫情的人，不需要别人每时每刻都注意着她的心情，她在意的是，毕果如今的话题，她一句都插不进去。 她根本不知道毕果说的是什么，不知道毕果的工作为什么会涉及到漫展，也不知道这个「大日子」是什么大日子。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转移话题：「你们饿不饿，这个点我们吃早饭还是午饭？」 毕果脸颊突然蹿红，红得耳朵尖都能透光了：「放假……放假嘛，就睡了懒觉……那个，我们先出门吧，看上哪个店吃哪个。」 简学周揉了揉她脑袋：「好啊。」 在其后出门并吃饭的过程中，李希媛有很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天之内便心理有问题了。 昨晚刚见面的时候，她还并没有觉得这两人亲密到了无间的地步，只是去那套毕果组的房子里住了一晚，现在看着对面两人，竟有种观望老夫老妻的错觉。 李希媛谈过很多场恋爱，她最知晓恋爱的各种化学反应和情感阶段。 照毕果的描述来说，两人在一起并同居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应该处于稳定期了，那这突如其来的粉红色泡沫是怎么回事。 如果两人没问题，那出问题的就是自己了。 李希媛知道毕果性向是在大一的时候，一次非常平常的交流，她问毕果，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毕果回答她，我喜欢女孩子啊。 李希媛至今清晰地记得，听到这句话时，她身体明显的颤抖。 那是猝不及防的震惊，又好像是经年累积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再回首去想两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后来，那一整天，她都在想，毕果是不是喜欢自己？或者，毕果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她们之前那些对于闺蜜身份来说非常正常的亲密接触，到了此刻，每一次都值得回味，每一次都变得心惊肉跳，意味深长。 她亲过毕果很多次，喜欢这个朋友，便从来不吝啬亲脸蛋这种亲昵行为。 她拉过毕果的手，搂过毕果的腰，两双脚塞进一个盆里玩过水，还细细地贴着她的眉眼为她化过妆。 毕果的身体总是暖融融的，李希媛天生体寒，就喜欢靠近她挨着她。 后来她查了些资料，听了些故事，时间长了，震惊退散了，也就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起风浪的事了。 不管毕果有没有喜欢过她，毕果都从来没有骚扰过她，强迫过她。 不管毕果现在喜不喜欢她，李希媛都明白，闺蜜是她俩之间最好的身份。 毕竟自己喜欢男生，是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事实。 这些年过来，李希媛鲜少再考虑这个问题，如今此刻，她靠着椅背，看着毕果给简学周夹菜，分门别类地在盘子里摆好，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李希媛重新拾起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换了个方向——她自己，是不是喜欢毕果？ 从欲望来判断，想像和毕果接吻上床，并不是她难以接受的事。 从感情上来判断，她的未婚夫从昨晚到现在，发了无数条道歉的消息了，她一条都不想回復，满脑子里只有毕果。 满脑子里只有毕果…… 李希媛握紧了刀叉，闭了闭眼。 接到漫展的邀请对于毕果来说是个意外，但是对于郝萌萌来说，是策划已久。 《和爱豆同居的日子》只能在台湾发行，但是她并不想放弃国内大陆的市场。 除了毕果本身的粉丝群，和能够在网络贡献的销量，郝萌萌想要毕果像其他作者一样，有现场签售的机会。 尽管毕果说了很多次，她并不在乎这些，但郝萌萌知道，哪有作者真不在乎这些。 虹城这次年前的漫展声势浩大，各个板块区域划分明确，有不少耽美百合作者会现场签售个人志。 二次元对于同性恋爱这件事，总是接受度更高，甚至谈得上推崇的。 郝萌萌联繫了漫展主办方，轻松敲定了毕果的签售位。 然后她想尽办法做了宣传，没忘了逼迫毕果自己也发了好几次。 现在，终于到了这让人激动的时刻了。 第144页 签售时间定的是下午三点到四点，郝萌萌提前带着水军到了漫展，摆好摊位搭好支架，正主没来，她也没心情去熘圈。 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毕果终于说她进了大门了。 郝萌萌热切地迎出去，生怕她的傻作者找不到位置，老母亲的心态让她完全忘了毕果也是个编辑。 但很快，就有人提醒了她这件事。 不是毕果，是毕果身后的女人。 简学周穿着件军绿毛呢外套，版型正得能扛枪，长筒靴落地有声，衬得一双长腿有了漫画质感。 这位大神，走哪里都是道风景线，在公司里仰慕者众多，到了这小孩子遍地跑的漫展，一路过来，招了不少镜头对准。 能把白橡简总请到这个小破摊位来，也就家属毕果一人了。 公私不分得光明正大，搞得郝萌萌一个立正，激情似火的心紧张得仿佛上了天堑玻璃桥。 简学周无遮无拦，放肆地散发着自己的美貌，而毕果穿得周周正正，带着个小口罩，留着几缕遮脸的刘海。 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分外鲜明。 郝萌萌心里百转千回，感谢在花泽这么久的歷练，让她已经在脑袋里过完了这场签售会引发的所有可能性后果。 一时之间无法抉择，甚至冒出了点利用他们简总美貌炒炒人气的可怕念头。 但其实也没她什么好抉择的，毕果已经迎了上来并且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简学周对她点了点头，十分简总的语气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郝萌萌连连摆手，「没想到简总您会过来。」 「我过来看看，你们随意。」简学周道。 「啊，好，大家都在那边呢，」郝萌萌瞅瞅毕果，再瞅瞅简学周，「我们现在过去吗？」 「林先豆豆都来了吗？」毕果问。 「来了啊，火焰来了好几个，还都携亲带友的，生怕你……」说到这里停住了，郝萌萌抬眼怯生生看了眼简学周。 「没事啊，」毕果哈哈哈地笑起来，「我这也不带了托吗？」 郝萌萌以为她说的是简学周，正汗颜这人怎么光天化日地就这么大胆了，毕果转身拉了个人过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李希媛。」毕果对郝萌萌挑挑下巴，「我同事兼我书的责编，郝萌萌。」 郝萌萌瞪大了眼，漫展人多，这个小姐姐藏在两人后面，她一开始以为只是来逛展等人的漂亮姑娘。 如今被毕果拉到了面前，郝萌萌心里一声嚎叫，忍不住扫了眼简学周。 简学周的视线落在毕果拉李希媛的手上，轻轻带过，郝萌萌脑袋里已经刷过无数弹幕。 不管这个叫李希媛的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的美貌便足以酿出山西老陈醋。 李希媛笑得极其甜美，梨涡带酒，上前一步，对郝萌萌伸出了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的衣服好可爱哦。「 郝萌萌讪讪地握上去，话说得真情实感：「哪里哪里，你更可爱。」 是真可爱，大冬天的，穿得跟个白雪公主似的。白色带繁复暗纹的裤袜裹着细瘦的腿，倒是很符合漫展的审美。 和简学周一左一右地站在毕果身边，完全不同的风格，单看你是喜欢霸气御姐还是奶茶妹妹了。 啧啧啧，郝萌萌在心里无数声咂嘴，带着三人往摊位走时，吸引了两道的目光，拉风得仿佛开路的保镖。 郝保镖把人带到位，看着同事们与她差不太多的表情，心里终于平静了点。 她拉了把椅子在摊位后面的休息区：「简总，你过来休息会吧。」 简学周道：「不用，我就在这里。」 郝萌萌于是又对李希媛道：「小姐姐，你要过来坐坐吗？待会可能要等挺久。」 李希媛笑着回她：「谢谢你，我不是来给果果当托的嘛，就在这里好了。」 郝萌萌往旁边望了望，笑得很欣慰：「看现在的架势，应该不用。我们碧根果大大还挺有排面的。」 是挺有排面的，签名排队区的一长串读者里，有好些手上拿的都是《同居》。 李希媛走到了待会毕果要坐的位置，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书，很细心地整理整齐，然后转头对郝萌萌道：「萌萌，那我待会就在这里帮果果递东西可以吗？」 这本来是郝萌萌该干的事，但李希媛眼里满是期待，让人很难拒绝。 郝萌萌偏头看了眼简学周，简学周视线没在这边，郝萌萌又望向毕果，毕果接收到信号，对李希媛道：「希媛，你不是想看宅舞表演吗，我让林先带你去。」 李希媛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而后再扬起的时候，便多了点难以言明的味道。 她看向简学周，问：「简总要和我去看表演吗？」 简学周看过来道：「不用，我对那个兴趣不大。」 「那我也不去。」李希媛继续整理手上的书，「果果这边更重要。」 气氛有一点点尴尬，郝萌萌觉得这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于是退出了三人的圈子，和林先豆豆站到了一块去。 豆豆还在喋喋不休地小声感嘆简总居然会来，林先拽了拽郝萌萌衣袖：「你看看这画面。」 「嗯？」郝萌萌望过去。 林先：「啧，随便拍一张，够粉丝脑补的了。」 第145页 郝萌萌心内一阵七上八下，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去参加公司年会的读者，在微博发出的一连串嚎叫。 郝萌萌勐地回头望向排队的人群，无比惊恐地祈祷，那位读者今天可千万别来。 第68章 肖柔拉着人一路狂奔到了签售点, 签售已经开始了, 几条队伍长长地排开, 人挺多, 一时间看不清桌子后面的人。 「奶糖，我今天要搞不到大大的签名, 就把你吃了。」她头也不回地凶了句身后紧跟着的小妹子。 奶糖委委屈屈地点头，小声道：「下次我不会迟到了。」 「下次能见到大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肖柔辨别着队伍, 确定了方向后, 赶忙站到了一队后。 奶糖紧跟在她身后, 问她：「上次那个抽奖，你不是抽中了吗？」 「对啊。」肖柔踮着脚往前瞅, 「我就是去了年会, 才坚定不移地站了大大和霸总御姐的cp啊。」 「那这才多久嘛。」奶糖道，「霸总真的很好看吗？」 「超超超超好……艹……」 「好艹？」奶糖瞪大了眼。 「靠不是，卧槽天吶。」肖柔用力揉了揉眼, 「我眼花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奶糖一迭声地问。 「那边，那边。」肖柔用手指了下, 又觉得不妥, 赶忙放了下来, 小小声对奶糖道，「艹，霸总今天也来了。」 「啊！」奶糖用力地往前瞅，但她个子太低，没什么用。 「艹艹艹艹艹……」肖柔又是一连串的感嘆词, 她很是激动，但签售队伍太平静，她又不能这么光天化日地表达激动，于是只能捏紧了奶糖的手，不断重复，「我跟你说过吧，我磕到真的了，艹，我磕到真的了。」 奶糖用力偏脑袋：「我想看她们长什么样。」 「那你别排队了，反正你就是来凑热闹的。」肖柔给她指了个方向，「你去那边，不就能看见了吗？」 「我不陪你了吗？」 「有我的真cp陪着我。」肖柔捂着胸口，一脸幸福。 「哦。」奶糖应一声，颠颠地跑出队伍，往那边去了。 两人分开，肖柔憋得更厉害了。 但幸亏很快，奶糖那边便发了返图给她，肖柔点开，心花怒放。 碧根果大大端坐在桌子前低头签名，带着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不妨碍肖柔认人。而肖柔超级喜欢的霸总御姐，就站在她一侧，低头望她的模样，非常温柔。 肖柔激动得手指颤抖，仔细想了想，今天的签售官方没有表示过任何不能拍照的意思，那她终于可以向世界证明了。 虽然微博的粉丝不多，经常互动的也就那些个二次元基友，但在这个世界里，让自己磕的cp得到认可，已经足够让人兴奋了。 肖柔细心地给图片加了个美丽的滤镜，然后伴随着一连串的啊啊啊，按了发送键。 完了用力地给奶糖发信息：多拍点多拍点。 奶糖虽然年纪小个头小，但拍照还挺不错的。 肖柔给照片里细微的互动配上了无数的心理活动，在微博上喊得惊天地泣鬼神，成功让一众基友笑出了猪叫。 等肖柔终于排到队伍前端时，有基友帮她艾特了大v百合事故会。 肖柔心里一个叮铃，前面的人已经闪开，碧根果大大抬头看向她，笑得眉眼弯弯的：「你好呀。」 肖柔想往旁边的霸总身上望一眼，又捨不得和大大对视的机会，犹犹豫豫间手上的书都递得慢了：「大大，你，你好。」 碧根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是要to签了，肖柔想到自己刚刚在微博上的嚎叫，一时间又犹犹豫豫。 毕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有些不解。 今天来这里排队的，多少都还蛮喜欢她的，所以虽然不会像看到明星一样激动，起码是很开心的。 这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紧张得有些过头，甚至脑门上都冒出了汗。 单说个名字而已，小姑娘磕磕绊绊好几下都没能张口，手指还压在递过来的书上，跟毕果拔河似的，也不松开。 毕果等了两秒钟，担心起来，于是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没有。」这次倒是回答得挺利索。 「什么名字都行呀，如果不方便，那我就简单地签个名咯。」毕果十分温和地道。 「不不不不。」小姑娘一迭声地反对，「要，要to签。」 毕果笑着看她。 「嗯……嗯……」小姑娘终于报出三个字，「柔柔喵。」 「温柔的柔，小猫咪的喵吗？」毕果道，「很可爱呀。」 肖柔傻乎乎地点头。 毕果手下龙飞凤舞地写到：to可爱的柔柔喵，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肖柔接过书时，终于没忍住道：「大大我很喜欢你的小说，也喜欢你的人。」 「谢谢呀。」毕果有些不好意思，「我会继续加油的。」 「也希望大大天天开心！」肖柔放松了点，往旁边瞅了眼，霸总御姐挑眉看着她，意味深长。 肖柔快速收回视线，拿着书退到了一边，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一瓶水突然伸到了她面前。 肖柔抬头，心脏跳得跟击鼓传花似的。 霸总御姐将水往前送了送：「场子里挺热的，喝点水。」 第146页 肖柔觉得自己足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状况。 直到身后有人过来了，这才一下子接过水，不受控制地鞠了个大躬：「谢谢谢谢。」 「不用谢。」霸总御姐轻轻地勾唇，明明整个人的气场冷漠疏离，却让人无法不对她充满喜爱。 握着那瓶水，肖柔往出走的时候，低头打字，手一直是抖的。 柔柔喵最可爱了：我圆满了，人生巅峰不过如此罢辽。 出了签售区，奶糖跑到了肖柔跟前，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肖柔抓着她的手，将那瓶水晃得哐哐响，将刚才不过一分钟的事情，扩展成了八百字作文。 她这边手舞足蹈地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笑声。 肖柔回头，看到了个漂亮姐姐站在一旁，有点眼熟。 漂亮姐姐把手上提着的袋子递了过来，对她道：「这是碧根果大大给读者准备的一点小礼物，你刚才走太急了，没拿到。」 「啊，啊……」肖柔只剩下了感嘆词，赶紧接过来。 奶糖抓着她的袖子，安安静静却一脸激动。 漂亮姐姐抬手看了看时间，腕錶璀璨，好看得不可思议。 「到了我休息的时间了呢，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肖柔赶紧点头，奶糖也随着点头。 「做个小採访。」漂亮姐姐道，「关于碧根果大大的。」 「好啊。」肖柔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跟开了挂似的，「我今天就是专门为大大来的，有的是时间。」 漂亮姐姐笑着道：「那我们就从，你怎么认识碧根果开始吧。」 签售的时间并不长，到底是没什么名气的小众作者，读者群体非常有限。 毕果虽然带着口罩，但一直笑着来表达真诚，这会抬起口罩喝了口水，感觉脸都笑僵了。 简学周拉开一旁的椅子坐到了她身边，问她：「累吗？」 毕果诚实回答：「腮帮子累。」 「这才多久。」简学周笑她。 「那肯定不能跟姐姐比。」毕果压低声音说话，生怕被旁边的同事听了去。 「待会带你吃好吃的犒劳一下。」简学周没忍住，抬手拨了拨毕果颊边的一缕头髮。 毕果嘿嘿笑着，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确定没人了，毕果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林先已经被豆豆拉着去玩了，郝萌萌将剩下的物品规整好，抬眼扫了一圈，数人头的时候发现少了人。 她赶忙到了毕果身边，拉了拉她袖子，小声问：「你朋友呢？」 「嗯？」毕果一时没反应上来。 「李希媛。」郝萌萌道。 「哦哦哦，」毕果想了想，「有一会没见着她了，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你把人带来的，万一走丢了……」 「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毕果掏出了手机，「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她是成年人了，而且是个聪明的成年人。」 郝萌萌摆了摆手：「不管你了。」 毕果一边从摊位退出身，一边摘了口罩给李希媛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挂断了，李希媛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结束了吗？ 毕果回她：嗯，你在哪里呢？ -我在逛漫展，挺好玩的诶。 毕果笑了笑：好，那我们在场馆外面的奶茶店等你。 -嗯，我马上出来。 李希媛打完字，对面的小姑娘笑得十分不好意思道：「姐姐，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啊？」 「没有没有。」李希媛道，「你说得很好啊，能听出来是真的喜欢碧根果。」 「是！我是真的喜欢大大，也喜欢她的书，我觉得她哪怕不写百合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厉害。」 李希媛笑了笑，心里五味杂陈：「你对她蛮了解的呢。」 「就只是了解二次元呢。」肖柔盯着李希媛，「我想以后像姐姐你一样，做编辑的工作，这样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作者成为朋友了！」 李希媛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尴尬，她站起了身：「加油，你可以的。今天的採访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大大催我回去了。」 「好的好的。」肖柔拉着奶糖也站起了身，「姐姐再见。」 「再见。」李希媛招了招手，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冬天天黑得早，三人吃过晚饭，早早地回了家。 车停在楼下以后，毕果怀里抱着一大束简学周在小区门口花店看似随意买的花，笑得跟个傻孩子似的。 李希媛站在车旁边没动，待两人发现她的异样以后，她抬头对毕果道：「果果，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毕果转身问她。 李希媛看了眼简学周，到了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就是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简学周挑了下眉：「你们上去吧，下面冷。我去超市买点明天的菜。」 「不用。」李希媛上前两步拉住了毕果的手，「我和果果去买菜吧。」 简学周的眼神在两人相交的皮肤上晃了晃，看了毕果一眼：「也行。」 毕果把怀里的花塞到了简学周怀里：「姐姐，我们一会就回去。」 「嗯。」简学周淡淡应了声。 两边是不同的方向，转过身以后，毕果便再一次问李希媛：「希媛，你怎么了？」 第147页 李希媛突然控制不住地有些生气：「我说了我有话跟你说。」 「我这不就让你说话嘛。」毕果道。 「我……」李希媛憋了一天的话，到了此刻，如同塞到了一个狭小的细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只能道：「到了超市说吧，外面冷。」 毕果没有太大异议，她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李希媛应该憋坏了。 每一次见面，或者每一次电话，李希媛都会朝毕果倾倒情绪垃圾，从生活琐碎的点点滴滴，到情感纠葛的大起大落，这次突然跑来虹城找她，毕果觉得原因大致相同，大概没什么例外。 例外的是她这边，她有了简学周，便更不想充当垃圾桶，明明有人把她捧在手心上，还时不时地吃个醋，多有趣多甜蜜，干嘛要去承载别人臭烘烘的情绪。 于是她任性了这一整天的时间，彻底高兴完了，李希媛也实在憋不住了，是该尽尽做朋友的责任了。 毕果一路没说话，给李希媛思考的时间。 但李希媛的脑袋大概是真的憋坏了，超市就在眼前了，她却突然拉着她，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是个死胡同，黑乎乎，没人没灯风还大。 毕果没忍住道：「不是嫌外面冷吗？」 「我不是身体冷。」李希媛脚下没停，直把毕果拽到了角落里，「我是心冷。」 「啊。」毕果拍了拍她的手，老生常谈地安慰，「男人有时候就是反应迟缓，搞不懂女孩的心思，你得提醒他，说说，这次是什么情况呀？」 李希媛盯着她：「那你搞得懂我的心思吗？」 毕果笑了笑：「女人心海底针，我也只能搞懂一部分，不过你说，我能理解的。」 「那你能理解……」李希媛抬手抓紧了毕果的胳膊，眼里跳动着异样的光，「我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你吗？」 第69章 我心里想的都是你…… 听到这话, 毕果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 而后她偏了头, 呵呵笑了两声：「嫌我这两天有些怠慢你了吗？明天带你去虹城动物园, 听说来了两只……」 「毕果！」李希媛打断了她的话, 声音很是委屈，「你别岔开话题, 你真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毕果道：「真不知道啊。」 李希媛哽住，停顿了好几秒才道：「我今天跟你一位读者聊了聊。」 「哦？读者？」 「对, 一个几乎和你没在现实中接触过的读者。」 「那有什么好聊的……」 「但她比我了解你。」李希媛道, 「她比我了解现在的你。」 毕果笑了, 她用了点力，拽回了自己的胳膊：「怎么可能, 你想太多了。」 「她知道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什么职位，知道你花了很大精力写的小说里每一处细微的情节，知道你的微博号, 和你做过的好事，和别人吵过的架。」李希媛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都没告诉过我。」 「姐姐, 」毕果很无奈，「那些都网上的事，二次和三次要分开呀。」 「她还知道你和简学周是一对，这也只是网上的事吗？」 「啊？」毕果愣了愣，「她知道我和简学周是一对？」 李希媛盯着她, 没说话，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毕果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猜的吧，都说了不让她在那里，非得站旁边，我们两有那么明显吗？嘿嘿，那以后得注意点了。」 光线昏暗，但李希媛依然看得清毕果的笑容。 这样单纯直接无法控制的甜蜜笑容，十分具有排他性，让李希媛好不容易说了一整的话题，瞬间回到了解放前。 她有些焦躁，焦躁到觉得如果现在插不进去，那毕果就会牢牢地粘在简学周那块石头上，再怎么都分不开。 于是她终于单刀直入道：「你喜欢简学周什么？」 毕果笑得更灿烂了：「你这话问的，她哪里有不招人喜欢的地方。」 「好。」李希媛深吸一口气，「那我问你，你觉得简学周喜欢你什么？」 「哈哈哈，大概喜欢我傻吧。」毕果笑呵呵道。 「我说认真的！」李希媛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觉得简学周喜欢你什么！她那种条件的人，想找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她喜欢你什么！！」 毕果愣了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希媛盯着她，「她是天之骄子，她可以游戏人生，你呢？你觉得你跟她耗得起吗？等你把你最好的时间耗完了，她转头照样可以找年轻的嫩的有趣的……」 「艹……」毕果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可思议，「李希媛你说什么呢？你把她说得跟个花花公子富二代似的，你觉得她是那种人吗？」 「我不知道。」李希媛笑了下，有些嘲讽，「富二代起码会买栋房子给你住，而不是住你的出租屋里。」 「呵……」毕果气笑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欲走，心里的火气却还是没压下来。 因为爱人和朋友吵架，这种事情做起来挺幼稚的，但毕果一想到有人这么误会简学周，比指着她说「你配不上这个人」还让人难受。 于是匆忙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毕果两步跨到李希媛面前，紧盯着她：「这话我只说一遍。简学周非常优秀，从内到外，从学识到能力。她的才华足以让她获得任何高度的成绩，她和你口中的那些垃圾富二代，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148页 李希媛瞪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毕果一点都没有温和下去的意思，说到这里还不够，几乎恶狠狠道：「别在垃圾堆里待久了，看谁都是脏的。」 李希媛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里大概有十万吨的辣椒，一下子呛得她眼泪便涌了出来。 她看着毕果，眼神乞求又绝望：「我是在垃圾堆里待着，我不想再在垃圾堆里待着了……」 「没人逼你。」毕果道。 「怎么没人逼我。」李希媛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哭又笑，「我要过最体面的生活，我爸妈要成为人上人，我只能向上走……不……」 李希媛愣了愣：「我在向下走。」 如果一开始的话题就是这样，毕果会安静地听李希媛的抱怨，细细地开导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希媛在毕果心头点了把火，然后再来诉说自己的痛苦，这让毕果完全失去了耐心。 于是她皱着眉，生冷地回答她：「不喜欢现在的状态就改，不改就忍着。」 李希媛突然把身上昂贵的包扔到了地上，又抬起手，去脱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不要了，不要了……」 毕果没有阻止她。 李希媛抬头看着她：「你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毕果从善如流。 「我想要你。」李希媛道。 这次毕果不笑了，也不岔开话题了，她盯着李希媛，问：「是要和我谈恋爱吗？」 李希媛点头。 毕果偏了偏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李希媛问。 「谈恋爱然后呢？」毕果问，「上床吗？」 李希媛顿了顿：「上。」 「同居吗？」 「可以。」 「见家长吗？」 「见家长？」 「是啊。」毕果勾了勾唇角，「一起去见你爸妈，见我爸妈，告诉他们我们两是一对。」 李希媛犹豫了，而后点头道：「如果你想的话……」 「见朋友吗？」毕果继续追问，「见同事吗？你敢告诉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你的恋人是女生吗？你决定了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就跟我过吗？你准备好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了吗？你准备好让你的父母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了吗？你……」 「不要说了！」李希媛大喊着打断了她的话，勐地摇头，「不要说这么多。」 「跟我谈恋爱就是要想这么多。」 李希媛笑了：「简学周想这么多了吗？她出柜了吗？她愿意为你出柜吗？」 「她愿不愿意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毕果道，「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 戒指还挂在手上，李希媛最终还是没能脱下来。 毕果深吸了口气，语气像嘆息：「你连个婚都不敢退，竟然敢过来跟我说你要我。」 她扯了扯嘴角：「要我当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备胎吗？」 「果果，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希媛有些慌，「我以前不明白……」 「你现在也不明白。」毕果顿了顿，觉得话说到这一步，也彻底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连为什么我们疏远了你都不明白。」 「为什么？」李希媛喃喃道。 「因为我和你也不是一个世界了。」毕果语气很平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不会再有交集。我们选择的人生路不同，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们连思想都不会再有交集。我跟你谈创作，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就像你跟我说男朋友又做错了什么事，你又对谁心动无法抉择一样，我也会觉得很无聊。」 毕果垂眸，看着两人的脚尖：「我们能陪伴对方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李希媛几次张口，说不出话来。 毕果抬头，顿了顿道：「最后回答你一个问题，简学周喜欢我什么。我们有共同的职业，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理想，我虽然还没能和她站在平行的位置，但我现在走的路，都是她人生的轨迹。我做的事，她懂，她说的话，我也都明白。」 「人生难得一知己。」毕果笑了笑，「何况我们两还不缺慾念和激情。」 李希媛的嘴唇都开始抖。 毕果道：「走，去买菜吧。」 李希媛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包，转身就走。 她速度快，毕果追了两步，就没再动。 李希媛边走边掏出了手机，打电话的声音很大：「你马上过来接我，不然这婚就别想结了……」 毕果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夜色里，回想了下，李希媛的重要证件，也都在随身的包里。 不会再回来了，落在毕果家里的衣物，她肯定宁愿不要了，毕果自然也不会留，后面打包寄回去就行。 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大起大落，酸甜苦辣的。 但总归是拖了许久的一件事，一个人结束了，断得决绝难堪，以后便不会再有牵连。 毕果深唿吸两口气，走出昏暗的小巷，冷风入胸，竟然觉得清爽激盪。 菜还是要买的，没了人打扰，她想和简学周窝在屋子里看书，吃她做的菜。 进超市专挑两人喜欢的食材，迅速买了两大袋，提得手里满满的，往亮着灯火的楼走去。 还没到楼门口，便看见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裹着件长袄子也可以曲线玲珑，一回首一抬眸，像是寒夜的风，又像是壁炉里的火。 第149页 毕果小跑着过去，手里的袋子颠得簌簌响，简学周上前几步接过一边，问她：「冷吗？」 「还行。」毕果笑着回答。 「那会在店里你吃得不多，饿吗？要不要做点宵夜？」 「也行。」毕果道，「煮个简单的汤吧，热烘烘喝一碗，还不长肉。」 简学周侧头沖她笑：「不用怕长肉，你不胖。」 两人唠着嗑进了电梯，一路上行，毕果心里有点点忐忑，盯着轿厢问简学周：「你怎么都不问我，李希媛去哪里了？」 「哦。抱歉。」简学周道。 「嗯？」毕果转头望向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简学周没看毕果，轻声假咳了一下，「意外碰到。」 毕果的忐忑瞬间变成了狂躁的心跳，她这会没心思去质疑简学周，就这几步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怎么个意外碰到。她满心里想的都是那些庸俗的剧情，一旦听到牵扯感情的谈话，必定误会，然后耽搁最好的年华。 于是她颤颤巍巍问：「姐姐，你，你从哪听的，听到了哪里？」 简学周又是一声轻咳：「从第一句开始，没忍住，听到了最后一句。」 「啊？」答案有些出乎意料，电梯开了门，毕果脚下往出走，嘴里不放心地继续问，「那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释。」 「有。」简学周道。 毕果脚下一个踉跄：「什，什么？」 简学周掏出钥匙，动作利落地开门，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毕果跟着进来，紧紧张张痴痴呆呆地盯着她的背影，门在身后关上，一声轻响。 简学周转过了身，手还没到，唇先挨近了唿吸：「我想问你，你怎么这么可爱？」 第70章 两人从玄关吻过厅堂, 从大门吻到二门。 手里的菜早扔地上了, 待会要喝的汤也抛于脑后了。 毕果从来没见过简学周这个样子, 她的情绪是激烈的, 汹涌的，少了那成熟稳定的状态, 像攻势不可抵挡的漂亮动物，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毕果一边被夺去唿吸和心跳, 脑袋又奇异地分出一块清醒的区域去回想, 这种感觉到底有没有出现过。 后来, 被推倒在床上以后，毕果身子轻轻弹起, 简学周的髮丝撩在她脸侧, 让她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是有过的，在最初，在她打开这间屋子的房门, 见到简学周的第一眼，就已经存在了。 她记得这个人毫不自知地褪去半边衣衫, 露出绮丽的风景, 然后询问她是否喜欢时, 自己那无法控制的热潮和心跳。 那时候的简学周还不知道毕果的性向，还没用长辈的身份去冷静自持，她炽烈大胆地吸引着毕果，就像此刻一样。 当简学周的吻向下而去时，毕果终于得空喘息, 并问出问题：「姐姐，你怎么，怎么突然……」 「嗯？」简学周的回应像是一声轻哼。 「就……嗯……」毕果脚趾屈起，顿了顿才能继续将话说完，「这么……热情……」 简学周细长的手指将毛衣推起，脸颊贴着柔软的肚子笑起来：「不你说的吗？」 「我说什么？」毕果想屈身去看她，有些艰难，跟做卷腹似的。 「说我们志同道合还不缺慾念和激情。」 「你真全听见了呀？」毕果脸红耳朵红，带得身子都要红起来。 「嗯。」简学周道，「今天没人了。」 这句毕果倒是立马懂了意思，昨晚两人在这张床上折腾许久，不过也就是亲吻和玩闹。 给毕果点了一堆燎原之火，却因为隔壁有人而无法肆意燃烧，甚至因为被子的纠缠，毕果还失足掉下了床。 摔了个屁股墩，想笑又羞得慌，想翻上床继续黏煳又忍不住地乐。 到了今儿这会，毕果抓住简学周的胳膊，拉了拉她，示意她上来。 简学周紧挨着她的身体蹭上来，居高而下地看着她，红唇有水光。 「姐姐你昨天故意的吧？」毕果笑着问。 「什么故意。」简学周眼角弯弯，但不承认。 「切~~」毕果拖着长长的声音，手指勾着简学周的衣领，「姐姐你醋吃得好长，好彻底，好幼稚。」 「哦。」简学周回她一个字。 毕果又赶忙道：「那该听，不该听的话你都听见了，还吃醋吗？」 「吃。」简学周回答得利索。 「还吃什么呀！」毕筑果有些急，「我和李希媛什么都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连联繫都不会再联繫了。」 「什么都没有过？」简学周皱了皱眉，「你两高中同学。」 「啊……」毕果顿了顿，「但我高中的时候，你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所以我还吃啊。」简学周理所应当。 「吃什么啊！」 「吃时间的醋。」简学周低头在毕果鼻尖上亲了一下，「你高三和家里出的柜。」 「对。」毕果点头。 「那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女生的？」简学周问。 「高三。」毕果回答。 「怎么发现的？」简学周唿吸紧了紧。 「啊……」毕果愣了愣，「你误会了，你肯定误会了，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时候对李希媛有意思，所以才性向觉醒的？」 第150页 「你妈妈这么想的。」 「哎呀！我妈也误会了！」毕果捶了下床，「我就说她之前在我跟前提李希媛干嘛，我是和她关系好，高中的时候玩得近，但我知道自己性向以后，就刻意疏远和她的接触了。」 「哦。」简学周还是不咸不淡地应声。 「真的，姐姐你相信我！」毕果的手已经由勾改成攥着简学周的衣领了，「我真的从来对她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就对你有意思！」 「哦。」简学周看着她。 「好！吧！」毕果把自己拽起来一点，凑上简学周的嘴唇亲了一口，「我坦白，我交待，我性向觉醒是因为看到了几张百合漫画h图，然后又看了部片。」 简学周低低地笑起来。 毕果觉得这种年代久远的事如今说起来实在是丢人，脸红成一片，扔掉了手上的衣领，自暴自弃地踏踏实实躺倒在床上：「就这么简单，你笑吧。」 简学周笑出了声：「这没什么好笑的。」 「哦。」毕果心道姐姐你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乐了好一会儿，把激情四射的氛围都快乐散了。 毕果看着简学周，四下寂静，只有这个人带动自己周遭的空气，扭成快乐的形状。 半年前，毕果躺在这张床上，为了扑街的文和干瘪的钱包发愁时，怎么都想不到，短短的半年后，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姐姐，我爱你。」毕果突然就很想说这句话。 「嗯。」简学周抬手在毕果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 「所以你呢？」毕果双手抱住了眼前人的腰，「你是从什么时候觉醒的？」 「从喜欢你的时候。」简学周回答得一点都没磕绊。 毕果心里灌蜜，撒娇地噘了噘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简学周低头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看你的小黄文的时候。」 说到了这一步，两人倒好像半斤八两了。 毕果终于明白刚才简学周为什么乐呵了好久，她这会也想乐。 简学周的吻重新细密地落下来，问她：「还继续吗？」 「我写得那么和谐，姐姐你知道怎么继续吗？」 「来，试试。」简学周的手指落在毕果的裤子边，「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做到底，是一场真正的肆意妄为。 在精神都被身体控制得恍惚时，毕果的灵魂幽荡荡地想，没有这个人的前二十二年是多么地无趣。 后来她又想，在之后的未知年头里，她一定要把这个人攥紧了，攥紧了，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直到身归尘土。 赤裸地相拥而眠，毕果梦里都是激盪的河和绚烂的花朵。 再睁眼的时候，棉被软，阳光懒散，眼皮厚重，身体餍足。 毕果将手掌盖在眼睛上，好久，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房子外面有响声，不一会轻慢的脚步声到了卧室门口，推开那一道缝，柔和的声音问她：「醒了？」 「嗯。」毕果乖乖地点头。 「洗脸吃饭。」简学周笑着道，「时间刚好。」 说完她准备转身离开，步子还没跨出去，身子便又重新回来。 依然扒着门，笑容里多了点意味深长：「起得来吗？」 毕果嗓子还没打开，嘟嘟囔囔回答：「当然呢。」 「是吗？」简学周道，「那起来，我看着你。」 毕果不知道起个床有什么好看的，但既然是简学周提出的要求，她自然照做。 几乎一个鲤鱼打挺就翻滚下床，落地晃了晃，不过不要紧，及时稳住身形，给了简学周一个自信阳光的笑容。 「呦。」简学周上下扫她一眼，「跟书里写得不一样啊。」 「啊？」毕果一时没反应上来。 简学周转身往外走：「你书里写了，腿软到第二天都下不了床，啧啧，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毕果平地踉跄，随着这话感受到某个位置的异样以后，终于如自己书里写的那样，感觉到了令人羞愧的腿软。 「姐姐……」她慢悠悠地出了房间，「下次换我好不好？」 「好啊。」简学周在厨房里大声应她，「我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毕果喜出望外，蹦进浴室沖澡的时候，觉得自己出去时不用穿衣服了。 就着厨房的地把简学周办了，美人美食，岂不美哉。 猥琐地呵呵笑出回声，浴室门被人敲了敲，突然毫无徵兆地就咔地一声打开了。 毕果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遮哪里。 简学周坦荡荡看着她：「你手机响了。」 「闹，闹钟吗？」毕果呆立着。 「电话。」简学周笑着道，「响第二个了，郝萌萌打的，应该有要紧事。」 「好好好，我马上出去。」毕果当即关了水，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简学周重新回到了厨房，毕果的奸计未得逞，气唿唿往卧室走，接起执着震动着的手机。 刚「餵」了一声，郝萌萌那边便炸天般地响起来：「我草草草草，毕果你给我把门关了。」 毕果一脸懵逼，但还是边去关卧室门，边问道：「怎么了？」 郝萌萌的声音压低了下去，但震惊的语气依然淋漓尽致：「我草草草草，你家简总笔名叫周星桥？」 第151页 「嘿嘿嘿嘿，什么叫我家简总，简总是大家的，简姐姐是我一个人的。」 「草毕果你清醒点，这是重点吗！你听到我说的重点了吗！！！」 「听到了啊。」毕果收了笑，正经道，「简总是周星桥啊，你今天才知道吗？」 「难道全世界就我不知道吗！」郝萌萌听起来很崩溃，「我只知道她也写书，我不知道她咖位这么大啊！完全不是一个世界好吗！」 「我喜欢的人，厉害吧。」毕果挺嘚瑟，「说了她是我的梦想，你以为我梦想那么简单吗？」 「毕果，」郝萌萌长吸了一口气，「我刚才那句话不是夸张，不是侧面烘托，我在说事实。」 「哪句？」毕果愣了愣。 「全世界就我不知道。」 「草你把话说清楚……」毕果声音都打摆子了。 「昨天签售的照片传到了网上，」郝萌萌顿了顿，「有人把简总马甲扒了。」 第71章 肖柔最初把照片发到微博上, 完全和她之前年会的嚎叫是一个性质。 因为磕的cp太过太过小众, 于是只能找二次元的小角落发泄下情绪, 最多的扩散圈也就那几个互关好友。 昨天去漫展磕了堆糖, 她已经够开心了，后来又被漂亮的小姐姐採访, 肖柔当下就关注了白橡所有的官方帐号，希望可以看到后续的相关报导。 任谁都没想到的是, 一夜过去, 报导一个字都没见着, 她的微博被转疯了。 昨晚睡得太迟，如今一睁眼, 疯狂的消息涌入, 肖柔点了好久，才把红点点们点完。 大v百合事故会接了她评论下的艾特投稿，最初激起风浪的是cp之争。 甜蜜互动的照片里, 其实一直都有三个人，这几张被转发的更是明显, 碧根果大大坐在中间, 左边是霸道御姐, 右边是甜美小姐姐。 这也是肖柔接受完採访才发现的事情，漂亮姐姐一直都在故事里，只是之前被她忽略了。 肖柔有着年会先入为主的观念，百合事故会的粉丝可没有。 她们是一群极其眼尖的小姬崽，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在场的漂亮姑娘。 于是, 「碧根果大大到底跟谁更配」的问题在评论区吵得沸沸扬扬。 一旦分成了派别，便极其容易产生战争。开始有人在网上搜索这一左一右两位美女的信息，期望用除过颜值以外的东西分出胜负。 还真让人找到了。 右边的甜美小姐姐微博被甩到了评论区，点进去赫然有网红的架势。 名牌衣服和包，护肤化妆品推荐，世界各地的旅游，美食美景和精修照片里完美的脸蛋。 虽然粉丝数还不够多，但完全有吸粉的能力，这让百合事故会的粉丝们尖叫着惊喜了一把。 右边党获得了整整大半夜的碾压型胜利，在第二天的清晨达到了高潮。 这个微博名字叫做「cici希媛」的甜美小姐姐，没有理会突然涌进来的疯狂粉丝，却自顾自地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微博。 cici希媛：长大后，你说我不懂你，在你沉迷于她的书的漫长时光里，我早已经失去了懂你的权利。 言语哀伤，让人能瞬间脑补二十万字青梅天降大战三百回合百合小说。 左边党抓住机会，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信息，组织起绝地反击。 白橡总经理，有年代的大神作者，碧根果的偶像…… 《和爱豆同居的日子》，分明就是一本自传体小说嘛！ 如此多的信息量，猜这个人却还是用了许久。 直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个信息，给了大家一个陌生的笔名。 「周星桥」——大部分人只能从百科里获得认知的科幻作者。 年少成名，才华横溢，众多奖项，官方认证。 和快餐式的网络小说完全是两个世界，天壤之别，次元壁的崩裂。 一旦有了名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快速地对号入座了。 特别是有人截出了一张碧根果微博发的照片，照片里主体是一大沓的签名纸，背景是书柜。 书柜里的书嵴被放大以后不难看到，有满满一层都是一个作者的名字。 周星桥。 霸道总裁周星桥，科幻大神周星桥，美得让人腿软的周星桥。 左边党大获全胜。 而这些吵吵闹闹，到了当事人这里，不过一句让人惊恐的「有人把简总马甲扒了」。 有人把简总马甲扒了，有人把简总马甲扒了…… 这句话在毕果脑袋里来回游盪，不过三四遍，已经让毕果寒毛直立，胸闷气短，四肢无力。 郝萌萌呆呆地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毕果下意识地喊了句：「我怎么知道啊！」 喊得声音有点大，简学周大概是刚从门边上路过，敲了敲门问她：「果儿，怎么了？」 毕果赶忙回：「没，没事。」 门外没了声音，毕果走到房子的角落，大概刷了刷事件经过，看到李希媛那条微博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郝萌萌问她：「要不要联繫那个柔柔喵删除微博？」 「别。」毕果顿了顿，「先别联繫她，照片早就传出去了，现在突然删了有些欲盖弥彰，先不要做任何官方回应。」 「嗯。」郝萌萌应了声，犹豫着道，「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跟简总谈……」 第152页 「对，得跟她谈。」毕果很是心慌，「不管怎么样，都得跟她谈。」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跟简总说？」郝萌萌道，「这件事主要还是我的责任，我策划签售的时候应该考虑得周全些……」 「不不，不是你的问题。」毕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她们两在现场，我根本不应该写这本书……」 「果果你别这么说。」郝萌萌哭腔都快出来了。 两人来来回回互相自责了几句，毕果心里烦闷，结束了电话。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思考这件事到底怎么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简学周问她：「你干嘛呢？粥要凉了。」 很温柔的催促声，但毕果心里有鬼，是从地上跳起来的。 她望向简学周，还是没能掩盖住彻头彻尾的慌张：「姐，姐姐，我，这就来……」 嘴上这么说着，脚下没动。 简学周没走，也没再催她，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边上看着她，等她自己缓过来。 毕果垂眸深唿吸了好几口气，才大跨步走过去，道：「吃饭吧。」 简学周做的早餐，有熬了很久浓香的粥，有清爽可口的小菜，还有煎成心形的溏心蛋。 这本来应该是无比甜蜜的一顿早餐，却被毕果吃得死气沉沉，没过几分钟，她终于忍不住这样辜负简学周的心意，放下了碗筷道：「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嗯，你说。」简学周也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眼神里都是鼓励，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惊的淡定，毕果终于说出口：「姐姐，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简学周轻声问。 「因为我，损害你的名誉了。」毕果低着头，说完这句，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怎么这么说呢。」简学周还是一点都没紧张的模样，她甚至站起身来到毕果身边，手指弹了弹她脑袋。 毕果被弹得眼泪快掉下来，心里五味杂陈，话都哽到了喉咙里。 于是只能拿出手机，让简学周自己看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简学周接过手机，看的过程很平静，看完了也很平静。 她将手机递迴给毕果的时候，甚至笑了笑。 「就这点事啊？」简学周手指捏住了毕果的下巴让她抬头望着她，「这就损害我名誉了？」 「是，是啊。」毕果喃喃道，无法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睛。 「损害名誉，总得有些诬陷污衊或者恶意诋毁吧。」简学周瞥了眼桌上的手机，「她们说我漂亮，说我聪明有才华，搞得了科研下得了海，那句你觉得污衊了？」 「不是这样啊。」毕果吸了吸鼻子，「姐姐你看清楚了没？」 「嗯？」简学周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现在都开始怀疑我眼神了？」 「不是。」毕果有些急，「姐姐你不要这样。」 「喏，那就是怀疑我脑袋不好使了？」 「姐姐！」毕果声音大起来，「你不着急吗？」 「他们夸我呢，我有什么好急的。」 「你从来都没有曝光过作者的身份，不参加活动，不参加颁奖，没有任何社交帐号，在此之前，甚至一张照片都没有过。」 「你把我说得跟个老古董一样，我哪个的社交帐号没有啊？照片也天天被公司当门面用。」 「那是简学周，不是周星桥。」毕果还是难过，「周星桥从来都是一个秘密，是只存在文字世界里的秘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也不需要在乎这些。」 简学周没接话，两人之间有时间不短的沉默。 毕果慢慢反应上来，一下子心里更慌了。 简学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本来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向她表明，她并不在乎在网络上被暴露作者身份，但毕果却一味地想要维护「周星桥」这个名字神秘而崇高的地位。 简学周突然笑了笑，她指着毕果道：「毕果同志啊，我这才发现你思想有问题啊。」 毕果不敢说话。 「你把我和周星桥割开了？」简学周看着她，「周星桥是你的偶像，神圣不可侵犯，我说她就是个平平凡凡站在地上的人，都不行了？」 「不，不是……」毕果抓住了简学周的衣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一时没反应上来，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你喜欢周星桥还是喜欢我？」简学周打断了她的话。 「啊？」毕果愣了下道，「你就是周星桥啊。」 「我要硬让你选呢。」简学周道。 「我，我这怎么选啊。」毕果望见简学周的脸色，立马改了话头，「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我以前觉得自己得赚成世界首富才能去登月认识你，后来你给水里倒了个影，我不仅能摸着你了，还能抱着个杯子就拥有你……」 毕果盯着简学周，很认真道：「姐姐，你得原谅我偶尔精神恍惚脑子太笨没反应过来，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和你在一起，不仅毫无经验，连预设都没有。」 毕果顿了顿，这个时间点说出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都是第一次。」 简学周笑起来，毕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毕果看着她笑，声音柔柔地问她：「姐姐，不生气了？」 第153页 终于没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紧张和低落。 简学周抬手揉了把她脑袋：「什么破比喻，我这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影了。」 「跟你在一起每一秒我都觉得自己在做绝世美梦。」毕果笑着道，说完又立马补了一句，「不管是作者周星桥，还是姐姐简学周，都是我以前不敢奢望的完美伴侣。」 「马屁精。」简学周忍不住地笑。 氛围好了许多，毕果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她之前最担心最揪心的事：「姐姐，如果你不在乎掉马甲的话，网上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嗯，你说。」简学周道。 「这样被他们扒下去，谣言勐于虎，你以后可能会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籤。」毕果纠结地快把衣服扣出个洞了。 「哈？谣言？」简学周瞪着她，「毕果你失忆了吗？难道我不是吗？你忘了昨晚咱两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自然不会忘，干的她啊，一辈子都不会忘。 毕果咬了咬唇，抬手在简学周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我的意思是，简总，周星桥大大，你难道要公开出柜吗？」 「你出吗？」简学周问。 「我早就出了。」毕果道，「在父母面前出了以后，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简学周一点都没犹豫，「我和你一起。」 第72章 按照简学周的意思, 对网上发酵得红红火火的这件事,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处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并不会在这种虚妄狂欢风口浪尖的时候, 站出来中二地宣布：对，我们就是一对！是！我们无惧世界的反对, 也要在一起！ 猜测的让他去猜测，质疑的让他去质疑, 没到影响两人现实生活的地步, 作为官方, 她们便也没必要表这个明确的态。 当事人风平浪静，继续吃饭, 躁动的是牵连在周围的人。 毕果微博里躺了不少未读私信, 毕果大概瞄一眼，不会细看也不会回復。 但一个熟悉的id跳出来时，毕果没忍住, 还是点开了。 柔柔喵超可爱：大大，对不起,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那天见到您很开心, 一时激动上传了照片。 柔柔喵超可爱：给您带来困扰了吧，我真的很抱歉，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请问我可以删除照片吗？ 柔柔喵超可爱：问这种话好像很傻很欠揍，但是大大我真的好懵,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好一点，如果您愿意理我的话，做什么我都会配合您的。 柔柔喵超可爱：大大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毕果心里有些不落忍了，从之前年会偷偷关注过这只喵的微博，到后来签售会上见到了真人，再到现在的道歉，毕果能够确定这小姑娘没有任何坏心思，真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欢她的文，然后充满恋爱幻想地磕了磕cp而已。 而且，十分准确地磕到了真的，之前年会的嚎叫毕果都想给她点个赞。 她还记得小姑娘的长相，柔软可爱，年轻的皮肤粉粉嫩嫩的，十分招人喜欢。 如今这只喵因为她的事充满了内疚和焦虑，毕果狠不下心坐视不管。 她望向了简学周，好巧不巧，简学周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毕果只得等她接完电话。 简学周并没有因为接电话挪动位置，几句简短的对话，都是笑着的模样，到后来，电话快要挂断时，毕果察觉到了问题的重点。 「真的……嗯，可以啊……你攒人，我带过去就行。」 「好，时间你问问大家，我们最近都有空。」 「嗯，挂了。」 毕果呆呆地盯着简学周，简学周收了手机，沖她抬了抬下巴：「怎么了？」 「啊啊，没怎么。」毕果紧张。 「刚就一直瞅我呢。」简学周指了指她手机，「发生什么新情况了吗？要不要我启动b计划？」 「b计划？」 「嗯。」两人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简学周拉着人坐到了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窝着，「暂时保密，你得给我看看什么状况。」 「就，那个读者，她私信我道歉。」毕果把手机推了过去，「你说我怎么回呢？」 简学周看了眼：「你想怎么回？」 「我想告诉她没关系。」毕果声音小小的。 「嗯，可以啊。」简学周道，「这件事没必要自责，照片删不删都没关系。」 「啊，好！」毕果开心起来，抬手去拿手机时，被简学周挡住了。 简学周笑着道：「我来帮你回吧。」 「行啊。」毕果完全地信任。 但她一点都没想到，简学周直接按了语音，带着笑意说道：「没关系啊小妹妹，我们不在意这件事的，照片你想删就删，不想删就留着，多大点事呀，开心就好。」 毕果足足愣到简学周说完发出去了才想着去抢手机。 简学周胳膊伸远了没让她够着：「微博私信有撤回吗？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觉得她能听出我们声音差别的！」毕果用力往过蹦，被简学周用身子堵住。 「说好了出柜啊！」简学周很不满意，「刚说好的，你忘了吗？」 「刚也不说好了，没必要对着全世界喊啊。」 「我对全世界了吗？」简学周皱着眉头，「我就对着一个真诚的读者而已。」 第154页 「就一个读者吗？」毕果道，「刚才电话里呢？」 「哈哈哈……」简学周笑起来，把毕果的手机扔到沙发另一边，抬手揉她脑袋，「我狗儿怎么这么聪明呢。」 「真跟我有关系啊。」毕果震惊又无奈地看着她，「姐姐你攒饭局要带我去见你朋友？」 「对啊。本来趁着年假就会聚一聚的。」 「我我我，这也太快了吧！」 「快吗？我们在一起好久了。」简学周仰头看着天花板，「之前聚会他们老有人带对象，还总调侃我老光棍，我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结果小狗儿不愿意了……」 「我没有不愿意。」毕果看着简学周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还是心疼，「我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说好了出柜啊。」简学周瞥她一眼，「你先见见朋友适应一下，年后回我家见见我爸妈，要是不嫌和长辈待一块拘束的话，我们也可以在我家过年……」 「啊！！！」毕果大喊了一声，成功打断了简学周的话。 「怎么了？」简学周委委屈屈地问她。 「太快了！！！」毕果喊，「这怎么就见家长了啊！」 「我都见过你家长了，你不愿意啊？说好的出柜呢？」 「从现在开始禁止这两句话！」毕果一想到那场面膀胱就疼，「姐姐你怎么这样啊，出柜又不是什么好事，你搞得跟得了大奖似的。」 简学周看着她，笑得很温柔：「出柜算不算好事我不知道，跟你谈恋爱就是中了大奖了，得炫耀炫耀。」 「啊啊啊啊啊！！！！」毕果抱着脑袋一通嚎叫，「我死了不活了啊啊啊啊！！！」 「说什么呢。」简学周打了她胳膊一巴掌。 「我我我激动，」毕果盯着她，恨铁不成钢，「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是吗？」简学周偏着脑袋笑，「那你告诉我啊。」 毕果一个勐抬手把人推倒在了沙发上，俯视着那双漂亮的眼：「好啊。」 下嘴就啃：「吃掉你。」 这大概就是热恋中的人，不管话题从哪里起，最终都会终结在甜蜜又狂热的亲密接触中。 简学周不仅用言语，还用轻松自如的态度，猝不及防的安排，告诉毕果，出柜就出柜。 这件在毕果生命中，有着惨痛记忆和阴影的事情，到了简学周这里，被涂抹上了一层狂妄又梦幻的色彩。 这样的色彩，是只存在毕果幻想中的模样。 待两人慾罢不能地辗转过这间屋子，又体贴柔顺地共用过浴室，这次的网络事件，便算是过去了。 柔柔喵私信回復只是不断重复谢谢谢谢，激动的情绪却冲破了文字，让毕果脑补了一切。 最终，柔柔喵选择不删除照片，当然她也没有就磕到真的了这件事再公开发表看法。 网络事件的热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要没有再出现刻意推动的反转，便就此平息了下去。 毕果没有因此事联繫李希媛，她把李希媛留下的东西打包好，地址都没问，直接寄回了李希媛的父母家。 帮着搬东西的简学周十分开心，路上接了个电话，荣西已经敲好了时间，就在明个晚上，于是简学周更开心了。 留给毕果的，却是新一轮的忐忑。 就在明天晚上，简学周的朋友们是疯了吗，这大部分人都还没放假的日子，真就这么随便地攒了个跨市局。 而且，荣西！又是那个荣西！那个模特！美得跟天仙似的！ 毕果努力地消化这件事，直到天黑了，也没完全消化好。 简学周揽着她的肩膀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毕果眼睛渐渐开始跑焦，最后焦虑让人脱离了简学周的怀抱，站起身往卧室走：「姐姐，我去找，找个东西。」 简学周看她一眼，没阻止。 毕果进了主卧，打开衣柜开始疯狂地翻找，有什么衣服和配饰能够够得上简学周朋友们的档次，什么样的搭配才能不在名模面前出丑…… 答案是直白而又令人沮丧的，毕果想把自己塞进柜子里，变成一颗真正的碧根果。 碧根果同志低落了不到十分钟，简学周便来敲她门了。 「可以进来吗？」门都已经打开了，简学周靠着门框装模作样地问。 「嗯。」毕果把脑袋埋在身体里。 简学周进来扫了两眼，便准确地把握住了她的心思：「找明天出门的衣服呢？」 毕果只点头不说话。 简学周走到衣柜前，挑了套衣服出来：「这身吧，特别好看。」 毕果扫了一眼：「显腿短。」 「那把裙子换成裤子。」 「还是腿短。」 「这件高腰裤。」 「短。」 简学周睨她一眼：「你跟谁比呢，觉得自己短？」 毕果可委屈：「荣西。」 「哦对你两见过。」简学周扔了衣服，「谁跟她比腿不短啊？人家靠腿吃饭呢。」 「哼。」毕果道。 「怎么？对荣西有意见？」 「你前天见那谁的时候……」毕果顿了顿，小声道，「就没比比你两谁漂亮吗？」 简学周收了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漂亮。」 「那这是事实。」毕果道，「我腿短也是事实。」 第155页 「她又没你可爱，傻大个一个。」简学周道，「而且特别无趣。」 「是吗？」毕果低头，「可是我腿短……」 简学周气笑了：「明天去的可不是荣西一个，腿长的腿短的，腰细的腰粗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你各个都要比啊？」 「不，我就比她一个。」毕果继续低头盯腿。 「为什么啊？」 毕果揪了会手指，最终还是吐露了心声：「我第一次吃醋，就是因为她，那次，那次我可难受了。」 这句话总算是勾起了一些时间线上并不遥远，但感官上极其遥远的回忆。 那个时候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毕果一腔热忱，简学周懵懵懂懂，两人误会重重，干了些十分幼稚冲动的事。 毕果想起来郁闷，简学周想起来有些惭愧，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开心。 她抬手揉一揉毕果的脑袋，觉得还不够，又捏了捏毕果的下巴。 毕果哼唧一声，简学周又捏了她那两颊上的肉，揉吧揉吧，手感软和，玩得不亦乐乎。 毕果不乐意了，嘟嘟囔囔道：「姐姐你干嘛呢，我生气着呢。」 「我就是觉得……」简学周整理了下语言，「你让我重活了一遍青春。」 毕果顿了顿，抬头问她：「你青春什么样子啊？」 「无聊。」简学周道，「现在想起来，没跟你谈恋爱，太无聊了。」 第73章 第二天下午, 一行人聚到了家风格雅致的会所, 经简学周介绍, 这里面有初中同学, 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还有前同事和作家协会里的朋友。 统一的年龄都比毕果大一些，所以最开始都摆着大姐姐的劲, 十分照顾毕果, 一点都没调侃她为难她。 让毕果有些惊讶的是, 荣西竟然是分在高中同学里的。这种风格迥异的朋友，能这么多年走过来, 也算是实打实地感情好了。 聚会自然少不了吃饭, 客套过后就都坐上了饭桌，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有天南海北的口味, 因为互相都挺熟悉，点菜点酒时少不了互怼几句, 气氛轻松愉悦。 等酒过三巡, 话题便深入了起来。 大姐姐们不调侃毕果, 便全都冲着简学周去了。简学周一直优哉游哉，脸上挂着让人嫉妒的幸福笑容给毕果斟茶倒水，时不时捏一下小手搭一下肩膀，这会终于激发了众怒。 姐姐a问毕果：「果果你知道简学周她没谈过恋爱吗？」 毕果害羞又自豪地点头。 姐姐a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毕果茫然地摇头，她确实想不通, 以简学周的条件，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姐姐b抓过了话题，不再卖关子，激动道：「因为她曾经把追她的男生堵到了男厕所里，一早上课都没上，男生托同学去求救班主任，副校长都来了，才把学周给劝走了。」 毕果瞪大了眼，姐姐a大笑拍桌：「声名在外，足足有两年，没人再敢对她有意思。」 毕果看向简学周，忍不住笑：「姐姐，什么时候的事啊？」 「初中。」简学周面不改色地道。 「为什么呀？」毕果挨了挨她胳膊，「人家追你你不同意拒绝就是了呗，干嘛把人堵厕所？」 姐姐b双手支着下巴：「是啊，快说说为什么。十二中未解之谜，今天是揭晓的时候了。」 简学周喝了口茶：「这么久了，我哪里记得。」 姐姐a拼命地给毕果递眼色，毕果拽着简学周衣袖摇了摇：「姐姐你想想嘛，到底什么事情触了你的雷，你想起来了我以后好避免呀。」 简学周看了眼毕果，顿了顿：「我在看《五号屠宰场》，他说我看的是什么破书。」 大家陷入了沉默，作家协会的短髮小姐姐笑起来。 毕果瘪了瘪嘴，瞭然道：「那的确活该。」 姐姐b：「那本书……很神圣？」 毕果望向简学周笑着道：「主要是看的时候会心绪不稳吧，姐姐那个时候又血气方刚的。」 「血气方刚哈哈啊哈哈……」姐姐a笑起来。 姐姐b：「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荣西靠着椅背突然道：「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坐在学周旁边的人是毕果，不是你了。」 姐姐b打了她一巴掌：「难道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我钢管直吗？」 荣西斜睨着她：「简学周拼命追你你撑得住？」 姐姐b看了看毕果，对荣西道：「你追我我肯定撑不住。」 大家笑作一团，毕果看着荣西，总觉得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饭局继续，话题就此以「简学周血气方刚的学生时代」为主题，展开了各方爆料。 毕果虽然面上装得十分淡定，但心里一层层地掀起惊涛骇浪，实在是没想到，这就是简学周所谓的「无聊的青春」。 对于一般人来说，可真是太不无聊了。 偷偷做实验，炸了学校后院的半堵墙；在政府官员来学校里装逼搞文学讲座时，提问环节公开diss；因为外校学生的挑衅，空降全国创意小说决赛，拿了冠军；高三别人都在奋力学习，她背了包就离家出走，浪了一学期才回来…… 哦，虽然高考成绩依然很优秀，但她选了人人敬而远之，几乎没有就业机会的哲学专业。 此类事件，比比皆是，如今谈起，一众人唏嘘感嘆。 第156页 姐姐a中途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毕果身边，在简学周的目光注视下，把胳膊搭在了毕果肩膀上，对她说悄悄话：「你猜我最不爽简学周的是什么？」 毕果笑着摇头，听了这么多精彩故事，哪个拿出来都足以让他们这些普通学生不爽又羡慕。 「我最不爽的是啊……」姐姐a一指自己，声音也没压住，「我以前觉得，自己至少比简学周会打扮，收拾收拾看起来还能比她漂亮点。」 「但是呢！」姐姐a指向简学周，「她！上了个大学！突然就幡然醒悟了！突然就变得时尚靓丽了！那年寒假回家惊死我们几个了！人家读哲学都读到红尘皆空剃秃头，她却偷偷烫了头！」 饭桌上爆笑，毕果也没忍住，笑起来。 姐姐a连嘆三声，最终仰头干了一杯酒：「也罢也罢，有些人啊，比不得比不得。」 毕果戳了戳简学周的胳膊：「姐姐，这事还有我妈的功劳吧？」 「主要是你妈妈的功劳。」简学周笑。 「冥冥之中早已註定。」毕果傻呵呵笑，「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一款。」 简学周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大家聊得开心，便难免喝得有些多。 最后的游戏唱歌环节，乱成一团，都是女孩子，疯起来淋漓尽致。 情歌对唱几乎全扔给了简学周和毕果，毕果乐滋滋，简学周也没有一点不耐烦，两人甜甜蜜蜜，羡煞人也。 恍恍惚惚的灯光与歌声中，毕果想起自己以往无数次的朋友聚会，想起自己坐在沙发上，看那些情侣肆无忌惮地展现亲密。她曾经以为，以自己的性向，是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但此刻，一切奇异又平凡，简学周的朋友们没有对她们的关系产生任何异议，怎么对待异性恋，就怎么对待她们这对同性恋情，这让毕果有好几次在低头的瞬间，都差点掉出眼泪。 她喜欢独立的，执拗的，特别的，敢拼敢闯的自己，但她从来都不想被当做生活的异类。 爱没什么分类，爱都一样。 夜色渐深时，大家跳累了，吼累了，便缩在沙发上轻声说话，轻声唱歌。 简学周一直陪在毕果身边，这会独自去了洗手间，荣西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在了毕果旁边。 毕果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荣西淡淡地看着她，道：「我对简学周没那个意思。」 这话头起得也真是太突然了，毕果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这个职业，不会找你们这种职业玩的。」荣西又道，「你没必要对我有敌意。」 「我没……」毕果低声道。 「简学周对我也从来没有过那个意思，见到你之前，我以为她性冷淡。」 「呃……」毕果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她没有。」 「哦。」荣西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荣西看了会电视屏幕，突然又转头道：「但我俩关系的确挺好的，不算闺蜜吧，算哥们。」 「哦。」毕果看着这个大美人。 「所以……」荣西顿了顿，抬了抬手，移开了目光，「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一声，她对你是认真的。」 「哦。」毕果低头笑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荣西站起身准备走，突然又弯下腰，对毕果道：「对了，给你一个情报。」 「嗯？」毕果抬头。 「如果简学周带你去她家，不用担心。」 「啊？」昨天简学周刚跟毕果提过的事，这会荣西就知道了？ 「大概一个月前，学周的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同性恋的事情。」荣西直起了身，「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毕果想拉着荣西问清楚，简学周却已经推门进来了。 荣西抓了瓶水喝了两口，继续窝回了自己的位子，简学周坐到了毕果身边，十分敏锐地问她：「怎么了？」 「没，没事。」毕果心里一阵阵地跳，又想哭了。 这场聚会结束的时候，醉了三个，睡了一个，简学周带着毕果将大家都安排好，这才开车回家。 吃饭的时候大家临时拉了个微信小群，毕果把一直想说但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发到了群里。 -今天玩得很愉快，谢谢姐姐们让我了解到更优秀的简学周，我会尽我所能地去爱她。 群里还清醒的人一边撒花一边喊着狗粮已经连明年分的都餵饱了。 毕果低头笑，抬头看向简学周，瞬间便获得了简学周的回视。 「累吗？」简学周问。 毕果摇了摇头，问她：「这里可以停车吗？」 「嗯？」简学周看了看，「前面右拐可以停。」 「那姐姐拐过去停一下。」 简学周没有问原因，照毕果说的停了车。 深夜，这条街几乎看不见来往车辆，只有远近的灯火，深蓝与昏黄的交错。 简学周偏头看她：「是晕车吗？酒喝多了？」 毕果没说话，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只是好爱你，明明已经到达了这具身体能够释放爱的顶峰，却还是觉得不够爱你。 不知道还能怎么爱你，怎么爱你才能和你赋予我的对等，怎么爱你才能回报得起这命运的馈赠。 你是我的自我得以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闪耀天赋。 第157页 「你想在这里要？」 「哪里都想要。」 第74章 （大结局） 随着大部队工作党的放假, 年味一天比一天地浓了。 毕果和简学周一起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年货, 两人心照不宣, 给双方的父母都准备了年节礼物。 腊月二十八这天, 简学周在厨房忙活，突然给夏玲拨过去了电话。 电话开的免提, 毕果正蹲在垃圾篓旁削一根莴笋，听见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 简学周边细小地切姜丝, 边问：「姐, 忙吗？」 「不忙。」夏玲那边一阵响, 「坐车着呢。」 「你那过年吃的碗子怎么搞啊？」简学周的语气很自然随意，「毕果不是喜欢吃红薯的吗？我试着给她做几碗。」 毕果手上的动作停了, 偏头定定地瞅着简学周。 简学周看了她一眼, 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夏玲那边顿了顿，道：「难倒是不难，有些麻烦。」 「没事, 放假这不都闲着嘛，我也没打算跟毕果出去逛, 就在家里歇着。」简学周切好姜丝装进碗里, 洗了洗手, 开始专心讲电话，「你们玩得怎么样，今天到哪儿啊？」 看来这个电话一句两句是不会讲完了，仰视的姿势让毕果脖子疼，毕果放下莴笋站起了身。 简学周沖她招了招手, 毕果蹭过去，站在她身边。 夏玲就着旅游的规划和简学周聊起来，简学周一旦想和人聊天，便可以在最适当的时候给出回应，提出最适当的问题。 毕果安静听着，小区里有孩子在跑着闹，小炮扔响一个又一个，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氛围，让毕果有些鼻子发酸，却也并不是难过。 简学周和夏玲聊完了旅行，开始聊做菜，毕果以为这场通话就会这样家常地开始，家常地结束时，简学周突然拉了下她肩膀，道：「姐，毕果睡醒了，这会跑来问要吃的呢。」 毕果心里一颤，赶忙打招唿道：「妈。」 「嗯。」夏玲应了一声。 毕果想赶紧把话题接上，开口就是句：「你吃了吗？」 「我哪里有你运气好，有人给做饭吃。」夏玲嘆了口气，「当待会回酒店了，随便吃点吧。」 「你们去逛，当地的美食都尝试一下。我爸是不是又睡觉呢？」 夏玲那边声音远了点：「醒醒，你女儿电话。」 「诶，果儿啊。」那边响起迷迷煳煳的浑厚声音。 「爸。」毕果赶紧道，「那边天气怎么样，你在车上睡盖点东西小心感冒啊。」 「没事没事，这边暖和。你干嘛呢啊，吃了没啊？」 话题便可以又进行一遍，简学周把手机塞到毕果手里，给她了个手势，走出了厨房。 自从上次夏玲回家以后，毕果几次试图和父母沟通，都尴尴尬尬地开始，尴尴尬尬地结束，说什么都好像隔靴搔痒。 毕果明白爸爸妈妈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接受，便也尽量不烦他们，希望他们出门散心能开心点。 但年节将至，在这本该团圆的日子里，谁的心不会放在家人的身上呢。 毕果知道这是简学周专门为她打通的电话，为她预热好氛围，然后给她和爸妈自然的交流机会。 毕果没法想像，简学周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继续和她的母亲交流，将关系恢復到现在这样的状况。 一步一步，简学周为她考虑到的一切，都让毕果陷进深沉包裹的情感里，如坠云端。 这种强烈的幸福感，让毕果突然就忍不住流露最真实的情绪，她哑着嗓子问电话那边：「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们了。」 电话那边有一秒的静默，接下来就是爸爸有些慌乱的声音：「很快啦很快啦，初三还要去你大舅家呢，你回来吗？」 毕果勐地点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迫切渴望回家，她吸着鼻子，想起那边看不见她的表情，又赶忙道：「我回去，你们把航班信息发我，我去机场接你们。」 「你得看你买得到票不呀。」爸爸的声音扬高，很开心，「这个时间票多难买啊。」 「爸你别挂电话，我这就去看看票。」毕果说着，快步出了厨房，去卧室坐到了电脑前。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很长，电话挂断后，毕果靠着椅子背，发了好久的愣。 简学周还在厨房里忙活，毕果进去时她正在拌饺子馅，毕果问：「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简学周抬了抬下巴，「待会我擀皮，你包。」 「别人家都是大年三十才吃。」毕果凑过去，没去管面也没管菜，从身后搂住了简学周的腰。 「你今天想吃咱们就吃，不想吃就包好了塞冰箱，后面拿出来下就行了，多方便。」简学周动作没停，絮絮叨叨说家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高冷的简总。 「你这么种人怎么会做饭呢？」毕果挺纳闷。 「我做饭不是生活所逼，也不是为了给别人服务。」简学周放下筷子，转身抬手在毕果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是当做一门技术来学的。」 「那技术都已经很纯熟了，还给我做饭呀？」毕果仰着头。 简学周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十分配合地道：「因为喜欢你呀。」 毕果傻笑起来，没几秒笑容又突然顿住，道：「姐姐，我买了年后回家的机票。」 第158页 「嗯。」简学周温和地应。 「两张。」毕果道。 「没问题。」简学周一点都没惊讶。 毕果一下子把脑袋塞进简学周的怀里，就着抱着她的姿势，嘤嘤嘤地哭起来。 「姐姐你怎么这么好啊……」 「哎，围裙脏着呢。」 「才不管。」 「好，不管不管。」 「你不是说让我去你家吗？」 「同意了？」 「嗯。」毕果陷在一片柔软里勐点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好。」简学周顿了顿，「去我家吃年夜饭吧，我妈妈厨艺可比我好多了。」 令毕果惊讶的是，简学周家就在虹城。 大年三十，她们带了一车的东西，没多久就到了小区楼下。 有个漂亮姑娘跳着下楼来接她们，和简学周七分相似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你好，毕果，我叫简爱周，是简学周的亲妹妹。」漂亮姑娘沖毕果伸出手，笑容十分甜美。 毕果还真不知道简学周有个妹妹，赶紧握住了手，傻乎乎地上下摇了摇。 简爱周顺势便揽住了她的胳膊，极亲切地带着她往楼里走：「早就听说你了，今天才见着。你爱吃鸭肉吗，我妈刚出炉的啤酒鸭，闻着香死人了。」 「我不挑食，好吃的都爱吃。」妹妹这么热情，毕果放松下来一点，她转头去看简学周，「好多东西呢，我帮……」 「不用帮，让我姐多跑两趟。」简爱周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亲姐，「咱两先上去。」 简学周沖毕果笑了笑，对她抬了抬手。 毕果只得跟着简爱周先上，觉得今天这顺序可真是太神奇了。 楼是老楼，但条件很好，三层就到，左边的大门开着。 新拖鞋早就摆在了门口，简爱周带着毕果进屋，沖屋子里喊：「爸，妈，毕果到了！」 先迎出来的是爸爸，两鬓白髮，但身体精神都极好，戴着副金边眼镜，很有气质。 毕果赶紧鞠躬道：「叔叔好。」 「诶，毕果你好。快进来吧，今天天挺冷。」 普通话很标准，简学周跟毕果说过了，她爸爸是老师，教了几十年的高中数学了。 毕果又微微鞠躬道：「谢谢叔叔，屋子里好暖和呀。」 「知道你们要回来，早早就把空调打开了。」简父扶了扶眼镜，催促道，「她妈……」 简母从厨房里急匆匆出来，理了理髮，十分温柔地对毕果道：「回来啦，快坐。」 第一次来简学周家，却都被用的「回来」一词，毕果心里暖得像烤着火炉。身边又一直有年龄相仿的简爱周陪着，没几分钟，之前那让人窒息的紧张感便都消失了。 「阿姨你真好看。」毕果夸得真心实意，「我以为简学周够漂亮了，见了您才发现，她也就遗传了您一半的好看。」 简母笑得十分不好意思：「都老成这样了……」 简爱周递了个桔子给毕果：「不老，您这身段，这皮肤，这颜值。我也希望我能百分百遗传你的美貌呢。」 说完瞪了简父一眼，简父毫无在意，乐呵呵笑：「你妈是好看。」 毕果算是明白了，道：「阿姨您姓周吧？」 「对。」简母点了点头。 简爱周撞了毕果胳膊一下：「发现我俩名字的深意了？」 「哈哈哈，」毕果笑起来，「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简父推了推眼镜，突然嘆了口气：「学周要真是能学学她妈妈的性子，就好了。」 毕果心里一紧，嵴背瞬间挺直了。 简父看向毕果，接着道：「我这大女儿啊，从小到大没少惹麻烦，从来都不守规矩，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毕果也就这两天才知道，认真回答道：「姐姐她平时非常稳重的，我们公司的人都很敬重简总。」 「没暴露本性呢。」简父看向简母，「我去厨房看着汤，你跟孩子们聊。」 「诶。」简母解下围裙递过去，「该转小火了啊。」 「知道知道。」简父围上了围裙往厨房走，这时迟到的简学周终于大包小包地进屋了。 两人对视一眼，简学周笑着道：「爸。」 简父挥了挥手，没说话。 简学周将东西放下，坐到了简母身边，十分亲切地揽住了妈妈的肩膀：「你还开着门，这香味都飘到楼下去了。」 「不知道和不和果果的口味。」简母笑笑道。 「和，肯定和！」毕果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简母看看毕果，再看看简学周，突然也站起了身，「哎，我怕你爸毁了我的汤，去看看去看看……」 简学周没阻止，客厅里便只剩下了三个年轻人。 简学周沖毕果挑了挑眉，问：「我家怎么样？」 「超棒。」毕果小声回她。 简爱周笑着道：「姐，你当我不存在呢。」 「你要的那套模型，红色袋子。」简学周指了指。 简爱周跳过去开袋子：「你就应该多贿赂我一点。」 到了此时，毕果才敢分出心神去看看四周的摆设。 简学周的家十分有书卷气，墙上漂亮的提字，一旁满满的书架。 毕果心道，怪不得会培养出简学周这么聪明的孩子。 第159页 转念一想，又想不通，一个性格如此温和的家庭，简学周为什么青春期的时候还能那么叛逆中二。 这些问题，在接下里的时间里，她有足够的时光证人来陪她探讨。 简学周的家庭，就像简学周的朋友一样，对她带回来的是个女朋友这件事，接受度顺滑得难以想像。 一家人围着一桌吃年夜饭看春晚时，毕果甚至产生了种错觉，她就是这个家第三个女儿。 简父简母对她十分关心毫无敌意，简爱周更是全程陪着她粘着她，比对她亲姐姐热情多了。 毕果不知道简学周怎么就能护她护得这么完美，就像她不知道简学周怎么就能写出那么绮丽的故事，那么美妙的文字。 新年的鞭炮声炸响的时候，简父简母为三个姑娘分发红包，简父看着毕果，将红包递出去的时候，姿势庄重。 他很认真地对毕果道：「叔叔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唯一觉得自己还不错的就是，从来没辜负过学周她妈。二十多岁遇到，一陪就是一辈子，是最重要的人。」 毕果用力点头，简父偏了头，抬了下眼镜，重复道：「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 毕果很想跪下来给二老磕个头，然后指天发誓，她一定会竭尽所能一辈子爱护简学周。 但简父很快起了身，示意她们自己玩，简母拉过了毕果，对她道：「我这里还有个红包。」 毕果只得把所有承诺吞回肚子里，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证明。 这个年过得趋近于完美，短短的几天时间，毕果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完整了起来。 当大年初五，简学周终于将毕果带到了自己位于虹城郊区的房子，毕果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在冬日都不会失去绿色的山林，想起了自己站在白鹭工作室时，那澎湃的思维。 毕果道：「姐姐，我曾经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我想在到达那个目标后，就归隐于市，重新做自己的全职作者。」 简学周就站在她身旁，抬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什么目标？」 「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毕果依然看着窗外，「我其实从来没真觉得自己可以同你比肩，离你最近还能有些希望。」 「有些希望？」简学周笑着道。 「对。」毕果回过头看着她，「如今绕了一圈，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 「嗯。」简学周十分贊成地点头，「还近不近呢，都快嵌进我的身体里了。」 「还要嵌进你的生活里……」毕果顿了顿，「你的文学里。」 「生活是咱两一起过的。」简学周转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书是我写的……」 她把那本还未面世的新书扔到了毕果怀里：「但你对我的影响可真是太大了。」 毕果如获至宝，当下抱着便没想着撒手，狂喜着奔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便开始看：「说了好久了，终于见到了。」 简学周没打扰她，二十分钟后，毕果捂着嘴，眼睛里汪着两潭水，望向简学周时，盈盈脉脉：「爱，爱情故事？」 「人生第一本科幻爱情故事，」简学周笑着道，「你的《同居》，可真给我灵感。」 「啊啊啊啊啊……」毕果小心翼翼放下书，然后跳起来，跳到简学周跟前，已经泪流满面，「姐姐，姐姐，姐姐……」 她只是叫，也不说其他的话，简学周只得揽着她的腰，一遍遍地应声。 「简学周简学周简学周……」毕果继续念叨。 「哎哎哎。」 「简总。」毕果突然正经道，「我有事跟你说。」 「说。」简学周特别爽快，「简总今天开心，说什么都答应。」 「我要离职。」毕果道。 完全出乎意料，简学周笑起来：「为什么突然离职，再过半年准备搞个组给你带带呢。」 「我已经达到目标了，我已经拥有了这辈子能够拥有的最好的东西。」毕果看着简学周，「从现在开始，我得走自己最想走的那条路，让你爱一个独立的我。」 「说不定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追随者呢。」简学周逗她。 「试试看，」毕果眼睛亮闪闪地道，「这次会不会比上次爱得更有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