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她真香[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恶毒女配她真香(穿书)》作者:松乙【完结】 文案: 〖非典型追妻甜宠文女主有开挂事业线〗 林照穿成了《劫龙》里对白补华死缠烂打的恶毒女配临照。不过作为新任恶毒女配,她觉得这清冷男主不香了,还不如推剧情搞事业早日回家。谁知一不小心,成了名震京城乃至全国的情报处头头林总。 传闻这太子爷白补华,对这日夜纠缠他的女配避之不及,厌恶至极,就连经过她都得捏着鼻子快步走过。他白补华就算是终生不娶,也不会看她一眼。 凝香宫 白补华忍不住从背后把头枕在林照肩上,嗅她颈脖:「表妹今日用了哪家的脂粉?真……香。」 书中,男主对香粉过敏,特意喷了一身坐等的林照满头问号:?不是…说好的清冷男主呢?我不是他厌恶的恶臭女配吗? 食用指南: 1v1,双c,超多私设的大乱炖架空,逻辑仅能自洽看看开心就好(拒考究~) 男女主血缘关系淡到几乎没有,伪骨科 内容标籤: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照,临照,白补华 ┃ 配角:于水颜,毕欢,白慕华,白柳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真好,喜欢上的是你。」 立意:总有一人,山高路远仍为你而来。 第1章 「有话好好说」 震惊!不是吧阿sir…… 「临照表妹,收手吧。」风起剑落,光影闪烁间,一身琉璃白的某人跃下,剑指对方喉咙。 他带下片片竹叶,在寂静幽篁里纷飞。 看着眼前男人凌厉的眼神,还有近在咫尺的雪白剑尖,林照毛骨悚然,魂都丢了一半。 生死攸关的瞬间,身体内传来一种本能,让她竟然能下意识地在空中借力,稳稳落在地面。 脚踏在坚实的地面,林照的心还在胸腔怦怦直跳。 竹叶萧萧落下,幽静中传来竹林摇曳的鸣响,不知是风动,还是竹动。 对面的男人长袍着身,如墨的黑髮以发冠固定。眼前是只有古装剧里才有的镜头。 做梦一样的场景,唯独鼻子前的这柄兇器真实冰冷,肃杀的剑意几乎透体而来。 虽然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求生的本能让林照知道自己此刻处在生死一线的当口,是死是活全掌握在对面这个看起来就不太好说话的男人手中。 她努力沖那个男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用颤抖的手指拨开几乎抵到她鼻子的剑尖。 「那个,大侠,咱们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对面的男子微微嘆口气,一套流畅漂亮的动作后把剑收了起来:「早知如此,又何必有这场无谓的比试。」 男人体态翩翩,话语温和,仿佛只是一位陪着表妹玩耍的合格表哥。林照却知道,刚刚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眸里,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这个男人是真的由内而外都表现着对她的不喜。 眼见着他收了兵器,林照心中长舒一口气,他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前一秒她面前还在播放着连续剧,下一秒眼前就换成了随时夺命的利剑。她的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来,只能隐约感觉自己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 果不其然,脑海在此刻有大量信息和记忆传输进来。本体的记忆与她的记忆碰撞,在进行激烈的磨合。 林照一手捂住快要炸裂的脑袋。 她果然穿越了,穿到了她前不久看的一本名为《劫龙》的古言中。 穿书就穿书。 别人穿书,好歹有个缓和期。花床锦被里醒来,家人围着关切问候,能让人缓口气,慢慢适应一下新的身份。 她的穿书,开局一把剑,一个冷冰冰要她命的男人。 别人穿书,穿的是女主,男主男配轮流哄着,系统爸爸一路开挂。 她穿书,穿成女配就算了,偏偏还成为那个全书最作,死得最惨的女配。 林照扶住前额,愁苦极为深重地长嘆一口气。 「表妹这是何意,我方才并不曾伤到表妹。」对面的男人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地说。 林照抬起头,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本书的男主角,一位为争皇位在自己国家的朝堂风云中翻江倒海,最后还发起战争一统天下的太子爷。 林照从刚刚硬塞进脑海的信息中得知,她若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必须在推动剧情顺利完成的同时,保全身体原主临照的性命。剧情何时完成,她便何时能回去。 林照上下打量眼前的白补华。果然和书里描写的一样,五官立体而大气,颇有帝王之相。 但他虽有入世的样貌,却也有出世般不染风尘的仙气,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般风流人物,难怪这具身体的原主临照拼了命地骚扰他。 但是长得再帅也没有用,男人好看,还能比自己小命更重要吗? 林照知道,她要是不想死,必须与这个白补华保持距离,尽量不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才对。 可惜已经晚了,自己这具身体刚刚才嚣张跋扈地非要和这位拥有武力值buff的男主比武,还扬言若是赢了,就要男主娶她为太子妃。 林照满脸黑线,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穿了个无药可救的沙雕角色。这叫她怎么才能在顺利推剧情的情况下,还能把人设凹回来? 第2页 不管了,先在眼下远离这号头等危险人物。 「那个,太子表哥,我认输。我们回去吧。」 说罢,她朝着白补华勉强挤出一个尽量显得真诚的笑容。 白补华听见林照的话,愣了愣。他这个表妹他是知道的,刁蛮任性惯了。仗着家里的权势向来无法无天。 他本来以为,她今日会缠住他杀得你死我活方休,竟就这样妥协了。 「好。」白补华看了林照几眼,先一步踏上归程。 林照看着终于被打发走的白补华,勉强松了口气,总算有时间冷静理顺一下情况。她想起这具身体原主临照的结局,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临照,名声本就因作天作地而烂的一塌煳涂。后来叛国后更是被这北祝全国上下人民唾弃,身败名裂。最后北祝军队汹涌袭来,毫不留情地将她万箭穿心于城墙之上。至此,她死不足惜,遗臭万年。 在这个浮沉不定,处处伏危的世界,保全性命本就不易。更何况她还是个原结局死无全尸的反派恶毒女配。她忽然欲哭无泪。 - 勉强顺着自己的记忆回到自己的凝香宫,数名宫女迎了上来。 「郡主累了,奴婢给你捏捏肩吧?」 「郡主想必是渴了,有吴国进贡的杨桃,冰镇在水井里,端上来给公主解解渴。」 「郡主不必生气,太子殿下必定是心悦郡主的,这世界上没有比郡主更配太子殿下的人了。」 丫鬟们小心翼翼的伺候和恭维,让来自于现代的林照顿时有些应接不暇。突然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郡主生活,她并没有感觉安逸,反而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这白补华是临照的情劫,也几乎是她一切祸端的起源。为了苟到最后,理应是不能招惹的。但是为了尽快推剧情,林照也必须帮他搞事业,牵红线,期间肯定少不了接触。 林照闭目揉起了太阳穴。她感到非常头疼。 她提笔为自己题了几个大字:努力推剧情,苟到大结局。 不管怎样,她的新身份——临照的生存战争,正式开始了。 第2章 「听闻你想当太子妃?」 震惊!这皇上…… 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日日愁云不解,隐天蔽日。 林照初来乍到,却只能被困在府里,不是倚在美人靠上饮茶观雨,就是在房中提笔练字。除了和丫鬟婆子们讲讲话,也没有别的社交活动。 前几日无所谓,但今日她是必定要出去的。她记得大雨的第三天,临照的父亲会入宫觐见,她须去拜会拜会,尽回做女儿的本分。但更多的是为了处好与父亲的关系,为之后尽快顺利推完朝堂上的剧情做准备。 凝香宫里的下人很疑惑。 这位郡主这几日竟如此安分守己,从前就算是山崩海啸都要出去闯一闯,骚扰一下白补华。 不过见她这会已更好衣,拿起一把伞正要往外走,大家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下人们相看几眼,一个侍卫迎了上来:「郡主,这是要外出吗?」 「嗯,到处走走罢了,你就不用跟来了。」林照说罢撑开纸伞,走入雨帘中。 - 熹园里,两个男人正在恩宁轩里品茗对弈。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回头,见是一个女子款步走来,便站起来笑脸相迎:「表妹,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出来踏雨?」 「在家中闷了几日,再不出来透透气,我可要长草了。」林照行了个礼后笑着答道。 她见完父亲归来,因雨势增大,身上湿了大半,不得不钻入熹园里寻个地方躲雨。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白补华。 她看了一眼那个沉着脸坐着而没有看她的男人。 他多半又觉得自己是来骚扰他的。 而眼前这个行头不菲、彬彬有礼又与白补华关系不错的男子并不难猜,应该就是书中温和谦逊的八皇子白慕华。这个人物真诚而仗义,可以接触。林照立刻把他划入了善类。 「表妹真会说笑。」 白慕华温润一笑,向白补华作揖,然后看看他俩道,「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他虽对这个表妹接触不多,但对他俩的事早有耳闻,便识趣地道别了。 「等等,八表哥,我跟你一起走吧。」林照赶忙道。要是把她留在这里和白补华一起,还不如直接把她的头放在斩头台上。 闻言,白慕华一愣,旋即笑答:「自然是可以。」 他懵了,这真的是用尽浑身解数只想纠缠自己五哥的表妹吗?他突然想到什么,瞭然一笑。 白补华闻言也抬眸看了林照两眼,起身道:「我也告辞了。」随后往迴廊走去。 白慕华看着白补华的背影,悄声对林照说:「五哥他没有带伞,是和我共撑一伞来的。」说罢还对着她眨了眨左眼。 林照立刻知会,点点头,朝白补华快步走去,总算在他快要走出迴廊时追上。 「太子表哥!」 白补华听闻,顿住脚步,转身看她。林照知道,这个眼神是示意她有话快说。 「喏,可别淋着了。」林照递出手中的伞,朝他笑笑。 亭上檐牙挂着串串珠帘不断往下垂落,空气一时凝滞,只闻雨声。 正当林照以为白补华不想要她的伞时,白补华垂眸,接过她的伞,冰凉指尖不经意间触过她的手背,她一阵酸麻。 第3页 「多谢。」 林照回过神时,白补华已经撑伞走入雨中。 白补华感受到手上的伞柄还有残余的温度。 临照总想把最好的都双手奉上给他,却从不问他需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如果她一直都像这回般明白,他虽然需要伞,但绝不需要撑伞的人,他也不会如此厌恶、疏远她。 送完伞,林照折回,碰上了正欲离开的白慕华。他看到林照显得很惊奇。 「表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把伞送出去了,自然回来寻你共撑一伞了。」林照一脸「有什么不对吗」的表情让白慕华哭笑不得。 他原意是让她与五哥一同撑伞离开,给他们独处的机会。没想到这妮子送完伞就跑回来了。 白慕华开伞,等林照走到伞下,无奈笑道:「好,那我们走吧。」 - 翌日。 算着差不多时辰,林照快步迈出房门往前赶。 按理说,今天是几个雨天后的晴天,在书中是男女主初见的日子,也是她推剧□□业最重要的开始。 昨天做了满满计划的林照心情大好,大步迈出院子。她对开局很有信心。 现在,她要去确认一下男女主是否在今日相见。 她庭院未出,前方就迎面碎步赶来一位太监打扮的老人。 他走到林照面前行礼道:「郡主可是要外出?今日陛下眼见这天儿晴了,便让老奴来请郡主去仁和殿喝茶。」 林照一惊,但马上恢復镇静,回礼道:「还烦请公公带路。」 公公一挥拂尘,默默走在前方。 林照低头默默跟着,默默思索。 书中并没有写到这段,但她料想和之前这临照突如其来找白补华比武脱不了干系。 她真想把临照揪出来痛骂一顿,质问她为什么要到处闯祸,现在倒要让她来一件件背锅。 才刚来就要见皇上,她现在心惊胆战,毫无头绪。只想着待会一定谨言慎行,别那么早就丢了脑袋。 - 入了仁和殿,林照一路低头悄步行至台阶前。 「臣侄见过陛下。」林照跪下磕了个头。 她不知该行什么礼,但无论该行什么礼,磕头只会过之而无不及,只会彰显她对皇上的尊敬。 「快快起吧。」上面传来低沉沧桑而又带有几丝疲惫的声音。 林照抬头起身,她这才真正看到这位文中睿智而残忍的陛下的真容。 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威严面容中有几分倦怠,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那龙椅上,在他身后金壁的辉映下好似睥睨众生。 林照端站着低头,忽的上面传来爽朗大笑,她被吓了一跳。 见林照抬头看他,皇上一挥袖子,朗声道:「香凝啊,许久不见,怎么在朕面前这般拘谨了?」 然后偏头看刚才那位公公,「还不快给香凝郡主赐座上茶。」 林照谢过之后到一旁坐下,终于缓了口气。 听这皇上语气,他待这临照应是不薄的,他们关系应该也不错。况且临照父亲成亲王被皇上所器重,皇上也收了这临照作义女,更御赐「香凝郡主」的封号,留在宫里长大。按理说她是受宠的。 不过她并未了解太多,帝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香凝啊,听闻你想当太子妃?」 林照闻言,刚从公公手上接过茶的手一抖,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果不其然是为了这破事。但是他这般直白,差点没把她心脏吓停跳。 她思索了几秒正欲说什么,皇上又缓缓道:「正好,他也来了,我听听你们自己的说法。」 林照看向殿门,只见白补华身着与之前的白袍截然不同的黒缎金丝蟒袍,大步走入,翩翩然向着皇上行了一礼,之后被赐座到林照正对面。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皇上还会把他叫来。她仔细打算着今日,却没想到在男女主相见前几个时辰还有这种原文中没有提及的事。 她小口抿茶,藉机抬眼看白补华。 他正襟危坐,正颜厉色,身上高贵的黑色让他本就清冷的气质再添几分不可亵玩的味道,也把他稜角分明的脸衬托的更加神秘冷峻;远远望去,整个人透着淡淡的疏离,自然地拉开与世间万物的距离。 他心里大概极为厌烦吧,林照想。 「香凝,太子,给朕说说,这比武怎么一回事。还有,你们可是两情相悦?」 林照在心里嘆一口气,站出来行礼低头道:「回陛下,是臣侄一时鲁莽,臣侄认罪,与太子殿下无关。未曾想惊动陛下,臣侄再次谢罪,甘愿领罚。」说罢又行了一礼。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家族颇有势力又颇受盛宠的郡主,惊动皇上也不奇怪。 原剧情在这段之后,皇上仍安排白补华和女主相见,就说明皇上这时的用意绝不可能是撮合他俩。想到这里,林照只想快速了断,避免圣怒。 她能感觉到,在她说完这番话后,白补华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但她无暇探究那是怎样的目光。 「傻孩子,朕怎会罚你!」皇上又笑了起来,看着下面不敢抬头的林照,「香凝,不必紧张。你们这些孩子的儿女私情,朕管不着,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林照稍微松了口气,看来眼下这关是暂时过了。 第4页 「只是香凝,你既这般出阁心切,可要朕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上面传来的声音不大,但字字藏机,重重敲在林照心上,压迫着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分明是在警告她竟敢窥伺应由他钦定正妃的太子爷,指责她竟敢挑战他的权威。 她刚才那口气尚未唿顺,这会又能感受到背后的冷汗层层冒出,大脑也仿佛顿时停机。 此时大殿里静若无人,万籁俱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照心思百转千回,却拟不好一句说辞。稍有差池,她葬送的不是命就是她在此处的终生。 白补华看她一眼,站出来淡淡回道:「父皇,您也知道表妹只是平日里颇爱玩闹,寻我乐子。且她心智尚幼,论嫁尚早。」 虽说她平日在自己这儿确实娇纵过分,但白补华从未想过让她为此付出终身的婚姻代价。且她刚才竟主动认错领罪,实属难得。 站出来帮她说话,更多是因为他想尽早离开。 听闻身旁这如及时雨般的说辞,林照既讶异又感动地瞥向身旁的身影。 「罢了罢了,说笑罢了。这次朕只是找你们两个孩子聊聊天,了解了解情况,别放在心上。」皇帝看着下面两个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的青年,挥挥袖子,大笑起身,「朕乏了,你们自行退下吧!」说罢在公公们簇拥下离去。 待到皇上离去,殿内二人才起身离开。 林照觉得双腿软的不行,手心也全是汗。这面一次圣,比坐十回过山车还刺激。 走出殿外,林照快步赶上前方的白补华:「表哥请留步!」 白补华闻言止住脚步,转身看着眼前为了赶上自己而小喘气的表妹。 「方才,多谢表哥。」林照拱手,深深鞠躬。停留许久起身,看向白补华。 白补华被这突然一礼惊到,但未表露于神色,只垂眸看她道:「说实话罢了,不必谢我。」说罢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今日这一行,林照的表现极其超出白补华的预料,尤其是没心没肺的她居然听懂了父皇的话中有话。但个中缘由他不想细想,也无暇深究。 他现在,还得赶着回去应付另一件棘手的事。 林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来自己今日本来的计划,赶忙径直向荷塘走去。 第3章 「把伞给她。」 震惊!太子殿下竟是某…… 林照来到宫中后山旁的荷塘。这儿是男女主定情之地,是第一个名场面发生的地方。 林照走上池中央的廊桥,驻足在最中间的凉亭处。此处的视野,正好可以一览整个荷塘,便于她暗中观察。 她记得,书中说白补华会带首次进宫的于水颜来到荷塘散步。在旖旎风光、和煦微风下,才子佳人愉快攀谈。 只要她确认了今日就是男女主感情线的开端,那么就可以开始做今后的详细计划 ,尽快推好剧情,尽早回家。 这么一想,她干劲马上来了,死死盯住荷塘的各个入口。 半晌已过,林照站到腿酸了仍没有察觉一丝动静,只见两只鸳鸯在水面秀恩爱。 她捶捶自己的腿,开始看着偶有涟漪的水面发呆。 忽然她察觉,水中倒影的她身后有一个黑影走近。 林照一惊,慌忙转身,对上白补华深邃犀利的眼神。他的深渊般的双眸里有三分质问,七分冷厉。 糟糕,他该不会…以为她刚才从仁和殿出来就一直尾随他,来此骚扰他的吧? 不对啊!他怎么会在这?书中好像根本没写他们会上桥啊! 林照满头黑线,但还是先挤出一个真诚的客服式微笑,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最近在白补华面前刷的存在感好像确实有点多——刚找完他打架不说,人家下个棋又看见她;今早上才因为她被自己老爸点名警告,现在约个会又能看见她。 虽然她也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但她真的冤枉啊!苍天为证,她前几日才自己立g要远离他来着。难道这女配对男主死缠烂打的设定,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是小女提议和太子殿下到廊桥上散步的,不曾想香凝郡主也在。」许是觉得气氛不大对,一旁的于水颜开口解围,「很抱歉扰了香凝郡主的雅致。」 林照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正牌女主,瞧了过去。 于水颜是个标准的古典美女。她两弯螓首蛾眉微展,盈盈双眸与微启丹唇相映,飘飘粉裙似乎自带一股香风。看见她第一眼就让林照想起来诗经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愧是白补华这等人物瞧上的女子。林照抿了抿嘴,无语这临照居然想和这种躺赢的角色争男人。 白补华看林照一眼,把右手背到身后:「水颜,我带你继续参观。」 林照忙从美貌中回过神:「水颜姑娘言重了。小女也只是闲着乱看。」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快让太子表哥带你去转转吧!」 闻言,白补华偏头看向她,眉毛微蹙。 他方才说要和于水颜二人单独去走,早已做好临照胡搅蛮缠的准备,谁知她竟还主动让他俩离开。她今日这般懂事,反倒让他起疑。 眼见白补华看过来,林照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又说错了什么吗? 「水颜,我们走。」白补华没兴趣深究,收回眼神,往旁一让,示意于水颜走上来他身边。 第5页 于水颜向林照点头告辞,纤纤玉手扶上一旁的栏杆,不料栏杆竟是年久失修,在她的使力下开始摇动。 蓦地,一声「小心」惊唿而出,一个身影极速扑来,将于水颜往另一边一推。 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落水声与几近溅到桥上的巨大水花。 于水颜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看看水中扑腾的林照,再看两眼白补华,向他低头告一声后提着裙子快步走下去察看。 廊桥上只剩白补华,若有所思地看着水中的林照。 刚才林照只想把于水颜往回一推,但没想到由于惯性她自己倒往下摔了。她不知道临照会不会游泳,但她肯定是不会的。 她边拼命挣扎着,边大口往里吃进池水。现在看来还不等她能真正推上剧情,就可以提前直通死亡结局了。也许,女配根本就不可能逆天改命吧。 林照觉得自己已无力挣扎,意识模煳,正准备放任自己沉没时,在眼睛仅剩的缝隙里仿佛有一道光洒下,黑色的身影像谪仙般从上面飞落。随后隐约看到一个黑点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有一股力量把她拦腰带起。 — 她再睁开眼时,已然在自己的床榻上。 见她睁眼,里外的丫鬟们相告,该送茶的送茶,改端水的端水,余下几个也都围上来嘘寒问暖,说着太医已看过说并无大碍云云。 林照看着应接不暇的丫头,听着叽叽喳喳声,觉得脑壳特疼。这临照平时是有多凶多不好伺候,才让这伙人都战战兢兢地卖力讨好。 「大傢伙都辛苦了,该干活的干活,该休息的休息吧,我已无大碍。」林照坐起来,接过丫鬟手里的茶。 大伙儿先是一愣,瞬间安静下来,眼神怪异地看着林照,似乎她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紧接着都接三连四告退了。 林照抿了口茶,润润吃过池水的嗓子,看向屋内仅剩的丫鬟:「可有见到我是怎么回来的?是怎么个情形?」 「回郡主,是太子殿下送您回来的。」小丫鬟笑嘻嘻道,仿佛这是一件喜事,「他送您回来后说您失足落水了,让我们给您请太医呢。」 「什么?白补华救我……还送我回来?」林照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她耳朵进水听错了,还是大脑进水出现幻听? 虽然小丫鬟眼带恭喜之意地点了点头,她还是觉得很魔幻。那个曾想过执剑杀她的男人,救了她的命? 「启禀郡主,今日王爷进宫,遣人来说让郡主好生歇息,他就不来探望了。」门外有人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见窗外天依旧很亮,林照有些奇怪。 「回郡主,巳时了。」 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左右。她居然落水后睡了几乎一天。她马上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洗漱更衣。 「丫头,叫厨房替我备些甜点,我带去见父亲。」 他不来见她,她也要去见她。父亲这一方的好感是必定要刷的,毕竟他的权势不可小看,日后会有大用。 昨天她的意外落水不知会不会影响剧情走向,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 林照送走父亲回来,虽只是午后,但天已经极黑,看起来又将是一场狂风暴雨。她已快步赶路,但依旧敌不过天公。 天已开始飘雨,而她不仅没带伞,还离凝香宫甚远。她撇撇嘴,只好再次跑入恩宁轩躲雨。 她无奈地在亭边看着倾泻而下的大雨。她穿过来之前住在长江中下游,在那儿就算是梅雨时节也没见像这里这么能下雨。 「表妹,你可还有大碍?」身后传来低哑而磁性的男声。 林照听见这把声音,一惊,忙回头,果然又是白补华。 「见过太子表哥,已无大碍,多谢关心。」林照行礼,疑惑着为何他又在这里。 她现在严重怀疑她这与男主纠缠不清的设定是不是怎么都撇不开。 行过礼后,二人又陷入沉默。 白补华走到林照身旁几步之处,二人静静并排看雨。 林照悄悄看他。他依旧一身非墨即白,干净的一如同被这雨洗礼过,翩翩一如仙尊。他双目如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气氛更加不对劲。林照很识相地闭嘴让他先说。 「你的伞,我会遣人送回凝香宫。」 林照抬头看他,发现他在低头看自己,不知怎的有点不自在,忙移开眼神笑道:「一把伞罢了,表哥留着用便是,何必再费周折。」 「你刚才想说何事?」 白补华看她躲开自己眼神的慌张模样,讶异于她居然也有少女害羞的一面。 眼下和她并肩站在这,居然渐渐静了下来,本来因朝堂上一些琐事而紧绷的心情不知怎的也放松了不少。 「我想多谢太子表哥昨日救命之恩。」林照说着,侧身面对他,抱拳行了一礼。 「无妨,举手之劳。何况你也是因救人而落水。」 白补华偏头看了一眼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眼神立刻转向前方。 怎么这两日的她,都是未曾见过的模样……他本以为,她那样嚣张跋扈,不会有这或羞涩或正经的模样。这些不同的她,反而让早已见惯世面的他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我是真的很多谢表哥,我也真的想不到表哥会救我,毕竟……」 第6页 林照顿了顿,抬眸认真看向他,「毕竟,从前的我做了那样多的错事,给表哥造成了不少的困扰。藉此机会,我正式而诚挚地向表哥道歉,不求能得到表哥原谅,只求自己心安。」 说着,又行了一礼。 「昨日若不是表哥愿意念及兄妹之情,放下成见救我,我现在也不能站在此处和表哥讲话。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随意打扰表哥。」 白补华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斟酌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嘆了口气,轻声道:「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往后不要再犯就好。」他最后还是说出了这样中规中矩、毫无感情的话。 他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亲情等感情。从小他就要应付各种心计,身边或真或假的奉承也不绝于耳。父皇母后从小就没与他共享过天伦之乐,见面也是检查他诗词、兵法、策论有无熟读云云。他早就习惯了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现在反倒找不回来了。 刚才看着林照那样的神情,他是真的很想以一个表哥的身份用有温度的话语教育她,然后原谅她,而不是像这样冰冷客套地搪塞她。 或许,他永远也做不到吧。 林照得到期望的答案,松了口气。刚才她突然说出那样的话,能翻篇固然好,但更怕白补华不领情,甚至更厌恶她。 她抬头看他,这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总是无惧一切的脸上,显现出几分的疲惫。 她总是轻易忘记,他也只是一个18岁的青年,放在她的时代,应该是无忧无虑享受青春的年纪。而现在的他,肩上背负了太多,还总是要展现一副无懈可击的完美模样。 雨不曾断绝,也没有变小的迹象。雨打花落,溪流簌簌,周遭安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唿吸声。二人缄默不言,皆若有所思。 雨中渐渐跑来一个人影,近了,才见是一个宫人。 林照瞧着面孔生,不是自己宫里的,便想是白补华宫里的。 「太子殿下,我们见您许久未归,便来送伞接您回去。」宫人行礼道。 「把伞给她。」 林照和宫人都诧异地抬头看他。 「把伞给她。」白补华声音很平静,又重复了一遍。 「可您……」 「我和你共撑一伞。」 宫人还没反应过来,白补华就拿过他手中的伞轻放到林照手里,随即走入宫人的伞下。 「表妹,先告辞了。」白补华说罢便离去了。 林照看着手中的伞。这个人还真是分毫都要算的清楚,不是说了不用还了嘛…… 不过也好,有了伞她就能早些回去,准备接下来的另一场重头戏。 第4章 「走着瞧」 震惊!郡主她她她开始刷好…… 「郡主,大小姐的人来了。」 林照刚洗漱过后,就有人来报。 该来的终于来了。林照连忙招手:「快,快唤进来。」 这原女配临照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名唤临紫蔷。准确地说,临紫蔷是成王的私生女,所以并没有和临照一样享福的命。成王承认她,已是她最大的福分。 「见过郡主。」来人行了一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林照。 林照接过,示意他起来:「你等等,我看完马上回信託你带回。」 其实不用看,林照也知道其中内容。皇上生辰将近,国宴在即。姐姐是叫她回去成王府住上几日,再随父亲和姐姐一起赴宴。 她走入房内,执笔落下她早已拟好的几句问候和应承的话,用信封装好后交回到信差手上。 信差离开后,林照开始回忆和整理接下来的剧情,盘算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 「斐茅煺?」林照搁笔,试探性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郡主请吩咐。」一个门外的侍卫立刻应道。 林照走出门,找到这个褐衣杏眼半束髮的少年:「三日后,你随我一起回成王府吧。」 林照像个慈爱的上司,拍拍他的肩。 她刚才理剧情时想起,自己府里这斐茅煺是个能人。他武艺高强,轻功更是乘奔御风所不能及的,但后期此人投奔了白补华。 若是在那之前,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那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安全岂不有了一大保障?起码……可以先降低淹死的风险。 因此林照决定,他就是自己第一个拉拢对象。 「是,郡主!!」斐茅煺十分感动,他感觉到郡主开始重视自己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郡主是想他重视她自己。 … 三日后,成王府。 林照拜过已故母亲、见过父亲后,来到姐姐的闺房。果不其然,这位姐姐正跪坐在案前抄写经文。 她这位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与世无争,用她那时代的话来说就是太佛了。成日里不是抄经就是念经,完全没有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模样。 听见门开,临紫蔷抬头。见是林照,她赶忙放下笔迎上来。 「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临紫蔷拉起林照的手到一旁,「快快坐下。许久不见,让姐姐瞧瞧,在宫里头可有受委屈?」 看着姐姐的笑颜,想起她的结局,林照不禁心酸。 她拍拍临紫蔷的手,笑道:「姐姐放心吧。你妹妹可是刁蛮的香凝郡主,谁敢欺负我?」 临紫蔷温柔地笑了两声,摸了摸林照的头:「照儿这回是真长大了,看起来快活了许多。有些事,百般纠结不若放下。」 第7页 林照知道她在说白补华。自己一下从阴郁与骄横中走出,姐姐肯定是不适应的。若是她能接受这个改变的理由,那就由她吧。 「快别说这些了,姐姐。」林照撒娇似的拱拱临紫蔷,「咱们姐妹俩可好久没说体己话了,休要再提有的没的。」 「好好好。依你。」临紫蔷温和大方的笑容让林照非常舒服。 待在姐姐暗流着檀香的房间里,她只觉清心静欲,十分清爽。 接下来林照在王府住的几日里,她日日陪着姐姐说话,或是给从外头回来的父亲备上甜点热茶。平日里同下人们讲话也温声细语的,丝毫没有从前蛮横无理的模样。成王府的下人们纷纷议论郡主好像长大变乖巧了。 - 几日后,林照一行人在成王府前准备登舆赴国宴。 刚把临紫蔷送上车时,旁边一辆用料华贵但配色低调的马车在旁停了下来。林照正疑惑,车窗的帘子掀开了一角,显出里头的人的模样,是八皇子白慕华。 「表妹!」白慕华眉毛飞舞,嘴角微扬,余晖在他脸上跃动。 「见过八表哥。」林照迎上去行了一礼,「表哥找我有事?」 她和白慕华虽只有恩宁轩一面之缘,但他共撑一伞送她回府的路上,二人非常投缘,从天南聊到海北,甚是愉快。 一旁的成王看着二人,表情展露出他的满意。 从前这女儿只会纠缠太子殿下,让他提心弔胆,操碎了心。多日未见,近日里他每每入宫她都会去看望,回府小住更是学会温婉体贴,倒是开始有那么二三分闺秀的模样。现如今见她除了太子殿下也与其他皇子交好,他更是宽心。 白慕华和成王也相互低头行了个礼后,他趴在窗边,看着林照眉飞色舞道:「我可从不知表妹还留着一手,今日宴上,可要让表哥我开开眼界!」 林照狡黠一笑:「走着瞧!」说罢向其告辞,回头登上马车。 第5章 「可,可爱……」 震惊!皇上欧吉桑的…… 皇宫前宝马香车集聚,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在此处下车,相敬相请相伴走至尚和殿外赴约。 彼时皇宫外月色清凉如水,皇宫的朱漆门内又是另一番景象。雕樑画栋,光彩夺目;普天彩云下灯笼遍挂,丹陛台阶上黄幔铺张。一旁的帘子后头或虚或实有雅乐传出,琴音流淌。 虽然是一场户外的盛宴,却也被装点了出金碧辉煌的气派。 林照从未见过这般场面,与这里比起来,从前那些里外亲戚为攀龙比凤所花大钱设下的宴席简直不登大雅之堂。 她目光流转,心中赞嘆不已,边打量观察着,一边紧跟着姐姐往内走。 宴上已经设下诸席,席上陈列金器、茶酒、果蔬。 成王是皇亲,便往高台上的座儿走。林照则跟着姐姐在女眷这边入座。 刚落座,林照这一桌又来了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其中一个一坐下就对她吹鬍子瞪眼的,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林照不再看她,习以为常。这原主临照的名声堪比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惹谁不顺眼她都不奇怪。 待到皇帝与各位嫔妃出来,大家也磕过头与皇帝互敬过茶之后,宴席正式开始了。 一时歌舞昇平,鸣钟击磬,烟雾缭绕。酒品佳肴牵五挂四呈上。 「儿臣恭祝父皇圣体康泰,国运昌盛。」高台上,白补华首先站出祝寿,引得座下众人纷纷注目。 林照闻声也偏头去看,只见高台上的他在朦胧月光下更显光彩出众,迷人的让人移不开眼。 随后便是皇子们轮流祝寿与各家献礼。虽一番父慈子孝,祥和融洽的景象,但林照能明显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殊不知多少眼睛的流光背后藏着利刃。 尤其是那个坐在高台角落一直举杯盯着白补华的男人,应该就是白补华最大的政敌四皇子。也是她必须多多留意的人。 「你可别再看了,太子殿下都走了!」 林照闻声转回来,缘是坐在她对面的小姑娘。 她展开温和一笑,回道:「我只是见这场面其乐融融,不住多看几眼。」 要是她反驳回怼这脾气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小姑娘,可能会和她槓起来,倒不如直接默认了。反正,她刚刚也真的在看白补华。 一旁正想劝林照不要计较的临紫蔷听见林照的回答,欣慰地笑了。看来她这骄纵惯了的妹妹,真的开始懂事了。 这小姑娘见她无甚反应,心中更为不快,正准备继续开口,但余光瞧见一边的来人,便乖乖住了嘴。 「小时,休要胡闹。」于水颜从一旁走来,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随后向林照和临紫蔷行礼:「前些日子在荷塘,还多谢郡主相救。」 林照还没作出反应,小姑娘就先跳脚了:「什么?她居然会救表姐?!」 「水颜小姐多礼了。」林照回礼道。 小时……表姐……这么说来这小姑娘就是与临照同出于一个学堂,并成日与其作对的奚时了。 奚时将信将疑地看林照一眼,站起来拉住于水颜像是想问个清楚。 林照看她几眼,也起了身,拉起奚时的手腕,向于水颜和临紫蔷告一声后就往一边走。 「临照!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奚时一路上都吼叫挣扎着,惹了不少人的眼光。 第8页 但林照似乎并不在意,且力气奇大,任奚时怎么闹腾都挣脱不开。 走到她的凝香宫里,林照才把她放开。 终于解脱的奚时扭了扭手腕,气的不行:「你别以为自己是个郡主,就可以任意妄为!你把我带到这,想对我做什么?!我要回去了!」 林照嘆了口气,道:「你摸摸你的裙子后头。」 奚时不解地看着她,伸手去摸,突然脸色大变,委屈地瞥了林照两眼,安静了下来。 见她冷静了,林照赶忙吩咐几个丫鬟放好洗澡水,并找上一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和一些卫生用品。 「你在我这洗漱一番,先委屈一下换上我的衣服,然后自个儿返回宴上吧。」林照看着神情复杂的奚时,「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你了。」 见奚时表情别扭,仍没有回话,林照笑笑:「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更不会说出去。」 「真的吗?」奚时嘟嘴弱弱问道,「你当真不会当笑话传出去?」 「这是人之常情,哪里好笑?再说,我也没几个朋友,该传进谁的耳朵里呀?」林照瞧着丫鬟已经把衣服拿来了,便挥手道,「你快快去处理吧,我当真得走了。」说罢,留下一笑后准备离去。 「那个……」 「嗯?」 「谢,谢谢。」奚时不敢看她,眼神极不自然地上下飘忽。 林照觉得她这模样很是可爱好玩。她点点头算是接受她的道谢,然后快步离开。 奚时纳闷了。 这临照从前与她斗得你死我活,怎地许久没见倒像转了个性子。而且,明明只比她大一岁有余,却像个大姐姐似的,甚至让她莫名想相信她。 林照回到宴席时,于水颜和临紫蔷一起迎上来。还没等她们开口,她就先说道:「水颜小姐放心,奚时她只是在我宫里头借个方便,过会儿自会回来。」 「肃静——」 高台上尖细而绵长的一声穿透底下的坐席,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站在高台前缘的公公顿了顿,继续道:「日前,皇上曾发布榜文,号召各家小姐自愿报上名在今日献舞并参与评选,胜者有重赏。以下为名录,请念及名者自行调整,准备上台——」 前面的名字林照并没有细听,只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清楚念出后四周一片譁然,各路目光指向这边,议论声纷起。话中内容无非是或感嘆或嘲笑这齣了名不学无术,碌碌无为的香凝郡主居然敢报名献技。 林照没有理会,垂眸扬起唇角喝了口茶。 第6章 「她就交给我吧」 震惊!旋转跳跃我闭…… 「照儿,你……」 公公念完名录后,临紫蔷伸手轻攥林照的衣袖看着她,两弯柳眉紧蹙,眼里满是不解与担忧,轻启的唇欲说还休。 「姐姐,不必担心,相信我。」林照拍了拍她握在自己衣袖上的手,用坚定的眼神宽慰她。 她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 这皇上明面上是借着比舞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打的别的主意。原着中,不久之后北祝将出使南邢,说是出使,实则是谈判。但毕竟还是打着出使的名号,仍会有交流活动。而这活动,就是两国间的舞蹈友谊赛,北祝派出的人选将由眼前这场比舞决定。 原剧情中最终被派出去比舞的,正是女主于水颜。这也导致了白补华一人在国内无法谈恋爱,感情戏一直没有进展。 林照这次给自己的任务,就是战胜于水颜,代替她去南邢,把她留给白补华谈恋爱,从而加速剧情发展。 临紫蔷看着林照笃定而自信的双眸,即使心中万分忐忑不安,也还是点了点头。 她从未听说过她这妹妹还会跳舞。她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别让她出丑,更加遭人不齿。早知如此,她出门前就先拜一拜佛了。 「宣,于家小姐,于水颜——」 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水颜起身,和林照对视了一眼。林照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回以温和一笑,向台上走去。 对于于水颜来说,这场比舞的桂冠,她是志在必得的。她十岁习舞,从未外献舞技,今日就是她表现的绝佳机会。 四下万籁俱寂,她在歌台俯身前探而立,等待音乐奏响。 古琴奏起,她裙裾飘飞,身轻似燕,软若云絮。衣袖舞动间似有花瓣纷飞,蝶影翩翩;扬袖跃动间宛若云雀探花,凌波仙子。 座下宾客掌声雷动,连连叫好。 乐声断绝,于水颜以脚踏飞燕之势稳稳站立,嘴角勾起一抹傲人而羞涩的笑。 她在众人赞不绝口、拍手欢唿中走下,低眉垂眼,唇角噙笑。回到坐席,她与林照相视一笑,眼中是志在必得的欣喜。 随后一个又一个姑娘舞毕,临紫蔷的手握的越来越紧,她不安地看向一旁的林照,只见这当事人倒是气定神闲,津津有味地看着歌台上舞动的身影。 「宣,香凝郡主林照——」 忽如其来的这一声后,又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皆以目示意这方。 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照目光直视歌台,拍拍临紫蔷的手,起身坚定走去。 「香凝,我可从未听闻你还懂舞。」本倚在龙椅上的皇上瞧见走上歌台的人后坐起身,饶有兴味道,「朕不望你一鸣惊人,只要你不让朕失望,赏!」 第9页 林照行礼,抬眼看他,不卑不亢道:「臣侄会尽力做到最好。」 「好,开始吧!」 柔和月光似缓缓清水流淌在歌台,攀上林照的侧颜。她低头蜷缩,似一只等待破茧的蝉蛹。 四面八方的耳语声渐渐消散,世上仿佛只剩朗月与静谧。 高台上的白补华捧起茶盏,却没有饮茶,淡漠的眼神落在下方那个白衫女子身上。 忽地林照一跃,带起衣带浮动,宛若带着破茧而出、重获自由的欣悦般纷飞半空。 没有奏乐! 四下一片讶然,又是一阵轰动。但眼下立即又静了下来,因为目光,已经被台上那人掠走。 林照衣袖往上一挥,满头青丝似泼墨般洒下。 若说于水颜的舞像翩飞彩蝶,林照则仿若是不属于这世间的精灵。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一支舞。 台上的白衫清颜女子髮丝与裙角飘逸空中,像是在用脚尖与指尖的敏捷滑动谱写着她的哀调,云手轻抬,腰肢舒展间,又仿若在吟诵着她的诗歌。行云流水间,细碎的舞步似风吹芙蓉斜盼;龙飞凤舞间,低眉抬腕似是燕雀夜惊。 明明全场悄无声息,无丝竹琴筝鸣响,却像从台上婉转流出一曲悲歌。 林照踮起脚尖,手指明月,神情哀而不伤。 这支舞戛然而止,坐下宾客却仍屏息凝神,噤若寒蝉,似乎捨不得发出一丝声响打破这片宁静。 白补华看着底下神色怅然的白衫女子,神色微动。刚才歌台上轻盈舞动的她,仿若一只高傲悲悯,一丝不染的林中雀,为自由而争搏。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情感那样真切?是她演技过好,还是他过于敏感? 「好!」皇帝一声叫好惊醒底下众人,旋即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林照俯身再行一礼,不动声色地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香凝,你这舞媚而不俗,哀而不伤,颇有一番不与芳华争奇艷,只寻尘世温柔乡的风雅!」皇上眉开眼笑,双目微阖,似乎仍在回味。 这皇上膝下无女,见自己收下的义女如此称心,便心花怒放。 「皇上谬赞,臣侄献丑了。」 林照长唿一口气。这一回,应该不会有差错了。 她四岁开始学舞蹈,坚持学到了大二。即使不是专业水平,但这十五年的脚尖不是白踮的,这十五年的叉也不是白匹的。 只是她的舞蹈习惯将情绪代入,方才她一想到现如今客从他乡,无人可依,无力自保,便悲从中来,差点控制不住。 「朕才知道你还藏着一手,往后宴席的献艺,你可不许推脱啊!」皇上喜不自胜,豪气命道,「给我赏!重重有赏!」 「谢皇上。」 林照离去前往上瞥一眼,正好对上白补华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她收回眼光,转身退场。 返回座上,临紫蔷眼含泪水,欢喜难自抑,忙拉过林照坐下,嗔道:「你这是何时学回来的?可是入宫后所习得?」 林照笑而不答,只轻抚她背:「瞧,我这不好好地完成啦。」 临紫蔷忍下泪水,嗔怪地看她一眼,其实眼里满是疼爱。 「香凝郡主真真切切是一鸣惊人,小女自愧不如。」于水颜举起茶杯敬道。 林照看着强颜欢笑的于水颜,也举杯回道:「我不过是运气使然,才没有出差错。水颜姑娘才是真才实学。」 「表妹!」白慕华尚未走近,就喊了林照一声。 桌上众人见他走来,忙起身行礼。 白慕华走到林照身旁的空座坐下,收起手中摺扇,眨眼打趣道:「我这表妹,平日里摆出一副刁蛮公主的架势,在台上倒有那么几分像个淑女了。」 林照嘴角一瞥,夺过他手中的摺扇拍他:「你表妹我从来都是淑女。」 众人见了她这一拍,都吓得不轻。仿若换了个人的香凝郡主,居然又像打回原样,直接上手打皇子。 「哟,得了便宜还卖乖呢。」白慕华夺回摺扇,起身反敲她一下额头,「我去熹园吃酒,先告辞了。」 「等等,我也去。」林照拉住他衣角,皮笑肉不笑道,「八表哥,带我呗。」 她刚才舞蹈中带出来的郁闷情绪仍未消散,现在心里一直梗着。一听闻可以吃酒,她便积极举手报名。毕竟她还是很认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一说的。 「照儿……你……」临紫蔷再次震惊了,她向来滴酒不沾的妹妹居然要跟一个男人单独去喝酒…… 「姐姐,放心吧。」林照向她眨了眨左眼,然后拉着白慕华的衣袖就走。 - 结果,说放心的人往往是最不让人放心的。 白慕华无可奈何地看着趴在椅子上哭的七零八落的林照。 他早知这妮子一碰酒就停不下来,就绝不会应承带她来。方才他劝了几百回,每回都被这怪力女子一把推出好远,然后她又拿起一瓶往下灌。 眼前林照稀里哗啦地哭着,嘴里念念有词,脚下散落着酒瓶。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每他想扶起她走回凝香宫,就被她用暴力甩开,还经常误伤他的俊脸。 白慕华深深嘆了口气,侧头看她:「我的姑奶奶,你悲伤如此,是经歷过什么苦难啊……你又不肯说,却又一直哭……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第10页 「她……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把清冽男声,白慕华回头,瞧见白补华正皱眉看着林照。 白慕华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喝完酒哭成这样的人。没想到她平日里无法无天,喝完酒倒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补华不再看林照,对白慕华道:「父皇正在寻你。」 「白补华!!」林照忽然惊唿起身,扑到白补华身上,扯着他的领子,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白补华看着她满脸泪痕,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知所措,双手紧握不知放哪,不知该作何举动。 「我去找父皇,那她……」白慕华也被林照这一下惊到,不知所措地看着白补华。 白补华看着怀中的人,嘆了口气:「交给我吧。」 白慕华感动地看他一眼,飞快地熘走了。 白补华冷漠地看着飞奔而去的身影,忽而领子又被往下一扯,他的鼻尖直接碰到林照的鼻尖,亲昵的刮蹭感和喷到他脸上的酒气使他勐然一惊,连忙躲开。 若是有旁人在,将会讶异白补华的瞳孔从未放到如此之大。 「白补华……」林照紧圈着白补华的腰,呜咽着喊他的名字。 白补华平復了下心情,哑声道:「怎么了?」 林照眼噙泪水,小声道:「我,我拿第一了吗……」 白补华尝试从后面解开她的手,但不知为何她力气极大,他又怕伤着她,不敢用力,便没有解开。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紧绷的心不禁松了下来,收回身后的手。 不知为何,她从前虽然总是对他苦苦纠缠,但从未做出像这样越界的举动,都已让他万分厌恶。但眼下她做出这样逾矩的举动,看着她这模样他反倒心软了,还拿她毫无办法。 他觉得他开始读不懂自己了。 他微微嘆气,低头温声道:「第一。你第一了。」 林照把头埋到他的胸前,嚎啕大哭起来:「啊啊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当太子,要当皇帝,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自己快点追到女朋友,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好辛苦,没有朋友帮我,亲人不是亲人,我好,呜,我好难受……我好想回去……」 白补华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辞,犹豫再三还是把手伸到她背后轻拍着。她抱起来居然比想像中还要瘦弱。 看着怀中温软的她泪汪汪地撅起嘴的无辜模样,白补华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深唿吸,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在宽慰关心表妹,他们是亲人,没关系的。 忽然林照从他怀中挣脱,跌倒在一旁,掩面哭道:「女朋友,你是有女朋友,有官配的人。呜呜呜,我在干什么,呜呜呜呜……」 「白补华,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回去……」林照的声音越来越小,淹没在呜咽里。 「……好。」 白补华垂眸,蹲下身把她拦腰抱起。 林照把头靠在他胸脯上,渐渐睡去。 第7章 「带她离开」 震惊!谈恋爱路上必遇刺…… 林照缓缓睁开眼,感觉头痛欲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住前额。 听闻动静,小丫鬟马上在桌上斟了茶端过来:"郡主,你醒啦!恭喜郡主!" "恭喜?恭喜什么?"林照忍着头疼,皱眉坐起来,接过茶杯。 "郡主你不记得了吗?才昨晚的事呀!"小丫鬟抛了个眼神,嘻嘻笑道。 "昨晚……?"林照边喝茶边眯着眼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昨晚不是我喝醉了,八表哥送我回来吗?」 小丫鬟收走林照喝完的茶杯,伶俐地眨巴眨巴眼睛:"郡主怕是记煳涂了,不是八殿下呀,是太子殿下抱着郡主回来的。" "……?" 白补华……抱着她回来? 昨天她不是在和白慕华喝酒吗?怎的又冒出一个白补华? 林照突然再次迷乱了,而且,这个白补华,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对女配拒之门外的男主白补华吗? 说起白补华……她突然想起,还有件事必须去确认一下。 她扶住几近裂开的脑袋起身。 这具身体的酒量比她想像中还差。她发誓,只要在这一天,就再也不宿醉了! - 仁和殿里稀稀疏疏走出一十好几人。 其中二人停驻在了拐角处,因为他们前方,正拦着一个女子。 「表妹?你昨日醉成那样,怎又跑出来,不在凝香宫好生休息?」 白慕华见林照脸色仍然很差,半笑半嗔道。 林照瞄了一眼一旁的白补华,欲言又止。 不知怎的,她觉得白补华看着她的眼神与以往不大一样,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估摸着,大概是她昨天喝醉后姿态太过难看,让这位太子殿下更加对她「另眼相看」。但是她完全记不起来昨日白补华来过,更不记得在他来了之后她做了什么。想到这里,她觉得面对白补华更尴尬了。 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现,但白补华看懂了她的意思,道: 「你们聊,我先告辞。」 说罢,漫不经意地看了林照两眼,漠然离去。 和林照一起看着白补华走远后,白慕华抱臂低头看着神情复杂的她: 「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照恍然回神,抬头看白慕华,眼神迫切,连抛数问:「我昨日可是魁首?你们刚才可是去见皇上了?可是说的出使南邢的事?」 第11页 白慕华被问得愣了愣:「你昨日确是魁首。但你怎么知道……」 「就告诉我,是不是?」林照急切地打断,「大使可是选的四表哥?」 「虽不知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是……」白慕华顿了顿, 「父皇选中的是五哥。」 林照听了似五雷轰顶,只觉头昏脑涨,阳光让她的眼也变得生疼。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的剧情突然改了?她把于水颜留下了,现在白补华倒走了,那她为了昨晚练了那么久的舞,这些努力算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且,皇上日前才警告她不得对白补华抱有心思,并且也有意让白补华与于水颜相见。眼下他明知大使将和比舞桂冠的她一同出使,为何还要安排白补华? 林照只觉眩晕,忍住愈发剧烈的头疼,皱眉问道:「皇上他,可有说为什么?」 「没有……且四哥自荐也被父皇驳回了。」 说毕,白慕华看见林照的神情逐渐凝重。 林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凝香宫的。 刚回房里,她就遣散了所有的丫鬟,独自坐在床上。 她心情极其复杂混乱,不止是因为这次的努力再次白费,更是因为她突然的一个猜想——难道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剧情的进程和走向? 不止是这次留下于水颜,白补华却莫名要离开;上一次,本不该落水的于水颜由于她的出现差点落水,但在她的拯救下最终也并没有落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阴差阳错地继续按原轨道进行着。 那么,她的惨死结局,也註定无法改变么?她註定无法回到现实么? 不!她要改变。 她不仅要改变,不仅要保全性命到最后,还要竭尽所能让剧情尽快到达终点,早日回到她归属的地方,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既然如此,现如今她必须保证眼前的使团一行不得生出太大变数,然后再为今后做打算。 为了回去,她要更为小心,把更多变数考虑在内,更加步步为营了。 - 又过两日,皇上果然下旨,命林照跟随使团一起去南邢。 且在颁旨的第三天,便是使团出发之日。 出发的前一天,临紫蔷来看林照,并且带上了许许多多的吃的用的,还对她千叮万嘱,让她在路上、在他国多加小心,任何时候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林照一一应了。 出发当日,林照只带了斐茅煺一个随从,她坐上了第二辆马车,紧跟在白补华马车的后方。 她正坐在马车上,闭目欲睡。忽地马车窗沿传来一阵敲击声。她轻掀帘子,白慕华的笑颜映入眼帘。 "你这样倔强又兇狠的女子,怕是别人轻易伤不到你,所以我不担心。我倒是担心五哥被你扰的忍无可忍逃回来了。"白慕华眉宇舒畅,嘴角带着狡黠的笑, "那些我管不着,我只希望你多惦记你八表哥我,给我带些山珍海味,趣致玩意儿。" 林照面无表情地把帘子放下,让他欠揍的笑脸立刻消失。 自从那日雨中和他聊开了,这白慕华温润公子的滤镜在林照这里就彻底粉碎了。 帘子突然又被掀开,透出几抹阳光和白慕华的半边脸。 他讨好地一笑,说道: 「开玩笑你也当真,好生没趣!罢了罢了,你这一行可要自己保重,不要轻易与人喝酒,听到了没?」 林照又把帘子拉上,然后噗嗤一笑。 不过,在异乡有这样的兄弟挚友,也不错。 帘子又被拉开,林照正想摆出表情假意斥骂,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临紫蔷。 "姐姐?" 临紫蔷往后轻瞥,后头立刻有人往窗这头送上一个大袋子,林照忙接过。 "姐姐,这是……?" 「照儿,路途遥远,路上日子不短。这里有些果子零嘴,你拿去路上消遣充飢。」临紫蔷眉语目笑,轻声细语,但林照看到她眼里满是不舍与忧心。 "姐姐,昨日不是才送过,怎又跑来啦。"林照抚开临紫蔷被风吹下的细发,"过不久我就会平安回来,不必担心。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 忽闻前方一声号响,那是使团出发的号令。 "照儿,多多保重。" 林照点点头放下帘子,留下临紫蔷与零碎几人在原地目送使团车队远去无踪。 - 车队马不停蹄赶了大半日的路,终于在已过傍晚时,在林子空旷处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由于天气尚热,林照一路上没少喝水,现在她终于能下车上个厕所。 她吩咐了斐茅煺两句后就往树林深处走去。 解决完毕后,林照沿着原路往回走。 她隐约瞧见前方有一人正在走近,夜色渐暗,她辨认不清来者是善是恶,只慌忙想找个地藏起来。 「别怕,是我。」 「白……太子表哥?」林照从树后探出头,随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轮廓也逐渐清晰可辨。 直到白补华走近她,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看她,她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树后出来。 「真抱歉啊,我眼睛不太好使,才认出是表哥。」林照打了个哈哈,缓解在原本基础上愈发深化的尴尬,「那个,表哥是来寻我的吗?有什么急事吗?」 第12页 白补华眉头一锁:「不是你派人叫我过来么?」 「我叫人……等等!」 林照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大叫不妙,一脸惊悚地看向白补华。 白补华也和她想到了一处,面色凝重地和她对视一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果不其然,簌簌风声中,好几人身着夜行衣,披着月色从上跃下,落在四周将他们包围,惹得风卷落叶翻飞。 原来就像小说和电视剧中所说的,使团在路上真的很容易遇到刺杀! 林照唿吸急促起来,努力辨认,但由于夜色过暗,她根本无法判断个中人数。 「共八人。」白补华侧身低声道,「我对付这边六人,剩下的,你可能解决?」 「可能……」林照偏头弱弱道,「不太行……不瞒你说,我已经不会打架了……」 白补华虽不懂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他的确感受到,身侧的她在这种危急时刻都并没有丝毫从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杀气与张力,倒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数日前那个晚上,她痛哭无助的模样。 他立刻在心中斥醒自己。 都这种时候了,他在想什么?! 他后退一步,张开手臂,把林照夹在他的后背和树的中间。 林照抬头,白补华的背影,在昏暗月光下显得干净而修长,雄姿英发。 她深吸一口气,握拳摩挲着手指。是时候了,救兵该来了。 她刚默念完,一个身影忽然单刀直入,冲到他们面前。 眼前八个蒙面人见忽有变数,顾不得犹豫,也再顾不得白补华太子的身份,开始与刚来的人和白补华厮杀起来。 昏黑朦胧夜色中,场面一度混乱。 林照悄步后退。还好她刚才告诉斐茅煺,若是数了一千个数后她仍未返回,则立刻寻来。不然只剩白补华一人应付八人,可太兇险了。 见八个黑衣人都只顾对付白补华和新加入的斐茅煺,林照便转身悄声快步熘走。她能帮上的唯一的忙,就是不被抓住当人质,让形势更加不利。 骤然,她后背极近之处一声剑身摩擦的锋利声震得她停住脚步,浑身一抖。 她毛髮皆竖,迅速转身,缘是白补华挡下了即将刺向她的一剑。 余下的黑衣人见白补华还要保护林照,必会分心,便都往白补华此处杀来。斐茅煺只缠住了两个。 白补华见形势不妙,一把将林照揽入怀里向上一跃,落到了正在快刀砍杀的斐茅煺身侧,把林照推向他。 斐茅煺刚将林照护在身后,白补华便开始无缝衔接地应对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 白补华边出剑应付边冷声道: 「带她回去。」 第8章 「不许拒绝我」 震惊!谁敢拒绝太子殿…… 斐茅煺点点头,一手护着林照开始疾驰在树林间。虽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速度依旧很快,也丝毫没有剐蹭。 身后的打斗声已然尽数被夜色吞没,只剩寂静。 林照低声道:「茅煺,放我下来。」 「郡主……?」 「放我下来。」林照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斐茅煺闻言,只好停下脚步,放下林照。 「此处离营地已不远,我可以自行返回。」林照随手捡了一根较长的树枝,准备用作探路,「你快去帮太子表哥。」 「可是太子殿下说……」 「那你是不听我的了?」林照假意板起脸,她知道他看得到。 斐茅煺弱弱地低头噘噘嘴:「那郡主路上当心,有情况叫喊一声我随时赶到。」说罢又往回像雷电一般霎时消失无踪。 林照自行连奔带跑摸索回营地后,气喘吁吁地找到侍卫与兵将的营帐,厉声让他们马上带兵去支援。 随后她坐在营地前的大石上望着来路等待。期间数人屡次来问,让她先吃点吃食充飢,回营帐里歇下,她都一一回绝了。 她现在觉得,白补华这人虽说是冷漠了点,还是不赖的。即使那样厌恶她,都还三番四次救下她。若是往后登基,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明君。 倒是她,反而屡次三番为他添麻烦,仿佛还是按照原本临照的死皮赖脸路线一样。 想到这,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起身走到众人围坐烧烤的篝火旁。 众人见了连忙起身行礼让位,把食材都争先恐后递过来。 林照接了两个番薯,挑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后,开始托腮专心致志地研究烤番薯。 原本其乐融融的众人都面面相觑,默然烤着自己的番薯,个个都纳闷这郡主有上等的佳肴备好不去吃,为何来这儿和他们吃番薯。况且她出了名兇恶无理,还不知道她待会会怎样呵斥他们。 林照抬头看看大家,莞尔一笑道:「怎么都不说话啦,快教教我这个该怎么烤,烤多久呀?」 四周一片哑然,有一个婢女抬头看了看耐心等他们答案的林照,小声道:「郡主把番薯放在这些燃烧的干枝上,用树叶焐一会就差不多了。」 「不对,得用树枝翻一翻!」话音刚落,另一个丫鬟又开口。 接着其他小厮们开始七嘴八舌接话: 「郡主,别听他们的,你得不时压一压,觉得软了才能熟。」 「还得有汁才行!」 第13页 …… 林照边按他们说的把两个番薯焐好,不时用树枝翻动着。 她抬头高兴道:「谢谢大家!我从没烤过番薯,还好有你们在!」 「谢啥!郡主,这烤番薯还不够香,最香的当然是……」 …… 林照仔细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不时应上两句嘴,惹得众人兴致更高,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起烧烤的艺术。由于不想引起骚乱,她也暂时不打算将遇刺的事告诉手无寸铁的他们。 谈笑间,林照偶尔瞥向她回来的那条路,但一直丝毫没有动静。 到了规定的歇息时间,小厮丫鬟们都起身一一向她告退。他们脸上都带着聊得尽兴的满足,他们都没想到这郡主根本就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堪,而且还很温柔和善。 最后,只剩林照仍在焐着两个番薯,还有几个值夜的侍卫。 林照又眼巴巴等了一会,开始觉得睏倦。就在她眼皮快要阖上时,依稀看见好些身影的轮廓。她一下惊醒,坐直身抬头盼望,但路依旧是那条路,上面空空如也。 她嘆了口气,挺直的身板软下,抱膝看着两个放在篝火旁用枝叶焐着保温的番薯。 她已经派了一队救兵过去,他们不会输的,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她在心里默念。 「怎还没有歇下?」 听闻身后的低沉的男声,林照猝然回头,只瞧见白补华浑身沾染灰尘枝叶,面容疲惫但比平日温和了不少,正低头看她。 「郡主,您在等我们吗?」斐茅煺从白补华身后窜出,嘿嘿笑,「我们回来晚了,还请郡主恕罪!我们刚解决完五人时,您派的救兵就来了。我们正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结果又来了一大波难缠的人!不过这场胜仗,打的真爽快!」 林照看着他俩,笑着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顾不上烫手,抓起那两个番薯起身递给他们:「回来就好,何罪之有?真真是辛苦你们了。后厨备上的菜都凉了,我烤了两个番薯,快快趁热吃吧。」 斐茅煺接过一个番薯,烫的抛来抛去,最后用衣服包着拿住,热泪盈眶道:「呜呜,谢谢郡主,居然还有我一份,小的不胜感激呜呜。」 白补华接过番薯,看了林照一眼,她清澈的双眸晶亮闪烁,脸上的笑清雅灵秀,尽数映入他眼中。 他垂眸,看见她被烫的通红的双手。 见白补华盯着自己烫红的手,林照忙藏到背后,移开眼神道:「夜深了,你们早点洗漱歇下吧。」 「好!」一旁的斐茅煺丝毫没觉得二人气氛的异常,在狼吞虎咽地吃着手中的番薯,因为仍然烫着,他还不断像狗一般哈气,嘴里喊着烫。即使如此,他还是三下五除二马上解决了。 他拍拍手,用力吞下嘴里的番薯,尽量清晰地一字一句道:「郡主,那我先去洗漱歇息了。」 见林照点头后,他脚步轻快地离开,还边舔着手指。 见他离去,林照也转身对白补华拱手道:「太子表哥,那我也……」 「你可吃过了?」白补华手拿着番薯,看着她问道。 林照抬眼对上他冷淡而深邃的眸子,轻声道:「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不如……」 「我问,你可吃过了?」白补华打断她,走近一步,垂眸看她,低声道。 他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让林照头皮一麻。 只见他面色怡然,精细深邃眉眼在月光下褪去了几分淡漠,倒增了几分柔和,仿若艺术品般的美感让人不禁沉浸在其中。 林照吞了口水,鬼使神差地摇摇头。 可恶,这强大的美色根本就是在欺负人,她根本想不到任何无视他或欺骗他的理由。 白补华瞭然地点点头,伸手轻轻掰开番薯,将比另一块大上许多的那份递给林照。 「不许拒绝我。」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但不容置否,渐渐飘隐在蝉鸣风声的幽暗中。 他知道从前的她从不会拒绝他。但不知为何,现在眼前的她,他不敢肯定。 第9章 「还有……她的呢喃」 震惊!冰山居然…… 林照眨眨眼,犹豫地接过番薯,到一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慢慢剥皮。 她有点纳闷,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准备拒绝。以他眼中临照的个性,难道不应该觉得她会求之不得吗? 白补华也踱步到她身侧,一展衣袍,顺势而坐,开始就着月光慢条斯理地处理手上的食物。 林照感觉他们距离特别近,甚至能听闻彼此气息。她愈发郁闷了,他这么讨厌她,为何还主动离她这么近…… 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往另一旁挪了挪。为缓解尴尬,她细声问道: 「表哥,你觉得……那些会是南邢的人吗?」 「不。」白补华摇了摇头,「我们在去往南邢的路上,他们不敢轻易动我们。应是我们北祝的人。只是不知会是什么人,对我有如此之大的敌意。」 「是白柳华。」林照嘟囔了一声。 「四哥?」白补华眉头紧锁,看向她,「为何?」 林照正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大叫不妙。 她差点忘了,原文中四皇子白柳华是在他自己出使完回国后,凭着自己在南邢的眼线,才有底气开始和白补华对抗。 而现在,变成了白补华出使,计划破灭的白柳华自然要提前下手,抓紧机会剷除白补华。且在出使路上,还能把罪责推给南邢。 第14页 只是现在白补华并不知道他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四哥其实居心叵测 ,她不能轻易剧透。 林照塞完最后一口到嘴里,站起来拍拍手,低头鼓着嘴对白补华讪讪笑道:「随便说说,表哥不要在意。很晚啦,我先歇下了,表哥也早点休息。」 说罢,不等白补华作出反应就挥挥手快步离开。 白补华面无表情地看着迅速熘走的小表妹。 怎么从前都是他躲她,现在倒变成她躲他了? 从她只给他送伞而没有纠缠,到她不在意他与其他女人一起,还义无反顾地救和他一起的女人,他一直感觉仿佛从某瞬间起,她好像已不再是她。 白补华若有所思地抱臂站起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近来,她的每次接近不再是刻意,自己的生活里也从此失去了她的日日频繁纠缠,相反,她好像开始迴避他。 是她开窍放下他了,还是他的错觉? 但如果是错觉,总没心没肺的她确实能在父皇面前谨言慎行,能夺下比舞桂冠,刚才还能说出他也正怀疑的四哥。 而且……她最近总会露出好像不该属于她的表情——她的害羞,她的悲痛,她的开怀,她的温柔,还有……她的呢喃。 白补华深深嘆一口气。 他到底在乱想什么,怎么那晚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她和她那天醉酒后的模样? 他捂了捂又开始作痛的伤口,款款步回营帐。已污浊的白衣让他在月色下看起来像一位落魄的堕仙。 - 第二日,使团继续向南进发。由于这一段路上都是些小丘壑,较为平坦,行进速度大大提升。 临近傍晚,瞧着剩下路程不多,明日即可到达南邢,白补华便下令原地驻扎,提早进入休息。 林照在搭好的营帐前伸了个大懒腰,余光瞥见河边坐着一人,正是白补华。 她仔细看了一会他的动作,才明白他想干什么——他想打湿纱布去包扎肩上的伤口! 林照撇了撇嘴,赶紧快步赶过去夺下他手中湿透的纱布。看见他抬头不解地看着自己,她更加无语。 她蹲下来举着纱布问他:「你就,打算拿这个包扎?」 白补华有些疑惑,点了点头。 林照轻轻嘆气,边把纱布拧干挂到一旁的树枝上,边问:「你妈……皇后娘娘没有告诉过你,这样伤口是会溃烂发炎的吗?」 「我母后不会和我讲这些。」白补华起身,把扯下的衣服重新往上扯好,「倒是你,怎的可以随意来看男子的裸体?」 后面这句话说的林照哑口无言。她刚才确实忘了这是在相对保守的时代。 她打算无视这个无法讨论的问题,理好了挂着的纱布转身问:「那你为何不叫随行太医处理?」 「昨日一战,药草药品用度已超,今日便派他快马回去补给了。」 林照托腮思考了一会,忽然一脸坚毅地蹲下,一本正经地看着白补华的眼睛:「这样的伤口必须正当处理。对不住了,表哥。」 话音刚落,她一把扯开了白补华刚拉上的衣服。 白补华惊愕了一秒,心下一动,但随即恢復淡漠神情,继续看她还要做什么。 「表哥,你快先用这里流动的水清洗伤口。」 白补华遵照吩咐清洗完毕后,气定神闲地坐着看林照,等她的下一个建议,轻松的似乎这样疼痛的伤口不长在他身上。 「还有纱布么?」 「暂无。」 林照挠了挠头,为难地原地踱步好几圈,完全没有发现白补华正坐着托腮留意她。 「好吧,只能这样了。」林照拳头一打手掌,抓起自己衣服开始撕,却怎么也撕不破。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吗?为什么这件衣服材质这么好,完全没有电视剧里那种苏爽的裂帛体验? 白补华看见她突如其来地认真撕起自己衣服,双眸中多了几丝难以辨认的柔和。 林照正在努力与坚韧的布料做抵抗时,忽闻旁边一阵干脆的撕裂声。抬眼看,白补华已经在他的衣服上撕出一条,正在缠绕自己的伤口。 「不是这样的,要缠的紧一些,方可止血。」林照拿开白补华的手,解开布条重新开始给他包扎。 白补华侧头看她神情认真,正仔细地一圈一圈为自己包扎,嘴角以极易忽略的角度扬起。 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手。虽从未听说过她还懂处理伤口,但现在的她在他面前表露什么样子,他都不奇怪。 「好啦。」林照打了个结后满意地拍拍手,「切记,往后纱布万万不可湿用。」 「嗯。多谢。」 白补华朝她点头致谢,偏头看余晖在流动的河水上跃动。夕阳打在他高耸完美的鼻樑上,投下一小片神秘的阴影。 林照见他依旧一副不想多言的冷淡模样,便也不想再啰嗦地嘱咐他,转身离去。 白补华收回目送她离去的余光,伸手轻抚绑好的布条。 第10章 「陛下,恐有不妥」 震惊!贵国皇帝弟…… 又在野外扎营一晚后,第二日赶了小半天路,便走出了荒野,甚至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城墙。见目的地不远了,使团的士气突涨,行进的脚步更快了,用不上一个时辰便到达了城墙外。 感受到马车停了下来,林照掀起帘子,只见数位衣着不凡、面生的中年男子正与白补华谈笑风生,想来这几位应该便是南邢派来迎接的官员了。 第15页 谈了一会,这几人纷纷上马走在使团前头带路。城门大开,使团浩浩荡荡地进入南邢境内,惹来街上众人目光。 林照闭目揉了揉太阳穴。一路颠簸三天两夜,终于到了,她一个不晕车的人都想吐了。她真想念她那个高铁火车满地跑的时代。 这会儿进城了,南邢的人应该会先好吃好喝招待她们一顿,再去见那小皇帝吧。这几日她都是靠姐姐给的零嘴和水果度日,感觉已经好多顿不见新鲜的蔬菜肉食了。 她把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凑近观察。只见外头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熙来攘往,稠人广众。街上处处人声鼎沸,吆喝的,玩闹的,闲聊的,万声齐发。这南邢都城的盛景丝毫不输北祝。 这个繁华祥和的地方,就是她在最后本应归属之处。在原文中,临照对白补华爱而不得,并在他和于水颜大婚之日彻底黑化,叛国投靠南邢,并凭藉着在北祝偷取的城防图成功当上国师,在南邢混的风生水起。但是恶毒女配终究是恶毒女配,混的再好最后还是惨死在她方才所见到的城墙上。 想到自己有可能面临的原结局,林照撇撇嘴,打了个冷颤,对这个地方刚树立的好印象瞬间破灭,放下帘子不愿再看。 使团只留了前两辆马车驶入了皇宫,后面跟着几位骑马的随行使者,其实是故意安排的唇枪舌剑的谈判专家。毕竟此次出使的真正目的,是就边境争端一事与南邢谈判。 下了马车,林照只觉头晕目眩,这里的皇宫与北祝不同,由于常年日晒较强,此处宫墙建的极为高大,使这儿的宫殿与北祝有种不一样的辉煌宏大之感。 但林照处在这样高墙林立的地方,有种掉落深渊的感觉,让本就有点想吐的她更透不过气。 见林照脸色不太好看,一旁的斐茅煺凑近小声道:「郡主,要不要与太子殿下说一声,先回驿馆休息?」 林照勉强笑着摇摇头,快步跟上前面在宫墙间穿行的队伍。 走过拐角处,她看见最前方的白补华正转过头看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神中居然有几分关切。 见林照看了过来,白补华淡定地收回眼神。 他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她的脸色居然和那日醉酒时相仿,怕又是头晕想吐了。 入了一座配饰奢华的宫宇,使团里的众人被安排到几方花梨紫檀桌后落座,一排宫女齐上为各人添茶。 白补华叫住了为首的宫女:「你们可有些酸的小食?」 「回大人,有的。」 「可方便呈上?」 「是,大人。」 过了一会儿果然便又有一排宫女端着些梅子酸糕呈上各桌。 白补华坐在他们这一排的首一端,林照则坐在尾一端,因而并无听见白补华的吩咐。她见宫女们呈上这些开胃小果,只两眼放光,在心里大赞他们考虑周全,体贴人意,然后开始用手指捏着一块块往嘴里送。 白补华在饮茶时用余光瞧见另一端的某人正吃得不亦乐乎,本紧缩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忽然,殿里的下人们尽数跪下,身旁一排人倏地站了起来行礼,林照见了便马上扔了手中的梅子站起来低头跟着行礼,嘴中残余的也不敢再咀嚼。 她倒吸一口凉气,觉得牙被酸的特疼。 她微微抬眸,只见华贵彩绣黄袍下的一双腿从殿外迈进,身后还跟着数人。这着黄袍的八九不离十便是那南邢的小皇帝了。她以为只是来胡吃海喝一顿,没想到直接还把正事也顺便安排上了。果真是饭桌上好办事。 那小皇帝的脚步停在了她的面前,面向她,不再走动。林照吞了口水,头更低了。 不会吧,这小皇帝难道也是穿书来的,能识破她是原本在未来会投靠他的反派? 「抬起头来。」 是一把清朗而慵懒的少年的声音。 林照想应该是在叫她吧,便缓缓抬头,对上了面前少年的双眸。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气质干净的少年,眼神沉静而明亮。在修身而精緻的皇袍下显得格外大气。 林照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无奈嘴里鼓鼓的全是酸梅,只得沉默等待他先发言。 这小皇帝见林照无奈地鼓着嘴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快咽下去吧,小仓鼠。」说罢带着扬起的笑意步步走到前方中央的龙岸后道: 「诸位请坐。快快给诸位远客上菜,可别只用些果子打发了贵客。」说罢还笑着看了林照桌上快空了的盘子一眼。 令下俄而,各色菜餚纷纷呈上。 林照见了这道道油光淋淋的菜品,反而一下又没了胃口,倒还不如继续给她上酸梅,便默默放下了筷子。 「这位想必就是来比舞的香凝郡主了吧。」小皇帝托起酒樽看向林照,「怎的,我们这儿的菜不合郡主妹妹胃口?宁愿只吃那酸梅?」 林照被那一声郡主妹妹雷到,这小皇帝还真是自来熟。况且她在原本的世界已19岁,忽然被一个17岁的小屁孩叫妹妹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回道: 「贵国盛意招待,桌上道道皆为珍味佳肴。只是小女舟车劳顿,无甚胃口,无福享受这等美味。」 「噢。郡主妹妹不想吃就罢了吧。那……」小皇帝眼眸一抬,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妹妹给大家献个舞吧!让我们见识见识贵国的美人风姿。」 第16页 「?」 林照笑容僵住,尴尬地眨眨眼。这……她都说了自己不适了,居然变本加厉让她去献舞。这一国之主果真还是孩子,还有为难捉弄他人的癖好。 她在心里嘆口气,准备起身应承。 「陛下,恐有不妥。」 白补华起身作礼,冰冷的眼神对上小皇帝戏嚯的笑眼。 第11章 「表妹她身娇体弱」 震惊!在异国的女…… 「嗯?怎么说?难不成郡主妹妹身骄肉贵,连朕亲自请她跳支舞都不能?」小皇帝把目光移向白补华,但语气非常随意,仿佛早已料到。 林照为白补华捏了一把汗,这个帽子扣的可真够大的。 这小皇帝名毕欢,虽年纪尚小,心思却一点也不简单。他15岁登基之前比他年长的兄弟接二连三去世,虽不好揣测,但明眼人都懂得其中蹊跷。他现今才17岁,虽面上看上去只是翩翩少年,但其城府深重、心狠手辣是广为人知的。 「回陛下,明晚的夜宴便是二国比舞之时,届时再看不迟。若今日就先显了实力,怕是不公平吧。」白补华不慌不忙,声音毫无感情,沉着而平淡。 毕欢轻笑一声:「罢了罢了。不跳也罢。在座各位吃好喝好,尽兴便是。」 白补华仍未坐回坐上,垂眸,长长密密的睫毛遮盖住如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开口道: 「陛下,此次来访,我国备有薄礼。」 说罢他转身看向殿外,便有一名太监领着一行手捧盖着金绸盘子的宫人走了上来。太监打开手上的摺子开始一件件地唱出此次北祝进献的礼品。 林照喝了口茶,心中明了接下来应该就是谈判环节了。所以在太监唱完,毕欢下令收下礼物后,她站起身走到中间躬身行礼道: 「小女身体不适,还望陛下恩准小女返回驿馆歇息。」 毕欢挑眉看着下面的女子,挥手道,「准了,回去好生歇息,养好精神,明日让朕好好欣赏妹妹的舞姿。」 林照回道:「谢陛下。」 随后便退了出去,和候在外面的斐茅煺一起走回驿馆。 她现在深刻认识到毕欢不是个好惹的主,离开这是非之地后,她这一世是绝对不会再叛国归顺他的。 - 傍晚时分,夜幕降临,一觉睡到现在的林照觉得浑身没劲,便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刚踏出驿馆,她就遇上了碰巧回来的白补华一行人。 她行了个礼,抬头问道:「太子表哥,可还顺利?」 白补华知道她在问谈判的事,但并不想多言,只看她一眼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见白补华迴避,林照也不好再问,微笑答道:「无甚大碍,正准备出去走走。多谢表哥关心。」 「比舞的事,不用过于担心。」白补华明澈黑眸注视着她,「明晚是一场招待我们的夜宴,比舞只是助兴。尽力就好。」 林照没想到他会突然来开解自己,抬头看他笑道:「多谢表哥,我不担心。但,若是我输了,你可会怪我?」 「我认可的人,不会输。」 林照尚未反应过来,白补华就绕过她进入了驿馆。 认可的人……她吗?白补华居然说认可她,认可他最厌恶的女配临照? 林照又一次刷新了对白补华的认识,疑惑地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本来自己还没什么压力的,他这么一说她倒是顿时压力倍增…… - 翌日一早,白补华再次进宫去与毕欢和南邢诸儒交洽。 林照起床后又带上斐茅煺在这都城里吃吃喝喝,四处玩乐。斐茅煺本来还挺替自己主子担心今夜的比舞,但看到她本人都这么泰然自若,仿佛胸有成竹,他也便跟着开心地游玩起来。 下午回驿馆午睡了一个时辰,林照便又乘着马车进宫去了。 见过了上回北祝国宴的大世面后,林照进入这场室内宴席的时候非常淡定,仿佛只是应付小场面。 她四下观察着,这儿虽不及北祝国宴盛大,但出席的达官显宦皆着不输北祝的绫罗绸缎,令人眼花缭乱。 蓦地,她感受到一束目光在她身上,越过人群看过去,缘是白补华。 白补华见她望过来,朝她点了点头。他甚是优雅迷人,引来了不少小姐羞涩的目光。 林照眨眨眼点头回敬,转过身走向女眷的落座区域。 夜宴在毕欢出场,众人行礼后正式开始,紧接着无缝衔接献舞比舞的环节。 在南邢的舞娘舞毕后,林照儒雅起身,走到殿内中间空出的一块圆形台子中间。 她所准备的依旧是在国宴上的那支舞,且胸有定见。因为方才南邢献上的舞,是她初中时期就已达到的水平。 林照往上一跃,再现破茧化蝶。她优美的身姿和无需伴奏的自信再次掀起纷纷议论;舞蹈期间再次重现与国宴如出一辙的寂然无声;一曲舞毕,又是一片哑然与忽然爆发的掌声如潮。 她目光正对之处,是站了起身,瞠目结舌的毕欢。她行了一礼,准备返回座上。 「郡主妹妹!」 林照转身,看着众目睽睽之下朝她走过来的毕欢。 「郡主妹妹,朕直接宣布,你赢了!」毕欢直勾勾地看着林照,满眼不可思议,「刚才有那么一二刻,妹妹仿似天仙下凡,朕可太惊喜了。妹妹可愿……和朕去外头喝上几杯?」 第17页 林照看着眼前这个像在任性撒娇的少年,正欲开口,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表妹她身娇体弱,喝不得酒,请陛下见谅。」 毕欢挑眉眯眼,直视白补华的眼睛:「朕只是赏识郡主妹妹,想与美人共赏明月,共品美酒。连这都要插手,敢问这就是贵国的大国气度吗?或者,白补华你想为了一个女子让北祝与南邢交恶?」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围观众人大气不敢出,都在等着下一步进展。 白补华没有示弱,冷眼看着毕欢,丝毫不让步。 林照走到僵持的二人身旁,对白补华道:「表哥,陛下也是对我持欣赏之意,我去和他喝几杯也无妨。」 说罢,她看见白补华的脸色逐渐阴沉,眉眼间冰冷得仿佛马上结霜。她低下头不敢多看,快步跟着已经甩袖离开,扔下了整个场子的毕欢走了出去。 林照觉得还没喝酒头就开始疼了。 这小皇帝对剧情具有太大的影响,她身不由己。 但想必,白补华对她的厌恶愈发深刻了。 第12章 「你才错了」 震惊!皇帝老弟夜会女子…… 月笼轻纱,南邢皇宫内的某处凉亭。 将林照带过来的毕欢正倚靠在栏杆上,仰望明月,独灌清酒, 林照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从方才一直喝到现在,一言不发。她想了想,还是斗胆走上前夺过了他的酒壶。 在她原本的生活中,身边有朋友便是因为从小酗酒而染上了不小的病痛。眼前这个只有17岁的少年,看起来应该也喝了不少年头的酒。她看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朋友。 「陛下现在还小,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还请陛下节制。」 毕欢虽已喝了许多,但看起来依旧清醒有神,他扬起下巴斜睨林照:「朕已近弱冠,何来还小之说?再说,你比朕还小,何来资格指手画脚?你就不怕朕罚你?」 「回陛下,小女没有指手画脚,只是关心陛下。若关心有罪,陛下罚我便是。」 林照有礼有节,低头冷静回道。 虽然毕欢在她面前还是个小孩模样,但她也要时刻记得,他也是手掌生死大权的一国之君。 「真拿你没办法。不罚你便是。」毕欢扬了扬袖子,凑近看她,「你就不好奇,为何朕把你叫出来却没让你喝酒,也没对你如何?」 林照镇定地对上他的眼睛,淡淡笑道:「陛下只是为了气太子表哥,对吧?」 毕欢微微扬起嘴角,又走回栏杆处挨着,笑着看她:「你倒是挺聪明。他这两天与朕谈判,把朕气到了,朕要惩罚他。」 「只可惜,陛下算错了。表哥对我原本极为厌恶,现下他只会对我更憎恶,而不会被陛下气到。」 「你才错了。」月光下的毕欢有一层淡淡的柔光,像一位善良的审判者,他抬头看天道, 「看到他看你献舞时的眼神,朕就知道,这一计绝对有用。」 「陛下何意?」 「罢了。」毕欢收回眼神,趁她不注意夺走她手中的酒壶,「你还是个小姑娘,不懂也无碍。就像朕看起来年少就拥有普天下最高的地位,但朕也有苦楚。朕最近被很多事纠缠的透不过气,这种苦楚愈发强烈。但你们没人会懂。」说罢又开始往嘴里灌酒。 「我懂。」林照轻声道。 毕欢不以为意地一笑:「你懂什么?」 林照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懂,你最珍贵的地位夺去了你最宝贵的自由。你大权在握,看起来是普天下最自由的人;但我知道,你是全天下最不自由的人。皇位,你想要;自由,你也想要。但你不能兼得。」 毕欢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林照的嘴一闭一合,仿若一口一口地吞没那洒在她脸上的月光。他的下唇微动,欲言又止,但只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复杂与震惊。 林照趁他愣住,默默拿走他手中的酒壶。她口中这段话,是毕欢在原文中,亲口对临照所说的原话,她当然懂。 看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眶逐渐发红,林照心中有一些心疼。人啊,总是要在某个时段懂得,自己一生总是在身不由己、飞蛾扑火。懂得越早,便越痛苦。 二人又沉默相对一阵,毕欢别过脸,看向一旁的地上:「你走吧。今日,是我对不起你。」 林照想出言安慰两句,但还是咽下了,只默默道:「小女先告辞了。」 「还有,朕在宴席上与你说的,是真的。」毕欢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朕被你惊艷到了。」 林照转过身,行礼道:「谢陛下赞赏。」,顿了顿又道,「往后,还请陛下适度饮酒,注意身体。」说罢转身离去。 - 另一厢,白补华在完成宴上的所有繁文缛节之后,马上返回驿馆。 但他并不知道,他在宴上从头至尾神色冷峻,让他本就英气十足的脸上更添几分疏离的高贵之感,北祝的极美太子爷一时间成为了赴会小姐们的饭后谈资。 刚踏入驿馆大门,便有一人快步走上来行礼:「太子殿下,京中有消息。」 白补华眉头锁的更深:「来我房内说。」 回到房中,方才那人把门关上,跪下道:「殿下,前段日子的连日大雨后,祁南一带堤坝崩溃,发起了大水,祁南颗粒无收,人民无家可归,民不聊生。」 第18页 白补华背后袖中的手逐渐握紧:「崩堤之处,可是去年莫经年才修的?」 「是。」 「此次治水堰官可是莫经年?工部的其他人可有动作?」 「回陛下,是莫大人。今日朝上四殿下举荐了工部一侍郎参与治水。」 白补华心中瞭然,本就深邃的眼眸像一滴化不开的浓墨。 他不时往窗外看去,终于望见楼下走入那个身影。 「我已知晓,你一个时辰后再来此处取信送回京城,交给父皇。」 白补华扔下这句话后往外走去。 第13章 「他可有为难你?」 震惊!皇帝老弟忽…… 林照正走着,忽见有一影子映在前方。她抬头,见白补华正冷若冰霜地看着她,昏暗光线下,他俊美的脸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林照识相地停下脚步行了个礼,小声道:「对不起。」 头顶传来一声轻嘆。 她以为他会痛斥她,或连话都懒得与她讲直接走开。 但传来的声音里,竟带有几分柔和: 「他可有为难你?」 白补华见她回来,本以为会像上次醉酒那般哭哭啼啼,便赶了下来。但眼下她正常得很,他便松了一口气。 听到白补华并没有责难她,林照便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只与我闲谈了一会。」 「那就好。明日启程,你先自己回京,我会派人护你。」 「为何?」林照心下一紧,想着应该是那件事近了。 「祁南发大水,我先去督查赈灾,我今夜会派快马报信知会父皇。」 不知为何,看着白补华认真讲他的计划,就好像丈夫在向妻子报备行踪一样。林照被这个念头吓到,不禁脸一红,看向别处。还好月色较暗,可以掩饰她的侷促。 「额,嗯。但是……」林照用指甲掐一下自己,清醒过来,「我想和你一起去。」 白补华没有接话,在等她继续说原因。 林照抬头看他:「祁南是茅煺的故乡,若是那儿闹灾,他的家人必不安生。我想去把他们安顿好。」 这并不是她所编的理由,而是她真实的目的。她记得在原文中,白补华就是在这一次赈灾中无意安顿好斐茅煺的父母,才让他这一武艺超群的能人死活要从凝香宫调去东宫,对白补华死心塌地。 如今,她正需要他这样的强者在她身边护她平安,因此,这件事便是她打算拿出的诚意。更何况,现今斐茅煺之于她更像兄弟,兄弟有难,岂能不帮? 白补华点点头,低头对上她在黑夜中明亮的双眼:「此一行或有兇险,你可还要去?」 林照本以为他会说区区一下人为何要她亲自去救助,没想到是这么一问。 她笑道:「世间兇险无处不在,若畏兇险,不如不要为人?」 白补华似乎觉得这一说法颇为有趣,映着林照的眼中起了笑意。 但林照并没有留意,她只看到白补华一扬衣袍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意料之外地逃过了白补华的嫌弃和质问,林照唿了长长一口气。 她摸了摸肚子,直奔去寻工食。她今晚都没怎么吃上饭,回来的路上闻着家家户户炊烟飘香,饿得连抬头看星星都能看成糕点。她这会儿必须得去薅点好吃的。 - 林照推门走进房内,手上还拿着从工食那薅回来的大鸡腿。但她下一秒被吓得差点甩掉手上的鸡腿,因为有一「坨」人正蜷缩在她窗边的角落。 那「坨」人听闻开门声响,起身转过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林照。 「茅煺?你怎么在我房内?」林照抓着鸡腿的手紧了紧,但突然想到什么,用鸡腿指着斐茅煺,「祁南的事,你也知道了?」 斐茅煺楚楚可怜地点点头,眼中开始不断往下掉泪,一幅应是煽情悲恸的画面硬生生被凹成了勐男落泪图。 他咽了口水,道:「郡主,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您人美心善,菩萨心肠……」 「打住。我肯定会帮,你不用拍马屁。」林照淡定地坐下啃着鸡腿,「我已经和太子表哥说了,明日和他们一起去祁南。」 「多谢郡主~~」 林照用鸡腿挡住即将扑过来跪下的斐茅煺,伶俐笑道:「你快回去早点休息,去祁南的路上好好保护我才叫谢我。」 「是!」话音刚落,斐茅煺已没影。 林照慢悠悠地起身把门关上:「这孩子,做事毛毛躁躁的,一点没学到他的主子。」 - 次日,白补华到宫里去拜别毕欢等人,林照则在使团郊外的车队里等着出发。 林照觉得马车里闷得慌,便掀开门帘跳了下来,打算四处走动透气。不料刚跳下来就差点撞上恰好回来的白补华。白补华眼疾手快,把快要摔下的她轻轻扶住。 林照这一下直接靠在白补华怀里,他的温度透过舒服的布料传来。林照被吓得立刻弹开,白补华也收回了手。 林照正要行礼道歉,却看见白补华身后正站着毕欢,一时间目瞪口呆,没了动作。 「郡主妹妹。」毕欢嘴角含笑,一边看着林照一边走上来她面前,「你怎么不去宫里与朕道别?亏朕还一早起来等着。」 林照眨眨眼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是专门来和我道别的?」 她还以为,昨晚她对他态度那么不敬,他会记恨自己。 第19页 毕欢点点头,笑着看林照的神色越来越不解。 林照更疑惑了:「为什……啊,我的意思是,何德何能,让陛下亲自相送?」 「因为昨晚一叙,令朕觉得妹妹颇为亲切。」毕欢的笑意更深,阳光洒落在少年脸上,甚是耀眼,已丝毫没有昨晚的落魄模样。 林照眼皮一跳,顿时语塞。他当然会觉得亲切,因为她本来是投靠他的叛国贼……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亲切啊! 「陛下是来亲自还礼的。」白补华冷冷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顺便来看朕的郡主妹妹嘛。」毕欢看着林照精彩的表情,笑的更欢了,「郡主妹妹,朕也有给你备一份礼哦。」 林照有点无语,这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邢帝吗?怎么觉得他和白慕华是一挂的? 她无奈地撇撇嘴:「谢陛下。」 毕欢拍了拍白补华的肩,不怀好意地笑道:「白补华,昨日一见,朕的妹妹对你甚是倾心。不如你将你表妹许给朕,朕将我国长公主嫁你,如何?」 第14章 「我只有你一个表妹」 震惊!男主女配…… 林照被毕欢这番话吓了一跳,抬头偷看白补华表情,只见他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她本来觉得白补华会对这个玩笑嫌恶至极,但现在看他的表情她倒有点捉摸不透了。 「谢陛下好意,我有自己的表妹已知足。」白补华面不改色,语气恭敬。 林照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不可思议地望向白补华。 这个白补华确实是真的白补华,那他说的表妹应该不是她,是他的其他表妹了。嗯,应该是这样的。 毕欢唇角微扬,转而看向林照:「郡主妹妹觉得呢?朕把你迎娶回来,坐镇后宫,如何?」 「陛下不要拿我说笑了。」林照假意笑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她一向觉得玩笑开过了就会让人生厌,而这小皇帝开起玩笑仿佛没有底线,甚至让人猜不透其真假。 「陛下请回吧,我等是时候告辞了。」白补华神情冷漠地行了一礼,然后用手臂护着来不及行礼的林照上了马车。 林照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在马车里坐下了。 她正想放下帘子,白补华探了半身进来,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看入她的双眼,声音因夹杂着气息而显得虚渺。 他说:「我只有你一个表妹。」 帘子垂下,阻断了阳光奔向林照脸颊的路径,徒留她写满了问号的脸在车厢中凌乱。 只有你一个表妹+我有自己的表妹就知足=有你就知足??是这么理解的吗? ……谁来告诉她,这男主人设是不是有点崩了? 接下来林照整个脑袋一直在循环那一句轻渺而真实的「我只有你一个表妹」,根本不知马车已走了多远。直到斐茅煺隔着帘子喊她用膳,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觉得这亲情线发展的太突然太邪门了,原本是水火不容的一对兄妹,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现在却好像要朝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走向奔去……她觉得自己一下子理不顺这逻辑。 但若是能刷到男主的亲情好感度……说不定抱到男主大腿,往后走剧情线更加顺利,起码白补华这个隐藏的巨大威胁已经消除。这么一想,这个发展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还侧面说明,她这个乐于助人的小表妹还是蛮有亲和力的嘛! 想到这里,林照感到十分满意,哼着小曲下了马车。 走了下来才发觉,居然已经赶了大半天路,这会儿已夕阳西沉,夜色初显。使团中的大部分人马已和她们分道扬镳,朝着回京方向驶去。 白补华与林照一起用晚膳时,他总觉得她一直在对自己绽开一个友好的微笑。 他终于忍不住问:「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表哥好帅。」林照大言不惭地拍着马屁,继续发射善意的微笑。 白补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瞥向一边:「专心用膳,不要一心二用。」 林照听见他没有责骂自己,更加肯定了他不再那么反感自己的猜想,美滋滋地继续往碗里夹菜。 由于心情大好,胃口大开,林照多吃了两碗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刚进营帐不久就睡了。 正沉浸在睡梦中,安稳沉睡的林照忽然唿吸紊乱了起来,因为她感觉有人进了她的营帐,而且就在她身边。她睡眠本就浅,这一下倒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不禁瞳孔放大,背嵴发凉。 她正想出声喊叫,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双唇,她正欲挣扎,身边传来低抑的一声: 「别动。」 她立即乖乖听命,不再动弹。 白补华这会儿正蹲在她的身侧,见她安静,便抽回了手。手上还残留几分她唇上的温热。他慢慢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她轻声道,「上回刺杀的人追来了吗?」 「使团里有内奸,他们在找我。」白补华俯下上半身,似乎在仔细听着帐外的脚步,「怕是找到我后会向附近埋伏的人报信。」 林照一听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她以前在谍战片里才看到的戏份,现在居然让她亲身演上了。 忽地,她的营帐外有一个举着火把的人影,似乎正向她这里靠近。就在那人看似快要够到林照的帐门时,她突然高声道: 第20页 「谁在外面?有何事?」 「小的在找太子殿下,有要事汇报,郡主可有瞧见殿下?」 「放肆!」林照坐起身厉声道,「若是我睡下了,你可就直接闯进来了?」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 「不见太子表哥为何要找到我这儿?我看你是觊觎我,想当一回採花贼!我明日便叫表哥治你的罪!」 外头那人闻言明显顿了顿,心想这蛮不讲理的郡主真不是浪得虚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立刻连声谢罪告退。 「有几人,何时发现的?」 见那火光消失,林照偏头问白补华,但转过头才发现他们二人距离极近,她立刻往后挪了挪。 白补华方才一瞬感受到她带有温度的鼻息,乱了乱神。他沉了沉声道: 「三人,晚膳后我的人来报,无意中听到他们三人的计划。」 林照点点头,站起身:「你现在不便出去,我去让茅煺把他们解决。」 白补华有点好笑,也站了起身,走到她身后:「你可知他们三人长相?」 林照顿时哑口无言,摇了摇头。 「且外头兇险,无人保证他们不会对你下手,用你来作饵引我。」白补华走到林照身前,偏头道,「你在此处轻声叫唤斐茅煺,让他过来。我来吩咐他。」 林照点点头照做,只「斐茅」二字刚出口,门外便有动静:「郡主,找我何事?」 「快快进来说。」 「郡主,殿下,你们二人在此处为何不开灯?」斐茅煺进来后问了一句,但见二人听后都不约而同地瞪他,便乖乖闭嘴不再问。 白补华与斐茅煺详细描述了那三人的特徵,斐茅煺又复述了一遍,便准备出去干活。 「茅煺。」 正准备飞驰而出的斐茅煺闻声转了过来。林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觉得一定是无辜而好奇的神情。想到这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我方才只轻声叫唤,你就能听闻。」林照有点难为情,「那我平时说的话你全都能听到吗?包括我的自言自语?」 「能啊。」斐茅煺爽快答道,「不过郡主放心,我只听郡主的,绝不乱听!」 只听我的才不能放心啊!!林照在心里怒吼。 她平时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捋剧情,不就全被他听去了?!她嘆气扶额,挥挥手道:「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是!」 看着斐茅煺疾驰离去后,白补华低头看着神情复杂的林照,慢慢悠悠问道:「你平日自言自语,都说了些什么不能听的?」 「没,没有,偶尔哼支小曲罢了!」林照眨眨眼,赶紧扯开话题,「那个,这回的人,也是上回来刺杀的人么?」 「虽尚未能下定论,但我觉得是。」 白补华看着睡眼仍然惺忪的林照,眉眼柔和了许多:「继续睡吧。我守着。」 林照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仍然困得不行,便打着哈欠点点头,又缩回了被窝里,几乎头一沾枕头就入睡了。 白补华见她唿吸逐渐平稳,便知道她已入梦。如此放心地睡去,看来她对他真的毫无防备。 他眼神停留在她的睡颜,用眼光勾勒她的轮廓。从前由于心生厌恶,对她疏远至极,从未认真看过她的脸,更没发现她长着一张足以魅惑人心的脸。 次日一早,林照醒来时已身在马车,她是被颠醒的。 她半眯着眼撩开门帘,习惯了刺眼的阳光后瞧见坐在前头赶马的斐茅煺,问道:「我这会儿还没洗漱还没用早膳,怎么就上了马车?」 斐茅煺没有回头,一扬马鞭乐呵呵道:「今日早晨太子殿下要赶路,但不忍心闹醒郡主,便把郡主抱到马车上让您继续睡了。他说郡主醒来若想洗漱用膳可随时叫停。郡主现在可要叫停?」 林照对「白补华抱她到xxx」这种说辞已经不再惊异,她只伸了个懒腰道:「无碍,等到午膳我再洗漱也无妨。茅煺,昨日的事可顺利解决了?」 「解决了!」斐茅煺一提这事就起劲,「那三人合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林照夸了他几句,夸得他心花怒放,便又坐回马车继续打盹。 又过了一夜,第三日一早便到了祁南的某处院落,此处是专留作皇家停脚的别院。 皇上收到白补华自请前往祁南赈灾、体恤民情的书信后龙颜大喜,马上命人回信让他们一行人落脚这皇家别院。 这儿虽不比皇宫精緻,但面积、空间广大,绿植茵茵,且留有人时常打扫,很是舒适干净。 林照安顿好行李后便领着斐茅煺外出,让其带路赶去其家人所在之处。 白补华则马不停蹄地只身骑马前往一处宅院。他在院前下马,绑好缰绳,大步迈入。 里头的人看起来已恭候多时,见白补华终于到来,全数跪下。领头的一个年过半百、头髮斑白的男子抬头恭敬道:「恭迎太子殿下。」 白补华将其扶起后,也免了其他人的礼。他边往堂内走去,边偏头对半百男子道:「莫大人,上头的钱款可拨出去了?」 「回陛下,尚未,刚拨至县令吴大人处。」莫大人一路紧跟,声音肯定而沉稳。 这莫大人莫经年便是此次治水的堰官,官从工部尚书。此人在朝堂多年,以正直忠厚闻名。 白补华停住脚步,思索了一会儿,皱眉问道:「我此次来不止是体恤民情,视察工作,更是因为其中有蹊跷。这个县令,你得盯紧。可还有人调过来与你一起?」 第21页 莫经年想了想,道:「回殿下,我工部的查侍郎今日刚迁来上任,为四殿下所荐。」 白补华眼神又冷了几分,心道果然。 第15章 「我的太子表哥」 震惊!女配重回事业…… 「莫大人,你先盯着这个县令,按着拨给他的赈灾款,没我的命令暂时不要动这笔款项。」 白补华袖中的手虚握成拳,目光如炬,眼神中透着锐利的锋芒, 「若有必要开销,每一笔支出都详细记帐。」 「是。」 「还有,今日就可开仓赈灾济民,父皇那边我已请示。要快,命二三个信得过的人负责即可,人员冗杂易拖延贪利。现情况如此,中途不可再耽误。」 白补华语出有条有理,不徐不疾。他边说边继续往里迈步: 「有劳莫大人给我具体说说眼下受灾人员数目和搭建简易住房救灾的具体情况,还有……新调来那个查侍郎。」 「下官明白。」 莫经年赶紧拢起袖子,跟上白补华。 他本就听说太子殿下虽年少气盛,但成熟稳重,现一接触更是完全领略到他的风采,不禁在心里赞嘆。 - 另一厢,林照与斐茅煺来到了一处村落。 或许已称不上村落,这里放眼望去就如黄泥湖滩,满目疮痍,树木东倒西歪,尚有仍可没过半身的积水。水面上零零落落地漂浮着些细碎杂物或垃圾。放眼看去不见人影,估计有条件的人家都已寻到避难之处了。 林照和斐茅煺站在一处高坡上。 她能想到情况严重,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第一次亲临灾区,她真切感受到安稳的生活是多么可贵。 她侧过脸看斐茅煺,只见一向面带笑容的他见到这般画面也换上了满脸愁绪,眼眶里还有似有若无的泪水。 「茅煺,去吧,去你家里看看。」林照用手搭上他的肩。 斐茅煺吸了吸鼻子,抬头眨眼忍住了泪水,声音弱了许多:「那郡主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这水……」 林照已先一步提起裙角踏入水中:「走吧。」 她一直都知道斐茅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这会儿肯定难受极了。她想要帮他,不仅仅是为了拉拢他,更因为她已把他当做弟弟对待。 斐茅煺用衣袖抹了一把泪,点点头,和林照一起在水中行进,荡漾开层层波纹。 穿越好几条街巷,他们来到了一座破败老旧的二层平房前。房里的几口人正忙着在门口垫沙包和往门外舀水,见斐茅煺他们走来后喜出望外地迎了过来。 为首的蹒跚老妇人用满是褶皱的手握住斐茅煺的手,二人含泪相视,老妇人用她已不清晰的口齿哽咽道:「煺儿,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位姑娘是……」她笑着看向林照。 「娘,这位就是香凝郡主」 老妇人和屋中老少闻言都一惊,赶忙想跪下:「不知郡主来,有失远迎,郡主恕罪……」 林照赶紧扶起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随后林照和各人打过招唿,和他们一家老小说了些话,并说明来意后,让斐茅煺送她们回别院里。 众人一起走回高坡处,斐茅煺背着他的母亲,看向似乎不准备与他们一起的林照: 「那郡主您……」 「我还有要事,晚些回去。若傍晚仍不见我回来,便去县衙处寻我。」林照给他一个眼神后往人影依稀处走去。 - 由于怕赶不及,林照没有回去换下被打湿的衣裳,直接一路走走问问,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该县的县衙大门前。县衙地势较高,因而并没有被淹。 林照确认了牌匾的字后甩了甩已经干了许多的裙摆,往衙内走去。 门口的两个卫士见林照衣着邋遢,不约而同地举棍把她拦下:「站住,做什么的?」 林照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拿出身份腰牌一亮。两个卫士看了腰牌一眼,连忙让开恭请她进去。 有一消瘦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公堂书案后,手执文书翻看,身旁站着身着朝服的吴县令,正躬身低头,恭敬地对坐着的人说些什么。 坐着的人先瞧见了走进来的林照,鄙夷地哼了一声示意吴县令。吴县令抬头见林照一人闯入,忙高声道:「你是何人?怎擅闯衙内?」 林照再次亮出身份腰牌。 那二人见了忙堆起笑容迎过来:「缘是郡主来察,下官有眼无珠。」 林照看了一眼吴县令以外的那位,问吴县令:「大人想必就是吴县令了,那这位是……?」 「这位是工部调来治水的查侍郎查大人。」吴县令赔笑道,「不知郡主莅临,有何关照?」 林照上下打量跟着赔笑的查侍郎,正颜厉色道:「我奉督查治水的太子之令,来问你些事。赈灾款可是在你这?」 对不起了,表哥!借你名号一用!林照在心里把白补华里里外外感谢了一遍。 她的余光觉察到查侍郎的神情在听见赈灾款后有了些许变化。心里暗暗一笑。毕竟她赶来这里,就是为了他呀。 原文中,这查侍郎是四皇子白柳华派下来污衊治水的莫大人私吞赈灾款,从而让他掉马的。莫大人下马后,白柳华会尽力把自己的人推上工部尚书之位,掌控六部之一的工部。 第22页 而这钱款问题的根源,就是发生在这个吴县令这里。 「赈灾款,确实在我这儿……」听闻这三个字,吴县令也变得不太自然。 林照把二人的不对劲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二人确实已经商量好如何吞款了。 她乘胜追击,语气步步紧逼:「那么,拿出来清点一遍吧。」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太子表哥的命令。」 吴县令的笑容完全僵住,语气有点犹豫:「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口谕,自然是没问题。可现在这钱款已收入财库中……」 「那就去库中清点,现在就去。」林照斩钉截铁,不给他找藉口的机会,「查侍郎也一起去吧,做个证。」 林照看着查侍郎的脸色逐渐变成土灰色,在心里笑得不行。现在这查侍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去帮忙作证款项无误,他怕是欲哭无泪了。 吴县令带着他们两个来到财库中,命人送来了帐簿,然后又吩咐一些人去清点捐款和国库拨下来的款项。 林照看着他们二人相看无言,心里甚是愉悦。看来这回推的剧情,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清点完毕后,那小吏报了一个数,林照听了确实好像是帐簿上的原款数,便点点头,对一旁记帐的小吏道:「都记下了没?」 「回郡主,记下了。」 林照得逞地笑了,看着脸色灰黑的查侍郎问道:「数目听清楚了吗?」 查侍郎勉强一笑,点头回是。 「你呢?」林照看向吴县令。 吴县令赶紧点头:「清楚清楚。」 林照十分满意,对二人道:「我今日任务完成,有劳二位配合。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然后在他们十分侷促的目光中逍遥自在离去。 林照走出县衙时,天色已黑,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她哼着小曲拐进刚才过来的巷口,准备找户人家问问。 她刚踏入巷口,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她本以为又是白补华,但感受到这手比白补华的还要宽厚粗糙,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挣扎叫喊。无奈整个人都被身后的人用手钳住,往后拖着。 此人力大无比,她毫无抵抗的余地。情急之下,她一口紧紧咬住这人的手。此人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但丝毫没有松开他的手,继续把林照往后拖,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中。 他一手紧抓林照的双手扣在背后,一手扯下他的外衣开始紧紧捆住她的双手。 虽然四周极黑,但林照知道这儿渺无人烟,连一户人家也没有,叫喊是没用的;如果趁机挣扎,凭自己的力气完全敌不过此人。这些都只会白费力气和激怒此人而已。 她在脑海中让自己冷静,快速思考起来。 身后的人还在打结,但他见松开林照的嘴后她并无叫喊,也没有再挣扎,有点奇怪。 此时林照开口了:「这么匆忙,连绳子也没有准备,是查侍郎查大人吧?」 身后的人没有作声,他用力扯了扯打好的结,确定已经牢固之后走到林照面前,目光狠厉:「可能要委屈郡主大人,忘掉今晚的一些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照哼了一声:「查大人,你还知道我是郡主吗?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郡主还不知道吗?」 林照见装傻没用,直接放声问:「那你想对我怎样?」 「郡主的性命,我是要不起的。」查侍郎在仅有的微弱光线下举手查看着刚才林照留下的牙齿印,面容阴郁,「但如果尚未出阁的郡主今夜失了清白,郡主说会如何?」 见林照没有回答,他继续往下说:「若是郡主识相,从此忘却今日县衙中的事,那么今夜将无事发生。」 「白柳华值得你这么卖命么?竟敢与当今太子对抗?」林照痛恨自己毫无防备,完全低估了那个男人。 「我有些东西,在四殿下手上!」查侍郎狠声道。但他马上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住嘴止损,不再接下去。 他蹲下在林照面前,声音像千万只虫蚁蚕食着林照的耳朵:「郡主,可做好选择了?」 见林照双唇紧闭,横眉怒目,他从怀中拿出了方才从吴县令那儿拿的专门迷晕囚犯的药水,倒在自己的衣摆上,准备捂上林照的口鼻。 「那么郡主,对不住了。」 第16章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震惊!太子爷…… 林照嘴角一抿,忍不住笑出声。 查侍郎见她突然笑起来,愣了一愣,下一秒就被制服在地,不得动弹。 「茅煺,太帅了!回去给你加鸡腿!」林照痛快道,要不是手被绑着,她早就起立鼓掌叫好。 方才她望见查侍郎背后的圆月前正飞下来一人影,她便知晓自己已安全了。看来她拉拢斐茅煺这个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谢郡主,可我还是来迟了一点,让您受苦了!」茅煺一掌把还企图挣扎的查侍郎噼晕,憋屈道,「我太愚钝,把县衙翻了一轮才找来这儿。要不是太子殿下回别院后闻讯赶来,看出那县令破绽,怕是还要再拖一会儿!」 「白补华……?」 林照忽然感觉温润气息触过脖子,随后手腕上多了冰凉的触感,一双手在给自己解绑。 紧接着,平静而清晰的男声附在耳旁,低低响起: 「怎么,敢直唿我名字了?」 第23页 林照被耳边的气流氧得缩了缩脖子,窘迫地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他什么时候来的……这下可麻烦了,可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和借他名号去清点钱款的事? 今天真令人头大。 松绑之后,林照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却发现方才被查侍郎拖行让她的腿上多处一齐爆发撕心裂肺的疼,怕是磨破了皮。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有伤?」白补华立刻捕捉到她的轻微响动,轻声问道,「可还能走?」 「能走,能走!」林照赶忙回道,生怕他追问自己什么。 斐茅煺一把扛起查侍郎顶在肩上问:「殿下,这人怎么处置?」 白补华一眼没看,脱口而出:「斩了。」 「可是殿下,不是不许用私刑么……」 「带回京中问斩。」白补华声音和缓,抬头看越发光亮的明月,「不早了,回去吧。」 林照跟在他们二人后面缓缓行进,即使已经很小心翼翼,但还是扯得伤口生疼。 白补华停住脚步,侧过半身,等林照慢慢走上来。 林照见他停下等自己,忙扬手道:「不用等我,你先走!我慢慢走就行。」 「很疼?」 「有点……」 疼,非常疼。林照在心里哭喊道。 在林照点头说疼的时候,白补华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淡淡地看了林照一眼,将她轻轻横抱起来。 林照突然腾空,受了不小惊吓。由于担心摔下,她用手圈住了白补华脖子。但她发现好像过于亲昵,又强忍着害怕松开了手,只虚扶着他的肩膀。 从前两次白补华抱她,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现在她清醒了,反倒希望赶紧昏过去。她也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尴尬,只知道她的心脏从未如此剧烈跳动。 「那个……我能走……」 「太慢了。」 居然被嫌弃了……林照默默吸了吸鼻子。 「额……我可能,有点点重。」林照诚实地坦白。 她自从来了这里,自己宫里各种山珍海味应接不暇,伙食大大改善。不自觉就……多吃了一点点。 「很轻。」 林照闭上了嘴。白补华每次都能把她聊的无言以对,她决定睿智地选择沉默。 「诶?郡主你怎么了?」前方的斐茅煺见二人迟迟不走上来便等了一会儿,看到白补华抱着林照走上来,他大吃一惊。 「腿上一点点小伤而已,无甚大碍。」 「殿下,你不是向来不喜我们郡主么?怎么还……」斐茅煺仍旧一脸诧异,真诚发问。 「……」 林照仿佛感觉到空气中飘过许多「尴尬」二字,她现在只想马上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更不敢抬头看白补华的表情。她甚至觉得白补华会当场把她扔下来。 斐茅煺这孩子虽然平时粗枝大叶,但是这种时候怎么这么直男,这么不看场合!林照欲哭无泪。 白补华点点头道:「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这么深刻的设定居然不记得?? 林照惊愕抬头,正好与白补华对视,她赶紧低下头,心虚地眨眨眼睛。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路,斐茅煺扛着依旧晕厥的查侍郎,白补华抱着林照走在后方,三人都沉默无言。 林照觉得这段路极其的长,极其煎熬,但她又很矛盾地觉得,白补华身上的味道极其怡人。 不知走了多久,白补华到了他的房内才把她放下来。 林照双脚落地,恨不得赶紧拔腿就跑。她向白补华告辞道谢,转身就走。 「站住。」 林照定住,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微笑:「表哥,怎么了?」 「和我说说,今天你都做了什么。」白补华坐在窗边看向窗外,左手右手握住手腕,转动着缓解酸累。 「我……就去和斐茅煺把他的家人接了过来。」 「嗯。」 一阵沉默。 见白补华依旧看着窗外,林照明白了他等的不是这个答案。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然后,我去了县衙。」 「嗯。」 林照一点一点挤牙膏似的回答,像个被班主任责问的小学生。白补华倒也不急,只好整以暇地看着窗外。 「坐下说。」白补华收回眼神看她,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椅子。 林照小步挪了过去,缓缓坐下,努力思考着下策。 她帮自己推剧情的同时明明也是在帮白补华除去障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倒像在坦白什么罪行。 她想了想,发觉自己好像根本没做错什么,反而算得上功臣,一下子有了底气。 「我去县衙找吴县令,然后查侍郎也在,就顺便和他们对了一下这次赈灾款帐簿上的数目。」 「嗯?查侍郎对你不轨,也是因为赈灾款?」 「对。」 「噢。这么说他得留着,他还是个证人。」 「可以这么说。」 林照觉得这番问话快要结束了,挺直了身板准备离开。看来白补华根本没想试探自己什么,应该是她多虑了。 白补华气定神闲地转过身面对她,问: 「那你为何顺便去查帐目?又为何知道帐目在县衙处?你又怎么知道,我为何说查侍郎是个证人?」 第24页 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林照最担心的点上。她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该来的最终也逃不过…… 「额……这是因为……」 「怎么,在父皇面前不是挺聪慧的么?」白补华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她面前,「这会儿连个原因也编不出?」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编理由……林照觉得自己的那一点心思从内到外被看了个精光,十分窘蹙。 白补华看着林照为难的模样,悄悄勾了勾嘴角。 从前的她满嘴谎话,还以为他看不穿。现在倒不知为什么真像换了个人似的,连憋一句谎言都满脸通红。 算了,不逗她了。 「你不想说,我便不逼迫你。」白补华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看她道,「只是,以后少做。很危险。」 林照松了一口气,勐地点头应承。 她从小到大就不会说谎,每次说谎前心理都在激烈挣扎。就连今日在县衙谎称受白补华命令,都让她慌了慌神。现在白补华愿意放过她,简直像给了她大赦指令。 林照松开满是汗的拳头,指了指门口:「那表哥没其他要事,我就……先告辞?」 「嗯。」 看着林照边忍着痛还边迅速往外走,白补华垂下眼睑,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大概是在想方设法帮他吧。 她这般像头小蛮鹿般默默付出,默默忍着伤痛,虽不比她从前为吸引他注意的那些举动激烈,却像在他心口重重给了一击,让他不得不动容,不得不投降。 这么多年了,为何倒是在这段时间乱了心神? 白补华起身关窗,止住了摇晃灯火的风。 - 又过了几日,白补华亲自督责,把钱款拨了下去,把简易住所建了起来,粮仓补给也基本能满足灾民温饱了。 拜别莫经年,安顿好斐茅煺一家后,他们一行人又踏上了回京的返程。临走前,白补华还拿到了向皇上请示罢职吴县令的回信,顺便把他革了职。 在路上颠簸了两日,终于回到了京城。 林照第一时间就扑向自己香软的床褥,发誓这几日都要躺在床上度过。 「郡主,太子殿下命人送了药过来。」小丫鬟端着满满一盘药瓶走了进来。 林照躺着瞥了一眼上面的数量,心想怕是自己一年都用不完了。她摆摆手,示意拿下去收好,准备合眼睡上一觉。 「郡主……」 「嗯……?又怎么了?」林照闭着眼哼哼。 「八殿下在外面侯着,您看……」 林照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叫他进来吧。」 小丫鬟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推门声后,林照感觉有人在她身后的床边坐了下来。 她挠了挠颈脖:「见过表哥。有事快说,没事就送客了。」 白慕华看着连正眼都不愿看自己一眼的林照,甚是好笑:「怎么,多日不见,就不想表哥我?那必然也忘了给我捎上些手信吧。」 「去我后厨,整整五公斤酸梅,随便拿。」 说起来她就又气又无语,整整几大箩筐的酸梅,就是那小皇帝毕欢所谓给她的礼物。 「那,还是罢了吧。你挑手信的品味果真别出一格。」 林照懒得解释,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白慕华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笑道:「这次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 宫外的四王府中,白柳华脸色阴晦,翘起腿坐在黄花梨交椅上,仔细听着身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这个查侍郎,是废了。」白柳华背起手起身,抬头看阴沉的天色,「这个临照……为了那老五,可真什么人都敢得罪。给我把她盯紧了。」 「是。」 第17章 「就叫我林总吧!」 震惊!16岁小娘……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这是哪儿?」 林照看着眼前这座两层的楼阁,虽坐落于闹市,但在周边商客络绎不绝的商铺旁显得格格不入。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座楼阁毫无存在感,甚至经常路过的人都不一定发觉到这里有这么一楼。 蒙上了一层灰的牌匾上隐约能看到「风满楼」三字。 「先进去看看,再告诉你。」白慕华侧头对她神秘一笑,率先走入冷落的大门。 林照打了个哈欠。白慕华神秘兮兮的,硬是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带来这里。她倒要看看这风满楼有什么特别的。 走入这风满楼,扑面而来一阵书卷墨香,还夹杂着一阵陈年积淀的木香。里头不见人影,只有空荡的厅堂与两旁的两条走道,走道旁划出了一间又一间房。 「这一边是藏书室,这一边是会客室。」白慕华指了指两旁,踏上楼梯,「走,上去看看。」 林照紧跟其后,在心里猜测这儿要不就是书院,不然就是官宦贵族私人的藏物阁。 走上第二层,目光所至有十几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正跪坐在摆放整齐的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可能由于此楼年久,林照他们走上来时楼梯有不小的响动。但眼前这些人听闻声响头也不抬,继续专心写字。 「这些是……?」林照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他们是在这儿办事的人。」白慕华按了按墙上的某处,整面墙居然可以直接被推开,显出里面宽敞明亮的房间。 第25页 房间内只有一桌,四面墙上没有一扇窗,光亮是从别出心裁在天花板上开的窗照入的。 桌后,正跪坐一白髮老人,眼神温和,却让人有锐利的错觉,正含笑看着他们二人。 「二位终于来了。」白髮老人起身行礼。 见白慕华走入房内,林照看了两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董伯,久等了。」 白慕华回一礼后在一旁跪坐下,然后示意林照也坐下。 董伯似笑非笑看着林照,慢声开口:「头一回见郡主,果真与常人不同。老朽姓董名春,可像八殿下一样唤我董伯。」 「董伯。」林照点头回礼,在心里琢磨着这别有深意的「与常人不同」。 「我来替郡主解惑吧。我这风满楼,是一情报处。」董春起身用热水烫着茶杯,随后给三人都各斟了茶。 「情报处?」 她在书中怎么好像从未听过这一处所?来到这里这么久,也从未有耳闻? 白慕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补充道:「这儿只做达官显宦、皇家贵族的生意,消息多在暗处流通,买卖消息的人大多也不愿提及曾来此交易,因而在民间不甚知名。」 「那为何叫我来风满楼?」 「我这风满楼,在我手上是做不下去了。」董春执起茶杯轻嗅茶香,闭目道,「头把交椅,是时候该换人坐坐了。」 等等,这番说辞……这种时候接下来都会…… 「难道……是想让我来接手?」林照问出了自己的猜想,虽然问出的那一刻她也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董春笑而不语,只轻轻点头。 「为什么?」林照感到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一个一无是处、臭名远扬的郡主?」 听了林照的话,董春笑着摇摇头:「郡主,等你想明白那天,你还会找我的。」 「董伯归隐吉日将近,才急着传位。」一旁的白慕华补充。 林照看向白慕华:「那为何不是你?」 董春起身,把在角落的香炉点上,瞬时烟雾缭绕,檀香四溢。 「若想保全性命,一昧迎合大势可要不得。让性命有保留的价值,就要让自己有价值。」 董春眼皮一抬,眸中饱含高深, 「郡主,您的价值来了。」 林照屏气凝神地听完这番话,心跳极快。保全性命,这不就是她回到现实前的任务么? 她觉得,董春好像对她的穿越知道些什么。但如果直接问他,他必不会说,更何况身边还有白慕华,也不好开口。 既然他说了自己会有找他那天,那不如就按他给自己指的路走到那天,自然会有答案。 白慕华在书中是善类,那么董春,大概也是可以信任的。 「好。那我接下风满楼。」 林照也不敢相信,她此生的第一个产业,是在一本书中,几句台词间突然拥有的。 无论如何,她觉得董春说的对,有价值才能活下来。这风满楼,或许就是机会。 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应承,董春摸着鬍子笑了笑:「这里的人我已打点好,该交代的,我也託付了八殿下。郡主是个聪明人,该懂的自然都会懂。咱们有缘再会。」 说罢,董春一挥衣袖,顺着飘扬的青烟从天窗上径直飞出,消失不见。 林照仍未从眼前这一幕反应过来,白慕华就把身后的机关门再次开启,他温和笑道:「出去再跟你慢慢解释。」 林照跟着他走了出来,原本伏案苦写的十几名男子都朝着她这边跪坐着,见她出来,都不约而同地拱手拢袖齐声道:「参见堂主。」 她偏头看白慕华一眼,后者点点头,意思是他们确实在向她行礼。 她也鞠躬拱手回了一礼:「大家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礼数,我新来乍到,往后还有许多要请教大家的地方。以后的日子,我们互相关照,继续撑起风满楼。」 「是。」 白慕华带着林照将风满楼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也让她知晓了其中机关与暗室,告知了她风满楼是怎么运行的,如何接客,如何收集信息,如何保存信息,如何传递信息。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严谨的就像一台电脑。 「如此说来,风满楼虽面上稳定运作,实际却入不敷出,摇摇欲坠吧。」林照听完介绍后如是说道。 白慕华颇为惊奇:「为何?你何以见得?」 「这儿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而达官贵人们也颇有手段,实在没有法子才回来这种民间组织买消息。生意少,且收集消息渠道多,范围广,需要维护成本。如此一来,就可想而知了。」林照摸着下巴,眼眸转动,「能稳定维持至今,只能说明董伯颇有手段。」 「瞧不出呀,你这脑袋里除了五哥还有别的有用之物。」白慕华捧场地鼓着掌。 林照白了他一眼:「我脑袋里没有你五哥,只有有用之物。」 有用之物? 她灵机一动道:「快,去把上面的人都喊下来,我去准备纸和墨。我趁着今日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就把这风满楼里外整顿一番。」 把人都召集在一楼排列好后,林照调查统计了一番后,把他们按完成生意的数量分为四个等级,一千单以上为一级,五百到一千单的为二级,二百到五百单的为三级,二百以下的为四级。 第26页 林照按等级记下所有人的姓名,并按等级排好队伍后,走下去每一级的队伍前说道: 「以后,你们每月我会按等级给你们分配任务。你们在这里的名字,统称为员工。」 「一级的任务主要是继续买卖消息,你们就叫课长吧。」 「二级的任务是帮忙在民间广泛纳贤,专门救助和接济那些贫困的江湖能人异士和朝堂上的落魄官员,让他们提供江湖上和朝堂上的消息。我每月会规定招揽数量。你们……就叫经理吧!」 「三级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多与街上乞丐和三姑六婆接触,最终将其买通,用作我们做基层生意的眼线。你们的职位就叫协理。」 「四级任务最简单,就是广泛撒网,宣传和接受单子,然后把生意分好基层、朝堂、江湖与贵族四类给经理处理。尤其是注重在民间基层的宣传,我们现今要扩大业务,不得只做朝堂生意,要开始接地气才有收入,才能开锅吃饭。我愿称你们为——业务员!」 「支出的话,若是每月存款的四成仍不足,则从我凝香宫的用度和王府给我的钱银里补足。」 「二级和三级新招入的人,全数通报给我,我分好级后他们便会成为你们的一员。每月完成任务的数量称为业绩,你们将支出和业绩报给帐房,我会按业绩分配月钱,杰出的会有奖金。若是业绩超标,则可以往上升级,不达标则降级。」 「大家听明白了吗?」 林照满意地扬起嘴角,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人。 她上学期为了考试啃下了那本厚厚的《企业管理》,没想到居然还有用武之地。 下面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其中一人扬声问道:「堂主,那我们该报给谁呢?我们仍无帐房。」 「有呀,谁说没有。」林照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白慕华。 白慕华刚才被她的一番话深深震惊到,被她一指回过神来,笑着走下来:「哦?我为何要帮你?」 「你若不愿,那便拒绝便是。只是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林照坚定地回他一笑,「若你愿意做帐房,我则称你为——会计。」 白慕华言笑晏晏:「你倒信任我,那我做这会计便是!既然如此,你应该也不想被叫堂主了吧?」 「没错,从今日起,我就是总裁。你们,也别叫堂主叫郡主的了,就叫我林总吧!」 - 从风满楼出来,林照的心里满是升级「林总」的喜悦,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 「八表哥,你和风满楼,和董伯是什么关系?为何他通过你来联繫我?」 「机缘巧合罢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白慕华的脚步已停下,仍在低头整理着方才带出来的名录,下一步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林照捂着被撞的生疼的鼻子,抬头,对上白补华冰寒的眼神,愣在原地。 白补华看了眼白慕华,又看了眼林照,来回扫视他们两眼,眼神更冷了。 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流入林照耳里:「表妹,父皇宣你与我一同觐见。」 第18章 「谁要和她做兄弟?」 震惊!某帅哥深…… 白慕华见白补华的气场异常,形势不对,立刻告辞熘走。只剩林照和白补华二人走回宫中。 林照觉得他们之间的气压极低,她几次想开口缓解气氛,都默默吞了下去。 「你的伤不疼了?」 见白补华先开口,林照小心地答道:「不太疼了。」 白补华眸色更深。 「既然还是疼的,又为何不好好修养,与老八跑出来玩乐?」 「我不是出来玩乐。是八表哥唤我出来有事。」 林照觉得有点恼火,他之前那样对她不理不睬就算了。现如今难道他已厌恶她到连她出来做什么他都要看不顺眼,都要评头论足? 她为何要恐惧他,明明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白补华并没有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轻呵了一声。 「你与老八关系真有如此之好,竟让你为了他忘了疼痛。」 林照忽然停在他面前,正对他,皱眉冷眼道:「太子表哥,我近来说到做到,并没有再去扰了表哥清净。为何表哥又屡屡插手我的生活?我不知是哪里又得罪了表哥,无论如何,我认错就是。」 说罢,她行了一礼。 「从前表哥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必择日相报。只是我和表哥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莽撞打扰表哥,也希望表哥能做到在恩宁轩所说的,让过去的自然过去。表哥对我仍不喜,我少出现便是。」 说完之后,林照再行一礼,转身自行往皇宫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补华看着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嘆了一口气,忍住了多次想要赶上去的欲望,只默默跟上,走在她背后几步之处。 - 走入仁和殿,皇上正高坐在龙椅之上,已有几人正站在殿中,其中一人便是那查侍郎,他的前方,正是白柳华。 林照走到前方跪下行礼。白补华也走上她身边行礼。 「你们都起来吧。」皇上那略带疲惫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今日叫你们来,是因赈灾款一事。」 林照起身后和白补华一起站到一旁等他发话。 「香凝,在祁南县衙你可是亲自清点确认赈灾款数了?可有出入?」 第27页 「回陛下,是的。数目并无缺漏。查侍郎当时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皇上看向查侍郎,后者抬头看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小声回道:「微臣确实在场,数目确实与帐簿一致。」 皇上登时拍案而起,头上青筋可见,声音洪亮:「那你为何对香凝做出那样的事?!是对香凝抱有贼心,还是对赈灾款抱有贼心?」 他勃然大怒,越说越气,走下来到白柳华面前,「你看看你引荐的什么玩意儿?若不是香凝去查清数目,在朕眼皮底下,你是想陷害他人,还是想贪污受贿?」 「陛下!是微臣一人所为,与四殿下无关!」查侍郎「噗通」一声跪下,连声磕头,声声闻响,「是微臣贪图郡主美色,一时动了歪念……辜负了四殿下引荐美意与陛下期望,微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林照、白补华等人闻言一惊。查侍郎居然直接歪曲事实,全揽罪名也不愿供出白柳华。 白柳华早已做好断臂保命的准备,与查侍郎谈好条件。若是事情败露走到这一步,则捨弃一个小小的查侍郎便是最小损失。 反正他们没有证据指出他们的目的是陷害莫经年,安的什么罪名还不是全凭一张嘴。 「你……!」皇上指着查侍郎,怒不可遏,「你此生,就准备在天牢中度过吧!」 查侍郎闻言,又哆哆嗦嗦地磕了两个头。 林照静默,听着皇上的怒言。 当今圣上,最忌讳两件事,一是在他眼皮底下挑战他的权威,二是皇子心思不纯,挟势弄权。现在白柳华他们两样都占。虽然皇上明白,白柳华绝不可能与此事毫无关系,但他无凭无据,不能奈何,便只有拿查侍郎出气。 皇上向上伸了伸手放下衣袖,走回龙椅前,拍案问道:「既然款数并无缺漏,那为何,与户部帐本仍是无法对上?」 林照心下一惊,没想到成功加速剧情后,还是扯出了这件事。 原文中白柳华诡计成功,最后不仅莫经年被诬陷贪污下马,就连户部尚书奚温也因数目仍然对不上而被查。白柳华可谓一石二鸟。 现在看来,剧情还是在按照原路线进行着。 林照仔细回忆着这一段剧情,在心里默默做好打算。 一旁的一位身穿朝服的微胖男子跪下回道:「回陛下,确实是与我户部帐本无法对上。但微臣也确实是按所报数目拨下去的赈灾款,请皇上明查。」 皇上清了清吼累的嗓子,坐下不以为然道:「奚温,你先听听你们户部的人怎么说吧。」 「回陛下,我对帐时亲眼所见奚大人他确实……」奚温身后的一人也跟着跪下,「确实是瞒报了数目,划出了其中一笔,不知作何用处。」 林照瞥了说话那人一眼,又看看白柳华。小说诚不我欺,果然还是和原文一样的套路,这就好办了。 只是奚温闻言脸色大变,忙慌张地磕起响头:「陛下!冤枉啊!微臣愿对天发毒誓,从未瞒报,从未欺瞒,从未贪款!望陛下明鑑!」 皇上扶住了额头,不甚耐烦:「查吧查吧。太子,审查大权交给你,给朕,给他们一个答案。朕累了,今日你们闹出来的事,你们记得给朕一个交代。」 「是。」 皇上起身欲走,全场都行礼默送。他突然回身指着查侍郎:「这破东西,还是找天斩了吧,先来人把他关入天牢。」 这场仁和殿闹剧,最终就在查侍郎被拖出的哀嚎声与皇上慵懒的脚步中结束。 林照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出殿外。 这次面圣的体验,并没有比上次好多少。更让她真切感受到了朝堂上暗流涌动的危险。 她走出来已经入夜,她抬头看看被云层遮挡的弯月。晚上的风有点大,她摸了摸吹得起了鸡皮的手臂,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忽然,她感觉风似乎被切断了一般,瞬间暖和了不少,她也被一个影子笼罩住。 她转头,见白补华正走在她的身旁,衣冠胜雪,眸如晨星。 「表哥,东宫好像……在那边吧?」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他垂眸看她一眼道:「我要往这边去。」 林照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沉默着往前走。今日她才在气头上对他说了那样的话,虽然他现在好像无事发生一般,但她依旧觉得气氛更加僵硬了。 这段路不知怎的好像走了大半日都走不完。 终于走到凝香宫前,林照面对白补华行了一礼:「表哥,那我先告辞了。」说罢她转身回宫。 回到房内,她点起灯,准备把接下来的计划写上一写再去洗漱。 刚磨好墨,窗纸上传来轻轻两声敲击。林照本以为是风吹所致,没有理会。直到又响起几声,她才忐忑不安地走去窗边,小心地打开了一边的窗。 随着风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一身雪白的人影。 林照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坐在床上。 白补华进来后将窗关上,走到林照面前,坐在她的床沿上。 林照被逼的只能退到半倚在床内侧的墙上。她不敢看他的眼眸,眼光只能在他青黛如远山的眉间扫荡。 「表哥,你这是何意?」林照实在想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很是不安,「你身为太子,为何夜闯……」 「对不起。」 「啊?」 第28页 「对不起。」三个字温润又干哑,清晰地传入林照的耳里。 林照一头雾水:「什么对不起?」 「我时常不会表达,若我言辞间有哪里让你不适,我很抱歉。」白补华话语轻柔,眉目如墨,「我并不想管制你,我只是过于关心你。」 「过于关心……我?」林照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表哥是指今日下午的事么?可是,你不是向来……」 白补华低头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温雅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那是过去。我说过,我已经不厌恶你了。」 「真的?表哥居然真的对我改观了?」林照得到了自己大胆猜想的实锤,有点喜出望外,「那太好了,那我们以后互相关照,合作愉快!」 看着眼前的人终于笑了,白补华也微微扬了扬嘴角:「当然是真的。」 「嘿嘿,那表哥以后就是我在这里的第二个朋友!」林照眉开眼笑,拍了拍白补华的肩。 「第一是谁?」 「当然是八表哥呀。」 白补华闻言眸色一暗。 「哦不对,还有斐茅煺和姐姐……」林照摸着下巴,正儿八经道。 白补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起身,又把林照吓了一跳。 「表哥要回去了么?」 白补华突然凑近她,温热的气息隐约打在她的脸上。 「怎,怎么了?」林照无路可退,盯着他的喉结弱弱问道。 白补华挑起眉,眼神依旧淡漠:「没什么,就是很想找天和你一起去喝酒。」 林照听起喝酒就来劲:「好啊!」她一把把白补华推回到床边坐着,兴奋道:「既然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了,那必然是要把酒言欢一把的。」 白补华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且……谁要和她做兄弟? 他重新站起身道:「我真的要走了。」 「其实,表哥为何特地来道歉?若是想解释,下次见面再说就好了。」 白补华转过身看着她,伸出手指拨开她的一丝散发到她耳后。 第19章 「今夜将无法入眠」 震惊!某太子的烦…… 林照被他指尖突然带来的冰凉冻了冻,缩了缩脖子。 白补华看见她的反应,眼里带了几分柔软:「我方才与你走了一路都说不出口。我怕我再忍,今夜将无法入眠。」 他淡淡一笑,开窗敏捷跃出,消失在月色中。 林照懵懵地眨眨眼,关上了窗。白补华笑了,她有生之年居然看到白补华对她笑了。他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她现在应该算是抱到男主大腿了吧? 说起来,男主和女主的姻缘线不知进行的如何了。 林照伸个懒腰回到桌前,继续提笔写计划。 - 「郡主,外头有客人等。」 翌日,林照正坐在内厅用膳,忽闻有客。 「谁呀,唤她进来一块用膳吧。」林照边夹菜边道。 不一会儿,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林照抬头,瞧见是奚时。 奚时正站在林照面前,表情扭捏,左右找不到话开口。 「怎么了?快坐下说。」林照把饭菜吞下,忙招唿她到身旁坐下,「来人,给奚姑娘添上碗筷。」 「不用了!」奚时忙叫住,「我,我是来道谢和还衣服的。」 说着,她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正挂着林照上次宴会上借给她的那件襦裙。 林照叫人拿下去收好,回头对她说:「何必跟我客气!一件衣服罢了,怎的还特地来还?」 「谢,谢谢你。」 「不谢啦。真的不留下来吃饭么?我这里伙食还不错哦。」林照指了指花样众多的菜色。 「还有一件事……」奚时说着,竟像快要掉眼泪的样子。 「诶,别哭别哭。坐下来与我慢慢讲。」林照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忙放下碗筷起身揽住她,到一旁坐下,「怎么了?慢慢说,不要急。」 奚时伸手抹掉眼角划出的眼泪,小声道:「你能,带我去见太子殿下么……他碍于你的面子,再加上你们关系较亲近,或许他会帮我……」 「带你找他是没问题……」林照握住她的手,低头问她,「怎么了?是很严重的问题么?」 奚时哽咽着道:「我爹他真的是清白的!太子殿下主查这一案,我希望去求求他,让他网开一面。」 林照听后才勐然想起,现在被查的户部尚书奚温,正是奚时的父亲。 「让你当面与他说是没问题……但是让他通融,恐怕很难。」 「没关系!」奚时反过来紧抓林照的手,「你替我引见就好,剩下的我自己和他讲!」 「好。」 林照风风火火收拾一番,就赶紧带着奚时往东宫去。 「你为何不找你的表姐于水颜呢?」林照边走边问道。 「于家听闻我爹出事,第一时间就与我们家断绝了关系……虽然我和姐姐私下关系依旧很好,但我不想因我私自去求助,让我爹被他们家笑话。」 林照想起原文中,好似真的是在这件事往后,虽然奚时依旧会为了于水颜针对她,但她俩好像已经没什么交集了。 但是她很想告诉奚时,其实原文中于水颜自发帮她爹求情了。 二人来到东宫,让人通报之后,便在外厅中等待。 第29页 白补华匆匆走来,但走来的不仅他一人,身边还跟着于水颜。 林照和奚时见他俩一起走入,都显得十分惊讶,忙走来向两人问好。 林照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巧恰好撞在男女主感情点上来了。早知道就等一会儿再来。 她正想开口帮奚时说明来意,被白补华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看了看面面相觑的于水颜和奚时道:「想必你们来意都是一样的吧。」 奚时眼睛瞪大,看着于水颜:「姐姐,难道你也是……」 「没错,我也是来替奚大人说情的。」于水颜苦涩地笑笑。 「你们都请回吧,我会尽全力公正办事,还有理一方一个交代。」 奚时听后连忙跪下,但马上被白补华扶起。她抓着白补华的手臂,话中带着哭腔:「请太子殿下一定要帮帮我爹!彻查实情,还他清白!」 白补华郑重道:「若奚大人自身清白,我定给还他一个交代。」 于水颜和奚时都连声道谢,正欲离开。 「诶?别走啊水颜姑娘。」林照挽住于水颜的手,「方才是我和奚时无意打扰了,你快和太子表哥继续聊。」 说罢她还向白补华抛了个媚眼,示意他抓紧机会。她觉得他应该能懂。 奚时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林照拉着匆匆跑了。 于水颜略带羞涩地看着白补华,但只见他看着林照她们离去的身影,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白补华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现在不仅不在意他与别的女人一起,反而把他推给别的女人?还要一边抛着媚眼勾引他? 真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他看了眼仍在一旁的于水颜,礼貌道:「水颜姑娘,请回吧。」 于水颜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等等。」 闻声,于水颜充满期待地转过来。 白补华苦恼道:「你可知道,现在的小娘子都喜欢怎样的朋友?在心中分量最重那种。」 「嗯??」 - 回到凝香宫后,林照又开解了好一会儿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奚时,才让她乖乖地在客房中睡下小歇一会儿。 「茅煺,你找个丫头拿一床被子去给奚时盖上吧。」林照轻轻关上客房的门,吩咐站在外头的斐茅煺,「我有事出去一趟。」 「是!」 林照走开后,斐茅煺在府里走了好一转都没见着一个丫鬟,眼看又走回了客房门前,他想起今日是好些丫头出宫探亲的日子,只留了他和另一个丫头,那个丫头也去内务府要冬天的炭火去了。 他想了想,不就是盖被子么,他也可以完成。 他小心地进入客房关上门,从柜子中抱出一团棉被,轻轻地帮熟睡的奚时盖上。 奚时仿佛感受到动静,伸手就抓住了斐茅煺的手,嘴里还嘟囔着「爹爹」的字眼。 「奚姑娘,我不是你爹啊!」斐茅煺扒也扒不开她的手,又急躁又被迫压低着声音。 奚时的手越抓越紧,「爹爹」二字念着念着又开始不断地往下掉泪。 斐茅煺见状只重重嘆了口气,不再扒拉她的手,盘腿坐到了地上开始用另一只手在地上画圈圈。 - 一厢,林照兴致盎然地走入风满楼。 而在风满楼对面酒家的某个包厢中,有两名青年皆穿一身风流白袍,正对坐饮酒。一人眉眼淡漠,不苟言笑;一人面容舒展,嘴角含笑。 「司马,你在户部可有听到什么风声?」白补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对面始终莞尔的男子。 「殿下,风声可控,人心不能。现人心惶惶,皆恐殃及自身,岂敢再多言?」 司马冬白眉眼弯弯,轻声细语, 「且说,这一回他们可是滴水不漏,从殿下去户部搜证也无甚收穫便可得知。里头的人见大局已定,便也识相。」 白补华揉搓着小巧的酒杯,凝眉道:「的确,老四向来胆大心细,这一回也是下了功夫。」 「他们从来不从目标入手,而是在目标之下挖一个小坑。目标瞧不上下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们在挖坑。若是想寻缝插针,或许……」 白补华凝神看着手中的酒杯:「我何尝没想过?只是风险太大,若有偏差,无人担得起。」 「既然如此,不如我去顶罪。」司马冬白依旧笑面春风,似乎在讲述一件美好的事情,「奚大人是有目共睹的良实之臣。我只不过是一介书生,空有诗书。这一交易,不亏。」 「司马,你可是疯了?」白补华嘆了口气,「万万不可。容我再想想。」 白补华偏头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在涌动的无数人头中精准地看到了那个让他心漏跳一拍的倩影。 她,怎么会从风满楼出来?她与风满楼是什么关系? 「殿下?」 听闻司马冬白叫自己,白补华才恍然回神。 包厢的灯一直点到了下半夜,时断时续的话语声隐没在夜色中。 - 林照回到凝香宫后,便赶往客房查看奚时是否还在。 推开门,她愣住了。 因为奚时与斐茅煺二人正牵着手睡得极香,一个在床上,一个歪坐在地上。 林照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拍他们的脸叫醒了她们。 第30页 「你们怎么……」 醒来的二人见他们正牵着手,都大吃一惊,忙甩开对方的手。 「放肆!你怎敢碰我的手!」奚时指着斐茅煺大叫,脸上浮上红晕。 斐茅煺委屈地眨眨眼睛,撅了噘嘴:「冤枉啊,奚姑娘。我奉郡主之命为你盖上了被子,不料你一下抓着我的手便不肯放,还一直喊爹啼哭。我见奚姑娘哭的可怜,不忍心叫醒你,便让你抓着手,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奚时越听脸越红,红晕攀上了耳根。 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林照爆发出一声笑声,然后坐到茶几旁看着表情委屈的二人大笑。 「你还笑!」奚时神情憋屈,嘴撅的老高,走过来就假意要打林照。 林照忙抓住她打过来的手,笑道:「好啦。天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你爹爹现在已够忧心了,你就别给他再添堵了。你瞧瞧你这肿眼泡,快些回去敷一敷。」 「对呀!」斐茅煺马上接话道,「奚姑娘抓我手时还一直哭咽,本来双眼就已肿的青蛙似的。姑娘快些回去用冷热毛巾轮流按摩,马上就消了。」 「你,你说谁是青蛙!」奚时说着就抡起拳头瞪着斐茅煺。 「我这不一时关心姑娘,没注意措辞……」斐茅煺忙躲到林照身后。 林照一把把斐茅煺拉出来:「好啦,天色已晚,你就送奚时回去吧。」 斐茅煺本以为奚时会立即跳起来拒绝,但奚时竟鼓着气瞄了他两眼,并没有反驳。他见林照眼色催促他快去,便只好听命。 把斐茅煺和奚时送出门后,林照提笔在灯下写着明日的详细计划。 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第20章 「我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震惊!居然有…… 京城郊区的一处里巷中,唯一稍有烟火气的便是尽头的一家客栈。方圆内为数不多的人家都爱来这里。 林照与斐茅煺正坐在最里头的一桌,点上了几味小菜。 林照擦擦嘴,心满意足地起身。 斐茅煺抿抿嘴,担忧问道:「郡主,你真的要去吗……」 「茅煺。我这一行兇多吉少,但我必定会先将我和你说的那样拿到手,埋在我方才指的那棵槐树下。若是我没能回来……」 「郡主!就不能……我替你去吗?」斐茅煺听到她像交代遗言一般,心里难受得慌。 「谢谢你关心我,茅煺。明知这是危险如此的事,我无法安心让其他人替我去,我不能害你 ,也不能害任何人。况且,我不能和任何人说其中情况,无人会信我。」 林照看他一脸担忧,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尽全力平安回来。若是明日之前等不到我回来,便去寻我;在那儿也找不到我,就将我拿到的东西带给白补华。」 「郡主……」 「好了,趁着天色尚早,我真的要去了。」林照起身拍拍斐茅煺的头,「等我的好消息吧。」 兜兜转转,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间迂迴绕转了好一会儿,林照终于找到了一排参差不齐,破旧不堪的高低栅栏处。这里荒无人烟,只有鸟虫鸣叫。她在稍高一些的草丛处伏地,观察着栅栏里面的情形。 等了好一会儿,确认这栅栏里头那破败房屋处门窗皆掩,暂时无人走动后,她迅速从栅栏底下一条极细的缝隙一钻而过。 由于栅栏底下缝隙极小,根根凹凸不平的栅栏下都是尖锐粗糙的木渣,林照趴下穿越时,衣服背后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其中几道还渗出了血。她皱了皱眉,闷哼一声,忍着疼痛极速伏低身子,熘进了一间虚掩着门的房内。 林照现在所在的院落,明面上是一处普通的小磨坊,实际上却是一处火/药坊。 私立火/药坊,在北祝是明令禁止的。这里之所以能留存,不仅是因为无人知晓,更是因为其背后的主人——四皇子白柳华。 林照记得原文中有提,白柳华这两次构陷工部、户部官员贪污,实际上对不上的款项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他名下的这家火/药坊中。且其在朝堂的势力脉络早已暗中完善,这次转移的保密与善后工作都完成的极好,毫无破绽。 白柳华他们大概千算万算也不会料到,还有她这个世界上唯一上帝视角的幸运儿。她这一趟寻来,就是要找到他的帐本,与他私制火/药的证据,让这场似乎他已压倒性胜利的战争翻盘。 她昨晚在窗前写计划时曾问过自己,若是这次行动失败,不仅不能推动剧情,还会丢失性命,真的值得么? 她没能给自己具体的回答,只知道心中的直觉和欲望一直在催促她肯定这个答案。无论是出于推剧情,还是出于莫名而生的私心,她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帮白补华。她也解释不清楚原因。或许,是因为白补华是正义的一方吧。 她知道的是,只有她可以帮他。 进入房内后,她迅速卧倒在一张桌子旁的阴影内,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听了好一会儿,确认一点动静也无后,林照探头环视了房内一圈,细心探视了各个角落。 这个不大的房间前半部分只有几张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后半部分是三个巨大的箩筐。 今日是田假,京中大多人都回乡去帮着农忙,庆祝五谷丰登,她便侥倖想着这儿的人会不会也放田假,特地挑的今日。 第31页 眼下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应是没有人的,但是这里的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她要趁着没人迅速摸清楚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她小心翼翼地半蹲着拉开她躲藏的这张桌子的抽屉,拿出里面最上面的一本簿子,用指尖轻轻翻开。 见到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后,她如获至宝,把剩下的好几本一起拿出来放在台上,开始一页页地查看着帐目的日期。 林照也没想到居然如此幸运,马上就找到了帐簿。她抓紧机会,专注地看着一行一行的数据,完全没注意到桌子的另一端那双看过来的明眸。 忽然,她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林照全身勐然一颤,警惕地看着手伸出的地方,勐地甩起脚踝,随手拿起帐簿准备攻击。下一秒她被勐地一扯,重心不稳,整个人往那地上摔去。 林照明白在此地喊叫无用,她正想用尽全力用帐簿暴击眼前的身影换来几秒逃跑的余地,但眼前的景象让她正准备急速落下的手停在了半空。 眼前半蹲着一蓝袍男子,见她准备动手,正抬手挡头防御着。双臂间隐约闪烁着一双清亮温柔的眼眸。 见他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林照放下高举的手,连蹭带爬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还柔弱的人。 「公子,你是……」 「方才多有冒犯,请姑娘见谅。」蓝衣公子低头致歉,「小生只是观察姑娘一番后,发现姑娘的目的似乎与小生一致,便想问问姑娘。若姑娘真是一路人,应是知晓小生的名字的。」 他的语气轻柔更甚春风:「鄙姓司马,名冬白。」 司马冬白,原文中只有零星笔墨提到的白补华得力幕僚、户部郎中。此人在被提过几次后,便直接宣告离奇失踪,连个前因也没有。 林照回过神,回道:「久闻大名。正如司马公子所说,我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姑娘可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林照笑笑:「与司马公子一样。」 白补华绝不会派他这一介书生来闯这一鬼门关,所以林照几乎可以断定司马冬白也是像自己一样,自作主张而来。 司马冬白温和一笑:「那我们结个伴吧。」 「好。」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但既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互有个照应也不是什么坏事。 司马冬白向林照倾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姑娘来前小生已稍作摸索,此处确实是帐本所在之处不错,但他们十分谨慎,帐本上只写了金额,交易内容并无记录。但小生翻看一番后几乎可以断定,这几张桌子内的帐本,按数目推测大致都是记录其明面上的五谷买卖。后面的箩筐内也是掩人耳目的谷粮,小生大胆猜测,我们所要找的帐本,在那箩筐后,抑或是箩筐里。」 林照点点头表示认可:「既然帐本中并无记录交易内容,那么我就去找到他私藏点,拿上一些火/药做证据,也方便出去后指认。司马公子则留在此处继续寻帐本吧。」 司马冬白伸手轻轻按住即将起身的林照:「姑娘寻帐本,小生去寻火/药吧。」 「为何?」 「斗胆问一句,姑娘找到后应不是出去后再寻人来揭发,而是打算写下来后埋起来吧?」 林照被问得愣住了:「我确实是想写下来连同帐本一起埋起来,以防带出去后被他们的人抓住……」 「既然如此,接应姑娘的人与姑娘之间应没有定好即时的救援暗号吧?」 「没错……」 居然全被看透了。林照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生身上带有太子殿下从前所赠信号烟火。私藏火/药处必定关关把守,危险重重。若有不测,小生可及时发射寻找救兵。因此,姑娘还是安心在此处寻帐本的好。」 林照见他说的中肯而真诚,便点头应了。 司马冬白从门缝迅速钻出后,林照也迅速躲藏到箩筐之后,准备开始找帐本。 天色逐渐暗下,林照靠着从箩筐缝隙透过的微弱光亮在箩筐后摸索了许久,并无发现哪里有藏帐本,也没有摸到有任何机关。 难道如司马冬白所说,在箩筐中? 林照用袖子抹去头顶的汗,伸手到几个箩筐的谷粮中捞找。 将三个大箩筐都细緻地捞了一遍,确认谷物底下并没有帐本后林照愣住了。桌子那儿司马冬白也已找过,难道,这帐本并不在此房中? 林照气喘吁吁地叉腰看着面前的三个箩筐,精疲力尽。突然,她幡然醒悟,把手重新伸向箩筐。 这诺大的地方,她还有一处没找——箩筐底下! 费尽全身吃奶的力气,终于将三个箩筐都移开后,林照喘着粗气,拍着手上的灰,欣喜地看着第三个箩筐底下的洞。 伸手到洞中,果不其然,是两本簿子。林照把它们拿到桌面上,就着透过窗纸的光线仔细辨认其中的字。 艰难地看清上面的数目与预先料到的相差无几,后方还有前几天指控奚温贪污的那个侍郎的签名后,林照欣慰地长舒一口气,把两本帐本塞入怀中。拍了拍确认已安全放置后,她伏在门缝边,准备熘出去。 看向门外的一瞬间,她的瞳孔瞬时放大——院落的另一头正在起火! 这里不知私藏了多少火/药,若是有一点火星跳到了火/药中,后果都不堪设想。 第32页 林照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突然起火,莫不是司马冬白燃放信号弹后败露,他们想要把司马冬白和这里私藏火药的证据一同销毁?! 这么说来,原文中司马冬白突然的离奇失踪,难道就是…… 林照惊恐地看向那黑暗中灼灼刺眼的火光。 第21章 「一直想着,就找到了。」 震惊!我当…… 林照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帐本藏好,赶过去找司马冬白! 她环顾四下无人,马上冲出,在进来的栅栏处钻出去,径直奔向与斐茅煺约好的槐树之下。 她徒手一下一下地挖着泥土,丝毫顾不得手指上的痛与背后的伤。汗水划过她因焦急而扭曲的眉眼,划过她喘着大气的嘴唇,划过她背上那渗血的划痕。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闪烁下,她迅速将藏在怀中的两本帐簿拿出,手忙脚乱地放入已挖好的洞中。 「郡主,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吧?」 听闻背后忽然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林照正在埋土的手停住,怔在原地。下一秒,她立即把帐本从泥土中抽出,重新塞回怀中,站起来转身,面对说话的人。 站在她眼前的人,正是那个指控奚温贪污的户部侍郎。他面目狰狞,在火光映照下仿佛下一刻会张开他的血盆大口,把她一口吞食。 林照后退一步,捂紧怀中的帐本,吞了口水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如今上气不接下气,逃跑后逃脱的可能性极小,先与他周旋,或许还有转机。 她这么想着,振声道:「你们何时发现的?」 「还好四殿下神机妙算,我们早就等着郡主你们来了呢。与郡主一起那小子,也已经被我们拿下。那火,只是放来吓你们的。」 这人也不急,只步步紧逼林照,神色邪恶,仿佛已胜券在握:「本来还想让郡主你把帐本交给太子殿下,谁知啊,郡主聪明得很,居然还想埋起来。」他轻蔑一笑,低头看了一眼被挖开的洞。 林照步步后退,咬牙切齿瞪着他。 本来想让她去找白补华……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就打算让她把帐本交给白补华,然后他们埋伏在现场的人便会当场抓获并陷害这是白补华所贪的赃款。不愧是毒蛇四皇子,这一招果然卑鄙,还好她误打误撞没有落下圈套! 「既然郡主都不按我们计划走,那我们也只好不按计划地对郡主动手了。」 看着林照怒不可遏的眼神,这人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林照正养足了气,深吸一口气,抱紧帐簿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后听见身后一身惨叫,她脚下一顿,顺势重重摔到了地上。 她连忙爬起身回头,想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却看到了那人正双目圆睁,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旁边站着——白慕华?! 「还好赶得及。」白慕华笑着走过来,蹲在林照面前,「瞧你这狼狈样,要是来救你的是五哥,可又要嫌弃你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想去擦拭林照的脸。 林照表情越发惶恐,一下抓住白慕华伸来的手:「白慕华,快!」 白慕华听见她喊自己全名,愣了一愣,以为她要问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挑眉道:「回去再告……」 「快去救司马冬白!」林照紧紧攥住他的手,「快,快去!」 白慕华见她神色慌张无措,反抓住她颤抖的手:「别急,我方才来时见那火只点在一堆干草上,只是个幌子。」 「不是!!他们与方才那人应该有暗号,或是把我捉回去,或是确认我找到白补华。现如今他昏去无法对上暗号,他们万一意识到事情败露,为了销毁火/药仓库,点燃的可就不止干草堆了!」 白慕华听后也意识到这一点,马上背过身来:「快上来,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救他。」 林照强忍着浑身疼痛起身,拉起白慕华往火光燃起处推:「来不及了,我会自己找地方躲避,你快先去救他!」 白慕华看着她坚定而隐忍的眼神,明白她是无法劝动了,便神情严峻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小心,不要自行返回,在隐蔽处等我回来。」说罢便往火光沖天处飞跃而去。 林照环顾四周,就着月光依稀能辨认清楚,这里只有交叉的窄巷与一旁的密林,她毫不犹豫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在密林中换了好几十次方向,确认应该不会被轻易找到后,林照整个人累瘫在地上。但她随即又爬坐了起来。不会轻易被敌人找到,意味着也不会轻易被白慕华找到。她还是要时刻保持清醒,耳听八方。 郊区的夜里气温骤降,林照的衣服已被汗打湿,只觉浑身冰冷。还有全身数不清的新伤、旧伤在汗水浸透、冷静下来后一齐发作,疼得她咬紧牙关,泪如雨下。 唯一让她安心的,只有怀中两本生硬的帐簿。她捂了捂怀中的硬物,搂紧了自己。 林间风大,林照破烂的衣裳已无法为自己保暖。耳边的幽幽虫鸣与萧萧风声让她内心恐惧更甚。 她试过捡起几根干树枝试图钻木取火,无奈她技术不到家,且温度太低,总没能燃起来。 她安静地抱膝坐下后,眼皮好几次快要阖上,都被她强撑着清醒过来。 不能倒,要是倒了,自己会被谁捡走都不知道。 第33页 又强撑过了一阵,就在她眼皮又快要合起来的时候,冰冷的后背突然覆上一片温热,一双手把她轻轻圈入臂弯。 林照勐然惊醒,下意识想挣脱。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低吟:「别怕,是我。」 「白,白补华?!」 林照转头,对上那双期盼中的眼眸后再也忍不住今日受到的委屈与艰辛,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白补华看见这似曾相识场景,没有再犹豫,伸手轻抚她的后脑勺。 「不行!」林照推开他起身,吸着鼻子,「我……我现在,又脏又臭,还有鼻涕和眼泪……」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 听见头上传来认可的声音,林照又号啕大哭起来:「呜呜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不枉我为你走一趟。」 听见好兄弟、好朋友这两个词,白补华无奈地笑笑。 「谢谢你帮我。」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但我很生气。因为我说过不要再这么做。而且,你怎么一次还比一次莽撞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看表哥你不也越来越啰嗦了。」林照从他怀里起来,嘿嘿一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两本帐本递给他:「喏,别生气了,快拿着。在你那安全一点 」 白补华看了眼帐本,接过来放入怀中,又拿出一条帕子想替她擦拭脸庞。 林照拿过他手中的帕子,朝他笑笑:「谢谢啦,自己来就行。」 她一边擦拭着脸上、脖子上的泪水、汗水,边问他:「你从何处得知消息的?应该有人在埋伏你,你发现了吗?」 「他们刚来就被我解决了。」白补华漫不经心道,仿佛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几十个人。」 林照在心里擦了下汗。他是已经习惯了天天被埋伏的生活了吧…… 「消息是老八派人通知我的。」 白补华抬头看向漫天星辰,继续道:「至于为何能找到你,我也说不清楚。一直想着,就找到了。」 「谢谢表哥,我们还真有默契。」由于发冷,林照的声音有点抖。 白补华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身躯,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行,我答应了八表哥要在这里等他,他去救司马东白了。」 听见「八表哥」这三个字,白补华眼神一沉。 他意识到什么,皱眉问道:「司马冬白?」 「噢对了,司马冬白与我说,他会燃放你给他的信号烟花,你可有看到?」 「什么信号烟花,我并无给过他信号烟花。」 林照闻言一惊,想起他说这句话时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为什么要骗她,是不想让她去冒险?可她也只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怎么了?」 「没,没什么。」想着说来话长,林照便干脆不打算与他说了。 白补华把她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揽,她身上的丝丝凉意骤然消失,暖暖地靠在白补华的臂弯里。 「表哥,这是……?」 「别动。我陪你等。」他的声音夹杂着唿吸,在林照头顶低沉响起,「还冷吗?」 林照不敢再动,轻轻摇头。 白补华低头看着她背后被划得所剩无几的衣物,还有里面若隐若现的伤痕,眼神满含心疼。他伸手轻轻触碰那最深那处疤痕。 林照吃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补华回过神,立即缩回手。 他不忍地移开眼神道:「你的旧伤仍未痊癒,怎么又惹的这一身新痕了。」 而且都是……为了帮他。 林照低头苦笑:「没事。小小伤痛罢了。我从小受伤习惯了。」 她仿佛感受到,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我好睏,好累,可以先睡一会儿么……」林照感受到头越来越昏沉,身体越来越沉重,有气无力道,「八表哥来了再叫我起来吧……可以吗?」 「睡吧。」 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庞,帮她挽起飘动在耳边的几根青丝。 她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 林照再次睁开眼,只觉浑身酸痛无力,稍微动一动头都觉得吃力,还牵扯到其他部位引起剧痛。 见林照睁眼,床边响起清澈男声:「你醒啦?」 林照在朦胧中仔细认清那张脸。 「八表哥?」 第22章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 震惊!白慕华真…… 林照正想坐起来,却剧烈咳嗽起来。 白慕华接过一旁丫头递来的湿毛巾,敷在她头上:「你就别起来了,正发着高热呢,乖乖躺着。」 林照回想了下,昨日不过是出点汗受了一下冷,没想到就发起了高烧,看来这具身体就算练武,素质也不怎么样。 她抿抿嘴,偏过头问:「司马冬白呢?他可还好?」 「救是救出来了。」白慕华犹豫了一下,嘆气道,「只是,可能永远无法下地走路了。」 虽然听到不尽人意的结果,林照还是松了口气。毕竟,此人在原文中。很可能是在这场劫难中死亡的。 「为何?被火烧伤的?」 「被他们的人打的。」 林照不忍地闭了闭眼,只觉自己的脚也仿佛疼了一下。 她接着问道:「你是何时来的?昨晚可有找到我和太子表哥?」 第34页 「才来不久。」白慕华拿起毛巾翻了一面,再敷在她额头,「昨夜是五哥抱着你找来的。你都不知道他找着我时那脸有多臭,我还以为我又欠了他百八十万。」 林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你经常欠他钱吗?」 白慕华弹了弹她的脸:「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 林照偷笑两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认真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在那的?你可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白慕华垂下眼帘,耐人寻味地一笑:「我早已知道。我今日来,正是想与你说明白。」 「?」 林照觉得他这一笑令她毛骨悚然。 白慕华偏过头,给了屋内端着水和茶的两个丫鬟一个眼神,她们便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见他这番阵仗,再次玩弄这些神秘的把戏,林照眯眼看他,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名堂。 白慕华眼带笑意,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她,但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问:「其实你并不是临照吧?」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直击林照的心脏。她蓦然心跳极快,眨眨眼掩饰瞬间放大的瞳孔,干笑两声:「表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是临照谁是临照……」 「或许你真叫林照。但此林照非彼临照。」 白慕华似乎看破一切的眼神盯得林照心慌,她逼自己直视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接下来白慕华的一句话,才让林照的心跳差点骤然停止。 他说:「在我面前不必装啦。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是穿越而来,所以才提前知晓剧情。」 「我叫白木华,林中之木。」白慕华向她伸出手,「很高兴重新认识你,林照。」 林照已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泄露她内心的震悚。 看见这种确实来自于她的世界,她的时代的问候方式,才稍微反应过来,但仍然处于巨大的意识冲击中,久久不能缓和。 原来,穿书的不止她一人?!本以为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居然是自己的同类?!霎时间巨大的信息量,居然让她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震惊。 她看着眼前这只手,沉默许久,还是从被窝中抽出手轻轻握住,扯出一个微笑:「你好,我是林照。双木之林。」 白慕华握了握手中纤细的手指,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皮笑脸:「不必害怕,我与你是统一战线的。我所穿的书,是你穿了之后已经改编的书。」 林照稍微冷静了一点的心情再次被他的话挑起巨大波澜。她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床上你坐起来,迫切地看着他:「那你可知道我的结局?我可完成了任务?你呢,你可有任务?」 「很遗憾诶,剧情我确实知道,在我穿来时就有信息告知我了,但是他说不能告诉你。」 白慕华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神情,笑了出声:「我是好人,放心吧!我的任务就是加速你的剧情。当然,和你一样,还有保全自己的性命。」 林照听完,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道:「那我们以后就是队友了,我们一起加油苟到大结局吧!」 白慕华拍拍她的手,忍俊不禁道:「你怎么就知道,你有没有完成任务呢?若是没有,我的任务可就是尽快让你的任务失败哦。」 「啊?咳咳咳咳咳……」 白慕华见她咳嗽,忙拿起桌上的水递来,无可奈何笑道:「别急,逗你的,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林照喝了口水,忍住咳嗽亮出拳头道:「再耍我,小心我不顾同胞之情。而且,你明知道我是穿越来的,之前还套路、愚弄我那么久,这笔帐还没算呢!」 她又想起之前熹园里、国宴上、仁和殿外,他面对她时那炉火纯青的演技,指不定他看着她的傻样在心里偷笑呢。 「是是是,郡主大人,小的知错。」白慕华把她的拳头放回被窝中,「其实,穿书而来的,应不止我们两个。我已知的,还有两个。」 林照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谁?其中一个可是董伯?」 「嗯。另外一个……」 「郡主,太子殿下来了。」门外传来禀报声,声音中还带着一点害怕的意味,「我们说了八殿下正在郡主屋内,太子殿下还是非要立刻见郡主……」 门上传来两声敲击声,与冰冷的声音:「能进去了没?」 林照与白慕华相视一眼,清清嗓子,提高沙哑的声音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款款步入,风姿绰绰,今日一身带一点湖蓝的白袍衬得他更如冰封已久,不染凡俗。 他身后还跟着二人,走近了,林照才看清是奚时和一个与她模样相似的小少年。 白补华往旁一让,让她们二人走到林照床前。 「临照,这是我的同胞兄弟,奚运。」她拉了拉一旁奚运的手,二人在林照面前跪了下来,「我们今日是来替家父谢恩的。」 「谢谢郡主。」奚运也跟着谢恩。 「咳咳,快起来!别跪我别跪我,我可受不起呀。」林照忙给白慕华使眼色,让他赶紧把他们二人扶起来。 奚时起身后,林照拉过她的手:「你们的谢意我领了,只是……为何那么快就得知了消息?奚大人现在可是被证清白了?」 第35页 「今日早上皇上已帮家父平反。我们去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让我们来谢你了。」 林照迷惑地眯起眼:「今日早上?」 一旁的白补华冷不丁开口:「现已近傍晚,你可以为还早?」 他看了奚时一眼,奚时看见白补华的眼神,马上会意地点点头,拉起奚运对林照说:「改日我们将备厚礼登门,今日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那叫斐茅煺送送你们吧?」 林照说完,奚时白里透红的脸上又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忙摆手道:「不,不用……」 话未说完,就有一个身影飞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对林照行礼道:「郡主,叫我何事呢?」 「你,你又偷听我们讲话?咳咳……」林照拿起水抿一口,「罢了,你送奚时她们回去吧。路途不近,她们俩还小,你路上多照顾。」 「是!」 奚时涨红了脸,瞄了一眼冷若冰霜的白补华,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拉着奚运快步跟着斐茅煺出去,把门关上。 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三人。 林照看着他俩,一个面带笑容,一个面无表情,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尴尬的气氛。他们俩不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吗,怎么看起来还真的像白慕华欠了钱似的…… 林照干笑两声:「那个,那两位表哥……」 白补华扬起下巴,侧身直视白慕华。 林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白慕华嘻嘻一笑,便拱手对林照道:「表妹,我先走啦。以后再聊。」 林照点点头,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水,不敢看白补华。 她本来还想听白慕华继续说出另一个穿越者,现在看来只能往后再说了。 白慕华出去后,白补华把门关上,虽声音很轻,却还是让林照的心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感受到白补华走到了自己的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林照双手捧着水杯,低头看自己的被子,不知为何,心跳的极快。 「为什么怕我?」白补华轻声开口。 林照飞快地瞄他一眼,努嘴道:「也不是怕表哥,只觉得表哥方才很像超凡脱俗、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般,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而且脸色还很不好看,林照在心里补充道。 白补华微微嘆气,眼神柔和了下来道:「可好一些了?听闻你还发烧了?」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林照感受到冰凉的手背轻轻覆上了自己额头,拿开后留下了丝丝凉意。 「这么烫,怎能说没什么大碍?」白补华提起桌面上的水壶,拿过林照水中的水杯斟满后復又递给她,「多喝热水。」 林照闻言,接过水的手一顿。没想到,这句话在从古至今的男子口中都适用。 「谢谢表哥。」 「今日我已将帐簿交与父皇,那户部的侍郎也已认罪,且供出了火/药坊的所有者正是老四。」 林照听后被水呛了呛,皱眉问:「为何?我还以为他会反咬你一口,拉你下水,再不然也是像查侍郎一般自己全揽下罪责,怎么他还愿意供出四表哥了?」 「我也奇怪。」白补华凝眸沉思,「但我认为,与你有关。」 第23章 「想把她藏起来」 震惊!某男主强拐少…… 林照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怎么会与我有关?」 「我也只是猜测。」白补华拿起水壶又给她的茶杯满上,「他一直在强调是你所揭发,不知是想提醒老四注意你,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想替你立功。」 林照再次把杯中的水喝完之后,白补华又再次拿来水壶添满。 她伸手想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我已经喝了好多了……」 白补华不容置否地看她一眼。 林照眨眨眼,瘪瘪嘴又把被子放回到嘴边,一口一口抿着。 这个男人的「多喝热水」,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白补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你这两次这般莽撞,让我吓得不轻。我以后得时常盯着你。」 他总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林照真的难以想像他被吓到是怎样一幅画面。但是听到他说为自己担惊受怕,她竟有几分欣喜。 她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笑道:「难不成表哥还想让人来监视我?」 白补华又提起水壶,将她的空杯满上,淡淡道:「怎用派人?我自己常来就是。」 林照苦不堪言地拿着又被装满的茶杯,闷声喝着杯中的水。 白补华从容不迫地换个姿势:「怎的,不愿意?那你搬入东宫吧,也省的我走那几趟。」 林照用力摇头,讪笑道:「别!愿意,欢迎表哥常来。」 最近接触白补华多了,她发现白补华好像并不如那般冷漠不近人情。相反好像还真有把她当妹妹的那种意味,甚至还很……热心。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二人微妙的气氛。 白补华起身走去开门,门外正站着笑面春风的白慕华。 「五哥,我刚才忘了和表妹说……」 白补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回到林照身旁托腮坐着。 林照见此状况,立刻默默地把她刚才认为白补华变得热心的想法推翻了。 门外的白慕华高声道:「表妹!我明日再来找你!这回真走了哈,别太想我噢!」 第36页 白补华漠然地听完,转头对林照说:「我决定了,接你到我的东宫暂住一段日子。」 「?」 林照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咳嗽两声,哑着嗓问:「为什么?」 白补华从前明明最讨厌这原身临照到他的东宫去,眼下居然主动要求她过去住。 虽然林照觉得这只是个玩笑,但临照要是听到了,必然夺舍魂穿回这身体里。 「一是让你好好疗伤,不要到处乱跑,再做那乱来的事。」白补华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二是老四最近恐怕会盯上你。东宫有我在,他不敢轻易妄为。」 有你在才最能吸引他的火力吧,林照在心里默默道。 她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道:「这么说,太子表哥你也知道上次查侍郎一事背后主使是四表哥了?」 「我早已知道。但我很奇怪,你为何也知道?」 白补华说罢,见林照的眼神开始慌乱与警惕,眉眼霎时轻柔了许多:「罢了,不用回答。我去叫你的人收拾收拾,准备送你去东宫。你小歇一会。」 林照小声惊唿:「表哥是真的要接我过去,不是玩笑……?」 「当然是真的。我不像你的八表哥,我句句当真 。」 白补华留下这句话后,推门出去。 他走出来,关上门后,眸底沉了沉。 其实,接她过去还有第三个原因。 出于他的私心,他想把她藏起来。 - 风柔日暖的早晨,林照正坐在东宫的金时殿内厅侯着。 自从被接来,她已五六天没有踏出这东宫一步。她在来后的第三天烧热尽退后,才被允许在东宫范围内活动。 奚时再来看她时,是被允许的。可不知为何白慕华来时,却被白补华一口回绝了。 林照觉得在这儿修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她实在好奇另一个穿越者是谁,还有风满楼最近也不知运营的如何了。 今日,临照的父亲成亲王传信说要来见她。 她的内心七上八下,担心着待会儿成亲王要是问起自己为何要参与朝堂纷争,该怎么回答。 听见门外有人声响动,林照忙起身出去迎接。 走入前庭,只见裊裊走来二位女子,其中一位是于水颜。二人欠身向林照行礼。 见并不是成亲王,林照向她们二人点头致意后往回走回内厅。 「这位想必就是香凝郡主吧。」 听到于水颜身边那位女子叫自己,林照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道:「正是。请问姑娘是?」 其实林照在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听见她这带刺的口气后林照更加笃定猜想了。 这位与于水颜一同出现的,应该就是另外一位想攀龙附凤当上太子妃的女配了。此女自从幼年见过白补华后便一直倾心,但其实更多的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于水颜温雅笑道:「见过郡主。这位是我的妹妹,于丹红。」 于丹红走上前去挽住林照手臂,林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 于丹红的妆容近看十分艷丽,一笑更是狐媚:「郡主觉得这东宫里住着如何?」 林照见她俨然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甚是不悦。 她把手抽出来,客套道:「东宫风水甚好,自然是舒适的。」 「丹红,休要胡闹。」于水颜嗔怪地看于丹红一眼,对林照笑道,「我这家妹性子开朗,望郡主莫要见怪。今日来正是想看望郡主,家妹听闻我要来东宫便跟着来瞧个新鲜罢了。不知……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林照笑回:「好上许多了,多谢水颜姑娘挂念。」 怕是听说要来见白补华才想来瞧个新鲜吧,林照心道。 「既然来了,怎不进去坐?」 听见白补华的声音,三人都侧过身行礼。 白补华走到林照身旁,看着二人道:「二位可是来看望小妹的?」 林照第一次听他喊自己「小妹」,心无故停跳了一拍。 于丹红见了白补华,羞涩地低下头等着他来问候自己。但眼前他不仅像没看到自己似的,站在林照身边居然还像这儿的一对主人一般,她心中很是不快。 她便主动走向前,笑靥如花,看着白补华道:「回殿下,我们是来探望郡主的。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还记得小女?我们从前在国宴见过的。」 林照无奈地撇撇嘴。 这与她毫无干系的女人打着看她的幌子来钓凯子,她被利用了却还得站在现场看戏。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无用的社交现场,继续回去准备见父亲。 白补华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照一眼,对于家两姐妹道:「我与小妹还有要事,二位既已见过小妹了,就请回吧。」 于水颜神色中带有些许落寞,但既然白补华已说到这个份上,她们也不好强留,便作礼道:「那我们姐妹二人,就先告辞了。」 于丹红仍不死心,向白补华展露一个明媚的笑容问道:「太子殿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殿下再回忆一下?七年前那场国宴殿下还……」 「不记得。」白补华方才的一点耐心完全耗尽,冷下脸来道,「慢走,不送。」 听见白补华开口赶客,于水颜忙连声道歉告辞,然后拉起气急败坏的于丹红离去。 目送于家两姐妹的背影越来越小,林照抬头看一旁的白补华问道:「表哥有何要事?」 第37页 「要事就是——」 林照发誓,她亲眼看见白补华低头看她那一刻,像变脸一般换了一副表情,似雪消冰又释,又忽如一夜春风来。 他俯身看着林照的双眼,低声道:「帮你赶走不喜欢的人。」 原来自己刚才那点心思再次被他看透了。林照不自然地朝他笑笑。 「多谢表哥好意,但是……」她看着白补华一本正经道,「表哥这么对待弱女子真的不太好。」 尤其还是你的女主角……她在心里补充道。 白补华背过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现在对你不好么?」 林照怎么也想不到白补华也有这种欠揍装傻的时候。 白补华是那样一种人,站在那儿就如万年披雪的一颗青松,淡漠而疏离,从不为谁动摇,从不为谁融化。 但她总觉得,白补华在她面前已经人设崩塌了好几回了。 林照咳了咳,正声道:「表哥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我。我是指水颜姑娘,表哥没见着她方才的表情很难过吗?」 她就不信她挑明了,他还能装傻。 时正值初秋,正庭的绿植看着仍□□而盎然,只是终究熬不过时节,已有不少落叶无奈翻飞落下。 白补华伸手夹住一片快要落到林照头上的落叶道:「你大病初癒,且仍在咳嗽。这外头已起风了,快些回去吧。」 林照以为他不想回答,便也不敢再问,只点点头走回内厅。 林照总有种白补华对于水颜态度不太对劲的感觉。她好不容易才让剧情加速发展,怎么总感觉男女主角这条感情线开始走偏了呢? 「你很想我对于水颜好么?」 林照刚坐下,白补华就抛来这么一问。 她不假思索道:「当然啦。毕竟……」 她刚想说毕竟她是你的官配,但很及时地住了口。 白补华皱了皱眉,问:「毕竟什么?」 一个宫人匆匆闯入,半跪道:「启禀殿下,成王爷的车已到宫外了。」 林照看着白补华的神情恢復冷傲,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坐着,我派人去迎。」 第24章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震惊!某照逃狱…… 白补华的人把成王临川和临紫蔷迎进来时,林照与白补华已在门口候着。 四人分别行过礼后,都在金时殿的内厅上了座。 临川看上去风尘僕僕,但神情沉稳持重,看着林照沉声问:「病可好些了?」 林照毕恭毕敬道:「已好得差不多了。」 闻言,临紫蔷松了一口气,温柔地看向林照,林照也回以顽皮一笑。 「既已好得差不多,怎不亲自出来迎?」临川半开玩笑地伸出手指了指林照,用浑厚的声音笑道,「可是在太子殿下这过上了几日舒服日子,就忘了爹了?」 白补华马上接话道:「王爷休要怪她,是我让她在里头候着。她大病始愈,受不得风寒。」 林照感激地看着白补华,感恩他为她挡掉了这道送命题。 临川起身向白补华拱手欠身道:「这段时日,多谢殿下对犬女的照顾。」 临紫蔷和林照见状忙跟着向白补华行礼。 白补华起身扶起临川:「王爷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临川顺势问道:「殿下,不知可否借一间房一用,让小王与犬女说说体己话?」 「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去我的房间吧。」林照自告奋勇道。 她最害怕的单独问话环节,果然还是省略不掉。若是积极一点,说不定能加印象分。 她本来以为临紫蔷也会跟着过来,但临川把临紫蔷留在了外头,只让她一人进来。 与临川面对面坐在房中后,林照才切切实实感受到紧张。 眼前这个威严的男子,是她在这里的父亲。 林照在现实世界里,从懂事开始便没再见过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母亲陪她长大。 临川确实是她想像中的父亲的样子,严肃中带有几分慈爱,似乎开口就是语重心长。 果不其然,临川语重心长道:「照儿,你知道的,我在朝堂上能始终站得住脚,受皇上敬重,正是因为我从来不站队,光明磊落。」 「女儿明白。」 林照抓紧放在膝盖上的手,吞了口水。看来这次谈话的内容,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 「怎么,你一介女子倒开始趟这趟浑水了呢?你可知道,此次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帮你摆平?」 林照对上他严肃的眼神:「爹是指,奚大人这一案?」 「正是。」临川嘆口气,抚着自己的鬍鬚,「不然你可以为,那人会如此轻易供出四殿下?」 林照心道原来如此,忙跪下道:「有劳爹为女儿挂心了。」 临川摇摇头笑道:「倒不必跪我。你是我女儿,我怎能不帮?只是这一帮,便等于告诉皇上我站了队,只怕后头还有更大的考验。」 林照仍不起来,磕头道:「是女儿连累了爹。」 她本来刷父亲的好感度,只为有一天能得到他一些指点或者是引路。但没想到他竟帮自己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动摇自己地位。 她现在,才平生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父爱的力量。 临川见她如此,便伸手将她扶起,和蔼道:「不必如此。就算世间无人帮你,我也会帮。但即使有人帮你……」 第38页 临川压低声音道:「你也要多加小心。四殿下不是善类,太子殿下同样也不能低看。他从前那般对你,你可忘记了?现如今,他突然对你示好,而四殿下也开始正面与他对立,你说……」 林照若有所思,也压低声音道:「爹的意思是,他向我示好,是想借我背后的爹的势力?」 临川合眼,扶着鬍子点了点头,方才紧皱的眉头终于缓和了一些。 还好自己女儿聪慧,一点就明白。临川只希望她不要再被捲入这夺嫡漩涡,明哲保身。 「女儿明白,谢谢爹提点。」林照忽然想到什么,「爹,你可否接我出去一趟?」 二人出去时,白补华正在内厅与临紫蔷说着什么。见他们出来,二人都站了起身。 临川对白补华作揖道:「殿下,可否让照儿出去与小王和紫蔷共用午膳?我们三人已有好些日子没有一起用过膳了。」 白补华看了眼林照渴望的眼神,也作一揖道:「王爷请便。」 出了东宫大门,林照就告别了父亲和姐姐,确认白补华的人不在附近后跑了起来。 另一厢,白慕华正回到殿中就看见候在庭中的林照,颇为惊异。 他用手中的摺扇指着她笑问:「五哥可愿放你出来了?」 「没呢,我自己想办法熘出来的。」林照凑近他小声道,「我想去风满楼看看,叫上司马冬白。」 - 派人去接司马冬白后,林照和白慕华也坐上了马车,前往风满楼。 林照看着坐在对面昏昏欲睡的白慕华,问道:「你上次所说的另一个穿越者,是谁?」 马车摇摇晃晃,颠得白慕华鬓前的两根刘海上下前后摆动。他把刘海拨到耳后,眯着眼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只是他好像知道我也是穿越而来,我刚穿来时曾用信告知我目前剧情发展进度,像是毫不避讳让我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我怀疑他应是和我们统一战线的人,他的任务,应该是推动我的剧情。」 林照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她所认识的人。 到达风满楼后,司马冬白已坐着竹制轮椅在门口候着。 他看见那日与自己一同行动的女子就是将自己唤来的郡主,心里并无讶异,只微微一笑。 曾经那样完好的人现在却坐在轮椅上,但他仍一派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模样,温润如玉,仿佛他只是暂时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悠闲地坐着。这样的场景令人钦佩之余更让人心疼。 林照的心里落差有点大,她总觉得是自己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司马冬白行过礼后,她主动将其推入其中一间客堂中。 林照主动给在场三人都添上了茶,对司马冬白道:「这里是我的地方,司马公子不必拘谨。今日找公子来,主要有两件事。」 司马冬白儒雅一笑,道:「郡主也不必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林照看着他仍一副若无其事,似乎之前那件事并没发生过的模样,心里更加堵了。她站起身,拱手向着司马冬白深深鞠了一躬。 「郡主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小生担待不起。」 「那日在火/药坊,多谢司马公子相让。」林照直起身,对司马冬白作揖,「司马公子可算得上是救了我一命,保住了我的一双腿。救命之恩,定不相忘。」 司马冬白也作揖笑道:「郡主多礼了。当日只是小生时运不济罢了,郡主无需自责,无需挂念。」 林照坐回到座上,捧起茶盏问他:「公子现今,可还有在户部任职?」 司马冬白轻轻摇头:「小生已辞去郎中一职。毕竟双腿已废,户部中多四处打点之务,小生无法再胜任,也不想耽误,便主动请辞了。」 林照面露喜色,接着问道:「我今日来除了向公子道谢,还有一事,便是想请公子帮忙打理我这风满楼。」 听她这么一说,司马冬白和白慕华都惊了。 她偏头问坐在旁边的白慕华:「最近风满楼,可开始盈利了?」 白慕华拢起袖子道:「虽改制方实行,但颇有成效,已小有起色。库中钱银,已开始入帐。」 林照听了更为欣悦,对司马冬白道:「公子也听见了,我这风满楼势头正劲,若是有了公子的加盟,便是如虎添翼。不知公子,可有听闻过风满楼是做什么的?」 司马冬白始终保持微笑:「早闻大名,贵楼是京中王公贵族圈内知名的情报传递之处。承蒙郡主厚爱,小生甚是感激。只是小生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怕辜负了郡主。」 「公子聪明过人,怎会一窍不通?」林照对他发起温柔的眼神攻势,「如今公子已辞去户部郎中一职,若只在民间谋个一官半职,岂不大材小用?倒不如来我们风满楼,任公子发挥才华,我们也会给予公子高于户部的月钱与福利。大海航行需要依靠神智清明的舵手,军队出征需要依靠神机妙算的军师,我们也正需公子这般足智多谋的人才。」 林照曾经对着铜镜研究过,自己这张还不错的脸最能打动人的表情和角度,正是正面发送温柔秋波的时候。这么一想,从前那般嚣张跋扈简直是暴殄天物。 司马冬白毫不露怯地对上林照的眼神拱手道:「多谢郡主抬爱。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9页 林照激动地和白慕华相看一眼,忙起身敬茶:「那往后就指望公子了。啊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先生了。」 司马冬白也举杯敬茶道:「不敢当,还请郡主多指教。」 随后白慕华称府中有事,便先告辞了。 林照推着司马冬白将风满楼的第一层走了一遍作了基本介绍,接着命人这几天在楼梯旁多增一条稍缓一些的滑道,方便他上下。 她推着司马冬白回到客堂,拿出了资料、帐簿等卷宗,坐在司马冬白身旁与他一一讲解。 林照说话期间,总感觉司马冬白一直在眼带笑意地看向自己,让她很不自在。 她正想问他是否在认真听,但转过头对上他深藏笑意的双眸,她微怔,晃了晃神改口问道: 「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25章 「真是可爱」 震惊!新人物究竟是善是…… 「郡主真会说笑。」司马冬白笑回,「我们当然见过,在京郊的火/药坊。」 林照回以礼貌一笑,继续为他介绍风满楼情况。 刚才那一瞬,她总觉得司马冬白的眼神似曾相识。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待到讲解清楚,林照走入二楼的露天密室中,吹了一声竹哨,一只黑鸽在夜幕中翩翩飞来,跌跌撞撞地落在林照肩头。林照用手指摸了摸它的头,它也顺势眯眼蹭了蹭林照的手指。一人一鸟回到了一楼的客堂中。 司马冬白见她带回一只黑色的鸽子,笑意更深道:「真是可爱。」 林照将鸽子放在二人中间的圆桌上道:「它叫墨墨,黑土墨。是风满楼掌门人专用的信鸽。」说着还用手指逗弄着墨墨。 「郡主这是想……」 林照把一个竹哨放入司马冬白手中道:「先生不便行动,我便想着以墨墨来让我们二人保持通信。这竹哨一响,墨墨无论多远都能听到并飞来。只是,要委屈先生一下,餵它喝一滴指尖血。」 司马冬白闻言,大方地伸出手指道:「那便餵吧。」 「那先生,对不住了。」 林照握着司马冬白的手,是意料之中的温热。她把他的食指伸到墨墨的鸟喙处轻摁,苍白的指尖透出一粒血珠,墨墨低头吞下。 林照马上拿出备好的棉花按住伤口道:「这样一来,墨墨便听命于我和先生了。若有情况,我们随时联繫。」 司马冬白捏住棉花,收回手,手上还余留着林照指尖的冰冷。 「多谢郡主信任。」司马冬白垂下眼睑,就着快要燃尽的灯芯所剩的光看手中被血染红的棉花,「天色不早,外头风大,郡主快些回去吧,免得太子殿下担心。」 林照道:「那我先走一步,我会命人将先生送回。」 她在心里默默苦笑。没想到连司马冬白这一外人都知道她正寄居在白补华的东宫里。 看着林照离去的背影,司马冬白搓了搓手中的棉花,眼中笑意重新浮现。 在灯芯挣扎着发出的最后的强光下,他脸部阴影扑闪,与柔和线条形成对比,像极了那荒原中蛰伏的猎人。 第26章 「我会惩罚你」 震惊!太子殿下又双叒…… 回到东宫时,林照一路提心弔胆地走到内厅,见只有与她问好的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白补华已经睡下了。 她也不知为何要怕他,只觉得若是被他看到自己晚归,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她转念一想,好像他并无理由管束自己,她自己的行踪和时间由自己安排也没什么不妥。如此念头之下,她放松了许多。 「回来了?」 听到背后的冷冽男声,林照身体僵直,缓缓地转过身,对白补华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嗯,回来了。表哥怎还没歇下?」 林照在心里腹诽自己:说好的不怕呢!真没出息! 「在等你。」 「等我?表哥找我可有事?」 白补华垂眸看她:「我命膳房做了杨枝甘露,若是饿了可以去问来尝尝。」 林照见他不仅没有责备自己,反而做了甜品等自己回来,心中涌上一股感动的暖流。 「嗯!我可饿了,我现在就去!多谢表哥,表哥早点歇息!」 她留下灿烂一笑后朝膳房走去。 膳房中仅留了一盏灯,空无一人,在长桌的中间摆着一小碗用纱笼盖住的杨枝甘露。 林照拿开纱笼,捧起杨枝甘露,轻舀一勺放入口中,浓郁爽滑的口感让她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嘆。 真没想到,她在这里也能尝到在现实生活中的菜式。 「味道可好?」 这一声差点没把林照吓得把勺子吞下去。 她睁开眼,白补华正背过手欠身看她,他的脸近在咫尺。 「好吃!」她肯定地笑着点头。 好吃是好吃,只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林照心道。 白补华的脸又凑近了一分:「今日为何骗我?」 「嗯?」林照下意识地往后退,但身后已是墙根,无法再退。她只能直面白补华凌厉的眼神。 白补华眉眼冷淡,道:「你是去找老八了吧。」 「嗯……对不起……」林照躲闪着他的眼神,低头道,「因为我怕我直说去找八表哥,表哥不会应承。表哥不要怪我爹,这全是我一人的主意。」 第40页 「我不怪任何人。」白补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头,脸又凑近了她几分,已能闻到她口中杨枝甘露的清新香气。 他低声压着嗓子道,「我并不想困住你,只怕你受伤。但是……却又不止是怕你受伤。表妹,我很自私,对不起。」 林照被他突然的亲密举动与道歉惊到,心擂如鼓,别开脸结巴道:「表,表哥也是为我好,我知道,我知道……」 「但你骗了我,我还是会惩罚你。」 白补华的气打在她的右脸上,酥酥的,痒痒的。 第27章 「果然好吃」 震惊!大脑斧终于对小兔…… 林照吞了口水,破罐破摔地闭眼点了点头:「全听表哥吩咐……」 「当真全听我吩咐?」 林照看他一眼,犹豫地点了点头。她怎么觉得白补华面无表情的背后挂着一张邪恶的笑脸…… 白补华看着她手中的杨枝甘露,直起身道:「餵我吃。」 ?!林照嘴角僵了僵。只短短三个字,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冲击力。 终于回到了与白补华的安全距离,林照还是松了口气,认命地点点头,想去再拿一个勺子。 「就用这个。」 「可是,这个我已经……」 「就用这个。」 见他不可置否的笃定模样,林照只得从命。用微颤的手一口一口地往他嘴里送杨枝甘露。 看着他既不满意也不嫌弃的表情,林照在心里叫苦不迭。这是什么新型惩罚,可太折磨人了。这堂堂太子爷,怎么还有喜欢被人餵食的癖好…… 况且,现在的气氛好像有点太过暧昧了,她的心跳的又快又响。林照把这异常的心跳频率称之为心惊胆战。 终于餵完最后一口,林照在心中默默地擦了下汗。 终于要结束了。 「没了么?」 林照点点头,给他看空空如也的碗。 白补华凝视她道:「明明还有。」 林照疑惑:「在哪?在锅里么……」 话音未落,林照的嘴角上多了湿润的触感,一阵酸麻传遍了全身。她灵魂似乎在一瞬间被抽走,手中的碗一下掉落地上,落地开花,碎片满地。 白补华舔了舔她嘴角上的一滴甜露,淡然道:「多谢表妹,果然好吃。」 他眼底毫无波澜,看了眼林照:「碎片留在此处会有人处理。我先回去歇下,表妹也早点歇息。」 说罢,一扬衣袖,推门离去。 林照不知自己过了多久才回过神,只觉自己气息不稳、头昏脑涨,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房内,在床上呆坐着。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想起方才白补华突然放大的脸与嘴角那温存的柔软触感,脸上方褪去的红晕又加倍显露了出来。 她林照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初吻居然献给了书中的一个纸片人。 不对!这不能算是初吻!绝对不行!他并没有亲到嘴上,就不能算! 林照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现烫的吓人。 向来稳重的白补华为何会这样?喜欢她?不对,喜欢的话从前临照追他那会儿早该答应了。难不成为了得到成亲王的势力支持,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想了,不想了,洗澡睡觉! - 翌日一早,林照就起身用了早膳,千方百计地躲开白补华。计划很成功,她一早上都没有再见过他。 她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溪涧旁的小亭中,连抓紧这个白补华不在的机会去风满楼的心思也没有,满脑子都是昨夜的画面。 她目光涣散,连身后何时站了个人也不知。 「在想什么?」 林照被吓得打一激灵,险些掉入水中,幸好身后的白补华及时将她圈入怀中。 林照忙从白补华怀中挣扎起身,弹开一米有多,手忙脚乱地行礼道:「表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白补华一脸平静,「想问你些事。」 林照见他泰然自若,仿佛昨晚那样的事并无发生,心中缓了一口气,不再那么尴尬。既然他都能装傻,那她也能。 「表哥有何事?」 「关于风满楼。」 第28章 「为何躲我」 震惊!好像也没什么震惊…… 听到他提「风满楼」这三个字,林照并无惊异,反倒松了口气。 白补华问起风满楼的事是迟早的,她也没想过能瞒过他。 她躲开他的眼神道:「表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见林照眼神躲闪,白补华眸底依旧平静。他坐到亭内的圆凳上,抱臂道:「如今风满楼可是你掌控之中?」 林照没想到他已经调查了解到这种地步,吃惊地看他一眼,随即移开眼神点点头道: 「我还聘请了与表哥交好的司马公子。」 「司马冬白是忠诚之士。他幼年曾被我相救,便捨命为我去火/药坊。」白补华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灰濛濛的天空,「只是,此人城府极深,务必小心。」 「好,多谢表哥提醒。」 林照正是看中了司马冬白的忠心与聪慧,才会留他在风满楼。她何尝不知他心思极深?只是该人与白补华站在同一战线,也能算是与她一路,应不会对她有害。 白补华站起身背过手,走到她身旁道:「风满楼曾经在京中一手遮天,甚至垄断北祝的消息买卖。尔后因势力过盛而遭来横祸,因堂主董春手段了得才只是没落而没有倒下。如今在你手中,万万小心,切莫重蹈覆辙。」 第41页 「原来如此。」林照点点头。 原来风满楼还有这么一段鼎盛过往。凡事盛极必衰,她还是懂的。如今风满楼在她手中,侧重点放于民间的消息买卖之上,江湖朝堂生意比重大大减小,只用于明面维持招牌。如此一来,风满楼应不会过度插足政事,也应该能避免许多麻烦。 林照抬头看白补华俊美冷峭的侧脸,又默默低下头。 她总觉得与他一起会让她心神不宁,犹豫再三还是欠身道:「若没有其他要事,我就先告辞了。」 半晌,才传来幽幽一句:「为何躲我?」 为什么躲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林照不想谎称没躲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心中有点不忿。 白补华垂眸看向溪涧中嬉戏游动的鱼,云淡风轻道:「昨晚的事,我是认真的,并不是戏弄你。若是现在让你感到不适,我可以等。」 林照讶然看向他,只见他双目平淡如水,看着她道:「你可以躲我,但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像从前那般,主动找我。」 还没等林照反应过来,白补华已轻擦过她的肩离去。 认真的?什么意思?认真地惩罚她? 而且他从前那般厌恶她,为什么现在又说想让她主动找他?难道真像临川所说,他想和她搞好关系,好利用临川的势力? 林照有点摸不着头脑,眼瞧见白补华走远后,才开始迈步返回。 刚没走两步,一团黑色的柔软物体直撞她脸上。虽然是软的,但仍然撞得她鼻樑生疼。 林照双手取下这个糰子,用手确认了鼻樑依旧挺着后,才发现自己手中正抓着墨墨。 「墨墨,你的飞行技术仍待提高啊……」 林照边取下它脚上的竹筒,边无奈道。 展开从竹筒中取出的短薄信纸,上面只有短短几字——「速来风满楼」。 第29章 「林总路上小心」 震惊!反派要下手了…… 林照想着她身上的伤病已好得七七八八,白补华也没理由再管束她的自由出行,便独自赶往风满楼。 走入风满楼内,昨日才命令下去修建的坡道竟已加装好。林照不禁感嘆内部人员办事效率之高。 林照打开二楼密室的活动门时,司马冬白已跪坐在小几子后,轻言浅笑道:「恭迎林总。」 听见他改口喊自己林总,林照眼皮一跳,朝他客套地笑笑算是应了。 怎么感觉这个称唿从他口里说出来那么奇怪呢…… 司马冬白抬手,另一手拂起垂下的袖子,操弄着案几上的茶具,边开口道:「看来,墨墨传信速度极快。」 「确实。」 确实快,只是不看路罢了。 林照在他对面跪坐下:「先生如此急迫地寻我来,可有什么事?」 司马冬白依旧从容不迫,与林照所见的纸条上急切的语气丝毫不符。他沏好茶,将茶盏推到林照面前后,才缓缓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放到林照面前。 信封上红字书写「急信林照启」的字样。 林照取出信封中的信纸,诺大的纸上仅赫然几句,寥寥数语,却让她看后脸色大变。 「先生可看过信中内容了?」 「不曾。」司马冬白缓缓道来,「信是一个小厮送来的。方才小生刚收到,就急命墨墨去告知林总了。」 林照还是觉得面前这人柔声喊自己林总怪怪的,非但没了快感,还让她感到羞耻。 她回过神,眼神再次扫过信中内容。 既是给她的信,为何不直接送去她的凝香宫或是她现在居住的东宫,反倒送来并无几人知道已收入她名下的风满楼?林照心想,此人不是她身边的人,就是在调查她的人。 更加瘆人的是,信上警告她,近日白柳华将对她下手。 此人须知晓她与白柳华间接的恩怨,还得清楚白柳华的动向。林照实在想不到会是谁。莫不是白柳华的诡计?再或者……是另一个穿越者的提醒? 见林照想的入迷,司马冬白默默地把她面前已凉的茶导入一旁的玻璃盏中,又添上了热茶推到她面前。 林照被他的动作唤回神思,起身道:「有劳先生传信,我先回去了。」 她得马上赶回去,捋一捋接下来的剧情,找一找还有哪个人物是被她遗忘的。 司马冬白问道:「林总可是一个人来的?」 林照点点头。 司马冬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拱手低头道:「林总路上小心。」 林照手紧攥着信,陷入沉思,转身就走,并无顾及司马冬白的微小变化。 她还有另一处想不通的地方。 她只是白补华的一个表妹,即使参与了两次纷争也只能算偶尔,并无重大威胁。为何白补华和这个写信的人都会认为白柳华将会盯上她? 正想着,她已走了大半的路。 近日气温骤降,秋风萧瑟,竟已是快要入冬的前奏。街边的绿植已没挂着多少叶子,街市上的人倒还是不少。 林照仍在思绪中,忽然被撞了一下,连连后退几步,摔到了背后的某人身上。 她忙回神向身后之人道歉,道完歉回头发现,撞自己之人竟是熟悉面孔。 第30章 「郡主,别急呀」 震惊!又遇刺杀…… 「方才是我鲁莽没有看路,冲撞了丹红姑娘。」林照赔了一礼。 第42页 于丹红漫不经心地行了一礼,竟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面前堂堂郡主对自己行的礼。 但林照并无暇注意,也无心与她多言,只神思恍惚,盼着快些回去。 「哎?郡主,别急呀。」于丹红挽起林照的手,媚笑道,「这紧赶慢赶的,可别是没用晚膳。咱们唠一唠,郡主再回去呗。」 林照意识到不得不先把她对付过去,礼貌微笑道:「丹红姑娘说对了,我还真没用晚膳。」 于丹红不依不饶道:「那就让小女陪郡主去用膳吧,前面有家新开张的饭馆,据闻味道不错呢。」 林照想要抽出手,无奈于丹红抱得太紧,丝毫不给她一点松动的机会。 「丹红小姐,我当真有急事。」 「可别呀,再急的事不是有太子殿下替郡主挡着?」于丹红刻意加重了「太子殿下」的咬字。 林照实在不想陪她玩这种女人暗斗的把戏,皱眉道:「丹红小姐,你若是挂念太子表哥可随我回去,不必在此处阴阳怪气。若误了我的急事,可不是丹红姑娘担当得起的。」 瞧见林照居然严肃起来,于丹红一怔,挽紧林照的手微松,林照趁机抽出手来。 此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们一剑刺来。林照忙用力一推于丹红,她们二人便往两边跌去,躲过了那惊险一剑。 不是吧,说来就来? 林照吃痛地捂住摔裂的旧伤口,艰难地撑地爬起,边跑边对刚爬起的于丹红大喊道:「你往我的反方向跑!他的目标仅我而已!」 于丹红闻言惊慌失措地向另一边跑去,不时回头,只见那黑衣刺客真的只追着林照。 路上的涌动行人瞧见这一架势,纷纷不敢招惹,争先恐后躲入路边商铺,躲不进去的都挤在路边,你推我搡,生怕往前迈出一步,只悄悄观察那头情况。 林照用尽浑身力气往前奔跑,上气不接下气。但她逐渐发现并不对劲。 身后跟着她的人,似乎并没有想伤害她的想法。每次几乎快要追上她时,明明拔剑就能刺杀她,却一而再再而三落后于她。就连刚才刺向她那剑,明明可以正中目标,却依旧刺偏。 那人不像来伤害她,更像来耗尽她的体力捉拿她的。 眼见皇宫的门口就在前方,只要跑入皇宫,他就不敢任意妄为。毕竟在皇宫内的刺客,所担的罪责可要比外头重上许多。 但是她失算了。 她跑入皇宫后此人依旧紧追不捨,且一边与皇宫的侍卫打斗一边追她仍绰绰有余。 到底是谁,如此大胆且不惜代价要捉她,在皇宫内如此肆意妄为,难道真的是白柳华? 林照再也迈不动腿,只觉喘不上气,头重脚轻,眼前昏暗,跪倒在地上。 第31章 「离我太近了」 震惊!某醋王居然主动…… 就在林照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股力量把她拦腰带起,一阵风略过,一个身影从她身边窜过去对付那黑衣刺客。 林照喘着粗气,神志逐渐恢復。她看见斐茅煺正在屋檐上与那黑衣刺客周旋,而将她带起人的则是…… 「别担心,他能对付。」 听到这把接二连三出现在自己危急之时的声音,林照心中顿生一种安心之感。 白补华带着她飞檐走壁落回东宫之中,将她放下。 林照终于能缓口气,将藏在袖中的信攥紧,仍念念不忘想回去分析找出写信之人。 「多谢表哥,我……」 「为何不听我言?」 林照迷茫抬头,对上白补华的眼神。他静若止水的脸背后仿佛藏着一头隐忍已久的巨狮,随时爆发。 她被自己的错觉吓到,随即想起白补华所说的应该是之前他对她说近来切勿擅自离开东宫这一事。她没有想到白补华居然料事如此之准,她今日首次擅自行动,就遇上了危险。 她自知理亏,垂眼抿着小嘴道:「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白补华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里一软,微微嘆气一声道:「没事就好,幸亏我来得及时。不过今日此事之后,你倒是可以擅自行动了。」 「为什么?」 白补华冷然道:「出乎我意料,他并不想伤害你,这只是对我的警告罢了。」 林照越听越一头雾水,她挠了挠头问:「为什么对你的警告,要对我下手?」 「近期择一日,你搬回成王府住吧。」 白补华没有回答她,只扔下如此一句。 「为何是回王府?」林照更加摸不着头脑,「既然可以擅自行动了,就不能回我的凝香宫么?」 「不行,太近了。」 「什么太近了?」 白补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哑声道:「离我太近了。」 「表哥说什么?」 「你这几日收拾收拾,我会派人去知会王爷,你瞧着挑好日子便搬过去吧。」白补华深深看她一眼,「我这几日比较忙,便不来看你了。」 林照总觉得白补华的眼神中隐忍着什么,他的话中也隐藏着什么。但她来不及探究,他已挥袖离去。 林照回到房内后,挑灯整理人物和剧情直至半夜。她看着写满的几张纸,随手拿起一张,放在昏黄灯光下细看那两个名字。 她尚未能推出写信之人,毕竟范围之广与人物的了解不完全让她不敢断言。但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应是这两人之一了。 第43页 接下来几日,真的如白补华所说,他再也没有在林照面前出现过。 林照自己也不知为何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也许自己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去依赖了吧。 成王府派人来接她的这一天,下起了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雨。 秋雨连绵起来,虽不及夏天的雨来得迅勐,却绵细而悠长,温柔地强行打落枯叶,深入家家户户的弱声详谈,渗入每一个不安宁的人的心绪。 林照打伞漫步在东宫内,身边来回走动着几个搬运着行礼的下人。他们已走了好几来回,林照都尚未走到门口。 她没想到自己在这儿有如此之多的行礼。更没想到仅仅住了几日,居然有如此强烈的不舍之感。 第32章 「会回到它的星海吗」 震惊!女配总方…… 在王府住上了一段时日,林照除了不时去风满楼视察,或与姐姐临紫蔷一同参加一些有头有脸的小姐所办的茶宴外,也并无什么其他活动。若她想单独出行,临川又指定了府中的老妈子跟随,还命她无事不许入宫。如此一来,只是换了个较大的笼子继续将她关着,与之前在东宫并无两样。 林照闲下来时,总是会不时想起白补华,想起他那如凛凛寒冬,却又总能让她捕捉到一星半点火光的眼神。 不知道他如今是否顺利应付白柳华的频频出招,也不知他……是否和于水颜进行的顺利。 每每想到他俩,林照不知怎的,总是不愿意继续往下想。 「照儿,想什么呢?」 临紫蔷走到独自坐在长廊边上仰望夜空的林照身边,抚裙而坐。 林照半眯着眼睛,看到如无边绸缎般的茫茫夜空中,某颗与周围的白星格格不入的黄星星,正在努力地闪耀着它的黄色光芒,即使微弱,却让人不得忽视。 「姐姐,你说,误入另一片星海的星星,会回到它的星海吗?」 临紫蔷嫣然一笑道:「它回去与否,都是天意。一荣一枯皆眼尘,去向何处其实冥冥早已註定,尽人事后,听天命便是。」 她转头看见林照脸带落寞,温声补充道:「它在这星海中,是独特的,但不会是寂寞的。其他星星,也会看到它努力发出的光。」 林照闻言,视线被突然涌出的泪水模煳,眨眨眼憋了回去,靠在了临紫蔷的肩头,小声道:「姐姐,我不想去围猎。」 临紫蔷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去和爹爹说说,爹爹明日定会帮你在陛下面前说道说道,不必担心。」 今日临川上朝回来,告知她皇上命她随行去一年一度的皇室围猎。 今年围猎还邀请了戍守边境的高京族,所以皇上异常重视,便命她去准备一支舞蹈作开场助兴的表演。 只是在原书中,这次机会本该是于水颜的。她当初并没有想起还有这段剧情,借着初来乍到的意气风发便按那时的计划去夺得了魁首。而如今不仅在那段剧情中并无进展,反倒影响了这段剧情。 林照心里万般滋味杂陈。 她自从到来这个世界,确实是「初来牛犊」不怕虎,横冲直撞,一意孤行。她这几日冷静下来,復盘了自己过去的种种行动,发现她即使推动了剧情进展,但其实也并无什么大的变化,反倒给白补华、白慕华他们添上了许多麻烦,也影响了不少的剧情的正确走向。 也许,正如她之前的猜想,剧情的大致走向,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吧。她付出再多,想得再细,终究敌不过早已註定的「天命」。之前自己所认为的胆识与勇敢,现在看来不过是可笑的愚蠢与莽撞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她不得不承认,现在所能做的,惟有明智而低调地保全自己的性命,坐等大结局,返回自己的世界。 不知道母亲在那个世界中,是否过得好,是否……发现自己已不在。 她收回思绪控制情绪,用手指摁去眼角的一滴泪,起身道:「姐姐,我去找爹谈谈,你早点休息。」 临紫蔷也起身道:「好,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林照前往父亲的房中,与他阐明自己并不想去围猎,并向他提议可以向皇上推荐于水颜。 临川轻声嘆气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回到房内,林照将藏在抽屉中的一张纸取出,提笔划去了「努力推剧情」,纸上唯剩「苟到大结局」。 第33章 「我已确定」 震惊!是祸躲不过…… 话说那风满楼自从改制之后,在京中名声大噪,前来询问或传信的客户络绎不绝,有寻常百姓,有江湖异士,也不乏达官显宦。从前寂寥无人的门面一下热闹起来。 林照一路走来,人已从风满楼排出了一条长龙直到街尾。 她颇为满意。看来八卦的确是人类的本性,无论是谁都会有八卦的需求。 她来到风满楼中,将跟随来的老妈子安顿在了一楼的厅堂中,独自走上二楼。 打开门,密室中除了司马冬白,还坐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白慕华。 见林照突然到来,白慕华神色微动,但极速恢復了笑脸。 「来了就坐吧。」白慕华取出一个茶杯,提起茶壶倒茶放到坐下的林照面前,「今日林总有何指教?可又是来例行视察?」 林照俏皮一笑:「今日不视察,今日来布置任务。」 她转头看着司马冬白道:「先生,我想在风满楼中引入一个『有偿爆料机制』。」 第44页 白慕华闻言噗嗤一笑。 司马冬白看偷笑的白慕华一眼,疑惑道:「何为爆料?」 「爆料就是让人告密,揭发所知的有价值的秘密。」林照眼神带着精明,笑道,「只要提供有价值信息者,我们皆给予匿名处理,并按信息价值发放钱财奖励。」 白慕华握拳锤了锤林照的肩膀,笑吟吟道:「可以啊你。如此一来,或许就能省去搜集信息的部分成本。」 他想了想,补充道:「但我们不能吸收所有信息。最好将目前所需信息的相关信息整理成表,用以判断爆料信息的价值。」 司马冬白点点头,看起来大致听懂了。他沉思片刻,开口道:「信息难辨真伪。或许我们可以先登记来者与其爆料,之后确认信息有用再付钱。」 「啊,你们两个懂我,太好了。」林照合掌欢唿道,「那先生,这个机制就麻烦你安排下去了。先试行一个月,论效果再定!」 「好,林总放心。」 「那……八表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林照站起身,向白慕华使了个眼色。 白慕华会心一笑,也起身道:「自然可以。」 二人来到一楼固定空出的客堂中,林照左顾右盼确认隔墙无耳后关上了门。 「怎么了?久了不见想我了?」 林照看着他的坏笑,翻了一个白眼道:「对,我想死你了。」 「姑奶奶,我错了。」白慕华陪笑着替她按摩肩膀,「说吧,我有什么可以为郡主大人效劳的?」 林照玩弄着架子上的机关箱,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拜託你的。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放弃推剧情了。你穿来的原文中可有这段?」 白慕华捏肩的手明显顿了顿,身后传来他的笑语:「郡主大人可是发现剧情节奏与走向无法改变啦?」 「果然……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早点阻止我干之前那些蠢事?」林照转过身来气鼓鼓地瞪他。 白慕华举起手呈投降状道:「因为我也知道,剧情的节奏和走向无法改变呀。」说完还无辜地眨眨眼。 确实,这么说也对,毕竟她就是他剧情中的人物。 「行吧,原谅你了。」林照坐下,随手拿起果盘中的苹果就啃。 「那你围猎时打算怎么办?」 「我应该不用去围猎了。我昨天拜託了成王在今天与皇上说我不去了,还让他推荐了原女主于水颜。」林照抬脸朝他笑,脸上写满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白慕华忍俊不禁,啧啧道:「那你可料错了。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吩咐让你和于水颜一起去,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呢。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照仿佛感觉到自己瞬间石化,手中的苹果顿时不香了。缓过神,面前还是白慕华那张欠揍的笑脸,她真想拍案而起把他暴打一顿。 但转念一想,只要于水颜去了便也算勉强成功了。多她一个也不会怎样。 她眯起眼瞄白慕华反问道:「那你去吗?」 「我去。四哥和五哥都会去。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白慕华也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这次围猎还不同于往常在京郊的围猎,而是选在了高京族与我们之间,我们还需住上两夜。」 「反正无论如何,我现在的目标仅有保全性命而已。」林照漫不经心地嚼着苹果,伸着懒腰道,「放下了推剧情的执念后,倒是轻松了许多!」 白慕华咬着苹果看着她,眼里含笑。 希望她有一天能懂董春将风满楼传给她的用意吧,他心道。 京郊外的某处别院中,流水环绕,鲜菊簇拥的某座房屋中,隐隐传出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你可确定了?」较低沉的男声问。 「我已确定。」 沉静冷冽男声的主人的脸上映着条条枝桠投下的阴影,是北祝太子爷白补华。 低沉男声再次开口:「可你如今为何不去尽力尝试?」 白补华看向秋阳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几分黯然,但声音依旧平静:「我本以为,锁在身边便是最完全的呵护。但我错了。留在身边才是引来危险的源头。」 「如此这般,你自行决定吧。」 白补华恭敬地欠身行礼:「多谢大人。」 - 围猎队伍出发当天,正是林照,不,临照在这这个世界中的生辰。 临川与临紫蔷在她入宫前,热上了一碗燕窝羹给她送行,替她庆生,且许临川许诺来年生日宴必定更加隆重,弥补今年的遗憾。 林照与他们讲笑一番后,便搭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此时天仍薄雾蒙蒙,东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中才渗出几分刺眼的红光。 终于又要入宫了。才过了一段时日,已是两种不同的心境了。 林照放下窗帘,闭目静养。 到达宫门后,林照方下了车,又传来了一把熟悉而刻薄的声音:「哟,给郡主问个早。这可赶巧,我们又见面了。」 林照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转身看了眼于丹红与她身后向林照行礼的于水颜,对于丹红笑道:「早,不巧,你明知我会来的。」 听见林照正面讽刺她,于丹红震惊之余更多不快,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照不再看她,对于水颜道: 「水颜姑娘早,我先去我那一辆马车上侯着了。下车见。」 第45页 说罢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去,徒留她在身后直咬牙。 第34章 「要听细节吗」 震惊!女配手撕女配…… 林照寻到自己的马车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一只脚踩了上去,另一只脚悬浮在半空。 恍然间,她感受到某处炙热的目光。她扭头看去,并无瞧见任何人往她这边看,倒只是看见了白补华正与他的手下在说着什么。 这一眼让她深刻感受到是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过他了。她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却不料一手扶空,整个人往后摔去。一旁的宫女见了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扶,却徒劳无功。 快要落地时,林照感觉有一条手臂把自己稳稳接住。她转过身,是忍不住偷笑的白慕华。 林照翻了个白眼道:「谢谢八表哥。只是,这很好笑吗?」 白慕华直接笑出声来:「讲真的,我总觉得你的行为就像不经意的喜剧。若不是我经过,你怕是全身上下又没一块好的。」 林照咬牙切齿,在底下向他亮了亮拳头 「错了错了姑奶奶。」白慕华咧嘴笑笑,看了看她身旁的马车,「你坐这辆么?我在前面第三辆,要不要和我一起?」 林照心不在焉,总感觉那束目光再次袭来,立即转头看去,却仍是毫无收穫。 「怎么了?」白慕华也跟着看了看另一边,「这么不想与我一同吗?」 林照回过头。此时初阳破晓,云层间透出了一片金黄的强光,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没什么。我坐这里就好,免得我俩又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八卦。尤其是我还有前科。」 白慕华看着她无语又无奈的表情,强忍着笑,认可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免得你又污了我清白。」 林照再次赐他一个天大的白眼,伸手狠掐一把他的手臂,疼的他惊唿一声。随后自己抓着门框爬上了马车,低头钻入其中。 这人在原来的现实世界中肯定人缘特差,不少仇人,林照如是想道。 白慕华微抿嘴角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他朝前方的白补华挥了挥手:「五哥,要不咱俩坐一辆?我自个儿一辆实在太闷啦。」 白补华冷冷地扫他一眼,开口道:「不要。」 白慕华纳闷地摸了摸脖子。他这是怎么了?昨晚一起在恩宁轩吃酒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后方的某辆马车中,林照静坐着,双手抱臂于胸前,闭眼补觉。 车板响动,门帘被掀起,一阵风趁机遛入。随后林照感觉到先后上来了两人。 她睁开眼,只见好巧不巧对面正坐着于水颜和于丹红。 与她俩共乘一舆,看来这一路上没个安生觉了。 见林照醒来,于水颜眉目舒展,轻声道:「我们可是扰到郡主休息了?郡主继续安心睡吧,到了目的地小女再唤醒郡主。」 「水颜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方才本就没睡着。」林照捂嘴打了个哈欠,「不过现在,我真的要睡了。」 说罢,她还看了于丹红一眼,意思是警告她休要骚扰自己。 于丹红自然明白,但哪里肯放过她。在林照眼皮刚闭上时,她就高声道:「这一路上怪闷的,郡主不如与我们一同闲话家常吧!」 林照继续闭着双眼,没有理会她。 于丹红见她不受影响,还被于水颜眼神警告,自讨没趣,啧了一声。 此时,应该是已整顿好了,前方一声号响,马车开动了。 于丹红突然夸张地扑倒林照身上,忙坐回去道:「哎呀,郡主,真是对不起,瞧这马车,起步这后劲也忒大了。」 林照依然不为所动,稳稳地睡她的觉。 于水颜嗔怪地看了于丹红一眼,用嘴型说「不许胡闹」。 于丹红气急败坏瞪林照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其实林照一直醒着。只是对付这种人,你越是理会她,她便得逞,之后就会变本加厉。 这小妮子,在原文中明明是针对自己姐姐于水颜的,林照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变成针对她。成为白补华表妹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马车平稳而沉静地行驶了好一段路。这一回,林照是真的睡着了。 「姐姐,你说郡主之前那样惹太子哥哥厌恶,为什么前段时间还能住进东宫呀?」这次,于丹红的声音不大,却捏的尖细刺耳,「可为什么最后还是搬回了王府呢?」 这摆明是说林照死缠烂打白补华到东宫,最后被他赶出来的意思。 于水颜闭口不答,皱眉看了于丹红一眼,示意她赶紧收口。林照是睡着了又不是聋了,自己妹妹还要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被告了上去可不得了。 可是于丹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越发得意,追问道:「这是为什么呀姐姐?」 「这是因为是太子表哥亲自命令我去东宫住上几日 」林照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声音毫无波澜,不卑不亢。 她又闭上了眼:「还要听更多细节吗?」 于丹红与于水颜听到她这个回答,都明显怔了怔。 于丹红即将开口之际,于水颜伸手按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朝她严肃地摇了摇头。 于丹红眼中满是愤愤不平,满腔不忿只得吞下去,只安慰自己林照在胡说八道。 林照虽闭着眼,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悠悠开口道:「若是丹红小姐不信,你接下来的路程中再讲一句话,我便叫我太子表哥来当面与你说他是怎么请我过去的。若是丹红小姐信了,不必我太子表哥亲自来作证,就委屈丹红小姐少说两句了。」 第46页 接下来的路程中,林照耳边果真没有响起一句话,安稳地睡了一觉。 下了马车,林照才发现已经入夜了。 随行的士兵侍卫在周遭扎起了大大小小的营帐,随行的御厨则在另一旁升起了炊烟。 林照无所事事地伸了个懒腰,坐到了一旁的枯草堆上等开饭。 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厮,递给了她一包纸皮包住的小包裹道:「郡主,请您收下。」 「这,谁给我的?」 小厮连林照的问题都没有听完,就匆匆告退返回人群中了。 林照将层层纸皮拆开,里头是一根用玉石雕刻着精美牡丹的华贵簪子,还有一张纸条。 她翻过纸条,纸上游云惊龙挥写着四个字:生辰快乐。 第35章 「你的秘密」 震惊!迷人反派终于正式…… 林照举起这支目测便造价不菲的簪子,在月光下端详。簪子主体部分通体镀金,剔透玉石纂刻而成的牡丹的花蕾之处,还清晰地篆刻这一个小字——「照」。 即使今日并不是林照真正的生日,但收到这唯一一份礼物,她还是很感动。不过,会是谁送的呢? 这牡丹上刻意只刻了「照」而没有刻「临」,应该是知晓她不是临照的白慕华吧。 说来也巧,正想起白慕华,他就漫步走了过来。 林照捏着手中的簪子向他扬了扬,嫣然笑道:「谢啦。」 「谢什么?」白慕华看了看她手中的簪子,拿了过来端详,「你还挺识货。这定是出自全京城最有名的金银斋的金玉牡丹吧。看来自从风满楼开始盈利,你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一番话下来,她算是明白了,这并不是白慕华送的;也大概能得知,这支金簪真的很贵重。 她看着白慕华手中的簪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打趣道:「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怎么,看上哪个小姑娘,去挑礼物了吗?」 「我给我家那位娘娘挑的。」白慕华将簪子轻放到林照手上,狡黠笑道,「这一支本就是镇店之宝,你这支还是定做的……土豪,以后带带我呗。」 林照假装没有听到,看向那旁炊烟飘升的营帐道:「哎呀,应该开饭啦。」 她舔舔嘴唇,朝香气飘来的地方大步迈去。 白慕华摇头笑笑,快步跟上。 高京族的队伍应是还要稍晚些才到,所以今夜的晚膳仅仅是他们随行队伍间的一次普通晚宴,在一个类似蒙古包的巨大毡包中举行。 说是普通,其实也是等级森严,礼乐俱备的。从皇子皇孙到宫女侍卫,在偌大的毡包内围了两三圈,坐的坐,站的站,在中央的圣上面前无人敢言语。 林照在第二圈的近门处正襟危坐,与其他官家小姐少爷们俯首等候。 她方才偷看了皇上一眼。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见着他,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苍老憔悴了不少,看来是北祝与南邢边界间争端再起了。 「今日与在座各位一同远行至此,朕一见这自然风光那是豁然开朗,心旷神怡。」皇上的声音不大,却威严而冷静,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今夜在这水秀山明之间共赴盛宴,更是难得。大家就随意些,该吃吃,该喝喝,共赏雅乐。」 听了他这一番话,大傢伙都松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多谢陛下。」 音乐缓缓流出,弦音嘈切,流转舒缓,余音裊裊。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早已以睏倦为由离去。席上的皇子们因喝了不少,也纷纷离席。宴上一下空无几人,唯有音乐始终仍在。 林照还在认真地解决面前的食物。她自从来到这里,好像从没有这样一晚这样惬意,这样放松,这样自由。 她不紧不慢,泰然自若,享受意外收穫的轻松。 她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在那里,白补华也正气定神闲地坐着用膳,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白补华恰好抬眸看来,二人对上眼神。 由于距离过远,林照并不能看清他眼里写着什么,只能看到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神。 「郡主,我家主子请您过来一趟。」 身后的话语声打断了林照的神思。 林照无奈地撇撇嘴,站起身跟他走出去。 这白慕华又开始玩起了神秘,要不是看在他帮自己不少的份上,林照根本不想搭理他。 走到某个毡包内,那宫人欠身行礼后退了出去。明晃晃的毡包内只剩林照一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再不出来我可走了。」林照高声道。 「如此迫不及待想见我?」 听见背后不太一样的男声,林照勐然转身,看清缓缓走来的人后,放在背后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我的小表妹,我们终于有机会见见了。」白柳华危险而魅惑地笑着,步步逼近,「不如我们聊聊,你的秘密?」 第36章 「好看」 震惊!女配被反派求婚啦…… 「四表哥真会说笑。」林照强装镇定, 脸上不失笑容,「我们之间哪有什么秘密?」 她想赌一把, 白柳华说的秘密与穿越无关,他不会是另一个穿越者。否则他前两次出击,都不应该失手。 眼下更大的可能,是想看她听到秘密二字后的反应,套她的话。 「噢?是吗?」白柳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轻轻眯起,轻佻的眼神扫过林照的脸,「那就算了吧。」 第47页 白柳华似乎比想像中更要阴晴不定。林照绷紧的神经依然未敢放松。 白柳华随意地走到罗汉床边坐下,两个手肘松松垮垮地搭在背后的靠背上, 懒洋洋地看着林照。 「表妹,坐吧,我们聊聊。」他以目示意罗汉床的另一头。 明明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随性, 却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压迫感, 让人嗅到危险的存在。 林照一心只想尽快远离此人。她欠身行礼道:「四表哥, 我略有些乏了, 就不留了。我先告辞。」 「这么急做什么呢。」白柳华手指一挥,袖子里不知何时甩出了一把小刀, 他眼神慵懒, 用手指轻抚着刀背道,「许久不见, 表妹可是连我这个表哥都不赏脸了?」 说完,他轻轻抬眼看向林照。这个表妹果然如传言,不再像从前那般刁蛮任性。也难怪老五会突然对她转变态度。 林照沉默地看着他玩弄手中的小刀, 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拇指不停摩挲着食指。 她最终开口道:「好,我陪表哥聊。」紧接着走到罗汉床的另一端坐下。 她时刻不能忘记这个男人是毒蛇。若是她就此走出去结果会如何?她不敢赌。正所谓祸从口出, 只要她不怎么开口,他就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既然表妹不愿意倾诉秘密,那为兄,就与表妹分享我的秘密吧。」白柳华收起小刀,伏在他们中间的床几上,托腮笑看她。 林照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白柳华的脸。 他极具侵略性的脸上,目若星辰,却闪着邪恶的光;嘴角翘起,尽显风流。 完全就是反派该长的脸。 见林照只看他,不吭声,白柳华耸了耸鼻子道:「怎么不说话?快说你想听。」 「……想听。」林照能感觉到自己脑袋上满是黑线。 「噢,这么想听。那你听好了。」白柳华挑起眉,一字一句道,「我想娶你。」 他的话似乎给了林照当头一棒,她霎时间花容失色,僵硬一如被冰冻了一般。 半晌,她才脸色煞白道:「…为什么?」 白柳华很满意她的反应,侧过身,双臂撑于床几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想娶自己心悦的女子,有错么?」 他玩世不恭的笑容映入林照警惕的双眸中。 林照绝不认为白柳华会心悦她。在原书中,虽无提及白柳华的婚配状况,但他这般精緻的利己主义者,是不会让宏图大业被情爱之欢束缚的。 他现在突然抛出这么一说,只怕是她动了他的奶酪,牵扯到他的什么利益了。 「四表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林照不想再与他耗,直接挑明,「我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或是能帮上忙之处,表哥直说就是。」 白柳华摸了摸下巴,勾起嘴角一笑:「还真有……你能帮的。」 「表哥说说看。」 他佻薄笑道:「嫁给我当四王妃。」 林照虽心下早已不知所措,但表面上依然坐怀不乱,往另一旁挪过去些许,客气笑道:「表哥休要拿我说笑了。」 白柳华脸上笑容在一瞬之间尽然消失,他突然起身,俯身凑到她面前,用力捏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我没开玩笑。你给我记住了,然后回去让白补华也记住——你,我要定了。」 林照按耐住心中的惊慌,让自己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她不敢贸然开口,白柳华满口荒唐言,她实在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勐然放开她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坐着。」说完直起身走到书案后坐下,开始翻阅典籍。 他一直在翻书,传来阵阵纸间摩擦的声音。但他似乎忘了林照依然在这儿,没有再看过来她这边一眼。 林照能明显感受到他在拖着自己的时间,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等了一会儿,林照实在忍不住,起身走去他书案前,有礼有节道:「无意扰了表哥读书,只是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白柳华依然没有看她一眼,执起书卷专心致志地在灯光下阅览。 林照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仍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便欠了欠身,向门口走去,打算直接离开。 身后传来语气轻浮的声音:「我准你走了?」 「那表哥还有何吩咐?」林照转过身,淡漠地对上他戏嚯的笑眼。 白柳华漫不经意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看书道:「没有,你走吧。」 行,她忍。她握紧拳头,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往外走去。 走到广阔草原之上,嗅着夹杂青草芳香的新鲜空气,林照如释重负,大口唿吸着。她看着这一片全数点起了灯的毡包在乌漆墨黑的草原上像个个散落的灯笼,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长舒一口气,把方才那段不愉快的经歷抛在脑后,沿着这片毡包的外沿散步,感受着徐徐晚风迎面而来。 就在她全身心放松投入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前方,俊逸的轮廓在弱光映衬下若隐若现。 「太子表哥?」 白补华已有许久没听到她这般唤自己,心下微动。他看着她轻声而紧迫地问道:「怎么去了如此之久?他可有为难你,对你说了什么?」 听到白补华这么问自己,她又想起白柳华方才那两句荒谬的话,但她选择避而不谈。 第48页 她温和笑笑:「四表哥怎会为难我?表哥不必担心。」 白补华当然知道绝无这么简单,但看她一脸倦意,不太愿意提起的样子,便也不再问了。 他方才在宴上见林照被白柳华的人带走,便怒火中烧。他气终于还是对她下手的白柳华,更气他自己。 前段日子,白柳华暗示已知道她是他的软肋后,他便刻意迴避她,还让人在宫里宫外大肆散布他们有口角之争的流言。 显然白柳华并不吃这一套。他这回把她叫去,只怕是要对她下手以对付自己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不必再掩饰,可以重新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光明正大地护着她。 林照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表哥,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白补华眼底柔软,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簪子是我送的。」 林照窘迫又紧张。窘迫是因为被识破了真正想问的问题,紧张是因为……咳咳,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勐然加快。 「可还喜欢?」 林照点头:「喜欢。」她艶侧过脸让他看自己后脑勺:「看,我别着呢。」 他浅浅一笑道:「好看。」 只两个字,就让林照的心跳频率又快了一些。她总是觉得,与白补华在一起时往往会感到紧张与不自在。但离开他之后,反而又有点怀念那种别扭的感觉。 人还真是奇怪而矛盾的动物。 「你明日还要献舞,身上的伤可好了?」 「嗯,好的差不多了。」林照笑笑以示感谢他的关心,「已经很晚了,我就先走一步了。表哥也早点回去歇下吧。」 「好。」 林照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向毡包群中去。 白补华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眸底深邃。 让这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她重新选择他,他没有任何把握。 - 次日中午。 他们一行人与高京族的队伍皆已上座,共用午膳。高京族的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体格强健,骁勇善战,且格外热情四溢。 林照与于水颜开场助兴的舞蹈引来一致的好评浪潮。高京族的人见这京中贵族的女儿竟这般水嫩灵动,不禁都看呆了,连声叫好。高京族的首领更是在与皇上的交谈中赞不绝口,惹得皇上心花怒放。 随后还有高京族的马术表演与他们的武术表演。在座宾客吃的尽兴之余更看的尽兴。 待到用过膳,稍歇一会后,皇上站起身对高京族首领道:「我大内女儿灵动,男儿也是不一般的刚健。趁着饱腹有劲,我们两边男儿去骑马打猎,如何?」 高京族首领也站起身,抚着他那斑白而厚实的大鬍子哈哈大笑道:「陛下所言极是,也让微臣见识见识大内男儿的英姿!」 随后二人招来皇子皇孙们与高京族的贵族男子,各自选马上马,蓄势待发。 皇上拉起缰绳,对身后的诸皇子皇孙们放话道:「你们当中谁收穫最丰富,朕便允他一个要求!」 闻言,皇子皇孙们纷纷兴奋起来,握紧缰绳,背好弓箭,似在弦上待发的箭。 林照坐在女眷等候的区域,若有所思地看着在暴露在阳光下那马背上的一群人。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皇上每年都如此重视围猎。马背上的他老夫聊发少年狂,焕发出与宫里不一样的光彩。他的儿子们都环绕于他的身旁,不论朝政,不以君臣相处,也算是难得的天伦之乐。 林照的目光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了过去。 白慕华的小白马比大家的马都要小上许多。在他修长的身躯下就像一匹玩具马,十分滑稽。这匹马是选剩下的,他也没有办法。 白慕华眼神无意扫过,就见林照正看着他偷笑,便做了个威胁的姿势举起拳头。 正与白慕华攀谈的白补华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林照与白补华对视后,慌忙收起笑容,收回眼神去吃桌上的水果。 林照纳闷地嚼着水果。怎么总感觉自己在白补华面前会变怂? 一声令下,众马齐发,众人都双腿夹紧马背向围猎的密林中驰骋而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率先陆续出来的是皇孙们与年龄较小的皇子贵族们。他们有的空手归来,有的得意洋洋地提着兔子或黄鼠狼。 再过了一个时辰,已有许多人从中出来,带着他们或多或少的猎物。此时正是午后日头最劲的时候,他们脸上挂满汗珠,但难掩他们的收穫的喜悦。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迫近黄昏,人也回来得七七八八了。稍作清点后,发现尚未回来的是皇上,白柳华,白补华与高京族首领的儿子。 擦过汗换过衣裳的白慕华走到林照身边坐下,与她争食盘中已为数不多的水果。 林照偏头问他:「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四哥和五哥太厉害了,我估计他们俩就是决赛圈仅剩的两人。我刚才在里面撞见他俩,那网中已是满满的猎物。」白慕华不停地往嘴里送着水果,还不住地摇头赞嘆,「我认为我的投篮水平还是不错的,都是瞄准射出,我以为我的箭术应该也不会差。但真的是太难了。我刚才看到五哥百发百中,都惊呆了。」 第49页 林照对于白补华的全能已有不少耳闻,所以并不惊异。她只心疼盘中逐渐消失的水果。 正聊着,许多人都迎了上去行礼。林照心知是皇上回来了,便也跟着上去行礼。 人群中心,皇上正眉开眼笑地看人盘点称重自己堆积成山的猎物,脸上满是自豪。周围的人恭喜与赞美的话语不绝于耳,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皇上满意地摸着下巴道:「他们可都回来了?」 「回陛下,还有四殿下和五殿下尚未回来。」 「他俩确是体力与射术皆为上等。」皇上背过手笑道,「朕倒要看看,他们谁会胜出,会跟朕提什么要求。」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轰动。众人朝密林方向望去,正是白补华与白柳华两马并驱,一同从暮色中走来。 皇上忙命人上去分别清点承重,这是要当场决出一个胜负。 「看吧,我都说了他俩就是决赛圈的。」白慕华洋洋自得。 林照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继续关注着人群中心正在紧张计数的情况。清点完毕后,一人走到皇上面前跪下。 「回陛下,二位殿下都极为优秀,战果丰富,皆已破三百斤。只是……」那跪下说话的人顿了顿,继续道,「四殿下比五殿下多了两斤。」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惊嘆,议论纷纷。两斤,仅仅差了两斤而已!只要白补华打下的野鹿上一顿多吃一点,这谁胜谁负就未必了!如此相近的差距,居然是白柳华险胜了白补华。 林照在人群的最外层,并不能听到里面几人在说些什么,只能从人们的谈论中得知,白补华输了白柳华两斤。 本来以为白补华稳胜的林照也大吃一惊,但由于围观的人众多,她并不能看到里面几人的表情与状况,只能靠声音判断。 皇上喜不自胜,高声道:「好!你们俩都没让朕失望!多两斤也是多,老四,趁着朕高兴你赶紧报上你的愿望让朕听听!」 白柳华单腿跪下抱拳道:「回父皇,儿臣只有一个执念,便是想请父皇将香凝表妹赐婚与我。」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一声不吭,看着皇上的表情逐渐复杂。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旁白补华的神情。 白补华不善表情是众所周知的,但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凛若寒霜,阴狠乖戾的表情。他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垂眸看着跪着的白柳华,在余晖中像极了伺机而动,随时扑上去将其当猎物撕碎的勐虎。 这一次没有人讨论,林照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上一秒还高谈阔论的人群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还有不少人朝她看过来。 林照往前挤了挤,戳了戳方才就挤到了前面吃瓜的白慕华:「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慕华嘆了口气,微微低头小声道:「四哥在向父皇要你。」 林照只觉自己像雷轰电掣一般,半痴半傻,不能动弹。白柳华昨天所说的是来真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皇上本以为他会问一些赏赐或给予他的人一官半职,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婚姻大事,还牵扯到他心中早有归属安排的林照。 但他曾夸下海口要应承他的条件,此时出尔反尔,有损他颜面。 正四处为难之时,他瞧见了人群中呆愣的林照,想了想向她使了个眼色:「香凝,过来。」 林照仍未从这个晴天霹雳中缓过来,便被皇上招了去。她站到半跪着的白柳华身侧,无意中扫过白补华的脸,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皇上垂眸看着白柳华道:「你也起来吧。」 白柳华起身后,皇上来回打量他们二人道:「确是般配不错。只是,朕没有女儿,从来香凝便如我的亲生女儿。现如今,自然也要问问她的意思。」他看向林照,「香凝,你意下如何?若你们二人情意相投,朕便在此处就给你们定了。」 林照毫不犹豫:「回陛下,臣侄不愿。」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皇上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对白柳华道:「可是香凝不愿,你打算如何?」 白柳华似乎早已料到,嘴角一挑道:「父皇,请给儿臣一月时间。若是儿臣能让香凝表妹再遇此问时所给的是肯定的答案,父皇再赐婚,不知这样可否?」 林照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他想得到的利益?她现在只盼皇上快些回绝他。 皇上看了看他俩,背起手嘆气道:「那便这样办吧。一月之后,你们再来找朕。」 他转身,面前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他对高京族首领一笑,布满眼角的细纹越发清晰:「让高京族的朋友看了笑话,当真惭愧。」 「哪里?京中男儿敢爱敢恨,我等很是佩服!」高京族首领豪迈笑道,「陛下,晚宴应已备好,明日便要辞别,何不去痛饮两杯?」 「好!请!」 「请!」 二人相伴着说笑,在众人的行礼中离去。其他人也无趣留下,纷纷收拾或帮着收拾猎物返归。 林照皱眉瞪了白柳华一眼,看了看白补华与白慕华,也转身就走。 荒唐荒唐,实在太荒唐了。她在白柳华眼里就像一颗棋子一般,可以随意利用她去为他的野心做贡献。凭什么?!她绝不会就此任人摆布! 有一人追了上来,行走在她的身边。她用眼角瞥了瞥身边这人的衣服,看到是白慕华后并没有说什么,继续缄默地往前走。 第50页 白慕华看着身旁脸色灰沉的林照,宽慰道:「不会有事的。你也听到了,他也说了,要你点头这门亲事才能成。」 「天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要挟我。」林照气不打一处来。 「放心,这不有我和五哥在吗。」白慕华拍拍她的肩膀,「且你在这世界无牵无挂的,你现在唯一想做的也只有保全性命罢了,他可以拿什么要挟你?」 「人生在世,本就无人可以做到独善其身。我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怎能说无牵无挂?」 林照绝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因为她而被他利用与摆布。从前与白柳华相争是为了剧情,为了白补华。现在,她要为自己与他作斗争。 白慕华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劝解她,便不再执意提起此事,转换话题道:「五哥说,明日返京,我们仨一辆马车吧。回到京城后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先应了再说。」 「嗯,我应了。说吧,去哪儿?」 见林照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白慕华嬉皮笑脸道:「明天再告诉你。」 「你骗我!」林照作势就要锤他。 「来呀,打我呀。」 林照每次还差那么一点就追上他的时候,他总是突然加速跑出老远,将林照累的半死半活。不过运动完出了汗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苹果扔向他:「接着!赏你的。」 白慕华单手接住扬了扬道:「谢了啊。没想到堂堂郡主连苹果都偷。」 「不吃就拿回来!」 林照伸手就要去抢,不料白慕华后退一步,她扑了个空,顺势摔下。 走在另一旁的白柳华看着那边打闹的二人,对身后之人道:「你确认白补华当真中了那蛊?」 「千真万确,小的亲耳听到。」 「好。那林照,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他收回眼神,狠戾一笑。 这边白慕华看见林照跌倒,知道玩脱了,连忙将她扶起。 林照正想开玩笑责备他两句,身后就传来了那让林照极为不适的声音:「哟,这不是郡主吗。见过郡主,见过八殿下。」 行完礼后,于丹红走到林照身边挽起她的手道:「郡主,听闻你要与四殿下定下婚约了,恭喜呀。」 林照趁她尚未抓紧,一下将手抽出道:「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先别恭喜了,我受不起。」 见于丹红身边并无于水颜,林照也不再像从前要给于水颜面子那般顾虑,直接甩她一个大黑脸。 于丹红这一回得以跟着来围猎,定是磨了于水颜许久,然后又让于水颜与她一齐去求了她们父亲许久。这两日她连接近白补华的机会都没有,心中必定郁结。林照想,她当下应是来找自己的茬来寻开心的。 但她林照不是好惹的。而且很不巧,她心情也很郁闷。 林照并无理会她的打算,对白慕华道:「走吧,该用晚膳了。」 白慕华见这场景心中也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 于丹红见如此情况,不想落得自找没趣的尴尬下场,愈发不管不顾,直接讽刺道:「郡主是将来的四王妃,眼下与八殿下走的那么近,就不怕落人口实?」 林照本来想就此作罢,但见她如此不依不饶,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静道:「首先,我不会成为四王妃。其次,我爱与谁一同是我的自由,其他人爱说什么也是他们的自由。最后,我是皇上亲自册封的郡主,你不过是一官家小姐,请你放尊重点。」 于丹红气的满脸涨红,但面前这个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郡主,况且身旁还有皇子,她不好像在家里那般对她滥发脾气,正想再回怼两句,却被林照抢了先。 「往后你若想骂我可直接骂,不必阴阳怪气。若你再阴阳怪气,我可以相告太子表哥,也可以上禀陛下,你说说,他们会信谁?」 林照说完扭头就走,不想等她的反应,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她。 「酷啊!姐!」白慕华跟上来拍拍林照的肩膀,「你穿错了,你不应该穿来这里,你应该穿去宫斗文才对。」 「见笑见笑。其实我也很怂的。只是遇见这样的人不知怎么就刚了起来。」林照笑道,「我刚才本来就有情绪,想放过她不对她发泄,谁料她自己撞枪口上来。」 「我刚才听了都想鼓掌了。你和从前的临照在刁蛮这点上还是挺像的。」 「怎么?你想我喷你是不是?」 …… 落霞的痕迹逐渐消失,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点点人影逐渐隐没于夜色之中。 - 翌日一早,又是天尚未亮起时,大伙儿就各自用过早膳,收拾好准备返京。 林照答应了白慕华与他们乘一辆马车,便走到白慕华的营帐前等候。 「找我有事?」 林照闻言转身,只见从营帐里走出的却是白补华。她又莫名紧张起来,指了指营帐道:「我找八表哥。这里是……」 白补华脸上仍带着几分睡意,少了几分冰冷的不近人情,多了几分慵懒的迷人。 「嗯,这里是我的营帐。」 那她昨日看见白慕华走入这里,应该只是来找白补华。 她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其实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不知我们三人的马车在何处,想让他带路而已。」 第51页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解释了起来。 「我同你一起去。」白补华看她一眼,走在前方,林照连忙赶上。 一路上二人都缄默无言,气氛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晨曦落在草原上,将根根分明的草染成了金色,在微风中摇摇曳曳,如同闪烁黄金遍地。 难得亲近一次自然,现如今要离开了,林照反而有点不舍。 「对不起。」 林照刚回过神就听见他的道歉,懵了两秒,然后大概能猜到他在指昨晚的事。 她开口道:「表哥怎么总向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若是我昨晚赢过他,你便不会陷入这般境地了。」白补华声音明明毫无波澜,却能听出他的情绪。 说没关系或说不在意是假的。但是林照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也从未想过去怪罪他,扯起笑容道:「我会处理好的,表哥不要担心。」 白补华看见她的强颜欢笑,明白过来自己提起这件事让她再次陷入不愉快,便另起话题道:「回京之后,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照这次真的笑了出来。这两兄弟连转移话题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她扬起笑容道:「知道啦,很期待。」 白补华见她终于真心笑了,便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走到马车前,林照正想上去,忽然感到耳边传来一抹温润的气息,与温柔而坚定的话语:「你随时可以依靠我。」 白补华向她伸出了手道:「比如现在。」 林照耳边仍残留他的余温,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极速升温。 她抿抿嘴挤出一声「谢谢」后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白补华也紧随其后坐了上来。 马车内虽然较宽敞,但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内与白补华共处一室,让林照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 白补华看出了她的异样,闭上双眸,静静倾听他自己的心跳声。 林照看见白补华开始闭眼睡觉后放松了许多,便转身掀开窗帘看。四周的马车都在陆陆续续地上人,不远处,白慕华也正眯着笑容在朝阳下走来。 林照朝他坐了个鬼脸后便将窗帘放下。 返京的路上,某一节马车内的三人都闭上了双眼。但其实并无一人入睡,各怀心思,但谁也不肯先睁开眼。 这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到达京中时三人的头顶都憋出了汗。 白慕华掀开窗帘,眼瞧见已经入了京城,便探出头去对驾车的车夫说了些什么,又坐了回来。 有了第一个睁眼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三人都假装刚刚睡醒,眼睛朦朦胧胧地眯着。 白慕华打破沉默道:「我跟车夫说了地址,再坐一刻钟估摸着也该到了。」 「你现在可以说去哪了吧?」林照抱臂问道。 白慕华嘿嘿一笑:「待会儿下了车,你自己看吧。」 马车果真在行驶了一刻钟之后停了下来。 白补华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林照探出身体时,他再次向她伸出手。 林照抓住他的手跳下,然后连忙松开道:「多谢表哥。」 只见马车停泊的此处是一处宅院的大门,看起来应是方新建不久。虽然并不如各王府和宫里气派,但也能彰显出其主人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这是……?」因牌匾尚未挂上,林照只得四处打量观察以判断这是何处。但是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白补华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眼神温和道:「走吧,进去看看说不定就知道了。」 白慕华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里面站着一个洒水小童。他看见一下来了两位之前只在画像上见过的皇子,还有一个看起来也颇有身份的女子,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白慕华将其扶起道,「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门童低头用细小若蚊子的声音道:「我……我叫文沖。」 「很好,你应门应得极快,回头我会让人赏你。」白慕华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必怕我,我从来通情达理。你在这里只要做好手上工作,不会过得差。」 文沖握紧洒水的水瓢,勐地点了点头。 「去吧,去继续做你手上的事。」 文沖「嗯」了一声后向三人行了个礼,极快地跑开了。 林照看完这一幕,走上前去问白慕华:「你是这儿的主人吗?这儿看起来很新,里头的用人应也刚招来不久,莫非是你终于要在宫外拥有自己的府邸了?」 「诶,真聪明。」白慕华笑着与白补华对视一眼,又看着林照道,「完全猜错了。」 「???」林照迷惑地眯起眼看他。 「这儿是父皇赐给我和八弟共有的避暑别院。」白补华走上来说道,「只是现在入了秋了,钥匙才交到我们手上。」 林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还不如直接给你们避冬别院。」 白慕华搭上白补华的肩对林照笑道:「不过用作平日里的消遣活动还是不错的。走吧,我们带你去看看。」 林照跟随着他们走遍了这外花园。这儿的院落不大,却精心布置的十分错落有致,每一棵绿植,每一块奇石都有讲究。据白补华所说,植物的种类是按春夏秋冬的顺序排列,从天上俯视整体构成的形状还能看出一个「白」字。 第52页 林照边听着边在心中赞嘆这里的各种奇思妙想。 他们最终停在了宽敞开阔的后院中。白慕华招手叫来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那下人便跑了回去。几分钟后带领着好些人搬着各种桌椅、铁架走了过来。 在阴凉处摆放好桌凳后,他们三人一起坐下,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拼装着铁架。 林照看了一会儿,算是看明白了,她提问道:「这是……要烧烤吗?」 她身旁的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只是……烤什么?难道烤酱料吗?白慕华,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她看着摆在面前桌上的瓶瓶罐罐,调味品倒是很齐全,只是未见食材。 白补华转头轻笑道:「我昨日打下的猎物,可够你吃?」 林照被他的笑容帅到头脑昏胀,勐地点头。 另一边的白慕华嚷嚷道:「加上我的!」 林照看他一眼笑道:「就你那点儿,我塞牙缝都嫌少。」 正说着,就有人一箱一箱地往这边运来已经清洗好、屠宰好的肉。另一边架子也搭好了,火也生好了。 万事俱备,只剩动手。 林照正想起身去大显身手一番,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白补华眼若点漆,轻声道:「你坐着等就好。」 他走了上去,开始操弄着箱子中的肉。 白慕华见状喊道:「五哥,那我也坐着等!」 白补华给了他冰刃般的一眼,他立刻起身乖乖地走过去。 第37章 「不许多想」 震惊!反派对女配出手了…… 白慕华负责处理食材并用竹籤串好, 围绕在白补华身边喋喋不休,说说笑笑。 白补华则负责在架上翻烤着串好的蔬菜与肉, 沉稳冷静,不时应上白慕华两句。 负责等吃的林照看着这两个性情大相迳庭的少年,在明媚阳光下忙忙碌碌的身影,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实在不好意思不劳而获,起身走上前去。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正半蹲着把肉串上竹籤的白慕华抬头看她一眼,扬眉笑道:「就你这笨手笨脚的,上个马车都能摔下,让你帮忙指不定就失火了。」 林照没好气地朝他翻个白眼, 看向白补华这边。 白补华凝视她的眸中有几分难得的温柔,和声道:「来帮我吧。」 「好啊!」林照在白补华这儿四处瞅瞅,「我能帮什么呀?」 白补华从一旁的桌上拾起几张纸, 用纸轻轻拿起几串色泽鲜美的肉串, 包好之后甩了甩, 递给林照:「帮我吃了它。小心烫。」 林照犹豫地看他一眼, 并没有接下:「谢谢表哥。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就先吃上了,这样不太好吧……」 白补华的手忽然一松, 那肉串眼看就要掉落到地上, 林照赶忙伸手接住。 「这就对了。」白补华眼见成功让她拿着,又继续去烤其他的, 「没什么不好的,不许多想。」 林照本还想说什么,但眼瞧着肉串上酱红的色泽与摇摇欲坠的油滴, 更为致命的是嗅到了它极为诱惑的香气,便再也抵抗不了,低头咬了一口。 白补华边烤着手上的, 边回头看她:「怎么样?慢点吃,小心烫嘴。」 「好吃!!谢谢表哥!」林照的表情一本满足,整个人似乎坠入了一个满是孜然香味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白补华放下手中的烤串,转过身优雅地在林照的烤串上咬了一口,淡淡地点了点头:「的确好吃。」 林照才反应过来,可疑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接着把手上的烤串吃完。 「你是不是忘了这边还有个表哥!」一旁的白慕华看着这一幕后叫嚷道,「也给我来一口!爷要馋死了!」 林照闻言将手上的肉串递到他的面前晃了晃。 让人迷恋的香气在白慕华的鼻尖萦绕。就在他准备下口的时候,林照忽然拿开,让他咬了个空。 得逞后,林照得意洋洋地笑了。白慕华见她笑的那么灿烂,便也只做了个鬼脸,没有与她拌嘴。 烤出好几盘后,三人又回到了树荫下的座上,命人乘上来两壶茶。 凉风阵阵,鲜肉飘香,口中不膻不腻,外酥里嫩,再喝上一口浓郁的大红袍,林照觉得这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就在三人吃的尽兴之时,有一人急忙赶了过来,附在白慕华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原本嬉皮笑脸的白慕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他看向林照和白补华道:「风满楼出事了。」 白慕华说来不及道清原委,便敦促着林照和白补华赶紧回到马车上赶回去,待到坐上马车再与他们详细解释。 「白柳华在风满楼。」白慕华吩咐完马车夫以最快速度赶路后,回到马车中对他们说道,「他说一个时辰内见不到表妹就命人将风满楼砸了。」 林照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风满楼里面去。 她柳眉微蹙道:「他到底又想做什么?可有说明白?」 白慕华摇摇头:「并无,他只说要见你,还说想与风满楼做一笔大交易。」 白补华只面无表情地抱臂坐着,听着他们二人说话,眸色深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终于到了风满楼,林照见一楼已全是陌生面孔的人,应是白柳华手下的人。但在目光所及之处并不见他,便径直冲上二楼。白补华与白慕华则被白柳华安插在一楼的人手举刀团团围住,不得行动。 第53页 来到二楼,林照只见密室的门已被打开,从里面洒出了满泻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厅堂。 她先让自己冷静了一下,随后迎着光亮走入密室中。 果不其然,白柳华正跪坐在她的案几后,玩味地看着她。 一旁的司马冬白坐在轮椅上,见林照终于来了,凝眉轻声开口道:「对不起,林总,我没能为您守住。」 林照还是第一次见到司马冬白有微笑以外的表情,可见他的内心是真的懊恼。 她摇头平静道:「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林总?真是有意思的称唿,可有什么含义?」白柳华眼光漫不经心地在林照与司马冬白之间来回。 林照不想回答,看着白柳华正颜厉色道:「你到底想怎样?」 白柳华向她示意了一眼司马冬白。林照谨慎地看他一眼,他再次用下巴指了指司马冬白。 林照皱眉犹豫再三,还是将司马冬白推了出去,伏低在他耳边低声道:「先生不必担心,太子表哥和八表哥在下面,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林照后脚刚踏回密室,白柳华就起身启动了机关,门缓缓关上。 「现在只剩我们二人了,表哥可以说了吧?」 白柳华似若并无听见她的话,只懒懒地抬头观察着天窗,悠悠道:「这天窗的设计可真别出心裁。是如何关的?若是下雨关不及,可怎么办?」 「四表哥,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你我都很忙,不必多言。」 白柳华摇着手中的羽毛扇,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林照,笑了一笑:「表妹误会了,我丝毫不忙。我大概是天底下最闲的人了。哦?你很忙啊?我都不知道。哎呀,打扰了日理万机的林总,我这为兄的罪该万死。」说着还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若再不说,我就走了。」 「你走试试?」 他的语气很是欣悦轻松,似乎只是在向表妹提一个不错的建议。 林照算是明白了,自己越是着急,越是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她点点头,走到白柳华的对面跪坐下来,镇定道:「既然表哥不急,那就先喝上一壶我这儿的好茶吧。」 说罢,林照提起一旁的茶壶,拿起两个倒放在架子上的茶杯,斟满后放到两人面前。 「有劳表妹了。」白柳华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喟嘆道,「果然好茶!若是表妹在这其中下毒,我也认了。不过,我一定要死在表妹怀里。」 林照被他的话惹得浑身鸡皮疙瘩。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土味情话吧。她算是又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着不合时宜的话。 林照也拿起茶杯轻抿:「表哥远途莅临寒楼,究竟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昨日之后再没见过表妹,很想念表妹,便来见上一见。」白柳华捏着茶杯转动,放在眼前细细打量,「我下面的人是好人,不必忌惮他们,从此就送你了,你喜欢如何用都可以。」 「不必了,表哥带回去吧。」 她怎敢留着一窝卧底在这里? 「表哥若是只是来见我,这会儿已经见到了,表哥请回吧。」林照伸手就要去收拾茶杯。 白柳华一把握住她仍在空中的手腕,轻笑道:「诶?别急呀。你这儿风满楼最近生意如何?我这儿有一大手笔的单子。」 林照忙缩回手,只是白柳华一直握着不肯放开,林照冷声道:「我们开门营业,有生意自然是做的。只是若是像表哥这般无礼的客人,就另当别论了。」 白柳华眉毛一挑,松开她的手,轻摇扇子道:「帮我在北祝散布一个消息,五百万两银子。」 林照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但她心里明白绝无那么简单。 「表哥先说说,什么消息?」 「北祝四皇子将与当今圣上义女香凝郡主成婚的消息。」 林照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戏弄了一把。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他口中的什么生意。 她勃然起身,转身就要去启动机关开门。 就在她指尖将要触到机关时,她被一股力量带到一旁的角落里。白柳华双手撑墙,将她围堵在其中。他将鼻尖凑近她的髮丝,低哑道:「怎么?不是说有生意就做么?」 「你放开我!」林照伸手就要推他。 白柳华迅速抓住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前,眼神迷醉而尖锐,故意压低声音道:「怎么,与我成婚很为难?还是说,我的小娘子在害羞?」 二人的气息在空中交混,空气逐渐升温。白柳华的脸逐渐凑近。 林照咬紧牙关朝他膝盖重重地踹上一脚,白柳华吃痛地咬了咬牙,林照趁他松懈连忙将手抽出,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表哥,请自重。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娶我。」林照握紧了火辣辣的手掌,厉声道。 白柳华被打的那一边脸颊迅速发红,他舔了舔口腔侧壁,低头一笑,点了点头。 林照喘着粗气看他:「表哥请回吧。只要日后你不犯我,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白柳华抬头看她,竟又恢復了不羁的笑意,仿佛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明白了,你不喜欢这一套。」白柳华随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走过去按下机关,门再次打开。 第54页 白柳华走到门外时回头道:「我们一定会发生什么的。」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楼的白补华与白慕华刚刚将白柳华的人打倒了一半,就见白柳华从上面缓缓走下。 白补华三不做两步疾步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目光似千万根冰锥一齐向白柳华射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却满是隐忍的怒意。 白柳华笑了一声:「如此心切,五弟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总比在此处堵我好吧。」 「别让我见她有分毫损伤。」白补华狠厉地看他两眼,将他放开,向上疾奔而去。 白柳华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被白补华整乱的衣冠,对下面的人道:「好了别与八弟打了,陪他们玩了那么久,咱们回去歇会儿。八弟,要不要去我府上吃茶?」 下面围困着白慕华的人听了纷纷停手,去扶起他们倒地的弟兄。 白慕华的神色也是少有的严穆,他没有看白柳华一眼,绕过他往楼上走去。 白柳华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出了风满楼。 方出风满楼,他的眼底便升起了令人战慄的狠意。今日一行,他更加笃定的是,得到林照比在朝堂上的任何手段都有用。 第38章 「就今日」 震惊!她回来了 「林总, 你可还好?」司马冬白见白柳华走下去时神情不大对劲,便转着轮椅进入密室, 忧心忡忡地问林照。 林照边收拾桌上的茶盏边笑道:「不必担心。你看他表情也该知道,吃亏的是他。」 她刚把手中的茶盏洗净放回架子上,就听闻后方传来脚步声,转头便是刚赶上来的白补华关切凝望的双眸。 还没等他开口,林照就先安抚一笑道:「不必担心,我好好的,他并没有对我如何。」 白补华将她上下端详一番,确实没有发现异样后紧缩的眉头终于微展。 随后白慕华也赶了上来, 与白补华一同听了林照详述其中经过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白补华略加思索,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照沉言道:「你搬回东宫吧。」 林照现如今也觉得搬回东宫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必自己在凝香宫担惊受怕, 也不必在成王府连累父亲和姐姐。但毕竟寄人篱下, 她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白补华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 不容置疑道:「不许拒绝我。」 白慕华见状提议道:「不想去五哥那儿, 来我这儿也行。」 白补华寒眸一瞥道:「不行,东宫最安全。」 「那太子表哥挑一日方便的, 我再搬过去。」林照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用挑了。」白补华专注地看着林照, 语气中带着不可置否的意味,「就今日。」 随后白补华命人传信到成王府, 让服侍林照的人替她收拾打点好,将行礼运至东宫,他则先将林照接过去。 白补华将林照送至东宫后, 便准备起身赶往皇后娘娘宫内问安。 临走前,他想起了什么,对林照道:「风满楼那边你不用担心, 我会加派人手去守住。」 林照开心地咬咬嘴唇,感激道:「好,有劳表哥了!」 白补华看了眼已陆续送来的行礼,眼神中带有复杂的意味。他嘆口气道:「那日我就不该将你送走。」 林照并无听清他的话,问道:「不该什么?」 「没什么。」白补华对她轻声道,「你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 林照遵命地点点头。白补华见她如此乖巧,眼含笑意,颇为满意地离开了。 林照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将送来的行礼整理好,又回到了前段日子在东宫小住的模样,心里甚是愉快。不知为何,这儿竟能让她有种归属感。 用过晚膳后,她来到了厨房,在里头四处挑拣着食材。 厨房中的厨子厨工见到她过来都很是吃惊。其中一个厨娘放下碗碟,在围裙上擦擦手走过来问道:「郡主可是饿着了?晚膳不合郡主口味吗?」 「不是的,不是的。」林照连忙摆手,「我只是想来做一道甜品。你们忙就好,我自己来。」 她来这儿这段时日白补华对她多加照顾。虽说是表兄妹,但他们都明白其实并无多少血缘关系。林照接受他的恩惠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便想着来亲手为他做一碗杨枝甘露。虽简单而快速,但也能表示她的一番心意。 她在今日刚送来的水果中挑出芒果与西柚,再拣了点西米,随后吩咐一个厨工去地窖中取出一些冰块。 冰块还没来,她便先动作迅速地煮起西米,然后不慌不忙地将手上的芒果、西柚洗净去皮,用芒果肉加上牛奶和蜂蜜搅拌均匀,捣出芒果汁,放入适量糖。最后放上切好的西柚。 大概一刻钟后,芒果与西柚已经处理好,西米也已煮好淋到其上,刚好冰块也送了来。林照用筷子夹起两块放入其中。 「郡主可真是贤惠呀!」那厨工夸赞道,「别看这道甜品简单,现在像您这样身份,下得厨房的可不多啦。」 林照刚洗好手,捧起这碗杨枝甘露道:「献丑了,我也只能应付应付这种简单的甜品。」 她拿起甜品便迅速走出去前往地窖。 白补华刚围猎回来,今晚必定会被皇后娘娘留下用膳,再唠上一段家常,应是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她要趁着里头的冰块尚未融化之前放入地窖冷库,这样在白补华回来的时候,才能吃上新鲜而冰爽的杨枝甘露。 第55页 林照看着手中这碗杨枝甘露,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晚在厨房中,白补华与她…… 她甩甩脑袋不让自己继续回忆下去,快步往前走。 她方走到地窖的门口,便好巧不巧遇上了刚刚从外头回来的白补华。 白补华本来是往正殿走去,瞧见了她便朝她走来。 林照见他回来得出乎意料的早,便放弃了将杨枝甘露放入地窖的想法,直接向他走去。 走近了,白补华才瞧见林照手上的是一碗杨枝甘露:「怎么,今日厨房做杨枝甘露么?」 林照摇摇头,递到他面前:「不是,这是我做给表哥的,答谢表哥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还请表哥不要嫌弃。」 白补华闻言愣了一剎,紧接着笑意染上嘴角、眼角。他看着在朦胧微弱的月光下温和又可人的林照,一如她手中这碗香甜诱惑的杨枝甘露。 他的眼神逐渐轻柔下来,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你做的,定是好吃的。」 林照被这句话惹得心脏狂跳,脸颊发热,低头不敢看他,小声道:「表哥趁着它还凉还新鲜,赶紧吃了吧。」 白补华从她手中接过,笑问道:「没有勺子,我可是直接将它喝尽?」 林照这才想起没有拿勺子,赶忙道:「表哥你先入殿内休息,我这就去拿勺子。」 「我同你一起。」 二人来到厨房中,厨房内的人见了他俩一起进来,更为吃惊了。但这一次,并没有人敢前来问,大伙儿看了白补华的眼神一眼后,都很识相地全数退了出去。 「她们为什么见到我们来了,就全都走了?」林照疑惑道。 白补华无辜地耸耸肩:「不清楚,或许都想去地窖取东西吧。」 林照见旁边就有一个勺子,拿起放入白补华的杨枝甘露中,明亮的美眸弯起:「表哥快吃吧,我听听表哥的评价后,便回去洗漱歇息。」 白补华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面色冷漠地吞下。 「怎么,不好吃吗?」林照见他这副表情,担忧地问道。 「好吃。」白补华眸中带有柔和的笑意,「被骗到了吧。」 林照半嗔半笑地看他一眼:「表哥怎么将八表哥那套坏的学了去。」 白补华舀起一勺,轻轻送到她嘴边道:「将功补过。」 林照眨眨眼,尚未思考就鬼使神差地吃了下去。 她又想起上一次,也是在晚上,也是在这个厨房里……想到这她不禁又涨红了脸。为了不被发觉,她将脸别了过去。 但她不知,她的这点小心思被白补华全数看在眼底。 「为何是杨枝甘露?」白补华故意问道,「是因为你擅长,还是因为你又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照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道:「我,因为我做这个,比较那个,比较拿手。我没有想那个。」 其实是因为她在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杨枝甘露」四个字就自己蹦入了她的脑袋里。这么说来,「那个」也能算是已经成为她的潜意识了。 不善说谎的林照满脸通红,像一颗熟透的苹果,让看者想一口咬下去。 白补华见得逞了,玩心大起,继续面无表情地将脸凑近她:「我还没说是哪个,你怎么如此清楚?看来你真的很想。」 林照再退一步又是角落,她垂着头紧张不已,她抿着嘴,吞了口水道:「我没有想……」 嘴角上再次有了陌生而熟悉的温度,是白补华在用拇指擦拭她嘴角上粘上的水珠。 他的手触到林照的脸时,林照一颤,但没有躲开,仍红着脸低头。 白补华垂睫看她,用低沉而夹杂气息的声音道:「以后不要轻易露出这种表情。尤其在白柳华面前。」 林照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回去歇息吧。」白补华看着自己面前红透的娇柔女子,嘴角的弧度再也藏不住,「我知道你一直在这儿会很闷,所以我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会留下陪你。」 林照闻言抬头看他:「表哥不用为了我如此……」 白补华不等她说完就凑近她耳边哑声道,「早些休息。」随后看她呆愣的神情一眼,带着嘴角残余的笑意走了出去。 一路上的下人们瞧清楚他们太子殿下脸上的神情后都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巨闻一般,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要知道,这位不苟言笑的清冷太子爷在他们印象中从没有笑过。 他们并不知道,潜藏笑意的太子爷,他的欣悦只因为他好像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 林照再次上演像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房内,坐在床上,用手捂着红透的脸,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会这样……这次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只因为白补华说了两句暧昧的话,她的心跳还如此剧烈。难道是因为她要喜欢上白补华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这可不行!白补华好不容易对自己改观,她不可以走临照旧路,重蹈覆辙。更何况,他还是有官配的人。可是为什么,想到他和于水颜似乎并无什么进展,她居然有一丝可怕的窃喜? 她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冷静下来。她在心里默念,林照,你清醒一点。 第二日一早,天就下起了大雨。倾盆而出,漫天水帘。林照的活动空间一下小了许多,幸好这东宫很大,还有从头至尾用一条长廊连起来的独特设计,因此她可以在屋檐下实现雨中漫步。 第56页 走到偏殿处,她忽闻一阵古筝声,便好奇地闻声寻了过去。 第39章 「那就叫白花花吧!」 震惊!太子爷要…… 偏殿的外厅中, 司马冬白正专注地坐在轮椅上抚琴,而白补华则在腾飞舞剑。画面犹如高峰上两位上仙正闭关静修时的闲适生活, 让刚来到的林照看呆了眼。 一曲完毕,白补华也应声而落。 林照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那入了迷的二人才发现她来了。 司马冬白行礼道:「林总。」 「先生,风雨如此之大,你怎么来了?」林照疑惑地看着他俩,笑问,「你们怎么突然有兴致一起抚琴弄剑?」 司马冬白推着轮椅到林照面前,轻言浅笑答道:「小生是来找林总的, 只是许久未再为太子殿下抚琴,太子殿下念旧,便让小生奏上一曲。」 白补华看了林照一眼, 对他俩道:「你们聊, 我先失陪。」 二人行礼送走白补华后, 林照便去沏上了茶放到了桌上:「可是风满楼又有什么事了?是四表哥又来了么?」 「林总放心, 风满楼今日很是太平。」司马冬白轻轻搓弄着因抚琴而略有疼痛的手指,「其实今日来, 是有一事相托林总。」 司马冬白自从替林照打理风满楼以来, 从未有过任何要求。今日他突然这么说,倒让林照颇为吃惊。 「先生直说便是,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我所能。」 司马冬白莞尔一笑道:「其实也是关于风满楼的事。我想托郡主与成王爷说道说道,将风满楼收入他名下。」 林照听闻这一说更是惊异:「为何如此?」 司马冬白不急不忙,娓娓道来:「先下手为强, 风满楼需要依靠一个比林总更有力,且能让四殿下畏惧的力量。否则落入现如今与林总针锋相对的四殿下手中,必定也是林总所不愿看到的。」 林照放下手中的茶杯, 若有所思。 「那为何不託付太子表哥?」 「皇子未获允许私建产业,是为大忌。」司马冬白的眼神平淡而认真,「上次四殿下被揭发私立火/药坊后,陛下震怒,剋扣了其一年的俸禄,还剥夺了他贤王的头衔。」 虽然听起来很惨,但林照却很想拍手叫好。本来就不是什么贤王,这个名不副实的头衔早就该剥夺了。 林照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马冬白笑道:「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马冬白不为所动,似乎早已料到。他笑道:「郡主想说什么?」 「其实从上一次先生让墨墨去找我时我就感到奇怪。」林照提起茶壶给自己的茶盏满上,从容不迫道,「若那封真是他人送来的信,先生完全可以让墨墨送来。但先生只命墨墨通知我速来,且明明说不知晓信上内容,却没问过我一句上面写了什么。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信是先生写的,不送来东宫是为了不让太子表哥有获取信的可能。」 「林总的意思是,是小生替四殿下引郡主出来?」司马冬白端正身姿,笑意更深。 「我是信任先生的。先生若是想害我,在火/药坊时我就该没命了。」林照美眸明亮而自信,「我的意思是……先生是不是从别处而来,所以预先些知道什么?」 「是。」 虽然结果已经猜到,但司马冬白的干脆利落反倒让林照意想不到。 实际上,司马冬白等这一问很久了。只要她问,他就会答。 「他在不久的将来,会对风满楼下手。」 林照对上他熟悉的笑眼,试探地问道:「那……我从前可认识先生?」 从刚聘请司马冬白的那日起,她就觉得他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她与白慕华都穿到了同音不同名的人物身上,但她从前身边从没有名为司马冬白的人。 「是认识的。」司马冬白这一次不再隐藏,「我是董白。」 林照只觉这名字很为耳熟,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是她初中时期的家教,比她大上三岁的董白。 林照恍然大悟,惊问道:「那你是如何认出我是林照的?」 司马冬白轻声道:「因为林总的眼神。」 知道了他是认识的人后,林照觉得听他叫自己林总更尴尬了。 她理理思绪,笑回道:「那我们明日成王府门前见。若是成了,我便把先生引荐给我爹。」 随后二人再交流了一会儿现实生活中与穿越时的各种细节后,林照得知司马冬白的任务是获得其中一个穿越人物的信任,而他选择了自己。趁着雨势暂停,林照送走了司马冬白。 林照刚想走去用膳,就见白补华迎面走来,怀中还抱着一只纯白的小狗。 她见到小狗两眼发亮,忙小跑上去兴奋地从白补华手中抱了过来,在怀中逗弄它。 见她如此欢悦,白补华的双眸中笑意渐显,注视着一人一狗在玩闹。 林照抬头笑问他:「它是哪儿来的呀?」 白补华弯下腰凑到她和小狗跟前,轻轻说道:「送给你的。」 「真的吗?」林照举起小狗的爪子朝白补华挥挥,「谢谢表哥!」 白补华藏起被小狗抓了好几道痕的手,朝她点头表示接受。他又忆起昨日亲自去家畜市场将它挑回时被它支配的恐惧,咳嗽了两声。 林照灵机一动,伸出一只手抓着白补华手臂道:「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第57页 小狗听到要给自己起名似乎似乎也兴奋起来,「嗷呜」地叫唤一声。林照缩回抓着白补华的手揉了揉它的头。 白补华眼见着她缩回手,冷冷地看了小狗一眼道:「你随便起一个就好。」 林照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认真地思考起来:「要不,就叫它……」她明眸一亮,朝白补华灿烂笑道,「既然是表哥送的,就叫它华华吧!」 白补华正被她的笑容震慑了一下,冷不丁又听到这么个名字,感觉到自己心跳与脸上的变化后他忙别开眼神,咳了两声:「换一个。」 小狗也附和般叫了两声,伸出小爪想去挠白补华。 「用表哥的名字为狗狗命名确实不妥。」林照抓住小狗的爪子伸回来,「既然它如此洁白,那就叫它白花花吧!」 白补华瞥她们一眼,背过手看又开始点点滴滴下起来的雨道:「你随意就好。」 见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人一狗已经追逐着撒欢去了。他无奈地笑笑,看着她们跑远。他买回白花花送给她,究竟是对是错呢…… 直到林照吃饭、午睡都一直抱着白花花,白补华终于忍不住了。他悄悄命人去抱走白花花,声称要替它洗澡。林照多次央求让她亲自帮它洗,都被回绝了,只说是林照贵为郡主,不会也不应做这样的事。 此时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只是在夜幕中唯有光线下才有丝丝点点飘雨的迹象。林照一人站在长廊间捧着温热的茶盏看雨。 忽然一件披风落到她双肩上,她转头,只见白补华走到她身边,也在看雨。 「再过不久就入冬了,注意保暖。」 林照搂紧披风点头:「多谢表哥关心。」 白补华侧过头看她在明黄灯光下线条柔和的脸庞:「怎么,才和白花花相处一下午,离了它就如此落寞了?」 林照抿了口热茶,摇摇头:「只是从小一个人,有了能常伴身边的小动物便很是开心。」 白补华静静的凝视她,默不作声。许久,又将目光转向夜色的雨帘中。 「表哥,这些日子,真的很多谢你。」林照突然开口柔声道,「他们都说表哥不近人情,不懂事故。我真想告诉他们,连我都能不计前嫌鼎力相助的表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白补华的眼神中闪动着几不可见的光亮,嘴角以极难察觉的弧度翘起,几不可闻地微微嘆口气:「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也是极为自私的人。」 林照笑笑,转身看他:「无论如何,我承蒙表哥那么多的恩惠,真的很过意不去。来日若我飞黄腾达,定不相忘。」 如果在回去现实世界之前能找到回报白补华的方法,她定会义不容辞地去尝试。 白补华眼睛弯起:「好,我等你。」 「那我就失陪啦,表哥也早些去洗漱歇息吧。」 「等等。」 林照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等着他说下去。 白补华坚定而平静地看如她的双眸:「以后让我和白花花陪你吧。」 「好啊。」林照并没有理解话中真正的意思,马上笑答,「我知道,表哥也是从小一人生活。以后我们仨兄妹就互相做个伴,谁也不许落下谁!」 说完,她脱下披风放在他的手中,朝他眨了眨左眼,一路踏着欢快的脚步往回走去。 白补华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感受着披风中的余温。 谁要和她们做三兄妹,况且还有一只狗?不过,他们仨一起相互依偎,互相陪伴,一路生活,这倒是不错 。 白补华的嘴角再次不可控制地扬起。 半夜雨便停了下来。所以第二天一早,林照便向白补华告一声后就让斐茅煺陪同着一起乘着马车往成王府奔去。 来到成王府门外时,司马冬白已经在门外侯着了。看着他怡然不动的模样,林照无法想像他多早之前就已经来到。 林照迎上去,司马冬白行了一礼。林照吩咐完门童进去通报之后问司马冬白:「先生,等很久了吗?」 「无妨,小生也是刚到。」司马冬白温和笑道。 林照初中时便觉得这个老师温柔体贴,定是男友的绝佳人选。况且现在发现他应该是那种约会早到,还故作轻松的好男人,便更是钦佩了。 等了一小会儿,里面跑出来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把他们几人往里面请去。 第40章 「今日」 震惊!他们竟还不是情侣…… 本来听闻妹妹又回来了的临紫蔷喜不自胜, 忙迎出来,却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后, 斐茅煺正用轮椅推着一名陌生男子一起走入,她忙用袖中帕子遮起脸迴避。 「姐姐!」林照小跑过去拉住临紫蔷,示意司马冬白道,「这位是我风满楼的军师,姓司马名冬白。」 司马冬白坐在轮椅上拱手作礼道:「小生见过临姑娘。」 临紫蔷从帕子上露出眼睛,打量着这名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明明是男子,却肤白胜雪,唇红齿白, 他像一尊完美的塑像在那坐着,温文尔雅地朝她笑着。 她移开帕子,露出姣美而大气的脸, 回礼道:「公子里边请。」 林照与司马冬白在前厅中落座。 临紫蔷忙命人端茶上来。那新来的丫鬟不太灵光, 只端来两个茶杯后才发觉还要为老爷和大小姐备上。临紫蔷没有责备她, 只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命她再去拿。 第58页 临紫蔷递了一杯给林照后, 准备将另一杯放司马冬白旁的茶几上。 「临姑娘给小生就好。」司马冬白从临紫蔷手中接过茶盏,温润的指尖不经意间覆上她细白的手指。临紫蔷忙点点头缩回手, 快步到林照旁边坐着, 抠着盘子的边缘。 等了一会儿,临川也来了。提出来意后, 出乎林照和司马冬白的意料,临川答应的很爽快,并且对司马冬白的才华大为赞赏。 被留在王府中用过午膳后, 林照和司马冬白便告辞了。 「尊姐与林总一样,是位可靠的女性呢。」出了王府,临别前, 司马冬白这样与林照说道。 姐姐的贤良淑惠谁见了不说一声好? 林照自豪道:「对,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只是一想到她最后将要嫁与一位生性风流残暴的纨绔世子,终生受到折磨,林照便于心不忍。 司马冬白知道她在想什么,宽慰道:「她的好,一定会被珍惜的。」 「如何珍惜?她的未来夫君是那样一个人,怎会知足,怎会珍惜?」林照正说着有点想哭,「若是姐姐能嫁给像先生这般的夫君,那该有多好。」 「若是王爷、林总和尊姐都愿意,小生可以娶尊姐。」 林照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倒当真起来。 「先生可当真?」 「反正小生也迟早要媒娶的。」司马冬白的声音温和而理智,「若是能娶到尊姐这样的夫人,是小生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先生你……不回去我们的世界了吗?」 「嗯,不回去了。」司马冬白云淡风轻道,仿佛只是说着今日午餐般轻松,「我在那儿也无牵无挂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里。完成任务,只为了活命罢了。若是在这里的余生有人相伴,也不失为一件美差。」 林照听到她这么说,不禁也伤感起来。他这可是要背井离乡一辈子! 毕竟是他的选择,她也不好多说,只认真问道:「若是先生取了家姐,可会一心一意待她好,再不另娶?」 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也是合法的,因此一生只有正室的男人并不多。虽然他是从她那个时代穿越而来,但也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林照这么一问,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斟酌着混过这个话题。 「我会的。」 看着他真挚而平静的目光,林照真的被打动了。她为刚才对他有所揣测而羞愧难当。 她蹲下来,握住司马冬白的手:「那还请先生最近找个机会上门提亲!」 司马冬白正想说什么,但眼睛定在林照身后,然后点头行礼:「太子殿下。」 林照闻言一惊,忙回头,只见白补华高高在上的冰冷眼神,正落在她握着司马冬白的手上。 她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慌张,连忙缩回手,起身笑问白补华:「表哥,你怎么来啦?」 「我来接你。」白补华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就走。他板着脸对站在马车旁边侯着的斐茅煺淡漠道:「你负责送司马公子回去。」 林照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她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惹他不高兴了,却不明白是为什么。而且就这么被他拉着手在大街中穿行,真的好像一对情侣…… 林照的脸又不自觉涨得通红。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哥,我们要去哪儿?」 「回府。」 冷冷两个字扔来,林照无辜地眨眨眼,小声道:「那为什么不坐马车……」 「让给司马冬白了。」 由于白补华拉着她走的速度极快,她的手被扯得生疼,弱弱开口道:「表哥,我的手好疼。」 白补华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举到林照面前,冷若冰霜道:「怎么,你的手司马冬白可以碰,我就不行?」说着,还加重手上的力道。 林照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兇狠无情,手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无法思考,只吃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补华重重地握着她的手,继续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着。 林照不敢再言语,只默默忍着疼。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眼角挤出了一滴泪。 白补华见前面有一家什锦铺子,便想回头问她要不要吃酸梅,回头却见这小丫头竟默默忍着眼泪。 白补华心中一软,愧疚起来,默默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对不起。我说了,我很自私,我不想别的男人碰你的手。」 林照听到他这一番解释,手上的疼痛仿佛马上消失,心中甜滋滋的。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道:「表哥也是紧张我,我不计较啦。不过,冷冰冰的表哥居然还是个妹控呀哈哈哈。」 白补华眉毛微蹙:「妹控……为何物?」 「妹控就是……」林照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很喜欢妹妹的哥哥。」 白补华咳嗽两声看向别处,白皙的脸上也有了两抹不正常的红。 他没有否认,只转移话题道:「可想进去挑点酸梅?」说着,还用眼神指了指那家什锦铺子。 「好呀。」 这次轮到林照主动挽起白补华的手臂走了进去,白补华愣了愣神,但旋即藏不住的笑意又从眼中涌了出来。 林照挽着他四处看看,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也十分享受其中。 第59页 「你说,白花花会吃酸梅吗?」 白补华看着她一笑起来就像在发光的脸庞,宠溺道:「你可不要把它的牙酸掉了。」 林照咯咯笑了两声,挽着他去付钱。 付好钱后,那年过花甲的老闆娘拿出一小包梅子给他们,笑道:「七夕到了,我们给每一对光临的夫妻都备上了情人梅。传闻啊,若是情人一同吃完一颗情人梅,将会生生世世都再遇到,再结缘。」 林照正想摆手解释,却被白补华伸手接过了情人梅:「多谢婆婆。」 「慢走,记得吃呀。」婆婆很慈爱地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 林照松开挽着白补华的手,想从另一只手中拿着的酸梅袋子中拿出一颗尝尝,却被他一把握回,但这一次,牵手的力度很轻柔。 林照被这一举动挑拨的心怦怦直跳。明知道兄妹之间如此牵手也挺奇怪的,却就是不想放手。 白补华从她手中的酸梅袋中取出一颗,餵到她的嘴里。林照的嘴里立刻化开酸酸甜甜的味道,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好吃吗?」 「好,好吃。」林照觉得她们现在真的太像一对夫妇了,也难怪刚才的婆婆会误会。但虽然浑身不自然,她却毫不排斥,甚至很快乐。 「表哥为什么要收下情人梅呢?」为了不让她火火被脸上的火烧死,她决定开口降降火。 「我还从未吃过。」白补华再拿起一颗酸梅放入她嘴里,「你可吃过?」 「我也没吃过。那我们七夕尝一尝!」提起试吃新产品,林照的兴致便上来了,「七夕是哪一日?」 「今日。」 因为一直想着她和白补华在这情人节牵手逛街,林照的脸一路烧回了东宫。她一回到东宫便抓来白花花,勐的蹭它的脸。可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燃烧。 白花花被蹭的一脸懵逼,嚎叫挣扎起来,但见徒劳无功后只咕噜咕噜地小声嘟噜着。 蹭完了以后,林照带着满身的狗毛去洗漱。出来后便被白补华传去用膳了。 饭桌上只有他们二人。虽然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不知为何二人的心情都异常的好。 下人们看到自家太子殿下连吃饭时的嘴角都未放下,心中更为惊恐和疑惑了。也不知是这郡主有魔力,还是新来的那只小狗有魔力。 用过膳后,林照正起身欲走,白补华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示意她先坐下。 林照缩回被他握过的手,心脏直跳。 白补华看了眼离他最近的丫鬟,那丫鬟马上领会,走了出去。回来时,她正端着一个小碟子,碟上正是今天额外得到的那两颗两个拇指大的情人梅。 林照转头看白补华:「现在就吃吗?」 白补华点点头。 不知何时,屋内的丫鬟和下人都尽数退了下去,并且关上了门。 林照看着那两颗光泽诱人的梅子,咽了口水:「那我们一人一颗吃了吧!」 见白补华默不作声,林照只当他是答应了,用手指拿起一颗梅子端详了一下,就往嘴里放。 入口的美妙滋味让她欲罢不能,闭眼享受。将核吐出来后,她见白补华那一颗仍放在盘中,不禁问道:「表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 「真的吗?那多谢表哥了!」林照迫不及待地将魔爪伸向那颗酸梅。 第41章 「是」 震惊!气氛极速升温 林照拿起那颗情人梅正欲放入口中, 下一秒被笼罩在阴影里,白补华在离她的唇极近的位置咬下了情人梅的一半, 他密而长的眼睫在她面前轻颤,似笑非笑的双眸就在她眼前。 林照反应过来时,白补华已经将他那一半吞下,她也将她那一半放入了嘴里。 她马上想起今日那婆婆所说的——只要一起吃完同一颗,就可以生生世世再相遇,再结缘。她的脑袋在一瞬之间红得像快要滴血,头上似乎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蒸汽。 她呆呆地含着情人梅,不敢说话也不敢看白补华。怎么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白补华真的喜欢她吗?她不知道, 也不敢问。 「好吃。往后每年都可以买。」白补华舔了舔唇,平淡地评价了一句。 林照机械地嚼动起来,不自然地笑着:「是阿, 好吃。」 「照。」白补华看着她, 眼神温和道, 「你想知道的, 我都会告诉你。」 这是白补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而没有称她表妹。林照唿吸凝滞,羞涩地抬眼看他。他指的, 是他是否喜欢她这件事吗? 不知为什么, 想到白补华可能喜欢她,她的心中居然有一种兴奋但害怕的感觉。难道……她也喜欢上白补华了吗? 「好了, 不许乱想了。去和白花花玩吧。」白补华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便转身离开。 「表哥!」林照鼓起勇气起身抓住他的衣袖。 白补华转身,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 「你……是不是……」林照的手紧攥白补华的衣袖,想要逼迫自己问出口, 「是不是……」 她刚才回想了白补华过去对她好的种种,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他的许多行为已不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好, 而是透露着他内心想传达给她的信息。 「是不是……」 她心如擂鼓,总是差一点就问出口,快要把自己急死了。但总觉得自己这么问真的太不要脸了。要不,还是先不问吧…… 第60页 「是。」 突然听到肯定的回答,林照抬头看他的浅浅笑脸,心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是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乖。等我来说。」白补华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浅浅一笑。 林照被他冰凉的手冻得缩了缩脖子,收回眼神不敢看他,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快速跑了出去。 来到后院的花园中,林照抱着白花花再次坐到溪涧旁的小亭中,把滚烫的脸埋入白花花的毛中。 - 在东宫中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小段日子,林照不再像上一回那般烦闷,在白花花的陪伴下,倒过得十分愉快。 而且时常都能与白补华一起用膳,聊天,不知怎么倒让她想一直赖在这不走了。 虽然她不能常出去,但外头总有不少人一直来看望她,像看望孤寡老人似的。她也像被慰问的老人一样,每次见谁都十分满足欣慰。 这会儿,奚时正在她的房内,干瞪着斐茅煺。斐茅煺则弱弱地缩在角落,用眼神向林照求救。 林照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只悠闲地喝着茶 方才斐茅煺正在外面与几个小厮踢毽子玩,跟着林照走过的奚时见了,便也嚷着要玩。斐茅煺马上应了,却在第一脚时就将毽子重重地踢到她的脸上。 奚时当即就哭了出来,把毽子扔到他身上,直追着他到林照的房内。 「对,对不起,小的真的知错了。」斐茅煺道了第无数次歉。 奚时毫不领帐:「不行,你要补偿我!」 斐茅煺眨眨眼,抿了抿唇,趁着奚时不注意时沖了出去。 「哎!」奚时追不及,只在原地直跺脚,「林照,你看他!」 「好好好,我待会一定狠狠地教训他。」林照拉起奚时的手,「我们先去用膳,可别饿坏了肚子。」 白花花也窜到林照脚边,用头拱她的脚。 「知道啦,你也要吃饭。」林照吩咐了两个丫鬟去餵它后,就和奚时走了出去。 用过膳后,奚时便向林照告辞,准备离去。 此时,斐茅煺忽然沖了过来,躲在了林照身后,悄悄探头看奚时。 奚时本已好了不少的心情在看了他之后瞬间转阴:「你给我出来!」 斐茅煺竟真的低着头走了出去,伸出一只手,手掌中间放着一只用草编织得极为精緻的小鸟。 奚时愣了:「这是什么?」 「补偿你的。」斐茅煺看着她道。 奚时瞥了他两眼就不敢再看他,小心翼翼地轻拿起那小鸟,放到手中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 斐茅煺见她似乎反应不错,便松了一口气。 林照正笑着看他俩闹,脖子上却突然传来了凉意,用手一摸,竟是被身后之人戴上了一条项鍊。 林照转头不解地看白补华:「表哥,这条项鍊是……」 「方才恰好经过金银斋,瞧着好看,就买了。」白补华云淡风轻道。 金银斋,就是那个白慕华口中所说京中最知名的首饰坊。想必这条项鍊价格不菲,林照伸手就要解下:「表哥何必破费……」 白补华伸手止住她的动作,不容置疑道:「戴着。」 林照被他久违的霸气震慑住,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收回了手。 斐茅煺见自己的礼物在白补华的礼物下显得尤为不值一提,担忧地看向奚时,却见她满足而快乐地笑着,双手像护着什么宝贝般捧着手中的编织鸟。他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又憨憨地笑了起来。 林照才想起正在送别奚时,向斐茅煺招招手道:「茅煺,小时就交给你护送回去啦。」 「是!郡主。」这一次,斐茅煺到应得格外爽快。 见那俩小朋友叽叽喳喳地离开,林照也转身对白补华道:「多谢表哥赠我的项鍊,我也先回去歇息了。」 「过几天,是我的生辰宴会。」白补华朝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届时会在东宫设宴,老四也会来。但我定会护你周全。」 林照才想起白补华的生辰与临照的生辰日子极近,算算也差不多时候了。 白柳华所说的一个月也过去了大半。这大半个月以来,她被白补华护在东宫,白柳华再无机会下手,她也平安无事地过来了。如此一想,白柳华倒是很可能会趁着白补华的生辰宴这一难得的机会对她下手。 「如果表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不出席么?」林照想了想,郑重道,「若是他不择手段在宴上闹起来,毁了表哥的生辰宴会,那可是大罪过。」 「不可,你必须来。」白补华黑沉沉的双眸凝视着她,「我定不会让他得逞,大可放心。」 林照从来都是相信白补华是无所不能的。听到他如此胸有成竹,她也选择放心地信任他,点了点头。只是,该送白补华什么礼物呢…… - 生辰宴会来的比林照预想的还要快,因为她忘了书中白补华确切的生日。她本来想着即将入冬,便买来毛线准备为他打一件毛衣。但由于时间紧迫,只得被迫改成了打围巾。 她打包好围巾,匆匆走了出去,准备在今日生辰宴会开始之前先将围巾送给他。 没想到才走出偏殿,就遇见了那个今日被列入重点提防名单的人。 「表妹,好久不见。」白柳华温柔地笑着,一双凤眸弯的只剩缝隙,朝她缓缓走来,「近来可好?快来给表哥瞧瞧。」 第61页 林照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行了一礼后不断往后退:「我很好,有劳表哥挂心。」 他笑如春风,步步紧逼:「怎么那么怕我呀?我们兄妹许久未见,不如先坐下聊聊?」 正当林照不知所措之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声音凛若寒霜:「四哥,我今日不想赶客。」 白柳华笑容收敛了许多,客套道:「噢,五弟。今日是你的生辰,为兄祝你今日良辰美景常有,仙福永享。」 正说着,他往后使了个眼色,一个随从忙小步走上来递给他用金箔包起的一大张柔软的物品。白柳华接过,转手呈给白补华:「这是波斯国新进贡的稀有绸缎布匹,很是柔软保暖。这不快入冬了,用来裁衣或做围巾正好。为兄的小小心意,五弟见笑。」 「多谢四哥。既然来了,就请到里头入座吧。」即使命人收下了礼物,口中之话也在道谢,白补华的语气依然丝毫没有好转。 白柳华看他一眼,眼神绕过他朝林照眨了眨右眼,背着手大步潇洒离开。 看着白柳华走远,白补华冷冷开口道:「我怎么吩咐你们的。」 闻言,斐茅煺带领着一干侍卫跑了过来跪下:「小的还以为生辰宴会开始才是防范的时候,便失了戒心,小的罪该万死!」 「表哥,别与他们计较了,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在此时遇到他。」林照见白补华气场愈发可怕,便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听见她开了口,白补华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面无表情道:「从此刻起你们必须寸步不离她。」 本来战战兢兢的侍卫们恢復了士气,异口同声道:「是!」 林照用手指戳了戳白补华的肩,他转过来后她硬着头皮将手中的围巾递了出去:「表哥,这是我亲自打的围巾。因为表哥不缺任何珍稀华贵之物,我便想着用心意亲手给表哥制作生辰礼物。不过我的手不巧,而且用料比起四表哥的绫罗也会粗糙许多……」 方才听到白柳华与她撞了礼物时,她甚至觉得白柳华是故意让她难堪才送白补华绫罗绸缎的。 林照的脸上抚上了一只带着淡淡凉意的手,她抬头闯入他的柔和眼神中。他接过围巾,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这么多年生辰,这是我最中意的礼物。」 第42章 「她在」 震惊!太子殿下要表白…… 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 林照受宠若惊,红着脸道:「我可当不起, 不过表哥喜欢就太好了!」 「我很认真。」白补华将手中的围巾整理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先去准备晚上的生辰宴会,你快回房中,宴会开始前切莫出来。」 说罢,白补华朝她温和一笑,快步离开。他身后的随从想替他接过林照送的围巾,被他摇头拒绝了。 林照的心里甜滋滋的, 带着身后寸步不离的一大票侍卫哼着歌走回房中。 快到了生辰晚宴开始的时辰,林照才又带着紧紧跟随的侍卫们来到正殿所设的宴席中。昔日冷清无比的殿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都在向中间的白补华庆贺着他的生日。 待到皇上与皇后娘娘就位, 众人才归位跪下, 听他们作为父母对自己儿子的寄语。 林照抬眼, 白补华与下午见到她时很是不同,因为换上了一身玄中带红的华贵蟒袍。他翩翩而立, 面容在新衣的衬托下比往日更为俊美, 烨然若神人。 林照意识到自己开始花痴了,忙收回眼神, 不料却对上了另一边正笑着看她的白柳华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不留给他任何反应。 宴会正式开始后,白补华又被层层围住, 宴上一时被各种敬酒、献礼、祝寿的吉祥话语充斥,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林照看着这一幕,虽面上替白补华高兴着, 心中却不知为何很是落寞。她拿起桌上的小酒杯,倒满了酒,正欲喝下。 「郡主,太子殿下特地吩咐过我们不让您喝酒。」一旁的斐茅煺开口制止了她。 林照的手顿在半空。她可真的太恨临照不会喝酒且一喝必醉的设定了。不过她只喝些许,解解馋,然后与白补华祝完寿后马上回到房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我就喝一丢丢,一丢丢丢丢。」林照用拇指和食指必出一个很小的间隙,趁着斐茅煺为难时,抓起酒杯就想往嘴里送。 「郡主,万万不可。」斐茅煺还是很敬业地伸手取走了林照手中的酒杯,「对不起了郡主,我也是奉太子殿下之命。」 林照知道白补华和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好,便也不忍斥责,只是心中不悦。她看向与众人敬酒,被层层皇室贵族的小姐们围住的白补华,不知为何更是郁闷。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等到待会儿太子表哥空下来了,我再去祝寿。」林照站起来就往殿外走,身后的一众侍卫面面相觑,只得跟了上来。 林照在月色下沿着长廊慢慢地走,准备绕一圈后再回到正殿内。 走过后院时,在簌簌的假山溪流声中,林照似乎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喘息声夹杂其中。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但都只听到声音,没有任何发现。 林照毛骨悚然,回头问道:「茅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临…照…」 这虚无缥缈的一声惹得林照鸡皮疙瘩尽起,她勐然回头。 第62页 背后的小亭中有一隐隐约约的人影正扶着柱子,捂着胸口苟着腰,极速而大口地喘着粗气。林照看到他时,他正慢慢地滑下,靠坐在柱子前。 林照确认自己身后的侍卫都紧紧跟随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两步,瞧见那人的脸后惊唿一声:「白柳……四表哥?!」 另一厢的正殿中,白补华应付了不少人后,周围的人都满足地回到座上继续吃喝,相互间谈笑风生,宴上好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白补华也喝了不少酒,但意识依旧十分清醒,因为他还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 他走到正襟危坐的皇上与皇后面前跪下,拱手认真道:「父皇,母后,今日儿臣生辰,儿臣想借着良辰吉日向父皇母后与在座诸位公告一事。」 皇上一听来了兴致,笑着抚须道:「你说说,是何事?」 「儿臣已有心仪的女子,想借今日向她表明心迹,也藉此机会求父皇母后成全。」 此言一出,在座的无一不震撼惊嘆。看起来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的太子殿下,居然也会有心仪的女子,还要在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的这一天当众向她表白。众人都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纷纷猜测谁会是这个幸运的姑娘。 皇上闻言面色并无变化,只问了一句:「噢?她现在可在这里?」其实他内心也紧张了起来。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会叫出来自己所想的那人。 「回父皇,她在。」 皇上一拍大腿,忙走下来扶起白补华道:「那快快叫她走上来让我们看看。」 「补华,让姑娘上来给母后看看。」皇后也开口道。 「是。」 白补华转身在泱泱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但横扫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他心中不安,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却还是没能找到。 后院中,林照借着长廊上点着的昏暗灯光,看到白柳华的身上多处受了刀伤,渗出的血大片地染红了他今日穿来的衣袍,空气中都瀰漫着血腥的味道。他的脸上、颈脖上都挂满了颗颗汗珠,折射着月光与灯光。他正用力按压着他迫近胸口的伤,紧皱着眉重重地喘着气。 「四表哥,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虽眼前一幕触目惊心,但林照不敢贸然相信他,只保持着距离试探地问道。 明明今日下午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眼下却突然成了这副模样。林照心中的疑心大于同情。不过身后还有一大堆侍卫,眼前白柳华应该只有一人,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临照,表妹…」白柳华吃力地在喘息声中挤出几个字,「救我…」 林照见他看起来快要不行了,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忙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你身上可有骨折或错位?」 白柳华痛苦地闭上眼,摇摇头。 「你们快将他抬去殿内,我去通知人过来处理!」林照回过头吩咐道。 但身后的侍卫都按兵不动。斐茅煺走出来小声道:「郡主,可他是……」 「不管他是谁,这都是人命关天啊!」林照焦急地催促道,「还不快点,害死了皇子你们谁担待得起?!」 侍卫们听了后面这一句,只得快手快脚地上前将他抬起。 林照看着痛不欲生的白柳华道:「四表哥,你先用力按压止血,忍一忍,马上就……」 「表妹…」 即使声音很微弱,还是被林照听到了。她凑近道:「表哥,你说。」 「不能让其他……其他人知道……我……现在这样……」 林照听了迅速思考了几秒,急命道:「那先送到我的房内,快。」 众侍卫听了忙抬着白柳华小步跑起来,林照紧随其后,很快就赶到了林照的房内。 林照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冬天的厚重棉被放在地上铺好,让众侍卫将他放上去。 「表哥,对不住了,你忍一忍,我帮你包扎。」 林照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忙扒开他的外衣和内衣,露出他被血沾染的古铜色胴体。然后拿出放在床底下备用的药箱,先取出干净的布将血迹擦净,然后凭着从前上了千百遍的急救课的专业知识迅速替他上药、包扎。 将上半身的伤口都处理完后,林照不太好意思地看向依然表情痛苦的白柳华道:「表哥下半身可还有伤?」 白柳华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表哥伤的很深,必然是很疼的,还需忍耐。」林照收拾好药箱,站起身看他,「我必须得先回到宴上,若是表哥觉得没那么辛苦了,可自行离开,今晚止了血后还得换一次药。既然表哥不想风声外露,我也会保守秘密的。」 「多谢。」白柳华虽然在笑着,却好像和从前对她的任何一次笑容都不同。 第43章 「滚」 震惊!他黑化了 白补华目光所及之处寻不到林照的身影, 还发现白柳华也跟着一起不见了,便顾不得当场众人的眼光, 疾步往外走去。 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跑出去。现场的宾客见皇上与皇后没说什么,自然也不敢出声,都各付心思,暗自揣测着。 林照替白柳华处理好伤势从房内出来后,便匆匆地往生日宴上赶,心中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走到长廊的拐角处,她远远瞧见白补华也正往这边走来, 以为生日宴已经结束,便想迎过去道歉。但是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是白慕华。 第63页 林照想起今晚在宴上好像都没有印象瞧见过他, 便笑问道:「你才来吗?」 白慕华并无多说, 只拉起她的手腕往回走, 边走边回头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众侍卫见这是素来都与林照关系不错的白慕华, 就听话地停下脚步,没有跟过去。 林照总觉得白慕华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安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慕华没有回答, 只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走到后门处,他停下脚步, 伸手捂住林照的口鼻,扬起一把烟尘放倒了后门仅有的几个侍卫。 林照这下警戒心全起,躲开白慕华道:「白慕华, 你在干什么?」 白慕华朝她一笑,拉着她继续走出东宫的大门。林照心中七上八下,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我再决定是否跟你去。」 白慕华闻言,抓着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还紧了紧,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林照勐然往后一扯,让白慕华险些摔了个趔趄。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照趁机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再看你玩这些神秘的把戏,有话直说吧。」 白慕华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笑容,朝她走近,轻声道:「你这么不听话,可叫我怎么办呢。」 林照仍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就被他捂上了口鼻,视线中逐渐昏暗,只剩一片混沌,失去了意识。 林照醒过来时,只觉比宿醉时还要头痛欲裂,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忍着头痛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但这儿的装潢十分精緻华丽且特别,倒有点像从前去南邢时所见的风格。 她捂着头有气无力地叫道:「白慕华!你在哪!这里是哪里?」 但是并没有回应。 林照想要下床开门出去看个究竟。刚来到门前时,门就发出了响动。但是开门而入的,竟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南邢的小皇帝毕欢! 毕欢瞧见她的表情,一下笑了出声:「郡主姐姐,就算我们许久未见,你见了朕也不用如此激动把吧?」 「你……」林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毕欢撅起嘴漫不经意地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这里本就是朕的皇宫,朕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里是……南邢?!」 「对呀。」毕欢走到一旁的交椅上惬意地坐下,笑看林照,「怎么,是不是很怀念呀?」 林照一脸惊异地看着他,躲到了门边,作出了防御的姿态:「你们把白慕华怎么了,你们威胁他来抓我?」 「朕从不喜欢来硬的。是他自己主动来投靠朕的。」毕欢一脸平静地说着足以让林照心态炸裂的话。 即使林照听到这个消息后已经崩溃,但她仍努力逼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运转起来,她理了理思绪,再后退了两步:「那为何要将我带来?做你们的人质?」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毕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还有就是……朕想郡主妹妹了。」 林照被他惹起一身鸡皮疙瘩,清了清嗓子正颜厉色道:「我对于北祝并无那么重要,为何选择我?」 「对白补华重要就够了。」毕欢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手指勾勒着她的下颚线,被她别过脸躲开。他偏头扬了扬嘴角:「郡主妹妹先和另一位贵客在此处等朕一会儿,有需求尽管提,朕不会亏待你们。」 说罢,他推门而出,另一个人被推了进来,正是白柳华。 「四表哥?」林照忙扶起跌在地上的白柳华,瞧着他神情痛苦不堪,担忧问道,「表哥的伤可还好?表哥可也是被抓来的?」 她扶着白补华慢慢走着,生怕弄疼他看起来再次復发的伤痛。 白柳华在林照搀扶下一步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咬着牙忍痛点了点头:「我这一身伤,也是那晚不愿屈服而被他们的人所伤。」 林照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憎恨忌惮的男人,心情复杂无比。反派选择了家国,正派选择了背叛。到底孰正孰邪她也搞不清了。 林照的脑袋更疼了,她蹲下抱头缓了缓,起身走向那个守门的侍卫:「能否给我一些处理外伤的药酒与绷带?」 侍卫点了点头,开门朝外头的侍卫报备。 「你的头怎么了?」白柳华瘫在椅子上,虚弱地看着林照。 林照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八表哥把我抓来时,给我下的药后劲较大。」 「我早已看出他的端倪,但实在没想到他也会对你下手。」白柳华自嘲地望着天花板,认命一笑,「我还以为,他和白补华都中了你的蛊。」 外头的人送来了药水和绷带等药物,林照忙接过,走到白柳华身边坐着:「表哥,对不住了。」 说完,她再次除下他的衣服。只见健硕的上身紧紧缠绕的绷带被血染得没一处干净的。林照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里头已是触目惊心,血肉模煳,甚至已有腐烂的伤口与绷带缠在了一起,竟是比上一次看还要严重。 「可能会很痛,还请表哥忍一忍。」林照不忍地眯起眼,快速拿起用具开始处理伤口。 白柳华看着她动作急迫但井井有条,嘆口气笑道:「你随意就好,不用顾忌我。我疼惯了。」 第64页 出于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出于自己的疑问,林照边清洁伤口边问道:「表哥方才说八表哥与太子表哥中了我的蛊,是何意?」 「你身上有一种蛊,只要他人一旦心悦你,将会越陷越深,此生无法自拔。」白柳华强装镇定的声音中还是带有隐忍剧痛的痛楚,「五弟必定是中了的。现在看来,八弟还未可知。」 「那不是蛊。」门被推开,白慕华走了进来,朝着他们露出了他一贯的清澈笑容,「那是你穿过来后的设定,林照。」 林照替白柳华绑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白慕华道:「你什么意思?」 白柳华也可笑地看着白慕华,默不作声。 「就是刚才四哥所说的意思。」白慕华走到林照身边坐下,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怎么这幅表情,你恨我吗?」 「你别碰我。」林照的声音竟有了几分白补华独有的冷傲,她站起身刚硬地看着他,「所以你和董春都在骗我?」 「骗你的只是我。董春并不知情。」白慕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笑着抓起她的手,「你的设定就是他人一旦喜欢你,此生将会越来越爱你,且无药可救。我只是利用了这个设定,并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 林照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眼看他:「所以白补华已经喜欢我了是吗?所以你的真正任务,是搞垮他,自己上位?」 「我倒不想当皇帝,我只想搞垮他。」白慕华像平常与她谈笑一样,从桌上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也是身不由己,对不起呀。下次换你骗我吧。」 林照一把打在他的手上,他手中的茶杯掉落,撒了一地的茶水与陶瓷碎片。她转身冷冷道:「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瞧见白柳华合上了双眼,想着可能是被痛晕过去了,便走到床边拿起那床薄被过来给他盖上。 白慕华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拾起碎片放在手上,指尖被割破了也毫不在意,直到将地上的碎片都捡到了手上,才站起来朝林照若无其事地扬了扬嘴角,走了出去。 林照毫无反应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她现在的心寒极了。无论如何,她都避免不了在战争前来到南邢的剧情,是吗?现在完全是按照新的剧情进行中,她好像已经看不到前方的路在哪里。这一刻,她多想绝望,但她不能。 她伸手覆上旁边的白柳华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松了一口气。 白柳华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睁眼疲惫地看她:「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林照将他的手放回被褥中,尽力扯出一个微笑:「我们现在是统一战线的人,以前的恩怨,就不要放心上了。」 她认真打量了这个房间,这里并不小,在两边分别有两张床,两套檀木桌椅,中间还有一张偌大的圆桌。四面的窗都开着,只是每一扇窗外都站着一名侍卫,唯一的大门处更是守着两名精壮的侍卫。 见逃跑无望,林照只能设法先保命。她朝门口的侍卫大声道:「瞧着天色应该是午后了吧,可还有午膳?」 两个侍卫听后交流了两句,其中一个探出头和外面的侍卫说着什么,另一个对林照说:「有的,请两位稍等。」 林照偏头想问白柳华需不需要到床上休息,却见他正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四表哥,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我在这里死去后,你该怎么办。」白柳华又露出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欠揍模样,却看得林照心中揪起。 「别说丧气话,我们都不会死的。」林照朝他伸出手,「我扶你到床上去休息吧。」 他摇摇头:「我坐在这里就好。」 二人并排静坐了一会儿,便有好几个丫鬟端上了饭菜。这饭菜的待遇倒是不错,鱼肉蔬菜俱全,还备有浓汤与水果。 林照拿起一个干净的碗,往里面放入一些清淡的青菜、瘦肉与白饭,递给白柳华:「表哥,你可能自己用膳?」 白柳华狡黠一笑:「若我说不能,你会餵我吗?」 林照真是佩服他这个时候还能开起玩笑。她拿起自己的碗开始吃起来:「当然可以,只是要等我吃完之后。」 白柳华挑了挑眉,抿嘴道:「为了不被饿死,我还是自行解决吧。」 二人用过膳后,林照将白柳华扶到了床上,自己也到了另一边的床上躺下歇息。 睡梦中,她看见白补华正深情地望着她,用冰凉的手去触碰她的脸,似寒冬烈风般刺痛,却又让她心中喜悦不已。脸上的触感那样真实,让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那只手替她抹去了眼泪。 她被这过于真实的感觉惊醒,只见真的有一只手在摸她的脸,只不过不是白补华,而是白慕华。 林照连忙坐起身,皱眉看他:「你来做什么?」 「我让陛下在都城为你和白柳华购置了两套房屋,你待会儿搬进去吧。」白慕华看着她的表情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喜怒哀乐,而是充满戒备的冷漠,不禁苦笑两声,「我已和陛下说过,我可以当他的国师,但他须保证不能伤害你。」 这是要困住他们在南邢的意思。看来他们向北祝要的筹码,没那么简单,起码在短期内无法实现。 林照心中悲凉。原来,自己无法按原剧情投敌当上南邢的国师,终将还是须有人来替代吗?原来,早已註定的轨迹,是真的无法撼动的。但是,这不是她被人利用和欺骗的理由。 第65页 她缓缓开口,声音毫无波澜:「滚。」 第44章 「临姑娘」 震惊!新角色?旧角色?…… 白慕华见她对自己已绝情如此, 心中情绪复杂。他低头笑了笑,起身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过去。」 见林照没有回答, 他目光暗了下来,嘆了口气道:「我一直会在,有需要随时找我。」 说罢,他看她两眼,转身走了出去。 林照见另一边的床上,白柳华也醒了过来,便走了过去察看。见他的衣服并无再有新鲜血迹,她松了口气, 走去给他们二人斟茶。 白柳华正翻看着一本随手拿来的书,斜眼看她道:「头可还痛?」 林照将一杯热茶递给他,摇摇头:「睡一觉好多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在太子表哥生日宴上, 表哥是被白慕华和南邢的人追杀, 为什么当时不及时公之于众?」 白柳华眼神懒散, 倚着墙壁一口一口地抿着热茶:「因为我从前在和他们做走私交易, 这是北祝命令禁止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时候来找我。他们找我,是想利用我走私的把柄要挟我叛国。若是暴露了, 我的结局就不是遍体鳞伤那么简单了。」 林照听后心中百味杂陈, 也不知该说他是为了国家宁死不屈,还是为了自己而因小失大。 随后, 真如白慕华所说,有人来将他们接去了南邢都城郊区一条街巷的角落中。他们分别入住了其中两处紧挨的宅院,也分别配备了好几十个精壮有利的侍卫时刻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林照入住后立刻将自己关入房内, 无助无措地靠着墙坐下。 也不知道,现在白补华是不是在苦苦找着自己,他会不会为她担心。 想到白补华, 林照的心不禁绞痛起来。想必已然深陷的白补华,现在更加痛苦。她现在不想再管什么剧情,什么感情线,只想回到北祝,好好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原来她喜欢白补华,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可是,是不是选择了白补华,就要放弃回到现实生活中的机会? 她勐然想起董春说自己将有一天会去找他,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其中含义。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一定要熬到返回北祝的那一日,去寻找董春。 想起董春,她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腰间处,发现那支竹哨仍在后喜出望外,忙悄悄拔下攥在手中。 「那个,我好像来葵水了。」林照不好意思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可否帮我去取一套换洗衣物?」 那丫鬟上下扫了她两眼,想起毕欢和白慕华都吩咐过不能亏待了这位异国郡主,便点了点头。门外守着的只有侍卫,并无其他丫鬟,因此她亲自快步走了去取。 林照抬头看了看墙上那个小窗。 这个唯一的窗户很小,人是无法通过的,且在将近房顶处,她不可能够得到。看来这里的建造是花了心思的。 她怀着一丝希望,小声吹响了竹哨。这支竹哨频率极高,人类难以听清,听到了也只会以为是鸟叫,因此暴露的可能极小。 林照双手合十祈祷。 到了晚上,问过林照不需要服侍后,丫鬟不再守在房内。林照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遍又一遍地抬头看那个小窗。 将近黎明之时,只见一团黑色的小身影在薄暮夜色中跌跌撞撞地沖了进来。 林照大喜过望,轻抚墨墨的胸脯:「这么远赶过来,辛苦你了。」 随后忙将睡前写好的纸条放入它脚上的竹筒中,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卷小纸条。 她的手颤抖着将其取出,就着朦胧不清的月色仔细地一遍遍查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别怕,等我。 白补华上 林照的表情隐于黑暗中,只有一滴泪珠挂在她的下巴上,折射着月光。放走墨墨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扑在床褥上无声地大哭起来。 林照被困于此处已经一周有余。她每日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般,麻木地进行着日常的活动,规律地吃饭、睡觉。安插在这个府邸中的人见她如此安分,不再那么警惕她,与她的关系也处的很好,时常一起谈笑。 其实每日深夜,她的房内都会飞入一只黑鸽子,带着远方的念想来到她的身旁,再带着她的思绪回去。 林照也好像明白了董春将墨墨,将风满楼交给她的其中意义。 某日清早,林照如往常一般,用过早膳在庭院中漫步。 「临姑娘,陛下和国师来了。」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道。 「噢。」林照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看起来并无想要去见他们二人的意思。 忽然身边的人全数跪下,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郡主姐姐,住得可还习惯?」 林照转过身行了一礼,嘴角扬起标准的弧度,疏离而礼貌:「惯的。二位不必担心,请回吧。」 她的冷淡刺痛了白慕华的双眼,他越想越觉地不是滋味,复杂的眼光落在毫不在意的林照身上。 毕欢走近她,扬眉笑道:「朕好不容易才来看你,怎么刚来就赶客呀?好啦,朕答应你一个请求,你就陪朕走一走嘛。」 白慕华走上前,爽朗笑道:「关于这一要求,臣以为陛下不如放松对她的监视与警备。」 他在努力笑成之前对她笑的模样,那个让她无条件信任与依靠的模样。 第66页 只不过,他那样卑鄙地骗走了她宝贵的信任,只怕已再也不能让她原谅了。 「如果可以的话。」林照压根没看他一眼,对毕欢淡淡笑道,「陛下让我每日去走访周围邻居吧,我也想有人说说话。再者我也想见见隔壁的四表哥,毕竟他是我在此处唯一的好友。」 听到她说白柳华是她「唯一的好友」,白慕华的心像是连中了许多枪,千疮百孔,痛彻心扉。 「国师,这附近的居民可都排查过了?」 听到毕欢问他,白慕华回过神,恭敬笑道:「回陛下,皆已排查过的。」 「好,朕准了。」毕欢走上林照身边,「那郡主妹妹也遵守诺言,陪朕走走吧。」 林照陪着毕欢走了好一会儿,一路上有问必答,有礼有节。白慕华在后面默默跟着,默默听着,默默看着这个陌生的林照。 「郡主妹妹,朕改日再来看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切莫亏待了自己。」临走前,毕欢嘱咐道。 「谢陛下。」 林照行了一礼后便准备回去备上一些甜点,用于待会儿走访邻居。 「林照。」白慕华追了上来。 林照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林照!」白慕华快步跑到她面前将她拦下,眼神复杂而急切,「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林照想要绕过他继续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她自知自己的力气很难挣开他,便无挣扎,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放开。」 白慕华仍然紧抓她的手臂,神情不再似从前嬉皮笑脸,而是被凝重的哀伤占据:「不要这么对我,好吗?我从前也帮过你不少吧。」 林照不慌不乱地对上他的眼眸:「嗯。那你想要什么回报?你要我给你什么你才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慕华眉眼纠结,「我知道我们无法回到从前,但我只想你能再求助我,依靠我,这样我也会好受一点。」 林照收回看他的眼神,冷漠道:「不必了,我没有福气受得起国师大人的恩惠。国师大人再纠缠我,我会以为你也中了我的蛊。」 白慕华松开手,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昔日布满笑意的眼神中爬上了几分哀愁。 林照在厨房中熬了几碗汤,用过午膳稍作休息后,便用篮子提起这几碗汤走了出去。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走出大门,虽然身后必须跟着两名侍卫。 她先来了隔壁白柳华所住的宅院中,见他正在庭院中舞剑,她便站在一旁等他舞毕。 白柳华见她到来便停下动作,擦了擦汗走过来:「你现在能出来了?」 「嗯,毕欢答应的。」林照从身后丫鬟所提的篮子中取出一碗汤递给他,「这是我用当归、熟地、川芎、白芍所熬的汤,补血效用极高。」 白柳华接过,一口饮尽:「多谢。」 他看着林照的神情不再似从前鲜活,眼神微动,拍拍她的肩打趣道:「表妹如此贤惠,为兄心动不已。不如咱们在异国他乡将就将就过完下辈子得了。」 林照听到这样的调戏也不再愤怒或反驳,只收回他手中的碗淡淡笑道:「表哥的伤口定未完全癒合,还请表哥适当运动,多加歇息,切莫惹得伤口復发。」 白柳华挑眉,眼神中明明满是笑意却晦涩不明:「既然你可以过来了,那么往后便常来坐坐吧。」 「好。」 林照与他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聊,便早早告辞了。 她正打算去向另一边的邻里问好时,一位看似这户人家主人的老伯恰好往里面走入。 林照叫住他,说明来意,却硬是被他拉了进去吃茶做客。 相互交流了好一会儿后,林照得知了这位老伯姓廖名含,便称唿他为廖伯。 与这位睿智而体贴的廖伯交谈,可能是她来到南邢后除了晚上与白补华通讯之外最愉快的时候。 他笑容可掬,眼神似能洞明世事却毫不张扬,和蔼可亲。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写下了他的一段段往事。不知为何,明明素未谋面,他却让林照有了一种亲近感。 廖伯得知她的遭遇后嘆息道:「你一姑娘家独身在外确实不易,往后每日都来坐坐,陪陪老身,也让老身陪陪你。」 「好,我每日都来。」林照终于发自内心笑了出来。 廖伯让她感受到了像家一样的温暖。能与孤寡老人互相陪伴取暖,希望她能藉此平静而顺利地熬过这一段不知何时是头的日子吧。 想起家人,也不知道父亲和姐姐,现在是不是仍在挂念她。 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走了进来,打断了林照的思绪。 青年见林照坐在这儿,颇为稀奇,问廖伯道:「爹,这位是……?」 爹? 廖伯笑着向他们解释道:「临姑娘,这位是我的儿子,廖珩。阿珩,这位是近日搬来我们隔壁府上的临姑娘。」 原来廖伯并不是孤寡老人。 林照抬眼仔细打量这位青年。他长身鹤立,深邃的眉眼像刀刻般立体而精美,薄唇似笑非笑,友善地微笑着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全身上下似一派仙人风骨。 上一个林照觉得像仙人一般的人,还是白补华。如此想来,眼前这个青年好像哪里与他有几分相像,但是要她指出来是哪里,却又无从说起,因为细看哪里都不像。 第67页 见林照神情恍惚地盯着他,廖珩淡淡一笑:「临姑娘?」 第45章 「会有那一天的」 震惊!这是替身?…… 听到廖珩叫自己, 林照才意识到自己正呆滞地盯着他看,忙回过神道歉。 廖伯向廖珩解释了一番林照的处境后, 廖珩虽无甚大反应,但也表示往后可以常来。 林照正欲离开,却被廖伯再三苦劝留了下来共用晚膳。随从们见这位着实可怜的郡主,终于肯敞开心扉与人交谈,便也没有阻拦。 廖伯的房子极大,用膳的饭厅在里面一些。廖伯走了去厨房准备晚膳,偌大的前厅就只剩林照与廖珩二人,还有沉默不语几乎能被看作空气的随从们。 廖珩坐在林照对面, 眼眸如点漆,他看了一眼林照,拿起她送来的汤:「临姑娘在这儿, 过得可还好?」 「习惯了也挺好的。」林照总能从他身上看到白补华的影子, 只觉自己思念过度, 不再看他。她盯着他手里的那碗汤:「廖公子, 汤水已冷,不如让我借贵府厨房一用将其热一热, 我正好想去帮廖伯打打下手。」 「不必了。」廖珩朝她淡雅一笑, 眼睫低垂,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 然后抬眸看她,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临姑娘是贵客, 怎能让姑娘下厨房?」 不行,太像了。这种清清淡淡的微笑与白补华平日里对她的笑容实在太像了。她不能再看了。她怕…… 她怕她把持不住。 在前厅剩下的独处时间,林照都没敢再正眼看廖珩一眼, 在饭桌上也像紧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直在和廖伯说笑,偶尔廖珩插一两句嘴也被她敷衍带过。 饭后,廖伯拗不过林照,便让她收拾碗筷去洗碗了。 林照帮着洗碗除了不想在这里白吃,更多的是不想回到那里,那个只剩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地方。 她正洗着,忽觉背后有脚步声响,便稍侧过头去看,只见是廖珩走了进来。她忙低下头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洗碗。 「真是对不住姑娘。」她身后传来了清冽纯净的男声,「还让姑娘帮着洗碗。」 她无药可救地发现,这把声音竟然都与印象中的那把日思夜想的男声相差无几。她的内心波涛狂涌,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温和的笑容:「廖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来贵府蹭饭,这是我该做的。」 随后便没了声响。 林照以为他已经离开,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双白净细长的手伸了过来,从林照手中接过洗好的碗,用布仔细擦干放入箩筐里。 林照偏头,对上了廖珩深不见底的乌眸,马上又低下头继续洗着。 终于洗完了碗,林照匆忙擦干手上的水后走出厨房,逃离那个让她的心极不安宁的狭小空间。 廖伯见她走了出来,坐在摇椅上看着她和颜悦色地笑着,眼角的皱纹越发清晰:「临姑娘,辛苦你还替我们洗碗。」 「不辛苦,廖伯切莫放心上。」 廖伯坐起身看她:「临姑娘若是还有时间,可想到老身的果园去瞧瞧,摘些果子回去尝尝?我这果园不远,就在那院子后头。虽然快要入冬啦,但我那果子还有大半没收呢。」 林照已经许久未到户外行走,听他这么一说便心动不已。她正想答应,但又想起什么,回头看那个跟着她的侍卫头领。 那侍卫头领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神,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林照马上朝廖伯扬起笑容:「好呀。那还劳烦廖伯带路了。」 「老身就不去了。」廖伯闭眼,躺回到摇椅之上轻摇着,「让阿珩带你去吧。」 林照心中大叫不妙,看向廖珩。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提起了油灯,朝林照勾了勾嘴角:「临姑娘,走吧。」 事已至此,林照也没理由再推脱,毕竟也是她自己应下来的。她点点头,硬着头皮跟着廖珩走了出去。 他们身后,廖伯的双目睁起一条缝看着二人离去,又笑着闭上了眼。 夜色极暗,一行人都只能靠着廖珩手上唯一的一点光亮在纯黑中摸索前行。 廖珩也没有走在前方,而是走在林照身侧为她点亮前方的路。 林照虽然很想说些什么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但她怕越交流自己的错觉陷得越深,便一声不吭地走着。 她能感觉到身旁之人连温度都与那个思念的人如此相像。她不自觉地往外走了点,不让自己靠近那罪恶的根源。 终于走到了果园里。 由于唯一一盏明灯在廖珩的手上,林照没法自己行动,便一路跟着他走,听他介绍这一排种的是什么,那一排种的是什么。 廖珩突然停下,随意地伸手摘下一颗梨递给林照。 林照看了眼他在灯光下忽明忽闪的脸,接过了这颗大梨:「谢谢。」 廖珩低头看她:「临姑娘若是还想要什么水果,尽管说便是。廖某替姑娘摘来。」 「嗯,多谢廖公子,我想先四处看看。」林照客套地笑笑。 林照忽然感觉眼前光亮更甚。 廖珩将灯提到了她的脸旁,照亮了她明明清丽明艷却又平和宁静的脸。他唇角微抿,语调波澜不惊:「姑娘在躲我。为什么?」 林照一颤,蓦地抬头看他,眼前的俊美男子似乎与从前那个问她「你在躲我,为什么」的身影重合。 第68页 她的眼角不受控制地划出一滴泪水,红唇微启,欲言又止。 廖珩见她忽然落泪,连忙放下灯盏,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廖某可是说错什么,惹了姑娘伤心?廖某绝无恶意,只是以为姑娘对廖某有什么不满……」 林照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拿着手帕的手推了回去:「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故国旧人,与廖公子无关。」 她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每日不是将自己隐藏的挺好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心绪再也不受控制,像压抑已久的暴风雨突然狂暴地席捲而来。 她才发现,她想念他,比她想像中还要再深千倍万倍。 她的泪水像决堤一般,止不住地外涌。 廖珩垂眸看她,紧攥着帕子,眼神复杂:「临姑娘……」 林照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断地摇着头,示意自己没事。但眼泪的闸门偏偏像坏了一般,越擦越多,不断地从她的眼眶逃出。 她背过身,用衣袖捂住脸:「让廖公子见笑了。廖公子先回吧,今夜是我扫兴了,对不住。」 林照的前方被阴影覆盖,她从袖中抬头,廖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看她。光线过暗,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闻他低低地说: 「临姑娘若不介意,可向廖某说说心事。压抑在心中,惹了心疾可就不好了。」 林照看着他明明一点儿也不像却又总是让她联想到白补华的脸,呆呆地站着流泪,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失礼了,临姑娘。」 廖珩再次拿出那方帕子,轻柔地拭去林照脸上残留的泪水,然后轻轻拉起她的手腕,提起地上的灯,往某处走去。 廖珩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地形较高的小丘上,可以就着月色纵观这片算得上很大的果园。 廖珩原地坐了下来,将灯放到自己身旁。 林照犹豫再三,也在灯盏旁原地坐下。 晚秋的晚风吹过,带着瓜果的飘香,沁人心脾。林照望着下面排列整齐的果树,听着风吹草动的厮磨声,心情顿时平静不少。 廖珩侧头看她:「临姑娘,你冷吗?」 林照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这么大片果园,平日里都是廖公子和廖伯两人打理吗?」 廖珩看着偌大的果园,声音像和风般轻柔:「嗯,我们府上也没有佣人。自从我娘去了之后,一直都是我和我爹二人一起生活。从小到大,每每有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坐着,向这片果园倾诉我的心声。说完心情也舒畅许多。」 他偏过头,看着林照在暗黄灯光下格外柔和的侧颜:「临姑娘也试试吧。今日在这里听着的,不止果园,还有我。」 林照的眼神逐渐失焦,声音很轻,很淡:「廖公子很像我在故国的一位故人。所以今日见廖公子,总是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他。」 「那位……一定是临姑娘很重要的人吧。」 「嗯,我喜欢他。」林照毫不避讳,平静而坚定地说出自己隐藏已久的心意,「只是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他时,我已经与他分离,来到了这里。」 「临姑娘如此思念他,他一定会感受到的。」廖珩的眼神依旧落在林照的侧脸,眸色深沉,「他也一定,在深深地思念临姑娘。」 「他思念我与否,我不在意。我只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好。」林照的声音越来越轻,缥缈而散。 廖珩唇线拉直,收回目光,眼睑垂下:「临姑娘也要将自己照顾好,他在远处才能放心。你们一定会重逢的。」 林照偏过头看他,轻柔一笑:「谢谢你,廖公子。」 廖珩与她对视,唇角的笑容淡淡的:「会有那一天的。」 林照点点头,将视线放在很远的远处。 是啊,会有那一天的。 一定会的。 廖珩也和白补华一样,虽看上去疏离而冷漠,但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林照觉得自己不该让他在她这里被套上白补华的影子,他们不一样。廖珩也许会成为她在这里很好的朋友,至少,也许是一个可以倾听她的朋友。 她站起身,拍拍身后的草屑灰尘,低头看着廖珩笑道:「走吧,廖公子,带我去摘果。」 廖珩抬头看她明朗的笑容,扬起了嘴角:「好。」 林照跟着廖珩走了大半边的果园,用廖珩带来的麻袋装上了不少的水果,全都交给了身后的侍卫拿着。看来这时刻跟随她的侍卫,还是有用处的。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方才走入果园的入口。 廖珩虽然话不多,但很幽默,十分善解人意。林照一路上与他东拉西扯,他都能接上话。与他聊天让林照感到非常愉快,甚至找到了当初与白慕华相处的那种舒适的感觉。 想起白慕华,林照眼神中的光又暗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现在,她不能再轻易信任任何人了。 察觉到林照的异常,廖珩轻声问:「临姑娘,怎么了?」 林照迅速恢復笑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着今晚叨扰已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好,那我送临姑娘吧。」 「反正路程很近,就不劳烦廖公子相送了。」林照向他抱拳行了一礼,「今夜真的多谢廖公子了,送了我那么多水果,还得听我的牢骚。」 第69页 廖珩也拱起袖子回了一礼:「哪里的话。那姑娘好生回去,早些歇息。」 「廖公子也早些歇息。」 林照朝他笑笑,往自己宅院的方向离去。 「临姑娘。」 听到廖珩叫她,林照停住,回头看他。 鹅黄色的光亮将他衬托得温柔又倜傥,他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临姑娘不必不好意思……」 「若是临姑娘想他了,就来看我吧。」 林照微怔,旋即眨了眨眼。她没有说话,只回他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便离去了。 回到房内,洗漱过后,林照在准备交给即将到来的墨墨的纸条上报了今日的平安。想了想,又在最后添了句: 「我们都会等到重逢那日。」 深夜,墨墨准时掉落在案前。 林照倒出竹筒中的纸条,放入自己刚写的后又放走了墨墨。 她缓缓将纸条打开,这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纸上仍只有一句话: 好好照顾自己,请务必等到我们重逢之时。 她唇边笑意尽显,将纸条仔细捲起,放入燃烧的烛火中,看着它燃烧殆尽。 第46章 「临姑娘可是生气了?」 震惊!他们一…… 林照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每日清早将从廖伯的果园摘来的水果做成果羹, 傍晚则给白柳华和廖伯送去,和廖伯谈笑消磨时间后与他和廖珩一同用过晚膳再回府上。 好像只要让自己手头上有事做, 就不会那么想念北祝的他和他们。但每次夜阑人静躺在床上时她也明白,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临姑娘,你明日可有空闲?」 晚膳后,林照正帮着洗碗,思绪飘远,忽闻身后如此一句询问。 她稍稍侧头,见廖珩又在帮着擦碗,正看她等她的回答。 「廖公子有何事?」她没有回答, 回问了一句。 「我明日上山帮着我大伯采些药材。」廖珩将林照手中洗好的碗接过,「想着姑娘在此处已有些时日,从未外出远游, 便想着问问姑娘可想出去踏青。」 林照抿了抿唇。说起来她的活动范围从未超出过她们这三家, 若是能换换环境, 换种心情, 倒也是一件乐事。 「我倒是想去,只是怕……」她回头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全数听入耳中, 欠身道:「姑娘去便是。国师大人吩咐过, 只要是邻里间的活动,姑娘皆可参加。」 廖珩闻言朝林照淡淡一笑:「那廖某明日清晨卯时前后到临姑娘府上去接姑娘吧。」 「好。」林照突然想起什么, 「廖公子,我可否再带一人?」 得到应允后,林照马不停蹄地趁着尚未太晚赶到了白柳华的宅院中。 白柳华正在练剑, 见她来了便收了剑,朝她揶揄笑笑:「怎么,今早才来过, 表妹这么快就想我了?」 林照懒得理他,直奔主题:「你明日可想去行山?」 白柳华边擦拭着手中的剑:「同你新结识的那位廖家小子?」 「嗯。」 林照之所以将他叫上,是因为他虽然最近脸上仍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但是肉眼可见的,他精神憔悴了许多。 他从前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与太子相争储君之位,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就没什么不敢的。现如今却堕落到在敌国充当人质,被困在几方土地之间,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拳脚。及时他面上的笑容依然,但林照从不认为他是甘心的。 或许带他去见见高处的风景,他会有不一般的变化与感悟。 「好啊。」 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作过多的询问,而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林照与其约好翌日卯时左右在她的府前等待后,便折回府上。 次日一早,三人便在几十名侍卫的重重追随下向南边出发了。虽然只是一次普通的登山之行,队伍却莫名壮大得像要去讨伐山贼。 行进到日头当空之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脚之下。 「此处便是我们要来的山。」廖珩向他们二人介绍道,「此山名陀山,其中仙气缭绕,滋养万物,山中生长着许多名贵药材。」 林照眯起眼抬头,只见此山高耸入云,半山腰处便开始有云雾缭绕。看来这一趟登山之旅,想要完成登顶并不容易。 白柳华取出腰间的水壶,往地上倒了倒,已是一滴水都倒不出了。 林照见他还没开始登山就已经喝完了水,忍俊不禁道:「还好我早有准备。我专门挑上了一个大水囊,装了满满一囊的水,表哥若不介意就拿去喝点吧。」 说着,她身后的侍卫就从带来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巨大的水囊递给白柳华。 白柳华见了也笑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一个如此之巨大的水囊,这喝上今日一日都绰绰有余。 他接过水囊,沉甸甸的重量让低估的他差点跪下。他扬了扬手中的水囊对林照扬了扬眉:「那谢过表妹了。」 「等等。」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廖珩从白柳华手中拿走了水囊。 白柳华以为他要来和他抢水,抱臂讥诮地看着他:「廖公子,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廖珩将水囊递还给林照身后的侍卫,捡起被白柳华扔到一边的空水壶,不慌不忙地单手拿出他腰间别着的水囊往里面倒水,他的声音如倒出的水流般平稳:「临姑娘的水便让她自己喝吧。廖某所带的水也不少,白大哥若是还缺尽管问便是。」 第70页 白柳华看他两眼,接过他装好水的水壶往口中倒水,擦了擦嘴:「那就多谢廖公子了。」 陀山的上山之路唯有一条略显陡峭的栈道。这条栈道一通到底,其间好几里才有一两处较为平缓的歇脚之处。 尚未走到第一处停歇之处时,林照便略感体力不支了。她擦了擦头顶的汗,朝山下看了看,竟然已走了好一段高度了。 栈道两旁树木葱郁,光影斑斑,虫鸣鸟啼不绝于耳。 林照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一鼓作气继续往上走。 走在最前方的廖珩回头看她:「临姑娘可是累了?」 林照心想,她如此谨慎微小的动静都能被他察觉,此人的心思真真是极细的。 她笑着摇摇头,继续往上走。 走在她身边的白柳华见她脸色潮红,微喘着气,竟比平日更显可爱。他无奈笑笑,朝她伸出了手:「表妹,你是女子,体力不支情有可原。不行就别硬撑了,为兄拉你上去吧。」 林照尚未作出回应,前方的廖珩就半蹲下来道:「方才一路奔波,临姑娘想必也消耗了不少力气。这一行是廖某让姑娘来的,就让廖某背姑娘上山吧。」 白柳华饶有兴味地看了廖珩一眼,廖珩也回以他不动声色的眼神,二人一起看向林照。 林照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 白柳华见状绕过廖珩追了上去:「表妹,怎么如此反应?你看起来已经很累了,当真不用为兄带你一程?」 廖珩也快步走回了最前方,边走边侧头道:「临姑娘可是生气了?廖某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临姑娘直说便是,切莫气坏了身子。」 林照嘆了口气:「你们二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能否不要将我看作如此柔弱的女子?今日一行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我定会自食其力努力登上去。我尚未喊累,二位倒是觉得我已筋疲力尽了。」 廖珩嘴角微微上扬。 她即使平日里看起来沉着冷静,但她终究仍是一名年仅十七的女子,依然会有少女的倔强与可爱的小性子。 他温柔道:「临姑娘,廖某知错了。若是姑娘累了,便随时让我们停下歇息。」 「好,多谢廖公子关心。」 白柳华颇有兴致的观察着廖珩,后者波澜不惊地扫过他一眼,继续往前行进着。 林照忽觉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原来是白柳华正拿着方巾在替她擦汗。 「表哥?」 「表妹前段时日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现在便让为兄照顾表妹吧。」白柳华刻意加重了「无微不至」的音,「既然表妹不愿为兄扶持上山,便让为兄替表妹擦擦汗吧。」 说罢,他看了一眼廖珩,只见行走在前方的修长身影不为所动,仍干净利索地前行着。 「不必了,多谢表哥好意。」林照挡开白柳华的手。她怎么感觉今日他们二人都怪怪的? 又走了好一会儿,廖珩回头道:「前方便是第一处歇脚之处了,我们去歇会儿吧。」 一行人来到一块巨石上的阴凉处原地坐下停歇。 廖珩拿出林照的水囊递给她,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旁喝起水来。 山间的风带着阵阵凉意,林照的疲倦瞬间被吹走了不少。她抱着巨大的水囊慢吞吞地喝着水,活像一只抱着自己的大坚果的仓鼠。 第47章 「你到底是谁」 震惊!他究竟是…… 白柳华走到林照另一边坐下, 看了廖珩一眼,将林照被风吹起的散乱髮丝别到她的耳后, 轻声笑道:「表妹可还记得,我们从前在北祝一同围猎那会儿?那儿的风景,可不比这里差。」 围猎的记忆如此深刻,林照是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她现在脑海中只有白补华像白柳华那样拂起她髮丝的回忆。 她并无回答,再喝了一口水回过神来,起身看着他们二人道:「我们继续登山吧,若是天色晚了还未登上,可就无处扎营了。」 廖珩将她的神思怅惘全都看在眼底, 跟着起身点了点头。 白柳华见多次逗趣都自讨没趣,耸了耸肩,跟着启程了。 一行人终于在临近天黑之时登上了山腰处, 在此山最大的平地中扎了营, 准备歇一晚第二日再继续往上爬。 扎好营帐后, 白柳华找到正翻出食材的林照:「表妹, 我准备去捡柴,你可要和我一起?」 跟来的侍卫只负责监视他们, 并不听他们的使唤。这会儿那些侍卫都到一旁开始准备他们自己的晚膳, 并无丝毫要来帮他们的意思。所以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都需要他们自己完成。 帮着林照挑出食材的廖珩闻言平静道:「廖某与白大哥一同吧。白大哥捡柴,廖某去挑水。」 「那我就留在此处处理食材,等你们回来生火做饭。」林照看着他俩笑道。 白柳华望着天嘆了口气, 无可奈何地跟着廖珩走入林中。 林照用廖珩第一次打回的水将食材洗净后,白柳华也带回了一些粗柴,又继续钻入林子中继续捡柴去了。 见廖珩也去打第二次水了, 林照便挽起袖子坐在石上,拿起两根硬柴准备钻木取火。 她用尽全力钻了好一会儿,都只有几丝青烟,不见明火。她有些气馁,但还是擦擦汗继续钻了起来。 忽然她眼前覆上一片阴影,两只细长白皙的大手握在她搓弄的木条上,无意间划过她的手。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手让她晃了晃神,忙抬头,对上廖珩深不见底的眼眸。 第71页 怎么可以,连手都觉得如此相像…… 林照回过神,忙缩开手:「廖公子,你回来了。」 「嗯。临姑娘去歇会儿吧。」廖珩熟练干脆地钻着木条,「这里交给我就好。」 「有劳廖公子了。」 林照取出带上的一口锅,从廖珩打回的水中舀满了一锅水,准备放到廖珩方才去打水前帮忙搭好的架子上。 只是这口锅太大,重量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刚抬起就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连人带着一锅水一起摔下。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怀抱中,一双手覆上了她的手,替她托起了那口锅。 怀抱中虽然带着陌生的草木芳香,但是即使很淡很淡,她却能从中捕捉到丝缕熟悉而怡人的檀香。 她贪恋地嗅着,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临姑娘?」 林照勐然一下惊醒,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廖珩圈在怀中,他的手正托着她的手,支撑起那口锅的重量,二人姿势暧昧无比。 她脸一下烧红,赶忙缩回手从他怀抱中钻出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廖公子,我又失态了。因为……」 「因为,我很像他,对吗?」廖珩浅浅一笑,将锅挂到已经起好的火上面的架子上。 林照闭目嘆气,点点头。 真的太像了。连气味,怀抱都能让她想起他的味道。她是不是真的思念过深,出现幻觉了? 白柳华也恰好在这时走了回来,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拧了拧眉,眯起眼将林照轻轻推到一旁道:「表妹你快让为兄尝尝你的手艺,我们俩爷们给你看火烧水。」 林照知道他察觉不对劲,在给自己台阶下,朝他感激笑笑:「好,表哥就等着一饱口福吧。」 晚膳终于在林照和白柳华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之间完成,因为晚上山间的气温骤降,三人围坐在火旁取暖,共用晚膳。 许久未发言的廖珩垂眼低笑道:「临姑娘果真好手艺。」 白柳华斜眼看他,接话道:「那当然,也不瞧瞧是谁的妹子?」 林照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方才忆起白补华的复杂情感中,只笑了笑,默默吃着手里的饭没有答话。 用过膳后,林照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洗碗以及整理剩下食材的工作。 为了第二日的水补给充足,她烧上了一大锅水,然后心不在焉地洗起了碗。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竟如此想念一个人。本以为思念随着时间会慢慢减淡,但每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在向她提起他。甚至能从身边的人身上不断看到他。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怎么平日里在寒舍抢着洗碗,在这儿还是抢着洗碗?」廖珩走到她身旁,笑问,打破了林照的思虑。 闪烁的明火打在他的脸上,模煳了他的五官。林照把视线从他脸上抽回来,低头轻声道:「洗碗能让我的心思宁静下来。」 「但也会让姑娘胡思乱想。」 廖珩拿过她手中的碗,放到地上。 林照不解地看着他。 他长密的睫毛微垂,半掩住墨色的眼眸,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她,轻柔道:「我们去湖边看看吧。」 林照跟随着他走入了密林之中。 这片树林鲜有人走,因此脚下都是几寸高的杂草,还有不少是带刺的。廖珩提着一盏灯在前方开着路,伸手握住林照的手腕:「走我走过的地方。」 林照低头,廖珩已将路上的杂草踩平得七七八八,替她披荆斩棘般开了一条在杂草丛生间略显规整的路。 她安心地走在他的身后。 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视线范围中的树也越来越少,竟是穿越了森林走入了一片平原之中。 林照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一片广大而静谧的湖泊像宝石般在他们面前静置,湖面上、草丛间,星星点点如满天星辰般的萤火虫在翩飞,映得风平浪静的湖面满溢流光。地上有星辰,天上有繁星。 如走近仙境一般,林照的心思似乎一下被过滤,她屏住唿吸,走到湖泊前静静地看着这一梦幻般的场景,不忍出声打扰。 晚上的山风越渐冷冽,传来阵阵凉意。 林照本拔凉的后背温暖了起来,缘是廖珩细心地带来了一件外衣,披在了林照的身上。 「多谢廖公子。」在如此景致之下,她的心胸开阔许多。 「廖某今日打水之时来到这里,就想着,」廖珩走上来她身边,低头看她,「我定要带临姑娘来这儿。」 林照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美眸微弯:「廖公子有心了。我很喜欢这儿。」 「那就好。」 二人并排站立,无言沉默。不知为何,恍惚间林中竟有一种回到了与白补华初遇之时,在熹园恩宁轩中并排赏雨的错觉。 她平视前方,眼里尽是夜色中的点点莹光。廖珩微微低头,余光里尽是挂着浅笑的她。 林照搂紧了外衣,淡淡开口:「若是与思念之人可能再也无法重逢,廖公子会如何?」 廖珩毫不犹豫:「我会去寻她。」 林照觉得有点好笑:「可是你如何能知道她在哪儿,如何知道一定能寻到她呢?」 「一直想着,就能找到了。」 话音未落,林照勐地抬头看他。 这是那个白补华不顾一切找到她,拯救她的夜晚,他对她轻声留下的话语。这是她在睡梦中忆起百回千回的话语。 第72页 她绝无记错,也绝无听错! 她眼眶发红,唿吸急促起来。她伸出微颤的手,抚上廖珩在月光下苍白俊秀的脸:「你到底是谁……」 第48章 「对不起,是我」 震惊!真的是他…… 即使林照口中问着「是谁」, 但她心里极度渴望他告诉她,他就是他。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荒唐至极。但是一次又一次, 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他。真的全是巧合吗? 是的,很荒谬。但她不愿放过任何与他有关的直觉。 宁愿试错,她也不愿错过。 「临姑娘,你怎么了?」廖珩拿下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眸不解地凝视着她。 林照徒然清醒,上一秒还很冲动的她瞬间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他只是说了一句相似的话,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四次三番地带着另一个人的回忆去对待他,这对他不公平! 她扶额嘆气, 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得神经衰弱了。 「廖公子,真的很对不起,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她收回被廖珩握在手中的手, 抹掉再次不受控制掉下的眼泪, 走到湖边抱膝坐下。 她感受到背后有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响动声, 她没有理会, 只双目无神地望着水平如镜的湖面。她只觉眼皮逐渐沉重,慢慢地耷拉下来。由于今日行了一日的山, 方才又劳作了许久, 她的力气已经被榨干,下一秒, 她就闭上了眼昏沉入睡。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她抱紧,毫无意识的林照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林照在睡梦中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气息打在自己的颈脖间,痒痒的, 暖暖的。 「对不起,是我。」 因低沉而将近气声的话语在极近的位置传入林照的耳中。 时间静止,万物无声。 半晌, 廖珩把鼻尖抵在她的髮丝间轻嗅,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此次行动是不可说的。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平淡而温柔的话语与从前那让林照魂牵梦萦的声音重合。 林照在梦境中,听闻那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迷雾中细细找寻,似能隐隐约约瞧见前方有一白衣男子,长身鹤立。她朝着那熟悉得让她心脏停止跳动的身影步步走去,在其身后两步的位置停下,伸出手想要触碰,但又怕只是幻象,便在半空中犹豫地攥紧手指。 忽而她的手被一下握住,她恍然抬头,对上那双依然沉静而饱含情思的黑眸。 廖珩怀中的人儿眉头紧锁,嘴中含煳地呢喃道:「白补华……」 他轻抚她的秀髮,眸色深凝,眼睫低垂,轻轻俯下头,在她的唇瓣上停留须臾。 「我在。」他抬起头,深沉道。 身后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廖珩将怀中的林照轻轻打横抱起,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手持刀枪赶来的侍卫。 侍卫们见这场面愣在原地。他们本来以为是林照趁他们不注意偷偷逃走,现在却躺在了这邻居平民的怀中,他们怀着满腔来捉拿的激愤前来,眼下一下全泄了,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侍卫头领咽了口水,走上前道:「我们是先来寻临照回去的,你们在做什么?」 廖珩抱着林照从他们身旁走过,双目冷淡,并无回话。 众侍卫见他往回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跟了上去。 回到营帐处,廖珩将怀中温软的身体轻手放入最大的一间营帐中,将灯吹熄,退了出来。 「你和她坦白了吗?」 廖珩看向那正倚着树干,不怀好意地朝他笑着的人。 他走到他面前:「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了离营帐有一段距离的林间,白柳华在廖珩面前停下脚步,抱臂转身看他:「怎么,真和她说了?」 廖珩明白肯定瞒不过他,所以这会儿被他看穿了也并无惊讶。 他沉着的双眸在月光下也并无光亮:「我没有告诉她。」他停顿两秒,又道,「我并无想到这次行动会波及你,对不住了。」 白柳华想了想:「所以老八也是一起的?」 「是。」廖珩背过手,嘆了口气,「先不要与她讲这些事,这是在此处护她安全的唯一法子。」 「那你怎么又告诉我?我的安全就不重要吗?」白柳华渐渐扬起狷狂一笑,耸了耸鼻子。 「你不是自己猜到的么?」 「……」 白柳华咳了一声,倚着树干问他道:「那你就这样让她去恨老八?」 「本来计划中的人只有老八,他并无通知我便把她扯了进去。」廖珩也倚着身后的树干,抱臂低头,眼眸中的黑深不可测,「是她要恨他,我只是袖手旁观罢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冷面菩萨老五也有这样一面。」白柳华躬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行,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北祝的事我这副境地,恐怕走私的事也拆穿了吧。」 「对。你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廖珩的嘴角勾起难得的弧度。 白柳华耸了耸肩,扬眉道:「那就算了,既然天意已然如此,我便不再在朝上与你相争。只是,她,我想试试。」 廖珩拳头握紧,抬眼对上白柳华的双目。夜色很浓,林间还有渐渐瀰漫的雾气,让他们二人都无法真切地看见彼此。但这一刻,廖珩的眼神锋利地穿透迷雾,直射白柳华双眼。 第73页 「怎么提起她你倒那么大反应。」白柳华搓了搓鼻尖,靠回树上,「你现在对于她来说是『缺席』的状态,对于我来说如此绝妙的机会,我当然要试试。怎么,你还想占着那啥不那啥?」 廖珩沉默无言,好一会儿才皱眉问道:「你也中了蛊?」 「对啦。走吧,咱回去吧。反正眼下情况特殊,咱也别急。只是你也瞧好了,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白柳华用拳头锤了锤廖珩的左肩,率先往回走去。 廖珩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快步走回。 经过白柳华时,廖珩低声留下一句:「你永远别想赢我。」 白柳华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背影,潇洒一笑,继续走回营中。 翌日,林照被营帐外的声响吵醒。她揉了揉眼睛,强忍下困意爬了起来,钻出营帐之外。 正在扇火烧水的廖珩见林照走了出来,温柔笑道:「醒了?我已将水打好,快去洗漱过来用早膳吧。」 由于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林照惺忪的睡眼微眯,面色泛红:「昨晚……可是廖公子将我送回的?」 提起昨晚,她对自己昨晚那样无理取闹的状态感到尴尬。她窘促地看了廖珩两眼,只见他听到「昨晚」后并无什么异样,仍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廖珩不再看她迷濛的可爱模样,盯着锅里的水轻轻扇火:「嗯,我见临姑娘好像太过疲累睡着了,就将姑娘背了回来。」 「多谢廖公子。我成日惹麻烦,真的很抱歉。」林照逐渐适应了阳光之后,眨了眨眼,朝廖珩欠了欠身。 「可别说这些了,小表妹,他既然愿意做了就不会怪你的。」白柳华从林照身后走出,递给她一个装满水的杯子及齿木,「快去洗漱吧,然后尝尝为兄的手艺。」 林照谢过之后乖乖接过杯子,晃了晃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往一旁走去。 接下来仍然是三人围坐在火旁用着早膳。 林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两人对她从早上开始都格外热情,她只要坐着不动他们就会为她整理和处理好一切,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状态。 她干坐了一会儿后,这二人便将营地都收拾干净,带上了行囊准备继续出发。 她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也不知如何问出口,就跟着一起继续往山上走了。 「廖公子,你所要采的草药还要爬上多高才能找到?」 「要爬至最顶端才能寻到。」廖珩回头,薄唇微微弯起,「若是临姑娘累了,随时告诉廖某。」 林照点点头,想要找到那名带着她的行李的侍卫拿水,但回过头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名矮小的侍卫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方。这段路极其难走,若是要往后挤过去找他,还得重新爬上来一次。 林照嘆了口气,准备往后去找他。 她正迈开腿,一只水壶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白柳华正扬眉朝她笑:「喏,先喝我的吧。免得你多走了两步待会儿又累了。」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林照还是感激地谢过他,接过水壶准备往嘴里倒水。 下一秒,手中的水壶被拿走,紧接着一只水囊被塞入了她的手中。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廖珩,呆呆地拿着他的水囊继续往前走。 「白大哥喝水极快,临姑娘昨日也看到了。」廖珩走在林照身边,把白柳华挤到了后面去,「所以,为了给白大哥留几口水,临姑娘还是喝廖某的水吧。」 林照恍然大悟道:「对哦,廖公子你不提我都忘了,差点儿成了罪人。行,四表哥,你拿着自己喝吧。」 白柳华拿着廖珩塞回他手中的水壶,呆滞了两秒,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林照拿着廖珩的水囊高高举起,悬空往嘴里倒水,然后旋上盖子递还给廖珩:「多谢廖公子了。」 廖珩接过水囊,伸手抹去了林照唇上的水:「若是临姑娘还要喝水,尽管问廖某便是。」 林照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又走到了前方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为什么方才他触碰到她的嘴唇时,她的心跳竟然激烈得一如从前白补华触碰她的时候?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不再让昨晚的窘境发生,她要努力将廖珩与白补华区分开来。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谁都不该被谁绑架。 白柳华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前方的二人,唇角一勾。 第49章 「不能节外生枝了」 震惊! 登到山顶以后, 廖珩独自前往悬崖边採药。吸取前一晚被侍卫误以为想要藉机逃脱的教训,他将林照和白柳华留在了山顶的阴凉处。 林照眺望着山下的片片墨色山体, 与层层绿树相辉映,山脚已经隐没于一片神秘的黑暗之中,深不见底。缥缈的浮云环绕在山边,让人如临仙境。 见如此宏伟之景,她不禁喃喃道:「果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诗!」白柳华走到她的身侧,随着她的视线望下去,「我可从来没听过, 我这小表妹还会作诗。」 林照不好解释这诗的来源,便只一笑而过。 「表妹,与你商榷个事儿呗。」白柳华突然看向林照。 林照心情不错, 语气轻快:「嗯?怎么了?」 「既然我们何时能归故国仍未有定数, 那不如……」白柳华伸手将林照圈在怀里, 低头朝她低低一笑, 「我们俩将就着过呗。我们都已到婚配嫁娶的年纪,若是再拖到回国……」 第74页 林照像被激到什么神经一般勐然挣脱开来, 弹到一边冷目看他:「就算我在此等到老死, 我也不愿将就。表哥请自重。」 白柳华看着她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好笑道:「只是开个玩笑, 怎地这样怕我?」他忽然瞧见林照背后是个小陡坡,伸手道:「小心危险。」 林照警惕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后退了一步。不料后脚一下踩空, 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白柳华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连忙箭步上前伸手去接,只是人是接到了, 林照的脚还是重重地崴了一下。 林照吃疼地皱眉叫了一声。 白柳华双眉微蹙,正想伸手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忽如其来的一拳打倒在一边。 他垂着头爬起身,用嘴舔了舔伤处的口腔内壁,扬起一个莫名的笑,看着廖珩正蹲下查看林照的伤势。 他再次蹲下,整理表情,想要询问林照的伤势。 廖珩一下将林照背起,在白柳华身侧居高临下,横眉冷眼道:「下山。」说罢,背着林照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林照趴在廖珩宽厚的背上,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暖流,将方才的委屈与噁心全数沖走。这又让他想起在祁南因脚伤被白补华背回去的那个晚上。 她淡淡笑道:「廖公子,谢谢你。你的草药呢,怎么如此之快就回来?」 「我见着他对你动手动脚我就赶回来了。放心,草药已採到。」 其实根本没什么草药,他只是去与北祝的人通讯了。但期间他一直在盯着这边,没想到就让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很痛么?」廖珩轻声问,和方才狠戾怒打白柳华的他判若两人。 林照摇了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自己摇头,便在他耳边道:「不会很痛。」 廖珩当然知道她并无说实话,但也没说什么,只把她往上背了背,平稳地走着。 林照瞧着透过阴翳树影打在他们身上的余晖,伏在廖珩背上小声问道:「那个,廖公子,天色将暗,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驻扎一晚……」 「直接回去。」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毋庸置疑。 「为什么?可是很快天就……」 廖珩道:「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她很相信他。将自己交给他,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脑海中居然浮现出白补华说这几句话的脸。这种语气,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林照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将他们联想起来,安心地伏在了廖珩宽厚的背上。 但是想到要他将自己背下海拔如此之高的陀山,虽然她不胖,但还是很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道:「廖公子,不如将我放下吧,或许我还能走……」 「临姑娘放心,睡一觉就到了。」廖珩的行进速度极快,但声音丝毫不喘不抖。 林照不再反驳,安心地闭上了眼,居然下一秒就真的立刻入睡了。 听见背上均匀的唿吸声,廖珩阴郁了一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微笑。 看来她真的累极了。 他将背上的人放下,打横抱了起来,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林照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她在南邢都城那间宅院的床上。 她不可思议地四处打量,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回来了,再次在心中惊嘆。原来,廖珩所说的「睡醒就到了」,真不是说说而已。 她正欲下床,才发现左脚已经疼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便单脚跳了下床。 「现在可是午后了?」她开门问守在门外的侍卫。 「是。」 林照关上门,吹响竹哨,拿出纸笔,不假思索就开始落笔。 也不知好几天没有联繫,白补华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新消息。 她简略地写下这几日的经歷与心得,然后想了想,在最后添上了一句「北国红豆虽稀少,也愿君能多摘撷」,然后红着脸快速把信捲成一小团。 明明白补华与她不在一个世界,不知此句诗的含义,她还是羞得不行。 「临姑娘,国师大人到。」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吓得林照赶忙把手中的信随手放入抽屉之中。下一秒,门上传来敲动的响声。 林照松了一口气,淡漠道:「进来。」 意气风发的青年推门走入。 明明眼前的他气质依然如此和谐与耀眼,可谁能想到看起来正气凛然的他竟是叛国之贼,判友之徒。 林照单脚跳至他面前,正欲行礼,被白慕华一手扶起:「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这种礼数……」 「国师大人说笑了。」林照一把甩开他的手,险些摔下,最后顺势坐在了床上,「国师大人如今飞黄腾达,小女高攀不起。」 白慕华正欲扶她的手定在空中,慢慢缩回。他自嘲一笑:「是,你该恨我的。」 「我哪敢恨国师大人。」林照自顾自地伸手从桌上斟了一杯茶,淡雅地喝着,明明是一种自如的相处状态,却总让白慕华看在眼底,痛在心底。 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重新扬起笑容道:「你的脚……可要我派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林照放下茶杯,抬起毫无感情波澜的明眸看他,「我区区一人质,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 第75页 白慕华的笑有点僵,但他马上掩盖下了这种窘迫,眨了下眼重新看向她笑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北祝那边的消息。」 林照把话到嘴边的「你还有脸提北祝」咽了下去,息下自己重新燃起的怒火,冷静道:「你说。」 毕竟她与白补华交流的方式与篇幅都极其有限,她能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现如今他提到北祝,很难让她不想继续听下去。 白慕华的笑容中终于带了点真,他眯起笑眼娓娓道来:「成王现在正式退了官,你姐姐也与司马冬白成婚了,至于斐茅煺……」 他本来想让林照骂他故弄玄虚,卖弄神秘,催他快讲,但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便苦笑一声,继续往下讲:「他也被五哥招揽了去,未来很有当大统领的材质。还有,他正在追求奚时。」 果然剧情的大致趋势还是不会变化,林照心道。斐茅煺最终还是被招入了白补华麾下。 她更加吃惊的是,她离开北祝不过短短几月有余,竟已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动。虽然大部分也在她预料之中,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她命中注定的结局,也即将到来了。 白慕华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柔和笑道:「你大可放心,我赌上自己的性命,保证你绝不会在这个世界中轻易殒命。」他顿了顿,「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愿意再相信我。北祝的事是我负了你,但我这次必定言出有信,护你长命百岁。」 林照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所触动的。毕竟从前她那样的信任过他,依靠过他。但她现在已是如履薄冰,稍不谨慎便全盘葬送,加上他这般欺骗过她,利用过她,她不敢再轻易信他。 她微微转身,向上眨了眨眼不让泪珠滚落,用尽量镇定的声音道:「国师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要歇下了。」 白慕华知道她刚刚才醒来,因为他已经在外厅等上了一整日。但他并无再强留,只落寞一笑,吩咐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便离去了。 其实林照是真的想歇下了,因为登山一行让她元气大伤。白慕华关上门后,她便呈大字型倒在了床上。 白慕华走到宅院门口处,撞见了正欲走进来被侍卫拦下的廖珩。 「放他去吧。」白慕华朝侍卫道。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所能为她做的。总有一日她明白后会懂得的。 「你又来求她原谅?」廖珩剑眉入鬓,神情冷淡。 「没有,与她说说北祝的情况。」白慕华苦笑道,「我知道,这次真的是我的错。她不原谅我,是对的。」 廖珩诧异,白慕华竟敢与她说起北祝。 但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若是她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原谅你。」 「好,我会帮着你,护着她。」 「不必了。你先保全自己吧。」 廖珩绕过白慕华走入宅院中。林照的房门虚掩,房门的侍卫也不知何处去了。他透过门缝瞧见林照正平躺在床上睡得安稳,轻轻走了进去。 他坐在床边,用眼神仔细勾画她的睡颜。 这张曾几何时让他厌恶的脸,现在竟让他不能一日不见。但他清楚,他爱的是其中的灵魂。 他眼光落在她高高红肿起来的脚踝处,眸色渐暗。 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硃砂,竟就这样被他人糟蹋。 第50章 「会再见的」 廖珩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 廖珩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林照的脸庞。 长睫微动, 双目微睁,手指停顿在林照的脸侧。 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林照转动眼眸,看了一眼他的手。廖珩马上缩回手,咳了一声:「临姑娘,你醒了。」 很奇怪的是,林照看见他想触碰她的行为,竟然并无对白柳华那般牴触。她现在只觉尴尬,而没有不适。 她坐起身来:「廖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很久么?」 「没有, 廖某也是刚来。」廖珩嘴角弯起,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林照,「临姑娘的脚可好些了?」 「好上许多了。」林照谢过之后接过他手中的水。 「今日来, 是有一事要告诉临姑娘。」廖珩双眸微垂, 「廖某明日就要往城里去了。」 「可有什么要事, 我能帮上忙么?」 「只是廖某的大伯感念我送药之情, 便邀我去他铺子里头工作。」廖珩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因此可能要去常住。」 林照愣了愣:「怎么那么突然, 可有归期?」 「归期尚未知。」 日薄西山, 房间内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黯淡昏黄的光亮让林照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又是离别。 当她终于能稍微适应一个环境, 稍微信任一个人,那些事物那些人,似乎都终将离她而去。白慕华是, 白补华是,就连现在的廖珩也是。 她将心中的落寞与无奈尽数融化,低头淡然一笑:「恭喜廖公子高就。明日我去送廖公子一程吧。」 「不必了, 你行动不便。我今日来,就是想要与你道别的。」廖珩眼尾噙笑,面目温柔,「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我保证。」 第51章 「提到他」 「好,我也相信我们会再见…… 「好, 我也相信我们会再见的。」 第76页 因为二人之间并没有熟悉到某种程度,林照没有身份去说什么挽留的话, 也不好表达自己心中莫名的落寞与遗憾,因此也只能祝福他。 又寒暄了几句,祝福了几句后,林照就在侍女的搀扶下将廖珩送出了宅院大门。 「临姑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廖珩回头对林照一笑,斜飞入鬓的剑眉以柔和的角度诉说着它主人的柔情,「待到我们见面之时,廖某给你一个惊喜。」 林照笑:「好啊。」 - 傍晚, 林照如同往常一样用过膳、洗漱过后给白补华写信。 她的心境在来到南邢之后清明了许多,往常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她早已努力挣扎,奋力抵抗, 声声怨诉。但是现在, 她每日只平静如水, 怀着一种淡淡的, 不可磨灭的希望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已经认清事实是不可改变的她只想活下去。 不管是能回到从前的世界, 还是能再见到白补华,只要有希望, 她就能活下去。 想了许久,觉得今日实在没有什么可写的,她搁下笔, 顺着模煳的记忆把纸折成了一个心的形状。 是夜。 墨墨准时摔倒了林照面前的案桌上。 林照把它轻轻捧在手心,顺了顺它的毛安抚它,然后将小竹筒中的信纸倒出来, 又将折好的心形捲起来放到其中,放走了它。 她单脚跳到床边,倒在床上躺着,慢慢展开手中的纸。 上面依旧是几个字,却让她已经许久没有过大波澜的心蓦然一惊,撼动不已。 「我很快就会来接你。等我。」 她小声默念着,仔细再确认过几遍后,将纸条握紧捂在胸前。明明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眼泪却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相信他。 只要是他说的,就一定会实现。 她的等待,她的希望,深深地埋在心间,日日夜夜地守护它,浇灌施肥,现在终于破土而出,朝着参天坚定不移地开始生长。 哭过之后,她很快就入睡了,直到第二日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门外侍卫高声道:「临姑娘,国师大人来了。」 林照的睡眠很浅,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她撑着坐起身来,眼神中睏倦又无情:「你让他等一会儿,我先去洗漱。」 洗漱过后,林照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外厅。 听闻身后声响的白慕华转过身来,见林照一瘸一拐地走来,心下很是不忍。但他也明白林照绝对不会接受他的帮助,便也没有上前去扶她。 等到林照走到他面前,极为艰难地行了个礼后,他终于忍不住,马上心疼地将她扶起到一边坐下。 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林照并没有抗拒,只是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地在他的搀扶下坐到了藤椅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显得尤为耐心和平静。 白慕华本来以为自己昨日才来过,今日再次出现会让她极为厌恶,恶语相向,最起码也会甩他脸色。但是现在看来毫无这样的迹象。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已经懒得在面上表情上搭理他,为他做出反应。 想到这里,他在心底苦笑一声,抬头对林照笑道:「今日可感觉好一点了?」他用眼神示意林照的脚。 「客套寒暄的话就免了。还请国师大人有话直说吧。」林照把左脚往右脚之后藏了藏。 「好。」白慕华嘴角的弧度不变,尽力掩饰心中的失落,「今日来,是想让你搬离这里。因为……」 林照直接点头:「好。」 现如今廖珩廖伯一家已经不再,而她尝试信任的白柳华最终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她对这个本就陌生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留念、 去哪里对她来说其实都一样。毕竟她现在的念想只有一个——保存自己的性命,等待白补华来接她。 白慕华已经做好了要来好好劝说一番的准备,已经备上一套说辞,没想到林照马上就应了。 他笑容僵住:「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了。」林照清淡而客气的笑容再现脸上,「国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我尚未用早膳呢。」 听到她连早饭都没吃,白慕华赶忙起身要扶她:「怎么如此之晚?那你赶紧去……」 林照躲过他伸来的手,扶着另一边的丫鬟的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着:「那就送客吧。国师大人慢走。」 白慕华眉头紧蹙,黯然神伤:「你就那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林照没有理会他,继续缓慢地蹒跚行走着。 他跟上去对她背影道:「你可知道白柳华怎样了?」 见仍然没有回应,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他昨日被发现上吊在自己房中。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了。」 林照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但仍未回头,继续往前行走。 白柳华这个结局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次的死法居然有所不同。 在原文中,白柳华与白补华相斗,最后落败,便直接跳入了自家的井中。而这一次,连结局都没有变,依旧是自杀。 他一个如此骄傲的人,连失败都接受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在异国他乡充当人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这种奇耻大辱?况且,他大概也是喜欢上了她,知道自己中了她的「蛊」此生无法自拔,且还求爱失败,如此种种加起来,才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第77页 林照的目光黯淡下来,心中不免哀凉。 她现在所见的主要人物,其中许多已经落入了自己原定的结局。那她呢?她是不是也即将走向自己死无全尸、死不瞑目的结局? 无论如何,她会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活着。 白慕华不知她的心思,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心中更是堵塞。 但他仍不放弃,上前两步豁出去道:「那你可知道今日早晨北祝正式向南邢宣战了?带兵的大将军,是白补华。」 林照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那场战争,要开始了?」 难怪白补华昨日说快要来接她了。 「提到他,你终于愿意施捨我一眼了。」白慕华像以前一般打趣道,却不觉好笑,只觉心酸,他整理了下心情道,「所以,我才那么急迫地让你搬离这里,远离战火。毕竟你也知道如果你捲入战争,会发生什么。」 林照愣住。一旦被捲入战争,便是她悲剧结局的开端。难道,他所说的要护自己平安,是真心的? 白慕华点破她的心思:「我说过的,我会护你长命百岁。」 「那你呢?你会像原来的我一样,以国师的身份上战场,然后得到原本属于我的结局吗?」林照终于稍稍放下心中的芥蒂,正眼对上他的眼神问道,「还是说,你已经想好力挽狂澜的方法,让南邢赢得天下?」 白慕华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四周的下人,虽个个低着头沉默无言,看似毕恭毕敬,但他比谁都清楚这里个个都是毕欢的眼线,他和林照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不如到我宫里讲话,如何?」他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只希望林照不要拒绝。到了他的宫里,他或许就可以掌握主动权,或许就有机会将真相告诉她。 「不必了,我行动不便。」林照刚刚松懈的那一点警惕马上装备回来,谨慎地看着他,「若是国师大人觉得在这里不方便说就算了吧。」 白慕华眼中的某种执着化开消散不见,认命一笑:「我说过的,我会扭转结局。」 第52章 「甜吗」 「嗯,好。」林照平静应道,…… 「嗯, 好。」林照平静应道,仿佛他说的只是今日的早膳吃什么这般简单轻松的事。她点头致意, 扶着身旁的侍女转身就要离开。 「但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白慕华忙趁她尚未完全转身而补充道。 林照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走向左室去用膳。 白慕华看着她远去的倩影,没有再追上去,哑然失笑。这一别,再见到她或许只是天方夜谭了,但却无法再多看她两眼。无法再多看这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最珍视的人两眼。他只希望接下来这段短暂的日子里,她在他和白补华安排好的象牙塔里活着。 他在原地驻足良久,还是离去了。 傍晚时分, 就有人来告知林照,第二日一早随他们的人前往搬去新的宅院中。 从这里到新的宅院走了差不多一天的车程才到,虽然林照能想到白慕华会把宅院安排的更远一些, 但没想到远到这种程度。 虽然白慕华口口声声说不会让她被战火波及, 受到伤害, 但她也明白, 将要到来的是一场恶战。而她,作为这场战争的间接□□之一, 也作为掌握在敌国手中的人质, 南邢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毕欢这般心狠手辣的人物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场战争伊始之时,她就是命悬一线的瓮中之鳖了。 新的宅院也处在某处郊区之中, 甚至比上一处更为荒凉,很是隐蔽。 林照进去时,这处宅院看起来已经被打理得很干净了, 并不需要她再打扫。宅院外竖立着一块巨石,上面书写着两字:「鼎园」。 她将鼎园中的各处都安排的差不多时,已经迫近深夜了。 她草草地吃了点东西, 便回去洗漱写信。 但是今日等了许久,都不见墨墨的身影。 会不会换了个地方,墨墨就找不到了?林照有点担心。 但墨墨是董春训练出来的,从前也从未让它记过路线,它也每次都能精准寻到。因此,按理说它不应该找不到这里。 难道是白补华今日并没有写信? 战争刚开始,各种事务与情况应该会让担任大将军的他应接不暇。他如此繁忙,忘记或者无法抽空给她写信这点小事应该也正常。 林照如是想道。虽有些许失落,但她心中并无怪罪,开始学着原身印象中姐姐临紫蔷念经祈福的模样,为白补华跪着念经祈祷起来。 忽然,她被额头上的一下撞击撞得跌坐在原地。 她定睛一看,竟是墨墨闯了进来,正扑棱着翅膀,歪着脑袋重新站起来,晶亮的眼眸瞅着她。 「小傢伙,你怎么迟到了呀?」林照笑了,伸出手指挠了挠它肩颈的毛,将竹筒取下来。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她将墨墨重新放飞后拆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林照这么久以来,最喜欢的一句话:「我近日会去见你。」 这一张,她捨不得烧掉。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后,她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入睡了。 日復一日,林照的日子简单而迅速地过去,脚上的伤好了又復发又痊癒,也抵不过日子漫长。日出又日落,她也数不清究竟在鼎园里过了多少天。她不是不愿数,只是不想让等待显得如此漫长。 第78页 这些天里,她没有一点儿外面的消息,她和白补华的通讯也从此中断。但是她不着急,不焦虑,因为她始终相信着,白补华一定会带着胜利的旌旗,身骑白马,身披战袍威风凛凛地来见她。 她看着白慕华安插在这里的密集人手,以至于鼎园中每五步就有一人守着。她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心思,他那么了解她,怎么这都不知? 「今日还是一步也不能出去?」林照散步至鼎园大门处,日常询问守门的侍卫。 「是的。」 「那今日他们来过了么?」 「尚未。」 白慕华这些天也没有再来过,只是虽然他人不来,他的人却每日都十分准时地送来食材和日用品,还嘘寒问暖的,尽量满足林照每一样需求。 今日竟然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来,着实奇怪。 该不会是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吧? 林照虽然对他出卖利用自己失望透顶,但他也曾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不会希望他出事。 正想着,就有两人从大门外匆匆赶进来,给林照四周的人看了腰牌后众人纷纷退下,这两人一人一边拉着林照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外闯。 林照知道自己挣不脱,逃不过,便边跟他们走边冷静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主子要见姑娘,麻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他们将林照扶上一辆马车。 林照在马车上闭目思考。能这么把她找过去的,不是白慕华就是毕欢。该不是毕欢终于想起她的用处,要劫她去要挟白补华了吧?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真的要发生了。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她刚想拨开帘子看看外头是什么地方,就被一把剑蓦然刺入,直指她鼻尖。 她用指尖将其拨开:「不必动粗,我不看便是。」 外头随即传来斥责的声音:「为什么用剑指她?不想活了?」 是白慕华的声音。林照觉得总比是毕欢要好一点,但保不准毕欢也在外头。 剑尖缩了回去,传来弱弱的声音:「是大人您说不能让她看到外头的。」 「滚。」 林照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听起来像是守在四周的人都各自退散了。 随后,窗帘被掀开,露出了那熟悉的灿烂如阳的笑容,一如那天她出使前与她告别的那副笑颜。 有那么一二刻,林照也有点恍惚,但她马上回过神来。 林照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特地带我来此处,所为何事?」 白慕华笑容微收,神秘道:「只能五分钟,再多就起疑了。」 林照正想再问些什么,白慕华已经放下了帘子。 她一头雾水之时,门帘忽然被掀开,一个身影从容地坐到了她的面前。待到她看清这个身影,鼻子一酸,眼泪像开了阀门般止不住地往外涌出。 是白补华!活生生的白补华!她日思夜想的白补华!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她也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只存活在记忆里的人。明明是从前朝夕相处的人,这一刻一见却恍若隔世。 他好像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哪里都不同了。但是她能肯定的是,他比她记忆中,还要再好看了一些。 白补华看见她瞬间变化的表情,嘴角勾起浅浅一笑,磁性的声音中温柔掩盖了一贯的冷冽:「久等了,我来了。」 他明明不久前才见过她,却依旧无法忍受与她分别如此之久。更加完全无法想像,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的她,心情该是如何。 他心疼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秀髮。 林照再也抑制不住压抑已久的心情,崩溃大哭。说什么平淡如水,说什么处变不惊,直到这一刻在可以放纵自己的他面前,她才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外壳的保护色越厚重,被保护的心就越脆弱。 白补华就这样缄默地陪伴着她,拥抱着她。 她好像比上一次上山的时候,还要再瘦了一点。 林照忽然推开白补华,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刚刚白慕华说了,只有五分钟。不能就这么被我哭过去!」 她突然想到什么:「诶?他不是叛国了么?怎么会让你来见我?」 白补华看她白皙的脸上布满乱七八糟的泪痕,还一脸懵懵地发问,忍不住笑了出声。 林照还是第一次见白补华笑出声,手不自觉地捂上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漏掉了几拍。 她疑惑道:「太子表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白补华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这样可爱,要是在当上太子妃之前被抢走了我该怎么办?」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林照的脸霎时间涨的通红,把头扭向一边咬唇眨了眨眼。他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让她该怎么招架啊啊!虽然她也知道了他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但还没正式确立关系时听到这样的话也太难为情了。 看着她羞涩的模样,白补华眼带笑意,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腹轻柔地一点一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其实老八还是我们自己人。」 林照震惊转回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他只是来……」 白补华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对。」 第79页 林照直接抛出了心中的疑虑:「那,让我来这里当人质,也是你们一起的意思?」 「不,我不知情。」白补华擦干净她的脸后,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你没有好好吃饭?」 「我有的……」林照心虚地看他一眼。 「瘦了那么多,还敢说有?」 白补华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林照故意捂着额头委屈地看着他。 白补华挑眉,哑声问:「怎么,疼了?」 林照表情越发委屈,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给你吃点甜头,往后好好吃饭。」 「什么甜……」 林照话未说完,剩余的声音都被吞没于白补华的唇舌之中。 白补华很快离开她的唇,看着她刚褪去的一点红晕又加倍地涨了上来,轻笑问:「怎么,甜不甜?」 林照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盯着他的胸口微微点了点头。 「初吻?」 林照又点了点头。这还是她上辈子十九年和这里一两年加起来的初吻。 白补华又笑:「我也是。」 其实他心中明白,这不是他们其中谁的初吻,但他们的初吻,的确给了彼此。这就够了。 第53章林照始终不敢直视白补华…… 林照始终不敢直视白补华的双眼, 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揉搓着。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 流程完全一窍不通。 但是他们其中谁也没有表白,也没有确立关系,倒是先接吻了。这进展,会不会有些太快了……?她又想起从前那个世界里,那些被人诟病的渣男也是只玩暧昧而不愿确立关系,一直吊着女方。虽然她相信白补华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是她也好想立刻确认了关系,让她的心安稳下来。 白补华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 揉了揉她头髮,头低到她的视线平行处,直视她的眼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不要乱想, 唯一要做的, 就是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然后, 等我来娶你。」 林照抬眼对上他坚定而温和的眼眸, 感觉鼻尖有点酸,马上点头然后抬起头, 不让眼泪再轻易落下。 「好了, 老八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多,我得走了。」白补华起身便要掀开帘子出去。 林照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伏在他背上,小声道:「你也要好好的。」 白补华转过身,搂了搂她:「我会的。」 林照将他放开, 坐回座上,扭过头不再看他:「你快走吧,快走吧。」 快走吧, 别再让她多看了两眼,又越发捨不得了。 白补华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轻诉:「我爱你。」 林照恍然抬头,白补华已经消失不见,只剩那仍在前后晃动的帘子,证明他曾经来过。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痛感让她痛唿出声,她才能确定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和白补华,真的在一起了! 她真真是恶毒女配里面最恶毒的,竟把男主都抢走了。 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显而易见的喜悦,嘴角快要扬起到太阳穴处。 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人声,打断了她脑海中的梦幻:「你们回来了?送她回去吧。」 「等等!」林照喊住。 帘子掀开,随着闯入的阳光一起出现的还有白慕华。他看着她:「怎么啦?」 林照终于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眸,才发现这个少年比印象中的他消瘦苍老上了许多。一如既往的笑意也遮盖不住他的憔悴与疲惫。 她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道:「我刚刚才知道。对不起。」 白慕华对她的知情并不感到惊讶,只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无论如何,让你落到这般境地,全是我的错。」 虽然白慕华利用了她当人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在刚才知晓他是卧底之后,林照再回想他在自己身边的种种言行,终于明白,他是真的想保护她。 她的心情很复杂。但是她并不想恨他,往后或许也不会再对他拒之门外,但也不会再为他打开心门。 「那你……好好保重。」林照久违地对他笑笑,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真实。 「好。你也是。」白慕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将帘子放下,命驾车的人出发。 马车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林照似乎听到前方有好些人一起说话的声响,而白慕华的声音断断续续又极为坚决,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但很快,马车又继续行驶了。 马车直到停下来之前似乎比来时花了更多的时间。 一把陌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临姑娘,请你下来和我们走一趟。」 林照觉得这种台词莫名熟悉,很像之前在刑侦片中提审犯人的场景。 她掀开帘子钻出,就有一内侍打扮的公公扶她下来。她上下打量,发现这里是之前来过的南邢皇宫。看来这个提审她的人,还是大boss皇帝毕欢。 她平復好方才的心情,一路跟着前面的公公,一边料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况。 来到那熟悉的殿内,毕欢正翘起腿斜倚在皇座上,见林照来了,便慵懒起身,边伸着懒腰边朝她走下来。 林照行了个礼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无法从外表判断他行动的人。 毕欢走到林照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她:「可是饭菜又不合郡主妹妹的胃口了?怎地瘦了那么多?」 第80页 林照摇头:「没有,贵国饭菜可口,只是小女挑食,偏爱故国口味。」 毕欢听出她语气里浓浓的讽刺意味,并没说什么,只轻笑:「如此这般,那我派人去记下郡主妹妹的口味,多远都给妹妹送来。郡主妹妹快先坐吧。」他转头命人赐座林照。 林照在他安排的位上坐下,马上有人送茶上来。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毕欢也走回到皇座上展袍而坐,看着坐在底下细细品茶的林照:「郡主妹妹,今日和朕的国师大人聊的如何?可还尽兴?」 他提起这个白慕华,倒是林照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这让她更加看不透她的意图。 她缓缓抬起头看他,他的神情中带着少年风发的意气,其中也蕴含几分帝王的轻蔑。与她上一次见到他时不太一样,不一样在——越来越接近书中所写的那个野心家该有的模样。 林照弯起嘴角,浅浅一笑:「回陛下,我和八表哥不过是叙旧而已,无尽兴不尽兴一说。」 「噢?叙旧?」毕欢在龙案上撑起下巴,眯着眼看林照,「你前段时间不还恨他么?怎么现在感情又好了起来?你们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听到他不怀好意的刁难,林照不慌不忙:「八表哥之于我是亲人,更是恩人。我们关系本就很好,何来隔夜之仇?」 「原来如此。你们二人关系之好早有耳闻,那你们好事也将近了吧?」毕欢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自说自话,「今日他居然才用了一刻不到,作为五六尺的男二,居然那么快。」 林照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陛下说笑了,陛下好事不断,我们怎能相比?」 今日温度骤降,已有深冬的前兆。虽然南邢在南方,但这都城位于南邢的北方,寒气也不轻。她搂紧了外衣,捧着热茶抿了一小口。 毕欢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好笑,但想了想还是不逗她了。他背着手走下来,停在林照面前,以侧面对着她,眼看着殿外那仅剩秃枝的树干:「若是朕在南邢帮你们把婚事办了,郡主妹妹觉得如何?」 林照心中一惊,瞳孔因诧异而瞬间放大,但她面上依旧保持风平浪静的模样:「陛下真会开玩笑。我和八表哥绝无可能。我的心也早有所属,想必陛下也知道。」 她不知道毕欢突然的这一出意图为何,是在像从前一样开着不知所谓的玩笑,还是想要开始对她这个人质下手,去得到些什么? 让她嫁给白慕华,难道不是只会激怒白补华,反倒对他们的形势不利么?又或许,他是想用这一计去引白补华上钩? 无论他的意图和态度如何,她绝不会轻易屈服。 毕欢看着她深思的神情,鼻腔中笑了一声,反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伏在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臂看她:「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确实是个好人质,这几日白补华对我们也确有顾虑;慕华哥也确实是个好叛徒,好国师,对我们南邢可谓毫无保留地建言献策。可是朕的国师大人心悦郡主妹妹,他帮了朕那么多,背井离乡的,朕也很想帮一帮他,给他牵牵红线啊。」 林照心中更加笃定了毕欢想要利用她的想法,说什么白慕华喜欢她,他想帮白慕华统统是一派胡言。白慕华是个怎样的人她心知肚明,他绝不会喜欢上她。他之于她的感情就像她一开始之于他的那种信任、惺惺相惜之情罢了。毕欢也绝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俩之间没有那种火花。 但是,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林照不敢妄自言语,只客气地回道:「陛下可能误会了,八表哥不可能心悦于小女的。小女在此替八表哥一同谢过陛下美意。陛下还是多把心思放到战场上为好,小女不值得陛下花如此多的心思。」 毕欢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凑到林照面前。 林照本能地往后仰了仰,毕欢一下扣住林照的下巴,让她的脸凑回到自己面前,勾起嘴角,上挑的凤眼微微眯起:「郡主妹妹,你是觉得,朕真的想和你商量吗?」 林照不卑不亢地对上他的眼眸:「不是陛下在问小女的意见么?若有唐突,小女道歉便是。」 毕欢的脸更加凑近林照,暖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打在林照的脸上。他的半边眉毛微微扬起:「从前见你,朕会觉得你无畏无惧,值得敬佩。但现在,朕只会觉得你愚蠢至极,无药可救。」 林照微微皱眉,盯着这双极近的、不太好惹的眼眸:「陛下一定要这样么?」 毕欢用鼻尖抵上她的鼻尖,眯起左眼,嘴角弧度越渐高扬:「当然不是。你还有一个选择——嫁给朕。」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如此?这样对你们南邢与北祝之间的斗争,有什么好处么?」由于距离过近,林照的声音很小,但清晰而冷静,「难道陛下就不怕因此而激怒白补华?」 「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朕也就不假惺惺了。」毕欢放开林照,站起身低头看她,「朕的确是另有所图,但不能让你知道。朕不是在与你说笑,也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要你必须嫁在南邢,嫁给任何一人。甚至是朕,也可以。」 见林照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他又恢復了那纯良无害的笑容,绕着林照边走边道:「若是郡主妹妹愿意嫁给朕,朕可以允你贵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第54章 林照漠然道:「如果小女…… 第81页 林照漠然道:「如果小女偏说不呢?」 「如果郡主妹妹认为朕的意图是引来白补华……那妹妹觉得, 」毕欢停在她的背后,声音从她身后清晰传来, 「让妹妹人头落地,会不会更快地把他引来呢?」 林照听到如此一说,顿时没了头绪。她刚才设想了各种情况,像什么将她掳到战场上,抑或是将她挂在城墙上威胁白补华她都有想过,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种情况。 若是屈服并嫁到南邢,不仅她在这个世界中从此憋屈生活,没有完成任何一项任务, 更是让白补华处于难处;若是不答应,她直接落得身死异乡的结局,最终也是让白补华为难与难受。 但是按照原文的结局, 若是剧情当真一直按原路线的大方向发展, 她应该选择的, 是后者。但是, 她不想选。任何一个她都不想。 「怎么样,郡主妹妹?可有想法?」毕欢抱臂重新走至她面前, 似笑非笑地居高临下看她, 「嫁给国师大人或朕,当真是妹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瞧, 朕给妹妹想的多周到。郡主妹妹就给朕一个面子,快快了断吧。」 他的眼神锐利,步步紧逼, 让林照方才有一时半会儿竟觉着透不过气。她居然在一个小孩面前感受到了相形见绌之感。 但她现在倒也不急,整理了心情与表情,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干坐着, 不看他,也不回答。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她耗得起。 忽然一阵沉重而疾速的脚步声传来,林照瞧见那今日才见过的鞋子,骤然抬头,对上了白慕华焦急而带着怒火的眼神。 白慕华看见林照的动作与神奇,也大概猜到了几分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他走上前去对毕欢行了一礼,拱手欠身道:「陛下,微臣说过了,微臣真的做不到。但这是微臣一人的事,还请陛下切莫为难小妹。」 林照震惊。她一直将毕欢寻她的意图往白补华身上想,可却轻易地忘记了还有一个白慕华。她确实是工具不错,但用以威胁的对象并非白补华,而是白慕华。 毕欢想要白慕华做什么?或是交出什么? 林照选择按兵不动,先不开腔,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他们二人的言行反应。 毕欢微微转身,颇为有趣地看着在他面前躬身的白慕华:「诶,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国师,朕在帮你争取呢。可这郡主妹妹脾气过于犟,硬是不听呢。你要不要亲自去劝劝?」 白慕华直起身,因眉毛紧蹙而微微纠结的双眼为他硬朗的眼眸再添几分英气,他平视毕欢:「回陛下,照儿仅是微臣的妹妹而已。我们二人绝无可能。谢陛下好意,但眼前战争在即,一触即发,微臣不敢因嫁娶之事而大意。」 听到白慕华这么说,林照就放心了。她和白慕华毕竟是来自一个世界,也相处了不少时间,依旧还是心有灵犀的。 白慕华用余光捕捉到她的眼神,在身后飞快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林照马上意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毕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回到皇座上坐下:「既然如此,那朕上次和国师提的事,国师现在怎么看?」 林照实在很佩服毕欢的手段,她看向白慕华。他的笑容背后,是一种复杂的隐忍,和一种看不懂的情绪。 看起来,毕欢向他提的要求很是为难。 他只是个卧底,却要肩负起令人窒息的压力和作出无谓的牺牲。 还要为了她,为了仅仅一个曾经的朋友,在选择间为难。她现在已经没有信心,白慕华能为了她而去接受那项让他为难的要求。 毕欢赌的是他们的关系,但这一次,他真不明智。 可白慕华最终还是嘆了口气,单膝跪下抱拳道:「好,微臣接受陛下的提议。」 今日已有太多让林照震惊的事情。但现在她的心情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却极其难受的滋味。 她没有想到,她这段日子这样对他,他还是愿意为她付出。 毕欢满意地笑了,走下来扶起白慕华,拍拍他的肩膀:「如此甚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然后看向这边的林照,「那郡主妹妹的婚事,咱们下次再谈。不日将是一场苦战,朕就先失陪了。国师大人,你们感情好,你就顺便送送郡主妹妹吧。」 真是精緻的利益至上主义者,林照腹诽。 林照与白慕华一齐答了是,毕欢便匆匆走了出去。 林照看着他迅速的脚步,想来他的时间也并不多,却愿意如此在这里耗费,看来这个对白慕华的要求十分重要。 白慕华走向她:「我们也走吧。」 林照点头:「嗯。」 二人并排走出殿外,走向宫门,身后依然是一群黑压压的侍卫。 刚出了殿门,就颳起了北风。 林照看看苍白一片的天,嘆道:「看来可能要下雪了。」 白慕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挂到林照身上。林照正想取下拒绝,但被他不由分说的眼神制止了。她笑着道了声谢,便也不再推脱。 「我们好久再没有一起这样走过。你也好久,没有这样与我说过话。」白慕华偏头看这儿的庭园,竟颇有熹园的那样几分意思,「曾经我们一起玩闹的时候,我便以为会一直那样下去。」 林照淡淡一笑:「是阿。谁会想到我们再次平和谈话,竟是以如此身份。」 第82页 「你不愿再相信我是应该的,我绝不怪你。」白慕华收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但我这次给你的许诺,做的还不错吧?」 林照知道他指的是前不久和她提的要护她平安。她看着他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一脸欠揍的邀功表情,忍不住笑了,假意打了打他:「也就那样吧。不许骄傲。」 如此一瞬间,二人竟都眼圈发红,很默契地缄默下来。 快要走到宫门时,林照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所以,你真正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再轻易出现,你一定要保重。」白慕华迴避了她的问题,将她扶上了停靠在一扇侧门处的马车。 林照也不知道他迴避的是身后众侍卫,还是她。但她不喜欢强人所难,便也没再追问,只答道:「你也一样。来日见。」 「来日见。」 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后,林照坐回车上,马车即时地开动离去了。 林照知道这一别之后将会是白慕华的艰难时刻。他将面临的,是他们都无法想像的难题与困境。她知道他一定会尽全力做的很好,但她只奢望他能平安。 回到鼎园后,林照又过上了消息闭塞,足不出户的日子。她也终于能体会到几分姐姐的心境,这种似乎诸多所求却又好像无欲无求,最后万念终归于平安顺遂四字。 明明曾经是触手可及的事物,现在却成了奢望。 她托白慕华每日派来的人带来了好几本经书,每日除了必要的运动与不时下厨房以外,都在练字抄经,念经祈福。 换做从前世界的她,绝不会有这种心态,这种行为。如此想想,还真是怀念从前简单得多的大学生活。 林照回过神来时,自己又在做杨枝甘露了。这几乎是她每日的必修课。 这段日子以来,她也再没有收到白补华的传信。虽然外面战争的消息她丝毫不知,但她知道他一定在驰骋沙场,过关斩将,然后来娶她。 虽然还没有找上董春,但她大概也明白,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中了。但若是接下来的后半生常伴身旁之人是白补华,她愿意。 「姑娘,您的水溢出来了。」 听到丫鬟的提醒,林照才想起自己正在倒水,马上清醒过来专心地做杨枝甘露。 又过了平平无奇的好几日。 或许外头硝烟瀰漫,刀枪正威,但林照这儿,真的平静得像座真正的祠堂。 鼎园里的下人们都分为两批,其中一批是宫里派来监视林照的,这一批人私底下都叫苦不迭。因为是来看守林照的,所以从来都无法外出,就连外出买菜的任务都抢的头破血流。而且这位主子无趣得很,从不玩乐,像一尊女菩萨似的成日在烟雾缭绕中念经。 而另一部分则是白慕华掺杂进来保护她的。林照也不知道,他在异国他乡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养那么多人,该从何时就开始企划。她还花了好一段时间去辨认哪些是他的人。 她当然也是会玩乐的。在南邢的下人们扎堆时,她就会去给那些白慕华的人送自己做的吃食。因此他们私底下也会称她为「女菩萨」。 某一日。林照本以为也会平淡无常地过去的一日。多年后林照回想起来也难以详述心情的一日。 那些真正的士兵来到了鼎园门口。身着戎装,笔直而有序的站立着,神情威严而兇狠,二话不说直接将林照粗暴地捆起来带走了。 林照没有挣扎,不仅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力量绝对敌不过他。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她一直都明白的,从她成为人质那天起她就註定逃不过这一天,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现在终究还是来了,比预计的还要晚。 如果她没有猜错,待会儿说不定还能见到白补华。 今日这一行,应该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中最大的劫难。能否渡劫,全看今日运气了。 那些士卒见她没有挣扎,十分乖顺,艷丽的脸上完全没有慌张,反而显出一种超然的仙气。他们便也不再忍心霸道对她,放轻了力度。 第55章 士卒们带着林照踏上了这…… 士卒们带着林照踏上了这条漫长的道路, 漫长到足足用脚行走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之中,完全没有任何人给她任何停下歇息的机会, 也没有任何进食或饮水的机会。 她已经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几近极限。但她依旧丝毫没有俘虏的模样,依旧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穿梭在枝桠纵横,荒草丛生的荒野间,林照身上的衣物早已没几处好的,不时还冷的发抖。 为首的士兵头目观察了她许久, 最终还是微微嘆口气,命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如此风节的女子,在当朝他是没有见过的。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如此行走一天一夜, 食不果腹都难以顶受, 她一瘦弱女子虽面如土色, 却依旧不改冷静面容。 他走向林照, 提起腰间的水壶递给她:「姑娘若不嫌弃,就喝点吧。」 好不容易得以一歇的林照正倚着树干坐着, 她睁开虚弱不堪的双眼, 顺着水壶网上看,看着这个精壮高大的男人。 她无言地接过水壶, 往嘴里一顿勐灌后递还给他:「多谢。」 头目接回水壶别在腰间,蹲下问:「姑娘可要吃点东西?」 第83页 「报告少上造,我们大伙儿的吃食也不多了。」一个士兵闻言凑过来道, 「上头可没吩咐过要照顾这女的。」 被称少上造的男人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起身点了点头,对那边暗戳戳看着这边的士兵们道:「我知道了, 你们别管。我自有分数。」 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用皱巴巴的纸张包着的圆饼,将纸张一点点撕开,露出其中已经干硬的饼。他再次蹲下来,将圆饼递给林照,脸上表情颇不好意思:「姑娘,这饼是我留着路上充飢的,虽然卖相不好,但姑娘若是不介意,就……」 林照微弱地唿吸着,保存着体力。本来极不想说话,但现在也忍不住小声问他:「为什么?」 月光打在她清瘦的脸颊,映照着她在黑夜中晶亮的双眸,像暗夜的精灵。少上造一时看呆,半晌才回过神,粗糙的脸上艰难地扬了扬嘴角:「因为姑娘很像我从前的一个战友。他也是瘦瘦小小的,却很倔强。」 林照微微笑了,从他的圆饼中掰了一小半:「谢谢大哥。」 「姑娘,你吃多点呗。」少上造把饼向她扬了扬,「我们行军万里,习惯了。姑娘细皮嫩肉的,可不能饿着。」 林照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哥留着吧。只是,大哥可否告知……我们这是去哪?可是要前往与北祝的战场?」 少上造站起身,以极难发现的角度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林照保密。 林照瞭然地点头。 她觉得这少上造大概是觉得她是将死之人,便生出了怜悯之心。 少上造吹了一声响哨,围坐的士兵迅速起身,继续踏上了原路。 此时天边依旧渲染着暗白的,黎明才恰恰到来。看来是要赶在某个时辰到达某个地方。 林照边慢吞吞地啃着那小半张饼,边在众士兵的包围中行进。 大概又行了半日有余,日照当空,押送林照的队伍终于在一处营帐处停了下来。然后跑来看似比少上造更为高级的一个精瘦男人,看样子是要来领着林照去哪里。 他向少上造以目示意林照:「老吴,辛苦了。」 「小的只是完成分内之事。关内侯稍等。」 少上造将拴在林照手上的手铐解开,在那关内侯所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林照的肩,然后将她交给关内侯。 关内侯点点头,重新给林照拷上一副更为沉重的手拷,然后牵着她手铐上的链条,带着她往营帐深处走去。 林照被带进了最大的一处营帐。刚踏进去,就从青天白日瞬间转换到了昏暗无光,唯一的光源是竖立在中央、正在燃烧的一条木桩。 营帐内有重重的烟尘味道,让尚未适应的林照被重重呛了一口。 在营帐内,有一人站在唯一的一张巨大书案后,双手撑在书案前,正仔细地看着一张地图模样的羊皮纸。听见林照进来了,那人抬起头,毫无意外的,是毕欢。 他向旁边的军士做了个手势,军士便走过来将羊皮纸捲起。毕欢一步步走向林照: 「郡主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林照靠在营帐壁上看着他,火光在她倦怠的面容上跳动,她双眼因过度的疲惫微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投影。 「怎么如此疲倦?他们没有好好让你休息吗?可有好好吃饭?」他每走近一步,就抛出一个问题。 明明是他安排的人手,这会儿还装什么傻?林照本就筋疲力竭,不想回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 她虚弱地看他一眼,然后闭目靠着养神。 「我这儿还有些干粮,郡主妹妹若不嫌弃就先充飢吧。」毕欢从一旁拿起好几张圆饼递给林照。 林照睁眼看了看他手中的圆饼,抬手接过,拆开直接在他面前吃起来。本就是他亏待她的,她当然不会不好意思吃。 「慢点儿吃,小心咽着。桌上有水。」毕欢示意旁边的军士,后者马上拉来一张椅子放到毕欢身后,又拉来一张放到林照身后。 林照很不客气地立刻坐下,继续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中的饼。因为很干,她小声地咳了两声。 毕欢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将双腿交叉搭在身前:「这一趟请郡主妹妹前来,是想让妹妹帮个忙。」 他噘了噘嘴,补充道:「只不过这个忙,可能会很麻烦妹妹。」 林照终于淡淡开口:「不过是让小女发挥人质本该有的作用,去威胁白补华罢了。陛下不必绕着弯子。」 毕欢拍了拍掌,邪邪一笑:「郡主妹妹果然聪明。只不过啊,若是上一次你答应了做朕的贵妃,这一回说不定我就捨不得让妹妹做如此危险的事了。」 他一半脸被火光映得红黄交映,另一半脸隐没在黑暗当中,像一个一脚误踏入了人间天堂的恶魔。 林照没有回答他。这时候与其浪费精力去回答他这些不知所谓,不明所图的问题,还不如留点脑子留点力气待会儿随机应变,毕竟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面对些什么。 毕欢见现在再用这种胡来的招数对她已经没有作用,便站起身捂着脖子,边转动头部边道:「既然郡主妹妹已经有了这个自觉,那妹妹先自行在此休息一会儿,到了时辰朕会派人来带妹妹去该去的地方。」 说罢,他边活动着手臂边大摇大摆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第84页 林照瞬间瘫软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喘气的频率也大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才稍稍能放松。放松下来,才开始感到恐惧与不安。 她曾经侥倖地想,会不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白补华就已将她接回,又会不会这一天根本不会到来。但她自己也明白,都是天方夜谭。对白补华的等待,只是留给自己不像白柳华般自尽、得以继续活着的理由。 但无论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尽自己的所有力气,去自救,去活命。 她环顾四周,这偌大的营帐内布满了监视她的精卫,在这里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之后。 林照只觉脑袋逐渐沉重,意识逐渐模煳,紧随而来的是眼皮的逐渐沉重。尽管她已经很尽力地作抵抗,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这阵眩晕,阖上眼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林照已经被捆在了一处极高的地方。她的双手被绑住,高高悬挂在这个烽火台的樑柱上,手腕上传来刻骨铭心的痛。 她忍住风的唿啸给耳膜带来的不适感与给身体带来的刺痛感,睁大眼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她的眼镜已经被风刺激出眼泪,模煳了视线。 她努力睁开被风吹的生疼的双眼,往下一看倒是立刻明白了——她正被捆在城墙上头的柱子上,城墙下,是瀰漫的黄沙,肃杀的硝烟与壮观的千军万马。 这个场景,这个地方,虽然她从未亲身到来,从未亲身经歷,但她可太熟悉了。 这里就是原身临照在原剧情中被乱箭穿心而死的地方。没想到,她最终也逃不过剧情的大走势,还是来到了这里。也许,就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在这种几乎不可能自救逃离的地方,林照认命一笑,把头靠在身后的木桩上,闭上眼。 也许白补华就是下面人群阵列中的一个,不知道他看到她被如此对待,会怎么想。他会救下她吗?会不会就此落入毕欢设下的圈套?他会如何应对? 想到白补华,林照迫切地想要睁眼寻他,无奈烈风无情。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林照留心从风声中辨别其中的声音。 「放我过去!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咆哮爆发而出。并不难辨认出这是白慕华的声音,他听起来像一只被惹怒的困兽,声嘶力竭。 林照猜想或许是他对毕欢把他绑过来当人质并不知情。 然后是毕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忽大忽小,随着冷风掠过林照的耳朵,林照只能听到破碎的词语,并不能从中捕捉到任何完整的话。 随后二人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知道白慕华现在正在遭遇些什么。 唿啸的风戛然而止。 林照睫毛微动,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水将自己的眼睛润湿后一点点地睁开眼睛,最后总算能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她尽力地认真看着下面的每一个人。由于她所在之处非常的高,她仅仅能辨认出下方是两个对峙的军团,她这方黑甲的应该就是南邢的军队,而另一边银甲的大概就是北祝的军队。 忽然之间,她在朦胧中依稀看见黄沙上的银甲军队中有一粒小小的人影走到了阵列的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可以立刻断定那就是白补华。 而这方的黑甲中突然也有两个黑影走上前,走至白补华的面前,三人似乎在说话,或者说,应该在谈判。 突然那两个黑影走到一旁,白补华好像往上看了看,然后身姿微动。 正当林照在思考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一只箭笔直地朝她破空而来,垂直地擦过她的耳旁,一阵刺耳的风声让她皱了皱眉,下一秒捆住她的双手的绳子应声而断,她整个人顺势摔下,重重地跪坐在地上。 她吃疼地闷哼一声,来不及顾虑手腕上的伤势,尝试站起来。所幸,即使膝盖与双腿刺骨般疼痛,但扶着围墙还是可以勉强站起来。 此时烽火台的门口处并不见守卫,她便抓紧这个空档与白补华为她创造的机会,向门口拖着蹒跚的步履以最快的速度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处,就匆匆赶来两个士兵,将她直接扛在肩上疾步带走。 第56章 【此章从上一章的男主视角开始叙述】 …… 大战就近在明日, 北祝军营内士气高涨,不少人甚至在预祝胜利, 因为这是一次准备充足的攻袭,没有人认为会败下阵来。 白补华在营帐内来回踱步,低头沉思,眼眸黑得像黑夜中深不可测的神秘。 在这个营中,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走漏明日即将攻袭骁城的风声。这是他仔细谋划了那么久以来最怕的。 他怕,她会被波及,会因此受伤。 他昨日已经将军中上将级以下的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整顿清查了一遍。而上将上级的人员也命皇上钦点的威虎上将去排查过,虽说结果显示出来的是并无异常身份, 但他仍然是有隐隐的担心。总觉得,还没做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报告大将军,全部准备就绪。」威虎上将掀开帘子闯入, 单膝跪在白补华面前抱拳, 身上的重甲发出碰撞摩擦的声音。 白补华冷峻的眉目没有动静, 只微微地点了点头。威虎上将又退了出去。 若是明天大捷, 攻破骁城,便可乘胜追击, 一路南下, 直击都城。不成功便成仁。为了北祝,为了她, 他要尽快解决。 第85页 他的手指渐渐攥成拳,用拇指转动着中指上戴着的扳指。 翌日。 白补华穿戴好铠甲,带好头盔, 身背弓箭长剑,整装待发。 将军队清点、将士气整顿了一番后,白补华翻身上马, 带队出发。 他俊美的脸与修长挺拔的身材在一身戎装的映衬下更为英气逼人。 他神情淡漠地驾着马,坚定而平静地朝前行进着。虽然他此时还不知道,林照也正朝着他慢慢接近,他们都在无知中朝着彼此奔赴而来。 他将队伍兵分三路,他和威虎上将所带领的是主力队伍,将会正面直击骁城,而另外两位将军分别带领另外两支分队分别从侧方和后方夹击。 行军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临近午时赶到了骁城城门前。 白补华的马忽然感受到脖子一紧,前蹄向上挥动,立即停下了脚步。 白补华看着前面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的黑甲军队,心下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之感涌上心头。他立即四处张望,终于还是在城墙之上发现了那个看起来几近奄奄一息的瘦弱身影。 他的脸色一秒黑沉,目光在短时间内变得暴戾无比,手上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伸手拔出腰间的佩剑,纵身敏捷的跃下马,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是在刀光剑影一闪的须臾之间,原本坐立在马背上的威虎上将人头落地,随后红滴四溅的身体也跟着掉下,惹得受惊的马匹高扬前蹄嚎叫。 白补华无情地看着剑刃上仍在往下滴落的鲜血,一套漂亮利落的动作后将长剑收回了腰间的剑鞘之中,狠厉的目光所过之处皆战慄。 他千算万算,居然还是算少了这么一人。本以为是父皇所引荐,便能放心。是他大意了。他的内心无比的痛,无比的自责,无比的愤怒,为什么在有关她的事情上,他都能如此不谨慎! 身后的众士兵瞧见这场景都面面相觑,但有一人发现了城墙上的林照后往上一指,其余的人也先后发现了,军队中鸦雀无声,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补华牵着马阴沉着脸走上前,在寒风凛凛中,他偷窥上的红缨飘扬,像极了一位黑化后的堕仙。 他完全无法想像,她到底都受了什么罪!他日夜惧怕的场面,最终还是如此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今日风大气寒,不知道她在上面是否也觉得冷。他恨不得把她牢牢地日夜抱住,护在身边,怎能忍受得住她就在他眼前遭受这样的罪! 他多想现在在上面受罪的,是他! 他眼眶发红,脑袋中嗡嗡发响,一步紧接一步沉重地走上前。他现在全身心只想将面前的人都屠杀而尽,让他们感受他们施加在她身上那千倍百倍的痛苦。 前方的军队原本士气高昂,严肃站立。但看见白补华如此表情一步步走来,虽然他只有一人,却还是让他们不寒而慄。 忽然有二人从他们之中走出,走到白补华面前。 白补华看着眼前的毕欢和白慕华,停住了脚步,虽面上依旧面无表情,背后却似乎有一种极为强大的黑暗力量,让他人不敢直视,不敢唿吸。 白慕华在毕欢背后给了白补华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情,神情也不必白补华轻松多少。 白补华见到白慕华并无什么反应,因为他前几天刚收到他的密信称已经被迫答应成为与北祝所有战争的总领国师。原本他们的计划只是让白慕华在幕后为他们出谋划策,或只为他们赢下几场无关紧要的小战事敷衍了事,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 白慕华站在毕欢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白补华,一言不发。白补华砍了他一眼,也将眼神转移到毕欢身上。 「好久不见啦白大哥。」毕欢走上前去拍了拍白补华的肩,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拍下。 如果不是还有所顾虑,怕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白补华真想就在此处不计后果地拔剑将他一下解决。 「话不多说,开战吧。」白补华冷冷扔下一句,手握剑柄蓄势待发。 「先别冲动嘛白大哥。」毕欢看着他放在剑柄上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朕知道,你不就是心疼郡主妹妹嘛。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白补华的手依旧停留在剑柄之上。虽然他极度没有耐心,但是他尚未拔剑则意味着让他在耐心消失殆尽之前有话快说。 毕欢当然也知道,所以他也很识相地开口道:「郡主妹妹和骁城之间,朕可以无条件赠予白大哥其中一样。」 白补华眉毛微蹙:「你什么意思?」 「若是白大哥选择郡主妹妹,则要允诺此战北祝无条件投降。若是白大哥选择了骁城,那郡主妹妹的性命自然就归朕任意处置。」 他每多说一字,白补华握着剑柄的手就紧了半分。 半晌,白补华冰冷开口:「我选后者。」 毕欢和白慕华听闻这意料之外的答案,都一愣。 毕欢旋即轻笑一声,点点头:「行,那骁城归你。郡主妹妹,归朕。」 「等等。」白补华伸手从背后拔出弓箭,「我的女人,我自己解决。」 「哦?」毕欢脸上的表情有种似真似假的惊异,「白大哥打算怎么解决?直接在此处用弓箭?那就请吧。」 毕欢与白慕华退让到一边,眼看着白补华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放到弦上,渐渐将弦拉满。 第86页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弦上之剑,等待着它一触即发。 白补华的手指一松,箭应声而发,直直地破空而出,毫不犹豫地向上奔去,奔向所有人目光所及的那人。 毕欢也跟着抬头望去。 直到那箭将林照解放,她摔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毕欢唇角微动,眸色复杂。他忽然举手挥下:「开战!」 白补华也拔出佩剑,朝身后发出开战的号令。 毕欢如他所愿下了开战的命令,如此一来,他更不敢杀林照。因为开战之后,她对于他才是利用价值能发挥到最大的时候。 如果他没有料错,林照将会被带下来。只要她靠近他一分,他就多一分救下她的胜算。 场面一度混乱,众人在黄沙漫天间奋力厮杀,一时间也无法分辨谁是谁。刀枪碰撞的金属声,拼力砍杀的嘶吼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在其间的人震耳欲聋。血雾挥洒,遍地横尸,才短短一会儿这里就慢慢地充斥了血腥的气息与残恶的气味。 白补华快刀乱剑杀出一条血路,银白的盔甲上已经沾染了数不清的血迹。挡在他面前的人无一不在下一秒立即倒下。 他一路厮杀到城门前,却始终不见城门有任何动静。难道她已经被送出来?又或者,他完全算错了? 想到后者,他真的慌了。他无法再接受与她性命攸关的任何差错。 他直奔去把刀抵到守门的守卫的脖子上,面色阴沉,低吼道:「刚才可有人把林照送出来?」 守卫身子僵直,惧怕地垂眸看着脖子上的剑,弱弱地口吃道:「没,没有……我不知道……」 「她在这里。」 白补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林照就在他面前不远处,被两个士兵押着。 她的衣着凌乱,头上的髮丝散落了不少,正在她的脸侧随风飘荡。她看起来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瘦削的脸颊竟比他上次见她还要凹陷了几分。墨黑的眼珠抬起,看着正在看她的白补华,早已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一笑了之,重新低下了头。 白补华的心勐然剧痛,一股暖意从心口涌上,紧接着口腔里填满了甜味,竟是一大口鲜血直接呕出。 林照看见地上忽然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勐地抬头,就看到白补华满嘴鲜血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之人,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怒与杀意。 唇上和下巴的血色让白补华在城墙阴影下更显白皙的脸增添了一种鲜艷而诡异的美。林照心疼地闭上双眼,看向别处。 时隔多日,他们终于得以再次相见,却要在这种情况之下,见到这样狼狈的对方。 「白大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先,就休怪朕用特别的手段了。」毕欢的声音在林照背后响起,「只是朕还没出手呢,怎么你的反应就如此之大呢?不知道你的四哥死在朕的南邢之时,你的反应是不是更激烈呢?」 因为白慕华已经将此消息用密信告知了白补华,所以他听到之后并无震惊。但是为了掩饰他和白补华的联繫,他还是强忍着心痛作出了反应,一下拔出佩剑,剑指毕欢的喉咙。 「等等,你先别激动嘛。」毕欢后退一步,绕开他剑尖所指的范围,贼兮兮地笑道,「你刚才那口血可是你自己气急攻心的,可别来讹朕。」 林照和白补华同时无语。没想到这人竟能厚脸皮到在这种场合下都能开玩笑。 毕欢感觉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咳嗽了一声后指了指身后的林照:「白大哥,别说朕不给你面子。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选郡主妹妹,抑或是骁城?」 他走上前一步,对上白补华冷漠的眼眸,补充道:「若是白大哥这次再耍什么把戏,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白补华收回剑,凝视了林照良久。林照也抬起头,与他在空中的眼神交错。 他不想被毕欢牵着鼻子走,但更加不想让林照误以为她的安危就摆在面前他都能犹豫如此之久,他怕她对他失去了信心。这比什么都可怕。 「我什么都不会选。」 说时迟那时快,白补华一剑向毕欢刺去。 第57章 白补华的剑极快。 …… 白补华的剑极快。 毕欢眼见他竟如此大胆, 被吓了一跳,忙迅速往一旁躲去。 押着林照的士兵与周边正在与北祝士兵斗争的士兵见状都大惊失色, 忙赶来护驾。 白补华在即将刺向毕欢时忽然剑锋一转,剑尖以毕欢为圆心绕转一周,然后一把揽起几乎要瘫软倒地的林照腾空而起。 林照靠在白补华的怀中,冰冷的脸颊贴上冰冷的铁甲,瞬间觉得清醒了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在白补华面前,毕欢虽然只比他小了两岁,但林照总觉得他们的道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没事了。」白补华俯首, 低声在林照耳边温柔道,仿佛哄小孩似的。 林照扯起一个虚弱的笑,轻轻点点头。 毕欢见状, 心中恼羞成怒。他长这么大以来万事得心应手, 任何人都被他控制于股掌之间。现在他竟然如此轻易就让白补华的一个小把戏得逞, 这是向来自负的他所接受不了的。 他即刻怒下放箭的命令, 万箭立刻齐齐射向正飞跃在空中的白补华。 第87页 白补华转了个身,以将林照护在怀中, 敏捷地一步步斜踏着城墙飞檐走壁, 躲过了一支又一支极速飞行的箭。 箭纷纷落在白补华脚跟后的城墙上,垂直落下, 掉落在毕欢的脚边。 毕欢脸色愈发难看,气急败坏地夺过身旁侍卫的剑,紧紧握着朝即将落下的白补华刺去。南邢众士兵见当朝陛下竟然想只身匹马去对抗白补华, 吓得连忙过来支援,向白补华发起攻击。北祝士兵见状也赶来团团护住白补华。 战场一时间向城墙这边转移,肃杀硝烟瀰漫, 斗争愈发白热化,场面也愈发的混乱。由于一团混沌且现在两国的太子和皇帝竟都与两国众士兵纠缠在一起近战,两国皆准备了的各种机关及远战武器皆派不上用场,双方都只能尽力在这场赤身肉搏的战争中尽力取胜。 白补华一手将林照护起,另一手要一边招架着噼头盖脸的乱剑,还要应对发了疯似的砍向他的毕欢。毕欢虽然武功不精,但每一剑似乎都饱含他的愤恨,刀刀都具有爆发的力量。 就算武功高强如白补华,为了护着怀中的人也依旧挨了好几剑。所幸身上盔甲护体,只有一两剑稍稍伤及了皮肉。 就在他专心应对毕欢毫无应对方法可循的乱剑时,远方的一支快箭正飞速向他怀中的人射来。 林照由于闭眼不敢看眼前残忍而血腥的乱状,并无看到那支目标为她的箭。 忽然林照感到面前有一股力量把她和白补华都重重地往后顶了一把,她微微睁开双眼,但下一秒双眼竟战胜了无力,瞬间放大。 白慕华正在她眼前缓缓跪下,他的胸前,正深深地插着一支箭。 大量涌出的鲜血迅速染湿他的内衫,从质量并不好的盔甲缝隙间透出,滴落在地上。跪倒在地上的白慕华以后侧方面对林照与白补华,他们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看着捂着胸口的他骤然喷出一口鲜血,血色漫天飞落。 林照瞬间感到生理与心理上的不适,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用着仅剩的力气想要从白补华的怀中赶过去看白慕华的症状,却被白补华加重了力道圈在怀里。 她抬头看他,仍然要应对不断袭来的乱剑的他并无暇看她,但他的表情并不比她轻松多少。他剑眉紧蹙,紧咬嘴唇,摇了摇头。 林照悲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具倒下的身体。 她明白白补华的意思,也明白现在白补华的悲伤也绝不会比她更少。但现在仍然在战争之中,伤兵无论是谁也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更何况,现在白慕华明面上的身份,已是叛国之贼,是敌国的人。他们无理由去看,更无理由去顾。 「报告大将军,在下救驾支援来迟!」 身后两声异口同声的高声报告,让北祝的士兵一下振奋起来。 白补华闻言微不可闻地嘆口气。 方才得知攻袭的计划败露之后,他就知道夹攻的计划也一定不能倖免。他已经料到另外两路队伍必定会被南邢的队伍包抄。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突出重围得比想像中还要早。虽说他不觉得南邢的军队会输,但现在多了支援必然是好的。毕竟,他要护的,不止是国家。 他一边应对眼前的刀光剑影,一边揽着林照一同后退,直到退到那两位带兵赶来的两位将军身旁,一剑将其中一位将军面前的敌军砍倒,然后将林照轻轻推到他的怀里。 「带她回去。」 将军正想以战争为由回绝,但听见他如此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的话语也不敢再说什么,护着林照杀出一条血路。 白补华的脚步移动到另一位将军的身后,紧靠着他的后背:「你待会儿趁乱将老八带回。」 「可是为什么……」 这位将军并不知道白慕华的真实身份,对白补华的这一命令感到不解。他边挥动着长剑,边看向白补华想要一个答案。但白补华已经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继续砍杀,中间隔了好些乱斗的人群,他已经无从再问。 不过这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太子殿下自从上任大将军一职,有勇有谋,屡战屡胜,几乎场场大捷,深得他们这些本看不起他的下属的心。因此这一次,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他还是选择相信白补华。 - 林照被带回到北祝的军营中,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稍缓了会儿,终于有力气稍稍睁开双眼。 不同于南邢的军营,北祝的军营少了一种腐臭的味道,多了一股干草的味道,让她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突然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被带了进来,放到了地上铺着的竹蓆之上。 林照见白慕华被抬入,喜出望外,忙要过去察看。只是身体上的力气仍未恢復,她刚起来就马上摔下,扑到了白慕华的面前。 白慕华的伤口显然已经被处理过,盔甲已被脱下,裸露的上半身被厚重的绷带紧紧缠绕着,但是嘴角仍有源源不断的血液往外流出。他的唿吸很急促,还伴随着几声咳嗽,但他的眼眸依旧清明如从前。 看见这双熟悉的眼眸中熟悉的眼神,林照无法想像曾经那个生龙活虎的少年现在居然脆弱得不堪一击,跪在他边上掩面哭咽了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听到没有……」 「林照,你看着我。」他的声音很微弱,但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发出的。 第88页 林照挪开双手,用婆娑的泪眼不忍地看着脆弱得似乎随时都会离去的他。 「你是我在这里……最真心的朋友。」白慕华努力地一字一句讲清楚,期间夹杂着极大的唿吸声,让本就不清晰的字句更加缥缈,「我此生最懊悔的,就是……利用了你……伤害了你……」 林照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赶紧给我好起来,我们还要去风满楼,还要去围猎,还要去烧烤。已经没事了,他们已经帮你处理好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郡主……」一旁的小兵不忍地看着一个哭成泪人的虚弱人儿,一个气息将尽的五尺男儿,「其实……八殿下已经要不行了,是他要我们赶紧带他来见您……」 林照不可置信地松开捂住白慕华的嘴的手,像遭到万雷击中般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霎时空白,只能不住地流泪。 第58章 「林照……别哭……」 …… 「林照……别哭……」 林照听着他如此缥缈无力的声音, 反而哭的更厉害了。从前的什么怨恨、怪罪统统消散,现在在他面前的, 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好友白木华。 「笨蛋……这是好事……其实,其实……」白慕华侧身咳了两声,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林照吓得赶紧用手抚他的背,他伸手推开林照的手,「其实我的任务是……辜负某个穿越者的信任……我选择了你,对不起……」 林照紧抓他的手,哽咽道:「我原谅你, 听到没有,不许带着遗憾走!」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或许……"白慕华偏头重重地唿吸了两下,缓了缓气, 「或许……我再醒过来, 已经回到……我们以前的世界了……」 林照抹去眼泪, 看着他脸上残败的微笑, 不住地点头:「一定会的,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白慕华颤抖的手指反过来颤颤巍巍地一根根握上林照的手, 嘴角尽力扬起一抹看起来没有那么难看的笑, 明明很努力了却还是显得如天边那抹即将逝去的夕阳般让人悲伤又让人无力。他即将要奔赴黑夜了。 他闭眼轻笑了声,缓足了气, 平静笑道:「我得走了……很荣幸,在一个我不喜欢的地方遇到一个……喜欢的朋友。」 林照闭眼落泪,不敢看他现在苍白与血色模煳一片的模样, 听到他说最后一句时心酸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不能继续保你长命百岁了……我该走了……」他再次闭上双眼,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剩下的路, 白补华会好好陪你走……」 感受到手中的手软了下来,林照的双眼幡然睁开,看着眼前带着浅浅微笑闭着眼睛的白补华,一如他遇上了什么美梦,但林照知道,这个正在做梦的人正在回到他的归属,并且永远不会回来,永远不会再睁开这双眼睛了。 林照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平復了下心情,把他的双手放到他的胸前,然后命人送来毛巾将他的脸和颈脖上的血迹擦干净。 眼前这具身体,不再是从前的白木华,而是已经完整地归还给白慕华。白慕华若是能看到自己这一世的结局,或许也会觉得死得其所吧。林照想。 这个笨蛋,是不是怕这一世的临照不再去当国师而使局势更加混乱才让自己代替这个角色? 林照抹去再次涌出的眼泪,用士兵送来的白布把这具已然苍白的身体盖上。 林照命人好生放置好白慕华的遗体后,终于可以好好地洗漱一番,然后再也忍受不了身体被折腾已久的疲累,在一间空着的营帐内的床上倒下。 · 再睁开眼时,林照的意识依旧不太清醒,她再次闭上眼摇了摇头,逼自己回忆起现在的状况,然后将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撑起来后再次睁眼。 看到床边正趴着一人后,林照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白补华后才松了口气。 或许是她的动静惊动了敏感的白补华,他缓缓地抬起头,无神朦胧的双眼看到林照已经醒来后瞬间恢復了光芒,紧皱的眉头也松散不少。 「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林照摇了摇头,有点蒙:「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是回来后都一直在陪着她?她被自己的想法整的满脸通红,但却不敢问出口。 「这里。」白补华有点好笑地指了指地下,「是我的营帐。」 林照的脸更红了。她找了一间收拾得干净一如没有人入住的营帐便进来躺下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没想到却恰好来了他的营帐内……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营帐。那你为何不找另一间去休息?」 白补华托着腮看她:「因为太久没见你,想陪着你,等你醒来。」 太狡猾了,明知道她容易害羞,还乱说骚话。 林照为了避免自己的脑袋被烧坏,咳了咳整理情绪:「所以,骁城一战,是我们赢了吗?」 白补华在林照的期盼下点了点头:「还顺便攻下了另一座城。」 这必然是一场苦战。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一定不短。想起战争,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眸暗了下来,黯然地抬眸看向白补华:「太子表哥,八表哥他……」 白补华坐到床上,把她的头轻轻揽入他的怀中:「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再想了。他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我会让父皇安排厚葬。」 第89页 林照点点头,安心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她这才发现白补华的银盔甲已经脱下,换上了她所熟悉的白袍,仿佛时过境迁,白驹过隙,他们未曾分离,上次相拥还在昨日。 · 两日后,白补华命人先将林照与白慕华的遗体一同护送回国,他也即将踏上新的征程,乘胜追击。 林照再三与白补华恋恋不捨地道别,被白补华再三承诺回去就娶她做太子妃后也终于踏上了归程,再次开始了等待白补华的日子。 她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向另一部马车,她知道,那里躺着她的好友白慕华。 「我们回家了,你不用再受苦了。」林照的声音飘散于马车之后的风声中,她笑笑,放下了窗帘。 · 回国后,白慕华被安排了盛大的国葬。本以为这位原本英姿勃发的皇子已经走上歧路,成为一个叛国贼,从而嗤之以鼻已久的举国上下民众得知真相后都唏嘘不已,都自发地走上街道去祭奠这位伟大的、即将留名青史的皇子。 一时之间,全北祝哀恸忧伤,四处都有烧起的纸钱翻飞,白慕华的事迹也被编成了朗朗上口的传奇故事在学堂中,小儿间流传。 而四皇子的死也引起了一定的波澜,但很快就被白慕华的国葬压了下去,只是按皇家的正常礼节程序入葬皇墓了事。 · 林照在回国后,就被各路发来的信绕的忙不过来,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想在第一时间看见她。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了不起的。毕竟如果是原主临照,绝不会有那么多人惦记着。 她便按着顺序陆陆续续去拜访,去见了隐居在山林之间的父亲临川;去见了已经成婚成家并且怀孕的司马冬白、临紫蔷夫妇;去见了现役皇宫御林军的飞毛腿,同时还碰见了每天都往这里跑的奚时,问起他们俩的事,二人都支支吾吾的,林照笑的更欢了。看来真的过了好久好久,连飞毛腿都开窍了。 等到将大家都见完,林照又恢復了一人的生活,像极了从前的临照,无依无靠,无拘无束。虽然她知道她其实并不孤独,她也有等待的期盼,而且,她已经躲过了那命中的一劫。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与她相关的每个人都过上了自己的生活,而与这个世界无关的她,是否真的能等到那一份感情,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 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那个真正包容她的世界? 昏昏地度过了两日,林照的心声仿佛传到了好远好远,她收到了一封信,准确地说,是回信。 「即使完成不了剧情,在大脑死亡,意识消散后,你也一样可以回去。只是,你将付出代价,交出所有属于这儿的回忆。」 林照看了眼署名的「董春」,反反覆覆地念着这句话,喜出望外地叫了出声,把身边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 反正人死后,回忆都是带不走的,她自然也不会纠结。 能在这里活出自己的剧情,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这不就等于活了两回吗? 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赚了。 第59章 以林照穿越到来开始计算…… 以林照穿越到来开始计算的第六年, 北祝在这场将在歷史书卷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四国混战中大获全胜,一统天下。 最终胜利的消息传入北祝京城的那一日, 伴随而来的还有凯旋而归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前方,飒飒白马上,正骑着一身戎装的白补华。他单手拿旗,在一众涌上街头的人民赞不绝口的热烈欢迎声、恭喜声、赞扬声中,他面色柔和,迎接着一切属于他的荣誉。但他心中还有最后一处尚未完全攻下的城池,而他正往那儿坚定不移地走去。 那时,林照正在风满楼中坐镇。那时的风满楼, 已经成为了风靡北祝的信息获取与传递中心,似乎未曾在此处交易过,都妄为北祝人。 白慕华的会计之位让已成为司马夫人的临紫蔷接任, 竟然意外地做的不错。而司马冬白与临紫蔷的夫妻档默契经营也正是风满楼大获成功的原因之一。 林照知道这一天是白补华凯旋归来的日子, 同时她也明白, 虽然她的等待不比任何人少, 却比任何人苦,但这一天依旧不属于她。属于他的父亲, 他的人民, 他的国家。 所以,她早就做好这一日必定见不到白补华的准备, 正坐在风满楼的阁楼上,手握茶盏,品着茗茶, 侧耳细听着外头雀跃而盛大的欢闹声、鸣炮声与庞大的军队路过所留下的叫吼声。 看来,他们正在她的风满楼底下路过。 这一刻,楼上楼下, 仅仅数尺,是她和白补华这六年来最近的距离。 林照转动手中的茶杯,闭眼嘆息一笑,回头往底下看去。如她所想,如这个国家那么多年等待所坚守的那个盼头,街上人头熙攘,喜气洋洋,欢悦直升至九霄天外。人群中,整齐有序的军队尤为显眼,其中每位士兵将士都一洗疲惫,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接受着周遭百姓们的礼赞与歌颂。 好一派国富民安、盛况空前的景象,她这一辈子能来到这儿,找到她这一生所爱的人,看到他创造了如此盛世,也算无憾了。 即使非常卖力地忍受着,林照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却就此止不住了,捂着胸口大口地喘咳着。 一旁服侍的侍女见此状况担心地拧了拧眉,熟练地取出帕子递给林照。 第90页 林照方接过帕子捂着嘴,就往帕子上勐地吐了一口。她将帕子拿到阳光下,显出透着斑斑点点猩红的一口浓痰。 她将帕子折起,递还给侍女。侍女明白,这是让她去洗的意思。这一天天的,主子从一开始的干咳到现在开始咳血,脸色是越来越苍白憔悴,身体是越来越消瘦无力,她们一干下人不敢多问,都看在眼里,在心底担忧着。 林照看过自己咳出的血迹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茶,往外看去。 很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底下的人群依旧还聚集着,军队也仍未离去,都直直地伫立在楼下。林照疑惑了一秒,还未来得及反应,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倏尔起身回头,那个印象中的少年,在别离的六年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依旧用那样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就像他只是出了几个时辰的门一般。 但他脸上比上之前所余出的风尘与成熟,提醒着她,这六年,是实实在在的已然改变了什么的六年。 林照就这样看着白补华,白补华也同样回望,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静止似一幅画卷,却让人觉得时间就应该静止在这一刻。 最终还是白补华垂下眼睫,低头轻笑,步步朝她走来,到她跟前,缓缓地将身上铠甲的一个个部件卸下,只留一身白衣,一如当年,一如她的印象。 白补华又朝她笑笑。六年的磨砺让他的俊脸稜角更加分明,英气更为逼人。林照脸上划下的一滴泪珠映照着他的脸,他抬手轻轻抹去,将她涌入怀中。 「我来娶你了。」 轻轻的三个字,震惊了刚赶到的临紫蔷与她推着的司马冬白,震惊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六年,他的第一个音节,第一个字,第一句话,如此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他没有轻诉他回来了,也没有轻慰让她久等了。 他说,他来娶她了。 林照从他的怀中抬头看他:「表哥,你可从未正式向我表明过心意。这许久未见,忽如其来的唐突一出,是要表妹如何应对?」说罢,她微微一笑,后退一步。 白补华不给她再后退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摄人心魄的双眼看入她的双眸,让她与他视线相对。他清冽的瞳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照看着他时过境迁后熟悉又陌生的脸,音容未变,却更加让人移不开双眼。她回望他,淡定地等着他的下文。 「好,那你听好了。从前,你没来,我也从未打开心门。」白补华抓紧林照的手腕,双眸低垂,嘴角含笑。这是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只属于她一人的笑容,「后来,你来了,我便也再关不上那门了。林照,双木林,昭水照,你早已不止是我的表妹……」 林照并未震惊,只意料之中地笑笑,示意他继续说。 在这六年中,董春告知林照,鑑于林照一旦令人爱上,对方将从此不可自拔的特殊设定,他早已向白补华坦白她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是註定一统天下,在这个时空中举足轻重的储君,这样的情劫,对于他来说不公平。 只是董春告知白补华的时候,他早已踏入这泥沼中。对于他自己,他只说他心甘情愿,义无反顾;他所顾虑的,是林照会否因为心悦他而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董春也告诉他,这一世界的轨迹早已被打乱,林照早已失去了回去的机会。仅剩的唯一能让她回去的方法,就是在她死后,让他随着她一同回去,作为随行的「陪葬品」。并且她在回去之后,关于此处的一切记忆都将消失殆尽。 之于这一点,白补华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周遭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白补华的话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连起来却不知所云。 白补华凝了凝眉,低哑而清晰的声音继续从他的唇畔流出:「我这些年来总觉不安,不能再等了。明日,我就来娶你。」看着林照依旧不为所动的神情,他心底慌了慌神,又轻声补了句:「……可好?」 虽然当初在南邢的时候,两人之间的那一层暧昧就已经被挑破,但这一刻听到他如此直白、直达灵魂深处的告白——只对于她林照一人的表白,林照心底若是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她看向别处,掩饰眼底的触动,声音仍是毫无波澜的温声细语:「恐怕不可,我怕是要辜负表哥的心意了。」 说到此处,四周一片鸦雀无声。白补华先是愣了愣,忽而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到什么,想要抢在林照之前开口,阻止她说下去。 林照继续不徐不疾地接上自己的话,不让他插话:「我染上了肺痨,大夫告知我,时日已经无多了。」 周遭虽仍是一片寂静,却频频有深吸气的声音,众人面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惊异。临紫蔷的泪水夺眶而出,眩晕无比,差点瘫软在地。就在她要朝林照过来时,司马冬白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林照觉得这没什么好瞒的,她迟早该走,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她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知道,虽然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想要身边人接受这个事实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尤其是面前的白补华。 白补华的眉头锁的更深,收回了握住她的手。看她良久,他轻嘆一口气,再次开口:「何时开始的?」 第91页 「回来后的第二年。」林照看着白补华依旧面无表情,似桃花点水般扬起一抹轻笑,「没有在信中告知你,是因为不想耽误你。而如今拒绝你,也是如此。表哥,你走你的朝天大道,我也去我该去的地方,这样挺好的。我会用我最后的时间陪你。但你最终所要守护的不是我,是这个国家和人民。如此这般,我才……」 白补华立即将她拦腰抱起,穿越人群走下楼,将林照放上马背后自己也一跃而上。 「表哥,你这是……」 「连明天也不能等了,我立即去求父皇指婚。」白补华说罢一扬马鞭,在纷纷避让到两边的人群中间疾驰,「只要你心中有我,就不必再说。一切有我。」 「可是……」 「我这一生,原本最大的愿望便是一统天下,登上皇位。现如今只实现了一半,但我已有了更迫切的念想。」白补华将怀中的林照搂紧了紧,「我不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中留有任何遗憾。」 · 北祝的第八代帝王白补华登基之时,天下一统,皆归北祝。此王一生丰功伟绩不在话下,政治清明,知人善用,史册留香。少有的令人诟病之处,便是在登基前两年之时,时任其太子妃的女子薨,此后此王并无再取。后位空缺,后宫寂寥无人,虽说是省去了外戚干政等不少难题。但一国之母之位也因此空出,后来的史书中,各人对此褒贬不一。 但那位女子的身份及其与此王的故事,已成脍炙人口,却理不清道不明的传说,遗留万世,成册无数。 第60章 现代篇开启 如往常一般, 并没有迟到多少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间的夹缝,悄悄染上那具已然保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日子的身体。 与往常不一般的是, 被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夹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破除了这大半年以来的僵硬。 渐渐有了知觉的眼皮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一鼓作气睁开了一条细缝,在不适应的眩晕感与模煳感终于慢慢消散后,一尘不染的雪白映入眼眸——空白的天花板,空白的一切,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一如她空白的思绪。 随后逐渐恢復的五官知觉让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慢慢抢占她的鼻腔, 她极为不适地喷了喷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冷的风。虽然意识已恢復的差不多,但身体依旧没有跟上,除了手指与脚趾外的其他部位依旧是不听使唤, 动弹不得。 在对床记录数据的护士恰好转过身来, 瞧见那睁开的双眼, 愣了一秒, 马上放下写字板和笔在推车上,戴上手套上前为她调整仪器, 随后急匆匆地走出病房。没过多久, 这护士又急匆匆地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蹒跚步来的老医生。 在经过一番检查后, 老医生不可置信地託了托眼镜,坐在了病床边的木凳上,他斑白的头髮随之摆动。他收起眼镜, 放到胸前的口袋,眯起眼睛扯出好些皱纹。 林照的眼球艰难地移动过去看着他。她发现眼球能运动后,感受到身体的各部位好像也逐渐有了力量。 老医生清了清嗓子, 缓缓开口:「小姑娘,你这病太过罕见,世上也没有几例。本来预约的国外专家下周会来帮你看看,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这病啊,只要能醒来,什么都好说。」 林照眨眨眼,表示听到了他的话。 老医生继续道:「你再留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顺便把这大半年落下的营养补充一下,下次复查若是没什么復发症状就可以出院了。恭喜你啊,小姑娘,终于挺过来了。」 大半年?林照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本就无力的全身更加疲惫,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绞痛。 老医生起身拉开了窗帘,让大面积的橙黄朝阳涌了进来。他示意护士继续记录数据后走了出去。 林照点头摇头回应完护士的问题后,陷入了沉思。她依稀记得,她在家里莫名昏倒,这一倒居然直接昏迷了大半年。这被偷走的时间,未免也太多了。这大半年中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痛苦又很微妙的梦,但是其中内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罢了,梦而已。 又一段时间的恢復、观察,经过检查确认身体机能恢復正常,心肺功能并无大碍后,林照顺利出院,并且在出院后便立即办理了復学手续。本来喜出望外的父母还没和林照重新亲热,就要再次将女儿送走,无可奈何又无言以对。 父亲担忧:「孩子他妈,这孩子睡了大半年,不会真和我们生分了吧?」 母亲面无表情:「天知道。看她这赶着投胎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学校里有情人呢。」 父亲:「……要是真的倒不错。」 母亲:「……」 林照着急着回学校,并不是多想补回落下的学业,而是收到了导师的信息。信息中说,导师得知她甦醒后,告知她现在有个好机会,能让她补回这大半年的综测分和实践经验,且这个机会与她的专业非常吻合。林照二话不说马上应了好。 这导师在她们专业中的她这一年级只带她一个学生,因此给她的资源都是极好的。何况她已经昏睡了许久,各方面都落后许多,如此一个好机会怎能放过? 这是一个师兄的毕业项目,说是可以让林照加入团队,获得经验的同时也能在项目上蹭个名字,要是能得到省奖国奖一类更是对她的未来有莫大帮助。 第92页 这一天,林照匆匆吃过午饭后便赶去和团队成员会面,这是在两次线上会议后的首次线下会议,除了相互认识外更是将从前讨论的结果具体化落实的重要会议。她抬手看了看表,不禁加快了步伐。 终于是在既定时间的五分钟前到达了约定教室的门前,林照理了理仪容,整了整衣冠,深唿吸后敲了两下门。 先是一阵沉默。 正当林照以为里面没人,准备直接进去时,背后响起了低沉而磁性的男声:「林照师妹?」 林照觉得这把声音莫名耳熟,且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整个人震了震后勐然回头,对上了一双明若晨星的双眸,那样熟悉,那样沉静,又那样摄人心魂。 「不好意思,是吓到你了么?」这名英气逼人的男生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了几丝抱歉的笑意。 「没事……」林照也笑笑摇头回应,「是……白补华师兄吧?」 「嗯。先进来吧。」 名为白补华的男生走在她前头先进了教室,手上还提着一个看起来负重并不轻的塑胶袋。 林照紧随其后走进教室,看着白补华的背影若有所思,觉得脑神经中的某处好像突然转不动了。 好似有好多画面闪过,却一丝都留不住,看不清。 白补华将塑胶袋和背包放在桌上,转头看见林照呆呆地看着自己,边从背包中取出资料整理,边问道:「怎么了师妹?我有什么问题?」 林照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次抱歉笑道:「没,只是觉得师兄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虽然听起来是一种很俗套的拉近乎方式,但林照能保证自己的百分百真诚。这种汹涌袭来的感觉,让她已不仅仅是觉得眼前的人眼熟,仿佛还有深刻的共同经歷。 白补华眼眸微眯,轻勾嘴角:「那希望我们能合作默契。」 林照笑笑以回应,走到白补华对面坐下。 她对这个刚见面的师兄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不仅仅是因为面善。 他很爱笑。 从她见到他开始,他的嘴角几乎都是噙着笑的。而且并不是那种让人感受到虚情假意的客套笑容,反倒让她感觉自己被他的笑意拥抱着,轻抚着,很安全,很温柔,很享受。 意识到自己在对这个一面之缘的师兄幻想后,林照的心跳疾跳了几下,马上定神恢復正常。 白补华从方才的袋子中取出几杯奶茶与几份甜品,分发到各个座位前。 看着林照欲言又止的模样,白补华温和笑笑:「师兄的见面礼,别客气。」 林照回以一笑道了谢,收回推辞的念头,欣然收下。与这样别具风度的师兄合作,应该是件美事吧! 团队成员陆陆续续到齐后,小组间展开了讨论。直到夜幕落下,星云初上,众人才意识到时间已晚,大致重复了会议要点后准备告辞。 「那个,今晚八点,你们谁有空去见一下团委那边的负责人呗!」胖胖的名叫杰子的男生发话道,「我今晚的档期可是满了的。」 今日恰好是他们大四一级的导师见面日,所以问了一圈下来,就只有林照一人有空。 「好,交给我吧,事后有问题我会发到群上。师兄师姐们放心。」林照见此形势,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我也去吧。」白补华看林照一眼,提议道,「我是负责人,和那边也好沟通。」 杰子马上接道:「可是刘老那边……」 「我会和她说的。」白补华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却毋庸置疑。 杰子也不好多说,之好收声点头。只是他不明白,他们导师刘老那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白补华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躲过一劫。不过转念想想好像就没有白补华解决不了的事情,根本不用他瞎操心。 解散后,白补华和林照约了八点见面的时间地点也分道扬镳了。 正在吃饭的林照手机中忽然收到新信息,是一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一栏填写着团委负责人。 林照手指一点,通过了这位验证信息中显示名叫「白木华」的男生。 第61章 林照提前五分钟来到约定…… 林照提前五分钟来到约定的校园咖啡厅, 自动门在她背后合上的同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的白补华。 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 他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神秘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怎么和今天下午所见到的温柔学长不太一样?甚至……她觉得这样的他更为熟悉。 林照甩开奇怪的想法,深吸一口气走到他对面落座。 她笑着打招唿:「学长,久等了。」 「不久。」比起你当年等我的,多久都不久。 默默收起后半句话,白补华撑在大理石桌面,抬眸看她,眸中含笑:「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林照连连摆手:「今天下午已经让学长破费了, 怎么还可以……」 「我请。」一只骨节细长分明的手放下一杯香醇咖啡在林照面前,「初次见面,这杯牙买加蓝山就当我迟到的歉礼。」 林照顺着白皙的手看上去, 对上它笑意盈盈的主人。眼前这位男生, 应该就是所谓的团委负责人白木华吧。 他的笑与白补华的笑不同, 前者如夏日蓝海撞葱郁, 后者如隆冬独占的那点温存。一个令人融化,一个令人安心。 第93页 林照总觉得这素未谋面的另一位学长也似曾相识。看来真的是她的问题。可能昏迷太久脑神经混乱了。 白木华顺势坐下, 看着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林照。 林照很快清醒过来。她瞧着白木华这模样, 若是她一昧推辞,只会造成第一次见面就尴尬的场面, 便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意识到白木华面前并没有饮品,也不管他是否已经点单,侧身朝一旁的服务生道:「你好, 要一杯热曼特宁。」 服务生点点头,马上着手沖泡起来。 林照朝白木华笑:「那这就算我的回礼。」 白木华依然只是笑笑,但桌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她还是对他如此有距离感。不过, 这才刚见面,后头的故事还多着呢。 曼特宁很快送到白木华面前,三人的会话也正式开始。 讨论了一会儿,林照就开始走神了。因为另外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明明表面上很和谐,却总让人觉得像在针锋相对。 只是一场工作会话,林照却总觉得她们这一桌的气氛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就是……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化学反应,而她就是那催化剂。 「学妹,你觉得如何?」 一句提问把林照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白补华看着她失神而疑惑的模样,温和笑笑,又重复一遍:「我们把外出实践拍摄的时间初步定在寒假的前两个星期,你觉得如何?」 林照略微思索了下,虽然宝贵的寒假时间只有一个月,但是这个项目举足轻重,为它付出其中一半时间,不亏。 她点头:「我觉得可以。」 「好,那我回去通知其他成员。」白补华在自己带来的平板上写写画画,沉着应了声。 「好,那我们各自准备。」白木华也在手提上记录着什么。 林照疑惑地看向他:「诶?团委负责人也要去么?」 白木华抿了口咖啡,狡黠笑笑:「本来是可以不用的,但我是御用男主角噢。你学长钦点的。」 林照看向白补华。 他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丝隐忍的无奈。但林照仔细再看时,却发现全然不见,她便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待到结单时,林照坚持了很久才让两个抢着买单的人妥协,各买各的单。 林照满头黑线。真是的,两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可靠而精明,为什么到这种时候反倒像两个扯头花的小屁孩。 三人刚走出咖啡馆门口,就发现下起了濛濛细雨。三人面面相觑,显然是都没料到这场雨,都没有带伞。 「补华!这边!」 朝着叫喊声看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打着伞的长髮女生,正朝着他们这边挥手。 很显然,她在叫白补华。 白补华眉头皱了皱,看了眼林照。林照正抬头瞧着他的反应,见他看自己马上笑笑开启话题:「学长,她好像在叫你。」 刚说完林照就懊悔的想挖个洞钻进去。看他的反应明显就是不想搭理那个女生,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愧是她。 那个女生朝着白补华大步走来,站到她们面前笑道:「补华,我就知道你没带伞。看我聪明吧!给你送了伞来。」说着递出了一把伞。 林照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她是今天下午开会的团队成员之一。她是个很小巧的女生,一头乌黑长髮挥洒在后头,甜甜的笑容不知怎的竟有些刺眼。 白补华接过伞,淡淡道:「谢谢。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林照讶异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表情淡漠,那温柔笑容居然已是不见。 「再有事也躲不过啦!刘老在全世界通缉你呢!让我务必把白大学霸带过去!」女生看了一旁的白木华和林照一眼,把白补华手中的伞拿过来塞到白木华手上笑嘻嘻道,「师妹,你也没伞吧!让这位师兄送你回去吧!」 小巧女生耐人寻味地笑着,拍了拍白木华的肩膀:「木华,好好表现哟!」 白木华也眨眨眼做了个「请放心」的表情。 小巧女生满意地点点头,把自己手中的伞放到白补华手里:「走吧!补华!拜託你打伞啦。」 白补华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神情淡漠,目光冰冷。 林照和那个女生都被他突变的气场吓得一怔,愣在原地。那个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补华,更别说林照。 白木华在一旁静静看着一切,眼神饶有兴味。 就在那个女生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时,白补华默默看了林照一眼,微微嘆口气:「走吧。」 说着,不容那个女生反应,白补华就撑着伞把她带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走远,白木华也撑开了手中的伞,对林照笑道:「我们也走吧。」 林照还没反应过来,只点点头跟着走进了雨中。 「看来他还是那样惹人注目。」 听着白木华没有由头地来了这么一句,林照有点懵:「白……补华学长很受欢迎吗?」 本来想说白学长,忽然想起这位学长也姓白,林照只好马上改口。 「嗯。」白木华不置可否,只轻轻应了声,眼神飘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光点,「我们多久没有像这样撑伞一起走了?」 林照愣了愣,更懵了,难道是她在昏迷期间梦游了? 第94页 「我们……有一起走过吗?」她试探地问道。可千万不要是从前认识的人被她遗忘了。 白木华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只是这样的场景有点儿像电影中的场景,便念出了电影中的台词。」 林照感到被戏弄了,有点羞愤:「那你在笑什么?」 「只是看着你刚才惊慌失措的模样,有点儿好玩。」白木华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林照无语地推搡了他一下,白木华马上揉揉她的头髮表示安慰。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这么没礼貌的!」林照佯装怒嗔道。 虽然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林照也很奇怪,为何她就是对他有一种可以放心玩闹的熟悉感觉。仿佛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既定的相处方式。 「好啦我错了,下次换种方法。」 「换种方法做什么?」 「有礼貌地戏弄你。」 「……?」 两人的玩笑声隐入渐渐走入的大路上的鼎沸人声中。苍茫夜雨里,已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来去之间,往返往復,路上只有水花的痕迹。 第62章 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 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预补课学习, 终于勉强通过本学期考试的林照终于盼来了来之不易的寒假。但她仍不能放松,因为接踵而来的是那个看起来很有机会一飞沖天的项目。 作为传媒专业的学生, 她们的毕业设计项目是自编自导自演完成一个作品参加比赛。而林照在这个团队中所担任的职务是总编辑。 结合了众人陆陆续续提出的建议,修缮编辑了n个版本后,林照终于勉强完成了令大傢伙都满意的剧本,列印出来居然也有一大本了。 早晨,林照带着行李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大巴车已经侯着了。 由于拍摄需要,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一线城市中的影视基地,距离她们所在的一线城市有点距离, 所以需要大巴车接送,也需要留宿。所幸,经费学校会酌情报销。若是得了奖, 可观的奖金将剩余部分报销后都还绰绰有余。 放置好行李箱后, 林照登上大巴车。车上只有白补华、白木华和杰子三人。 白补华和白木华在靠窗一列前后坐着, 闻声都抬起头看向她。 林照和白补华打了声招唿后, 坐到了白木华的身侧。 坐下的那一刻,她总觉得前面的白补华像被点燃的导火线, 周遭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呃……大概又是她的错觉吧。 「诶, 让我靠窗边坐呗!」林照戳了戳白木华的肩膀,「就让一让晕车人士嘛。」 「这个人情先记着噢。」虽然嘴上不饶人, 白木华还是马上起身和她换了座位。 「知道了,小气鬼。」 在咖啡馆一别之后,林照经常能在图书馆或饭堂遇到白木华,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之间两人便也熟络了。林照不得不承认,他们俩气场十分合拍,真真一见如故。 虽然也接触了好几次白补华, 但林照总感觉自己对他有一种敬而畏之的感情。 为什么说畏呢?因为每次与他接触,她的心跳总会勐然加快,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所以虽然很欣赏他,但总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 等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上车了。上次为白补华送伞的女生和他们打了招唿后顺势坐到白补华身旁的座位。 林照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两人,心里有点奇怪的异样感。 他们俩关系真好。如果不是情侣应该也快了吧。 本来在抱胸睡觉的白木华半睁着一只眼瞧着林照的神情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前面俩人一眼,笑着摇摇头,索性把那只眼也闭上真睡了。 本来还想逗一逗林照,还是不要惹怒本就已不悦的某人好了。白木华嘴角向下撇了撇。 经过两个多小时车程,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所预定的民宿。因为住宿费报销,所以租用了一栋独栋的带电梯的四层民宿,环境很好,每人都有自己的单间。 抽籤分配好房间后,各人都拿着自己的行李去往各自的房间。 林照进入民宿时,瞧见白补华正帮那个女生抬着行李放上行李车,不料刚好和他的眼神对上。 她微笑点头致意,忙移开眼神,拉着行李箱挤进了快要关上门的电梯。 虽然每层都有七个房间,但她是唯一一个住在四楼的。即使在其他人看来是好像很不好的结果,林照也欣然接受。 所以电梯到达四楼时,已经只剩她一人了。电梯门开,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不料被一股往回拉的劲勐的一扯,重重地撞在行李箱上。 顾不得疼,林照忙回头看,原来是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了电梯的缝隙里。 电梯的门正一下一下地开合,夹击着行李箱。林照哭笑不得,只能边按着开门键,边用力尝试将行李箱拉出来。但很显然,只靠她一人的力量还是有难度的。可谁叫这里是空落落的四楼呢? 正哀嘆着自己註定自力更生、与它死磕的命运,一只手就从林照一旁伸过来接过行李箱拉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连带着行李箱一起往外拖了出去。眼看就要重重地弹射到地上,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接入怀里,扑面而来的是怡人的淡淡香味,很熟悉,很令人安心。 虽然林照还没搞清楚状况,她还是极快地从他的怀里离开。 第95页 白补华正把手搭在她的行李箱上,明眸带笑,温和地看着她。 林照顾不得方才行为给她带来的害羞,忙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连声道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诶?学长,你怎么会来四楼呢?」 白补华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边拖边道:「下面的房间用电有问题,我就搬上来四楼的房间。」 林照也不自觉地跟着走了起来。 白补华停在一间房外,轻声问跟在后面的她:「是这间吧?」 林照点点头,用钥匙开了门后再次拿回行李箱,推入房内,对站在房间外的白补华说道:「谢谢学长!今天多亏你了。」 白补华笑着抿抿唇,眨了眨左眼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林照表情木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看着白补华离去,听到隔壁房间的声响后,机械地关上了门。 虽然她已经对学长的帅有所习惯,但刚才还是被重重击倒了。不得不承认,他就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啊! 她背靠着门,用手捂着自己跳的极快的心脏。难道……每次与他相处时心跳加快,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他?! 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林照被吓了一跳。虽然学长真的很优秀,全方面都很好,但自己这样明显就是见色起意啊! 先别急着下定论好了。对,先观察一段时间!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照忙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布置行李,赶走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用,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一直占据着她的大脑。 甚至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三四个小时后,林照还是被这个想法缠绕着,心跳加速。 她睁开圆熘熘的眼睛,将这个不算很大的房间彻头彻尾看了一遍,下定决心重新尝试入睡。 一个小时后,她勐然坐起。可恶!又失败了! 算了,既然都睡不着,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林照毅然决然地起身穿起拖鞋,随意理了理自己的头髮,走出阳台,抬头看向晃晃明月。 原来今天是月圆之夜。昏迷了那么久,加上醒来后一直忙忙碌碌的,林照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圆的月亮了。 林照感受到一种细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心中一慌,勐然看过去,原来是白补华推开了玻璃门,从隔壁的阳台走了出来。 两个阳台紧挨在一起,只有一条极细的缝隙。二人马上就留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林照真想马上逃走。失眠就算了,还要撞到罪魁祸首面前。 白补华一身深蓝色绸质睡衣,衬得他随意而高雅,慵懒又迷人。林照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了。 见林照呆呆看他没有反应,白补华双手趴在栏杆上,朝她弯弯嘴角:「好巧。」 「是,是啊。」林照赶紧恢復正常,也趴在栏杆上,思考着用什么理由逃走,「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怎么到了嘴边却是这句话?! 「嗯。」白补华随意接道,「今晚月色真美。」 林照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因为白补华的这句话,让她联想到另外一个意思。 「听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白补华随意而清澈的声音在夜色中飘来,很是舒服,似乎只是在闲聊着什么可有可无的话题,「我喜欢你。」 「啊?!」 「我想追你。」 第63章 当众?! 林照好像完全没听懂一般, 低着头站在原地,趴在栏杆上, 没有任何回应。 白补华以为事出突然,她有点接受不了,便耸肩笑笑,柔声道:「对不起,如果有冒犯到你,就请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收起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与自嘲,他转身欲走。 「学长,对不起。」林照回头叫住他。 白补华停住脚步, 低头柔声道:「没关系,我知道……」 「你不知道!」林照一着急喊了出来,连忙降低音量解释, 「我的意思是……」她想说, 她并不是觉得冒犯, 只是心跳太快, 头昏脑涨,无法思考。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学长, 有点突然, 我只是想再想想……」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幕会发生在她眼前。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了只有几面之缘的她?! 白补华眼神不易察觉地一亮, 回头看着她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守着你的心别动, 我来追你。」 林照回过头时,已不见了人影。 第二天一早,白补华早早叫来了早餐外卖, 各式早点布满了一整张长型餐桌任君挑选。 林照随意地拿了杯豆浆,捎了一根油条就坐在角落静静地吃。她本来还想再拿一碗皮蛋瘦肉粥,但眼瞧着数量有限已经被取完了,便也没有在意。 杰子凑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呵呵笑着:「师妹,商量件事呗。」 林照见他谄媚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礼貌应道:「师兄你说。」 「本来饰演女配的女生有事来不了,冬慧她又已经演了女主角。」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名和白补华关系不凡的女生,「你看,你可不可以帮忙顶一下……」 「行。」林照应得很爽快。她写的角色她知道,这女配戏份、台词都不算多,难度不大。若她不帮,整个剧组团队都会很为难。 第96页 杰子看到她首肯,连声道谢,然后像是破了什么千古难题一般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吃早餐去了。 林照继续吃早餐时,发现面前多了一碗尚未开封的皮蛋瘦肉粥。 四下看看,好像没有人在意这碗粥,她两眼放光,便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长桌另一端正研究剧本的白补华嘴角难以掩饰地勾起。 虽然今天一天都没有林照的戏份,但她也得满场跑,帮忙对剧本台词、指导拍摄、跑场务,一时间也顾不上和白补华之间的尴尬,专心工作着。 终于得以稍稍歇息,林照裹紧大衣坐在拍摄租用的古宅的青石阶上,放空思绪。 一旁的两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补华,和我去逛逛超市,给大家带点饮料呗。」那个名叫冬慧的女生提起稍长的古装裙摆,小跑到白补华面前笑道。 正在剧本上圈圈画画的白补华头也不抬,平静回绝:「暂时不了。天气尚冷,晚点再给大家订热饮就好。」 冬慧还想再说什么,白补华收起了剧本朝她客套笑笑,就往林照这边走来,阻断了她任何发言机会。 林照连忙收回目光,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开始无意义的滑动。 白补华走到林照身边的道具箱旁蹲下,翻找清点起来。 时间过了许久,两人还是在不近不远的距离里维持同样的状态。 林照一直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心神全然不在手机上,坐立难安。她突然很想试试看。 「学长。」莫名其妙的,她就开了口。 白补华抬头看她,飞扬的短髮梢随着抬头的动作在空中摆动。 他翻找的手停下动作,驼色长款大衣下的裤管由于蹲下的动作稍稍显短,露出白皙而筋骨分明的脚腕。 见她不说话,他也不问,只耐心等着。 「我们一起去超市,好吗?」 林照问出来时,她都被自己惊到了。本来只是有想用同样的话试探他的想法,没想到真的问了出口。 「好。」 白补华应答之快让林照一下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答应了? 「……你也不问问我去做什么吗?」 「做什么都行。」 「和我一起去吃雪糕?」 「好啊。」 「可不是天冷么……」林照越说越小声,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自己这么说怎么那么像争风吃醋的小媳妇…… 白补华云淡风轻地笑:「回去给你煮热汤。」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揉了揉她的头髮:「走吧。下一场快开始了。」 自己挖的坑,怎样都是要跳的。林照深唿吸站起身,跟了上去。 · 当他们俩拿着雪糕一起出现的时候,全场虽然没有人特意说什么,但大多数都投射以关注的目光。 林照只能假装看不见,尽快将手中的雪糕吃完,投入到下一轮的工作当中。但是有一束目光林照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其他目光或许只是探寻,但冬慧看她的目光是让她浑身难受的。 · 工作结束后的夜晚。 由于这是团队真正意义上共同合作的第一天,所以理所当然地全员一起组了一个破冰的团建局。 一起吃过饭后,有人提议稍作休息后开始狼人杀,众人都附议说好。 「学妹,我们一起去厕所吧!」冬慧朝林照走过来。 还不由得林照说什么,冬慧就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手走出了包厢。 林照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面对的,她知道冬慧绝不是单纯想让她陪着去厕所。 果不其然,冬慧在厕所门口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林照,表情已不是在包厢里的笑颜如花。她稍浓的眉头微微蹙起,重重嘆了口气。 「学姐?你有什么……」 「我也喜欢白补华。」 虽然已经大概料到对话的内容,但冬慧如此直截了当却让林照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直接和她说昨晚的事吧?那样看起来简直像在耀武扬威。 林照稍付思索:「那学姐,你想我说什么呢?」 她的回答也让冬慧一下不知所措。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宣战的意思?她不是应该也表达一下她的想法么?她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的手段很不错,我也要发力了。」冬慧看她两眼,「提前说好,我们公平竞争。我也是为我自己而争,有时候怪不得我。」说完,冬慧朝她笑笑,转身离开了。 虽然很不道德,但林照很想说……不用竞争,胜负结果好像已经定了? · 回到座位上,林照发现冬慧正在和白补华说笑,并且顺势坐在了他身旁唯一的座位上。 白补华的视线落到她身上,两人隔空对望。不知道为什么,林照不再尴尬地躲避他的视线,就这么定定地和他对视着。 白补华身旁的冬慧马上发现了,借着说笑挡在了白补华的视线前。 林照低头,拿起茶杯送到嘴边。 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看了眼,发现是白木华,又继续一声不吭地喝着茶。 白木华敲了敲她的头顶:「小姐,隔着这么远都能眉目传情,怎么反而对身旁的大帅哥视而不见?」 「就你长了张嘴?!」林照恶狠狠地看他一眼,举起拳头以示威胁。 第97页 不过林照很感谢白木华,他这么一闹,方才乱糟糟的心情好上了许多。 谈笑间,狼人杀正式开始了。 第一盘林照拿了张平民牌,在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情况下躺赢了。 第二盘林照拿了张狼人牌,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窃喜。狼人牌是作为狼人杀老手的她玩的最得心应手的。 好巧不巧,来到还剩一个狼人的决胜投票环节时,场上还剩她和白补华、冬慧、旁边的白木华以及另外三个人。 现在场上的局势是,冬慧和另一个人投了她,另外两个人投了白木华,决定的一票落在了白补华的手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会形成这种局面……林照看了眼白补华,默默为自己默哀。对上他,自己估计是没有任何胜算了。 在白木华做了一堆分析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林照才是狼人后,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林照身上。白木华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看着大家的表情,貌似都觉得白木华的话非常有道理,狼人是林照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若是在平时,或许靠着自己的经验和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还能扭转局面,可现在…… 林照在心里嘆了口气,不得不抬起头对上白补华的眼神。 他就那样平静而从容地看着她,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怕,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怎么可能!林照再次被自己的错觉无语到。 她一和他对视脑子就空了,饶是她刚才玩的得心应手,风生水起,现在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我是好人。」说完,林照不敢再看白补华,转移了视线看向一旁。 林照差点被自己气死。憋了大半天,居然就憋出了这几个字。 不过,算了,她也没想过对上白补华能赢。 众人似乎都觉得大局已定,紧张的气氛开始缓和,说笑声再起,都在悠闲地等着结局。 「我投他。」白补华不轻不重地说着,本来私语声四起的包厢里再次回归沉静。 「我投白木华。」白补华再次重复道。 林照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不止是她,全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补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林照和白木华翻牌,亮出那本就已定的结局。 宣布完狼人获胜后,林照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里有点发憷。 众人的讨论声再次掀起,大部分都在向白补华或开玩笑或惋惜地说着白大学霸怎么就在这么幼稚的错误上失手。渐渐地,话题又转为挪揄白补华是不是故意让女生。 直到有个大胆的男生大声玩笑道:「白大学霸,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学妹吧!」 「是啊。 轻描淡写的声音传出,全场再次安静。 第64章 正文完结撒花花 第一个打破僵局的, 是忽然站起来快速往外走的冬慧。一旁的杰子瞅瞅众人,心一横追了出去。 围观吃瓜的众人都反应过来, 对着白补华和林照起闹。 林照满脸通红,觉得浑身不自在。 白补华见如此场景,微微笑道:「你们可别误伤了,现在只是我单方面明恋罢了。」 听到如此话语,众人把火力转移到白补华身上,由于本来也不太熟悉,便也不再挪揄林照。 得以解脱的林照松了一口气,心脏还是怦怦直跳。 白木华见状拍拍她的肩, 嬉皮笑脸地问道:「出去走走?」 林照只目视前方,摇摇头。她现在满脑子只想回去睡觉。她站起身,木然地像具行尸走肉般往外走出了包厢。 走出酒店时, 后面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我想一个人走。」林照头也不回道。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喜欢你?」 林照闻言一愣, 偏头看向跟了上来的白木华:「为什么?」 白木华见她终于肯开口与他说话, 松了口气, 神秘地笑道:「你相信前世缘今生续吗?」 「无聊。」 晚上的寒风有点大,凛凛刺骨的, 林照紧了紧风衣, 大步往前迈进,不打算再理会他。 饭店与民宿距离很近, 一会儿就到了。 林照前脚刚走进电梯,白木华就跟了进来。看样子,他也不打算再打扰她。 电梯到达二楼, 门缓缓开启。 「真好。」白木华走出电梯前,回头向林照笑笑。 真好,你不记得、也不相信。 那些种种伤害、无奈, 就让它们永世埋葬在他的心底便好。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来把「友谊」补偿给她。 只有带有执念的书中人,才能在死后将记忆依附到书外的同名人身上。 所幸,他还能将那些记忆封存着。白木华看着床头那本《劫龙》,脸上笑容消失,闭目倚靠在沙发上。 白木华没头没脑的话并没有留在林照心上,她依然满脑子白补华与今晚所发生的事。 她摇了摇脑袋,抓起水壶装了一大瓶水,一口闷下。 敲门声忽然响起。 林照以为又是白木华,嘆口气懒懒地走去开门。门方打开一条缝,她看见来人,刚疲软下来的全身马上又支棱起来。 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面前人的驼色大衣敞开,里头衬衫的扣子也被解开了前两颗,还在微微喘着气。 白补华看她不知所措,抬手看了眼手錶,直接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第98页 林照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并不反抗挣扎,也不问去哪儿。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干净修长的背影在灯光下蒙上一层柔光,静静地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被带到了民宿后的一片空草地上,抬头是若隐若现的寥寥几星和一轮明月。 白补华松开她的手,讲她转到某个方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在心里默数三个数,然后抬头。」 林照被他的气息拂弄得痒痒的,缩了缩脖子,乖乖点头。 倒数完抬起头,只见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一排的灯,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无人机。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抬头,一排的无人机马上变换形状,排列成了「林照生日快乐」的两行大字。 是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昏迷太久,她都差点忘了。她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人专门打听来她的生日,并用心为她准备。 林照回过头对上白补华宠溺的笑,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头顶一阵微风。 抬起头,原来是一架无人机正朝她飞来,好像还挂着些什么。 在白补华示意下,林照伸手取了下来。 纸皮袋里有一个精緻的盒子,与一杯热奶茶。 林照不解地抬头看白补华,后者无奈地耸耸肩:「来不及煮热汤,只好用奶茶代替了。打开盒子看看。」 他唇角微微弯起,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柔和的光。 林照打开黑色包装的精美盒子,一支精雕细琢的牡丹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林照讶然,忙盖好盒子递还给白补华:「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白补华没有接过,只看着她道:「答应我,到了哪一天,我在你的世界中一丝机会都不存在了,你再还给我。」 那样,他也还能留个念想。 林照握着首饰盒沉默了几秒,抬头回以他明媚笑容:「那我可能,不会还给你了。」 白补华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握住林照的双肩,眼神中闪着微光:「你……再说一遍?」 林照看向一边,挠了挠脸,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可以试试吗?」 话音未落,林照就被揽入温暖的怀中。闻着淡淡的香味,她的嘴角终于放心地勾起。 「照,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他的声音中居然微微带抖。 林照没有回话,只用双手回抱他,给他以最坚定的回答。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许久,久到林照也记不清有多久了,只记得被白补华送到门前时,眼睛都快困到闭上了。 开了门,只见地上摆着一本书,应该是被从门缝塞进来的。 书上贴着写着「生日快乐」的便签纸,撕开便签纸,映入眼帘的是书名《劫龙》。 林照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更深,摆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白木华,连生日礼物都那么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很感谢他的一番心意。毕竟,有心了解她生日的人并不多。 . 林照在短片中的所有角色都集中在第二天拍摄。 当她穿着古装走出来时,众人都只是七嘴八舌夸着好看,只是白补华与白木华二人表情异样,她也只当是他们觉得新奇。 虽然前一天没睡好,但林照在所有拍摄中都精神抖擞的。主要是一想到自己脱单了,对象还是喜欢的如此优秀的人,就激动的不行。更何况本尊还在现场一直与她眉目传情。 终于拍到最后一场戏,还是躺在床上装死的戏,林照藉机先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等待拍摄开始。 由于身体疲惫,林照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唇角传来温润的触感,她才勐然惊醒,却发现四周的人都没有在关注她,白补华正站在一旁和杰子讲着剧本。 看她睁开眼睛,白补华轻声笑道:「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拍摄还没开始。」 . 刚结束拍摄,林照马上回民宿躺下睡的天昏地暗。再睁开眼睛时,却还是半夜。 林照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再次失眠了。她嘆口气起身,开门走到阳台外。 抱有期待地往旁边的阳台看去,不出所料,空空荡荡的。 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吧。林照趴在栏杆上。 「怎么了,睡不好么?」 旁边传来磁性的低语,林照一个激灵直起身,只见白补华正站在两墙之隔的隔壁阳台,言笑晏晏。 「今天那个……的人,是你吗?」林照没有回答他,而是抛出了新的疑问。 虽然上文不接下文的,但若真的是他,他会明白。她真的很迫切地想知道。 「什么?」 「没什么。我去继续睡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林照放下想法,朝他扬起一个笑,随后转身回去。 虽然她很希望是他,更怕不是他。但其实,她觉得很大可能只是她的梦。 她使劲推着阳台的玻璃门,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使出全身力气后,门应声勐然拉开,她却由于惯性跌坐到地上,疼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背后一阵风声,她马上被轻柔地拉了起来。 她看着白补华担心的模样,笑笑说:「我没事。」 她突然意识到白补华翻了过来,有点生气地抬头看他:「你怎么可以做那么危险的事?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白补华只看着她笑:「下次不会了。」 第99页 「还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是我。」 轻轻两个字,打断了林照的话。 「你想知道的答案,是我。」 林照讶然抬眸,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她再次被震惊。他是有多爱她,才会有如此深情的眼眸? 「怎么,很想念那种滋味?」白补华勾起一边嘴角,扬了扬眉,朝林照走近一步。 林照看着他,心都快跳出胸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补华再朝她走近一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恍然失措的可爱模样:「还是说,你很遗憾没落到实处?」 林照感受到炽热的红晕已经从脖子爬到了耳根,继续往后退一步,却发现背后就是阳台的栏杆,她已无处可逃。 白补华伸出手,将她框在自己与栏杆之间,将脸凑到林照面前,看着她的双眸柔声道:「生日快乐。」 林照别开脸,别扭地用蚊子般的细小声音道:「你昨晚说过了。」 月光打落在林照颤动的睫毛上,染了一层银色。白补华情不自禁地吻了吻:「昨天是致20岁的林照。方才是致……」 他凑到她耳边:「只属于我的林照。」 林照被她撩拨得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只能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以支撑自己不掉下去。 「这么心急?」白补华轻笑,稜角分明的冷峻脸庞在林照眼前放大,「那我们继续完成……今天下午没完成的事……」 后面的气声已完全被吞没在双唇交磨中。 林照的唇被细细勾勒着,温柔挑弄着,似乎他已等了这一刻许久,却不敢放肆吓走了这一刻温存,只得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刻一点一点印刻在唇齿见,心坎中。 林照也不再拘谨,开始回应她,回应着这似乎曾经拥有过却丢失了许久的时刻。 月影被流云掩盖,时出时没,如暗香流动,勾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