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不要碰瓷》 第1节 书名:黑莲花不要碰瓷 作者:荀二 文案: 【正道翘楚风流不羁女主x疯批病娇小狼崽男主】 “看见前面那个美丽的姑娘了吗?” “只等我一声令下,你就冲上去求偶。”季寻真轻抚着小狼崽的狗头,“待她父亲把你招赘入府,你俩就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狼崽乖巧地望着她,眼里落满了光,点了点头。 季寻真看着眼前阻挠她飞升的绊脚石,轻舒了一口气,终于一脚把他踢开了…… 第1章 男人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寻真,我这辈子都爱你,一直一直爱你一个人。”临死前,垂垂老矣的容泽拉着季寻真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到。 偌大宫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病床之上,只得尊贵的人皇一人。 而他眼前的,是一名真正的仙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她的鲛绡无风而起,生得瑰姿风貌,皎若朝霞。 “下辈子,下辈子你能不能再找到我……”容泽回光返照,伸出手,去触摸爱人那张永不老去的容颜,“我……我还想与你再续前缘。” 凌华仙子季寻真将脸颊贴在容泽手掌上,蹭了蹭,“我已算好了,你下辈子一投胎我就找到你。” “阿泽,我们下辈子也不分开。” 容泽满足地发出叹息,他看着她,慢慢地眼睛失去了光泽…… ……………………………………………………………………………… 就在他断气后的一刻,凌华仙子果断地放下了人皇的手,阖上了他的眼睛。 “放心吧,下辈子必然不会去找你。”季寻真瞬间换了一副无情又嚣张的面孔,“我已将你身上的每一寸,连灵魂都探索了个清楚,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留恋呢?” 言罢,她一个法诀,飞升离开。 离开前,她听到宫人如山的啼哭,黎明破晓,人皇辞世。 人皇容泽一生爱民如子,河清海晏,可惜后宫空悬,连一个子女也无。传说他深爱一名仙子,却乃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对此季寻真只想说屁,明明睡了,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睡了几十年。从小容睡到了老容,她居然都意外没嫌人家老,一直守到了他老死。 这次她真是太够意思了。 清尘仙宫内,一群仙鹅齐刷刷扇着白翅膀跪地,恭贺宫主渡劫归来。 季寻真屏退左右仙鹅,独自开始修炼。 在她最初登上仙位之时,踩低拜高的上清界之人为了捉弄她,便唤她去养鹅。 不曾想它不仅把这群鹅养得个个战斗力十足,还羽化登仙,化为清尘宫里的美貌仙鹅。 仙鹅们噶几噶几地离开了,她闭关蕴了下灵力,发现几十年下凡历劫,她的内蕴快满了。也就是说,她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真正的历劫成神。 她等这一刻等了五百年,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就在她宣布闭关历劫的前一刻,一只仙鹅摆着翅膀走来,衔来了一封化音传书。 仙鹅翅膀一挥,卷轴缓缓摊开,一个魂魄状态的男人从卷轴中走出,他仪态万方、肃肃清朗,“寻真。” 他深情地唤着她的名字,“你让为夫等得太久了。” 季寻真愣了半刻,才想起来人正是她自己的正牌夫君,百家仙首,谈明月。 五十年前她下凡历劫,对方便在上清界苦苦守候自己,如今回归本位,自当见面。 季寻真思及此处,盈盈挤出几滴眼泪,“夫君,寻真实在是好想你。五十年来,枕畔无人,被寝冷落。” 一时间双方都被自己感动了。 一双仙界夫妻,如人间鸳鸯一般相拥。季寻真本已练得炉火纯青的双修功法,通体清荷幽香,只不过两相接触,谈明月已逸兴遄飞,把持不住了。 “寻真,寻真,成婚三百年,你答应给我一个孩子。”谈明月本已修为登峰造极,只是情念缠身,才无法登天。 孩子,孩子,这两个字谈明月说了三百年了。事实上每个男人都希望能和季寻真有一个孩子,仿佛人间的痴情女子总是为负心汉生了一个又一个,还总幻想着,再生一个,他就爱我了。 季寻真心中一阵叹息,仙君,你格局始终太小。 “夫君,且等我此番闭关之后,可好?”季寻真一脸深情地凝视谈明月。 那双星眸,情深似海,饱含了百种溺死人的温柔,万种诉说不尽的情丝。 谈明月心中一喜,“你说得可是真?” 当然是骗你的啦,老笨蛋。 季寻真羞涩地颔首,“当然属实,明月等我。” “我等,我当然等。”谈明月高兴得活像个几千岁的孩子。 两人温存一阵,谈明月的灵体逐渐消散在了天清月明中。 看着谈明月的灵体化作万千星尘,季寻真不禁冷哼一声,等她闭关渡劫之后,便已飞升成神了,哪里还会给谈明月共同孕育后代的机会? 大概谁也不知,她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偷偷修炼太上忘情大道,那没用的情根早已被她献祭了。 她感知不了仙君那几近卑微的深情,更把孕育后代当做修仙之人的耻辱。 季寻真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这里不是没有孕育过生命。在数百年前,她为了整个上清界,曾诱捕过一只千年邪魔,为取信这只邪魔,她不惜以身饲魔。 在与邪魔大婚当日,她率领众仙直取魔界,自己一马当先,一剑刺穿了邪魔心口。 从此声震六合,功德直冲云霄。 那些邪魔临死前求她放过他们的孩子,真可笑,既然魔界已被捣碎,腹中邪子又留之何用? 她还记得,那邪魔死时,含着血泪看她的眼神。 真奇怪,她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两百年前的事了?季寻真龟息打坐,摒除心中杂念。 作者有话说: 时隔快两年,狗子终于开文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已有存稿23万字,基本保证更新。 【剧透一下,第 一章的回忆有虚假成分,后续会铺垫展开。】 第2章 养猪少女 其实修仙是一种很容易犯困的运动。 比如双修,除了一些合理范围内的运动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就是席天盖地睡大觉。 正如同现在,她望着天河群星,眼皮耷拉,不肖半会儿,困得睡了过去。 ………………………………………………… “死杂种,这日头还敢睡,胆子肥了是吧?” “快起来,快起来,快给老娘起来干活!” 耳朵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拧的人使了最坏的心思,将她的耳朵狠狠折至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幅度,势要把那耳朵拧掉不罢休的样子。 曹曹曹曹曹……季寻真连呼几个曹家堡语言,疼得猛地睁开眼。 不是吧,不是吧,有人敢打她?! 眼前膀大腰圆、面色土黄的中年妇人死命揪着她的耳朵,见她醒了,又顺势准备踢她两脚。 季寻真怒了,不顾仙子无尘仙姿,一把抓住妇人领口,往硬邦邦的地上就是一掼。 一掼还不算,她一只脚狠狠往那张肥硕丑脸上碾去。 五百年了,敢打姑奶奶的,你还是头一个。 接着她媚眼横扫,发觉这是一间杂乱不堪尘屑飞舞的柴房,隔壁屋子猪拱拱的声音接连不断,与声音一同传来的,是一阵又一阵要了命的家畜臭味。 季寻真没闹明白,上一刻她还在星河之间修炼,不过一个瞌睡,她居然到了这种地方。 修仙法则里没写不让人打瞌睡吧? “你翻了天啦,翻了天啦!” “你这小娘皮果然这么快就忍不住啦,要整死老娘取而代之了!” 妇人倔强地抬起被踩变形的脸,不甘地发出生活气息浓厚的咒骂,她想要借势爬起来,但每次一想起身,就被季寻真重新踩进土里。 妇人又痛又辱,她没想到平日里饿得皮包骨、只敢受着打的小姑娘竟敢反抗,心里无名火窜得老高,“小心我掀了你的小贱皮子。” “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没有我你早就下去见你那死爹死娘了!” “林二丫,你这勾引姨父的贱|货,不知廉耻的骚|货,忘恩负义的……” 妇人还没骂完,季寻真直接踩到她嘴上,捻了两脚,干净利落地封住了嘴。 “林二丫”这三个字掼进她的大脑,令她的双耳轰鸣,轻轻扶住前额,连扶住前额的动作都不忘风姿雅致。 她太熟悉这个名字了,这令她保持了几百年的优雅……有一丝的狰狞和崩坏—— “林二丫”是季寻真五百年前,还是个凡人小姑娘时候的名字。 那是一段,季寻真极其不想提及的经历。 就像寒武仙君不想让人知晓自己曾是村头给人剪头发的王二狗,清幻仙子无法忍受别人知道她曾经长满了麻子天不亮敲人家门卖豆腐一样,季寻真极力隐瞒着,作为养猪少女林二丫的从前。 那段整日与猪为伴,身上散发着恶臭,被邻里的孩子们殴打嫌弃,被自己的姑父和表哥们不怀好意觊觎的……日子。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季寻真的大脑急速思考,难道是自己树大招风遭人暗算了吗?还是这是飞升成神之际,天道变化出的幻境考验? 【其实……你已经渡了天劫了。】一个声音弱弱地传到季寻真耳中。 季寻真抬起左手,不知何时,手腕上出现了一只碧玉手镯。 “你是谁?”季寻真双眼危险地眯起,识海传音道。 第2节 【天……天道……】弱弱的声音,更加弱鸡了。 “天道有你这么怂的?” 气气的,带着一丝哭音,【年纪小也是天道啊……】 敢情派了个幼崽来监督她渡劫啊,“好吧,你说说怎么回事?” 【当时你睡着了,天劫来了直接给你劈没了。】 季寻真脸部裂开,无法自主控制表情,“乖乖的神,谁家天劫在睡觉的时候来,不挑时间的?” 【天劫来临,随天道规律而至,没人说要挑时间啊。】 季寻真冷笑了,确实,渡过天劫的大能要么升天,要么身死,也没人出个教程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来。 只是她没想到,这天劫这小别致,还真不是个东西。 她以为天劫该多大阵仗,还有个提前的仪式,悄无声息地就给她劈没了,就离谱。 【天雷坠地之时,有一极其霸道的护心麟护佑着你,那护心麟太过邪气,导致执行天道也被拖入其中。】玉镯说起来,还十分委屈。 【于是我们一起回到了五百年前,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尾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摆烂。 呵,这小东西还挺会自食其果的。 【我们如今命运相连,我会听到你的一切声音,要骂我也请克制一点。】玉镯心里堵得慌,它可是天道啊,天道啊。 它不就出个任务劈一劈嘛,完全的走过场,很没有感情的那种出任务。 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 它现在身陷这块碧玉之中,完全无法联系到其他天道前辈,怎么都没人写个教程这情况改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从头开始,这样你能飞升,我也回得去,你说如何?】天道讨了个商量的语气。 毕竟要是季寻真这一世如果不修仙,选择老公孩子热炕头,她是圆满了,那自己就得凉了。 “说得容易,我季寻真上清界第一女仙,矜矜业业,功德盖天,你天道说凉就凉了。”季寻真想到自己这五百年来,风吹日晒,雨打雷电,从不迟到的漫漫仙途,不禁掬了把热泪。 “还让我重来一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季寻真声泪俱下,活像个被渣男辜负,口口声声要个保证的痴情女。 她已经猜到,天道被困在玉镯里,她倒霉,天道更倒霉。 这时候就要使劲落井下石了,能诈到什么东西,就诈。 【都说了我能听到你的心音,要算计我,也请克制——】 “那我就直说吧,若是要我重登仙途,替你找到回归正道的办法。”季寻真本来就是要让天道听到,“那你得保证,这一次我一定得飞升。” 天道没得选,这次是她威胁它,而不是它挑选她。 天道很想骂脏话,天道很无辜。世上怎会有这样无耻之人,趁天道病,要天道命。 【天理昭昭,皆是兰因絮果。你当时种了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季寻真打断,“人话。” 她最讨厌这些神神叨叨的神棍了,虽然她不幸也成了神棍的一员。 天道原是高高在上,统领众生万物之规则,此番不幸虎落平阳,遭受了太多侮辱。 它终于忍不住,【我就直说了吧,你他【哔——】的也太浪了,你有多少野男人,给你相公戴了多少绿帽子,你心里没数吗?】 “哦。”季寻真叉腰。 “那又怎么样,可是谈明月他,爱我啊。”理所当然,毫不愧疚,厚颜无耻。 【……】天道一时无话,【可你又知道,你又糟践了多少真心,多少英豪因你痴困终身,仙途断绝,中道崩阻?】 “可他们,都爱我啊。”理直气壮,神采飞扬,神清气爽。 【……】 好……叭…… 天道翻了翻典籍,里面有属于季寻真的一页批示,【经记载,你这次飞升不过的因由,便是欠了一真心。】 哪想季寻真嘿嘿嘿一笑,“本仙子遍地都欠了真心,你说哪一颗?” 聊不下去了,【便是那颗最重的,这情债太重,还不清。】 季寻真笑得更甚了,“本仙子觉得每一颗真心的情债都很重,很难偿清啊。” 【季寻真,我去你【哔——】的!】聊不下去了,毁灭吧。 季寻真脚下的中年妇女,见那少女又哭又笑,状若癫狂,自言自语到手足舞蹈,已吓得冷汗直流了。 这怕不是被她打骂太甚,已经疯了? “那个……小贱……哦不,二丫,你能把脚……挪开吗?”中年妇女不怕天不怕地,唯独怕疯子,她头一着小心翼翼地乞求。 “哦。”季寻真冷漠的眸子扫过脚下的女人,“能哦。” 在那女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中,她重新抬脚,再度往那女人嘴上碾去。 重生一次,她可不想放过这个女人,毕竟…… 这女人和她那满肚肥肠的一家,是扒在曾经的林二丫身上,吸干了父母给她遗产的血,又将她如猪狗般对待的…… 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再发一张试验一下~~本章前二十个回复同样有小红包~ 第3章 残疾未婚夫 正在这时,院子那头的卧房里,噗通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 “柴房怎么了?”卧房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哎哟叫唤。 “林二丫,你这死丫头在哪里,快扶我起来!” 原来方才落地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似乎腿脚不便的样子。 中年妇女听到了人声,面上一喜,想要呼喊求救,被季寻真眼疾手快地掐脱了下巴。 然后绑到柴房最隐蔽的角落,随便抓了两把糠草塞住她的嘴巴。 “来啦来啦!”季寻真捏着嗓子喊,是一个清脆的少女音。 小天道见到那妇人被五花大绑,折磨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逼逼,【你真的很恨她呢。】 “嗯。”出乎天道意料之外,季寻真爽快地承认了。 有别于其他超然物外、心怀慈悲的仙子,季寻真出了名的小心眼和记仇。 虽修太上无情道,但她跟普通无情道中人比,差了快两万个谈明月。 季寻真从女人身上摸出两吊钱和一把钥匙,利落地往兜里一塞,跨出了柴房。 “她是我阿娘的妹妹,我应该称她为……”季寻真敲了一下前额,似在认真回忆过去,“姨娘。” “她嫁了一个屠夫,我双亲亡故后,她将我接到了她家。”季寻真蒙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暴露在空气里的眼睛,狠狠瞪着雨后的黏土地,里面蕴含着名为恨意的种子。 那是一段季寻真就算过了五百年,也难以忘却的记忆。 姨娘本嫁与了一冉姓屠夫,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憨厚,小儿子机灵,可惜二儿子生来双腿残疾,性格阴郁。一开始母慈子孝,一家人和睦非常,但是—— 她永远记得姨娘一家人那伪善的嘴脸,直至将她家的财产侵吞了个干净,方才利落撕开那假面具。 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模样。 他们把她当成猪狗一样践踏,不准她睡床,只能睡与猪相邻的柴房。不准她上桌吃饭,只准吃一家人吃剩的臭食。日复一日繁重的农活与喂猪的担子,干不完只有无尽的鞭打。 更将她许给了自家残疾的二儿子,逼她发毒誓,要伺候此人终身。 待她长大了一点,面对的是姨父和表兄们蛇一样黏糊糊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在她稚嫩、干瘪、瘦黄的身子上不断逡巡。 早熟的她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她谨小慎微地拒绝、逃避,死死勒紧自己发育的胸脯。可有一天,姨父那老畜生还是趁姨娘外出,强行将她压在身下…… 她用尽了力气挣扎,索性那老畜生还没进去,就被去而折返的姨娘发现了。她拾起破烂衣服,朝姨娘哭着爬过去,换来的是重重的当心一脚, “小贱蹄子,勾引姨父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从小就这么浪,就早该叫野狗把你啃了,省得浪费我几口饭!” 接下来是暗无天日的关押,惨无人道的欺凌和永远做不完的农活…… 季寻真抬起头来,深深呼吸,打量这五百年前的屋子。 冉家地处曲来县漂萍村,因吞了她家的钱,在村里还算是个富户。 铺的是完好的青瓦,裹的是上好的土墙,圈里嗷嗷叫的几十只猪,前院围着的鸡鸭笼子,屋后还有十来亩肥沃的水田。 鸭子嘎吱嘎吱在水塘里快活游泳的叫声,阳光从山雨欲来的层云中照射下来,洒在季寻真手心那一丝丝的温暖感,无不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 【季……寻真,你不会哭了吧。】小天道有些不忍。 它能读到季寻真的内心,它看到了她的记忆,也看到了她心怀里那个偷偷啜泣,又将眼泪抹干的小姑娘。 “我,哭?”季寻真瞥了眼手镯,“天道当久了,脑子也很久没用过了吧。” 林二丫会哭,但季寻真不会,永远不会。 【……】它本来想安慰她,惹了一身骚。 它天道以后是死,饿死,从这儿跳下去死,也不会再安慰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跟着季寻真走进里屋,天道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药里面还掺杂着一些让它很不舒服的东西。 一个年轻男人委顿在地上,他身上的被子半披在身上,萎缩的双腿无力地拖拽着。 黏液……天道隐约看到男人被子下面双腿拖过的地方,有一条透明的粘液…… 天道擦了擦不存在的眼睛,一眨眼,那条黏液消失了。 天道:【?】 “林二丫,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起来!”年轻男人凶巴巴地瞪向季寻真。 季寻真认出,他是她的便宜夫君,姨娘的二儿子——冉朔。 第3节 一个生来残疾的怪胎。 跟季寻真的姨娘长得完全不同,这个年轻男人的脸清秀苍白,如果不是残疾的双腿,与阴郁的眼神,通身气质竟像一名书香世家的小公子,而不是屠户家的儿子。 如果是十几岁的林二丫,一定会心底结起一点绮丝。而五百岁的季寻真,只有一个感觉—— 真他娘的丑。 上清界仙均水准之下到黄泉,都还有几米的富余。 她啧了一声,纡尊降贵蹲下去,想要捞起他的胳膊。 “你去干了什么,真的脏死了。”冉朔轻哼,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死瘸子。”季寻真喃喃。 “你说什么?”冉朔秀丽的眼睛微张,意想不到她竟大逆不道地说这话。 “我说,扶你起来。”季寻真暂时安抚自己的脾气。 “三个字,你刚刚明明说了三个字,现在是四个字。”年轻男人很是较真。 季寻真憋了一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毕竟这时候,自己这张绝世容颜不能拉垮。 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面对她的绝世美颜无动于衷,甚至尖酸刻薄的男人了。这类人眼睛长在他们眼眶里,真是暴殄天物。 “你到底起不起来?”季寻真眼神一刷,估摸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 正当季寻真想要把他脑袋锤个稀巴烂的时候,男人搭上了季寻真的肩膀。 年轻男人的身体微微濡湿,他的头发湿哒哒地搭在季寻真肩膀上,天气是炎热的,而冉朔的身体莫名有些冰凉。 曹曹曹曹曹……又是一番内心的曹家堡语言。 靠得这么近,还贴过来了! 果然,这个男人是用欲擒故纵的方式来,来博得她的眼光。 “还有三天,那个祭典之后你回来,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男人伏在季寻真肩膀上,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一黏湿冰软的物体,蹭过了季寻真脖颈。 奇怪的是,季寻真一转过头,那东西又不见了。 呵,果然,是在觊觎她的身子了。 她这具身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冉家果真一家都是禽兽。 【其实……】天道很想说一件事,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林二丫,你不会趁着蛮神祭逃跑吧?”冉朔的头阴郁地搭在季寻真肩膀上。 蛮神祭? 季寻真脑子倾尔作痛,这三个字在她脑海里炸开,仿佛有什么一直埋藏着的东西,随着这三个字,哐地一下,要从她的识海破开。 好痛。 “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掉的。”冉朔冰凉得有点黏腻的手抓住了季寻真的手,“林二丫,蛮神祭快要来了,你不可能在外面活着待上一个晚上的。” 季寻真从剧痛中惊醒,浑身一顿,她确实是想今晚逃跑的。 她伤了那狗姨娘,冉家人不会放过她。 她如今的身体毫无修为,丹田空空如也。 且身体因长期吃不饱饭孱弱不堪,只剩脑子里还残留一些实用的格斗技巧尚能保命。 对付姨娘和瘸子她还行,面对三个即将日出而归的成年男人,她可能还不是对手。 “除非……你被蛮神挑选中,怀上它的孩子……”冉朔也不像是看透了她的谋算,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 冉朔毛骨悚然又小心翼翼地抚摸季寻真的腹部,就在一刹那间,他的瞳孔从圆瞳骤然变成了竖瞳。 但只有难以捕捉的一瞬,很快又消失了。 季寻真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说,这一次,你会怀上蛮神的孩子吗……?”他抬起头,阴森森说道。 妈,妈你个头啊! 季寻真死死握拳,这死孩子比她还会装神弄鬼。她一把扶起冉朔,费力地往床上怼。 要不是看在他残疾且目标过大的份上,她早就把他和他娘绑一块了。 一坐上床,冉朔像是正常了不少,他直视季寻真,“林二丫,我娘去哪儿了?” 季寻真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去了村东那户。” “呵。”冉朔脸色有些不好,看向窗外,黑云密布,“那她还真是……饥渴得不行啊。” 他说着,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嘴角。 舌头很长很尖,顶端处开了叉。 速度太快了,一般人看来,不过是一名苍白少年孤零零地望着窗外而已。 作者有话说: 这张同样,前二十个回复有小红包,一直有效~ 第4章 被腐化了 【季寻真,为什么你编你姨娘在村东,那瘸子就什么都不问了?】小天道疑惑开口。 “姨娘她偷人,背着老畜生偷村东的鳏夫。”季寻真脑子痛得惊人,她忍不住扶住灶台。 她在脑子里搜寻关于蛮神祭的东西,却发现这三个字像是被一道术法钉在了她的识海深层,每每想起,就会被一股震慑灵魂的疼痛打断。 她感觉到冉朔不像是在吓唬人,为今之计,不敢轻易出逃,只好先做好冉家畜生们的晚饭,徐徐图之。 “她精力旺盛,老畜生满足不了她。”季寻真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村东那几个鳏夫可都是她姘头呢,据说冉家三儿子就是其中一个的种。” 【哇……】小天道不免惊讶,【那那个老畜生自己都不行,还觊觎你。】 季寻真一盘芦笋下锅,她五百年没下过厨了,正好拿老畜生一家试毒,“大概是因为本仙子太天生丽质了吧。” “唉,我已经习惯男人为我发疯,女人对我嫉妒了。”季寻真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却像穿着锦衣玉缕一般摇晃着身体,她可是仙界兰台笔录里容貌第一的仙女儿。 就算是仙女儿的幼崽时期,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虽然,但是,可是…… 小天道瞥了一眼季寻真现在的容貌,迅速移开了眼,唉,当一只打碎美梦的天道好难。 ………………………………………………………… 当雨点落下的前一刻,冉家老畜生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回到了家。 他们去村头卖猪肉去了,冉家是村里唯一的屠户,生意颇好。 老畜生名字叫冉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满脸横肉,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一说话露出满口褐色污渍的牙齿,“林二丫,还不赶紧给爷们弄饭,你要饿死我们啊?” 他盯着季寻真,盯着她的胸脯,喉头发出吞咽的咕咕声。那一瞬间,他旁边两个小的,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种咕咕声。 “好勒。”季寻真赶紧点头,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桌。 冉家大郎和三郎把冉朔扶了起来,一家四口很快吃起了饭,没有一个人问起这家人的女主人去了哪里。 季寻真听话地躲在厅堂角落,那是她的地盘。平素里冉家人吃完了饭,就会把剩菜剩饭赶到她盘子里,让她像狗一样吃下,毫无一点做人的尊严。 外面雷雨滚滚,四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其中有一个菜,特别受欢迎,几乎是抢着吃。那是一块块红烧肉块,老畜生冉成夹起一块,咯吱咯吱大肆咀嚼,口腔里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冉朔更夸张,他一口吞下一块肉,几乎没有咀嚼。 【季寻真,你觉不觉得,这家人很奇怪。】小天道小小声。 季寻真在脚下百无聊赖画着一个个字,“是啊,食物对他们的诱惑居然比我大,这就很奇怪。” “毕竟我这么漂亮,不该每时每刻盯着我吗?” 天道:【?】 好……叭……你更奇怪。 【你刚才发现没有,那个冉朔和你说话的时候,用舌头舔了你一下。】小天道回忆,【普通人类会用舌头去舔别人吗?】 “如果那个别人是我,就有可能。”季寻真手指触到一点,“毕竟这么漂亮,谁不想觊觎呢?” 【……】它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个女人的吧。 可正当天道想要抱怨的时候,它猛然发现了季寻真在地上以土灰写的几个字: 透明黏液——濡湿身体——细舌——竖瞳 它是何物? 她的手指刚好停留在那个“物”处,一双眼锐利地射向饭桌的方向。 娇嫩欲滴的芦笋、清香四溢的莲藕,男人们都没碰,他们开始吸吮起了生鸡蛋。 冉家大郎用手拍扁了鸡蛋,一点点用舌头吸出来。冉朔则直接拿起鸡蛋,一口连着壳吞下。 “他们被某种东西腐化了,显然冉朔的腐化程度更高。”季寻真小声道。 “该死,上一辈子怎么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上一辈子,她记得这家人除了烂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啊。 还是她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轰隆隆,雷雨交加,电鸣不止。 昏昏灯下,冉朔的脸异常苍白,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喑哑,“林二丫说,我娘亲去了村东。” 他瞧了一眼雷雨,“你们说,怎么有人会在蛮神祭之前的夜晚出门呢?” 一听到“蛮神祭”三个字,季寻真的脑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 “对呀,怎么会有人在蛮神祭晚上出门呢?”冉成附和。 “林二丫把那女人搞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吃了吧?”冉家大郎疑问。 “那女人好吃吗?肉这么肥,应当油脂很多,很美味吧……”冉家三郎开始流涎水,涎水滴答滴答地流到桌子上,黏腻……腥臭…… “林二丫,那女人好吃吗?”冉朔看向季寻真的角落。 第4节 季寻真抬眼,刷地一瞬间,其他三个男人也扭头看向季寻真,那眼神似乎是在认真探究和询问。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们的脖子几乎生生扭了一周。 这是一个人类绝对达不到的角度。 微微光下,几个禽兽都咧嘴笑了起来,他们看向季寻真的眼睛,微微泛着绿光, “林二丫,她好吃还是你好吃?” 【凉了,凉了,要凉了。】小天道口中喋喋,它幻想过自己凉的种种形式,被季寻真摔了、扔了、卖了,可没有想到开局没过一天就要被吃了。 【天道不好吃,天道塞牙。】 “闭嘴。”季寻真嫌天道吵,挪动碎步,缓慢后退,“我们也不一定被吃,毕竟我身怀绝世美貌,他们不一定忍心下嘴。” 【……】有时候过剩的自信心也是个好事。 “抓住她,别让她逃了!”冉朔忽然高喊,随着那个声音,三个人影剑影一般飞出,快得不似普通人类。 【啊啊啊啊啊啊……吾命休矣!】小天道捂住了眼睛。 季寻真从背后摸出几只东西,往屋外扔去。 那三道人影见了那东西,竟然径直掉了个头,往那东西追去。 【你扔了什么?】小天道睁开一只眼,发现那三个男人正拾起那些东西,大口大口啃食,登时血肉横飞。 “死老鼠。”季寻真蹬开腿,朝冉朔俯冲过去,“包括他们吃的红烧肉块,都是死老鼠做的。” 她体术了得,顷刻间闪现到冉朔面前,“捉住了。” “你……你……”冉朔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看着他惊恐的面目,她忽地朝他笑起来,“听好了,之前我说的确实是三个字。” “死、瘸、子。” 她摁住了他的脑袋,狠狠往桌上一掼。 冉朔发出非人类的尖啸,将那父子三人从食物的诱惑中吸引过来,三人冲过来,朝季寻真龇牙咧嘴。 他们的眼睛化为诡异的琥珀竖瞳,脸部寸寸龟裂开,一张嘴腐尸气与血腥气冲鼻而来。 季寻真心理素质极好地从桌底下抽出之前冉成搁在那里的剔骨刀,刀背往自己的人质头上用力一敲,“你们想吃红烧蛇段,还是清蒸蛇羹,我给你们做?” 冉朔就被她按在桌上,仿佛被摁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小蛇,整个人像浸了一道水一般,头发都湿透了。 季寻真俯下身,一只手指往冉朔耳后一抹,果真一层黏液,“哇哦,果真是蛇化最严重的一条。” “是吧,我的……表兄?”她附耳轻笑。 像极了捅了蛇窝,把可怜蛇蛇抽筋扒皮的大反派。 …………………………………………………………………… 【季寻真,你也太强了,你怎么看出其他三人听命于你二表兄的?】小天道一边看季寻真把一家人齐齐整整绑成一串,一边开口询问。 “用眼睛。”季寻真卖力地栓好结。 【你在嘲讽我不长眼睛?】小天道气到了。 “你长了吗?” 【……】聊不下去了,没法聊了,毁灭吧。 季寻真绑好了绳子,好歹松了口气,她踱步推开柴门,暴雨未停,“我发现我记忆里,有一部分被锁住了,我怎么也想不起蛮神祭到底是什么了?” “蛮神祭肯定跟他们腐化有关,我敢肯定,他们之前都是正常人的……蛮神祭到底是什么呢?”季寻真自虐一样提起这三个字,每提一次,她头盖骨就有什么东西争相蹭出。 快了……快了……快要破土了…… 【会不会……和沈涧有关?】天道翻开了典籍,属于季寻真的那一页,在最开始就像被人用水泼湿了,模糊不清。 唯独有一个名字,两个字,像镌刻进那一页的骨骼肌里一般,挥之不去。 天道明白,季寻真就是欠了这个人的情。 所以才回到五百年前的最初,两个人最初相逢的时间点,与他再次相遇。 季寻真扶着脑袋,这两个字仿佛有万钧力,齐齐扎向她的头盖骨,想要把埋葬的东西掀开,“你说……说了什么名字?” 【沈、涧。】天道重复了一遍。 话还没落音,一声惊雷。 她头盖骨里的东西,终于被掀了出来,哐当一声,季寻真疼晕在了门槛。 作者有话说: 依旧前二十个评论会发小红包,谢谢大家,鞠躬~感谢在2021-11-28 18:27:52~2021-11-30 01: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qc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为什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烧猪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_meak1 3瓶;x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一张人畜不分的脸 她想起来了,记忆里的林姨娘牵起林二丫小小的手,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名叫漂萍村。 漂萍村在一个名叫曲来县的县城里,林姨娘骄傲地告诉林二丫, “二丫到了我们县啊,一定要信蛮神,蛮神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海内丰收。” 曲来县有一个神祇庇佑,神祇名唤蛮神。 “每年七月初三就是蛮神祭,蛮神祭在曲来县人心中最神圣的日子,所以蛮神祭之前半月,都必须在日落前闭门,沐浴焚香,绝不外出,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二丫乖巧点头。 ……………… 及笄那年的蛮神祭,被挑选为蛮神新娘的林二丫,蛮神宫里那个蒙着眼睛的苍白少年…… 那个蒙着眼睛的苍白少年,沈……涧……! 一滴水从房梁落到了季寻真额间,无数混乱的记忆拥入了她的识海,犹如喷薄之泉,她一下子惊醒了。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你都睡了一个晚上了。】小天道忧心忡忡看着柴房里被绑得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四个蛇化的在吃一个没有蛇化的。 画面有点不适宜人类儿童观看。 【你姨娘都被吃干净了,这家人怎么这么没有伦常观啊。】 “因为他们家下一个母体已经成熟了,不需要上一个了。”季寻真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柴房内血腥的一幕,嫌弃地啧了一声,飞快转过头来。 “一个家只需要一个母体。”季寻真从院子望向漂萍村的广袤田野,稻田荷荷,随风浅摆,雨后的村落仿佛一个安宁美好的世外桃源。 她指着村落里的幢幢平房,“你知道为什么,冉朔说没有人会在蛮神祭之前的夜晚外出吗?” 【为什么?】小天道到底年纪小,还是挺知道配合人的。 “因为这个村里,每一户人家都在杀人。”季寻真嘴角弯了一个笑,“我姨娘一开始接我就没安好心,除了强占我家的钱财之外,是只来曲来县的风俗,给冉家找一个繁育下一代的新母体。” “但她不知道,一旦新的母体成熟,蛮神的子嗣就会杀死旧的母体。所以曲来县的人,大都找外乡人成婚,因为……” “好骗。” 谁也想不到,世外桃源一般的漂萍村,和蔼可亲的乡亲们,关起门来正上演着可怕的骨肉相残。 这正是蛮神祭的前奏。 小天道毛骨悚然,【这蛮神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天道听都没听过这邪乎东西。】 季寻真摇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不知道哪只牲口封印了我的记忆,我现在也只记得一点点。” 【现在你也不能打,我也不能动,要不咱们先跑吧。】小天道琢磨着,这玩意儿打也打不过,不如跑吧,积蓄力量。 季寻真还真没遇见过这么怂的天道,过了良久,她道: “沈涧是我在蛮神宫里遇见的。” “你说我欠了一个人的债,是他吧?” 【嗯。】天道老老实实肯定。 “我之前不记得他了,直到现在,我还只回想得起一丁点遇见他时候发生的事。” “我也不记得,我到底欠了他什么。只不过我季寻真很讨厌欠别人东西,特别是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截断了登天之路。我会一样一样还给他,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季寻真说着,她已经决定一定要去闯一次蛮神祭了。 【那……那我们还要在这鬼村子待着?】 “不,蛮神祭在曲来县举行,我们要去曲来县。”季寻真身体黏黏糊糊的,她准备先去梳妆打扮一下,再出发。 【那我们还要徒步穿过这个鬼村子?!】小天道想起这鬼村子晚上那副模样就害怕。 “不,有人来接我们。”季寻真嘴角小小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的话刚落音,一个大嗓门声音自院门想起,“林家二丫何在,县府已来人接了,林家二丫出来!” 季寻真关上了柴房的门,款款而出,却见一个满脸橘子皮的老妇人,满脸不耐烦地敲门。 老妇人身穿巫祝长袍,手里执着一根桃木杖,一看就是村里专门行巫蛊事的师婆。 “你就是林二丫,赶紧走,赶紧跟我们走。”师婆道。 “可否请师婆等等,二丫还未洗漱打扮,这般才貌,无颜见蛮神大人。”季寻真盈盈施了个礼。 师婆从头到脚打量了季寻真一番,也是没想到这女孩子样子虽丑,格局倒大,“你这丑丫头,再怎么打扮蛮神大人也看不上,不过是个凑数的罢了。” “赶紧上车,别拖拉了。”师婆言罢,伸手来拉季寻真。 丑?我??? 【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小天道长吁了一口气。 …………………………………………………………………… 第5节 季寻真被拉进了一个车队,那里早已有五六辆马车等着了,还确实所有人还都在等她。 排面。 但季寻真完全没有感到排面,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盘旋着师婆方才的那句话,“丑丫头……” 丑? 这对于季寻真来说,是个陌生的词语,毕竟她已经美了几百年了。 人间的人皇只一眼,就从此一眼万年、非卿不娶。为她洁身自好,空置六宫,日日夜夜只期盼她前来与他一夕欢好。 不过人皇容泽睡起来也很爽就对了。 季寻真上了最后一辆车,车上已有了四个少女了,她们一见到她上来了,纷纷退让开。 并且很没有礼貌地捂住了鼻子。 季寻真知晓自己一日没有沐浴了,可也没这么夸张吧。她头一着被人嫌弃,心底曹家堡语言飚个不停。 “姑娘,你有镜子吗?”季寻真忍不住,凑到了离她最近的少女面前。 少女面若银盘,瞧起来十分面善。她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摸出一张小圆铜镜,递与季寻真,又以巧若幼莺的声音娇声道,“虽说样貌是父母给你,我们还是不要自暴自弃。” 季寻真:“????” 她哆哆嗦嗦翻开铜镜,当她她看到铜镜的下一刹那,她身体僵直,表情渐渐龟裂。 “乖乖,眼前这个面目模糊的丑人,她是谁啊?” 眼前的铜镜,无比真实地映照着一张十分人畜不分的脸。 小眼睛、塌鼻子、蜡黄脸色,兼之骨瘦如柴、毛发干枯,别说男女模糊了,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出去,三米之外人畜不分,十米之外人鬼不辨。 “啊啊啊啊……这是谁?!这到底是谁?!”季寻真连渡劫失败都没遭受这般重创。 她一尖叫,车上所有其他少女就往她的对角尽可能的缩。毕竟美少女哭是梨花带雨,丑少女哭是鬼哭狼嚎。 况且季寻真哭泣的样子真的很像中邪。 【是你啊,这就是你原本的模样。】小天道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本天道也是没想到,原来上清界最美的仙女居然原本长这样。】 再过了一会儿,它安慰道,【原来你也挺努力的嘛。】 这种名为安慰实为重拳的东西,直接一拳捶到了季寻真的心窝,她单薄的身躯越加佝偻了。 一路上季寻真都没有讲话,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天道其实很想问她,她怎么知道这马车是来接她的,以及这些少女到底要被接去做什么。 但季寻真很自闭,季寻真完全不想讲话。 天道只有也待着听马车上少女们的叽叽喳喳的谈话,知晓了因由。车上的少女们有的是漂萍村的,有的则是临村的,都是被选来参加蛮神祭的。 “阿芝,你今年也才刚及笄吗?我也是!”一名少女激动地握紧了方才借给季寻真铜镜的少女的手,那名借镜子的少女名叫汪芝。 “真不知我们能不能被顺利选中,当上蛮神大人的新娘。”少女夏果有点害羞。 “去年邻居家的姐姐就被选中了,回来的时候肚子里果然有了。八个月后,生下了蛮神大人的孩子,虽是腿脚不好,但长得清俊灵秀,果真跟原生家中之人不同。” 【啧,这蛮神还是个色胚,把黄花大闺女搞到怀孕,最后让普通人家养他的孩子。】小天道啧啧啧直道蛮心不古。 “我们村长的媳妇儿,原是孕妇,去年也去了蛮神祭,回来之后那孩子也是双腿不便,但乖巧可人得紧。”汪芝一副特别崇拜蛮神的样子,“这都是蛮神大人的恩赐啊!” 【连孕妇也搞?】小天道年纪尚小,还没遇到过这种重口味的玩意儿。 它算是搞明白了,所谓蛮神祭,只允许刚成年的黄花大闺女和怀胎孕妇参加。每年曲来县都会遴选一些美貌少女与孕中少妇,用来上贡给蛮神。 蛮神看上的女子都会被掳走,两月之后送回,那时候少女腹中已有了蛮神骨肉。 所有曲来县的家庭都以被蛮神选中为荣,抚养蛮神的孩子则是他们一生的责任。 天道瞧了恹恹的季寻真一眼,它想起昨晚的冉朔。同样也是与冉家相貌格格不入,也是不良于行,看来那一个也是蛮神的子嗣了。 这蛮神绝对不是正道神,这太接地气了。 这般想着,又听到车厢里最美的那名少女轻呵,“被蛮神选中?你们想得美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夏果不服气,忙被汪芝拉住了。 “看到没,我们是第五辆车。”最美少女比了五根手指。 “五怎么了?”少女夏果问。 “为了方便推举,这是按照相貌等级来排的,我们是最后一辆。”美貌少女嘴角还在欠扁地勾起,“各位心中有数了吗?” 天道感受到了季寻真从手腕处传来的杀气!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前20个评论有小红包,谢谢大家~永久有效~~ 第6章 曲来县的真相 曲来县城颇大,因着蛮神祭的关系,人人闭户,空旷得很。 马车一路驶到了一家客栈外停下,一群姑娘纷纷下了车。 季寻真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客栈地处偏僻巷弄里,三层高,窗户处都被钉死了。 刚走到门槛的时候,远处忽而飘来一阵童稚的歌声,“七月三,蛮神祭。少女献,神门开。” 季寻真晃了一眼,空空的弄巷没有一个人,她来不及再开,就被队伍推着走了。 客栈里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手里打着算盘,“二十二名适龄少女,四名怀孕三月之内的少妇,共十三间房。师婆、车夫、皂吏,共五间房。” 他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打算盘的手指也是一顿一顿一节一节地动着。 “小二,带她们上去。” 戴帽子的小二犹如魂魄一般从里间游走了过来,季寻真觉得他几乎是滑行过来的,甚至想看看,地板上会不会出现一道黏液的痕迹。 但似乎除了季寻真,并没有一个人觉得小二奇怪的。 【季寻真,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气氛怪怪的。】如果小天道有手手,现在一定拽紧了季寻真的袖口。 “等等。”一群人正准备跟着小二走,却被掌柜的大声叫住。 小天道哆哆嗦嗦回过头。 “跟村里规矩一样,这里夜间禁止出门,再加一条,不准从窗户往外望。”掌柜低着头,看不清眼睛,只觉得里面白色过多,黑色过少。 “房间放着县府为你们准备好的衣物,无事不要外出,否则后果自负。”咬落最后一个音,季寻真发现掌柜在笑,低低的,嘴里的腥臭气连她都闻得到。 参加蛮神祭的少女,是每两个人一间房。很不巧,季寻真跟马车上那个用五个手指头打击她的少女配对成功 那少女名叫孙钗芳,一进屋就翻出了县府为她们准备的:服饰、花冠与提灯。 “县府太周到了,就算选不上,来公费游玩一次也不错。”孙钗芳展现出了对蛮神祭无与伦比的乐观,与对自己无比精确的定位。 季寻真一拍桌子,“你就这么确定我们选不上?” 孙钗芳正在摸长裙上精致的刺绣,她转头看了眼毫无逼数的同伴:“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县老爷的亲闺女儿也要来参加蛮神祭。” “往年我们这种样貌的都选不上的,你知道今年为什么能来?” 季寻真下意识想回,当然因为我如花美貌…… 孙钗芳一拍床,“当然是因为拿我们这些丑的来做县令千金的陪衬咯!” 我们这些丑的……这些丑的……丑的…… 季寻真头晕目眩,深深地把手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季寻真,你不要冲动啊!】小天道知道,季寻真包袱里,藏了一把剔骨刀。 季寻真从包袱里摸出一吊钱。 “你要干什么?”孙钗芳疑惑,“你贿赂师婆没用的,蛮神每年都只会选七名女子。” 季寻真深深呼了一口气,“我去采买点胭脂水粉。” “啧,没想到你还挺努力的。”孙钗芳上下打量了季寻真一通,眼神里含着莫名对努力者的安慰性鼓励。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小天道又感到了季寻真那股冲天杀气,虽然它也觉得人家小姑娘说得挺对的。 季寻真又深深呼了一口浊气。 ………………………………………………………………………………………………………………………… 宽敞大道上,两名身着普通布衣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地贴着街边行走。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们样貌昳丽、气质高华,与他们的寻常布衣格格不入。 “这千里江山图里的试炼关卡,看起来也不难嘛。”面色较为轻浮的年轻人耸了耸肩,他眉宇飞扬,就算是寻常布衣,也显得肆意阳光。 “晋之切勿妄言,师兄们都说这一关不好过。这是我们自外门弟子升上来后的第一次试炼,还是小心为上。”温初尘则温润沉稳得多,他轻抚藏在储物囊里的佩剑。 他和山晋之都是碎月剑道的内门弟子,这是他们入门第一个试炼任务。碎月剑道门派法宝千里江山图之中,有着上百个试炼任务。 门派弟子想要精进,除了探索秘境之外,最主要的途径就是进入千里江山图的试炼任务之中。 “初尘,这个试炼任务的最终怪物是什么?”山晋之大咧咧问道。 “一条上古大蛇。”温初尘环视左右。 “两百年前,这条大蛇在曲来县苏醒,利用妖性使全县大旱三年。后又自称蛮神,天降神雨,福泽全县,收买了人心。” “每一年,曲来县都会举行蛮神祭,大蛇性淫,会找七个新娘繁衍他的子嗣。” 生下来的子嗣又会影响那一家人逐渐腐化,加之蛮神新娘也会继承大蛇的秉性,变得躁动不安,普通男人无法满足她们,她们便会去找更多人。 “久而久之,全县都逐渐腐化,再也找不到新的新娘供给给蛮神。” “那他们怎么办呢?”山晋之啧啧啧了几声,又疑惑道。 “他们会悉心保护他们的小女孩,不让她们知晓任何事。小女孩的数量不够,就从外乡找来亲戚家的女孩抚养。 “也正是由于他们不断纳入外乡人,才被碎月剑道发现,将大蛇斩杀,而后县民全数腐化而死。” 山晋之听后倒是松了口气,手枕着脑袋,一边走一边道“那这里没有活人了吧,这儿到晚上怪膈应人的,知道是假的,就不怕了。” 温初尘温柔地瞧着山晋之,“千里江山图是碎月剑道的秘宝,前辈们不会拿活人给我们试炼的。” 第6节 “这里全是死人,是被拘在千里江山图里的魂魄,无一例外。” “虽说大蛇的能力已比现实中削弱很多,但我们还是要小心,知道吗?” “当然,我们可是未来的碎月双剑。”山晋之揩了一下鼻头。 …………………………………………………………………… 季寻真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带了一包瓶瓶罐罐回来。 所有人沐浴更衣之后,她开始动手捣鼓,在脸上涂涂抹抹。 “你真的不吃饭吗?”孙钗芳从未见过如此努力之人,搞得她看起来十分咸鱼了。 “留我一份。”季寻真肃着脸。 ………………………… “你真的不睡觉吗?”孙钗芳吹灭了大灯,就剩一盏小灯明明灭灭映照着季寻真经不得细看的脸庞。 “你先睡,我还忙一会儿。”季寻真对脸的执着超乎想象。 ……………………………… 孙钗芳有些尿涨,起床来发现灯还亮着,她正准备询问她努力得超乎常人的室友,接下来她看到的东西,令她差点魂飞魄散。 她的新室友一手夹着芦笋将吃未吃,一手握着匕首,将封住窗户的木板划烂,津津有味地瞧着窗外的情景下饭。 “你在做什么?”孙钗芳瞪大了眼睛跑过去轻斥,“掌柜的不是说不准看外面吗?” 季寻真回过头,见孙钗芳披着中衣,微灯下颜色艳丽,如同一朵午夜绽放的海棠,“你是不是没在蛮神祭的夜里出去过?” “你疯了吗?”孙钗芳怕得都在发抖,“蛮神祭不准外出,每至黄昏即刻锁门。” “锁哪里?”季寻真神色出乎意料地认真,“锁家门,还是锁你房间的门?” 孙钗芳在她的逼问下一脸懵逼,只好哆哆嗦嗦道,“我……我房间。” “哦,原来如此,你是一张白纸啊……他们从来不让你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寻真摸了摸下巴。 “你家里也有女眷过世了吧,所以你不吃肉菜,把肉菜全留给了我。”季寻真继续直视孙钗芳的眼睛。 “我……我伯母过世了……”孙钗芳想逃,逃离这个魔鬼一样的少女,想逃离这一张微灯下清癯干瘦的脸。 “你知道你伯母为何过世吗?”季寻真一把抓住孙钗芳胳膊,不让她走。 “你看一眼外面,只要一眼,你就知道了。”季寻真附在孙钗芳耳边,像毒蛇吐着信子诱惑纯真的仙女,“你很在乎你的伯母吧,毕竟你父母双亡,是她将你抚养长大。 “你……你怎么知晓?”孙钗芳瞪大了眼睛。 “你看一眼,我就告诉你。”季寻真勾唇一笑。 外乡来的女孩,都是家庭零落之人。且孙钗芳的模样,一看就被那家人养得单纯又自得,和满怀仇恨的林二丫截然相反。 以季寻真的聪明,这很好猜,更能以此来蛊惑孙钗芳成为她的盟友。明日的蛮神祭,她一个人万万不能成事,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孙钗芳果真抵挡不住诱惑,伸着脑袋,往窗户上用匕首划破的那一个口子往外望。 只一眼,就目眦欲裂—— 她咬住自己的手掌不让自己发出尖叫,这双眼睛所见的事实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 孤月盈天,照亮着宽阔的大街,一盏盏为蛮神祭而准备的灯盏诡异地点亮。 地上……河边……桥间……不再是以往的土地砖瓦,而是塞满了缓缓爬动的东西。 它们个子很大,像人一样大,浑身是濡软粘稠的。 人一样的脑袋,人一样的双臂,可那人一样的双腿却像没有骨头一样黏湿腻滑地摆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又刺鼻的气味,随着这股气味的作用,孙钗芳不知为何有些躁动,那些怪物更是躁动而疯狂。 它们疯狂地……毫无伦常地……交尾…… 正在这时,似乎有人在向它们抛洒什么,孙钗芳定睛一看,竟是一具不知生死的人体。 怪物们潮水一样用上去,只是须臾,那个人已被分食得分毫不剩。 其中一只怪物还没吃饱,不停舔舐地面上的肉碎,孙钗芳瞬身颤抖地盯着那只怪物的脸。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双竖瞳朝这边射来—— 季寻真眼疾手快地一拉,将孙钗芳拉离了那个小洞,并死死捂住了孙钗芳的嘴。 孙钗芳双目赤红,她认得那个人的脸……那是……那是……今晨那掌柜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本章依然评论前二十送小红包,鞠躬,谢谢大家~感谢在2021-11-30 01:22:00~2021-12-01 08:3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棠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qc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蓁 10瓶;暮酒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第八个 “七月三,蛮神祭。少女献,神门开……” “哈哈哈……” 客栈之外,月夜之下,飘荡着孩子诡异的笑声。 捏妈,孙钗芳吓得一晚上没睡着,到第二日的黄昏,她顶着个大眼圈浑浑噩噩的…… 她再也不说她的室友丑了,她早该知道,丑陋之人必有一颗更加丑陋之心,自己不应该去乞求她丑陋的怜悯。 夜幕降临,曲来县最繁华的灵抚道上,灯火煌煌,百枝灿烂。若只是普通灯会,还应由满街热热闹闹的人群,吆喝不休的小贩,满街珠翠、万千红妆。 然而这里空有灿然金翠,大街空空荡荡,唯有二十余名少女,头戴花冠,手提宫灯,一袭锦衣。 为首的少女容貌锦盛,一眼一行亦别有风姿。她正是县令之女,今年方才及笄,对蛮神新娘势在必得。 【寻真啊,说真的,没被选中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啊。】小天道瞥了眼季寻真画得跟鬼一样的脸蛋,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毕竟够努力了,但天资如此,无可奈何。 “闭嘴,帮我盯着在场的小姑娘们。”季寻真已经发展了孙钗芳一个眼线了,只要那边有动静,她怎么也要捎带着自己去蛮神宫。 一群少女在宽阔的花灯大街上行走,倾而四周场景开始扭曲,规整坚硬的青石地板渐渐变得泥软,季寻真眼睛往下一睇,那青石板已被换成了类似肉类的物体。 道路尽头,一道辕门赫然出现,辕门尽头,隐隐约约浮现一座宫殿。 “七月三,蛮神祭。少女献,神门开……”一声声诡异的稚童脆唱,从四面八方涌来。 首先不见的是县令千金,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人就凭空消失了。在场的少女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少女开始消失。 季寻真暗道不好,直接冲乱阵型,想要去拉孙钗芳,不想刚走到孙钗芳面前,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也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林二丫,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话……”消失之前,孙钗芳也想抓住她的手,并满脸惊恐地告诉她。 【季寻真,你是不是没机会了啊……】小天道大致瞧了一眼剩余的少女人数,真可悲,这容貌竞争卷得没法看了。 “不对,孙钗芳是第八个……”季寻真喃喃道。 【什么第八个?】 “第九个,第十个……”季寻真瞧着又接连消失的两个少女,“每年蛮神祭只选七名少女,这是第十个了。” 话刚落音,第十一个少女消失。 【它今年万一心情好呢?】 “有些男人只有夜御七女的能力,多一个都肾亏。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儿,你没听过吗?”季寻真双眼锐利,她逡巡着在场少女,准备看谁神情有异,按照孙钗芳之前所说,若是真有个声音在少女耳旁说话,那少女绝对会在神色中表现一二。 这样她在此人消失前,拉住此人的手,便有机会进入蛮神宫。 正在此时,身旁空间蓦然异动,像是有什么要破开一般,忽地一剑寒芒,破空而出,生生将季寻真身旁的空间划了一道口子。 空间外,两个手持寒剑的少年道人,正要迈进来。 两人发现季寻真在盯着他们,他们也下意识盯着季寻真。 碎月剑道二人组:试炼任务的鬼魂盯着我们怎么办,在线等,挺慌的。 “她在看着我们吧,她是发现了我们吗?”山晋之吓了一跳,有些方。 他与温初尘几经寻找,才寻到了蛮神祭确切的位置所在。因了蛮神祭仪式开始之后,这条大街的空间将于普通位置割裂,他们最终确定了这一地点,以佩剑切开了被蛮神隔绝的这一空间。 没想到一切开,就有个蛮神的预备新娘盯着他们。 预备新娘头顶莲花花冠,手提精致宫灯,荷叶般碧绿的衣裙随着阴风飘飞,那脸涂着厚厚的刮下来有一斤重的脂粉,浓墨重彩之下,脸五官也模糊不清。 “没事,师兄们说千里江山图里的人物是可以随意对话的,不用怕。”饶是温初尘少年老成,也被吓了一跳,还是只有鼓起勇气,迈进了这个空间。 “她长得好像除夕夜贴的门神啊……没想到蛮神口味还挺清奇的,好这口。”山晋之仔细打量了一番季寻真,双手交叉,不由吐槽。 “别惹怒试炼里的角色,万一她对你上了仇恨,认定要攻击你就糟糕了。”温初尘阻止山晋之继续吐槽下去。 季寻真:“……”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说大实话真讨厌。】 季寻真:“……” 季寻真眼见两人枉顾她仇恨的目光,从空间那头爬了进来。正此时,一个声音在季寻真耳旁想起,“真是个乖孩子……” 一只虚空里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这只手力气极大,直接将她身体抬高了两寸,逼得她不得不踮起脚尖。 “看,那个丑八怪好像也被选中了!”山晋之指着季寻真,哇哇大叫。 季寻真:“……” “好久没看到,这么适合当肥料的孩子了,咯咯咯咯……”那声音分明是个女性,娇柔妩媚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与狠毒。 季寻真被那股力连带着往上提—— “快跟上她,她要被带走了!”温初尘飞身而来,抱住季寻真的双腿。 第7节 山晋之后槽牙一咬,跟着抱住了她双腿的另一边。 季寻真终于忍不住:“妈的,两个什么牲口。” ……………………………………………………………………………………………………………… 【季寻真,醒醒,醒醒,我们到蛮神宫了!】小天道小小声唤着季寻真。 腥臭味的风吹来,季寻真模模糊糊地醒了。她瞥了一眼旁边,包括抱住她一起走那辆牲口在内,有八个人昏睡到了一堆。 里面不包括县令女儿,也不包括孙钗芳。 季寻真不敢妄动,躺在地上继续装睡,靠着小天道替她观察周围状况。 【这宫殿极大,往后望看不见尽头,前面是一片流着血的丹墀。丹墀上是一片纱帐,纱帐里有两个人,女人摇着尾巴,在男人周围打转。男的则坐在纱帐里,腰背挺直,看不清模样。】 登时,纱帐里传来蛇吐信的嗤嗤声,“小相公,你看我抓来的食物你满不满意呀?” “我们的婚礼以这八人为食,食过血肉,叩拜天地,我俩便也是成亲了。”女人娇滴滴地道,她的影子枕在男子的腿上,不见颜色即见帷帐里那烛台映照的深深影子,也足见女人对那男子深深的迷恋。 【奇怪,蛮神不是公的吗?怎么会是一女子?】小天道疑惑。 只见那女子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猛地稳住身型,“你急什么急,你年年都做新郎官,本宫两千年才只找到如此合心意的一人。” 她朝着空气轻斥,好像对面真的站了什么人,奇怪的是,她的对面空空如也。 随后好像那人又对她说了什么话,蛇女蛇尾一摆,“你说什么?” “让你先做了这一夜新郎,随后便任由我安排?” 少倾,那女子对着空气似模似样地摆手,“罢了罢了,本宫就遂了你的心愿。” 言罢,烛影里那娇媚的女人挺直了身子,她的后脑勺一点点裂开,从中长出一套新的五官,长发覆盖住之前的女性面孔。 身子一寸寸变得壮硕起来,个子拔高,胸脯收缩,唯独下腹,变得与女人时候全然不同了。 小天道捂住眼睛;【眼睛好痛啊,我只是个孩子啊,为何让人家看这种变身画面!】 变成男人的大蛇无比骄傲地摆了摆尾巴,连一眼都不置在那端坐的男子身上,摇摆着身子快速滑向了宫殿之外,那里是他真正的乐园。 待他彻底走后,季寻真才缓缓睁眼,原来这蛮神竟是一条雌雄双生蛇。以往只有公蛇苏醒,每年选择七位新娘,日日欢好。 今年唯独不同,那母蛇亦醒了,并找寻到了合眼界的男人,趁着蛮神祭抓来八人,以飨千年大婚。 季寻真为被选中,在脸上抹了蛋液制成的珍珠粉,这是蛇最爱的食物,这样她被选上的几率也就大了。她的衣物内层夹着清醒明目的膏粉,故而最先清醒。 她环视左右,其他人并未清醒。于是悄悄踱步,飞奔上了丹墀,一把拉开了帷帐。 【季寻真,那帷帐里还有人,莫要妄动啊……】 话还没说完,小天道就已见到了帷帐里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一名少年。 它的典籍登时轰声大作,金光四射,那印有季寻真的页面熠熠生辉,像是所有的亡魂找到了归途,所有的悬案找到了答案,所有曾经度过的、遗忘的、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都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少年宛如一根青竹,笔直地端坐,他以白娟覆眼,面色亦苍白。通神只着了一件丝衣,露出瘦削但有着薄薄肌肉的少年的胸膛。 他通身而观,无一不是人类模样,只那头顶有一对毛茸茸的狼耳,象征着他非人类的身份。 季寻真的手有一丝退缩,随即,她一往无前地轻抚上他的脸庞,“找到你了,沈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然有二十个小红包,谢谢大家,第 一章的小红包已发送~~~差不多这个故事有10章,我自己挺喜欢的,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第8章 狼崽沈涧 触到少年苍白脸颊的那一刻,无数记忆倒灌进了她的脑袋。 在遇到他之前,自己曾经历过无数……无数次的死亡,她被姨父猥亵,及笄之后被送去参加蛮神祭,她长得不好看只能做县令千金的陪衬,蛮神祭被闯入的道人破坏,蛮神身亡,包括她在内的人腐化而死…… 待她一醒来,她又回到了被姨父猥亵的现场,一遍遍,重复着仇恨。 她对自己的流离颠沛,对自己的无边轮回都无知无觉,她并不知晓,自己存在于一个哪样的无边地狱之中。 直到有一天,某一个轮回里,出了一个小小的误差。 这一次,她意外被选中了,醒来之后她才发现,蛮神选择她并不是当做新娘,而是食物。原来,是一名少年误闯了此处,蛮神女体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动了下嫁的心思。 林二丫和其他少女被像畜生一样捆绑着,随意扔在一个角落里,亟待宰杀。 此时数名道人闯入蛮神宫中,趁着他们合力围攻蛮神与其子嗣的空档,林二丫极力挣脱了绳索,想要逃跑出去。 她不像其他人那般崇尚蛮神,那些废物一样的家伙就算解开了绳索,还痴痴地相信着蛮神。像一群小羊羔一般,失去了自救能力,连逃跑也做不到。 林二丫不一样,她丑陋的面貌下,隐藏着一颗旺盛跳动着的,永不屈服的内心。 她一路躲避爬行的子嗣,最后躲到了寝宫之中。 寝宫繁复的雕花大床之上,坐着一名少年。那是一个以白绢覆眼的少年,只让人见到似冰似雪的下半张脸。 林二丫还没来得及细看,几条蛮神子嗣又寻声而至。 它们视力极差,凭借嗅觉与听力找来了这里,林二丫自知躲藏无望,只好钻进了那大床里,攥紧了少年丝薄的袖口,躲在他的身后。 不想那子嗣好似害怕少年一般,只还未靠近,赶紧逃一般地滑走了。 林二丫瞧了那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少年,心底有了计较,她咬紧牙关,背起少年—— 把他当做自己逃跑的利器。 果真一路行来,鬼神皆惧,畅通无阻。 ………………………… 很久以后,他们都逃了出来,少年的眼睛与听力已然好了。 他解下白绢,露出青山如黛的眉,月华盈天的眼,他捧起她将散未散的魂魄,抱在怀里,“二丫,你拼死将我救出,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彼时,他是误入碎月剑道秘宝千里江山图的一只小狼崽,而她,不过是困在秘宝之中的一具尸体罢了。生前渺小可欺,死后成为千里江山图里的一粒微尘,沦入无边轮回的地狱。 意外逃离了江山图,她根本无法存活,连实体都无,眼看就要消散。 他怎么救? 季寻真看到了小狼崽虚弱地捧起一颗丹药,说是他去求的秘宝,给那时自私又贪婪的林二丫。 “这是什么?”林二丫想活,做梦都想活。 “我遇到了一个仙人,向他乞求的仙丹。”小狼崽扬起了一个虚弱又天真的笑意,狭长的眼睛含着一湖刀影着她的秋水,“二丫你吃吧,吃了就能有实体了。” 林二丫明明看见了,少年竖着的耳朵都虚弱到耷拉了下来;明明看见了,他脸身形都快要站立不稳;明明看见了,他控制不住避着他偷偷呕出来的血块和内脏…… 她还是装作无知无觉,吞下了那颗“丹药”。 她明明能够猜到,那是这只笨狼崽,生生剖出来的内丹…… ……………… 水月镜花,天地一瞬,不过刹那间,季寻真看到了很多很多…… 她睁开眼,自己冰凉的手还贴在小狼崽的脸颊。 她深深地瞧着他,“沈涧,你说我怎么就把你忘了呢?” 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季寻真记不得了,她把沈涧这个人弄丢在了自己肮脏、卑微、自私的过去。 小狼崽如此年轻,如今的他身受重伤,五感几乎全部丧失,只能受制于人。他能感觉到季寻真的触摸,有些厌恶地微微偏过了头。 季寻真无法用语言向他传达意思,两个手指夹住他毛茸茸的耳朵,食指朝耳朵尖儿的地方轻轻一点,“我不是蛮神手下,相信我。” 这个动作是记忆里,林二丫常对小狼崽做的,而那高傲豪迈的蛮神女身定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果真,被触碰的那只耳朵,往前动了动,少年亦没有再躲避了。 季寻真面上一喜,拉起少年手臂,放到自己肩上。少年似乎一惊,还没等他动作,她亦去掰他的腿,将他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 他的衣物轻薄光滑,触感若流水一般,就这样紧紧地贴到了她的背部,“别担心,这一次,我是真心想送你出去。” 她是个很讨厌欠人人情的人,既然上一世他将内丹剖给她,这笔账她定要还干净。 少年骤然被背在背上,似有些紧张,季寻真反手碰了碰他的耳朵,他又安静了下来。 【季寻真,这个沈涧看样子年龄好小,是只小狼崽吧。】小天道好馋沈涧毛茸茸的耳朵,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可惜它没有手手。 “我也小啊。”纸面十五岁实际五百岁的季某人不要脸地说。 【……】为季某人感到害臊。 季寻真将小狼崽背下丹墀之时,余下的六个人都醒了。 山晋之和温初尘快速地自行解开绳索,见到迎面走来,背着一名蒙眼少年磕磕绊绊的预备新娘,丑得跟门神一样那个。 季寻真整理了一下表情,露出惊慌神态,“两位大哥,你们醒啦。” 山晋之撑着手,往后挪了一尺,他还不习惯和秘境里的鬼魂对话。 特别是长得这么丑的,说实话她走过来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她那张血盆大口要吃了他。 “姑娘,这里是……”温初尘首先镇定下来。 “应该是蛮神宫,方才我先醒了,听到……听到一大蛇说,要把我们几个都吃了,还……还要……”说着说着,季寻真睁着自以为楚楚可怜的眼睛,几欲落下泪来。 “你别哭,你别哭……”山晋之赶紧安慰,一哭就更丑了,姑奶奶女儿有泪不轻弹。 “还说,见两位姿色喜人,想要和两位共结良缘。”季寻真指着宫殿里的大红喜绸,好不脸红地张冠李戴,“大哥们你们看,这是为你们准备红绸。” 又指着那床,“这是为你们准备的三丈宽雕花大床,足够你们三人翻云覆雨、共赴极乐。” 山晋之一阵恶寒,“使不得使不得。” “还有上面洒的桂圆红枣花生莲子,意寓你们将早生贵子,一索得男。” 季寻真还还穿着祭祀的绿衣,配上大红花冠,浓墨重彩的脸,说着这番话,出乎意料地诡异。 山晋之抱头痛呼,“别说了别说了。” 要让他和蛮神大蛇生孩子,他还不如和眼前这预备新娘,他抬头看了一眼季寻真的脸—— 算了,他宁愿和温初尘生孩子。 温初尘也一阵恶寒,他比山晋之老成持重许多,但也不过是一少年,平素两句玩笑话都要脸红,自然抵不住被蛮神看上这种糊涂事。 时下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深感自己遭受了极大侮辱,“呵,这蛇倒是痴心妄想。” 第8节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醒了,其中一名少女听了他们对话,不由愤然反驳,“蛮神大人是神蛇化身,它若是想临幸何人,是那人之幸。” 季寻真定金一看,竟是那日车上借她圆镜的汪芝,那圆圆脸小姑娘就算马上要做了大蛇的口腹之物,还一心崇尚蛮神,不允许任何亵渎蛮神。 “你都要被当做盘中餐了,醒醒好么?”山晋之恨不得摇醒这个试炼鬼魂。 然而没人听他所言,随着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不善地将他俩围住,这些人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糟了,触怒试炼鬼魂了。”温初尘手指一抹剑刃,瞬间他手中佩剑精光暴涨。 “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见那道人想要斩杀众人,季寻真赶紧阻拦。 这些人在道人看来,或许只是试炼任务中的鬼魂,但于季寻真而言,她们都是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很多才刚及笄,也是家人疼爱的小女孩。 不过是些替镰刀担忧的好韭菜罢了,罪不至死。 “罢了。”虽说这些都是鬼魂,温初尘也没狠下那个心斩杀。他剑柄一抽,直直往围攻他的少女身上点去,所点之人,纷纷僵直在原地。 直直点到季寻真,他顿了顿,没下手,“姑娘,你可知晓那大蛇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知这背着人的丑姑娘,倒还有两分理智在的。 季寻真点点头,“我领你们去。” “你这背上之人是谁?”山晋之见季寻真背着一蒙眼少年,负担过重步履不稳。他记得这姑娘来的时候,可是只有一个人。 “一个路上见到的奴仆,我见他有口气在,还有救。”季寻真在前面带路,因背上负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倒是个善良姑娘,山晋之心中叹息,对她改观了不少。 蛮神宫弯弯曲曲极其复杂,有些宫室里关押着衣衫褴褛的老人,这些都是食物;有些宫室里,装满了一窝窝爬动的小蛇,这些都是蛮神的子嗣;还有一些宫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珍奇珠宝。 宫室墙壁雕刻弯曲盘绕的竖瞳大蛇,逼真不已。 待季寻真众人一经过,那墙上雕像猛地转过竖瞳,盯着众人,那塑像身躯渐渐软化,一条手持铁槊的蛮神子嗣卫兵,摇摆着尾巴阻挡了前进的道路。 “姑娘且退后。”温初尘展开佩剑,剑影寒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切菜瓜,季寻真一边带路,温初尘与山晋之就切了一路。她记忆很好,能准确记住前世的路,为了避免怀疑,她故意带错了很多路。 最终他们到达了一间巨大的宫殿,淫靡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宫殿气势恢弘,墙上刻有熠熠闪光的鳞片一般的纹饰。 宫殿中央伫立六根通天巨柱,巨柱围了一水池,水汽腾腾热气上升。 水池中模糊不清,唯见一比那子嗣大了数十倍的蛇尾摇摆,间或有女子吟哦的声音。 那阵阵喘息呜咽,听得山晋之与温初尘两名少年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 依旧20个小红包,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9章 蛮神新娘 时间仿佛停滞了,季寻真满耳朵都是那条大蛇甩尾的声音,迷雾间,她依稀能见女子那弯曲的脚背。 “你们怎么不打过去了?”她发现前面两个大家伙不动了。 她过去一看,两名少年眼睛发直,耳根通红,呼吸已经急促紊乱了。 【那蛮神之息具有迷幻与催|情作用,他们俩小年轻,受不住影响的啦。】小天道害羞地解释,作为一只好天道,它心性坚定,才不会受催情影响。 “原来如此。”季寻真好笑,果然是意志不坚的年轻男子。 【不过你已经内力全无了,蛮神之息对你毫无影响,也是出乎我之预料。】小天道没想到,季寻真心性居然和它一样坚定,倒是块锻造的好材料。 “当然。”季寻真遥望那左右甩动的大尾巴,心中嗤笑,“玩得是挺花的。但也不看看本仙子是谁,再花的盘子,本仙子也玩过。” 玩到祖奶奶面前献丑了,真是不自量力。 【……】对不起,它错了。 山晋之已陷入了幻觉之中,前方一篇雨雾山蒙,他怎么也看不清。他不知不觉向前走去,行到一处瀑布之下,脚下水潭摇曳,青荇翩翩。 迷雾中,一人游弋至他脚下。 他一低头,那人已缓缓站起,那是一名看不清脸庞的少女,浑身雪白剔透,身上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身为正道第一门派的内门弟子,他本不该再看,然而,他的神魂仿佛已不是他的了。 怎么也动不了身子,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只怔怔望着那少女轻启的朱唇。 他来此之前都没有想到,师兄们所说的此关不好过,又不肯说出实情的那股隐忍,原来都出自于这里。这样的温柔乡,是他这般未经人事,又定力不足的少年人无法抵抗的所在。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们这样僵直状态,如果被蛮神发现了必死无疑。】小天道急得跳脚,如果它有脚脚的话。 季寻真为免他们被蛮神子嗣注意到,将两人逐渐僵硬的身体搬到角落处。多亏了蛮神干事的时候有够全神贯注,他们才没被发现。 “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季寻真一脱自己的衣服,俯下身来,“此人相貌俊朗,身材高大,倒是无不可。” 正好还能吸纳一些元阳,有利于修行。 【???】小天道有疑惑。 几乎是一瞬间,电光石火,它意识到季寻真要做什么,破除迷情之息的方法就是迷情,正所谓用魔法打败魔法。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小天道急了。 季寻真一抬山晋之的下巴,“这种内门小弟子,我一般玩玩就丢的,放心,我不会当真。” 【我当然不是担心你!】小天道是可怜两个少年人,才不是担心这种风流阵中的急先锋。 它瞥了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沈涧,【小狼崽还在看着呢,它还是个孩子,也不怕吓着他。】 季寻真倒忘了他,她偏过头去,角落里的少年轻轻靠在墙上喘息,他苍白的面颊绯红,毛茸茸的耳朵染了情|欲的颜色。 到底是未经世的少年。 季寻真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手贱,她两指夹着他的一只耳朵,食指点了一点,“哇,小狼崽也想要女人吗?” 她偏头,凑近了他的身体,她可以看到他的锁骨,他漂亮的喉结,他朱红的菱唇和挺翘的鼻梁。 她一凑近,发现小狼崽的呼吸便乱了,真好玩呀,她心底想。 【你禽兽吗?他才多小,他单薄的身体不够发泄你的兽|欲!】小天道当真受不了这女人了,如果给它一个解绑时限,它愿意是立刻、马上、赶紧的离开这个女人! “开个玩笑嘛。”季寻真意犹未尽地点了一下他的朱唇,小狼崽呼吸一急。 自从逗了小狼崽,她已经对碎月剑道两名内门弟子兴趣全无了,真是一点也不有趣。 季寻真从衣服夹层中取出自己搓的膏丸,于手中捏碎,将粉末洒在两名弟子鼻息处。这两枚膏丸皆是醒神明目的功用,只有配合药物,期盼他们自己走出了。 山晋之正与迷雾中的少女两两相对,她女妖一般附上来,她朝他轻声巧笑。她手指一点一点拨弄他的鬓发,一声声唤他的名字,“晋之,晋之……” “晋之,你想要我么?”她咯咯轻笑,驾轻就熟地撩.,拨着他,“想要我把我自己,连同我的心全部交到你手上。” 山晋之大口大口地呼吸,突然一个激灵,深深将她紧抱在怀里。 “晋之,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想……想……”她的每一个字羽毛一般挠进了他的心底,他内心最渴望的深处,他的每一分每一寸的热情。 “那我给你看……”少女娇嗔,她的面目在迷雾中逐渐明晰。 “喂,醒醒,再不醒蛮神就要完事了。”季寻真用力摇着山晋之的身体,谁料山晋之猛地睁眼,一脸意乱情迷地看着她。 旋即他的眼神变得惊恐,张口想要喊叫出声,季寻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你敢叫一声,我就把你今日发生的事泄露出去。”她威胁,随手比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谁他/妈知道她内心的崩溃啊。 山晋之发现自己已经把她搂在了怀里,顿时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赶紧放开,又转过头去,发现温初尘醒了,脸色跟他差不多差。 两人一对望,皆已明白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冒犯了。”山晋之退后一步,抱拳,看她也不再是初见时那般以貌取人了,毕竟自己在人家姑娘面前做出这等丑事,她非但没有抱怨,还是他们之中最为冷静的。 “无事,不都是为了出去吗?”季寻真搓了搓自己的半裙,有些忐忑地问道,“大哥,你说我们出得去的,对吧?” 山晋之回首探寻式地觑向温初尘,温初尘面色有些沉痛,还是向他颔首,意思是暂时先骗骗她。她是个好姑娘,但好姑娘终究是千里江山图中的鬼魂,她并不知晓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她永远不可能跟着他们逃出去,他们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事已至此,也只能骗骗她了。 “出……出得去。”山晋之不敢看季寻真的眼睛,他发现这姑娘的眼睛好亮的,很漂亮,但他不敢看。 “那太好了。”季寻真放开裙子,从衣服内层小心翼翼取出两枚药丸,打开山晋之的手,珍之重之地放到他手上,“这是我来之前,到处去寻了,自己做的。” “里面掺杂了雄黄粉,我加了胭脂将之包裹住,所以之前那蛮神没有闻出来。”她浓墨重彩的油粉下,眼睫微阖,有着这个年龄姑娘独有的坚韧的美。 “我没有仙术,这个给你们,若是对上蛮神,也能增加一二胜算。” 山晋之看得出来,小姑娘是把自己保命的物事都交给他了,药丸很小,但山晋之却又从未体验过如此沉重之物。 “姑娘,在下山晋之,在此谢过了。”山晋之提剑,起身郑重拜谢了季寻真。 “林二丫,山大哥哪里的话,要出去,还要全仰仗二位大哥。”季寻真垂首,一副不好意思地模样。 “那蛮神池子中,尚还有我的一位朋友,我料想蛮神不会伤害她,但也不想她失了清白,还请两位大哥赶紧救助于她。” 山晋之与温初尘敛了心神,抽剑而起,登时金光大起,道文沿着剑身周而复始地蔓延,清正之气荡然而出。 “林姑娘,我们去了。”温初尘回首。 季寻真颔首,双手紧张地攥紧了裙子,“你俩都要小心。” 【天啦,你也太会收买人心了,就算没有上那两个小少年,他们还是对你死心塌地哦。】季寻真可真会演,那种全心全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人家的戏码,是个男人都吃不住。 季寻真嘴角一勾,“小天道,用词脏了哦。” 小天道赶紧用虚空手手揉了揉脸,它脏了,它怎么能把“上”用作动词。 很快那方大战即起,山晋之提剑向正当着新郎的蛮神刺去,蛮神背脊一痛,一身痛呼,将怀中女子一把甩开。温初尘接过女子,加入战团。 “道士?”蛮神竖瞳微眯,“不自量力,速速受死!” 这一句把正要溜过去的季寻真搞笑了,这条要女人不要命的上古大蛇,方才已把身体弄虚了,还怎么打这两位少年新秀。 要知道,碎月剑道可是天下第一门派。 来不及细想,她匆匆潜到水池边上,水池中少女们孑然都在睡梦之中,她们衣衫不整,东歪西倒,空气中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气味。 季寻真认真分辨着每一个人的脸,最终在最后一个找到了孙钗芳。 “喂,醒醒。”她拍打孙钗芳的脸颊。 孙钗芳正在做一美梦,骤然被一拍醒,睁眼一看,竟看到鬼一般的面孔,不由大叫出声。 第9节 季寻真赶紧捂嘴,将她扶到池边。 她衣衫破烂,身上红痕亦重,季寻真赶紧脱下外衫给她披上。 孙钗芳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舒服,她瞧了瞧自己手腕上的痕迹,又瞥见远方打斗,“林……林二丫,我成蛮神新娘啦? “嗯。”季寻真心底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孙钗芳咬了咬牙,“我是不是要孵化出那些怪物了?” 她承受不住,就差汪汪哭了起来,“林二丫,难得你还来救我,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别这么想,你起来,我们一起逃出去。”季寻真从不信命,将她提起来,用外衫裹好,扶着她往外跑去。 其他人她救不了,至少这个姑娘,或许有点希望。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这个故事就要完啦,下一章很肥的~依旧前二十个评论送小红包啦~ 第10章 逃离轮回世界 上一世,季寻真记得,是那群道士走的时候,留下一圈白光。她及时抓住了快要消失的白光,顺着那条通道背着沈涧往外走。 她始终不敢离那群道士太近,她害怕他们把她当做蛮神的子嗣杀掉,所以走到通道出口之时,朝另一方向冲去,最终进入到了现实世界的一个破庙之中。 如今季寻真也时刻准备着,她以外衣罩着孙钗芳,偷偷往角落里跑。 哐当一声,一物朝她们砸来,季寻真拉着孙钗芳眼疾手快一闪。 烟尘散去,她定睛一看,那一坨被甩过来大物竟是温初尘,少年与蛮神缠斗之时,被其一个甩尾,扔了六七米远。 季寻真:这么菜的吗? 她还以为天下第一大派很能打呢。 她有点嫌弃地看了眼被揍到地上硬是撞了个大坑的温初尘,“温大哥,你没事吧!” 声音有多焦急,眼神就有多嫌弃,完美演绎到了什么叫做声画不同步。 温初尘驻剑而起,擦了一口嘴角的血,“无……无事,你躲好。” 季寻真还没来得及躲,那蛮神已飞身而至,它长发无风自起,长着一张人类男性的面庞,俨然是一名肌肉纵横的青年男子面貌。 他胸膛大敞,上面已有几个血洞,流出汩汩的血。 他盯着季寻真,发现季寻真护着一个只罩了外袍的女子,蛮神勃然大怒,“大胆凡人,竟敢染指吾之新娘。” 季寻真一个手臂,将孙钗芳护在身后,“谁是你新娘啊,你多大能耐,搁这儿选妃呢?” 温初尘一惊,连忙飞身,想来护住季寻真,不想被那蛮神一个胳膊,又挥过去老远。 季寻真撇头瞧了一眼:“……” “汝等凡人送其子女供吾挑选,岂不是两厢情愿,我又何曾逼迫?”蛮神凑近,他的脸有季寻真半个身子那么大,竖瞳怒视着她。 “那她现在不想了,我要带她走。”季寻真丝毫不显害怕,与蛮神对视。 “走到哪里?”蛮神嚣张道,“她已有了我的骨血,哪怕走遍四海八荒,她都甩不掉这层印记!”蛮神身上充满了雄性的气味,雄性的高傲、嚣张、自得。 “以为睡了一觉,就是你的人?”这是季寻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孙钗芳满脸羞红,只想找个地底钻下去,她想逃,可季寻真坚定地拉住了她的手。 那一只温暖、坚定的,明明柔软却充满了力量的小手拉住了她。 “她是她自己,她永远也只属于她自己!你这条脸比曲来县的城墙还厚的丑蛇,浑身散发着恶臭,一次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还想有女人跟着你?” “多补补肾吧你!” 男人最害怕什么,最恐惧什么,什么最能激怒男人,季寻真可太知道了。当她还是凌华仙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前任遍及三界的女人,每一个要么恨她要么爱她,更多的是又爱又恨,一生泣血一般地纠缠不休。 像蛮神这种男人,元阳是没有的,不守男德不说,长得也不是季寻真喜欢的型。她太会可劲糟践她讨厌的类型了,哪里是痛点踩哪里。 果真,蛮神一时间脑袋充血,眼眶绯红,口吐腥臭浊气,哼哧哼哧哼哧—— “林姑娘,快退!”温初尘见那蛮神模样,定是要放大招了。他挣扎过来阻止,可惜已经迟了,蛮神一手运掌,就要向季寻真拍过来。 正是那刹那,季寻真一把推开孙钗芳,她—— 抹了一把脸! 在蛮神靠近的那瞬间,一巴掌将手上脂粉统统揉进蛮神眼睛里! 【这也行?】小天道本已闭眼就戮了。 孙钗芳:“?” 温初尘:“?” 孙钗芳打死也没想到,那一晚上季寻真所调制的脂粉,除了暗藏了雄黄粉与明目药丸之外,他妈的还能这么用??! 她以为画成这副鬼样子,只是季寻真的个人爱好而已。 居然不是?!!! 蛮神浑身散发着耀眼火光,他彻底被激怒了,双手一阵乱抓,试图抓住季寻真,然后彻底撕碎她。 季寻真身形灵活,双腿蹬上蛮神指尖,在他指尖上宛若飞舞一般躲避。双手却一刻不停往蛮神双眼怼,一刻不停,毫不放松。 蛮神疼得发出撼天震地的吼声,就在此时,季寻真大喊,“山大哥,快呀!” 正在这时,山晋之早已蕴力,一剑破空而出,登时紫色剑影重重,道文所刻的符咒萦绕其间,震天动地,光影明灭。 一时蛮神心脏破碎,大喊冲天,地宫地动山摇,不可遏制。 蛮神疯了一样摆尾,手捂心脏,双目皆瞎,胡乱游走,尾巴扫落巨柱,地宫一点一点坍塌。 宫殿之外,曲来县、漂萍村、街道、田野、房落里的人们开始痛苦不止,他们的人皮一点一点脱落,露出蛇的鳞片,他们开始哀嚎,他们摆尾、抽搐、痛苦地嘶鸣,最终倒在地上,灰飞烟灭…… 就在这个时候,温初尘悄然行至山晋之身边,“晋之,我们走了。” “蛮神魂灭,整个曲来县的人都不可能存活,这个副本任务顺利完成了。”温初尘拉过山晋之衣袖。 “不行,那个姑娘还在这里。”山晋之也很欣喜自己斩杀了怪物,这次试炼他拿到的奖励一定很多。可他答应了一个人,要送她离开。 山晋之执着不走,不顾温初尘的阻拦,要去找季寻真。 温初尘趁他不备,一个剑柄敲晕了他,强行拖着他打开了法器隧道,“我们救不了她,也道不了别。” 温初尘冷静的双眼,也出现一瞬间怔然,“她就算再真实,也不过是一场幻梦,下一次你再进入这个任务,你一样会遇见她,可她再也不会认识你。” 另一边季寻真被蛮神甩落,五脏六腑火烧一般地剧痛。孙钗芳扶起她,她见那两道人要走了,赶紧催促,“钗芳,跟我一起去那个角落,有个人必须救出来。” 孙钗芳回头看向水池里的姑娘们,季寻真读出了她的心思,“她们已经救不了了,救能救的人。” 孙钗芳只好带着她连滚带爬地躲避掉落的石块,跑到角落里的小狼崽面前。 小狼崽正在地上摸索爬行,他也想找到她,“啊……啊……啊……” 他五感尽失,连语言都为蛮神所封,只有这样如同哑巴一样嗷叫。 “我在,我在,沈涧我在。”就算遗忘了几乎所有与小狼崽的记忆,季寻真依旧把他当做自己重生而来的责任。 她两指夹住小狼崽一边的耳朵,食指点了点,“我在,你别怕。” 小狼崽感觉到她回来了,果真安静下来。 季寻真背过身吐了一口血,弯腰背起小狼崽,和孙钗芳往那两位道人离开后尚还留存的一迹白光处赶。 白光一寸寸闭合,季寻真拉着孙钗芳及时赶到了白光处,那里果真有一通道。 就在季寻真放心踏入白光的一刻,孙钗芳甩开了她的手。 她讶异回头,却见孙钗芳跪在地上,一道道鲜血从她腹部迅速涌出,她的腹部可见不断溃烂的内里。 【她确实有了蛮神骨血,她的腹部开始随着蛮神的死亡溃烂了。】小天道难受地说,【季寻真,你救不了她,她被污染腐化了。】 开什么玩笑,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救不活了? “孙钗芳,你还站得起来吗?”季寻真从白光里毅然走出。 【你干什么,通道就要关闭了!】小天道大喊。 “对……对不起……”孙钗芳捂着腹部,一点点肠穿肚烂,她抬起头,朝季寻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林二丫,你走吧……” “你|他|妈的……”季寻真咬牙,“我那天把你拉入伙了,就没想过丢下你。” “这是我的原则。” “可我支持不住了,我已经是……是破败之身了……”孙钗芳自卑地埋首。 “一个女人,睡几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季寻真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退一万步说,你就算认为你的身子脏了,那条蛇恶心巴拉地蹭了几下,可你的心呢,你难道不是原来那个孙钗芳了吗?” 孙钗芳咬着牙,眨眼之间,簌簌落下泪来,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说过这种话。 她一直被教导,若是成了新娘,跟了丈夫,是要一生一世追随的。 没有人跟她说,她还是她,她的心从未变过,自始至终都在深刻地……纯真地……有力地跳动。 “可惜太晚了……” “一点都不晚!”季寻真拖着她,在白光消失的最后一刻,奋力迈了过去。 ………………………… 【你疯了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被种下了蛮神的子嗣,贸然将她带离出去,污染腐化了人间怎么办?】小天道脑袋痛起来,它没想到季寻真如此大逆不道。 它和她思想相通,依然知晓她实际那令人咋舌的身份,这是在她的典籍页里被抹去的身份,就连小天道也是当时才知晓的。 从千里江山图里的无名鬼魂,到誉满天下,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的凌华仙子,无论放哪个地方,她的经历都不应该叫努力了,应该叫奋斗逼。 可小天道没想到季寻真居然这么想不清楚,【你现在没有法力了,你不是凌华仙子,你只是鬼魂林二丫。】 【你放她出千里江山图,她诞下蛮神之子定会为祸人间,你无法也没有能力阻止,你已经不是凌华仙子了。】 “我不管。”季寻真咬着唇倔强道,“就算没有法力,我也能护她,限制她。” 难道不是凌华仙子了,救一个小小的少女,她都不能够了吗? 季寻真走在前面,背上背着不良于行的狼崽,手里攥着肠穿肚烂的孙钗芳,一步一步,艰难地在这个光做的甬道里前行。 孙钗芳很沉默,很沉默,她突然在这无尽的甬道里出了声:“若是我在……在地宫死了,我会到哪里去。” 季寻真咳了两声,认为不该对她再说假话,“那是一个你无法理解的轮回世界,你信吗?” 第10节 “你会回到你的家乡,跟着你的伯父伯母一起生活,然后到十五岁被选上来,再死一次。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没有目的地重复下去……” 孙钗芳垂下头,看了眼她流出来的肠子,她那唇脂已然花掉的嘴唇黯然抿起,“那也挺好的,我真的好想我伯母。她对我很好,跟我母亲一样。” “但你甘心吗?你已经看过蛮神的地宫,走过光华铺就的甬道,马上就要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季寻真知道这种滋味儿,没有一个人会甘心的。 “可我……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孙钗芳不知哪里来的力,她用力推了季寻真一把。 季寻真讶然回首,她看到了,看到孙钗芳的身子已经半陷在了甬道的地里。 “为什么会这样?”季寻真想把孙钗芳拔起来。 “我听到了……”孙钗芳笑着阻止了她,她把她推开,“听到你和一个东西在说话,它说我会是你的累赘。” 【……】小天道闭嘴了,或许是这个灵力堆积的甬道,令她能听到自己说话。 在这个甬道,只要两人一旦离心,他们永远不会走向同一个出口。 “我们认识不久,但我已经很喜欢你啦。”孙钗芳渐渐往下陷落,从腰部到胸部,然后到了脖子,陷落进黑暗里,“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 “季寻真,是这个名字对吧,我听那个声音说的。” “你很漂亮,一点也不丑,真的。” 随着这一句话的落音,孙钗芳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她不见了,不知道是回到了那地宫,还是到了另外一个时空,或者是不断腐烂的她已然倒在了这个永恒落寞的时空。 季寻真看着她消失的那块甬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季寻真……对不起……】 季寻真没理它,她只是看着那块光做的地皮。 作为凌华仙子的季寻真是从不落泪的,可回到了那个丑陋的林二丫的时候,她却为一个骄傲又口无遮拦的小姑娘落下来泪,“孙钗芳,我说过,我们都一起看过蛮神祭了。” “我们是盟友,你不能让我……让我不守信用啊……”季寻真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边写边哭,我喜欢女主和钗芳小姑娘~!还是前二十个评论送小红包~因为到三万字了,接下来会苟一苟,压一下字数,两天后再见~ ………………………… 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喜欢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下 《狗皇帝想再见她一面》 季燕然犹记得自己被挂在城楼上,叛军在她耳边作死地桀桀大笑: “江太尉,有本事,就往你夫人这里射啊!” 叛军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 然后季燕然眼睁睁看着江陵弯弓,满足了叛军这个无礼的愿望。 季燕然有心疾,这病将她圈进在一方天地里,延绵淋漓地痛了一辈子,却比不上这一刻痛快利落地穿心一箭。 自她死后,江陵以其鲜血为祭,率大军攻入城池,一路所向披靡,问鼎中原, 相传晋太宗江陵在民间遗落了一颗明珠,他登基之后,日夜思念,群臣察上意,请立晋太宗幼时的青梅竹马——顾明珠为后。 晋太宗碍于死去元后的身份,只立了顾明珠为贵妃,从此为她空悬后位,虚置六宫,一世恩爱,千古流芳。 ………………………………………………………………………………………… “啧,这元后真是碍眼。”书院里,身侧吊儿郎当的少年扣指敲了敲书案。 季燕然微笑,瞬间刺出锋利鬼甲,又生生忍住了一指甲结果了他的冲动。 想当年晋太宗江陵不过一渔舟上的孤儿,如若不是自己看上他那张脸,又怎么会跪在大雨里三天三夜,跪烂了膝盖,才求得节度幽州的兄长同意。 以一州兵权,嫁与他。 从此虎豹骑全灭,兄长惨死,季家儿郎的鲜血铸就了他问鼎天下的霸权。 结果呢,结果她被他一箭穿心,碎尸于敌方的城楼之上,成就了他和他青梅竹马万古流传的神仙爱情。 ………………………… 季燕然瞧了眼眼前少年那张酷似江陵的脸,心中浸满了恶毒的汁液。 她没机会干掉江陵,还能干掉他的转世,羞辱他、毁掉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子正在滔滔不绝讲着学,少年已大马金刀地睡得四仰八叉。 季燕然奇怪:系统,不是说,让他堕落,让他动情,让他不能科举,他这个人就会毁了吗? 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这么快乐? 系统:啊这…… ……………………………… 宫殿之中,晋太宗江陵缓缓睁开了眼,“国师,此法果真能令吾下一世再见到她?” 国师跪倒,头磕得砰砰响,“望陛下三思,它生之事,实不值陛下用三十寿数将抵。” 江陵不过中年,却满头白发,他生得一双薄情寡义的眉眼,此刻难掩惨怛,“这也挺好。” “或许……是我太想她了……” 【 间歇 】 第11章 蛮神之涎 季寻真背着沈涧,一步步走出甬道,甬道通向的是一座破庙。 庙宇里铺满了干燥稻草,中央趺坐着一具破败佛像,佛像拈花淡笑,肃穆庄严。 左右两侧各矗立几个残败不一的小佛像,窗户漏进细细微雨,木台之上除了供奉的干瘪瓜果之外,还插了几根的烧尽的红烛。 从墙上挂着的刀具来看,这里应是猎户们打猎时,短暂落户的地方。 【恭喜少侠,在千里江山图“蛮神新娘”一章表现神勇,获得“蛮神之涎”一瓶。】 甬道关闭的瞬间,一个白玉瓶恰好掉落到了季寻真怀里。 季寻真知晓,传闻中碎月剑道秘宝千里江山图,是一幅来自于遥远谛界的神图。只要碎月剑道所败之妖孽,其神魂皆被锁入其中,制成一试炼关卡。 碎月剑道的弟子可进入其间,择一关卡完成,千里江山图会根据每人表现,为每一位弟子分配奖励。 奖励也出自千里江山图之中,功劳小一些的弟子会分配到交易用的符玉,随着功劳的增加,奖励也会变得越来越丰厚,会得到不少千里江山图里自产自销的独有宝物。 上辈子她逃出来时可没这玩意儿,难道是她这次表现良好千里江山图奖励的? 真是个没脑子的图,她明明不是弟子,还误将宝物发给她。 季寻真攥着白玉瓶有点沾沾自喜。 【啧,得了蛮神的一瓶口水而已,看把你高兴得。】小天道不由嫌弃季寻真眼皮子短浅。 这天道懂个屁! 她现在虎落咸阳被没见识的天道欺,如今她人微言轻、身无分文,就算是一枚符玉也是要掰成两半花,况且千里江山图出的东西能是坏东西吗? 季寻真不服气地打开木塞,想给小天道见识见识,哪知木塞一开,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 “呕,妈的,蛮神这龟孙儿有口臭。”季寻真登时想丢掉这个小瓶子,这千里江山图绝壁是捡了自己不要的随意丢给她。 什么玩意儿啊! 【咯咯咯咯咯咯……】小天道见自己终于让季寻真吃瘪了,不由发出了极其变态的笑声。 “笑屁啊,闭嘴。” 季寻真很抠门地没舍得扔,揣进衣兜里,然后放下沈涧,瘫在稻草上狠狠喘息。 她苏醒的记忆里,上一辈子她就是和沈涧到了这里。她本欲丢下沈涧自己逃跑的,但自己是灵体,身体慢慢消散,吓得只好待在沈涧身边。 令他误会了,以为是自己救他,还照顾了他,所以把她当成了恩人。 她还记得,沈涧拆开白绢,第一个见到她之时,那双狭长眼里簇亮的光。 季寻真感到自己的胳膊痒痒的,她转过头去,看到沈涧的脑袋蹭了过来,蹭在她的胳膊上。 他身体修长,此时双腿也搭过来,紧紧地贴着她,像一只雏鸟依偎在可以信赖的大鸟羽翼之下—— “你——”季寻真失声哑笑,“你|他|妈是哪里来的对我这种人的信赖啊?” 她侧过身,两指夹起一只耳朵,之前没仔细看,他的耳朵软软的,灰白色的绒毛也软软的,伫立成一个根骨分明的小三角尖,她食指在尖尖那里点了点。 他敏感地另一只耳朵也在轻颤。 “唉,你真的很小吧,还是那么那么小的一只狼崽子啊……”季寻真累极困极了,挨着小狼崽渐渐睡了下去。 而我,又怎么忍心再欺负你呢? 夜半,星夜满载,凉风拂面,季寻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颜,他离她也太近了。她能闻到他清浅的呼吸,他的每一个顿息都萦绕着一种清冽的幽香。 他挺翘鼻尖正对着她的嘴唇,再往上,是他洁白的绢绸,她知晓那之后藏着的眼睛,有多狭长多情。 呼吸间,似乎在做着某种更深层的交换,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季寻真听见了雨过后,野外悠悠的蝉鸣,她双目盯着白绸,轻轻歪了下头,调整了一个最佳的姿势缓缓凑了上去—— 【停停停!】小天道与季寻真共情,她心头的那股燥热将它激醒了,一醒来就看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它不知这女人竟如此禽|兽,趁人之危到得心应手,要是它不出声,这事儿就发生了。 【我说过,他还是个孩子啊,承受不住你的兽|欲的!】小天道三观可正可正了。 “他的嘴唇真好看,我只是想亲一口,尝尝它的滋味儿……”季寻真哑声道,手指将碰未碰地描摹沈涧的嘴唇。 【禽|兽,才不是,你动……动|情了,那一刻。】小天道脸脸都红了,不要脸的女人,行走的发|情|机器! “哦?准男人动情,就不准女人动情啊?”季寻真嘴角一勾,“我不对他动情,还能对那蛮神动情?慕少艾不是人之本能吗?” 【本……本天道不是这个意思,他年纪还小,不适合做……做那种事。】小天道感到争论这种事很羞耻,被季寻真说得结结巴巴。 “我会克制自己的,我真的只是……亲一口……”季寻真垂下眼睛,神色晦暗不明,“只亲一口。” 【一口都不行!只能等他醒来,他同意了,你才可以。】小天道固执道。 第11节 “呵……”季寻真低笑起来,“就是不能等他醒了。”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季寻真不肯说,瘦小的脊背一转,“算了不亲了,真没意思。” 她背过身,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小天道还不知道,这将亲未亲的吻,或许是离别前,最来不及补偿的遗憾。 ………………………………………………………………………………………… 季寻真和小天道重新睡了过去,一人一镯,发出大声小声、境外境内的呼吸。 身边稻草铺就的地面荡开一层水纹,水纹中一只双翼深深裹住躯体的深渊魔物缓缓升了上来,“主人。” 它睁开自己琉璃般的双眼,它睁眼的一夕,仿佛撕裂天地的刹那。 涤荡天地之力,轩然散开,而这股力量又仿佛被限制在了与这所破庙截然不同的另一时空,于这破庙全然无损,甚至悄无声息。 “她方才,想吻您。”深渊魔物喉咙振动,发出只有那只狼才听得到的声音。 “只差一点,我就能杀了她,吃了她的肉。”魔物面无表情的叙述道,像是在说今天的晴雨这样轻描淡写的事情。 “那真是遗憾。”少年悄然无声地趺坐起来,他说道。 他说话之时,也是全然无声的。 这个声音从少年的身体里发出,却也只有魔物才能听到,只有降服了魔物,与其签订了魂契之人,才能与这种深渊魔物达成如此高程度的共鸣。 “这可是第一次,不被您所引诱之人。”魔物一双血红之眼,看向睡在稻草堆里的女人。 “有趣的玩物。”少年的面目堪称冷淡,仿佛世上再也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狰,不要看她太久。” “多亏她是魂体,若是人类,在你的直死之眼下,只要一眼就必死无疑。” “死了,就不好玩了。” “是。”魔物移开视线,恭谨道。 若是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中的修道者见到,定会震慑不已,来自邪境之渊的魔物每一只都能荡出灭世危机,怎会轻易臣服于人? 而这只名叫狰的魔物,却对一名弱小的幼年狼崽言听计从。 “你退下吧。”少年淡淡道。 “是。”地面湖水一般荡开,怪物缓缓沉没其中。 晚风中,少年无法视物,他一只手指,轻轻地描摹那个奇怪魂体的模样。手指并未触碰到,仅仅只是在这破庙里宁静的夜晚,无声地、轻轻地描摹。 有趣的、奇怪的、虚弱的魂体,你可不能轻易死掉啊,不然…… 这人间多无趣。 ……………………………………………………………… 另一边,温初尘与山晋之从甬道走出,甬道通向千里江山图的出口—— 碎月剑道的试炼大殿。 大殿之上,悬浮一轮破碎之月,奇妙夜空里北斗七星或隐或现。 两人一走出来,一堆宝物凭空向他们砸来,两人霎时间淹没在了符玉和宝物的混杂堆里。 与师兄弟们汇合之前,两人赶紧将此次试炼得来的宝物装进储物玉。 “一千三百块符玉,蛮神新娘眼泪十滴,蛮神子嗣蜕皮十五张……蛮神肾液一瓶?”山晋之翻了个白眼,“我要蛮神肾液作甚,下山当花中冠军吗?” “说不定可以,你这长相在山下花楼应是很受欢迎的。”温初尘一边收东西一边吐槽。 少年翻了又翻,始终没找到此行目的的那件宝物,“孽畜啊,温初尘,你是不是拿到了蛮神之涎?” 他此时的装束已变为了碎月剑道独有的道袍,雪色道袍,一柄拂尘,腰带为缁色,上缀一弯新月,道袍上亦有碎月剑道三块破碎月片组成的新月。 而少年的发间,非常骚包地插了一根闲云纹饰的玉钗,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云自发间缓慢流动,云散云歇,变幻莫定。 他一甩拂尘甩在温初尘袖子上,“这次不该是我的功劳最大么,怎么最重要的宝物蛮神之涎被你拿到了?” 两人相识微时,相互打闹已成了习惯。 温初尘抬眼,露出如尘如月一般温和的脸,“我这里也没有蛮神之涎。” “卧槽!”山晋之大呼,一巴掌拍向脑门,“难道这次又没爆出来” “啧,听师兄们说,这蛮神之涎特别难爆出来。”山晋之摸摸下巴,“我还以为我这样的天选之人,有特殊运气呢,结果还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更新啦,狗子更新啦,这章依旧是前二十个评论给小红包,你们想我不啦~ 评论满了就发哈~感谢在2021-12-02 23:09:53~2021-12-09 00:3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小熊猫猫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白白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昱 5瓶;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给你找个正经恩人 才过了一日,季寻真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了,她知道过不了两天,自己就会完全魂魄化。 上一世,她吃了很多苦,身受重伤的沈涧吃了更多苦。 她还记得,那一次远归的几个猎户回来,见到了独自住在庙中的沈涧,起了险恶歹心。 少年太过瘦弱,也太过美貌,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成了这群婆娘也娶不到山里猎户最理想的玩|物。 他们恐吓他、殴打他,试图猥|亵他,甚至—— “林二丫,你别看,你别看……”到了这时候,她还听到他颤抖的声音。 饶是她再如何自私自利,她只能吓到尖声哭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捂住耳朵,流了好多好多泪,不愿去看,不愿去面对,不愿去看……哪怕一眼…… 然后——就在某一个神经快要绷断的点,她听到几声来自猎户声嘶力竭的痛呼。那是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世上最恐怖事物,那种生命终结时,不由地歇斯底里的嚎叫。 季寻真的脑海里闪回了几个片段,可仅仅是几个片段就令她头痛欲裂,她只记得血……好多好多血……铺天盖地的血…… 最终少年在她朦胧的泪眼中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他白色的衣服沾满了鲜血,手上还握着一块依然在跳动的心脏,“林二丫,你……你没事吧……” 整个庙宇挂满了人类的内脏,血液小溪一样流到她的脚边,她甚至没看清沈涧是怎么杀人的,只是他一边向她靠近,她一边害怕得往里缩。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怪物!”那时候的她是那样浅薄又令人生恨,她恐惧地咒骂着那个为了自保,爆发出本能之力将想要染指他的猎人们撕得粉碎的少年狼崽。 “怪物!” 少年顿住了脚步,刘海耷拉下来,湿哒哒的,血液顺着刘海一滴……两滴…… 腥冷的风穿梭在两人之间,微微吹起他的鬓发,吹冷着他支离破碎的心…… ……………………………… 季寻真从回忆里惊醒,重新背起了沈涧,或许她再背得起他的时候,就剩下这小半天了。 沈涧的知觉恢复了一点,在她手上写字,“我们,去哪里?” 季寻真握住他的手心,薄薄老茧的手指写道,“好地方。” 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不希望跟他交流太多。踏出寺庙之时,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阳光一照,她蜡黄的脸更加透明了。 她穿得破烂,又把蓑衣系到了沈涧背上,掩藏好他的瘦弱身形与惊世容颜,两人看起来,像因灾荒一路逃难的难民。 她背着他,走过巨木参差,阳光方块似地直落下来的森林;走过稻野弥望,齐等人高的田坎;走过车辙累累,偶有行人的官道…… “老丈人,想问问东城门怎么走?”季寻真气喘吁吁地询问路旁卖糖梨水的老人。 “呀……小妹儿是从长阳道逃荒来的吗?”老人短褐布衣,白发苍苍。 乍见季寻真,面目黑黄又瘦骨嶙峋,活像从出生开始,就没吃过一次饱饭的饿死鬼。 好丑的丫头,丑到又让人泛出一丝怜悯。 “嗯,想……想去东城门讨口粥喝。”季寻真垂下头,有些温柔地回过头瞥了一眼被蒙住头的小狼崽,“我弟弟三天没吃饭啦……” “唉……这年头世道不好啊,我们这儿也多亏了澹台太守,才保有一方安宁。”老头越瞧这一对儿姐弟越可怜,抚掌叹息,“小妹儿,喝杯糖水吧,看你都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了。” 季寻真囊中羞涩,“老丈人,我没钱。” “不要你钱。”老人赶紧取出竹杯,以木勺往桶里舀了一杯水,“给你喝,看你这女娃子客气得很。” 季寻真只好谢过,接过水,放下沈涧,令他靠在一块大石上,一点一点喂他喝,“水,你喝。” 她在他手上写。 狼崽未饮,反而虚弱地写,“你呢?”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痒痒的,季寻真心想,她不是不想喝,只是她的实体快散了,她怕上头喝水,又从脖子漏出来,会吓坏了凡人。 “我喝过了。”她写。 “你骗我。”他嘴唇干裂苍白,已经快要一日没有饮水,更别说饱腹了。 “那你喝一点,我喝一点。”季寻真发现小狼崽很固执,一根筋。 果真小狼崽摸索着捧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立马递给了她。 “噗嗤。”季寻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 【你不要觉得人家小朋友很蠢好不好,年轻人都有自己的固执,哪像你老奸巨猾。】小天道为年轻人正名。 “好吧好吧。”季寻真嘴唇触碰了一下杯子,又将之交到小狼崽手中。 如此循环几次,杯中的糖水竟是分毫未减。 季寻真:“……” 小天道:【……】 第12节 【老实说,你是想占小狼崽便宜吧,好几次他喝哪里,你嘴唇碰到哪里。】小天道偷偷挤兑季寻真。 季寻真眼睛睁大,“哇,你发现了盲点。” 她怎么方才没想到呢,赶紧将竹杯子转到小狼崽喝的那一边,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哇,元阳尚在的少年的清香! 【咦……】小天道虚空手手捂脸,它是一只有底线的天道,所以才每每低估季寻真的无耻。 “咋的啦?”老人瞧着这对姐弟把一杯糖梨水喝出了推杯换盏的感觉,心底觉得好玩,迈开老腿过来一看,乖乖,杯子里的水位都不带变的。 “老朽这糖梨水不好喝?” 季寻真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是太好喝了,我们都舍不得喝。” 杯子刚好转到小狼崽手中,他嘴唇刚接触竹杯子,身上的肉就被季寻真揪了一下。他五感尽失,完全不明白季寻真揪他是作甚,傻傻将茶杯顿在唇边。 “傻狗。”季寻真啐了一口,直接站起身来,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握住他的手。 狼崽愣了下,感觉到季寻真长满老茧的手的温度。下一刻,少女直接捏紧下巴,颠起茶杯往他嘴里灌。 咕噜咕噜咕噜……简单、粗暴、快捷。 “咳咳咳……咳咳咳……”一杯至底,狼崽呛得苍白的脸通红,不停咳嗽。 “倒也……倒也不必如此……”老人家看得汗颜。 季寻真拍了拍狼崽的背,重新将他背到背上,“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老汉寻思也对,再迟一些,灵犀小姐的粥蓬就要关了。 “向东再走五里路就到啦。”老汉往东方一指,“小姑娘也听过咱们灵犀小姐吧。” 说这句话时,他向往地望着东方,遥望远方的那座城池。 “嗯嗯,是个……好姑娘。”季寻真满口应承,她隐约记得这个姑娘,津阳道有名的善人,后死于某一次魔物的突袭,死后全城大丧,百姓哭声震天。 老汉听见季寻真夸他们太守家的姑娘,比夸了自家孙女儿还高兴,两手一拍,“赶紧走赶紧走,灵犀小姐那粥熬得可比其他几个道的都浓稠。” 季寻真笑着谢过了。 …………………………………………………………………………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津阳道的东城门。 城门威严耸立,哨台之上哨卫瞭望,城门两侧卫兵严整把守。 唯独门前搭了一粥蓬,流民们拖家带口地排队,领了粥的就到津阳道专门为他们所划的驻扎区域蹲着。 那流民瞧着也不像面黄肌瘦,竟然隐隐还有红润之色,养得颇好。 季寻真往前探去,重重人影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姑娘—— 梳着垂鬟髻,上别金蝶纹饰的流苏珍珠钗,一身大家闺秀的粉色半褙钗裙。 略显无辜下垂眼,圆润的鼻梁,樱珠唇,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美得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她正弯起袖子,撸起一根大勺子,认真而吃力地为每一个流民舀粥。 那粥从季寻真那么远的地方看,都能看到白生生的米,那粘稠的糊,以及能闻到四溢的清香。 澹台灵犀,津阳道太守澹台历唯一的女儿。 季寻真在这个五百年前的世界,这个群雄并起的凡间乱世,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好人。 季寻真的脚已经肿得老高了,布鞋走烂了,双脚满是血泡。她每走一步都很痛,还是走到了一个离粥蓬很近的安全距离,放下了背上的小狼崽。 “我去领粥,你在这里待好。”她在他手掌上写。 “好。”他亦写。 “那我走了。” 季寻真本来想走,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下腰来,两指夹住一只耳朵,食指在耳朵尖点了点。瞧着他另一只耳朵也忍不住跟着战栗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再见了呀,傻狗。” 她做了一个口型,随后站起来,潇洒地和他挥别。 【喂喂喂,你不要狼崽子了啊!】小天道忍不住回头望,小狼崽靠在石头上,脸色苍白,斗笠有些歪,依然硬撑着乖乖地等待,夕阳的余辉落到了他怀里,给他白色的丝衣度了一层光晕。 “嗯,不要了。”走了老远,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啊?!】小天道望着小狼崽那苍白隐忍的模样,眼泪汪汪都要掉下来了。 “有人会心疼他的啊。”季寻真回答。 【喂,季寻真,你回头看一眼,他这么乖,这么好养活,回头看一眼啊!】 人来人往,小狼崽还在那里,好乖好乖地等着,如同一只飘零的孤雁。 “他就是很好养活啊,所以……”她转头向那施粥的女孩望去,一个流民不小心踩踏到了小狼崽,虚弱的少年往旁边倒去,斗笠掉落、蓑衣扯下,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 少女惊觉那里有骚乱,扔下勺子往那边跑,弘大的夕阳浩瀚如海地广照大地,照在哨塔上,照在城门上,照在少女和少年亘古的相遇之中。 “所以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对不对,你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呀。”她朝着那少女的侧颜,距离少女却有数十米的距离,轻声道。 这样就很好,小狼崽适合这样善良的姑娘,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生一大窝的狼崽子。 【……】小天道很难过,它很喜欢小狼崽的,毕竟幼崽喜欢跟幼崽待一块,跟老牲口待久了它害怕。 【你不行吗?你说过这辈子要补偿他的,你不可以跟他在一起吗?】小天道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啊?”季寻真双手交叉,置于头顶撑了撑懒腰,“我这个人自私又浪荡,还没有心肝。” “指不定那天就把这只傻狗玩死了。” 她走在夕阳西下的官道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爱上我,和我毫无瓜葛。我的目标可是,整个六道轮回之海!”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的的确确做不到为了一条鱼,放弃那整片瑰丽汹涌的滔天大海。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前20有小红包~~~明后天发放前面的,谢谢各位天使~ 第1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季寻真一回来之后,就不行了。 她的布鞋彻底走烂了,双脚溃烂流出脓血,双腿肿成了老家地里长得最肥的萝卜。 自此之后的每一个时辰,她的身体都在不断地透明化。 但凡凡人死后,皆会进入黄泉鬼域。 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那一年身亡的,只知自己是漂萍村那小小的孤女,死于十五岁那年铺天盖地的腐化。而后被碎月剑道的那群道人收入了千里江山图中,在道人们一次又一次的试炼任务中,重生又死亡,周而复始,永受轮回之苦。 如今她出了千里江山图,来到灭境人间,人间不允许有像她这样死后不入黄泉之地,徘徊于人间的鬼魂。所以凡间法则,定是要消灭她的。 夜里,她忍受着火焰炙烤、烈焰焚烧的痛苦;白天,她被寒冰刺股、阴尸过境的幻觉所惊扰。 日日夜夜,她一开始还有力气痛得打滚,到后来打滚的力气也没了,像一条离开了水面在日光下暴晒已久的鱼,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哈……哈……哈……”季寻真浑身透明,魂体大都被灼烧得支离破碎,她连大口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这般死鱼一样躺在稻草堆里,微微的呼气声证明她还活着。 【季寻真……季寻真你不要死……】小天道嗓子都哭哑了,按理说人间法则跟它一样,属于天道的一种,还比它低一个等级。 可它如今身陷五百年前的一只玉镯之中,别说号令人间法则了,它连与外界联系都做不到。 它没用,它真没用,它是这天地诞生以来,最没用的一只天道了! 【季寻真,你不要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要是季寻真死了,它就真的孤孤单单天地一逆旅了。 它前些日子不该骂她老牲口的,它不该说想要离开她,它……它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离开她…… “别……别哭了……”季寻真嗓音沙哑,气若游丝,犹如将死的老妪,“我……都要死了,别让我死之前耳朵还不得安宁……” 不说还好,一说小天道哇地一声哭得更凶啦,【季寻真你别死啊,我愿意……我愿意代你承受这种痛苦!】 “真……真的?” 【真的!】小天道单纯地使劲点头。 “哈,我好了。”嗓音秒变正常。 【????】小天道愣了,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季、老、狗!你这老狗比,你这老狗贼!】 “哈。”季寻真眼泪都快要笑出来,她实在没有任何力气了,一边笑一边咳血,“哈……哈哈……” “你……可真好……逗……”她咳得自己满脸都是血,十分的不体面,可她真的没有任何本事体面起来了。 她真的……快要死了。 当季寻真咳出的血,将她的整张面孔染得面目全非,小天道终于意识到,季寻真方才所做,不过是想让它稍微开颜一点而已,【季寻真……】 它哭唧唧的了,【要是……要是小狼崽在就好了……】 “在?”季寻真满脸是血,似笑非笑,“小天道……你坏了啊……他在这里能有什么好事,我……我再把他的内丹掏一次?” 她状似修罗,但小天道明了,她却也心怀慈悲。 它终于明白了,她送走小狼崽的目的—— 她害怕这样痛苦、肮脏、绝望到放下一切体面的自己,会撕碎所有一切的理智,像上一辈子一般几近卑鄙无耻地纵容小狼崽生生剖下他的内丹给自己。 “我做……做不到啊……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欠人了。”季寻真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天道瑟缩着低下头,它很羞愧,那一刻,它居然真的起了贪图小狼崽内丹的心思。 【那你……怎么办?】小天道弱弱地道。 “你相信……我会这世间最神奇……的法术么?”季寻真狗一样喘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天道本来下意识想吐槽,‘你又逗我。’什么法术它还不知晓呢,它知道世间万物的至理,天地间所有的术法。 可小天道在这一刻,还是点了点头,【信的。】 季寻真卖力地将黄瘦干枯的手指曲张开,“牵着我的手……我……我把法术……变……变给你看。” 小天道伸出虚无的手手,向季寻真干瘦的手指努力地……努力地够—— 玉镯像要拼尽全力似的,紧紧依偎着少女瘦弱枯骨的手腕。 第13节 季寻真隐秘地笑了下,小手指卖力地点了下玉镯温润的表面以做回应,“走咯。” 下一秒,佛像依旧是那拈花低笑的佛像,破牖依旧是那贯穿长风的破牖,中间躺着的那魂体却倏忽消失,再也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依旧20个小红包~~~开始日更,开始字数不多,v后都会是肥章,谢谢大家收藏。 开了一篇预收文,喜欢的可以点作者专栏收藏。 《救了魔头后,这渣女我当不起了》 山今雨只想玩一个少女恋爱养成游戏,一边和小将军青梅竹马,一边和国公公子学堂情谊,再一边和皇子殿下虐恋情深。 没想到无意中踩到一条支线,救了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 无意间,还撩了撩他。 没想到这少年嫉妒成性,杀人如麻,罪恶滔天,杀了她的小将军,剁了她的小公子,还将皇子殿下搞成了半身不遂,最后将她囚禁起来,日日强行霸占。 山今雨不玩了,强制关掉游戏,没想到一瞬间,被送去了游戏里的世界。 月黑风高,她正在前往和小公子幽会的路上。 一只手猝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瞧,那人浑身浴血,奄奄只剩下了一口气。 “救我。”少年喘着气,狼一样的眼睛,在月下死死盯着她。 仿佛能燎出火焰。 山今雨欲哭无泪:救你老母。 ………………………… 崔明夷至今记得,他从地狱的泥潭爬出,鬼雾缭绕,万籁戚戚,他窥见了那丝乍破的天光。 他抓住了那束光亮,就如同小鬼攀上了佛祖的蛛丝,就一辈子再也不会放手了。 ……………………甜文,超甜~狗头~ 感谢在2021-12-10 17:25:18~2021-12-11 19: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冬gaze 3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冬gaze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冬gaze 1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冬gaze 4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氢 20瓶;安安 10瓶;ayils. 3瓶;3873160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永夜天狱 小天道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星夜上驰骋。 它随着季寻真的魂魄,若一颗流星一般,在寂寥的星夜中滑翔,翻越了山脉、河流、田野…… 他们跟着一簇簇星光一起前行,沿着绵延的山谷,随着蜿蜒的河流一同流淌。 【天啦……】小天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间竟然还有如此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永夜……天狱。”季寻真张开双臂,迎着那烈烈吹拂的夜风,说出了那个亘古的名字。 【我们为何会一下子就到了这里?】小天道跟小狼崽一样,是只幼崽,也有很多很多没有见识过的事物,比如这个。 “永夜天狱,只对生而绝望之物敞开的城邦。”季寻真衣袂飘飞,她翱翔与河流之上,仿若一只寄问天地寥廓的大雁,“只有我到了最绝望、最痛苦、最不甘心之时,才会为我敞开的地方。” 【原来如此……】小天道微微一思索,【原来你一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我季寻真,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季寻真在夜空中闭上了眼睛。 最终,季寻真的魂体沿着河流落到了一座城郭,灯火万里,盛世浮沉。河流贯穿了整座城郭,越到内陆,河中金色的光芒越是强盛。 整座城栽种着耀着光的金桂,每家每户挂着红色的灯笼,自远处看去,山河寥廓,浮光耀金。 在永夜天狱之中,季寻真的魂体渐渐化为了实体,她的脸颊变得干净整洁,连衣物也看上去不至于破败。城门弘大空旷,几名牛角妖怪镇守其间。 那些妖怪见到季寻真也没有任何异样,仅仅是对季寻真略微一颔首,便放了她进去。 一路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小天道没有想到就算到了夜晚,人还有这么多,凡间这时候都是有宵禁的。 “永夜天狱没有白天,这里相当于托天城的倒影,容纳游魂、罪犯、绝望者,你看他们的面貌。”季寻真小声道,往前一指。 托天城,人世间最繁华的城邦,是人间与上清界链接的通道,凡人最为向往的永乐之地。这里是它的倒影,自然处处与之不同。 小天道一看,这些所谓“人”面貌也太过奇特了—— 有的没鼻子没眼睛,有的没有五官,有的甚至半个脑袋都缺失了。胳膊、腿部、身子不全的比比皆是,有些相貌奇丑,有的又美若天仙,有的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类,有的又是奇异精怪的化身。 “这里是绝望者的庇护之地,亦是堕落者的收容之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不堪回首之事,导致他们来到永夜天狱,再也不想返回人间了。” 小天道点点头,继续观察着这个异于人间的地方。 这里街道宽阔,楼宇重重叠叠,有些房屋直接修葺在另一座之上,家家户户悬挂满排满载的红灯笼,耀着金光的金桂花树种满了街道,眺递金枝,缓发幽香。 【季寻真,我们要到哪里去。】它对这里的一切都啧啧称奇,不禁问道。 “这里是永夜天狱的边境处,再过了这条街,就到了鬼市。”季寻真快步穿梭在这些奇异的人群中,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很快她走到街道尽头。 伸手触及一片死角青砖墙,墙体豁然裂开,季寻真伸脚踏了进去。 仿佛天地转换,他们进入了另一片领域,这里明显要比之前的街道狭窄很多,楼宇以一种极为怪诞的方式,不断累积重叠,歪歪扭扭,夸张恐怖。 这里的“人”比方才大街之上还要扭曲可怖,刚才还好歹有个人形,这里胸口长出胳膊,或者脸上长五只眼睛的皆然有之。 纷繁乱杂的铺子开了一路,门牌鬼画桃符,看不清是卖什么的。 季寻真走进了其中一间,小天道晃眼间,看到铺子对面摆了一个比武台一般的露台,台下一名录籍官,一名又一名长相千奇百怪的女子被押了上去,台下叫喊与欢呼声不绝…… 小天道心惊,这莫不是在买|卖|人|口吧…… 季寻真进的铺子亮着几盏萤火一般的灯,若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灯盏的托底居然都是人的头盖骨做的。 老板从后面缓缓走出,眼该单边镜片,整个人穿着一身丰沛的羽毛装,她抬起头,一双玻璃一般透着五彩的奇特眸子,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要买什么,搞快点,老子在干事呢。”出口却是粗嘎的男中音。 小天道:【?】 季寻真努力平静自己的表情,此人姓漆名歌,是鬼市出了名的什么都敢买,也什么都敢卖的狠角色。 真身是只公孔雀精,长得是绝色倾城了点,不过还真是个喜欢多人运动的纯种铁汉子。幸亏她不吃这一款,不然他已经成为她的前任之一了。 此次前来,季寻真想向漆望买一具人类的身子。 漆望先瞭了一脸穷酸相的季寻真,嘴角浮起了一股狗眼看人低的微笑。 “大人,我是来卖一物的。”季寻真知道自己有求于人,于是很有眼色地赔笑道,“此物十分珍贵,大人一定喜欢。” “哦?”男中音细眉一抬。 【季寻真,你有什么可卖啊?你不会想卖那瓶口水吧,看这名……男子这么识货的样子,你诓不了他啦。】小天道蒙住眼睛,不忍见季寻真丢脸。 那可不一定,季寻真弯起了一抹诡异的笑,笑得小天道头皮发麻。 【你不会要……卖身吧?你信我,你这样子倒贴都卖不出去。】 季寻真笑得嘴都裂开了,她手臂一伸,露出手腕上的玉镯,“大人,你看这玉镯怎么样,您给估个价?” 小天道:【?】 小天道:【?????】 “啧,也瞧不出什么稀奇啊。”男中音抬起季寻真的手腕,两指一叩,敲打在小天道的身体上。 小天道敏感地一个激灵,瞪大了自己无辜的双眼,犹自不敢相信现在发生在它身上的惨剧。 “别看这只玉镯平平无奇。”季寻真夸张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附在男中音耳边道,“这上面附的可是一只刚出生的天道啊!” 若是天道还有血,它早就一口血死不瞑目地喷在季寻真脸上了。 “大人别犹豫了,哪有天道这么蠢下界还被困在器物上的,可遇不可求啊,开个价吧!” 小天道这辈子都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牲口的人类,前一刻还和它生死与共,下一刻就把它卖了数钱,【季寻真,你这老狗比,你这狗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它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小天道,为了真真的幸福,可能只有…… 送二十个小红包啦~日更,明天凌晨见~感谢在2021-12-11 19:00:19~2021-12-12 12: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c 5个;一砚西来 3个;为什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加更、别注水 10瓶;3873160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战神越不惊 然而这只可恶的牲口只是睁大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你不是说过愿意代我受苦的吗?’ 季寻真心音道。 小天道抬起头,【????】 真的有比季寻真还要无耻的人类吗?我不信。 可谁知,漆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天道乃宇宙至理,所谓天道有常,万物有序,天道怎会出错。还出这种被生生困在器物上之蠢钝至极的错误。” 骄傲的公孔雀,用那勾魂之极的媚眼,发出了一刀正中天道小心心的鄙夷,“莫不是哪只妄想过度的器灵,狗胆包天想要冒充天道吧?” 小天道:【???】 第14节 道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季寻真睁大眼,举起手臂比比划划,“怎会啊,这小东西自己说自己是天道的。” “那你叫它给你施一术法,但凡天道,掌握宇宙万物之理,天下术法之道。”公孔雀笑吟吟地瞧着小天道,末了还扶了扶眼镜。 “啧,快变,该是证明你的机会了。”季寻真明知小天道如今困死玉镯之中,毫无法术,却也不要脸地开始催促。 那玉镯久久不动,渐渐……开始颤抖、湿润、渗水,不一会儿浸透了整个手臂。 “哟,哭了。”季寻真没脸没皮,笑嘻嘻地看热闹。 “还真是……”公孔雀也开始参与到这场世界级社死现场观摩大赛中来了。 啧啧啧,小器灵装逼失败变不出来法术,被生生气哭咯。 那眼泪不停流,不停流,很快蔓延了整个地板,水位还在慢慢上升。 直至蔓延到了两人脚踝处,公孔雀有点坐不住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公孔雀比起季寻真还是嫩了点,狗比与狗比之间,小狗比总是比老狗比先憋不住,“这器灵还是个幼崽吧,别欺负人家了。” “那您还要不?”季寻真晃了晃手臂,她手臂有点沉,满胳膊咸水。 “不要了不要了,要一只幼崽来,还要我喂它奶呢。”公孔雀正了正眼镜,“小姑娘你还有其他东西没有,我勉强收了吧,算是送这小器灵个把月的奶粉钱。” 季寻真眼睛一亮,她就知晓,这鬼市一霸的公孔雀漆歌,曾有一个悲惨凄惶的童年。 她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对小天道产生同情,从而为自己真正想要换的东西做个铺垫而已。管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用心,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就完事儿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那个她身上仅有的小白瓷瓶来,恭恭敬敬递上去,“小女全此家当,仅有此物,请大人垂怜。” 公孔雀挑剔地捻了指尖拿去,取开木塞,优雅地往鼻尖一闻,当即变色。 “蛮神之涎?”他的口气里,瞬间不负之前的傲慢,口中隐隐骤得宝物的兴奋。 季寻真敏锐观察到了:‘???’ 难道这公孔雀嗜好男人的臭口水?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玉镯里的小幼崽都会跳出来津津乐道地吐槽,可如今却连声息也无了。到底是利用得狠了啊,季寻真这只老狗比心中感叹,却还无愧疚。 “啧,蛮神之涎?漆老板看样子想独得宝物啊……”店外,传来一阵清朗之声,随后一双金丝皂靴踏入门口。 那人离地一寸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猝然皱眉,受不了这逆流成海的悲伤,他嫌脏。 于是就着手中那根缠着桃花枝的掐金玉笛轻轻往虚空一敲,一瞬间几枚飘然花瓣落下,每一枚落下之时,皆吸满了水,须臾,地上的水便被生生吸干了。 季寻真自来人还未进来之时,就看着他,他进来之后还一直看着他。 “贱民,本宫很讨厌你的目光。”来的是个少年,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白衣,半边围着貂毛,两手戴着黑色手套,长发高束,两根透明飘带耷拉下来。 一尘不染,非常骚包,语言更加骚包,“再看,就把你眼睛剜下来。” “燕……燕不惊?”季寻真擦了擦眼睛,嘴里喃喃出这个名字。 少年嘴角一抽,差点没翻白眼,放眼整个永夜天狱,竟然还有这么没眼见,他名字都叫错的人,“本宫姓越,越不惊。” 可眼前的丑鬼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又从头到脚扫射了他两遍,在他身上久久流连,分明是觊觎了他的美色。 啧,她怎么敢? 啧,果然自己魅力非凡。 眼前的少年毋庸置疑是矜贵好看的,他自称本宫,毫无疑问便可看出他的身份,乃是永夜天狱城主,越归一唯一的儿子——越不惊。 可他娘的,她认识的越不惊没有这样骚包啊!!!两人那些年也不知反反复复睡了多少次了,她连越不惊身上有几颗痣都记得,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么骚包的过去啊! 没错……这货……大概……算是她的前任……之一。 她认识越不惊那年,他已经改名叫燕不惊了。 一袭黑色披风,一根惊天画戟,一脸络腮胡,一身腱子肉,是灭境出了名的不死战神。 当时永夜天狱也被邪境攻破,城主越归一力战而死,天狱之众被屠杀殆尽,唯他一人苟活,日日夜夜,仇恨如烈火炙烤着他。 每每遇到邪境魔族,他总为前锋大将,陷阵在前,有死无生。 一次他身受重伤,被送到了季寻真的清尘宫休养。她当时亦为灭境与邪境之战倾尽全力,燕不惊杀了魔族前锋大将,自己却经脉尽断,五识尽毁,送来时已只吊了一口气了。 偏偏当年的仙首谈抚萧下了死命令,非要救活他。废话,邪境都逼到家门口了,燕不惊这样不要命的战神能有几个?谈抚萧当然要救,救了再利用到死,才是这老阴比的本色。 季寻真被逼得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用了双修的禁术,偷偷把人给睡了。 修了半个月,他有气了;修了一个月,他手指能动了;修了三个月,他面色都开始红润了。 季寻真当年也很嫌弃那脸络腮胡,完全是很机械地捏着鼻子双修的。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了了,把他那宝贵得跟命根子一样的胡子剃掉,居然露出一张苍白隽秀的脸来,正是合季寻真口味的那一款。 后来燕不惊恢复了意识,季寻真明确表示事有从急,根本不需要他负责。他却红着脸,主动跟她修完了后面那部分,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妄动,只在动情处,粗粝的手缓缓抚过她的眼。 于此过后,每日默默跟在她身后,一个大个子把清尘宫上上下下劳心劳力的活全做完了。 再后来……唉……季寻真吐了个烟圈,战神燕不惊死在伐魔大业的最后一役,尸体挖出来时人都成了两截,手里还紧紧攥着清尘宫深秋所落下的那枚金黄的银杏叶。 她好像欠了他一句什么话,她以为他俩只是恰巧相救了一下的关系,可他似乎不那么认为…… 那个裹在黑披风里,常常站在清尘宫她窗外的银杏树下,一站就是一下午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对她说什么,她恐怕再也不知道了…… “这瓶蛮神之涎,卖给本宫。”越不惊高高在上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的玉笛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白瓷瓶。 “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 哇,连燕不惊都爱好男人的口水…… 公孔雀见季寻真面目怔忪,似不知这蛮神之涎的功用,于是赶紧道,“小姑娘可知这蛮神之涎的功用?” 季寻真摇头,她确实只把这一瓶当做臭口水。 “蛮神之涎乃千里江山图中所掉落的神品药物,其功用,乃是令所饮之人获得一具你所想要的身体。且由男转女,由女变男,皆可达成。” 季寻真:“???” 她赶紧想一把抢回来,那她还交易什么,这玩意儿就足够满足她的需求了。 “等等。”公孔雀赶紧高高举起,“我已洞悉姑娘所求,不过这瓶蛮神之涎足以两人使用,烦请姑娘割爱一半予我,我碎玉阁中任何神品以下器物,供姑娘任取三样。” 这一年的少城主越不惊还是争强好胜的年纪,立马道,“我永夜天狱王城之中的宝物,凡神品以下,姑娘可任任取四样。” 哇哦,季寻真猛地挺直了腰板,两男忽然有种争宠的意思怎么回事。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睡遍四海八荒的年头。 “漆某有不得不要此宝物的理由,还请姑娘成全。”漆歌叹了一口气,抱拳。 “本宫自是也有。”越不惊争强不让。 争上了争上了!季寻真小小的虚荣心冒了头,“不知漆店主可否能将你的理由透露一二?” 漆歌思索半响,在季寻真与越不惊的双重逼视下,干脆豁出去了,“在下倾慕一男子,想以蛮神之涎重塑女身,与他欢好。” “呵,谁人不知漆店主平日里唯爱多人玩乐。”越不惊呵呵。 “我都改了,如今唯有他一人。” “但我却听说,漆店主独宠那人,不过是一侍女,哪里有一男子?”越不惊咄咄逼人。 “那是他扮作女身,怕我遭受非议,姑娘不信你看!”漆歌拉开孔雀大氅,露出精壮胸膛,胸膛上赫然刻了一男子小像,所谓爱他就要把他刻在胸膛。 “好了,我信,把衣服穿上穿上。”季寻真看他打算继续脱裤子展示爱他就把他刻在大腿上的刺青,赶紧阻止,“我给你给你。” 好了,她知道了,大海里的鱼减一了。 “等等,姑娘可知本宫为何要此物?”越不惊看出漆歌豁出去了,也索性撕下脸皮。 “为……为何……?”季寻真左眼皮直跳,甚至害怕他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她想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皆是为了我父王。”越不惊说着,转身望向王城的方向,一脸动容,“两百年来,父王一直形单影只,身边无伴,孤身撑起整个永夜天狱。” “你父王明明每年选妃,不然门口是什么?”漆歌忍不住戳破。 季寻真瞧了一眼门口各种奇形怪状的雌性生物,正在轮番上台徵选。正在这时候,一只雌性螳螂正优雅地翘起尾部,一只触手勾住了徵选官的帽子,朝他搔|首|弄|姿。 原来不是买|卖|人|口啊……场面有点辣眼睛,季寻真暂时捂住了眼。怪不得年年都宣布出来,这质量也很难选到合口味的。 “可我父王多年来心中只有一人,年年选妃,却年年一无所获。”越不惊有些感伤,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含辛茹苦养大他的义父为情所困,日日衰老下去,他不能! “所以我听闻父王钟爱那女子,与我竟有三分相像,这也是父王当年收养我之原因。”越不惊讲出了多年来埋藏在他心中,最深层的愿望。 他珍重地回过头来,无比认真地告诉季寻真,“我,越不惊曾发过誓,定要找到转化女身之法,嫁给父王,一偿他多年心愿!” 掷地有声,空谷回响,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嫁给父王、嫁给父王、嫁给父王…… “咳咳咳咳咳……”季寻真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又没有。 “所以,姑娘你能明白吗?”他嫌弃季寻真脏,纡尊降贵将自己的玉笛置于她手中,情深似海地握了个手。 大炮开兮轰他娘,“我……不明白。” 这太他娘的震撼了。 【嗝……】本来小天道打算这辈子都再也不理季寻真的,可它真的憋不住笑,最后红着小眼圈,打了个嗝。 …………………………………………………………………………………………………………………… 另一边,雕花大床之中,沈涧睁开了眼睛。 “哇,你醒了啊?”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 入目,沈涧见到了一个极为可爱灵秀的小丫头,“来来来,快把药喝了,这可是我们家小姐熬了一晚上的药呢。” “是……是你救了我吗?”沈涧沙哑着嗓子问道。 “笨呐。”小姑娘古灵精怪地搅了一下药汁,给沈涧递了过去,“当然是我们家小姐救的,她照顾了你几天几夜呢。” “现在累得不行,已经睡去了。” 沈涧颤巍巍接过,有点拿都拿不稳的架势,“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小丫头连忙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要谢,你就当面谢她呗。” “敢问小姐……芳名。” “记住,她姓澹台,叫做澹台灵犀。” 作者有话说: 第15节 依旧20个小红包,谢谢大家~ 小天道:【嗝~实在是太好笑了咯~】 解释:越不惊很正常,不要怀疑他,他换算年龄现在比小天道估计还小,只是雏鸟依赖,而且他并不知道嫁娶的含义【所以会有很多爆狼发言】。后面几章会讲到,他后面就会变成真真的小狼狗了。 感谢在2021-12-12 12:48:29~2021-12-13 23:2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澹台姐妹 很快地,沈涧能下地走路了。 澹台府内挖了偌大一个人工湖,沈涧就住在最西边的偏院,院中架着一丛丛的紫藤,湖泊上青青的荷叶摇曳。 “喂,沈涧快出来,让我们看看你换上这套衣服怎么样?”小姑娘一身嫩黄色的俏丽衣裙,朝里屋大喊。 她名叫青桃,是澹台灵犀的贴身丫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骨子里冒着一团长不大的孩子气。 一名少年,拄着拐杖,有些羞涩地从里间迈出—— 淡金色罩衫,素白里衣,红色丝绳系了长发,那罩衫上印了松间仙鹤纹,他本人也似仙鹤一般清逸出尘,一双浅色偏蓝的清绝眼眸,昭示着他并非人类的身份,他已然有能力把那两只属于狼的耳朵给收好了。 双耳干净清秀,是人类的耳朵。 他的脸色比普通人苍白得多,清减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极为瘦削,他的脸色有点泛红,显得十分害羞。 “哇,沈涧,你穿上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吧!”青桃捂住嘴巴,蹦蹦跳跳地跑到澹台灵犀身边,“小姐,瞧您捡来一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澹台灵犀手指放在人中处,轻轻闷笑,“小青桃,哪有这么夸张,沈涧都被你吓坏了。” 沈涧腿脚不便,杵着拐杖,站在那里,低垂眼眸有些手足无措。 “真的啊,真的啊,比姑爷当年穿这身衣服的时候,好看多了——”青桃口无遮拦道—— 话还未落音,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 青桃小心翼翼看向澹台灵犀,澹台灵犀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沈涧,你先练习走路,我先失陪一会儿。”澹台灵犀依旧温柔的声音里,夹杂一丝强忍住的啜泣。 言罢匆匆转身,有些狼狈地离开。青桃跺了跺脚,后悔不跌地急忙跟上。 留下少年一个人,那清澈地神情逐渐散去,化为了深不可见地黑,注视着两名少女的背影。 “主人,方才有这座府邸的蛆虫监视您。”青砖晕染一团黑水,黑水下妖魔报告。 “是什么人?”沈涧沙哑开口。 “这女人妹妹的人,她的妹妹,似乎抢了她的男人。”魔物一字一顿,整理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哦?”沈涧慢条斯理地转动指尾,一根镶嵌黑曜石的尾戒,缓缓浮现。 “那男人系一副将之子,父母战死沙场,为太守澹台历看重。后被仙人批有仙缘,遂又被澹台历视如亲子。澹台灵犀从小慕之,与他缔结婚约,只等时日成熟,便令他入赘澹台家。” “不想他却看上了澹台灵犀奶娘之女,那奶娘凭借狐媚手段成了澹台家的继室,奶娘之女也顺势成了小姐。两人在澹台灵犀大婚之前,吃了禁果,男人不得不先纳奶娘之女为妾室,澹台灵犀遭遇奇耻大辱。” “呵。”沈涧竟被这府邸的恶臭男女之事逗笑了,“没想到这座沉闷府邸,还有这种新鲜事。” “也仅仅只是够玩,远远没有丢下我的那个女人有趣。”沈涧回想起了,那个总是胆大包天捏他耳朵,夜里被他诱惑到气息迷乱,却终究没有把那个吻落下来的女人。 那个没用的女人,居然丢下他跑了。 “既然左右也没有更新奇的事物,那就留下来——”沈涧浅蓝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血色,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就留下来,好好同他们游戏一番。” ……………………………………………………………………………… 澹台灵犀心中酸涩难当,青桃则在后面沉默不语地跟着她,一直跟到了小院儿门前。 她所住的小院里传来争执之声,澹台灵犀脑中一阵抽痛,提着裙子上前探看。 澹台灵犀的小院跟她人一般,虽是弱柳之姿,却满身风骨。院中枯石、花草、青竹,以巧思种植,以巧意分排,足见玲珑心思,清爽气度。 此时她院中却并不平静,一群仆从正围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女,少女气质温弱,抱着两匹上好丝绸,两只眼睛红红的,像被人欺负的小兔子。 少女年纪看着比澹台灵犀还略小一点,却梳着少妇的发髻,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围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见了澹台灵犀,面上一喜,“姐姐!” 一堆仆从见自家主人回来了,纷纷咬牙,犹不离去,对那少女同仇敌忾。只是让出一条通道,供澹台灵犀进入。 “姐姐,我……我是来送这个月的布匹衣物的。”少女举着布匹,向澹台灵犀示意,一双眼睛全心全意瞧着澹台灵犀,盼望澹台灵犀为她解围。 澹台灵犀尚且不语,她身后的青桃发出两声重重的吸气之声,小爆竹一般冲上前来,“谁要你的布匹啊?!” “堂堂澹台家二小姐,需要像个下人一样来送月例?”青桃猛地抽出少女手中的布匹,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你当我们都眼瞎,看不出来你是来炫耀的啊?!” “贱人!” 放眼整个澹台太守府,谁的战斗力有她小炮仗青桃强啊!青桃说了大家不敢说的话,做了大家不敢做的事,仆从们都用崇拜的目光膜拜青桃。 “青桃,好了,退下。”澹台灵犀及时出言制止,她的脸色惨怛,像在强撑着一口气。 她走向少女,眼睛尽量不去看此人,方才平定心绪,“澹台蔓,你已经不是我的婢女了,既然已经改姓了澹台,就应拿出澹台家的气度,别再做人做事低声下气,不致丢了澹台家的脸面。”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摆了摆手,“你走罢,不要再出现在我院子里,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 言罢,她提起裙子,拿出大家小姐的仪态,转身离去。 一群仆人也接连散去,谁都懒得再看那澹台蔓一眼。 澹台蔓可怜巴巴拉住欲跟着澹台灵犀进房的青桃的衣袖,“小青桃,你别走。” 青桃赶紧挥手,把自己的袖子收收好,“你又做什么?” “我……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澹台蔓红红的眼圈落下泪来,她从小跟随娘亲住在小姐院中,是贴身伺候澹台灵犀的婢子,也跟青桃一块长大,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朋友?”青桃诧异地睁大眼,“借我的便利勾引姑爷的好朋友?” “不,不是这样的。”澹台蔓摇头。 “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青桃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仿佛一眼就能看出她惺惺作态的表演,“每次姑爷来找小姐,是谁拜托我,让她代替我为姑爷掌灯,送姑爷回去?” “是谁看着姑爷就脸红,千方百计为姑爷奉茶,找一千个机会接近姑爷?” “又是谁不知廉耻地趁着外宾的接待宴,爬上醉酒的姑爷的床?”青桃越说眼睛越红,到最后含着血瞪着澹台蔓,“中间你到底利用我了多少,白蔓蔓,我是傻,但你是坏!” 白蔓蔓,是澹台蔓以前做侍女的名字,青桃说完,再也不看澹台蔓,一个小跑小跑进了房。 澹台蔓告状也好,她那不要脸的贱人娘,现在的澹台夫人要罚她也好,她青桃都受着,只要她们俩别再一边惺惺作态,一边拿着刀子伤害灵犀小姐了,要她怎么样,都好。 …………………………………………………… 澹台蔓抱着那匹布回了去,她的耳朵里嗡嗡嗡的,听不见仆人们的奉承。 毕竟她的娘亲闵姑如今成了澹台太守家的继室,她也水涨船高,成了澹台家的二小姐,这个澹台家的主人。 尤其是闵姑把持中馈,气焰如日中天,她的日子其实要比澹台灵犀过得还要好,仆从们伺候她还要得劲。 至了自己的东苑,她发现母亲的亲信,红姨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我的好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红姨见澹台蔓又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子,大呼小叫起来。 “哎哟哟,这么好的布,是谁在上面给了几个脚印子?”红姨从澹台蔓手上接过布,见那布匹上的几个脚印子,心中恨恨,“是不是澹台灵犀院里的几个丫头,全府上下,就那几张小娘皮最不听使唤!” “红姨,别说了。”澹台蔓捏了捏鼻梁。 “你不说就是默认了,蔓蔓小姐啊,你别再跟那群人来往了。”红姨劝道,“好好跟姑爷过日子,把姑爷的心给抓在手上。” “听说托天城的仙人过段时日便要来了,到时候姑爷带你一起登山,拜在仙门下。那时候你可是仙人了,和澹台灵犀那自甘堕落的贱人自是天壤之别,倒时还要靠你来提携澹台府哩!”红姨一想到此处,便与有荣焉。 灭境凡人,皆以有仙缘为荣。有仙缘者,便能通过每十年一次托天城的甄选,一举登山,踏入仙门,从此平步青云,高人数等。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姐?!”澹台蔓听到红姨骂澹台灵犀,不由辩驳。 不过她的这股气也弱,毕竟被澹台灵犀院中之人打压多时,她心中亦慢慢滋生了不为人知的怨怼。 红姨毕竟年岁甚大,摸爬滚打多年,如何看不出澹台蔓柔弱外表下,那口是心非的小心思。她摸透了澹台蔓的想法,说的话也正中了她的下怀,“小姐,你还不知道吧?” “澹台灵犀在西苑藏着一个男人呢!” 澹台蔓轻拍桌面,出声驳斥,“你乱说什么话,小心我让我娘赶你出去。” “我的好小姐,老奴是亲眼所见啊。”红姨夸张地比划,似模似样道,“那小娘皮青桃,还抱了姑爷以前的衣服给那男人穿哩,您猜,她们要做什么?!” 红姨得意洋洋地看着澹台蔓的表情,不出她所料,澹台蔓一点点握紧了拳头,手指掐在指肉里,“红姨,你说的可是真?” “亲眼所见,比真金还真啊!” “澹台灵犀不知从城东那难民营里扒拉出的什么男人养着的,啧,就这还想继续嫁给姑爷,好扒拉着姑爷一起登山做神仙呢?她配吗,这个偷汉子的贼妇,还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呢。” “只有蔓蔓小姐您呀,才配得上贺姑爷的正妻之位呀……” 澹台蔓咬着唇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底生出了某种向往。 ……………………………………………………………………………… “季寻真,你叫季寻真是吧?”门外传来越不惊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有本事把药卖给公孔雀,没本事开门是吧?”越不惊堵在永夜天狱边境的一家客栈房间门口,四周围满了侍卫,房客们都躲得要多远有多远,谁都不敢惹这煞神。 “你说话啊,你没本事开门,连说话的本事都没了吗?”越不惊眉头蹙成一团,使劲敲门。 他从小到大日天日地娇生惯养,要什么得不到,却不想在这事情上败得彻彻底底。 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季寻真躲在公孔雀给她垫钱支付的天字号客房里,把刚刚从公孔雀那里交易来的仙品奇珍颠来倒去地数了好几遍,一个尾生打火石、一个宛珠盒,一个无颜面具,还有附赠的一大袋符玉和一个储物玉戒指。 【季……寻真,外面那人快把你骂死了,你不回吗?】小天道别别扭扭的,它被欺负哭没多久,对方还没跟它道歉,它坚决不原谅! “就这程度叫骂死?”季寻真舔了舔手指,又把符玉数了一遍,“骂人的时候,一般就是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时候,这一看别说聚气了,漏气还差不多。” “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没点新意。”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小殿下,你骂人的词汇可真不行。 依旧二十个小红包~ 第16节 感谢在2021-12-13 23:20:54~2021-12-14 22: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骂骂咧咧 越不惊骂得口干舌燥,那人还岿然不动的样子,他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自己的人格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房间里,小天道听壁脚,听到门外没声了,【他应该是走了吧……】 “随便赌一块符玉,他一定是搬到隔壁,养精蓄锐决定明天继续骂我。” 【不会吧……】好歹也是一城之主的公子,不会不要面子吧。 季寻真拿出宛珠盒,决定试一下功用。 这一次她从公孔雀漆歌的店里拿了三样东西,一个尾生打火石、一个宛珠盒和一个无颜面具,三样东西都是品级为仙品的宝贝。 但凡世间珍宝,分为凡品、珍品、仙品、神品和圣品,五个等级,往往处于珍品的,就是凡间难得一见的宝物了,仙品更是只有上清界才有。 神品乃上清界众仙趋之若鹜之物,而圣品,寥寥无几,只得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几名魁首才有一二藏品了。 毕竟是仙盟盟主的妻子,季寻真以前的藏宝柜里,倒是有几样圣品。而仙品倒是如过江之鲫,她随随便便丢只仙鹅出去,就能砸碎上百个。以前不知珍惜,现在她宝贝这三样自己以前随手扔也能扔掉几十个的仙品,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她拿出三件仙品之一的宛珠盒,这是人间某一任帝王最心爱的贵妃王氏生前每日都用的粉盒。打开此盒,除了里面巨大的宛珠每天都会产一定量的美颜珍珠粉之外,它光洁的表面还能映射出主人此时所想之人正在经历之事。 相传那一任帝王在王氏死后,求遍方士,才得以通过这宛珠盒得见心爱之人的魂魄。所以季寻真也能通过这个盒子,去观察自己鱼塘里任意一条鱼。 前提是,她得有鱼。 季寻真心里想了想越不惊那小兔崽子那矜贵高傲的模样,宛珠闪了闪,放出一道光芒,投射到虚空中。 虚空里出现了越不惊那张气急败坏的面孔,他所处的房间和她如今所在的很像,只是桌椅摆设更加奢华。她住的是天字号客房,对方估计是天字之天字号客房。 “殿下,王遣人前来问询。”一名黑衣手下上前,“殿下何日回宫?” “不急,本宫先把蛮神之涎拿到再说。”越不惊嫌弃地瞧了眼桌子,并不把玉笛放上去,而是当成手杖一挥,做了个不必的手势。 “那蛮神之涎不是已被漆店主所得了吗?”手下不明白。 “另外半瓶,还在那女人手上,明日务必抢夺过来。”越不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可城律有令,城内不得强抢私物,我们这……不太好吧?”手下惶恐。 “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请,不是抢。”越不惊矫正,他戴着手套的右手缓缓从太阳穴上移开,“义父已很久不得开心颜了,此次定要拿到蛮神之涎,等我化成那个女人的样子,再嫁给他。” “他一定会很高兴吧。”越不惊右手缓缓握成了拳。 “他高兴得快要哭出来……”手下受不了了,背过身去嘀咕吐槽。 ……………………………………………………………………………………………… 【天啦,他真的不要面子啦!】小天道没想到越不惊能这么无耻,不卖给他就不卖给他咯,竟然还来抢。 骚不骚啊!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小天道很紧张,狗比虽狗,但明强显然更加可耻。它可以勉为其难,勉强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一炷香的时间,小天道翘着小尾巴傲娇地想。 “你欠我一枚符玉,我打赌赢了。”季寻真阖上宛珠上的光晕,气定神闲地掏了一大坨盒子里今日产出的珍珠粉,涂在自己方才洗净的脸上。 天道:【?】 现在是想符玉的时候吗?现在是你护养皮肤的时候吗? 小天道急得团团转,显然那边人多势众,越不惊又是永夜天狱的少主人,他们势单力薄又打不过,难道—— 小天道转头看向季寻真那就算抹了珍珠粉,还黄黑得倔强的一张脸,让它去睡服越不惊,也比季寻真去睡服有说服力。 毕竟,可能它幻化成人形比较像越不惊义父。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小天道催促道。 “哦。”季寻真满口答应,掏出怀中那半瓶蛮神之涎,仰头一口干掉,“喝掉就行了,他还能让我吐出来?” 小天道:【?】 还能这样? 好吧,这样好像挺有用的。 蛮神之涎服用之后,要在一定时间内,在脑海里想象一个面貌,那么很快它就会为你重塑身体,并根据你的自身长相,化作与你想象中的类似的样貌。 所以纵使蛮神的口水果然很臭,季寻真几欲呕出来,她默默在心里畅想了一下自己前世的绝世美貌,便好受多了。 等重塑了身体,她就重新登山,修仙重来过。等到时候,她再去看看沈涧,这一世无论他是修仙还是和心爱之人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她都要护佑到底。 届时债也还了,仙也修了,鱼也养了,她也能顺利飞升,就不信她还能被雷劈了不成。 这样美美地想着,她决定用用宛珠盒看看沈涧现在在做什么—— 正当她打开宛珠,看到画面里隐隐约约浮现两道正在争吵的身影,少女显然是澹台灵犀,那从背后抱着她,霸道啃咬她脖颈的,却不是沈涧。 这是什么情况?! 正此时,窗外发出无数人惊惶的呼声,嘈嘈杂杂,由小及大,逐渐若河流一般惶惶然蔓延开来。 季寻真忙推开窗,她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作者有话说: 依旧20个小红包,谢谢大家~感谢在2021-12-14 22:13:37~2021-12-15 22: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邪境之灾 季寻真终其此生,也无法忘记今夜所见的场景,这是灭境毁灭的开始—— 灿烂星夜,桂香浮金,远处楼阁起起伏伏,壮阔不已。 然而远方的那一块星空却不断地向她的方向拉进,拉进,拉进…… 天空怎么可能会移动? 很快季寻真发现,并非是星空在移动,而是有什么东西要刺破整个夜空,那一块星空在不断地膨胀,不断地因为穿刺而膨胀。 “啊,那是什么?!” “有什么怪物要出来了吗?” “永夜天狱的天空要破啦!!!快逃啊!” 平民骚乱着、嘶吼着,更多的是如同季寻真一般,手足无措、目瞪口呆地见证着这一切。 “大家别慌,七星斗真阵仙来了!”牛头护卫长发出一声破空长啸,尖啸破空而出,迅速扩散开,所到之处,平民先是被一光束绳索束缚住片刻,随后禁制接触,平民渐渐都安静了下来。 多年永夜天狱的庇护,让他们选择相信永夜天狱,相信城主越归一。 七星斗真阵仙,乃是永夜天狱代代传承下来的七名绝顶高手,自上古时期便坐镇永夜天狱,世世代代守护这座城,也护佑这里的臣民。 隔壁的窗子应时推开,钻出越不惊白成了一张纸的脸。原来他不仅住隔壁,还离季寻真只有一墙之隔。 季寻真听到他那颤抖着的嗓音,喃喃喊出,“七星……伏魔阵……” 季寻真亦白了脸,她想起七星伏魔阵是什么了,那乃是永夜天狱最为强大也是最为禁忌的阵法,以消耗七名阵仙的生命为代价,强行开启,立无息之壁,镇寰尘境界。 七星伏魔阵所镇压的不是妖魔,而是整个灭境的壁垒! 凡人通常以为这世间只有灭境一个世界,实则永夜天狱的封印下,却藏着灭境最亘古的秘密。永夜天狱所在之处,正是灭境的第一道防线,它守着的,是灭境通往其他境界的通道。 “有人要破境,有人要破境!”季寻真握紧了拳头,朝越不惊吼道。 “别吼了,耳朵都要聋啦!”越不惊捂住耳朵,朝她反吼。 无法,外面声音太吵,只能靠这样吼才能听到对方说话。 远方黄道轮|盘模样的地界,有七处剑气破空而出,直冲天际,一时间灿烂星斗全盘搅动,漫天星辰风云际会,朗朗清音,自梵天落下: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 ,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星辰之力对抗着那不断突刺夜空的外境之力,两相不断互搏着,星云翰然,诸天震慑。 这是永夜天狱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奇景,至极至幻,至虚至美,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场平生所见最美的星云,将是从上古至今,灭境最大的浩劫。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啊……”就算越不惊阅遍了永夜天狱里的藏书阁,也从未见过如此一般的情景。 他根本无法想到,到底是怎样的怪物,能与一个境界之力抗衡,想要刺破灭境,闯入其中。 “邪境。”风声鹤唳中,季寻真脱口而出。 灭境之外,无数方界,其中之一便叫邪境。那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地狱,永恒之火一刻不停地那里燃烧,那里的邪魔做梦都想侵占灭境这样文明源远流长,地大物博、河流山川、星辰海洋皆有的境界。 原来是这时候,原来是在这里!几百年后,那一场天地浩劫,邪境破开境界,大军压境,原来是从这里开始的! 上一世的季寻真,这时候不过是一因狼崽奉献内丹而初生|肉|身的小女孩。千辛万苦跟着狼崽一起去登山修仙,直至几十年后,他们作为门派弟子下山除魔之时,邪境魔物已大肆入侵灭境,数千城镇被魔物腐蚀,无数凡人沦为魔物囚奴,灭境大地早已千疮百孔、白骨相籍。 那时她只有从书中才能查阅到,邪境第一次入侵时的情景,那只是轻飘飘的几行字而已,一个兵燹祸端的开始,一个邪恶最初的滥觞。 正是这场浩劫,也是永夜天狱溃败的最初。 却从没有人告诉她,这场星云有多么的盛大与美丽,多么的灿烂与无瑕。 “你说什么?”登时狂风大作,越不惊转过脸,戴着手套的手掌撑在窗户上,试图靠得她近一点,“我听不清。” 季寻真指着星空,“越不惊,魔物,要出来了!” 越不惊先是看到她的脸,脸色变了几变,旋即又去看天空,两相对抗之中,一物划破了夜空,只有那小小的一道口子,仿若流星一般划过,一瞬间消失在了天边。 随着那流星一般物体的消逝,夜空不再膨胀,突刺处渐渐被星云抚平。如果不注意到那划破夜空的一颗小小流星的话,如果不注意到的话…… 果不其然,永夜天狱的整个城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所有人都在称颂永夜天狱又一次对妖魔的镇压,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妖魔骚动而已。 只有季寻真和越不惊看清了,那一颗流星下掩盖的真相。 第17节 季寻真狠狠拍向越不惊肩膀,“越不惊,告诉你老爹,有破境魔物入侵,到人间去了。” “如果不尽快铲除,会令许多凡人被腐化,祸害人间!” “好。”越不惊不是拎不清的人,他重重点头。 他双手捏决,双眸开闭间已化为赤金之色,他银色发带、白衣狐裘皆化为金玉光辉,太极八卦于他身后缓缓展开—— 季寻真静静看着,时隔多年,她又一次见到越不惊使用玄元决,永夜天狱最负盛名的追踪术。 好吧,眼前这人纵使幼稚、自恋、还恋父甚至取向不明了点,他依旧是那个永夜天狱天资最高的继承人。 须臾之间,他闭上双眼,“那东西,逃到了人间雍国……津阳道。” 津阳道……津阳道……怎么这名字这么熟? 【季寻真,你好像把狼崽子丢弃的地方,就是津阳道……】小天道不好意思地出声提醒。 曹曹曹曹曹……曹家堡语言。 越不惊本来都要和侍卫离开,前去王城报告邪祟行踪,不想被季寻真叫住了脚步。 “越……越兄,可否带我一起前去,我有名小兄弟在津阳道。”季寻真追到他身后,用粗矿的嗓音喊。 越不惊回头,满眼复杂地瞧了她一眼,“要跟你就跟来吧……季……季兄。” “好。”季寻真颔首。 等等,他刚刚叫她什么? 她没听错吧。 【季……季兄……】小天道战战兢兢。 季寻真;“?” 【季寻真,你……你没发现吗?】小天道小手手捂住了眼睛,【你……变成了——】 【男人哦。】 哦,哦,哦,季寻真脑海里,只不断晃荡着这个她想掐掉,却怎么也掐不掉的‘哦’。 她那遭天阉的爹哦,刚刚她从越不惊想到了沈涧,从邪境入侵想到了魔物肆虐,蛮神之涎要靠她脑中所想的样子重塑肉身,鬼知道她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完球。 小天道:【嘻嘻嘻,季寻真的不幸就是我的快乐。】 狗子:别方,下一章有解决方法。 依旧留言送20个小红包,我过两天把这几天的小红包一起发,加班实在太忙了~~谢谢天使的支持啊~ 第19章 蛮神之涎的效果 夜半三更,鬼市街尾,一队整齐肃容的队伍静立等待着。 他们是永夜天狱少城主的亲卫,此次遵城主之命,跟随少城主前往人间降服破境妖魔。 不过临走之前,有一人乞求越不惊,再去一次鬼市,所以他们守在此处,等待少城主的命令。 ……………………………………………………………… 街中一家偌大店铺门外,两名男人站在店外,较为雄壮的一个猛地敲门,另一个高大瘦削、矜贵傲然,一身白衣的少年则扶着门框,戴着黑手套的手把玩玉笛,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这一切。 “公孔雀,你快开开门啊,求求你快开开门!”季寻真敲门敲到崩溃。 店铺里传来妖精打架的声音,战况一时间十分激烈,东西碰到的声音,男人霸道的低,|喘,女人爽快的尖,|叫,听得让人十分有感觉—— 想要把里面两个人一起揍个稀巴烂的感觉。 “公孔雀求求你等一下再干事吧,一只迷途的羔羊等待着你的拯救。”季寻真用她粗壮的嗓门哀求,粗粝的拳头一拳拳锤在门板上。 风在吼,马在叫,季寻真在咆哮。 越不惊好笑地打量她,“你要不要脸啊,你这一拳头下去可以打死五只公孔雀,还迷途的羔羊。” 季寻真狠狠吸了一口气,才无视掉越不惊的落井下石。 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嗯,从某种心理意义和生理意义来说,她确实已经是大丈夫了。 正当季寻真绝望之时,门板刷拉一下被拉开了,开门的女人一手搭在门板上,她长得艳光四射,穿着一件瑰红色比肚兜还短的衣衫,中间镂空,辅以渔网一般的布料。 遮了比没遮还要火|辣。 她的脸颊、脖子、肩膀全是一个个新嘬|上去的红|痕,越不惊自觉有点辣眼睛,不自在地瞥过眼去,女人也不在意小年轻的不自在,毕竟一看就是个童子鸡。 她媚眼扫了另一边满脸络腮胡熊一样壮硕的男人,此人满脸哀求的瞧着她,努力缩小自己庞大的身躯,“你是——?” 不过一天未见,公孔雀已经用蛮神之涎成了绝世美人,并以脱肛野马的速度在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而她的速度也够野马的,不过她成了憨批土匪,人与人的差距比天河水还宽。 “季寻真。”络腮胡男人用可怜巴巴的语气,温顺得像只只想茹素的老虎被拔了牙。 女人瞳孔地震,她这才从头到脚认认真真扫射了季寻真一遍,扫射完只余满心满意的佩服: “没想到你口味如此特别。” 季寻真:“……” 越不惊背过身去,手撑着梁柱弯下腰去,他笑到胃都在抽,憋得好开心。 季寻真快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小天道也挺心疼的,虽然它整只玉镯子都憋笑憋得通红,但它真的从来没见过这只老狗比如此脆弱的时候。 好快意啊! “是之前一场星云所致,在下才神思恍惚、铸成大错,公孔雀,这有没有办法补救啊?”要是公孔雀敢说没办法,她立马挂根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口的那棵苦楝树上! 【你别乱碰瓷,公孔雀这店外亮堂堂的,除了两个石狮子,没有树。】小天道弱弱矫正。 ‘你闭嘴,他要是不救我,我能让他门口两个石狮子都脏了。’季寻真狠狠咬牙。 咦——好可怕的女……不,男人。 “有是有。”公孔雀点头。 “什么什么?”季寻真两只眼睛圆滚滚的都亮了。 公孔雀抽出三个手指,“三个月后,蛮神之涎第一次重塑身躯的冷却时间过去,你就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每三月一次,不可错过。” 季寻真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下,嘤嘤喜极而泣,没想到蛮神之涎还能重选性别,救她狗命。 越不惊转过身来,扶住额头,“公孔雀,借她一件衣服吧。” “她要随我们重返人间,这样有伤风化。” 公孔雀媚眼如丝地瞧了季寻真一眼,她娇小的衣裙绷不住雄壮的身材,早已重重裂开,只剩下几块布片裹|身了,“确实。” 公孔雀深以为然,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的程度,遂进去拿衣服。 “越不惊。”季寻真蓦然拉住少年袖子,月光下,她横肉纷飞的脸上鲜少出现这般温柔落魄的神色。 越不惊赶紧跳离她五尺远,玉笛隔开她的手指,“你做什么,手拿开,脏得很。” 季寻真:“……” “我才洗了澡的,不脏的。”她垂下来眸子,“公孔雀那些衣服可|骚了,我借你的可好?” “不好,我不想……弄脏了。”越不惊别过脸,铁石心肠道。 骄矜又高贵的永夜天狱少城主,怎么会把衣服借给一个来路不明又不甚好看的粗汉子呢…… 再说了,她重塑身体过后身材又那么壮硕,他那些名贵的布料,能经得起她撑几下? 妈的,好不容易温柔一回。 正当季寻真握紧了拳头,身上几块薄布片随着她肌肉的横向游走正要爆破,公孔雀把衣服找来了,不由分说按着她的胸肌,比划几下,“不行,这他娘的也太壮了。” “你是不是按错地方了?”季寻真垂下眼,盯着绝世美人按住自己胸肌的手。 公孔雀这才意识到不对,大意了,毕竟对方长得这么威武雄壮,很难想象之前是个女人。 于是他放开手来,想找补一下,“要不,我的胸给你,你给按回去?” 说完,他抖抖|胸,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身材。 季寻真拳头捏得更紧了。 七尺大辱,七尺,是七尺男儿的七尺! “小歌,她亦帮了我们,不若我们也帮帮她?”公孔雀身后,一男声徐徐开口。 听得出是公孔雀的姘|头,不过躲在暗处,瞧不见模样。 公孔雀只得点了点头,进屋去翻箱倒柜,不一会摸出一个小红瓷瓶来,扔给季寻真,“喝了。” 季寻真连忙称谢,知道是好东西,赶紧一滴不剩地喝了。 在一阵浑身高热之后,季寻真满身横肉逐渐消失,她的皮肤变得光滑,脸上的络腮胡也渐渐没了。 “这东西能让你样貌改变得稍微能看点,不至于那么……那么……”公孔雀不好说“猎奇”两个字,这太打击人了。 “咯,你自己看看。”公孔雀递了一枚镜子给她,“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用蛮神之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的,你是我平身见过的第一个。” 季寻真接过镜子,顺便啐了一口,“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永夜天狱的错,按理说越不惊少城主应代表永夜天狱负全责。” 越不惊炸了毛一样跳起来,“我们永夜天狱天都快被捅破了好不好,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哼。 季寻真不理他了,兀自看起了镜子前自己的脸,她的面目变得俊秀了起来,一双大眼眼尾上挑,甚至还有点魅。 勉强算得上是个……壮硕了点的,娘娘腔。 “谢谢啊,漂亮孔雀。”季寻真抬眼,对上绝色女子那双足以溺死人的眼睛,“祝你和你心上人百年好合。” 公孔雀展颜一笑,整个人活色生香,“彼此彼此,你们也是啊。” 季寻真:“???” 越不惊:“???” 第18节 小天道:【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天道:【憋死我了。】 越不惊:“+1.” 二狗:有得你们俩后悔的! 依旧留言前20个小红包,今天也是加班的二狗呢~感谢在2021-12-16 20:49:09~2021-12-17 23:3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见笑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一 30瓶;铁粉书迷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津阳轮回 】 第20章 采铎官 他们一行人来到人间之时,人间的天空正蒙蒙亮。 越不惊盯着那轮自六道轮回之海升起的太阳,有清俊的脸上有一丝怔愣,眼中半点迷茫,嘴角也没了讨打的微笑。 “哇,越不惊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没见过太阳吧?”季寻真换上了公孔雀的羽毛大氅,整一个贱兮兮的娘娘腔模样。 越不惊正被那日轮笼罩,高傲的少年浑身镶了一层金边,可见他瓷白皮肤上细细的绒毛,这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如果没有季寻真方才那句话的话,正因为有了,少年那诗一般的感触—— 啪的一下,散了。 “滚开,死娘娘腔。”越不惊被戳中了痛处,扭头不理她,走得飞快。 他真是闯了鬼了,当初答应和这死娘娘腔同路,就是个错误,错误! 由永夜天狱的法术为引,不过一个上午,他们便日行千里地赶到了雍国津阳道。因提前打了招呼,他们在那里与正要去津阳道择选的仙盟使者碰了头。 灭境分人、妖、鬼三个大种族,其中人族位居人间,人族之上便是修仙者。 修仙者居上清界,位于群山之巅的托天城便是人间与上清界的交界处。 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组成了仙盟,仙盟每十年会派采铎官前来人间,为上清界择选人才。择有仙根仙缘者,登群山之巅,前往托天城进入下一轮的甄选。 今年便是十年之期,仙盟派出数百名采铎官进入人间,择选新一届的上清界英才。 “朝飞白见过少城主。”负责津阳道的采铎官,是个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长得温柔敦厚。他身着一深蓝长袍,长袍无风自起,上缀星芒明灭的七星夔纹衣饰。 嚯,原来是来自天机神院的采铎官,衣服就是好看。 “越不惊,人家衣服比你好看多了。”季寻真凑上去小声逼|逼赖赖。 越不惊给了她一记‘你不说会死’的眼刀,转眼若变脸大师一般笑盈盈的对着朝飞白作揖,“有赖仙使,专行到此处等候。” “想必仙使已知事情原委,此次魔物破境,非同小可。” “永夜天狱与上清界同气连枝,永夜天狱之事,便是我上清界之事。”朝飞白言道,“我上清界自是会出力相帮。” “不过少城主,我等此次下界,最主要之事还是择选。”朝飞白带有上清界之人独有的倨傲,“少城主,还是先进城吧,津阳道太守一行已久等了。” 越不惊微微皱眉,永夜天狱镇守灭境边界,破境之物危害的事整个灭境,怎会是单单永夜天狱之事? 他以为仙使会先与他商量对策,不想人家只把入城择选、接见太守当成头等大事。 “行,走吧。”越不惊按下心思,恭谨道。 …………………………………………………… 越不惊虽是自恋得很,但他待人接物皆然大家风范,与采铎官朝飞白一同见了津阳道太守。 太守澹台历身着常服,身材高大壮硕,看得出来以前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与太守同行拜侯的,是一身披鹤氅、稍显文弱的年轻人,只一眼,季寻真便看出他颇有仙缘,是采铎官此行择选的首要英才。 只是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 腰肢猛地被人一掐,季寻真下意识妖娆一扭,一不小心辣了采铎官朝飞白的眼睛,朝飞白转过眼去。 季寻真才发现是正侃侃而谈的越不惊掐的她,越不惊仪态万方地转过头来,变脸大师一般盯了她一眼,快速变化口型,唇语道: ‘你、不、要、像、个、傻、比、一、样、盯、着、人、家。’ ‘他、有、妻,是、太、守、女、婿。’ ‘你、属、男,带、把。’ 好了,闭嘴吧,季寻真没想到,越不惊竟然这么关注她。 好好的少年,可惜长了张嘴。 ……………………………………………… 太守设宴,隆重款待了仙使一行,这是季寻真自转世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酒足饭饱,她尿意有些涨了。 太守府乖巧的侍女红着脸领她如厕,许是仙界对凡人来说太过令人渴望,侍女故意绕了好几大圈,红着脸絮絮叨叨和她说了些话,还问她自己有没有仙缘。 季寻真满脑子都是解决三急的问题,自从变成男人之后,她还没有行过方便,只得支支吾吾地应付侍女。 眼看整个太守府最远一处厕房就要到了,这个非常具有理想的侍女明白是非成败只有再此一搏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侍女毅然决然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脯,“大人,承蒙不弃。”、 “奴家蒲柳之质,却也有修道宏愿,还望大人指条明路。” 季寻真:“???” 她酒吓醒了。 “姑娘。”季寻真吞了一口口水。 “嗯哼?”侍女娇媚道,一只手搭在季寻真肩膀上,“大人,奴家还是处|子之身,还望大人怜惜。” “你可知上清界修士如何双修吗?” 侍女一听上清界,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她老实地摇了摇头,“小女不知。” “有一法叫做神|交,是一种能极大幅度提升凡人仙力的双|修之法。”眼见侍女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季寻真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忽悠,“姑娘可否愿意与季某在此神交?” “若是……若是道长应允,小女感激不尽。”侍女脸颊快要滴出血来。 真是一个乖巧孩子,“姑娘,你且行至那处,覆面朝下,闭上眼睛。” 季寻真指着假山之后的一处,那里湖水荡漾,隐秘幽静,她的声音磁性温柔,极具诱|惑|力。 侍女乖乖地点了点头,果真提着裙琚去了,蜕下上衣,覆面朝下,乖巧地等待临|幸。 季寻真一步步退后,赶紧离开了那处,冲向厕房。 ……………………………………………………………………………………………………………… 这是一座气韵幽香的竹屋,隔间以木槛隔开,木槛只到她的腰间,她随意找了一个隔间,撩开自己的长袍。 待到拉开亵|,裤,她愣住了。 男人的那玩意儿,她使用过,却也并没有使用过。 到底怎么使用,这是一个问题。 “小天道?”季寻真想到了天道,天道深谙宇宙万物至理,简而言之就是它可能什么都不会,但它什么都懂。 小天道的小手手默默捂住了眼睛,【别问我,我怕……长针眼。】 季寻真叹了一口气,只有自己伸手掏,那玩意儿比自己想象中要小、要软、要惹人怜爱得多,如今正瘫在自己手上。 唉,毕竟是自己长的,季寻真开始明白为什么男人都不承认自己小,以及为什么当被称作牙签的时候会恼羞成怒了。 “这怎么能叫小呢,这只是凡间男子的一般大小而已。”季寻真安慰自己。 正在她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一位大兄弟进了来,把将手杖放在门口,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走到了他的隔壁。 他,掏出了自己的,庞|然|大|物。 季寻真眨了眨醉眼朦胧的眼睛,努力凑过去看,自己方才所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化为了齑粉。 “兄台,请自重。”庞然大物的所有人,有一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 击之如昆山之玉,泠然动人。 季寻真猛地酸了起来,很不要脸地恶人先告状,“呵,都是男人,看一眼又不会死。” 她傲慢地指着对方的那物,“你这儿大你了不起啊,吃药吃出来的吧?” 她回头,想给对方一记自己很好很快很强的眼刀,以期从士气上压倒对方。 只那一眼,她人傻了。 那皎皎然若月光的脸,就算化成了灰她也不会忘。 这个人正蹙着眉,用他那淡蓝色的浅眸盯着她,以及她的小——玩意儿。 她这辈子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和沈涧在厕房里—— 比大小。 她的内心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又进新副本啦~~~~~嗨,小狼崽~【前排提醒,小狼超凶超坏!】 前20个评论送小红包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1章 结交 第19节 “你继续,你继续。”季寻真心虚道。 沈涧:“……” 她撇过头去,很快她听到了水声: 速度快、水量大、没分插,还稳,看来肾很好的样子。 但不听这水声还好,越听,季寻真的膀胱就越痛,到后来真的痛到爆炸了。 可她没法,她尿不出来。 她手上这玩意儿,她上辈子解锁过很多使用方法和技巧,独独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她没试过。 废话,她一个女人能解锁就怪了。 她不由地回过头,想观察一下沈涧是怎么使用的。 水声随着她探究的目光骤然停了下来,头顶上方飘来一阵极冷的声音:“你看够了没有?” 季寻真点点头,经过沈涧的现场教学,她倒是看明白怎么使了,不过似乎把沈涧给惹生气了。 她的印象里,沈涧是披着狼皮的软脾气羊羔子,看来这下是把他惹急了。她把话往脑子里转了几圈,赔着笑,挑了句好听的说,“看够了看够了,老弟这活好使,兄弟我受教了。” 沈涧眉毛跳了跳,“……” 差点忍不住露了杀气,把眼前人给解决了。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这句话,眼前的娘娘腔掏出了自己的小家伙,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嘘嘘,一边嘘一边抖抖自己的小家伙,对他讨好地笑,“果真舒畅。” 沈涧太阳穴也开始跳了起来,“……” 这人仿佛有那个大病。 ……………………………………………… 厕房之外不远的假山,侍女乖巧伏在草地上,在季寻真没来找她之前,她不敢妄动。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可听到那侍女口中正喃喃自语: “仙君大人,奴家等着你啊,等着你啊……” 她不停地念,不停地念,念到瞳仁上翻,眼白占满了整个瞳孔。 她微微抬头,“仙君大人,你在哪里呀,你快出来呀……” 她的嘴唇从中间破了个皮,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肉里戳出来,想要戳破整个下巴一样。 很快那豁口逐渐变大,撕裂从嘴唇蔓延到了下巴,从血肉里伸出一只类似口器的东西,口器中伸出一根锐刺出来,往上一抬,人中部位的皮肤瞬间被割开。 脸部皮肤一点一点被割开,露出节肢动物的皮肤。 不一会儿,侍女整个人皮都蜕了下来,完完整整的一块,伏在草皮之上。 蜕下人皮的侍女长着两只昆虫一样的透明骨翅,两只眼睛硕大,眼眶几乎要兜不住,一直口器发出人言般的嘶鸣,若是仔细听,能依稀辨别出它不断重复的话语: “仙君大人……奴家来找您了……奴家等得您好苦啊……” “仙君大人……奴家来找您了……奴家等得您好苦啊……” “她”垂首,四肢着地,弯曲成一个不可能达到的幅度,开始爬行。 “她”脑中仅剩的记忆就是季寻真那张略带妩媚的男脸, “她”要找到仙君大人,然后和仙君大人双|修,让仙君大人带 “她”去登山。 如果他不答应呢? “她”歪了歪头,口器微动,那 “她”就……吃了他啊…… 怪物不断爬行,寻找季寻真的踪迹…… ………………………………………………………… 沈涧拄着拐杖,从厕房走出,娘娘腔也寻声跟出。 娘娘腔长得魁梧,个子却比他矮了一个头左右,身穿孔雀翎毛制成的大氅,偏偏露出一段胸|肌,让人看一眼都眼底一辣。 娘娘腔蹭蹭蹭地绕到他面前,“小兄弟!” “有何指教?”沈涧握紧拐杖,被迫一驻。 娘娘腔眼神像道闪电,就那么刷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小兄弟,没看出你人这么瘦,那地方还挺会长的嘛。” 说着,眼神往他下腹瞟。 沈涧额头青筋直冒,握拐杖的手,硬成拳头。 他要怎么回? 没想到你看着壮,那地方比鹌鹑还没劲? 恕他孤陋寡闻,这么别致的搭讪方式,他第一次见。 “为兄姓季,名寻真,近来在府上东厢房借住。”娘娘腔抱拳,上挑的媚眼笑成了眯眯眼,不知小兄弟住哪里,我也好拜会一二。” 这句话得还像是个人,不过他完全没有结识娘娘腔的想法。 “毕竟都是过了命|根|子的交情,对不对?” 推翻,完全不是人。 “不必。”沈涧拄着拐杖,准备绕路。 季寻真赶紧拖住他两只衣袖,一双鹿眼讨好地望着他,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不对,“小兄弟……” 握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沈涧双目一闭,“西厢房。” 季寻真这才满意地放开他,放任他像长了三条腿一样,明明一个瘸子,却走得飞快。 季寻真欣慰地瞧着他的背影,看来澹台灵犀确实待他很好嘛,他腿脚已经如此灵便了。 “啊喂,小兄弟,还不知道高姓大名?”季寻真在后面喊了一句,一副想要拔步追上来的架势。 “沈涧。”拐杖稍停。 “哪个涧?”她以手扩音。 “臭水沟那个涧。”拐杖又顿,未免她再长篇大论,手杖的主人咬着牙污蔑了自己。 随后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头也不回地拄拐离开。 季寻真认真瞧着他的后背,观察他那淡金色的罩衫,红绳长发,行路时双臂微张,翩翩乎若罩衫上的仙鹤也飞了起来。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害羞了点。”季寻真最后评价道,她向他打听住所,本意是想去亲自看看,澹台灵犀到底对他好不好。 既然决定不再祸祸对方,季寻真就已经把沈涧划分到了不可攻略的范围内了,这辈子不能睡了,她就把他当儿子养。 关心一下儿子和儿媳妇能不能睡,不过从方才看来,儿媳妇的未来是光明的。 小天道:【……】 小天道很想说,那可能不是害羞,是气的。 就在那一刻,它和沈涧跨着物种产生了共鸣,它可太理解他了。 季寻真就这样沾沾自喜地往回走,她离开酒席很久了,虽不是重要人物,可让主人家等待这么久,确是不符合礼节的。 她不由想到宴席里,那个身披鹤氅、姿态悠然与太守澹台历一同身居主位的年轻人,那人名叫贺星洲,年纪轻轻便已是津阳道郡丞,更卓有仙缘,乃此次择选的头号人选。 更听说,他乃澹台家二姑娘,澹台蔓的夫婿。换句话说,也就是大姑娘澹台灵犀的妹夫,以后也是沈涧的妹夫…… 她美滋滋地捋着关系。 等等! 电光火石间,季寻真猛然想到了一个画面,那是她在星云搅动的那个夜晚,在宛珠盒里看到的画面。 当时她本是要去看看沈涧和澹台灵犀的情况的,结果却见澹台灵犀至一凉亭之中,她身后有一男人霸道地搂住她的腰身,缠|绵啃|,咬她的脖子,那个人并不是沈涧……而是……而是…… 季寻真酒都给吓醒了,那黑灯瞎火里,沾满情|欲的脸渐渐与方才酒席上温文尔雅的面孔想重合。 妈呀,澹台灵犀和她自己的妹夫有一腿? 另一边,沈涧拐出回廊,至一角阴影处,抓着廊柱深深呼吸。 他衣袖一振,罩衫布片碎裂抖落,正是方才季寻真触及之处。 地上出现一个血红色旋涡,深渊魔物狰从旋涡中微微露出脑袋,“您身上杀气很重。” “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不用。”沈涧抬首。 淡色眸子里露出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眉头微蹙,一字一句:“我嫌脏。” 狰怔了顷刻,随后重新潜回地下,“是。” 这是它臣服沈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此人除了杀戮与玩乐生出的第三种情绪——厌恶。 或许也不是厌恶,主人的反应,令他讶然。 沈涧羽睫翕合,这时候,他见到一个缓慢爬动的物体。 那物体长着女人修长的四肢,中间犹如节肢动物一般的腹板,她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两只硕大的眼球和巨大口器。 “你在找什么?”沈涧并不惧怕这个怪物,平静问道。 怪物反而低下头来,鼓膜发出嗡嗡声,“仙君……仙君……找他。” “哦,找仙君呀。”沈涧意味深长道,“他在东厢房。” 正是方才季寻真自报家门的位置。 他伸手一指,“这个方向。” 怪物不去攻击他,反倒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拐着四肢行进。 “等等,送你一个小礼物。”沈涧咬破了食指,鲜血洒在怪物的躯干之上。 午后的阳光为血珠染上了夺目的色彩,血珠滚动几下,融进了怪物的骨翅里。 刹那间,怪物额间隐隐浮现血红色,它四肢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怪物发出嘶鸣,接着是她的身体宛如齑粉碎裂在地,然后是脑袋…… 不肖片刻,怪物成了一团肉泥。 那团肉泥开始滑动、黏合、重组,顷刻间,变为盈盈站立又一-丝-不-挂的一绝世美人儿。 第20节 那绝世美人与先前的怪物,至更先前侍女,没有半分相像。 一笑倾城,妩媚妖娆,她通身未|着|一物,却也没有半分羞|耻,临走之前,她回首向沈涧看了一眼。 “去吧,乖孩子。”沈涧轻声。 那女子一颔首,一踱步,宛若风一样的速度,消失在回廊边缘。 “姓季的,送你大礼了。”沈涧笑了,他的笑干净又纯粹。 比那未着一物的绝色女子更加动人心魄,让人肠丝百转。 作者有话说: 沈涧:送你一份大礼【笑】 季寻真蜕下镯子:我也把我的小宠物送你。 小天道:【???人干事?】 前排提醒,沈涧真的很坏哦,不过这个副本后他会在意起真真,甚至开启醋王模式~ 依旧20个小红包,只要前20回复就有,谢谢天使们的支持~感谢在2021-12-18 23:27:39~2021-12-19 23: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吹 2瓶;夕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玉镜夫人 季寻真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然结束了,她果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无论是上清界还是人间,势利眼都免不了。 越不惊被灌醉,直接送进了厢房。 “越城主没教他儿子饮酒?”季寻真坐到床边,见越不惊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醉得惊人。 一名叫做无修的随士上前,那不过是个比越不惊还小一点的少年,看起来却颇为沉稳,“城主待少主颇严,加之少主年纪尚小,从未允过饮酒。” “哟,他多大啊?”季寻真打量越不惊的面目,他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一般,洒下来。酡颜姝色,丽得惊人,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貌。 “过了年,方才加冠。”无修道。 加冠便是过二十岁。 “他还这么小啊……”季寻真讶道,在上清界,人人年岁浩瀚,修为越高,代表寿命越长。不提仙门的外门弟子,就算是托天城外勾栏瓦肆里的伶人,也能有三百多的寿数。 所以二十岁,在季寻真看来,只是个幼崽而已。 季寻真揉了揉额心,怎么又遇到一只幼崽了,她回到过去是为了带孩子的嘛?还是老天爷觉得,是幼崽她就不敢下手了? 真是太过低估她了…… 小天道:【……】 总觉得自己很危险…… “跨物种的除外。”季寻真补充。 小天道:【……】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侮辱的羞耻交织在了一起…… “呵。”这天道还真会自作多情的。 “观他法术高强,倒也不像年纪小的样子。”季寻真回头,朝着无修夸赞起来。 无修也与有荣焉,“少主自小跟随七星斗真阵仙修行,天赋惊人,日夜不缀。” 就是先天后天齐全了呗。 季寻真自嘲,有的人真是天生好命。哪像她,开局不过千里江山图里的一只鬼魂,靠着沈涧的内丹化为了人型,历经百般磨砺,千层劫难,一路九死一生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他这般天赋,不能仅仅是永夜天狱的功法,该得上清界指点,融会贯通方能成大气候。”季寻真毫不藏私地指出。 不知为何,少年无修听闻此言,面露难色,眼神里慢慢迟疑。 “怎么了?”季寻真敏锐地观察了出来。 少年瞟了一眼门外,澹台历的继室偕自己女儿前来拜谒朝飞白,夫人长相浓艳、金钗满头,少妇澹台蔓则长了一副娇弱素淡的面孔,她命人送来明日择选选官所要佩戴的玉牌。 这家夫人和小姐都异常热情,缠着朝飞白询问上清界之事。就算是堂堂太守的妻女也免不了俗,对修仙之事极致崇敬。 无修示意了一下,另一天狱侍从赶紧掩上了门。 季寻真:“???” 这阵仗,这话题是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吗?上一世她崛起之时,永夜天狱已经被邪境妖魔攻破了,她只听说永夜天狱与上清界同气连枝,并未有什么龃龉的样子。 “季公子不曾听过吗?”无修喉头一哽,琢磨了下语言,该怎么表述。这倒不是秘辛,只是上清界的人在这儿,尤其是朝飞白还是天机神院的,和永夜天狱的人凑在一块,就是两个字—— 尴尬。 “什么?”季寻真还是没有掌握到其中的关窍。 “永夜天狱极少与上清界联系……是因为玉镜夫人……”无修瞧了瞧季寻真的反应,据他观察,季公子虽不像个正经人,但为人机敏,一点就透。 “城主大人……一心倾慕上清界仙首的妻子,玉镜夫人。” 乍听到这个名字,季寻真没反应过来。但接下来无修的话,直接让她平地惊雷般地炸了。 “为此终身不娶,为玉镜夫人守贞。” 季寻真:“????” 好一个守男德的好城主! 怪不得天狱那一堆臣工年年为城主选妃不得,怪不得越不惊异想天开要化身为女嫁给义父。 原来堂堂永夜天狱的城主,心甘情愿当有夫之妇身后的情人啊…… 说到玉镜夫人,季寻真倒也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曾经响彻寰宇,是灭境中的一个绝世传说。 在季寻真成名之前,她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在她之后第二个被冠以这个名号的,就是季寻真。 【等等,人家这位玉镜夫人是先天美貌吧……和你这种后天的不一样啦。】小天道很老实地插嘴。 轻轻转动玉镯,季寻真面上微笑着,实则脑海里浮现出下一次怎么发卖小天道的打算了。 小天道赶紧用小手手捂住了嘴巴,它知道这老狗比是真的狗到可以随时把它卖了的。 坚强的小天道要自己学会好好讨生活。 玉镜夫人与季寻真还真有一两分缘分,两个人的命运如此相同,玉镜夫人薄花蓉嫁给了当时的百家仙首谈抚萧,而季寻真,嫁给了他俩的养子——谈明月。 想到自己的便宜老公,不知为何,季寻真对他的记忆总是淡淡的,影影绰绰不明晰。 只记得她给他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对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都纵着她。 现在看来,这种事也是要讲究家族传统的。 玉镜夫人在外面也有诸多风流韵事,比如她和仙盟三山六谷七十二门派中的不少掌门都有首尾,比如永夜天狱城主越归一这样的当世大能,还愿意为她守贞一世,心甘情愿当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真是——好前辈啊! 只可惜,如此优秀的前辈,在季寻真成名之前已经疯了。无人知晓她疯癫的原因,她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爱与守护,却毫无征兆地疯了。 一代美人,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月夜,抱着一把无名之琴,义无反顾地跳下堕仙台,结束了她一生的传奇。 正想到此处,季寻真的手猛地被紧握住,少年像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眉头蹙起,急促呼吸。 “越不惊,越不惊!”季寻真唤他。 “疼……好疼啊……”越不惊左右摆首,痛苦不堪。 季寻真也不知越不惊到底梦到了什么,只得往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醒过来,我们没时间耽搁,快起来追查破境妖魔!” “啊……!!!”越不惊惊醒,满头是汗,将季寻真的手紧紧揣在怀里。 他几个呼吸间,察觉到不对,嫌弃地撇开季寻真的手。 无修赶紧取出丝巾,为越不惊擦汗。他身后一排随从迅速集合,端水的端水,捧毛巾的捧毛巾,大少爷又被精心伺候了起来。 季寻真拍了拍自己被他抓到红肿的手,越不惊大少爷在重重伺候中,很有良心地瞧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做噩梦了。” “自从修习凝心诀以来,我从未做过梦,真是奇怪。” 凝心诀,乃是永夜天狱的基本功法,步入修真大道的一门内功。 “或许是破境妖魔作怪。”季寻真分析道。 “才半天。”越不惊大少爷不信妖魔有这么迅速。 “不会吧不会吧,我的大少爷,你不会不知道永夜天狱一日等于人间一月吧,从妖魔破境到如今,人间已过了半月。”季寻真翻起了白眼,她能确信这只幼崽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 越不惊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那赶紧的,咱们现在就去查。” “津阳道这么大,咱们怎么漫无目的找?”季寻真拉回他的神智,“你先把你做的噩梦与我说说,说许是突破口。” 一向明澈见底、毫无遮掩的越不惊,此时莫名迟疑了一下。 “边走边说吧,这事比较长。”他掩饰般眨了眨眼。 季寻真一想,也有理。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白玉面具,面具上以朱砂涂就蜿蜒繁复的瑰丽红纹。这是她当初以蛮神之涎向公孔雀讨来的仙品宝物之一——无颜面具。 传说是一名相貌不堪的无盐女子所戴,她替父从军,为国征战,却又恐世人言语,每每骑上战马,总是戴上面具示人。 相传只要戴上这一面具,心中所想一人,片刻之后,便能飞身其身边。 季寻真怀疑那样貌不堪的女将军生前或许是爱上了一个,终其一生也未敢诉说的人。毕竟她这样为容貌自卑,死后执念附在了白玉面具之上,想要飞往心爱之人身边。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拉我的手。”季寻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对越不惊伸出手。 越不惊也知她什么意思,赶紧戴上手套,执着玉笛,颤巍巍把玉笛伸到了她手上。 第21节 季寻真:“……” 好想骂脏话怎么办,死洁癖。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一个清雅有礼的声音,“澹台灵犀拜见大人。” 季寻真连忙从半掩的窗台望过去,见那纤弱坚韧的少女,着一菡萏色衣裙,朝朝飞白盈盈一福身,“灵犀遣人备了一些日用的物事,料想大人们能用得到。” 原是那对继室母女走了之后,澹台灵犀前来拜会择选官了。这样想来澹台灵犀也是可怜得紧,明明是正室嫡女,如今却事事要在继室之后,被狠狠压了一头。 季寻真打量澹台灵犀,越看越满意—— 啊,多么细致周到、美貌善良、从容大方的儿媳妇啊…… 可惜,她眼尖地瞄到了少女脖子上的红痕,可惜这颗白菜提前被拱了。 她不禁可惜,也不知道沈涧这傻羊羔子能不能追得回来,毕竟对方那娶了妹妹又和姐姐偷情的样子妥妥是个情场老手,而沈涧却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罢了。 “到底走不走?”越不惊冷不丁说。 她回头,见越不惊冷着脸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走走走。”她连忙点头,牵起了越不惊的玉笛。 最后又复觑了澹台灵犀一眼,心中道:‘崽,等你老母处理完破境妖魔就来帮你追媳妇。’ 她完全没注意到少年那一刻不满的眼神。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季寻真忽地听到少年嘀咕,“重色轻友的混球。” 季寻真:“???” 他们好像……并不是朋友……吧? ………………………… 眨眼间,他们已来到了一个寻常弄巷之中,苍天碧蓝,云卷云舒,四周有小孩子呼啦啦玩闹的声音,还有一阵阵不知哪户人家飘来的饭菜香气。 季寻真取下面具,仔细探查四周状况。 “喂。”越不惊冷不丁喊了她一声。 “嗯?”季寻真找到了弄巷出口,正想走出去。 “你不是想听本宫做了什么梦吗?”越不惊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也不知自己在生哪门子气。 “你说。”季寻真发现路口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一边回答一边跟了过去。 十分,极其,非常敷衍的样子,这令越不惊小少主还挺不开心的,以前在永夜天狱都没人敢这么对他。 方才那粉衣服的女人长得这么丑,越不惊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寻真盯她盯得这么出神。 “刚才本宫梦到,本宫替父王生了孩子?”越不惊也跟着走。 “哦。”那玩意儿速度很快,季寻真加快了速度。 等等。 “你说什么?!”季寻真终于满脸震惊地回过头来。 越不惊非常地、极其地、特别地满意她的反应,少年下巴一抬,骄傲得宛若仙境那万年一只的白色极乐鸟,随即大声嚷嚷起来,“本宫说,本宫在梦里成了父王的妻子,正在给父王生孩子!” 季寻真:“???” 季寻真:“!!!” 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跳上去,捂住越不惊的嘴巴,这巷口人看着不少,她怕被当成那啥浸猪笼。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我发誓,某人比我更狗。 越不惊:汪。 话说,玉镜夫人薄花蓉是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相当于本作女二吧,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个人。 继续前20个评论的送小红包,这几天狗子挑个黄道吉日就会入v了,到时候会多更,还有更多的小红包和大红包,希望天使们支持呀,谢谢大家。 第23章 翘翘与小武 “越不惊,你真是完美诠释了一句话。”季寻真捂住越不惊的嘴巴,恶狠狠道。 “唔唔唔……”越不惊力气比如今毫无仙法的季寻真大得多,很容易握住她的手,掰了开,“什么话……” “只要你说这种话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季寻真沉痛闭眼。 越不惊的手修长又温暖,隔着手套依然感受得出体温,但这样小小的暧昧,依然不能减轻季寻真浑身上下的羞耻。 她如何不清楚,越不惊从小被送到七星斗真阵仙处修习仙法,极少与外界接触,养尊处优又纯粹至极。 “真的,我真梦到替父王生孩子了。”越不惊认真地握住她的手,回忆起梦里的场景,“只是生孩子实在太痛了,我给疼醒了。” 真是太疼了,他都不知道,生个孩子而已,居然可以这么疼。 救命,她不想听到这些,辣耳朵。 “越不惊,你在小孩子面前讲这些,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越不惊:“啊?” 顺着季寻真的目光,越不惊才看到,被季寻真壮硕身躯遮掩住的一名矮个子小女孩。 小女孩尖尖的小脸,一双桃子眼,个子矮矮的,不过至季寻真大腿处,她抬头仰望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明显被吓得呆住了。 方才季寻真快步向前,就是为了追她的。这巷子颇有些诡异,明明孩童玩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观察了颇久,才统共看到小女孩一个活人。 但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来说,方才所见的事,明显超出了她整个七年人生中认知的总和。 小姑娘双腿打颤,想要赶紧离开这两个怪人。 “小妹妹你别怕,我俩从外地来此参加仙门择选的。”季寻真摆出一副笑眯眯的和善面容,“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迷了路。” 小姑娘依旧退了一步。 越不惊肘击了她一下,低声道,“别笑了,鸡皮疙瘩都给我笑出来了,怪吓人的。” 小天道点头,【下一秒感觉要吃小孩了。】 季寻真:“???” 没事,她变脸能力强,“你……你别怕,别看我随时都笑脸迎人的,实则是苦衷的。” 言罢,她苦笑一声,嘴角溢满了苦味。 “其实,我俩是逃难来的。我名叫福旺,是青州川宁道下一客栈的活计。”季寻真看了眼小姑娘,又撇头深情款款地看向越不惊,“而他,是我的月亮,哦不,是一轮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越不惊浑身一抖,只感不妙。 “他本是川宁道太守之女,越小镜。他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签了死契的奴隶罢了。我俩身份悬殊,可她爱我,我爱她。” “她离家万里和我私奔,我没用,保护不了她,只得让她女扮男装。”季寻真深情款款地编着故事,“小姑娘,你看我这样卑躬屈膝、笑脸迎人,不过为了给她和我讨口饭吃,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越不惊心中的震惊如山洪一样爆发,这个漏洞百出,听得他浑身血液倒流的故事不会有人信吧,不会吧不会吧…… 啪嗒——小姑娘听不是很懂,但不妨碍她落下了同情的眼泪。 越不惊:“???” 越不惊很想骂脏话,但七星斗真阵仙并没有给他上这一人生至关重要的一课。 所以他暂时连一句也骂不出来。 小天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地看了他一眼,它再也不嫌弃他了。 “仙门十年一次的择选,我俩也想来试试。”季寻真一把牵住越不惊心不甘情不愿的手,伸出大掌,颤颤巍巍抚摸住越不惊的腹部,红了眼圈。 “不,是我们一家三口想来试试。” 越不惊一股寒流从脚底升腾,以极快的速度达到头顶,刺-激得头皮发麻。 他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衣服,被季寻真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很不适,严重不适,但越不惊是明白分寸的人,他握紧了梆硬的拳头,苦苦忍耐着。 一切都是为了降伏破境妖魔。他这样不断给自己洗-脑。 “有……有小宝宝了?”小女孩仰头,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说出了自方才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稚气得紧,仿若小雏莺啾啾的叫。 “对呀,小镜一直唠叨着想生福旺的孩子,做梦都想生,现在倒也如愿了。”季寻真眼里犹如扇形图一般,四分深情三分霸道外加三分不可言说的苦衷,“就是不知……我俩这苦命夫妻,能不能养活这孩子……” 【竟……竟然把父王的梗……圆上了……】小天道舌头哆嗦,也不得不佩服季寻真胡说八道的能力。 正此时,季寻真的肚子竟配合地叫了两声。她羞赧地低下头,“见笑了,入城领的唯一那枚包子,给了小镜和孩子吃。” 这一句话,犹如一记绝杀,把小女孩单纯的小脑袋瓜杀懵了,“不会的,不会的……孩子……一定能活的。” “两位,我家川叔叔是开牛肉饼铺的,若不嫌弃,请跟我来吧!”小女孩已经万分信任,丝毫不会再怀疑这两个突然出现在巷口的陌生人了。 主动牵起越不惊的衣袖,带着两人就往巷子口的那户人家走。 “我跟你讲,你知道我怎么找到这个巷子口的吗?”季寻真偷偷在后面,对着一脸隐忍怒气的越不惊轻声叨叨。 “不想知道。”越不惊牙缝里憋出四个字,不知为何,明明那只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腹部,还是烧得慌。 烧得完全不想理眼前这个死皮赖脸的人。 “就是想着这阵牛肉饼的香气,我们进城的时候,我就闻到啦。”季寻真美滋滋道,“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跟卖牛肉饼的有关。” “我们来查破境妖魔的。” “反正也是找,传送到这里还能白骗一顿牛肉饼不是?” 骗? 越不惊蹙眉,他的七位师父如此谆谆教导,“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 他们如何能骗人? 第22节 他瞧了一眼身旁 这人……总是在他的道德边界不断踩踏,“骗人不好。” 越不惊气鼓鼓的,如同一只高贵的鸟类听到了不堪入耳的杂音。 “怎的不好,这小姑娘有钱啊……”季寻真盯着小姑娘的背影,这步伐,这仪态,没有钟鸣鼎食的根基养不出来的。 只不过她倒穿着一身布衣,也不知是那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这小姑娘年纪小小,有故事啊。 只见小姑娘到了一户,敲了三下门,老旧的木门打开,露出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与一张憨厚含笑的面孔。 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方脸大胡子,见了小姑娘便笑了,“翘翘,又来吃川叔的牛肉饼啊。” 小姑娘一捏腰间缎带,“我……我听说小武病了,来看看他。” 她的睫毛长长的,眨了眨眼,有些乞求的味道。 被唤作川叔一怔,叹了口气,“进来吧,他发热了半旬了,什么药都吃了,再这样真要错过仙门择选了。” 他又见小姑娘翘翘身后的两个大男人,“你们是——?” “他们是翘翘新交的朋友,想来吃川叔的牛肉饼。”翘翘赶紧说,“让他们进来吧。” “好吧。”川叔狐疑地盯了两人一眼,还是敞开了门。 “川叔好。”季寻真乖巧道。 她盯着这个男人,神情越发恭谨,眼睛却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细节。 男人的皮肤呈诡异的铅黑色,理应是患了什么重病的样子。但他身材壮硕,又不像普通的手工贩子,倒像是什么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一般。 川叔说话间,季寻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并不是口臭,更像是……发了霉的腥臭…… 奇怪……正常人的口中,怎么会有腥臭呢? ……………………………………………………………… 津阳道太守府里,采铎官冯邑郁郁不平。他乃朝飞白一行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朝飞白身份的采铎官,可同为采铎官,朝飞白总要倚势压他一头。 冯邑喝醉了,懒得见目光短浅的太守府诸人去巴结朝飞白。 每次见到这些人巴结朝飞白,而全然冷落他,把他当做七十二仙门那些平平无奇的小虾米,他总是心中郁垒,愤愤不平。 他与跟朝飞白一样,同为天机神院的弟子。同一年进天机院,成为其外门弟子,又同时拔擢升进内门,只不过朝飞白走了狗屎运,被长老院长老看上,破例成了其关门弟子。 从此以后,朝飞白事事都开始比他优越了,学习的功法、受到的对待,甚至此行择选也是以朝飞白为主,冯邑咽不下这口气。 冯邑落单回了东苑,径直走进房间。甫一进门,他闻到一阵异样的香气。 似花非花,似雾非雾,尤是他在上清界也从未闻到过。 这是什么味道? 他注意到,自己房间的被子明显一块隆起,勾勒出一个瘦削人形。 他屏息凝神,右掌凝出一薄如蝉翼的冰片,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床铺。 一步,两步,三步……伸出手,刷地一下掀开! 床被滑落,露出雪一般白的肌肤,摄人心魄的女人躺在其上,仿佛等了他很久很久了…… “仙君……”女人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含混而渴求的声音,“奴家等您好久了。” 她缓缓起身,纤细的手指勾住冯邑的下巴,略带红色的眼眸盯着他,“仙君,您喜欢奴家吗?” 冯邑呼吸停滞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送了他这么一大礼,“喜欢。” 他沉沉地说。 仿佛被什么迷惑了,又仿佛什么满足了他长久以来填不满的虚荣心一般。 “奴家妄想求一个仙缘,还望仙君成全。”女人的声音仿佛沾染了躁动与不可拒绝的魔力。 回答她的,是一阵属于雄|性|本能的吼声,平日里峨冠博带的采铎官不可抑制地朝女人扑了过去。 帷幕里弥漫着似花非花的香味儿,混合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腥|膻之气,还有床板咯吱作响的声音。 一番动作之后,冯邑喘着气,迷恋地以手指弯曲女人的头发,“是谁派你来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慧眼识真。 “是奴家自己,是我自己来找主择官您的。”女人嘴唇开合。 冯邑的脸蹭地变白了,他把女人的头发绕过她纤细的脖子,装作漫不经心,“你是来找朝飞白的?” “哦,原来主择官名唤朝飞白,烦请您为奴家引荐。”女人像是不懂得人类的是非耻辱,似乎看不到冯邑恨到淬着毒的目光一般,无所畏惧地请求着。 “好呀,我会为你引荐的。”冯邑轻轻巧巧的点头,仿佛真的要为她达成心愿那般。 猝然,他的手爬上了女人脖颈,就这她的那缕发丝,狠狠勒紧,“我会为你好好……引荐!” 狠辣的,决绝的,好像是在释放他长久以来天大的怨气。 也不知勒了多久,女人脖子骨头被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冯邑迷恋地抚摸她紫红色的勒痕,轻轻问,“我哪里不如朝飞白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他丝毫没注意到,空中风不知何时停滞了,吹拂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没有了,连鸟和蝉都停止了鸣叫。 冯邑眼皮耷拉,不知为何困得要命,他一把推开死去的女人,沉沉躺在瓷枕上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冯邑发现他在推门。他浑身酒味回到东苑,发现自己的房间弥漫着一股似花非花的香气。 冯邑浑身汗毛耸立,明明上一刻,他已经杀了那个献身的女人,沉沉睡了过去,如今为何自己又出现在了门口。 难道是自己记忆不知何时断裂了? 他一步步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的床铺隆起了一个人形,他手中凝起幽焰,猛地拉开床被—— 床上的女人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她抬起比雪还白的脖颈,对他渴求道,“仙君……” “奴家等你好久了……”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语气,还是那样妩媚的眼神。 冯邑目眦欲裂,猛地伸手掐了上去!在他手中,女人似一条鱼一样胡乱摆动求救,但一会儿,她便没了气息。 冯邑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大口大口喘气。 可当他一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已不是死去的女人,而是东苑他房间的房门。他再度到了门外,正要推开门…… 一滴汗从他的额头将落未落,他已注意到了,床铺里那个隆起的人形,人形还在缓长的呼吸着…… 那个女人……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啦,继续20个小红包~谢谢大家~ 我看看黄道吉日,明天入v比较合适,字数已经够啦~入v后连续三章,小红包都发50个,希望大家支持嗷~ 感谢在2021-12-20 23:28:30~2021-12-21 23:4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不喝牛奶矮五厘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喝牛奶矮五厘米 8瓶;啊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祸起 【一更】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坛坛罐罐放满了架子,右侧堆满了烧火用的干柴。毕竟是做饼营生的,灶台占据了狭窄空间里绝大部分的位置。 翘翘一进门,就提着裙子往里跑,房间用一块布,夹了一个单独的卧间。 卧间窄小,墙壁都被熏得霉黑了,靠墙搭起的小床上躺了个小男孩,双目紧闭,睫毛麦影一样洒了下来。 “小武,小武……”翘翘一看见小武那张烧得绯红的脸,眼泪包不住,滚滚而下。 小小的她坐到床边,想触碰他又不敢触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小小心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她一看就是一副千金小姐之躯,在家压根没做过这等事,因此触碰到了被子里男孩滚烫如柴的瘦骨,一下子扎了手。 他真的很瘦,瘦得翘翘心慌,小姑娘回过头来哭着问川叔,“川叔,请过了大夫没有?” “请过啦,请过啦。”川叔两只大手朝围裙上揩了揩做饼的油,憨厚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吃了几副药了,多挨几天就好了。” “挨几天,哪里挨得?托天城的仙官已经来了,择选明日就开始了!”翘翘激动起来。 “小武数着日子在等择选呢,他要是错过,该多伤心。” 在凡人看来,被采铎官选去登山,是真正平步青云改变命运的开始。 自进门开始,川叔就塞了两个饼给季寻真和越不惊。季寻真啃着饼朝屋里看,见那男孩不过八岁往上数一点的年纪,面堂凛然,骨相出奇的好,一看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可以说,若是这男孩前去择选,必定小小年纪便能登山。 “喂,你觉不觉得,这男孩子长得有点眼熟。”季寻真端详小男孩的面目,肘击身旁的越不惊。 越不惊十分洁癖地变出两层素笺,谨慎地看了那油滋滋的牛肉饼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闭着眼咬了一小口下去。 季寻真肘击他的时候,他正在进行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吃垃圾吃食。只一入口,那爽辣鲜香的口感便直击他的味蕾。 “唔……”越不惊发出小小的惊叹。 季寻真瞧了眼自己的手肘,“我没用力吧,你叫什么?” “好吃。”他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小举了一番那枚饼,又低头啃了起来。 季寻真被打断了思路,也想不起这男孩到底哪里熟悉了,上下打量了越不惊一番,没想到堂堂永夜天狱的少主,连肉饼都没吃过,‘嘁,没见识。’ 她心道。 【就是。】小天道附和。 它才不说它也没吃过,它馋了呢。 小姑娘哭着从身上扒拉出一些玉饰塞给了川叔,让川叔去延请更好的大夫。川叔坚持不要,可川叔一拒绝,翘翘便开始哭。 川叔只得没奈何收下了,把刚出炉的一排饼都包给他们。 翘翘小心翼翼揣好,小个子走到越不惊面前,小手手捧得高高的,“小镜姐姐多吃几个,你还怀着身子呢。” 越不惊嗯了一声,擦擦嘴,收下了这几个饼。 第23节 【嘁,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怀身子,不就是贪两个饼,不要脸。】吃不到的小天道傲娇道。 临走时,越不惊突然说自己在小武卧间落下了东西,回去了一趟。 出来时,听见翘翘在跟川叔告别,“川叔,别告诉小武我来过。” “唉,你这孩子,明明这么在乎他,怎么不跟他说呢?”川叔摇了摇头。 “小武讨厌我……”翘翘脚尖画着地。 “他怎么会讨厌你呢……那孩子很喜欢你的……”川叔忍不住摸了摸翘翘的额头,安慰她。 出了川家,不远处,有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朝翘翘使劲招手。那小脑袋上挽了两个双环,一副小婢子的打扮。翘翘一看,连忙跺了跺脚,连忙又跟季寻真两人道别:“福旺哥哥,你要好生对小镜姐姐啊。” “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要回去啦!” 翘翘朝两人挥了挥手,提着裙子,朝自己的小婢女跑去。 季寻真没动,倒是越不惊朝她挥了挥手,他脸色有些苍白,小小咳了两声,不顾脏地将身子靠在了石壁之上。 【天啦,越不惊不会吃饼吃出问题了吧,他灵力在急剧下降!】小天道惊呼。 季寻真方才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喂,越不惊,你怎么了?” “没事。”越不惊摇摇头。 季寻真手指点了下越不惊心口处,少年咬了下牙,他胸口有一丝血迹渗出。 “我的老天爷,越不惊,你过了啊……”季寻真看向自己被血液微微浸湿的手指,心中震惊。 “不过几个肉饼,用得着用心头血来换?”方才越不惊进去了一趟,回来脸就完全发了白。季寻真这样的老狐狸如何看不出发生了何事。 她可太清楚越不惊的体质了,他乃天生灵体,所以才被永夜天狱的城主越归一收养。他的心头血堪称神品之物,只要一滴,便能解千般毒百般病。 “一滴而已,你骗了人家,我们得还。”越不惊轻轻喘着气,他的个子很高,竹子一般笔直,“一滴心头血,换一个孩子前去登山的机会,这笔买卖很值。” 他的内心也一样,清澈跟春天初生的青竹一般,“况且这饼好吃,季寻真,是我们赚了。” 他眼睛是全是认真的光彩。 “是是是,我们赚了,他们亏了。”季寻真受不了这样纯粹的人,显得她脑子和心里都乌漆嘛黑的。 “你还走得动吗?”季寻真想要去扶他,“这里没什么线索了,去城里看看。” 越不惊看了一眼她的手,勉强抽出了自己的玉笛,默然将一头纡尊降贵地递到她手上。 季寻真:“……” 好想骂人。 然而,就在方才川家关上的那扇门背后,川叔方才阖上门,就听见小武在卧间惊叫了一声。 像是一个噩梦惊醒了,他转过身去,想要询问儿子。 窗外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球往上翻白,他问道,“小武,你……你……” 他想说:小武,你怎么了……可话语如同卡了壳一般,不断有黑虫从他唇齿间爬出,他再也说不下去。 步伐绵软下来,他一点一点坍缩下去,渐渐地……化为了一滩脓血…… 新鲜的蔬菜与瓜果一瞬间腐烂,坛坛罐罐布满了蜘蛛网与尘埃…… …………………… 出了巷子,津阳道的繁华之景,如若一副画卷,缓缓铺展开来。 “从哪里查起?”越不惊问道。 季寻真看向他,看着他说着“查”字,眼睛却盯着沿着街道两排直直铺展下去的吃食玩意儿摊子。她非常鄙视这种名为“查”,实为“吃”口是心非的行为。 于是她替他坐实了这个想法,“就从这家开始吃起吧。” 季寻真很自然地指了下离自己最近的卤蛋面摊子,越不惊盯着店主蒸腾锅里,呼啦啦冒出来的热气,慢条斯理地吞了一口口水。 津阳道主城繁华似锦,尤其是自仙门择选开始以来。津阳道为越州中心,整个越州十二道之人,都会聚集到津阳道来参加择选。 季寻真一路见到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族居多,间或有一二直立行走的妖族。她询问了许多人,都没见到任何异象存在。 黄昏既下,月上梢头。 越不惊在揽月楼前,咬下了第一颗糖葫芦。 揽月楼是明日择选之地,楼前搭建了一擂台,为明日仙缘比拼的台子。 “老五你幼不幼稚,多大人了还吃糖葫芦。”越不惊耳畔响起一个粗矿的声音。 一身着粗布衣裳,一眼被黑布蒙住的高大男人扯着嗓门笑话一红衣少年,少年扛着一把剑,神情佻达,他噶几噶几咬了两口糖葫芦,“老二,一句话,干你屁事。” “嘿,给你两天得意时候。”叫做老二的独眼龙男人嘿嘿一笑,自己这五弟从小仙缘深厚,明日一朝被选中,他们五个兄弟鸡犬升天。 这样一想,心情大好往卖糖葫芦的糖绑子上一抽,抽出十几根糖葫芦,转身就走。 “您……您……给钱啊……”卖糖葫芦的老丈低低地叫了两声。 那独眼龙回头朝他侧拨了下腰间的刀,“登仙老爷吃你的东西,是赏你的,别不识好歹让老子说第二遍。” 全程那红衣少年慵懒地舔着糖葫芦,对一切视而不见。 季寻真摁住打算出手的越不惊,“越不惊,我们现在是采铎官一脉的,别插手。” 说着,取出几个铜板,朝老丈扔过去。 没想到还没扔到老汉,一阵刀风劈来,直接将那几枚铜板劈到了地上。那独眼龙收回了刀,蔑视季寻真一眼,“我们灵山寨五兄弟要他东西,是给他面子,不要不识好歹。” “臭小子,别坏规矩。”他一只尚存的眼睛,邪邪逼视季寻真。 “小兄弟,别管了,你别管了。”老丈也怕季寻真被他连累,连忙跪下来求饶道。 季寻真自知如今也不是插手时候,朝那独眼龙点头哈腰一番,笑嘻嘻拖着越不惊就往太守府的方向走。 在他们离开后,一条街的摊贩,陆陆续续围向老丈人。 “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还起得来吗……赶紧站起来……” 他们的声音都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而是胸膛的鼓膜。老丈人脸色苍白到透明,在琉璃灯火中,仿佛看得到里面不属于人类的层层硬壳。 “我也想参加择选……我好想参加择选啊……”老丈垂着脑袋,鼓膜发出声音。 “你终于也孵化出来了,我们陪你参加啊,咱们一起去……”商贩们道。 他们围成了一堆,站在灯火煌煌的街道里,猛然频率一致地转头,看向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揽月楼。 他们也想参加择选,登仙山,受万人崇敬。 为什么不可以?! 把所有人都孵化了就好了…… ……………………………………………………………………………… “怎么什么人都能去择选?仙盟不挑的吗?”越不惊一路上愤愤不平,糖葫芦嚼得噶几噶几的。 “仙门择选,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我不能阻止,你的尴尬身份更不能搅合进去。”季寻真带他翻回了太守府。 两人探了一整天,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季寻真似乎感觉到了一丝诡异,却又说不出来。 季寻真停住脚步,望向主院那边“你先回东苑,我还有事。” 她戴上无颜面具的那一刻,忽然手腕一热,被越不惊握住了,“越不惊,你干什么?” “带我去。”越不惊的表情在糖葫芦的遮掩下不甚分明。 季寻真还没来得及摆脱,两人便被传送到了一个卧房,房中此时正立着两个人。 越不惊微施法术,隐匿了自己和季寻真的身形,他看向两个人,发现是白天津阳道太守澹台历的女婿,贺星洲。 另一个,则是澹台家的二小姐,澹台蔓。 啧,一对夫妻。 他还以为季寻真要去见那个澹台灵犀呢,毕竟白天之时,她这样关注那个少女,没想到她竟有功夫去偷窥一对夫妇。 越不惊在暗处望向贺星洲那如星如玉的面孔,心中竟然燃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幸好季寻真那家伙关注男人比关注女人多。 【二更】 “星洲,你累了吧……”澹台蔓头上戴着叮铃铃响的吊坠,点缀精致绢花。 她个子不高,头顶刚刚好在贺星洲胸膛处。 她殷勤地想替贺星洲取下鹤氅,贺星洲蹙了蹙眉,倒也没有反驳,顺势张开双臂。 他手臂很长,白衣红绸,眉眼压低,瞧起来俊逸非凡,又行止沉稳。 澹台蔓比起来,却不过中人之资,胜在小巧可爱,楚楚可怜。她趁着替贺星洲宽衣的机会,倏然从背后抱住他,娇声一唤,“星洲……” 那一声星洲,若雏莺娇啼,柔弱无依,软绵入骨。 “我俩已经有半月未见了,不如……”她咬着唇,手指悄然摸了他的衣衫里层,暗示意味十足。 贺星洲握住她的手腕,拨开了她的手,“今晚,我去书房。”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贺星洲不会是肾不好吧,这都不上?! 季寻真本来看得津津有味的,突然被不知情趣的贺星洲打算了,心底来了气。 比她更气的肯定是澹台蔓,手忙脚乱地又是扑过去,贺星洲摒开她;她又扑过去,贺星洲又摒开她;待她又想扑过去,贺星洲干脆在自己周围设了个屏障。 乖乖,法术还不低。 季寻真:“???” 她下意识肘击一下身旁的人,“你觉不觉得他们不像是夫妻,甚至没有进行过负距离接触。” “噶几噶几噶几……” 季寻真侧脸看去,发现越不惊啃糖葫芦啃得尤其欢快,他买了一个糖葫芦梆子这么多的糖葫芦存在储物袋里,一串一串拿出来吃。 季寻真:“……” 越不惊被她盯得不是滋味儿,勉强说道,“怎么就不像夫妻了……?” “夫妻应该接触更加地……自然亲密,他们连手都不会牵。”季寻真解释。 第24节 越不惊扫了一眼身旁的季寻真,两人藏在花瓶背后的角落里,被越不惊施下的术法罩着,挨得近极了。他丝毫不察觉异样地说道,“我俩也牵过手,算是夫妻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不经意间摩挲着季寻真的头顶,心底悬得有点空。 季寻真沉吟了一下,其实上辈子两人已经有了夫妻关系了,在邪境大军压境、魔头肆虐灭境那一段短暂岁月,两人在清尘宫过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宁静时光。 “算是朋友……吧。”季寻真答道。 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了,不是么? “哦。”越不惊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悬的那一块落下来,压得难受。 他俩被一阵哭声重新吸引了注意力,澹台蔓跌坐地毯之上,哀哀地牵着贺星洲的衣角哭泣,“星洲,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姐姐,但就算是妾,我也是过了你门的房中人。” “姐姐她……她说过绝不嫁你了,你为何不能看看我,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的我呢?” 她说得可怜至极,泪珠从她洁白幼嫩的脸颊滑落,恍惚中,季寻真觉得她似曾相识。 “你有没有觉得,澹台蔓长得很眼熟?”季寻真问越不惊。 “你这句话似曾相识,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眼熟?”越不惊嘴巴里还嚼着一枚山楂糖葫芦,噶几噶几地吐槽。 季寻真:“……” 她揉了揉脑袋,实在想不起,在哪里看过这张脸了。 在上辈子,她记忆里也没这号人物,更没听说津阳道太守有什么继室,澹台灵犀也是澹台历的独女。 这一世多了一个气焰嚣张的继室和二女儿,不得不让人怀疑是—— 偷情的外室转了正。 从他们话语中可以听出,贺星洲并不是明媒正娶的澹台蔓,而是纳妾。 贺星洲再怎样少年得志,也不过是津阳道的郡丞而已。堂堂津阳道太守的二女儿,居然成了父亲下属的妾室,怎么想怎么诡异。 贺星洲闭上眼,似乎听过千百遍她的哭诉,铁石心肠地不愿再听那般,“阿蔓,无论你是澹台家的女儿,还是我贺星洲的房中人,你都应自有骨气。” 不能每每遇到事,就像菟丝花一般,依赖他人。 “我会履行我的约定,把你和你娘亲都带到托天城。”贺星洲复尔睁眼,微灯下他的脸色苍白到透明,“你不能事事依赖我,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他蹲下来,有些悲悯地垂眸凝视地上的少女,粗粝的手指揩了她眼角的泪,“阿蔓,总有一天我会死,你得自己坚强起来。” “他阳气怎么这么少?!”季寻真惊呼起来,这一刻,贺星洲蜕下强撑在外的伪装,露出一张素笺一般苍白的面孔,以及他强大仙缘下寥寥无几的阳气。 他说他总有一天会死,这倒所言非虚,不过加个限定日期的话,他这模样,能再撑个一年,都算他厉害。 “我不……”澹台蔓摇头,使劲摇头,可怜巴巴地去牵贺星洲的衣袖,“澹台灵犀找到新人,她不再爱你啦,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你……说什么?”贺星洲听了这句话,脸色明显变差了。 也不知是报复,还是故意,澹台蔓抬起头,眼睛在微灯下锃亮:“星洲,你还不知道吧……” “灵犀姐姐她啊,在难民窟里领了个男人回来,藏在西厢房的小院里。” “那男人长得像极了几年前的你,她甚至把你以前的衣服给他穿,对他笑,对他好。等着吧,她才不会跟你去仙山,等你择选离开之后,她就会乞求父亲,答应她和那男子的婚事。” 贺星洲的脸色随着澹台蔓的挑拨,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直至听到了“婚事”二字,他克制不住颤抖的手,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澹台蔓可太知道怎么去激怒贺星洲,可越是知道,越是拿起这一武器时,才会把它的另一边锋刃对准自己。 晚风冷极了,贯堂进门,她扑倒在地上,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失声痛哭。 …………………………………………………………………… 贺星洲走了,季寻真也追了过去,她总觉得贺星洲身上有什么东西,她能找到整件事的突破口。 毕竟贺星洲乃津阳道仙缘最为深厚,仙术最为超绝之人。破境妖魔若想攻破津阳道,总也绕不开他。 况且季寻真真的很想知道,贺星洲为何会如此虚弱,把自己搞得阳气所剩无几。 贺星洲心思急切,直接用了蹑行之术。所以当季寻真拖着越不惊赶到之时,已经看到两个人影在澹台灵犀小院后的水畔纠缠起来了。 澹台灵犀的小院构思灵巧,她的卧间后便是就着人工湖搭建的水畔露台,露台下水波荡漾,飘着几盏莲花状的河灯,露台上帷幕随着夜风翩飞。 越不惊把季寻真带到露台边上一角落里,他发现露台中央桌案边的两个人正在发生激烈的争执。 贺星洲从澹台灵犀身后紧紧抱住她,澹台灵犀则不顾一切地踢他、锤他、打他。 越不惊:“他俩在干嘛?” 季寻真:“打架吧。” 越不惊打量了一下长相文弱、身体瘦削的澹台灵犀,“那此女定是打不过贺星洲。” 季寻真鼻子哼哼,“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过穿得越粉,打架越狠吗?” 越不惊还真没听过,他认为季寻真在欺负他没见识,决定仔细观察再做判断。 “贺星洲,你放开我,你又发什么疯?!”澹台灵犀低低惊叫,她不敢大声了,害怕外间沉睡的侍女听到。 “你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贺星洲的状态,明显和对待自己的妾室不同,他嗓音低哑,因偏执而颤抖。 澹台灵犀稍微停滞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带回的少年,本欲解释,不知为何恶从胆边声,“那又怎样?” “贺星洲,你管不着我。”澹台灵犀转过身,看着贺星洲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沉痛,心中痛快,慨然说道。 “我管不着你?”贺星洲盯着她,豹一样的眼睛盯着她。 “我们的婚约早在那一日便取消了,从此以后各自婚配、互不相干。”澹台灵犀毫不示弱。 “哦?你打算在我走后,就与那个男人成婚?”贺星洲语气甚怪。 澹台灵犀一怔,随口说道,“是又怎样?”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一股大力,将她掼在了桌案之上,虽说男人的那只手早已托着她,不至于疼痛,她还是吃了一惊,“啊!” 一只火一般灼热的大掌捂住她的嘴巴,堵住了她的惊呼。 随着大掌而来的,是男人熟练而霸|道的动作,他太熟悉自己手下的这具躯体了,相应的,他身下的这个人,也无比地适应他。 贺星洲解开了澹台灵犀的腰带,以腰带覆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旁低语,“灵犀,你瞧,你这么熟悉我,你是我的。” “我不是,我是自己的。”澹台灵犀咬着牙,抵御身体的感受。 “你需要我,每半月一次,否则你会活不下去。”贺星洲伏下身来,掐住澹台灵犀的下巴。 “我宁愿死——贺星洲,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活着?”澹台灵犀本能地抓着贺星洲的肩膀。 “你必须活着,这是你欠我的。”贺星洲在澹台灵犀耳边低语。 疼痛,眼泪,无法言喻的烟花在脑海里绽开。 澹台灵犀的指甲无意识地抠挖着桌案,腰带作的蒙眼布被她的眼泪打湿了,“贺星洲,你还要折磨我多久啊……” 贺星洲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澹台灵犀没有感知到,他只是轻轻地,害怕她发现一般,轻啄了一下蒙眼布。 他从来不吻她,他只欺负她、憎恨她、玩弄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 这是第一次季寻真皱着眉观摩别人办事,太奇怪了,纵使她如今灵力稀薄,她依然能以从前的观测之法察觉出贺星洲阳气的迅速的流逝。 就好像,贺星洲在以这种方式,将阳气与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澹台灵犀一般。 更诡异的是澹台灵犀,这般充沛的仙缘阳气,进入她的体内之后,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贺星洲对澹台灵犀说出,如果他半月不来一次,她就会死这种话呢…… 正当季寻真思考之际,一个声音打算了她—— “季寻真,他俩又是撕衣服又是互搏……是在决斗吧。”越不惊第一次见到如斯场景,孩子感到害怕,“你们凡间打架,都是这般……粗鲁的吗?” “你在梦里,和你父王不撕衣服、不互搏的吗?”季寻真揶揄地靠近越不惊。 【脏了,脏了,耳朵脏了。】小天道用小手手堵住了自己耳朵,小孩子还是不要承受这种不可承受之重了。 “并未。”越不惊摇了摇头,他与父王子爱父慈,怎会出现争执? “那你怎么……”季寻真饶有趣味地盯了眼他的腹部又将目光缓缓向下移,“怎么怀有身孕的呢?” “感天而孕。”越不惊心漏了几拍,又莫名有些羞耻。 季寻真:“???” 敢情你做个怀孕生子的春|梦,还不带颜色的啊? 她算是终于明白了,当初公孔雀为何这么鄙夷越不惊了。 切,童子鸡,是真的童子鸡。 …………………………………………………………………………………… 采铎官所暂住的东苑客房,夜半三更。 满头珠翠的贵妇人携贴身嬷嬷红姨屏退了所有人来到了这里。 她乃是津阳道太守的继室闵姑,她带来了一个玳瑁匣子,想要献给主采铎官朝飞白。 狡兔三窟,纵使自己的女婿承诺要将自己和女儿一同带去托天城,但闵姑心里清楚,贺星洲对澹台蔓始终无爱,她要找一种更加可靠的方法。 主采铎官朝飞白外出,屋中则是另一采铎官冯邑招待了她。 闵姑对冯邑没有兴趣,她知晓朝飞白才是此次择选的主使,正要告辞之际,冯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夫人前来,可否是想通过朝大人前去托天城?”冯邑高冠博带,通身样貌气质与朝飞白相比丝毫不差。 然,实力相近地位迥异的人,在人间又有几何。 “恕妾室不能说明,仙君,妾身就此别过了。”闵姑行了个端庄大方的礼。 冯邑脸色一沉,如何看不出来,这又是一场和朝飞白较量彻头彻尾的失败。 “等等,在下倒是有一言,想要赠与夫人。” “何事?”闵姑隐隐兴奋,仙君赠言谁不喜欢呢,虽说是一个并无权势的仙官。 当她抬起头来,她的瞳孔急剧伸缩,她长大了嘴,想要向站在门外的红姨呼救。 可惜已经晚了。 口器从冯邑的脸皮里刺了出来,尖尖地刺到了闵姑光洁的脑门里,吸地一下,她的脑袋扁了…… 灯影散在窗户上,上面的人影诡异地没了脑袋。 第25节 【三更】 十年一次的择选大会开始了。 季寻真一晚上没睡,顶着黑眼圈和越不惊一起坐到了上位。 贺星洲满面春风地与他们打招呼,气色十分好的样子。 “太守府那大小姐现在还躺着吧,捅了一个晚上,胜负终于见了分晓。”越不惊戴着黑手套,玉笛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手。 “听不下去了。”季寻真抱住脑袋。 【我也……听不下去了……】小天道抱住小脑袋。 季寻真多瞧了贺星洲一眼,她以前习得‘洞见’技能,如今微微有点余威,“胜负是见分晓了,这人还能活半年,算我输。” 她一个人呢喃,什么怪人,不要命地把自己的阳气与灵力全部给澹台灵犀。 一边对人家这么坏,一边又把自己的所有给对方,脑子磕了吧。 不过对贺星洲的观察只是一瞬,季寻真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仙门择选之上。 仙门择选与普通门派大选不同,设有擂台,却不准参与择选的双方在擂台上直接火拼,只准各择一器物,利用操控器物,以此来击败对方。 身有仙缘者,天生灵力斐然,与万物有灵。 采铎官所见,其实并不是一场比试的输赢,而是通过其对器物的御使,观察其仙缘的深厚和临场的应变。 如今上台的两个人,一人携了一把月琴,一人直接扛了一把剑上去。 抗剑那人红衣飞扬,嘴上挂着满不在乎的调笑。 台下乌压压站着几个三大五粗的兄弟,推攘开其他人,站在一大块空地上,“老五,把那人头给拧下来!” “老五,把他生儿子的地方给剁了!” “让这群人看看咱们灵山五兄弟的厉害!” 季寻真赫然认出,这正是昨晚抢糖葫芦不给钱的那窝土匪,如今倒也霸道,寥寥数人占了绝好位置,别人都给挤到了一堆人叠人。 少年朝着那手持月琴的外域人挑唇一笑,以风一样的速度奇袭而去,他提起剑,霎时间剑光大盛,所有人以袖遮眼。 再看下去时,外域人的琴和裤子,都裂成了碎片。 全场哄然大笑。 但还是有几个声音产生了质疑,询问采铎官不是不准直接火拼吗? “这位壮士非是操纵宝剑,而是剑光。”朝飞白坐在主位,一挥长袖站了起来,朗声对乌乌央央上千人道,“方才质疑之人,请离场吧。若是连这点障眼法也不能洞见,则远没有上台择选的资格。” “这位李淳风壮士,通过了择选。”朝飞白继续道,“他不用再继续二三轮了,纯属浪费时间。” 朝飞白的话激起了重重冲天的欢呼,一开场便有人直接被选中,如此通天彻地的荣耀啊! 红衣少年得意地扛起头,朝朝飞白轻点头示意,在烈火烹油的欢呼与掌声中昂首阔步一路走出。 一开始就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择选大会更是所有人百计迭出,一次又一次巨大的欢呼震耳欲聋。 连小天道都好奇地打量着,没有见识地拍着虚幻的小手手。 嘁——季寻真瘫在椅子上感到了无聊起来。 择选大会的上空漂浮着一只复视器灵,记录每一场择选的情况。 以往每一次择选,仙盟都会随即挑选一些来复盘巡查,季寻真没看过上千场也看过几百场了。 如今的一眼惊艳,不过是阅历上的少见多怪。 “越不惊,我先睡一会儿。”季寻真闭上眼睛,她看了一晚上现场演练,很困的,“等会儿贺星洲上台择选的时候,叫我起来。” “哦。”越不惊点了点头,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寻找那卖牛肉饼的川叔和他儿子小武的身影。 那小家伙仙缘之深厚,是他平生少见,若是能来,必能中选。 可就算他望眼欲穿,也没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少主,择选名单里,并没有单字叫川的男子,单字名武的倒是找到几个,不过都已年过二十,并不是小孩。”无修燕子一般落到越不惊身旁,低声汇报。 “知晓了,退下吧。”越不惊挥挥手。 看来那个叫做小武的男孩,注定与这次的择选无缘了。只是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何事,拌住了脚步。 ……………………………………………… 季寻真是被越不惊的玉笛敲醒了,她一看台上,一肌肉虬结的男人正在和一老丈人对战,那老丈人长得颇为脸熟,看着就是昨夜里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 那男人则是台下号称灵山五兄弟中的一人,光头中央吊了一个发辫,浑身都是刺青,长得有老丈人三个人那么壮。 而老丈人颤颤巍巍的,杵着糖葫芦梆子的手在发抖。 “贺星洲是下一组。”越不惊轻道,他全神贯注观察着台上的对决。 “那丈人会赢。”季寻真撑着脑袋,摇晃二郎腿。 果不其然,那丈人在最后一刻,糖葫芦梆子散开,化作万千细小枝条,缠住了光头的身躯,直接制服了他。 一场比试完毕,丈人收了枝条,想将光头拉起来。 不想光头直直一拳,朝老丈人揍去。 “老不死的,他娘的老不死的!”一拳又一拳,光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锤向老人,“你这副老骨头凭什么和我争?” “去死吧,去死吧!!!” 这灵山五兄弟平日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也不知这是老几,经不得被一个落魄老人家打败,输不起地发了狂。 老人发出哀哀的惨叫,混杂着求饶与骨头碎裂的声音。 越不惊身后影卫飞身而出,太守府、采铎官两方亦立即有人冲了上去。 那光头本在爆揍老人,老头骨头咯嘣碎裂的声音使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兴奋。原本揍下的触感,是干瘪的、僵硬的、易碎的。 几拳下去之后,拳头的触面开始变得湿润软绵,光头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他太清楚把人打得血肉模糊、骨头全碎额感觉是怎样的了—— 会湿滑,会膈手,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包着拳头,如此柔软,如此黏腻,就像是……就像是…… 人皮一样。 光头停下了手,回过拳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偌大一个汉子,登时魂飞魄散。 他的拳头下挂着一块残缺不全的脸皮,鼻子嘴巴耳朵全在上面,上面甚至还挂着两粒被锤烂了的眼珠。 那这老头还剩个什么东西? 光头没忍住,回头看向老头。老头血肉模糊地委顿地上,不断地发出声音,不断地发出声音,那声音不像是嘴巴发出的,嗡嗡嗡地模糊不清。 可就在那一刻,光头听清楚了,他在说, “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还我眼睛,还我眼睛啊……” 老头蹭地一下转过头来,露出长长的口器和那张三角形的硬壳面孔,“你这双眼睛长得好啊,赔给我吧。” 那速度快极了,光头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口器便直插他的双目。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光头破空的惨叫,台下一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当地的城民、商贩、官员、奴隶蜕下了自己的人皮,朝旁边的凡人袭击而去。 “四弟!!!”灵山五兄弟的众人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爬上去营救自己的兄弟。 永夜天狱的影卫则退了回来,围到了越不惊周围,保护少主安危。 季寻真的瞌睡是彻底被惊醒了,她看向台下,津阳道的主城,可容十六抬轿子的通衢塞满了吃人的怪物与百姓的尸体。 十年一次的择选大会,变为了怪物的温床。 季寻真猛烈的呼吸着,上一世自从两百年前,她彻底将邪境之主斩于剑下,灭境就再也没有邪境妖魔的出现了。 一朝回到五百年前,她再次如斯清晰地感受到了邪境妖魔的强大与可怕。 它们狡诈,它们奸猾,它们恶贯满盈,它们无恶不作,它们只想占领灭境,毁掉灭境中所有的人类,把他们关进可怕的屠宰场里,当做它们的食物。 绝望的凡人与四处燃起的火光映照在季寻真的瞳孔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多无力。整整探查了两日,她察觉到了无数的不对,却怎么也查不出呼之欲出的残忍真相。 半个月时间,足够破境妖魔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感染无数的人,上演一场人间地狱。 季寻真从未如此真实地发现,自己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凌华仙子了,自己只是季寻真,那个从千里江山图刚刚逃出来的,什么法力也没有的普通小鬼。 “仙盟之人,听我号令,人间劫难,全在我等力挽狂澜!”朝飞白慷慨激昂地对着仙盟采铎官诸人说道,他提起剑,“随我一同救助津阳百姓。” “是!”仙盟众人齐声道。 这时候,朝飞白站了出来,就像一名理所当然的仙门英雄一般。他全然不记得最初,他是如何打太极拒绝了和越不惊一同调查的。 “我们也去。”越不惊手中缠枝玉笛渐渐化为了一把春水一般的宝剑。 “等等。”季寻真咬了一下自己下唇,一只手臂横在越不惊面前。 在越不惊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季寻真解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她一指一只正用口器插-进尸体面门吸吮血肉的怪物,“你知道它到底身手如何吗?知道它的弱点,知道怎么去对付它、打败它、杀死它吗?” 越不惊单纯,但他不笨,他深深地看向季寻真,看向她身后被袭击、被吃掉的普通百姓,还有一些仙根尚好的能人异士或者太守府军,他们全部都像纸一般,轻而易举地被怪物的胫足划得稀碎。 “我们——”越不惊的良知让他说不出‘我们走’三个字。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赫然响起,“太守府府军撤退!” “辟出一条通道,直通太守府,收留幸存百姓。” 宣布撤退两字,无疑是直接判了许许多多百姓死罪,他们再也等不来任何人的救助了。 可辟出一条通道,又为许多躲过浩劫的百姓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 季寻真顺着那声音看去,贺星洲背着断了一只胳膊的太守澹台历,他的鹤氅沾满了鲜血,整个人狼狈至极,却又是所有人中最不狼狈的人。 “可是……” “可是郡丞,怎能放弃全城百姓?” 第26节 “郡丞,我们还能战!” 府军将士多已受伤,他们只是普通人,尚且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许许多多同伴已在极快的时间内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他们以为,自己的血肉之躯,还能抵挡这未知的怪物。 “撤退!”贺星洲大吼,抽出随士的刀,“违令者,斩!” “我们跟上。”季寻真灼灼目光望着那个狼狈的男人。 “一路清扫障碍,为百姓辟一条通道!” 所幸,全场居然有跟她一样清醒的人,如今这是最狠,也是最能保全尽可能多的百姓的……唯一的路。 作者有话说: 入v啦~~~本章三合一,留言送50个小红包,全订还可以抽奖~~ 我马上安排上~ 多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鞠躬~! 第25章 救世 上清界仙盟由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组成,其中三山指的是代表儒释道的三个顶峰门派——碎月剑道、无相大殿与天机神院。 朝飞白此次带了十名仙门弟子前来,只他与冯邑两名属于三山中的儒门——天机神院,其余九人皆为六谷七十二仙门遴选而来的弟子,实力与他俩相差甚大。 一行人冲入怪物群潮中,那一处尸体已铺满了地面,十几名参与择选的平民被怪物重重围住。 幸亏其中一个平民习得防御方面的术法,以自身全力打开术法罩,短暂抵御怪物的冲击。 纵然天赋高超,可此人已如强弩之末,只差怪物再一次撞击,裂痕累累的术法罩即刻破裂。 周围十几只四肢着地,露出三角脸和人类巨大眼珠的怪物蓄势待发,就在这一刻它们胫足一蹬,朝术法罩冲了过去。 “妖怪,看招!”只听一女声轻斥,六名仙门弟子布一剑阵,从天而降。 “是仙君!”术法罩中一书生模样的人惊呼。 “仙君,是仙君大人来救我们了!!” “得救了,呜呜呜,得救了……”有人大哭起来,他们都是此次择选通过之人,方才只是片刻,择选大会尸山血海,他们从一步登天的喜悦瞬间落到了修罗地狱。 可就在他们欣喜劫后余生之际,怪物们仰头朝仙门弟子毫无惧怕地嘶鸣起来,它们鼓膜发出的声音,阵阵从地面扩散,如网一般笼罩住仙门弟子,席地盖天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一怪物胫足一蹬,跳至高空,直接撕扯掉剑阵中央一名仙门弟子的大腿。 那仙门弟子惨叫一声,跌落下去,瞬间被怪物浪潮淹没。 旋即潮水褪去,仙门弟子残缺不全的白骨露了出来。他已经被啃食干净了,有几只甚至在咯吱咯吱地啃吸白骨。 众人身心俱震,一时竟忘了动作。接二连三怪物弹跳起来,胫足如最锋利的刀,飞快地切割仙门弟子们的手足与身体,弟子们一个个从空中跌落。 怪物们潮水一般涌来,空气里弥漫绝望的惨叫声,散去时只剩一具具淌着血水的白骨。 待啃食完了仙门弟子们,一只为首的怪物拐着曲折成不可思议角度的四肢,爬到术法罩面前,里面的凡人早已吓得目眦尽裂、黄尿俱出,有几个胆小的,干脆吓死了。 怪物的口器上翘,发出嘲笑一般的嘶鸣,人类硕大的眼珠狡诈地看向里面的情景。它在恐吓他们、玩弄他们、折磨他们。 果不其然,那些人类露出了惊恐至极的丑态,它细细观察,然后以口器轻轻地—— 刺啦一下戳破了术法罩—— 霎时间,十几人化作一滩血肉。 朝飞白脸色煞白,与其余几人赶紧撤退。 “呵,主采铎官,您怕了?”冯邑在旁边阴阳怪气,他面色白到透明,隐隐有不寻常的青筋浮动,但如此惊惶情境下,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当初是谁让他们来送死的?” 只需一句话,就把一向说一不二的朝飞白挤兑得下不来台,然而性命攸关,朝飞白也无法发作。 在这时,几只怪物注意到了御剑飞行的他们,刷地一下张开骨翅,竟飞了起来。 朝飞白一行本想趁机逃跑,却刹那间,被怪物满满围住了…… ……………………………………………………………………………………………… “太守府府军,你们是津阳道最后的希望。百姓既供汝等衣食,汝亦应护百姓周全。”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贺星洲将身受重伤的太守托付给部曲,转身抽刀立誓。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 府军热血沸腾,扛起坚硬盾牌,寒光铿然,坚毅无匹,千百人为百姓垒起一条血海之路。 那怪物仿佛没有弱点一般,胫足一划就是两截尸块,口器一吸就是一具干尸。府军们无法,只有靠血肉之躯抵抗。 不断有府军被怪物袭击、叼走,下一批府军有挨个补位。 府军们靠着一叠又一叠的尸体,阻挡怪物们进攻的步伐。 贺星洲并没有跟着太守撤离,而是站在队伍中央,伫刀念起符咒,腥风萦绕他卷起,他的脚底金光乍现,缓缓出现一个阵法。 以阵法为引,府军防御陡然提升,盾牌与怪物之间以风为隔,隐隐有相互抵抗之势。 府军士气为之一振,只是随着怪物的不断撞击,贺星洲脸色愈加苍白,眼角耳朵里开始冒出鲜血。 “他……凡人之躯,竟比仙门的内门弟子还要强上几分。”季寻真不禁感叹,这样强悍的实力,比起朝飞白这种顶级仙门的入室弟子也是不差的。 他还是未有仙门高人指点的状况下,若是一朝登山,这般百年难遇天才的名号必定能响彻上清界。 季寻真陡生一股惜才之心,上一世她完全没听过贺星洲的名号,想来或许就是陨落在这场破境之祸中。 这一次……或许有转机。 源源不断的难民沿着府军以血肉铸成的道路往前跑,贺星洲法力即将耗尽,阵法露出缺口,怪物涌进缺口。 府军的崩溃从这一缺口尾部开始,一批批的难民与府军被涌进的怪物蚕食,人们惨叫、痛哭、拖家带口跑得越来越快,稍慢一步,只有被吞噬的命运。 “越不惊,你考虑好了吗?”风很大,四周都是哭喊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季寻真在风中朝越不惊问道。 他俩站在队伍的中前端,毗邻贺星洲的位置,护佑和引导难民逃跑。 在此之前,季寻真对越不惊说了一个计划,越不惊不知季寻真是从哪里听说过那个禁术,开启那个禁术,对越不惊本人百害而无一利,可是—— “你……真的会回来救我吗?”越不惊没有受伤,他被自己的侍从保护得很好,甚至连一点血渍都没有。 他长得一双秀丽的眉眼,认认真真地盯着季寻真看。 季寻真的这张面孔并不好看,只一双眼睛映着寒光、映着风、映着万千血色。 “如果我把侍从都交给你,开启永夜咒术,你最后真的回来救我吗?”他再问了一遍,眉头蹙起,一丝丝连他都察觉不到的紧张神色。 “会的,一定会的。”季寻真镇重点头,“越不惊,我们都在做一件顶好的事,你父王会开心的。” 可是开启那项禁术,他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越不惊勾唇,他勾唇的样子像一只没两个月大的小猫,“季寻真,我相信你。” 你……别让我失望啊。 他手一挥,缠枝玉笛被置于半空之中,闭目吟咒,玉笛迎风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笛声所旋之地,空间开始混淆,一半黑夜一半白昼,逐渐,那搅动的区域越来越大…… 永夜天狱最为禁忌的咒术——极夜血屠。 季寻真命令越不惊的侍从无修将难民聚集到她周围,自己则拿出了公孔雀给的无颜面具。 无颜面具,可以将所戴之人,送至她心里边所想之人身边。 无颜面具每天使用不限次数,只是每用一次,都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无颜面具没说可以附带多少人一起走,可每附带一个人,消耗的精神力是翻倍的。 精神力与一个人的理智、精力乃至寿命挂钩。 纵使如此,季寻真还是要用,在她的计划里,她必须趁越不惊开启极夜血屠之际,利用无颜面具,运走尽量多的百姓。 越不惊都敢做这样的牺牲,她为何不敢? “你干什么,凭什么拦住我们?!”无修本好意聚集了一群百姓,不想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布衣男子却叫嚣起来,“耽误我们逃命,我要了你的命!” 季寻真懒得争辩,一个眼神下去,无修一拳将那人揍倒,踢出了队伍。 随后一个妇人牵着一名小女孩退出了队伍扑了过去,看样子是一家人了。 季寻真无暇顾及,环视圈内七八名平民道,“众人触及我衣物一处。” 百姓被永夜天狱一行围困住,又不敢轻易逃跑,只得遵命。是时,禁术血屠启动,白昼须臾转为黑夜,怪物视野被遮盖住,缺口的崩溃停滞下来。 人们得以喘息,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在黑夜中奔跑。 而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面具,一瞬间一群人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他们身在太守府门前,一名女子刚命人点燃了一盏灯,她提着灯,站在府门之前,四周围满了鲜血累累的府军。 季寻真才看清,那女子正是澹台灵犀,津阳道出事,她毫不犹豫地带领府军站了出来。 而阶梯之下,不停指挥府军搬运肢体残缺不全的逃难百姓之人正是—— 男人拄着拐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似地抬起头来。 府军们渐渐点亮了灯,顺着那灯光,她也正好注视着他。暗夜四动、腥风血雨之中,是巧合也是必然,是命数也是纠缠。 发动无颜面具,她心中想到的人,正是这个如今跛着足站在灯火下的少年—— 沈涧。 她别过了目光,朝澹台灵犀抱拳,“请澹台姑娘妥善安顿众人。” 转眼间,她戴上了无颜面具,开始了第二轮的运人。 这一次,黑暗里,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他们都想活命不想死。 他们知道,这时候,这个娘娘腔一样戴着奇怪白玉面具的人,就是救星,就是出路! 无修等人站在外围将争抢之人一一揍倒。 黑暗里,季寻真的衣服被粗暴地争夺扯烂,兀然,她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攥了一下她的袖口。 很娇弱,却又温柔。 第27节 季寻真下意识嘴角小小勾了一下,她很珍惜,这样小小的温柔与善意。那一定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吞下正要呕出的鲜血,准备戴上面具,可就在戴上的那一刻,牵着她衣服的小手被粗暴扯开,另外一只有力的手不顾一切地拽住她的衣衫。 她最后听到一声属于女人绝望的怒号,“她是你女儿,铁麻子你不得好死!!” 灯火再亮起来,她看到扯着她衣服的人群中,有一个浑身发抖、尖嘴猴腮的布衣男人。 她记得这个男人一开始不信任她,一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果断放弃机会,留下来陪这男人。 没想到这一次,这男人扯开他的小女儿,将之丢出输送圈之外,一个人苟且偷生偷渡了来。 季寻真一时气急,咳了一口血,一脚踹倒那个男人。 她力气大,一下将男人踹出老远,正好跌到正杵着拐杖来接应百姓的某人脚边。 沈涧:“……” 季寻真别过头,装作没看见地……再度戴上了面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天使们的订阅,由于我不会用抽奖,我决定接下来三章,每章送50个小红包,小红包里都会多送一点点,对不起,对不起。 我今天用了几次,都没整会这个抽奖到底咋回事。感谢在2021-12-23 00:18:51~2021-12-23 2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清清 54个;23333 2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清清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带汤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带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幸运的字母君 3个;车轱辘字母君 2个;qc、觉觉了、清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吹 10瓶;快去学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心魔 【呜呜呜呜,季寻真,你不要运人了,你支持不住了……】小天道哭得不可自抑。 它深刻地感觉到了季寻真生命的流失,她死死地咬着牙,嘴角溢出污血。 【你是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啊,不是凌华仙子,你逞什么强……】 季寻真不过运了两趟人,已经被无颜面具强烈反噬了。 她的腹部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疼得她连站都快站不起来。 她勉力笑了一下,抬起僵硬的手臂,擦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天道是心怀苍生的,小崽子,怪不得你被困在玉镯里,你道行还远远不够。” 新一轮的人重新涌到她周围,他们争先恐后地推搡着、抓挠着、撕扯着,把她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死死抓住。 “跟着我学吧……”她重新戴上面具。 只可惜,这一趟,并没有那个被扯下来的小女孩和她的娘亲。 她默默给自己订了一个目标,她想要渡到那一对母女。 ……………………………………………………………… 【你真的以为她会来救你吗?】越不惊身边,凝出一个黑色幻影,他的眼角印着只有刑法才能烙出的黥面。 那个人,有着跟越不惊同样的一张脸,他邪恶而阴森地笑着,【她跟父王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蛇一样缠绕在越不惊腰间。 【他们都只是欺哄你,因为你对他们有利用价值。】 【父王收养你,一开始就因为你这张脸,这张像那个女人的脸!】 【后来那女人要取你的心头血,你被取干了血,差点死在刑台之上,你的父王又在哪里?】 【傻孩子,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的父王培养你从来不是让你继承他的城主之位,他只是看中了你的心头血……】 “闭嘴,不要说了……”越不惊闭上眼,根本不去看那蛇一般的男子。 【是你心中这样想的啊,我说出来又怎么了?】男子赤红色的眼睛像要看穿越不惊的内心似的。 【你心里面根本不信任那个女人,呵,她也算女人?】男人的唇伏在越不惊耳边,【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真名叫什么,她又有什么目的,你统统不知道。】 【你凭什么把命托付在她身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禁术令越不惊的意志力越来越低,不断地攫取他的内力,扰乱他的神智。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坚持多久,只是季寻真说,这样说是顶好的事,做了会令父王高兴。 其实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早就告诉他千百遍了,他做什么都不会令父王高兴,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让收养自己的那个男人展颜千百遍。 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心甘情愿地做个傻子,为那个叫做薄花蓉的女人供应取之不尽的心头血。 可越不惊就是想做,不是为了父王,是为了她的那句话,这一件事……他活在世上,做过第一件顶好的事…… 然而他的内力快要燃尽了,他只好用心头血来燃,心头血也快支撑到了尽头,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怪物群渐渐适应了黑暗,它们相互勾连,观察着人群中施展法术的那个人。 很快它们锁定了那个白衣少年。 怪物重叠起来,推举出一只眼睛尤异的同类,冲破防线,口器刷地一下插入了越不惊的肩膀。 越不惊吃痛,却为了维持阵法不敢妄动。 到底是天生灵体,那怪物竟趴在越不惊肩膀上贪婪地吸吮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不惊感觉到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那黑衣男人渐渐与他重合,他的眼角快要爬上黥面的时候,他见到一场乍然火光。 在如此杀戮与死亡的境地下,燃起的璀璨火光—— 那个衣衫破烂的人举着一团火向他走来,那人狠狠将火向那吸得腹部肿胀的怪物掷去,“给我吐出来!” 她的声音震慑着他的耳膜,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抛弃她,于是他笑了,“你看,她没骗我。” 他自言自语,附近他身体的黑衣少年狠狠地瞪向季寻真,悻悻然脱离了越不惊的身体,【她是个骗子,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嗯,总有一天。”越不惊敷衍着他,一头倒在了季寻真的肩膀之上。 “你说什么?”季寻真接住他,一只手持续往怪物身上戳。 她用了公孔雀给她的第三件宝物——尾生打火石,此物打出的尾生情火,可以燃尽除了人类之外的一切事物。 “我快被吸干了……”越不惊有些委屈地嘟囔,靠在她肩膀上。 她还是个男人的身体,一点也不香,身上的衣物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浑身上下是被抓挠的血痕。 越不惊本应该嫌弃的,可他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极了。 他凑得近近的,他如此无力、虚弱与疲惫,可他却从未有过地能请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安心的跳动。 【天啦,贺星洲还没被吸干,你就要被吸干了吗?】小天道不由地吐槽。 ‘闭嘴。’季寻真心道,‘自从跟了我之后,你的思想开始不干净了。’ 小天道恨恨,自从跟了季寻真之后,它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它的脑子,早就已经脏了! 季寻真滋啦滋啦举着打火石烤着怪物的肚子,那怪物被火焰笼罩,很快它的腹腔被烤焦了,她残忍地直接以手掏进肚子,扯出内脏,从内脏中找到了一物。 “喏,吃下去。”季寻真把那物塞到越不惊手里。 “啧,真脏。”越不惊瞅了瞅那粒晶莹的内丹,嘴上嫌弃,还是宝贝地拢在手心里。 【越不惊大少爷可真娇气。】小天道阴阳怪气道。 玉笛落下来,搅动天地的黑夜慢慢散去,季寻真随手接了玉笛,塞到越不惊怀里,心里计算着时间,“那我给你烤烤。” 她从他手心里取出内丹,用尾生打火石烤了两圈,那内丹发出哔啵烤熟的声音。 “张嘴。”越不惊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嘴。 下一刻,她有些粗粝的手指迅速将内丹塞进了越不惊嘴里,手法熟练地抬高他下巴迫使他吞下去,“搞定。” 越不惊人还是懵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扬起。 【嘁——有什么了不起。】小天道别过小脑袋。 它悲伤地发现它不再是季寻真唯一宝贝的崽崽了。 所幸更悲伤的事,它还尚未发现,那就是其实季寻真从头到尾都没宝贝过它。 在黑夜消失的那一刻,季寻真戴上了无颜面具。 在越不惊拼尽全力争取的时间里,季寻真救了一大批平民,包括那一对母女。贺星洲亦趁着黑夜,撤走了尚还活着的府军。 至少,他们尽了绝不会后悔的全力。 …………………………………………………………………… 传送到太守府的那一刻,季寻真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本想把伤得更重,意识几近昏迷的越不惊背进太守府,可没走两步,直接扑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入目是一双皂靴,其中右脚的形制有些奇怪。 她顺着这双皂靴往上望,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也在盯着她。 她展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真巧啊。” 踹人踹到他脚边,自己也跌到他脚边,要不是她心底是真想避开这个人,她自己都信了自己是故意的。 “呵,巧。”沈涧有些阴阳怪气地盯了她一眼,脸色不是很好。 季寻真原本以为沈涧是那种很有礼貌很乖的狼崽,她第一次见他有脾气,顺着他的后背,她见到了一幅情景。 贺星洲被人背了回来,澹台灵犀再也不顾人言,提着灯笼朝他冲了过去。 她立马就秒懂了,这样的修罗场确实很尴尬,于是带着一副很是同情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沈老弟,我懂。” 沈涧简直莫名其妙,他懂个篮子,懂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第28节 若是其他人跌倒在他脚边,沈涧还要维持人设做做样子去扶一扶,这个人,沈涧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他别过了脑袋,只听到数个黑影落到季寻真身边,季寻真对其中一人道,“无修,把你们少主送进去,好好照顾他。” “是。”无修吩咐几名侍从以法术轻柔地抬起越不惊。 “你呢?”越不惊疲惫地睁开眼,拉着她一点点衣角。 “我等下就跟过来。”季寻真柔和地说道,“不要担心我。” “嗯。”越不惊放下心来,闭上眼彻底沉沉晕了过去。 沈涧笑不出来,他如何看不出越不惊对那死娘娘的依赖。他只是想不通,那死娘娘腔是以何种手段,把越不惊这样的天之骄子蒙骗到如此地步的。 他倒要看看,死娘娘腔支走越不惊到底是为了什么? 季寻真目送着黑影们带走越不惊,她再也走不动了,一个人费力地爬到了府门边上靠着。 她眯眼瞧着太守府紧张地鸣金收兵,府军们护送最后一批百姓进入太守府。 瞧着澹台灵犀不顾外人眼光地抱着贺星洲大哭,士兵们抬着支架,将重伤的贺星洲抬了起来,澹台灵犀就一路眼巴巴地跟着。 仿若这末日的腥风,可以穿透一切的猜忌与过往,一切的流言与蜚语。让澹台灵犀暂时忘记,贺星洲只是她的妹夫,他恨着她,他们隔着永远穿不过的天堑。 季寻真重重吐了一口气,撑着府门,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呕着憋了很久的污血。这样的角落没有人会发现她,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其实伤得跟越不惊一样重。 她只是不想让越不惊担心,只有在这样没有人的时候,她才敢暴露出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沈涧:“……” 别过头来不想再看死狗一样的季寻真。 “主人,你派我一路跟着他们。” “此人内力全无、没有丝毫仙法,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但他配合仙器,和那永夜天狱的少主一道救出了上百名百姓,破坏了破境妖魔的计划,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妖魔狰潜伏地底黑影之中,跟随着太守府的一行人,随时观察着这群人类。 “哦,那又如何?这不是正好么……我还要感谢他们救了这么多玩物。”沈涧抚掌,“这样津阳太守府的游戏才凑足了足够多的棋子。” “现在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沈涧眯了眯眼睛,不远处伤痕累累的采铎官冯邑搀扶着朝飞白往太守府的方向赶来。 沈涧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我预感小狼要被讨厌了,毕竟邪魔反派~~~来来来,看看我们越越吧,越越多好啊~ 真真:真的,沈涧只有狼崽形态可爱,超可爱~ 今天依旧50个小红包,我过两天再发,这几天家人聚会比较忙。周日要上夹+家庭聚会,等下我会把明天的量更了~~~ 感谢在2021-12-23 23:59:56~2021-12-24 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叶小钗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c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起光的大可爱 158瓶;软、… 10瓶;咩咩咩 5瓶;琳斯福 3瓶;快去学习 2瓶;前程似锦、叶子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扎我一刀 “仙君大人,是仙君大人他们!”一个府兵指着前方大喊。 所有人都十分尊重仙门仙君,主簿指挥几名身体尚且完好的府兵去接迎朝飞白二人。 “怎么只有两个人?” “对啊,其他仙君呢?” “难道是……” 还未进府的平民们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被远方的朝飞白所听到,那平日里高高在上气质温和的仙君,被迎来的府兵扛着,朝那些无辜的平民们露出恐怖而愤恨的目光。 “啊,那是什么?!”有人惊呼起来。 季寻真奋力地睁开污血结痂后眼睛,影影绰绰中,只见黄沙席卷而来,仿佛有什么奔腾冲刺而来。 “是怪物!!!” “怪物又来了,快跑啊!!” “天啦,怎么会有这么多怪物,咱们快进去,快进去啊!” 百姓争先恐后地涌进府门,季寻真终于看清了那奔涌而来的,竟是数不清的支着胫足或跳跃或飞翔的怪物! 它们的速度之快,须臾之间,已经要赶上朝飞白他们了! 朝飞白像是看到了这世间最令他恐惧的东西,受到了足以致死的惊吓似的,不顾颜面涕泗横流撇开府兵就开始跑。 然而朝飞白跑路的速度,远逊于怪物们的飞驰而来的移速,他们就快被追上了! 就在此时,朝飞白目眦尽裂,他掌中运力,猝然朝身旁护卫着他的府兵推了一把,将那府兵狠狠推向怪物潮涌之中。 那怪物果然停滞了片刻,争相吸食府兵躯体,府兵的惨叫声响彻了太守府门外每个人的内心。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具白骨被抛向空中,怪物潮重新涌动起来。 朝飞白为了争取时间,一个又一个将前来救助他的府兵推到怪物们的口器之下。 每个人都争抢着涌进太守府门内,主簿眼见自己的太守府的府兵一个个被推出去当替死鬼,不由流下热泪,但他只有忍着痛坚守府门,指挥百姓们赶紧进门。 季寻真也咬着牙站起来,她走不快,撑着门沿,一步步走。她走得很小心,因为她明白自己身体到底如今有多脆弱,哪怕只是小小一个推搡,就足以把她勉强支撑起的身体推垮。 马上,还差点点了…… 正此时朝飞白与冯邑两人冲了过来,他们冲进了府门,门外还只剩季寻真等寥寥数人了。 “季公子,快进来!”主簿在门内喊道,门马上就要关了。 “快关,赶紧关啊,再晚就来不及了!”朝飞白惊魂未定地嘶吼。 主簿十分鄙夷地睨了朝飞白一眼,“不差这片刻,太守府有贺大人所画符咒,从来隔山阻海,无坚不摧。” 朝飞白被那个眼神刺激到,也不知他到底之前经历了怎么样可怕的事情,精神遭到毁灭性打击,变得极度自私又偏激可怕。 他摇着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既然你要死,就跟他们一起死吧!” 他一只手运了内力,朝主簿背后打去。那主簿本就只是一文弱书生,一个不察,被打出门外老远,滚落到怪物跟前。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这变故给吓到停滞。 在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出之前,朝飞白以术法之力强行闭门。 “主簿,你把主簿给害死了!!” “畜生,你这个畜生,快打开门,门外还有人啊!” 门里爆发出巨大声响,百姓开始哭泣,府军纷纷撞门,发出激烈的怒斥之声。 “谁都不许开!谁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谁!”门里传来朝飞白几近疯狂的咆哮。 门里的声音渐渐偃息了下去…… 季寻真差一点就碰到了府门……就在她碰到的前一刻,一直代替澹台灵犀主持大局的主簿被人推了出来,几乎是同一刻,大门厉声关闭,又被打上重重法术封印。 季寻真猛地回头,津阳道主簿的身体已然被怪物重重包围,空气里响起了骨头被吮吸的声音…… 那个方才还在为她争取时间,呼唤她赶紧进来的正直文人,一瞬间沦为了怪物的盘中餐。 她来不及有丝毫悲伤的心情,怪物吃完了主簿,一瞬间又扑上了两名落下的百姓,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府门已经关上了,隔绝在府门之外的,即是人间地狱。 季寻真心中明了自己的斤两,她自保都尚且不行,再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救助他人了。纵然如此,她还是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 已经极少了,不过四五人哭喊着往府门跑。 她有些悲悯地看向那些一个个被怪物叼起、切碎、吃掉的平民,闭上眼准备用最后一分精神力戴上无颜面具传送进太守府。 可就在闭眼的前一刻,她余光所及,见到了一个人。 红绸长发,浅黄外披,衣上仙鹤,翩然欲飞,多么好看的人,可惜是个瘸子。 那人正跪在地上,拖一名半个身子都被咬掉的少年人。 那平民少年明显已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抓住那人的拐杖,“救救我,救救我……” 那人咬着牙,硬是拖着少年人上了一个台阶。 季寻真:“……” 好想骂人,但是忍住了。 她最讨厌不自量力求救的人,也最讨厌不自量力救人的人。 很遗憾,她如今要成后一种了。 ………………………………………………………………………… 沈涧本来只是想留下来欣赏人类在小怪物们的爪下,如何痛苦挣扎,露出最绝望表情的样子。 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观察人类撕开温良恭俭的面具,狡诈残忍自私自利人性的模样。 然而天不遂他愿,他很快发现,那个引人瞩目的死娘娘腔也被关在了门外。 此人跟其他被随意猎杀的平民不一样,他虽毫无仙力,却有几分奸猾之智,又凭借仙器傍身,定是能从这地狱活下来。 沈涧暂时还不想被太守府的人识破真面目,只得勉强装装样子了…… 他随手抓了个被啃到一半,半死不活的平民少年。他本就不是人类,连正常的情感与认知也欠奉。 他不当那少年是个人,只是个由着他利用的道具罢了。 他将此人拖了出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流着血泪扯住他的衣角,“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都被啃到只剩一口气了,还妄想活下去。 人类,真可笑。 第29节 那娘娘腔果真注意到了他,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娘娘腔朝他奔了过来。 明明这死娘娘腔可以躲在角落里,使用仙器轻而易举的逃命的,可他还是冒着被妖魔袭击的危险,向他扑了过来。 这死娘娘腔脑子开了坑吗? 沈涧不明白。 娘娘腔携着巨大的冲力而来,妖魔的爪子就在娘娘腔动作的后一瞬落下,那身子只剩一半的少年人一息间被捣碎,而娘娘腔抱着他在台阶上滚了几圈。 相比于沈涧略冰凉的皮肤,娘娘腔的身体是炙热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火一样在燃烧。 沈涧本想说话,娘娘腔手一撑,摁着他的脑袋往地上埋,“别说话,憋气。” 沈涧:“……” 季寻真果断拿出面具,本想要戴上。然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本能地排斥这样强大的精神力消耗,她双眼涣散,脑中一片模模糊糊,连眼前人也看不清楚了。 【季寻真,季寻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小天道焦急地呐喊。 季寻真摇了摇头,精神力消耗太过严重,她也听不清小天道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又在骗我,你这老狗比、大骗子,每次都骗我!】小天道焦虑地愤愤不平,它才不相信季寻真的话,才不相信……才不…… 可看到季寻真连面具都拿不稳的手,小天道的小心心就揪起来痛,它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自欺欺人。 “沈涧……”季寻真叫得小小声,她摸索着他手的位置,紧紧攥住,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握住他的手。 他挣扎,可她握得紧紧的,把袖中的匕首塞给了他。 “扎我。”她伏在他耳边像条死鱼一样喘息。 沈涧的耳朵被她呼吸间的热气烫得很不舒服,中间想杀她想了好几次,那股杀意在她握住手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好家伙,她自己递刀过来了。 近在咫尺处,妖魔吃完了半截身子的少年,胫足如刀,寒光乍现,朝两人劈来。正此时,沈涧握刀,插进了季寻真的左肩。 鲜血飞溅到沈涧眉峰,是滚烫的,跟她的手心和呼吸一样烫。 季寻真瞳孔骤开,清醒过来。从储物戒中变出一物,就在妖魔胫足劈下的这一刹那,将那物远远掷出。 怪物被吸引了注意力,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物弹跳几下,落下之时闪出一道光,那道光若湖水泛开,逐渐显现出一个画面——那画面赫然是沈季二人扑倒在地、紧紧相拥的场景。 那怪物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边,它开始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场景了。 此物正是公孔雀给予季寻真的三项宝物之一——宛珠盒。只要脑中有所想之人,宛珠盒就能浮现此人此时的模样。 季寻真如今脑中想的是沈涧,宛珠盒自然映射出的是两人的复刻。 不过宛珠盒一丢,季寻真心痛得比方才沈涧扎她那刀还痛,她露出了一个悲壮的表情。 沈涧:“……” 妈的,小气巴拉,越看越娘。 然而这种迷惑是短暂的,比起虚假的影像,怪物们显然更喜欢季寻真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吃完其他人类的怪物纷纷围了过来。 正此时,宛珠盒爆发出劈山镇海的响声,只见画面瞬间变化,出现万里冰封之景,风雪皑皑中一道剑光乘着毁天灭地之势劈来—— 一时间山洪海啸,万物齐喑! 那剑光实在是太过逼真、太过恐怖,怪物们一个个瞪着属于人类的眼球,擦着胫足全副戒备地凝视着宛珠盒,鼓膜发出警告的嘶鸣。 就是这个时候—— 季寻真肩上的血浸满了面具,她颤抖着手迅速戴上面具,带着沈涧一道消失在了这人间地狱。 沈涧本也在盯着宛珠盒的画面看,画面中的那人只闻剑光不见人影,待那风雪渐渐褪去,那人将剑插在妖物尸体之上,马上……马上……就要看到那人的脸了…… 他着实想要看看,有着这样气吞山河威势的修道者,到底是谁?! 就在风雪之后,宛珠盒上那人逐渐显露出真面目的前一刻,季寻真发动了无颜面具。 只差一点…… 沈涧眼中的场景瞬移为了熟悉的太守府花园,最终……他还是没有见到,宛珠盒映照那人的真面目…… 到底……这死娘娘腔在最危急之刻,心中所想到的这仅凭一个假场景就能吓退怪物潮涌的绝顶高手—— 到底是谁?! 沈涧正思索着,季寻真的脑袋蓦然耷拉下来,如此自然地昏死在他的胸膛,他身体怔然僵直,一股又不适又滞然的感觉用上心头。 他的想法完全被这一动作占据,斩断了之前的细密思考。 “主人,这人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狰游弋上来,草地上出现一圈黑影。 “近墨者黑。”沈涧一边想要把季寻真推开,一边不愉道,“你是跟踪之时,听多了这娘娘腔说这句话吧……” “她哪一样不说熟悉,最是会死皮赖脸的自来熟。” ……………………………………………… 在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季寻真心中还犹有遗憾,在最关键的那一刻,她心中想到的那个人—— 居然是他! 她明明一点也不喜欢他,她甚至对他的记忆淡薄到连越不惊都不如…… 为什么在最危急的时刻,她想到的人,却是他呢? 她上辈子那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之首的夫君—— 谈明月。 作者有话说: 等着看小狼火葬场吧,给我火火火火火~! 小谈先露个影子,真正的他超帅,超级帅~! 这一更原本是明天的更,由于上夹子和明天确实有事,今天先更了。如果明天得空就加更,没空就周一凌晨准时更。感谢在2021-12-24 23:58:01~2021-12-25 00:2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动情 很快,沈涧就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 他顺着那道视线望过去,发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内衬,外披白色貂毛锦袍的少年,正躺在花廊下的一张竹椅上,一脸不善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少年长得十分漂亮,睫毛小扇子一般随着阳光垂下的花影,倒影在白皙的皮肤上。他的嘴唇天生带着迷人的幅度,唇间有着熟透了的柚子一般让人想要咬上一口的颜色。 如今他的唇以一种十分不愉的幅度弓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探究式的打量。 沈涧:“???” 他没惹过这个叫做越不惊的大少爷吧? 越不惊大少爷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伤势更重的难民,自己被被抬到了花园之中。季寻真方才使用无颜面具,心中所想的正是这个大少爷,所以也被传送到了他身边。 大少爷吃了妖魔内丹,又被灌了永夜天狱最为珍贵的仙药,身子恢复了不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起身,沉着步走过来,“你是谁?” 他走到沈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的缠枝玉笛攥得很紧,漂亮的脸上浑是戒备。 “鄙人姓沈,沈涧。”沈涧莫名其妙。 越不惊点了下头,他半跪了下来,眼睛垂下,完全注视着沈涧身上昏迷不醒的季寻真,有些置气地抱过她。 将两人分开后,又将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那个动作又出乎意料地温柔。 这个动作令沈涧莫名有些不爽,他想不明白一个天之骄子为何对一个娘娘腔抱有这种特殊的态度。 不过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娘娘腔而已。 只是那灼热的身体,离开沈涧的那一刻,他感到解脱的同时,惯常冰凉的身体,居然开始有一点的不习惯。 “她这是……怎么了?”越不惊察觉到了季寻真左肩上的小匕首,整刀入肉,没入骨髓。 “他让我扎他一刀。” 越不惊神色一深,看了看季寻真,又看了看沈涧,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寻真留下了救了这个瘸子,明明她的精神力都已经快耗尽了。 为了发动无颜面具,只好让对方刺了自己一刀,“真是个傻子。” 一个不知感恩的死瘸子有什么好救的。 这个眼神令沈涧更不爽了。 “叨扰了。”越不惊朝沈涧点头致礼,便不再理他。 径直抱着季寻真站起身来,往回走去,隐隐约约,越不惊对着昏迷不醒的季寻真喃喃,“你真是个傻子啊…… 毫无相关的陌生人值得你这么做么?” 他的声音细若蚊足,然而沈涧这样内力如此深厚的非人类,又怎会听不到呢? 沈涧:“……” “他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沈涧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话的语气,是连自己也没想到的尖酸刻薄。 他起身看向越不惊的背影,背部绷紧,戒备依然。他身材高大,抱起季寻真的样子紧张认真,仿佛抱着不是个男人,反而是个坚强的姑娘似的。 “一个大男人,抱得跟个女人一样。”沈涧忍不住吐槽。 “他也有可能,不是个男人。”黑影落在草地上,狰在黑影里游弋。 “嗯?” “是个女人。” “嗤,开什么玩笑——”沈涧不屑一顾。 “主人,您忘了我们之前进入千里江山图,所为何事了?”狰继续道。 第30节 沈涧想起来了那件事,一开始不过是他听说千里江山图里蛮神新娘这一卷,会产出一种重塑身体,甚至变幻性别的神药。 他对此产生了兴趣,便潜进碎月剑道,找到千里江山图进了去。蛮神本就是一贪|淫之妖,沈涧的邪神体质在这个副本里,影响力被放到了最大。 蛮神女体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打断了他的腿,毒坏了他的眼睛,将他囚禁起来,要和他拜堂成亲、两相欢好。 他真是……太过兴奋了……好久没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对他做这样的事了。 他纵容了一切的发生,他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在猖狂地跳动,他乐于看到有人胆敢爱他爱到想要杀了他。 他最后要好好折磨这只不知好歹的蛮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再好好看看那蛮神之涎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计划被一个陌生女人给破坏了。 那个废物又瘦小的女人,胆大包天摸他的耳朵,自以为是地背着他逃离蛮神宫。他以为不过是一个可以诱惑的废物,可当他向她发出邀请与诱惑之时,她居然克制住没有吻他。 甚至以绝后患地把他丢了? 谁能想到这死女人能做到这么绝?!! “那个娘娘腔……有没有可能用了蛮神之涎?”狰推测道,身子在黑影里越游越快。 “闭嘴,没可能。”沈涧捏了拳头,一脸阴郁。 “可是……” “再说我杀了你。”沈涧低下头盯了一眼那团黑影,他脚下庞然大物一般的妖魔瑟瑟发抖起来。 正当那妖魔噤声,准备潜伏回地下之际。 少年又不情不愿地沉吟了一句,“你,去跟着他们。” 狰:“???” “跟着他们没听到吗?”少年烦躁地揪了一下垂下来的红绸发带。 “跟着他们做什么?” “我看你这里也有问题。”少年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用你的狗鼻子闻闻,那娘娘腔身上到底有没有蛮神之涎。” 狰:“……” 它不是狗。 就很委屈。 ………………………………………………………………………… 越不惊将季寻真抱到了一个废弃耳室,太守府如今容纳了数百人,没有清净地方,护卫们未免惊动众人,打扫出了这样一个小房间。 “无修,药。”越不惊跨步,把季寻真抱进床榻上。 少年死士从梁上跳进来,从储物袋里抖出药瓶。 “我的意思是,要父王给的那瓶神品回生药。”越不惊咳了两声,肃然道。 神品药物,就算是在上清界也是极为少数的宝物。 无修从储物袋的最底层,拿出一个装饰精致的檀香木抽屉,轻轻旋开抽屉第一格,从中取出一个琉璃玉瓶。 他将那琉璃玉瓶恭恭敬敬呈递给越不惊。 越不惊取下自己的手套,露出修长五指,接过药瓶,迅速取出一粒药丸,塞到季寻真嘴里。 无修:“!!!” 自家少主戴手套的因由,是他有严重的洁癖啊! 季寻真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哪里还吞的下药丸,她本能地干呕起来,直接呕出了药丸。 “你蠢啊,吃下去。”越不惊又倒了一粒,塞进季寻真嘴里。 季寻真再度呕了出来,这次呕到了越不惊干净修长的手指上。 无修:“!!!” 无修看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心疼这百年才能炼成一颗的神品回生药,还是心疼沾染了水渍的少主的手指。 越不惊眉头皱得死紧,显然没工夫考虑无修在意的事情。他再次倒出药丸,却发现里面的药丸仅剩下了一颗。 越不惊:“……” 他贴了下季寻真的额头,烫得惊人。 好似季寻真身上所有的滚烫,都在肆无忌惮地散发,等这些热度过去,就像开到荼蘼的花朵,只剩下凋零的命运。 越不惊握紧了药丸,闭上眼睛。 半晌,他睁开,“无修,你退下。” 无修从来只听从越不惊,蹑足再度登上了房梁。 “我是说,你出去。” “关上窗户,好好守在外面。”越不惊补充。 待无修彻底消失,窗户关得死死的,越不惊才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季寻真,左手双指一并,默念了一个口诀,朝她从头到脚一一划过,眼前的大个子男人随着他的手指,逐渐变为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 女孩长有一张素净的脸,不似以前林二丫的黑黄,倒有两分数百年后,凌华仙子季寻真的模样。 “这就是你原本想要变的脸吧……”越不惊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实没以前丑了……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季寻真还醒着,估计会被再度气晕过去。 他想着季寻真用这张脸摆出一副被他气死了的表情,猫咪一样的嘴唇勾起一丝浅笑。 “不过这张脸,已经足够让不少人目眩神迷了吧……”越不惊一想到方才那个季寻真昏迷之时挂在其身上的男人,心中就一阵没来由地烦躁。 就算是救自己,她也没在自己身上来一刀,可救那个男人,她愿意这么做。 深思下去,越不惊更烦躁了,“我还是别告诉你,我可以暂时把你变回来了。” “不然你身边那些苍蝇,真多。” 他宁愿那个驻拐杖的男人,永远不知道季寻真是个女人,那个驻拐杖男人看季寻真那一副嫌弃模样,那心中澄明的越不惊,又是不愉,又带有些许微微的庆幸。 越不惊意识到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了,他仔细看了看窗户有没有关紧,又手心热热地握住了那枚药丸,“你……你别笑我,我真没试过……” 他饮了一口从永夜天狱带来的琼浆,含下那枚药丸,俯下身来。 他的手臂撑在脸庞周围,他深深盯着她看了一会,旋即闭上了眼睛。 那柚子肉一样鲜嫩多汁的嘴唇,深深地贴合、探入、深推…… 透过窗户的阳光往下稍稍移了一点,光柱洒在越不惊银色的发冠上,于最末端点上了影影绰绰的光晕。 小天道:【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小天道:【针眼好痛,针眼好痛,针眼好痛……】 ………… 小天道:【越不惊你有完没完,你喂她吃十粒药丸的时间都够了喂!】 正当小天道逼逼叨叨,再也受不了这长到过分的喂药时间时,越不惊轻轻喘着气,离开了少女嘴唇。 他如玉般白皙的脸颊有些红,他离她的距离如此近,他能观察到她水润嘴唇的纹理,以及微微流出的一点琼浆的水渍。 他心里好像有一只魔头在狂舞,他能听到自己心跳那巨大轰然的声响。 他轻轻埋下头,舔掉了那一点点遗落在唇尖的琼浆。 小天道:【越不惊,你再也不是纯洁崽崽了!!!】 小天道为痛失自己的同伴感到难过,不过它觉得越不惊还能抢救一下,它还可以把他拉回来的! 小天道燃起了信心! 地上潜伏着一个黑影,黑影大受震撼。 黑影:内心之中涌起一股原来如此不过如此又怎会如此的复杂感情。 妖魔狰第一次陷入了深思,它该怎么回去向主人回复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起把小红包发了,到了评论数就先发了,没到的,等到了再发。 狗子:小越冲鸭,少年心动最美好啦~~ 依旧是前20个评论有小红包~感谢在2021-12-25 00:26:30~2021-12-26 23:3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君见笑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熊猫猫、洛天然 5个;hmlswbm、北冥 2个;水阡墨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见笑兮 70瓶;桑桑 20瓶;水阡墨隐 18瓶;[无奈] 10瓶;45683135 5瓶;瑾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沈涧崩了 太守府内,聚集着密密麻麻的数百人,导致平日里空旷怡人的太守府拥挤不堪。 朝飞白一人霸占了主厅,紧紧闭上门,没有人敢触他霉头。 自从他为了自救把护送他的府军推出去送死,并且杀了主簿以后,人们对他仙君的光环已然消失了,剩下的……是害怕与憎恨。 主厅之内,朝飞白靠在窗户边,以手折叠符咒,符咒化为飞鸟,从窗口飞了出去。 做这些动作之时,他的手还是在克制不住颤抖——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亲眼所见,自己率领的那些仙门弟子是怎样毫无反击之力地被这里奇异的怪物们淹没啃食…… 到了那时候,他才知晓天机院所授的种种术法、仁义道德、救死扶伤根本没用,根本没用! 要活下来,只有你死我活! 朝飞白抛弃了属于人类最后的一点心肠,拉着一直救他于水火的妙音阁的一位师妹垫背,才得以一个人逃出生天。 此次择选数十人的队伍,其他人全部都死了,到最后仅仅只剩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第31节 他是天命所选,他必定命不该绝! 朝飞白抬起头来,望着窗户远去的白鸟,这只鸟蕴藏了他所赋予的仙力,能直达上清界。他要把这里所有的情况都告知师门,让他们赶紧派出增援,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当然,他要隐瞒自己把仙门弟子们推出去送死的事情,并且给这封求救信冠上救民于水火的旗号。 白鸟展翅高飞,马上就要不见了,就在快要飞出这片天阙的那一刻,它不知碰到了什么限制,竟引火自燃起来。 “怎么可能?!”朝飞白大叫起来。 他催起内力,折叠出一只又一只白鸟,将它们送入空中,一只又一只白鸟触及那看不见的屏障,纷纷引燃跌落下来。 更可怕的是,它们飞翔的距离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好像那看不见的屏障正在逐步压低、压低、压低,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津阳城上空,现在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不要,不要,不要!!”朝飞白在稀稀疏疏落下的火光余屑中,疯狂地摇头,他的精神随着看不见大网的收紧,被逐渐厮磨挑断了。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把所有人都拖上垫背了,只有我活下来了。这难道不能证明,我是天命之子,我是最应当活下来的那个吗?!”他疯狂地大喊大叫起来。 等等—— 朝飞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既然所有人都被他推出去送死了,他亲眼见到给自己挡了一爪的师妹被撕裂成两截的模样,那明明是和自己快要逃出来的最后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他跑进太守府之时,一直跟在他身边。 就像鬼魅一样,他竟然对这个人毫无察觉。就好像这个人的出现,如此理所当然一般…… 那个人是……那个人是……朝飞白的眼睛逐渐惊恐起来,他怎么记不得那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个人明明一开战已经死了啊…… 那个人是—— 冯邑。 那个人,就在这扇门外! ……………………………………………………………………………………… “大家可以相信我,不必因为朝师兄之时而对仙门失望,仙门无论何时,都是可以依靠的!” 冯邑,以往总是屈居朝飞白之下的采铎官,在危急时刻站了出来。 他站在厅堂外的台阶之上,台下挤挤攘攘站了百名百姓。这些百姓很大一部分是季寻真救出来的,身上没什么大伤,还有一些外乡人,诸如灵山五兄弟里存活的几个,都是有真本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的。 其余还有很多,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有被掏出了肠子只剩一口气的,都躺在太守府各处房间中,苟延残喘着自己仅剩的生命。 “我已向上清界放了求救符咒,不日仙官们便能前来拯救大家。”冯邑张开双臂,在几乎所有人都血迹斑斑、灰头土脸的时候,他依旧衣袂飘飘,衣摆上璀璨的星图照亮了大家身处地狱晦暗的未来。 台阶下站了一明丽照人的大美人,她扭着身子站在最前端,赫然是那日受了沈涧一滴指尖血化身而来,又潜进冯邑被窝的侍女。 她举起胳膊,发出了蛊惑人心的呐喊,“相信冯仙君,冯仙君定会带我们脱出困境,赶走怪物,为我等父兄家人复仇!” “脱出困境,赶走怪物,为我等父兄家人复仇!” “脱出困境,赶走怪物,为我等父兄家人复仇!” 一个个百姓红了眼睛,眼中闪着骐骥的光,全心全意地开始信任如今站在台上光彩熠熠的仙君大人。 “全靠了仙君的神力,我等才得以得救。”打铁的中年汉子大声道。 “是啊,仙君保佑我们,保佑我找到娘亲和姐姐。”小姑娘双手合十,开始朝冯邑磕头。 “谢谢仙君,全赖仙君保佑!”连老人家也放下拐杖,在家人搀扶下跪了下来。 全城数万人,到如今只剩下他们这点人聚集到了太守府,也不知外面家人的情况如何了。 他们这些年在太守澹台历治下很是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凡是都往好的方面想,有些人压根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什么样的地狱。 “仙君不会放弃你们每个人,不会像你们的郡丞那样,遇到危险首先让府军撤退,丢下你们这些百姓就跑。”那光彩照人的大美人继续大声挑拨是非。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声音里仿佛有魔力,她说的就是对的。 可是—— “不会吧……贺郡丞不会做那样的事啊。” “贺郡丞可是顶顶的好官,为我们津阳道做了多少好事!” 百姓们纷纷反驳起来。 这时,方才大呼‘全靠仙君神力’的打铁中年男子含着血泪急呼,“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贺郡丞喊‘太守府府军撤退’!” “是他贪生怕死,主动放弃了我们的父母家人啊!”打铁男竟然流下了血泪。 他说得这般真挚,将在场的百姓都感染了起来,他们皆在方才的灾祸中失去了父母亲人,面对见死不救只顾逃命的贺星洲,他们全都义愤填膺的愤恨起来。 “这个遭天杀的官!” “我爹娘都被他害死了,他怎么不去死啊!” 一夕之间,所有人对贺星洲的态度都大变了……他们把采铎官冯邑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冯邑在拥簇中得意地看向了那明丽大美人,两人的肌肤在阳光下都很薄,如果注意看,会看到一条条青筋一样的东西,浮游在皮肤表层,有潜伏进了去。 ……………………………………………………………………………………… 沈涧去到了澹台灵犀处,澹台灵犀守在正失魂落魄地站在水榭边,正在向身旁的府兵嘱咐道,“把所有的军医都调去东边难民处,百姓优先,府军次之。” “贺……贺大人呢?”府兵战战兢兢问道。 “星洲一向以百姓为重,方才军医不也瞧过了吗?”澹台灵犀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先去百姓那边吧……” “是!” 府军走后,她孤独地靠坐在水榭旁,昨晚贺星洲还将她抵在这座水榭的长案上胡作非为,又说了很多很多刺伤她心的话。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疼得她辗转反侧。他折磨着她,刺伤着她,从身体到心灵毫无道理地占有着她。 可到了白天,两个人的距离,却比天与地的距离还要遥远。 她面前的一扇门,一扇简简单单一推就开的门,是她永远推不开的桎梏。 他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受了那样重的伤,可她却不能在他身边陪他。 澹台灵犀捂住了脸,从未有过的失落起来。 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正当她照料贺星洲澹台蔓闯了进来,告诉澹台灵犀,太守府如今人多嘴杂,请她赶紧离开,贺星洲自有他的房中人照顾。 到了这般危急时刻,澹台灵犀自不会离开他。 “姐姐,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连星洲的名声,都不在乎了吗?”澹台蔓太知道澹台灵犀的死穴了。 “你想想,别人若是知道澹台府的大小姐与她的妹夫有所勾结,以后星洲去了仙门怎么立足?” “你是不是要害死他才罢休啊?” 澹台灵犀只好退了下去,是啊,她和贺星洲已经不再是未婚夫妻了,她……连明面上触碰他的资格都没有。 澹台灵犀的丫鬟青桃走过来,她身后站在端着大盘子的府兵,她从盘子里端出一个碗,小心翼翼走到澹台灵犀身边。 “小姐,面下好了,您吃一点吧。”青桃原本阳光骄傲的脸再也笑不出来了,哭丧着道。 澹台灵犀转头看了一眼面食,那是一碗十分可口的汤面,几片白肉摆放一边整整齐齐,一些青菜铺满了空隙。 她毫无胃口,甚至莫名有一点想要作呕的反胃,“不用了。” 啧,沈涧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从再见澹台灵犀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猜到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真不懂这女人,这灭境里的礼义廉耻道德,真就如此重要? 重要到她宁可含恨终身,也不闯进门扉见那个人? 不过说白了,他永远不可能和澹台灵犀感同身受。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不选择他,只要他想,那些人会尽数趴在他脚边,狗一般舔他。 别说抛下他,就算敢有这种想法的人,都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一团黑影游弋到他的脚边,心虚地不敢说话……似在原地蹲了好久了…… ‘怎么哑巴了?’沈涧以心音道。 狰:“……” ‘说话啊。’ 狰:“……” 你这样太有自信,我很难开口的……狰想…… 万一一开口就打脸,沈涧把它分尸去做面怎么办,毕竟它跟了沈涧这么久,对方脾气也是真的烂到了极致,发起疯来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不然杀了你,分尸,去做面。’沈涧素质三连。 狰:果然……世界上最了解他的,是自己。 “那……娘娘腔……是……女人……” “她丢了你后……就找了……永夜天狱的少主……” 鬼知道,它这几个字怎么给摞出来的,沈涧为什么要赋予它说人话的能力,这破能力它不要了行不行!!! 遇到疯子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其实狰还是挺理解季寻真的,所以它又加了一句,“主人,我看他俩现在也挺好挺恩爱的,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正此时,青桃也端了一碗面走到沈涧面前,“沈涧,你也累了,先吃一碗——” 面子还没说完,沈涧狠狠闭眼,她手上的碗应声碎裂。 狰:“……” 趁着还有人挡刀,默默地潜伏回地下,越深越好。 作者有话说: 说好了加更的,谢谢大家,加一更~希望大家多支持订阅,最近真的挺没信心的,呜呜呜呜…… 第30章 寡妇脸 太守府的仆人们将做好的面食以桶承装,一桶桶提到分布于太守府各处的百姓们面前。 位于主厅外面的这一群百姓,内心已经被冯邑种下了对贺星洲、对府军仇恨的种子。 只不过面对香喷喷的面,早已饥肠辘辘的百姓们只得摒弃下恨意,屈服于口腹之欲。 “呵,一群忘恩负义之徒。”灵山五兄弟中的五弟李淳风,那个扛着大剑的红衣少年,盘腿坐在嶙峋大石上,轻蔑地瞧着人们蜂拥领面的场景。 “五弟,吃吗?”独眼龙二哥领到了一个土碗儿装的面,首先给了自己的小兄弟。 第32节 “吃不下……”李淳风抱着膝盖。 他们五兄弟抢了外乡人的官牒,千里迢迢从龙灵山一路到了津阳道,就是想五个人一起登山、一起享福。 现在他们五兄弟只剩下了三个,大哥折了条胳膊,半死不活地躺在东苑。他们能活着,全赖那条府军人肉所著的通道。 对于他们这种直面过怪物可怖的人来说,他太清楚贺星洲的决定有多么英明正确。 “嘁!”他看向这帮衣衫完好,被那个戴着面具、身穿彩色羽衣男人施救的百姓,不由感叹,“人啊……吃太饱了就是不行。” 人群中有一家三口,父亲是一名尖嘴猴腮的布衣男子,另有母亲紧紧地拥着小女儿。 在这场灾难里,罕见有一家三口都活下来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叫做铁麻子,是第一批被季寻真运来的,当时他扯下了小女儿拉季寻真衣服的手,自己厚颜无耻地拉了上去。 一运到太守府门口,他就被季寻真一脚当胸踹了过去。 他昧着良心偷了自己女儿的生存机会,可没想到,季寻真运了几趟之后,在最后一趟把他妻子和女儿也运了过来。 “茹娘,对不起茹娘,你原谅我吧……”铁麻子朝自己的妻子茹娘不停乞求告饶。 他瘦骨嶙峋,趴在地上卑微又夸张地抱着茹娘的大腿,让其他路人指指又点点,“茹娘,茹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抛下你和女儿不管了,你相信我,你再信我一次啊!” 要是这次他们一家三口能活下来,勤劳肯干的茹娘必定能继续当他的摇钱树,供他吃喝嫖赌,还给他生儿育女。 他要挽回她,他要讨好她,就算他完全不觉得把他那赔钱货女儿扯下去送死有什么不对。 “你就原谅他吧……” “女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是我那口子还活着……唉……” “做做姿态就够了,一个家不靠男人撑着,哪里过得下去?”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劝着,茹娘始终铁青着脸,紧紧抱着沉默乖巧的女儿。女儿也没有丝毫动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匍匐在地的父亲。 面食被提上来的时候,铁麻子连滚带爬地去领了三碗,蹲下来把小碗塞到女儿手上,“弯弯,爹爹给你抢了面,算爹爹给你赔罪好不好?” 女孩到底是年纪小,端着那个碗,一滴泪下了来,面对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的父亲,今日难得有温馨流出,终究是软和了态度。 小女孩接过碗,铁麻子朝她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他把她和茹娘领到一处阶梯坐下来,开始吃面。 吃第一口的时候,铁麻子的鼠眼瞪圆了,“这也太好吃了吧!” 他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来,特别是那一片片白白的肉,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这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肉!” 他很快连汤汁都舔了个干净,哪里有面,哪里还有面,他还要吃! “你干什么,你干嘛抢孩子的?!!”茹娘尖叫起来,眼见铁麻子饿狼扑食一样向女儿手中的汤碗扑过来,她赶紧护住女儿。 铁麻子如愿抢到了女儿的面,飞快噎完,如果仔细观察,他的嘴已经张大到了不可达到的幅度,嘴角两边严重地裂了开来。 “茹娘,你这个死贱人,赶紧把面给我……给我!”他又去抢茹娘的,尖嘴猴腮的男人面目变得通红,双眼魔怔一般,盯着那碗面发出精光。 他什么伪装都不要了,什么吃喝嫖赌,什么白睡茹娘,什么让她给自己做牛做马生孩子养孩子,哪有面重要,哪有面,哪怕一口面重要! 全乱了,厅堂外的百姓像疯子一样争抢面食,不惜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但凡有一碗面洒了几滴出来,百姓们纷纷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舐起来—— 李淳风看得心惊胆战,他转头看了一眼二哥独眼龙手中还没有来得及吃的面,赶紧跳下大石,一掌打翻了那碗面,土碗飞得老远,砸到地上。 一群百姓蜂拥而至,争相舔舐地上打翻的面条和白肉。 不远处,路过的沈涧拂开垂柳,满意地欣赏此时的情景,不止是厅堂之外,整个太守府只要吃过那碗面的人,都已经变得狂暴不堪了。 “呵,一群蝼蚁。”沈涧骄傲地扫了一眼,可纵使看到了以前最喜欢看到的场景,他还是没有感到应有的兴奋。 “也没什么意思嘛……”他无趣地撇了撇嘴。 狰躲在沈涧脚下的黑影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它明显感觉得到,主人没有之前那样兴奋了。 若是放在之前,他一定会挑一处最高的楼顶,盘腿坐在那里,以手支颐,好好地观看这群蝼蚁相互厮杀、血肉横飞的表演。 这才是以往主人人生的全部意义。 然而现在……这些都变得不香了。 沈涧没有再看下去,而是拄着拐杖,快步往东厢房走去。他心中有个很好的计划,有个更好玩的游戏—— 他要获得那个女人的信任,他要拉进和她的距离,他要让那个女人依靠他、信赖他、爱上他、臣服于他,最后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乞求他哪怕一眼的垂怜。 然后那时候,他再狠狠地抛弃她、践踏她,好好地欣赏她为他痛苦不堪、爱而不得、恨不得献出一切,人生的意义就只剩下他一个。 想到这里,沈涧嘴角挂上了莫名满足的微笑,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个令他无比满意的未来。 狰:“……” 总觉得这个设想过于……一厢情愿了。 ………………………………………………………… 太守府东苑,季寻真吃了神品回生药之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浑身软痛,但神奇的是,左肩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精神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越不惊站在窗台旁,留给了她一道白色的背影。 “你在故作高深吗?”季寻真扶着床沿,好不容易撑起来。 “不是。” “那你背对着我作什么,转过来啊。” 越不惊冷静地敷了敷自己烫得惊人的脸,然后板着脸转了过来。 季寻真:“???” 她又没死,他一副死人脸作什么? “好些了吗?”越不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季寻真动了动胳膊,从精神到身体,只能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你喂我吃了什么好东西?” 她只是随意开口,可没想到那个“喂”字,让越不惊方才做的冷漠板正严肃都瞬间破功了,他的脸跟在蒸笼里蒸过一般红透了。 “你管我?!”越不惊咬了一口水润欲滴的唇,瞬间如同炸了毛的小猫一样。 季寻真:“我只是……觉得你一定给我吃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季寻真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我想谢谢你来着……谢谢你啊越不惊……” “嗯。”越不惊左手攥紧了缠枝玉笛,鼻腔出声。 厨房送来了面食,由无修送来,端到了桌上。端上之后,无修再度消失在了窗外。 季寻真下床,执起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条,“无修他们有吃吗?”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越不惊一本正经地道—— “无修他们是永夜天狱最精锐的死士,其他人的命魂已绑定了无修一人,无修死他们死,无修活,他们则刀剑不侵,无论残肢断臂,都能存活并且在极短时间内修复 。” “所以进食也只有无修一人进即可。” “无修只食用从永夜天狱带来的安全的食物。” 意思就是无修是不会吃任何不是自己带来的食物,可问题是,季寻真直视随随便便问了一句而已,“你不必告诉我,这是永夜天狱死士的死穴,你不该随随便便把机密告诉一个外人。” 季寻真本想告诫教训一下这个单纯得毫无防范之心的大少爷,谁知这浑身雪白的名品猫咪持之以恒地炸着毛,“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 “季寻真我跟你讲,我不但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还要……” “唔唔唔……”越不惊被季寻真赶紧捂了嘴。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很了不起,你什么都能说,我知道了。”季寻真顺毛顺得很熟练。 她已回到了男身,手指有些粗粝,可就算是这样粗粝的手指,不留意间摩挲越不惊的嘴唇,也激得少年的内心刀枪斧钺、动荡不休。 他忍不住轻轻地……装作不经意地,去触碰更多…… “不……不是这个意思……”少年垂眸,用小得不得了的声音道,“我没把你当外人……” “你说什么?”季寻真快要听清了,就在马上要听清的前一刻,一个人推开了门。 沈涧本是来卖个人情,以此接近季寻真。 但入目所见,季寻真从背后把越不惊抱住的画面太过触目惊心,瞬间就把狰所说的恩爱两个字具现化了。 就算抱在一起的是两个男人,但不妨碍沈涧脑补成一个女人从背后抱住心爱的男人,两个人正在行一些旁人无从知晓的小情趣。 他就像撞破了奸|夫|淫|妇奸情一般,不由冷笑出声,“呵。” 好啊,他总算是懂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把他半途丢在难民区里,原来是他妨碍两个人搞到一起了啊。 永夜天狱的小少主就是比他香是吧。 原来如此啊。 季寻真一见来人,赶紧放开越不惊,做出一副持重的姿态,“沈涧小兄弟,不知所谓何事?” “哈?”还装上了。 这么怕被他撞见? 沈涧走了过去,走到了季寻真面前,顶着一张臭得要命的面孔。 活像季寻真欠他几百万符玉一般。 接着他夺了季寻真手中的碗,臭着个脸这么一摔,瓷碗应声而碎,“这面有问题。” 这不是来报警的,是来报丧的。 季寻真:“……” 越不惊:“……” 小天道:【季寻真,你招惹他了吗?】 季寻真:‘没啊……’ 小天道:【但他这副模样,感觉不是来捉奸的,就是来奔丧的。】 季寻真:‘你要原谅别人,可能他天生寡妇脸呢……’ 第33节 季寻真体贴地心音道。 作者有话说: 啊,全员可爱化了,真真、越越、小天道和狰都好可爱~!!! 沈涧:呵。 今天发了部分小红包,有收到吗~现在随机20个评论有小红包。 感谢在2021-12-26 23:48:07~2021-12-27 23: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幸运的字母君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林深、铁粉书迷 20瓶;葡萄 5瓶;可爱包子 2瓶;xx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异化 “怎么回事?”越不惊不善地盯着沈涧。 “来示警,以报救命之恩,不可以吗?”沈涧拄着拐杖和他临渊对峙。 季寻真莫名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及时打断,“这面有什么问题?” 她指着地上破碎的碗道。 “吃了这面的人,都发狂了。”沈涧道,“整个太守府一片混乱。” 他说这话之时,季寻真与越不惊下意识相互对视,两人开始习惯于一同快速地进入状态、衡量利弊,以及思考解决之法了。 沈涧握紧了拐杖,就好像有个屏障,将他和两人隔绝起来,他像一个外人。 狰游弋地下,小小地心疼了一下快被薅秃皮儿的拐杖。它简直不知道主人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哪里来的。 人家两个人就是比你亲啊,你不是像个外人,你是本来就是。 狰默默在心里火上浇油。 “现在的太守府主事人是谁?”季寻真忽然问。 “澹台灵犀。”越不惊答。 “无修,去通知澹台灵犀,让她派府军镇压发疯之人。”越不惊继续吩咐。 “越不惊,走,我们先出去看看。”季寻真以手牵了下越不惊的笛子,“如果面有问题,那厨房必定有问题,我们往厨房的方向走。” 越不惊上翘的嘴角隐秘一勾,“走吧。” 临走时,季寻真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个人,她回过头来,“沈小兄弟,多谢你啊。” “你腿脚不好,就在这里多歇着吧。” 沈涧:“……” 沈涧展现出他独有的,带有一点脆弱,却又无懈可击的微笑,“无妨,我跟你们一起吧。” “我的家人把我遗弃在了津阳道,是灵犀救了我,从此津阳道的事,就是我的事,季兄说是吗?”阴阳怪气、声东击西、借力打力。 …………………………………………………………………… “吃啊,你吃啊,你倒是吞下去啊!”澹台历的继室闵姑坐在贺星洲床前,一手扼住贺星洲的下巴,一手端着碗,狠狠往他的嘴里塞面条。 贺星洲哪里还有吞咽的力气,他尚在昏迷中,呜哇哇全数吐了出来。 正在桌上打瞌睡的澹台蔓惊醒了过来,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自己的娘亲正在往自己女婿嘴里塞面,“娘,你在做什么?” 闵姑诡异地看了澹台蔓一眼,“娘亲瞧着星洲饿了,正喂星洲吃面呢。” “可星洲还睡着啊……”澹台蔓嘟囔,她回头盯了一眼门,她知道门外澹台灵犀还守着的,“娘,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就是这么进来的。”闵姑朝澹台蔓笑了下,头顶金饰耀眼,她是个有多少金子就要在身上戴多少金子的女人。 “蔓蔓你也饿了吧,面放桌上快吃吧。” 澹台蔓还是不知闵姑是怎么避过澹台灵犀的耳目,进了房间来。不过娘亲能来,证明她不再是难支独木了。 澹台蔓放下心来,不疑有它,端起瓷碗,吸了一口面。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吃的面条?! 澹台蔓瞪大了眼睛,她开始还矜持了一下,可吃到那入口即化的白肉之时,她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后将原本给贺星洲准备的面也统统倒入腹中,甚至跪在地上,把贺星洲吐出的也悉数吃尽。 “好好吃,好好吃,还想吃!”澹台蔓抬起头来,像个孩子一般朝母亲索取。 她的样子极为可怖,嘴巴开裂到了耳根,整张脸皮想煮熟了一样红,不断有黑斑蔓延开来,“娘啊,娘啊,女儿好饿啊……” “我什么都答应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给女儿吃一口面吧……” 澹台蔓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怎么也吃不饱。 小姐房中的嬷嬷老是对她凶神恶煞,那时候她只是小姐身边的小丫鬟而已,而娘亲……也只是小姐的乳母。 就算小姐再宽仁,她们下人还是难做。 有一天,她被罚不能吃饭,要擦完整个院子的窗户。 她蹲下地上,饿得拔草吃。 “拿去。”一个声音在树梢上。 她接过树上抛下的纸包,打开一看,是两个包子。 她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抬起头,望见树梢枝丫顶上的光,以及光晕里的少年,“肚子饿了就跟你们小姐说,她不清楚这些恶奴的行径,不会苛责你的。” “嗯嗯!星洲少爷。”她咧开嘴笑了起来,她仰望着他,心潮澎湃地仰望着他。 从此以后,她变得更加伶俐起来,跟在小姐身边跑前跑后。 就为了多看他一眼,那个人……原本是太守老爷军下,一个副将的儿子。后来副将殉了,他便替父进了军营。老爷很看重他,还将小姐许配给了他,只等双方成年之后成婚。 她看得出来,星洲少爷一点也不喜欢小姐,那是不是她努力一点点,再一点点,他就能看到她了呢? 她换了小姐给他的信,丢了小姐给他准备的礼物,连传话也偷偷改了一些。 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既然星洲少爷不喜欢小姐,再讨厌一点,不更好么? 而她……她会陪在星洲少爷身边的,直到……直到……直到永远…… 如果不长大就好了……如果不知道从头到尾,自己就像一只小丑一样就好了…… 活在……她永远使着她的小聪明,永远追逐他的路上,该多好啊…… 澹台蔓双目紧闭,自愿堕落进永恒梦乡,她脸上的黑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覆盖了整个脸…… 闵姑伸出手指,锋利的尖刺刺穿了她属于人类手指的皮肤,尖刺轻轻在澹台蔓脸上一划—— 哔啵哔啵,脸皮像是金纸一般,这样薄这样脆,一划就碎了。 脸皮散落下来,随即出现的,是属于节肢动物的三角形光滑硬壳。 “我的女儿,来,杀了他!”闵姑指着床上躺着的贺星洲,鼓膜发出声响,尖刺划过他的脸颊,“杀了他,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 澹台蔓属于人类的大眼球盯着贺星洲,她看着他,呼吸间有些彷徨,她缓缓地……缓缓地……举起胫足,只要轻轻这么一割,他的脑袋就能旋下来。 可是…… 正此时,床上的男人双眼猛地一睁,他与已经身为怪物的她一个对视—— “啊,别看我……”澹台蔓下意识以胫足挡住了自己的脸,这一刻,已变成怪物的她,竟害怕给贺星洲带来坏的印象。 贺星洲以手捏诀,一道银色龙影从掌间穿出,直刺澹台蔓与闵姑! 嘭——! 门也被闯开,门外的澹台灵犀执着剑冲了进来。她听到无修的示警,第一个想到的是贺星洲的安危。 入目而至的,是两只怪物正在和贺星洲的护命银龙缠斗。 其中瞧起来较为犹豫的一只已挪移到了贺星洲跟前,澹台灵犀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运力往前一蹬,朝那只怪物快狠准地刺了过去。 这一剑,从怪物身后贯穿了它。 当这怪物到底之际,另一只发了狂一样鸣叫,就好像痛失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嚎叫的怪物冲过来想要撕碎澹台灵犀,它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声势之大,都是澹台灵犀平生仅见的,她避无可避,也无法躲避! 澹台灵犀所能做的,只有闭目,引颈就戮。 就当热血洒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睁开眼,入目的是怪物已经被切割下的头,以及贺星洲被怪物胫足刺穿的身体。 他在最危急的那一刻,驱使银龙斩下怪物头颅,而自己……则以身替她挡了最致命的一击。 “贺星洲!”澹台灵犀惊叫,她手脚发抖,连碰都不敢碰他。 贺星洲嗤笑一下,从左胸拔出了胫足,“澹台灵犀,你就这点胆儿?” “我去叫军医!”澹台灵犀忙要出去。 转身的一瞬间,手被贺星洲拉住了,澹台灵犀愣了一下,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他头一着在白天拉她的手。 “让青桃去叫,你……陪我待一会儿。”背后是他的声音。 澹台灵犀驻足,点了点头,耳根有点红,“那你先放开,我出去叫青桃……” “马上就回来。”她补充。 “对了,澹台蔓去哪里了?”澹台灵犀忽然想起。 “她啊……被吃了……”贺星洲欺骗她。 澹台灵犀的眼神有些沉痛,“我明白了。” 待她颠颠地跑去叫走后,贺星洲深深吸气,每一个动作都令他疼痛难忍。他坐下来,对着那具被澹台灵犀刺穿的怪物尸体,“对不起。” “人的心总是偏的,连我也不意外。” “我替她,也替我自己说对不起。阿蔓,我承诺过你,要让你过得好。” 第34节 “现在我也快死了,下辈子,我再来补偿你吧。” 他烧了一张符纸,静静地看着这张符纸燃尽,那怪物的尸体也随符纸烧尽,这样他下辈子也能认出这个人了。 无关爱情,仅是一份承诺与责任。 ……………………………………………………………… 季寻真看了一路触目惊心的画面,吃了面的百姓脸上布满黑斑。 他们发狂一般地寻找面食,黑斑侵占完了整个面皮。 这时哪怕轻轻一触碰,皮肤就会像脆壳一般碎裂,里面隐约可见节肢动物的硬壳。 如今这些怪物比外面那些孵化完整的,要弱上许多,府军们捕捉起来,也没有太多死伤。 只是吃了那面的人数过多,三百多百姓,一下去了一百多人。 一路哭喊的……再一次失去亲人的百姓们,令季寻真不忍卒听也不忍卒视。 她一路行到厨房,厨房外围已被府军重重包围住,但没人敢进去。 厨房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厨师、帮佣、还有几个仆人在里面。 越不惊捏了个诀做防护,与季寻真对视一眼,首先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 作者有话说: 狗子:狰,采访一下,一只狡诈如斯的狼崽,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只诚实又勇敢的宠物的? 狰:咳咳,那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还是评论就送20个随即小红包。 狗子试试看,能不能更快点,如果能写快点,就不定期加更一下。 第32章 焚烧 一屋子披着人皮的怪物,他们的皮都破破烂烂了,还在兢兢业业地煮着面。 一只怪物从外面拖来一沓又一沓人皮,另一只把这些皮切碎,擀成面条。而那些白肉,则是皮肤上附带的肉刮下来的…… 怪物们专心致志地做面,每一只都有自己的分工。其中一只人皮看着像厨师长的怪物,一边下面一边扯开自己皮,扯掉一块烫一烫,自顾自用口器吸吮,“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仿佛在说,真好吃,真好吃…… 越不惊看得又恶心又怔愣,季寻真赶紧扯着他的玉笛,与他耳语几句。 他登时瞪大了眼,“此法可行?” “这些怪物不知战力几何,他们做的面可以快速催生出新的怪物,就说明他们能为不低。所以不能硬攻,能用取巧的方法,就用取巧的方法。”季寻真直截了当道。 狰:“主人,他们感觉在商量不得了的阴谋,我们要不要阻止他们?” 沈涧被挡在门外,排除在自己人的范围外,眼看着眼前的奸|夫淫|妇嘀嘀咕咕、卿卿我我,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股气。 ‘阻止什么?’沈涧扯了嘴角,心音道,‘这次的小家伙最会隐藏,只要他们找不到,除非全城人死光,否则它不会罢休。’ ‘可惜啊……到现在他们都没发现它的存在呢……’ ‘破局最关键的所在便是在……’ 沈涧冷冷地注视着一切,越不惊已经开始摆开阵法,以一个四方形的阵法圈住整个厨房这么大小的范围,而季寻真,则拿出了尾生打火石。 尾生打火石是她从公孔雀那儿薅的三个仙品宝物之一。 此前宛珠盒为了救沈涧,被丢在了太守府门口。她为此心痛不已,在救沈涧之时,她接连想了两个场景: 一个是关于沈涧的,用以复制两人的动态迷惑怪物;一个则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谈明月。 可惜她最后一刻发动了无颜面具,没看到这时的谈明月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应该还是那个她不喜的温吞样儿,说来奇怪,她甚至快不记得谈明月的样子了,还有和谈明月的过往,七七八八地……都忘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呢? 季寻真攥着尾生打火石,这个打火石相传是一个名叫尾生的书生死后的一腔情火所化。尾生与一女子相约私奔,他如约而至,女子却迟迟不来。适时河水漫张,他不肯离去,最后抱着桥柱而亡。 所以尾生打火石打出的火焰,遇水不灭,遇人不焚,却能烧尽除人之外的万物。而且一日之内,此火使用次数越频繁,点燃的火焰就越旺盛。 为了防止尾生打火石把整个太守府都给烧了,季寻真还贴心地让越不惊摆出一个法阵,好框住汹涌火焰。 她心疼地握了握尾生打火石,“之后我还会把你找回来的。” 随后一使力,把打火石扔进了包围圈里。 轰隆隆—— 一阵轰天巨响,太守府的厨房小院儿,瞬间化为了火海。 只是那火焰只奇怪地燃烧在一个四四方方的边界里,其他则秋毫无犯。 狰有些震惊地看着那被季寻真擒拿住的冲天火光:“这女人还有些聪明。” ‘呵,不过如此。’沈涧站在外围,没好气地说。 眼看着火焰顷刻烧尽,季寻真跑进法阵去找打火石,越不惊以缠枝玉笛相护,照亮整个废墟。 “而且眼瞎,要是我的话,不肖片刻就能找到,谁像永夜天狱那没用的大少爷。”沈涧说风凉话。 只听越不惊朝季寻真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永夜天狱多得是宝物,等我们出去了,去我库房拿一堆神品宝物给你玩。” 人家根本不屑一个仙品宝物好不好,私库里神品宝物丢着听响玩儿。 小天道:【???】 沈涧:“???” 狰又默默游回了地下,它害怕被波及到,害怕极了。 主人真是……早知如此,何必自取其辱呢…… …………………………………………………………………… 待季寻真找到尾生打火石之后,一府兵过来,问季寻真借那一燃尽一切的宝物。 “贺郡丞请季仙君一借宝物。”府兵顿首,“府里捕捉了大量新生的怪物,趁那些怪物尚还弱小,贺郡丞想集中起来,一起焚烧。” “也不是不可以……”季寻真没过脑子地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等等,你说什么?!”她回过神来,捏紧了手中的尾生打火石。 “小的讲,贺郡丞吩咐——”府兵还未说完,就又被季寻真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们赶紧去将你们贺郡丞那儿,铁定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府兵还是个愣头青。 “你们贺郡丞有威胁,再晚回去,人就没了!懂了吧?!”季寻真这么一吓唬,这年轻府兵赶紧带路,连跑带爬地带着他们去找贺星洲。 一路上,季寻真一直在思索,贺星洲这么聪明之人,怎么此番会如此激进呢? 她当然也知道怪物到底有多危险,府中那此番折损了百余名百姓,这些百姓化为的怪物比府外那些要弱很多,据此推测,怪物的异变与孵化是需要时间的。 它们现在弱小,但肯定会越发变强,季寻真还不知这个孵化的周期到底是多久,或许是一天,也或许是一个时辰。 所以越早处理,肯定越好,贺星洲的想法没错。 然而这想法,只是万事万物的一个理而已。在人间有比理更强大的东西,或许在仅有理智的人来看不可理喻,但确实行走人世间,有时候人心与人情两者,比理更加重要。 这次化为怪物的,大多是在场百姓的至亲,他们怎会放任贺星洲活生生烧了他们的亲人。 除了反抗,别无他法。 按道理说,以贺星洲的聪明才智,怎会想不到徐徐图之之理,时间不是没有啊……除非……除非他没有时间了…… 另一边,百姓们重重围住澹台灵犀的小院儿,他们双眼通红,和周围的府军以肉相搏。 “狗官,你要杀我妻儿,先杀了我!” “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囡囡了,连我家小子也不放过吗,贺狗官,我跟你拼了!” “你们说那是怪物,得烧,但那些怪物里有夫君,还有我娘亲!” 百姓一声声泣血的嗔骂,每一声都砸在了澹台灵犀心中,她正指挥着府军,与百姓们相抗。 “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澹台灵犀系着披风,勇毅地站在了最前方。 “呸,只顾自己活的狗官!”打铁的中年男子一口唾沫。 吐到了澹台灵犀的脸上。 那打铁的正是最开始说看到贺星洲抛弃百姓之人,他这辈子从未得到过这么多拥簇和承认,自然是倒太守府倒得最卖力的。 可他千吐万吐,没想到吐到澹台灵犀脸上。 那可是最是仁善好施的太守府大小姐啊,哪一个津阳城的百姓没受过她的恩惠? 只见澹台灵犀平静地以手绢擦干自己的脸,随后平静地望向众人,“够了吗?” 百姓渐渐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平民就是这样,只要没有人发声,所有人都不敢发声了。 “太守府从头到尾,都从未亏待过大家。” “在这津阳城危急关头,也请大家相信太守府!” 季寻真来的时候,正听到澹台灵犀慷慨激昂地对着百姓们陈情,她心里想,果真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啊,纵然将门虎女,也从未触及过真正百姓的思维。 他们此时想听的,全然不是这些。 季寻真走过去,示意百姓们听她说,“季某人全然明白大家之心。” “不若先把这些怪……人关起来,再寻求解救之法,好不好?” 一语,就戳中了百姓们心中的痛点。 “意思是不烧了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当然不烧了。”季寻真点头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打铁男见对方是个长相妩媚的男人,正是建立男子汉威信的时候,于是振臂高呼。 “是大哥哥!”正当打铁男发出令人信服的粗矿嗓音之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第35节 “你们还记得吗,是那个带我们逃出来戴面具的大哥哥!”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女孩,她的母亲茹娘本想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然而她执意走出。 人们都戒备地瞧着季寻真不说话,有一些甚至回头望一个方向。 季寻真循着那个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个身着天机院紫色星图服装的男人,她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应是跟在朝飞白身边的一名采铎官,名叫冯邑。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些百姓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似的? 只见冯邑看向季寻真,以法力传音,眯着眼睛笑起来,“当然听季仙君所言。” 有了冯邑的带领,所有人才齐声道: “听季仙君所言。” 一场风波解决了。 可季寻真只想冷笑,这个冯邑倒是会抢功劳与收买人心。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瞧着自己辛辛苦苦救的百姓们,去唯一个任何事都没做的人是从。 她现在心里很不爽,非常不爽。 …………………………………………………………………………………… 由于厨房炸了,百姓们还饥肠辘辘,幸亏太守府别院里还养着许许多多鸡鸭,牲口圏里,存放着数百枚鸡蛋。 如今吃生鸡蛋,是有效避免怪物再通过食物制造同类的方法。 澹台灵犀原本想把大部分的生鸡蛋分给百姓的,但季寻真阻止了,只分了少部分给百姓,一半给府军,还剩下小部分用于存放。 “府军还要抵抗怪物,他们必须吃饱。”季寻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虽然善良却也懂得道理的澹台灵犀。 “多……多谢季公子指点。”澹台灵犀拿了两个鸡蛋,嘱咐完府军,就进了房,与房内受了重伤的贺星洲一同分享。 季寻真点点头,她真正的理由才不是如此。她不过就是不想让这些百姓吃饱,吃太饱了,什么都给你送上来了,你反倒不知道珍惜了。 她倒要看看,他们所信任的仙官冯邑,能变出什么好玩意儿给他们吃。 两百枚鸡蛋分发下去之后,百姓很快相互进行了激烈的抢夺。 灵山五兄弟原本也没去闹,李淳风保存着体力,去抢了几个鸡蛋,和独眼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又留了三个,去给东苑养伤的大哥。 小姑娘弯弯原本抢不到鸡蛋,但她在自己那小片草地上捡到了五个,她心中清楚,这一定是那个姓季的大哥哥给的。她满心欢喜地藏进兜里,盘算着和娘亲躲起来吃。 她要和娘亲一起活下来,那个坏爹死了,以后没人打她,也没人敢抢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了,只要她们能够活下来,挨过这一波祸乱,她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夜幕在人间百态里降临,季寻真和越不惊一行还有些力气,负责帮助府军在各处巡逻。 越不惊很不开心,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巡逻,一个瘸子还要跟着。 真的,走不动就别走了,他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年头一个瘸子都这么努力。 努力跟在后面的·瘸子·沈涧:“……” 作者有话说: 谈明月真实性格不是温吞的,狗子个人很喜欢他啦~~~嘿嘿嘿~ 狰趴趴走:唉,一定是上辈子在佛前撒了五百年的野,才摊上这么一个主人…… 这几天狗子严重加班,但是一有机会就会加更,看看明天有空加更没,有的话尽量~、 依旧评论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1-12-28 23:27:19~2021-12-29 23: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白白鱼 6个;幸运的字母君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y 50瓶;你好好想想 20瓶;萧疏 5瓶;43723509 4瓶;xxxx、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又见翘翘 “季寻真,你过来一下。”越不惊蓦然道。 季寻真不疑有他,跟着他快步走到一个小角落里,将其他人甩开了好远。 随后越不惊还不放心地以法术竖了一面隔墙,不但隔音,还隔视线。 “不过怕隔墙有耳,谁知道跟着我们那几人中有没有妖魔的奸细呢。”越不惊没好气地瞥了墙后无法走过来的瘸子和几个府兵。 这面墙,他这边能看得过去,对面却无法看到这里的情景。 “特别是这个瘸子,你说一个瘸子跟着我们巡逻做什么?” 季寻真望见沈涧在树下,瞧着巨大的法术幕墙,踟蹰又有礼的模样,不由感叹,“你不知道,他是个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心思纯真如同一片白纸一般的人。” 季寻真向他解释。 她想,一方面沈涧这样的小狼崽实在太过热心,一方面他时时刻刻对着澹台灵犀那对有情人,自己的地位和处境太过尴尬,才主动到这边来的吧。 一想到这儿,季寻真心又软了。 小狼崽真是她见过,心底最好最纯真最善良的好妖怪了。 “哦。”越不惊不以为然地回答,甚至内心冷笑了一声。 “所以究竟何事?”季寻真询问。 “永夜天狱的消息传不出去,津阳城的天空像是被钉死了,根本无法和外界通信。” “这是死局,还剩不到三百个鸡蛋,熬不了两天了。”越不惊缠枝玉笛敲在手套上,踱步道。 这是越不惊第一次出永夜天狱,就遇到了一个地狱难度的模式,不过出乎意料地,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幼崽的他……内心没有太过慌乱。 眼前的人,仿佛定海神针一样,他完全可以信赖她。 “但凡一个局,一定有破题,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局。”季寻真道,她认真思索了起来。 越不惊嘴角一勾,“肯定,我父王曾说过,没有人可以毫无破绽地置另外一些人于死地。” 季寻真蹲下来,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这思路图: “首先是破境妖魔来了津阳道,我们于半个月后到达津阳道。” “择选大会当天,祸乱爆发,数万百姓身死,津阳城成了一个怪物横行、出不去的死城。” 季寻真在“出不去”三个字上打了一个问号,真的出不去吗? 他们只知道从天上送不出消息,那地上呢,强行冲出怪物的包围,能不能出城? “然后我们数百人躲进了设有贺星洲重重符咒的太守府,在吃第一顿饭的时候,被埋伏着的怪物设计,近一半的人被孵化成了新的怪物。” “如今啃生鸡蛋过活。”她补充,“且鸡蛋数量有限,生鸡无法在短时间内提供足够所有人食用的鸡蛋。” “所以一定会有为争抢鸡蛋爆发的自相残杀,我不确定贺星洲到底把府兵训练到哪种程度,有没有这个忍耐力与素质。”季寻真咬着唇,“但是百姓间,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所以说是最多可以撑三天,实则就算不考虑怪物破府的情况,也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待理清了所有思路,季寻真执着树枝,点了点自己画的圈,“这里面有一个疑点,越不惊你发现没有?” “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的。” 越不惊答道:“是破境妖魔吗?” “对,真聪明!”季寻真夸奖他。 越不惊嘴角弯起来,稍微抬首看向法术幕墙对面那拄着拐杖的身影,明知道人家是看不到他这边的,还是无比骄傲且挑衅地露出了微笑。 季寻真显然没有注意到越不惊的小动作,继续肃着脸,树枝点地,“一开始的破境妖魔,它到底在哪里?” “它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但它传染……孵化了这么多小怪物,甚至把整个津阳城都当成了她孵化的巢穴。” 这只破境妖魔,它到底在哪里? 越不惊出乎意料地,以缠枝玉笛配合她,点在地里她画太守府的位置,“它在这里。” “既然它能在太守府厨房安排这次的面食事件,就证明它一定就在太守府内!” 季寻真听到这个理想中的答案,在月下展颜笑了,好一颗冰雪琉璃心的小公子,一点就透。 不过——他不是有严重洁癖吗? 就这么点在地上,他真的就不在乎把他的宝贝缠枝玉笛给弄脏了? 季寻真心里默默为缠枝玉笛点一炷香。 海棠花枝摇摆,巨大冰凉的月轮挂在天空,如此花前月下,却一点也不美好。 死亡的阴影笼罩,空气里飘荡着糜烂的尸臭,一墙之外,是数不尽的怪物在游荡。 狰在黑影里游来游去,探听消息。 它不理解,它完全不理解主人从虚空里徒生出来的争强好胜之心,争个屁啊,这根本没得争好伐? 同一时间,小天道也很沉默,季寻真已经完全不关注它好久了,它不再是她唯一的崽崽了! 它被越不惊争宠了,它被打入冷宫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它呢,难道它没有越不惊可爱吗? 笑话,越不惊怎么会有它可爱? 这时候,小天道注意到了墙边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在动,于是它赶紧亲身示范了下什么叫做真实争宠:【季寻真,墙边有东西,有东西在刨墙!】 季寻真噌地一下跳起来,提着灯笼,小心谨慎又分外大胆地照去。 小天道很满意,它已经完全吸引了季寻真的注意力,小手手蹭蹭季寻真手腕,把玉镯努力贴上季寻真皮肤,【季寻真,那是什么,好可怕哦……】 【你要保护小天道啊!】 如果狰发现小天道的存在,它一定会感叹,世上竟有和它家主人一样,毫无廉耻之物。 不过狰一个妖魔,它的存在本身,也不遵循什么廉耻就是了。 “小姐,小姐,你够到了没?”墙边,小女孩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到了到了!”明媚的小少女在说。 墙边有个毛毛的小脑袋冒了出来,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季寻真,爬上了墙后,又顺手倒吊去拉方才扛着她爬墙的小丫鬟。 第36节 “来,上来!”小少女道。 很快小丫鬟也上了来,她似乎注意到了季寻真,朝自家小姐示意了一翻,然后似乎很害羞的,赶紧跑走了,“小姐,我先去探探路。” “好嘞。”小少女颔首。 梳着双环的可爱小丫鬟朝季寻真他们福了福身子,提着小裙子朝道路深处轻车熟路地跑去,很快消失了。 “翘翘?”季寻真想起了尚在他们面前的小少女的名字。、 这是日前她和越不惊前去津阳城探路,在小巷子里遇到的小女孩,当时看起来似乎还要矮一点,不过可能也是衣服不一样了的缘故。 如今她身穿一条精致的淡紫色襦裙,裙面因爬墙有些脏,盈盈月下,小姑娘尖尖小脸,睁着桃子眼,颇为惊喜地跳下墙来,“福旺大哥哥,越小镜大姐姐!” 大哥哥是对季寻真说的,大姐姐是对越不惊说的。 前日季寻真无耻地哄骗了小女孩,说自己叫做福旺,是青州川宁道下一客栈的活计,而越不惊是自己的心上人,高高在上的川宁道太守之女越小镜。 两人因对彼此产生了阶级不对等的感情而私奔出逃,越小镜为了免于被浮花浪蕊骚扰,只好女扮男装。 两人一路逃到了津阳道境内,因越小镜怀了孩子,福旺决定拼一把,参加十年一度的仙门择选,给夫人与孩子拼一个未来。 当时这个名叫翘翘的小少女感动得桃子眼汪满了泪水,立马卸下了防备,成为了他们一国的。 季寻真想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孩……是怎么从外面……溜进来的? 这太守府中布满了贺星洲所画符咒与阵法,别说怪物进不来,人也没法随便出去。 更甚厚墙之外,现在全是游荡的怪物,以那些怪物对人类的渴望,只要一出府,不消片刻,即成白骨…… 所以—— 季寻真和越不惊对视一眼,季寻真手捏尾生打火石,越不惊手捻缠枝玉笛,两人皆开始戒备起眼前的少女来。 “福旺哥、小镜姐,我好想你们啊!”小少女有些兴奋地低声叫嚷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你们……是来做客的吗?” 明明只是个小小个子的女孩,言语间丝毫没有祸乱来临时的慌乱。 季寻真顺口接道:“是啊。” 转眼又问道,“翘翘,你是怎么从外面溜进来的?” 听到有人问她行踪,翘翘反倒慌起来了。 她搓了搓手,像个被抓了包做了坏事的乖小孩:“就这么溜进来的啊……福旺哥,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她害怕被爹知道,被嬷嬷知道,那跟她一起的人就要受苦了。 “外面……没有什么吗?” 翘翘:“?” 她没懂季寻真指的什么,只好老实道,“外面……刚刚喂了几只好小好小的野猫,嬷嬷不让我喂小猫,哥哥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小姑娘说话声音小小的,绣鞋垫啊垫,紧张得不得了。 “好。”季寻真答应她。 “呼……”翘翘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转头盯着越不惊的肚子,盯得越不惊半天不自在,才不好意思地问道,“小镜姐姐,孩子……孩子生下来了吗?” 季寻真:“???” 越不惊:“???” 虽说前两天季寻真哄骗小姑娘,说越不惊怀了她的孩子,但就算越不惊怀了个球,他也不可能生这么快啊!!! 小姑娘紧紧盯着两人的面孔,她发现她说完后,两人神情一阵紧张。 “难道……”小姑娘难过地捂住了嘴巴。 越不惊的脸色很不好,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七岁的人类幼崽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有可能这货还不是普通的人类幼崽,甚至不是人类的幼崽。 翘翘凝视着依旧男装打扮的越不惊,口中喃喃,“我早该想到的,小镜姐姐如今还是男装打扮……还没有恢复女儿身,就说明你们的关系还是没有得到承认……” 桃子眼又开始掉金豆子了,她得出了一个旷世惊人的答案:“就说明孩子……还是掉了……” “很痛吧……” 越不惊毛骨悚然。 “翘翘,你为什么会认为本宫……不,我的孩子……掉了?”毕竟曾经的毕生心愿是给父王生孩子,越不惊对他生孩子这种事的接受能力还算高。 越不惊手捻缠枝玉笛,盯着只有他大腿那么高的小女孩,“毕竟离咱们上次见面才不过两天,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快显怀……” 季寻真帮腔似地点头,就算越不惊再拼命,也不可能在这么快时间内生出个球来。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小镜姐姐、福旺哥,咱们……明明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啊……” 翘翘奇怪地瞧着眼前胡言乱语的大人。 她稍稍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什么两天,明明是一年多……”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更,敲碗~ 真相逐渐浮现了,有人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吗? 狰:没猜到,只看出作者默默拉了个cp~ 小天道:滚,人家只爱真真。 狰:我也是zhengzheng…… 小天道:滚! 依旧评论20个随机小红包~感谢在2021-12-29 23:24:19~2021-12-30 15:4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前程似锦、xx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仰仗 正此时,梳着鬟髻的小丫鬟再度小跑回来,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小姐快来快来,趁嬷嬷还没发现!” 翘翘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朝小丫鬟喊道,“来了来了!” 本欲马上离开,可善良的翘翘还是多看了眼原地的两个大人,纵然这两个大人如此奇怪,甚至还有点点危险,翘翘小小的心里依旧放不下。 她咬牙解开腰间玉佩,两三步过去,放在越不惊怀里,“小镜姐姐,这个玉佩值一些钱,若是哪天钱不够,可以典当了换钱。” 她思索了下下,“也可以用这个玉佩来找我,我的丫鬟会时常出现在这附近的。” 她一边退后,一边朝两个大人眨眼睛,“我会经常溜出去的。” “毕竟小武在军营,我得偷偷去看他。” 小碎步跑了起来,翘翘朝他们挥了挥手,消失在了黑暗尽头。 …………………………………………………………………………………… 季寻真与越不惊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她——”越不惊毕竟是大少爷,欲言又止。 “她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季寻真就显然粗俗得多了。 越不惊借着月光轻抚那枚玉佩,还留着小姑娘暖洋洋的余温。 季寻真瞧了他一眼,少年王孙芳树、冰雪玉质,此时握着玉佩,宛如一首亟待句读的诗句。 “她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里过了两天,而她过了一年多。”季寻真道,她扶着脑袋,第一次有一种脱力感,“难道破境妖魔还有扭曲时间的能力吗?” “这枚玉佩材质很好,本宫虽未到过人间,想必这只能富贵人家才用得上。”越不惊观察着玉佩,上面并没有印刻什么特殊标志。 这并不是一块假的玉,且他能触及到,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证明翘翘她确实是个活人。 可如果翘翘是活人,那她的时间又为何和他们的时间对不上呢? 季寻真与越不惊同时陷入了沉默,翘翘是谁,她到底跟他们有何不同?为何她的描述里,外面似乎一片风平浪静没有妖魔? 随着女孩翘翘的出现,季寻真对目前局势一切的掌控力,全部化为乌有…… …………………………………… 沈涧靠在树边,狰已经游回了他脚下。 他的眼睛泛着诡异的血色光芒,瞳孔缩小,正一动不动地观看着对面两人的情景。 待那两人没了动作后,沈涧方才伸出手,他的指甲变得又细又长,他优雅地以两只指尖深入眼眶,像不知道痛似地,缓缓取出那一枚血红色的眼球。 他真实的左眼,竟是空荡荡的,空无一物。 他的面颊是如此姣好,也不知是谁这样狠心肠,生生挖了他的眼睛。 只是在那清绝面容的衬托下,如此狰狞、可怖、悲凉。 或许过去的痛苦对于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了,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施以法术,眼眶中的眼球再次以法术遮掩成正常的样子。 眼含秋水,眉眼卓绝。 他尖锐的长甲轻轻掐了一下那枚取下来的血红眼球,它叫做迷踪之眼,是灭境最为顶级的圣品宝物之一。 是他从万妖天府里,一名妖王眼睛里挖下来的,能看破这世间这一切的真实。 越不惊这堵墙,在他看来,跟没有效果一样。 沈涧把玩着迷踪之眼,嘴角勾起,想起方才看到的事,不由对着谜踪之眼自言自语,“原来他们刚刚经历了这么好玩的事了。” “啧,是不是被吓坏了?” “那破境的小东西真笨,留了这么一个大破绽出来。” “这个女孩翘翘若是不出来,他们到死也猜不出破局之处在哪里。” 狰心底害怕又忐忑地游弋在他脚下,又到了它揣摩上意的时间了,每到这个时候,它都要猜测主人到底在对它说话,还是单纯地自说自话。 如果跟它说话,它万一一个不小心没接上,就会被直接拉出来扒皮做面。 第37节 如果乱捧,会惹他更不高兴,下场就不止扒皮做面这么简单了…… 想来想去,还是做面是比较体面的死法,狰决定还是别乱回应了。 果然,沈涧只是习惯性自言自语而已。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他们破解不了津阳道的迷局,破境妖魔把他们都折磨死了,他就把季寻真的尸体捞出来,做成他的小宠物,日日匍匐在他脚下,供他玩乐。 这下女孩翘翘出来,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提示。 万一他们猜到了,他的计划又泡汤了。 这样想想就很败兴,沈涧喜怒无常地耷拉起嘴角,他又不高兴了。 于是他拍了拍像是被定身的府兵,“走,我们回去吧。” 一瞬间,他周围的空气又流动了,府兵回过了神,他们像是从未注意到方才沈涧做的那般恐怖之事一样,“嘿嘿,沈兄弟,你慢点。” 有人发出憨厚的笑,他们是真心对这腿脚不好的小兄弟好。 随后他们礼貌而恭谨地,簇拥着沈涧,往回走去。 ……………………………………………………………… 这一天季寻真着实累坏了,厨房被她烧了,也没法在东苑叫热水了。幸好澹台灵犀告诉她,府里挖了一处小小的温泉,那里常年有热水冒出。 她偷偷去,那地方着实有点偏僻。由于她完全不想看到自己如今这一副身子,于是稀里糊涂地泡了下,就回到房间,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沉特别香,第二天,她没有听到鸡打鸣,睡到过了辰时才起床。 看到床边那日头,季寻真才揉揉眼睛,没想到这种生死边缘的情况下,她还能睡一个好觉。 正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不远处有百姓叫喊的声音。 紧接着,她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地由远及近的声音,那脚步声的主人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直接推开门—— “几位仙君,不好了,太守府的鸡鸭……都……都死啦!”年轻府兵气喘吁吁地前来,他带着哭腔的喊声把东苑的所有人都惊醒了。 太守府鸡鸭全死了这件事,如一颗深埋地下的火药,轰隆隆引爆出来,激起了百姓们的巨大反应。 他们再度围上了澹台灵犀的院子,这些人已经知道了现在话事人是澹台灵犀,要闹一定要找她闹才灵了。 为首的优势那个打铁汉子,昨日他抢了好几个鸡蛋,精神头足得不行,仗着府兵不敢拿他怎么样,故意用身体去怼府兵,作势要冲进澹台灵犀的院子。 他举着手臂,大声嚷嚷,“你们说鸡死了就死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府军为了贪几个鸡蛋,谁都知道在这场灾祸里,鸡蛋有多重要。” “我看你们府军,就是为了活命,才不顾我们百姓的死活!” “你们这些害我家人性命的狗官,把我们的鸡蛋还来!” 一群饿着肚子的百姓趁势纷纷围了过来,想要讨一个说法。 明明太守府只有那么点鸡蛋,分给他们的鸡蛋,若是能够均分,虽是饿着点,但也还能苟活。 百姓中有一部分是在灾祸里彻底爆发本性的流氓,他们彻底霸占了鸡蛋。 有一部分纯粹是被这些流氓欺负了,可是没法反抗,为了吃饱肚子,他们只好又被流氓们利用成了刺伤太守府的一柄枪。 他们围着、闹着,在最为混乱恶劣的境地下,变成了最为极端的那种人,他们看不清真相,辨不清黑白,肆意地去污蔑伤害在这个乱世唯一保护他们的一群人。 这时候门开了,澹台灵犀黑着脸走出来。 季寻真和越不惊两人这时刚好也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季寻真远远地遥望澹台灵犀,她从未见过这个原本应该贤良温淑的少女气场低得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偏偏那打铁汉子见她出来了,得意一笑,正准备拿出自己的无赖把式。 谁知澹台灵犀动了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右手,她赫然提着两只死鸡的鸡脚,奋力一扔,扔到了打铁汉子脸上,“这够证明府军的清白了吗?” 那打铁汉子为首的几个男人被扔得一个踉跄,甚至鸡爪子在汉子脸上蹭出一道血痕,“你……臭娘们!” 打铁汉子也不敢大声了,只恶狠狠地嘀嘀咕咕。 澹台灵犀以头示意,一个小队府军走出,每人手里都提了两只鸡,统统扔给了百姓前排,那些故意闹事的市井地痞们。 “嫌我扔的少?”澹台灵犀环视了一遍这些百姓,男人们纷纷吓得以手拍走那些死相恐怖的鸡,最后面的妇孺们,则是羞愧地不敢抬头,“那这够不够证明府军清白了?” 不过来这里的,也只是一大部分人,还有一小部分始终不想参与他们的集体行动,从而被排挤在外。 “我问你们够不够!”澹台灵犀蓦地提高了声音,她的声音高昂清脆,带着歇斯底里的狠绝—— “你们说话啊!!!” 一旦被压迫的狠了,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就不敢再上前了。 百姓们都被她一反常态狠厉的模样震慑住了,澹台灵犀在他们原本的印象里,是那在津阳道外日日施粥,温柔慈悲又乐善好施的太守府大小姐。 他们从来不知道,澹台灵犀被逼急了,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有几个人甚至被澹台灵犀和簇拥着她的黑衣府军们吓到腿软,这下他们记住了,如今需要仰仗的,是澹台灵犀为首的太守府和府军了。 作者有话说: 狰:【叹息】每天都要揣摩上意,活得好累。 小天道:【骄傲地蹭蹭季寻真的手腕】小天道就不累,哼~ 解释:我把宝物品级介绍删了,希望这样不被认为是水字数。 还是随机20个小红包,大家猜到这个津阳府怎么回事了吗?感谢在2021-12-30 15:49:14~2021-12-30 23: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598889 5瓶;339367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破城队伍 百姓被赶去了除了厅堂之外的另一个议事堂,鸡鸭全死了,待在太守府无异于坐以待毙。 他们得商议出一个新的办法。 待百姓被府军驱赶光了,季寻真走上前去,低声问道,“贺星洲是不是出事了?” 若是贺星洲还在,怎会次次让澹台灵犀出头。 而且澹台灵犀前后两次,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也有可能是祸乱的突如其至、太守府的独木难支、难民们的忘恩负义作祟,不过更有可能是—— 谁知澹台灵犀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里流露出脆弱的神经质,却也无比坚定,“没有……星洲只是时醒时睡,没有什么大碍。” 越不惊上前,从储物袋里取出几瓶药,将之递给澹台灵犀,“嘱咐贺郡丞统统服下,贺郡丞乃一凡人,这些药足够他愈合伤势。” 澹台灵犀颤抖着手接过,“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虽是这样,季寻真还是略有些怀疑,要知道贺星洲在津阳军中,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季兄,越兄!”正在这时,里院的门被推开,季寻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恰在那阳光的明暗照耀之间,男人推开了房门。 他披着一件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斗篷,只露出苍白的面颊,一步步从暗影里走了过来。 澹台灵犀连忙迎过去,慌得不得了,“不是叫你先睡一下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无碍。”贺星洲垂眸。 “如今太守府上下,我们一无战力、二无食物。如今鸡鸭死了,连持续产出的零星粮食也断绝了,阖府上下两百余人,如果不出府,只有活活饿死或者内斗而死两个结局。” 贺星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正如他这个人一般,“所以,必须出府。” 贺星洲的脸色显出病态的白,他被澹台灵犀搀扶着,两人并没有十分亲密,甚至男人还保持着两分冷淡与拘谨。 他明明活生生地站在季寻真面前,季寻真却本能地觉得他太奇怪了。 她暗地里用前世残留的两分观测之法观察他,居然看不到贺星洲原本时时刻刻缠绕在身的通天仙缘灵气了…… 同样……也看不到他的阳气了…… 怎么回事,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啊! “贺郡丞,在下可否先行替你把脉?”季寻真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伸出手来。 贺星洲圆融避开,“多谢季仙君,军医已为贺某诊疗过了。” 季寻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与他一道前往议事厅。一路之上,他步履一如既往沉稳,行走之际,烈风拂过,走在后面的她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一股凛冽浓郁的檀香味道。 议事厅的百姓看到贺星洲都很激动,在灾难来临时,他们如此无力。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怨恨不了把他们家人撕碎吸干的怪物,他们只有去怨恨贺星洲。 那个下令府军撤退,枉顾他们家人死活的贺星洲。 他们早已忘记,就连自己的苟活本身,也是贺星洲决绝的命令所救,是府军们用身体堆砌的通道护送。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用憎恨的眼神望向贺星洲,恨不得他死个千万遍。但在冯邑冯仙君的宽宏安慰下,他们克制住了自己。 议事堂里,贺星洲坐主位,其下则是澹台灵犀、越不惊、仙君冯邑、季寻真与府军将领等人,沈涧则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反正他地位尴尬,也与贺星洲看起来不对付。 而百姓被府军拦在大敞的门前,以防破门伤害主人。 议事堂的所有人,意见都出奇地一致—— “为今之计,只有强行破城。”越不惊让无修递给他一只烟花,展示给在场诸人,“只要有人能够出城,将这支烟花点燃,永夜天狱必定倾尽兵力来救,到时候危机自除。” 他环视众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够破城,他们就能获救。 关键是谁去? 太守府外徘徊着的怪物不计其数,任何一只都足以把手无寸铁的凡人切得粉碎。 这时候,百姓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贺星洲身上,如今身为太守府府军最高的将领,他不应该冲锋在前,保护民众、将功赎罪吗? 这些人眼见就没把“送死你去,便宜我们得”写在脸上了。 季寻真看不来这群人很久了,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 于是她咳了咳,弹衣振袖,站起来朗声道,“贺郡丞。”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 “这将太守府围成铜墙铁壁的符咒与阵法,是以你为阵心的,对吧?” “是。”贺星洲回答。 “那若是你离开太守府,这里的护佑阵法-会如何呢?”季寻真继续问。 第38节 “阵法自解,符咒则会大幅度削弱。” 季寻真听到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着那些还听不甚懂的百姓着重道,“就是说贺郡丞只要一出府,这座府邸就会瞬间被怪物入侵,府中人也会死状凄惨……” 百姓一听,哪里还敢指望贺星洲,听到自己将死的话,就打哆嗦。 季寻真一手握拳打在自己另一只摊开的手上,“如果贺郡丞不行的话,其他人必定要组成一支破城队伍,人数必不能少。” 又故意靠近了那群百姓一点,“此去死伤很大,人多点,才能保证死到最后,总有一两个抵达城门对吧?” 她背着手,踱步到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们面前,“你们这么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不若赶紧站出来,组成一个破城队伍啊?” 此话一处,方才面带激愤的一群男人,像避瘟疫一样,避开季寻真。 季寻真似乎觉得这很好玩,又故意踩到另一个方向,向前踏了一步,另一边几个人也避让一片,甚至还有人因想要躲避摔倒的。 他们一个也不敢上,他们已经习惯了太守府的馈赠,并将其视为理所应当了。 自有人替你卖命,替你冲出津阳城,你只要在太守府安全地待好就行了,又为什么要去冒险枉送性命呢。 季寻真见此,不由冷笑连连。 “季某可不若你们一样胆小,季某第一个报上自己姓名。” “待我出去了,先吃它个饱。”季寻真开始装腔作势起来,“唉,也不知永夜天狱的救兵什么时候赶来,也许赶来的时候,你们都饿死了吧。” 又是一阵让人气到磨牙的蔑视。 打铁汉子为首的几个男人听了此话,气得想揍这个娘娘腔,又碍于她仙君的身份,不敢动手。 季寻真拍了拍手,府军应声将一筐鸡蛋抬了上来。 那圆溜溜白生生的鸡蛋一被抬上来,饿着肚子的百姓们眼睛就绿了,季寻真甚至听到了高低不同咽口水的声音。 她当着这些人的面,敲碎了一个,一口吞下蛋黄蛋白,“真香。” 季寻真妩媚的脸上,流露出讨人厌的满足。 “你凭什么可以吃这蛋?”打铁汉子终于忍不住了,厉声质问她。 季寻真才不管,又拿出一口,摇晃着手,将敲不敲地继续道,“就凭我马上要去破城,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破城要有力气,必须要吃饱。” “你们这些凭什么?”季寻真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小尖刀一样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打铁汉子,“空有一身腱子肉,弱得跟个鸡一样!” 一时间打铁汉子像被她那把小尖刀挑破了丰华羽毛,露出颗粒骤起的皮肤的鸡一般。 他左右看了两圈,生怕自己在百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威在季寻真的挑破下,不复存在了。 面对这样一个小人物,季寻真自不会再看一眼,她那双尖刀一般的眼睛,扫视议事堂的所有人,“各位,在下就要去破城了,有人跟我一起吗?” “我季寻真没有什么可以承诺大家的,但我能让大家吃一顿饱饭。”她略显粗糙的手,郑重地抚过盛放鸡蛋的竹筐。 “有人跟我一起吗?” 越不惊第二个站了出来,他走到她面前,转了一圈笛子,“算上我。” 沈涧也—— “瘸子就别来了!”越不惊见沈涧也站了起来,赶紧开口,恨不得把他摁下去。 季寻真:“……” 沈涧:“……” 就很打击人了。 “我不是瘸子。”沈涧的声音清凌凌的。 “沈小兄弟身体不行,还是不要去的好。”冷不丁,一直坐在正位贺星洲不做人了。 季寻真:“……” 沈涧:“……” 越不惊:“呵。” 越不惊从来没觉得贺星洲像此刻一般眉清目秀、骨骼惊奇过。 季寻真深吸了一口气,瞧了瞧贺星洲,又瞧了瞧沈涧。 这是记恨着澹台灵犀收留了沈涧吧,记恨着,记恨着吧! 毕竟自己和澹台灵犀纠缠了这么多年,突然对方就领着一个美少年进了府。 今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个男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季寻真快活地脑补着,已经到了她出来劝架:‘好了好了,各退一步。’的程度了…… 被迫看完所有想象的小天道:【……】 “沈小兄弟腿脚不便,可以坐镇府中,护卫百姓。”季寻真清了清嗓子,“但沈小兄弟的身体我是知道的——” “很好,该长的地方都长了,对吧。”季寻真朝沈涧露出了一个洁白爽朗的微笑。 沈涧读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握紧了拳头,更不爽了。 “人家夸你呢,夸你会长,人看着是没肉,该长的地方都长了……嗤……”狰特意钻到了地底深处,沈涧听不到的地方,不厚道地笑起来。 “我!”过了半晌,一个少年豪迈的声音从百姓中响起。 人群为他退出一条路来,那是一个扛着大剑的红衣少年,他名叫李淳风,是灵山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 “我也去。” “我也去!” 人群中又有两个声音出来,一个是灵山五兄弟中的老二独眼龙,另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看着似一个中年文人模样。 “大哥,你胳膊折了,别去了。”独眼龙开口,劝那中年文人。 那中年文人竟是灵山五兄弟中的老大,这帮匪徒一贯作恶多端、大胆妄为,不想那老大竟然长着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 “要是你们都死了,留我自己有什么活头,赖活不如好死,更何况和我的兄弟们一起死!”那中年文人慨然道。 季寻真仔细想想,这段时间聚众闹事的百姓中,居然确实没有灵山五兄弟的身影。她平日看不惯这山贼恶霸,不想关键时候,他们竟第一个站了出来。 随着灵山五兄弟打头阵,陆陆续续又有几个百姓站了出来。 季寻真数了数,这些人再加上数个府兵,应是够了。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竟又有人喊了一声: “我。” 一个女声。 季寻真回过头去,见到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女人,小女孩紧紧抱着不撒手,女人则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把她的手给温柔扯开。 那个小女孩叫弯弯,而女人则是她的母亲—— 茹娘。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啊,新的一年里,祝大家学业有成、生活美满~~~此处应该有加更,白天的时候。最近两天争取把小红包发了,依然随机20个小红包~ 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鞠躬~ 推荐基友木斯糖的《这个医修有点料》,马上就要完结啦~ 文案:外科医生陆筱筱带着医疗系统穿书了,她穿成了书中的炮灰女配。 原主身中蛊毒,十二个时辰内即将发作痛苦死亡。 而跟着她穿来的系统能分辨百草、给出治疗办法,偏偏不能给宿主治病。 陆筱筱:……要你何用! 为了活过第 一章,她穿来的当天就装小可怜撒娇扮哭包缠上了在她家做客的医仙云间若。 云间若曾欠陆母一个人情,为了了结这段因果他和她定下赌约。 此后整个玄灵大陆的人都知道,不近女色的医仙云间若收了个女弟子。 这女弟子刚开始是个连练气期都没踏入的普通人,还是个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血的病弱美人。 后来这女弟子肉眼可见地变得活蹦乱跳—— 师弟师妹不听话?一把丹药教训他! 炮灰女配来找事?一把药粉解决她! 妖兽凶猛想吃她?酒精炸弹炸死它! 恶毒反派来暗杀?顺藤摸瓜大反杀! 陆筱筱今天一不小心捡了只灵宠,明天得到个异火,逐渐混成了医仙谷中人见人躲的小魔女。 众人惊叹于陆筱筱的放肆和云间若的医术,却不知云间若听见这些话只轻笑一声。 “就一个宝贝,总不能委屈了。”感谢在2021-12-30 23:28:08~2022-01-01 00: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n 9瓶;大尾巴鱼 5瓶;快去学习、深尼 2瓶;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虚空自信 茹娘安抚好了小女儿,规规矩矩走了过来,朝季寻真行了个礼。 “季仙君,妾身也想去。”她说话时,声音谈不上多少听,却那样坚定。 见茹娘这样说,季寻真也摆出了前所未有的正经神态,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对茹娘足够的尊重: “你留下来。” 茹娘坚韧地笑了一下,“仙君是觉得,妾身不如男子吗?” “妾身天生力大,家中修房补瓦、挑水劈柴皆是妾身来做,补衣浆洗、种田担粪也都是妾身一人承担。” 茹娘笑语盈盈的,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能耐,也同时让人知晓了这世事对她的磋磨和不公。 第39节 她确实是一个很厉害很勇敢的女人,但是—— “很麻烦。”季寻真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妾身不会添麻烦。” “在下并非说娘子麻烦,也并没有女子不如男的意思。” 季寻真瞧了一眼隐忍着不出声,默默流泪的弯弯,“是我——不想在你死后,还帮你抚养女儿。” “这很麻烦!” 季寻真的一席话,说得茹娘哑口无言,也同时让弯弯抬起了头,露出那红红的又亮晶晶的眼睛。 有一句话季寻真没说,因为你的女儿是你的希望,你也是她的希望,你怎么能忍心让她痛苦呢? 组好的破城队伍有十五人,他们一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快朵颐地吃鸡蛋吃了个饱,明明是带腥味儿的生鸡蛋,却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 一群人吃完,还剩下了不到两百个。 季寻真又数了差不多五十个,朝弯弯招了招手。 小女孩乖乖地跑了来,季寻真蹲下嘱咐道,“弯弯,把身体比较弱的婆婆姨姨们,都叫到这边来。” 弯弯得令,像一只小羽箭一般,冲了出去。 很多身子弱的妇孺们,其实都没来议事厅,流氓们把蛋抢光了,她们饿着肚子扒在角落等死。 听到弯弯说姓季的仙君找她们,一个个地相互搀扶着,哆哆嗦嗦来了议事堂。 “弯弯,把这些鸡蛋发给她们吃了。”季寻真又道,“当场吃。” 她知道如果只是给这些妇孺鸡蛋,回过头来,立马又会被强壮的男人们抢走了。 妇孺们有些怔愣。 “没听错,是叫你们现在全部吃下去。” 一言毕,季寻真听到妇孺们颤抖着手急忙打蛋吸吮的声音,窸窸窣窣,高高低低,全部都饿坏了。 那些青壮年眼红得磨牙,但摄于季寻真的威势,也只得干看着。 茹娘不肯吃,拿着鸡蛋去了一个实在走不动路的老婆婆那里。 弯弯小心翼翼地捧着蛋壳喝,季寻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弯弯,你一定要和你阿娘一起活下去。” 弯弯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长得并没有丝毫阳刚之气,却比任何人都要有担当的大哥哥,“嗯!” 过了很久,季寻真看着小姑娘忽然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一个温暖的小怀抱送了上来。 “大哥哥,你有亲人吗?”小小的声音问道。 “我啊……”季寻真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她没有亲人,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不会当那些虐待过她的畜生是亲人。 季寻真一直都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她看到了弯弯,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孩子,“很早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没有出世就夭折了。” 那是她和一个邪魔的孩子,她的记忆不知怎么了,忘了那邪魔的长相和名字。 她只记得她以身饲魔,那应该是一段带着耻辱和血泪的日子,所以她一点也不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但无可否认的,它是她唯一的亲人……差点成为她亲人的孩子。 她轻轻亲了一下弯弯的小额头,算是和那记忆里的孩子道一个别,“到头来我还是孤独一人。” “您会有亲人的。”可小女孩那样笃定,“也会有爱你的人,哥哥,你那么好……” 你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季寻真和蔼地摸了摸小姑娘。 【呜呜呜,季寻真我永远是你的崽崽!】小天道动情地说道。 【你也可以摸摸小天道,小天道也很乖的。】小天道翘起自己不存在的小尾巴,以前那些大天道都说,小天道是最可爱的崽崽了。 比人类崽崽还要可爱。 “你闭嘴。”季寻真闭上了眼,完全不想自己这一刻的温情被打断。 【不闭不闭,你就是口是心非,其实你一点也不嫌弃小天道,小天道是知道的。】小天道死皮赖脸地贴紧了季寻真手腕。 玉镯温热的触感一直流淌到季寻真心里……这感觉……其实还不赖。 季寻真隐秘地勾了一下下嘴角。 ……………………………………………… 今日议事堂议事已毕,本来众人已欲退下,乞料季寻真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冯邑。 冯邑是个很奇怪的人,通常只要他想降低存在感,大家都很难注意到他。 仿佛他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从记忆里将他擦除一样。 可到了最后,季寻真好似破除了这种魔力,偏偏将矛头对准了他,“贺郡丞坐守太守府,我们组队破城。冯仙君,作为仙门的使者,您意欲何为呢?” 一群人转头,通通望向了冯邑。 冯邑脸不红心不跳,“自是与贺郡丞一同镇守太守府,守护大家!” 打铁汉子为首的百姓们,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带着崇拜地光芒。 论做戏,以冯邑的道行只混了个内门弟子,着实屈才了。 季寻真隐秘一笑,她应该教教他,什么叫做上清界踏破凌霄级别的做戏,让他好好学、好好看。 小天道真情实感地小手手抱拳:【季寻真连使坏的时候,都这么有魅力。】 “既然冯仙君选择镇守太守府,那请仙君开法,为我等破城队伍做星格命盘!”季寻真抱拳道。 “那是何物?”越不惊手肘碰了碰季寻真。 “少城主有所不知了吧!”季寻真忽地称呼越不惊为少城主,且放声道,“星格命盘乃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中,位列三山的天机院独门秘术。” “星格命盘乃一魂盘,上面摆放被释放者的魂魄碎屑,一来它可以增加被释放者的福运,为其逢凶化吉;二来可以随时观测到被释放者的生死,魂屑灭则代表人死;三则嘛……只要释放者能力够大,甚至能替被释放者抵挡致命一击。” “求仙君,为我等护命!”李淳风一听,这敢情好啊,赶紧嚷道。 几名要去的百姓,也纷纷道,“求仙君,为我等护命!” “求仙君,为我等护命!” “求仙君,为我等护命!” 随后连冯邑的那些信徒都开始想要冯仙君的威能了,“求冯仙君为破城队伍护命吧!” “求冯仙君为破城队伍护命吧!” …… 这下把冯邑卡得不上不下了。 它是‘冯邑’,却也不是冯邑。 它能披着冯邑的皮,能读取冯邑的记忆,有着冯邑的执念与性格。它甚至能通过妖魔独有的魅惑之术鼓动平民百姓,可妖魔之能要化为仙界之力,却是极难的。 而且就算它只是魔的衍生物,也继承了妖魔高傲至极的性格,还不屑于去读取这具躯壳里灭境仙门的仙法。 ‘冯邑’清了清嗓子,预备再说一番蛊惑人心的歪理—— “不会吧……难道堂堂天机神院的内门弟子,冯仙君连星格命盘都不会做?”季寻真发出了近乎尖锐的阴阳怪气。 “不许你侮辱冯仙君,区区什么命盘,仙君定是信手拈来!”那打铁汉子立马维护冯仙君的声誉。 ‘冯邑’:“……” ‘冯邑’好累。 “本座会是会,只是命盘会耗费大量灵力……”‘冯邑’本想说,星格命盘足以耗费他大量灵力,不利于坐镇太守府,护佑广大百姓。 “不会吧……冯仙君如此宽宏慈悲,不会眼睁睁看着破城队伍身死,整个津阳城希望灭绝,太守府百姓活活饿死吧?!”季寻真夸张地叫起来。 这下连打铁汉子都不维护‘冯邑’了,他用自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向‘冯邑’,共同希望‘冯邑’能牺牲自己的仙力,拯救百姓们于危难之中。 ‘冯邑’:“……” 好想脱了皮,把眼前的娘娘腔切得粉碎。 ‘冯邑’隐忍着自己滔天的怒火,只得道,“制作星格命盘乃是大事,本座要先去请示一下师兄。” 然而待众人走到厅堂之外,那朝飞白早就疯了,他以仙力死死堵着门,“妖怪……妖怪……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冯邑’本想无奈地朝众人摇头,谁知转过头,正好对着季寻真一双亮得烫人的双眼,“冯仙君,请呀……” ‘冯邑’死死克制住自己脱皮的冲动,它甚至就想不克制了,直接:‘嚯!’地一下爆衣。 直接边切块娘娘腔,边大吼,你想不到吧,你想不到吧! 去死吧!!! “冯仙君,做好了吗?”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冯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零开始做龟孙儿。 它的触角强行刺入冯邑原本的脑子,耗费了绝大部分灵力,才好不容易现学现卖地搭建成了星格命盘。 专门为‘冯邑’空出来的一个房间里,‘冯邑’软趴趴地倒在椅子上。 它虚弱得连脸皮都贴不紧壳了,它弱唧唧地用手指摁回去差点掉下来的一块脸皮,不无骄傲地看着它制作完成的星盘:魔果然是学习能力最快的物种。 虚空骄傲。 ……………………………………………………………………………… 临走之前,以贺星洲为首的府军与百姓们为破城队伍送行。 澹台灵犀命人搬出陈了数十年的女儿红,壮士们一起喝了一坛,剩下的越不惊缠枝玉笛一横,竟全数吸了进去。 他没说缠枝玉笛吸取女儿红到底来做什么,只是在如此做法后,与季寻真相视一笑,像是只有他俩知晓的秘密一样。 人群中,沈涧握紧了快要薅秃皮儿的手杖。 季寻真又将越不惊死士的头目无修叫到一边,此次行动无修不会参加,永夜天狱数名死士的性命都系于他一身,只要他不死,死士无论断肢残魂,都不会有事,所以他不能出事。 “无修,看好那个冯邑,他现在应该灵力尽失。若是他露出不该露的马脚,趁其不备,一剑斩了他。”季寻真低声道。 第40节 无修讶然瞧了季寻真一眼,他尚且看不分明冯仙君有何问题,不过他依然敛眉:“是!” 接下来一群人围到了季寻真周围,不远处星格命盘里,几个魂魄小人乖巧地聚集到了一起,为首的那个,拿出了面具—— 沈涧直勾勾盯着季寻真,她那双灵动又凌厉的眼睛从头到尾扫遍了人群,但愣是没往他的位置置一眼。 “啧……果然主人在那狠心的女人心里,并不重要吧……”狰躲在地下,疯狂地在心里补刀,并庆幸主人听不到。 “她……在故意逃避我。”沈涧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季寻真消失的方向。 “她害怕我介入她的生活,并占据太多位置。” 狰:“???” 您这虚空自信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大家都很好,除了某狼,某狼,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自信了点? 依旧20个随机小红包,新的一年,我们要加更~! 希望大家多多回复,狗子看到你们的回复,就有力气继续加更了,呜呜呜呜~感谢在2022-01-01 00:00:21~2022-01-01 20: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熬夜退役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最后一粒珠子 破城队伍再次出现,他们来到了季寻真第一次发动无颜面具时,达到的那个巷口。 无颜面具是个非常神奇的仙品宝物,通常只能通过人为媒介才能施放。之前季寻真启动无颜面具之时,都会想到具体的人,比如说沈涧或者越不惊。 她试过以物体为媒介,比如城门,但无颜面具无法启动。甚至她悄悄地试过花朵、宝剑、乃至酒坛,都以失败告终。 季寻真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小武爹爹川叔牛肉饼的香味儿,能准确无误地引领他们传送到这个巷子口。 甚至,也许只有这个牛肉饼的香味儿,能触发无颜面具。 但是……香味儿是人吗?为何它会特殊呢? 季寻真闻着腥冷的空气,回头对面带惊异的众人道,“这个巷口离城门很近,我们只需再行一小段距离,就能到达城门口。” 破城队伍里,有数名百姓、府兵、灵山五兄弟中的三人,还有越不惊死士中的三人,全部都身怀仙根、身负能为。 没有人质疑为什么仙君的术法不能直接将他们传送到城门口,他们都知晓,但凡仙术,必定会有所限制。 季寻真的这句话,鼓舞了破城队伍的其他人,他们还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到达城门口。 没想到季寻真将他们传送到了离城门近在咫尺的这里,他们已经很满足和感激了。 季寻真环视一圈,又道,“我与越不惊要先去一户人家看看,有一些事我要弄清楚。” “你们先找个离巷口近的地方躲起来,小心一点,城里到处都是游荡的怪物,保护好自己。”小心嘱咐他们。 只见队伍成员们都纷纷重重点了个头,他们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甚至李淳风还好心地说了句,“那户人家可能不在了,仙君莫要伤心。” 季寻真回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 与队伍分别之后,季越二人凭着记忆,走到了小武家门口。 一路上季寻真的思绪沉重,她从未试过,对一件事毫无掌控力。 这次津阳城的事件是头一次,到现在为止,她竟还没有见到过破境妖魔的身影。 那一只有着能够闯破灭境星空的异界妖魔,竟然在季寻真眼皮子底下,生生杀掉津阳道数万名无辜百姓的生命,然后把剩余人驱赶至太守府中,一点一点击溃府中人最后的心理防线,慢慢地观察他们、玩弄他们、折磨他们至死。 真是……心机深沉又残忍至极的生物。 季寻真闭上眼,如今唯一的破局之处,在翘翘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神奇了,她的时间流速和其他人居然不一样。她甚至不惧怕城外游荡的怪物,季寻真思考过,或许翘翘身在另一条世界线里,在那里,外面根本没有怪物。 他们身处两条线中,只有偶尔交汇。 她必须再找出翘翘一次,或许,翘翘能带着他们进入她所在的世界,以此解开围困津阳道这个死局。 翘翘无从找起,但和她青梅竹马的另一个孩子小武的家,却是已知的。 对除人之外的一切都不能发动能力的无颜面具,偏偏对小武家的牛肉饼味道释出唯一的例外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一样,指引这季寻真和越不惊,再次来到小武家门口。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小武家的木门还涂了桐油,油亮亮又干净,上面布满了油烟的味道。 而如今—— 木门上爬满了重重叠叠不知几凡的蜘蛛网,季寻真手指一戳,灰尘竟多到令手指陷进去一截。 季寻真:“???” 不过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结这么多的蜘蛛网。 不再想这么多,季寻真用力将门一推,吱呀—— 木门打开,铺天盖地发霉的飞絮冲到鼻尖,这对爱洁的越不惊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他瞬间开了个法术屏障,下意识拉了一把季寻真,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护佑到自己羽翼之下。 屏障伞一样嘭地打开,刚好罩住了合二为一的两个人。 季寻真有点不敢大胆呼吸了,这一世以来,她还没离越不惊这么近过。 除了那次危急关头,他耗尽心头血,帮她完成了运人计划,救了两百多名百姓。 但那次是情急与危急,她连衣服都快被人扯光了,羞耻都忘了,哪里还能注意到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这次倒也不同,只有他俩,前方是黯然的屋子,身后是腥气弥漫的光亮,越不惊的怀抱很干净,带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 微燥,炙热。 季寻真的脸跟他黑色的衣襟来了个深度摩擦,摩擦得她的脸也燥燥的。 “这样怕是不妥吧……”季寻真嗫嚅。 “毕竟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抱着……” 要是女儿身,就算对方只是个永夜天狱的幼崽,她也能厚着脸皮地贴着,想贴哪里贴哪里。但她现在是男儿身,就很—— “哦。”越不惊若无其事地放了开。 动作带点意犹未尽的克制。 为了避免尴尬,他左右瞧了两眼。 这间屋子里沉淀了很多灰尘,随着他们的破门,纷纷在空气里起舞。 灶台这边的架子上,留有一些完全干瘪了下去,仿佛只剩下空壳的瓜果。越不惊套了法术罩,以缠枝玉笛一敲,那瓜果竟然瞬间碎裂为齑粉。 缠枝玉笛随着主人的震惊,也跟着一顿。 明明三天以前,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这些瓜果还新鲜得很。那时灶台还燃着火薪,锅里贴着好吃的牛肉饼,油烟的香味儿弥漫整个堂屋,然后从烟囱匆匆排了出去。 “果真过了一年……”越不惊喃喃自语。 季寻真白了越不惊一眼,果真是一点也没接触过世俗生活的大少爷,“单就门口那一堆蜘蛛网,起码十年。” “啊?” “起码这间房子,十年没人住了。”季寻真重复道。 门口的光照入房内,季寻真借着光扫了一眼,“而且房子的主人离开得很匆忙。” 没有拿任何东西,瓜果还留在架子上,当年还十分新鲜。 但主人门一闭,人一走,再也没回来过。于是房门紧闭,空气堵塞,瓜果难腐,却从中心败坏,挥发水分,生生干枯成为空心的脆物。 一拍就碎了。 季寻真回忆着第二次遇见翘翘,对方最后留下的话:‘毕竟小武在军营,我得偷偷去看他’。 也就是说,仙缘深重、一心想要参加择选的小武并没有能够去到择选大会,而是去了军营。 越不惊也想了想,择选大会之上他甚至还派人找寻过小武的身影,确实没有。只不过没想到小武与他们的时间,如今已经差了十年。 小武和翘翘的时间真是不可捉摸,明明昨天夜里遇到翘翘,才过了一年,仅仅一日之后,又过了九年。 “小武去了军营,那他爹川叔又去了哪里?”越不惊思索道。 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正想说出来,季寻真抢先一步,“死了。” “得病死的?”越不惊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看到川叔的肤色,是呈现的诡异的铅黑色,像是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或许是得病暴毙,所以小武才离开得如此匆忙。” “不对,如果是得病,那就说明早有征兆,小武不可能不会连自己的家也不回。至少得病了,川叔发病之后,就算再快死亡,小武不回家取钱财,也会回家替川叔取衣物办丧事。” “只有一种非常奇怪且突然的死因,才能导致小武走得如此急,连家门也再也没有踏入一步。”季寻真一步步推测。 越不惊反驳,“还是不能排除得病暴毙,毕竟川叔的脸色,那时候已经这么差了……” 是啊,川叔为什么不可以是突然得病暴毙呢,毕竟川叔当时的脸色已经这么差了,而且他的口气中那股腥味,那股腥味儿…… 一个个线索如同被一根被扯烂的珠串,珠子哗啦啦滚落在地面上,熠熠发光。 每一颗珠子上都描绘着那名为真相的图案的一部分,可季寻真却怎么也找不到顺序,也寻不到链接的契机,拼不出一个完整图案。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如今在这里浪费时间纠结川叔的死到底有什么用?!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散落的珠子七零八落,她不停翻看每一颗的内容,凝心思索其中的疑点,一定能……一定能找出破局的关键…… 川叔的死——她脑海里浮现了这一颗珠子,上面印着川叔死人一样的可怕肤色,如此栩栩如生,仿佛他呼吸间,就能呼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 等等—— 她突发奇想,为什么她一定要正面去看这颗珠子呢,为什么不能倒过来看呢?! 是啊,如果把这颗珠子倒过来看呢! 越不惊只觉一只手激动地、猛然地抓住了他的手—— 第41节 那个抓住他手的人,她是那样忘乎所以,忘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妥、所有的距离、所有男女之间的猜嫌,像个苦苦寻找真相,猛然见到曙光的孩子一样,那般兴奋到忘乎所以! “越不惊,越不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她的嗓音很粗嘎,但语气里,带着女孩独有的娇嗔。 越不惊隔着手套的指尖,烫得厉害。 他盯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死死盯着,“你想到什么了?” 越不惊喉头莫名有点发干。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呢!若是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就是川叔临死时候的样子呢?”季寻真快活地道。 “如果一开始川叔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模样,就是某人记忆里,见川叔最后一面时的样子呢!” “川叔从头至尾就不是活人……这间屋子本来十年前就没人了,自从某一次川叔意外暴毙,死在那人眼前,她就把川叔临死的样子,霉黑的脸色、含着血的腥臭口气,生生的记在了心里。” “为什么要去在意翘翘他们的时间呢,明明我们的时间才是正常的。如果翘翘只是记忆里的人,小武错过的并不是这一次的择选,而是十年前的……” “我好像知道了……我好像知道了……” 她一颗又一颗把脑海里的珠串给串好,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她就能解释,为什么无颜面具会对小武家的牛肉饼香味儿有效,为什么翘翘能任意穿梭在津阳城里,他们的时间为何与自己不同…… 一切的一切,只剩下最后一颗珠子。 季寻真眼睛发亮,立马牵起越不惊的手:“走,我们破城去!” “城门那里,有最后一颗珠子的答案。” “越不惊,我想我能破局了!” 灵慧如斯的越不惊,其实一点也没听进季寻真到底说什么,只是当她拖着他的手,带他离开那所房子的时候,他瞥见了一截天光。 他身旁的这个人,沐浴在天光里,他想—— 季寻真,她一辈子,就是要去寻找真相、寻找真实的吧。 季,寻真。 ………………………………………………………… 他猛然想到,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了解她,也很爱她。 他……缠枝玉笛触及到了左胸的位置,竟然有些嫉妒,给她取这个名字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真相马上就要出来了,可能大家现在还有点迷糊,到揭示的时候,其实大家就懂了。 翘翘和小武长大后到底是谁,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最后一个,谁给季寻真取的名字,猜猜看~~~后面有~ 嘿嘿嘿答案揭晓:前夫哥~! 本章依旧随机2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2-01-01 20:51:37~2022-01-01 22: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藕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津阳轮回 季寻真听到前方有动静,一个侧身,拉着越不惊躲到巷子里,刚好一只怪物从巷口路过。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怪物口器上挂着一只残腿,尚滴着鲜血,那滴答声一直滴到季寻真心中,她心知: 糟了。 待怪物走后,她连忙和越不惊一起四下找了一圈,果真在一个罅隙里找到了几个躲着瑟瑟发抖的人。 其中李淳风红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生生被扯断的人的手臂,胳膊鲜血淋漓,他只当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孩子般紧紧护在胸前。 “怎么了?”季寻真扫了队伍一人。 一名府兵哆哆嗦嗦道,“外面都是……怪物……他大哥和两名百姓……被叼走了……” 原来他们还是大意了,在巷口偶遇了怪物,没想到怪物成群结队而来,数量如此之多,速度如此之快。 少年李淳风的大哥本就折了一只胳膊,直当自己是拖累,当怪物来袭之时,他果断殿后,将其他人推出去,让他们快跑。 李淳风不愿跑,他仗着自己强大仙力,想与怪物抗衡—— 最终灵山五兄弟的老大为救李淳风被怪物当初撕裂,而李淳风,只抢到他一只胳膊。 “大哥两只手都没了,他还怎么和我们一起登山啊……” “他说过好活不如赖死,他死了……三哥四哥都死了,我又有什么好活的呢?”李淳风神色灰败,嘴里嘀嘀咕咕。 “啪——”灵山五兄弟中的二哥独眼龙直接给了小五一个巴掌。 李淳风被打得有些懵,他年纪小,是大哥们捡来亲手抚养长大的,从来备受灵山兄弟们的宠爱。尤其是二哥,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都要给他摘来。 “二哥……”李淳风嗫嚅,他到底还只是个不大的少年而已。 只是是非观由于从小身在土匪窝里,有些被带歪了。 “我大哥把命给你了,别给老子说死不死的!”独眼龙亦红着眼,打过李淳风的手在抖,“你必须给老子活着,能活多久算多久!” “把大哥手臂放下,拿起你的剑!”独眼龙怒斥。 李淳风急促了呼吸。 “快点!” 李淳风只好镇重将大哥的手臂放在巷子一个小缝隙处,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重新提起了自己的大剑。 李淳风这边算是稳定了下来,可外面还是出不去。哪怕只因好奇心瞧了一眼,他们就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外面盘踞的怪物,据他们描述已经堆满了整个街道。 “越不惊,用那个方法。”季寻真沉吟,侧头看向越不惊。 越不惊眼中闪着光,朝前方看了一眼,仿佛透过重重围墙,睥睨着那些爬满街道、横行无忌的怪物们。 “走!”越不惊低喊了一声。 他祭出缠枝玉笛,捏了一个法诀,玉笛飞速冲向前方。 “跟上。”季寻真拔腿跟上。 越不惊的三个死士如风一般跟随少主,整个队伍还很多人还在哆嗦,季寻真睨了众人一眼,“快跟上,选了这条路,就是有死无生。” 独眼龙先跟上,李淳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哥手臂,也跑了起来,剩下的府兵和百姓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冲到路口,果真怪物密密麻麻塞满了一条长街,幸亏这条巷口狭窄,吃得太饱的怪物们才进不来。 越不惊召回长笛,屏息运气,额头爬满咒符金文,他将法力注入长笛,握住一端,然后……运力向前一掷! 临走之前,越不惊让长笛足足吸了二十坛女儿红,吸满了酒的长笛,一路飞行一路倾倒,直至抵达城门,长笛直扣城门。 越不惊听到城门传来金石扣响之声,在巷口凌空往回一扯,玉笛又折返飞了回来,一来一回间,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酒迹。 玉笛收回来时,笛中最后一滴女儿红滴尽。 越不惊一挥笛,两边水渍陡然升高,一个薄酒涂成的法术罩直通城门。 李淳风算是看懂了,这位仙君以酒迹做线引,筑起一层坚不可摧的法术罩。 可是—— “不够,之前有一专司防御之法的术士,我亲眼见到他的术法罩被怪物胫足轻易戳破,全军覆没。”李淳风摇摇头。 回答他的,是季寻真接下来的动作,她掏出一套打火石,三下五除二打火,靠近酒线端口,接着轻轻一吹,也不知那打火石到底是什么宝物,两边酒线处登时烧起通天大火。 大火一望无际,直直烧到城门口。 “虽说尾生情火不烧凡人,但好歹法术罩能隔绝我们与怪物。”季寻真看也没看李淳风,自顾自解释道。 “我们快跑过去!”眼见火势冲天,季寻真一声令下。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走进法术罩,沿着这一条路,拼尽全力地往前跑。 法术罩外,是怪物被烧得哔啵作响的声音。 无数怪物见到他们,如同见到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般扑了上来,然后被尾生情火炙烤而死,法术罩上到处是怪物留下的残肢断臂。 就算尾生情火如此厉害,还是有怪物突破了法术罩,不断有人被怪物叼走。 “记住,此行我们有死无生,怨不得人!”季寻真的声音响彻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们不敢哀戚同伴的死亡,只有不停地跑、跑、跑!!! 跑到城门口,就赢了,他们就赢了! 很快,他们离城门只有一步之遥了,破城队伍人人眼睛里倒映着滔天火焰,那是他们希望的光。 然而待到看清那城门之景,他们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下去—— 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有着一整个城门那么高的怪物,搓着自己的胫足,竟盘踞在法术罩尽头,尾生情火烧不到的地方。 那只怪物吊在外面的巨大眼球兴奋地盯着他们,鼓膜发出兴奋的嘶鸣,胫足一蹬就要冲去。 破城队伍剩余的寥寥数人,此时大多已湮灭了希望,有的已闭上了眼睛。 只见越不惊手下三名死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口中念道,“少主保重,属下去了。” 三人也罢,朝那怪物奔去。 他们都是永夜天狱身手高超的死士,几个腾挪之间,已冲破法术罩,将怪物引到了罩外。 罩外,无数怪物早已盘踞已久,它们潮水一样聚拢了起来。 大火外,响起了肢体撕裂的声音,和那连最为坚韧之人再也无法忍受,发出的通天彻地痛苦的嚎叫…… 越不惊不敢朝那个方向看,只能带领众人坚定不移地往前方走。 “越不惊,是不是只要无修活着,无论肉身湮灭也好,无论灵魂残缺也罢,他们都能继续活下去?”季寻真跑到他身旁,问道。 “是。”越不惊咬牙。 第42节 “那他们……是不是能感受到疼痛……” 越不惊:“……” 那些死士不止是死士,更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同伴。 “能……感受到部分……”越不惊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在发着抖。 刹那间,他感到自己手心一热。 他讶然顿首,发现另一只并不那么好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越不惊,不要哭鼻子。” “我没有。”越不惊否认。 “但我感觉……” “你没有感觉。”越不惊嘴硬。 “那我放……” 手还没说出来,季寻真的手被狠狠反拽住,“别放。” 小少年倔强地别过头,他的眼睛比兔子还红,却闪着无与伦比的坚毅,“你不准放!” 季寻真:“……” 小天道:【略略略。】 他们一起走到城门口,伸出了手—— 后面已经有府兵和百姓迫不及待了,希望,希望,推开门就是希望!! 门被后面冲过来的百姓推开了,映入眼帘的—— 不是津阳城外正常的田园风光,不是郊野清新的空气与无边无际的自由。 而是一条跟他们方才走过的一模一样的长街,长街上有许许多多的怪物在游荡,所幸现在它们似乎还未注意到他们。 这条街的尽头,远远望去,是一阵通天的火光与烽烟,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有人心中笼罩着不好的预感,这时一个状似疯狂的百姓指着门外长街边的一个毁坏的胭脂摊道,“这不是城西徐婆婆的胭脂摊吗?” “这不是城外,这时城西啊!” 他们所开的是城东的大门,大门之外理应通往的是城东郊外。而此时他们推门,通往的却是城西西大门进门之处,他们从大门往外瞭望,所见的通天火光与烽烟,正是他们身后所烧的尾生情火。 也就是说,这座城的城东与城西链接到了一起,他们打开城门,永远也出不去,永远都被困在这座津阳城里打转! 百姓的叫声引来了怪物齐刷刷回头,他们吊着的大眼珠,含着无比的渴望盯了过来。 “快围拢我,我们回太守府!”季寻真喊道。 整个津阳城是一个封锁的闭环,仿佛一座把所有人锁死在里面的囚笼。 但此刻季寻真心中,却一下豁然开朗起来了,珠串是上的最后一颗珠子,随着城门的推开,终于被她找到。 她能破局了! 喊着,她取出无颜面具正准备戴在脸上—— 可就在那一刻,那疯了的百姓以手打开她的面具,然后冲也似地冲出了门去,“不不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太守府!!” “我要出去,我要去啊,啊啊啊啊!!!” 怪物风卷残云般涌了过来,瞬间淹没了他…… 而那面具……随着怪物的挤压,消失在了怪物堆里…… 季寻真:“……” ………………………………………………………………………………………… 太守府中,星格命盘将破城队伍所经历的一切都皆然纳入盘中,太守府中的百姓断绝了所有希望。 局面一时大乱,人性最阴暗的一面爆发了出来。 冯邑领导百姓攻占了议事堂,将贺星洲与澹台灵犀关了起来,府军群龙无首,只得徒劳地围着议事堂。 这时候无修悄然无声地跳上了议事堂房檐,他方才分明看到冯邑派百姓把守议事堂,自己则进了关押贺星洲与澹台灵犀的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季寻真临走时让无修监视冯邑,若是他露出不该露的马脚,就斩了他。 这算不算露出不该露的马脚? 无修摸不准这个度,正准备揭开房瓦,看看这包藏祸心的冯邑到底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就在揭瓦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 无修呼吸困难,难道这就是冯邑的实力?! 他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鼓起勇气朝揭开的空瓦片出望了进去。 无修首先观察到的是贺星洲,贺星洲披着一件黑斗篷,把自己除了脑袋以外遮得严严实实。他端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无修总觉得他十分的僵硬,不像个正常人。 往边上探去,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冯邑躺在地上,只看得见衣角。而澹台灵犀则趴在他身上,有律|动一般地起|起伏|伏。 无修瞧了瞧这边,又瞧了瞧贺星洲,心想冯邑亏得还是仙门内门弟子,骨子里这趣味可真是恶心。 居然强迫澹台灵犀当着贺星洲的面,和他—— 这般想着,空气里那强大的威压再次一动,那威压的主人发现他了,无修本想拔腿就跑,可是只见一直在冯邑身上起起伏伏的澹台灵犀,转过了头—— 她的身子没有动,头几乎转了一圈,转到常人根本没法做到的程度,直勾勾地盯着无修。 她的嘴角还挂着没有吃干净的内脏,朝着无修灿烂又阴森地一笑。 而冯邑……一张人皮耷拉在自己节肢动物一般的身体上,他的肚子被剖开,大大敞在外面,里面的内脏……已经快被吃光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你们知道谁是真的boss了吧~~~~ 随机20个小红包~狗子今天在加班,加完再发小红包~~~明天酌情加更,看有空没有,元旦还要加班的狗子累瘫~感谢在2022-01-01 22:06:01~2022-01-02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5瓶;浅浅、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对峙 无修本能地感到危险……那种即刻毙命、命悬一线的危险。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从澹台灵犀身上乍然释放出来,通过她那一双包含着恶意和锐意的眼睛,直刺到穹顶的那一格小方格——无修所在的位置。 只那一眼,就把无修死死地钉在了原处。 快逃快逃快逃!!! 无修本能地想要逃命,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这是实力的绝对压制! 可他必须动,永夜天狱死士兄弟们的性命都挂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这具身体里,饱含了他们所有人的魂魄与寄托,一存全存,一散全散。 动啊!动啊!! 无修两鬓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他与澹台灵犀对视着,就像一只蝼蚁敢于与泰山对视一般…… 动啊,动啊,动啊啊啊啊! 猝然间,他动了,他灵活地翻身弹开,他意识到,房间里那只名叫澹台灵犀,披着人皮的强大怪物放过了他。 他最后朝房里瞥了一眼,澹台灵犀垂下眼眸,开始诡异地咯咯笑起来。 她笑得浑身振动、前仰后合,不停地无声地,久久不能止住地大笑。 笑着笑着,她转头,盯了贺星洲一眼…… 她蓦然止住这个神经质的大笑,以手掩面甚至孩子气地把脸埋到裙子里,仿佛一万个不想让贺星洲看见现在的自己…… 丑陋的……可怕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 议事堂被百姓中的流氓们占领后,这里成为了他们张牙舞爪的魔窟。 他们在这里,可以做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前所未有地尽情释放自己人性中压抑已久的恶意。 那打铁的中年汉子拉了个美貌丫鬟来,挂着恶笑想要制服她,任由那丫鬟如何求饶、哭泣、反抗,他只管折了她两只胳膊,又狠狠扇了她两耳光,扇到她两颊高高肿起、绝望哭叫…… 两人的动静极大,大得打铁汉子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 就在打铁汉子正兴奋之时,他渐渐察觉到,周围原本闹哄哄的声响没有了。没有尖叫,没有哭闹,没有肆意妄为的叫骂与大笑。 他感觉到有人在身后盯着他,他毛骨悚然地一点点回过头去,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温柔姑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来人正是澹台灵犀。 打铁汉子松了一口气,转而,他大|胆而露|骨地上下打量澹台灵犀,真是漂亮,真是高贵,他以前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女人,正在他面前。 他露出了一个让人作呕的笑容,“澹台小姐,等我体贴完你丫鬟,再来好好体贴体贴你!” “好呀。”没想到澹台灵犀这样说道,她的嘴角,浮起一股温和的笑容,“你身上的人气,正是我们需要的呢。” 那打铁的蓦然感觉到身体一冷,他猛然回头一看,本在他制服下厌厌哭泣的丫鬟青桃,脸色早已呈现出灰青色,她嘴巴里流出的不是涎水,而是一条又一条的蛆虫。 她哪里是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明明是一具死亡已久的尸体。 打铁汉子目光渐渐转下,他看到了令他一生难忘的恐怖场景—————— “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那打铁的汉子的喉咙中嘶吼而出。 …………………………………………………………………………………………………………………… 夜幕四合,三个血人从树林里滚出。 季寻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着树枝味儿的冷冽空气,她一点也不介意树枝和尖草刺得她背部生疼,这样的疼痛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他们回到太守府了,他们得救了。 越不惊从未如此狼狈,李淳风满脸血土混杂,走得时候是意气风发的十五人,回来之时,只剩下他们三个血人。 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这些血到底是自己的、别人的……还是怪物的。 第43节 季寻真脑海里依然不自觉地浮现出方才那场不堪回首的血战,他们是如何在怪物堆中争抢,有死无生地拼杀,才最终用极大的代价拿回了无颜面具。 拿回面具的一刹那,是灵山五兄弟中的二哥独眼龙替他们抵挡住了怪物的致命一击。 “走,你们带着淳风走!”独眼龙大吼! 戴上面具的最后一刻,怪物已经把独眼龙切成了两半了,独眼龙眼里含着血,在怪物的浪潮里喊道,“季先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帮我照顾好淳风?” 近乎卑微的乞求了……季寻真与灵山五兄弟,当初因为一串糖葫芦结仇。一路上独眼龙都倔着脸不假辞色,他分明看得出来季寻真在队伍里所充当的顶梁柱角色,却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巴结讨好。 连季寻真也没想到,他会临终托孤。 “好。”消失的最后一刻,季寻真答道。 她闭着眼睛歇了片刻,听到身旁压抑着的哽咽声,便摸索着,摁住身旁男孩的脑袋,“别哭。” “我不哭。”小少年咬着后槽牙,树影与黑夜遮掩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乖孩子。”季寻真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以后会照看你的。” 一旁的越不惊目睹到了这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泛酸。 他别过头去,一点也见不得季寻真触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本宫也可以照看你,你以后可以去永夜天狱,那里要什么有什么。” “谢谢……”李淳风感激地点点头。 越不惊移开目光,他才不是好心,他只是想这人离季寻真越远越好罢了。 三人休息了一阵,越不惊又取出药瓶,一人倒了一堆珍品药令两人服下。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李淳风感到体力回复了一些。 季寻真爬起来,指着议事堂的方向,“去议事堂,找一个人。” 他们从太守府边缘的小树林里出来,那条通往议事堂的路上,他们看到很多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府军的。 三人心中皆是一沉,他们都猜到了,太守府里还是发生了内斗。而且内斗的结局,异常惨烈。 没走两步,只听草丛窸窸窣窣之声,季寻真伤未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喉咙已经被抵着了一根长戟。 “拿开!”越不惊的缠枝玉笛同时抵住对方面门。 缠枝玉笛在黑夜里发出柔和光亮,照亮了越不惊如玉一般的面庞,只听来人激动到哆嗦的大喊,“越……越仙君!” 刚才从草丛里冲出的几人原是内斗之时躲藏在此的府兵,他们此时都很惊喜,“越仙君,季仙君,你们竟然……竟然回来了!” 最后竟是沙哑哭音。 “季大哥!”一个童稚的声音从草丛里钻出,小身子一个箭步跳出来,抱住了季寻真的腰。 “弯弯好想你,他们都说你死了,只有沈哥哥说你没事,他真是料事如神呀……” 小姑娘弯弯回过头,十数人从草丛深处走出,皆是老弱妇孺。 危难之时,一群府兵与寥寥几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力大如牛的茹娘在沈涧的指挥下,拖着老弱妇孺们先行逃进太守府一处隐蔽的深林里,这群人这才保住了性命。 此时打灯笼的正是那个杵着拐杖的少年,黑发红绸,淡黄外袍,他朝季寻真一笑,“沈某并非无用之人。” 盈盈光中,那个笑对着季寻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情态; 而在越不惊看来,是挑衅。 ……………………………………………………………… 纵然越不惊不愿意,沈涧叫茹娘弯弯他们藏好之后,还是跟着季寻真一行前往了议事堂。 前往议事堂的路上,没有一个活人,路途由尸体铺就,此夜的月亮是圆月,莫名又大又红,仿佛连夜月也沾染了血色。 “杀了我……快来人杀了我啊……”前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虚弱地嘶吼。 四人听闻有活人,加快了脚步,走近那议事堂的大门,却见到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议事堂上,钉了一个男人。 明明男人的四肢没有任何钉子,可他的身子像是嵌进了大门一般,四肢极度拉伸,手指尖、脚趾尖都刚好触到了门角处,整个人似乎被拉长了两到三倍。 他的下半身某处,如同劁|猪一般被利落劁去,鲜血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流了下去,在血汇聚的最底端,正是一滩他身上割出来的污秽之物。 季寻真仔细一看,从他拉扯到变形的五官中,辨认出他的身份,他正是这几日在冯邑气焰下为虎作伥的打铁汉子。 打铁汉子那几欲掉出的眼球蓦然转到了季寻真这里,他哭爹喊娘地乞求道,“求求你,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吧……” “求求仙君行行好,一刀结果了我吧……” 李淳风看不下去了,正欲拔出大剑,季寻真一手举起,阻止了他,“别杀。” “你杀了她想折磨的人,她会生气的。” “她生气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是谁?”李淳风依旧不解。 季寻真手尽量不触及那个打铁汉子,推开了门,“进去,你就知道了……” 议事堂中似乎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府军与仆人们的尸体横在靠近里间的房门处,百姓的尸体却没见几具。 反而有许许多多带着血的脚印,从议事堂一直蔓延,踏过府军与仆人们的尸体,一直到里间—— 好似府军与仆人们在用命去护卫里间的重要人物,可他们不敌外面攻进来的人,一个个被砍杀致死,外面的人统统闯了进去。 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里亮着一盏灯,微微把整个房间照亮了点,让人可以觑见里面的情景。 屋里正中央,坐了一个人,他端坐在椅子上,严正清癯。 他的膝盖上趴了一个人,女人跪坐于地,脑袋枕在他的膝盖处,无比依恋的模样。 整个房间只有他两人,那些血脚印进了房间统统不见了踪迹,连带着本应踏入房间的百姓,都好似消失无踪了。 “嘘,你们吵到他了。”女人食指竖在自己唇间,悄然道。 李淳风这才看清,那女人的模样,赫然是太守府里清正温柔的大小姐——澹台灵犀。 而她依偎的那个人,灯笼弥散的光柔和地轻|吻着他紧闭的双目,他的嘴唇已呈现出青白色,他是…… 贺星洲。 “澹台灵犀。”季寻真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 澹台灵犀眨眨眼笑着看着她。 “你——就是破境妖魔吗?” 作者有话说: 狗子还没加班完……太惨了…… 先把更新放在这里,随机20个小红包,狗子去了~ 第40章 没资格 澹台灵犀粉色长裙铺展开,就像一株绽放的菡萏,亭亭摇曳。 她的左手指轻轻停留在脸颊上,像是一个真正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一般,“哦,小女不知季仙君在说什么?” 季寻真怀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平平地和她对视,半分没有被她的态度所扰,“那在下换一句话说,澹台姑娘,你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去?” 澹台灵犀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捂着嘴,嗤嗤地悄声笑起来。 她抬起脑袋,迷恋地瞧了端坐椅子上那人的脸庞,继而转过头来,“你们不是去破城了吗?想出去就出去呀,破不了成来找小女算账吗?” “破城?”季寻真直视着澹台灵犀,那双平静又恼人的眼睛,像是那目光要平白刺破对方的表皮一般,“那也要是真的津阳城才行。” “可在下并不认为,现在所在的,是真正的津阳城。”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从季寻真两片唇中宛如叙述般说了出来。 李淳风无比诧异地看向季寻真,仿佛自己听错了,“季先生,您……在说什么啊?” 季寻真负手踱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津阳城会出不去?” “为什么诺大一个太守府,主事的不是太守,而是他家毫无功名、养在深闺的小姐,真正的太守去了哪里?” 李淳风猜测:“会不会是伤势过重,我们当初逃到太守府的时候,眼见太守被扶了进去。” 季寻真嘴角一撇,轻轻一笑,“那为什么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情况到了哪种地步,他再也没出现过一次。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是不是也忘了他的存在,从未在意过这一城之主的伤势和情况。” 李淳风哑口无言,扪心自问,他居然真的忘了太守府还有个澹台太守的存在。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吗?”季寻真上前一步。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少年忽觉周围凉丝丝的,从未有过的诡异在他身旁萦绕,“我们什么时候,进了这个鬼地方的?” 他仔细观察周围,却发现,这周围跟一直以来他所见的澹台府一模一样。 况且,如果怪物真有这种神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所有人都误入另一个空间吗? “如果说,我们一开始进入的,就不是真正的津阳城呢?”季寻真嘴角噙着笑,看向澹台灵犀,“而是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她梦里的津阳城。” “我说得对么,翘翘小姑娘?” 翘翘两个字,彻底让澹台灵犀变了脸色。 “你是说……她就是翘翘?”一直未曾开口的越不惊也有些吃惊。 季寻真:“我以为你想到了。” 越不惊:“……” 角落里默默看戏的沈涧:【噗嗤,想笑。】 越不惊微微尴尬。这段时间,他心底颇不平静,老是在意其他事情去了。 他瞥了季寻真一眼,又没好气地觑了一眼角落了阴森森的那个瘸子。越不惊心里蓦地很懊恼,只因他在意的那个人并未跟他有一样的情绪。 他本就聪慧绝伦,细细思索之下,那些细微得让人不甚在意的地方,纷纷涌向他的脑海—— 比如翘翘为何会如此轻车熟路的爬上澹台家的墙垣…… 这不正是证明翘翘一定是澹台家的人吗? 而澹台家又有几个小姐呢? 第44节 只有在一个人的回忆或者梦境里,时间才能超越空间的限制,所以翘翘跟他们的时间是不一致的。 “澹台小姐,这……是你的玉佩吗?”越不惊取出翘翘送他那枚玉佩。 澹台灵犀先是一惊,她目光埋下,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间,本该悬挂玉佩的位置,竟空了出来。 越不惊记得当时他断定翘翘是真人的证据,即是玉佩上还残留着人的温度。 事实是,翘翘确实是一个真人,她可是这场梦里,唯一的主角啊。 季寻真亦拿出无颜面具,手指在上面弹了弹,“我这张面具呢,有个能力。” “只要我心里想着一个人,就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将我传送到那人所在的那个地方。只能想活人,其他活物死物都不行,可为什么小武家的牛肉饼味道,可以将我们传送到川叔和小武的家里呢?” 季寻真抬眼,“因为这张面具发动时,整个城都是你的本体,而你,都只在想着一个人。” “时时刻刻,无时无刻地,都想到他身边去,对吗?” 她看向那个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宛若木偶的男人。 “所以小武是——” “贺、星、洲。” 哪想方才还强作镇定的澹台灵犀,竟猝然起身,张开双臂挡在男人身前,“把你的脏眼挪开!” “你们不要看他!” “你们都没有资格看他,都没有资格,哪怕一眼——” 她双目赤红,偏执到歇斯底里。 那副样子,好像在阻止一件事,一个季寻真快要出口的事实,“贺星洲他——” “不要说!”澹台灵犀疯了一般尖叫。 “不要说出来!!” “你们出去,你们统统给我出去!!” 分明宁静的月夜,轰隆隆砸起雷声。 哗啦啦,一个闪电倏然劈下,砸坏房顶,整个议事堂瞬间坍塌一半。 那闪电恰好落到了季寻真脚边。 季寻真抬头一看,半爿劈开的屋顶上,悬挂着血色的月亮。 巨大的圆月降临人间,一时间寒霜铺地、百鬼号哭。 这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在发怒。 季寻真本能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有点虚,毕竟现在她连一点灵力也无,然而,她明白,这时候为了所有人的性命,她一步也不能退。 就算真相对澹台灵犀来说如斯残忍,“怎么,你到现在都不敢面对吗?” 季寻真伸出手指,在血色月亮之下,指向那个男人,“他死了……” “不,应该是早就死了,对吧?” “翘翘。” 最残忍的真相,最终被挑破—— 澹台灵犀猛地抱住了头,“不……不不不是……” “不,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摇头,那张美丽的脸上,渐渐地……流出两行血泪…… “啊啊啊啊啊……他……他……” 澹台府地动山摇……就连整个世界都在晃荡起来,紧接着划拉—— 一阵白光闪过。 ………………………………………………………………………………………… 繁星点缀的夜空下,一枚流星划过。 一个小女孩指着流星,晃了晃母亲的衣袖,“啊,娘亲,这是流星吗?” 季寻真从女孩身边爬起来,手指穿过了女孩的身体。她的身旁,越不惊、沈涧、李淳风依次清醒过来。 “我们这是——?”李淳风二丈摸不着头脑,刚才分明还在太守府议事堂里,头顶一轮吓死人的血红圆月。 如今为什么自己身处弄巷深处,天清气爽,繁星点点。 “这或许是……一些记忆片段……”越不惊提点道。 “刚刚那颗流星是破境妖魔,这是真相……由百姓共同记忆想要告诉我们的……整个事件的真相。”季寻真颔首,越不惊看来脑子已经恢复正常了。 之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和她出现了断档,真是奇怪。 那枚流星很快引发了灾难,一开始只是个别人怪物化了,但只要一人怪物化,那人只要以口器袭击了其他人,被他袭击者,也会快速变异为怪物。 几乎在一夜之内,街道上到处横行吃人的怪物。 那一天清晨,贺星洲骑着白马,领着一队气宇轩昂的府军进城。他本在军营练兵,因快要临近十年一次的仙门择选,故而被征调回来。 突如其来的灾难袭来,就像季寻真在择选大会上遭遇到的情形一样。 只是真实的灾难来临之时,那时候的津阳城里还没有法力高强的术士,也没有身怀宝物的季寻真等人,仅仅只有方才赶回的贺星洲,与一众府军。 到处是哭喊的百姓,到处是横飞的鲜血,到处是肆虐的怪物。 季寻真眼前,尘土冉冉、飞沙走石间,一个身披鹤氅的青年,赫然挺立,大喊,“太守府府军听令!” “辟出一条通道,直通太守府,收留幸存百姓。” 他的声音如此清亮,宛如天神般降临在罪恶昭彰的人间。 “太守府府军,你们是津阳道最后的希望。百姓既供汝等衣食,汝亦应护百姓周全。”贺星洲抽刀立誓。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 “以我之血,护我百姓,血不流干,誓不撤退!” 府军有序铸成一道人墙,护佑百姓撤退,可府军的死伤比季寻真他们所经历的还要惨烈。 贺星洲立在府军中央,以燃烧生命的风墙阵法为引,直至护佑最后一个府兵撤退。 这时,一只潜伏暗处的怪物迅猛偷袭过来,竟将他的左胸刺了个对穿。他的护身银龙破空而出,迅速咬死了怪物。 贺星洲一个人驻剑,半天也撑不起来。 “我要活着……”直到季寻真都误以为他死了,他睁开眼喃喃道。 紧接着,季寻真眼睁睁看着他徒手抽出了将他左胸刺穿的锋利口器,黑色披风一展,遮住伤口,驻着剑 ,一步一个踉跄地往太守府的方向,狼狈地走。 “有一个人,还在等我……” ………………………………………………………………………………………… 不像季寻真所经历的一样,真实的情况里,太守府门口,澹台灵犀并没有在门口等贺星洲。 几百名百姓涌进太守府,太守府乱成了一锅粥。 澹台灵犀先是手忙脚乱地吩咐家中仆从好生照顾与招待百姓,再直直奔向太守澹台历的院子里。 澹台历是被贺星洲之前拖出来的,拖出来时已被怪物的胫足切断了双腿,已奄奄一息,快要活不了了。 澹台灵犀守在自家爹爹床边,恹恹落泪,泣不成声。 生育澹台灵犀时,母亲难产而亡,是爹爹将她抚养长大,给予了她几乎所有的爱。 如果不是那件事……如果不是偶然间得知,自己奶娘是爹爹送到自己身边的外室,而一直信任的丫鬟居然是爹爹的私生女,自己的亲妹妹,澹台历和澹台灵犀,本应是天底下父慈女孝的一家人。 “爹爹……爹爹……” 贺星洲推门进来之时,正听到澹台灵犀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澹台历的大手,跪在地上闭眼向上天乞求。 察觉到贺星洲进来了,澹台灵犀眼闭得更紧了,甚至身子转过去了一截。 他俯身,锢着她的下巴,硬生生转到他的面前。 澹台灵犀猛地睁开眼,“我爹在这里,你要作甚?” 她说话声都是细声细气的,蕴着薄薄的怒气。 “你……你别在这儿欺负我了。”她的脸因羞怒交加而涨红。 两人在夜里,那些哭泣的充实,闷声的冲刺以及不可言说的引颈相交,似乎历历在目。 “我不欺负你。”贺星洲低下头,轻声道。 澹台灵犀怔怔看着他那双沉沉的眼睛,一直憋在眼眶里的眼泪,这才簌簌地往下掉。 “贺星洲,我害怕……”她好害怕好害怕她唯一的家人离她而去。 粗粝的手指,坚定地揩干她的眼泪,“你别哭,我会保护你的。” 揩得她眼睛生疼。 “我不会让你哭。”他保证。 “才不是,你……你前夜……明明——”澹台灵犀脸都涨红完了,她想起他前夜从军营提前溜回,潜进她院子里,一把扯了她的裙子…… “那改口,只有我才能让你哭。” 澹台灵犀:“……” 混球,混蛋,兵痞子!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今天有加更~感谢在2022-01-03 09:52:21~2022-01-03 23: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微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光`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节 第41章 回溯 门后,一个身影贴着门,听着门里的话,手扶着门,胸口强烈的起伏。 那个身影不敢听到最后,直直奔出院子,跑进自己房间嚎啕大哭。 那个身影便是贺星洲的妾室澹台蔓,季寻真等人的视角跟着她一路行来。 这时候季寻真才看清她的模样,发上插了一排清新的花簪,哭起来颇为楚楚动人。 她这时候才察觉出,自己在哪里看到过澹台蔓,她和小时候很像,正是那跟在翘翘身边的双环丫鬟。 季寻真两次与翘翘相遇,第一次翘翘去小武家,那双环丫鬟在外面给小姐望风;第二次是翘翘爬墙回家,那丫鬟心甘情愿以肩膀给小姐垫脚。 实际上……她其实……很不甘心吧…… 明明都是太守的女儿,一个是热情热烈的小姐,一个是谨小慎微的丫鬟。 不知她对贺星洲的情,到底是对小姐的报复,还是真对那天赋异禀的少年郎有了感情。 只见她的娘亲,也就是澹台历的继室,那恨不得将全府的黄金都戴在身上的贵妇人,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那对奸|夫|淫|妇,会不得好死!” 澹台蔓下意识抬头怔愣,“娘……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星洲?” “背着你纠|缠苟|合,难道不是奸|夫|淫|妇?”闵姑人到中年,皮相日趋刻薄。 “不啊……若不是我们那次合谋,让我躺在醉酒的星洲身旁,他亦不会纳我……也不会和……姐姐闹到这个地步……他们原本才是未婚夫妻……”澹台蔓弱弱道。 季寻真睁大眼,这姑娘虽不光明磊落,倒也是真的打心眼里爱着贺星洲。 “你,你呀,你要气死我!”闵姑指着她,不停点澹台蔓的额头。 “那澹台灵犀算什么,一个无|媒苟|合的荡|妇而已,你才是贺星洲过了帖的屋里人。” 澹台蔓捂住嘴,“娘亲慎言,姐姐她毕竟是我们的主……” 她还记得自己曾是澹台灵犀房中的小婢子,而闵姑,是将澹台灵犀奶大的奶娘,原本是澹台灵犀两个最亲的人。 “傻女儿!”闵姑打断她,“现在外面这么乱,谁主谁仆,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别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丢人!”闵姑恨铁不成钢,“你忘了以前我们母女俩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 “凭什么属于你的奶,要给澹台灵犀吃;属于你的男人,要给澹台灵犀睡……我的女儿,你也是你爹的女儿,只不过你娘不争气,只能当一个外室,只能被安插在澹台灵犀身边当个奶娘……”说到这里,闵姑假模假样地以袖捂脸垂泪。 “娘……”澹台蔓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但这场灾祸改变了所有局面,这是我们翻身得到一切的良机啊!”闵姑的声音,隐隐发抖,努力遮掩着自己将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到时候贺星洲算什么……澹台灵犀又算什么……” 澹台蔓:“……” “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我的乖女儿。”闵姑最后,抚摸着澹台蔓的脑袋,她半老徐娘的脸上,隐约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阴毒。 澹台蔓枕在闵姑怀中,她本就是一个不坚定的人,逐渐被母亲所描述的远景蛊惑。 原来继室闵姑心中的如意算盘,是趁津阳城大乱,太守将死,总揽太守府大权。 她旋即拿出体己,串通几名市井流氓,一同密谋。 隔夜,贺星洲与澹台灵犀,一出姐姐与妹夫无媒苟合的丑闻,传遍了整个澹台府。 市井流氓们利用贺星洲当初所做的那个放弃全城百姓的命令,对此添油加醋,加之在百姓看来,此事确实证据确凿,一时间勾起了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对贺星洲以及府军的憎恨。 贺星洲从清正严明、受人爱戴的郡丞,在一夕之间,成了人人喊打、不顾百姓、贪生怕死的狗官。 人们把失去亲人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贺星洲及府军身上,骚乱一场又一场地爆发,贺星洲只得派人镇压。 就算是府军在贺星洲的约束下足够自律,并无伤害百姓之举,但越是镇压,越是放大了流氓们无中生有的谣言,到最后,被煽动的百姓还就真的觉得是贺星洲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严酷地压迫了他们。 那一夜,贺星洲独自在府门墙下布阵。 他虽天生灵力充沛,乃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但此时仅以一人之力,布起供数百人抵御怪物之阵,还是略显吃力。 遂只有在深夜以燃命之法,筑起层层金光壁垒。 正此时,一个男孩悄悄潜至他身边,抽出匕首,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扎。 夜色深邃,贺星洲又实行秘术,故而左右护卫离他甚远。 当发现那男孩行刺,左右护卫急忙制服男孩,将他压倒贺星洲面前。 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眼里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是你害死我娘亲的,是你害死我妹妹的,呸,狗官!” 一口唾沫,吐到贺星洲脸上。 左右护卫大怒,准备惩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若不是我郡丞救你,你早就和你娘亲妹妹一起死了。” “我宁愿和她们一起死!”少年说得慷慨激昂。 “那你现在就从这扇门出去吧。”贺星洲眼睛眨也不眨,拔出匕首。 “外面都是怪物,只要一出去,就能和你家人团聚了。” 少年:“……” 贺星洲一脚正中少年屁股:“去啊,给你这个机会。” 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面目正对一个侧门。 “你们放手,让他自己爬出去。”贺星洲冷酷地说道。 左右护卫果真放了手。 那方才还仇深似海,恨不得和家人同归于尽的少年,如今竟双腿发颤。 “自己没勇气去跟怪物拼命,换回家人的存活。” “还把自己懦弱造成的苦果,算到府军头上。” 贺星洲拂袖,踉跄着往回走,“呵,愚昧懦夫。”” “郡丞,干脆把他扔出去!”府兵提议,小跑前来跟随,他担心郡丞的伤势。 贺星洲摇了摇头,只小声吩咐,“还是个孩子,给条活路。” “别告诉灵犀,我的伤……没事……”贺星洲咬着牙,消失在了星子铺满的夜里。 府军们心里都恨着那个莽撞刺人的少年,这些人愚昧无知又易受人蛊惑,把鲁莽当做英勇,把恩人翻成仇人。 可他们都还是默默选择了回避,不去看少年被戳破真相的羞耻,以沉默与尊重,去对待那捂面抽泣的脆弱。 那少年跪在侧门旁的草地上,蜷缩着哭了好久好久…… 只是像这个少年一般,及时看透自己的只是少数。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怪物还没有神通广大到潜进有贺星洲镇守的太守府,可人心……比怪物还要可怕。 厨房里没有全是怪物的厨子,也没有人皮与人肉所做的面,可是—— 却有闵姑串通当地流氓,一起杀了对澹台府忠心耿耿的厨子,霸占食物,以此威胁其余百姓和他们坐上一条船。 这里没有一夜之间鸡鸭全死,食物紧缺—— 却有他们偷偷在食物里,给贺星洲及府军下毒。 最后的那一夜,府外的怪物也没有进攻澹台府,贺星洲以燃命为阵,筑起的铜墙铁壁防得住怪物,却防不住人心。 那一役中,中毒的府军与仆人们抵挡不住进攻的百姓,议事堂横陈着无数尸体,百姓们踏着鲜血步入了贺星洲与澹台灵犀所在的里间。 那些贺星洲苦苦拯救的生命,反过来将刺刀刺进了贺星洲的胸膛。 澹台灵犀抱着贺星洲的尸体大哭,因她一直以来乐善好施,在百姓心中树立起一定威望,他们并没有一同立刻杀死她。 只是仇视地围着她,唾弃她与贺星洲那不容于世的关系。 闵姑终于掌握了太守府的大权,市井流氓们也自以为自己能够达到自己人生的最巅峰。就在这时候,太守府府门以摧枯拉朽之势,被顷刻攻破。 一直在澹台府外逡巡徘徊的怪物们挥舞着胫足闯入,它们胡乱地杀人,大口地吸食人类的骨髓。 贺星洲死了,那些闪着金光的符咒与阵法自然不再奏效。那些百姓被贺星洲保护得太好了,竟从未想过,他们的生死,是系于贺星洲一人身上。 怪物们展翅飞入议事堂,周围响起绝望的惨叫,人们痛哭着、乞求着、挣扎着,只有澹台灵犀,抱着她追逐了一生之人的尸体,静静的,静静的。 “我要他们死……不,我要他们生不如死。”澹台灵犀一字一句道。 “如您所愿。”一个巨大的黑影自苍穹降临,笼罩在澹台灵犀上空,很快将她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随即,以她为原点,一层又一层波浪震荡开来。 一切毁灭重塑,一切死人复活,澹台府又恢复那水波不兴、鸟语花香的模样,一切如那数天前流星还未降落的样子。 澹台灵犀睁开眼,她提起裙子跑向府外—— 今日是贺星洲从军营回府的日子,她要到府外去迎接他,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果真府外一队府军行进至此,队伍的最前方,一人骑着白马,身披鹤氅而来。 许是已很久很久,没在见过来此等待的澹台灵犀了,男人策马,勒住缰绳,高高在上地凝视着她。 他故作一脸冷淡而矜持,下巴微微抬高,向她示意。 若是换做平时,她又要被他这兵痞子的态度羞得转身便走,可这一次她没有走,她仰起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男人愣了下,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她对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爱情! 随机二十个小红包~ 第42章 妒火中烧 津阳城依旧热闹,百姓淳朴,街道宽阔,路旁槐树连天,树下叫卖声不绝。 本来出城省亲归来的百姓、四方流浪的卖货郎,还有前来择选的外城人……无知无觉地从城外涌向这座虚假的津阳城。 很快,季寻真竟然看到了几天前的自己。 那时候越不惊还瞧不起她,她上蹿下跳地逗弄洁癖少城主。这个小崽崽,居然长到了二十,还没有出过永夜天狱,她简直是要笑死了。 露胸肌,一身孔雀羽毛装,还娘兮兮的汉子又怎么了,能有高贵清雅的少城主是个没出过城的土包子更好笑吗? 第46节 “喂喂喂,越不惊,你看看你那时候多像乡下老汉进城!”季寻真指着当时的越不惊,肩膀顶了下如今站在她身旁的少年。 越不惊涨红了脸,“季寻真,你再欺负我,我……” “你就怎么样?”季寻真凑过来,她这张脸天生男生女相,眼尾上挑,妩媚惊人,她这时候眼尾一扫,把他从下巴到额头都刷了一遍。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挑逗的意味。 越不惊也不知,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还是她愿意放出一根鱼线。 鬼使神差,他一把抚住她腰部的衣料,隔着薄薄的衣服,掌心的热度似有若无地传递到她腰间—— 然后狠狠一带:“就把你关起来收拾。” “啊?”季寻真先是一个怔愣,随后忍着笑意,手指点了点他的缠枝玉笛,“哦,那我等着啊。” 在上清界,一个二十岁的崽崽是什么概念,不过就是个含着母亲手指的小孩子罢了。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对方腰部以下的位置,嘴角一撇,可能该长的都没长好呢。 “别让我失望哦。”手指从缠枝玉笛,移到了胸口的衣襟。 越不惊一下子像触电了一般,咬了下嘴唇,潋滟得惊人。 “季仙君与越仙君感情真好。”李淳风单纯地说,羡慕地望着两人,无不怀念,“以前我和我哥哥们,我们灵山五兄弟感情也这么好。” “你说是不是,沈兄弟?” 沈涧:“呵。” 沈涧没好气地别开眼,两个男人,大庭广众,寡廉鲜耻,不堪入目。 狰甩了甩尾巴:“呵。” 自我催眠第一名。 那时候仙门一行还都活着,朝飞白一脸仁义,冯邑在他身后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他俩皆身穿天机院院服,一袭紫袍,星云在袍间流动。 他们与永夜天狱众人,一同进入了“津阳城”。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也是他们所经历过的了。不过季寻真是没有想到,这破境妖魔竟然还读出了她单独的记忆,也就是自己和沈涧重逢时,在厕房的场景。 季寻真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当沈涧掏出来的那一刻,李淳风发出惊呼,“不想沈兄弟瘦是瘦,该长的地方竟长得这么好。” 沈涧额上青筋一冒,拐杖都|硬|了。 越不惊沉着脸,看着季寻真当初直直盯着沈涧那伙的模样,她的眼睛里泛出的惊艳是骗不了人的。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厕房。”越不惊赌气道。 季寻真:“……” “我们也可以比大小。” 季寻真:“……” “我不比他差。” 季寻真:“!!!” “真的!”非常诚恳。 沈涧:“呵。” 狰听到拐杖碎裂的声音,身子潜进更深更深的地下,没办法,他不想被做面。 糟了,连唯一的优势也没了,某人肯定气死了。 想也知道,这一段肯定是这破境妖魔想拍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腿上了。 好好一只妖魔,好不容易破境来过好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做面了,狰为自己的同袍一阵默哀。 上一次贺星洲被闵姑操纵下的百姓杀死,这一次澹台灵犀千防万防,没想到贺星洲还是为救她,被闵姑刺下致命一击。 他临去的时候很安静,扯着澹台灵犀的衣袖,让她保重。 “这个给你,它护佑你……逃出去。”贺星洲把自己沾了血的戒指脱下来,待在她的手指上。 “不……不……我不要……”澹台灵犀的脸上全是他的血。 “我……我……这辈子没有欠过你……”贺星洲平静地……朝她笑了下。 下面一句话,明明贺星洲的嘴型在动,可季寻真就是没有听清。 唯一听到的,是澹台灵犀再一次失去爱人的悲鸣。 修士之所以能随着修为的增加,不断地延长寿命,是因为他们斩断了尘世的因果链。 修士一旦死亡,再也不入轮回,从此魂魄消散于天地广阔之间。 只见澹台灵犀右手凝出邪能,强硬地将贺星洲的魂魄封印在身体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准离开我……” 她摇着脑袋,眼神发直,她疯魔了。 她将他的黑色披风小心翼翼地系上,就好像他生前的样子。 他没有思想,不能说话,只能凭她的操纵活动。 那双沉静的眼神,再也放不出任何光芒了…… 一瞬间天地昏暗,众人又回到了太守府议事堂的里间,澹台灵犀正迷恋地抚摸着贺星洲的面颊,一阵风吹来,吹掉了贺星洲的披风。 李淳风差点惊叫出声,因为贺星洲的身体已经腐烂了,他的衣物随之溃烂,露出白色的蠕虫与零星的骨架。 怪不得贺星洲身上有着浓重的檀香味儿,原来是为了遮掩快要抑制不住的尸味儿。 “澹台灵犀,他已经死了。”季寻真上前一步。 “不,他没有。”澹台灵犀丝毫不介意贺星洲的腐烂,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仿佛在凝望她最虔诚的信仰,“只要我再开启轮回,他总会活过来,他总会……” “活过来。”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闭上了眼睛。 言罢,随着她紧闭的双目,又一阵波浪荡开,断壁残垣开始重建,怪物重回人类,尸体瞬间复活…… 季寻真撑着脑袋,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流逝,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在想,明明当时她是把沈涧放在这儿的,明明沈涧经历过津阳城第一次的毁灭,为何他第二次却毫无记忆。 如今她知晓了,只要当澹台灵犀重建津阳城,原本所有的幸存者都会被清除这一次的记忆,就像她如今一般,她脑中的画面在一点点变淡……一点点地…… 不,不要! 如果她把真相忘了,纵容澹台灵犀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轮回,那跟在千里江山图里,那不断陷入蛮神新娘轮回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她踉跄几步,抽出匕首,拉住身前的人,“喂,越不惊。” 那人抬起头来,季寻真却发现,那人竟是沈涧。 “沈涧,你……你扎我一刀。”季寻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匕首递到沈涧面前。 她一直都想远离沈涧,她虽回忆不起前世和沈涧的故事了,可仅有的那点复苏的记忆,是沈涧生生挖了自己的内丹,给刚出千里江山图,只剩游魂没有身体的自己。 她还记得,他温柔而坚定地,往自己嘴里塞那枚擦得干干净净内丹的情景。 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接触沈涧了,她想远远地看着他、守着他,让他这一世能尽他自己的心愿,享尽俗世的幸福。 但她偏偏如今就在沈涧身边,事有从急,只有厚着脸皮,求他了。 “沈涧,你……你不要怕……”季寻真尽量细声细气地,用温柔的语气说,“就像之前在太守府门口一样,给我一刀。” 沈涧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想,这个女人可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对他和对越不惊两幅面孔,这副虚伪的样子做给谁看。 当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无情地把他扔了的? “快……求求你……”季寻真的手指,乞求地搓着他的衣袖。 沈涧从她手中接过了刀,她凑了过来,把肩膀递过来。 他垂眸,嘴角冷笑,直接扔掉了刀。 季寻真眼神追着那刀,绝望之际,刚想张嘴,被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少年很高他埋下脑袋,嘴唇擦在她的脖|颈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逐渐长出的尖牙,然后—— 尖牙声声扎进了她的脖颈,刺|痛、灼|热、血液涌出。 一股激流从脖颈蔓延到脚趾,狠狠蜷缩。另一股又直达头皮,宛若烟花炸裂 季寻真脑海里那逐渐淡去的画面猛地被什么捉住一般,一幕幕一叠叠如同被人狠狠拽了回来,齐刷刷倒退,不断倾倒进她的识海深处。 可那快-感一样的疼痛远不止于令记忆倒流,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去抵御那种感觉。季寻真的手指挽住了沈涧红色的发带,逡巡向上,她摸到了他原本狼耳朵应该长到的位置。 为了融入人类的世界,他把那一双狼耳朵收起来了,所以她只能手指缠绕他的发带,插-进他的发间。 在他耳边,脸色潮|红地喘|息。 狰:“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狰没有想到,主人居然为了得到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关注,主动将自己的血液注入那人的体内。 主人从出那个山洞起,一直饱尝被人所爱之苦。他的体质会不自觉地吸引别人,无论人、妖、鬼,只有他释放他血液里的这种力量,他们都会不自觉地爱上他。 是那种疯狂地爱上,爱得想要拥有他、独占他、毁灭他。 一开始沈涧说不清吃了多少苦,都是因为这个体质。他后来学会了控制这种吸引力,只在他找寻到特定猎物之时,才会偶尔散发一二。 不过他嫌那些玩意儿脏,从未将血液用于这种用途。 “沈涧……沈涧……沈涧……”女人粗|重地喘|息,不停呢喃的他的名字。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他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胜利一般。 下一刻,季寻真却伸出手,以不大的力,推了他一把。 她决绝地回过头,向另一个少年走去,“越不惊,越不惊,你在哪儿……” 沈涧:“……” 他眼睁睁看着被他种下情血的女人再次抛下了她,凭着强大的自制力,走向了另一个少年,腿发颤、手发抖地蹲在那个叫越不惊的白衣少年面前,拼尽了全力去唤醒那人。 他一点一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尖牙流了下来,他呼吸不顺,拳头攥起,心中—— 第一次尝到了怒火中烧的滋味儿。 第47节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啦,等等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1-03 23:53:13~2022-01-04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觉觉了 10瓶;主泽 6瓶;水阡墨隐、5285894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过去 “喂,你是谁呀?”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喂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呀?” 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在黄沙弥漫的军营里响了起来,仿佛一只小乳燕误入其中。 季寻真揭开面具,没有错,他们正在第三次轮回中。季寻真叫醒了其他所有人,使得大家的记忆都没有被收回。 接下来,她利用无颜面具,精准地找到每一次翘翘出没的地方。 她换了种思路,澹台灵犀是没救了,无论多少次,只要能让她永远待在贺星洲身边,她永远不会放弃环境,永远只会不停地重复环境。 但是翘翘不一样,从翘翘赠送越不惊玉佩,而澹台灵犀的腰间果真确实了玉佩这件事就能看出,翘翘所做之事,是能够影响现在的澹台灵犀的。 所以他们要从翘翘这里,找出能够逃出轮回的破绽。 待传送完毕,越不惊赶紧捏了隐形决,替众人隐匿身形。顺便还一个身位上去,蹭掉了沈涧的位置,蹭到季寻真身边。 如此熟练,毫无愧疚。 季寻真乍见越不惊凑近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趁机挨着越不惊,没话找话道,“你这个诀捏得好熟练。” “还记得我俩第一次隐匿身形,也是跟踪这两人……” 还是和越不惊说话自在得多,她叹息了一声,尽量不去看被他俩排挤在外的跛足小可怜。 不是故意排斥沈涧,确实是沈涧咬她那一下,令她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她瞧了眼自己的下腹位置,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是个男人。 所幸,这种身为男人她打死都不能接受的反应,好似只对狼崽一个人奏效。 只要狼崽一走近,她就开始起反应; 只要狼崽一走近,她又开始起反应。 反复几次之后,她想,要么离狼崽远点,要么她把自己横竖一刀阉了吧。 她是比较擅长使用这玩意儿没错,但是自己用别人的,而不是拿自己的给别人用啊!!! 这样想着,她又默默地……装作不经意地……远离了沈涧……一点点…… 狰:“啧,主人,这女人好像……更排斥你了……” 沈涧:“闭嘴。” 狰听到磨牙的声音,赶紧一把摆尾游到地下。 他们一行跟着翘翘来到了军营,军营里,翘翘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梳了两个小髻耷拉两边,戴了两串天竺果子一般红的红珠串。 她穿着一条粉白色的胡服裙子,腰带竖得很紧,眼睛跟小兔子一般灵动娇俏,人也圆团团的,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瞧了也会心软。 她正睁着自己好奇的大眼睛,不停询问对面的男孩。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偏灰的眼睛,利落的下颚,鼻尖纤细流畅。她忍不住地惊叹,发自内心地想和他说话。 可她对面的男孩,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紧紧抱着一床军被,一脸仇恨与戒备地看向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神啊,他浅色瞳仁里,种满了深不可测的恨意。 可能身为小孩子的翘翘是看不出来的,但经历过沧桑世事的季寻真,那个曾在封天之战中,被万千人愤恨、猜忌、唾骂,打落到万丈谷底的季寻真,如何看不出来?! 这大概是澹台灵犀与贺星洲的初遇,也就是小姑娘翘翘与小男孩小武的初遇。 季寻真一直想,若是像澹台灵犀与贺星洲的绝恋,那他们的初遇定然是无比美好的,可……现世却并不是如此———— 小武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牙齿打颤,面部紧绷,若不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军营,他怕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一刀解决掉眼前的女孩。 他死死憋着,狠狠朝小女孩吐了口唾沫,“滚!!” 唾沫吐到了翘翘绣着漂亮石榴花纹的腰带上,正巧被路过的一个姓胡的佰长见到了,那兵痞子抓起小武的头发,就往栏杆上撞,“死小子,竟敢对澹台小姐不敬,你活腻了?!” “胡哥哥,不要,不要,是我不好,是我冒犯这位小兄弟了……”澹台灵犀吓呆了,赶紧抱住佰长的腰。 “听见没有,澹台小姐替你求情呢,赶紧道歉。” “呸!”小武活像个浑身带刺的刺儿头,谁的面子也不买。 胡佰长把小武的额头摁在栏杆尖头,摁出了鲜血,“快点给老子道歉!” 太守家的大小姐时不时会被副将抱到军营里来玩,兵痞子们哪里见过这种粉雕玉琢的娃娃,喜爱也好,想要讨好也有。 那佰长本想跟澹台灵犀卖卖好,教训教训这不知是哪个村里跑来的野孩子。未曾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佰长感觉到自己的威望被挑衅了,一心想把这死小子制服。 “以势压人,除非我死!呸!”小武身上好似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他倔强地反抗。 佰长气急,哪里还听得见澹台灵犀的话,他要惩罚这个男孩! 让他懂懂军营的规矩! “胡哥哥,不要,不要!!!”澹台灵犀见那佰长残忍地揪起小孩的头,往尖刺上砸了几下,吓得惊声大哭。 澹台灵犀的尖叫引来了其他人,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高大身材、方脸阔嘴,赫然是川叔的模样。 川叔一身戎装,完全没有第一次所见胡同里那个落魄男人的样子,反而意气风发,被众人簇拥。 季寻真抬了抬眉毛,转过头去,恰好越不惊也以差不多的眼神睇来。 两个人的眼神里,透露出同一个意思:这川叔有点意思。 川叔见那头破血流的小武,顾不得仪态,三步作两步奔了过来,“小武。” “贺校尉!”胡佰长被吓得赶紧放了手。 贺川一双大手,赶紧接住小小的坠落的身子,一脸沉痛地查看小武的伤势。 “敢问犬子是否有有违军令的地方?”贺川一双原本温和的眼睛,此时染上了锐利。 胡佰长哪里想得到,那从未见过破衣褴褛的小孩子,竟是贺校尉的亲儿子。 他登时一头冷汗:“并无。” “敢问胡佰长处理犬子,可否遵从了哪条军令?” 胡佰长冷汗直流:“并无。” “去领罚吧。”贺川倒也公正严明。 “是!”胡佰长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连滚带爬被人架着去领罚。 那胡佰长被士兵架走后,贺川也抱着男孩,打算去找军医。 “等等,川叔……”一个弱弱的小声音出来,小姑娘跟了上来。 饶是喜爱小姑娘,贺川岂能不知这一次小武遭遇厄运的源头,“我知那佰长是替你出头,翘翘,我不怪你。” “只是这军法森严之地,别再来扰乱军心了。” 见翘翘闷闷地低垂着脑袋,贺川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太严重了,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你是太守心尖尖的千金,太多人想利用你爬上去了。” 翘翘看着自己的鞋尖,眼泪一滴两滴……珠串一样往下掉,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她一直是早熟的女孩,自幼丧母,令她不似其他高官之女一般天真无邪。 可她还是提着裙子追了上去,“他……他叫小武吗?” “嗯。”贺川回答。 “他……他会没事吗?”小姑娘又问。 “会,军医立刻就到。” “他……他刚才对我……好凶。”小姑娘垂下眼眸。 贺川深吸了一口气,怜悯地看向男孩,“小武他娘刚去世,小武从乡下赶来投奔我。一路上吃了很多苦,所以性格有些偏激。” 小姑娘恍然大悟地抬起头,跟着贺川看向那半边脸全是血的男孩,“川叔,我……我会让他以后不再吃苦的。” 原来这个男孩跟她一样,没有了娘亲,她眼底有蕴着只有孩子才有的温柔与单纯, “我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朋友。” ……………………………………………………………………………………………… 接下来的日子,季寻真一行,看着小小的翘翘,如何用小姑娘独有的韧性与温柔,去拥抱一身尖刺的小刺猬。 翘翘学会了翻墙,“小武!” 嘭,住在巷子里的小武无情地关门。 翘翘捧起从家里偷的梨花酥,“小武,我给你带了……” 嘭,关门。 “小武,你喜不喜欢吃糖葫芦啊。” “小武,石榴树结果了,石榴放你门外面了。” “小武,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是不是讨厌我了……” …… …… 翘翘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春日烈阳一般的热情前来,孤独的小男孩却把光都关在了门外。 ……………………………………………………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了一年后,津阳道地处北朝大雍以南,毗邻南朝大庆,两国交接,战乱频发。 津阳道虽不是交界地,却是屯粮征兵之处。 第48节 川叔又被征派去打仗了,翘翘钻进澹台历的书房,听到了川叔的军队在战场迷路的消息,他们延误了战机,监军说要严惩他们。 翘翘怕极了。 正巧太守正要前往告慰将士们,翘翘偷偷藏进了马车巷子里,她担心川叔,也担心小武。 这次战役的监军,是从大雍皇城来的王爷,荒淫无道,竟在营地里饮酒作乐。 太守只好相陪,翘翘趁人都走了,从箱子里溜出来。 她小心躲闪,不让人发现自己。 一路上,她看到了无数的残肢断臂、□□哀嚎,可远处的营帐里,却是乐器鸣奏、女人娇笑,小小的翘翘死死咬牙忍着眼中的泪意。 终于,她看到两个士兵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她远远听人说,那是川叔。川叔不顾重伤,从千军中杀了出来,戴罪立功,救了不少兄弟。 可川叔的身子也毁了,被抬出来时,只剩下一口气。 “爹……爹!”充满血腥味寒冷的空气中,翘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那个叫做小武的男孩,戴着一条市井贫民所戴的围裙,一身粗布短褐,一把扑到川叔身上,“爹!!你醒醒!” 川叔勉强睁开眼,挪动了嘴唇,好似在告诉小武——他是个废人了。 “以后咱们不当兵了,小武养你,小武养你。”小男孩挺起了腰杆,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川叔的脸上,晕开了血迹,“小武会做饼,不会……不会让爹饿肚子……” 小武把自己小小的脸,贴在川叔的发间,“我会照顾爹一辈子。” 翘翘本想去找小武,可她躲在帐篷褶皱里,远远凝望这一切,失去了往前走的勇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动感情,他的脸是雪白的,泪是湿润的,一直融化到了她心里的某个地方。 此前的翘翘一直在想,为什么小武不喜欢她呢? 明明大大的津阳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翘翘。可小小的小武却一次次把门阖上,将她拒之门外。 如果她再对他好点,再对他好点,他会喜欢她吗? 像喜欢川叔一样,为她也流下眼泪。 ……………………………………………………………… 那一年,是津阳城十年来最漫长最寒冷的冬天。 川叔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却又被削掉了所有军功,成了一个连普通人也不如的废物。 川叔的伤很重,他们并没有钱治病。 小武一个人,挑水、砍柴、洗衣、做饼,拼了命地给川叔赚钱治病。 他做的饼好吃,抢了邻家的生意,邻家雇了地痞流氓来打他。就在地痞流氓袭来的那一刻,他所戴戒指里护身银龙飞出,直接将流氓们殴成重伤。 小武把流氓们拖进了小巷子里,装作一个人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翘翘在角落里暗自观察他,见了他那偷腥小猫的表情,一个人捂着嘴笑。 第二天,天降大雪,茫茫雪色铺满了一整条长街。 小武又听到了敲门声,他一打开门,门口空无一人,只放着两只布老虎。 两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老虎,一只上面绣着‘小武’,一只上面绣着‘翘翘’。 ‘翘翘’小老虎嘴里,还衔着一只小药瓶,治跌打损伤用的。 小武瞧着那丑陋的小老虎,笑了。 小男孩的笑宛若冬日照在雪面上的阳光,真好看呀。 翘翘也在角落里笑出了声,小武瞧见了她,赶紧把笑容收起来。 可她还是笑,渐渐,小武也背过身,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提示:翘翘视角和小武视角是不一样的。 你看翘翘视角,会觉得小武怎么这样,好渣。看了小武视角,你就会理解他的一切。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44章 往事 翘翘老是偷跑出来帮忙,小武渐渐不怎么拒绝她了。 一天,小武卖完了牛肉饼,回去的路上,翘翘嗬哟嗬哟抱着盛饼用的竹筛,又是蹦又是跳, “小武,以后你会跟川叔一样,去打仗吗?” 小武一手拿着铁钳,一手赶着驮东西的小毛驴,“我以后,要去登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早熟的眼睛,发着孩子气的光彩。 “登山……?” 小武又道:“你听过上清界吗?” 翘翘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奶娘说过的!” “托天城,那是神人才住的地方!” 翘翘两个小髻一翘一翘的,头上的天竺果子珠串晃得噼啪响。 小武暗自摇了摇头,有些孤寂地望着天边弥漫的红霞,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那是什么呀?” “孤灯宫。”小武嘴角蠕动,“我要去的那个地方。” 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里的孤灯宫,他的一生所向。 “哇,小武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门派呢。”翘翘张大嘴巴,夸张地哇了一声。 “是谁告诉你的呀?”翘翘好想知道哦。 “我娘……” “娘”字出口,小武又不说话了,他紧紧抿着嘴巴,低垂着头。 翘翘也不敢说话了,她看得出来,小武又不开心了。 翘翘这下知道了,娘是小武的禁忌,不要提。 …………………………………………………………………… 十年一次的仙门择选要来临了。 翘翘可以看得出来,小武乐得很,每天卖完饼都要勤加练功。 翘翘总是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看着小武练功。她也很想跟着小武一起去登山,可她并没有小武那一身充沛的灵力。 越是临近仙门择选,津阳城来的人越多,城里就越是混乱。小武警告翘翘,近期内不要再来了,可深门大院里被层层保护好的翘翘,哪里懂得小武的苦心。 这一日她又翻墙来找小武,可没想到,中途被两个乌衣术士捉住了。那两个术士见到翘翘,发出惊人的怪叫,说她正是他们一直寻找的阴寒之体。 翘翘的丫鬟白蔓蔓,趁着术士没有发现,赶紧跑到小武家里去求救。 “我们,是否要出手?”李淳风在暗处,偷偷问季寻真。 季寻真摇头,“你一旦出手,他们的因果链全乱了。” 因果链乱了,后面的发展不可预计。 “那两个只是普通的乌鱼妖,水里面最低等的妖物,不足为惧。”季寻真又道。 李淳风这才放心。 说话间,小武果然笃笃笃地跑来,他像一阵风一般,戒指里的护身银龙破空而出。 而那两只乌鱼妖也早有准备,他们不是普通妖物,一捏口诀,小巷中霎时间飞雪连天。 那两只妖物被小武打成重伤,却也把小武等人困在了漫天寒雪的小巷空间中。 翘翘已经被打晕了,嘴唇乌青地睡在小武手臂间,小武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咳咳……”身旁,那双环丫鬟也在咳嗽。 小武看了她一眼,小丫鬟冻得瑟瑟发抖,却一言不发。 小武垂下眼睫,把自己身上仅剩的衣服脱下来,系了一个结,系到小丫鬟身上,“穿上,别脱。” 白蔓蔓讶异,同时也很害怕,“那……那你怎么办?” “我有银龙护体,你没有,你会死。”小武简单回答,牙齿微微打颤。 白蔓蔓赶紧摇头,“我……我死了又没人在意,贺……贺公子您不同……” “闭嘴。”他咬紧牙关。 白蔓蔓:“可……” “闭嘴。” 白蔓蔓:“哦……” “谢谢……”小丫鬟说得很小声,还不敢看男孩,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去看那个人的。 只有小姐才有资格。 后来小武终于悟出了乌鱼妖法术的破绽,可也因为那场劫难害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错过了择选。 ………………………………………………………… 季寻真到这里,终于明白翘翘为何会对小武产生如此大的愧疚了。 她再次戴上面具,本想跟着翘翘去看一看川叔的死因。 那一直是困扰她的一个点。 众人却一齐来到了太守澹台历的书房,澹台历是个相貌英挺的中年男人,他拍着长得明显大了一号的小武,语气坚定而怀有信任,“自乃父死后,已过了三年。” 第49节 “你在军营立了不少功勋,若是信得过澹台叔叔,以后便跟着澹台叔叔,我把我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你。” 小武已长成了一个小少年的模样,修长的脖子上,喉结分明。 他单膝跪下,不卑不吭,“是。” 澹台历急忙扶他起身,又抱了他一下,以示长辈的关怀。 当不用再面对澹台历的那一刻,季寻真在小武脸上找到了那一丝昭然的嘲讽。 季寻真突然发现,小武似乎变了。她错失了三年的时光,长大的小武跟小时候,似乎不一样了。 ………………………………………………………… 翘翘正在屏风后面窥视,她也长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她的身旁,白蔓蔓亦初具颜色。 “小姐,老爷把你许配给了贺公子。”白蔓蔓低着头,嘴里挂着笑,笑却不达眼底,“这下呀,咱们可以慢慢接近他。” “他总有一天,会原谅小姐,会明白小姐的好。” 翘翘羞红了脸,完全注意不到白蔓蔓的神色,只小心翼翼瞧了瞧屏风后的小武,又瞧了瞧她。 “原谅……”季寻真嘴里琢磨这个词……是因错过择选而记恨澹台灵犀吗? 还是…… 来不及想,画面又一转,渐渐从翘翘长大的澹台灵犀在窗前给贺星洲写信。 窗前喜鹊喳喳地叫,她细致把纸笺装好,交给了丫鬟白蔓蔓。 然而白蔓蔓送至一半,偷偷找了个水塘,把信撕了,直接扬到水塘中,给里面的鸭子吞了晕染了墨滴的笺。 “她怎么这样?”李淳风嘀嘀咕咕。 “仔细看。”沈涧嘴角一勾,这白蔓蔓倒是挺合他的胃口。 他有点考虑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做成傀儡为他所用了。 …………………………………………………………………… 过了一段时间,澹台灵犀专程学了梨花糕,两只手蒸出了不少水泡,才辛苦做了一盘,满脸紧张地托着自己信任多年的丫鬟白蔓蔓送了过去。 那时贺星洲休沐一日,待在太守府,白蔓蔓去为他送糕点。 他拿着吃了一块,“这味道倒也不错。” “多谢姑爷……是奴婢所做。”白蔓蔓含着笑,行了个礼。 这下李淳风看出这是个什么人了,气得想揍白蔓蔓,“这人品性怎么能歪成这样?!” 沈涧呵了一下,“也没见你多正。” 李淳风想起自己以往种种,有过之而无不及,略有愧疚,只得闭嘴。 白蔓蔓回了去,澹台灵犀提着灯笼,灯笼映着整个脸盈盈如水,忐忑又小心试探,“他……他吃了吗?” 白蔓蔓只是难过又卑微地摇了摇头。 澹台灵犀一下捏紧了灯笼的提杆,“没事,哈哈……没事……” “还有下一次,还有很多次……他……总会原谅我的……” ……………………………………………………………… 有一年冬天,津阳道大雪,贺星洲奉旨率一众将士支援边境大战。 澹台灵犀鼓起勇气,敲开一家又一家的门,鼓动妇女们为将士缝制衣物。她自己也为贺星洲缝了一件,被针扎了个满手是血,“他以前受过一次冷,那次是我对不起他,我给他补一件衣服。” 可她的衣物却没到贺星洲手上,白蔓蔓偷偷给烧了,换成了自己缝的,怀着小心又憨厚的笑意,给贺星洲披上。 “多谢。”贺星洲冷淡道。 “还记得,那一年贺姑爷把身上唯一那件衣服给婢子吗?”白蔓蔓认真看着贺星洲的侧颜,似有点魔怔了,“婢子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待白蔓蔓从边境赶回,澹台灵犀缠着她问东问西。 “他……他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澹台灵犀紧张又渴望地问。 “并无。”白蔓蔓身体打颤,跪倒在地。 “蔓蔓你起来啊,我没有生气。”澹台灵犀掩饰不住地失望,“只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了。” “从军之人,仅是吝于表达。”白蔓蔓抬起头,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姑爷早晚会与小姐成婚,成了婚还怕说不上话么?” “是呀……早晚会成婚的。”澹台灵犀喃喃,捂着脸傻兮兮笑了起来。 白蔓蔓也跟着笑了。 ………………………………………………………………………… 意外出在一次王城贵客前来,贺星洲奉酒作陪。 他不喜饮酒,但澹台历逐年老去,他必须扛起津阳道的担子。 澹台灵犀担心他,便派了青桃前去接应。青桃半路被白蔓蔓拦住了,那水中浮藻一般娇柔的侍女,只要两滴眼泪,青桃便信了她去,将灯笼交给了她。 不想第二日,有丫鬟便在东客房寻到了姑爷,姑爷床铺里还睡了个姑娘,竟是衣衫不整的白蔓蔓。 白蔓蔓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老爷,当即竟要寻死。 奶娘抱着白蔓蔓,把头磕得砰砰响,说她教女无方。 没等澹台灵犀开口,那太守赶来,连忙将奶娘闵姑扶了起来。 澹台灵犀病了,生了场从未有过的大病,一直卧病在床整整两个月。 就是这两个月,整个澹台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先是澹台灵犀的奶娘闵姑被抬为了继室,又是白蔓蔓成为了太守府的二小姐,改名为澹台蔓。 哪有抬继室的女儿为家中小姐的,府里人心中门清,那澹台蔓分明是太守澹台历的私生女。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自持端正的澹台太守,竟在外面养了一外室,还公然把外室与私生女放进正房嫡女房中十几年,分明是欺负那澹台灵犀年幼失恃。 置家中嫡女到了这种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澹台历是有多偏爱那继室闵姑,又有多怜惜自己的私生女澹台蔓,才能明晃晃在此种境地下打澹台灵犀的脸。 这些倒也罢了,最刺伤澹台灵犀的那把刀,竟是贺星洲松口,同意纳澹台蔓为妾,以偿其清白。 澹台灵犀从此一病不起,那病延绵了半载才将将好。 她被青桃搀扶着,听着吹吹打打的声音传进院子,她虚弱地问青桃,“青桃,这是什么声音呀?” 青桃没有回答,两行泪从这个忠义的丫鬟眼中流出。 不需要言语,眼泪已经代替了言语。 “给我拿一壶酒来可好?”澹台灵犀道,她第一次用那样惨怛的嗓音,“好青桃,我只想……喝一杯,暖暖身子。” “这深秋……好冷啊……”她眼里的光消失了。 青桃没法拒绝,去取了夏天刚酿好的桃浆。 澹台灵犀一个人坐在湖石上喝酒,一如当年,她喜欢抱着腿,坐在湖石上看贺星洲练剑。 远处的那一星,是太守府里喜庆的灯火,那里的人都是热闹的、欢喜的。 她又闷了一大口酒,忽而那人工湖的水,无风自动。 她喝着喝着,忽然,脚腕一凉,她睁眼望去—— 竟是一只干枯湿润的手,从水中伸来,狠狠抓住她的脚腕就往下拖。 她想要挣扎,想要尖叫,无奈那手的力气太大了,转眼,她被拖下了水去…… …………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谢谢。 最近很emo~努力咬着牙坚持写下去~ 感谢在2022-01-04 23:57:19~2022-01-05 22: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糖的西瓜 10瓶;水阡墨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他不想厮守 再醒来时,她感到很温暖,甚至滚烫的触感。 她睁开眼,看到一条肌肉均匀的有力手臂,正搂着自己。 澹台灵犀吓到正要尖叫,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曾经日思夜想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喊什么?” 她回过头,那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她这才意识到,睡在自己身畔,那个一脸讥诮看着自己的人,竟是贺星洲。 “我……我做了一个梦,我们……退婚了……原来我们已经成婚了吗?”澹台灵犀还以为以前那些事,只是自己做的噩梦。 “你亲口退的婚,忘了?”贺星洲撑起身,露出一片胸|膛。 澹台灵犀登时连看都不敢看,她也想起身,发现自己腰酸得不行,腿心连挪一下都疼得要命。 她心中大致明白发生何事,简直要羞愤欲死,“那我们……我们算什么,贺星洲,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呵,我大婚当日,某人被水鬼拖走,扰了婚礼。” “救回来后寒气入体,必须以修道之人的阳气渡之,方能活之。”贺星洲捏着澹台灵犀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是你父亲求的我,明白吗?” 澹台灵犀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坦然,与他的不耐,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曾日思夜想成为他的新娘,却不想以最狼狈的方式,与他无|媒苟|合到了一起。 她成了累赘与责任,她的清白成了最不被珍惜的东西。 “你滚,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澹台灵犀崩溃大喊,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她以后……以后该怎么活啊…… 身畔一凉,那人果真毫无留恋地起身,穿衣,离开。 澹台灵犀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浑身都疼,疼得骨头散架,她曾经最爱的人把她从少女变成了女人,这一份曾经的期待却变成了她噩梦一般的耻辱…… 第50节 她把自己关起来,裹着被子谁也不见,也不肯听外界的一点消息。 纵使贺星洲派人递来信笺,告诉她阳气须十日渡一次,否则她性命堪忧,她也只当这是侮辱,将那信笺撕得粉碎。 很快,十日之期到来了。 前九日澹台灵犀还无比正常,到了第十日,青桃怎么也叫不起来她。 她嘴唇乌青、面色比死人还要白,身体僵直,整个人如堕入了冰窟之中。 澹台灵犀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男人的怀抱里了,她无法忽视自己的变化,额头抵在男人胸膛,“你出去。” “我说过你需要我。”男人喘|息着,声音冷淡中带着灼热的喘|息。 “我恨你。”澹台灵犀捶打他的胸膛,额头砥砺着,抵御那股疼痛,与不可言说的……满足。 严寒化开,她从死亡的地狱挣脱而出,不敢再看那深渊一眼。 “嗯,总比爱好。” “你这样折磨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澹台灵犀仰头问他。 “快了,很快你我都可以解脱了。”贺星洲粗粝的手指擦掉她眼角的眼泪。 ……………………………………………………………… 进行到这段画面的时候,李淳风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一个人把眼睛蒙了起来,后来他发现蒙眼睛不抵用,这声音也让他不纯洁了。 他心一狠,索性放开了手,转过头一看,除他以外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淡定,一个比一个看得起劲。 ‘怂个蛋子。’他心底一横。 “他们最后说的这两句话,是不是他们相互折磨太过疲累,都想赶紧解脱的意思?”越不惊问道。 他好像琢磨出一点离开轮回的门道了。 下一刻,季寻真疲惫的声音无情地推翻了他的揣测,“你太不通男女情爱了,当一个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她就是要。当她说想要解脱的时候,她就越想继续纠缠下去。” 混迹上清界五百年,她修得最好的一门功课,就是情爱了。 没有人会比她更懂。 这是个死结了,澹台灵犀逃不过贺星洲的,越是相互折磨,越是无法分隔。 她心有戚戚,以至于没注意到越不惊那求知若渴的眼神,他望了她两眼,并没有预料里的失落,反倒亮了亮光,“原来如此。” 心中暗暗记下。 小天道浑身一抖,它真的嗅到越不惊身上有不纯洁的味道! ……………………………………………………………… 澹台灵犀的记忆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他们又要进入到经历过的那场灾难中。 这一次,季寻真他们主动找到了上一次幻境中的幸存者保护起来。因那些人都已经失去了记忆,除了几个府兵与老实汉子之外,都是老弱妇孺,在面对再一次倾轧而来的幻境灾祸,显得无比脆弱。 他们再一次保护着幸存者们躲到了太守府,命运如此不堪,随着贺星洲不可避免的又一次死亡,澹台灵犀再度陷入疯狂。 “死?太便宜你们了。”澹台灵犀抱着贺星洲的尸体,朝着围攻他俩的百姓,纵声长笑。 “你们应该生生世世陷入轮回中,一遍又一遍地死亡,永永远远也得不到解脱!” 季寻真扶住额头,她知道澹台灵犀又会发动轮回了。 在这个幻境津阳里,澹台灵犀是绝对的主宰,他们拿她毫无办法不说,甚至不能触怒她。 澹台灵犀何尝不知道他们几个的存在,只是他们一群人对贺星洲释放过善意,又对他俩从头到尾都没有恶意,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们一马。 她现在也不知是被破境妖魔附身,还是本身已成为妖魔本体的状态,若是真的惹怒了她,把他们全体搓成面条,像打铁汉子一样挂在门上都是轻的。 就在再度进入轮回的那一刻,季寻真看向了再度死亡的贺星洲,他的面容是那样英俊沉静,这一次他身上的披风不知被哪个作死的百姓掀开,他的胸口全部腐烂了,露出了森森白骨,比上一个轮回更加严重…… “等等!”季寻真猛地大叫起来。 她顾不上许多,随意抓了一个人,“贺星洲死亡了几个时辰了?” 她抓的那个人正是沈涧,沈涧眨了眨眼,“绝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一个死了不到一天的人,会不会腐烂到这种程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季寻真嘴角翘起,眼睛亮得惊人,她盯着沈涧,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沈涧,我知道了,我好像知道什么了!” “时间不停重置,幻境里的一切都在从复活、死亡、复活中轮回,只有贺星洲的腐烂程度一次比一次加重。” “什么时候腐烂程度会如此严重,严重到连幻境也无法弥合?” 季寻真盯着沈涧,自问自答,眼里燃着火光,“当他的魂魄想要逃离的时候。” 沈涧心底滋啦地一下,他知道季寻真猜出来了,她能选对最正确的一个解法了。 “我们一直觉得,相爱的人一定会相互厮守,所以澹台灵犀会一遍又一遍地启动轮回,留住贺星洲的魂魄。” “却从未想过,若是贺星洲根本不想和澹台灵犀厮守呢?” “澹台灵犀的视角里,一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所以记忆里的贺星洲,才会表现出一些我们看客难以理解的情绪。” 无颜面具,渐渐覆盖在脸上,季寻真果断道,“这一个轮回,跟随——” “贺星洲。” ………………………………………………………………………… 黧黑的天空,荒芜的大地,又是一个的饥荒年。 蔓延的瘟疫导致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仿若人间地狱。 季寻真打死也没想到,跟随贺星洲来到的第一个地方,距离津阳道有数千里之远。 一个逃难的队伍,从他们身旁缓缓驶过。 为首的是富庶一点的人家,所谓富庶,不过是有一头老得快死的驴儿,能拉着为数不多的家当。 队伍中最为贫窘的,是一对母子。 比起拖家带口的其他人,他们总共的家当只有一个小小黑黑的包袱,连最恶劣的强盗都不屑抢劫他们。 母亲穿着烂得不能再烂的草鞋,脚上流满了脓疮与污血,脚趾因为过度饥饿和缺水而肿大。 她长着一张理应十分漂亮的脸,可惜过瘦与蜡黄漆上了脸颊,而彻底摧毁整张脸的,是从额头一直刺啦到下颚的,一条蠕虫一般的巨大刀疤。 她背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儿子很小很小的,长着一张细小的脸蛋。 他本也可以走路的,只是那双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你一直盯着那对母子。”越不惊说道。 “对,那个孩子……是贺星洲。”季寻真指着那个瘦得跟只濒死的小猴子一般的男孩说道。 越不惊凝了术法,果真看到那孩子身上纯正充沛的灵气,绝少有凡间的孩子,甚至连上清界的仙婴也很少有这般惊人的仙缘。 这确实是幼年的贺星洲。 奇怪的是,身为这样惊世奇才的母亲,那女人却连半点仙缘也无。 按照一般的规律,孩子的仙缘一般是父母传下来的,这孩子的母亲竟无仙缘,倒是出乎越不惊所料。 “娘,我们……去津阳道吧。”孩子虚弱地开口。 “嗯?” “夜里听张叔说,那里……年年收成都好,我们不会饿肚子。” 张叔,是为首一家的家主。 女人咧开嘴,温柔地笑起来,“好。” “听我家小武的。” 越不惊仔细听母子俩的对话,很快,他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叫小武的孩子,似乎……不是川叔的儿子。 他不是去投奔川叔的,而是与母亲临时起意,去了津阳道。 那他,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写完贺星洲的角度,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贺星洲角度蛮颠覆的,你可能会因为这个视角讨厌澹台。 随机20个小红包~加更额度应该用完了,存稿不多了。 希望不要养肥狗子,狗子……在努力坚持写下去,因为工作很忙,每天都花了大量时间写,睡眠严重不足,需要一点大家评论的爱意~ 第46章 小武 一群人一路走走停停,经历了盗匪、饥饿、瘟疫,历时两年多才走到了津阳道。 不断有人中途离开,不断有人沿途定居,到津阳道之时,只剩下女人,和稍大的儿子小武了。 女人患了疟疾,本不严重,又交杂感染了津阳独有的一种流行病,很快就不行了。 他们栖身在城外的破败茅草屋里,原来母子二人还依偎着畅想过未来勤劳、贫苦却满足的生活,然而一切,好似成了泡影。 小武人小,替人洗衣服,手洗得皮都烂完了,才攒够了钱,延请了城里的大夫。 大夫抓了药,说这病不难治,只是需要一味药,名叫黄岳子。 这是只在津阳道千绝山附近才长的一种植物,只在春夏才开花,新鲜花蕊便是那味药。开时漫山遍野都是,只是如今已经入秋了,只在部分药房的后花园里或许还有培植。 “大夫,您家药房,有吗?”小武忐忑问道。 “没啦,太守家的千金也感染了,我家的药全被他家下人收走了。”大夫安慰他,“小子你且宽心,黄岑子命贱,到处都能买到。” 小武闻言,腼腆地笑了,连连言谢。 可事不遂人愿,小武跑遍了整个津阳城的药店,那些药店私藏的黄岳子竟都被太守府收走。 开始一两家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打气,说下一家一定有。 第51节 行至中途,他已面目苍白。 直至最后一家走完,小小的孩子连路也走不稳了。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他一路打听,才找到了津阳道太守府。 这是他见过最气派的高门大院,漆红的广亮大门有他三十个人那么宽,门口两座石狮子惟妙惟肖。 他摸了一把自己怀里的几枚铜板,颤着脚走上了台阶。 “哪里来的脏乞丐,来太守府门口行乞!”那看门的皂吏见了,大呵过来。 小武弱声弱气道,“小的不是乞丐,小的想买药,买黄岳子给小的娘亲。” “求求门房大人,替小的通报大小姐房里的一声可好……”他从未跪过人,却连连作揖,卑微到了尘土里。 那门房只以为这小乞丐来要钱碰瓷,哪里肯听他说了什么,狠起一脚把小孩踹了个老远。 那一脚正中心窝,小武大痛,趴在地上当即吐了一口血。 他挣扎了几下,蜷曲着四肢爬起来,他不能倒下去,阿娘还等着他的药呢。 他走不动了,只能爬过去,嘴角挂着讨好的笑,“门房大人,我真的……有钱,我不是乞丐……我阿娘病了,救命的药都被大小姐房里人买走了……” “我只想……”话还没说完,在坚硬的皂靴无情地碾过他满是烂皮的手指,“啊啊啊……我……我只想买点药……救救我娘亲……” ……………… 月亮好大,孤独地悬挂夜空,女人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望着草屋外的那轮明月,“小武,你怎么……不进来啊? 她虚弱地叫唤他。 “娘,我想在外面……看看月亮。”小武慢慢地解释。 他不敢让女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手指被碾得血肉模糊,肋骨估计也断了两根,脚一瘸一拐,连挣的买药钱……也被那门房给抢走了…… 他不敢哭,也不敢喊一声疼,连他也倒下去,那阿娘还怎么办? ………………………… 第二日天没亮,坚强的男孩子给昏迷的娘亲掖好被子,又出去了。 他是爬着进的城,爬得膝盖也磨破了,蹲在太守府偏门,等着有人来倒药渣。 也是上天怜悯他,他蹲的这个偏门,恰好靠近大小姐澹台灵犀的院子。有下人端了一大盆药渣,倾倒在门外的臭水沟里。 他待那人走了,跳进臭水沟里,一点一点地掏。 那药渣真多啊,明明大夫说过,仅仅一钱新鲜的黄岳花蕊,就能够救一人的命。可那仆人一倒就是五六斤的药渣,澹台家的大小姐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儿啊,救一个人要用到救几千上万人命的药。 可药渣是药渣,药是药,黄岳子的药性只有新鲜的花蕊才发挥,无论小武兜回多少药渣,也阻挡不了娘亲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断了气息。 娘走的时候,是夜里,外面依旧挂着冰凉的月亮。。 “小武……”她干枯的手握住小武,那张横亘巨大疤痕的脸颊依稀能看得出旧时的清容,“以后,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不……小武还不能……还不能……”小男孩红着眼睛摇头。 他不明白,明明前几日大夫还说阿娘的病不严重,只要找到了那味药……那味药……就有救的啊…… “情……情字害人,娘……被害了一辈子……”那干枯的手,猛地紧握住小武,“你是要回天上的,回上清界,回孤灯宫。” “答应娘,一生一世都不要……不要耽于情爱,它会害死你。” 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小武连忙点头,“我答应娘,我答应娘!” 女人这才放心下来,她艰难地呼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那月亮,口中喃喃念道:“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她魔怔住了一般,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轮月亮,“夫人……花蓉夫人……” “夫人啊……雁绾后悔了……” “孤灯宫……还……回得去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躺倒在小武的怀中,渐渐地……失去了气息。 小武不相信女人死了,他小小心心地抱着她,直至天亮……日照……又黄昏,女人的身体僵硬不堪,的手上起了大块大块的尸斑,小小的男孩再也忍耐不住,扑在母亲的身上—— 泣不成声。 埋了母亲后,小武仿佛失去了生的希望。他漫无目的地在津阳城游荡,艰难爬行,如同一个真正的乞儿。不知不觉,来到了太守府偏门。 只见一仆人扛着大袋大袋的东西,丢进了臭水沟。仆人走后,小武凑过去看,那麻布口袋散开—— 一簇簇尚还新鲜的黄岳子花,涌了出来,上面的花蕊还是……新鲜的。 只是大小姐的病好了,这些命贱的药,也没用了…… 小武看着那药,绝望的眼神里逐渐灌满恨意,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要杀了那些人,他要杀了那个大小姐,他要让他们的亲人也尝到痛失世界的痛苦。 一日又一日过去了,他潜伏在太守府门口的角落里,他的双腿都溃烂了,引来蚊蝇叮咬,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终于有一日,太守府久病初愈的大小姐闹着要出游,太守把澹台灵犀看作心肝,派了一个护卫队作陪。 那轿子出来之时,小姑娘兴奋地拉开帘子朝外望去,擦眼间,小武看见了她。 他浑身血液倒流,他恨那个女孩,他恨那个女孩! 锥心刺骨,万劫不复地恨!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戒指,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阿娘告诉他,护身银龙可斩万物,却万万不能对人类使用。 他要违背阿娘的心愿了,他捧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心,只要杀了她和那些坏侍从,他也去死,他和他们同归于尽,这样也算偿了这份罪孽了。 侍从发现了肮脏恶臭的他,示意门房上前驱赶,不要脏了小姐的眼睛。 那门房眼见小男孩手中的银戒,心中歹心一起,上前抓起小武,就说他鬼鬼祟祟行偷窃之事,张手就抠他手中的戒指。 小武惊惶,随后怒从心起,这狗官与他的狗们都该死。 正当他催动护身银龙,打算贯穿那门房身体之时,一个声音如黄钟大吕从天而降。 “你在欺压这孩子?” 房门瞬间怂了,回过头来,见那盔甲上的纹饰,心知此人他惹不起,“军爷哪里的话啊,分明是这小贼偷了小人东西,军爷快跟小人一道将他扭送官府!” 小武蠕动嘴唇,想要解释,可转念又想,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谁又在乎一个小乞儿的命呢。 谁知那人竟凭着自己一身蛮力,抡起手臂,一把抓过门房肩膀,狠狠掷到地上,“骗老子,老子盯着你很久了。” 秋日的阳光,很少有这样烈的,小武就在这热烈的阳光下,看见了那个男人。 肌肉虬劲,高大威猛,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抱到手臂上。 “小子,就你一个人?”那人的轮廓好似被镀了一层金边。 “娘死了……被他们……”小武破罐子破摔地以恨然的眼神,注视那远远走出的队伍,“害死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说的,这个好不容易对自己释出善意的男人,一定是他们一伙的。他这时候,应该说一些好听的假话,去讨好眼前这个人。 可他偏偏不愿意,他宁愿死,也不想去讨厌和这座府邸沾了一点边的人。 没想到那男人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子,这话可不能再这里说。” 小武满心以为,男人听了那话,会将他扭送给太守府的人,不想,他却跟同僚打了个招呼,抱着男孩径直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老子姓贺,名川。”眼见大夫替小武刮去烂肉,这个小小男孩隐忍着一声不吭,待大夫走了,男人开口道。 “小武。”小武睡在床上,他手轻轻地握住被角,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睡过这样好的床。 贺川眉毛动了动,“我……我以前也有个儿子,叫小武。” 小武抬起头,又听到贺川道, “后来,他病死了。” …………………………………………………………………………………… 小武待在了医馆养伤,每当药费不够了,贺川都会从军营寄钱过来。 在这里,他的伤势渐渐好了,甚至皮包骨的小身子开了长了一点点的肉。 每到休沐,贺川都会来看小武,他每次都喊小武‘小子’,小武闷闷地从不叫他,他也不甚在意。 那一日贺川写信来,让小武到城外军营,送一床被子过来。 小武心知,贺川担心他太过孤僻,有意给他布置了一些小小的任务。当他抱着被来到军营,碰到了许多友善的府兵们,他的嘴角开始挂上小小的笑意。 可这时候,一个声音,打碎了这一切—— “喂,你是谁呀?”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喂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孩,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大着胆子笑语盈盈地问他。 小武的手死死地抓着棉被,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控制着那股想要把她杀掉的那股冲动。 他认出了她,她是那个太守狗官的女儿,那个间接害死阿娘的女孩,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那张掀开轿帘,向外探出的脸。 不行……不行……不能给贺川惹麻烦…… “滚!!!”他喉咙嘶吼,朝她吐了口唾沫。 ………………………………………………………… 同样的场景,换一个角度,竟会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季寻真沉默着,所有人都沉默着。 她以前不懂贺星洲,不懂他的反复无常,甚至有时还觉得他是否对澹台灵犀太过无情。而如今,她不会再置喙一句话,她想跟着男孩,看完他短短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从小武的视角,就能完全明白小武的痛苦。 啊啊啊啊,狗子存稿不够了,先隔日双更,攒攒存稿,攒够了我们每天加更,给天使们最好的追更体验。 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这两天没怎么回评论,因为狗子都在不停码字。 争取每天都多更一点,把剧情安排得紧凑好看,谢谢大家!随机20个小红包~ 第52节 推荐好基友的新文《全家穿越到星际》by人间观众。 魏星辰全家从地球穿越到星际时代,荒凉山巅是飞船落地的地方。 飞船修不好,只有星际直播器还在悄悄工作。生活在繁华星球ai机器人承包一切、吃着各种合成食品的观众们,逐渐被这家人的日常直播吸引。 观众:天,那不是三级危险生物两足飞行兽么,他们危险了! 却见女主一家捉住两足飞行兽,拔毛放血,炖成一锅汤。 魏星辰:这种地方居然有这么肥的鸡,人间幸福! 观众:瞳孔地震.jpg,打赏! 植物学家:她手里那是某种灭绝植物,有毒! 却见女主一家将其做成了酱,津津有味吃掉。 魏星辰:上等野生辣椒,赞! 观众:这么香!为什么看饿了? 各种打赏刷屏,直播日收突破六位数。 这天,魏星辰照常出门收集生活物资,捡到了一只被怪兽围殴的小奶狗,正好家里缺个看门的,喂点剩饭养起来。 被虫族袭击精神力重创失忆、无法维持人型的帝国元帅苏离伤,以前一直喝营养液,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剩”饭,逐渐接受了小奶狗的身份。 看着体型越来越大的狗子,魏星辰发愁:家里穷,狗子又这么能吃,可怎么办? 偷偷修好了飞船光脑的苏离伤,望着主人家每天七位数持续增长的直播收入陷入了沉思。 对比自己工资,他决定还是乖乖当狗吧。 某日,观众惊愕发现入侵多年的虫族,居然也出现在女主一家的餐桌上。 苏离伤:总算派上用场了! 多年后,论虫族灭亡----因为太好吃了? 阅读指南: 1、日常向,轻松,1v1,he。 2、全星际除了女主一家,再无纯血人类,全都有非人第二形态。 3、本文是星际时代,纯属虚构,现实中不要吃野味,不要捕杀珍稀野生动物;文中危险生物泛滥成灾,虫族侵蚀人类生态,符合星际法律可以捕食。 感谢在2022-01-05 22:59:32~2022-01-06 20:4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卡秋不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前程似锦 3瓶;薄荷之夏、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遇险 小武被那姓胡的佰长打得奄奄一息,他只听到那女孩的哀求,但他一点也不想认输。 意识快要脱离身体的前一刻,他在血色中,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父亲一样……伟岸的身影…… 伴随着那一声诧异又威严的—— “小武!” 小武彻底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中,小武一次次醒来,又昏睡过去,恍惚中,他看到贺川正一刻不停地守在自己身旁。 还有……那个他一点也不想看见的小女孩。 她怎么不走啊……她怎么还不走啊……他心中催促着那女孩快点走,可那女孩,任凭随从百般催促,也只怔怔拉着他的手,嘴唇翕动地跟他说对不起。 而后贺川被上峰召见,只剩下那女孩独自守着他,直至夜幕降临,有人将她强硬抱走,她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拉他的手。 深夜,小武彻底苏醒了,他额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他看向重新回到床边的贺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令人安心的味道。 “小武,你也看到了,她不是真正的恶人。”须臾,贺川开口。 小武没有说话,他孤寂地独坐在床上。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不能说全然无辜,只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小武还是没有说话,他抱着双脚,羽睫翕合,烛台滴泪。 他哭了好久好久。 …………………………………………………………………………………… “我不是你儿子。”小武养伤期间,军营的兵蛋子们都喊小武为小贺子,说小武是贺川的儿子。 贺川亲口承认的,小武是从乡下来找他的儿子。 “我娘说,不能轻易认人当爹,我这辈子只是阿娘的儿子。”小武雪白的脸蛋,一脸严肃。 贺川这兵痞子直想笑,“老子已经认了你这儿子,你说咋办。” “反正不行。”小武固执。 “你有爹吗?”贺川问。 “没有,只有娘。” “这不就好了,你还便宜得一个爹呢,还不乐意?”贺川反问。 小武咬着牙不说话。 “算了算了,不为难小孩子了,人前你勉勉强强不要反驳,人后……你就叫我川叔吧……”贺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武伤好之后,贺川让他住到了一个小巷里的房子里。 那是贺川自己的家,只是他常年从军,又鳏寡一人,屋里布满了灰尘。 小武勤快地把屋子打扫了个干净,墙壁重新漆过,连屋顶也是自己爬上去补的瓦片。他甚至添置了一个大大的锅炉,穿戴成市井小贩的模样,腰系汤布,头裹软巾,足蹬麻鞋,烙了肉饼担去街上卖。 他有手艺,本想和娘亲一道好好在津阳城里某个生活,可到头来,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的一人。 不想当日的肉饼还没卖到一半,他就被贺川手下的兵蛋子给卖了。 那人见小武当街卖饼,急忙告诉了贺川,贺川赶来,二话不说把小武的摊子给掀了。 “我贺川的儿子,只配当一辈子当个卖饼的商贩吗?” 贺川提了束脩,拎着小武进了里巷最深处的书塾。 这是小武第一次读上书,自小,娘亲就在黄土里教他认字,自此之前,他只见过黄土地上写的字,从未见过书简里,刻下的字…… 他无比刻苦,成了书塾里最后一个进,却次次拿头榜的孩子。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叫做翘翘的恼人女孩,次次都来扰他清净。 “小武,我会翻墙啦,以后我经常来找你。” 嘭,小武赶紧关了门,他怕自己忍不住揍她。 “小武小武,你喜欢吃梨花酥吗?” “小武,你在读书呀,要不要我教你背这一段呀,我可会背了。” “小武,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书?” 每一次,小武都将她拒之门外。 有一次,她忍着红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他,“小武,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很久很久,小武都没回答她。 门外渐渐的……没有声音了,小武抵着门,看向家里生着火的灶台,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不会来了。 小武靠着门,盯着灶火哔啵地响,心里也哔哔啵啵地响,是一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小武想阻止,可那声音停不下来。 ………………………………………………………………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难过,冬雪的降临给远赴边境作战的将士们带来了不好的运气。 远方传来的消息,是贺川所领的军队在战场上莫名消失了,有人说他是临阵脱逃,有人说他是为南朝所囚,监军大人气急,放言要严惩于他。 这个消息攫住了小武的心,他当即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雇了马车就往南边赶。 到达军营之后,贺川的部下将他藏到了做饭的伙房。 每一日都有一批又一批残肢断臂的士兵被运了回来,每一天都有大量的死亡发生,可每一日,监军大人的帐篷里都歌舞不休,饶是见惯了世事炎凉的小武,也不禁内心冰凉。 一天天过去了,贺川始终没有消息。 小武日夜不安,煎熬不已。一夕之间,似乎老天爷把赐给他的所有,又收了回去。 他开始懊悔,贺川一直想要他喊的那个称呼,他始终害羞没有说出口。 其实在小武心中,他早就在那个位置上了,不是么? 终有一日,一个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贺川了。 只是……只是什么……士兵嘴巴张合,老实的脸上露出难色……他说不出口…… 小武还戴着做饭用的汤布,他连取也不顾取,羽箭一般冲了出去,只见远处有两个士兵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他喉头嘶哑,再也不管不顾,“爹!” 他跑了过去,一把扑到贺川身上,“爹,爹!!醒醒!” 他好似把这一年多没叫的称呼,一次性全部补回来。 贺川被他嚷醒了,他勉强睁开眼,微微挪动嘴唇,“小武……我没本事当你爹了……” 第53节 “我……是个废人了……” 小武坚定地摇了摇头,“爹……以后小武养你啊,咱们可以卖饼,小武可以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 小武又哭了,他真好哭。 可是只要爹能活下来,他愿意付出一切。 …………………………………………………………………… 那一年冬天真冷啊,贺川被夺了军衔,赶出军营。 他伤重难治,他们又没有积蓄。 小武一个人挑水、砍柴、洗衣、作品,拼了命地赚钱养活贺川,就像贺川当年对他一般。 有一次他被人打了,他偷偷动用了护身银龙,这一次不是要复仇了,他要守护。 守护他的家,他的父亲。 第二日,雪下得好大好大,贺川听到屋外有敲门声,呼唤小武去开门。 小武正炖了一锅汤,他将门打开,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门槛下,放了两只布老虎,还有一瓶跌打损伤药。 “是谁呀?”贺川歪在床上,瞧着小武的神情。 小武摩挲着小老虎上歪歪斜斜“翘翘”两个字,灶火照得他的脸颊很认真,他一边把药涂在贺川身上,一边道, “爹,我打算……原谅她了……” 人……要向前看……不是么…… …………………………………………………………………………………… 小武要养家,再也不能去书塾读书了,他打算去参加仙门择选,带爹一起去登山。 更重要的是,娘死前嘱咐过他,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回到孤灯宫。 终于被接受的翘翘,日日陪伴他,卖饼也陪,练功也陪,那是小武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越到择选临近,津阳城内,身负异能的术士便越多。 翘翘是阴寒之体,这种体质,是能吸引邪祟的。 小武提醒翘翘,近来不要再出来,好好待在府中。而翘翘却觉得,这段时间,可能是小武与她相处的最后时光了,不顾他的劝阻,依旧每日都来。 可有一日,翘翘还是出事了,两个乌衣术士抓住了她。 小武赶来,以护身银龙为武器,正要将两妖降服之时,其中一只妖怪开口,“我等为孤灯宫花蓉夫人办事,劝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掂量掂量。” 那“花蓉夫人”四个字,令小武怔愣当场。 两个乌衣术士趁此机会以漫天飞雪困住了他,小武为救翘翘和她的丫鬟,终是害了大病。 直至择选大会结束,他也没能从病床中爬起来。 …………………………………………………………………………………… 在翘翘的回忆里,这一段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被完全跳过的。 但若是跟随小武的记忆,这一段,却被保留了下来。 季寻真顺利跳到了这段时间区域内,利用无颜面具,反复跟随翘翘与小武两人,想要看到这段,被翘翘刻意跳过的故事。 一连过了半载,两人都相安无事,只是小武再也不见翘翘,翘翘也被太守关在宅子里,没能再出来。 翘翘给小武写的信,小武一封也没看,全扔进了灶火里。 他自知不能怪罪翘翘,却不想再见到她。 若是她听从他的警告,他不会错失十年登山之期。他和他爹,必须在尘世中,再苦熬十年,贺川的病越发严重,他害怕贺川拖不起十年之久。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爹没能等到十年,甚至一年都没有等到。 半载之后,津阳城附近,乃至整个青州,频频出现少女离奇死亡的事件。 只是几座城相隔较远,津阳又是最后出事之地,城中少女倒还暂且安稳。 翘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要溜出去见小武,小武一日不回信,她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 这一日,她发现一直看守她,那名叫兰草的丫鬟,直愣愣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翘翘高兴极了,连忙趁机打开门,跟在那名丫鬟后,伺机翻墙,想要出去。 可没想到,那丫鬟走路僵直,诡异至极。且刚到偏门,不过眨眼之间,那人竟凭空消失了。 翘翘吓死了,赶紧跑了回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第二日,那丫鬟完好无损地,像没事人一样地出现了。翘翘大为震惊,却发现,这丫鬟开始捂着腹部,常常在做事的时候哎哟叫疼。 隔了几日,兰草日日晚上消失,她越来越虚弱,身体叫疼的地方越来越多。 一日,兰草倒下了,再也没爬起来。 皂吏赶来抱起她时,只觉她体重比常人轻了很多。仵作切开她的肚皮,发现她的腹腔里竟空无一物,她的内脏,竟被不知什么人掏空了! 自此太守府内,人人自危。 可是没过多久,被关在房里的翘翘,发现另一个丫鬟红珠,开始夜半身体僵直地出门。 她顾不上许多,连忙上前拉住红珠。可红珠力气大得惊人,竟猛然拉住了她的手,拖住她往偏门的方向走。 翘翘挣脱不及,一晃眼间,与红珠一道,消失在了夜空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加更,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06 20:41:39~2022-01-07 23: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c、幸运的字母君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cey 28瓶;落花笑我 10瓶;深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噩梦 翘翘再度出现,是在临近小武家的里巷里,她不敢睁眼,装作昏迷了过去。 “呵,这傻丫头终于上钩了啊……”一个人往她身上踢了一脚。 “晕过去了?”另一个人蹲下来。 “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抓这丫头。”黏湿的蹼扫过她的脸,尖细的声音,滑过她的耳朵,“多好的阴寒之体啊,正是给花蓉夫人炼药的最佳材料。” 隐身的季寻真听了这话,浑身战栗了一下,把头缓缓转向越不惊。 眼睛仔仔细细往他脸上上上下下扫了一边。 “你在看什么?”越不惊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那花蓉夫人,就是现任孤灯宫主薄花蓉吧……又称玉镜夫人……”都是过了性命的患难之交了,季寻真语气也不再跟越不惊客气,“如今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共主,谈抚萧的妻子。” “也是……”季寻真凑近了耳语,“你父王的情人。” 越不惊瞳孔微震,瞬间又暗淡了下去,“是的。” “我听无修说过。”季寻真用其他两人都听不到的声音道。 “没什么可隐瞒的。”越不惊嘲弄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因为我长得像她,父王才收养我的……” “他一直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她不肯,所以他才自己抱来了一个……” 薄花蓉号称天下无双的美人儿,从越不惊那张俊美无边的脸庞里,可以依稀窥见她的绝世容颜。 上一世关于薄花蓉的记忆,已经几近模糊了,季寻真只听过她的盛名,倒也不清楚,如此一个云端之上的女子,竟会利用这种腌臜妖物,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知……这到底是借花蓉夫人的名头,还是幕后黑手当真是她……”季寻真摩挲着下巴。 “谁知道呢。”越不惊嘴角弯起嘲讽的角度。 有些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比如其实父王收养他,除了那张脸以外,还为了他周身的血—— 花蓉夫人最爱的血。 …………………………………… 翘翘认出了抓她那两妖的声音,竟和半年前那两个被小武赶跑的乌衣术士相差无几。 “自从上次一见,我们就惦记着你呢。”一名术士用舌头,轻舔过翘翘脸颊。 翘翘再也忍不住,啪地一下睁了眼。 眼见两人皆穿着蓝衫高冠,下边并不是双腿,而是粘稠鱼尾,此刻两妖邪笑着凑到了自己面前。 “还记得我们吗?”乌鱼妖舔着翘翘的脖子,“上次啊,我们可被你那帮手整得够惨啊。” “你们,你们最好放了我,我是澹台太守的女儿,在津阳城里,还容不得你们放肆!”翘翘鼓起平生的勇气, 两妖听闻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吧,前几日,正是令尊澹台太守前来,恭迎我俩入城的。” 一术士洋洋得意道,“我俩通过了择选,如今是孤灯宫的外门弟子,身份尊贵无比。” “就算此事被你爹知道了,他知晓自己女儿能被花蓉夫人赏识,高兴还来不及,怎敢有所置喙?” 翘翘并不知晓,这两妖因特殊能为,本就暗地里为孤灯宫办事,此次择选,更凭借登山成了孤灯宫的外门弟子,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更便利地替孤灯宫效命。 鱼蹼搜刮着翘翘的脸颊,涎水滴答滴答地掉,“小姑娘皮肤可真嫩,先给我们兄弟玩一玩。” 翘翘害怕极了,见到不远处有一人影,她哪里管得了许多,便大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 那两术士又笑,“你这样喊人,以为我们会怕?” “不过是多害死一个普通人罢了……” 听到这句话,翘翘开始后悔了。她死就罢了,如今她这不是多害死一个人吗? 可已经来不及阻止,那人跑了过来,高大的身影里带一丝虚弱的佝偻,“翘翘!” 那人认出了她。 第54节 她定睛一看,竟是川叔。 “川叔,快跑!”翘翘拼尽全力吼道。 贺川已在床上躺了半年,在小武的悉心照料下,勉强下了床。他不愿意当小武的累赘,常常夜晚替小武倒泔水。 听见有少女呼救,贺川不敢耽搁,连忙抄起抬泔水桶的扁担跑了过来。 见那少女竟是翘翘,这还得了! 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从术士手中夺过翘翘,一手执起扁担正对那两只半人半鱼的怪物。 翘翘被贺川护在身后,轻声嗫嚅,“川叔……川叔……”那句对不起,不知道怎么出口。她怕军人的尊严有损。 两只怪物歪着头盯着贺川看,一只对另一只说道,“啊,我感觉这个人好熟悉啊,你认识他吗?” 另一只恍然大悟,“对对对,记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臭小子的爹吗!” “我俩一起在窗台看到的。”两只妖怪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两只妖怪此前蹲守过小武家,两妖被小武打跑以后,原本几次想要来报仇,可因择选日程紧张,最终没能下手。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俩又见到了那臭小子的爹。 “这下不能放过你了。”两只乌鱼妖怪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朝贺川扑了过去。 长空里,响起了翘翘撕心裂肺的尖叫。 另一边,小武在房中心神不宁,加之父亲出门久久不归,他察觉到异样。 他催动神符,企图去感应他在贺川身上所挂的另一道符咒,可符咒的感应,出乎意料地极其微弱。 小武意识到出事了,他跑出门去,循着那尖叫声,找到了一条里巷。 里巷里,孤独的月亮照着一个呆若木鸡的小姑娘,小姑娘瞳孔放大,满脸是血。 “翘翘……” 小武认出了翘翘,心急之下,本想上前—— 可接下来,他看到了令他这一生都再也难以忘记的噩梦。 正对着翘翘的不远处,两个半人半鱼的怪物伏在一个人形物体身上啃食得起劲。 那人形物体的手臂被啃掉了,大腿被啃得残缺不全,一个怪物掏出他的心脏,另一个则在吸吮他脖子上的血。 那个人形物体的头颅,只剩下的半边,滚到翘翘脚边—— 月亮照下来,小武看到了那个脑袋上的脸。 “啊……”他瞳孔张开,嘴里意义不明的呜咽。 “啊啊啊啊啊啊!!!!!” 他脑袋轰鸣,夜和月,血和光,发出冲天彻底的吼叫。 护身银龙以从未有过的磅礴之势,破体而出,冲向那两个怪物。 那两个怪物本想示威,可他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得支离破碎。 眨眼间,小武已掐住二妖的命脉,它俩脖子被小武手指插出血洞。直至此时,两妖这才知晓小武的恐怖,它们又是求饶,又是威胁,“你若杀了我们,孤灯宫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津阳城!” 小武哈哈哈大笑起来,“孤灯宫,哈哈哈哈,孤灯宫!” 孤灯宫他可太熟悉了。 在他小小的梦里,娘亲无数次地跟他讲述着孤灯宫的故事。 她说孤灯宫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个仙女儿,叫做薄花蓉。她还说,小武生来就是要去孤灯宫的,他要脱离这苦痛与悲惨的俗世,去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 那个梦里的孤灯宫在小武面前一触即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这片黑暗里的孤灯宫,是摧毁自己所有幸福的,肮脏、黑暗、恶心的地方! 这样的孤灯宫,不去也罢! 小武眼神一狠,正要结果了两妖,只听到一句,“手下留人!” 随即,一支军队赶到,人人明火执仗,侍立两排,太守澹台历缓缓走出。 他先是俯身抱起了翘翘,悉心地揩了揩她脸上的血迹。此时的翘翘已经惊吓过度,人彻底失了魂。 “小子,这两人是津阳城尊贵的客人,切勿伤了仙君性命。”太守抬起头来,对小武道。 原来太守也胆小怕事,害怕上清界孤灯宫降罪于津阳城,降罪于他。 那两妖见连太守都替他们撑腰,胆子大了起来,越发得寸进尺,“快放下银龙,移开手指,我等不会在花蓉夫人面前……” 话还没落音,小武一个眼神,手下一狠,那说话之人霎时间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天宫?仙君?”小武疯狂地笑道,“我什么都没了,你说我还怕什么,我还怕什么?!” “住手!!!”太守澹台历大惊。 在他的吼叫声中,第二个妖怪仅仅被捏碎了肉身,那一缕残魂,趁机以极快地速度逃跑了。 “抓住他!!”澹台历气急,指使士兵们赶紧抓住小武。 没有一个人敢动。 所有人,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怖的小少年蹲下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捡起自己父亲的躯体,如同捡起……他支离破碎的……前半生…… 夜里腥风浓重,夜……静极了…… ……………………………… 事后,太守将小武关进了牢里,准备等孤灯宫的责罚下来,就将他交上去顶罪。 然而,孤灯宫那边迟迟未有消息传来。 或许这两个小妖,不过是孤灯宫的不值一提的弃子而已,是太守太过大惊小怪了。 但就算是弃子,太守也吓破了胆。 翘翘醒了,她忘了那一晚发生的事,只依稀听身边人提起,说是她跑出门去,意外害死了贺川。她愧疚不已,跪在书房,跪了两天两夜,求父亲放了小武。 再后来,小武再也没有回到那个他曾经的家,他不敢再看一眼,哪怕一眼。 因为只要哪怕一眼,都会令他想起,他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 小武去了军营,那个贺川曾经度过大半辈子的地方。 他想走贺川走过的路,喝贺川喝过的酒,结交贺川朋友一样的兄弟,他以这种方式,让贺川继续活在他的身边。 一晃三年过去了,他那不要命的拼劲,令他得了很多战功,一路高升。连澹台历也不敢小瞧他,甚至以自己的女儿为诱饵,许以婚事,以套住他。 婚事么? 已长成了少年的贺星洲嘴角挂着嘲讽的笑,长满茧子的手摩挲剑柄。 这些年来,纵使澹台灵犀一直一直去找他见他,他也没有再见她,他恨她。 可就算是恨,在澹台历提出将女儿许配给他时,他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恨这座府邸的每一个人,所以他要成为它新的主人。 第一步,就是取得澹台历的信任。 至于澹台灵犀,他只是为了报复她罢了。他并不想娶她,但他想让她也尝尝他的痛苦,那种被命运反复玩弄的痛苦。 离开时,贺星洲破天荒去瞧了澹台灵犀一眼。 少女亭亭玉立,初初长成。 她在院子里,牵着丫鬟白蔓蔓旋着脚尖,轻盈得犹如一只翩飞的蝴蝶,“他要娶我啦,他要娶我啦!” “蔓蔓,我好想他啊,好想好想……” 贺星洲别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这个副本完结~小武和翘翘的故事,是我写这个副本的初衷。谢谢大家观看~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49章 再见小武 后来,贺星洲频频收到了白蔓蔓献上的殷勤。 他其实看得很清楚,白蔓蔓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她怎么样若无其事地排挤澹台灵犀,毁掉澹台灵犀的心意,以及不断地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纵容这一切的发生,这令他感到报复的快意。 可他也常常潜进太守府澹台灵犀的院子里,看她为自己写信、看她为自己做吃食、看她为自己绣香囊,也心底透彻地知晓,她如今所付出的所有心血,都会被白蔓蔓所隐瞒摧毁。 他常常在树上瞧她,一瞧就是一个下午,纵使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或许,他只是来观察她那一副愚蠢又可悲的模样。 每当他的心出现哪怕一点的波澜,他都会强迫自己想到自己的爹娘,想到娘逼他发出的那一声声断情绝爱的誓言,和爹那永不瞑目的眼睛。 ……………………………………………………………………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他们都长大了,婚期一天天逼近。 就在一日酬客之后,贺星洲喝得烂醉如泥,便在太守府的客房歇下。 醒来后,他发现白蔓蔓躺在自己身边。 他心如明镜,整衣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白蔓蔓被他盯得不敢再装睡,双眼一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所求何事?”贺星洲问她。 白蔓蔓一张素净的脸望着他,一腔情意在眼底汹涌,可她的算计在他面前太过拙劣了,拙劣到她心知这一份感情怎么也出不了口,“求……求贺公子带我与母亲前去登山。” 话到喉头滚了滚,情谊压抑,转口却成了这般。 “最好如此。”贺星洲颔首。 “白蔓蔓,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隐隐压迫着她。 “是。”白蔓蔓背脊挺直,声音在抖。 第55节 像是在哭。 随后,门外传来嘈嘈杂杂的叫嚷,仿佛有人要破门而入。 “上来。”贺星洲指使她。 “什么?!”原本以为自己的算计失败了,没想到忽然听到贺星洲如是说。 贺星洲嘴角拉起嘲讽的幅度,“你不是想爬我的床吗?现在咱们来做一场戏,乖乖配合我。” “睡到原来的地方,不要动,装作被他们撞破。” 进来的那群人果真被撞破了,一群人呼天抢地地来了又去,白蔓蔓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演得惟妙惟肖、出神入化。 贺星洲当真觉得,白蔓蔓当一个丫鬟屈才了。 很快澹台灵犀赶到了,他局外人一般地坐在床上,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澹台灵犀绝望的眼神。 他看着她,看到了她的悲伤、她的沉默、她的绝望、她的爆发…… 他别过头,他看不下去了。 就当贺星洲以为,一场闹剧就该这样结束的时候—— 奶娘闵姑与丫鬟白蔓蔓的身份大白天下,澹台历最终决定给他们一个名分。 后来的一天夜里,澹台历将他召至书房,支支吾吾地询问他,能否为认祖归宗的澹台蔓的清白负责。 他笑了,饶有趣味地观察这个他曾经深恨的男人。 澹台历老了,额头上长满了深深的印刻,再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了。 整个津阳道,如今都由贺星洲把持,饶是澹台历,也到了不得不被人掣肘的时候。 “那灵犀呢?”他问澹台历。 “灵犀为正妻,阿蔓为妾,岂不美哉!”澹台历讨好道。 又一次择选之期将近,人人都明白,以贺星洲的能为,一旦登山必定前途无量。 谁都想跟随他一同登山,享尽无上荣光与无边寿数。 澹台历也不例外。 贺星洲被澹台历的无耻给逗笑了。 ……………………………………………… 贺星洲最终还是答应纳了澹台蔓,他想是时候了,他得借此机会与澹台灵犀一刀两断。 消息刚传出去,澹台灵犀那边便主动退了婚。 太守府大小姐有她自己的尊严,贺星洲当时正身处军营营帐之中,听人带来这个消息,他先是笑了笑,他算是求仁得仁了。 待那送信之人走后,他撑着几案,吐了一口血。 这很好。 ………………………………………………………… 很快,到了他纳澹台蔓的日子。 这也算是贺星洲第一次当新郎官,这一天,他喝了很多酒。 仿佛人昏昏沉沉的,都不会再这么痛苦。 忽闻外面一片喧闹,有下人跑来,说澹台灵犀落水了。 他一扯婚服,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 到了人工湖边上,一群人呜呜咽咽地在那里哭,贺星洲推开了那些人,看到了已经冰凉了的澹台灵犀。 她已经断气多时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澹台灵犀狼狈成了这种样子—— 少女头发上缠满了水草,脸色一片青紫,她再也不会发出令他愉悦的哭,和令他讨厌的笑了。 她再也不会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他报复,被他折磨了。 “怎么回事?”他仿佛还存有理智,如此问道。 他蹲下来,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侍女青桃哇哇大哭,她跪倒在地,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小姐说要喝酒,我不该给小姐拿酒,我不该给小姐拿酒的啊……” 原是少女今夜伤了心,坐在岸边的湖石上喝酒。 为什么伤心? 贺星洲从那湖石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他与澹台蔓的新居,那里张灯结彩,挂着漂亮的红色灯笼。 可光是看,又怎么会落水呢? 贺星洲不相信澹台灵犀是个会自尽的人,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他盯着那一塘湖水,忽地手中银龙飞出,直冲入湖水之中。 须臾,那银龙叼出一只浑身赤-裸,犹如水鬼一般乌黑丑陋的东西。 贺星洲别了一眼,隐约可见那怪物的五官,好似几年前那个夜里,他终身难忘的那两张脸之一。 那正是从他手中逃掉的那缕残魂,它潜伏在澹台府,由于没有实体,又怨念太重,化为了永世不得超生的水鬼。 这夜至阴,澹台灵犀也恰好是阴寒之体,导致靠近她的水鬼实力大增,一把将她拖入了水中。 世间一切,仿佛因果循环。当年澹台历的一声住手,令贺星洲放过了那术士,如今澹台历的亲生女儿为这术士魂魄所化的水鬼所害。 “你早该死了。”贺星洲狠然道。 旋即那水鬼惨叫一声,银龙举爪,在空中一点一点,撕碎了那水鬼。 随着那可怖的惨叫,贺星洲抱着死去多时的澹台灵犀,转身离开。 “您……您去哪里……老爷快过来了。”管家模样的人起手阻拦他,小姐明明已经断气了,身为新郎官的贺星洲如今抱走她,他该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滚开!”贺星洲拂袖。 ………………………………………… 贺星洲将澹台灵犀带到了他原本的院子里。 他最近收集到一册秘法,里面详细记述了如何将死去不足十二个时辰之人制作为活死人。 发动秘法之人,必须仙缘深厚、功力高深,正巧他如今这般。 催动秘法之后,活死人与主人结契。活死人靠吸食主人的阳气而活,每十日一次,稍停一次,活死人便再不能复生。而主人则会被活死人一直吸食阳气,直至油尽灯枯,痛苦而死。 直至主人身死之时,便是活死人真正复活为人之日。 此秘法为妖界邪术,为正道所鄙夷。以命换命之法,是许多数百年苦修的修士们难以抉择做到的。 贺星洲想,这还真是……今生今世,不死不休了。 他等了十年又到了择选登山之时,这些年来他无比勤奋的修炼,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上清界。 以他的天生仙缘磅礴仙力,登山入门,仿佛是理所应当、早该如此的事情。他生来就是应当属于上清界,一展抱负、飞赴凌云的。 可如今,似乎,他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手,平稳地、沉沉的,抚摸少女冰冷的面颊。 “澹台灵犀,你现在真是丑死了。”他的记忆中,自己好似很久都没跟她说过话了,“别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了。” 青色帷帐里,交叠着两个人影。 贺星洲一辈子也没想到,他会和澹台灵犀进行到这一步。似乎在梦里,也有过这样疯狂的梦,只是每次都被他的自我厌恶所打断,他曾经无比唾弃这样的自己。 澹台灵犀的躯体渐渐暖和了起来,他感到他的生命在快速地流失。 贺星洲叹了一口气,果真,他的心还是不够狠,不够冷。 …………………………………………………………………… 贺星洲沉沉昏迷了过去,他搂着她怀里温热的躯体,从未有过的感到满足。 恍惚间,少女醒了,她用她那满是活力与中气的嗓音哭叫,“贺星洲,你这个混蛋!” “你滚,你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她崩溃大哭。 贺星洲睁眼地看着她,一边描摹她的面颊,一边在心里想着,她还真是讨厌啊……。 他五脏六腑燃烧一样地疼痛,他这二十年来所积累的功力,在不断流逝……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于是如他惯常那般无情地—— 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门扉关上,他再也支撑不住,吐出几口血来。 ………………………………………………………………………… 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第二次渡阳气之时,澹台灵犀固执地不愿意见他,一个人差点熬到了僵死。 他深恨她的固执,真是一点也不愿理她,可看到她一点一点冷下去的躯体,他又本能地靠近。 “你还是离不开我。”贺星洲俯下身,一手拂开她的裙子。 良久之后,少女醒来,身体又是疼痛,又生出一股抵御不了的满足。 她睁开了眼睛,他使了劲,让她的身体在他的掌控之中,两人如同天地间两片交叠旋落的树叶。 爱的,恨的,销魂如斯的,纠缠不清的,如此缠绵在了一起。 “你这样折磨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澹台灵犀仰头问他,眼底激出了泪花。 “快了,很快你我都可以解脱了。”贺星洲粗粝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抵着她的额头,缓缓说道。 很快了,我死了……就可以……永远地摆脱你了。 永远永远地……不再见你了。 ………………………………………………………………………… 就在此时,啪地一下,季寻真感受到四周有什么变化,虫鸣鸟啁不再,风不再流动,女人也不再抽泣。 第56节 床帏,意外地无风自动。 男人起身,披衣,缓缓走了下来。 他走到季寻真面前,手指一划,季寻真等人的隐身之术凭空消失了。 他凝视着季寻真,季寻真也吃惊地看着他,这是真正的贺星洲。之前在幻境里那个,只是澹台灵犀记忆的投射,而这个,是活生生的。 可能是贺星洲的前半生太过凄苦,他眼睛里带有天然疏离,嘴角微翘,“季姑娘,看够了没有?” 嗓音麻麻的,一下子戳穿了季寻真。 “姑娘?”身旁的李淳风怪叫起来,眼神跟刷子一般,上下来回刷了眼前壮硕的男人好几遍。 越不惊和沈涧都见怪不怪地看着他,李淳风:“……” 李淳风瞬间觉得不是季寻真奇怪,而是他奇怪了。 他里里外外打量了季寻真一番,自我催眠,或许是,长得壮了点的姑娘吧…… “这个空间被我所控,灵犀看不到你们。”贺星洲一扶手腕,指尖凝出一个光点,“你们前来寻我,也是想出去吧。” “这幻境,贺某能破。” 或许这全天下,也只有贺星洲能破,因为他……是澹台灵犀的执念。 “这是你仅剩的法力了吧,勿要乱用。”季寻真好心提醒他。 “你真是个好姑娘。”贺星洲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这一生,无为、无名、无能,只在这命途最后一刻,想为世人做最后一件事,也补偿一点她的罪孽。” 说完,他一眼向床上的少女睇去。 “你不是……”季寻真如何看不出来,贺星洲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饶是仙门之首的三山之中,也鲜有这样的天资。 只是世事为艰,终其他这短暂的一生,竟再没有登山之机。 多可惜啊…… “季姑娘,不必为贺某伤感。”言罢,贺星洲凝出法诀。 银龙从他身体里呼啸钻出,硬生生在这个空间撕裂了一道口子。 “你们快走吧。”贺星洲笑着说。 季寻真心知,这是跳出轮回唯一的机会,她来不及多想,跳进那道裂缝,其他人也跟着进了去。 不想人一进去,那道裂缝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地,缓缓闭合了起来。 季寻真猛地回过头来,她双手扯住口子,直愣愣地看向贺星洲—— 他身材颀长,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平平常常地。 就好像,她只要伸出手,就能一把把他拉出这幻境一样。 明明,他看起来,跟他们一样。 “季姑娘。”贺星洲蓦地唤了她一声,“她……能否……拜托你照看一下?” “她本性不坏,没了我,也能很好地活下来。” 季寻真颔首,“嗯。” “多谢。” 渐渐的,缝隙完全闭合了,贺星洲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无尽的幻境里。 季寻真明白,此生此世,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叫做小武的少年了。 作者有话说: 干脆今天把这个副本大结局一起放了,明后天都会只更一章【大概率,也有可能会加更】。 后面就会进行真真自己的故事啦~~ 本故事还是恋爱+冒险为主的,啊,还是希望摩多摩多地谈恋爱,超想看真真一边泡小狼狗们,一边升级。 后面会有超多修罗场,毕竟谈明月也要出来了。 另外请不要担心真真弱的问题,她真实实力是本作最强的,没有法力可以看做是伪装。 随机20个小红包,另外,大家看看孩子的预收啊,狗子的预收你们不心动吗~ 第50章 新的旅程 这里是真正的议事堂,断壁残垣,满目凄惶。 议事堂里间,贺星洲死亡的真正地点,尸山尸海,堆满了百姓尸体。 而那些尸体中间,留有一块空地,空地一边,躺着一个胸口几乎腐烂完全的男人,他安详得就像睡着了一般,如果忽视掉他爬满了蠕虫了半张烂脸的话。 越不惊咬牙闭目,他不忍心贺星洲沦落到这个地步,玉笛悬空,朝尸身一摆,男人恢复如初原貌。 季寻真深深地看着那尸体,“小武,你如何也应该……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 紧接下来,众人的目光落到尸体旁的女人身上,他们看到了毁灭整个津阳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只巨大的蠕虫一样的物体。 通体绿色,只有头部金黄,有着人类的面目和巨大的口器。 它扭着肥厚的身子,趴在澹台灵犀的身躯上,锋利的口器,则直直插入她的发间。 可惜那口器怎么也穿不透头皮,只能在发间打转,姑娘手中所戴的银戒,撑起一层护罩,紧紧包裹着她,让她免于怪物的穿刺。 那护罩日渐脆弱,仍然顽强地保护着主人。 季寻真哪里认不出,那银戒,是贺星洲的护身银龙。 到死,他也保护着她。 破境妖魔的模样,出乎他们意料,看来它的本体并不强,强的是它对人类的污染,以及对人心的操控。 季寻真与越不惊对视一眼,越不惊即刻知晓她的意思了。 他栖身上去,玉笛直直攻去,那蠕虫正要反应,不想玉笛一横,竟倾倒液体。 是从梦境中带来的女儿红! 季寻真潇洒将尾生打火石一扔,那破境妖魔便熊熊燃烧起来。 尾生情火不烧人类,澹台灵犀被银戒所化的护罩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熊熊大火,烧尽了她那生生世世轮回的梦境。 …………………………………………………………………………………… 随着那破境妖魔的焚烧,银戒所化的那层护罩出现了一丝龟裂,待那妖魔烧尽,护罩彻底化为齑粉。 而那身旁躺着的贺星洲,也随着那护罩的碎裂,化为粉尘,消逝于天地万物之中。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一些残留的环境纸箔一般被烧毁,这预示着澹台灵犀将从她的梦境中醒来。 那少女从长久的梦境中苏醒,她跟梦境里的模样相差无二,只是那双眼睛,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小武……小武……” 她抬起头来,看向季寻真,“我的小武在哪儿?” 季寻真指了指那地上的飞灰,“那为了救你最后一次,已化成了灰。” 澹台灵犀颤抖着手,趴在地上,以手指,小心翼翼地……粘黏那些细小的飞灰。 “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季寻真试探性问道。 少女垂眸,顿首。 “全……全都知道了。” 包括她对小武种种间接的伤害,以及小武对她……所有的恨与付出。 正在这时,澹台灵犀手中银戒精光大盛,一条银龙从银戒中飞出,缠绕澹台灵犀周身。 澹台灵犀的眼睛忽然一亮,“是小武吗?” “小武,是你对不对?你还在……你还在!” 她的眼睛里浑是那条漂亮英武的银龙,甚至伸手想要触碰,渐渐的……她的眼神从欢欣化为了惊诧,再到满是惊惶的绝望…… 她捂住脑袋,痛苦万分地吼叫,“不……不要,不要把我的记忆抹掉!” “我不要忘了他,不要忘了他!” “这是怎么了?”越不惊凑近了问道。 “贺星洲知道,只要留着他存在过的记忆,澹台灵犀很可能活不下去。”季寻真看着眼前挣扎痛苦的少女,并没有上前阻止救助的意思,“他给银龙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就是让她忘了他。” 澹台灵犀胡乱地抓住一个人,“求求你,求求你!” “帮帮我,我不要忘了他,我不要……”她哭喊着,抓着沈涧的衣袖,如同抓住她最后一根稻草。 沈涧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点一点抠开她的手。 澹台灵犀彻底绝望了,她的眼神逐渐从深渊里升起的恐惧与绝望,到了满目山河于无物的空洞。 她坐在地上,腥风吹拂在她的发间,如同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偶一般。 良久……良久…… 季寻真尝试着晃了晃她,“澹台小姐。” 澹台灵犀抬起头,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季寻真敏感察觉到,澹台灵犀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歪着头,试探道,“季仙君?” 她竟还记得自己,季寻真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澹台灵犀落下盈盈泪水,属于大家小姐落难悲伤的泪水,悲不自胜,却总有一股从内至外的气度,“爹死了……” “津阳道,也毁了……” “那你还记得小武吗?” “小武?”澹台灵犀疑惑。 第57节 “嗯。” “是谁?” 真真切切的迷茫。 季寻真:“……” 这一段记忆,她谁都记得,独独彻彻底底地……忘了贺星洲。 …………………………………………………………………… 季寻真一行人在议事堂外的小山坡上,发现了弯弯和茹娘他们,一同活着的还有一些百姓和府兵。 他们全都昏睡了过去,越不惊的死士无修用法术将他们运进了房中休息。 至于越不惊那些在破城之时献身的死士们,无修也都带回了他们的魂魄,送回永夜天狱,交予七星斗真阵仙们进行修复。 小天道:【越不惊好舒服哦,脏活累活都无修干。】 季寻真:“要不你来?” 小天道小手手贴紧季寻真手腕,充当一只合格的黏黏包:【小天道知道阿真你舍不得的啦……】 ‘阿真?’季寻真挑眉,她的印象里,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很少有人这么喊她。 不过小粘人精这样喊,她倒也不至于反感。 这段时间小天道很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很没用这个事实,关键时候闭上小嘴巴,还她一片安静天空。 她决定小小地纵容一下它,让它感受到一下人间的大爱和温暖。 如今,破境妖魔一死,现实里太守府外的怪物能为大减,季寻真先是吩咐澹台灵犀挖出了府中的藏酒,在越不惊缠枝玉笛的配合下,季寻真以尾生情火烧光了那些怪物。 通天大火,烧尽人类化作的怪物。 但是,只要有人,就还有希望。 ……………………………………………………………………………………………… 大火之后,弯弯茹娘他们清醒了,各自去清点家中遗留的财务。 津阳城需要重建,他们就是津阳城新的主人。 只是破城妖魔已除,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季寻真望着这片废墟上的夕阳,扭头看向越不惊,“越不惊,你要回永夜天狱复命吗?” 越不惊的侧脸,有一股寥远的味道,“你呢?” “我就要去托天城了。”季寻真明知人生到底终须一别,描摹着少年容颜,她还是有些许不舍。 “我要去登山。”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季寻真的目标都异常坚定。 她从不甘自己的命运,无论她的从前多不堪、多卑微,只要她还要一条命在,她就要争,与人争,与妖争,与天争,争出一片天长海阔来。 李淳风和沈涧也会同路,他们的择选官死完了,正好也没人发现季寻真与沈涧其实没有参加过择选。 “我……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这时候,澹台灵犀从他们身后款款走出。 她的眼神胆怯中,含着坚韧的真诚。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 津阳城其余活着的人,都经历过津阳幻境里的不断轮回,有了那些记忆的他们,没办法容下害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澹台灵犀。 同样,澹台灵犀也在潜意识里,排斥着曾经她给予过无限关怀与善意的人们。 “带她走吧。”沈涧率先开口。 “登山一途,凶险异常……”季寻真刚想说,就被沈涧打断了。 “在下可以照顾她。” 季寻真:“……” 季寻真:“???” 说实在的,沈涧方才低头瞧着澹台灵犀的那一眼,她嗅到了一丝男男女女那点不一样的情絮。 可以是可以,凭借两人的样貌身世,谁不说一声郎貌女才呢。 可贺星洲尸骨还未寒呢! 就算沈涧真的对澹台灵犀有几分意思,那也应该再忍忍,阿娘懂他这种急切心理,毕竟最大的情敌已然殒命,现在正是占据少女心灵的绝妙时机。 然而,好歹过了头七再说啊! 季寻真现在算是明白了:狼啊,就算是一匹再纯良的狼,也是有本能占据配偶的狼性的! 小天道:【唉,沈涧也不是崽崽了……】 季寻真点了点头,“那好吧,就带她一起走吧。” 毕竟带上澹台灵犀去托天城,也是贺星洲生前的心愿,在津阳城她已经没办法好好活下去了。 不过季寻真深深看了沈涧一眼,她决定找个时间和沈涧好好谈一谈,告诉他一些—— 人类求偶的规则。 狰游弋地下,它敏锐地察觉出,这个一向视主人于无物的女人,居然开始主动把目光递向了主人。 “啧,有戏。”狰暗戳戳鼓励主人。 难道灭境也跟他们邪境一样,需要有厮杀与竞争,才会有欲望和动力? 狰不懂,但狰对主人的男女□□,很好奇。 ………………………………………………………………………………………… 离开津阳城的最后一个夜里,沈涧所住的小院阒静无声。 倏然,一个黑色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腾挪了进去。 沈涧坐在房中,手指玩着一个琉璃杯,他换了一套石榴红深衣,散漫地披在自己身上。 来人敲了敲沈涧房间的门。 “进来。”沈涧沉声。 戴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轻摘兜帽,赫然竟是澹台灵犀。 她一脸肃容,朝沈涧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主人。” 烛台的光微微映下,她的双眼一片乌黑,竟没有眼白。 沈涧见状,轻笑一声,抚掌道,“你可真狠,为了保留与贺星洲的记忆,宁愿把身体交给妖魔。” 澹台灵犀匍匐的脊梁微微颤抖,她握紧了拳头。 沈涧葱节一般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凡人,你所求为何?” “我要贺星洲活。”澹台灵犀双目已无法觑见其坚毅眼神,只是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是椎心泣血出来的。 “我知晓您肯定有办法!” 澹台灵犀无法描述那种感受,谁也没法知道,当时她仅仅是绝望的一抓,触及沈涧手指的那一刻,她的意识进入了一个多么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那里面,她和怪物完成了融合,保留住了关于贺星洲的记忆。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只有沈涧,只有眼前这个她原本以为干净纯然的男人,这个……拥有通天能为的恶魔,才能达成她的心愿。 沈涧舒适地靠着椅子,居高临下:“当然可以,只要你——” “主人,我愿为您,献出一切。”澹台灵犀恭顺道。 “真乖。” 沈涧笑了,淡色的眼珠干净又纯粹,仿佛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 ………………………………………………………… 第二日,季寻真一行人离开,弯弯等人向他们送别。 “季哥哥,越哥哥,沈家哥哥,再见啦!”弯弯挥了挥手。 津阳城的灾难发生之时,弯弯一家恰巧出了城,他们跟季寻真等人一样,他们第一次进入之时,津阳城已经是澹台灵犀所造的幻境了。 经历了那场幻境里的灾难,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向澹台灵犀道别。 季寻真也大力挥舞着手臂,一行人出了真正的津阳城门。 出城门的那一刻,沈涧回过头来,朝门后粲然一笑。 弯弯以为这是沈涧在跟她们打招呼,遂使劲地朝他们挥手。 沈涧的余光穿透了正在向他们告别的小小少女,直至一个隐秘的角落,那里还残留着一只没有被清除的怪物。 怪物浑身趟血,它还没有进化完全,四肢以奇怪的姿势扭在半空中,脐带从她流着血的腿上,渐渐延伸了出去—— 脐带的另一端,一只六只脚的甲壳动物,挣扎着爬起来。 在地上滚了几圈,渐渐融化到了深深的地下。 徒留下刚刚生产完的怪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是, 妖魔的生命……还在延续……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越不惊真的要走吗?答案是—— 才怪! 一定要紧紧粘着阿真~! 新的旅程开始了,小伙伴们,去托天城吧~【去谈恋爱吧~】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07 23:51:02~2022-01-08 23:2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树 6个;为什莫 5个;皮卡秋不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柳拂河桥。 3瓶;前程似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节 【 主线 】 第51章 离别礼 一群人走入了国道之上,前方就是驿站,分别的时候来临了。 越不惊走到季寻真身边,离她很近很近。 “我要走了。”他看向季寻真,他身后是袅袅青山,身前是客栈的酒旗,他的眼睛里不再有一开始目中无人的高傲。 清澈又明媚,磊落又坦荡。 “嗯,保重。”季寻真回答。 季寻真只感肩膀一紧,少年深深抱住了她,下巴在她颈边摩挲。 她现在……身体还是个男人,怕是不好吧…… 或是察觉到季寻真的些许排斥,少年抱得更紧了,灼热的怀抱有一丝委屈的味道。 越不惊闷闷地说:“离别礼。” 永夜天狱还有这讲究? 季寻真记得上一世,永夜天狱很早就被灭了,成为了灭境永恒的一个符号。 因为邪境入侵,第一个被干掉的,一定是镇守灭境大门的永夜天狱。 故而,永夜天狱的风俗,她几乎一个都不知道。 “明白了。”季寻真两手攀附上了他的脊背。 他抱得很紧,末了,甚至将她举起了点。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还是抱得让季寻真有点脸热。 “走了。”他把她的耳发撩开一点,别在耳朵上,轻声道。 “嗯。” 看着越不惊远去的背影,小天道心中冒出一点感伤。 虽然越不惊已经不是纯洁的崽崽了,但是它还是很难过,它还蛮喜欢他的。 李淳风也蛮喜欢越不惊的,越不惊走之前还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回永夜天狱。李淳风想了想,便拒绝了。 他还是要登山,因为那是灵山五兄弟共同的心愿,他要替哥哥们实现它。 “季……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走?”李淳风问。 他没登过山,失去了择选官的引导,根本跟无头苍蝇一样。 但季寻真不一样,这位长得壮硕了点的姑娘,人厉害主意多,是破解津阳道之困的主心骨。 季寻真下巴点了一下不远处的马厩,“我们雇马车,前往东陵渡口。” “东陵渡口是?” 季寻真的目光转向远方,“大雍通往黄海的唯一一个渡口。” “我们过青州,至东陵渡口,再渡黄海,行至九嶷群山。” “爬过九嶷群山,就是世人所说的登山。九嶷群山的终点,就是传说中的托天城,人间与上清界的交接。” 听到托天城,李淳风的眼中露出了孩子般的骐骥。 季寻真看着他笑了,凡人对于上清界所有的憧憬与向往,都集中于这座天底下最繁华的城邦。 其实,它不过是上清界的入口而已,上清界真正的奇崛洞天,远在这座城之后。 季寻真本来想联系一辆马车,谁知沈涧先她一步联系好了,“周师傅,我们去滨源道的东陵渡口。” 小狼崽穿着白衫红袍,杵着拐杖,身子伸到车辕旁,甚至还仔细和师傅探讨路线。 “沈涧。”季寻真喊了一声。 沈涧回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嘴角淡淡的勾起凝滞。 继而,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怎么了,季、姑、娘?” 听他着重了“季姑娘”三个字,季寻真才想起,最开始在厕房不小心跟沈涧比大小的事。 李淳风没见过她那玩意儿,很容易接受她是个姑娘的事实。她有些担心沈涧这只小狼崽,会不会因为她欺骗他,又一路上故意晾着他而生气。 毕竟,狼是一种非常记仇的动物。 她理了理语气,“一路上,咱们相互扶持,一起去托天城。” 顿了顿,又道,“你若有何疑惑,有何需要,直接对我讲即可,不必拘束。” “多谢季姑娘。”沈涧抱拳,又说道,“季姑娘还真是个大忙人,人人都要顾及,人人都要考虑到。” “其实在下无须姑娘照顾,甚至姑娘随意将在下遗弃在某处也不需在意。”沈涧礼貌而疏离,一双淡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在下也会好好活下去,不辜负姑娘期望的。” 不知为何,季寻真一瞬间背脊发了一下凉。 难道沈涧认出她来了? 不可能,季寻真那是还是魂体,如今不仅脱胎换骨,样貌、气味、年龄、体型都完全不一样。 大致还是因为,这一路上,季寻真都没怎么理过沈涧吧? 季寻真这样揣测。 其实这也怪不了她,只要她心里一想起沈涧,或是一碰到他,那恼人的生理反应就会如约而至,比她上辈子偷情的情人们还准点准时。 对于她不能克制自己时不时向小狼崽敬礼这种事情,季寻真是又羞耻又恼怒,甚至生出了一丝丝对沈涧的厌恶情绪。 当时他扎自己一刀就好了,干嘛要用咬。也不知他那对收起的尖牙里,是不是有什么迷情成分。 如果真有,世间九成九的迷情之毒,都是要以身体去解的。 剩下的那一小撮,倒不是可以用其他方法可解,是纯粹使用身体不及时,直接见了阎罗王。 可她季寻真就算是忍,就算是忍到死,也不可能为了解情毒去使用狼崽。 她虽然记不起狼崽了,唯一的记忆只是上辈子他为了给重塑肉身,自剖内丹。不过这就已经够了,这辈子季寻真再也不想欠他,不牵扯,不对他动情,也别让他对自己动情。 她宁愿扮演一个过客,最多只是一个朋友,一个同伴。 想到这里,季寻真眼睫垂下,“沈涧,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直到门派试炼完为止,我都不会丢下你。” 沈涧:“……” 季寻真抬起眼,“说到做到。” ………………………………………… 一群人在驿站吃了个饭,全程澹台灵犀平素都戴着帷帽,只在吃饭时才匆匆摘下。经历了家破人亡,她身上看不到半点身为千金小姐的骄矜,多了几分连季寻真也看不透的坚韧,与苦行味道。 一行人上了马车,车还没走几步,季寻真听到一声呼唤。 “季寻真,季寻真!” 季寻真赶忙拉开帘子,发现车辕右边坐着一个人。 他翘着二郎腿,回过头来朝季寻真一笑,“季寻真,你好呀,好久不见!” 锤子个好久不见,还不到一个时辰。 给季寻真整无语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越不惊?” “本宫派无修前去赴命了,然后与父王传音,父王命本宫与你们一起去登山。”越不惊晃着二郎腿,玉笛闲闲地瞧着门框。 季寻真:“???” “那刚刚还离别礼?” “本宫也不知道父王会派本宫修行嘛。”越不惊懒洋洋地解释。 季寻真:“……” 不知道个锤子。 她心中十分怀疑,方才那个离别礼是故意的。 可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现在自己又不是美娇娘,是个比越不惊还强壮的大汉。 她瞄了越不惊一眼,他浑身衣衫精致,侧颜在舒和的艳阳中发着光。 季寻真很快打消了疑虑,像对方这样一个尊贵又俊美的少年,怎么会占一个肌肉壮汉的便宜呢。 图她肌肉多呢,还是图她家伙小? 有了越不惊的法术加持,他们以日行千里的速度,很快到达了滨源道的东陵渡口。 至东陵渡口一直到托天城的这段距离,会有代表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仙门做监视,第一次登山者,不能用任何移动法术,所以他们必须实实在在地自己登山。 于是他们开始坐船,幸好越不惊大少爷有的是钱,不像其他登山者一样,一艘船坐成了人挤人挤人的样子。 若是这样,那船上也不知多少尔虞我诈,他们就算拖着越不惊大杀器,也不一定能对付这么多暗算。 现在,季寻真、越不惊、沈涧、李淳风、澹台灵犀五人,独享了一条大船,船身宽敞,船员众多,甚至厨娘都是滨源道最好的酒楼请来的。 登船的那一刻,季寻真脑袋骤然一痛,无数画面纷纷落入她的识海。 上辈子,也是登着一条船,从东陵渡口一直使向九嶷群山。 那时候小狼崽带着她躲在人山人海的大船船舱里,里面充斥着偷窃、斗殴、强者抱团,每天小狼崽去领食物,它失去了内丹,实力大减,又身受重创,每次都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可每次,他都只笑着把绝大部分的食物分给她。 晚上寒冻,他捂着她的手,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二丫,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季寻真记得昏暗灯光中,他的下颚精致而脆弱,用自己病孱的身躯护住了自己。 现实中,季寻真从甲板上回过头来,季寻真见到了走在自己身后,牵着澹台灵犀的手,小声对她说着什么话的沈涧。 季寻真:“……”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海天一线的地方,这也挺好。 第59节 …………………………………………………………………… 接下来的数日里,纵使越不惊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能出钱治好他的晕船。 除了季寻真之外,其他四个旱鸭子日日吐、夜夜吐,吃了又吐,吐了又吃。 到最后,只有季寻真能享用厨娘所做的美食,其他四个只能靠水果度日。 这一天晚上,季寻真趁着给众人送水果的契机,打算和沈涧聊一聊。近来沈涧和澹台灵犀着实走得有点近了,她有义务给这小崽子说一说,凡间求偶的一点细则。 经历了上一次对话的尴尬,季寻真通常把水果放在沈涧门口就走。 这一次,她敲响了门。 “笃笃笃……” “笃笃笃……” 当她以为没人回应,正要偃旗息鼓的时候,里面的人说话了,“进来吧。” 季寻真进了来,当她推门的一刻,窗棂的月光洒在少年的面颊。 月的星辉落入了他的怀中。 季寻真的手猛然握紧。 小天道:【阿真你——】 别说……季寻真低头不经意瞥向自己的裤子,她这一刻庆幸自己真的小,所以连帐篷都支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啊,我们终于要登山了~~~呜呜呜呜谈明月倒数计时~ 真真要跟狼崽子好好谈谈了,好好谈谈~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08 23:26:19~2022-01-09 23: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一杯奶茶的温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狼崽子 “你来做什么?”沈涧蓦然开口。 他只穿了一件水红色薄薄的深衣,静静地坐在桌子旁,注视着远方。 季寻真好奇沈涧大晚上在看什么,她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发现他在看明月照耀的大海。 大海波涛滚滚,在不远处,竟如拦腰斩断一般,呈现一个巨大漏斗状的下陷,陷下去,便是海中的万丈深渊。 这时候,楼上的李淳风发出一声惊呼,他绝对没有看过这般奇崛的景象,大海里怎么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深渊? 季寻真心里清楚,但凡第一次到上清界的人,都会为这庄伟奇崛的场景感到惊骇。 这是凡间与上清界的中界限,人称——人神之间。 “是不是很漂亮?”季寻真问道。 “嗯。”沈涧答。 “等下我们要行驶进去。” 她很愿意给沈涧介绍这个地方,因为在她新揭开的记忆里,也有他们第一次一次进入人神之间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很穷,一只没了内丹身受重伤的小狼崽,一个毫无仙缘丑陋孱弱的小丫头,他们只买到了船舱最底部的位置。 他们的地下船舱没有窗户,无数人挤压在里面,空气里充满了污秽的味道。 当时的季寻真还不适应人类的身体,病得很重,从上传开始就不停呕吐。人人嫌弃她,趁沈涧不在殴打她,恨不得她死。 只有沈涧是她唯一的依靠,替她承受毒打,替她清理秽物,用他无与伦比的悉心与耐心照顾着她。 当大船驶入人神之间的时候,巨大的海浪打过来,整个船舱无法抵御地失重,结界那严正的声音,传递至每个人的耳朵,拷问着每个人的灵魂。 为了保护季寻真,沈涧本能地扑到她身上,她大声尖叫,甚至咬住了他的虎口。 咬得他鲜血淋漓,也不松口。 一个刚出千里江山图的鬼魂,能懂得些什么?不过像芸芸众生一样,普通、自卑又自私罢了。 可小狼崽却从未怪罪过她,从始至终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用身体保护着她。 她离他这样近,近要嵌进身体里,甚至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辣辣的苏合香的味道。 那是她唯一依靠的味道,她如同一只依恋的小犬,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笃笃笃,一阵敲梆子的声音打断了季寻真的回忆。 “大人们,关好门窗咯,咱们到人神之间了!”头顶,船长大声吆喝道。 “人神之间是什么?”沈涧转过脸问道。 “人间与上清界的结界,过了,我们就去到上清界了。”季寻真速度地关好窗和门。 忽然间,船上机关启动,带有符咒的玄铁铁板升了起来,笼罩了整艘船。 窗户的位置,竟精巧地留了一个小窗口,窗口以坚硬无比的黄海琉璃锻造,方便客人能够在进入之时,浏览那外面景象。 真讽刺,没钱没能力的穷人只能躲到没有窗户的大船舱地步,过一个人神之间也能死上个十数人。 而上面的贵人们,却能优哉游哉地把人神之间当做风景欣赏。 但凡人间皇子公主之流的权贵也不过坐得一个这样的房间,而越不惊,他把整艘船都给包了下来。 越不惊,真他娘的有钱! 这时候,海浪开始汹涌翻滚,船身在海浪与狂风作用下剧烈摇晃。 沈涧的手指抓着木椅,他本身晕船,更受不了这种颠簸。 “你害怕?”季寻真嘴角一抿,她倒是稳站如山。 “我不怕。”沈涧嘴犟道。 咚!!! 行驶到人神之间的结界处了,整个船上倾斜向下,正要往深渊至坠落下去—— 沈涧的瞳孔,明显震了一下。 季寻真想不到狼崽子也怕,这是在那记忆里,他还那样安慰和保护自己。 她的心底某处,似乎软塌塌的。 巨大的失重迎来,她敏捷地一把拉住正在飞起来的狼崽,裹进自己怀里。 然后一手死死抠住桌角,翻身钻进桌案之下。 幸亏这船专为登山打造,床桌器具都以上清界特殊的材料固定得死死的。 季寻真将少年抵在桌下,死死抱住。 “别怕……”季寻真安抚少年。 虽然如今男儿身的她比少年壮,但远没他高。 耳畔,除了海风的呼啸、海浪的冲击,浑是李淳风通天彻地的叫喊。 良久之后,下降停止了。 空气里唯余两人,沉重的呼吸。 “季姑娘……”沈涧睡在木板上,仰头看着她。 “冒犯了。”季寻真正要起身—— 没想到对方一只大掌,摁住了她的腰部,“你抵着我了。” 他的呼吸,很平稳,浅蓝色的眼珠甚至还带有一丝揶揄。 “你说什么?”季寻真没听清。 沈涧向两人身体下方看去,一字一句道,“你,抵着,我了。” 霎时间,季寻真冷汗直流。 她眼睛也往那下面看去,“我……我收不回来了,我不会用。” 沈涧见她那慌神模样,忍不住一笑,“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长这种东西呢?” 季寻真别过头去,“恕我不能回答。” “说。”沈涧握紧了她的腰肢,眼神执着又倔强。 季寻真又是难堪又是难受:“……” 啊啊啊啊啊,她享受的是男人如斯对她,而不是她如斯对男人啊! 况且对方压根就没有对她动|情,她感觉得到,对方的龙息沉眠、不动如山。 想想也是,本来狼崽这辈子喜欢的人也是澹台灵犀嘛。 在季寻真想要祈求沈涧放过自己之时,那只手又一次用了力,两人—— “用了蛮神之涎!”季寻真受不了,不禁脱口而出。 沈涧那双淡色的眼眸一亮,“捉到你了。” 季寻真蓦然一怔,双眼看向他,他俊美容颜上有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她心中明了,冰雪聪慧的狼崽子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 “你把我抛弃了。”语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 “我……”季寻真正欲开口—— “一路上还一直逃避我,不正眼看我……”更委屈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季寻真连忙解释,“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能活,只想把……把你交给放心的人……” 汗水越流越多,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为何,季寻真开始迷迷糊糊了。 第60节 不知是还保有内丹的狼崽力气实在是太大了,还是那情毒太过猛烈了,季寻真人恍惚起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剧烈变化—— 她整个人渐渐地……缩小了…… 脸上粗糙的皮肤变得细腻起来,喉结消失了,甚至—— 季寻真还没感觉到自己的家伙没有了,以为她的幻肢依然抵|着狼崽。 沈涧怔怔看着她的变化,她的一双妩媚又灵动的眼睛,英气勃勃的眉毛,眼角的小痣…… 还有那张似闭未闭的嘴唇。 上面氤氲着水汽,显得珠润诱人。 她因那浓烈的情|毒,短暂地变回了女人,一个她原本想变成的样貌。与她上一世有三分相似,并无上一世那样浓烈的美貌,却继承了同样的倔强坚强。 “交给,放心的人,嗯?”沈涧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是多么的粗|重。 “澹台……澹台灵犀……”季寻真撑着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电光火石间,她感觉到有个东西刀枪斧钺地逼迫自己,又凶又狠又猛。 她吓坏了。 就念了个澹台灵犀的名字,没必要动|情成这个样子吧,况且,她又不是澹台,她不要被当做任何人的替身。 “澹台……灵犀?”沈涧嘴里不经意地念着,实则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念什么。 他心底诧异自己的身体反应,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从来没有。 他能使所有人动|情,除了他自己。 “你要我跟她做什么?交|配?生崽子?”沈涧俯下脸来,眼神一点点在她的鼻尖与嘴唇间游走,他想看看,这人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谎言。 “是……啊不……”季寻真迷糊得差点就说了实话。 “骗子,你明明说的是。”沈涧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大掌捏紧了她此时纤细的腰肢。 “怎么交|配?”他伏在她脖颈间,尖牙抵住她的脖颈,细白又柔软,“像这样?” “别……别咬……”再咬真的会出事的。 感觉到对方的牙齿挪移开,季寻真松了一口气。 “我……我希望你和澹台灵犀……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至少要……要等一下,等到贺星洲……贺星洲按葬期算……一个月后……”季寻真哆哆嗦嗦说道。 “为什么?”她没注意到,沈涧那泛着红色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人类的……规则,狼……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她又道。 沈涧轻笑,“怎么教?” “言传身教?”他问。 季寻真点了点头。 “既然我一个月都不能碰她,那你代替她,先教教我……好不好……”沈涧终是忍耐不住,只身吻了上去。 尖牙刺破了那带着水|渍的嘴|唇,季寻真又是痛又是被刺|激得头皮发麻,双|腿本能地勾|住了他的腰带。 沈涧:“???” 沈涧到底还从未经历过此事,整个人懵了一下。 尖牙上的情|毒彻底感染了季寻真,她脑子里理智的弦再也经不起拉扯,彻底断掉了。 她捧住他的脸,深深地轻啄了下去。 她吻技好得不得了,手也抚上了衣襟,深入了他的深衣。 她一路轻车熟路地吻了下去…… 沈涧头皮像是要炸掉一样,他根本……快要失去理智了…… 他想要喊出声,该死的季寻真熟练地捂住了他的嘴。 沈涧:“唔……” …………………………………… 第二日,季寻真醒来的时候,海上的阳光已然大盛了。 比起寻常季寻真起床的时辰要晚了许多,她撑起身子,撑了撑懒腰,只感神清气爽,迅速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 “小天道,你怎么不叫我?”季寻真嘟嘟囔囔抱怨。 小天道:【……】 “你怎么这么沉默?”季寻真奇怪,平常小天道不是最叽叽喳喳叫她起床的那种吗? 小天道:【……】 “到底怎么了?”她拍拍脑袋,脑子仿佛空了一些,有些记不起昨晚饭后发生了什么了。 小天道:【……】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别误会,只是单方面欺负了一下小狼而已,没到那一步,嘻嘻嘻嘻~ 某种意义上,某狼玩火自焚~ 第53章 吃醋 小天道忽然不理自己了,季寻真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小崽子发点脾气也正常,她感觉沈涧也经常阴阳怪气的,她不是也没计较吗? 听到沈涧两个字,小天道浑身抖了下,继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从房间走出来,季寻真看到越不惊正在船头瞭望,李淳风呼啦啦跑过来跑过去。 两个少年都从未来过上清界,从人神之间过去,已经从黄海进入到了六道轮回海。 海面是赭红色的,远处耸立一片又一片的海中青峰,上面奇花异草,野兽争鸣。 季寻真走到越不惊身边,发现他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跟随船只的金色鱼群。 成群的无定鱼在海面不断跳跃,露出自己金色的鱼鳞。 它们金色的光芒,照得少年的脸颊也熠熠发光。 季寻真看着他的侧颜,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越不惊?”季寻真唤他。 “嗯?”越不惊恋恋不舍地转过头。 “你的脸和那花蓉夫人长得相像,到时去托天城会不会遇到危险?” “哈?”越不惊摸了下自己的脸,“这张脸?” “不像的。”睫毛垂下来。 “啊?”季寻真疑惑了。 “这不是我的真脸。”越不惊眨了眨眼,“父王说,我真正的脸,不配别人看到。” 季寻真:“!!!” “你要看吗?”越不惊抬起眼,他的眼睛很干净,比上清界的天空还要干净。 “可以吗?” “你不是外人。”越不惊腼腆道。 他手指捏起法诀,轻轻掀开自己脸皮的一角,露出了那张倾世的容颜。 如昆山玉碎,如凤凰鸣叫,这一刻上清界的一切奇景都黯然失色。 季寻真:“!!!” 须臾,少年似乎承受了剧烈的疼痛,不得不还原脸皮,霎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矜贵小公子,而不是之前倾城绝世的少年。 越不惊抬眼,也不顾那疼痛,紧张道,“我好看吗?” 季寻真点了点头,甚至生出了对那张容貌的一丝留恋,想要再看一次,“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你会被当做少城主养大。” 少年天真地笑了起来,这样灿烂的笑容,令季寻真又觉得,他顶着这张假脸也挺好的。 远处庞然大物般的长鲸冒出头来,开始喷出冲天的水柱。 “越不惊,你看,这是繁海鲸!”季寻真指着那头鲸道。 这时,一群只有一只脚的大鸟飞驰而来,涌向繁海鲸,长长的喙不停地在它身上啃啄。 “它们要啄死这头鲸?”越不惊大惊。 “在帮它洗澡。”季寻真瞧着这群独脚鸟笑了,她回过头来,“船长,借我一副弹弓可好。” 满脸大胡子的船长哈哈一笑,“没想到公子也是懂行的啊,我正想来打点给你们吃呢。” 言罢,他抛下手中弹弓,季寻真麻利接住。 然后弯弓对准独脚鸟。 “你要射它们?”越不惊瞅着那独脚鸟眼睛大大圆圆,长得可爱得紧,心中有些不忍。 季寻真朝他摇了摇头,遂朝那群独脚鸟大声道,“把你们刚才吃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开弓啦!” 那群独脚鸟似能听懂人话,纷纷向她望去。 它们跳到繁海鲸背上,一开口,就是一段嘹亮的歌喉,像是真的在讨论着什么。 “我的朋友晕船,需要此物,你们也做个筏子,卖个人情可好?”季寻真又大声道。 独脚鸟们又是一阵头碰头的讨论,大眼睛圆溜溜的,最后一只胆子颇大的飞了过来。 它停在船舷上,对着季寻真,小脑袋一点,示意她伸出手来。 “越不惊,快伸手,它要给你好东西呢。”季寻真笑着朝他支眼神。 第61节 越不惊伸出手去,只见那独脚鸟一提气,从嘴里呕出好几颗小圆丸子。 湿哒哒落在了越不惊手上。 越不惊另一只手死死攫住缠枝玉笛,才忍住那立即甩手的冲动。 他严重的洁癖犯了,季寻真,绝对是故意的! 他朝她瞪过去,她捧着腹哈哈大笑。 圆头圆脑的独脚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侧着小脑袋认真听,还以为人类在夸它呢! 于是高兴地扇着翅膀嘎嘎地笑起来。 船长也被这一幕看到了,他惊得长大了嘴巴。他以为季寻真借弹弓是来打鸟的,毕竟他们这几十年穿梭黄海与六道轮回海之间,每次都靠弹弓捕猎独脚鸟,剖开其身体后,吃下它们以繁海鲸皮肤秽物为原料裹成的分泌物,以此来治疗晕船的船客。 这些鸟傻得很,数量又多,他们打杀起来也没心理负担。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鸟居然能听懂人言,会主动将自己的分泌物吐出来交给人类,更从未听到过……这些鸟傻乎乎的嘎嘎笑声。 原来它们是这样单纯而快乐。 “唉,船长,奇了怪了。”一名船员跑了过来,抱怨道。 “何事?”船长瞬间停止感慨,恢复了自己的威严。 “明明只有五名乘客,这船怎么会吃水这么深呢?”船员摸不着头脑。 船长扣着栏杆,他也十分疑惑,并且检查了数遍,都检查不出来原因。 这是为什么呢? ………………………………………………………………………………………… 就在两炷香之前,狰还刚刚在舱底吐完。 这位增加船身重量的罪魁祸首跟着主人漂洋过海,它躲在自己创造的虚空之眼里,遂船员都找不到它,待船员走了,它更喜欢从虚空之眼出来,懒洋洋地摊开,在船舱底当咸鱼。 这一天,它扭动着呕吐过量的身子,费尽力气爬出船舱,通过虚空之眼,出现在主人的房间里。 每日它都要向主人晨昏定省,乖言伺候自己那阴晴不定的主人。 本来它困得要死的,但当看到主人的第一眼,它就立刻不困了。 主人坐在床沿,脑袋微微靠在床架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的深衣微微敞开,只一眼,就能窥见那匀称肌理上,落满了不|堪|入|目的痕迹。 狰试探性地喊道:“主人?” 没有回它。 它又喊了一遍,“主人?”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那失魂落魄的不知是喜是忧。 “主人……现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狰几经挣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反正它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大不了就是做面,妖魔自古都有一死。 “我算是和她……那个了吗?”沈涧双目无神,兀楞楞问了一句。 狰:“……” “算不算?!”少年突然暴躁起来,他那双最为动人的眼睛,一瞬间回了神。 “不算。”狰老实道。 “主人你明明已见惯了邪魔繁|衍,明明当时她只是用手替你……” “闭嘴!”少年打断了它的话语。 他莫名恼怒起来,“我一定会杀了她!” 狰的小尾巴在地上画圈圈,嗫嚅道,“你昨晚也这样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之类的……” 狰的话语,让沈涧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那月光洒满了房间的长夜。 当时他确实恼怒地威胁她,“季寻真,你胆敢碰本座?”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还清清楚楚记得对方是怎么说的,连唇齿间的热气,如今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她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好呀,就从这里捅过去。” 她那样妩媚而调笑,捻起他的手指戳了戳自己胸|口。 趁着他还被那触感震惊说不出话之际,她附耳,朝他的耳蜗吹了一口气,“小郎君,你用什么捅呀?” “是这儿吗?” 她的手旋然某处。 沈涧这只雏儿当即人都懵了。 他聪明一世,玩弄人心,明明见过千百遍那种腌臜事,却从未自己经历过人事。 待他睁着迷离潋滟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无意识地想要去牵眼前的女人之时—— 她甩开了手,堪称拔手无情地……果断起身,在月光的笼罩下,离开这个房间…… 沈涧想到此处,脸色黑成了一片。 ‘太惨了,太惨了,主人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沦落到这种地步过。’狰兴奋地想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狰,服侍我更衣。”沈涧沉声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玉般的面颊因为过于愤怒而带上了胭脂色的潮红,他褪下自己水红色的深衣,深衣之下,他的身材修长而美好。 深衣已经脏了,上面落了点点污迹,沈涧只是瞥了一眼,一把扔进了虚空之眼里。 狰:“???” 扔进虚空之眼算几个意思,这到底是丢呢,还是留呢。 要知道主人处理不要的衣服,一般都是直接销毁的。 沈涧没说话,他沉默地以法术清洁了全身,重新换上一套深蓝色的长袍,红色头绳取下,以古玉发簪代替。 收拾完后,他走出了船舱。 还未走到甲板之上,他就已经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身影,在她身旁的,是越不惊。 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躲进了暗处。 他看到了季寻真陪着越不惊看金色的跳跃鱼群,看到了越不惊以法术撕开自己的脸皮,让她窥见自己的绝世容颜—— 这一刻,沈涧眸光闪了闪,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越不惊的假脸是可以取下来的,他那个为爱痴狂的父王好歹还保有一丝人性。而自己的这张脸呢,早就在很早很早以前,被焊死在了原本的脸上…… 沈涧有些落寞地冷笑着。 随后,他看到她拉起弹弓威胁独脚鸟,看到她骗越不惊接治晕船的小圆丸子,再看到她如何用尾生情火把丸子烤干,一口投进了越不惊嘴里。 沈涧气得浑身血液上涌——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她明明……昨天对他做了那种事,她怎么能今天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撩拨另一个男人?! 凭什么?!! 沈涧恨恨地盯着那个方向,死死忍耐着要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明天凌晨的更,凌晨就不更啦~随机20个小红包,狗子说了,主线就会有感情戏的啦~感谢在2022-01-09 23:11:26~2022-01-10 21: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罐头、火龙果 10瓶;33936733 7瓶;九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不吃 季寻真捧着手里几颗丸子,抛给李淳风一颗,便揣着其他的去找沈涧和澹台灵犀。 哪想刚朝船舱的方向走,就碰到了立在那里一脸阴郁的沈涧。 “喂,沈涧!”她朝他打招呼,意外地发现,自己离他这样近,居然下面不起立了。 她可太高兴了。 她只记得昨晚睡得特别早也特别好,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沈涧当时咬她那一下所中的情毒真的就特别轻微吧。 居然睡一觉就好了。 想着,她大胆地又往沈涧身边挪了一步,果真再也没有反应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嗯?”对方鼻音有些重,感觉不是很高兴。 “我给你拿了这个,吃了就不晕船——”季寻真举着一枚丸子,本要给他,哪想到—— 少年一挥手,小丸子立刻从手里被打了出去,飞了老远,滚落到了角落里。 季寻真:“……” “给过越不惊的,我不要。”沈涧抬眼瞥了她一眼,迅速垂了下去。 季寻真:“???” 现在有必要这样傲娇吗? 醒醒,小狼崽,你现在坐在人家包场的六道轮回海直达豪华大船上! 不要不识好歹啊! 可是对方是狼崽崽啊,季寻真还是忍了口气,“我拿了好多颗呢,并不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那为什么先给他?他比我长得好看?”沈涧赌气似地又看了她一眼。 第62节 季寻真:“???” “他哪里比你长得好看的?”季寻真细细端详他的脸,不是越不惊真实面孔那种倾城绝世的疏离感,而是拥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吸引你一看再看,看得要陷进去了。 “真的?”沈涧又问。 “真的。”季寻真肯定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丸子,本想递给他。 “喂我。”对方又说。 季寻真:“???” 拿着小丸子的手,微微一抖。 手指靠近,指尖尽量避免擦到微薄的菱唇,少年轻轻以唇接下了药丸,只是轻轻的无可避免的一擦,季寻真感到手心一麻。 季寻真飞快地收回手,她庆幸他们躲在阴影处,才没有其他人看到。 不过她也错过了,沈涧叼着丸子那一刻,一丝丝微微勾起的嘴角。 “沈涧,你不要患得患失的。”季寻真安慰他,一只手捂住方才的手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直到试炼完毕,你放心。” 她以为这句话会给对方安全感,不料对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湿润润的,又含着不甘心的光,“试炼过后呢?直接扔掉?” “季寻真,你可真行。”对方嘴角浮起冷笑。 这又是怎么了,季寻真莫名其妙,“你有你想去的门派,我也有我想去的,我们迟早分道扬镳啊。” “你要去哪里?” 季寻真想,我要去的那里,你又不能去呀,不过还是道,“合欢宗。” 谁知沈涧剑眉倒竖,整个人气得咬牙切齿,“不许去!” “我有我的道法,和你不相为谋,沈兄你又何必插手?”季寻真饶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她本想走,沈涧蓦地按住她的肩膀,她抬眼,发现他的嘴唇都被自己猝然冒出的尖牙刺出了血花,血珠凝成了圆圆的一滴,施施然往下掉。 “就是不许!”少年眼睛变得血红血红的,唇角的血珠一点一点往下滴,“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些人靠什么练功?” “我当然知道。”季寻真挺直了腰。 “你,你不知廉耻!”沈涧气到了极致,转头跌跌撞撞,拂袖而去。 季寻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憋了气,低声抱怨道,“小崽子就是小崽子,年龄小心智也小。” 一早上一直默默不语的小天道:【他好可怜哦……】 季寻真难以置信,“我不可怜?” 小天道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凝出过这样复杂的眼神,一夜之后,沈涧长大了,被迫观战的它也长大了,【你……你对他好一点啦……】 “知道啦知道啦。”季寻真挥了挥手。 小天道叹气:【你知道个铲铲。】 …………………………………………………………………………………………………………………… 由于全员都服用了独脚鸟提供的小丸子,大家都不再晕船了,这是他们十数日以来第一次能够正常聚在一起进餐。 除季寻真外的其他人,第一次明白了越不惊包下那个厨娘到底下了多少血本,因为实在是……太美味了! 趁所有人幸福满满地享用美食之际,季寻真找厨娘装了几大盘子的吃食,端到甲板上,招呼躲在繁海鲸上的独脚鸟们,“快过来快过来呀。” 独脚鸟群先是一阵犹疑,议论纷纷,随后最开始那只胆子颇大的独脚鸟飞了过来。 它眉心有一只白色的小圆点,正是方才给他们带小丸子的小家伙。 “过来,来吃。”季寻真真诚地向小圆点招手。 小圆点歪了歪头,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跳了过来,然后用喙轻啄了一只烤梨。 尝到味道的小圆点眼睛蓦然睁大,三五下把烤梨啄完还意犹未尽。 季寻真尝试着轻柔地拍了拍小圆点努力进食的小脑袋,“小家伙,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过来吃吧,这里还有很多呢。” 小圆点滴溜溜的大眼睛望向季寻真,点了点小脑袋,扇着翅膀飞去了。 不一会,果真引来了那群独脚鸟,独脚鸟们或许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毫无戒心地纷纷埋头啄了起来。 季寻真又叫厨娘加了几盘子,船长和船员们站在高台上,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独脚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可以猎杀的动物而已,他们从未见过还有人去专门给独脚鸟喂吃食,把它们当做可爱的小生灵去善待它们。 往后的日子里,那群独脚鸟骑在繁海鲸上,一直跟着这艘船只。 大风大浪打来的时候,它们叼起纤绳,扶住船只,不让船只颠簸; 海面无风的时候,它们一起用小小的翅膀和脑袋推动船只前进; 当船只遇到异兽海怪之时,它们冲上去与怪物搏斗,保护船上人的安全。 一直过了一个月,船只平稳到达了九嶷群山的岸口,告别的时候要来了。 这一个月来,船员们开始放下往日的成见,甚至主动拿食物去喂独脚鸟。独脚鸟们本来就是一群不记仇的小生灵,它们自然也亲近船上的每一个人。 季寻真让厨娘给它们做了最后一顿好吃的,又嘱咐它们:不要相信人类,即便这个船上的人对你们好,其他船上的人,也会继续残忍地猎杀你们。 “你们放心,我季寻真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会告诉世人,万物有灵,并非非我族类,便可随意扑杀。” 众人下了船,独脚鸟们乘着繁海鲸来到岸边,为他们送行。 “回去吧,回去吧!”季寻真摆摆手。 小圆点从鸟群里跳了出来,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嘎嘎。” “小圆点,你快回去。”季寻真往前走。 小圆点跳着跟着过来,它一直生活在繁海鲸背上,单脚跳在嶙峋乱石上生疼,可它还是坚持地跟着季寻真,“嘎嘎。” 小天道不忍心了:【季寻真,它好像想要跟着你。】 季寻真这才意识到,她回过头去,发现两只比小圆点稍大的独脚鸟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 “小圆点,你想跟着我走?”季寻真蹲下来。 “嘎嘎。”小圆点忍着自己的脚痛,扑闪着翅膀蹭过来,小脑袋垂下来,示意季寻真抚摸它。 季寻真温柔地给它顺毛,“你爹娘怎么办?他们看着你呢。” 小圆点舒服地眯起眼睛,听到爹娘两个字,回过头去,一脚一脚跳到了父母跟前。 三只小鸟唱歌一般交谈起来,期间小圆点不停地在向爹娘点头,就好像一个即将长大的孩子,要告别父母远游一般。 渐渐地,背后所有的独脚鸟都唱起了歌来,它们轻灵的歌声化为一股不可动摇的力量缠绕小圆点那只单足,分离、重构、生长,小圆点的单足化为了两只完好的脚。 小圆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两只爪爪,朝自己的族群重重地点了一个头,做了最郑重的感谢和告别。 然后回过头来,快乐地奔向了季寻真。 小天道:【你好像……又多了一个崽崽。】 远处的沈涧,瞥来不屑的目光,又快速转过头去。 “你有名字吗?”季寻真往下望了一眼。 小圆点很矮很矮,连她膝盖也没到,两只小爪爪一边连滚带爬地跟着,一边大眼睛渴望地瞧着季寻真,“嘎嘎。” “好,以后就叫你嘎嘎了。”季寻真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灵兽的名字。 她也压根想不到,多年以后,这只不起眼的小独脚鸟,能陪在自己身边呼啸天地、叱咤风云,为灭境力挽狂澜的一役立下赫赫战功。 “嘎!”嘎嘎超高兴的。 为了赶路方便,季寻真将嘎嘎暂时送进了储物戒里,嘎嘎很喜欢新环境,尤其是储物戒里还有一池干净的小水塘。 ………………………………………………………………………………………… 一行人走到岸上,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已经有许多船只停靠岸边,陆陆续续下了密密麻麻的人。 砂石上有不少轿子、滑竿、挑夫之类,等着凡人们出钱雇佣。 过了六道轮回海,他们必须攀爬整个九嶷山脉,直至最高处,才能到达传说中的托天城。 比起他们神清气爽地下船不同,许许多多无钱无势的平凡登山者,有的直接在狭窄船舱里熬死,有的半死不活地被拖出来,更多的……面黄肌瘦地踏上了登山大道。 相比之下,那些皇亲国戚、大官儿女、武林大派之人,倒是游刃有余,甚至身份尊贵的少女贵妇们,早早坐上滑竿、轿子一类。 “我们不要碰那种东西,只要登山者到达九嶷山底,这场试炼就已经开始了。”季寻真阻止眼馋的李淳风小少年。 “仙盟会根据每个人的表现计分,从此处爬到九嶷群山之巅大致要一个月左右,这一关,考的是人的毅力。” “季……”李淳风顿了一下,“季公子,你还真是厉害啊。” “我看你,比择选仙君还要厉害!”李淳风继续真情实感地夸赞,谁知—— 一艘刚靠岸的大船上,下来一群风风火火之人,其中一个女人,路过的时候,故意往澹台灵犀肩膀上撞了一下。 澹台灵犀当即没有站稳,幸亏沈涧扶住了她。 “你这人怎么回事?!”李淳风当即嚷嚷了起来,他手持大刀,一脸悍匪样子,朝那群人吼道。 那群人衣衫华贵,尤其中间一个举止有度的青年,俨然众人之首。 他们回过了头来,如同以一种人上人的眼神看了过来。 。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最近一直加班,呜呜呜~感谢在2022-01-10 21:02:04~2022-01-11 22:4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339068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车轱辘字母君 6个;小可爱和猫猫、福猪二号 5个;53390680 2个;我爱藕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桑 17瓶;不吃糖的西瓜 6瓶;在川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李盛兰 那群人一看李淳风那土匪模样,首先便轻视了三分。 第63节 又瞥见沈涧与越不惊的容貌装束,饶是见惯了天下美人的勋贵,也罕有见到这样的样貌,他们心中开始对这几人的身份高低盘算了起来。 尤其是见到一脸妩媚长相的壮汉季寻真时,他们越加地肯定,这几个人绝不是什么好来路。 这一路上的盘资,说不定就是卖那什么得来的脏钱。 这样一想,那群人更加轻蔑了,尤其是方才故意撞澹台灵犀的少女,一身质地贵重的便衣,见了澹台灵犀,不由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澹台太守的女儿。” 眼前高贵骄傲的少女便是大雍五王爷的掌上明珠,姓李,名盛兰。 “贺星洲呢?”李盛兰环视澹台灵犀身旁的四个男人,除了一个娘娘腔之外,一个比一个长得芝兰玉树,心中气也不知打哪里来,“怕是早就携着娇妻美眷进了托天城了吧。” 少女李盛兰,自十三岁那年见了贺星洲一面,从此寤寐思服。 在听闻贺星洲与澹台灵犀解除婚约,令纳美妾之后,她心里又是憋闷,又是痛快。还好不是那个澹台灵犀,还好不是那个澹台灵犀,她还有机会…… 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澹台灵犀,这个女人居然还是来登山了,身边跟着四个男人,可想而知,这女人到底不知廉耻地出卖了什么。 “盛兰郡主的话,灵犀听不懂。”澹台灵犀微微一福身,“那位……姓贺的公子,和灵犀有什么关系吗?” “灵犀不认识他。” 李盛兰一听,给气笑了,“弃妇,你是被贺星洲抛弃了,自暴自弃才找了这群男人吧?” “灵犀不知盛兰郡主在说什么,但请尊重我的朋友。”澹台灵犀多日以来,总是沉默寡言,如今坚毅了眼神,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还不承认,真是——”李胜兰牙齿一咬,“弃妇!” 话刚一落音,她只感舌头一麻。 “好吵。”对面一个以古玉发簪挽起头发的蓝衣少年懒洋洋道,说话人正是沈涧。 “唔唔唔……”李盛兰登时无法言语了。 那群人中,为首那举止有度的青年走了出来,“大雍,左司命陶为。” 他礼数周全,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飘然气场,只见他双手做结,想要去解开沈涧设下的禁言术。 他身边另外一个女子见几人听了陶为的身份不为所动,不由哑然一笑,“陶大人乃大雍国国师之子,雍国百年才出一个的术士,汝等竟如此孤陋寡闻。” 季寻真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女子说话期间,陶为面颊微汗——他解不了沈涧随意设下的禁言术。 这能为,当真连贺星洲一个指头都敌不过,还能当百年一见的奇才? 这时候李盛兰只感唇舌疼痛异常,双手狼狈地拉着青年陶为的衣袖,乞求她帮忙缓解自己的痛苦。 然而她越拉,陶为额头流的汗越多,一时间他双手翻出无数的法结,都无法撼动方才沈涧设下的禁言。 偏偏耳朵里,他身旁的女子还在吹嘘,“不知澹台姑娘,你们所坐的,是哪一艘船?” 这女子是大雍一名一品大员的女儿,自家拿出了全副身家,才购得一张二等船舱的船票。这还是全靠了自己与左司命陶为的关系,其他官宦子弟,多得是挤在最低等的船舱里一个多月来过着猪狗一般生活的。 此番询问,不过是想替李盛兰报仇,以此贬低这来路不正的一群人。 澹台灵犀还未说话,季寻真酒指了指停在不远处,最为高大雄伟的一艘船道,“就那艘。” 那女子神情一顿,毕竟自己坐的这艘船远不如那一艘,调整了下心绪又道,“不知那艘船,领头者为谁,我等想去拜访一下。” “就我们五个。”季寻真又道。 女子:“……” 她心中,乃至对面十数人心中都一片不忿,他们身份尊贵,皆比澹台灵犀一个小小的太守之女高贵,他们区区五个来历不明之人,怎可能包得下如此大船。 真是满口胡言。 只得那陶为汗雨岑岑,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接不了这邪门的禁言咒,只得道,“请诸位卖陶某一个面子,别再以妖法捉弄李郡主了。” 一听妖法两字,不仅在场众人,连周围的人都纷纷警觉起来。 毕竟上清界乃仙界正统,而不少邪门之物,皆出自妖物。 “笑话,这位公子解不了,就诬赖在下施的是妖法?”沈涧嘴角轻蔑,正眼也不看陶为一眼,“这最初等的禁言术,六个时辰后自解。” “咱们走。”沈涧率先迈动步子。 五个人大步洋洋离开了,留下一群大雍官宦子弟,独自尴尬不已。 有些人甚至左右去逡巡,看看有没有人察觉到他们此处发生之事。 …………………………………………………………………………………………………………………… 夜色降临,大雍官宦子弟一群人已走了不少路程。 他们家世丰厚,身上仙缘仙根也是从小以奇株异珍护养,行走亦快。 李盛兰的禁言术当真解了,一路上嘀嘀咕咕破口大骂起来,她本身为大雍皇族,本身气焰嚣张,此番澹台灵犀得罪了她,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至夜,众人在篝火旁睡下,李盛兰睁开眼睛,她只感自己脖颈一阵冰凉。 她想大叫,发不出声音。 惊恐至极地回过头来,发现一戴着帷帽的人影正掐着她的脖颈。 “你……你……”李盛兰努力睁大嘴巴,双眼瞪圆。 “想不到吧……”帷帽下,是澹台灵犀苍白的脸,她的双眼乌黑,完全没有眼白。 “想想我该怎么折磨你呢?”澹台灵犀歪着脑袋,仿佛真的在思考。 “呜呜呜呜……”李盛兰使劲摇头。 “胆敢觊觎星洲,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澹台灵犀轻声道,她从手指上慢慢生出一根扭动的蠕虫。 李盛兰眼睛瞪得发直,她压根想不到一个人手指上怎可能生出虫来? 澹台灵犀到底是什么?她还算是个人吗? 可她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对方的手指轻轻伸了过来,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张大嘴,然后将那只蠕虫,硬生生喂到了她唇边。 李盛兰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纤毫毕现地感受到蠕虫扭着身躯的缓慢蠕动,一点一点爬到了她的嘴巴里…… “唔唔唔……” 恶魔在她的耳边低语,“你不会死,你会被一点一点吃掉脑髓,最后……” “变成一个毫无思想的空壳傻子。” ………………………………………………………………………… 深夜,澹台灵犀回到篝火充盈的营地,少年把玩着发间的红色头绳,一只腿盘着坐在树枝之间,“回来了?” “嗯。”澹台灵犀左手握拳,朝沈涧鞠了一躬。 “我看到你所做的了,还是不够狠心。”沈涧点评道,“食脑虫不长这样。” “我不想……星洲厌恶我。”澹台灵犀眨了眨眼睛。 “呵,妇人之仁。” 澹台灵犀抬首,“主人,若是季姑娘发现您的真面目,您该如何呢?” 沈涧残忍地笑起来,“那岂不更好?” 旋即他朝季寻真的方向看去,对方正在草间裹着衣服大睡,他别开眼,真是蠢死了。 …………………………………………………………………………………… 第二日,两拨人又在一处沼泽聚首了。 沼泽范围大,四周均无依靠,只得以法术度过。 李盛兰自昨夜起,精神便恍惚起来,平日里轻松凝聚的法术,竟怎么也使不出来。 她不敢回想昨夜之事,哪怕一个画面牙齿都咯咯作响,更不敢说出自己被灌了一只啃食自己脑子的蠕虫进去。 登山途中,弱肉强食,一旦被发现自己灵智已断,再无仙根仙缘,眼下这群追捧自己的人一定会翻脸不认人。 “盛兰郡主,你还好吗?”陶为笑得满面春风。 “我……我……”李盛兰急得口齿不清,她以为那虫已经开始吃她的脑子了,一下子竟怕得哭了出来。 “郡主莫急,在下替您掌舵。”言罢,长袖一挥,一根圆滚滚的树桩飞了过来,陶为踩上去,又伸手去接李盛兰。 李盛兰颇为羞涩地伸出手去,那陶为还没牵起她的手,只听一阵银铃一般的声音。 “盛兰郡主,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澹台灵犀戴着昨夜的帷帽,在李盛兰耳后恭谨道。 “啊啊啊啊啊啊!”李盛兰惊恐地叫出了声,直接拖着陶为,一头栽到了沼泽里。 季寻真:“……” 越不惊:“……” 澹台灵犀笑而不语,她不过用了一只散功虫而已,何至于怕成这样? 散功虫的作用,也不过是将食用者体内真气散尽,三月无法复苏罢了。 这盛兰郡主,早年想方设法欺负于她,不想在此刻被她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以往只要她哭的时候,总有另一个人,默默替她扫清前面的障碍,如今那人不在了…… 只有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 沼泽只是登山万千障碍中,一个小小的路障。 只要具备登山资格的人,皆然度过无恙,除了季寻真。 她身怀一个秘密,就是她本是千里江山图里的鬼魂,即使重塑了身体,这具身体也毫无仙根仙缘,几乎凝不出任何法术。 幸亏有了嘎嘎,她将嘎嘎放出来,由这只小灵兽叼着她的衣领,一路跌跌撞撞地飞了过去。 就这样,他们日夜赶路,翻越山巅,历过风雪,遭遇死境,最终……走到了托天城。 山门次第打开,宫阙参差落照,飞阁流丹,闾阎扑地,仙鸟齐鸣,人声鼎沸。 五个小小的人站在山门前,望着这世间最为繁华的城邦——托天城。 作者有话说: 存稿不够了,存稿真的不够了……我先单更存存稿~ 第56章 托天城 第64节 季寻真又一次到了托天城,他们跟着重重的人群,一齐走进了山门。 山门之后,是宽敞无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楼阙,满目琳琅的店铺,与和凡间全然不同的奇装异服的行人。 女人们有的身披云衣蝉翼、轻容薄衫,有的厚重花罗、华衣加身,有轻绮,亦有贞刚。发饰妆容亦百变不一,有纤细清俊,也有颀长明艳,一路繁花潋滟,美不胜收。 男人亦公卿、江湖、道人、盗匪、工匠、商贩,服饰多异,形制纷繁,气质内蕴,绝不似凡尘众人。 李淳风看呆了,活像小乡巴佬进城一般,左看看右逛逛,对什么都好奇得很。 不止是李淳风,越不惊那猫咪一样的眼睛也睁圆了,良好的家教克制着他从脚底冒到头皮的好奇心,他握着缠枝玉笛的手,却出卖了他。 如此高贵的少年,在此之前连太阳都没见过,遑论上清界的种种盛世繁华。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澹台灵犀,此时也揭开了帷帽,好奇地左右窥探,正如普通少女对托天城长久以来的期盼得以实现一般,季寻真第一次见她有了一种小女儿的神情。 小狼崽子沈涧算是崽崽们中最沉稳的了,他依旧那副不高兴的模样,甚至为了避开那三个土货,稍微往季寻真这边靠了过来。 哪里想得到,“嘎嘎!” 季寻真的储物戒里蹦出一只独脚鸟出来,两只小爪爪飞快地跟着季寻真转圈,满心欢喜地想要季寻真带它去逛街。 沈涧:“……” 土货x4。 倏然间,李淳风大叫一声,朝一个货郎处跑去。 货郎身旁,他的货车没有轮子,悬浮在半空中。货车为一十几层高的多宝阁,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的货物,最外端挂满了小小灯笼与彩带,漂亮又拉风。 货郎头顶挂满彩旗,身上挂满了奇奇怪怪的各式器物,笑眯眯问道,“小郎君想买何物呀?” “这里的宝物,大多都是珍品哦。” 世间宝物,分为凡品、珍品、仙品、神品和圣品,五个等级。在人间,只有皇室才能享有珍品级宝物,李淳风一听,那颗少年心就开始起飞了。 “这是什么啊?”他指着货郎手里的小泥人。 “替身小人,别小看它,能代替你承受一次攻击伤害哦。”货郎鼓吹起来,“小郎君你想想,登山之后,在门派试炼的过程中,一次抵挡伤害的机会是多么重要啊。” 李淳风蠢蠢欲动,开始掏钱,他摸出了从灵山上带出来的几张银票。 说实话,这一路上吃越不惊的,用越不惊的,他压根就没花钱。 “老板,这多少钱一个?”李淳风舔了舔嘴唇。 货郎见他那一叠银票,登时笑眯眯的脸沉了下来,“小郎君啊,咱们这里不收银票,收符玉的呀。” “符玉,是什么?”李淳风还傻兮兮地问。 货郎眉毛倒竖,“连符玉都不知道,还来买东西?” “滚,赶紧滚,别耽误我做生意!”货郎赶紧驱赶少年。 少年委屈得不行,这些钱可是他勒紧了裤腰带存的,怎么说也能买个三五间铺子了吧。这可是他们灵山五兄弟的全部家当啊,当年他们几兄弟还幻想着用这些钱来托天城置办产业,以后再也不抢人了呢。 “你看这些符玉够不够?”一个清贵的声音出口。 李淳风转头,发现是越不惊,他身着贵气白衣,一手持玉笛,一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符玉,向货郎问道。 那货郎见这么多符玉,脸变得比三月的天还快,“够够够,买十个都够。” 越不惊嘴角一翘,大气颔首,“淳风,去挑十个。” 李淳风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越不惊是光,越不惊是电,他仰望着越不惊,第一次发现,越不惊的头顶是渡着金边的! 一旦到了托天城,就和凡间的规矩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的交易货币,叫做符玉,由仙盟的造币司负责印制。比符玉还要高级的则叫天玉,用以更大笔的交易。 而凡间的银两金币,在这里宛如废纸一般。 当然也有专门的当铺,方便登山者进行仙凡货币的兑换,不过兑换差额高得令人咋舌。往往能卖下一条街的银子,在当铺里,不过才能兑上住几晚托天城最差客栈的符玉。 想到这里,季寻真不由摩挲起自己的储物戒,里面堆积成小山的符玉足以她在托天城当一个小富婆了。 原本那半瓶蛮神之涎也换不了三个仙品宝物外加这么多符玉,但只会哭的小天道戳了公孔雀的心,这些钱全是他送来给小天道当营养费的。 公孔雀虽是个黑心商人,可他童年的悲惨经历也确实是他的软肋。 他把小天道真的当成了器灵崽崽,器灵嘛,需要补。 但—— 天道需要个龟龟。 距离季寻真误变成男人,已经足足三个月了,还有两天,她就能恢复女儿身。她得拿这笔钱好好给自己置办几套衣服,哇哦,她仿佛看见春天正在朝她招手。 小天道:【虽然……但是……做人……总不能……】 小天道心底画圈圈,拿它的营养费给阿真买衣服它也很开心啦,只是……只是…… 它这样想着,没发现季寻真走到了货郎摊子前,她瞧了那十几层的多宝阁一眼,从中取出一枚天竺红珠子。 “老板,这怎么卖?”季寻真问道。 “阿这……”货郎端了一眼,“客官,此物叫做糖珠子,可永远散发甜味儿,且永不消散。” “可这物不值钱啦,就是给一般小孩,他们也不稀罕,要不客官看看其他的吧?”货郎再度摆出眯眯笑容。 季寻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扔出一枚符玉,拽起珠子就走。 那货郎忙不迭接过符玉,暗笑,又是哪来的傻子,一枚符玉可值上百枚糖珠子了。 拿到糖珠子后,季寻真取出尾生情火,炙烤那枚糖珠子,随后,将那枚糖珠子融化的液体,滴入了自己的手镯之中。 小天道原本还在画圈圈,猝然,一颗大大的红珠子从天而降,落到了它识海里。 它先是啪嗒一下,吓爬了。 而后,轻轻地舔了一下,甜甜的,好好吃! 【阿真,阿真,这个好好吃,这个好好吃!】小天道兴奋地用小手手抱住红珠子。 “小傻子,上清界哪个崽崽小时候没吃过糖珠子啊,值得这么高兴吗?”季寻真哭笑不得。 小天道珍惜地蹭了蹭糖珠子:【大天道们都不会给我买。】 【他们会说我生来就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通晓上天入地的知识,不该对任何东西产生欲望。】 “这哪行,崽崽就该有崽崽的样子,知道不?” 小天道又开始哭了:【嗯!】 【阿真,是你全天下最好的阿真!小天道最喜欢你了!】 感受到手腕上的湿意,季寻真只觉崽崽可真好骗,一颗糖珠子就能心甘情愿把营养费都给她。 不过小天道岂会听不到她的心声,它只不过心如明镜地心甘情愿被她骗而已。 ………………………………………………………………………………………………………… 待一群人逛了一圈,季寻真把大家集合到一起,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地方。 每一个登山者的最终目的,都是进入上清界各大门派。而进入各大门派的条件,则是通过仙盟的试炼。 季寻真把大家带到了上清界的司记司,每一个登山者,都需要在这里先登记造册,才能获得试炼资格。 司记司的登记处乃是一个颇为精巧的凉亭建筑,看似只有一两个仙君坐在其中,不慌不忙地执笔登记。 排队的登山者数量之多,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奇怪的是,当众人真正排队之后,竟然只等了一两人便轮到了自己。 “这怎么回事?”李淳风往后看去,发现自己后面的队伍确实排到了几条街外了。 “高等法术,这几位造册仙君,看似只有一两人,实则从我们排队开始,便进入了一个分裂幻境,他们能分裂出无数个自己,与我们进行对接。”越不惊一眼看破了关窍。 “不愧是上清界,连区区造册之人,也有如此能为。”他玉笛一转,如同拍手一般,啪嗒一下,置于掌中。 轮到他们了,其中一名仙君扯出一张新卷轴,抬了一眼,面无表情问道:“择选介绍人?” 季寻真舔了舔嘴唇:“死了。” 仙君:“……” 那司记仙君终是抬头,瞪了他们一眼,旋即轻蔑一笑,“原来是野的。” “以后不要撒这种谎,诅咒择选仙官,是要被拖去慎刑司的。” 仙君的弟子走过来,赏了他们五块白牌子,就将他们吆喝到了一边,让他们不要挡着其他人排队。 “他什么意思?”李淳风壮汉一般敏感的心,遭受了打击。 “还能怎么,不信我们的择选官死了呗。”季寻真摊手,“以为我们是独自登山的野人,没有择选官带路。” “津阳道发生的事,居然还未传到上清界吗?”越不惊讶道。 此前他遭遇朝飞白一行之时,就发现上清界仙盟是否过于高傲,他对于破境妖魔之事连连示警,对方都不为所动,最后导致身死人灭。 事情发生了两个多月,上清界竟还未察觉出朝飞白一行已然失联。 其中傲慢自负之处,令人咋舌。 “那这个牌子是何意?”越不惊带着手套的手,执起白牌子。 “一般来说,司记会根据登山者能力之大小,进行分级,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季寻真介绍道,“待我们试炼过后,就会依照试炼成绩,重新评定,评定也分为四个等级,即是天地玄黄。” “原来如此。”李淳风使劲点头,表示受教了。 每当从季寻真口中听到上清界的各种科普之时,他总是要对眼前这个长得非常男子汉的姑娘崇拜不已。 “甲乙丙丁和天地玄黄有区别吗?”一直没说话的沈涧,开口了。 “有。”季寻真点头。 “嗯?” “换了四个字。” 沈涧嘴角一抽,“上清界仪式感还挺重。” 正在此时,他们之后的下一个队伍已经开始登记了,只见仙君一改之前对他们的冷颜,笑得恭敬地取出一个无光的石头,只见其中一人触摸上去,球体发出淡淡的光彩。 “那是什么?”越不惊又问。 “测灵石。”季寻真道,“每一个登山者都会测的,以此来评级。” 第65节 “那我们为什么没有?” 季寻真双手一摊,“这里很看重择选介绍人的,要是我们没有介绍人,他们不给测。” “不信你瞧。”她手一指。 众人又观察了起来,这一组人,据说他们的择选官来自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中,六谷之一的妙音阁,一共五人,两人拿了乙等,三人拿了丙等。 五人测完,一旁侍立的仙童还热情地招呼他们,为他们推荐托天城卓有名气的客栈。 不一会儿,又一队人排了上来,推荐这群人来的门派叫做秦音阁,那司记仙官一听,懒洋洋地扔出石头,令他们自己测。 分明有人触摸石头时,那光彩比方才妙音阁推荐来的人还要强烈,却依然只得了个丁等。 “看到了吧,妙音阁和琴音阁,只差一个字,一个是六谷之一,一个是七十二仙门之末,待遇是不一样的。”季寻真小声道。 妙音阁择选之人,有了妙音阁的举荐,就相当于半个门下之人了,司记仙官自然要对大门大派广结善缘。 至于小门小户择选出来的登山者,就算能力再强,试炼之时,也会被高门因给自己人腾位置而打压。 就算是上清界,也逃不过门第之见。 “讲究人。”沈涧补了一刀。 “那我们这牌子什么意思?”越不惊翻看手中白牌子,普通至极的木牌,用朴实无华都不能形容它的普通。 “就是甲乙丙丁之下,白身的意思。”季寻真解释。 “白身还能领个牌,排面。”沈涧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狼崽子:我就要阴阳怪气,除非某人对我负责!! 想问问大家:是想要多点副本还是主线?后面虽然也有配角,但是都是真真的故事【情感纠葛】了。 随机20个小红包啦~谢谢大家~ 谈明月这几章就出场了,他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真真飞升失败的真相。感谢在2022-01-12 00:09:59~2022-01-12 23:0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见笑兮 30瓶;穗了没、不想方 10瓶;贺新凉 5瓶;前程似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野人兄弟 李淳风没有想到,越不惊的钱也有用不出去的一天。 诚然越不惊大爷有钱,他身上从凡间的银票、金砖,到上清界的符玉、天玉,多得洒都洒不完。 但他们打死也没想到,上清界用钱,还要—— 看身份牌。 托天城的长街延绵不断,从最为豪华的客栈一字排开,人声鼎沸,人群不绝。 只可惜这些琉璃边瓦、白玉龙璧的客栈,他们想进也进不去。 每一间客栈门口,皆有法力高强的术士看门。 托天城长垣街上最高等的客栈,只准乙等牌子以上的登山者进入。季寻真等人眼巴巴地看着客栈贵客如织,大多是上清界的高门豪族、大门大派。 不一会儿,他们居然看见了方才司记仙官座下仙童的身影了。 这名仙童之前恭恭敬敬带着妙音阁举荐的五名登山者去了客栈,如今又领了新的人来。这次更夸张,领了破衣褴褛的一家九口—— 一对夫妻,一个老太婆,还有六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戴了个脏兮兮的围脖,围脖上混是鼻涕。 正是这样的落魄户老小,甫一进门,那客栈的老板便亲自来迎。 那仙童更是毕恭毕敬,腰都快给弯没了。 “啧,这什么来头啊?”李淳风看着那几个昂首挺胸被众人簇拥的落魄户,又瞧了瞧左右连进场资格都没有王孙贵族们。 其中一个前来看热闹的小门小派女弟子道,“这听说是碎月剑道举荐来的天生根骨、仙道奇才。” “看到没,看到没,就是那个!”另一个路人指着九人中走在中间的少年道。 季寻真一看,是一个皮肤黝黑、神色敏感的男孩子,此人正被客栈老板亲热地执着手,说东道西、指点江山。 “他也不像能付得起钱,住这么一个客栈的样子啊。”李淳风上下打量那黝黑少年和他的家人。 四周渐渐以一种看乡巴佬的目光,看向李淳风。 那首先开口的门派女弟子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三山之一——碎月剑道举荐的人,哪有给钱住店的道理。” “保准是老板全程包了,伺候得要多好有多好了。” 其他人附和起来,“这一家人一看就是要鸡犬升天的,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呀。” 说着,那些人还要凑上去,几个货郎跳起来,往最小的孩子身上塞糖珠子、小灯笼、小火轮,以求获得那家人的一眼眷顾。 蜂拥如潮水的人群把李淳风挤了出来,他趁机挨近早已避得远远的季寻真,“季仙君,碎月剑道是什么?” 这下轮到季寻真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他了,“上清界仙盟,有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其中三山为首,六谷次之,七十二仙门为基,为仙盟最鼎盛的力量。” “碎月剑道就是位于仙盟顶峰的三大门派之一。” “其他两个是什么?”李淳风是真不知道,他一个从灵山下来的土匪,根本没渠道获取任何上清界的消息。 季寻真扶了扶额头,“三山乃儒释道三教顶峰,道乃昆仑之巅的碎月剑道,释乃须弥山脉的无相大殿,儒则是伏魔群山的……天机神院。” 李淳风一听‘天机院’三个字,忽然像是被拧动了什么关窍一样跳起来,“那……那我们的择选官是——” “朝飞白来自天机神院。”季寻真点点头。 李淳风双眼一热,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走,咱们走,去酒楼吃好的喝辣的。” 沈涧一把按住李淳风的脑袋,“没用,朝飞白死了。” “可是……”李淳风眼睁睁望着那仙气萦绕的酒楼。 “我们,野人,懂?” “懂……”李淳风这颗机灵的小脑袋被摁得生疼,只好被沈涧硬生生拖着,脱离了那热闹繁华的客栈。 他们一路走下去,客栈越来越差,要求越来越低,可再差,最低的要求都是登山者必须具备丁等牌子,他们这种野人住不进去。 他们走啊走,走啊走,走在这条走不到头的长街上,从正午走到了日落。 直至走到了类似贫民窟模样的简易楼宇前,他们看到一处倚桥的破瓦房上,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 【不设限,专收野人也】 季寻真看了那块牌子,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下来。再差好歹也是住处,至少他们今晚不用睡桥洞了。 ………………………………………………………………………………………… 那客栈名叫无来客栈,建在桥头处,轻薄屋檐、支起围护,围护下是一个简易的杂货铺。 季寻真抬脚,刚要走进去,被越不惊冷不防拉了下衣袖。 季寻真转头,见对方黑色手套,一尘不染,“怎么了?” “真……要住这儿?”越不惊迟疑。 此前野外一个月的跋涉,这家伙夜夜都要找水池先沐浴一遍再休息。 其他人都只是裹一些茅草,随意将就了,他偏不,毕竟越不惊大少爷是个讲究人。他一定要用法术罩裹遍全身,然后再检查两边才能安心入睡。 “不然,睡桥墩?”季寻真朝他抬了抬眉毛。 越不惊瞥了眼夕阳下,黑洞洞的桥墩,拱洞边飘摇着绿油油的水草。 他下意识反了下胃,“走吧,赶紧的。” 说着,攥了季寻真的手,拖着往里走。 幸亏沈涧走在了前面,才没看到越不惊这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杂货铺走进去,才是真正客栈的大堂。 大堂窄小杂乱,甚至还堆着储存的货物和杂草,堂中寥寥两三个饭桌,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打边炉吃火锅。 那人一看到迎面走来的他们,啪嗒一声,筷子掉到了锅里。 “你们几位也是……”那人头戴金玉冠,一身锦衣华服,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见了他们,高兴得连鼻涕泡泡都快挤出来了,“野人?” 那‘野人’两字,尾音上翘,有着说不出的他乡遇故知之情。 季寻真:“……” 越不惊:“……” 沈涧:“……” 很不想回答怎么办。 李淳风比较老实,“嗯。” 那青年一听到李淳风细若蚊足的回应,哇地一声就哭出来,冲过去把李淳风抱住,这种同病相怜的遭遇,就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的见证。 “兄弟啊!”青年一把搂住李淳风,“老板,再加五双筷子!” “这里宴某全包了,兄弟们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季寻真他们坐下来才知道,眼前这位孤单的野人兄弟,竟是俗世中大燕帝国的小皇子——宴绥。 野人兄弟无心皇位,从小就喜欢寻仙问道,做梦都想去托天城。 他本是大燕皇帝最受宠爱的儿子,既然没有争储夺位之心,皇室便对他格外宽容,尔虞我诈的宫廷活生生被他过成了父慈子孝,连兄弟们都让他三分。 可惜野人兄弟半点仙根也无,就算费尽天灵地宝蕴养,长不出来,还是非常倔强长不出来。 此次择选,他的仆人们最差都是丙等,最好的连甲等都有。 仆人们纷纷被迎进了最好的客栈,而原本身份最为尊贵的他,却沦落到了最偏僻的贫民窟客栈打边炉。 上清界就是一个这般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所有人间的等级与身份,都会重新洗牌。 以能力再全新划分。 第66节 ……………………………………………………………………………………………… 面对如此热情的野人兄弟,众人不好推辞,只好一起打起了边炉。 这一夜,众人过得还算宾主尽欢,毕竟在野外过了整整一个月。再差的环境都经历过了,遇到不算太差的,忍忍就过去了。 没有热水算什么,席子太脏算什么,茶壶缺了个嘴儿又算什么,就连越不惊,看到桌子上爬的臭虫,也只是定了法术罩,把它们框起来继续睡而已。 第二日清晨,季寻真一起床,那野人兄弟就闹开了。 “季老弟啊,怎么一大早,你们的人都不见了?”野人兄弟看见季寻真正在大堂啃馒头,三步并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她身旁。 “那姓越的老弟去哪儿了啊?”野人兄弟趴在桌上,看她啃油炸馒头啃得奇香无比,“我看老弟也是某一国的皇族吧,那气度……就连官宦人家也养不出来啊。” 野人兄弟在所有人中,第一个好感的就是越不惊。 他一眼就觉得,越不惊是跟他同一种人,本都是凡间的人上人,奈何到了托天城,翻云覆雨只在一瞬间,从最高处跌落到了连普通客栈都不收的野人。 “他去见一个世交的伯父。”季寻真夹了馒头,沾了点托天城特产的金粉糖。 “哇哦,原来他在托天城有人啊。”野人兄弟感叹,心理落差有点大。 “放心,那伯父也改变不了他的待遇。”季寻真一眼就能看出野人兄弟的小心思。 “唉,也是可怜人。”野人兄弟揪起的那颗心又放下来了,看来越兄弟的后台也是不大嘛。 估计也是在托天城辛辛苦苦某个生存小城民。 野人兄弟宴绥当然不知道,越不惊是代表永夜天狱,拜访托天城城主去了。 按照永夜天狱在灭境的地位,其实是比被当做上清界门户的托天城还要高的。 只不过越不惊那痴情的父王爱上了仙盟魁首的妻子薄花蓉,也就是相当于要和整个上清界的头头抢女人,永夜天狱之人自然在上清界地位尴尬。 更何况,越不惊还是越归一的儿子,他能对外隐瞒身份,就隐瞒身份。 “那沈小弟呢?”野人兄弟又问。 “他是匹狼妖,去探望同伴了。” 野人兄弟想象着晦暗的角落里,几匹可怜巴巴的小野狼相互舔舐伤口的模样,不禁感叹道,“唉,都不容易啊!” 他的心理彻底平衡了,并且开始狠狠地同情起这五个倒霉蛋。 “没事,今儿绥哥带你们去找找乐子!”野人兄弟一把搂住季寻真的脖子,季寻真差点一口脆馒头没咽下去,直接给带走。 正巧这时,李淳风也从楼上下来。 宴绥赶紧冲过去,把他也给一把搂住,“走走走,兄弟们,找乐子去!” “绥哥今儿请了。” 他一手搂一个,差点撞到了方从外面淋了点露水回来的澹台灵犀。 澹台灵犀抬了下帷帽,露出那张素雅的脸。 “女人就不要来了,那种地方,只有男人才可以去。”宴绥大手一摆,从腰包里取出一袋符玉,扔给澹台灵犀,“女孩子家家的,去买点胭脂水粉用。” 澹台灵犀只好愣愣接住,眼睁睁看着这两男和一个看似男实则女的大块头,消失在了杂货铺尽头。 ………………………………………………………… 这位大兄弟头脑虽简单,人却大方豪爽。 季寻真默默地给这位野人兄弟下了定语。 乍听到“女人不能去”这五个字,李淳风担忧地瞧了季寻真一眼,哪里想到,对方轻轻将一只食指,竖在了唇边。 示意他不要出声。 作者有话说: 五个小可怜~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12 23:07:04~2022-01-13 23:1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葵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葵花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葵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艺 20瓶;珂赛特 6瓶;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忧乐楼 “主人,燕皇子带着季姑娘出去了。”澹台灵犀看了眼季寻真吃得一块黄金脆馒头片都不剩的白瓷盘,又瞥了眼他们离去的地方。 她心音所传,皆然到了一座高塔之上。 男人身在一个房间,那是一个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房间。 一经打开,却是一方日出山高的月夜。 弥漫的水泽中央,生长着一颗无根之树,枝繁叶茂,弥天盖地,血红色的枝叶映着光。 围着无根之树,修建了一圆弧形的长廊,长廊中央,男人坐在长椅之上,吊儿郎当地支起腿,听着跪在他身前的仆人们,虔诚而衷心的述职。 他身披黑衣,手指敲打在扶手上,仿佛在对仆人们的汇报进行思考。 他白皙的脸上,那青山如黛的眉,月华盈天的眼再无之前伪装的羞涩与脆弱,取而代之的,一望无际的黑,是毫无掩饰的狠辣与狡黠。 他即是沈涧,那个野人兄弟想象里,还在落魄巷口和小野狼们相互舔舐伤口的倒霉狼妖。 此时却在托天城内,三十三重天中最高的一座宝塔——天地忧乐楼中,最为神秘的房间里,倾听着自己的奴仆们多年来对自己财产的经营和管理。 正当仆人们汇报到了一半,男人耳朵里忽地传来了澹台灵犀的声音,“主人,燕皇子带着季姑娘出去了。” 他与澹台灵犀已结了契,她成了他的奴仆,自然能以无声之音传话于他。 男人修长的手指往椅子上一点,“关我何事?” 他心里有一丝懊悔,不该和这女人结契的。 他简直不知道这女人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无用之物。 “他们往三十三重天的方向走了。”澹台灵犀继续道。 三十三重天,他如今所在的地方,也是托天城的风流乡,美人的醉卧塌。 沈涧眉毛一动,尖牙轻咬嘴唇:“跟上。” “嗯?”澹台灵犀嘴角似乎一勾。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沈涧不耐烦。 “是!” ……………………………………………………………………………………………… 宴绥左手搂着季寻真,右手搂着李淳风,一心要带这两个小倒霉蛋见识一下上清界的美好。 他们来到了三十三重天,这里是托天城最为繁华之处,秦楼楚馆,莺歌燕舞,吃喝嫖赌,无所不有。 “你们看到没,这是什么?!”宴绥指着三十三重天最高的那座九重楼阁塔。 李淳风往上一望,一眼望不到头,只听塔檐上,铁马驼铃叮铃铃的响声…… “这是托天城最大的拍卖阁——天地忧乐楼!”宴绥扇子往空中一点。 “这里是整个上清界稀世珍宝最多的地方,每年春秋两季会举办一年两次的鉴宝会。” “那是整个灭境的狂欢,届时四海八荒的宝物都会在此处聚首拍卖,甚至还会有传说中的圣品宝物出现。”他摇了摇扇子。 “哇!!!”李淳风被秀到了,他真的被秀到了。 季寻真嘴角抽了下,屏住一口气,学着李淳风的样子,“哇。” 超小声,她要脸的,不想被当做土包子。 这两声哇,完全满足了宴绥全部的虚荣心,“而这诺大产业的老板,却几乎没有人见过。相传,三十三重天有一半都是他的产业,但他始终不肯露面,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继续道,扇子摇得快要飞起来了。 就是一个字,飘! …………………………………………………………………………………………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少女耳朵动了动,掩了掩自己的帷帽。 “主人,他们进了三十三重天。”澹台灵犀汇报。 她很犹豫,要不要跟主人说,他心里在乎的那个人,正在谈起他。 “跟着。”那一头,言简意赅。 “他们到了天地忧乐楼。” “呵,乡巴佬见见世面也好。”少年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他看似不甚在意,手指快速点了点,“奚世。” 高傲的少年忽地喊了一个名字,一名颇具气度的中年男子上前,朝他恭谨一拜,“主人。” “天地忧乐楼,进来经营如何?” “甚好。”中年男子以为主人提前抽查他,毕竟前面还有不少管事没有汇报完,他取出账本,正想说话—— “那近来可否装点完善,是否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少年打断他的话,身子向前探去,继续问道。 “鉴宝会将要举行,忧乐楼已布置妥当。”中年男子赶紧回答。 少年颔首,一年两度的鉴宝会,是整个灭境的盛典 那场面确实值得一观,就是在现在,天地忧乐楼之内也奇珍异宝遍地,足以让那女人好好开开眼界了。 想到这里,少年嘴角浮起半是嘲讽的笑意,他已经开始想到那女人走进忧乐楼里,对那传说中的主人顶礼膜拜的模样了。 对,就是这样,那土里土气的女人确实应该长长见识了。 ……………………………………………………………………………………………… 而另一边,一时之间飘了的野人兄弟,决定带着两只倒霉蛋进忧乐楼里潇洒潇洒。 第67节 三人走到忧乐楼门口,即被门口那六个站得跟门神一样的护卫拦住了,“登山者?” 野人兄弟站了出来,报上家门,“是!燕国皇子,宴绥。” 在他的眼里,只要够钱,三十三重天应是不会像托天城其他地方这般,对身份如此严格的。 毕竟,他在俗世,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嘛。 “身份牌。”其中一名护卫伸出手道。 野人兄弟:“……” 他摸出了身上那块象征野人身份的白牌牌。 护卫:“……” 野人兄弟是被抬出去的,季寻真和李淳风追着那六个壮汉跑。 最后野人兄弟被扔到了一条臭水沟了,在其中一个壮汉的眼神逼迫下,李淳风先自己跳了进去,季寻真也捏着鼻子跳了进去。 “记住你们的身份,不要染指自己身份够不到的东西。”壮汉无不傲然地抱臂,“放眼整个灭境,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进入天地忧乐楼。” “即使是登山者,也必须乙等以上。” “你们?呵,废物。”说完,扬长而去。 三十三重天的臭水沟,是专门用来羞辱诸如他们三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的,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三人用尽了力气,也爬不出来。 最终是李淳风借助手中大剑,仙力一冲,脱身了去。 他回过头来,才把野人兄弟和季寻真一并捞了起来。 “宴绥,你……你没事吧?”李淳风虽是单纯,却也能体谅人。方才还兴奋得不行的宴绥,此时已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天地忧乐楼的打手伤害的不止是宴绥的□□,还有他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冰雪聪明的季寻真如何看不出来,她摸出尾生打火石,费力擦燃,拱到宴绥跟前给他烤火暖暖身子,“狗-娘-养的天地忧乐楼,那楼主看不起人,早晚被我们踩到脚底下。” 野人兄弟一听,连忙环视左右,害怕有人听到,“季老弟,不可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这样目中无人的商人,迟早得让人收拾了。”季寻真硬气道。 野人兄弟鼻子一酸,扑到季寻真怀里就哭了出来,“季老弟,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李淳风:“……” 她明明是姑娘啊,这……或许……怕是……不妥吧? 远处偷听的澹台灵犀:“……” 正在这时,澹台灵犀听到了正在被他们诅咒的主人的问话,“澹台,那边……如何?” 那深沉的少年音中,饱含了一丝连沈涧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期待。 澹台灵犀:“……” 讲真,她能不回答吗? …………………………………………………………………… 三十三重天,托天城最大的销金窟。 作为三十三重天半壁产业的主人,沈涧安静聆听着自己令人咋舌的财富积累。他的精神不若方才集中,甚至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主人,主人?”一名管事连喊了数声,才唤起了沈涧的注意。 “我听着,退下吧。”沈涧挥了挥手。 管事松了一口气,徐徐退下。 “澹台灵犀。”沈涧暗中喊了一声。 “是……”澹台灵犀的声音有些迟缓。 “那几人是如何看待……我天地忧乐楼的?”沈涧摸了摸下巴,高傲又期待地问。 澹台灵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虚空磕了一个头,“主上饶命!” “嗯?”沈涧蹙眉。 “那几人并没有进楼。”澹台灵犀实话实说。 “为何?” “他们身份……低微,早已被楼中护卫……赶走,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狠狠被羞辱了一番。”澹台灵犀说到尾音出处,人都在发抖。 “果真是,几个没用的东西。”少年冷冷地唾弃季寻真等人,左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的指甲飞速生长,一点点划破了自己手掌,“没用透顶了。” …………………………………………………………………………………… 群山之中的月亮渗出血来,方才还喜滋滋领赏的天地忧乐楼管事奚世倒在地上,仿佛蠕虫一般地不停抽搐。 他浑身的骨头都被抽了出来,堆放在他身前,如同小山一般。 其他管事看到了,静若寒蝉地静立一旁,谁也不敢多置一言。 这是主人对奚世的惩罚,这样的惩罚对于手段残暴的主人来说,已经是最为轻微的了。 毕竟他们不死不灭,早把自己全部献给了主人。 “奚世,你明白怎么做了吗?”少年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 “明白了明白了,以后的鉴……鉴宝会不再以身份设限,以……强者为尊。”奚世只有脑袋能动,重重扣在地上。 “这样,才乖嘛。”少年伸出长长的指尖,一点一点抠挖着自己手掌上的血肉。 “你们明白了吗?”他又道。 “明白了明白了。”管事们齐齐跪地。 短短一瞬间,大半个三十三重天的入场规则,即刻改变了。 然后,少年心头的怒气还未消除,这该如何是好呢? 他的目光瞥见了那一堆骨头,只见一块骨头从那小山一般的骨头堆里蹦出,刺进了奚世的皮肤里,那皮肤已然已恢复了,骨头一下一下的穿刺,又将那皮肤戳烂。 可怜的管事咬着牙冷汗直流,生不如死。 将骨头凑回身体的过程,无疑又是一场无尽而漫长的折磨。 这是……惹恼了主人的惩罚。 狰在地下瑟瑟发抖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它为什么宁愿早点被做面的原因。” …………………………………………………………………………………… 季寻真三人身上如今可以说恶臭难闻了,沿途歌舞招摇,可野人兄弟一看到秦楼楚馆门口有和忧乐楼一般的标志,总是避之不及。 澹台灵犀跟在后面,恨不得冲过去告诉他们,这些秦楼楚馆已立即更改了规则,允许他们这样的野人进入。 可她怎么也不能贸然出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十三重天好似走不到头。 终于走到了一家,门口没有忧乐楼标志的秦楼。姑娘们站在二三楼巧笑,将手中的披帛扔了下来,扔了野人兄弟的头上。 野人兄弟拾起来狠狠嗅了一番,他重新抬起了头,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在兄弟们面前重振雄风。 于是他振臂一呼,“兄弟们,今晚上,我请了!” “宴兄要带你们开开荤!” 看着吧,两只雏儿,今晚你宴兄就要让你们明白,女人两个字,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宴绥:今儿叫你俩开开荤! 季寻真:你确定? 李淳风:你真的确定???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59章 寻玉坊 待季寻真三人进了那间名叫寻玉坊的秦楼时,澹台灵犀竟发现里面有一层屏障,彻底隔绝了她的监视。 这是一家不在沈涧掌控范围内秦楼楚馆,无奈之下,澹台灵犀只好默默潜伏一边,观察动静。 季寻真等人甫一进去,接收到了无比体贴又热情的待遇,感受到了久违的家人般的温暖。 一名不过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老-鸨,娉娉袅袅而来,殷勤地拉着宴绥的衣领,领着他前去换衣服,“官人这边,这边——” 不一会儿,三人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一打开,却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打扫。 那老-鸨嫌晦气,一脚踢在女孩脊背上,“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作甚,给老娘滚一边去!” 那一脚踢得极重,女孩直接被踹得滚到了一边去,连爬也爬不起来。 季寻真连忙冲过去,老鹰捉小鸡一般扶起了女孩,她这才发现,小女孩长长的刘海下面,长着一块巨大的将烂未烂的疮疤,“你……你没事吧?” 小女孩害怕自己身上的污秽碰到了尊贵的客人,躲闪掉季寻真的手,不停磕头,“官人,叨扰了叨扰了。” 她磕一下头,脸上疮疤的血便滴落到了地板上,似乎她更觉自己晦气了,连忙擦了血,匍匐着想要告退。 “等等。”季寻真连忙从储物戒里取出两枚符玉,塞到小孩手中,“拿去治伤。” 小女孩似乎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钱财,颤抖着手不敢接,头埋得更低了。 哪只眼前大哥哥温暖的手,将那符玉更加坚定地置到了自己手心,“你闻闻我不是比你更臭吗?” 小女孩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胆怯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瞧见了眼前人那灿烂的笑容,他低声对她认真道,“我从未有一刻觉得,人与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拿去治好伤,抬头挺胸地做人。” 第68节 那女孩鼻头一红,握住了符玉,赶紧埋下头,厚厚刘海遮住疮疤,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女孩退了下去,老-鸨打着扇子哎哟连天的抱怨,“客官啊,就是太心软,她到哪里都摆出那副可怜相,怎值得客官花钱呢!” 她吵得野人兄弟脑袋受不了,又是给了两块符玉,才喜笑颜开地出了门。 三人在房内换了干净衣服后,立马有娇媚女人迎了来上,硬是拖着三人来到三楼的上宾位置安坐。 三楼与一二楼那样处处香脂糜艳的场景不同,这里以法术扩张了原本的区域,三楼可以似乎可能无限向上延伸,以上的每一层,都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客人。 数层如云似雾的彩缎从天井飘洒而下,笼罩着中央的一方舞台。 台上,一丽人手拨五弦琴,缓开玉口,那嗓音如泣如诉、声声绕梁。 “想不到这寻玉坊竟别有洞天!”野人兄弟兴奋道。 他在凡间算是盘子玩得比较花的了,但好歹也是皇子之尊,这样的地界是万万不准来的。 “这是什么花样?”野人兄弟问一旁的小厮。 “回爷的话,今儿是咱们寻玉坊的竞价日,几位客官来得巧了!”小厮与有荣焉地介绍。 他们来得很巧,今日正是寻玉坊的大日子。 寻玉坊里养了多年的姑娘们,要在这一天挂牌竞价,价高者,将会获得与姑娘一夜春宵的机会。 “您哪,看看今儿这里来了多少托天城的权贵,都是为了咱们的姑娘呢!”小厮朝宴绥挤眉弄眼,“尤其啊,是为了我们寻玉坊的头牌,冠绝三十三重天的若郦姑娘!” 季寻真一听,就知道这小厮有夸大成分了,寻玉坊不过是三十三重天一个极小的秦楼。 如今在场之人在托天城排不上号不说,那若郦姑娘怕也只是小范围的花名在外而已。 可抵不住自己身旁的野人兄弟不知道啊,连向那舞台看去的目光,都染上了莫名崇敬的色彩。 “怪不得,就台下这姑娘,看着也是绝色风貌,姿容不俗呀。”野人兄弟高声道。 正此时,隔壁桌一人嗤笑一声,“哪里来的乡巴佬,在这里大放厥词?” 宴绥转过头一瞧,竟是一名宽衣博带的小公子,那小公子吊儿郎当地支颐,瞧着他们三人正穿着寻玉坊准备的普通衣物,落魄里带着困窘,还发出未见过世面的感叹。 不由得连连讪笑。 宴绥一时之间握紧了拳头,“哪里来的小孩,毫无家教,多管闲事。” “你!”那小公子一时暴起。 “小容,坐下!”小公子身旁,位于正位的贵族少年轻斥道。 那小公子身旁一人赶紧将那小公子拉了下来,那小公子似乎很怕这位少年,立马鹌鹑一样地坐好了,只是朝这边狠狠瞪眼,以唇齿描绘“乡、巴、佬”三个大字。 “宴大哥,坐下坐下,不值得生气。”李淳风赶紧哄道,毕竟他们如今野人身份,到哪里也得小心谨慎一点。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了。 那丰盛的酒菜代表着宴绥来托天城受到的第一份尊重,他吃得很香很开心,差点就和李淳风喜极而泣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季寻真一边吃,一边观察方才出声的那一桌。 那一桌人离他们不远,且正在最中心的位置,以证明那一桌几名少年尊贵的身份。 方才嘲笑野人兄弟的小公子旁边坐着一名与他长相有五分相似的青年,可以断定这两人应是兄弟关系。两人身旁还坐着一些小少爷,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方才呵斥小公子的贵族少年。 贵族少年身着一身蓝衣,头戴玉冠,整个人和其他几人格格不入,就算穿着只是一般衣料,也显得非同常人、清贵无比。 场上陆续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音,贵族少年那边却从没有喊过一次价,而自己这边同样,野人兄弟和李淳风如今已经彻底融入了环境,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美人美景。 竞价?不存在的。 美人们陆续上场,然后一个又一个被竞价者拍走,然后共同进入寻玉坊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新房’,一起共赴良宵。 环肥燕瘦,才艺各显,越到后面,拍出的价格越加恐怖。 直至最后,台上机关暗动,升起十六面小鼓,一只浅青色水袖卷驰而来,砸在一面小鼓之上。 这时,台下乐师班子缓缓奏起了琵琶。 一名青衣少女从机关莲花里升腾而起,她抬起自己一只素脚,踩上琵琶声,水袖挥舞间鼓点配合乐声响起,盈盈舞间,山河名动。 也不知是谁,疯狂地喊了一句,“若郦姑娘!” 一整个看台上的顾客攒动起来,“若郦姑娘,若郦姑娘,若郦姑娘!” 声势较之前的女子,乃至十倍、百倍。 琵琶声越来越急,那水袖挥舞也越加急促铮鸣,鼓声霎时四起,轰轰然若天地咆哮,仿佛楚江霸王长戟挥舞,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直至最高处,琵琶声骤然而断,水袖一收,美人折腰。 仿佛霸王乌江被围,王者自高处折戟,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时也没有了话语,全场屏息凝气,盯着台上的少女。 “铮……铮……铮!”琵琶声猝然再次响起,凝重而哀婉,沧桑又弘大。 少女缓然再动,一袖一舞间,仿佛忆起那霸王一生的诗篇,月初东山,乐极哀来。 过往种种,散似云烟,满目萧瑟。 天井的光落在少女戴着花枝的头顶,照亮了她一张纤丽的容颜,全场爆发出雷动般的欢呼与掌声。 “若郦姑娘的舞技,何时到了这样的地步,惊人,实在是太惊人了!” “这是当真要名动三十三重天了啊!” “就算只有一夜的夫妻,我倾尽家产,也要进了若离姑娘的闺阁!” 四处爆发巨大的议论,野人兄弟不知为何,突生出一丝难过,“这般优秀的姑娘,为何要想不开卖身?” “身不由己。”一直没说话的季寻真道。 野人兄弟更难过了,“若是这天下的女子都能自己决定出路该多好。” 季寻真看向野人兄弟,能有此觉悟,她倒高看了野人兄弟一眼。 此时场上,竞拍声起,所有人一拥而上,展开了激烈的叫价。 就在这时,方才一直未动的贵族少年抬起了眼,他放下酒杯,清越的声音响起,叫了一个所有人都未能企及的数字,“五百符玉。” 一时间,会场安静了。 “七百符玉!”季寻真这一桌,忽然有个声音道。 季寻真拔眼一看,果然是败家子野人兄弟。 “你疯啦?!”季寻真不由在他耳边低语。 不过一个区区俗世皇子,有几个钱在上清界随意挥霍? “季兄你放心,不过是小小的报复罢了,刚刚那臭小子的事,我可记得呢。”野人兄弟狡黠地眨了眨眼。 原来是想恶意哄抬价格啊,季寻真倒是低估了野人兄弟的报复心和智商。 “八百。”那少年再次道。 “一千。”野人兄弟微微一笑。 “乡巴佬,你是故意的!”方才嘲笑宴绥的小公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若郦姑娘绮罗佳貌,舞技无双,谁人不仰慕?我宴某耗尽家财又如何?”野人兄弟拍着胸脯,“再加一百符玉。” “说的好啊!”在场一名大叔擦了擦眼泪,率先鼓起掌来。 “兄弟,说得好!” “客气了客气了。”野人兄弟抱拳。 “一群给不起钱的穷鬼,起什么哄?!”小公子见这架势,越来越急。 “孙琦,管好你弟弟。”贵族少年抿了一口酒,言道。 “他添了太多乱子了。” 那与小公子长相有五分相似的青年赶紧颔首,伸手拉扯小公子的衣袖,“小容,别添乱了。” “可是,他们——” 贵族少年递了个寒芒似的眼神过来,那小公子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一千五。”少年抬首,镇静喊道。 “两千。”野人兄弟其他不行,气人是真有一手。 “两千五。” “三千。”野人兄弟继续加码。 “五千!”少年眉间微蹙,显然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秦楼舞-女,竟能开到如此高的竞价。 “五千五。”野人兄弟努力忍住笑意,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贵族少年是专程为了若郦姑娘来的,还是不得到她不罢休的阵势。 “七千!”少年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沉声道。 季寻真忍不住拉了拉野人兄弟的衣袖,她倒不是怕那贵族少年出不起钱,她是怕一出这门就要被仇杀了。 所谓做人留一线,见后好相日嘛。 可惜野人兄弟并不懂得简单浅显的道理;“八千——” 季寻真捂住了脸,她真的怕今天是走不出这秦楼了。 就在这时,台下喊价的老-鸨喊了一声,“停!”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台下,那妖妖娆娆的老-鸨缓缓开口,“我们若郦姑娘说了,承蒙各位错爱,她心中已有了人选。”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纷纷起哄道,“别人都是价高者得,就若郦姑娘搞特殊?” “非也非也!”老-鸨缓缓摇手,“若郦姑娘说,她对这位相公一见钟情,承蒙不弃,若是相公钱财不够,她愿意开奁资,已自己多年积蓄来填这个窟窿。” “天啦,若郦姑娘也太好了吧!” “若郦姑娘交付的是一颗真心呐!” 台下议论纷纷,很多人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一心盼着若郦姑娘看上的是自己。 第69节 听到此处,那贵族少年倒是松了一口气,仿佛笃定了若郦姑娘会选择自己。 叮铃铃,叮铃铃,莲步轻移,是那姑娘走了过来。 首先见到的,是那一双素足,纤细有力,指甲饱满。因脚腕上系了铃铛,走起路来,银铃声仿佛能迷惑人的心智。 每个人的心都抓紧了,安静极了,好似听得到无数颗心跳动的声音。 除了季寻真,她端起一碗饭,美美地干了起来。 反正已经内定了不是么? 甚至她连那若郦姑娘的样子也没兴趣看一下,只听到在场男人们咽口水的声音,就够够的了。 果真,那姑娘的铃铛声到了季寻真所在的这一圈层,她一定会走向那个贵族少年。 季寻真放心地干起饭来,刷拉拉,刷拉拉,她吃了一阵,敏锐地感觉出一些不对。 周围好像有无数道目光在盯着她,像要刺穿她一样。 她转过头,发现野人兄弟和李淳风正在看着她,并且眼神惊恐。她缓移目光,看见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她,尤其贵族少年那一桌。 那小公子看眼神,快要把她给杀了,就连一直沉着的贵族少年,看着她的目光也像要吃人。 目光缓缓……缓缓地移到了正中央,她终是看到了正站在自己正对面的少女。 头顶花冠,腰着间裙,昳丽风姿,气度无双。 少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如刀,身姿似玉,朝她端正一拜: “若郦在此,承蒙不弃。” 噗通一声,季寻真筷子吓掉了。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你不要过来啊!!!!我只想当个干饭人!!! 同为姑娘,相煎何太急啊!!! 若郦:?嗯哼? 随机20个小红包,哈哈哈哈,下章高~潮~感谢在2022-01-13 23:17:13~2022-01-14 21: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布奇诺 20瓶;是仙子不是仙女 10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真身 “可以啊,季兄弟,出息了啊!”野人兄弟狠狠拍了拍季寻真的肩膀。 说着,又凑近了问道,“第一次吧,你行不行啊?” “要不要为兄教你一点小技巧啊?” 季寻真快哭了,她不行,她真的不行啊! 她最后一天当男人了,能不能不要给她出这种幺蛾子,她是真的不想使用她的小家伙啊!!!! 可事实容不得她分辩,很快她的胸口被套上了大红花,宛如新郎一般,一群人拥簇着她。 “季……季大哥,这可怎么办啊?!”李淳风是知晓实情的,但他现在也说不出来呀。 他思前想后,心底一横,“我……我可以代替季大哥吗?” 一名秦楼女子拦住了他,朝他抛了个媚眼,“小哥,你看我美吗?” 女子丰|腴圆|柔,一颦一笑都是魅惑,李淳风哪里吃得住有这样的姐姐,双眼发直,“美,美……” 女子嘻嘻一笑,一手指戳住他的胸口,“我看你想得也挺美!” “若郦姑娘也是你能染指的?照照镜子吧你!” 女子一吼,李淳风立马就醒了,往前一看,面前哪里还有季寻真的身影,早被人簇拥着送入洞房了。 ……………………………………………………………………………………………… 季寻真是被人推着送入洞房的,那些人推了她之后,赶紧把门关上了。 她一个趔趄稳住了身形,连忙回头去锤门,谁知那门早死死被堵住了。 绝望地回过头来,是偌大布满红绸的房间,红绸中央,是一张圆形的床,床上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季寻真抹了一把脸,摊开手,全是粉。 此前被寻玉坊的人抹了粉,说当一夜新郎,一定要喜气,她现在一定巨可笑。 季寻真心中忐忑,还是走了过去,她心头蓦地涌起一阵愧疚,因着宴绥的恶作剧,这个少女怕是用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换来的今晚吧…… 唉,她注定要辜负人家了。 “姑娘……”她走到了少女跟前。 “今日,我不能揭——”话还没说完,她手腕一紧。 那少女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上了床,随后行云流水一般拉下帷幕,床帐流水一般合了起来。 顷刻之间,大被阖上,她被少女压在了身|下。 季寻真:“……”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唯一一个,比她更悍|匪更勇|猛的女人。 她正想张嘴说话,不料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别说话。” 一个略微低沉的男声,非是从季寻真耳中流入,而是直接灌入了季寻真脑中。 季寻真明白,这是一种名为传音术的高级法术。 然而她如今已经管不了脑子里仿佛突击一般汹涌而出的疑惑了,她分明是…… 从未听过这个声音的,可为什么……短短的三个字,令她的内心,如此的山河倾覆、动荡不安。 她怔怔看向那少女的脸,她顷刻间明白,这张脸是假的,这具如今压在她身前的身体也是假的,这是一种神品阶级才有的幻化丹才具有的效果。 那种幻化丹,能够改变服用者的身体与模样,使其在一定时间内无视自身体质,完全复制成为另一个人。 眼前的人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又凛冽如刀,那是真的。 这时的季寻真已明白,在幻化丹的背后,这人的真身应是一端正持严的男子。 季寻真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她毫无挣扎与疑问的配合,倒是令对方微微怔愣了一下,只有稍稍一下,对方立即恢复之前的果决。 “配合我。”那人又道。 一听到他的声音,季寻真心头那股动荡不安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不知为何,她是那样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又是害怕听到他的声音。 可总归是渴望占了上峰,“好!” “摇床。”那人命令。 季寻真铆足了劲,整个身子上下蹭,果真那床摇晃了起来。 摇啊摇,摇啊摇,摇啊摇,很快季寻真就快脱力了。 干这活真的很费力,因为自己上方的那位大爷,他是不动的,不仅不动,甚至还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仿佛是地主家的儿子在监督小农奴一般。 这明明是两个人的地,全交给一个人去犁,这合理吗? 对方似乎不满意她如今制造的效果,两指一点她的喉咙,“叫出来。” 季寻真:“???” 她算是明白了,这间房应是有人监视。 自己身上这位服用了幻化丹的兄台,是要伪装成男女交|欢,正在洞房花烛的模样,以骗过那监视之人。 可是大哥,交|欢是两个人的事,你让她一个人单边发|育、孤|雌生|殖,这合理吗? “叫。”那双眼睛凛冽清澈地催促她。 好吧,对方认为合理到不行。 “啊……啊哈……”季寻真只得叫了起来,一个人孤单地模仿着男人耕耘时,那重重的喘|息、兴奋的播|种和收货时的喜悦。 “啊哈……啊哈……啊哈……” “啊哈……啊哈……啊哈……” 季寻真叫得口干舌燥,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还把握了一些细节性的巧妙声音。 太熟练了,熟练得她想抱住八十公斤的自己,自己心疼自己。 “满……满意了吗?”季寻真心道。 她满心以为,这下这位大哥该是十分地满意了吧,毕竟这是孤雌生殖的顶端了。 只见对方精致的眉一蹙,“像公鸡打鸣。” 去你奶奶的公鸡打鸣! 饶是对方的声音再令季寻真惶惑心动,她也忍不了这口气了。 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对方一条腿—— “你——”对方眼神一横。 “配合我。” 一模一样的台词,反了过来。 对方眼睫翕合,“嗯。” 只见季寻真拉住那只幻化而出的腿,直接摁到自己身上,“坐上来,自己动。” 对方:“……” 对方僵住了,很显然,这位仁兄,他根本……没经历过人事。 季寻真叹了一口气,擒住他的腰,直接滚了一圈,爬到了他身上。 第70节 她看了一眼他有些迟疑又强忍不适的眼睛,当即扯下自己的头带,覆盖在他双眼之上,“别看。” 只要不看,她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床帏摇动,被寝起伏,间或有男人吟|哦,好一番旖旎场景。 季寻真演得很痛苦,演得很辛苦。 她身下的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反正又不是他动,又不是他演,他当然不懂其中的艰辛和汗水。 猝然,一滴汗水从季寻真额头滴落下来,直直落到对方蒙着头带的眼窝。 晕染开来。 登时,季寻真盯着那被浸了晕的眼窝,大脑轰鸣,喉头吞咽。 正在此刻,只见对方手指一凝,刹那间被寝内部仿佛断裂了一般,自己与他猛然下沉至一暗黑无垠的空间,而两人方才所在的位置,赫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他们。 季寻真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趁着那下陷的机会,装作重重跌落,嘴唇轻轻地……轻轻地……停落在对方眼睑的位置。 还是没有勇气落下去,触碰上去。 “你怎么了?”对方心音问道。 “无事。”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 她转过头,正上方正是他俩的替身,正在重复他俩方才所做之事,以迷惑监视他们的人。 霎时间她记起了这个法术的名字—— 碎月剑道的无影迷踪诀。 三山之中最为顶级的仙术! 季寻真震慑不已,托天城名为世间最繁华的城市,实则不过是上清界的门户而已,地位甚至不如永夜天狱。 这里鱼龙混杂,是登山者的家属,与试炼失败者的乐园。 这里哪来如此厉害的高手?! 而且,自己分明对他有印象,可怎么也记不起来,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到底是谁?! 正在这时,对方揭开了眼罩,手指飞速在空中画出符咒,随着符咒落成,一个小小的画面在黑暗无垠的空间里绽开—— 季寻真定睛一看,竟是隔壁房间的场景。 那里,是另一名竞价女子与她的恩客,两人正在被窝里真正地翻|云覆|雨。 对方手指又动,季寻真见这黑暗空间已是安全,主动从他身上爬起来,那人亦起身,盘腿坐下,衣袂无风自起,双指严正起落—— 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画面,随着他咒符的落成,在指尖爆开。 隔壁的房间、隔壁的隔壁房间,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房间……每一个房间的男女都在做着相同的运|动,激|烈到大汗淋漓,饶是季寻真这种尝遍了风月之人,也不禁脸红心热。 然而……坐在季寻真身旁的这位仁兄,他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画面的光照在他清澈而肃然的瞳孔里,砸出明烈的火光。 高义如冰,明烈如火。 季寻真蓦然想到了这八个字,一股令她鼻酸不已又熟悉恍然的感觉席卷而来。 她一定认识他,她一定认识他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看了这么多,不会受不了么?”季寻真鬼使神差地凑近了那人。 “受不了何事?”对方一刻不停地观察着。 “比如,像这样。”季寻真终是纵了心中野兽,飞鸿掠影一般在他的脸颊啄了一口。 对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拇指镇定往自己脸颊一擦,但那微微的颤抖出卖了他,“壮士,你已知我为男儿,又何必如此……” 季寻真见自己打破了他那清严模样,心中莫名有种得逞的狂喜,刚想解释‘想不到吧,她其实是女儿身’,画面那头同时发出了一声声尖叫。 季寻真连忙着眼一个画面,只见那对男女双目睁圆,两人双手紧|扣,女人深深看着男人,随后一声尖叫。 男人本满足地想要拥住女人,就在这一刻,意外发生了—— 男人的脸开始肉眼可见地变老、脱水、发干,女人腹部肉眼可见地有物体一汩汩流动,仿佛她正在吸收男子的血肉一般…… 一汩汩……一汩汩……男人迅速地干枯衰老下去,顷刻之间,他已完全沦为了苍老不堪之人。 再一眨眼,他已变为了一具全无水分、皮肤皱起的干尸,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盯着女人的方向。 季寻真连忙转头,看向其他画面,那里面的女人皆然腹部肿大,一汩一汩地吸收着男人们的血肉,男人们则变为了一具又一具的干尸。 她没有想到,一场竞价会,竟是无数男人的绝命夜。 “乾坤定仪,斗转凝目!”眼前人手掌凝出一团青焰,往地上一拍。 登时他们这一黑暗的地域蔓延出经络一般的光脉,光脉延展交错,链接每一个画面,最终汇聚到了一个盛大的顶部。 每一条光脉都仿佛活着一般,韵律般的掠动,仿佛在输送着什么。 而最终那盛大的顶部宛如心脏一般,缓慢地跳动,一颗不停地吸收着光脉为它输送的养分。 “这……这是什么?”季寻真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她想要去寻求一个确认。 “这是寻玉坊。”声音果断冷然。 那人没有回头,手掌往下按了两分,光脉更加清晰了,甚至连背景都渐渐替换成了每一个房间,每一层楼道的模样。 男人简单的回答,令季寻真心中的猜想瞬间破壳而出。 整个寻玉坊,并不是简单的一栋楼,它是一个妖物。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妖物的一部分,她们勾引男人、开竞价会,利用拍卖自己来诱惑这些不知好歹的男人上钩,然后……将他们纷纷做成自己的养料。 不对,不对,若真是简单的猎杀猎物,那这妖物应是早就被托天城缉拿了。 除非……除非…… “这妖物有人类内应,这内应身份不低,竟能为它掩盖这么多罪行!”季寻真铮然道。 那人终是往季寻真处置了一眼,“兄台果真聪慧过人。” 就在这时,他往那顶部望去,轻道,“找到了。” 他的皮肤一寸寸龟裂开,衣服化为齑粉,幻化褪去,真身映现。 那是一个身量高挑、气度清绝的少年,一身镀着青色边缘的雪色道袍,他单手一握,一支燃着青焰的宝剑刹那凝现。 只一个背影,季寻真的心便开始剧烈跳动。 她认识这个人,仿佛是上辈子,就将他深深地……深深地……刻在自己的骨髓里。 她浑身不自觉地抖动,她想他转过头来,又害怕他转过头来,她想看他一眼—— 她想看他一眼!!! 似乎,她回到过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见到他一样。 季寻真扑过去,想要拉住他的衣角,迫使他回头。 可那道袍少年蹙眉望向那跳动的妖物中心,一剑划破虚空,飞身冲了过去。 季寻真跳起来,明知自己是毫无仙术之身,依旧义无反顾地穿过那条裂缝—— 快步追随于他。 作者有话说: 那人,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14 21:27:45~2022-01-15 22: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很困 20瓶;初夏、穗了没 10瓶;水阡墨隐 5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谈明月 少年身法之高,飞星摘月,风驰云动,似乎只有一瞬,便持剑飞略到了最顶层。 轰隆隆,楼层被他轰出了一个大洞,少年脚尖的腿脚轻点,长剑一划,飞影重重,直指躺在地板上的一个黑影,“紫藤花妖,害人性命,食其血肉,该当何罪?!” 那黑影完全趴在地板之上,双手双腿化为了虬乱根系,深深扎进地板之中。 根系一汩一汩地蠕动,仿佛在吸收着方才猎杀的血肉。 每吸收一下,那黑影都会发出嗯啊的喟叹之声,仿佛是在享受那血肉的美味。 察觉到少年的动静,地板上的人头缓缓抬了起来,杂草一般的头发,长长的刘海赫然遮住了半张脸。 她的身体异常肿大,四肢盘根错节,唯独那张脸,分明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类少女的脸。 如果季寻真在此,定会认出,这张脸正是属于那个被老-鸨狠狠踢了一脚的扫洒婢女。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任人欺凌的扫洒婢女,竟是这间寻玉坊妖魔真正的头部。 若是平素,谁人敢打扰她的进食,那么只在她看向那人的顷刻间,那人便会遭受迷惑,成为她的腹中餐。 然而当她抬起头来,那一双掩盖在刘海下足以迷惑任何男人的美丽双眼,却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她对着少年摇头晃脑起来,奇怪,眼前的人长得真是太奇怪了! 她每一回神,一眨眼,这人的面孔便要变幻成另一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 别说迷惑了,她根本就找不到这人真正的脸,“你究竟……” “六道司,长煦营。”少年手指一口,亮出令牌。 话还没落音,他欺身而来,剑身对准了这颗头,拷问道,“轮到你了,你背后之人,是谁?” 少年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花妖还来不及反应,霎时间她明白了自己和这少年天堑一般的差距。 “哈哈哈哈,六道司,六道司……”花妖自知凶多吉少,竟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上位者对付一个小小的花妖,还要用假身份?”少女丑陋的脸上,出现了蔑视的笑意,“若是托天城六道司能出您这样厉害的高手,那我这寻玉坊也不会开这么久了。” 少年见那花妖虽貌丑,却灵慧无比,也不再隐瞒,“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我,你幕后之人,到底是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里的哪一位?” 第71节 “哟,果然是来捉内奸的。”花妖灵动的眼睛在少年脸上逡巡,“临死前,能见一次大人物,也算死而无憾了。” “杀了我吧,死比说出秘密容易多了。” “休想。”少年正准备折刃—— 哪想花妖脑袋往刃上一撞,剑刃可斩万物,只是一瞬,那花妖脑袋竟被旋了下来。 少年怔然,“何苦。” 花妖的脑袋滚落到地上,盯着少年那变幻不定的容颜,“你们……上位人当然不知……” “你们自己人的手段……有多残忍血腥……” “比起泄露秘密被生剖活剐,死在小郎君手里,不是更好么?” 她额前的头发散开,露出那一块血淋淋的伤疤,似乎那块伤疤一直都是这样,好了又烂,烂了又好,永远不会愈合。 电光火石间,少年忽然顿悟了什么。 这块伤疤,是花妖故意给他看的,这是她背后主人惩戒她留下的痕迹。 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令花妖怕得甘愿一死,也不愿吐露秘密。 要知道,她若死,个寻玉坊数百根分支皆然枯萎,整座寻玉坊势必倒塌。 她不会不知这一点,依旧执意寻死…… “死……真好……”头颅将要闭上的瞬间,她忽而听到一阵声音。 “喂,若郦……姑娘,你可在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清脆中带了一丝不男不女的妩媚。 方才还安然赴死的花妖登时双目睁圆,她显然认出了这个声音,“小郎君,求求您,求求您把我的头颅藏起来!” 少年亦听到那人在唤他,双眉微皱,自己脸上被那人猝然亲吻的位置还残留着些微的触感,一想起,那个地方仿佛火-辣辣难受,“他……有何问题?” “他没问题,他很好……”花妖双目流下血泪,“求求您,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做过那些事……” 少年未动,狐疑地看向男人将要跳上来的方向。 “他……他是唯一……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花妖不愿让少年去怀疑男人分毫。 “求求您,求求您!” “求求您,求求您!” 就在男人将要跳上来的前一刻,花妖头颅颤抖,拼尽了最大的勇气,“和我连线之人,正是六谷中内门弟子一流……我听他说,他主上将会操控此次仙门试炼……”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少年抱起了她的头颅,翻身至一侧,悄然藏在了木板背后。 “对不起。”少年唇齿轻启,眼睫翕合。 方才他利用了花妖对男人的感情,方才套得了线索。 花妖终于安然阖上了眼,“是我……该谢谢小郎君……” 谢谢你,帮我……瞒住了那个人…… ……………………………………………………………………………… 季寻真毫无仙力,遇到楼层,只好一层一层地跑,到达最顶层之时,已没有楼梯或者屏障,她是硬生生徒手沿着少年劈开的大洞攀爬上去。 待她终于爬上顶楼之时,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伏在地上的人,她的肚子奇大无比,手脚已经化为了枯死的蔓藤,只是这个人的头颅不见了。 她再抬眼,见到那少年背对着她,正缓缓擦拭自己的雪刃。 “这是……那只妖怪的本体?”季寻真忐忑询问。 “嗯。” 她蹲下来,粗粝的手指抚摸那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下来的枝条,“这样发达的根系,是紫藤花妖?” 背对她的少年微微诧异,此人看似粗犷,内里却是冰雪聪慧,“嗯。” “奇怪了,紫藤花乃性温和的妖物,从不主动伤人,怎会在这托天城这样显眼的地方,犯下滔天大罪?”季寻真摸了摸下巴。 少年一滞,他竟未从这方面思考过。 接下来季寻真所说之话,颠覆了他的思考,“你瞧她的肚皮——” 季寻真趴在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有缝合的痕迹,这可能不是一只纯正的紫藤花妖,有没有可能,是被人缝合制作而成的?” “你说什么?”少年本不想面对她,闻此一言,不由转过头来。 季寻真顺理成章地,一眼看到了他的脸。 只一眼,她就觉得自己是——闯了鬼了。 此刻少年的脸……竟是变幻不定的,每一眼望过去,都会形成一张新的容颜。 若是普通人,或许还不一定猜测少年是什么妖物,可对于季寻真,这样的幻术,她再熟悉不过—— 大无相法。 三山之一的大无相殿之秘法。 又碎月剑道的法术,又是大无相殿那群秃驴的秘法,此人到底是谁? 一般人怎可能修习仙盟三教巅峰的不传秘法? 还一学学两个门派,她还不怀疑,此人连天机神院的看门绝技也会。 这人真是……当三教巅峰不要面子的吗? 她看向他,眼神越加幽深,她真是太好奇了,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她上辈子,似乎从未遇到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 于是她手指向少年微微示意,“你看它肚皮上的这一根线,一直连通四肢,直至脖颈的位置。” “她的头颅去哪里了?”季寻真问道。 少年眼皮微垂,“为我那柄剑所化。” “那真是可惜了……”季寻真的手指摩挲花妖干枯起皮的脖颈,“如果能看到她的头颅,定能找到她被缝合的证据。” “你可知有一些心性歹毒又聪明绝顶之人,会将妖物当成案上肉,甚至残忍地将其他生物的器脏缝入妖物的体内,以将他们做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或许,这只原本性情温和的紫藤花妖,就是被人强行破开脑袋,塞入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才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模鬼样。” 季寻真说着,少年的脑海里,想起了花妖临死时故意露出的那块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腐烂的、恶臭的……甚至能看到烂肉在蠕动…… 如果那并不是一块故意好不了的创口,而是她被强行缝合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时时刻刻想要钻出她的脑袋,故而一直恶意啃食她的皮肉,令她痛苦得生不如死呢…… 少年想到这里,手心沁出了冷汗。 正在此时,他听到一人传来密音,“师叔,整座寻玉坊的姑娘都在枯萎,她们的下肢化为了藤蔓,藤蔓则在迅速死亡。” “有无找到可疑之人?”少年问道。 “并无……许是被他们逃掉了。”那人回答。 “你在使用传音术吗?”季寻真忽而问道。 “师叔,你身边是谁?”那人惊闻季寻真的声音。 “该不会是那个娘娘腔吧?”那人难以置信。 “真不明白,师叔为何舍弃我们原定的计划,选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做搭档。”传音那头的声音饱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今日捉不到这寻玉坊的幕后主使,有一半的责任,在那不中用的娘娘腔身上!” 说话之人,正是今日与野人兄弟竞价的贵族少年。 “再说了,那个娘娘腔,有何资格与师叔共处一室,他知不知晓,师叔您是——” “冲之,慎言!”少年睁开眼,呵斥道。 “今日收获甚大,全赖那位兄台,请勿以身份高低论英雄,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少年雪色长剑旋入空中,长剑似有魂魄,径直插入少年鞋底,“走吧,我们在托天城待得太久了。” 言罢,少年御剑转身,朝季寻真抱拳行礼,“今日多谢兄台鼎力相助,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就算是短短动作,也可看出气度斐然、身姿凛冽。 季寻真瞅着他剑底已起的云雾,连忙拉住他的衣摆,“你,你要走?” “是。”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长相和名字,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凭什么信你的‘他日报答’?”季寻真死皮赖脸道。 少年看向自己胸前所悬挂的六道司长煦营标志,哪想他眼神还没达到,眼前的这位仁兄便直截了当地将他的符牌撕了下来,顺带踩了两脚,“别想用假身份蒙我,狗都知道六道司是什么货色。” 少年:“……” 倒也不必如此。 轰隆隆,季寻真脚下的地板因紫藤花妖的死亡而逐渐龟裂开来,她分明连站都站不稳,却只顾死死地抓住少奶你的衣袖不放,“你还没说,我不放你走。” 正此时,楼顶的瓦片扑簌簌掉下,少年一挥衣袖,只身将她挡在自己的身下。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搁置剑上,眨眼间,寒风呼啸,季寻真已置身半空之中。 不远处响起一个不爽又不得不恭敬的声音,“师叔,您何必带一个凡人出来?” 季寻真定睛一瞧,她们斜前方,一队人正御风而行。 为首的,正是那个倒霉催被野人兄恶意抬价的贵族少年,少年身后,赫然有那一对小公子兄弟,俨然少年从属的模样,还有几个人,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季寻真总觉得其中有两人似乎有点眼熟。 “兄台,请原谅冲之年少无理。”少年歉然。 “叫我季寻真,不要兄台兄台的喊。”季寻真顺势抱住他的腰,她明显感觉到少年身子一抖。 少年将季寻真送至一处屋顶,“季兄,我之姓名不可透露,此物送汝,有朝一日,自可相认。” 少年解下自己腰间一根剑穗,赠与季寻真。 哪只季寻真能浑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撒手,“这玩意儿我不要。” “我只想要知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的眼里闪着执拗的光彩,死死盯着少年。 “恕在下不能告知。” 她轻轻盘住他的腰,“你说不说?” 少年被她的手掌激得浑身一麻,脸颊绯烫。 第72节 他的心却愈加凛然,他本不想撕破脸皮,既然对方执意如此,他只有—— 哪想对方在他耳边低吟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便当着你师侄们的面,做房间里我对你干的事。” 少年:“???” 耳际传来暧昧的热风,他的耳垂也开始烫人。 她的唇离他的耳垂只有三寸远,“我真亲了,原来道长大人喜欢别人对你做此事呀……” 脸皮之厚,无耻之尤。 少年的手气到发抖,他怎么会之前还觉得此人聪慧过人、侠义通天,他当时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坏了计划,鬼使神差地选了此人。 “说不说?”只有一寸了,似乎她的唇,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了他的耳垂。 滋啦—— 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幻术归无,春水凝冰,少年死死攥紧的手最终猝然放下。 季寻真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鼻若悬胆,长眉入鬓,他睁开了眼,眼神若削铁如泥的刀尖,俊美若凛冽锋利的寒冰,如此的气度斐然,也如此的难以接近。 可偏偏,季寻真心中的那一句话,再度响起: 高义如冰,明烈如火。 她莫名地相信,这个人的心,一定是滚烫的,比这世上最明烈的火焰与光芒还要滚烫。 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莫名产生了一股害怕,她开始害怕知晓他的名字,仿佛他的名字是一个魔咒,若是打开,将会放出魑魅魍魉、灭世黑暗一般。 “你的名字?”可她还是轻轻地,轻轻地启唇问道。 “谈,明,月。”少年摆烂般地翕动嘴唇。 刷拉拉,她记忆里整块整块的琉璃被猝然击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谈明月?!!! 谈明月是她前世的夫君啊,那个温吞的、无趣的,明明身居高位却又懦弱无能的男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眼前的少年?!!谈明月根本不长这样,性格也不是这样,这少年浑身上下就没有哪怕一点,跟记忆里的谈明月搭上边的。 他绝不可能是谈明月! 作者有话说: 掌声欢迎,前夫哥!!!! 您好呀~!随机二十个小红包~ 第62章 小师叔 那名叫谈明月的少年仙君,雪衣青衫,御剑飞行于云海之间,须臾他便到了自己与同伴的汇合点。 那群人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了,个个长身玉立,端的是君子气度、少年奇才。 这些人皆来自碎月剑道,更是天下第一大派未来的栋梁之材。 为首恭候谈明月的,便是方才和野人兄弟宴绥斗法的贵族少年,他姓叶,名冲之。身份尊贵无比,乃六谷之中,药王谷掌教叶清之子。 因从小崇尚剑道,又憧憬那高高在上的少年谈明月,于是不顾父亲叶清的阻止,毅然上了昆仑山巅碎月剑道。 叶冲之面露焦虑,“小师叔,您……您怎么了?” 平日里一身正气的小师叔,他朝阳一般俊美的脸庞上,有一丝丝的不自然。 “我们皆已将百姓全部救起,师叔不用担忧。”叶冲之提剑抱拳。 以往总是认真聆听的小师叔第一次走神,半晌回过神来,沉稳颔首,“嗯。” 末了见叶冲之眼神奇怪,又补充了句,“好。” 叶冲之:“???” 一点也不像好的样子,好不好? 连身后的一群后生都看出了小师叔的不对劲,毕竟这次任务里,原本已经定好了由小师叔假扮花魁,然后叶冲之出价,两人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花妖的作案现场。 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进小师叔房间的,竟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壮汉。 毕竟对方是一个急色的青壮年,谁知道那人会不会狼性之下,对小师叔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毕竟小师叔又是那样一个清冷至诚的性子。 那方才和野人兄弟宴绥斗嘴,导致野人兄弟发疯抬价的小公子孙容嘴贱了一句,“玄影仙君不会是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给……” 哥哥孙琦赶紧捂住自己弟弟的嘴。 他们与在场的诸位碎月剑道道士不同,他们来自托天城的豪门大族孙家。此次碎月剑道的仙君们前来执行任务,故而找上了豪族孙家做一个假身份。 孙家则派了这一代最重视的两个孙儿跟随,希望孙儿一则增长见识,二则能在仙君们面前混个熟脸,以后也好能进入三山六谷之中,混一个名头出来。 故而在场仙君们,孙家二子谁也开罪不起,更何况是那高高在上的百家仙首之子。 正此时,队伍里有个嘴巴没开瓢的,顺口接道,“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一时之间,一群人陡然安静,只听沙沙风声,竹林摇曳,和叶冲之心碎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队伍里一名机灵弟子赶紧用猛烈的咳嗽声掩盖过去。 紧接着,队伍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开始了咳嗽。 这些咳嗽声实在是太刻意、太虚伪了,引得小师叔的脸,也不自觉地红了。 方才队伍里接话的那个脑子没开瓢的将小师叔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这是他头一着看到云端中的小师叔脸红,小师叔本就长得俊美端持,只是平日里肃然又不笑,他都忘了这样一尊佛做起表情来是这般好看,他不禁…… 看呆了。 呆得不停肘击方才那带头咳嗽的友人,不要命地压低了声音道,“诶诶诶,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脑袋没开瓢的傻蛋,头上插了一根闲云样式的发簪,骚包得紧。此人名叫山晋之,平素里最是自恋大胆。如今在这群人里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是近年来以最快速度从外门弟子升到内门的奇才,近一年来和好友温初尘两人,多次进入千里江山图,完成了诸如蛮神新娘等诸多高难度的副本地图。 这也是碎月剑道上面的人注意到他和温初尘的原因。 本次出任务,他本是没有机会的,可哪里想得到,那遥遥在上的人,竟然真的钦点了他。 山晋之想到这儿,崇拜地看了一眼那钦点他的贵人——小师叔。 他以往自恋地觉得自己就是天才了,毫不费力地进入了天下第一大派碎月剑道。人人夸赞外门推崇,到了内门甚至也得到了师兄弟们的赞赏和照顾。 可待他爬得更高,得到了更多的眷顾之时,他才发现,真正的碎月剑道——高山仰止。 想到这里,山晋之的眼神更加炙热,只因眼前的少年—— 便是站在高山之巅的人。 小师叔谈明月,碎月剑道掌教——无幻真人萧天纵的关门弟子,一剑斩遍世间恶的玄影仙君。 当世新秀第一人。 若要说此生有何遗憾,那必定是他的身世拖累了他那一身绝世之姿。 他并不是出生太差了,是太好了。 上清界仙盟魁首谈抚萧之子,天机神院唯一的继承人。 可以说,谈抚萧之后,人人皆已认定,谈明月乃是以后的上清界之主。 然而盛名之下,亦有很多人不愿承认,最顶配的身世与实力,竟会赋予在同一人身上。 多年来,他一剑斩遍轮回之海,肃清人神之界,功德赫赫,声势震天,如何不能名正言顺地登顶新秀巅峰? 只可惜人们往往只见老天给予谈明月的身份,却无视他自身努力得来的实力。 山晋之揣测,让他身旁的好友温初尘眼皮狂跳。 温初尘同样也是实力惊人的新秀,也是第一次跟着小师叔出任务,因此又是惶恐又是谨慎。 他与山晋之本是形影不离的好友,自从蛮神新娘那个副本地图后,两人有了隔阂。 在蛮神新娘副本地图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和人极其类似的试炼鬼魂——林二丫。 山晋之竟产生了把那只鬼魂带出来的想法,那是鬼魂啊,又不是人,温初尘果断打晕了山晋之,把他扛了出来。 从那以后,山晋之那小傻子经常睡得半醒不醒,大喊一句,“林姑娘,在下来救你!” 他就明白了,这块伤,在这傻子心里,是很难愈合了。 此次来到托天城,温初尘一心想和山晋之修复关系。 来此之前,他们做了许多隐瞒身份的准备,山晋之和温初尘假扮成另一批食客潜伏在寻玉坊中。 楼塌了之后,两人则抓紧时间,冒着六道司的身份救人。 温初尘本以为此次任务失败了,正在这时,叶冲之传来小师叔的话,说小师叔已经成功套取了任务信息。 本来一开始,温初尘还在心中感叹,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就是有法子。现在经过山晋之一阵鬼叫,温初尘的心也慌了—— 那个重要的任务信息点,不会真的是小师叔用身子去换取的吧!!! 上一次小师叔只身前往六道轮回海极北之渊斩杀巨蛟,负了两个月的伤,有够拼的,这一次不会更拼吧。 温初尘死死盯着小师叔的脸,他敏锐对观察到,小师叔那严肃外表已经遮不住绯红的耳根了,小师叔那张死人脸居然真的会脸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拼的吧?!! 不会为了做任务,连清白都拼掉了吧?!! 一向沉稳的温初尘,怔怔盯着小师叔的脸,心中的激昂与敬佩排山倒海。 “你怎么哭了?”山晋之惊恐地拉了拉好友衣袖。 “闭上你的这张臭嘴,小师叔,他……是为了上清界的未来才牺牲了小我。”温初尘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手开始发抖。 手抖得更厉害的是叶冲之。 他是在场除了谈明月之外,身份最高之人。 第73节 同时,也是碎月剑道小师叔最知名的舔狗…… 不对,疯狗…… 不对……反正就很狗就对了。 当年叶冲之仰慕谈明月那月下一剑的风姿,生生受了其父叶清的七百二十一道鞭刑,才从药王谷要死要活转到了碎月剑道,就是为了能和小师叔一同修道。 现在叶冲之脸都气白了,还在苦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山晋之甚至能听到叶冲之那把名叫暴脾气叔叔的剑在嘶吼。 如果不是小师叔在场,暴脾气叔叔就要直接冲出去,把那染指了小师叔的不男不女肌肉男卸成八百八十八块了。 “叶师兄还是格局太小了,如果可以,我也愿追随小师叔,做此牺牲。”温初尘动情道。 山晋之:“……” “真的!”握紧了大丈夫的拳头。 山晋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温初尘。 …………………………………………………………………………… 另一边,害得小师叔失了“清白”,叶冲之暗自想要剁碎成八百八十八块凑个吉利的季寻真,正从楼顶战战巍巍爬下来,一步步走回寻玉坊。 今日没有带嘎嘎,毫无灵力的她走得艰难,失魂落魄、跌跌撞撞。 一路上,托天城查案的六道司之人正鱼贯似地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十里以外的寻玉坊已经坍塌了,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索性方才有人营救,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 人们从废墟中挖出了一具具干尸,这些干尸,都是今天花了大价钱竞价中标的幸运儿,没想到风流阵成了催命阵。 野人兄弟宴绥跪在地上,抱着一具干尸悲痛欲绝,“季兄弟,我异父异母的季兄弟!” “你就这么英年早逝,留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童子鸡就童子鸡嘛,一辈子童子鸡也没啥不好的!” 宴绥不经意间,想到了以前在燕国皇宫最喜欢吃的童子鸡脆骨。 没错,童子鸡,咯嘣脆。 “你走了,我该怎么和其他几个兄弟交代哇,完完整整带出去,一具干尸带回来!”宴绥继续哭嚎。 李淳风想解释:“其实……那个应该不是季……”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宴绥抹了一把脸,义正言辞反驳道:“怎么不是?季兄弟这么一只童子鸡,碰到若郦姑娘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忍得住?” “还不是饿狼扑食,最后被吸到最干,我找过了,这是干尸中最干的一具。” 说着,他一个激动,臂膀一不小心使力,把干尸嘎嘣碎掉了…… 童子鸡,果然咯嘣脆。 李淳风:“……” 野人兄弟:“……” “汪……”野人兄弟狗一样大哭起来,扑向了干尸。 李淳风想要去触碰这个可怜的汉子,可是……他已经似乎完全沉浸不可自拔了。 过了很久,一个人碰了碰李淳风的胳膊。 李淳风一回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来人正是季寻真。 李淳风本高兴得很,但瞧着季寻真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剑穗,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你没事吧……?” 谁知声音刚扩张,就被对方以手抵唇制止了,她的眼睛渐渐灵动起来,朝他比了个手势。 李淳风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洋溢起了神秘的微笑。 两人安静下来,然后……季寻真的手,往野人兄弟的肩膀上这么一碰—— 宴绥平平无常地回头,就在看到季寻真的一瞬间,瞳孔急剧张大!!! 噶几! 他的胳膊把干尸彻底干爆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变身,变身贴脸勾|引谈明月,惊艳小狼崽,震慑越不惊,你可以的,冲鸭真真!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15 22:51:23~2022-01-16 23:2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15瓶;瑾星、在川小天使 2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男人的痛 季寻真还活着,野人兄弟在巨大的惊吓和惊喜过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担忧。 自己这兄弟,是不是那方面有点……问题啊。 毕竟,面对若郦一个那么漂亮女妖怪的投怀送抱,季兄弟还能坐怀不乱,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绝对办不到,柳下惠在世也办不到。 野人兄弟深深看着季寻真强颜欢笑的脸,深深地看,仿佛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个痛苦而哀嚎的灵魂。 唉,男人的痛,他懂! “吃饱了,你们慢吃。”季寻真默默刨完了饭,心神不定地转头离开。 野人兄弟望着她落魄的背影,心头一紧,拳头就那么往桌子上一砸。 “嘿呀!” 李淳风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呢,今儿正好沈涧、越不惊都不在,不会跟他抢东西吃。虽然那两人在也不会抢,但有越不惊这种大少爷,和沈涧这种阴阳怪气人,怎么也吃得不像如今这样舒畅。 野人兄弟这一锤,一吼,让他猛地喉咙一堵,差点就被噎死了。 “你没事吧?”身旁的澹台灵犀小声关心。 李淳风猛地捶胸,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没事没事……谢谢了。” 一路走来,他都没和澹台灵犀说几句话,毕竟他哥哥们的死与对方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对方长久以来,也挺沉默的,用他们文化人的话来说,就是温良娴静。 刚刚她不经意间的关心,令李淳风小少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其实……不该执着于恨她、逃避她的。 毕竟……她也是个可怜人。 另一边,野人兄弟显然没有发觉,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般的释然与和解,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季寻真不能人道的悲愤之中。 “李小弟,李小弟。”宴绥一把搂住李淳风,“咱们晚上出门买点货。” “什么货?”李淳风被勒得难受,好奇问道。 澹台灵犀也习惯性竖起了耳朵。 宴绥见澹台灵犀也在听,连忙把李淳风搂得过来了点,朝澹台灵犀挥挥手,“女孩子不能听不能听!” 说着,又悄然在李淳风手心上写了几个字,“鹿茸、牛|鞭、淫|羊藿。” 当过山贼的李淳风当然知晓这几样男人壮|阳的玩意儿,当即眉头一皱。 “给季兄弟买,你知道啊,他这里……”宴绥暗示了一下,悲戚地摇了摇头,“不行。” 李淳风瞥了眼宴绥指的地方,心里卧了个大槽,她有才奇怪了,“……” “我们给他补补,让他好歹有个安慰。” 李淳风:“……” 怕是虚不受补。 “你看成不成?”宴绥苍蝇搓脚一般搓搓手,“你要知道,季兄弟这辈子的幸福,就掌握在我俩手里了。” 不幸也掌握在你手里了,李淳风心里暗道。 …………………………………………………………………………………………………………………… 两人言语之际,季寻真已经回到房间,关好了门。 独脚鸟嘎嘎本来在屋子里转圈圈着玩,一看到她回来了,大眼睛一睁,就迎了过来 “嘎嘎,嘎嘎,嘎嘎,”小翅膀扑闪扑闪地要抱抱。 季寻真低下头来,看着嘎嘎扑在自己的腿畔,全心全意又毫无戒备的模样,不由心头一软,果真蹲下,将它抱了起来。 一天没说话的小天道看得心里痒痒:【嘤,好嫉妒,我也想要抱抱。】 可惜它没有实体,不然早就被季寻真抱在怀里亲亲了,小天道骄傲地想道。 “嘎嘎,给你也买了好东西。”季寻真把嘎嘎搁在桌案上。 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小篮子。 这是今天去三十三重天的路上买的,给嘎嘎的惊喜。 “嘎嘎!”嘎嘎的眼睛都看直了。 没见识的小天道也看直了。 那真是个漂亮的小篮子,用竹条编织,边缘还有复杂的手编花边,小提手上绑着亮红色的丝带,篮子里是毛绒绒的棉絮和小被子,弄得软塌塌的,好舒服好舒服的样子。 篮子中央还放了个小帽子,棉布缝制而成的,季寻真拿出小帽子,往嘎嘎头上一戴。 小帽子上面掉下两根红色绸带系绳,季寻真给嘎嘎系上。 待系好了,她顺手玩了玩那根红绸,“哈哈哈哈,嘎嘎看起来好像沈涧!” 可不就像小狼崽往头上系红头绳的样子么。 嘎嘎歪着头“???” 随即反应过来季寻真在夸它,闪着翅膀又开始快活地叫起来,“嘎嘎,嘎嘎……” 季寻真瞧着它开心,酸楚的内心仿佛被划出了一条口子,她抱起了嘎嘎,软乎乎的身体令她心中稍感安慰,她又抱得紧了点。 第74节 嘎嘎似乎感受到了她荒芜又动荡的内心,小翅膀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到底是谁啊……”季寻真轻轻地问,像是问嘎嘎,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无言的星夜。 “如果他是谈明月,我记忆里的夫君又是谁?” “一定有一个……是假的……可如果他是假的,那我……那我现在心,为何这样难受啊……”就算是现在,季寻真依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脏,那颗心脏咚咚咚地大声跳得像要死去了那般。 从未有过的感觉,就算回忆起和沈涧的那些往事,季寻真的心都几乎是毫无感觉的。 可那叫谈明月的小道士,明明……明明一点也记不起和谈明月的记忆,就算是上一世那个所谓的夫君,她也似乎记不起半点了…… 可为什么……他还是令她如此……如此的难过呢…… 想到这里,季寻真埋在嘎嘎软软的小胸脯上,眼泪打湿了它丰沛的绒毛, 【阿真……你别哭,你别哭,谁欺负你了啊……】小天道紧张问道,它知道季寻真几乎是不哭的,她如此勇敢与坚强。 【你今天是见到什么人了吗?】小天道见季寻真这么难受,它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连方才看着嘎嘎系小帽子的那点小开心也顿时消弭于无了。 “今天那个小道士。”季寻真咬了咬牙。 【道士?哪里有道士呀?】小天道奇怪地问道。 季寻真猛地抬起头:“???” “小天道,记得我们今天去了哪些地方吗?”季寻真试探着问道。 【天地忧乐楼……然后……然后……小天道睡着了。】小天道的小手手敲了敲小脑袋,真是稀奇,它竟然白天也能睡着…… “谈明月,你有印象吗?”季寻真再问。 【阿真……你说什么,我突然听不清了?】 季寻真:“??!!!” “谈明月,谈明月!!!小天道,你听得清吗?”季寻真连忙喊道。 小天道只觉自己的小耳朵蒙蒙的,吓哭了,【阿真,你在说什么啊,小天道听不清。】 季寻真的脑袋猛然像被抓了一下,她察觉出了巨大的不对劲,她忘了关于谈明月的事也就罢了,连小天道……也…… 不知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令小天道屏蔽了关于谈明月的信息。 现在只有一种解释了,她的记忆被人为修改过。 并且对方是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便修改了她的记忆。而且那个狗东西连天道都不放过,竟敢屏蔽天道的感知力。 但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寒夜,托天城的夜晚,明月尤其的低,仿佛一只手便能触到似的。 但是,世上真的存在如此大能为之人吗,连天道都敢染指?! 越是思虑,季寻真的身体便越烫。 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糟了,她意识到,蛮神之涎三个月一次的转化开始了…… 季寻真不敢多想了,她赶紧清空自己的思绪,一心想着这一世想要变的样子。 这一世还是不要像以前那般招摇了,毕竟如今的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 只能靠自己的季寻真深知,没有绝对的实力,她暂时还不敢恢复上一世的美貌。 躺倒在床上,季寻真脑海中浮现自己理想中的样貌—— 要倔强一点,要英气一点,左眼下,要有一颗小痣…… 渐渐地……她昏昏沉沉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 托天城城主府位于托天城正中央,大殿之中,正在宴请贵客。 大殿两旁的水池之中,奇花异草争相开放。 大殿之上,貌美宫娥舞袖翩飞,仙乐齐鸣,觥筹交错。 越不惊是这场宴会里唯一的客人,他坐在侧首,支颐轻轻饮酒,并不看那些拥有仙姿雅貌与柔软身段。 “贤侄为何悒悒不乐?是不喜欢这些舞乐吗?”上首,一名老者和蔼问道。 他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头上银丝以金冠相束,看起来颇有精气神的模样。 此人便是献天缘,偌大托天城的主人。 他与越不惊的父王越归一曾是彼此最好的兄弟,两人原本应是相差无几的年龄,越归一尚是青年之态,献天缘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了。 按道理说,修士越是内力深厚,越是能延年益寿,驻颜有术。 除非是中了什么奇毒或是经历异事,否则不会变成如此。 当然,越不惊不敢多问。 他来此之前,也是心怀忐忑,毕竟自己父王人缘在上清界并不好。 结果献天缘热情地接待了他,还大方讲起了自己与父王的往事。 原来二人系师兄弟,一同进了碎月剑道修炼,一同长大,一同出任务,一同出生入死、功成名就。 “不知贤侄是否听过碎月双剑?”献天缘喜滋滋地小酌了一口。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没有人听过震烁天下的碎月双剑吧。 越不惊老实摇头,“不曾” 献天缘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土包子,聊不下去了。 献天缘不知,越不惊从小跟着永夜天狱的七星斗真阵仙学习,一直住在风神山中,很少下山。 父王也从不让他出永夜天狱的大门,他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有见过外界的阳光。 “我与你父王,是第一代的碎月双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献天缘开始非常自来熟地讲起来,小年轻没听过没关系,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撑。 “我俩的剑,曾斩遍天下妖邪。” “现在那小玄影谈明月算个屁呀!” 回忆着叱咤风云的过去,献天缘摸了摸胡子,乐呵呵地又饮了一大杯酒。 看老头这么自嗨,从小完美无缺的宫廷礼仪,使得越不惊也礼节性地陪着他喝。 他见越不惊这么上道,越来越相信两人之间全靠他死撑起的这段缘分了,于是开始讲起了自己和越归一当年的英勇往事。 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小老头,越不惊笑不活了。 他只是想早点回去而已,毕竟今日是季寻真三月一次重塑身体的大日子。 他想去替她护持。 “贤侄啊,跟你讲到那次,我和越兄一起去天外北域没有?”献天缘眼睛跟狗一样亮。 “讲了。” “哦,那我们从北域之北,再发散一下……”献天缘狠提一口气, 越不惊扶住额头,躺平认命……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啊啊啊啊,快点寒假吧,狗子就可以飞速写了~! 野人兄弟:嘿嘿嘿。 李淳风:闭嘴啊你~!感谢在2022-01-16 23:27:08~2022-01-17 23:4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珂赛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zuser、深尼、4870380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变身 “主人,今日竟回来得这么早?”狰游弋在地下,一路跟着主人疾行回了无来客栈。 已经好久没回托天城了,以往每次回来,主人起码还要去三十三重天多巡视几圈,再去逗一下人族和妖族的那些小家伙,毕竟邪魔的领地意识可是很强的。 “滚。”沈涧烦躁地踢了一脚桌子。 狰很有眼色地游到了地下,自己玩自己脚趾,该不出现的时候,就不要出现。 这才是狰能在这位杀神手下存活多年的秘诀。 沈涧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咬着牙踱了两圈,接着深深闭眼—— 登时间,高大的男人如烟云般散去,桌下跳起一只耳朵短短,身子也小小的,毛茸茸小狼崽。 还没到换毛期,身上土褐色的绒毛活像一只土狗。 沈涧嫌弃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爪爪上的毛,一下子就后悔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个纵身,空间破开,它跃了过去,跳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嘎嘎?” 隔壁房间里的桌案上,搁着一只漂亮的竹篮子,竹篮子里蹲了一只戴着小绵帽的独脚鸟,它额间一颗白点,脖子上系了根红绸。 沈涧登时感到这根红绸异常刺眼,“傻-逼。” 小土狗模样的沈涧非常高傲,理也不理它,几个灵活的跳跃,跳到了床上。 高贵的爪爪,踩了踩床上那人的胳膊,凉得惊人。 那人睡在床上,冷汗涔涔,相貌正在发生着变化,五官位移、眼歪嘴斜,正是这将变未变的时候,最是畸形丑陋。 她浑身打着哆嗦,肌肉扭曲,骨骼重塑。 第75节 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冷,好冷,好冷好冷……” 沈涧一个蔑视过去:傻-逼+1。 明明被子就在旁边的,都不知道盖了再睡。 他告诉自己,只是不忍心被秀智商下限,所以高贵的爪爪一提被子,朝季寻真身上盖了上去。 替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她的脸—— 真是太丑了,随即又倔强地撇过头去。 “丑死了。”他又埋怨了一句,接着膝盖一弯,匍匐在床上,守在她身边。 “冷……冷……好冷啊……”女人缩紧了被子,还是冻得发抖。 怎么还冷啊? 沈涧靠过去点点。 “冷……冷……” 他又听到冷,又靠过去了一点。 绒绒的毛发弄得季寻真很舒服,她只觉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往她身上贴。 于是她一把把那团团揽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小狼崽浑身一哆嗦,难以置信地瞪……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竟敢…… 季寻真嫌弃隔了一床被子不舒服,干脆将那毛团团揣进了被子里,贴在自己腹部上。 小狼崽浑身僵直,直吞口水,大脑停止了运转…… 老半天,他才倔强地别过脑袋,“你……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 没有隔着任何布料,温柔的触感令他脸热……男女授受不清,她都不明白,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幸亏小天道听不到狼崽子的心声,否则肯定要翻白眼的,这不都怪他自己变成了一头狼崽吗?她以为自己抱的是头幼狼崽子啊,谁知道是个少年男人啊!! 当然小天道属于比较单纯的那种幼崽,它此时只觉得狼崽子怪贴心怪可爱的,可惜它没有实体手手,不然铁定要薅一薅这暖绒绒的毛毛。 【狼崽崽,我们一起守着阿真好不好?】小天道悄悄贴了贴毛团团。 沈涧觉得一点也不好,它正在一点一点感受着季寻真身体的变化,季寻真甚至把它的头搁在了自己腹部以上的位置… “你……”欲言又止。 可怕,竟对一头狼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时此刻,一头狼……鼻孔流出了鲜血……止都止不住那种…… 女人的身体,也很暖和,他渐渐地眼皮打颤。 他很少睡觉,在万魔窟的时候不敢睡,那只怪物养蛊一样地饲养他,每天都在角斗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后来逃了出来,他也不敢睡,太多人恨他想杀了他了…… 可她的怀抱,如此灼热,如此安全,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个无梦的觉,真的好舒服。 梦的尽头,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四只爪爪着地,拔足朝着那道光跑去…… “谈……谈……你到底是谁……”她喃喃地喊。 天快亮了,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漂亮少女的模样,英气勃勃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不停地在念叨一个名字。 它站起了身,抖抖身上的毛毛,一眼也不敢置在她的身上。 又……忍不住想看。 “喂,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小狼崽心中怀有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他凑了上去,想要听听,只听她启唇,悲伤地唤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他没听清,但那绝对不是他的名字。 小狼崽黑着脸退了回来。 没良心的女人,死没良心的女人,良心都被狼叼了狗吃了! 他内心有滔天的怒火,恶狠狠地龇牙,跳上去想要咬她的脖子,牙齿触到的那一刻,又不忍心下来。 狼崽子跺跺爪爪,气得跳下了床,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一边抱着他过夜,还一边想着其他野男人的女人了!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觑到季寻真门口蹲了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烂醉如泥的越不惊,他手中一团暖光,居然还在施法术为季寻真默默护持。 “嘁,你也是个傻子。”狼崽别过头,摇着大尾巴走了,“我才不怕输给你,我怕……输给我不知道的人……” 太阳,从他的身影后升了上来。月亮却还未降下去,日月凌空。 ………………………………………………………… 野人兄弟正在吃早饭,他今天起得特别早,毕竟今天就是试炼报名的第一日了,想想都很激动呢。 不一会儿,李淳风下了楼来。 他一下来,野人兄弟就朝他嘿嘿嘿的笑,毕竟两人昨晚去采购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为了季兄弟的尊严和幸福啊,野人兄弟感到无比自豪。 李淳风头皮顿时发麻。 “越兄呢?”野人兄弟没见着越不惊,不由问道。 “喝醉了,倒在过道上,刚刚扶回房。”李淳风见野人兄弟不诡异笑了,赶紧回答。 随着李淳风的话语,野人兄弟宴绥仿佛看到了越不惊前往贫民窟,去见那个不得志的老酒鬼。 老酒鬼是个老光棍,也没钱买好衣服,一件衣服穿了一年还不换一次。见衣着光鲜的越不惊来了,一把抱住小少年不撒手,还往越不惊身上蹭煤灰和鼻涕。 啧啧啧真可怜,好不容易遇到个亲戚竟然是这种货色。 “这亲戚,不知道越兄第二日要试炼吗?难道想让越兄跟他一起在托天城卖烧饼?”宴绥愤愤不平。 时间倒回到一日前—— 献天缘身着九天锦绣华服,大手一挥,“贤侄无须试炼。” “喜欢哪个门派,伯父去知会一声便是。” “永夜天狱的少城主,谁人敢不敞开大门欢迎?” 越不惊波澜不惊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想低调一点。” 献天缘没想到越不惊这样诚实,好好的后门不走,要靠真实力。他越看越不惊这孩子越喜欢,“懂的懂的,贤侄我明白你的心思。” 他自己没有孩子,就把越不惊看作自己的孩子,听闻越不惊还要回客栈去住,当即堵门不让他离开。 “不知……贤侄住哪间客栈?”见越不惊执意离开,献天缘准备偷偷捎去一打丫鬟,几个厨子,几个小厮,几台物资……就算托天城的甲等客栈够好也够舔,他也不能让这傻孩子受半点委屈。 “无来客栈。”越不惊留下了名字,急急忙忙出了城主府。 “无来……”献天缘喃喃。 他统领托天城这么久,怎么就没听过这家甲等客栈? ………………………………………… 很快该下来的人,都纷纷下来了。 先是脸臭得不能再臭的沈涧,他后面跟着澹台灵犀。紧接着,越不惊也昏昏沉沉下来了,他虽一夜未眠,却依旧保持自己的风范,什么都能乱,衣服和头发不能乱。 野人兄弟盼啊盼啊,他那可怜的季兄弟怎么也不下来。 是不是伤心太过,导致连这样的大日子也起不来了呀……宴绥最害怕的,莫过于季兄弟一个想不开,寻短见,唉…… 正当他这般思索着,二楼的楼梯处,出现了一道倩影。 野人兄弟本来想打望季兄弟的,却意外看到了她,连自己也没注意,吃饭直接吃到了鼻子里。 那是一名身材瘦弱,略微高挑的女子,并不十分漂亮,却十分吸引人。 她身着一身劲装,黑色内衬,红色裙摆。竖着马尾,马尾上简单地插了一根木簪,鬓发两边有点短短的刘海,刘海下两只眼睛犹如寒星,鼻子挺翘,双唇润泽。 左眼下,一枚小痣既风情又英气。 宴绥的心顿时如野狗一样狂跳,哪里来的姑娘啊,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这么……令他欲罢不能…… 宴绥疯狂地……出于本能地……想要接近她。 但他的理智又按捺住了他,不,不行,这时候他不能独享,他要把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叫来。 “你有看到季兄吗?”宴绥回过头,询问同样被惊艳到的李淳风。 “没……没有……”李淳风摇头。 “啧,怎么这时候睡死了啊,若郦算什么,他真正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宴绥跺了跺脚,“唉,我的季兄啊……” “嗯?”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 野人兄弟回过头去,发现那英气少女已经走至他跟前了。 “姑……姑娘……有何见教?”宴绥端礼,结结巴巴。 “你不是在叫我吗?”少女笑吟吟端详着他。 野人兄弟:“???” “我们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少女双手交叉,饶有兴趣地继续道。 宴·野人兄弟·燕国皇子·绥眼皮一翻,一个没撑住,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大家满意真真的长相嘛!!!! 好激动呀~!!!! 越不惊:满……满意的。【害羞。】 沈涧:哼!【偷看。】 第76节 野人兄弟:满意满意满意! 小天道:【滚啊,有问你吗?!】 第65章 试炼大会 今日是十年一度的登山试炼日,所有的登山者、托天城里蛰伏十年的白身,都齐聚托天城的春山群岛,前来试炼。 春山群岛是浮在空中的一个岛屿群落,需由试炼者自己想办法走上去。 季寻真等人好不容易才上了去,等候广场已密密麻麻占满了人。 广场看似不大,但又好似永远装不满人,无论来了多少人,地域还是那般空旷。 四周以水池阻隔,水池里蹭蹭冒着烟雾,烟雾中一朵朵幽昙盛开又零落。 不远处的天空中,漂浮着与他们所站的相同的岛屿,以一颗巨树为依傍,浮游于碧空之中。 潺潺瀑布从岛屿的空隙间流下,形成了流淌不息的天河之水。 他们一群人是只有白牌牌的野人,被安排到了广场的最边缘等候。人来人往,别人看都不看他们这个地方一眼,白身野人在其他人看来,是上清界最底层的存在,并不值得留哪怕一个眼神。 如今除了野人兄弟,其他所有人对季寻真的新形象都适应性颇好。不过野人兄弟宴绥的震惊还没持续多久,铺天盖地的难受便袭来了。 燕国五皇子宴绥从小崇尚寻仙问道,无心储位,故而父王母后和哥哥们从小到大对他有求必应,都宠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不修仙了,跑来争皇位。 宴绥本人毫无仙根,却养了一大堆颇有仙缘的侍从。 那些天灵地宝,他吃了没用,就大方喂给侍从们吃。这些侍从少年原本是穷苦人家出生,只因那一道仙缘,旋即被改变了命运。 上最好的学堂,穿最好的衣服,跟随燕国之中最好的修士修行,出入也有人服侍。他们虽是宴绥的侍从,但心地善良的宴绥从未有一天对他们有所轻视,把他们当朋友,把他们当兄弟。 可惜…… 可惜……自从来到托天城之后,他因白身之身,和那些被天灵地宝养得个个仙缘深厚的仆从们分离了。 明明说好了,等到试炼之日,他们再聚头。 届时侍从们可与宴绥组队,好歹帮助宴绥蒙混一个七十二仙门中外门弟子的席位。 哪知他放出通讯鸟之后,那些侍从,一个也不再跟他联系。 宴绥寂寥地望了眼前面,在等候广场,甲乙丙丁每一个等级都各自划分有不同的区域,白身则站在最边缘。甲等和乙等的登山者还没有到场,“他们可能不方便收通讯鸟,毕竟上清界对他们很是重视。” 野人兄弟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 季寻真本想过去安慰他,正在这时,前面丁等和丙等区域一阵骚动,“乙等登山者来了,他们来了!” 只见天外涌起一阵云雾,数百匹白马奔腾而来,它们拉着一辆又一辆宝盖香车。 仆人以挑杆揭开车帘,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乙等登山者下了车来。 他们前几日还风尘仆仆,有的可能还是人间市井里的穷苦百姓、农民、奴隶,如今,他们已成为了凌驾人间皇孙贵族的未来修士了。 季寻真差点没翻白眼,好……装叉。 还没等她落实下这个白眼,又一声惊呼传来。 “啊,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人们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几匹虎纹大马,踏着火焰朝这里飞驰而来。 那虎纹大马身上长着双翅,体型有方才白马五六倍那么大,奔驰生风,威武无比。它们身后拉着几辆同样华贵无比的马车,白玉为轩,金碧为辕。 “那是什么动物啊,从来没见过?!” “怕是神兽吧!” “里面肯定坐着甲等登山者,那些都是未来三山六谷的菁英啊,是未来的大人物!”许多登山者高呼,他们差点就没朝那几只神兽跪拜起来。 季寻真终于把白眼重重地翻了起来,果然,十年一次的装叉大赛,可能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没有。 那些不过是天垣街客栈老板们的手段而已,哄抬甲等和乙等登山者的身份,为他们造势,让他们功成名就后反哺自己的产业。 或者给甲乙等登山者与世俗王孙豪富牵线,让他们组团进试炼场,只要替王孙豪富混上一个七十二仙门的外门弟子席位,一笔不菲的介绍费便这么到手了。 “那是英招,只有上清界才有的神兽,果然只有上清界的神兽才能配得上未来三山六谷的天才修士们!”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神兽英招。 甲等登山者就在人们的膜拜中,缓缓出场,他们的衣物也不像乙等走的华贵风,一律仙气飘飘、流光溢彩,端的就是翩翩世外仙的范儿。 在场泱泱登山者十万余人,皆然为他们身上那股绝世而独立的天才气息所倾倒。 “他们……好厉害……”李淳风羡慕道。 季寻真揉了揉额头,她最讨厌每一届这些无良商人的造神运动了,“有什么厉害的,咱们那遭天杀的采铎官没死,我们全部都是甲等。” 这一句话她说谎了,要是那两个天机神院的采铎官还活着,是肯定不会允许毫无仙根的她一路尾随登山的。 两人正说着,闹哄哄的广场忽地,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季寻真抬起头来,只见天边,烟云散去,一道金边豁然绽开。 金边那头,众仙列阵,凤凰鸣叫,仙乐齐鸣! 是仙盟! 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中最为核心的人物,今日皆然聚集于此,只为每十年一次的门派择选。 他们将在此次试炼中,挑选最为中意的登山者,收为门下弟子,以为门派开枝散叶,延绵教义。 他们列作云间,身边金云的光彩映在了春山群岛上,每一位登山者的眼中。 他们的眼里骤然迸发向往与崇敬的光芒,齐齐朝仙盟的方向稽首跪拜。 正此时,从那金边处,一人乘着祥云飞来。 至春山群岛正上方,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一名身披袈裟的僧人。 僧人人至中年,形如怒目金刚,双手合十,“贫僧乃无相大殿守严僧人,乃本次试炼大会主考官。” 紧接着,金云那头,又飞来一名少年人,他足踏青光宝剑,雪色道袍翩飞,利落地落在守严僧人身边。 年纪虽轻,气势如虹,他微微颔首,半点不装叉地简单道,“监考,碎月剑道谈明月。” 季寻真呼吸一滞。 …………………………………………………………………… 金云之中,先是七十二仙门的掌教一一落座,很快六谷之人也陆续赶到。 三山之中,率先驾到的乃是释教无相大殿。 今日无相大殿三谛台中众主事僧人皆来了,为首的乃是佛子拈梵天,佛子每行一步,那一步底下便若莲花开落。 拈梵天寿数已逾千载,样貌依然宛若少年一般,他身披袈裟,银发垂下,手中挂着天珠。他容貌清秀,面容圣洁,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大师,十年不见。”六谷之中,合欢宗宗主鱼又怜率先向前,双手合十道。 “鱼宗主,别来无恙。”拈梵天回过头来,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鱼又怜乃一绝色女子,身着鲛绡一般如丝如雾的长裙,每走一步,都是勾魂夺魄。 但她的眼神,又是如此清亮与虔诚,尤其是面对拈梵天之时,不敢有半点亵渎之意,“听闻大师十年前已至通天境界,闭关参天十年,可否参破一二天机?” “自是有的。”拈梵天毫不避讳。 “可否请大师明示?”鱼又怜受宠若惊,进一步道。 “一瞒天之人,来现世了。”拈梵天缓缓道,他的声音若暮色四合,温柔又宏大。 “瞒天之人?”鱼又怜不明白。 “为一目的,发动瞒天过海、回溯天地之威能,来此现世的……灭境诞生以来的万古第一人。” 鱼又怜怔然,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佛子那一句“万古第一人”啊…… “那……那他……来现世作甚?”鱼又怜喃喃。 佛子的眼睛,缓缓睁开,那是仿佛能通天彻地的金色瞳孔,他手作拈花姿势,“救世。” 就在他说“救世”二字之时,仙鹤鸣叫之声不绝于耳。 六谷之中其他人抬头一看,正是碎月剑道掌教无幻真人萧天纵携其门下大弟子宋靖川御剑而来,两人一路行来,仙鹤引首开道,七十二门掌教做礼。 无相大殿与碎月剑道皆位列三山之一,乃三教巅峰之二,如今就剩下天机神院了。 “尊上还未至吗?”只听妙音阁阁主师无亦朝仙盟使者询问道。 仙盟使者正待摇头,忽一人疾驰而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仙盟魁首谈抚萧座下首徒常书玄,“我院采铎官朝飞白一行,今晨魂灯全灭,全军覆没!” 灭境分人、妖、鬼三类,人族之上又称上清界,数百年来上清界一直称雄灭境,从未有过劲敌。 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众人对常书玄的传话先是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其中深意。 这时挑衅的信号! 有人胆敢杀害三山之一的采铎官,尤其朝飞白一行出自百家仙首谈抚萧门下,这分明就是在向整个上清界仙盟宣战! 若是平常,合欢宗宗主鱼又怜早已大肆嘲笑起挑衅者的不自量力,然而,她想起了方才与佛子的对话。 救世…… 没有灭世,何来救世。 对方,或许是上清界仙盟有史以来,遇到过最强大的劲敌。 她的内心,一时之间,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巨巨巨大的剧透,世界观打开了,仙盟出来了。 佛子是行走的剧透机器,行走的剧透机器,他说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真真的,对吧!!! 仔细看他说了什么,里面包含着真真上辈子和飞升失败的真相~~~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17 23:56:03~2022-01-18 22: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1瓶; 第77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调戏 主考官守严僧人往空中一拍,从他身后,一幅卷轴破空而出。 卷轴自空中缓缓打开,随着它的展开,卷轴迅速变大,须臾便有遮天蔽日之感。 卷轴里,画面浮现,一个声音声如洪钟传至季寻真耳朵里,俨然是本次试炼之规则。 此次试炼说白了,就是去一个叫做灵墟幻境的地方寻宝。 季寻真再一次按了按眉头,能不能有一点新意! 年年都寻宝,年年都寻宝,五百年来几乎所有的试炼大会都在寻宝。 能不能给幻境里的妖兽崽崽们一点生存空间?! 孩子的想象力都被上清界这帮懒鬼给打击完了。 而另一边,李淳风和野人兄弟都在认真做着笔记—— 但凡世间珍宝,分为凡品、珍品、仙品、神品和圣品,五个等级。 珍品在凡间已是难得,但到了上清界,可以说满地都是。 从珍品到仙品,已经有了质的飞越。但到了神品,已经是上清界众仙趋之若鹜之物。而圣品,寥寥无几,只得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几名魁首才有一二藏品。 要想争得七十二仙门的一个外门弟子席位,须得在秘境中找到起码一件仙品宝物。而要进入更上一层的六谷之中,则必须寻到一件神品宝物。 若是只能找到仙品,则二十件仙品宝物,可换取一件神品宝物的替代权力。 若要进入仙盟中的三教顶峰,则需要收集三件,及其以上的神品宝物才行。 除介绍门派入门所需的宝物数量及规格外,卷轴还贴心地向各位对宝物等级不熟的登山者们,介绍了宝物划分的方法,简而言之就是看宝物散发的光芒来分别宝物等级。 比如宝物按凡品、珍品、仙品、神品、圣品五个等级划分。 凡品不发光,珍品白光,仙品绿光,神品红光,而最高等的圣品,则是金光。 想要分辨宝物们的品级,只要看它们发什么光就行。 卷轴简要地介绍完毕后,谈明月依旧话不多说地上前来,提剑抱拳:“如今的等级,不代表诸位实力,预祝各位皆能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言罢,干净利落地提剑上前,剑影寒光,化气三千,生生在天空之中,劈开了一个口子。 口子另一边,一个广袤秘境显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伙们激动的欢呼与惊叹骤然响起。 灵墟秘境打开,预示着试炼大会正式开始。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不远处,一名野人喃喃自语,“居然能一剑破开一个境界。” 另一名常居托天城的野人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他都不认识啊,上清界新秀第一人,碎月剑道无幻真人的关门弟子谈明月啊。” “看到那把剑没有?”常居托天城的野人偷偷一指。 另一位野人点了点头,观察了下,极其朴素的一把剑,除了剑光以外,没有另外的光芒。一点也不符合方才卷轴上所说的各种品阶宝物所发的光芒。 “圣品,品真剑。”话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崇拜。 “圣品不应该发金光吗?” 恨铁不成才地一个爆栗敲了过去,“金光多土啊,堂堂圣器第七,什么样的光都配不上它。” “世间不发光的,要么是废物,要么是真正的大佬,懂?” “圣器第七……品真剑……”季寻真耳朵尖尖地听到了,嘴里喃喃道。 “品真?”季寻真咂咂嘴,又回味了一遍。 她自己的名字就叫季寻真,这把剑有点意思哦,隐秘地咧起嘴角笑了。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小天道,本想唤它,询问一下那把品真剑的信息,却在识海里听到了小小的打呼声…… “小天道,小天道?”季寻真急急叫它。 小天道又在最不该睡着的时候睡着了。 季寻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红色小珠子,轻轻戳破,里面的汁水滴落在玉镯上,“抱歉。” 那是今早季寻真从客栈厨房要的红辣椒所榨取的汁水,全部锁在了一颗封物珠内,此时一股脑滴入玉镯之中,激得小天道啪叽一下,大眼睛无辜睁开,【好辣好辣好辣,小天道好难受!】 “小天道,你看得到前面那个人吗?”季寻真见小天道被搞得一直痛呼,心里亦很难受,可事有从急,不得不为。 小天道勉勉强强抬起眼,一股睡意不顾疼痛涌了上来,【小天道……好困……】 “坚持住!你快看看眼前的人,看清楚了我给你买十颗糖珠子!”季寻真摁住玉镯安抚道。 【糖珠子!】小天道味蕾发甜,一下子便惊醒了。 它奋力看向正上方那个缥缈的身影,【那人……怎么这么模糊……】 “实在看不清楚吗?”季寻真询问道。 小天道老实地摇摇头,【连阿真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说完,绵长的呼吸声又响起了,小天道再也抵挡困意,再一次睡了过去。 季寻真:“……” 抬头瞥了一眼空中那个身如朝阳,剑气如虹侍立一旁的少年,“谈明月,你还真厉害。” ………………………………………………………… 试炼大会运用的皆是高阶法术,几乎不用排队,每一个自己组成的登山队伍在接受特定的检查过后,直接跨入了秘境。 沈涧一路心情都不是很好,他不理季寻真,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她。 尤其察觉到她对那划开秘境的监考少年,递上去不一般的眼神,沈涧产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谈明月,沈涧一双狼眼盯着那个少年,谈……难道是她今早嘴里喃喃而出的名字吗? 很快前面的登山队伍走光了,轮到了季寻真等人的野人队伍。 一名仙盟神官负责检查,谈明月则驻剑守在秘境边缘。这是高级法术的一种,和当初司记司登记时如出一辙,队伍只要走近,空间便被切割成无数块,仿佛有无数个谈明月与无数个秘境一般。 “身上可带什么法宝?”神官为一青年男子,身穿蓝紫色星云长袍,看了季寻真一眼。 季寻真默默摸出了尾生打火石、无颜面具和从津阳道废墟中挖出来的宛珠盒,“三个仙品道具。” 神官一挑眉,“七十二仙门的规定,找到的仙品不能是自带的。” “我明白。” “你不明白。”神官讪笑了一下,“好好品吧。” 季寻真嘴角一勾,她怎么不明白,神官的意思,无非是七十二仙门规定只要找到一件仙品就能拿到外门弟子的资格,至于找到的仙品是秘境里扒拉出来的,还是别人手里抢夺的,仙门就管不了了。 “还有其他什么灵兽之类的吗?”神官又问。 季寻真连忙点头,“有的。” “若是有品阶的灵兽建议不要进入秘境,对其他参赛者不公平。”神官提醒。 正说着,季寻真从储物戒里掏出睡在小篮子里补觉的嘎嘎。 嘎嘎还戴着红头绳系着的绵帽帽,见了神官,小翅膀揩了揩眼睛,“嘎?” 神官:“……” 神官闭目,感觉自己被辣了眼睛,他就知道,不该期待野人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灵兽。 可到底是哪里来的神经病才拿独脚鸟当灵兽的哟。 ……………………………………………………………………………… 待一群人做完检查,就该进去了—— 正当越不惊准备踏进去之时,一群人自天边疾驰而来。 他们身着星云图案的长袍,一脸肃然,穿梭于人群之中,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越不惊蓦然心中一慌,季寻真察觉到小少年神情上的些微变化,“越不惊,你没事吧?” 越不惊摇了摇头,眼睛却盯着那群正在寻找可疑之人的神官,“我没事。” 季寻真迟疑地点点头,正此时,他们前方的监考道士传音过来,“各位登山者勿动,紧急事宜。” 越不惊手心沁汗,还没待他做出反应,少女从背后一脚,赶紧将越不惊踢进了秘境之中。 她看出来了,越不惊从一开始,就对上清界的仙君神官有所排斥,特别是这些像在搜查什么人的神官……季寻真有预感,他们似乎是冲着自己这只队伍来的。 “你在做什么?”一个持重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虑。 她抬眼,正对了监考小道士的脸。 谈明月眼见仙门神官降临,像是出了什么重大意外,本传音叮嘱登山者不要再进入秘境,没想到他刚一说完,便见一头戴斗笠的少女直接将同伴踢了进去。 季寻真是专门留在最后一个走,想跟谈明月专门说几句话的,没想到方才临时起意的动作,反倒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做我该做的,能做的,想做的。”季寻真对上高高在上的上清界新秀第一人,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朝他狡黠一笑。 她很自信自己如今的美貌,朝他靠近,轻轻吐息。 小道士蹙眉,本欲退后几步,离她数丈远。 哪里来的合欢艳修,真是胆大包天。 谁知季寻真竟更为大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顺势踮起脚尖—— 他身量高,她只得垫到最高,身子朝他倾斜,挨得近极了,才能够到他的耳垂,“谈明月,你还认不认得我呀?” 小道士平日也接触合欢宗之人,却也没见过哪一个合欢宗女修如此胆大妄为,“放肆。” “今日吾乃监考,还请姑娘勿要做出过格举动。”他正准备拂开。 登时,耳垂一麻,女修竟……竟…… 谈明月瞳孔微张,手上的品真剑剑气啸鸣。 “呀,你要斩了我呀。”季寻真非但没怕,反而伸出手,轻轻调戏一样地抚摸她刚刚亲吻过的少年耳垂,“明明昨日才和人家在寻玉坊翻云覆雨,今日就要斩了我了……” “若郦姑娘,你真是好狠的心呀……”沙哑的嗓音,软软的嘴唇,漫不经心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第78节 谈明月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女,她的面孔怎么也与昨日的那汉子合不起来。 但他心里清楚,他们一定是同一个人,因为无耻程度是一样的。 “放开,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谈明月蹙眉。 “哦,那等我出来,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来。”眼前的少女恍然大悟似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谈明月垂首,眼睫毛长长的,小扇子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倒影在他薄薄的皮肤上,形成了浅浅的麦浪。 “你不要生气嘛。”少女手指大胆地触及了他的额头,“额头不要皱,不然小小年纪瞧起来老成得很。” 他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无处安放的小手给放下来。 她亦没挣扎,真的被他拖了下来。 只是拖至嘴唇时,她强硬地停了下来,柔腻的小手食指轻摁他的菱唇,“这里有人碰过没?” 谈明月本不明其含义,稍一思索,脸色骤红,色若春华。 “有人来了。”谈明月见那寻人的神官朝这边走了过来,连忙心音道。 “有人碰过没?”对方持之以恒。 “放手。” “有人碰过没?” 深吸一口气,“没有。” 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没有。” “可以放手了吗?” “不嘛,你要答应我——” 少女笑嘻嘻道,“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不准有人碰你这里。” 神官马上就要过来了,可少女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甚至还往他的菱唇上点了点。 每一个轻巧的动作,仿佛就似烈焰,在他嘴唇上炙烤。 “答应我,答应我,我就放开。”少女死皮赖脸道。 谈明月:“……” 一闭眼豁了出去,“我答应你。” 他到底莫名其妙答应了什么? 谈明月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恼怒这样的情绪。 “嗯,你要明白,你是我的。”少女这下放放心心地放下了手,她专注地看向他,眼眸里仿佛倒影了星河,“只有我才能碰你。” 再次踮起脚尖,嗓音沙哑又暧昧,“你身上的,每一寸,都只能由我来碰。” 谈明月少有的……呼吸不畅。 言罢,少女钻进了秘境,那群寻人的神官扑了个空。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为什么品真剑,要叫品真剑呢~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18 22:59:46~2022-01-19 23: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喋喋 6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真假沈涧 “玄影仙君,方才那名女修——”赶来的神官见是谈明月,也不敢造次。 “那不过是个白身。”谈明月收剑,平平道。 他还在平复自己内心被那名少女撩起来的惊涛骇浪,遂破天荒找了个借口为她开脱。 “仙君可知,那群人,正是与一场大案有关。”神官一脸肃然。 神官身上穿着紫色长衫,上缀仙盟金雀鸟的纹饰,金雀鸟下是一柄长剑图样,说明来来自仙盟直管的惊云庭,三司合一的机构,专管执法、稽查、审判。 这名神官正是来自惊云庭的司正,专司逮捕、执法之职。 “发生何事?”谈明月亦凝重起来。 “今晨,天机神院星盘阁里,采铎官朝飞白一行的魂灯全灭了。” “什么?”谈明月抬眼,止不住的震惊。 他听过朝飞白的名字,是天机神院长老院一末位长老的小弟子。 此人虽能力只属平庸之辈,但能入三山,爬到了内门弟子地位,一定不是泛泛之流。 “是的,身死魂灭,有人竟敢将三教顶峰的采铎官一行二十余人全部杀害!”司正神官面带悲痛,毕竟是仙盟同袍,竟遭了如此厄运。 谈明月听得心中亦是沉痛,他亦听到风声,说此次择选有采铎官队伍迟迟未归。 不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采铎官队伍路上耽搁,或者意外遭遇了妖物,不得不行侠仗义解决。 毕竟灭境已上清界为尊,无论是万妖天府还是黄泉鬼界,都极少出能正面撄其封的大妖或鬼王。 况且全天下都知道十年一次的择选,是整个上清界最重要的日子。 也就是说采铎官相当于拿到了免死金牌,基本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找上清界的晦气,找采铎官麻烦。 “他们迟迟未归,又在试炼之日身死,无一不说明,背后黑手,在向整个上清界发出挑衅。”司正神官义愤填膺。 谈明月沉吟片刻,“你们如何断定,朝飞白一行被害,是在今日?” “今晨魂灯灭的——”司正神官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了谈明月,他们为何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 如果有人故意以术法推迟魂灯熄灭的时间,打一个时间差呢? 故意让他们以为,朝飞白等人被人囚禁,直到试炼大会当日杀死众人,向上清界示-威。 如果……朝飞白早就死了呢? 这一天故意熄灭魂灯……是想……是想…… “混淆视听。”谈明月道。 “糟了!”司正神官大叫一声。 “怎么了?”谈明月问道。 “让那群人进去了!”司正神官焦急万分,连仪态也不顾了,连忙指着秘境入口道,“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她,她有鬼!” 谈明月眉头微蹙,“还请神官明示。” “今早魂灯熄灭后,我们曾盘查了所有登山者的登记信息,确认并没有登山者冒领朝飞白一行的举荐名额。” “但当我们查阅复视器灵,却发现这女人一行,曾冒领过。”司正神官连忙道。 “曾是什么意思?”谈明月冷静看向神官。 司正神官眼神里,出现一丝慌乱,“司记不信,给他们发了白身牌。” “既是白身,复视器灵也没大用,便也撤了。”言外之意,连仙盟也不大看得起仙根低劣的野人,这种自上而下的鄙夷,难怪托天城层层而起的歧视了。 谈明月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冷笑,如此重要的信息,司记竟因歧视略去,这令少年仙君习惯性地唇角一扯。 “为今之计,要赶紧将那几人缉拿,以免秘境里其他登山者受这几人迫害。”司正神官赶紧道。 “你们有证据,他们确是迫害朝飞白一行之凶手?”谈明月看向神官。 “他们都冒认了……”司正神官声音渐小。 “若这一群人确是穷凶极恶之徒,敢在试炼之日前来挑衅,怎么会不在托天城留下蛛丝马迹?”谈明月问道,“你们此时肯定已查了他们的行踪,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可有犯案?周围人可有遇害?” 司正神官额头冒出冷汗,仙盟流传,玄影真君刚正不阿、最是难搞,果真名不虚传,“并未。” 谈明月闭目,他想起昨日那紫藤花妖临死时之时对他透露出的密辛: 与紫藤花妖联系的乃是六谷中的内门弟子,他的主上将会操控此次仙门试炼…… 片刻,天风吹拂,鬓发轻撩,眸子骤然半睁。 他的眼睛是亮的,就算是阖然半开,眼尾风流,也遮不住那从内心散发出的清澈明净。 他心中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朝飞白之死确是敌寇所为,第二……他的死是上清界某个阴谋家所操纵。 无论哪种,他此番都不能置身事外,“司正神官。” 他轻呼眼前神官的官职。 “在!” “请禀告尊上,就说玄影会亲身进入秘境,监察事态,捉拿那群白身登山者。” 司正神官眼神一亮,“下官这就去禀告。” “还有。”谈明月脚步一顿。 “请玄影仙君吩咐。” “玄影捉拿他们,并非因他们是逞凶之人,而是想把他们带回仙盟,释明真相,辩清曲直罢了。”谈明月负剑,从司正神官的身边走过。 身形影没在了秘境的边缘光晕之中。 待他进入秘境之后,司正神官赶紧启程,将信息反馈给了仙盟众人。 至此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魁首们,开启复视器灵,开始严密观察起秘境登山者们的行踪起来。 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出境之后,立即缉拿。 ………………………………………………………………………… 季寻真在下坠,一边下坠一边思索着。 她想着越不惊最后那个眼神,她猜测到越不惊在害怕什么,他跟上清界唯一的联系,便是他的脸与上清界第一美人、孤灯宫之主薄花蓉有几分相似。 他原来……对那位夫人这样恐惧吗? 第79节 不过根据津阳道的经历,那位夫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傻孩子,这样怕还来上清界,是无法拒绝父王的要求吗? 她一路下坠,穿过云层,斗转星海,鸟群在她身畔飞过。 骤然,她感到一股弹力直扑脸颊,季寻真晕了过去。 再有知觉的时候,季寻真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灼热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看到了那双眼睛,浅蓝色仿若冰种翡翠,插着一支古玉钗,身穿一件兰色劲装。 “沈涧。”她喊了一声,认出了少年。 谁知对方以手指抵住了她的嘴,以眼神示意她,看向一个地方。 他们身处一个山洞之中,怪石嶙峋,一处小小的水潭,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季寻真的耳朵已经比视觉先行到达了那个地方,她听到了一些熟悉又奇怪的声音。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心理素质这么硬,敢在开局就干这么火爆的事吗? 放眼望去,她果真看见了堆在大石上的衣服,和依稀在水中的身躯。 季寻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届选手真会玩啊。 她凝神再看,以上一世的观测之法,隐隐约约能发现两人之间流转的真气。 他们正在以双修之法,融通两人的奇经八脉。 哦,原来如此。 这就不奇怪了,上清界有一些修士,是会以双修之法迅速增强自己修为的。 比如……自己。 想到这里,季寻真抬抬眉毛,意味深长的笑了。 在试炼最开始,来一次双修,确实是短时间内增强修为最好的途径。 “师妹,你何苦……”远处-男人发出压抑的叹息。 “曾师兄,方才若不是你替我挡了一爪赶跑妖物,我早已殒命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煞是好听,“师妹正巧修的是合|欢之法,以己身治疗师兄,并不觉得丝毫后悔。” 原来如此啊,是这合欢女修开门红遇到妖物,这位姓曾的登山者为她除妖受伤了,两人才不得不就地疗伤啊。 正此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甜香……是花果熟透了砸在地上,迸发出的那种味道。 这是……这位女修的独门功法吗? 思及此处,季寻真脑袋有点晕晕的,忽地,一点点灼热从耳根传到了心间。 这时候,身后的狼崽子抵|着她,真实意义上的抵,嗓音沙哑,“季寻真,需要……双修吗?” 她的心口发痒,舔了舔唇。 “像他们一样,先将功法提升一个档次,再出去斩妖除魔,收集法宝,起步更快?”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季寻真眼含春水地回首,看着他俊美的眉眼,她的心乱了,呼吸急促,她点了点头。 “别让他们发现了。”少女往旁边盯了一眼,羞涩地说道。 少年手指一划,设了一个屏障,隔绝了两边,“这样可好?” 少女点点头,顺势趟在了软绵绵的草甸上,双目含情地望向他,双臂打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沈涧呼吸一急,拉了她的腰带,猛地扑了上去。 …………………… 沈涧的操作很熟练,季寻真的操作更熟练,直至最后那一步,沈涧将要揭开自己的亵|裤…… “等等,马上就好。”他急不可耐。 就在这一瞬,他只觉腹部一烫,惊恐地往下望去,“你做什么?!” 一只小手紧紧攥着燃烧着尾生打火石抵在他腹部,少女灵动一笑,爬了起来,“胆敢冒充沈涧的脸来骗我,你还真是大胆。” ‘沈涧’疑惑,“阿真,我确实是沈涧啊。与我双|修不好么,我们彼此交融,一同突破。” “元|阳都没,我好个屁。”季寻真嫌弃地啧啧了两声。 “男德都不守,我要你何用?” ‘沈涧’:“……” 他自知隐瞒不过了,“你是如何发现的?” 他自觉自己演得毫无破绽。 季寻真垂下了眼,“你太小了。” “你懂我在说什么吧?”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还小?!”冒牌‘沈涧’炸毛了。 “相对的。”季寻真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今天有加更哦~ 这个秘境里,感情戏会急剧提升,毕竟修罗场,很修罗~感谢在2022-01-19 23:42:01~2022-01-20 23: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181170 9瓶;彷徨、韶华错负 5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小土狗 “真正的沈涧在哪里?”季寻真攥着尾生打火石,不紧不慢地威胁冒牌‘沈涧’。 少年方才被她打击了一番,梗着脖子不肯说。 痛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被践踏。 就在这时候,小天道用虚空手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它终于睡醒了。 不知为何,意识还是有点模模糊糊的。 它就随意看了一眼如今的情景:【!!!】 瞳孔地震!它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季寻真衣衫凌乱,沈涧更是只剩一条白大裤,最过分的是,他俩竟在用尾生打火石玩情|趣! 【季寻真,你你你——就算小狼崽钟情于你,你也不能——】 【你可不能玩完就丢啊,狼崽崽很可怜的。】 季寻真无语凝噎,沈涧明明钟情于澹台灵犀,它不要乱说。 遂以心音道‘你再观察观察他。’ 小天道认认真真,从上到下——下观察了一遍,下的时间停留得有点久,【他不是狼崽崽。】 狼崽崽哪哪儿都长得堪称人中龙凤,这位明显差点意思。 季寻真意味深长:‘苟同。’ 一人一镯,完成了思想上的和谐统一。 冒牌‘沈涧’登时,只觉身上身下都……凉飕飕的,他不自觉夹了夹腿。 ………………………………………… 正此时,那边也已经完事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唯有一事,必不能快。 这男的不快,还行。季寻真评价道。 小天道也好奇地往那边张望,看见两人正在穿衣服,赶紧用小手手捂住眼睛,又悄悄漏了个缝儿出来。 男人贴心地给女子系好腰带,女人软软地躺在他怀中,一番下来,她已对这个英勇救她于水火,又刚好不快的师兄,情根深种了。 “师妹,此前我查看了,这道石门后面,恰好有一宝物,咱们这就去取。”曾师兄的眼神腻满了情丝。 “好”小姑娘甜甜一笑。 原本满是温情的一幕,在季寻真看来异常诡异,她朝着冒牌‘沈涧’轻蔑一笑。 冒牌‘沈涧’顿时头皮一麻。 她威胁冒牌‘沈涧’起身,两人跟在那对师兄妹身后,偷偷走进了一道石门。 冒牌‘沈涧’当时所设的屏障,是跟着两人的移动而移动的。 待那对师兄妹走到一具水晶床边上时,两人恰好停在一块大石后面,挡住了身形。 合|欢女修是个小小个子的甜美少女,杏眼水润,面色潮红,“曾师兄,这里好像有人居住呢,我们前来,是否冒犯了……” 她观察了一下这间石室,起居住行的物事差不多都有,满屋花香不说,一出门便是漫天遍地的野花蔓草,潺潺河流。 这样的地方,虽是简陋不啻于逍遥仙境。 “不冒犯。”师兄温柔道。 “那……那我们拿了宝物就走吧。”女修道。 “好。” “宝物在哪儿呢?” “在这儿。”师兄的样子开始急速变化,不一会儿,一个比师兄英俊得多的男子,猝然成型在女修面前。 “你……你是谁?!” “你就是我的珍宝,我在此等候了两百年,你是我最心动的女孩。”男子有一对长长的尖耳,上身缠绕花纹,下身以裙布装饰。 除了上身奇异的花纹和尖尖耳朵意外,都与人类无异,“你愿意……做我的配偶吗?” 第80节 男子朝她单膝下跪,真诚的问道。 不行了。 季寻真背过身去,她要被这土味儿情话搞吐了。 这他妈的什么年代了,妖精泡妞还用这一套? 这他妈是关在秘境几百年,这才出来冲浪吧? 她认出来了,这男子原来是魅魔。 所谓魅魔,是妖修的一种,相当于妖界的合欢宗。也靠双|修增强功力,算是和这位人类女修恰好凑到一堆了。 魅魔能力不强,善于幻化,体内散发幽香,有迷|情的作用。 她觑了一旁的冒牌‘沈涧’,嘴角一翘,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魅魔啊!” 冒牌‘沈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承让承让。” 谁知她嘴角一撇,“魅魔天生炉鼎,双修奇才,没想到还长不过一只狼崽。” 冒牌‘沈涧’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尊严被践踏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莫过于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被反反复复践踏。 原来灵墟幻境开启之后,幻境里的土著们见人类纷纷掉落,跑出来捡配偶来了。 尤其是魅魔这种,他们最是喜欢人类了。 魅魔普遍认为,人类的美貌才能与他们相配。 到底是人类狩猎妖物,还是妖物狩猎人类,这还真的说不清了。 “你是妖物?”那边厢,女修试探道。 魅魔真诚地点了点头,“我叫纯,这是我的家。你从天上掉下来,正巧落在了我家前面的山洞里。” 少女勃然变色,“那之前我遇袭,你为救我负伤,都是假的,都是你在做戏?” 这只叫纯的魅魔脸色稍变,咬了咬牙,“是。” “你——”少女气急,连忙想要拔出剑,谁知胸口一阵闷意,头晕目眩起来。 纯一把将她扶住,手指忍不住怜惜地碰了碰她的鬓发,“你……你别动……” “你刚刚和我……结了节,身子弱,受不得累。” 少女一慌,“什么叫结了节?” 少女只是个登山者,若是入了仙门,仙门外门的前几课,仙师就会教授弟子们关于妖兽结节的事情。 跟普通动物繁衍不同,若是动物化了妖,他便能选择是否与配偶诞下孩子。 只要妖物选择与配偶结节,除非配偶是真的身子有恙,那种子种下的那一刻,她便已然受孕了。 纯脸色一红,“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女平坦的小腹,想要去抚摸,又怕少女厌恶他,只好垂下眼住了手。 看到这里,季寻真终于懂了,她差点就着了道了。 她笑嘻嘻地看向身旁的魅魔同胞,“小魅魔,你还真不是个东西。” 手上的打火石,越燃越旺了。 冒牌‘沈涧’被烧得快跳脚了,他眼看自己同族自爆身份,把自己爆得毛都不剩了,只得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要命。” “带我去见真的沈涧?”季寻真威胁道。 “好。”小魅魔只好屈服。 随着那声好,小魅魔右手在虚空中一握,大石背后的一扇门应声打开。 季寻真挟持着他踏了出去。 骤然的天光照得季寻真眼睛生疼,入眼是一棵参天巨树,树下长满了摇曳的小黄草,小黄草上结着一朵又一朵倒吊晶莹的灯笼花。 季寻真回过头,发现山洞其实是一个山体,山体上有不少洞穴,估计是魅魔的群居点。 看见人类像煮下锅的汤圆一样掉下来,这群魅魔就坐不住了,于是春天来了,又到了小魅魔们交|配的季节。 就在参天巨树下,季寻真看到了一只瘫睡在地的小土狗。 小小肥肥的一只,浑身都毛茸茸的,两只耳朵短短的,尤其可爱。 ‘这……这不会就是沈涧真身吧……’季寻真心音道。 可识海却无人回应,看来小家伙又睡着了。 季寻真叹了口气,她心中猜想,许是监考谈明月在以复视器灵巡视,刚好扫到这一片区域,才导致小天道犯了困。 这也太毒了…… 她默默为小天道默哀。 季寻真走近了看,那只活像小土狗的狼崽子睡得很沉,小胸脯上下起伏,绒毛毛也跟着抖动。 她跪下来,轻轻抚上小狼崽的身躯,“醒醒,沈涧醒醒。” 可小狼崽怎么摇也摇不醒。 “他怎么了?”季寻真抬眼,眼刀杀向冒牌‘沈涧’。 冒牌‘沈涧’一个哆嗦,低下头,“我们魅魔生性温和,不会害人的。” “他不过中了我的魅术。” “你快给他解了。”季寻真知晓,每一只魅魔的魅术都不尽相同,需要本魔来解才行。 谁知冒牌‘沈涧’眉头皱成了川字,扭捏起来,“人家的魅术,需要人类女性的吻才能解的啦。” 季寻真:“???” “你自己不能解?” “人家的魅术本来想给自己用,去迷惑人类小姑娘的,结果……结果……这土狗误中了。”冒牌‘沈涧’不好意思道。 季寻真:“……” 她抱起土狗,托起他的两只小爪爪,举到自己面前,“你可真是只傻狗。” 她这段时间,跟越不惊熟,跟李淳风熟,甚至在照顾澹台灵犀时,也对澹台灵犀的性格了若指掌。 偏偏与她相识最久的沈涧,她其实是不熟悉的。 记忆里的他,跟现实中的他,似乎是两个割裂的个体,记忆里的狼崽对林二丫关怀备至,他会对她绽开温柔的笑意,可现实里的沈涧,老是对她摆臭脸,是从来不笑的。 她想对他好,想报答他,想帮他和澹台灵犀上仙山,想撮合两人终成眷属。 可他老是不领情,每每她这么做,他便生气。 是她会错意了吗? 他明明离澹台灵犀那么近,一直出双入对,若是他不喜欢人家,又何苦招惹人家呢? 或许是……他单纯地……不喜欢自己,看不惯自己吧…… 有时候季寻真也这样想,并且尽量地不和他说话,避免自己找他晦气。 可在船上的时候,当她说,会照顾他和澹台灵犀到试炼完毕为止,就分道扬镳时,他又勃然大怒,把他自己嘴唇都咬破了。 唉,狼崽心,海底针。 “你真像一朵飘忽不定的云啊。”季寻真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把它抱到了怀里。 没想到…… 毛茸茸的,居然还挺舒服。 “小姑娘,虽然他看起来是只不起眼的土狗,但化成人形还蛮好看的,要不你就亲他一下,把毒解了呗。”魅魔提议道。 季寻真盯了满脸无辜的小狼崽一阵,“不行。” “为何啊?”魅魔不解。 “他有喜欢的人了,朋友夫不可夫,我季寻真是个有原则的女人。”季寻真昂起头,“我从不抢其他女人的男人。” “那你刚才还想和我——”冒牌‘沈涧’叫起来。 季寻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冒牌“沈涧”反应过来。 “我想试试双修能不能改善我的体质,毕竟这具身体——”季寻真瞧了瞧自己的手指,“毫无仙根。” 她一个已死的亡魂,仙缘早已在死之时已经彻底断绝。再造的躯体只能模拟机能,却已无法写入生死簿,也没法获得先天的仙根。 “结果你怎么不继续试呢?”冒牌‘沈涧’挺胸抬头,“你可知,魅魔可是妖界上好的炉鼎。” 季寻真盯着他不说话,目光渐渐往下、往下,旋即嘴角再次浮起一股轻蔑的微笑。 冒牌‘沈涧’的手,微微颤抖。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尊严被反反复复践踏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莫过于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被反反复复翻来覆去践踏。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 啧啧啧,一只魅魔,连只小土狗都比不过,丢人。 第69章 骗吻 眼看眼下唤醒它无望了,季寻真一把将狼崽抱了起来。 她打算先去找澹台灵犀,这种给狼崽真爱之吻这种推动感情发展的剧情,两个小年轻一定不能错过。 毕竟澹台灵犀刚刚失去上一任爱人,心防很难再次打开。 就算小狼崽再一往情深,两个人除了牵牵小手,估计什么都没做过。 第81节 这怎么行,季寻真美滋滋地想,她得去添一把火才行。 正当她正要挪步前行,一旁的小魅魔拦住了她,“你不亲了呀?” “拿去给他喜欢的女孩子亲。”季寻真大气道。 小魅魔无语凝噎,“我的魅术在修行时下过限制,三天内自可解除,但每多过一个时辰,就会夺走他一部分的记忆,等你找到他喜欢的少女,估计等她把他吻醒,他都不记得那人是谁了。” 季寻真知晓,每个魅魔的魅术,可由自己创造,可她没想这只魅魔脑洞这么大,这么骚啊。 季寻真:“……” “就亲只狗又怎么了,况且他醒了又不知道是你亲的。”魅魔撺掇她。 “人家是狼,不是狗。”季寻真手贱地揉了揉小狼崽的耳朵,不过还真的看不出来是只狼…… 魅魔继续劝道,“大不了我再给你一道咒,等你们遇到那少女,你再给他下。” “让她重新亲一次。” “你看行不?” “两道。”季寻真讨价还价。 魅魔真的要吐血了,它可是为他们考虑啊,这时候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吗?是吗? “好吧。”魅魔屈服了。 ……………………………………………… 季寻真的唇,轻轻地……轻轻地……贴在小土狗温热的嘴唇上。 猛地,她感到一股湿热。 她连忙掰开小土狗,发现它吐了吐舌头,咕噜噜睡得可香了。 好……萌啊……季寻真的一颗黑心都要被萌化了。 “不够啊,只贴贴怎么够,这完全接不了魅术,再亲两下。”魅魔继续撺掇。 季寻真正好也不反感小土狗,果真又贴了两下。 慢慢地,小土狗砸吧砸吧嘴,睁开了虚弱的眼睛,“嗷呜……” 它有些可怜地瘪嘴,嘴里发出含糊不详的声音,这一刻,季寻真彻底忘了这是个人了。 连忙把它抱到怀里,可就在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怀中的土狗迅速长大了。 猝然,她被一个身躯压倒在了草甸上。 男人的发丝拂过她的脖颈,他清冽的呼吸轻轻喷薄在她的面颊,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流线型的鼻梁又高又挺,面色比一般人苍白许多。 他……的肌肤紧紧地贴着她,抵着她…… 抵着…… 季寻真瞄了一眼下方,连忙企图推开少年。 “嗷呜……”少年被推开的瞬间,又化为了土狗,跌坐在了她的腰间。 “怎么回事?”季寻真怒气冲冲,“他衣服呢?” “你这魅魔真不要脸,变成别人的样子不说,还要偷人衣服。” 魅魔:“……” ‘这只狼好丑陋,明明这衣服是我变出来的。’魅魔心道,它的心在滴血。 它就没见过为了求偶做到这个地步的妖魔,先二话不说绑架了可怜的它,用蛊虫向它发出死亡警告,自己则变成一只具有外貌欺骗性的土狗。 就为了骗心上人的吻。 呵,还把衣服脱了,想给人家真身诱惑。 没想到人家不领情吧。 季寻真拎起土狗,土狗顺势恹恹地趴在她身上,眼角有泪,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沈涧,别哭,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它为什么又变回去了?”季寻真质问。 ‘还不是你-他-妈一看到它化身就把人家推出去,它当然要继续用土狗形象来迷惑你咯。’魅魔内心哔哔,可他却不敢说。 “许是闭关修行这百年,我的能力有所精进……”魅魔沉吟,“或许你过段时间再亲一亲便好了。” 季寻真连忙瞪了魅魔一眼,她怕沈涧听到了介意。 “无事无事,若是魅术不解,他就跟牲畜无异,根本听不懂人类语言。”魅魔解释道。 怀中的土狗配合地“嗷呜”了一声,脆弱地倒在了季寻真怀中。 季寻真:“……” 总感觉摊上了大-麻烦。 狰游弋地下,也是叹为观止,它没有想到,主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小土狗老实的嘴脸,埋在季寻真温暖的怀中,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狰不错,记一功。】 当时还觉得狰这主意过于无耻,他根本不屑用,不想…… 感觉还挺好。 狰眼里噙着泪,没想到以往挑剔的主人,如今已经宽容到了这种程度了。 【这个女人居然喜欢我这样子——】 传音还没说完,季寻真又抱着土狗,吸了一口狗。 激得小土狗浑身一抖,脸上愈加脆弱,内心愈加得意: 【呵,到头来还不是馋我身子。】 狰:“……” 主人你清醒一点啊!!! 她是因为你是一只狗才嗅的,谁能拒绝一只小狗狗呢?! 小土狗正享受,猛地,它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无比强大的,清正肃然的,它最为厌恶的,名门正派的威压,正朝这里袭来。 ……………… 谈明月按着复视器灵的指示,推测出了季寻真等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乃是白身,所以周围几乎没有复视器灵,只有靠推测与追踪。 谈明月来到一魅魔群居的山洞,进洞之前,他以隐身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方一进洞,就见了震撼他妈的一幕—— 一只魅魔徒手握住了一名女修刺过来的剑,他神情哀伤,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你若是生气,就往我这里刺。” 它指着自己心脏道,“魅魔的心是仙品的宝贝,你拿去,然后躲好,等试炼结束,便能混上一个七十二仙门的席位。” “我不能给你什么,我的心就是我能给你最重要的了。” “你刺,你刺啊!”魅魔的手被锋利的剑刃扎得满是鲜血,依然绝不放手。 谈明月波澜不惊的眉毛一抬,他还是第一次见妖物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每一个他执刑的妖魔都如此有觉悟,那就好了。 “嗤啦”剑入血肉之声。 “握……草……啊……”季寻真一手抱着土狗,坐在大石头后面看戏。 “还真的刺啊。” “不过魅魔本身也没什么能力,就是捅死也不怎么反抗。” “脑子也不大好使,估计就跟嘎嘎一个水平。”她评价道。 身旁的小魅魔幽幽问道,“嘎嘎是什么?” “我的灵兽,独脚鸟。”季寻真随口回道。 小魅魔梗住了,他就在旁边呢,说这些话不怕得罪人吗?! 她怀中的小土狗给了魅魔一记眼刀。 小魅魔住口了,好叭……不怕……魅魔不是人。 那边的大戏还在上演,少女一看到血,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弃了剑,慌忙地捂住魅魔胸口,“你……你怎么不躲?” “你是我……我认定的新娘……”那个叫纯的魅魔顺势跌倒在了少女的怀中。 少女抱着他嘤嘤哭泣,“你这个傻子。” 季寻真看到这里,摇了摇头,这心理素质,还修仙呢。 …………………………… 谈明月很快在狗血剧情的尽头,看到了一个抱着只土狗,淡然看戏的少女。 待看完了戏,少女抱起狗,就往外走。 “走啦。”季寻真跟假冒‘沈涧’的小魅魔道别。 那只小魅魔歪了歪脑袋,“你就这么走了吗?” 季寻真嘴角一歪,“不然呢?” 小魅魔摇摇头,他本来想说,既然自己的同伴都点名了,他们的心脏是珍贵的仙品宝物,她难道不心动,不想来取吗? 既然对方没提,就权当这样吧。 季寻真当然清楚,一只魅魔的心就是一个仙品。她若是先杀了这只小魅魔,再利用他的尸体守株待兔,就能将魅魔们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别说是七十二门,她得一脚跨入六谷之中。 可是她就是不想,魅魔实在是太像人了,她无法对一个类似于同类的生物下手。 第82节 “走啦。”季寻真朝它潇洒挥手,“你们这种小魅魔,脑子又不好使,最好最近不要在附近走动。”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般。 …………………………………………………………………… 季寻真走后,小魅魔松了一口气。 风一吹,参天巨树下,小黄草叽叽喳喳地开始讲话了,“那匹狼终于走了。” “真是的,又凶又臭。” “那个女人也很臭,他们靠近我的时候,我都快忍受不了了。” “秋秋,快给我们吃香香的食物啦。”小黄草们摇曳着自己晶莹的灯笼花,傲娇道。 原来这只小魅魔叫做秋,秋含笑点了点头,屁颠屁颠从外面搬了一捅储存好的粪便。 小黄草们开始兴奋地扭动身躯,“秋秋,在我身上多浇点多浇点。” “哇,真香啊!” 正当秋悉心地给小黄草们浇粪的时候,它敏锐地听到了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外面,正在为魅魔纯包扎伤口的女修抬起了头,看到了一群赶来的修士,为首那人,有着一张朴实俊朗的外表。 “曾师兄。”女修睁大了眼睛。 来人,才是方才魅魔化身面孔真正的主人。 ……………………………………………………………… 季寻真抱着土狗走在路上,一路上,都是葱葱绿林。 她把小土狗扛在肩膀上,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把剔骨刀,一边走一边伐。 沈涧本舒舒服服在她怀中,结果她往肩上一抗,一路颠簸不已,它差点没把黄胆水给呕出来。 狰察觉到后面有一强大修士隐身跟随,亦不敢靠近,只能潜伏到更深的地下慢慢尾随。 不过不耽误它:嘻嘻嘻…… 嘲笑.jpg。 季寻真想先找到自己的小伙伴们,起码要先找到澹台灵犀,把沈涧的魅术解了。 她本已经走了挺远了,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道。 回过头一看,魅魔洞穴处,竟冒出滚滚浓烟。 季寻真心头一凉,她自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除她以外,有其他登山者找到了那个洞穴,那些人一心想要进入仙门,怎会放过魅魔这样愚蠢又单纯的大型行走仙品库? “别去管别去管别去管……”她闭上眼睛默念。 她不是凌华仙子了,她半点仙根都没,多管闲事,天打雷劈。 曹曹曹曹曹……曹家堡语言。 念了一路,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她睁开眼,扛起小土狗就往回跑。 作者有话说: 沈涧:谈明月,算个鸡~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20 23:40:56~2022-01-21 23: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干饭人 7瓶;52858943 5瓶;瑾星 2瓶;xxxx、34896658、深尼、鲛绡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交易 魅魔的巢穴里,十几只魅魔被一道符印封住,熊熊烈火燃烧它们的家园,炙烤它们的身躯。 它们死命拍打符印铸成的透明墙壁,它们流出绝望的泪水,它们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女修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映照着曾师兄的脸,他原本是个温柔敦厚的青年,两人在登山时相互扶助,在女修遇到危难时,亦拔刀相助。 所以女修一直对他有好感。 可现在,火光在曾师兄的脸上跳跃,露出无比狰狞的神情。 他笑着看那一群魅魔被炙烤至死,他手里的剑上还在滴血。 是那一只名叫纯的魅魔的血,不久之前,纯才向她求婚。女修怔怔地瞧着那血,如今,纯的心脏被曾师兄活生生挑了出来,整只魔被绑在山洞门口,用作吸引其他魅魔上钩的诱饵。 “阿柔师妹,多亏你发现了这群魅魔,立了大功啊。”曾师兄夸赞这个名叫阿柔的合欢女修。 阿柔不敢说话,亦不敢落泪。 她的手攥得死紧,又是怕,又是恨。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曾师兄,进入了灵墟幻境之中怎么变成了这样面目全非的样子。 “曾哥,我们抓了一只漏网之鱼!”不远处,传来修士兴奋到变形的声音。 修士提着魅魔秋的头发,一步步拖着来到曾师兄面前,秋还维持着沈涧的模样,脑袋破了一个大洞,血迤逦了一地。 “它长得还挺俊的。”那修士蹲下来,揩了一把魅魔秋脸上的血,露出属于沈涧的容颜。 “要不玩玩再杀?”修士露出淫邪的笑容。 “你和其他人去玩吧。”曾师兄挥了挥手。 另一边,参天大树下,小黄草们落着泪,它们努力伸出自己的灯笼花,去触碰眼前人的衣角,“救救它,救救它们。” “陌生人,求求你,它们都是好妖,生性胆小,从未作恶。” “别吵,吵死了。”季寻真藏在大树后面,观察着不远处的情景。 她现在毫无功法,对面有六个人,评级最好的是乙等登山者,也就是那个姓曾的。 而她的储物戒中,有三样仙品宝物,无颜面具、宛珠盒,并着尾生打火石,皆是公孔雀漆歌与她交换蛮神之涎时,送给她的仙品宝物。 尾生打火石能对一切非人类的事物产生点燃效果和伤害。 这是她唯一的伤害武器,但对人类无效,也废了。 无颜面具传说是一名相貌不堪的无盐女将军所戴,她替父从军,为国征战,却又恐世人言语,每每骑上战马,总是戴上面具示人。相传只要戴上这一面具,心中所想一人,片刻之后,便能飞身其身边。 而宛珠盒则是人间某一任帝王最心爱的贵妃王氏生前每日都用的粉盒。它光洁的表面能映射出主人此时所想之人正在经历之事。 这两个辅助性的道具,似乎还有点用。 如今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也就是无颜面具、宛珠盒,和她那一身体术了。 这样真的能救得了十几只魅魔吗? “那个……可以把这只狗给拿开吗?”一支小黄草弱弱地问道,“它好臭哦。” 沈涧:??? 他臭?他香香的好不好。 这一群吃了粪水的傻子草才臭死个人,要不是他要装中了魅术的无助小野狼,它才不会躺在它们身上! 季寻真抱起小土狗,凑到他身上闻了闻,“确实一股粪味儿。” “你——不会……三急也不能自控了吧?”季寻真揣测。 沈涧气得发抖,那明明是她随意把他扔在了草地上,他沾到那群爱吃屎的傻草上才有的味儿。 这能赖他?这能赖他??? 季寻真惊恐的发现,小狼崽在抽搐,它浑身不能自控的抽搐! “天啦,不会吧,沈涧你真的不能自控了?”她心疼地把它抱在怀里,又嫌弃地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衣服。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澹台灵犀的。”她朝他眨了眨眼。 他杀了她,他要杀了她,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了! 沈涧的内心惊涛骇浪、猛虎出匣、饿狼咆哮! 他的身体,抖得如同八旬老人。 季寻真瞧着小土狗的可怜样,电光火石间,她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盈盈草,你们是盈盈草对吧?”季寻真悄然问。 小黄草们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很想救秋?” 小黄草们使劲点头。 “你们都是些珍品草,不值钱。但我却知道,数万株盈盈草其实共用一个根部。” “盈盈草的根部,是难得一见的仙品宝物。” “若是想救秋,那把你们的根部给我,肯不肯?”季寻真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分明是趁盈盈草病,要盈盈草命。 盈盈草们:“???”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在这个时候威胁它们吗?不是去而折返,就代表想救的吗? 为什么要临时加价? “喏,你们自己选,到底救不救。”季寻真还真就是临时加价了。 盈盈草们牙一咬,眼一闭,“救!” “只要你能救救秋和它的族人们,我们愿意把生命给你。”盈盈草摇摆着自己的透明灯笼花。 “好嘞。” 她朝盈盈草们密语,简要说了一下自己的主意,盈盈草们悄然点了一下头。 她不知道,谈明月一直在暗处观察她。 第83节 这个雪色道袍、一身傲骨的小道士纵然一生追求正道,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妖物的性命是重要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物,即便是好妖,也不过是人类的助手、食材、药材罢了。 没有人会因为一群脑子单蠢的魅魔,甘愿以一敌多,得罪同僚,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时大能或许能,但能力低微的修仙者,大多自顾自己,绝无此境界。 所以当谈明月听到季寻真向盈盈草索要根部作为报酬时,他亦无多大惊讶,不过是一物换一物而已。 盈盈草的根部是上级仙品,若是盈盈草数量多且根部发达,很有可能会爆出底层神品,不失为一笔好买卖。 至于姓曾的修士们所为之事,他心中虽鄙夷,但身为监考,并没有插手其中的权力。 只见女人把那只狗放到了地上—— 咦,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只狗身上,蕴含着连他也探测不到的灵力。 他深深看向那只狗。 ……………………………………………… 季寻真默默从物戒里拿出无颜面具和宛珠盒。 当务之急,是首先救出那些正被关在洞穴里做烧烤的魅魔族人。 她心中拟定好了一套计划,使用两样宝物之前,她轻轻亲了宛珠盒一口,“又要和你说再见了,我一定会捡回你的。” 言罢,她戴上无颜面具,消失在了参天大树下。 两三个修士监视着被关在符纸里,炙烤的魅魔们,他们甚至满脸欣赏地聆听着魅魔惨叫的声音。 这些可都是他们进入仙门的资本,一个都不能掉。 晃眼间,一人察觉到异样,碰了碰另一人的胳膊,“你觉不觉得,好像少了一只?” 另一人数了数,“没少啊,火太大,你眼花了吧。” “应该是吧。” 另一边季寻真利用无颜面具,先潜进了洞穴,抱出一只奄奄一息的魅魔。 再在脑海里想着参天巨树旁的小狼崽,瞬移回到巨树旁,将那只魅魔放到了树洞里。 如今的她的头发烧焦了一点,满脸都是灰,见魅魔很激动,连忙捂住它的嘴,“你放心,我会救你的族人出来的。” “乖乖待在这里,盈盈草会照顾你。” 魅魔感激地点了点头。 然后眼看着季寻真戴上白玉面具,消失在了它的面前。 季寻真就这样用利用宛珠盒,复制魅魔们绝望的身影,再利用看守修士晃眼的瞬间,带走真正的魅魔,留下复影。 很快,十几只魅魔被她全部救出来了。 可季寻真明白,复影拖不了多久,只要这些修士稍微一走近,就能发现这些魅魔都不是真实的。 她必须抓紧时间救下魅魔秋。 她终于在一个洞穴里找到了秋,秋还是沈涧的模样,他一只眼睛已经被捅瞎了,两个修士围着他,一个折断了他的双腿,强迫他跪下来,另一个—— 发出了舒爽的尖叫…… 秋痛不欲生地流着血泪,他是妖界最好的炉鼎,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痛,没有感情,不懂羞耻。 季寻真见了眼前的场景,勃然大怒,她无法容忍这两个畜生对着有着沈涧容颜的魅魔做出这种事。 她打开手掌,里面是魅魔秋当初给她的那两道魅术。 这两道魅术,原本计划着一道用在沈涧身上,好让他和澹台灵犀两个小年轻成事。 另一道则用来自保。 如今看来,这两个修士,正好一人一个。 正好一人一个。 正此时,风起了,洞穴外的盈盈草奋力晃动着自己的灯笼花,叮铃铃,叮铃铃,它们细微的声音,与魅魔的魅术相辅相成。 两个修士渐入佳境,只觉自己舒爽到了另一番境界。 猛然间,周围的声音停止了,耳边传来清凌凌的脚步声。 两个修士抬起头,他们见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比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漂亮的女人。 女人身穿轻容的衣服,袅娜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仙君,过来呀。”女人轻笑,张开双臂,欢迎他们。 那两个修士原本就只有丁等,哪里有这个定力,放下身下奄奄一息的魅魔,就往女人那儿跑去。 在魅魔洞穴前所未有的胜利,使他们的自信与虚荣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当他们跑到女人面前之时,女人拿出了一根孔雀翎毛,逗弄般地往他们身上刷了刷,他俩邪笑到一堆,开始追逐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现实中,季寻真手持剔骨刀,看了眼满脸享受,还沉浸在迷幻里的男人,又看了看被她剁下来的两双腿。 她嘴角露出一丝,所有人都无从见过的,冰冷的嘲笑,“畜生,罪有应得。” 言罢,她背起魅魔秋,手战战巍巍想要戴起无颜面具。 她眼前一阵恍惚,方才启动无颜面具花费了太多精神力,喉头顿时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季寻真果断揩掉了嘴角的血丝,集中精力,戴上了面具。 当她把秋背到树洞里的时候,她已经和来到这里之时,完完全全不同了—— 好好梳理的头发被烧焦了大半,花了大笔钱买的衣裳也被烧得节节碎烂,原本白皙洁净的脸庞混杂着黑灰和血迹。 她丝毫不曾在意,对魅魔们道,“你们还能施展魅术吗?” “能。” “我能。” “我也能,我也能。” 魅魔们争先恐后,它们真心实意地感激眼前的少女。 “配合盈盈草,魅惑整个巢穴,做得到吗?”季寻真问道,“把那群人困在洞穴里,把他们困个半把月,拖过试炼时间。” 她清楚魅魔是不善杀人的生物,而她,就算极其厌恶这群修士,也不想随意犯下杀孽。 否则,她和这群人,有何不同? 不过有时候,让他们失去试炼的机会,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风渐渐大了,魅魔们唱起歌谣,盈盈草们摇晃着身躯,奏出配合的拍子。 整个洞穴闪烁着火光与金光,他们在催眠洞穴,他们亦在放弃自己的故土。 季寻真死死盯着山洞,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又要戴上无颜面具。 “恩……恩人,您别进去,一旦进去,就很容易身中魅术,出不来了。”秋拉着季寻真的衣袖。 季寻真摇了摇头,扯开了他的手指,“里面还有一个人,她是无辜的。” 说着,她消失在了魅魔们面前。 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沈涧随时随地都要冲进去救她。 她终于像个英雄一样,扛着一个昏迷的合欢女修阿柔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作者有话说: 谈明月:这只狗有问题~ 越不惊:喵喵喵,我的戏份呢~ 狗子:上个副本全是你!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71章 两枚盈盈果 季寻真的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那是她自己扇的,为了能在魅魔的歌声中保持清醒。 她放下那个叫做阿柔的女修,一步步颠簸着走到盈盈草面前,伸出手来,“我把所有人都救了,你们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把根部交给我。” 她说话的时候,破了好几个音,亦是在救阿柔时,为了抵御魅魔,自己多次咬伤的舌头。 听到她这样说,盈盈草们怕得瑟瑟发抖,甚至有几株,怕得小声啜泣了起来。 可答应了人家就是答应了,它们不能做言而无信之草,于是它们齐齐运力,打算把根□□。 “你……你们在做什么?”秋虚弱地撑起身子。 “秋秋你别管,我们答应了恩人,若是能救你出来,就把我们的根给她。”盈盈草们坚定道。 秋一听,连忙从洞中摔了出来,跪在地上,“恩人,我把我的心给您,我的心很好的,可不可以,不要盈盈草的根……” 盈盈草们没了根……它们……都活不了了啊…… 它还是沈涧的相貌,少年有着淡蓝色的眼珠,其中一只被挖了出来,只剩下一个血窟窿,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零落在破败不堪的躯体上。 这一刻,少年的美是震撼人心的。 季寻真也忍不住心下感叹,她终于明白了沈涧本体,到底有多好看。 “盈盈草只有一年寿命,且年年生长。但魅魔四百年才能化为人形,何必呢?”季寻真想要将他扶起来。 秋执着地摇头,“它们……是我的朋友。” “求求恩人,拿走我的心吧……”秋把头磕得砰砰响。 “恩人,要我的心,我比较年轻。”一只个子小小的魅魔站出来。 “我的,我的也很好,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 “我的功力是最强的,恩人,拿去吧。” 第84节 年纪最大的魅魔走了出来,朝季寻真鞠了一躬,“恩人,我们的命都是你救出来的。” “你想要我们的心,我们心甘情愿给你,绝无任何怨言。”他的眼睛,清亮如灵墟幻境里潺潺的流水。 “算了算了。”季寻真一挥手,仿佛很扫兴的模样,“这样吧——” “盈盈草,你们把你们五十年才结一颗的果实给我可好。”季寻真对盈盈草说道。 此话一出,盈盈草们先是一惊,旋即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盈盈草的果实亦是仙品宝物,只是它们数万株盈盈草,每一日分泌一点汁液,要收集五十年才能凝聚成一粒晶莹剔透的透明果实。 这比它们的命|根|子还重要,就算是死,也不肯假手他人。 只是现在……盈盈草们商议之后,一致决定,“给你。” 短短两个字,包含着怎样的割肉之痛。 “两个。”季寻真笑起来。 “草!”盈盈草忍不住骂人。 短短一个字,骂出了自我。 “你要我们两个崽崽?”盈盈草摇晃自己的灯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人类,你也太贪心了。” “不不不,我一点不贪心。”季寻真背着手踱步,“一个果实是你们付给我救人的报酬,另一个嘛……则是你们保命的报酬。” “我发誓,只要拿到两个盈盈草的果实,绝不泄露你们往后半点行踪。”季寻真说到这里,弯下腰,朝盈盈草得意一笑,“两个崽崽换我封口,是不是太值了?” 盈盈草们恨得牙痒痒,天哪,哪里来的老狗比啊。 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呢,到头来还不是馋它们的崽崽…… 但转念一想,给崽崽也总比给命好,这般想来,盈盈草只得含着泪、咬着牙,把自己的两只崽崽吐给了季寻真。 盈盈草的崽崽名叫盈盈果,是只晶莹剔透的球球,刚刚好可以握在手里的大小。 此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疗伤圣药,跟其他攻击型和辅助型的法宝不一样,这种疗伤圣药虽说只有仙品等级,但放上清界也是争破头的存在。 毕竟攻击法宝千千万,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小命最重要。 季寻真喜滋滋地收下两枚盈盈果,便转头对魅魔们道,“你们看,这是我救人的报酬,我们并不是施恩与被施恩的关系。” “以后别再叫我恩人了。” 魅魔们皆摇头,两枚盈盈果,哪里比得上十几枚心脏,恩人不过是不想它们心里增加负担。 “恩人,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帮忙的吗?”为首的魅魔问道。 季寻真摸摸下巴想了想,“这样吧,你们每人赠我一道魅术,我可以用来保命。” 魅魔们从善如流,大家都赶紧把自己修行得最好的魅术做成了符咒,赠与季寻真。 一番动作之后,季寻真喜滋滋地拿着符咒,扛起土狗,就准备告辞了。 临行之前,她拿出盈盈果,抠了一小块出来,叫住了秋,“秋。” 秋回过头来,有些抱歉地摸摸脑袋,“恩人,对不起,我的法力都被那两个坏蛋抽走了,暂时没能力变成原本的样子了。” 它还是沈涧的模样,单薄的身体披了一件外套,显得很是瘦弱。 它怕季寻真介意,介意自己用她朋友的面貌。 “你过来。”季寻真道。 秋乖乖地过了来,不曾想季寻真一把将它拉到自己身边,不由分说将那一小块盈盈果喂进了它的嘴巴里。 “唔唔唔……不可……”秋吓惨了,它哪里敢吃这样贵重的东西。 “吞下去。”季寻真强硬命令道。 咕噜噜,秋不敢不听季寻真的命令,只能吞了下去。 只是小小的一瞬间,秋身上狰狞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它那只空洞洞的眼球,开始长出血肉…… 魅魔们好奇地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看着秋身上神奇的变化。 是的,盈盈果之所以被称为疗伤圣品,是它可以修复生物身上残损的部位,使新枝发芽,让枯木逢生。 “哇,秋秋,你好了。” 秋浑身轻盈,神清气爽,它连忙跪下来,轻吻季寻真的鞋,“恩人,我愿把生命献给你。” “好好拿好吧你,小心爱护你的命,这是你欠我的。”季寻真像抚摸大狗狗一样,抚摸着小魅魔。 “嗯!”秋认真点头。 它眼睛里全是光,全心全意地仰望着自己的恩人。 推却了魅魔们的热情之后,季寻真临走之前,走到了女修阿柔的身边。 此时阿柔已经醒了,她和其他魅魔一起,把魅魔纯的尸体从山洞前取了下来。 魅魔纯就是扮作曾师兄,向她求偶的那只魅魔。在她不小心刺中纯的心脏后,纯又被而后前来的曾师兄补刀。 那姓曾的,亲手用剑,把纯的心脏给挑了出来。 阿柔前往山洞,抱起了已经没有气息的纯,走出山洞之前,看了眼陷入魅惑中的曾师兄,那人正在对着一块石头行不轨之事。 令人作呕。 她心中一狠,拔剑嚯地一下,砍下了曾师兄的头颅。 其他人她可以放过,但姓曾的,不行。 季寻真走过去的时候,阿柔正抱着纯的尸体,没有眼泪,也没有怨恨,双眼麻木。 短短的时间,她被一只魅魔骗过也爱过,得到过又失去过,她已经失去了大悲大喜的能力了。 季寻真心底明白,阿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合欢女修,普普通通、平平庸庸的登山者。 善良的她心中,还不能理解修仙界剥开超凡脱俗外衣下的残忍真相。 季寻真蹲下来,把一个盈盈果塞到阿柔手里。 她的这个动作,令一直在大树旁倚靠观察的谈明月眉角一抬,若是她把这个盈盈果送给那个叫做阿柔的女修,那她不就只剩半个了吗? “拿着。”季寻真温柔道。 野风吹拂她烧焦的鬓发,她灰扑扑的脸看起来有些可笑。 阿柔连忙推拒,“不行不行,这是它们给你的。” “不,这是我帮你讨的封口费。”季寻真朝她眨了眨眼,“你也不会把它们的下落说出去的,对不对?” 阿柔摇头,“我肯定不会。” 紧接着,季寻真深深握住她的手,令她将那枚果实握在手中,轻声耳语道,“盈盈果剖一小块吃了,你那胎自然便落了,不会有任何痛感。” 季寻真心知,阿柔被结了节,双修之术又修炼不到位,腹中自是有了魅魔的胎儿。 只是那魅魔纯已死,阿柔不应再被拖累下去,“剩下的一大半,待试炼结束你再拿去交差,足够你进七十二门之一修炼了。” 少女紧紧攥着盈盈果,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好像一场梦啊。”她的另一只手,轻抚着魅魔纯灰败的脸颊。 她爱他吗? 她不知道,因为时间太短了,她还来不及尝到什么是爱…… 远处的谈明月,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怔怔地瞧着眼前头发被烤焦了、面目模糊不清的少女。 上清界女仙,他见过无数,有身怀绝世美貌的,有清冷孤傲的,有一心向道的,也有妖娆无边的,可他从未见过,眼前少女一样的人。 跟盈盈草索要根须,并不是为了讨要报酬,而是为了给索要盈盈果做铺垫。 索要的两颗盈盈果,也不是因为所谓的封口费,半颗给了那只伤残的魅魔,一颗给了一个灵力低下的女修。 她把所有的人都考虑到了,甚至连不要魅魔族群不背负感激而活都考虑到了,除了她自己。 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不也仅仅只是一个……连丁等身份牌都拿不到的白身吗? 这样的人,他也曾远远瞥见过,大都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这样才能弥补自身仙根上的不足,快速地积累最原始的资源,以期出人头地。 眼前的少女,她几乎什么都没有。 但是—— 谈明月不再依靠树干,而是负剑正视他,就算她看不见他,他依旧要给予这位少女足够的尊重。 因为她有着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东西—— 一颗慈悲为怀、兼济天下的心。 在少年的视线里,少女原本要走,临了又猫一般凑到了女修阿柔的耳边,轻轻耳语几句。 阿柔本来在落泪,听到少女所言,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确是一个方法,但此法运用之后,你也将失去你七十二门的入门资格。”季寻真盯了一眼阿柔的腹部,旋即收回眼睛,“一生都将会在秘境,或者托天城中度过。” “你的考虑时间不多了,至多还有半个时辰,好好考虑吧。” 丢下这句话,少女一把揽起自己的小土狗,扛在肩上,在魅魔族人们感恩戴德的迎送与祈福声中,一步步离开了魅魔族人的领地。 ………………………………………………………………………………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族人都围成了一个圈,它们都围在魅魔纯的尸体周围。 最中间的,是女修阿柔,她的手一直牵着魅魔纯的手。 渐渐地……它们真的看到魅魔纯的脸色不再灰白,它的肌肤恢复了弹性,更重要的是,那心口狰狞的伤疤在慢慢愈合。 里面的,不是那颗原本的魅魔之心,而是盈盈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魅魔纯睁开了眼睛,它只觉得,自己睡了长长的长长的一觉。 他第一眼,就见到了一个少女,她在它面前一滴滴地流着泪。 “你别哭啊……”纯用手指去揩少女的眼泪。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少女问它。 纯点了点头,“我……一见钟情的女孩。” 第85节 女修阿柔笑了,她按照季寻真的方法,把盈盈果安放到了魅魔纯的心房位置。 以她的资质,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进入七十二门了,可是—— “可……我还对你不熟。”阿柔故意犹疑道。 “那我们……慢慢开始认识对方,可好?”纯问道。 “好。”阿柔扬起了自己的下巴,露出属于少女的,骄傲又快活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能会有疑问,为啥阿真会这么善良。这和她的真实身份有关,真实身份去看文案啦~ 不要觉得现在阿真没有仙根法力就很弱,她实力非常非常非常强的。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21 23:39:23~2022-01-22 23: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2瓶;348966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新的灵兽 离开魅魔的巢穴之后,季寻真一手提着剔骨刀,一手扛着土狗,又走了不少路程。 一路上皆是丛林,甚少遇到人,间或有一些鸟兽,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走到了一个水源处,方才靠着树干休息起来。 沈涧被她颠簸得黄胆水都快要吐完了,这是他这辈子离开万魔窟后,最遭罪的一天。 他被放到了她的腹部,她舒服地依靠着树干,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毛…… 淦,好舒服。 她的手法好好…… “嗷呜呜呜……”沈涧不自觉地发出享受的声音,脚趾抓紧,脑袋仰得高高的,高高的。 快,挠脑袋左边的毛毛。 女人,我命令你,赶紧挠,不要不识好歹。 见小土狗笨拙地把左边脑袋撑到她面前,季寻真伸出一根手指,细细地替他挠毛毛,“你也……挺可爱的嘛。” “嗷呜呜呜呜呜……”沈涧爽到快要升天了。 哼,本尊本来就可爱…… 不对,沈涧瞬间清醒起来,他怎么能自甘堕落呢?! 没待他清醒片刻,季寻真就找到挠他最爽的点,“是不是左边白毛毛这里,每次挠你反应都好大。” 季寻真用手指戳了戳白毛毛那里,再顺着一个方向揉了一揉。 沈涧:“!!!!” 爽飞了!!!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 狰在地下,蓦地一顿。 然后一脸尴尬地游到了更深处。 …… …… 片刻后,精疲力尽的小狼崽,彻底躺倒在了少女怀里。 它吐着小舌头,噗嗤噗嗤地喘着气。 季寻真可笑死了,她怎么没发现沈涧有这么好玩啊。 说到底,还是个少年嘛。许是原身环境不好,受了许多苦,才养成了一个疏离又傲娇的性格。 正在季寻真给沈涧挠毛毛的时候,谈明月抱着剑,坐在树梢上。 听着风吹,听着树啸,听着少女轻轻哼歌,听着小土狗舒爽的嗷叫。 他也难得有这样轻松安逸的时候,隐匿了身形,也不用再如在碎月剑道之际,时时必须做出表率,那样……真累。 等等,小土狗怎么会发出狼嗥? 谈明月撑起身子,凝视那只被少女挠得爽到不停吐舌头的小土狗: 它是狼? 挑眉,他还没见过丑成这样的狼。 正在这时,丛林里窸窸窣窣一阵声音,树下少女警觉拿出来剔骨刀,做出一个防备姿势。 那东西很快钻了出来,是一个提着小包袱,身上涂抹漂亮的纹路,围了一个布片短裙的魅魔。 这只魅魔比她见过魅魔族群的其他人,还要漂亮得多。 一个略带柔媚的男孩子。 它看向季寻真,眼里都是惊喜,“恩人。” 小土狗一见它,产生了危机意识,从季寻真怀中跳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魅魔。 “你是——?”季寻真犹疑。 “秋,我是秋啊。”魅魔秋又是畏惧沈涧的威慑,又是想要向恩人表达自己的一腔感激,“这是我的真面目。” “哦。”季寻真点了点头,重新抱着狗回到树下。 “你来作甚?”看惯了美人,并没有对秋的本来面貌表示任何赞叹。 秋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鼓起莫大的勇气,“恩人,我……我想跟您一起走。” 季寻真:“???” 她看向秋的模样,她仿佛看见了一只人型嘎嘎……同样是背着小包袱……同样是告别家人黏上来…… 它以为季寻真嫌弃它,连忙道,“我,我可以做您的灵兽,我会法术,会魅术,还……还能暖床!” 听到暖床两个字,小土狗坐不住了,直接龇牙要向魅魔秋咬去。 还真敢想,要不要脸啊! 季寻真忙抱住小土狗,一把将它紧紧抱在胸前,“冷静下,沈小涧,它不是坏人啦。” 边说,边揉揉它左边头上的白毛毛。 幸亏是只小土狗,才看不出来他红到了耳根的脸:又……又对他做这种事,抱得这么紧…… 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做了那么多事,不负责任说不下去,对吧。 这时候季寻真也……默默从上到下……下打量了一下,“不用了。” 她吐出了三个字。 短短三个字,让秋的动作短暂凝滞了,肯定又是嫌弃他的家伙小了…… 又是那种……尊严被当做破布娃娃,疯狂蹂|躏的感觉…… 秋不自觉瘪了嘴,“其实……作为天生炉鼎,魅魔可以根据双修者的需要,自由地……塑型。” “若是恩人喜欢……大的……秋也无不可。”秋羞涩地说。 他已经准备为恩人献出一切了,他跟其他魅魔学习了很多技巧的,一定会让恩人好舒服好舒服,不但第二日神清气爽,还能功力暴涨。 季寻真摸摸下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哦,毕竟对方是妖界顶级炉鼎,自己同他修炼,或许真能在短时间内修出仙根也说不定。 “那就——”季寻真刚想答应。 “呜呜……”小土狗咬住了她的袖子。 “沈小涧,松开。” “呜呜。” “松开!” “呜!”沈涧倔强地咬着她的袖子,就是不让她答应。 树梢上的谈明月也看得蹙眉,他明知道上清界男女修士双修乃寻常之事,然而察觉到眼前少女轻而易举地想要答应下来,还是不由自主心中烦闷。 “好啦好啦,我知道现在形势危急,不是双修的好时机啦。”季寻真赶紧道。 小土狗这才微微松了口。 季寻真稍加思索,“你如今跟着我,确实不合适。” 秋一听,难过极了,眼底噙泪。 “你是魅魔,心脏又是仙品。如今灵墟幻境沦为了狩猎场,我自保都有困难,还怎么去保护你?” “我……我有魅术,和一些微薄的功力,我可以,保护恩人。”秋争取道,豁出命也要保护。 季寻真摇头,“你还不够强。” 秋努力忍住眼泪,“可我还有命,我可以为你拼命。” 季寻真心中清楚,若是不答应,这孩子怕是不罢休了。 于是她琢磨了一个办法,“不如,我们结契如何?” “结契?”秋擦擦眼泪,眼睛亮了起来,它又有希望了。 “结契之后,我俩心绪相连。无论你在何方,只要我心中想到你,用这个无颜面具,都能随时把你召唤到我身边。” 无颜面具其实是有距离限制的,但如果是结契的双方使用,这个距离则可以无视掉。 秋乖乖点头。 季寻真按照上清界通常结契的方式,滴血为认,与它结了个契。 仪式很简单,但秋显得特别虔诚,到最后,他匍匐在地上,亲吻了土地。 第86节 “你先回族群,族里遭逢大难,还需你照顾。”结契之后,季寻真开始忽悠人了,“你的修为也趁这段时间好好提升,到你真正能独当一面了,我会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一直一直吗?”秋激动地问道。 它想抓住季寻真的袖子,像狗狗这样摇,可它不敢,哪怕它再靠近一步,少女怀里的狼崽子都能把它给咬死。 季寻真笑着点头,“一直一直。” “暖床也可以吗?” “可以。” “各种身位都可以吗?” 季寻真:“……” 魅魔果然是魅魔,这方面是最专业的! “可以。” “嗷呜呜呜呜呜……”沈涧发了狂,奋力朝魅魔秋冲去。 秋怕死了,可它好开心好开心呀,“恩人,我有好多好多好多技巧,我敢保证你没有见识过,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远处的谈明月,默默地背过身。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趁小狼崽还没把它咬死,秋一蹦三跳地跑远,快活地像一只小鸟。 又一步三回头,朝这边喊道,“恩人,您可以随时召唤秋,秋随时准备着为您暖床。” “知道啦,知道啦,待试炼结束,自会安排。”季寻真朝它挥手。 谈明月听闻此言,淡淡地敛眉,他不曾想过,少女竟是个如此随便的女子。 分明在进入幻境之前,她还以手指抵着他的嘴唇,告诫他不准吻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那她就可以随意吻别的人吗? 他居然还将这句她说过就忘的调笑放在心里,真是可笑。 谈明月紧握住了手中的品真剑,摒除他内心不该有的一丝妄念。 ………………………………………………………… 安排个鬼啊!!! 沈涧被季寻真那句‘自会安排’气了个半死,它一口咬住季寻真的衣袖,咬得更凶了。 季寻真挥别魅魔秋,反应过来时,自己袖子的布块都被他咬成了一条条的。 曹曹曹曹曹曹……曹家堡语言。 “姓沈的,你放开啊!”季寻真跟小狼崽开始了袖子抢夺战,“阿喂,你快松口啊!” “你是突然改变性取向,开始恋布了吗?”季寻真揪起毛团团小狼崽,分离拉扯,势要让他和她的衣袖进行质壁分离。 神他妈恋布! 沈涧越咬越紧了。 就在这时,前方草丛里,窸窸窣窣传来了声音。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季寻真抬眼望去,看到了—— 野人兄弟模模糊糊由远及近的脸,他也看到了正在和一只动物做殊死搏斗的季寻真,“哇,好大一只猛兽啊,敢咬我季兄弟!” 他举起手中那一柄镶满了金玉宝石的匕首,就冲了过来。 神他妈好大一只猛兽。 季寻真和沈涧一时之间,都蚌住了。 甚至季寻真还用手指卡了一下小狼崽的体型。 怎么看……这也只是一只毛团团幼狼吧,和猛兽在物种上有什么必要链接吗? 作者有话说: 啊,新的灵兽【劲敌】!谈明月和沈小涧同时产生了危机,他们该怎么办? 基友看了这一章之后,跟狗子说,这一章很容易被锁啊。 狗子:为什么,什么都没写啊?! 基友:啧啧啧,你看沈涧,没有那啥,胜似那啥。 狗子:= = 沈涧:= =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22 23:35:42~2022-01-22 23: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c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三个仆从 “停,不要!”季寻真以手护住毛团团。 野人兄弟宴绥急忙收刀,惊讶道,“季兄弟,难道你不除掉这只猛兽吗?” 季寻真和沈涧再一次都蚌住了。 过半晌,季寻真才从猛兽言论中回过神来,她指着小狼崽道,“它——” “是沈涧。” 宴绥:“???” 宴绥:“!!!” 他双目瞪得跟两个铜铃一般大,举起匕首就往小土狗身上好奇地戳啊戳。 季寻真生怕那刀刃戳坏了狼崽子,结果凑近一看,我的乖乖,“大兄弟你刀刃呢?” 这匕首浑身缀满了宝石不说,连刀刃上都是玉啊! 但凡这匕首砍得动人,她季寻真第一个把头拧下来给它坐。 这匕首就是来给沈涧挠毛毛的! 果真,宴绥在小狼崽身上戳了一会儿,边戳边好奇地问道,“这是沈兄弟?” “怎么可能,沈兄弟不是狼吗?” 宴绥想起了不久之前,沈涧刚到托天城,就去探望了托天城里的同族。 在他的想象里,那是一群饥寒交迫、伤痕累累的桀骜野狼,它们躲在臭水沟附近,相互舔舐着伤口。 啊,一幅多么令人感怀的画面啊。 “这分明是土狗啊,哪里是狼?!”如今这只黄毛毛圆圆脸的土狗,彻底打碎了野人兄弟对孤傲的狼族的幻想。 不,这圆滚滚的东西,不可能是那雪原上桀骜不驯的王者! 下一刻,他的手部感受到了生平以来从未有过的剧痛,小土狗……哦不,小狼崽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 沈涧决不允许除了季寻真以外的人对他有半点轻忽! 野人兄弟:“!!!!” “啊啊啊啊!!!”一声痛苦的长啸破空而出。 “对不住啊!”季寻真看着小狼崽死死咬住野人兄弟的手,自己也束手无策,毕竟是先撩者贱,这事儿怎么说也不是沈涧的错,“沈涧他之前中了一道咒术,狼没好全,脑子里不认人。” 野人兄弟欲哭无泪,瞧着自己虎口上吊起的那只,“真的是猛兽啊……” 个子小小,却蕴含着无限能量; 长得可爱,却脾气暴躁,超凶。 “那他这样……该怎么办?”时间过得久了点,宴绥居然适应了那股痛,抬起手,指着吊在他手掌上的小狼崽。 “找澹台灵犀,她有解药。”季寻真不敢看宴绥的手,看着自己幻肢都在痛。 “嘶……原来澹台姑娘,她这么有能力啊……”宴绥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季寻真心里估算着,再过半个时辰,估计要带着小狼崽去一个僻静处,偷偷再亲一下了。 她真是起了怪了,明明亲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卓有成效了,一路上她每过一个时辰就亲一下,怎么之后它都毫无变化了呢? 季寻真细细思索之下,已然明白,果然还是要真爱之吻才能行啊。 像她这样的路人怎么会有什么效果呢。 她得赶紧替狼崽崽找到澹台灵犀才行。 过了好一会儿,狼崽崽才脱口饶过了野人兄弟。季寻真一瞧,其实就是只有一排牙印,连血印子都是浅浅的,果然狼崽子是有分寸的,就是野人兄弟皮娇柔嫩,大呼小叫的。 待简单的包扎之后,季寻真抱着小狼崽,和野人兄弟一道,踏上了寻找澹台灵犀的路途。 ………………………… 沈涧轻轻闭眼,仿佛在季寻真的怀中睡着了。 其实他在密音,【澹台,你那边情况如何?】 他与澹台灵犀亦结契,澹台灵犀是他的奴仆,自然两人之间,无论相隔多远,都可密音相传。 很快,澹台灵犀柔柔地回答道,“正与越不惊、李淳风在一废弃村落之中,是否需要汇合?” 他们相互之间有所感应,只要想,自是容易汇合。 【不,带他们走远点,多拖点时间。】 “好。”澹台灵犀不问缘由,一口应答。 【等等。】沈涧又叫住了她。 “请主人吩咐。” 第87节 【也不要太远,她太弱了,需要同伴。】沈涧说着话的时候,脱去了平素的桀骜不驯,带着两分连他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主人您——”澹台灵犀讶异。 【我怎么了?】沈涧问道。 灵犀捂嘴轻笑,“您好像……一点点地……在改变。” 在情海沉浮过一道的人自然看事会比初入情海之人透彻,澹台灵犀心中了然,她的主人,很快将要尝到那孽海翻腾的滋味,那情入愁肠的滋味,那辗转反侧的滋味—— 那……求而不得的清甜与痛苦了。 ………………………………………………………… 季寻真在进秘境之前,就在货郎那里淘了不少东西。 她身上的符玉说少不说,说多却也不多。仙品宝物是买不起的,但珍品还是屯了很多。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罗盘,此物名叫感应罗盘。季寻真事先收集了每个人的一样物品,交给感应罗盘吞下,罗盘会时时感应对方的位置。 只可惜这只感应罗盘只是个珍品,属于罗盘家族比较下品的存在。能感应到的范围不大,方才也是野人兄弟靠近了,季寻真才感应到了他。 “灵墟秘境太大了,我仿佛在罗盘边缘看到越不惊了,我们再走走,说不定能感应到他们。”季寻真说道。 “好的,季兄弟。”宴绥点头。 说到季兄弟的时候,他卡了壳,意识到不对劲,“对……对不起,季兄弟……我叫惯了。” “没事,我也把你当兄弟。”季寻真安慰他。 宴绥梗了一下,这好人卡可以说发得气壮山河。 “嗷呜呜呜~”小狼崽快活地哼起了调子。 季寻真这张嘴说话真好听,会说就多说点。 宴绥本心底伤心着呢,想瞭望远方,修复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心。 没想不望还好,一望便看见了大惊喜,“阿真,你看,破庙!” “恶恶恶恶恶……”小狼崽不满地嗷叫,谁允许你这么亲热的叫她的,这称呼只有我能叫! 季寻真停下脚步,以上一世留下的观测之法,细细观察前方破庙。 “似有人烟。” “真的,那我们快走吧!”宴绥兴奋极了,“肯定是试炼者。” “正巧我俩都没有仙根,先去交涉一下,他们肯带着我们便更好了。”宴绥乐观地说搓搓手,“到时,我再用几件仙品宝物作为报酬。” 燕国不愧是东方巨富之国,五皇子,就是壕! “等等。”季寻真伸手阻拦,她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前谨慎地走了两步,砸向破庙前方的密林。 那石子飞出去,没两步,遭遇了一透明屏障,只听叮铃铃数声,一整排的暗箭朝石块飞来。 紧接着,虚空里出现了一猛兽幻影,猛兽咆哮,一跃而起,往空中一啃—— 石头应声碎裂。 季寻真与宴绥皆是心下一震,旋即宴绥道,“好聪明的做法,是在猎杀妖兽吧。” 季寻真暗自皱眉,这阵仗哪里是猎杀妖兽,故意在破庙里放出人类气息,这分明是在猎人啊。就算不是猎人,也猎的是人形生物。 就在这时候,从破庙里走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来查看陷阱捕杀的猎物的。 就在看到来人面貌的那一刻,野人兄弟睁大了眼睛,他原本有些忧虑的神情,立马换成了快活的表情,“宋小二,宋小二,我在这里啊!” 他赶紧挥舞双臂,以期对方注意到他。 对方脚步一滞,抬起头来,果真看到了他。 宴绥碰了碰季寻真的胳膊,“阿真,这下我们稳了。” 他恨不得挺起自己骄傲的小胸膛,“他是我侍从之一,宋康。” “漱花峰来我们这儿择选,他拿了乙等。” “宋小二在这里,说不定周大和姜小三他们都在这里。”宴绥骄傲又兴奋,“我跟你讲哦,姜小三这次可拿的甲等,人人都想巴结他呢。” “这下不把我们带飞。” 季寻真眉头皱得更深了,对面那个人的表情,可一点高兴都没有。 看见了宴绥,非但不像看自己的主人,而是…… 像看到自己见不得人,恨不得想要毁灭的过去一样。 只不过那人这样的表情只展现了一小会儿,短得让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 可季寻真是普通人吗?笑话。 “殿下,竟然是您……”很快,那个被称为宋小二的少年,换上了一副欣喜的面孔。 他不急不缓地,以法术收了在破庙前布置好的陷阱,方才徐徐而来,“我们都很想您,一直在找您。” “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 宴绥笑得灿烂极了,“我就说你们怎么可能忘了我嘛,通讯鸟你们收到没有?” 宋小二是个清秀少年,行止无比贵气,他听到宴绥这样说,敛眉思忖片刻,方才说道,“我们留在那奇龙客栈,是对甲等和乙等的生活行止有严格规定的,不方便接收任何外人信息。” 宴绥听了,连忙摆手,“你们有出息是好事,上清界尊贵,规矩又多,是应该按照规矩来。” “横竖我们都再相聚了,没有事的。” 季寻真冷眼看着这一切,那姓宋的满口谎言,明摆着欺负宴绥对上清界不熟悉。 她纵横上清界五百年,还没听过哪家客栈敢对三山六谷选中的登山者有所限制了。 更别提天垣街那几家,恨不得对未来修士几近舔狗的态度了。 而且,这宋小二对宴绥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像一个侍从对主人。 “对了,周大和姜小三在不在里面?”宴绥问道。 宋小二迟疑了一下,才道,“在的。” “那我们进去吧。”宴绥正要抬脚。 “等等。”宋小二阻止他。 “怎么了?” “姜……小三……他如今已经是甲等的未来修士了,人人都很敬重他。”宋小二斟酌了一下语气,“里面有不少其他修士,皇子你……您不要再称呼他为姜小三了。” “他的名字是姜承光。” 饶是大大咧咧如宴绥,也不由地……喉头一酸。 作者有话说: 狗子:某人,要坠入情网咯~ 随机20个小红包~~~啊啊啊啊啊,让我的码字速度快一点吧~!!!感谢在2022-01-22 23:42:52~2022-01-23 23: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ck+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糖的西瓜、luck+1 10瓶;深尼 2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活下来 宴绥和季寻真跟着宋小二来到破庙里,里面果真已经聚集了十几个登山者。 中间有一个子较矮的少年,长相普通,但气度跟其他人明显不同。 季寻真可以看出,他的仙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好,散发出的仙缘很强。但这种强,却远不如津阳城里的贺星洲,贺星洲是那直冲斗牛的天资震天,而他…… 就他妈的像吃药吃出来的。 “承光,我领了两个人来。”宋小二装模作样的前来汇报。 原来那矮个子少年就是姜承光,漱花峰评级甲等的登山者,他俨然这群登山者的头头,而这群登山者皆然对他都是崇拜与依赖。 “姜……承光,久闻大名。”宴绥僵硬又苦涩道。 眼前的矮个子少年姜承光,分明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侍从姜小三啊…… 为什么到了上清界,一切都变了呢。 “大胆,谁让你直呼姜大人名字的?”其中一个女登山者站起来叫道。 宴绥:“……” 姜承光看到宴绥,也先是一愣,旋即开始做出一副大气的样子,“不知者无罪,这位修士既然来了我们这儿,大家便要一致努力,在试炼里取得好成绩。” “不知这位修士评级如何?”屋子里一位坐着的男修问道。 “白……白身。”宴绥赧然回答。 换来的,是一些人毫不掩饰的嗤笑。 方才崇拜姜承光的女登山者更是故意放大了声音嘲笑,“一个区区白身,还敢直呼姜大人的名讳,哪里来的胆子。” 这时别说季寻真了,连沈涧的爪子都痒了。 沈涧何尝看不出来,这个名叫姜承光的,天资只不过是一般以上而已,主要还是靠药物外力,才能达到如今的能力。 姜承光本身,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已,由于饶有天资,被皇室选中陪伴宴绥左右。 从小到大他所跟随的教习,他吃的那些搜罗遍天下的天灵地宝,哪一样不是出自宴绥的慷慨呢? 如今宴绥却反过来,因为两者之间的差距备受嘲笑。 “嗷呜呜呜。”小狼崽双眼一瞪,提醒宴绥,像个男子汉一样,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哪里来的土狗啊,是不是灵兽,什么品级的?”那女登山者一见季寻真怀里的小土狗,眼睛都绿了。 “什么品级,杀了不就知道了。”另一个男登山者搓搓手,跃跃欲试。 “你们干什么?!”宴绥赶紧拦在狼崽面前。 第88节 “你们白身不是想加入我们吗?好啊,把这只灵□□出来,晾你们也没有更好的东西了。”男登山者手中凝出法诀。 “他不是灵兽!”宴绥自身毫无修为,却用肉身护紧了小狼崽。 “蝼蚁一样的白身。”男登山者笑了。 季寻真回望左右,没有一个人想要站出来,包括宴绥曾经的侍从们,他们明明是这群登山者的领头人,如今仿佛就跟瞎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登山者作践宴绥。 仿佛就是瞬间,自己怀里的小狼崽一动,它蹦跳出来,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跑完房内一圈。 然后又重新跳回了季寻真怀里。 正此时,谈明月也潜入了房间里,他正站在门口。 手里抱着剑,冷眼见如今在登山者中发生之事。 以往少年身处高位,所行之处,人人都是低着头,严正而恭谨的模样。 他很少看到过他们抬起头来,蔑视一般,去踩着更加卑微之人的模样。 真是—— 谈明月眼睫垂下。 【丑陋。】 这般想着的时候,那男登山者已发出了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一瞧,那男登山者的衣裤,随着他的尖叫,在一瞬之间,湮灭为灰烬。他露出……非常不堪的……身体,男人又羞又怒,双手胡乱去遮,却怎么也遮不住全身。 众人惊呆之际,又听见一声惊呼,“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痛?!” 他们转过头去,见那方才发声的女登山者,脸上长满了又红又肿的疙瘩。 “这只狗,都是这只狗干的!!”女登山者,指着季寻真怀里的狗,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姜承光这下不聋了,他皱着眉头,来到季寻真身前,“道友,你这只灵兽……” “他非是灵兽。”季寻真轻轻把小狼崽拢在自己的怀里,保护得很好,“他亦是登山者,跟我们一样的登山者。” “且问,若是有人把另一人当做畜生灵兽,侮辱轻慢,甚至意欲杀之,那此人该不该反抗?”季寻真反问。 一句话,把姜承光准备了满口的话,堵得说不出来了。 “那他们怎么办?”姜承光指着那对男女修士。 “上清界的法则,不就是一报还一报吗?”季寻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既然他们可以欺负宴绥不知那客栈的规则,她为何不可编一个上清界的‘法则’来好好教训一下这群人。 姜承光迟疑了一下,他虽贵为此次择选的甲等修士,到底是初来驾到,并不熟悉上清界的种种规则。 他怕自己因不懂闹了大笑话,只得悻悻然放过了季寻真他们。 众修士听季寻真如是说,却也不敢再找他们麻烦。那只土狗诡异得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修,若是惹恼了它,这男女登山者的下场就是小惩大诫。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里间传来,“承光哥,那人头马都痛死了,还是没从它身上找到什么好东西。” 一扇通往里间的门打开,入眼的是一个双手占满奇异紫色汁液的男人。 从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季寻真酒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带着淡淡的花香,和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这紫色汁液……紫色汁液……电光火石间,季寻真意识到,这不是紫色汁液,而是鲜血! 同样的,谈明月也在见到此人时,瞳孔微澜,“人头马的……血液……” 这群胆大包天的登山者,他们竟然敢杀人头马?! 季寻真同样想到了这一层,她抱着狼崽跌跌撞撞跑了过去,还没进里间,她所看到的一切,彻底震慑了她的内心。 那是一间禅房,破败的佛像,仿佛露出不同以往的悲悯。 佛像之下,堆放着小山一样的尸体。 全是灵兽和妖兽们的尸体,每一只都开膛剖腹。 这群登山者为了找到宝物,残忍地将他们一只又一只的杀害,掏出内脏查看,然后随意将尸体丢弃。 季寻真看得血液上涌,充斥脑门,她讨厌无知的登山者,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试炼,讨厌对生命充满了亵渎行为。 她缓缓退后,蓦然脚腕一热,自己被一个东西抓住了脚腕。 她低下头来一看,登时吓得差点魂魄出窍。 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简直……简直就……像一团肉泥…… 它身上的几乎每一个部位,都被摘去了,连肋骨都被一根根取了出来。 五官被割去,只剩下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季寻真。 死不瞑目地,望着她。 “真是晦气,那只人头马被折磨成了那样子,还不肯说自己身上哪一处是宝物。”浑身都是紫色血液的男人轻蔑地擦着自己身上的汁液。 然后他看到了宴绥,立马露出了嫌恶与戒备的神情,“五……五皇……” “他说他叫宴绥。”宋小二连忙堵住男人的话头。 生怕他暴露出,他们曾是宴绥侍从的真实身份。 “哦,宴绥,我名叫周延,乃是漱花峰亲评的乙等登山者。”周延扬起了头颅,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宴绥那句:‘周大,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终究是没有说得出口。 他心中难过,明明相处的十几年间,他们虽是他侍从,可他从未有一日亏待过他们。 为什么一到上清界,一切都变了,他们变得如此陌生,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另一边,季寻真的血已经冷了…… 她根本不相信,这团刚刚在她脚下回光返照,然后憾然断气的肉泥……是人头马…… 那可是……上半身身体与人类无异,下半马身,口吐人言的……灵兽啊。 那群登山者怎么下得去手,他们是……禽兽吗? 啪嗒—— 里间最深处,一物扑倒在地。 季寻真悚然往那边望去,她看见了一只小小的……小小的人头马幼崽,后面两只腿被折断了,在用两只前腿爬…… 它遍体鳞伤,最恐怖的是两只眼睛,蒙着一圈白布,白布上浸满了血迹,甚至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外面那群人,是怎样残忍地将它的眼睛挖出来的。 她蹲下身来,双目坚定地对那已经断气的肉泥道,“那是你的孩子吗?”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它。” 她看向外面那群披着人皮的禽兽,“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完,那只一直抓着她脚腕的手,应声松了开。 季寻真赶紧跑到人头马幼崽的身边,放下小狼崽,扶住它,“孩子。” 人头马幼崽感受到季寻真的触碰,正要嘶鸣—— 季寻真赶紧捂住它的嘴,“别说话,不要反抗,你越乖巧,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活下来,活下来才能不辜负你的父亲。” 人头马幼崽深深喘气,流下了血泪。 它不知道这个叫他乖顺的人是谁,它深深呼吸,强忍住了心中巨大的仇恨与悲愤。 作者有话说: 放心,这些人会恶有恶报的。真真之所以能成万古第一人,因为她会改变上清界的现状。 还有真真一定不会吃苦的,放心哒~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75章 脱胎换骨 “哟,新来的姑娘也对人头马感兴趣啊。”方才浑身沾满紫色汁液的男人,回来看见季寻真用手去触碰了那人头马的小畜生,不由说道。 周延,宋康和姜承光,这三人都是野人兄弟宴绥的侍从。 野人兄弟叫他们周大、宋小二,姜小三。 周大周延人长得俊朗高大,宋小二宋康则是清秀挂的,姜小三姜承光最矮也最普通,确实三个人中的头头。 方才虐杀人头马的就是眼前高大俊朗的周延,他外形是三人中最好的,也是最好色的。 比如现在,他一见季寻真,便挪不动了脚步。 在上清界,他算是看到了不少美人儿,可从未见过季寻真这样美得如此妩媚又英气,不娇不柔,不蔓不枝的。 可她一个眼神,又让他明白,这样的女人若是娇柔起来,是要让他死在温柔乡的。 以前在五皇子府的时候,他只能屈居人下,连个真正的大家小姐都不能搞,只能背着宴绥那傻子偷偷搞搞丫鬟厨娘。 现在不一样了,就算这女人是宴绥的身边人又如何,他不再是宴绥的奴仆了,他一样能搞他的女人! 这般想着,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汁液,向季寻真走去。 还没走到那姑娘面前,姑娘身边的土狗就挡在了他身前,“嗷恶恶恶恶……” 土狗龇牙咧嘴,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游弋在地下的狰,完全看不懂主人在干什么,通常这种蝼蚁,难道不是一根手指就能秒掉吗? 周延心底厌烦这只丑狗,一脚踢了过去。 那一脚正中土狗的肚皮,那土狗一下飞了出去,无助地跌落在蒲团上。 它一口血呕了出来,小舌头伸出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周延:“……” 第89节 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他好像没用这么大力吧,这只土狗真是不堪一击。 狰:“???” 狰:“!!!” 它看不懂了,主人在干什么??? 主人怎么可能被一只蝼蚁踢得半死不活???!!! “沈涧!!!”少女轻轻搁下人头马幼崽,飞奔过去,一把抱过小狼崽。 少女将小狼崽的头,抵在胸前,“沈涧,你……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焦急不已,甚至带着些许的哭音。 狰呆呆地看向被踢到重伤的主人,又看了看把它抵在胸前,又哭又亲的少女,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天啦,告诉我主人不会有这么狗吧! 为了引起季寻真的心疼,他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 妈的,看不下去了,辣眼睛。 狰捂住了自己可怜的直死之眼,它好痛恨自己能看见万物的这双眼睛! “嗷呜呜……”小狼崽气若游丝地睁开了眼睛,把脑袋,轻轻地……往季寻真胸上蹭了蹭,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 闭眼,装死,一气呵成。 季寻真真的心慌了,她根本不知道秋那糟心的魅术把沈涧搞成什么样子了。 他本身只是只能力低微的小狼崽而已,如今又丧失了神智,干什么要挡在她身前强出头啊。 “你等等啊。” 季寻真从储物戒里,拿出仅剩的半个盈盈果。 这本来被她当做宛珠盒损耗折旧费的报酬的,现在要花出去了,她毫不犹豫地把半个盈盈果塞进小狼崽嘴里。 “沈涧,听得到吗?”季寻真慌忙地捧着他的脸颊,毛茸茸的,软软的,“把嘴巴张开,吃下去,吃下去你就好了。” “天啦,是盈盈果。”狰惊讶道。 狰这下真的忍不住跟主人心音沟通了,“主人,她要给您吃那半个她用命挣下来的盈盈果。” 说实话,相处这一段时间来,狰是真的还蛮喜欢季寻真的。 它跟着主人流浪灭境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就没见过像季寻真这样的女孩子。 善良到几乎慈悲,聪慧到近乎神祇,就算毫无仙根又怎样,它从未见过比季寻真更适合修仙之人。 主人栽到她手上,也算是栽得其所。 这门亲事,它同意了。 ‘本尊又不贪她那半个盈盈果。’沈涧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心里怀着笑。 他从来心理阴暗又变态,若地狱缭绕阴风呼啸,自认识了她,难得松了一些绵软的土,仿佛有天光照了下来。 他心里想:今日她给我这半枚盈盈果,待他日出去了,我便把整个天地忧乐楼给她。 稍过了片刻,他觉得天地忧乐楼是否太寒酸了,不知半壁三十三重天够不够? “沈涧……你吃啊……你别吓我……”他听到季寻真为他焦急的声音,他本不想再装了,那盈盈果也不想吃,毕竟是她用命换的,他舍不得。 正当他要推拒之际,耳畔想起了周延的声音,“这位姑娘,你手中……可是仙品宝物?” 那声音沈涧太熟悉了,贪婪的、残忍的、嗜血的。 只等少女说一声‘是’,便立即将魔爪伸向少女,杀人夺宝,无所不用其极。 趁季寻真还未回答之时,小狼崽张开嘴,艰难地吞下了那半枚盈盈果。 噶几。 沈涧一口吞了下去。 坏东西,死都不给你。他骄傲地想道。 哪知,他吞下去之后,浑身莫名开始发热,他的眼睛、舌头、身体的各个机能,开始产生无法抵抗的疼痛。 “啊,沈涧,你怎么了沈涧?”季寻真眼睁睁看着小狼崽吞下盈盈果以后,浑身开始抽搐。 “嗷……”小狼崽哀哀地叫了一声。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浑身就如同在烈焰中燃烧,被烈焰融化了一般。 季寻真赶紧搂住了小狼崽,平素小狼崽早就在她怀里安静下来了,可如今,他埋着脑袋,浑身不自觉的抖动,昭示着他难以忍受的痛苦。 狰这下真的惊叹了、佩服了,若是说方才主人的演技还略显浮夸,现在已经出神入化、精妙入微、游刃有余。 “厉害啊!”狰由衷地赞叹,然后开始毫无心理负担地拍起了马屁,“主人,您演得惟妙惟肖,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啊!” “主人,主人,您感受到我的一颗赤诚真心了吗?” “主人,您怎么不说话啊?” ‘闭嘴……’沈涧满头冷汗,‘再说一句……就分尸……去做面……’ 他第一次察觉到,狰居然这么能逼逼,还是没有眼色的那种逼逼。 是考虑该换个妖魔了。 狰这才发现,沈涧居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疼到不能自抑啊! “主人……主人,你怎么啦?”狰努力把自己缩小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问道。 ‘闭嘴。’ “哦。” 就……挺委屈的。 它依旧不懂,本为疗伤圣品的盈盈果,怎么会对主人产生如此大的伤害,要知道……主人的实力可是—— 唉,不仅委屈,还为主人担心。 虽然每次都威胁它做面,但疯批主人其实一次都没实行过。 偶尔……似乎也能感受到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温情的。 其实这真实的原因,恐怕只有沈涧本人知晓了。 如今的沈涧,只想说一个字,那个字长了草字头。 “草!” 方才太过得意忘形,他竟忘了那一层,如今实乃自作自受。 盈盈果是疗伤圣品没错,它的功能乃是化骨生肌,对补全人类或者动物残缺的身体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正是这个功能,才让沈涧痛不欲生。 早些年在万魔窟的时候,他被那个变态男人折磨,该摘除的器官,摘除了个干净…… 这些年来,他以法术掩盖自己满目残缺的身体,他早已经习惯了这副残躯了。这些年他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修复自己的伤口。 后来他看开了,不修复正好,那他就掠夺吧。 从万妖天府妖王那里夺来谜踪之眼,从极寒冰川的镜妖那里夺来一条可以说话的舌头,从黄泉鬼域的冥河里抢来一副漂亮的肋骨…… 他还真没想到,这些年来无论多少圣品宝物作用不了这副残躯,居然一个区区仙品宝物奏了效。 只是……他那些部位缺失已久,重生起来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疼痛了。 周延见那只狗吞了一个仙品宝物,竟承受不住那疗伤宝物的治疗,抽搐不止、痛苦不堪,不由残忍地笑起来,“姑娘,你竟给一只狗吃仙品好物,狗怎会有福气享用?” “不如我现在杀了它,取出那仙品宝物,也算结束它的痛苦,给它一个好死了。” 季寻真从储物戒里变出一把剔骨刀,横在两人中间,“你敢?!!” 好烈的姑娘啊!周延眼睛发亮,他就喜欢折磨这种烈性女子。 以前五皇子府新来了一个厨娘,好是贞烈。口口声声她马上要成婚了,最后还不是被他搞到了手,日日玩弄,可惜结局不太好,不过玩了三个月,便告诉他有了身孕。 他当然不肯娶一个低贱的厨娘,隔日,那厨娘便上吊自-杀了。 他可花了好些手段,才将此事压了下来,没让宴绥那傻子五皇子知晓。 “我不敢,我哪敢动姑娘的狗啊。”周延双手举起,一副拿季寻真没法的样子。 “狗我不敢动,这只人头马小畜生可以交给我吧?”他的眼睛逡巡向那只季寻真护在身后的人头马幼崽。 季寻真没有动,直勾勾看着他。 周延心中已胸有成竹了,这女人一看就是同情心过剩一类的人,只要以人头马小畜生威胁她,哪里怕她不肯就范。 “不知公子,要拿人头马如何?”季寻真问道。 问话的时候,小人头马在她身后,身体轻微抖动。 而自己胸前那只狼崽子,抖得就跟个筛糠一样,小舌头不自觉伸出来,感觉撑不过下一炷香。 季寻真心中冷笑,她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狡诈的男人以两只幼崽做要挟,她要玩过这个男人易如反掌,只不过……如今困难的地方在于,要同时保住两只幼崽而已。 “那只老人头马已经死了,拆完了那一身老肉,还是没找到宝物。说不定,就有宝物在这只小畜生身上。”周延如同一只恶狼,他周身释放的邪恶气息,霸道地缠绕季寻真。 “这位公子,你可知人头马是何物种?”季寻真问道。 “叫我周延。”周延暧昧地纠正她的说法。 “周延,你知道人头马是什么物种吗?”季寻真从善如流。 “在下只在古书里看到过,这类灵兽,智慧惊人,且品级不低,身上肯定有宝物。”周延胸有成竹道,以前在燕国五皇子府,他虽天资不如姜承光,但读书是最刻苦的。 “是的,人头马的智慧甚至比人类还高,在天机神院,就有几头人头马充当要职。”季寻真说道。 提到三山之一的天机神院,周延眼睛一亮。 “姑娘既然消息如此灵通,那你告诉我,人头马的宝物到底藏在哪里?”周延俯下身来。 季寻真牙肉一咬,她本想用天机神院震慑眼前男子,没想到对方如此无耻,还是直奔宝物。 “它的脑髓。” 周延更加兴奋了,抓起季寻真胳膊,“什么品级。” 第90节 季寻真盯着他的眼睛,嘴唇像是有引人发疯的魔力一般:“神品。” 作者有话说: 沈涧又有什么秘密呢~~~~随机20个小红包~ 下一次加更特别肥~感谢在2022-01-23 23:44:45~2022-01-24 23: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ck+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瑾星、凤阙 2瓶;whisp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阿唯 神品宝物,一件神品宝物,就能敲开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中,排名六谷的六个门派的大门。 要二十件仙品宝物,才能等同于一件神品宝物的贡献。 他们在这里杀了堆积如山的灵兽和妖兽,都没有凑齐二十件仙品宝物。 居然一头人头马的脑髓,就值一个神品宝物。 “原来是把脑子剖开啊,我就是说怎么拆遍了全身,都没有找到宝物。”周延头上的紫色汁液,一滴……两滴……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飞快地用自己的舌头舔干净,“原来在脑子里啊!” 言罢,他赶紧转头,一脸狰狞地走向那团肉泥。 他抽出刀,旋开了那团肉泥的脑袋…… 季寻真一手抱着小狼崽,一手轻轻捂在人头马幼崽脸前,她不敢真的触碰人头马崽崽的眼眶,只能虚虚地护着它,“抱歉。” “你是为了维护它最后的体面,不用抱歉。”人头马崽崽终于说话了。 它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智慧生物特有的色彩。 它心里明白,若是季寻真不说那句话,那凶残的匪徒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连那团肉泥也不放过,一点点剔除肉质,直到最后,找到人头马身上最为有价值的东西为止。 人头马的智商远在人类智商,它全身上下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是他的脑子了。 它的脑丹是神品宝物,运用得当,便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也使得三山之一的天机神院最为喜爱这种灵兽。 人头马虽是灵兽,在上清界的地位,实则与修士无异。甚至走遍上清界,也无人敢轻易招惹它们,因为人头马是报复心最强的一种灵兽。 这群人居然敢杀人头马,真是—— 不知者无畏。 另一边周延割开老人头马的头颅,从中取出一颗洁白圆球。 他皱着眉头,往季寻真这边重新走了过来,“这颗脑丹怎么回事?” 他摊开手,手中那颗脑丹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泽,这光泽太淡了,淡得不像是宝物。 然而珍宝录里分明记载,世间宝物,皆分凡品、珍品、仙品、神品、圣品五个品级。 凡品不发光,珍品白光,仙品绿光,神品红光,而最高等的圣品,则是金光。 这枚脑丹是散发淡淡红光没错,但这样微弱的光力,令从小跟在燕国五皇子宴绥身边,见惯了宝物的侍从周延难以相信。 季寻真盯着他,“需要有个炼丹的炉子,这是初始材料,真正炼化了才是神品宝物。” 周延眯着眼睛注视了季寻真一会儿,确定她眼神无躲闪,才勉强相信。 “让开!”他得了这个重要消息,却不愿就此离开。 “你要干什么?!”季寻真谨慎道。 “这里还有个小的,不能放过,好好的一个神品呢。”周延眼睛里射出贪婪的精光。 季寻真:“……” 曹曹曹曹曹……曹家堡语言。 他妈的,她真的好想吐槽了,她第一次如此的怀念醒着的小天道。 有它在,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这个世界与人心的毫无道理。 不过这么脏的人心,她轻轻蹭了蹭玉镯,小天道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放过它吧,它还是个孩子。”季寻真求道。 那周延果然露出了凶恶面目,“滚开!” “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指着季寻真,开始以己度人,“还不是为了把神品宝物据为己有!” 季寻真直想翻白眼,以为人人都是你们这种人吗? 她以前,神品宝物都当钢镚玩! 她心中鄙夷极了,面上却不动神色,“你难道不怕天机神院给你们判低分吗?” 周延没听懂,“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季寻真故意胸有成竹地笑起来,“我们每个人身边,都跟随了一个隐形的复视器灵。” “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各位掌教,都在看着我们呢!” “他们会随时根据我们的表现打分,尤其是代表三教顶峰的三山,若是他们的分数过低,你们就等着灰溜溜滚回燕国吧。”季寻真说的时候,下巴一支,嘴角含着莫名讨打的微笑。 周延的脸色变了几变,手里攥着的脑丹只觉烫手。 他赶紧从里间走了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外面的姜承光。 姜承光听后,脸色也倏然一变。 他隐隐约约听过,仙门会用一定的监视手段跟踪登山者,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每人一个复视器灵,这般时时刻刻地监控。 若是提前知晓,他也不会撕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真面目。 如今知晓,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原本燕国五皇子宴绥的侍从相互盯了一眼,只得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远在原本的主人——宴绥之上了,怎么还可能再回去做个奴仆? 季寻真远远见三人那副做贼的样子,重重呼了一口气—— 安全了。 什么打高分低分,全是她编的。 仙盟这么抠,哪里舍得每一个登山者身边都放一个复视器灵,最多甲等乙等一人一个,丙等和丁等一队一个都不错了,白身更不要想了,天生的炮灰命。 可她就是在赌,赌这三个人不知道。 只要赌赢了,她和宴绥,还有两个小崽子们,都暂时安全了。 “你别怕,他们现在不会动你了。”季寻真拍了拍人头马幼崽的前爪。 人头马幼崽:“……” “谢谢。” “对了,若是他们再来骚扰你,你就一步步放出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季寻真悄然嘱咐。 “为何?”人头马幼崽似乎歪过头来,似乎很喜欢听季寻真的声音。 “你要让他们依赖你,觉得只有跟着你才能找到宝物,否则,他们一旦杀性起了,找到复视器灵的位置一毁掉,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人头马幼崽轻轻低头思忖,“我明白的。” 季寻真放下心来,低头查看狼崽子,不知何时起,它已经不再抖动了。 许是痛得晕了过去,她的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尖,还好,还有气。 “人类,你叫什么名字?”人头马幼崽见季寻真不再和它说话,便忍不住问道。 “季寻真,你呢?” “阿唯。” ………………………………………………………… 季寻真不想跟那群登山者待在一块,便和人头马幼崽阿唯一道,待在了堆满了灵兽尸体的禅房。 不一会儿野人兄弟宴绥进来了,他关上了门,就开始掉金豆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这一次他是被自己曾经的侍从狠狠地伤了小心心,医都医不好那种。 季寻真也不知该安慰他,还是该埋怨他,毕竟是他的天真才养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狼。 或许,这群野狼对他也动了杀心,只不过因季寻真说了复视器灵的存在,才暂时没有动手。 “宴绥。”季寻真看着野人兄弟背着她偷偷哭泣的雄壮背影,不由喊道。 “怎么了?”宴绥忍住哭腔,他才不要在季寻真面前示弱。 “晚上留个心眼,尽量睡浅一点。”季寻真嘱咐道。 “为什么?”宴绥不解。 “我怕他们晚上潜进这间禅房来杀你,毕竟你身上这么多宝物,小人头马还是个行走的神品库。”季寻真摸摸下巴,要换成是她,她今晚就潜进来一锅端了。 把两崽一男杀了,再把她一个绝色美少女抢去,日日夜夜强行霸占。 毕竟,哎呀,美貌真是罪过。 “汪——”季寻真不说还好,一说那三个侍从会趁晚上杀他,宴绥再也无法掩饰脆弱,狗一样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季寻真:“……” 人头马阿唯:“……” 真是辣耳朵。 ………………………………………………… 半夜,月亮静悄悄地爬上了山坡,季寻真趁外面的人都睡着了。 蹑手蹑脚地给禅房的门插上门栓。 第91节 再完全不嫌脏污,也一点不惶恐害怕地,以衣服下摆托起那团肉泥,一点点挪移到自己这边来。 她从佛像的烛台前,找了几根没有燃尽的香烛,以尾生打火石打上,插在地上,对着肉泥拜了三拜。 “我告知你脑丹的位置,非是贪生怕死。”季寻真说道,“我会救下你的孩子,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它。” 月光照在她坚韧的脸颊上,同时也照在谈明月雪色的道袍上,他负着剑,眼神明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同看一个亘古的神迹。 白天的时候,一向自制力惊人的他,头一次克制不住,在周延对她伸出魔爪之际,拔出了品真剑。 周延并不知晓,当时其实不是他威胁季寻真,而是他自己,随时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只要周延再往前走一步,他即刻身首异处,为谈明月背上这把执法之剑所制裁。 “咳咳咳……咳咳咳……”不断的咳嗽声,打断了少女的祭拜。 她连忙若翩飞的蝶一般,轻点足尖,弹跳间跃了过去。 谈明月不由心下一动,好俊的体术。 “阿唯,阿唯,你……” 人头马幼崽阿唯瘫在地上,它的两条后腿都折断了,眼睛也被挖了出来,浑身被鞭打得遍体鳞伤。 伤口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发了炎,引起了高烧。 “阿爹……阿爹……对不起……对不起……”阿唯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念叨着。 白日的时候,阿唯显得如此镇定,镇定得不像话。 就算父亲的尸体咫尺之内,它也克制着不去找不去碰,小心翼翼地为了活下去,做到最大的隐忍。 直至夜深人静,外面所有的仇人都睡着了,连它自己也烧得不省人事,才敢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感情。 “阿爹……对不起……”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顽皮……不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他们……把我吊起来的时候,我不该叫的……不该把你引来……” 它断断续续的话语,拼凑起它与老人头马如何落入人类魔爪的种种细节。 与魅魔巢穴的情景很像,曾师兄那伙人,利用魅魔纯的尸体,引诱魅魔族群前来,并将他们关进了洞穴,以火焚身。 姜承光一群人,抓住了人头马幼崽阿唯,把它的腿折断,再挖出它的双眼,以此来做诱饵,诱捕比人类更为聪慧的老人头马。 老人头马明知是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进来,原因无他—— 它爱着自己的孩子。 至此,季寻真心里明白,阿唯怕是一生都要在悔恨与痛苦中度过了。 它之前所有的隐忍与冷静,皆是为了父亲的一番苦心,它不能死,死了…… 它阿爹那泣血剖肝的苦心,就白费了。 “嗷呜。”小狼崽此时已经醒了,它担忧地瞧着小人头马阿唯。 叼着从季寻真储物戒里拿出来的棉被,笨拙地往小人头马身上盖。 嘎嘎也飞了出来,把自己小篮子里的棉絮贡献出来,给小人头马当枕头。自己的一双翅膀,轻轻地抚慰着这个可怜的……满含愧疚的崽崽。 “主人,你好拼啊……身体刚好就在这里挣表现。”狰都快-感动哭了,它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勤劳上工的主人。 沈涧此时整只狼宛如新生脱胎换骨,原身的躯体用起来有种很奇异的感觉,新的眼睛、新的舌头、新的骨头和器脏,好像他整个人都充实了。 更重要的是,钉在他身体上的这张皮,似乎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他有生之年,或许真的可以……用自己真真正正的面目,面对季寻真…… 他此时心里高兴,暗自决定还是不换狰这只老妖魔了,虽是多嘴多舌了点,脑子也不够灵光了点,胜在陪他多年了,是只忠心的老狰了。 思及此处,他的嘴巴叼得更卖力了,甚至小爪爪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掖好。 做好一切后,他四足并好,挺起自己的小胸膛,骄傲地看向季寻真,“嗷呜呜呜~” 来吧,女人快点夸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季寻真果真抱起了他:“沈涧——” “嗷呜~”快,夸他,亲他,奖励他! 然后只见她另一只手抱起了嘎嘎,“你和嘎嘎越来越像了,真像亲兄弟!” 嘎嘎兴奋地看向他,然后挥舞翅膀,边挥舞还边低下头,示意小狼崽看自己头上的红头绳,“嘎嘎!” 意思是嘎嘎也有红头绳哦,和小狼一样的红头绳。 沈涧拳头一硬,谁他妈跟你是兄弟啊,曰了。 他倔强地偏过了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少女一声忧愁的叹息,“唉,也不知阿唯能不能撑过去……” “只可惜越不惊不在,不然他应该有仙品伤药。” “我手上唯一的盈盈果也……”她低头瞧了一眼狼崽子。 狼崽子炸毛了,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是在可惜他吃了盈盈果,所以导致她没能救小人头马吗? 他吃半个盈盈果又怎么了,信不信它从狰的那一潭虚空之眼里随随便便一踹就是一排的神品药物。 狰一听,就差点从虚空之眼里钻出来阻止狼崽子冲动了,“主人冷静啊,牛鼻子小道士还在这里!” 狼崽子这才稍稍喘了口气,是啊……那股强烈的……属于臭道士的威压,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 就算对方死死压抑自己的灵踪,但那股属于顶尖高手的威压,实在是他妈的强大了,遮都遮不住。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这股牛鼻子小道的味儿太浓了! 那人这么肆无忌惮仿佛跟踪狂一样的跟踪他们,不会真的以为不会被发现吧,不会吧不会吧! “死道士,一直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也不知道在干嘛。”狼崽子啐了一口。 “难道是察觉到了邪境的意图?”他揣测,他觑了一眼抱着自己的那只细白的手。 这死道士最好是冲着他来的,而不是,这只手的主人。 这般想着,便听到手的主人在那里唉声叹气,“狼崽子,阿唯眼看着……撑不过去了,你说怎么办啊?” 凉拌。 臭道士盯着,它没法从虚空之眼的境界里掏出储备的药品。 “你,会不会治疗法术啊?”季寻真病急乱投医了。 只期望那半颗盈盈果,能唤醒一点沈涧的神智。 虽然他是一只没有什么大用的小狼崽,但初等的治疗法术总是会的吧, “若是你会,就救救它吧。” 哼,沈涧冷笑了,他一个堂堂邪魔,居然让他用治疗术。 他从来只杀人,何尝救过人? “你不会啊?”季寻真露出失望的眼神,还是安抚地抚摸沈涧的狗头,“没事,无能不是你的错。” 沈涧眼一横,炸毛了:可恶的女人,她说谁无能?! 季寻真眼见着,小狼崽咬着后槽牙,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 “会啊?”她又问。 换来的回答,是视死如归的点头。 季寻真大喜过望,歪过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小狼崽的脸颊,“你真乖。” 小狼崽一瞬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吐出小舌头,双腿绷直了。 他的心,跳好快。 狰一看沈涧的变化,连忙在地下焦急地游来游去,安抚道, “主人,你克制一下,克制一下啊!”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和小狼崽的互动,其实,真的很萌的,对吧! 果然小狼崽只有土狗形态才可爱! 随机20个小红包,这更肥不肥,肥不肥? 第77章 逃出去 沈涧控制力道,既不让牛鼻子小道士发现自己的真正的实力,又要尽量地治疗阿唯。 它的爪爪上,凝出一道微弱的白光,一点点为阿唯治疗 阿唯触碰了它的爪爪,一下子,思维被带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时空。 时空里,它双腿完好、双眼可见,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少年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头发微卷,皮肤苍白,五官仿佛天地造化之精华。 “您是——?”阿唯犹疑。 “方才为你疗伤之人。” 人头马歪着头想了一下,才想起那一只小小的狼崽。 原来他…… 是一匹不可驯服的野狼啊…… “你想复仇吗?”俊美无边的少年歪着头问。 “想。”阿唯坚定道。 少年一听,笑了。 他一笑,天地变色。 第92节 “有多想?”少年认真问。 小人头马原本智慧清亮的眼睛渐渐弥漫血色,“想到……恨不得以身殉葬,恨不得那群人都去死!” 少年笑得更欢了,他太喜欢这甜美的仇恨了,“你这么想报复他们啊,来吧,就让他们统统去死。” 一颦一笑,杀人又惑人。 ……………………………………………………………… 第二日一大早,姜承光、宋康、周延三个宴绥曾经的侍从便进了禅房里。 季寻真原本插上的门栓,早就被他们以法术弄断了。 他们仨眼睛都是红红的,沾了血腥气,看向季寻真这边的模样,如同看着这全天下最美味的盛宴。 季寻真揉了揉眼睛,娇娇弱弱拥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你们……你们进来做什么?” 虽然人家有着如斯美貌,但是你们这样也太急躁了吧。 很多女子早上起床,一见镜中的倒影,总要不禁感慨自己的美貌。 大早上起来,季寻真忍不住戏精发作一回。 姜承光:“……” “姑娘,你让开,我们对你没兴趣。”姜承光眼睛都不看季寻真,赤|条|条看着她身后的两只崽崽,和还没睡醒的男人。 在他眼里,那两个灵兽,一个吃了仙品药,一个的脑子里装着神品宝物,哪一样不比一个白身女人珍贵? 更别说他以前的主人宴绥了,他可心知,宴绥那储物袋里有多少好宝贝。 毕竟是燕国最受宠的五皇子,国库里但凡沾了点仙气的宝贝,都往他府上送。 季寻真翻了个白眼,这就没意思了,小小年纪对女人没兴趣,莫不是肾虚吧。 她娇娇弱弱地扯了一下被子,露出被子里那一条白生生的手臂,“可人家刚起床,没法让开。” 眼神里两分娇羞,三分妩媚,十分引诱。 姜承光虽对她没兴趣,不代表其他人没兴趣,周延不就盯直了。 更有甚者,外屋有些男登山者瞄见了屋里春光,纷纷向里面探进了脑袋。 他们心头痒痒,不自觉想到—— 这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不然怎会在这样险峻的野外破庙,光|着|身|子睡觉呢。 许多男登山者以露|骨的眼光看着季寻真,加之她又是毫无仙根的白身,便把她当成了出卖身体以求登山的女人。 可惜啊……这样美貌的女人,身边跟着一群废物。 那群男人又去打量呼呼大睡的宴绥,和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小狼崽和小人头马。 身在暗处的谈明月轻轻闭眼,他呼吸有些急促,那抹雪白的亮色,同样惊了他的眼。 他这一生平淡的心绪第一次有了起伏,他这一双一视同仁的眼睛,第一次对在场的人类有了恨意。 他的手,覆上了他的剑柄—— 一触即发。 …………………… 而就在他不远处,小狼崽被屋内的骚动吵醒了。 它从棉被里爬起来,它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假眼睛,还没适应自己长出来的真眼睛。 狼崽子第一眼看到房间里进了这么多人,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待小爪子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之景。 当看到十数个男人,直勾勾盯着季寻真那根白皙纤细的手臂之时,他瞬间怒不可遏。 一个蹦跳,跳到季寻真身边,扯过被子,给她裹紧紧。 接着挡在她身前,龇牙怒视眼前的男人们,用小小的身躯守护她。 “主人,冷静冷静啊!”狰亦察觉到那隐身修道者强烈的威压。 “我确定她睡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这时候她露出一条手臂,肯定是故意的。”狰连忙推测,“季寻真她……是为了拖延时间,保护你们。” ‘我需要个鬼的保护。’小狼崽啐了一口,霎时间红了眼。 ‘我不许别人看她!’ “主人!那牛鼻子道士在这里,若是他发现了你的行踪,咱们上百年的潜伏,就功亏一篑了!”如果狰能冒头,它早就一口咬住小狼崽的尾巴,阻止他冲动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百年之前,他自愿削肉扬骨,散尽一生功力,才突破界限限制,从邪境潜入了灭境。 如今邪境已积蓄力量,不断输送妖魔过境,只待他们里应外合,便能攻破灭境。 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自投罗网! “主人,想想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折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狰情真意切地劝解道。 “她只是……只是被人看了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狰的嗓音,莫名小了下来。 ‘一下也不行!’沈涧打断它。 ‘一下也要把这些人的眼睛全部挖下来,然后挫骨扬灰!’狼崽子龇起牙,眼睛里凝起固执的雾,它的爪心运起一股力。 只要这股力掀开,在场所有人,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它掀开的一瞬间—— 它猝然被人,拎起了后颈皮。 沈涧睁大了眼:“???” 少女很自然地,一把把小狼崽拎起来,放到被子里,搁在自己胸前,“各位,你们不会想看我换衣服吧?” “呀,我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换过呢。”她转过脸来,用她又娇又脆的声音,对着姜承光说道,“人间尚且没有如此禽|兽之事,到了上清界——怎么,姜公子便想要带领大家实践实践?” 到底还是小狗比打不过老狗比,饶是姜承光狗到能抵御美色-诱惑,也抵御不了季寻真的无耻诋毁。 在狗比这条路上,姜承光是要给季寻真交学费的。 只见姜承光脸色一黑,一咬牙,“还请季姑娘好好穿衣,我们再行商讨下一步的事。” “众人,随我出去。”他一挥手。 众人悻悻然只得出去了,有些人还不忘朝这边回望—— 结果他们一踏出房门,门砰地一下,无风自闭了。 方才运力关门的谈明月闭目,转过身去。 ………………………… “你不过是只小狗勾而已,不要逞强,知不知道?”季寻真把小狼崽从自己胸前扒拉开,双手举着它,鼻子对鼻子地凑了凑。 方才她灵机一动,暗自脱了里衣,故意演了一出戏。 当时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姜承光那克制不住的杀气,以姜承光的能力,一晚上……或许足够他发现复视器灵,并且拆除它们。 只要拆除了监视,那杀死人头马幼崽和宴绥,还有什么顾虑?! 姜承光此人,虽不好女色,但似乎过于纵容自己的杀戮。若是她方才不将人赶出去,她几乎敢确定,姜承光会立刻冲过来,手起刀落地干掉人头马幼崽阿唯。 “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的。”季寻真眼睛亮亮的,说道。 小狗勾此时此刻,蒸熟了脸,幸亏他的脸上全是绒毛,才看不清这张脸到底有多红。 季寻真方才除了里衣,只得双手提拉,才勉强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如今双手都抱着小狼崽,那她浑身—— 连被子的遮掩也没有了。 谈明月赶紧转过了身,他紧握玉佩、的手,出卖了他此时此刻内心那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 此女简直,毫不知羞。 他的耳根亦染了血色。 谈明月如此,更别说和她被迫面对面近在咫尺的小狼崽了。 季寻真发觉整只狼如今浑身僵直,毛茸茸的身躯下面,藏着一根跟小手柄一样的东西,翘起来挺可爱的。 她原本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的计划,她乍见了那小东西,不自觉一根手指戳了戳,弹了弹。 就在她弹的那一刻,小狼崽可怜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与惶恐,他的身体,忍不住—— 开始战栗、抖动、荒唐失措。 季寻真猛然感觉到不对,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和被她弹着的……小手柄。 这小家伙越翘越高,甚至发红了。 这不会是…… 不会是…… “啪嗒!”手一抖,狼崽子掉在了地上。 季寻真赶紧捡起自己的被子裹在身上,仿佛一盆热狗血一下子泼到了她的脑门上,泼得她头脑发热。 她怎么会……怎么会……去弹狼崽子那个部位…… 妈的,真是手贱。 万一他恢复神智了怎么办,那她怎么对得起澹台灵犀?! 罪过罪过,罪过大了。 这般想着,她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麻利而迅速地穿好衣服。 …………………… “主人?” “主人???” 第93节 狰不断地呼唤着沈涧,可是沈涧这狼崽子,一点声音都没。 他呆呆地坐在冰凉凉的地上,本应该很冷的,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全身的感官只剩下了一个—— 发热、肿|胀、生疼。 “主人,你没事吧?!”狰见了沈涧那样子,苦苦忍住笑意,“她……没把你弹出事吧……” ‘狰。’沈涧淡淡的问道,他的声音里不复往日的神气与恶毒。 “嗯啊?”狰有点不习惯这样安安静静的主人。 ‘你说,她又把我碰了,还是在有人见证的情况下。’狼崽子低下头颅,小耳朵微微翘成了一个期待的幅度,“这样……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呀……” 狰:“……” 小狼崽舔了舔嘴唇,话语间有一股纯良的味道,‘这下……赖不掉了吧……’ 灵墟幻境里,这一天的阳光凉凉地照拂在了小狼崽的耳朵间,形成了一片温柔的阴影。 他把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温柔,都给了这个……眼里没有他的女人。 ………………………… “沈涧,沈涧?”转眼间,季寻真已经穿好了衣服,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摇了摇瘫坐在地上的狼崽崽。 狼崽崽耷拉着脑袋,没有反应。 “刚才的事……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季寻真是真的后悔,她不应该因为沈涧暂时糟了难,成了狼崽子,而对他有所怠慢和轻视。 更不应该把他简简单单看成一只宠物。 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骄傲少年啊。 “嗷呜。”小狼崽似乎摇了摇它的小脑袋,轻轻地垂着脑袋,嘴里含了下她的衣袖。 似乎,意思是不生气? 季寻真松了一口气,看来沈小涧还没恢复神智,盈盈果治身不治心的大名,真是名副其实。 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下意识疏离了他一点,“乖,我会为你找到澹台灵犀的。” 她心里有一丝愧疚,那种背着澹台灵犀,占了沈涧便宜的愧疚。 虽然这并不是她本意。 “嗷呜呜……”小狼崽仰望着她,见她起身不打算抱自己了,难过地咬了咬她的裙角。 “好啦,乖,我们不应该这样亲密。”季寻真安抚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抬起了脚,“相爱的人才能这样亲,我们不能……” “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小狼崽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放下了咬着的裙角,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毛茸茸的身体,蜷缩成了难过的幅度。 一种……季寻真她无法明白的难过。 季寻真没时间再去小心安慰狼崽子受伤的小心心,她赶紧叫醒了宴绥和人头马阿唯,告知了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 听到季寻真说,姜承光可能准备杀了他们时,宴绥背过身揩了把眼泪。 须臾又回过头来,他鼻子还堵着,“诸位,跟你们说一声,抱歉了!” “此番若能活着回去,宴绥我……定会尽我所能,补偿诸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莫名对向了人头马阿唯,甚至还突如其然地抱了小幼崽一下,“对不起……如果可以……我想可以以后一直照顾你。” 恳切又真诚。 小人头马稍稍停滞了一下。 “好了,不是煽情的时候。”季寻真摸出一张手帕,递给宴绥,“擦擦。” 宴绥接过,小心翼翼抹了抹眼泪。 “现在我们必须要在等下开门那一刻,逃出去。”季寻真扫视了眼下的同伴,一只还没膝盖高的小狼崽子,一只断了前腿少了眼睛的人头马和一个……傻子…… 她扶了一下额头,还真是天残阵容。 “我身上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无颜面具,可以短距离运输生物。但前提是必须有人类作为目标点。” “现在短时间内,我们找不到其他同伴,此条作废。” 她看了一眼周围,每个小同伴都在认真听,包括小狼崽,两只前爪跪着,小身板挺得很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季寻真:“……” 总觉得刚刚的事还横亘在一人一兽之间,怪难为情的。 “还有其他的没有?”宴绥小朋友提问。 “我手中蕴了几十道魅魔族群赠与的魅术,一道给一个人还有余。”季寻真转向宴绥,“宴绥,你有其他宝物,可帮我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吗?” 宴绥点点头,取出那柄缀满了宝石的匕首,从众多宝石中抠搜出一颗,“木棉之心,仙级宝物,能短暂夺夺取范围五百平米之类所有人的视力。” “使用次数,一日两次。” 季寻真:“……” “怎么了?”宴绥抬头,难道他背宝物功效背得太丝滑了,导致她由衷地发出了赞叹与欣赏? “草,不早点拿出来。”一抬头,就见季寻真翻了个白眼。 宴绥:“……” 宴绥:“嘤嘤嘤。” 两人两兽订好了计划,先以宴绥的宝物“木棉之心”造成范围内所有人失去视力,再由季寻真发出掌中的魅术。 由于“木棉之心”是无差别攻击,所以到时候他们自己也会被夺取视力。 不过没关系,小狼崽不是人类,它可以先行跑出,再由季寻真发动无颜面具,将他们两人一兽传送到他身边。 计划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同意中定好了。 “季姑娘,这样久了,你换好了衣服没有?”门外传来姜承光不耐烦的声音。 “嘻嘻,哎呀,姜公子就这么等不及见我了吗?”季寻真理了理鬓发,嗓音妩媚微哑,听得门外的男人们四肢酥麻。 言罢,她媚眼一横,示意宴绥在开门的一刹那,使用“木棉之心”。 就在开门的一刹那—— “姜公子,求求你不要杀我!”一个痛哭求饶的声音,从季寻真和宴绥背后传出。 季寻真诧异的回过头去,只见那孤傲的小人头马不知何时竟跪了下来。 连宴绥也被惊讶得忘记了动作。 除了姜承光以外的其他人,瞧着人头马屈服,皆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们又一次降服了上清界聪慧的灵兽! 只有心思深沉的姜承光,还要用犹疑和打量的目光,逡巡着这只残腿瞎眼的小人头马。 “我……我带你们去有很多很多宝物的地方。”小人头马跪着自己脆弱的膝盖,空洞洞的眼窝流出血泪,“求求你们把我阿爹给我,放过我们一族。” 它乖顺的匍匐起来,仿佛它接下来短暂的这一生,都会保持着这个悲哀的姿势。 “很多宝物……是什么意思?”姜承光走过来,他的手指伸过来,手指瞬间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匕首挑起小人头马的下巴。 下巴被刺得破了皮,汩汩的鲜血往下滴落。 “那里……那座古城……废弃了很久……”小人头马结结巴巴。 “里面……全是仙品以上的宝物……” 此话一出,引起屋外轩然大-波。 每一个人都盯着人头马,不是盯一个生命,而是透过它,盯着自己唾手可得的通天大道。 季寻真只得苦苦掩盖自己紧锁的眉头,聪慧如她,已经猜到了小人头马下一步的计划。 那座古城……必定是……不归路。 作者有话说: 狼崽子:嗷呜呜呜…… 狰:啧,很惨,又被甩了。 随机20个小红包~!!!为什么我今天没有加更,因为我还要加班三天!感谢在2022-01-24 23:54:59~2022-01-25 23:3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 10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3瓶;被可爱的我拐走了、深尼、在川小天使 2瓶;大少奶奶、whisper、泼茶蛋包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绝远城 天蒙蒙亮了,越不惊从自己法术变出来的防护罩里钻了出来。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一个难捱的晚上过去了。 瞧了眼四出漂浮的霉菌,他面无表情地取出一个类似赌场才会用的小色子,向空气中直直一掷。 那小色子竟极速旋转起来,不断地吸取四周灰尘。 直至将山洞里的空气吸收得足够干净了,小色子像人一般打了个饱嗝,堕入了越不惊的黑手套中。 越不惊掸了掸空气,发现没有可以的悬浮灰尘了,才猫咪一样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方才他用的小色子,其实是一个神品宝物,名叫避尘色子。 他这一日之间,看到了太多人,为一个区区仙品宝物抢破了头。那种仙品宝物,是他的宝库里,连看都不配他看一眼的存在。 想到这里,越不惊小少年吸了一口气,他怔怔望着山洞吊下来的藤蔓。 藤蔓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剔透精致,他开始想念一个人。 只有一日没见,他已经开始疯狂的想念她了。 他的心里,勾勒出一个黑红劲装少女的影子,头戴斗笠,斗笠上披着似云似雾的薄纱。 这是她出发之时,专门为自己采购的衣服。 第94节 “越不惊,你瞧好不好看?”买的时候,她跳起来比划了下,“我马上就要穿成这样,和你一起去试炼冒险啦!” 他其实完全不用进入幻境的,只是他想和她一起经历更多的事。 他甚至连上清界也不用来,毕竟他……是如此的恐惧那个叫做薄花蓉的女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孤灯宫宫主,百家仙首谈抚萧的妻子,自己父王最爱的情人。 但她要来,他不想和她分开。 为此,他生平第一次求了父王。 并……并以自己的心头血为条件。 他答应父王,随时让玉镜夫人薄花蓉抽取心头血,这样,父王才允许他离开永夜天狱,来到上清界。 不过越不惊一点也不后悔,一些心头血罢了,换回能够陪伴她一同历险的机会,这多值啊。 他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季寻真,一辈子不告诉,他才不要让她背负愧疚。 他的阿真,应该是天空上,飞得最高的鹰。 桀骜又自由,不应该背负任何东西。 思及此处,越不惊又开始担心她了。 她没有仙根,又不肯收自己的宝物,不知道在秘境里探索得顺不顺利。 他的秘宝已经探查到了她的位置,他得马上到她的身边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石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少年红衣马尾,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拖着一米长的大剑,“阿越,好呀。” “你起得这么早啊。” 越不惊轻轻捏住鼻子,扔给对方一块仙品的古盐盒子,“拿去刷牙。” “很臭。” 李淳风对着手掌哈了哈气,然后自己闻了闻。 味儿不大啊,比在龙灵山上小多了。还是这里有水有洞、水灵花清,他反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沾着仙气了。 “赶紧去……真的……不堪忍受。”越不惊捂着鼻子嫌弃道。 李淳风翻了个白眼,大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人太矫情。 就拿昨天来说,打死都不睡他和澹台辛辛苦苦铺好的石床,明明香香的,他和澹台取出储物戒里干净的棉被铺得好好的。 床上还点缀得有澹台专门去摘的星星花,花呈四角,仿佛天上闪烁的星星那般,一明一灭的。 别提多好看了。 而且这山洞环境那么好,草木清香,风静水清,真的舒服死了。 这大少爷还嫌这地方脏,这像脏的地方吗?!! 我的大少爷,以前季姑娘在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弃啦?! 这么想着,他还是乖乖地跑到溪水边,认认真真以古盐盒子刷了牙。这么珍贵的仙品宝物,不用白不用。 他不仅要好好用,还要和澹台一起用! “澹台!”想曹操,曹操就到,此时澹台灵犀正从石门里走出来。 李淳风赶紧挥手招呼她。 澹台灵犀还是那一身粉色衣衫,眉宇间已经褪去了之前那个大小姐的骄矜。 她正要回应她,对面石门里,亦走出来一群人。 其中一个少女,一看见澹台灵犀,浑身就开始发抖,并且是靠在身旁的男人身上抖。 澹台灵犀:“……” 对面那群人,正是大雍国前来的左司命陶为等人,当时他们刚好从横渡六道轮回海的船上下来,正好碰见的就是这群人。 那个躲着澹台灵犀的少女,则是澹台灵犀曾经整蛊过的大雍五王爷的掌上明珠,李盛兰。 李盛兰从小爱慕贺星洲,言语之间对澹台灵犀多有诋毁,于是夜幕降临之后,澹台灵犀便故意以散功虫冒充食脑虫,逼迫李盛兰吃下,把她生生吓得好几个月胆小如鸡。 那左司命陶为本来就没什么大本事,在妙音阁的举荐下,才堪堪拿了个乙等。李盛兰更惨,功体散尽之下,上清界的司记仙君算是卖妙音阁一个面子,才给了她丁等的牌牌。 结果一道灵墟幻境,他们就遇到了另一群人的伏击。 这几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原本以为试炼就是在幻境里打妖兽宝宝,压根没想到,到了灵墟幻境,还有登山者打登山者的情况。 而且几乎他们遇到的每一队登山者,都把他们当经验宝宝来打。毕竟他们一队人人都锦衣华服,一看宝物神器就很多的那种。 他们一路被打,打到最后,快要弹尽粮绝、俯首就擒之际,遇到了越不惊一行。 是越不惊把他们救了。 陶为打死都没想到,越不惊区区一个连评级都没有的白身,居然连手都没出,就玉笛一横,便四两拨千斤的击退了起码三个甲等登山者。 越不惊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在陶为遍体鳞伤的内心,他已经不想再靠自己了,他想抱大腿! 想到这里,他和李盛兰鼓起了勇气走了过去,“多谢越兄昨日相救。” “不谢。”越不惊冷淡道。 陶为:“……” 糟了,从来没讨好过大佬,剩下的话该怎么说? “淳风、澹台,整理好了我们就走。”大佬根本不想理他们。 “走哪儿去?”陶为赶紧拦住越不惊。 越不惊朝他这边瞧了一眼,只一眼,李盛兰便躲在陶为身后发抖。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多动症怪病。 “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越不惊一抬玉笛,迈出脚步。 后面的李淳风瞧了澹台灵犀一眼,澹台灵犀默默地装好昨晚就寝的物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陶为一听“危险”也下意识发了个抖,可一想到离开了越不惊,外面处处都是危险呀。 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他背后的几名皇亲国戚,也都默默地跟在越不惊一行后面,生怕越不惊抛下了他们。 ………………………………………………………… 一路上,晏绥背着小人头马,而季寻真就在旁边,按照阿唯的指示,往前走。 这一次,她没有再抱小狼崽,敏感地和它保持距离。 毛团团坚强地自己迈着小短腿,紧靠着她,连跑带滚跟上她的脚步。 走了大约半天,姜承光等人快要不耐烦了,终于看到了古城墙的一角。 他们加快了步伐,拂过绿枝的重重掩映,终于看到了古城墙的全貌。 那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古城,城墙被藤蔓缠绕,犬牙交互,灰败塌陷。 一群人沿着城墙走,还走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入口。 城门口的牌匾被藤蔓全部遮住了,姜承光一个飞身,手臂变成锋利刀刃,锐利十足地将其全部割开。 藤蔓蜿蜒掉落,慢慢地,城门上的几个大字重现人间—— 绝远城。 “绝远城?”姜承光念念有词,回过头来,“你们听过吗?” “姜公子,我们这些孤陋寡闻之辈,怎么可能听过位于灵墟幻境里的古城呢?”昨日那名女登山者娇娇地说。 可惜她脸上的痘疮还没好,一个一个仿佛红薯一般种在脸上,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了。 姜承光只看了一眼,立马狠狠转过头去。 他一一询问登山者,都没有人听过这座古城的名字。季寻真蹙眉,似乎……她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 那是人间夏国西南方毗邻的一个小国,名叫靡国。靡国的首都,便是绝远城。 为什么季寻真会记得这么一个城呢,因为人间大大小小数百个国家,这个靡国是难得世世代代由女帝统治。 似乎几百年前,靡国就已经被夏国攻克,千年基业化为一抔黄土了。 但绝远城应该在人间啊,怎么会跑到灵墟秘境里来。 她暗自觑了小人头马阿唯一眼,果然…… 这里面不但有猫腻,猫腻还很大。 就在这时,一直闷不作声的感应罗盘,响了。 季寻真偷偷将之摸了出来,这是一只季寻真专门在货郎那儿淘的寻人罗盘,她在每个小伙伴身上都薅了点碎屑扔进了罗盘里。 只要两人挨着的距离近,感应罗盘就能感应到那人的位置。 此时,罗盘上闪烁着小小的近乎透明的光芒,光芒里,一支桃花缓缓盛开。 季寻真眼睛一亮, 是越不惊的缠枝玉笛,越不惊就在附近! 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充斥她的内心,不仅是重逢的喜悦,还有对越不惊绝对实力的信赖。 只要有他在,对付姜承光一行,不过洒洒水而已。 ……………… “走!”姜承光一右手化为的利刃,抵住宴绥的后背,逼迫宴绥第一个走进城门。 “姜小三……何必……”宴绥心下哀痛。 在燕国之时,他与姜小三是最要好的。姜小三知他心意,又最是勤劳肯学。 而他……他几乎延请了他能延请到最好的修士,来教授姜小三仙术。 姜小三的技能是将四肢化为利刃进行攻击,当时宴绥还像摸宝贝一样摸过异变后的手指,甚至吩咐属下,不计任何代价,好生养护姜小三的手脚。 可宴绥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姜小三将利刃对准了自己。 “闭嘴,不准喊那个名字!”姜小三露出狰狞的神色。 眼中除了耻辱,并无半点留恋或者感激。 第95节 宴绥难过地低下了头,把小人头马背得更紧了些,“知道了,我进去就是。” 城门大敞,阳光窸窸窣窣洒在藤蔓上,每走一步都扬洒起尘埃。 说不清这座城到底尘封于此多久了。 宴绥背着人头马阿唯走了进去,姜承光冷冷停在城门口观察,见宴绥与人头马安全无恙,才以刀尖对准季寻真的后背与她一起进了城。 其他人则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 城中还依稀可见道路、店铺、客栈、民居的形状,只是年代久远,道路被狂野生长的杂草所占据。 他们走在大道之上,除了偶尔路过的几只低级动物之外,杳无人烟。 “等等。”姜承光喊了一声,叫停了正在行进的队伍。 刀尖对准季寻真后背,“你,你开门。” 他指着一户早已破败不堪的民居。 季寻真神色平静地走上前去,手指轻按门扉,手指轻轻接触之下,那堆积的尘埃竟令手指下陷了一截。 她眉毛一抬,废弃得这样夸张吗? 门扉一开,蜘蛛网和满头飞尘扑面而来,季寻真侧身一躲,一袖捂面。 那些灰尘顺势扑了姜承光一脸。 姜承光:“……” 季寻真嘴角在袖子里一勾,这可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避让的方向,微微越过了他而已。 天光照进了民居里,里面仍旧空无一人。唯有桌案上,几只陶塑人像熠熠发光。 等等,陶塑怎么会发光?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那几枚陶塑人像,竟都散发着,属于仙品宝物的绿光! 整整四枚陶塑,都散发着绿光! 整整四件仙品宝物啊!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来不及了,先更了再说。今天太累了,一回家就睡过头了~感谢在2022-01-25 23:31:27~2022-01-27 00: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眠沙 69瓶;不想方、是仙子不是仙女 10瓶;桑桑 8瓶;空山青雨、whisper、34896658、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此乃天命 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绿了。 只听笃笃笃几声,一些人跑到了另外的民居里。 “姜公子,是真的,是真的,民居里全是这种陶塑人像,都是仙品级别!”长满痘疮的女修率先抱着几个陶塑人像跑了过来。 每一个陶塑人像都散发着荧荧绿光,仿佛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希望。 这城里上万栋民居,每栋民居里都有三到七个陶塑人像,有的甚至高达十几个。 他们这群人,绝大多数一辈子的上限就是七十二门的外门弟子了。一朝来到绝远城,遍地都是仙品宝物,他们一人拿到几十上百个,别说六谷了,就是三山也为他们敞开大门。 他们开始疯狂的搜刮,每一栋民居都不放过。 姜承光的心,迅速地膨胀、膨胀,他抬头望向了绝远城中心那座建筑的塔尖,“那里是什么地方?” “皇宫。”小人头马阿唯简明扼要道。 “大人……你们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和我的朋友?”阿唯恳求。 “好呀。”姜承光微微一笑,刀刃直指阿唯的心脏,“这样吧,你带我们去皇宫,找到最厉害的法宝,我就放了你们全部人。” 他姜承光肯定不满足于三山外门弟子的席位,他要找到最多最好的宝物,神品……甚至圣品! 一举踏入三山内门之中,震慑上清界,光耀托天城。 季寻真被姜承光的贪得无厌差点逗笑了。 人头马阿唯沉默了片刻,“你能保证一定会放过我们吗?” “当然能。” “你发誓。”阿唯道。 下一刻,迎接阿唯的,是一个猛烈的肘击,打得阿唯鼻梁断裂,口吐鲜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威胁承光!” 打人的是周延,他怀里抱了十几个陶塑人像。 泥菩萨宴绥生了气,“你怎么敢?!” 周延又是两耳光抽向宴绥,“闭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之前他还要估计一下宴绥显赫的人间地位,现在还顾忌个什么劲,有了这么多绝远城的陶塑人像,他随随便便也能当一个三山的外门弟子。 就算是十个燕国皇子来,哪有一个三山弟子珍贵。 “别……你别打他,我……我带你们去。”人头马阿唯弱声弱气地说道。 “阿唯,我没关系……”宴绥只感自己牙齿松动,脸部辣红。 “啊哈?你他妈还逞强,你算哪根葱,你以为自己还是燕国那个该死的小皇子?!”周延一看宴绥那个善良到一点不接地气的劲儿,心里就一阵不爽。 这世上就你一个圣人,就你一个好人? 他直接挥拳,打中宴绥面门。 宴绥不敢倒地,他背上还有小人头马,只得直直接了这一拳。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部酥麻,只觉什么东西梗在嘴里难受。 他一吐,竟是几颗完好的牙齿。 “够了!”季寻真看不下去了,“阿唯,带他们去。” 阿唯点了点头,一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 另一厢,越不惊一行从另一边进入了绝远城。 “越兄,您看,此乃仙品。”陶为抱着陶塑人像,赞叹不已。 “好多好多仙品宝物啊。”李盛兰也揣了好多个,抱着就差泪流满面了,这下她七十二门末席的位置保住了。 三个月来,毫无仙力的日子,令李盛兰所有的骄傲都付之一炬。 能进七十二门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放下!”越不惊缠枝玉笛往前一横,示意陶为把那陶塑人像给他那远点。 “为……为何啊?”陶为念念不舍。 但看了一眼越不惊,少年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本能地感到事态不妙,连忙放下了人像。 “邪物。”越不惊一眼睇去,“你们都好好放心,别摔碎了。” “摔碎一个,恐放出邪魂。” 众人一听,怕得发抖,赶紧把人像都规规矩矩放下了。 他们这群皇亲国戚是见过好东西的,也知晓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便宜买卖。 “听到越公子的话了吗?”李盛兰忽地对身旁一个女登山者大叫,“别藏起来,你是害我们所有人!” 李盛兰吼完,就一把抢过那女登山者想要藏起来的人像。 澹台灵犀眼见这一幕,抬了抬眉毛。 李盛兰这几个月成长得比以前十几年都多啊,看来是真的吃够了苦了。 “那……这里这么危险,我们还是……离开吧?”陶为充分发挥了自己贪生怕死……不,非常能苟的特质。 “我非常重要的人,在这里。”越不惊感知到季寻真在向最为危险的皇宫靠近,“陶为,你们修为低,先退出这座城。” “澹台,你跟他们一起去。”越不惊不能让澹台灵犀跟他一起冒险,他要对贺星洲的嘱托负责,“淳风,和我走还是和澹台走,你自己选。” “我跟你走!”李淳风和澹台灵犀同时道。 越不惊:“……” “我想去救季寻真。”李淳风单纯道,还有个不能说的理由是,陶为太粘人了,他不习惯。 “我也想去救寻真。”澹台灵犀柔和道,还有个不能说的理由是,主人在那里,要去接驾。 越不惊第一次感受到了同伴爱。 “陶为,我送你一个法宝。”越不惊单手一凝,变出了一个玲珑小球,“出城之后,你和同伴们都藏在里面,待危机过了,再行出来。” 陶为接过小球,他当然看得出来,这种红绿红绿的光芒,是俨然快要进阶到神品的仙品宝物。 他感动得眼泪花花都出来了,“谢谢,谢谢越兄,这份恩情,永世难忘。” 很快,越不惊就辞别了陶为,他看得出来,这个陶为一定前途无量。 在修仙界,多得是潜力无限、仙根超绝之人,甚至有如贺星洲一边气冲斗牛,仙根百年一见的奇才,但就算是这些人,都很少能够走远。 真正活到最后的,是那些拎得清轻重,能苟的。 越不惊的七个师父告诉越不惊,在这个流氓遍地走的时代,谁能苟到了最后,谁就是大宗师。 可惜贺星洲遇见了澹台灵犀,而他自己……他也遇到了一个,令他注定短寿的人。 越不惊朝着皇宫的位置,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 …………………………………………………………………… 太奇怪了,灵墟幻境里,怎么会出现人间的王城废墟? 第96节 谈明月想不明白。 他那双能看破至理的眼睛,当然能看出那些陶塑人像有多邪门。 但身为监考官,他没有偏帮季寻真一行,更无可能提示姜承光一伙。 他以传音术,突破幻境,传到了仙盟试炼大会的掌教们那里。 那些人按理说,应当在时刻观察复视器灵,监视试炼场上发生的事情。 “密报。”谈明月简明扼要。 “哦。”传音那头,一个冷淡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谈明月:“……” “大师。”谈明月听出,接密报之人,乃是无相大殿佛子——拈梵天。 那个仙盟里年岁最长,实力深不可测,最是慈悲为怀的绝顶先天。 可…… 这一定是传音最坏的结果,谈明月心里明白。 因为他无论报告什么,对方就只有一句话—— 比如现在,“大师,灵墟幻境出现一座古城。” 大师:“此乃天命。” “古城实属邪物。” “此乃天命。” “会危急登山者性命。” “此乃天命。” 谈明月:“……” 拈梵天:“小友,还有什么问题么?” 谈明月:“没了。” 拈梵天:“好,就继续吧。” 谈明月:“……” 谈明月断掉了链接,他太清楚这个结果了,和预想的分毫不差。 仙盟之中,仙乐齐鸣,掌教们正在喜滋滋地观看自己挑选的好苗子打怪,虽说天机神院择选官身死的消息令人震惊,但真的不影响掌教们看自己的苗苗们健康成长。 甚至合欢宗掌门鱼又怜开启了赌局,“我猜这次碎月剑道选的那群孩子拔得头筹,不过我们合欢宗选的也不差。” 碎月剑道掌教萧天纵连忙摆手,“承让承认,不会不会。” 一边指使自己的大弟子宋靖川,“靖川,压这次我们选的那孩子,压一千块天玉。” 大家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佛子接到了来自监考谈明月的传音。 只有一个掌教,好心问了问,“佛子,是谈师侄来的传音吗?何事?” 佛子拈梵天光风霁月地一笑,“皆是天命。” “哦。”掌教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佛子一定会这么说。 ………………………… 姜承光一行往皇城跑着,其中一个登山者搂了十几个陶塑人像,一个拿不稳,掉了一个。 陶塑人像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间,应声碎裂。 “啊!”人像发出一声痛呼。 登山者回过头来,发现人像在流血…… 人像的肚子里,竟全是鲜血。 人像的面部,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好疼,好疼,好疼。” 登山者一步步后退,他被吓着了。 “好疼啊,凭什么你不疼。” “你也要跟我一起疼!”那人像诡异地盯着登山者。 就在那一瞬间,人像动了,它残破的双手抓住了登山者的衣角。 紧接着,它长大了自己的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须臾之间,登山者被一股脑吸成了一张人皮。 而那人像则舒服地钻进了人皮之中。 人皮开始饱满,愈合,变得与之前别无二致。 那‘登山者’笑着看向自己脚下的陶塑人像,它蹲下来,将那破碎的人像捡了起来。 那人像竟在他手中迅速愈合了起来。 “这下我们换了,换你待在人像里,而我……我跟着你的同伴们一起走。”‘登山者’说道。 他手中的人像惊恐地看向它,有口不能言。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 佛子是个重要人物,跟真真关系很深~! 第80章 皇宫 “你怎么这么慢啊!”女登山者跺跺脚,抱怨起同伴来,“他们都去皇宫了,再慢点好东西都被别人捡光了。” “这里东西还不够好么?”同伴抱着几个人像跟了上来。 “当然,说不定皇宫里,还有神品宝物,区区仙品算什么?!”女登山者眼里闪着精光,“把这些赶紧丢了,不然你东西都没地方放。” 一天之前,她还是个要靠抱姜承光大腿才能勉强登上七十二仙门的丙等登山者,如今,她连六谷都看不上眼了。 同伴憨厚地笑了笑,捧起几个比较好看的人像,“那你选一个,哪一个好看?” 女登山者恨不得翻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选…… 拗不过同伴,她随意看了一眼,选了一个最好看的。 看到她选了那个红袄子的小姑娘,同伴的眼睛亮了亮,“好眼光,她可是当年我们绝远城十街九巷最美的女孩呢。” “你在说什么啊?”女登山者听不懂。 “既然你选了她,便让她代替你吧。”同伴诡异地看着女登山者,紧接着,把她挑的陶塑人像砰地一下,砸碎在了她脚边。 女登山者只感脚趾一痛,人像在脚边碎裂,人像里流出汩汩鲜血…… 女登山者吓得睁大了眼,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扒拉着她的裤脚,她定睛一看,那人像完好的上半身正爬在她的裤脚边,掀开她的裤腿。 “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女登山者想要一脚踢开人像。 却已经吓到腿软,失去了力气,她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人像的瓷片扎破了自己的脚腕。 吸啦吸啦……吸啦吸啦…… 人像贪婪地大口大口吸吮着,女登山者天旋地转,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心底巨大的空蔓延着……蔓延着…… 她感觉出自己的脑袋空空……心头空空……连身体也……空了…… 几乎是一瞬间,女登山者被吸成了一张人皮。 人像满足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魂魄离体,心安理得钻了进去。 须臾,‘女登山者’面目完好地出现在了同伴面前,她摸了摸自己长着痘疮的脸,叹了一口气,“唉,什么都好,就是太丑了。” “有一具身体已经很不错了。”同伴安慰道。 ‘女登山者’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走吧,我们去发展更多人……” “好,走吧。” ………………………………………………………… 宫门大开着,季寻真一行来到了绝远城的皇宫之中。 和绝大多数凡间的皇宫一样,绝远城的皇宫有着高高的宫墙,铺满了琉璃瓦,青石板路连接着长长的永巷。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是,绝远城是座南方水城,就连皇宫里也水渠遍布,因长期的荒废,水渠上水草丛生,睡莲开了又谢。 水渠多,天气湿润,道路也长期无人整修,导致路上泥泞众多。 小狼崽狼小腿短,一个不留神,踏歪了,一脚踩在了泥潭里。 它没叫一声,自己拔了出来。 拔起来的时候,小短腿儿上全是泥。 季寻真瞥见了,想要去抱,又生生忍住了手。 小狼崽一脚深一脚浅,走在就心中前面,骄傲地用尾巴对着季寻真,示意她自己能走。 “主人……” 狰在地下慢吞吞游着,搓了搓手,“她似乎……想要抱您……” 这么好的机会,放以往,主人一定不会错过。 “她都不愿意对我负责,不要她抱。”小狼崽倔强翘起屁-股,笃笃笃地往前走。 嗐,明明心里想得要死。狰内心里吐槽。 果不其然,在狰没有接嘴之后,沈涧偷偷瞧了季寻真一眼,一想到季寻真之前不愿对他负责的言论,他又再次骄傲地抬起了头颅。 她不理他,他就不理她。 第97节 凭什么,自己要对她患得患失,提心吊胆,这不公平! 是的……从踏进皇宫开始,沈涧就一直在担心季寻真。 绝远城所笼罩的妖魔味道,很明显是之前津阳城那个破境妖魔产下的崽子的味道。 它们邪境的繁殖方式就是这样,继承父母能力的崽子要吃掉自己父母最后的能量,一代更比一代强,才能在邪境日益险恶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这次的崽子不仅在上次的妖魔之上,还更能适应灭境的水土。 更重要的是,这崽子对灭境之人怀着真情实感的恨意。 尤其是……对季寻真。 它继承了上一只妖魔的记忆与意志,亲眼看到季寻真是怎样一把烧死自己的母亲,杀死了所有的怪物同胞。 它一路跟着季寻真,跋山涉水而来,再先一步潜进灵墟幻境,设下惊天杀阵。 这场诡异的杀阵,不止是为了向上清界宣战,更为了—— 报杀母之仇。 不过也还好,那妖魔又打不过他,他会护着季寻真这个大笨蛋的。 他们一路行过,外殿、中殿、内殿……每个地方都布满了陶塑小人,仿佛真的是在宫廷里一般。 跟民居楼里的陶塑人像不同,这里的陶塑小人发出的是红光,也就是——神品。 陶塑小人的形象也和外面的人像不同,外面的人像完全市井之民,短褐衣衫—— 有扫洒的宫女,仪仗的小厮,威武的金吾卫,还有外殿上仿佛要上朝一样的官员们。 周延捉了个美貌宫女的陶塑小人仔细把玩,“这倒也塑得像模像样。” “这满屋子的神品,要是我们拿回去,仙盟怎么给我们排等级?”一直处于打杂位置的宋小二宋康捧了几个仪仗队小人,得意洋洋地憧憬,“三山的外门弟子自不必说,内门弟子都还嫌少,难道是……长老院亲传?” 季寻真差点没翻白眼,这些人真的……干啥啥不行,做梦第一名。 她不说话,没有打断他们继续做梦。 “百姓是仙品,官老爷是神品,那皇帝……皇帝岂不是圣品吗?”周延眼睛发亮,他那双眼睛从未有过如此亮,欲望如此强烈的时候。 “圣品,承光你听到了吗?!”宋康连忙巴结姜承光,“我们要找到圣品了!” 姜承光年纪是宴绥三个侍从里最小的,但心思最狠也最深,饶是他如今也已经飘飘然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我还没见过圣品呢!” “怎么没见过?!本次监考手里的那把剑,不就是圣品吗?” “天啦,那把剑,据说是圣器第七……” “我们也有机会获得这样的圣品吗?” “我也好想成为谈明月这样,被万人仰望的正道翘楚……” 姜承光后面的登山者们,纷纷忍不住自己的兴奋。 突然被点名的谈明月,略显尴尬地站在一群七嘴八舌的登山者外围。 谈明月闭目:“……” 此时的谈明月已经感受到整个皇宫冲天的邪气。 不能再走了,再走要出事了…… 然而这只不怕死的队伍,还是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了皇帝寝宫。 这个特别的宫殿也曾金碧辉煌,也曾雕梁画栋,如今都付于尘土。曾经绣满了金线的地毯,如今被虫蛀得到处是洞。 破烂的地毯一路铺展,季寻真一行一步一步走上去,走上了一个布满了灰尘的王榻。 王榻上刻着属于女帝的金凤,金凤之上,还残留着一枚血红色的宝石。 “这个宝石是神品!”周延叫到,跑上去,毫无敬畏地把宝石抠了下来。 季寻真乍见这王榻,莫名有股鼻酸之感。 这是属于一个女帝的王榻,或许在生命的最后夜晚,她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周延本想抠了宝石就走,不想瞥见帷幔深处,一股幽微光亮。 他赶紧拉开帷幔,只见那一瞬间,金光大盛! “金光,是金光!”周延大喊。 “这里肯定有皇帝的塑像!” 他一把扯下帷幔,重重帷幔下,两个陶塑小人并排躺在塌上。 其中一个明显是个女性,头戴冕旒,穿着皇帝特制的衮服,浑身闪耀着金光;而另一个为男性,穿着不同于宫人的普通常服,居然…… 居然不发光。 “一个女人,戴什么冕旒。”周延撇撇嘴唾弃,他看出来了,这个王朝,是女帝临朝,“怪不得亡国灭种,女人能成什么气候。” 曹曹曹曹家堡语言。 季寻真最看不起周延这种人,若不是形势所逼,她当场给他表演什么叫翻白眼艺术。 有能力与否,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季寻真其他不知道,就一点无比清晰,无论周延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他是人渣。 “啧啧啧,这男的看起来像是女帝的姘头!”周延又对那女帝旁边的男像品头论足。 说句实话,这男像几乎是季寻真看过所有塑像里,最好看的。 就算是僵硬的塑像脸,也能看出灼灼风姿。 或许这个男像实在是太好看了,这样的品相引起了周延下意识的嫉妒,亦或许是某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引诱,周延双目死死盯着那男人塑像,“一个男人,在女帝下面,丢了男人的脸!”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抓起那男像,狠狠砸了下去! 糟了,那尊最邪! 谈明月赶紧掠上前去。 无光的男像应声碎裂,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流出鲜血。 它滚到小狼崽,朝狼崽子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 一时之间,精光大盛。 白光耀得每个人的眼睛,都短暂失明。 作者有话说: 沈涧:哼,我自己会走,才不要你抱。 真真:真的? 狼崽子啪叽一下跳进了真真怀里:勉为其难让你抱吧~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1-27 00:01:43~2022-01-27 23: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车轱辘字母君 8个;水阡墨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2瓶;大少奶奶、凤阙、空山青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赌局 春山群岛,试炼场外。 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掌教们正歪七扭八地坐在祥云之中,观看复视器灵传送回来的画面。 由于没有百家仙首谈抚萧在场,大家伙都像没了教习看管的快活小弟子一般,甚至开始了赌博。 当然,要赌就赌谁家择选上来的弟子寻的宝最多最厉害。 有些门派不行的,就跟着压三山六谷之中的强手,其中碎月剑道、天机神院、无相大殿压的人最多。 大家看得正起劲,忽地白光一闪,所有复视器灵忽然没了画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药王谷谷主叶化清大吼,“刚刚到底是药王谷赢了,还是妙音阁?” 叶化清一身黄袍,袍子上修了个斗大的灵芝,是药王谷独特的标记。 因登山之时,他已然成家了,所以是个中年男子的样貌。 白面微须,保养甚好,看着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其实不然,从他那个谈明月最知名舔狗的儿子叶冲之就看得出来,他—— 是个暴脾气! “当然是妙音阁咯。”妙音阁阁主师无亦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跟叶化清不同,师无亦是标准的仙二代,其父母都是妙音阁长老,众星捧月长大。 师无亦很高贵,师无亦很优雅,他连衣裳上的金丝,都是极寒之北的鲛人一根一根织就的。 他长得也俊雅至极,仙界兰台谱近百年来前十就没挪过窝。 想要与他双修的女仙,从托天城排到他妙音阁慕声谷,还要再排两个来回。 但到了现在,他还是头散发着仙界清香的单身狗。 “分明是药王谷!”叶化清拳头一锤玲珑云盘,瞬间上面的筹码被锤得向上飞了一小会,“我警告你,别在那儿作妖,你这保存了千年元阳,别人还不屑要的死处-男。” 一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呆了呆,有些人甚至没法维持好自己的表情管理。 当然,师无亦心悦的那个人,谁都心知肚明。 但那人毕竟是他们百家仙首的夫人,就算再多人喜欢又如何呢,她啊……就是可望不可即的梦啊…… 师无亦:“???” “叶化清,你这大老粗,你这嘴没把门的葫芦!” 师无亦一听自己的秘密被大拉拉公布了出来,一时间面上无光,脸上火-辣辣地臊得慌,扇子往盘上一掷,也火了,“叶化清,你输不起啊,输不起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第98节 “别……别吵了,你们安静一点。”合欢宗宗主鱼又怜赶紧拉架。 她红裙一撇,撸起袖子直接把两个男人拉开,这时候的鱼宗主,尤其的拉风,“影像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们的崽崽都消失了,你们还在吵!” 叶化清和师无亦悚然一惊,一同往复视器灵的主画面看去。 刚才还打得酣畅淋漓的登山者们,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又一连切换了好几个画面,画面里的妖兽们和他们一样懵逼,打着打着呢,那些个可恶的人类就消失了。 最终,他们切换到了绝远城的画面。 街道上,密密麻麻全站了人,十几万登山者居然都在一瞬间被传送到了绝远城之中。 他们也发现了城内陶塑人像的品级,一时之间,硝烟四起,所有人都在为了抢夺人像刀剑相向。 “这是……什么鬼东西?”叶化清皱眉,他明显感知到了这座城的不对劲。 碎月剑道掌教萧天纵,一身深紫道袍,道袍上一轮三块破碎月片组成的新月漂浮其间。 他名字仙气飘飘,长得自带英武之气,人却随性不已。他瞄了一眼绝远城的画面,“有意思了,这种冲天邪气,百年难得一见。” “先看看这一届登山者里,有没有能解决此事的翘楚。”萧天纵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拂尘上,饶有兴致地搓了搓手,“他们解决不了,我们再去。” “但是……”合欢宗宗主鱼又怜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药王谷谷主叶化清和妙音阁阁主师无亦异口同声问道。 问出了口,才发现对方居然跟他想得一样,两个人都露出了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避开了对方的眼睛,自嫌晦气。 “但是,这不是谈明月的气吗?”鱼又怜双手阻止着叶化清和师无亦再次斗殴,用下巴示意众人观看画面。 画面转到了皇帝寝宫之中,一群人直勾勾盯着那一团属于谈明月的气。 谈明月此人善于隐藏,此时就算是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掌教,也不过三山六谷之中少数人能发现他。 “什么??谈明月在这里??”叶化清朝师无亦挑衅地看了眼。 放以前,师无亦算是上清界最受欢迎的单身男修士,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 前提是“放以前”,自从谈明月从昆仑山剑冢出关之后,以前都变了!!! 为什么现在女修士都对谈明月那张死人脸这么热衷,她们不嫌娶回家晦气吗? 师无亦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拿出自己作为长辈的气度,“谈明月乃本次试炼大会监考,他在这里维护秩序,保护登山者,理所应当。” “谈明月在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萧天纵只觉可恨地拍了下桌子。 “师父……请您收敛一点。”萧天纵身后,那个气度温润的大师兄宋靖川赶紧劝说师父。 “本来就是嘛,不看了不看了。”萧天纵摆摆手,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看他长得好看,还是打得好看?” “看试炼大会,就是个打盲罐子的过程,我们事前都不知道哪一个登山者能力最强,谁到底会赢,有悬念才会有兴趣。”萧天纵随性地抢过了师无亦的扇子,不停扇着给自己降火,好不容易有了点乐子,活生生又要被自己的不肖徒弟给破坏了。 “反正都是他赢,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深以为然,看谈明月打架,还不如看还不如看后山那群兔子赛跑。 至少跑赢了的炖汤都要有嚼劲一些。 “或许这次不一样呢?”鱼又怜深深观察画面,她看到了那王塌上不同寻常的金光,这是圣品器物的金光。 她可从没听说过,灵墟幻境里有什么圣品出没。 但若要模仿圣品宝物,非是大宗师级别的妖魔,是不能办到的。 况且能在一瞬之间,将十几万人全部传送进自己的地盘,这样的能力—— 谈明月真的能匹敌吗? “你怀疑谈明月能力?”叶化清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家小子一天到晚都跟着他,我太了解他了。” “这家伙就是执法狂魔,遇到了邪祟,就是自己的命不要了,也要搞死对方。” “万一这个邪祟尤其的强呢?!”鱼又怜问道。 她一眼看向在圈子外一口一口吃糕点的大无相殿佛子拈梵天,佛子本无欲望,也无需进食,奈何天性嗜甜,连吃个甜点都能吃出个禅意来。 佛子之前跟她说过,一瞒天之人降临世间,拯救灭境。 有毁灭才有救赎,这不恰恰说明,灭境将要遭逢从未有过的大难吗? “此次登山者里确实有祸端!”一个七十二门的门主突然道,“据仙盟神官回报,玄影仙君前往灵墟幻境之中,是为了追踪天机神院择选官身死之事,有人冒充那身死择选官所选择的登山者进入试炼场了。” “会不会是那些邪祟冒充成登山者,在幻境里搞的鬼?!” “那邪祟也太厉害了吧……混过这么多神官耳目,还能进幻境里面捣鬼……” 仙盟掌教们热议起了此事,大家开始感觉到事态的棘手了。 “来来来,大家开个局,赌谈明月赢,还是邪祟赢?”萧天纵一听那邪祟这么有来头,瞬间来了劲,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提起谈明月也有劲儿了。 可喜可贺,自己这一天到晚砍妖魔跟砍菜瓜一样的关门弟子,终于在今天给自己带来了一点小小的乐子。 “你们快快快,押大押小?” “师父……”大弟子宋靖川是个好脾气的好青年,忍不住小小声劝萧天纵,“给小师弟留个面子吧。” 求求给孩子留条底裤吧。 他话还没说完,仙盟掌门们开始往玲珑云盘上丢符玉和天玉了。符玉和天玉是上清界的货币,一枚天玉等于一千枚符玉,没钱的丢符玉,有钱的丢天玉,大家伙丢得热情洋溢、热火朝天。 “押明月。” “押明月。” “我也押明月!” “我!我押明月完虐它。” “啧啧啧,你们不要这样啊,那邪祟还是很厉害的。”萧天纵一看大家伙又是毫无悬念地押起了谈明月,不由悲哀地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师无亦有足够看不惯谈明月的理由,“尊上也还在查择选官身死之事,说明这妖魔真的有两手。” “不然今日试炼大会,他为什么不来?” 鱼又怜知道自己嘴贱,还是忍不住嘴了一句,“上一次玉镜夫人喊脚疼,他也没来。” 师无亦:“……” 众人:“……” 感觉挺不对的,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哪有玉镜夫人薄花蓉的脚疼重要! 作者有话说: 微微地,展开一下世界观!女二,赶紧,出来!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82章 三股力 绝远城之中,到处弥漫着疯狂的因子。 “天啦,仙品,真正的仙品!” “你放手,这是我的,你放手!” 大家都疯了,所有人都在争抢,不断有人头破血流,不断有人像破碎的声音。 越不惊、李淳风、澹台灵犀径直走在皇宫的永巷里,他们一路上不断击退想要阻止他们的登山者。 “澹台。”越不惊握紧了缠枝玉笛,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巨大的危机,“澹台,你能为最低,必要时你先走。” 澹台灵犀嘴唇一动,刚想说话—— 便听到骄傲的少年解释道,“本宫并不是嫌弃你,只是……本宫答应过,要为某个人负责……” 少年欲言又止,没有说是为了谁。 澹台灵犀眼睛有点酸胀,她当然知晓那个人是谁,但她不能说,她必须装作遗忘,这样才能保留关于他的记忆。 这一刻,她内心无比感谢眼前高贵的少年。 “这个你拿着。”越不惊从储物袋中取出与方才给陶为的一模一样的玲珑小球,只是这个散发着属于神品的红光。 “若是遇到危险,就钻进去,可逃过一劫。”越不惊道。 澹台灵犀看着那枚玲珑小球,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此物叫做芥子舍利。 那无相大殿高僧圆寂后所留。 世间拢共不过十颗。 如此珍贵的宝物,在越不惊大少爷手上,如同搞批发。 澹台灵犀心知无法拒绝,心平气和地接了过去。 她心底明白,就算季寻真也好,越不惊也罢,甚至李淳风、宴绥,都是真心关心她的。 她呢,她相当于变相把他们,一步步引进地狱。 少女眼尾轻垂,立在少年面前,郑重道,“越不惊,我不是无用,我在关键时候,也会救你们。” “我相信。”越不惊回答她。 “一定。”澹台灵犀道,像是在发誓。 自从成为沈涧的仆从之后,她本身也化为了邪祟的一种。 能感知到周围妖魔与怪物的动向,这一次一踏进绝远城,她便和背后那操纵一切的邪祟取得了联系。 那是个充满了仇恨仇恨与悲伤的小妖魔,是上一个破境妖魔的后代。 从破境妖魔孵化的怪物身体里爬出。 澹台灵犀自己也继承了破境妖魔的一部分,所以那邪祟对她有着一些依恋。 第99节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凭着这些依恋救自己的同伴,至少,她一定会去努力。 况且,那小妖魔不卖她面子,也总该卖主人的面子对吧。 她就不信,主人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没有感情。 等等,澹台灵犀一只脚没有踏出去,骤然停住了脚步—— 说不定主人对小伙伴们还真没有。 毕竟除了季寻真以外,对他来说,万物皆情敌。 澹台灵犀扶了下额头,好吧,虽然她很菜,但她应该还是能护住越不惊他们的。 “就在前面了,他们就在内殿之后。”澹台灵犀听到前方越不惊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越不惊已快步跑了过去,中间有几个杀红了眼的人想要阻止他,都被他一一用玉笛挥倒在地。 转眼间,他已跨过了内殿的门。 ………………………………………………………… “怎么回事?!”周延揪起小人头马阿唯的头发,“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怎么来的?! 怎么就是把那没有光的无用男塑像摔了,那些登山者全都传送来了? 周延心里满是焦躁和杀意,他们这下不占任何优势了。 他们一行人,不过是六谷之中漱花峰择选来的登山者。不说在三山之下,六谷之中,也排在孤灯宫、无妄观等名门之下。 如今外面来自三山的登山者不知几凡,要抓紧时间了。 姜承光见那女帝陶塑金光闪烁,本怕出意外不敢去抓,又恐被人捷足先登。 听闻门外人声沸腾,眼见有人就要破门而入了。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好办法。 “你,去拿那女帝人像。”姜承光以右手幻化出的匕首抵着季寻真后背。 让这个女人去拿女帝人像,然后在她拿到人像的一瞬间,把她的手砍了不就好了吗?! 这就不算他自己直接拿了。 什么邪祟也好,神明也罢,要算账也是找这女人,关他什么事。 谈明月耳朵一动,他的神识,感受到了属于姜承光的气,姜承光的那团气,是灰黑色的。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颜色,而姜承光的颜色,他很不喜欢。 姜承光的那团气,开始流动了,并且向颜色越来越深的方向变化……说明—— 他动了歪心思。 自谈明月参透天地以来,便能看到万事万物的气。 那些都是五彩斑斓的颜色,比如师父碎月剑道掌教萧天纵那老头子就是高深莫测的白色,父亲仙盟魁首谈抚萧是浅金色,最接近万物至理的颜色,养母玉镜夫人薄花蓉则是瑰丽的红色…… 那个傻乎乎的宴绥,是天蓝色。小人头马在深邃的绿色中,混杂了不可捉摸的黑。 最神奇的是那匹狼和季寻真。那匹狼是无法形容的混沌,而季寻真,是纯金色。 万物至理,无上尊崇的颜色。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金色,连他的父亲谈抚萧也只是淡金而已。 如今,姜承光身上,散发出的,是黑气。 原本的淡黑色,逐渐加深。 他到底要做什么? 谈明月一双利眼,注视着他—— 只见季寻真如言真的捧起了人像,姜承光手中精光一闪。 谈明月知道了,自己再也不能顾及规则了。 凝心聚气,三清再现! 他祭出了自己的品真剑—— 季寻真其实已经猜到了姜承光要干什么了。 她其实不怕,在姜承光出手的那一刻,她手中几十道魅术招呼过去, 别说一个姜承光,十个他也挨不住。 可是她没想到,就在她去拿人像的一瞬间,也是姜承光出手的那一刻 脚边的小狼崽龇牙跳了上来。 哎呀,你跳上来做什么? 同时身边金光乍现,一柄剑排山倒海劈了过来。 季寻真:“???” 就在这时,一只白玉缠枝玉笛,裹挟桃花花瓣,直击而来。 季寻真:“???” 三股神力之下,还没等姜承光的刀刃下来。 姜承光的手臂便齐声而断不说,更是化为了齑粉。 连同化为齑粉的……还有…… 那闪着金光的陶塑人像…… 我个龟龟的。 小狼崽就算了,越不惊就算了,谈明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谈……谈明月……”季寻真口中喃喃这个名字。 仿佛在那消失的记忆里,她已经千万遍地呢喃过这个名字。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是不是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恻动…… 意识消失了,消失的前一刻,她的余光瞥见小狼崽跌落在地上。 那一双狼眼,愤恨地看着眼前的牛鼻子小道士…… ……………………………………………………… 【阿真,阿真,阿真你醒醒啊!】识海里,一个脆亮的声音焦急地呼唤着她。 季寻真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睁开了眼,“小天道,好久不见……” 【阿真,小天道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小天道委委屈屈地蹭蹭季寻真的手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现在睡的床榻舒服极了,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季寻真忍不住眯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都怪谈明月那个害人精。”季寻真以为谈明月只是用复视器灵监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跟在她身边,“谁叫他一直跟着我的。” 【谈明月……谈明月是谁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小天道歪了歪脑袋,努力从自己小脑袋里面掏出相应的记忆。 哇,神奇了。 季寻真想,她如今到底是进了什么鬼地方,那股小天道对谈明月特殊的屏蔽居然解除了。 【阿真,你是不是在说什么啊,小天道听不到。】又委屈兮兮了。 得,她算是明白了。 谈明月的屏蔽机制还在,只是变成了如果她想小天道听到关于谈明月的信息,小天道才能听到。 能不能听到,取决于她自己。 谈明月,牛逼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小天道终于在记忆深处,探寻到了这个名字所属的那个人,不过那人身份如此之高,为何自己对他的印象这么淡薄呢,【未来的上清界之主,百家仙首,谈明月!】 【阿真,你遇见他啦?】小天道记得,那个人,是季寻真的夫君。 不过季寻真应当不怎么喜欢他才对,不然这么久,怎么就不提起他呢。 哼,小天道就知道,这辈子阿真不会把心割成太多块的。 就算割了,最大的那一块,一定是留给小天道的! 骄傲地翘起了小尾巴! “嗯,现在就是个小小的臭道士,还不是什么上清界之主。”季寻真眯着眼睛小憩,姿势懒散又舒适。 等等,阿真这个语气怎么回事?! 它可从来没有见过阿真这么亲昵的喊过一个人。 等等,小天道猛然地察觉到一件事。 小手手缓慢且认真的贴紧了季寻真的手腕,小小的灵识温和又气吞万物地漫流过季寻真的四肢八骸…… 【阿真……你……】小天道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季寻真双手枕着自己的后脑勺,懒散道。 【你的情根……重新长出来了……】小天道知道季寻真割过情根,重生之后,按道理说以前的东西都会长出来。 可她的情根迟迟没有新生的迹象,小天道还以为……那玩意儿不会随着重生而新生呢,谁知道—— “什么?”季寻真赶紧跳起来。 【是谈明月那家伙吗?】小天道真的快哭了,它就睡了几天啊,以前季寻真识海里还一片荒芜的情根田野,如今以长出了点点新苗。 大有春夜雨后春笋长的势头。 它就睡了短短几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上辈子那个不受宠的正房还真的跑进了阿真心里吗?明明连越家小殿下和狼崽崽都进不去,那个臭道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在小天道独自难受自己护得好好的大饼莫名被人咬了一口之际,季寻真按了按自己酸胀的心,她上辈子割情根都割了三百年了。 第100节 她甚至有点忘了割掉那东西的初衷,真的是为了修炼吗? 只是没了情根后的季寻真,成了这个世间最通情爱,却也最不懂情爱之人。 “谈明月……”她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一个惊惶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王上,敌寇的队伍进程了!” 这声音吓了季寻真一跳,她拉上帷幔,“进来说。”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王上,又是什么敌寇? 一名女官匆匆进了来,没靠近塌前,扑通一声跪在金丝地毯上,“王上,敌方那贺兰小贼,派人进了城,说是来送礼了。” 女官强装镇定,可浑身还是在不自觉地发抖。 她抖,季寻真的身体也忍不住抖。 一股害怕的情绪,从脚底蔓延。 直到这一刻,季寻真才察觉到,这具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它有着自己的情绪和表现。 甚至,一句不属于她可以说的话,也不自觉脱口而出,“什……什么礼?” 那句话里包含着温吞、软弱、害怕,独独没有属于季寻真自己的坚强与坚韧。 “他们的队伍已进了宫,贺兰小贼要王上立马去迎,迟半炷香,就斩两百名俘虏。” “那孤……孤立刻前去。” “遵旨。”那女官正要退下。 忽地,季寻真这具身体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猝然叫住了女官,“贺……贺兰小贼,他亲自来了吗?” 女官愣了愣,旋即俯首,“并未。” 季寻真:“……” “退下吧。” “是。” 曹曹曹曹曹……她为什么那一刻,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失落个鬼啊! 待女官退下之后,季寻真拉开帷幕,从床上爬起来,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 金丝地毯,玉璧屏风,巧夺天工的雀替、气势恢宏的天井壁画,分明是之前她和姜承光一行所进的绝远城皇帝寝宫的模样。 只不过他们进的地方废弃已久,处处布满了灰尘,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毁坏。 而如今,这个地方似乎还停留在自己最鼎盛的时候。 她一步步走到妆台之前,这个富丽堂皇的妆台,上面的凤凰雕刻得惟妙惟肖,好似马上就能飞出来似的。 铜镜被磨得光滑可见,她走近了,镜子里出现她清晰的容颜。 这不是她自己的脸。 这张脸很苍白,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温吞长相,水一样的杏眼,像极了那个头戴冕旒,散发着金光的陶塑女帝小人。 这张脸,这个人,一看便是有着从小养到大的气度。 可这样的气度,却只是个闲散富贵人的样子,万万坐不了能头戴冕旒、身穿衮服的位置。 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 淦,她怎么进到死了几百年的女帝身体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真真:选谁好呢? 谈明月、越不惊,沈小涧~ 狗子发现了,你们不爱看狗子写剧情,你们只爱真真和她的三个男人的故事~! 随机20个小红包,这几天走亲戚,啊啊啊啊,为什么新年要走亲戚啊啊啊,就没有加更了,为什么新年走亲戚比上班还忙啊啊啊!感谢在2022-01-27 23:49:52~2022-01-28 23:2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太挑剔 12瓶;sunset 9瓶;深尼 2瓶;大少奶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绝远杀阵 】 第83章 慧赐佳人 “小天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季寻真问道。 小天道紧紧闭眼,它的力量,似乎随着季寻真的登山慢慢有了一点增强。 增强仅限于—— 比别人看得更清晰一点而已。 视力好也是能力的一种,请不要歧视初生的小天道。 【阿真,谈明月、越不惊、沈涧三个人打碎的那个陶塑人像有邪力,直接把我们拉到了一个扭曲的历史空间里。】 季寻真有点想笑,小天道好棒棒哦,一下子就把三个罪魁祸首都点出来了。 【然后你成了绝远城六百年前的末代女皇,刚刚那个女官,里子也是登山者哦。】小天道尾巴翘了翘,它不再是无用的小天道了,它可以看穿人的表皮哦。 “哦?”季寻真摸了摸下巴,她的脑子迟钝地转了转,“可能它把一个城的人都拉了进来,倒是有点意思。” “如果所有登山者都集体消失,上清界应该能及时发现吧。”她现在毫无仙根,除了脑子好使点,绝大多数时候也是个废柴。 到了上清界,肯定要抱大腿啊,前老板·前公公·上清界百家仙首谈抚萧不会不让她抱吧,不会吧不会吧。 奇怪的是,她对谈明月的印象淡忘了,却始终记得谈抚萧的扒皮鬼形象,真·压榨打工人的老板。 比如越不惊,就是谈抚萧强加给她的情缘。 本来受了重伤都死透了,非要她救,打死也要她救,不救直接年终别来上清界开大会,直接除名的程度。 她还能怎么办,只有捏着鼻子双修咯。 是他自己要给自己儿子亲手戴绿帽子的,这也怪不得她季寻真。 【可是……】 “怎么了?” 【阿真,你不会没想到吧……】小天道弱弱地说道,【上清界也可能发现不了啦,万一人像里有邪灵,占据了你们的身体呢。】 【代替你们活在外面那个世界。】 季寻真震惊,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会没想到呢。明明转个弯就能想到的啊,她脑子一向转得快,怎么会呢?! 想着,她扶了扶脑袋,她突然很不想思考,仿佛思考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 当一只咸鱼,什么都不用想,不好么…… 【完了……】小天道努力用小手手紧贴季寻真手腕,探测这具身体的具体信息,【阿真,这个女帝,好像……有点笨。】 “有点笨是什么意思?”季寻真脸色发白。 【就……大概出生时候伤了脑子,不太聪明。】 季寻真:“……” 怪不得灭国,她懂了。 …………………………………………………… 同一时间,试炼大会当场,众人在画面中被一乍现金光闪了眼睛。 一阵金光过后,所有人恢复了平静。 画面里,‘谈明月’、‘小狼崽’、‘越不惊’冲上去对‘姜承光’一阵爆殴。 外面的登山者们,也还在继续争抢和打架。 乍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角落里,大无相殿的佛子拈梵天,对着那完全无不同的画面,神秘一笑。 他看透了一切,“尊上,祝您浴火重生。” 他对着复视器灵传回的画面喃喃自语,像是对自己说,像是对画面前那个僵硬痴傻的‘季寻真’,更像是隔着山水迢迢,空间阻隔,对着被困在内空间之中的真正的季寻真说。 …………………………………………………………………… 曹曹曹曹曹…… “小天道,你看镜子,镜子上有字!”季寻真引以为傲的脑子,如今只能做简单的运转,她指着镜子,忙对小天道说道。 镜子上流下血泪,竟凝出几行血字。 第一:您乃靡国女帝元微,行女帝该行之事,如有违背,死。 第二:不允许丢下国民逃跑,如有违背,死。 第三:请为了活下去,拼尽一切。 【龟龟哦,阿真,我感觉安排这个幻境的妖魔,在逗着我们玩。】小天道看着这规则也震惊了。 “可不是吗?”季寻真迟钝地点了点头,“逗……逗猴对不对?” 她的脑子……怎么越来越慢了,淦。 很快,红字消失了。 侍女进殿,季寻真的身体无比熟练地打开身子,侍女替她换了一套玄色朝服,重重叠叠,很是厚重。 季寻真就这样被搀扶着,走到了前朝,坐上了龙椅。 她扫过朝堂上的官员,有男有女,每人的脸上都带着焦灼与痛苦。 没错,这就是夏国西南边的小国靡国,传说中女帝临朝的国度,男女皆可科举,皆可做官,皆可参军。 明明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和平小国,如今却面临着国破家亡的危机。 第101节 “庆国,贺兰将军使臣觐见!”太监尖声唱喏。 庆国? 不应该是夏国吗? 季寻真那努力转了转自己那快要搅合不动的脑子,贺兰……贺兰这个姓怎么这么熟悉啊…… 电光火石间,对了,贺兰! 不就是夏国开国皇帝的姓氏吗? 可惜这个皇帝并无后代,他死后,皇位由他养子继承,养子羽翼丰满之后,将贺兰改为了本姓夏。 这个贺兰将军就应该是传说中的夏国开国皇帝贺兰镜,不仅灭了这个靡国,还把自己的国家庆国干翻了,自己开朝立宗,强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贺兰镜能送什么好礼物过来。 随着太监的一声宣告,贺兰将军的队伍缓缓而来,他们身披盔甲抬着一只古木箱子,箱子颇大,需四个人抬。 箱子旁,跟着几个端严女史,为首的一个,朝季寻真做了个揖,“此乃贺兰将军送给女帝之大礼。” “大胆女史,见了吾皇,竟然不跪。”一朝臣训斥道,那人站出,俨然一中年老臣的模样。 “蔡丞相,望您慎言。”女史抬起了下巴,“如今我军围攻绝远城,汝等皆为——” “阶、下、囚。” “你!!!”那老臣恨得想冲过去撕了女史。 一群大臣也愤愤不平,还有一些,甚至在暗自悲哀抹泪。 季寻真观察着,渐渐明了了自己的处境。 庆国大军压境,如今靡国只剩下一座都城没有被攻破了。 自己就是那贺兰镜的笼中鸟、瓮中鳖,想来这次礼物,也是贺兰镜来羞辱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吧。 这般想着,季寻真的心绪竟平静了。 “不知贺兰将军……此番送的是何物?”季寻真缓缓开口。 大臣们都转过头来看女帝,不少人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敌人都羞辱到了家门口了,她还在问什么大礼,真是愚不可及的……傻子! 唉! 其中一些老臣甚至捶胸顿足,很苍天不公,注定亡靡。 只有季寻真,朝女史露出温和淡然的表情,“女史可否……回答?” 女史见那女帝果真如传说中一样,是个傻子,莞尔一笑,拍了拍手。 一名士兵走了上来,取出一把斧子,朝那箱子啪地一下砍去。 咔!咔!咔! 木屑飞得到处都是,箱子被砍到稀巴烂。 季寻真先是看到了一从黑色的、柔软的头发,接着是一张苍□□致的面庞,鼻梁挺拔,线条流畅,薄唇紧抿。 那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不能再薄的纱衣,几乎是半透明的。 他蜷缩在巷子里,木屑沾了满头发都是,可他不敢动,也不敢反抗。 所有人见了他,无一不瞪大了眼,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阿真,你看你看,他们看到他的脸,就像看到鬼一样。】小天道观察着,不由吐槽道。 【阿真,阿真……?】 小天道一看季寻真的表情,登时也傻眼了。 季寻真顶着这一副温吞的长相,此时,从她那双并不聪明的清亮双眼里,流出了眼泪。 是的,她看着那个半大的少年,默默地流下了泪来。 “阿……镜……”她的嘴巴不自觉地喃喃。 小天道明白,这并不是阿真在哭在说话,而是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深深地……记着某个人。 “还请各位大人收回这副表情,这并不是贺兰将军,只是一个跟贺兰将军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奴隶罢了。”女史打断众人的想法。 “此奴隶是贺兰将军送给故人的礼物。”女史抬眼,看向王座上的女帝,“不知陛下可否满意。” 季寻真发现她控制不住这具身体了,她不自觉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了那埋着头的奴隶面前。 “他……他这是何意?”女帝满眼泪水,哪里还有半点威严的模样。 那女史看着靡国女帝这副模样,心底不觉暗爽,“这是将军给女帝送的枕边人,请陛下好好享用。” 此话一出,震慑得连那老臣也说不出话来。 言罢,女史拍了拍手,两个低眉顺眼的低级女官缓缓上前,“这是将军为陛下准备的彤史,专门记录陛下与此人的宫闱起居。” 那些老臣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那小贼贺兰镜竟送了女帝元微一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宠,还附带了两名女史,逼迫女帝元微与那奴隶行|房。 女史蔑了这群亡国之奴一眼,“如今我军已俘虏靡国士兵三万人,从今日起,彤史女官将每日记录陛下与此奴所行的房|事,若断了一日,将军便杀一千人。” “三万人,够杀到绝远城破了。”女史又笑了一下。 她那一笑,笑得朝堂上下皆震。 是啊,他们这群即将亡国的幽魂,居然还要靠女帝与那奴隶……行房,并将记录公之于众,才能保住俘虏,护住都城。 这分明是在作践靡国女帝,让全天下,看他们靡国的笑话! 夏国上将军贺兰镜,真是好狠的一个人啊! 只见季寻真咬了咬牙,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托女史传达,故人谨遵吩咐。” “请善待我军俘虏。” “这是我曾经欠他的,合该他如今折辱我。”她说此话时没有自称孤,而是平平常常用了个‘我’。 言罢,她越过女史,走近了那箱子。 微微俯身,“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肩膀微微抖动,并不敢抬头。 “别怕。”季寻真柔和地安慰他,一只手伸过去,抬起了他的下巴,“告诉我。” 少年抬头,露出了琥珀色的眼珠,棱角分明的脸蛋与微微吞咽的喉结,“阿南。” 他清澈的眼珠里,倒映着女帝那张清秀中带点微微威严的面容,“回陛下,奴——阿南。” “阿南。”季寻真点了点头,“以后,你就是孤后宫里唯一的侍夫了。” “承蒙陛下不弃。”阿南的声音跟他的眼珠一般清澈。 季寻真转过头来,不紧不慢的声音朝女史道,“请转达贺兰将军,今日便是孤与阿南的大喜之日,孤会遥敬将军一杯。” “感谢将军,慧赐佳人。” 作者有话说: 猜猜佳人是谁?嘿嘿嘿,真的会第一天就……行|房吗? 今天依旧在不甚愉快地走亲戚~明天一定双更,不双更狗子把头拧下来~ 随机2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2-01-28 23:22:00~2022-01-29 23: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李心里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曦 30瓶;浅浅、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贺兰镜 季寻真深深吐了一口气,论情爱,没人能比季寻真懂! 还以为她没看出来吗? 这靡国末代女帝元微一定和庆国上将军贺兰镜有一腿。 那贺兰镜竟把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男宠送给元微,逼迫元微与之行|房,以此来羞辱元微。 如果按照常理来推断,那贺兰镜是恨极了元微,才做出这样让天下人来耻笑元微之事。 但若真的只是这样,那贺兰镜为何一生未娶,甚至没有后代继承皇位。 在恨里,或许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所以季寻真才让女史转达,她一定会在今夜,好好享用贺兰镜为她准备的礼物。 可惜她看不到,不知道贺兰镜那个男人如今脸上的表情,到底有多精彩。 不就是睡男人吗? 季寻真不知道女帝元微能不能睡,反正像阿南这样的绝色美少年,她一晚上能睡五个。 反正这世界上没有被犁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阿真……】小天道很糟心的听到了季寻真的心思,它真的很糟心啊。 虽然它早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小天道了,但是听到季寻真这样的虎狼之言,它还是会…… 会特别不好意思。 它还是个小崽崽嘛,小手手捂脸! “怎么?”季寻真倒还关心它。 【小天道发现了哦,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是登山者。】小天道的神识方才飘过了整座朝堂,【刚才都是他们的壳子在说话,估计他们也看到了同样的血字。】 也就是扮演他们壳子的角色,违背者——死。 第102节 【除了一个人。】 这和季寻真那缓慢的脑子猜得差不多,不过有一个人不是,还挺出乎她意料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男宠——阿南。】 “你的意思是,那个阿南,不是登山者咯?” 【小天道不清楚啦,那个阿南,小天道一探查他就想睡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天道害怕极了,那是个什么催眠玩意儿啊。 它一碰那个人,甚至还没碰到他,它就想睡觉。 季寻真一听,就想笑。 她这下知道阿南的壳子里面是谁了,她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呢。 是不是呢,谈、明、月。 ………………………………………………………… 女史带着靡国女帝的口信,喜滋滋地离开了绝远城。 绝远城被庆国的军队重重包围了起来,城楼上靡国城防军铸造了层层壁垒。 他们是来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遂能顺利通过。 此时靡国的其他城邦已被攻破了,只剩下绝远城孤军奋战,贺兰镜旗下的贺兰军兵临城下,只待绝远城弹尽粮绝,便可一举攻下。 其实贺兰镜明明是可以强攻绝远城的,可用兵如神的他,却并未像往常一般杀伐果断、攻入城中。 而是如猫捉老鼠、瓮中捉鳖一般,驻军绝远城下。 仿佛给了绝远城希望,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羞辱与绝望。 女史队伍很快回到了绝远城外驻扎的营帐之中,主营帐的桌案前,坐着一个蓝衣青年,清瘦身形,肃然眉眼,古玉发簪插在发间。 一举一动,皆如画一般。 他的长相,与方才那奴隶,竟有七分相像。 “回来了?”男人面前放着一盘黑白围棋,他正执着黑子,苦思冥想下一步。 他的对面空无一人,很显然,他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回来了。”女史当即跪了下来。 她满脸欣喜,眼睛里发着光,苦苦压抑自己心中的恋慕之情,“禀将军,那女帝在朝堂上收了那卑贱的男宠。” 男人手中的棋子清然停滞。 “那傻子女帝还感激您呢,说今日便是她与那贱奴的大喜之日,会遥敬您一杯酒。” 在庆国,人与人是要分等级的,那贱奴是最为低贱的地仁氏族子民,生来只能干掏粪打更的行业。连做奴隶,也是最低贱的马奴猪奴,不能和正常人一同吃饭。 将军把那马奴赐给靡国女帝,并要求堂堂女帝与那马奴苟合,就是对靡国女帝,及她的国家最大的羞辱。 那女帝居然还喜滋滋地收下了,并册封他为靡国后宫唯一的侧夫。 真是可笑至极。 “将军,您这一招当真厉害。” “只待明日,女史把两人苟合之事传出去,那靡国必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绝远城那些誓死效忠傻子女帝的臣民,也会纷纷倒戈归降!” 女史滔滔不绝地垮起了贺兰镜,她是真心真意地崇拜着这个男人。 “滚。” 女史茫然地抬起头。 哗啦! 青年一袖子揎开了棋盒,一颗颗椭圆形的棋子掉落地上,“我说让你滚!” 贺兰将军和其他大老粗将军是不同的,贺兰将军是文将,从未当众发过火。 可他依旧军令如山、执法严明,深受庆国军爱戴。 乍见他发火,女史吓了一跳,“将……将军……” “我不想再说一次,要么滚,要么把命留在这儿。”贺兰镜抬头,赤红着眼看向女史。 “啊!”女史从未见过这般眼神仿若地狱黄泉的贺兰将军,吓得跌坐在地。 在他的眼神里,女史往后连滚带爬着滚出了营帐。 女史走后,贺兰镜握了一枚棋子,深深闭上眼睛稳定情绪。 很久之后,方才吁了一口气,手轻轻松开,那枚棋子已化为齑粉,纷纷掉落。 “主人……主人,你没事吧。”狰在地下游得很快,它有点担心自己的主人。 “方才不是我在生气,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反应。”披着贺兰镜皮子的沈涧扶着额头,他第一次如此疲惫。 刚才这具身体的反应确实极大。 “我们被那小妖魔整了啊,待我把它揪出来,好好吊起来打一顿,再做打卤面!”狰气急了,说好的邪境妖魔不骗邪境妖魔呢?! 仗着自己是灭境出生的,就敢骗自己人了吗?! 原本那只妖魔计划利用绝远城来初步入侵上清界,主人也就没管它。 只是它把季寻真等人牵扯进来了,主人也就是进来看看,并要求它给一个离季寻真最近的身份。 以便于接近季寻真。 这该死的小妖魔居然骗主人,说越不惊此时的身份,是与季寻真如今身份最为亲密的。 主人信以为真,赶紧找到了越不惊所在的身份,不惜催眠了越不惊,把他扔进了虚空之眼暂时沉睡。 自己自降修为,封锁内力,进了这个身体。 结果才一进来,就发现那送礼队伍已经到了绝远城王庭了。 他妈的亲手送另外的男人给自己深爱的女人。 这波操作是拉满了。 不仅狼崽子给无语到了,连狰这种身经百战的吐槽型选手都被秀到失语。 对于单纯的魔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对于这种爱恨交织的人类情况,累了。 “主人、主人,这次该怎么办?!”狰睁开了自己的直死之眼,“做打卤面吧,我直接去捉拿那臭小子。” “去吧。”沈涧挥了挥手。 须臾,地下凭空出现了一黑色旋涡,一身负双翼的妖魔缓缓而出,它手中正提着一只六脚甲虫的脚,它将那六脚甲虫一丢,便丢到了蓝衣青年脚边。 沈涧蔑了一眼,顺势踩在了甲虫背上,“开始吧。” 六脚甲虫:“殿下饶命!” 沈涧用贺兰镜那双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何错之后?” “殿下,不是您想的这样,属下为您准备了惊喜!”六脚甲虫拼命地为自己辩白。 谁也想不到,这一次把所有登山者都拖入其中,具有无比邪能的妖魔,竟在庆国军这个小小的帐篷里,被一个少年—— 蹂-躏。 “哦,什么惊喜?”沈涧双眼微眯。 “晚上,晚上您就知道了,一定会满足您的一番单相思。”六脚甲虫努力地睁大自己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求饶。 狰捂住了自己的直死之眼,弟弟就是弟弟,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沈涧一听,直接踏脚碾过了甲虫光滑的壳壳,“单——什么?” “不不不不,您和夫人是两情相悦,男才女貌,匹配无双!”六脚甲虫痛得紧急求生。 “就是这般,小的才设计了一个让您与夫人能水|乳|交|融,增进感情的环节。” 背上剧烈的疼痛……渐渐减轻了,六脚甲虫感到了希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涧弯下了腰,注视甲虫。 那眼神仿佛……若是甲虫骗了他,他立马剥了它的壳来炖打卤面的高汤! “真的真的,绝对真的!” 背上的力道消失了,甲虫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那力道突然猛增,比之前更狠更绝。 六脚甲虫:“???” 六脚甲虫:“!!!” 六脚甲虫不明白,说好的邪境妖魔不骗邪境妖魔呢,虽然对方是尊贵的邪境小殿下,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排头兵迁二代,但是……但是—— 它也有作为妖魔的尊严的好伐?! “嗯?你在想什么?”沈涧抬了抬眉毛,脚底碾压得更狠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六脚妖魔痛得哭了出来,“我不要尊严啦,殿下饶命啊!” “很简单,给我杀了那个奴隶。”沈涧嘴角一弯。 “不……不可。”六脚甲虫弱弱道。 “为何?”沈涧蹙眉。 “小的……小的的能力便是编织空间、运行规则,一旦规则制定,便无法更改了。” “除非那奴隶违反规则死亡,否则……” “否则什么?”沈涧问。 “否则这幻境里的人都得因规则被破坏而死亡,包……包括夫人……”甲虫的大眼睛,觑了觑小殿下,赶紧低下了头。 弱小无辜,但是卖相不好,看起来就很不好吃。 “那若是那奴隶,胆敢染指本座妻子,该……该如何?”沈涧说到‘妻子’二字之时,耳朵红了一下。 这下轮到狰:“???” 第103节 这他妈多大脸,多大脸啊,他和季寻真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六脚甲虫这小东西思考得还真别致,这他妈就是单相思,单,相思! “主人可想办法提前与夫人结节。”六脚甲虫进言,“邪境妖魔为了防止自己的配偶怀上别的妖魔的崽,都要结极其霸道的节。” 沈涧直接将那六脚甲虫提了起来,双目是属于魔王的赤红色,这是他本来的眼睛,被季寻真用盈盈果医好的,“她只能怀本座的崽,也只能为本座所有。” 他看着甲虫,又低低说了一句,“她不能与我以外的任何人交|配。” 甲虫的大眼睛,也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这句话,“可是殿下,邪境的每一位雌性,都会为了延续后代,与尽量多的雄性-交|配。” “这是天择啊。” “这是灭境,不是邪境。”沈涧盯着它,“她若是要了我,就不能有别人了。” “若是她不要我……那我……” “我这辈子,也对其他那些蠢货没兴趣!” 赤红眼睛里,燃烧着甲虫读不懂的执着。 作者有话说: 狰:打卤面吧,甲虫打卤面好吃! 嘿嘿嘿嘿,没想到吧,阿南是谈明月~后面会有点点刺激~ 随机20个小红包……我走亲戚走吐了……今天早上六点起来,晚上九点半才回家。 感谢在2022-01-29 23:41:23~2022-01-30 23:3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虞稚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接纳礼物 周延很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一个下人房里。 这个下人房,比当年宴绥提供给他的,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作为宴绥曾经最信任的三个仆人之一,周延以前可以说是锦衣玉食了。 虽说这间房的主人爱洁,可那充满了的虫蛀和霉味儿是骗不了人的。 “小怜,你说你,你怎么能自尽呢?!”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扑到周延身上,乌拉拉哭了起来。 周延乍一看到小美人,应是极为高兴的,他平生最为好色,这样一看就没有反抗能力的小丫头,就是他的主要狩猎对象。 可他现在高兴不出来,他一开口,“姐姐……” 他被自己给惊悚到了,是一个怎样沙哑又娇弱的女声。 接下来他这具身体说的话,让他彻底绝望了,“我……我没法苟活下去了。” “我一个清白女子,如今怀了身孕,孩子的爹又不认账,白茶姐姐,你教我怎么活下去啊!” 说完,不自觉嘤嘤哭泣。 “那……那孩子的爹是谁啊?”原来那娇滴滴的小丫鬟叫做白茶,白茶关怀问道。 周延这具壳子连忙摇头,“不能说,不能说。” “可不说,你又能怎么办?”白茶劝道,“可怜的小怜,你我为奴,还未婚配。若是让别人知晓你怀了孩子,告知了夫人,她一定会将你浸猪笼的呀。” 周延气得发抖,谁他妈敢把他弄去浸猪笼,不想活了。 他正想暴起,眼前浮现了几行血字: 第一:你乃绝远城孙家夫人的二等丫鬟小怜,行丫鬟该行之事,如有违背,死。 第二:完成小怜生前最后几日之行为,如有违背,死。 第三:尽力活下来。 这他妈的是什么啊…… 周延心中一阵愤懑,向他听从这莫名其妙的红字?! 做梦! 他一个暴起想要站起来,身下一阵难以启齿的剧烈疼痛,令她再次摔在了床上。 “小怜,你做什么?!”白茶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一把掀开被子,发现小怜的腿间渗出了血渍。 “你下面见红了,不可再妄动了!”白茶一把按住了周延。 周延疼得快要在床上打滚,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穿到一个丫鬟身体里,这丫鬟还被一个未知人士搞大了肚子自-杀。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记起了很久之前,自己诱骗的那个厨娘。 他把那个厨娘的肚子搞大了不认账,那厨娘哭着来找他,他满口答应,又骗着睡了她一次,第二天起来翻脸不认人,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候,厨房那边传来小厨娘上吊身亡的消息。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幸亏死了,不然要瞒住宴绥是很麻烦的。 而现在,他成了厨娘一般的角色。 …………………………………… 季寻真现在慢慢了解了如今的状况。 简而言之就是,庆国大将贺兰镜兵临城下,随时攻城,靡国末代女帝元微为了保住绝远城,被迫对贺兰镜服从。 反正知道了贺兰镜要折磨自己,季寻真跟其他人不同,别人觉得屈辱的事,她躺着享受就行了。 “你哭什么啊?”季寻真问给她梳头的女官。 “奴婢……奴婢不忍心陛下……”女官瞬间泣不成声。 “你看这些年,孤后宫悬置,好不容易来了个侧夫,你应该高兴才是,别哭啊。” 女官哭得更大声了。 幸亏女帝是个傻的,才不知道庆国军早已在绝缘城里散播那男-奴为庆国最为低贱的地仁氏族子民。 堂堂靡国最高贵的女人,被逼与庆国最低贱之人苟合,这是莫大的侮辱啊。 “而且你看,那侧夫长得多好看啊。”季寻真美滋滋地说道。 “是孤有福气呢。” 真是好大的福气,女官又哭了。 ………………………… 夜幕降临了,皇宫偏殿张灯结彩,挂上了红色的灯笼。 男-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裹着毛毯,被送到了女帝寝宫的王榻之上。 季寻真被灌了几杯酒,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寝宫。 大家都暗自抹着泪,只有季寻真一人,露出了憨厚而欣喜的笑容。 甚至看了一眼侍立在宫闱旁的贺兰镜派来的彤史,遥遥点了个头,“辛苦了。” 两个彤史,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这傻子看着还挺开心? 季寻真推门,一步步走近床榻,上面隆起了一个人形的包,“怎么不扯开?” “……” “为什么不对我说话?” “……” “一个白天不见,就……就变哑巴了吗?” 她扯开了被子,露出少年青竹一般的脸庞,少年的眼睛清澈,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臣……臣下……肮脏。” “你不脏,你很干净,现在。”季寻真眼里的惊艳是骗不了人的,她垂下了头,嗅了嗅少年身上淡淡的青竹香。 再轻轻扯开一下被子,他是褪下了所有衣物进去的,微微的不好意思,“陛下……” 干净的少年,皮肤苍白,喉结分明,锁骨清晰…… 可惜再往下,依稀可见被鞭打的陈年伤痕。 再往下,那伤痕越加的浓密。 少年自卑,拢过了被子,“陛下,不要看,很脏。” “不脏啊,你明明洗得香香的。”季寻真本来想说,她的想法才脏,脏死了。 可见到少年的一瞬间,仿佛那些想法都被消弭于无。不知是这具壳子本身的纯情,还是这少年此刻的纯白无瑕,她不忍心去玷污。 “这些疤痕,明明来之前祛过,没祛掉。”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 “那以前还更深吗?”季寻真脱了鞋,抱着膝盖问。 少年点了点头,“奴是一个小官的马奴,大人打杀都是应该的。” 季寻真一听,“才不是,谁打你,我打回去!” “噗嗤。”少年笑了,他的笑是清清的小溪,“陛下,这是不可以的。” “为何?”季寻真歪着头。 “他离您很远很远呢,您管不了他。”阿南认真道。 “好吧。”季寻真耸了耸肩。 “咳咳咳!”宫闱外,彤史开始咳嗽,示意他们不要多说废话。 彤史的咳嗽,使得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 季寻真先笑了,“她们可真多管闲事。” 第104节 少年诧异,他从未这样置评过高高在上的臣工大人,可……可眼前的人是女帝呀,于是他也鼓起了勇气,“您说得对。” 季寻真的温和与寡智,令少年不再忐忑与害怕,“陛下,咱们……现在……开始么?” 一时间,季寻真看向他,他也看着季寻真。 烛火幽幽的,照着两个人的眼睛。 季寻真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这具躯壳下的那个人的影子。 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会不会已经猜到了,这具女帝躯壳下的人,是自己呢? 这般想着,她咬了下唇,轻轻蜕下了自己的外衣,接着是中衣,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淡色深衣。 少年不自觉地……转过了眼睛。 妈的,她脱衣服,他避什么避?! 就是那一个动作,令季寻真看出了这具躯壳下,那个冷冽灵魂本能的抗拒。 她本想放过他的,毕竟这具躯壳对于这个男宠,并没有任何欲望。 但就是那个细小的动作,让她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要确认他是不是谈明月,她更要谈明月从此记住她,再也忘不了她。 于是她轻轻地,不好意思地,拉了一下她的深衣。 少年眼神躲避得更开了。 “方才,不是你说,要开始的吗?”季寻真用这具身体独有的温软的语调说道。 少年:“……” “怕了吗?”季寻真又问。 “不怕。”少年握紧了拳头。 就在他‘不怕’两个字刚刚落音之际,女子咻地一下,泥鳅一样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阿南:“!!!” 阿南壳子里的谈明月,此时同样震惊,并且非常的羞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沦落到被妖魔戏耍的地步,他穿进了庆国最为卑贱的奴隶身上,睁眼开来,他已经在箱子里了。 以他的修为,本可以随时突破这妖魔的限制。 然而,他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红字。 他降妖除魔多年,心知有一种妖魔无法直接杀人,却能通过制定规则,来将人至于最离奇最痛苦的幻境。 一旦进入了被制定规则的幻境,那规则便是里面最至高无上之物。 就连制定规则的妖魔本身,也无法违背规则。 若有人强行破坏规则,那幻境里所有人都会被规则杀死。 谈明月不怕死,可他不想连累十万人死,所以只有忍。 规则总有漏洞,他必须冷静找到规则的漏洞。 想是这么想,实际面对的情况又是另一回事,比如—— 比如眼前这个情况。 女人从善如流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按照这具躯壳的性格,他是该顺从的,一如往前十几年,马奴少年顺从而卑微地被奴役被驱使一般。 他也应该,温顺地接受女帝的爱抚。 比起他的前几任主人,女帝毫无疑问是最为温和的。 就算他与女帝行了那般极乐,也只是这具躯壳而已,无碍他的身体与修行,可是—— 话是如此,当那丝衣后的身体贴过来时,所有的心理建设皆化为了齑粉。 女人伸手,将棉被盖住了他们二人,席天盖地,彤史再也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这样,那两个坏东西就看不到了。”女人说话之时,语气说不出的骄傲。 “陛下……”谈明月轻喊,他认为,有必要暗示这女帝壳子下的登山者一下。 他们是万万不可行此等事的。 “让我看看,你的嘴唇被人亲过没有。”女人狡黠道。 谈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 女人那温吞的脸,有着一双完全不匹配的灵动眼神,黑暗里,她的呼吸喷薄在他的鼻梁上,“我说过,你的嘴唇只有我能采撷。” 这句话,规则是读不出来的。 只当是暧昧。 可谈明月却明白,这是何意。 正因为明白,所以呼吸急促了。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可以感知到她一点一滴地贴近,然后那片温热的所在夺取了他的呼吸。 他猝然睁大了眼睛,两根冰凉的手指,贴了贴他的眼皮,示意他闭上,“认真点。” 她短暂地分离,又长长地合拢。 攻城略地,摧枯拉朽。 谈明月听得到自己心脏怦然的轰然响动,天地仿佛也已经崩塌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嘿嘿嘿嘿 狗子说这个副本感情会极大推进嘛~ 沈涧:我杀了你,死狗! 狗子:你的感情线也会极大推进!!! 沈涧【瞬间变脸】:好作者啊~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86章 日夜 “今日便如此,若是你不喜欢我,从今以后就到此为止。” “若是你喜欢,咱们明日更进一步,可好?” 缠绵的吻之后,女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呵着热气,慢悠悠地说道。 少年喘着气,他不过年轻气盛的年纪,从小清心寡欲,道法如山,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女修。 这样猝然的吻,和同样猝然的停止。 女人撩了他,便沉沉的合眼,“别动,若是彤史们知晓我们没有行事,会受惩罚的。” 少年停住动作,任由女人缩在他怀里睡去。 他的口中默念清心之咒,却完全无法驱散心头的鬼,身体的热,和怀里的意动。 谈明月深深呼吸,“你——” “你为何要……” 怀里的人睡着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如同一只幼兽。 谈明月的心软塌塌的,“你这样……若只是与我玩玩……” “我会……” “发疯的……” 鬼使神差,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发梢。 …………………………………………………… 【阿真,阿真!】小天道使劲唤醒季寻真。 “别吵,我要抱着谈明月睡觉。”季寻真蹭蹭男人的胸膛。 【醒醒阿真,我们好像进入了梦中的世界了。】小天道也不知为啥,它只是见到那个男宠睡了一觉,一闭眼就到了这里了,【你抱的,不是那个谈……谈……谈明月啦!】 季寻真被吓醒了,她定睛一看,自己抱的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是阿南壳子下的谈明月。 她如今所在的,也不是奢靡的靡国王榻,而是一青青柳岸河边。 她坐在河堤上,抱着一个男孩子。 只是这个男孩子,眉眼很像阿南,“小姑娘,别哭啊。” 季寻真才发现,自己在哭,或者是,这具身体在哭。 “你怎么了呀?”男孩子好声好气地问道。 “本……本……”季寻真的这具躯壳开始说话了,本想说‘本王’,临了又改了口,“我……我和翠娥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翠娥是谁?”男孩问。 “翠娥……就是翠娥啊……”女孩傻傻的回答。 男孩一脸无奈,好像,这姑娘不大聪明。 今日他与兰娘一起出摊卖饼,恰好城外一户员外要买大量的饼,兰娘便携着一部分饼去了城外。 留下他来帮忙守一下摊。 如往常一般,饼很快卖完了。 第105节 准备收摊之际,他见到了这个小女孩。 大冬天,身上只穿了件单薄深衣,衣服上全是泥印、鞋印和被人抢夺揉搓过的痕迹。 她连滚带爬走到饼摊前,露出一张满是泥印和伤痕的小脸。 “咕咕咕……”小肚子发出了小河叮咚声。 小女孩很不好意思,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朝他抱歉的笑。 那笑意,仿佛已经像这样胆怯又抱歉的笑了千万次了。 男孩心软,把自己原本要带回家吃的饼给了她,“拿去吃。” 她怔然了一下,木讷接过,“谢……谢谢……” 男孩原本没管她了,自己收拾摊位,不想耳边总听到几个烦人的小孩拍着手叫唤。 仔细听—— “傻子,傻子,芳华街来了个小傻子。” “来来来,不是想要你的饼吗?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给你啊。” “跳啊,你快跳啊!” 男孩一抬头,就看见方才那傻子小姑娘被几个小孩子逼着正要跳河。 “你们做什么,走开,全部给我走开!”男孩连忙追过去。 赶走那几个皮娃子,一把搂住小姑娘,阻止她跳河。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家。”男孩子抱着小姑娘,笑着问道。 “……浓浓……”季寻真结结巴巴答道。 以前母皇就这样叫她的。 这梦里,她的脑子,好像更不够用了。 “家……”季寻真一怔愣,“我……我忘了家在哪儿了……” 男孩:“……” “贺兰。”男孩道。 “嗯?” “在下姓贺兰,贺兰镜。”男孩介绍道。 季寻真瞪大了眼,这他妈……这他妈是那个送男宠送温暖的绿帽男! 那个绿帽男的幼体,长得还真是不赖,小小年纪,便生得眉目如画、眼尾风流。 “贺……贺兰……”季寻真怔怔道。 河畔有株石榴树,石榴花轻轻砸落在了男孩头顶,季寻真看着那石榴花,和石榴花下的男孩,心莫名地有些疼。 她知道,那是这具躯壳的感情。 酸胀的,疼痛的,仿佛花开的感受。 “若你不嫌弃,我先把你带到兰娘家安置。”男孩微微思忖了一下,“不行,兰娘家那恶娘定不会容你,这样吧,你先到我家别院的药房小住。” 季寻真看懂了,这是女帝元微的记忆。 记忆里,她和贺兰镜的第一次相见,是意外流落街头的她,被饼摊少年所捡。 贺兰镜带回了元微,吩咐小厮隐瞒他的行踪,就说想要去别院温书,小厮满口答应了。 季寻真这才发现,贺兰镜家境殷实,并不需要卖饼为生。 “为什么……卖饼?”季寻真问道。 “兰娘家道中落,我帮她。”男孩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耳朵有点红。 “兰娘是谁?” “未……未婚妻。”小少年腼腆道。 这句话,季寻真又听到了元微小小的心,心碎的声音。 小少女的暗恋真短,不过一日一夜。 那一夜,小小的昏灯下,季寻真瞥见小少年在温书,她披着外套,光着脚丫走过去,“为什么……现在才……看书?” 贺兰镜本在着笔,抬头看向元微,“白天逃课卖饼去了。” “为什么要……逃课?” “兰娘一个人卖饼,忙不过来。” “也……不该……逃课……”母皇说,逃课是要打手板心的。 “那些夫子所讲,我早已烂熟于心,自己在家温书即可。” “你……你还要温多久?”季寻真问。 “两个时辰。” 季寻真睁大了眼,“这么久……呀。” “那我……我陪你吧……”母皇温书时,她经常去磨墨的。 虽然母皇不喜欢她,可还是会经常召她陪侍。 因为母皇说,整座绝远城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这场阴谋里,只有元微不会骗她。 元微是傻子,母皇最放心的傻子。 说着,季寻真拿起墨条,熟练地研起了墨。 “你手法真好。”贺兰镜夸赞她,元微研墨的姿势,是他所见过的,最优雅也是最熟练的。 他猜测,元微或许是一大户人家的丫鬟,家生子那种。 许是这一次走丢了,被街头流氓欺负了,扒光了值钱的衣服和首饰,才沦落到那个地步。 不过没关系,他第二日就把她送到官府,官府会帮她找到家里人的。 季寻真朝他露出了憨厚又温和的笑容,大冬天,地板上很冷,她跺了跺脚。 小少年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姑娘没有穿鞋。 “呀!”这该多冷啊,都怪他不仔细。 当即没有多想,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他没想到,小姑娘就骑驴上坡,直接坐进了他的怀里。 他本想揎开她,可小姑娘抱得好紧好紧,“阿母,我冷。” 阿母…… 贺兰镜哭笑不得。 “以前……每次给阿母研墨后,她都把我抱进怀里……就……就像这样……” “后来……阿母把我赶走了……” 季寻真其实想说,一个姑娘,不应该去钻别人未婚夫的怀里。 可此时的元微,只有八岁,又是个傻子,她连男女有别都不懂,何况是其他呢。 她哭的时候,是压抑着的,闷闷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从出生起就是个低智的孩子,父亲早逝,母皇不爱,宫里的下人也都仗着她傻,对她欺负玩弄。 六岁那年母皇将她赶出了宫,她是第一个开门立府的亲王,也是最早退出王位角逐的。 人人都明白,一个傻子不可能当女皇。 她的周围,围满了对她各种欺骗的奴才,那些人明白,只要骗她,就能得到好处。 这一次她被身边的贴身婢子带出府,婢子想要去私会,竟胆大包天把小亲王当做了幌子。 婢女与亲人私会,把小亲王关在一个客栈的柴房之中。 万万没想到,客栈小二贪她浑身绫罗,在并不知道她尊贵身份的情况下,扒了她浑身值钱的衣物,又狠狠打了他一顿扬长而去。 元微逃走了,一路哭着找贴身侍婢翠娥。 人人都嫌弃她是个傻子,大人逗弄她,孩子欺负她,甚至还有街头的称王称霸的小孩逼她跳河。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贺兰镜。 她很笨,但并不代表她识人不清,她无比地依恋眼前的小少年。 因为她没有在他的眼中看见欲望,那种欲她生,又欲她死的欲望。 “别哭了,别哭了。”小少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谁能告诉他,怎么去哄这种洗出来白白净净的粉团子? 他没有当过爹,也没当过哥哥,家中独子,三代单传。 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可小团子安心地蜷缩在他腿上。 他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孩子。” “就当一个大人,纵着小孩子一次吧。”贺兰镜挺起胸膛,他是个小大人了。 以后他跟兰娘成婚后,可能也会生这样一个女儿吧…… “阿母……”这是属于元微的声音,她看了眼昏灯下的少年,她很少认对人,可才短短一天,她认得了眼前的少年,“贺……贺兰……” “你认得我的名啊。”贺兰镜眼尾有点长,很好看。 元微抬起头,就这样望着少年。 往后她的一生,都深深地迷恋着,这个石榴花树下的……这个灯下搂着她的……小小的少年。 ……………………………… 沈涧从长长的梦里醒来,撑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 在梦里,他当了一天的贺兰镜,抱着小小的元微,抱了一晚上。 第106节 他并没有当自己是贺兰镜,也没功夫去理什么元微,他只是抱着那壳子里的灵魂,那个他求而不得的灵魂…… 他没有压抑此刻自己身体的感觉,而是想着那个人,轻轻地喘息出声。 狰:“……” 这种时候,还是回避吧。 完了之后,沈涧又冲了一次凉,才彻底地镇定下来。 狰游弋在温泉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小甲虫送您的大礼,您还满意么?” 沈涧半睁着潋滟的眼,“狰,我抱了她一晚上。” 主人从未用如此像正常人的语气跟它说过话,习惯了变态的狰,有点不习惯。 “她在我怀里。”沈涧拢住双臂,仿佛摘星抱月。 “眼里只有我,很可爱。” “狰,把那甲虫叫来,让它改变这个空间的流速,我快要……等不及晚上的到来了。” 他闭上眼睛,他才不管那甲虫怎么报复人类,怎么去捕杀登山者,怎么去威慑上清界。 他要她,他只要她…… 再多点,再多点……还要很多很多……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两个男人为我疯狂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白天一个,晚上一个,真爽~ 新年快乐,本章留言,狗子都会赠送小红包,谢谢每一个陪伴订阅到现在的天使,谢谢你们!~感谢在2022-01-30 23:33:13~2022-01-31 23:1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糖的西瓜 9瓶;口轮匝肌 5瓶;深尼 2瓶;xx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恼羞成怒 大清早,季寻真睁开了眼。 她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少年的臂弯。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自己的身边人,才确定了,这是少年阿南。 壳子是阿南,而里子,是谈明月。 这就很刺-激了。 谈明月睡着了,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瓷白的皮肤上落下一层麦影。 她盯着他看,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巨大声响,吞咽了一下自己的唾液。 “你在看什么?”谈明月睁开了眼。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他的眼睛藏着某种亘古的东西。 “你的眼睛真好看。”季寻真缓缓道。 她蹭上去,轻轻亲了一下他的眼皮,“早上好,做夫妻的第一天。” 谈明月显然不习惯这种亲昵,他僵了一下,“假的。” “嗯,做假夫妻的第一天。”少女含着温吞的笑,可那双眼睛里的灵魂,却如此的跳脱与灵动。 谈明月:“……” 少女撑起身子,“孤之……侧夫,你是要继续歇息一下呢,还是要随孤一同检视绝远城呢?” 语调悠长,慢吞吞的,水乡独有的调子。 谈明月正要说话,女人又凑近了,声音稍大了点,以大得那两个彤史听得到,“侧夫昨日辛苦了,身子若是不爽,继续歇息,晚一点起罢。” 两人皆是耳聪目明之人,听得到两位彤史的悄悄话,“看来那傻子女帝还是挺享受的嘛。” “地仁氏族本来就空有一身力气,昨晚女帝当然是爽到啦。” “……” “……” 谈明月那就算到了这时候,还正襟危坐的气度,终是有了一丝的裂痕。 他瓷白的皮肤,一点点浸染了胭脂的绯红。 转眼间,那恼人的女人又垂下了脑袋,分明长了一张温吞的脸,却住进了一个狡诈若狐的灵魂,“夫君。”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好似桃花酥的酥皮,轻轻一敲,碎进了心坎里。 “你这样子,真好看……” “好看到……我又忍不住欺负你了。”随着这句话的落音,她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垂,仿佛蜻蜓点水,又仿佛万象梵音。 轰隆隆地……铺天盖地又震天撼地地……敲击着谈明月的心扉。 谈明月阖上了眼睛,一向忍耐力极强的他,呼吸深深浅浅的乱了。 ……………………………………………………………… 宋康宋小二,是姜承光、周延三人组的一员。 他没有姜承光的沉稳狠辣,也没有周延的英俊无耻,他年龄居中、身高居中,能力也居中。 为周延和姜承光是从,心安理得地做着其他两人的刀。 然而现在,他没法站在他俩的背后了。 宋康一睁眼,他成了大庆军的一员,随军驻扎在绝远城外。军营里来来往往都是糙汉子,刀剑相交的练武声不绝于耳。 宋康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几行流着血的红字,上面写着: 第一:你乃大庆军贺兰将军旗下攻城兵王二狗,行攻城兵该行之事,如有违背,死。 第二:一日之内,猎杀城中百姓三人,官员一人,人数不达,死。 第三:尽力活下来。 宋康盯着第二条盯了半天,他跟姜承光不同,他的心还没有这么狠这么绝。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些营帐里的士兵们、绝远城里现在的居民们,所有的人壳子里,都是登山者。 杀灵兽他没有心理负担,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了也就杀了。 可杀登山者,他是害怕的。 况且,他的能为也达不到啊。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的一个壮汉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杀人?” “让我杀城中百姓和官员,那不是普通人啊,那是登山者!” “不,杀登山者我办不到,办不到啊!” 就在这时,那壮汉的脸扭曲了,原本舒展的五官一瞬间紧凑到了一起,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众人最先发现他的异样,是从他的身高,他开始一寸寸变短。 而后有人尖叫了一声,“看他的脚!” 立即捂住了嘴,害怕一旦做出和角色不符的事情,也会变成男人这样。 众人往他的脚看去,纷纷瞪大了眼睛,这是怎样一幅可怖的场景啊—— 男人的脚开始坍缩,一点点地……像是被抽掉了血肉一般,折叠,坍塌,压扁。 从脚到膝盖,到大腿,到腰部…… 最后,他整个人都压扁了。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也不敢看。 惨叫声好似还悬浮在空气中,掺杂着受害者爆出来的血雾。 这时候谁也不敢动,连方才最愤愤不平的人,也都老实了。他们知晓了,不要反抗红字,反抗没有好果子吃。 几息之后,才有人终于鼓起了勇气。 替方才那个被压得只剩下一张皮的人收尸,真的只剩下一张皮了,一卷就收拢了。 收尸的那个人甚至有种错觉—— 这样收尸还挺方便的。 该死的宋康也产生了这种错觉,他狠狠抚住自己的额头,这下子没得选了。 所有在大庆军这边的登山者,都要被逼着去杀绝远城的城民了,那城民壳子里的,也是他们登山者自己人啊。 现在,只等他们的将军——贺兰镜,指挥下一次攻城了。 宋康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始磨刀霍霍地等待了。 从晨间一直等到了中午,那贺兰镜居然都还没有下达出发的指挥。 宋康慌了。 他原以为自己心理这一关是最重要的,没想到他算个球,领导才是最重要的。 …………………………………………… “殿下,咱们大军什么时候动?”六脚甲虫眼看着剧情不能推进了,不由趴趴走到沈涧面前,悄悄进言。 “动什么动?”沈涧一只腿盘着,一只长腿弓起,下巴支在膝盖上,还在回味昨晚温香软玉在怀的场景。 昨夜,他成了小贺兰镜,在梦里抱了小小的她。 就是小了点。 不过他在乎一个壳子干嘛,他在乎的只有壳子里的季寻真,那属于季寻真的纯粹灵魂。 换做平常,她肯定不让他抱的,她故意离他千里之外。 第107节 只有她的灵魂承装进了一个壳子里的时候,她才会这么乖,才会让他抱。 他多想,光明正大地说跟她说,自己有多心悦她啊。 “狰。”沈涧支着脑袋,想得有些痴了,“等咱们回去了,她去哪个门派,我们就去哪个门派。” 狰从虚空之眼里钻出来,大个子缩小了几分,“主人,我们不去天机神院,干翻那一群臭儒生啦?” 它吃了一惊,没想到主人竟然为季寻真做到了这种地步,“灭境钥匙,可能就在天机神院哦。” 大约两百年前,邪境太子玄第一个突破了境界限制,从灭境空间缝隙里钻进,成了第一个从邪境到达灭境的邪魔。 邪境多年来被不灭圣火炙烤,已经寸草不生,不适宜任何生物生存了。 作为邪境下一届的主人,太子玄剔骨削魂,不惜自毁修为,只为了进入灭境,为邪境众生求得一线生机。 太子玄来到灭境之后,化名为沈涧,流浪世间,到处寻找着打开灭境大门的方法。 他想方设法撕裂灭境缝隙,才又一小撮妖魔钻了进来,不过这一小撮,全是和沈涧结了契的。 比如狰。 灭境有一个天然的屏障,任由邪境如何威能,都不能突破这个屏障。 想要打开屏障,需要一把钥匙。 一把灭境天地灵气所凝结,最为珍贵的钥匙。 前段时间投放的破境妖魔,算是邪境两百年来,培育出的,对付灭境最锋利的武器。 繁|殖力强,能为诡异,随随便便便能将灭境搅个天翻地覆。 这些妖魔不怕死,它们的目的就是要把水搅浑。 然后分裂的小妖魔们,再与沈涧一同潜进上清界去,沈涧在明,小妖魔们在暗,一起找到那把打开灭境大门的钥匙。 据沈涧推测,这把钥匙绝大可能,是在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之首的谈抚萧手上的。 所以他们此行,一开始所定的,就是天机神院。 沈涧的手指,往地上点了点,“我要是谈抚萧,才不会这么笨呢。” “我绝不会把钥匙藏在天机神院,而是一个敌人都看得到,却想不到的地方。” “那怎么找啊?”狰疑惑了。 “等。” “等小妖魔们闹事,上清界乱了阵脚,那把关键的钥匙,自然就藏不住了。” “到时候我们再一把夺取,打开灭境大门,这灭境的天下,自然是我们邪境妖魔的囊中之物。”沈涧说的时候,轻松笑了起来。 “所以现在,咱们该如何?”狰又问。 沈涧看了看天,蹙眉,“怎么还没到晚上,好想见她。” “要是这次甲虫能活得下来,下次做空间,记得调整时间流速。” 言罢,又蜷着腿,一副傻等的样子。 狰:“……” 狰:“???” 狰:“!!!” 没救了,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 啧啧啧,沈小涧你好惨哦~感谢在2022-01-31 23:12:00~2022-02-01 23:4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珂赛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无头 在六脚甲虫天才一般的规划里,虽说大庆军注定碾压绝远城,所以它把所属大庆这边的登山者达成规则的难度调高了一点…… 这样才能保证双方竞技的公平性。 甲虫本来还洋洋得意,自己不愧为竞技设计的天才。 它虽然把大庆军这边登山者的规则难度调高了,但大庆军这边有杀伐果决的贺兰镜啊,单单他一人就能抹平这点差距 更何况如今贺兰镜的里子,已经换成了邪境太子玄。 小殿下可是邪境最强战力,虽说到了灭境,被境界限制了百分之九十的能为,但区区绝远城,他一根手指就可以灭掉。 天才·规则设计师·甲虫把一切都想到了,独独一条漏掉了—— 它没想到小殿下会消极怠工啊!!!! “您老,稍微动一下吧……”甲虫卑微地趴趴走。 “不然,两军无法交战,剧情没法推进到绝远城灭,所有人都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小狼崽摸了摸下巴,“困在里面也不错,这样扰乱上清界的任务也算达到了。” 顺手,抚摸了一把甲虫光滑的狗头。 他想得美美的,以他俩夜晚这进度,过不了多久就能两厢情愿、心心相印,很快举国大婚、琴瑟和谐,婚后先过个几十年的二人世界…… 到时候他和季寻真的崽崽出生了,他们再从幻境出去。 毕竟崽崽要接受好一点的教育,秘境里的教育始终跟不上外界,他可不想崽崽到外面被人比下去。 他沈涧的崽崽,是全天下最漂亮最高贵的! 狰发现沈涧在发呆,不止在发呆,那双潋滟的眼睛又灵动又漂亮,亮得惊人,仿佛想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 “主人,主人,主人?”狰不由唤他。 “嗯?”主人心情颇好地回答它。 “主人您在想什么呢?”狰问道。 “你说,我和阿真的崽崽,该叫什么名字?”沈涧眼里有光,托着腮问道。 狰:“???” “姓季吧,季好听。她的名字都好听。”沈涧捂着嘴笑了起来。 “完了……”狰绝望地拍了一下额头。 啪…… 做一只狰,好难。 甲虫也努力撑开自己的脚脚,使脚脚能够到自己的额头—— 啪…… 做一只甲虫,好难。 就在两只妖魔不约而同地心疼自己有一个不务正业的主人之时,传讯官前来觐见。 “大人!” 两只妖魔隐匿了身形。 “进来。”沈涧的畅想被打扰了,心底不爽。 传讯官进了来,规规整整跪好。 “何事?”沈涧的嗓音懒洋洋的。 “将军,两名彤史传来了消息,要不要散布出去?”传讯官问道。 “彤史?”沈涧的脑海里搜索这个词。 最初的一瞬间,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字包含着怎样的分量。 “将军亲手选的那两名彤史,为记录……记录女帝与那奴隶苟合之事,特地选的。”传讯官说的时候,明显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糟了! 狰不愧是跟着沈涧最久的妖魔,时时刻刻面临着被做面的危机,已经形成了很强的危机意识了。 就在这一刻,狰扯起同僚六脚甲虫的脚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地下。 “你说什么?”沈涧一寸寸僵硬地回过头来。 “彤……彤……” 那传令官嘴角那猥琐的笑意,以极其迅速的速度被拉平了。他不会说了。 他双眼发木,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很快,他的眼白全部不见了,属于人类的五官不停扭曲,扭曲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我不会让你死哦。”沈涧轻道,他的声音好听极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还活着,里子里的登山者甚至还保留有自己的意识,所以身体会不自觉地颤抖……颤抖…… 颤抖……是渺小的人类,对世上最强大魔头的恐惧。 狰捂住了小甲虫的眼睛,“不要看。” 主人发怒的时候不要看,不利于妖魔崽崽的身心健康。 小甲虫虽是能力出众的妖魔,可毕竟还是只出生不足几个月的崽崽。 它弱小的肩膀承受不起太重的负担。 “来,好好跟我说说。”沈涧修长的指节敲击桌案,“昨晚,他们发生了什么?” 语气有多轻巧,那双眼就有多狠。 传讯官脸皮一扯,嘴角拉得大极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动了,“据彤史传信,昨夜,女帝与侧夫阿南极为和谐。” 第108节 “甚至到了早上,女帝还担心他昨夜太过辛苦。” “女帝原话是:侧夫昨日辛苦了,身子若是不爽,继续歇息,晚一点起罢。” 沈涧闭目,拳头死死攥紧。 砰! 帐篷瞬间化为了齑粉。 “走。”他一脚踢在了传讯官的屁-股上。 传讯官本被那股撕毁帐篷的力量挫骨扬灰,就在那一瞬间,又在沈涧面前活生生重组。 “是……是……是……”他嘴里发出单调的应答。 “主人,我们去哪里?”甲虫跟着狰,偷偷在地下潜伏。 “打绝远城去。”沈涧大步向前走,每走一步,他那一身常服都在逐渐贴上铠甲的鳞片。 “打死那对奸|夫淫|妇。”他咬着牙,又恨又气。 甲虫的大眼睛一亮。 成了! …………………………………… 侍女要给谈明月穿衣,谈明月拒绝了。 季寻真本等在门外,实在是受不了了,探头去看—— 少年正麻利又干净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他虽尊贵无比,可长久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古玉一般的质地,上面潜伏了淡淡的青筋,有一些看呆了。 少年察觉到了她,淡淡抬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 “在看什么?”少年明知故问。 或许,他只是想找点话,跟她说。 “看你。”季寻真从柱子边走了过来。 “换好没有?” 少年点了点头。 “不够。”季寻真走过来,取下支架上的一件狐裘披风,垫着脚尖给少年披了上去。 红绸带系上,“这里冬日冷,你……你以前受了很多苦,身子不好。” 这句话,应该是元微跟阿南说的。 谈明月却因为她系红绸的手指,和说话哈出的点点热气,红了耳朵,“嗯。”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系好了,她本来应该直接跟他说话的,她感觉得出,真正的元微并没有对少年产生什么感情,更多的,是爱屋及乌的替身情节。 通过他,去看另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 但季寻真不同,她现在想抱抱他。 她也不知为何,仿佛刻进了骨髓里,她虽记不得他了,甚至记忆里的‘谈明月’根本不是他,可是……可是…… 只要一看到他,她的内心就宛如一根手指在拨动亘古的琴弦,颤动不已。 哪怕违背角色行为,每一秒,都仿佛天雷过身一样疼痛,她还是—— 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他一下。 就在抱紧他的那一刻,原本尘封的记忆,撬开了一点点厚重的动土。 她的脑海里闪回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月夜,月亮极大,山岗的风又野又冷。 她见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一定是个绝色女人,只有绝色女人的背影才能这样美。 女人抱着一个男子,她在哭,胸腔里发出来的压抑的哭泣。 声音不大,却悲痛欲绝,仿佛痛失了最为珍贵的明珠一般。 季寻真几乎能够确定,这个悲伤的女人就是自己。 自己为什么哭?自己如此珍惜地抱着的男子是谁?这男子到底怎么了? 好奇心驱使季寻真一步步走近女人,看到了……快要看到了…… 她看到了男人雪色的道袍、道袍上三块破碎月片组成的新月,还有缁色的腰带……她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这名男子是碎月剑道的道士了。 接着往上……往上…… 她看到的东西,令她目眦欲裂,“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的尖叫出来,因为这个男子—— 他没有头。 “啊啊啊啊啊!!!”季寻真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万事从未惊惶过的谈明月,第一次手足无措。 “谈……”她想要喊她的名字,才说了一个字,便犹如天雷引体,疼得撕心裂肺。 “别说。”谈明月看着她,手指用力,将自己的内力若光河流淌一般传递给她。 季寻真仿佛被冰凉浸人的潮水包裹,潺潺的流水抚慰她的内心,她的疼痛在这一抚慰下,显得不值一提了。 这醇厚的内力,仿佛源源不断一般,从谈明月体内,传到了季寻真身体里。 “好了……够了……”季寻真顶顶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方才违法了规则,被规则反噬。 如今谈明月救她,不也一样违法规则,甚至更严重更痛。 “够了。”季寻真重复。 谈明月依旧在传输内力,他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妈的,这狗男人怎么这么倔! 怪不得,怪不得,在她记忆里,惨到连头都没了。 还害得她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 季寻真鼻子酸酸的,害她哭的狗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猛地拽过方才绑好的红绸绳,逼着他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她顺势双手攀附他的肩头,踮起脚尖,朝那双紧抿的嘴唇轻轻一啄,“够了,阿南。” 倔强的手指猝然放下,脸还是那张苍白的脸,只是耳根都红透了。 真可爱。 季寻真瞧了又瞧,怎么也瞧不够,仿佛自己失而复得的真心,“阿南,你方才,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我亲你,才肯罢休。” “不是。”谈明月嘴犟,他是真的担心她,怕毫无仙力的她被规则反噬得厉害。 “我才不信。”季寻真一抬下巴,“你嘴角翘起来了。” 谈明月果真去摸嘴角。 季寻真捂嘴嘻嘻笑了起来,一把牵了他的手,“走,孤带你去看看这绝远城的风景。” 谈明月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从未有过的、震天撼地一般的,跳动着。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谈明月,轮到你惨了。 上辈子谈明月为什么死到连头都没有了呢,这辈子他还会不会死呢~ 当然是不会咯!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89章 绝远旧事 季寻真和谈明月心里都明白,季寻真拉他出去,说是逛了逛,实则是查看这一次事件的破局之处。 两个人皆是绝顶聪明之人,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很多事其实不用直接点明。 他俩踏在冰消雪融的空旷宫廷里,这里很冷清,宫女太监们大抵已知晓了自己的命运,许多都躲起来,到角落里默默哭泣。 两个人逛了一圈,在御花园的一禺,看到了几个宫女围着一个侍卫。 一群人蹲在地上,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他们在干什么?”谈明月看不懂了。 “挖地道吧。”季寻真牵着他走过去。 雪后初霁,枯枝新芽。 谈明月看了眼两人相合的手,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走。 那群侍卫宫女正在热火朝天地挖土,根本没看到有人悄然而至,那宫女们围着的侍卫大喊,“铲子坏了,有没有新的?!” “铲子,铲子,快点递铲子!”后面的宫女,催促再后面的。 再后面的,也不回头,直接催促其更后面的。 季寻真望了望左右,谈明月弯腰捡起地上备用的铲子。 那侍卫的壳子里,实则是大雍左司命陶为,也就是抱越不惊大腿那位。 第109节 他简直都要哭了,明明都藏起来了,谁知道还是逃不掉。 早知道就不浪费越兄一个仙品宝物了。 那芥子舍利掉在了城郊的草丛里,不知道还在不在,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捡起来还给越兄弟。 大雍左司命陶为好歹也是个官,多年来浸淫仙术,所以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菜。 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像现在的陶为,他已经彻底躺平,人壳合一了。 他现在壳子是名普普通通的宫廷带刀侍卫,这侍卫一生所向,不过挖个洞逃出去。 所以成了侍卫的陶为,真的非常卖力的挖地道,不能更敬业了。 “铲子呢?”见大半天没人递铲子来,陶为疑惑。 “给你。”一个温和的女声道。 “嗷,谢谢啊。”陶为一回头,吓得当即趴了下去。 女帝元微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手里执了把铲子,他的身旁,侍女早已跪成了一堆。 “女皇陛下!”陶为乖顺地把头磕得砰砰响,无比入戏的样子。 他又偷偷地抬眼看了下,女皇陛下还是那个女皇陛下,女皇旁边,则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文静少年。 披着一件狐裘,高挺鼻梁,微薄嘴唇,眼尾狭长风流,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他记得……昨日女帝刚纳了一名男宠,应当就是此人吧。 气色也太好了,面若桃李,丽得惊人。 看来昨夜是被滋润得狠了。 陶为不敢再看下去,连忙磕头,“陛下,奴……奴不是想……” 不是想逃……这时候全军同仇敌忾,怎能随意逃跑? 一旦他说逃,他怕女帝当即斩了他。 “无事,孤理解,如今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季寻真点了点头。 “呜呜……”陶为感动了。 也不知女帝壳子里是哪位小仙女,真是人美心善。 “陛下,臣也祝您与夫侍,琴瑟和谐,永结同心。”陶为跪下,真诚抱拳。 这句话季寻真爱听,“承你吉言。” 谈明月怔了一下,旋即长睫垂下, “谢谢。” 正在这时,一传讯官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陛下,陛下。” 然后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女帝面前。 “何事?”季寻真伸手示意免礼。 “贺兰、贺兰军攻过来了!”传讯官满头是灰。 那句‘贺兰军’登时吓得在场的宫女侍卫们浑身一抖,季寻真察觉到了,眉毛一挑,这贺兰镜当真如此恐怖吗? 但是在她的梦里,那个小少年分明如此热情而善良。 季寻真微微蹙眉,“这贺兰将军还真是不守信用,不是约法三章,若是孤与……” 她抬头觑了谈明月一眼,言下之意,便是她昨夜已与阿南做了夫妻,如了那贺兰镜的意,他为何还要违反约定攻城? 谁知此话刚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头埋得低低的。 “这是……怎么了?”季寻真只觉此间有猫腻。 那群人把脑袋低得更下去了。 季寻真:“???” “来,你来说。”季寻真点了陶为。 陶为深知自己逃不掉了,只要砰砰砰磕头,这段记忆,在他初进壳子时,就随着红字一同到了脑海之中。 本来他以为这段剧情只有他一个人有,没想到这么多人一齐低下了脑袋,就说明,这段剧情,是大家共有的。 陶为想,这一定是一段非常重要的剧情,影响了所有人的命运。 “陛下……那贺兰将军如此做,或许是出于报复。”陶为结结巴巴道。 “报复什么?”季寻真歪头。 “贺兰将军曾……曾是靡国之人,官拜翰林院侍讲,曾跪过十里亭伸冤。” “十里亭?”谈明月沉吟。 “侧夫有所不知,十里亭乃是靡国自古以来一鸣冤之地,里面的诉讼可以直达天听。” “只是这必定有代价。” “什么代价?”谈明月问。 “自剜髌骨。”陶为答道。 “他有何冤屈?”谈明月又问,他心知季寻真或许没有记忆,又不好问出口,这种话题,以他来问,最为合适。 陶为胆怯地看了女帝一眼,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他……他状告当时的太女殿下……也……也就是陛下您。” “状告您,诬陷定远将军冯兰。” “然后呢?”谈明月肃了脸,他感到自己快要摸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了。 “然后……然后还状告您出尔反尔、不守信用,明明说好只要他愿意……愿意……”陶为有点说不出口了,但一股力量,莫名迫使他说下去,“愿意二侍于您,您就放了冯兰将军,为她洗去冤屈。” “可偏偏,他已忍辱负重失-身于您,您却言而无信,定要处死将军。” “冯兰将军与贺兰将军的关系是?”谈明月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 “是夫妻。”陶为艰难地说出口。 季寻真恍然大悟了,她犹记得昨夜那个小少年贺兰镜,提起卖饼兰娘时一脸羞涩的神情。 想必那兰娘便是定远将军冯兰吧。 她之前还误会,觉得贺兰镜和元微是虐-恋情深,才会故意驻军绝远城折磨元微,派一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低等男-奴与她为夫妻羞辱元微。 现在看来,是她虐-恋情深的故事看多了,这些行为真的只有恨了。 傻子女帝元微,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小少年贺兰镜,不惜拆散少年夫妻,诬陷妻子冯兰,并以冯兰的生命做威胁,强取豪夺了贺兰镜。 本来睡了就睡了嘛,结果这傻子睡了之后,还不认账不放人了。 “后来呢?”谈明月这次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丝悲凉。 “那时,太女殿下即将即位了,有臣下便将贺兰将军关押了起来,然后押他去了刑场,亲眼见到冯兰将军被斩首……” 季寻真捂脸,惨了惨了,这梁子真的结大了了。 后面的谈明月没问了,估计陶为一个侍卫身份,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内情。 “在下有幸见过贺兰将军,如今与常人无异。”谈明月抽取了一些壳子的记忆,以阿南卑贱的身份,只远远瞥见过贺兰镜一眼,他确定他的身体是完好的。 不像是,自毁过髌骨的样子。 “这属下便不得而知了,只记得贺兰将军从靡国逃出之时,身体已是残缺不全的了。”陶为彻底不敢看女帝了,绕是女帝脾气再好,说到这种禁忌之事,他都怕女帝一个生气,叫人把他拖出去斩了他。 殊不知,季寻真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她本来还以为,可以从贺兰镜身上找到一点破绽,把绝远城保下来。 如今看来,贺兰镜定是恨透了靡国,恨透了绝远城,恨透了女帝元微。 绝远城里扮演臣民的登山者,危。 扮演女帝元微的季寻真,危中危。 如果,与绝远城对立的大庆军,也是由登山者所扮演的话,可能他们那边的红字,就与季寻真等人不同了。 季寻真的红字是带领臣民活出去,以此推出,绝远城臣民的红字很可能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那么大庆军这边的红字就应该是—— 杀了绝远城的臣民。 如果现在的贺兰镜也是由人扮演的话,他的红字,应该就是—— 折磨元微,报复元微,千刀万剐了元微吧。 季寻真下意识浑身一抖。 她的手一下子被稳稳地握住了。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谈明月的侧脸,他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她。 他嘴唇翕合,仿佛无声地说着两个字:别怕。 季寻真奇迹般地,再也不怕了。 “走吧。”她对传讯官说,“咱们去城门口看看。” “陛下,不可啊,您不能亲自去!”传讯官急忙道。 “孤必须去,他的目标是孤。”季寻真坚定道。 “我陪你。”谈明月轻道,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快,却令季寻真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嗯。” ……… 另一边,周延一刻比上一刻更加崩溃。 他这具壳子乃是绝远城望族孙家的二等丫环,这名小姑娘长相水灵清纯,也不知被哪个畜牲给玷污了,她不敢声张,一心求死。 结果死又没死成,被救之后,荒凉的下人房,只有好姐妹白茶一人关心她。 白茶走后,周延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那胎已经快四个月了,令小怜平坦的腹部,微微凸起。 如今出了这一遭事,胎没掉,他人快被这孽胎折磨掉了半条命。 第110节 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又被一阵电流给电醒了。 一睁开眼,眼前就是一行流着血的红字: 【起床不准再睡,小怜从未有过晚起的时候。】 周延深深呼吸了一口,他以前当宴绥侍从时,谁敢令他起这么早?! 他开始恨这个破烂孙家了!!!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真真和明月感情线+1 沈涧磨牙,越不惊磨牙,小天道磨牙。 狗子:小天道你磨个锤子牙~!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01 23:50:03~2022-02-02 22: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5瓶;深尼 2瓶;浅浅、55263481、乐乐乐、妖妖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城楼 为了活命,周延只要忍着痛爬起来,根本完全无法关注少女曼妙的身材,他匆匆穿了衣,去管家嬷嬷那里报道。 管家嬷嬷像瞄狐狸精一下,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然后把夫人房里最重的活交给了她。 给夫人劈柴,柴是绝远城上好的梨花木,蒸煮糕点最是好吃;给夫人烧水,水是绝远城城郊的山泉水,泡茶煮茶最是劲道;给夫人浇花,花是整个靡国最稀有的七绝牡丹…… 当周延扶着腰把一切都做完之际,那嬷嬷又找上了门来。 “夫人叫你带饭给二少爷。”嬷嬷朝她颐指气使地翻了个白眼。 “二……二少爷在哪儿?”周延捏着小怜的声音,弱声弱气地问道。 “啪。”嬷嬷一巴掌扇了过来。 “二少爷在哪里,你不知道?”嬷嬷用手指直戳小怜脑门,“你这吃孙家的、用孙家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二少爷为了我们孙家,在绝远城门上当城防兵。” “你连二少爷在哪儿都不知道?” “赶紧去送饭,迟一炷香,仔细你的小命!” 周延被那根粗粝老朽的手指戳得头晕眼花,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个老虔婆! 可他没法,估计他暴起的那一刻,就被规则给干掉了。 所以周延只能选择猥琐发育。 ………………………………………………… 周延提起小篮子,里面盛放着给孙家二少爷孙鸣诀准备的饭菜。 一路上,行人们纷纷往屋子里跑,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无限的害怕和惊恐。 也有跟小怜一样,往城门赶的。 不过那不是一队又一队送死的士兵,就是士兵们的妻子父母,为自己的至亲收尸。 周延在路上走着,人们纷纷向她偷来了同情的目光,谁都知晓城门有多危险。 现在还到城门晃悠的人,大多是被红字逼迫去的,必须走完相应的动作。 被逼去的人,大多都有死无生,被大庆军的攻城队伍射出的剑雨击中,死得透透的。 周延走到了城墙边,听见投石车车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士兵们的惨叫声。 忽而,有个清亮的声音唱喏,“女帝陛下驾到。” 周延瞥见一抹深红的身影—— 季寻真不顾剑雨重重,执意登楼。 “请各位将士大声告知对面将军一声,他所恨之人,已到了城楼。”季寻真端声道。 众人:“???” 也不知这女帝到底是傻,还是勇,或者又傻又勇。 这城楼都死伤无数了,她还要去勇。 只可惜攻城兵的红字里,都包含了要为女帝誓死作战的部分,不然真的她勇任她勇,月涌大江流。 “别怕,只要我出现在城楼上,他们就不敢射箭了。”季寻真说道。 众人:“……” 众人阻止不及,季寻真一个跨步,带着谈明月登上了城楼。 那正在攻城的沈涧一见季寻真,果真停止了攻城。 他怔怔看着城楼上的女人,一时百感交集。 季寻真自是不知贺兰镜壳子里是谁,她用那糊糊的脑子判断,在这一个封闭空间里,她扮演的女帝应是题眼一样的存在。 无论是真实的历史,还是这个杀阵里,都是不会轻易死的那种。 果不其然,对方停止了攻城。 “贺兰镜。”季寻真温温吞吞地喊了他一声。 那一声贺兰镜,咬着江南的软调子,听得沈涧浑身一酥。 他骑着白马,从大军中出来,“元微。” 那一声‘元微’,把季寻真喊得浑身一颤,这时候,那壳子元微的情绪占了绝大多数。 她跌跌撞撞挣脱开了阿南的手,扑上城墙的边沿,睁大了眼睛看眼前的男人。 看眼前那个经年不见的男人,白马银枪,气场冷冽,却仍不掩一身缱绻书卷气。 “贺兰镜,贺兰镜,贺兰镜……”元微的壳子落下泪来,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季寻真已经确定了,元微完全不像一名女帝,也做不来女帝了。 她只是一名女人,她到这一刻,还爱着从骨子里深恨她的男人。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季寻真控制了,她所说的话语,做的动作,都是元微在做。 只见元微流着泪大喊,“贺兰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孤,对绝远城……” “你要孤做的事,孤都一一办到了。”言罢,元微回过头,看了阿南一眼。 殊不知,就是那一眼,把沈涧给刺-激惨了。 “身为女帝,你还要不要廉耻?!” 元微咬着牙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本将就是来替天,讨伐你这与奴隶苟合,不知廉耻,不分尊卑的帝王。” “多年来朝堂黑暗、民不聊生,这靡国,早就该灭了。” 曹曹曹曹曹,季寻真惊呆了,被这男人的无耻惊呆了,这男宠不是他安排的吗? 他这一通义正言辞,到底是不是有那个大病啊。 沈涧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裹着狐裘披风的男宠,就是昨夜,这个混蛋和他的阿真……阿真…… 他嘴唇咬出了血,双目赤红,“弓给我!” 属下拿来了弓,他膂力惊人,一时间长弓拉满,声势如虹地直接朝那男宠射去。 “阿南!”季寻真及时争夺了身体的控制权,朝谈明月扑去。 最后的那一刻,谈明月反手拥住季寻真,利箭从他肩胛骨穿了过去。 谈明月只感喉头一甜,嘴角流出血来。 “阿南……”季寻真这下真的慌了,从她今天早上看到前世的场景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几乎可以确认,上辈子升天之前的记忆,是伪造的。 她的丈夫不是谈明月,那个冒牌货或许也不是真的三界之主。 太多太多的谜团,笼罩在她的头顶。 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上辈子,的的确确,失去了真正的他。 “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季寻真抱住他,她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两军交战的城楼,她的眼里只有他。 “我……我没事啊。”谈明月揩干净了嘴角的血,“这算什么?” 比起他以前斩妖邪镇河山受的伤,这根本不算什么,“你果真如此爱哭吗?” “我不爱哭。”季寻真拥在他怀里,努力憋住眼泪。 事实上,她上辈子,也不知从何时起,再也没有哭过。 也不知怎么了,与他重逢之后,她就总是这么…… “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我不应该哭的。”季寻真不好意思,低头擦了一把。 “我也不会让你再哭了。”谈明月轻道。 “嗯。”季寻真相信他。 沈涧看着城楼上这对相拥的狗男女,胸口一阵憋闷,只觉一口恶气不上不下,当即一口热血呕了出来。 “将军,您……您没事吧……”属下当即上前。 “无事,我们走。”沈涧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既然她冥顽不宁、拒不投降,我自然有办法,让她素车白马,肉袒面缚,当这亡国之帝。” 贺兰镜不会让元微好过,他沈涧,也不会让季寻真这对狗|男|女好过。 …………………………………… 第111节 城楼上,一排又一排的尸体被抬了下来。 今日攻城,绝远城死伤惨重。 靡国无论兵器、城防还是士兵的素质,都远远不如庆国,多年来的内斗,把靡国的国力都耗尽了。 周延躲在城墙角落,深深呼了一口气,方才一块燃着火的石球刚好落到他的正上方。 他一个闪身,避了过去。 一直在角落,等到这一波攻城都结束了。 “小姑娘,又来找孙二少了呀。”一个城防兵满头是血地下了来。 周延只好点了点头。 那城防兵嘴角笑得很邪,“你等等啊。” “孙二少,有人找啊。”城防兵喊了一声。 很快,一个长得又矮又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城防兵和他击了个掌,双方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延本身就是个好色之人,他可太熟悉这个眼神了,下意识握紧了提篮。 那矮壮的年轻人靠近了她,拉着她到了一隐秘的角落,一把拉上了他的裙子。 “你……你干什么?!”周延大惊。 “闭嘴,你这小娘皮,让爷好好享受享受。”孙二少一拳打在了周延太阳穴,打得周延头晕眼花。 接下来的事,就在他控制范围之外了。 力量太过悬殊之下,他没法反抗,就硬生生被孙二少按在墙上,行了那事。 周延这辈子第一次疼哭了,“你这个禽兽,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下腹又一阵钻心的疼痛,周延第一次受到壳子的影响,产生了一股为自己也为腹中孩子的悲哀。 “哈?孩子?”孙二少上半身盔甲完好,提了提裤子,“你说你又怀了孽胎?” 又……是什么意思? “上次才用红花流了一个,现在又怀了。”孙二少嘴角捏起了意犹未尽的幅度,一把摁住周延的肚子,“你还真容易怀啊!” “你什么意思,这是你的孩子啊!”周延声嘶力竭。 他怎么就遇到这种混蛋了?! “我的?”孙二少凑到她耳边,“你都让这么多兵蛋子睡过了,谁知道是哪个的?” 周延:“???” “话说,我那帮兄弟还没玩过怀着崽的呢,这次也让他们玩玩。”孙二少说着,拉着周延就走。 周延终于明白了,先是那嬷嬷,她早就知道小怜来找孙二少会发生什么事。 再是孙二少,他不仅侵犯了小怜,居然把无辜的小怜交给那些兵蛋子一起玩弄。 怪不得小怜要自-杀了。 周延抖着腿,他浑身撕裂一般的疼痛,想要暴起杀了眼前这人。 不,他不能死,他要把那些侵犯过小怜的人全杀了,这样,他才能平息自己,也是小怜的愤怒。 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与小怜的思维……已经慢慢融合了。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说句对不起,其实狗子今天才扫完墓,才走完亲戚,最近更的少了,对不起大家~!!! 狗子今天开始狂写,狂屯稿,一定多更~!随机20个小红包~ 第91章 电一电 “御医,御医,他怎么样了?!”季寻真在旁边紧张询问。 “请陛下勿要吵到臣。”御医受不了了。 “哦。”季寻真双手扭到一起,乖了一点。 御医头上满是汗,双眼凝重,稳了手拔出箭矢。 眼疾手快,以白棉布包扎好,“夫侍箭伤差了一寸便伤及心脉,如今要好生疗养。” “好。” 言罢,起身告辞。 今日又添了许多伤兵,整个御医院忙得要死。 见御医走了,季寻真松了一口气,回过眼来,她见谈明月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间帝王,想要多看看。”谈明月道。 季寻真愣了一下,下一刻,她意识到谈明月在逗弄她。 季寻真:“!!!” 谈明月竟然会逗弄人?! 她一屁-股坐在了塌上,挨着他,手指戳了戳他的绑带,“孤也没见过这样的夫侍。” “怎样的?”谈明月淡淡道。 “别人家的夫侍,都肤白如雪、柔弱无力的,谁像你呀。”季寻真戳了戳他的肌肉。 “看着瘦,衣服下面居然还挺矫健的。” 常年当马奴的阿南,自是有一副矫健的好身骨。 谈明月脸淡淡一红,“原本的,更好。” 光是说这几个字,就耗费了他差不多一辈子的羞耻心了。 他从来没向人炫耀过什么,可面对眼前的人,他忍不住说了出来。 季寻真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好想看啊……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那双杏仁一样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说,等咱们出去以后,她可以看吗,可以看吗? 谈明月还没接触过如此热情大胆的少女,耳根子都红透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季寻真差点就蹦起来了,待她出去以后,她就加入他的门派,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他了。 或许也不行,毕竟她的法力实在是聊胜于无。 谈明月这样的少年天才,和她距离宛如天堑,她得早日找到能够打通她的经脉,接续她仙根之法。 这样她就能……就能…… 她一抬头,就看到谈明月清澈热烈的眼睛,里面闪着的东西,勾起了她探索的欲望。 她一点点凑近—— 就在这时,御医去而复返,冷冷道,“陛下,夫侍伤重,这几日切勿同房。” 季寻真整了整快要凑近的身子,“哦。” 谈明月别过了脑袋,顺便也……正了下身子,“哦。” 他回过头,正好又对上了她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那御医本来刚跨出了两步,又回了来,学宫执教一般扶着门框,“也不许动情。” 季寻真:“……” 谈明月:“……” 两人同时僵了一下,仿佛初入学宫的外门弟子一般,下意识一点头。 唉,好难哦。 季寻真感叹,大好人生,美人在旁,碰又不能碰,摸又不能摸,睡是更加不能睡的。 两人也无法交谈更多,因规则限制,更不能做出违背角色之事,只能各自内省。 …………………… 谈明月本在打坐,忽感背部一痒,女人正用手指,在他背脊轻轻描摹。 “别这样。”谈明月闭目,轻轻皱眉。 “害羞啦?”季寻真在他的后背写道。 谈明月稍花了两息,读懂了,“御医曾道,不许动情。” “孤又没动情。”季寻真又写道,“至于阿南,阿南不是孤能控制的,对么?” 末了,还在谈明月背部,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圈。 谁知圈圈还没画两个,滋啦一声,季寻真四肢百骸因违反红字,被规则电了了一下。 一时之间,她疼得七扭八歪。 凭什么啊,她又没违反规则! 谈明月嘴角一弯,女帝元微可不会引诱人。 “好吧,我规矩点啦。”季寻真扶着腰爬起来,哆哆嗦嗦以手指在谈明月背部写道。 “好了,阿南,咱们来说说——”她嘴角的调笑收了起来半分,“各自的线索。” 随着她的话语,她将一只手递到了谈明月面前。 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仿佛一对交颈的鸳鸯,这样的动作,迷惑了规则,也迷惑了规则背后的妖魔。 “此次事件,和上次津阳道很像。”季寻真写道。 上次? 谈明月蹙眉,他想起了那个天机神院择选官朝飞白的死。 第112节 于是在季寻真手板心写下了一个字,【朝】。 季寻真停了很久,确认规则没有电她,才继续写,“是。” 【上清界所为?】谈明月明显感到浑身电流冲刷刺骨。 他轻轻蹙眉,忍住了。 【慢慢回。】他赶紧写道,怕季寻真也遭到这种痛苦。 季寻真书写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否。” 紧接着,她就像作画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写道,“破、境、妖、魔。” 【那是什么?】谈明月还是问道。 “邪境,从另一个境界所来。”季寻真慢慢写。 谈明月沉默了,他原以为此次事件,会和上清界的某些阴谋家有关。 不想竟然挂钩一全然陌生的事物。 他以前只在古书中偶有听过,灭境之外,还有不同境界。 这样的古书,只在碎月剑道等寥寥顶峰门派的藏书阁中才有。 可眼前的少女却如此清晰地了解这件事,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师从何处? 她的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 “别怕。”少女写道,蓦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炙热,一如她对他的攻势,让他迷茫这到底是是一时兴起,还是恒久所爱。 “我从不怕。”谈明月在她手心写。 他眼睫微垂,他或许,只害怕一件事。 若他交付了一颗心,她只是对他玩玩而已,那他该如何办……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季寻真又写道。 谈明月的心,重重跳动了一下。 整整一个白天加黑夜,两个人都在用这种方式无声交流。 这样的交流效率很低,而且很困难,不是你被规则电,就是我被电。 一天下来,两个人都被电得死去活来的。 一直到深夜,才短暂交流出几点共识。 之前监视他俩的彤史还在那里,看着他俩裹在被窝里,剧烈运动了整整一天,人都看傻了。 女帝和……夫侍感情还真是好啊。 简直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 夜里,季寻真趁机抱着谈明月沉沉睡去,她又梦到了元微的过去。 【阿真!!!!】一个惊天彻地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天道激动惨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天道白天老是睡觉,怎么也醒不来。】小天道蹭着季寻真的手臂,粘人又可怜。 当然醒不来,她白天都和谈明月在一起。 谈明月多厉害啊,这种极品催眠药的能力,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有的。 季寻真敲了敲周围,她这是又到了初见贺兰镜的石榴花树下。 石榴花树下有一个小土包,小元微就坐在土包上。 季寻真眼神一往前睇去,就看见了花树前的那个饼摊,饼摊前排满了买饼的街坊邻居,饼摊后,少男少女快乐地忙活着。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又矫健,长了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浓眉大眼,神采飞扬。她短打装扮,挽起袖子,大声招呼卖饼。 而少年则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后面,默默地贴饼、热饼、取饼。 就算做着这样的工作,他依旧竹子一般书卷气十足。 两人配合,默契十足,明明年纪轻轻,却已是老夫老妻之感。 季寻真看贺兰镜比初见时要高了不少,心中明白,这一次距离之前,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元微和贺兰镜都长大了。 而贺兰镜身旁的那英气少女,应当就是后来贺兰镜的妻子——定远将军冯兰。 元微已经在这儿蹲了好久了,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那两人,等着、盼着、羡慕着。 等了许久,直至清晨那一拨卖饼的高峰过了,少年取了两个饼走过来,笑吟吟的,“浓浓,又来了呀。” “嗯。”季寻真抱着膝盖,乖乖道。 “来,拿着,还热乎着呢。”贺兰镜把饼递到季寻真手里。 “谢谢。”季寻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小天道,这人是登山者吗?’季寻真在识海里慢悠悠问道。 梦里的元微年纪还小,比长大了过后还要笨点,季寻真的脑子是真的一点也转不过来了。 【他身上一点登山者的气都没有。】小天道嗅了嗅,实在没发现对方身上的人味儿。 【他跟梦里的其他人一样,完全没有‘气’哦,应该就是真正的贺兰镜了。】小天道笃定,【这个梦就是元微的记忆,除了阿真和我,没有人是真的啦。】 季寻真放下心来,不是真人就好了,那这样就不会有种种算计。 季寻真低头,默默啃了两口饼,元微的记忆也渐渐倒灌进了季寻真脑海里。 如今上次初识贺兰镜,已经过去了五年。 贺兰镜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元微的真实身份,上次贺兰镜把迷路的元微送进官府就离开了,并没有进一步了解她的身份。 京兆尹那时候正满天下找元微。 那恶仆回来,发现元微不见了,本想隐瞒,可哪里瞒得住。 元微虽是傻子,但好歹是女帝立的第一位亲王,身份之尊崇,靡国无出其右。 很快这件事就直达了天听,女皇震怒,责令金吾卫与京兆尹,务必找到元微。 京兆尹见有人把元微送回来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祷告,自己的乌纱帽和项上人头保住了。 元微寻回后,女帝以雷霆之势彻底清|洗了属于元微的楚王府,一并恶奴都被打杀。女皇虽不喜元微,但是也不能让人将她欺辱了去。 为了护住这傻子女儿,遂派了心腹女官来管理楚王府。 那新来的女官是个贴心肝的,是元微父亲的旧部,如此而来,元微的处境好多了。 女官见可怜的元微没人管,礼仪诗书自出府后就荒废了,便延请了当世大儒来教导元微。 更多的时候,她不限制元微出行,只派了众多暗卫,暗自跟踪保护。 元微常常跑出去探望少年,少年贺兰镜家境殷实,家里开书院。有个青梅竹马,名叫冯兰,家里做饼为生,穷困潦倒。 在冯家还没有家道中落之时,两家便订了娃娃亲。 少男少女从小一起长大,相互爱慕,天作之合。 冯家落魄后,贺兰镜便常常替冯兰卖饼。他一大早便来,饼在炉里蒸着,少女趁机拿起红缨枪耍了一套花枪,少年则翻出书,趁着蒙蒙亮的天色背了起来。 上进的两人一个想成为女将军,一个想成为状元郎,都为自己的目标各自努力着。 五年来,元微每每天刚亮,便来坐着。 她不一样,她没有任何梦想,她只想一辈子就这样,坐在石榴花树下,吃一个贺兰镜递给她的饼而已。 作者有话说: 狗子在努力屯稿中,这段时间狗子先屯屯稿,屯够了就猛更~~~更有劲儿了~ 狗子:真真和谈明月够恩爱对吧? 沈涧:呵,磨牙。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03 22:38:40~2022-02-04 22:3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17e7 7瓶;水阡墨隐 5瓶;浅浅、301312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成亲 在季寻真吃饼的时候,她和小天道都没注意到,贺兰镜正在用异样的目光盯了她一会儿。 贺兰镜壳子里,正是沈涧。 沈涧并不是灭境之人,乃是邪境之妖魔,自是没有灭境生物的气的。所以小天道并不能感测到他的存在。 沈涧看季寻真的眼神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他恨她对他的不在意,也恨她对他的不负责。 凭什么拒他千里之外,又随随便便和一男宠假戏真做。 又凭什么别人行,他却不可以。 “啊……”季寻真牙齿一硬,好像咬了一个硬东西,她连忙吐出来。 手板心上,阳光照在吐出的铜钱里。 “兰娘放的,她祝浓浓姑娘,新年新朝气。”沈涧目光一闪,又恢复了那副清朗模样。 “谢谢。”季寻真下意识抓了下衣袖。 属于元微情感的一隅,莫名疼了一下。 沈涧瞥见了,心里暗爽了一下。原本的故事里,贺兰镜完全没有察觉到元微对他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在元微面前流露出自己与冯兰的双向奔赴。 元微常常因此黯然神伤。 沈涧就不同了,就是来气季寻真的。趁着季寻真进了元微的壳子,与元微逐渐共情,故意时不时利用贺兰镜与冯兰的感情来刺-激她、气死她。 第113节 “来年,靡国征兵,兰娘就要去参军了。”沈涧慢悠悠地靠着树,在季寻真旁边说道。 季寻真的身体蓦然一抖,眼一抬,已有泪水闪过,“那到时候……” “到时在下也要去考学了,饼摊也会歇业。” 季寻真瞳孔剧烈震动,犹自按着心的位置,大口大口喘气。 “浓浓,你怎么了?”沈涧蹲下来,握住了季寻真的手。 “没有事。”季寻真到了这时候,语气依旧是慢慢的。 元微的少智,令她在最为难过的时候,都无法流露出恰当的感情。 沈涧默默地感受握着她手的温度,抬起眼,略带冰凉的手抹掉她眼角的泪花。 他成功令她感到了痛苦与难过,心里一开始是很爽,但看见她的泪,他又不自在起来。 ……………………………………… 饼摊还有一年就要歇业了,元微跑得更勤了。 她心知这是最后看到那个人的时光了,她不会表达什么,她知晓自己不过是见证那个人和他心爱之人相爱过程的路人罢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饼摊终究还是关门了。 关门那天,街坊邻居们都来祝贺冯兰得偿所愿,应征参军,进了靡国最著名的铁甲军。 大家都来吃酒了,只有坐在石榴树下,呆呆看他们卖饼卖了六年的傻子没来。 “傻子去哪儿了?”一个街坊问。 “不知道啊,可能被家里人接走了吧。”路人喝了杯酒,“谈傻子干嘛,今儿是兰姐的大喜日子。” “这杯酒,就当我预祝兰姐儿和镜哥儿新婚之喜!” “对对对,新婚之喜!” “说什么呀,还早着呢!”冯兰豪爽地锤了那兄弟一拳。 贺兰镜则端端正正地敬了那兄弟一大杯。 敬完后,贺兰镜环视了左右一番。 “怎的了?”冯兰轻声问。 “无事,只是没见浓浓。”贺兰镜心里还是念着这名有碍于智的小友。 “或是家里有事吧。”冯兰安慰他。 贺兰镜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贺兰镜自己的行为,作为里子的沈涧,此时很想去找季寻真,可他对于身体的把控权很小。 绝大多数的时候,这具身体都必须沿着贺兰镜既定的历史走。 其实今天元微来了,她只是躲在桥墩底下,抱着膝盖狠狠哭泣。 她平时连表露情感都困难,到了离别的这一刻,终究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元微终于会哭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不会哭也是一种幸运。 ………………………… 季寻真本以为这场梦会像第一次那样,短短一日便结束。 不想,她在梦里恍恍惚惚过了好三年。 她派人密切关注着来自远方友人的消息,比如说冯兰打了胜仗,从小兵提到了校尉,升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比如贺兰镜才高八斗连中三甲,不到三年,状元及第。 女皇陛下的折花宴后,贺兰镜终于迎娶了冯兰,从小相互爱慕的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两人大婚那天,元微一个人坐在石榴花树下,看着街坊邻居们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前去翰林老爷的府邸参加婚宴。 偶有认识元微的乡亲,好心地过来问,“傻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今儿是镜哥儿和兰姐儿的大喜日子,你怎么不去呀?” “来来来,跟我一起去。” 元微抱着双臂使劲摇头,无奈街坊们都认识傻子,她是被街坊们的热情架着前去的。 后面的影卫们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也只好纷纷跟着去了。 元微被簇拥着,拐了几个街区,拐到了一不大的府邸。 门口挂着一排红灯笼,两个石狮子缀上了彩绸,装点得喜气洋洋,是平凡人的喜乐。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身后的唢呐欢快硕大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欢呼声,她转过头去,那高头大马和大红喜服刺痛了她的眼。 那个人骑在马上,两年不见,已出落成了气质舒朗的少年。 位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男人,他一脸的意气风发,正骑在白马上,护送他的新娘。 元微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瞥见了元微,他眉毛一抬,好久没见的故人。 此时的元微,也出落成了一名温婉少女,说不上有多貌美,起码并不年少时的不堪。 他朝她点头示意,元微一愣,鼻头一酸。 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地……默默地回归到了人群中。 季寻真有点痛心,元微早就明白了,自己在贺兰镜心里是激不起任何涟漪。 只是她很疑惑,这样默默无闻又毫无攻击性的元微,怎么会是侍卫口中陷害冯兰,强取豪夺贺兰镜的那个皇太女? 她在元微的壳子里活了三年,太明白元微的秉性了,纯良如她,就算是再喜欢,再在乎,她也从没有去想过去争去抢,甚至连靠近也从未有过。 她没有注意到,白马上的男人在她转身之后,狼一样盯着她的目光。 “主人,主人,不要看了,过了过了啊!”狰在地下跟着迎亲队伍游动。 “贺兰镜是不会这么看元微的,不要违背人物的行为,不然梦境会崩塌的。” “你还想不想继续跟她在梦境里再续前缘了?” 狰不由地提醒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主人。 ‘续什么缘,贺兰镜这个没脑子的都快跟别人成婚了。’沈涧没好气地心音。 这三年他除了第一年能日日见到季寻真外,其他时间,他根本懒得管这壳子在干嘛。 除了温书,还是温书。 要么就是为了冯兰跟家里争执,执意要娶这个和自己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 为此甚至搬出了家里,独自居住在一偏僻院落里温书。 幸亏二人克己复礼,并没有任何越礼行为,不然沈涧怕自己一个手抖先刀了冯兰,再自刀贺兰镜。 他是不让别人碰的,除了季寻真,没有人可以触碰他。 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躁动不安,他可不想晚上真的去睡冯兰,甚至碰一下他都不让。 ‘甲虫出来。’沈涧淡淡蹙眉。 “甲虫是整个梦境的复刻者,它现在正处于梦眼位置,不能来。”狰理智地说。 主人你清醒一点啊! “主人且耐心等待,既然甲虫为您安排了此次梦境,便不会哄骗于您。” “那就,再给它一次机会。”沈涧勒紧缰绳。 狰松了一口气,小甲虫也不容易,为了给主人造梦,稚嫩的肩膀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 元微发现酒是一个好东西,她以前从未饮过酒,在婚宴之中被人灌了一杯后,就迷上了这样的感觉。 一杯又一杯下肚,混沌的脑子发烫发热,直冲脑门的钝感让她暂时遗忘了今夜的悲伤。 朦朦胧胧间,有人推门而至,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 她听到了梆子敲打的声音,有人急召冯兰出征,大庆军扰乱靡国边境,两国大战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冯兰无法,只得脱了喜服,挑灯上马。 好好的婚宴,被一纸急报毁掉了。 元微跌跌撞撞地闯进新房,发现贺兰镜坐在床头,他衣服还未脱,眼神迷茫。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安慰他,元微鼓起了勇气,上了前去。 “她……她会……会安全回来的。”元微也安慰他。 纵使每一句安慰,都是在心头划刀子。 “浓浓,多谢。”他朝她苍白一笑。 然后这一次,冯兰并没有以往的运气。 她在边境犯了事,以往以一敌百的神勇导致了她的轻敌。她率五千轻骑深入敌境,不顾斥候阻拦,一心想要立功,结果误入了敌人的圈套。 足足五千人葬身边境,只得她寥寥十人逃了回来。 待贺兰镜听到消息时,冯兰已经要被斩首了。 一时之间,那个文采风流又前途无量的年轻官员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严,敲了自己能敲的所有同僚的家门,只求有人能帮一下冯兰。 可他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而已,无门无派,没有任何门路,也无人愿意淌这趟浑水帮他。 元微去看他的时候,他小小的宅邸清冷寥落,有一老伯替他守门。 那老伯也是以前的街邻,一见元微,便放了她进去,“姑娘,去劝劝老爷吧,哎……” 老伯胡子花白,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元微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一进门就是几个零落的酒罐子。 男人趴在案桌上,下巴长了青茬,脸上写满了疲惫,双眼是宿醉未醒的疲惫。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贺兰。” 她不敢喊他镜哥儿,更不敢喊他阿镜,她糊涂的脑袋里守护着有史以来最为盛大而又亘古的秘密。 第114节 那就是——她爱他。 男人费力抬眼,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人,下的今生愿做牛做马,只请大人为冯兰指条生路!” 回眼一瞧,眼前的傻子被吓得更傻了,他反应过来,这时候哪里还有当时折花宴的风光,没有人会来,除了这个小小的傻子…… “浓浓,你来做什么?” “看我笑话?” 傻子只是摇头,“贺兰,我想……帮你……” 贺兰镜笑了出来,“你?” “你回家去吧,你不能帮我,好好顾好你自己。” 元微低下头,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能帮你,你信我,信我!” 贺兰镜只是笑,又无奈的笑、落魄的笑,也有暗讽傻子不自量力的嘲笑。 元微不管他的表情,拖着他上-床睡了,又笨拙地替他整理起书房,她把一个个酒罐子码好,每码一个,就像安放她一腔的孤注一掷一般。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是小狼崽的主场啦~~~ 啧啧啧,白天一个,晚上一个~随机20个小红包,我多囤两天一起发~ 第93章 恨意 元微回去之后,遣人私下给征西大元帅颜广送去了一封信。 其实元微也被定了一门亲,对方是征西大元帅颜家的小公子。听说那厮是百般不愿,宁愿跳河和不愿与傻子元微结亲。 可是这门亲是女皇亲口许下的,就算那小公子跳了河,也要把他的尸骨从河里捞出来,抬到元微府上拜堂。 她信上写,若是颜广能救冯兰,她愿意向女皇主动退婚。 颜广看到这封信,一家老小就差没求神拜佛了。 可相互密谋了两次之后,此事被女皇的密探发现了。 这时女皇的身体已经很不行了,却迟迟未定下王储。适时适龄的皇女们争储争得不可开交,朝堂分成了几派,打得不可开交。 她们压根就不顾此时国力已然衰微,内忧外患,皇位宛如烫手山芋。 女皇的所有儿女中,只有元微最笨,没有参与。 女皇得知了元微见了征西大元帅,原以为元微也有争储之心。 在探子探听出实情后,女皇把元微叫到了床头,怜爱又叹息地抚摸她的脑袋。 “你啊——你多笨啊!”女皇恨铁不成钢。 她之所以给元微安排这门亲事,是想在她仙去之后,元微好歹能有兵力震慑姐弟,保全自己。 不想她却宁愿放弃那个绝好的亲事,只为了一个完全不爱她的小状元。 元微只是湿漉漉的杏仁眼望着女皇,“阿娘,你什么时候起来呀,春天来了,咱们一起放风筝。” 女皇一时之间,泪盈于睫,“阿娘起不来了,起不来了。” 她点了点元微的头,“还是笨点好。” “浓浓我问你,你想坐上这个位置吗?”女皇拍了拍自己的王榻。 元微摇摇头,她只想吃贺兰镜烙的饼。 女皇叹了一口气,“我都听说了。” 她眼神示意,宫人们取来一幅卷轴,随着卷轴缓缓摊开,是一名清朗男子,身后青竹,身前白鹤,他把着一卷诗书,眼睛垂着认真句读。 元微一下子看呆了。 这样子的贺兰镜,真好看啊…… “你想要他吗?”女皇在她耳边低语。 “浓浓……浓浓不敢。”元微的壳子道。 到此为止,都是元微这具壳子在说话,壳子里的季寻真,正用凝视的眼神,看着这一切。 她有预感,正是这次召见,改变了元微和贺兰镜的命运。 啪! 女皇一个耳光,打蒙了元微,也打蒙了季寻真。 “若是你不要,我就给他按一个罪名,流放三千里。”女皇强硬威胁。 “我要,元微要!”元微连忙道。 “我问你,你对他是何感情?”女皇问。 “想吃他烙的饼。”元微道。 “然后呢?”女皇又问。 “一直看着他。”元微傻傻回答。 “为什么要看着他?” “为什么呢?”元微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要看着他…… 女皇重新抚上了她的脑袋,“傻姑娘,你喜欢他,你爱他。” 元微的身体颤抖着,直到这一刻,她才能用词语去囊括她对贺兰镜的感情。 “爱……就像他对兰娘,或者兰娘对他吗?”元微细细琢磨。 巨大的感情横流在元微的身体里,连同季寻真也不断同化,季寻真仿佛觉得,自己就真的是元微了。 自己也想每时每刻看到贺兰镜,她多想和他一起卖饼的人是她,耍着红缨枪陪伴一旁的是她,和他成婚的被他惦念的……也是她! 可……可这都是奢望,不是么? “与其和颜广那厮做交易,不若和阿娘做,如何?”女皇在元微耳边蛊惑。 那一刻,季寻真仿佛真的是元微了一般,她怔怔道,“阿娘……请吩咐。” “只要你做皇太女,阿娘就放了冯兰,封她官做。” “那姐姐们——”季寻真犹疑。 “不许你提那几个孽畜!”女皇拍着床榻,怒吼。 后来季寻真才知晓,女皇的身体是被人下毒毒坏的。那下毒之人,正是在争储的姐姐们中间。 从此以后,女皇不再信任任何人了。 转眼,女皇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她的眼睛如回光返照一样发亮,“阿娘今夜要送你一道大礼。” “会府里等着,若是不收,或者阳奉阴违,休怪阿娘不放过冯兰。”女皇掐着元微的手板心。 季寻真疼得要命,“浓浓不敢……浓浓不敢……” “浓浓多谢阿娘……” ………………………………………………… 当顶着元微壳子的季寻真回到了府邸,此时,女皇派遣的女官已经来了。 他们为元微洗净了全身,梳头、抹油,穿上了微敞的深衣。 【阿真,我总觉得怪怪的。】小天道闻了闻香香的阿真,紧紧贴在她的手腕上。 “我也觉得。”季寻真缓缓点头。 【唉……】小天道明显感觉到阿真变笨了,她跟元微越来越像了。 一个聪明的小天道,真的能带一个笨笨的阿真飞吗? 小天道握紧了拳头,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紧接着,两名女官上前,一人提着一个古檀木的小盒子,一人手里执着两本书。 “这是?”季寻真疑惑。 女官恭恭敬敬地摊开书,“禀皇太女殿下,此乃教会太女殿下如何洞房花烛之书。” “洞房花烛?”季寻真隐隐觉得这东西自己曾经挺感兴趣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天道扶额:【完了完了,要再不走出梦境,阿真真要变傻蛋了。】 以前它总吐槽阿真耽于情爱,是个老狗比。 现在她连自己曾经最喜爱的东西都忘了,它倒希望她记起来。 女官以袖掩面,“今夜便是洞房花烛的大好日子。” 季寻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了指那个古檀木的小盒子,“那这是何物?” 女官从善如流地打开,里面摆放了一些季寻真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的道具,“这是用在夫侍身上之物。” “还请殿下,怜惜夫侍。” 季寻真点点头,虽是不明白夫侍为何物,但她一向与世无争,“自是怜惜的。” 而后,女官们便从容摊开了那两本书,书上画着两个小人,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元微迷迷糊糊被训练,季寻真则似懂非懂地接受。 两人融合得越来越厉害了。 直至夜幕降临,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外披,被带到了内室。 两名记录的彤史侍立帷幕之外,而床榻之上,隆起了一个人形的包。 季寻真扶着额头,这一幕她见过,仿佛是阿南被敬献过来那一天的重现。 她有些不敢揭开那一床隆起的棉被。 元微或许还不明白,可尚有一丝神智的季寻真哪里还不懂,这被子里的到底是谁?! 第115节 季寻真终于明白了,贺兰镜为何要送来阿南了,他完全当做这一天的羞辱的睚眦必报。 她走到床榻上,深深吸了两口气,手紧紧捏着被子。 她也不知元微到底有没有睡贺兰镜,反正也是元微的身体,她睡,她不睡,都是既定的历史了。 这般想着,她掀开了被子—— 入目的,是一个闭目的少年,认命的,绝望的,安顺的。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兰镜,今夜的他,穿着红色的深衣,脸庞干净而俊美,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贺兰。”她轻呼。 贺兰镜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猝然睁开眼,“浓浓?!” 他的眼里先是难以置信,再是诧异、揣测、厌恶……千百种感情一瞬之间交杂在了一起。 “皇太女?楚王殿下?”他嘲讽地问道。 “嗯。”季寻真垂眸。 “好啊,有人跟我说,皇太女殿下在折花宴上钟情于我,只要我前来与她欢好,便赦了兰娘的罪。” “没想到皇太女殿下竟是你。” “浓浓。”少年撑起身子,挑衅地与她对视。 季寻真能感受到壳子的颤抖,她浑身都不自觉地抖动,她想逃,想马上从这里逃跑。 正当她要动的时候,她的肩膀被少年摁住了,“浓浓,你好重的心机。” “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骗兰娘。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少年的眼里浸着泪光。 他的手握住少女肩膀,“你知不知道,兰娘明日就要问斩了。”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呀……”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元微的壳子先于季寻真的脑子先动,“贺兰,只要我俩这一夜,母皇就会赦免她。” 这是女皇亲口对元微说的,元微也认认真真地告诉了贺兰镜。 话一落音,季寻真就麻了。 她服了元微了,这时候怎么能说实话呢?! 贺兰镜本就已经怀疑了元微,这句话不正是在刺-激他吗? 果真,登时季寻真肩头蓦然一疼,贺兰镜双目赤红,手指深深地抠进少女的背脊,“兰娘,是否是你设计?” 季寻真摇头,“不,不是。” 她不背锅,坚决不背。 “呵。”贺兰镜凑了上去,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教我如何信你,你这个骗子。” “我……我可以即刻就走。”季寻真疼得钻心。 贺兰镜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力气之大,出手之狠,令季寻真意想不到。 “你走了,兰娘的命怎么办?”贺兰镜垂下头,一口咬住了季寻真的耳朵。 这一动作,激得季寻真浑身一激灵。 “你可真会啊,浓浓。”贺兰镜手指一勾,季寻真的腰带应声而落。 就在这时候,一直在贺兰镜身体里的沈涧,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这具身体了。 明明在刚才,还是贺兰镜这具壳子做主导,一直到了这时候,他居然可以自主控制这具身体的行为了。 只是三年来的附身,他也与贺兰镜融合得差不多了。 此时贺兰镜的绝望、疯狂与黑化,深深影响着他,他呼吸粗重、精神混沌,充满恶意地盯着怀中的少女。 在此之前,宫廷女官已逼迫贺兰镜服下了药,那种药,能令他意乱神迷,尽情尽兴。 就算他此刻乘兴拥有了她,也让人无法找出任何端倪。 况且原本的历史里,贺兰镜不止和元微今夜做了夫妻,日后的无数个日夜,他们都彼此纠缠。 只是沈涧面对的不是元微,而是元微壳子里那个他可望不可即的灵魂。 真的……可以么? 少女在他的怀里颤抖,她抬起头,那张温吞的脸一瞬间变成了原本那张英气又美丽的小脸,她的眼里含着月光与水光。 沈涧的脑袋轰地一下理智全无了,他知晓这一定是甲虫的设计,甲虫是这个梦境的主宰,它在这个时候,将季寻真原本灵魂的模样呈现了出来,那个……沈涧魂牵梦绕的模样。 他要她,他要她,他要她! 就算她恨他、骂他、唾弃他,他也要她,沈涧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夜很长……很长……月光照在季寻真蜷缩的脚背上…… 少女几度痛晕了过去,混乱而又迷离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谈明月:狗子,他作弊。 越不惊:狗子,他作弊。 真真:狗子,他真的在作弊啊~!!! 作者:嘿嘿嘿~~~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94章 拈花惹草 “啊……啊……啊!!!!”季寻真被梦魇住了。 “怎么了?!”宛如玉石敲击的声音。 季寻真睁开眼,看见了那双清澈又明烈的眼睛,她安下心来。 她又摸了摸身体,并没有任何损坏或者勒痕,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那种感觉还停留在身体里。 那男人太可怕了,就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要她。元微的身体又是头一遭,那男人也不过是个童子鸡,自然疼得撕心裂肺。 奇怪的是,那明明是元微的身体,为何……为何……就像她自己的一样真实? 她晕了又醒,醒了又晕,那男人还没完没了了。 真是人菜瘾又大。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心想要么被规则电死,要么被疼死吧,于是一腔孤勇翻身上马,亲身指导。 直到现在,那种感觉……还真实的存在于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惊心动魄,心跳不止。 “无事吧?”谈明月的脸凑了过来,一双明烈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抬头看他,明明是一个晚上,仿佛真的在梦里过了三年,经历了那样浓烈的爱恨。 她看见那张与贺兰镜相似的脸,胸中竟涌出一股百感交集。 不不不,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是季寻真,不是元微。 她不能被元微的感情带着走了。 “无事。”季寻真有点不敢看少年,眼神扑闪。 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只是做梦,也明明只是既定的历史,她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少年的事一般。 少年挑眉,这像没事的样子? 她怎么这么喜欢逞强。 就在凑近她的那一刻,他闻到一点异样的气息。 他感到奇怪,执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闻了两遍。 “怎么了?”季寻真浑身还酸疼不已,忍着痛问。 “奇怪的味道。”谈明月蹙眉。 谈明月从小对气味异常敏感,又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会分辨不出,这是属于妖魔的味道。 强烈的、雄性的、霸道的妖魔气息。 这种气息,好像是要把眼前的女人强硬占领了一般。 少年当即强硬捏过季寻真的手腕,闭目输入真气。 那霸道的真气一瞬间冲刷了季寻真的四肢百骸,将她那一身雄性的气味冲散,也将她体内残留的感觉冲刷得干干净净。 谈明月输送的真气太凶猛了,令季寻真从心灵到身体,好似被填满了一般。 寝宫里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屋子温暖如初夏,她感到呼吸有点不畅。 她心中知晓,谈明月这是不顾规则的电疗在救她,可给她的错觉却是,谈明月似乎在驱赶在她身上,另一个雄性留下的印记一般。 “好了,住手!”有句话叫虚不受补,这么浓烈的真气,她现在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 “哼。”谈明月收了手,垂眸。 忍着被规则反噬的痛,咬牙。 季寻真:“???” 他哼什么哼啊,莫名其妙的。 她不过就是在梦里和人有了一些接触而已,那又不是她自己的身体,是元微的啊。 他这一副娘子拈花惹草回来,被他发现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啊?”季寻真还是小心翼翼问。 “没什么。”谈明月撇过头。 真的像捉奸在床隐忍不发的丈夫啊…… 第116节 “怎么了嘛?”算了,哄哄他吧。 “刚刚你看我的时候,好像在通过我看其他人。”谈明月眼睛看别处,轻道。 他居然观察这么细微,她确实有那么一瞬,梦回了昨夜贺兰镜在她身上的那张隐忍又满是汗水的脸。 这么看来,他……真的像是……在使小性子啊。 可能是她误读了吧,他这样上清界举世瞩目的天才,怎么可能因为认识如此短时间内的女子吃莫须有的醋。 而且刚才那道真气,他是冒着多大的反噬才运出来的啊。 这个醋,随时可能危及他的性命。 “你有没有事?”季寻真紧张地问道。 放平时,谈明月一定只会说无事,就像他斩妖伏魔,受了再重的伤,都会提剑进匣,然后给人一个背影。 冷傲、装逼、强大。 他从来不会麻烦别人。 “有。”谈明月面无表情。 季寻真:“……” 谈明月继续面无表情,“很疼。” 他平生第一次示弱。 季寻真:“……” 她脸有点热,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他疼,她有什么办法,无赖。 她一个过尽千帆的老手,竟然会被两句话逗得脸热,也真是不可思议。 她老早就忘记,自己上次脸热是什么时候了。 正当两人胶着之际,季寻真眼前一闪,眼前三行鲜血流淌下来,新的红字出现了: 第一,百姓人数已从七万人降到了六万人,绝不能让绝远城战败! 第二,祖宗基业,拱手让人者死。 第三,尽力活下来。 百姓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季寻真脸刷地一下白了,一瞬间从男女情爱中挣脱出来,她心中明白,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城民,而是真正的登山者! 他们是一条条的生命啊! 她朝谈明月看过去,显然谈明月也刚从刷新红字的震惊中醒悟过来,一寸寸转过头看了过来,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走。”谈明月道。 “好。”季寻真颔首。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破解出这规则的解法。 两人各自穿戴好衣物,正准备走。 “等等。”谈明月叫住了她。 “怎么了?”季寻真回头。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抓紧了她的手,“夫侍应当陪侍女皇。” 季寻真:“???” 这人戏瘾真大! ……………………………………………………… 另一边,大庆军阵营,宴绥的三个仆人之一的宋康活在恐惧之中。 就在昨天,他在绝远城门口刚好杀了四个人,三名百姓,一名官员。 一夜平安无事。 他晚上睡在可容四十人的大通铺里,半夜睡觉之时,旁边的兵捂着脑袋吼,头好痛。 不止是他,营帐里喊头好痛的声音此起彼伏。 彼时宋康正沉浸在杀了登山者的痛苦煎熬中,旁边实在太吵,他忍不住喊了一句,“能不能不要吵了!” 只听身旁的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宋康惊悚地转过头去,见那人伏在被窝里,被窝呈一个隆起的人形,先是脚那部分凹了下去…… 再是大腿、腰部、胸、头部…… 人形包一点点变扁,最后……人形包消失了。 宋康目眦欲裂,剧烈喘息,他鬼使神差握紧了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掀开。 一张张大了嘴的人皮,赫然摊开摆在了床铺之上。 宋康捂住了嘴巴,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红字—— 第一:你乃大庆军贺兰将军旗下攻城兵王二狗,行攻城兵该行之事,如有违背,死。 第二:一日之内,猎杀城中百姓三人,官员两人,人数不达,死。 第三:尽力活下来。 人数从四人,变成了五人。 又要杀人了,又要杀人了,宋康捂住眼睛,他不想再杀人了…… 他不是那种特别坏的人,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 可是不杀人……他就要死了啊…… ……………… 外面帐篷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沈涧被吵醒了。 男人睁开眼来,他缱绻的眼尾眼里满是欲望、满足、沉沦。 阿真…… 他的心底沉着这个名字,水一样的博大而包容的情感拥入他的心怀。 到了那个梦的最后,她是在他上面的,她有感觉,她想要快乐,她最后教了他,她回应了他。 浑身冒出一阵战栗的狂喜,他把被子盖在自己脸上偷笑,他如同一个神偷,盗窃了金顶上的明珠。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狼崽子喘息着,回味那张梦境,回味她的汗水、娇嗔、痛呼,和她那痛苦中流露出愉悦的表情。 阿真……阿真……阿真……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了,狼崽子正在动情处,一下子就把他打断了,“好吵。” 那是甲虫的规则在执行审判。 他蹙起自己好看的眉头,“死就死了,死远点。” 他本能地说道。 沈涧才不关心甲虫到底杀了多少人,在他眼里,那些不过是非我族类的蝼蚁而已。 只是……等等,阿真似乎……很讨厌杀戮。 “甲虫,最后会死多少人?”沈涧破天荒地问道。 甲虫正侍立他的身侧,听到沈涧的话,甲虫有些不开心:殿下怎么会这么问? 人? 和它们邪境妖魔完全不一样的物种,是他们的食物而已,它从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就像人会在意鸡圈里鸡的死活吗? 想到这里,甲虫咯咯咯地笑起来,“殿下,会死完哦。” “死完?”沈涧扯开被子,露出那张属于贺兰镜的脸,他的表情不甚满意,“那她一定会很不开心。” “季寻真,不能死。”沈涧一字一句地下命令。 甲虫没说话,六只脚并拢,像是非常谦卑的模样。 “她的那几个朋友也不能死,不然她不会原谅我的。”沈涧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柜子,思忖着道。 这次这个贺兰镜壳子里的人本来是越不惊,他抢了这个身份,和阿真有了……有了肌肤之亲。 所以他也并不打算杀越不惊这个倒霉蛋,他甚至还要谢谢他能提供这个机会。 “那个男宠——”沈涧眼神一凛,“他必须死。” 那个男宠,沈涧不管他是谁,他都要死。 “我要让他承受这世上最惨烈的死法。”一字一句,仿若刻骨。 “是。”甲虫埋下了自己的躯壳。 在这里,其实甲虫用了诡辩。 答应让那个男宠承受最惨烈的死法,并不代表它答应了让季寻真不死。 季寻真,那个女人是在津阳城里杀死它母体的罪魁祸首,完全不可原谅。 也不知太子玄是不是在灭境生活太久了,竟然对一个女人生了恻隐之心。 不过是个人类女人罢了,玩玩就够了,他居然还想着她,难道昨夜还没玩够吗? 反反复复也有七八次了吧,毕竟邪魔的体力跟人是不一样的。 竟到这时候了,还对她痴迷不已,这也一点也不像传闻中最为狡诈险恶的邪境战神太子玄。 邪境的记忆,都是刻在血脉里,随着传承而流传。 所以甲虫脑海里有着关于太子玄的记忆,也有着上一个邪魔刻骨的恨意。 第117节 季寻真——一只鸡圈里的鸡,一只它看不上的蝼蚁,居然敢以下犯上,杀死它的母亲。 甲虫埋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丝毫。 它一定会杀死季寻真,它早已对她设了一个死局,她出不去那个红字规则,她一定会死。 她不是惯作仁善么,不是很正义么,那它就要展现她最自私自利的那一面。 把这个女人心里面的丑恶全部都扒皮出来,再让她迎来无可避免的痛苦死亡。 小甲虫恶意的笑起来。 到时候就算是能为高超如太子玄,也阻止不了季寻真的死亡。 不过既然太子玄对她如此的感兴趣,在她死之前,不妨给太子玄多玩玩。 像魔这样始乱终弃的生物,不肖两天,他将她玩腻了自然就没兴趣了。 太子玄,是注定要带领邪境攻占灭境的王者。 他怎么会,对一个区区灭境女子,产生什么真正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真真:不要生气嘛,我亲你一口就别生气啦? 谈明月:哼~ 真真【凑过去】:mua~ 谈明月:【垂眸,脸红】 就心里一个,身体一个呗,你们选哪个?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05 22:22:54~2022-02-06 20: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昼的月亮、爱吃肉的小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肉的小妖精 70瓶;16496919 5瓶;在川小天使 4瓶;瑾星 2瓶;今天你上岸了么、30131225、乐乐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违背 “殿下,到了今日该出兵的时候了。”甲虫恭谨地垂着自己的壳壳。 “烦死了。”沈涧抱怨,又是无聊的杀戮。 漫长的生命里,沈涧渐渐厌倦了这些。 在很久以前以前他曾经喜欢过,鲜血、杀戮和生死之间的快-感。 尤其喜欢看到人类那濒死的眼神,听他们绝望时的呼救。 现在……那些声音真是吵死了。 哪有他昨晚欺负季寻真时,她那哪怕一声的娇嗔,酥麻他的心扉。 他还想再听,还想再听,哪怕只是想一想,也足够他立即逸兴遄飞地动情。 眼见太子玄完全没有动作的意思,甲虫只好进言,“殿下您必须去。” “只有这样,历史才能推动,您和您心爱之人才能尽快走出这历史空间。” “若是晚了,等上清界之人发现了破绽,咱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沈涧不由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的计划吧…… 扰乱上清界有很多方法,甲虫偏偏选了最大的,也是最危险,也是最具危害的一个。 不愧是邪境精挑细选出来的邪魔,都跟他一样,爱死了那命悬一线的挑战。 …………………………………………… 就算到了这时候,靡国绝远城还是每日例行上朝。 季寻真敏感地察觉到,大殿上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一些。 “李爱卿,齐爱卿他们呢?”她随意点了几个记忆里有名有姓的肱股之臣。 不说还好,一说,朝堂上纷纷发出了呜咽之声。 一老臣上前来,“禀陛下,他们皆……殉了。” 那老臣颤着嗓子一说,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哭了起来。 季寻真这才知晓,由于大庆军的连翻逼迫,城内守城军人数大大不足了,加之每日大庆军的攻势,令原本坚固的城墙摇摇欲坠。 所以每日,绝远城都会以抽签的方式,选一批人修筑城墙,那些平民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投石车和剑雨也毫无防备,故而死伤惨重。 “为什么,不给他们防备的道具?”季寻真问道。 老臣叹了一口气,“陛下,绝远城里很多守城军都没有盔甲和盾牌了……” 连守城军都没有防护措施了,何况修筑城墙的平民呢。 那些修城的平民死后,也不能葬在城里。 为了防止疫病,必须丢到城外。 “如今丢出去的人都少了。”有大臣小声嘀咕。 这声音被季寻真耳朵尖尖地听到了,“为什么?” 那人对元微倒没剩多少恭敬了,只见他抬起头来,眼里恨意很明显,“大庆军坚壁清野,咱们绝远城吃什么?!” 季寻真眼底一慌,她心里想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揣测: 吃人。 “今日,不要派平民前往了。”季寻真缓缓闭眼,她实在不知道,绝远城如此绝望地坚守下去,还有何意义。 既然贺兰镜最恨的只她一人,她愿意素车白马,肉袒面缚投降。 众臣听懂了她字里行间的意思,眼底闪现一丝恐慌,“吾皇不可啊,不可啊!” 他们纷纷跪下,磕头声不绝于耳,“靡国基业,只剩下绝远城一处。” “我等已报了必死之心,人可以死,国不可灭啊!” “求陛下收回成命,率众臣,战到最后一刻!!!” 下面一片悲戚之声,季寻真听得内心凉透了。 她的脑袋里,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猜想,但当她想仔细地查看那个猜想,那些文字却是朦朦胧胧的,怎么也出不来。 该死。 该死的梦。 她在梦里过了三年,日复一日融合元微的思维,还继承了元微的智商。。 元微真笨。 季寻真扶着额头,她绝对是元微智力最大的受害者,绝对! 下朝之后,季寻真一步步走下王座,王座之后,一少年长身玉立,侍立在旁。 他裹着狐裘披风,阳光从窗棂穿来,给他的身子打上了半明半暗的光影。 他薄唇紧抿,神情肃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季寻真小跑过去,“阿南。” 谈明月垂眸,执了她的手,在她手上缓慢写下,【死局。】 【红字逼他们去死,无可避免。】 电光火石间,季寻真才猛然想到了刚才的猜想,是的,她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官员与平民的红字,定然是让他们每日按照既定的历史行进。 但绝远城早就亡了,无一幸免。 这就说明他们按照红字的指示行事的话,无论怎样,他们都必然死。 只是死得早与晚的差别罢了。 那如此的话,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破局之处在哪里呢? 谈明月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再写下,【投降】。 落笔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头顶窜下,少年死死忍住。 季寻真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 不,不可以投降! 她想起自己的红字第二条便是 【第二,祖宗基业,拱手让人者死。】 甚至方才在朝堂上,那些官员说起要保住祖宗基业时的恐慌表情还历历在目,想必他们红字的第二条便相差不离。 想必如果投降,规则红字就会杀死他们。 可如果不投降,继续作战下去,没过几日,绝远城还是要灭亡。 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 这是真正的死局。 就在这时,传讯官急急而来,单膝跪地,“陛下,大庆军攻过来了!” 季寻真与谈明月对视一眼,一拂衣袖,“起程,去城门督战!” …………………… 仪仗疾行,大道之上,城民已然习惯了,一个个手脚麻利地整理自己的摊位。 这时候,季寻真看见一群官兵正驱赶着几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年人。 “停下。”季寻真抬手,仪仗应声而停。 第118节 “你们这是——?” 官兵和平民老人规规矩矩跪地,为首的官兵伏首道,“这些人是今日抽签抽到的修筑城墙之人。” 季寻真蹙眉,“今日不必去了。” 官兵一怔,他们的红字是保护陛下、不违背陛下的命令,那说明,季寻真的命令,他们必须听。 官兵还好,那几个老人家抖得跟筛糠一样,他们的红字规则是必须按照既定的身份行事,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去修筑城墙,但女皇的话不能违背也被写进了红字。 两者相冲突的话—— “让我去,我必须去!!!”一名老人突然跳起来,大吼。 他的壳子里装了一个壮年登山者的灵魂,他害怕极了,他只要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其他老人也颤颤巍巍站起来,双手并拢,乞求官兵,“求求您,求求您,押送我们吧……” “求求您行行好……” 官兵们摇摇头,他们必须听从女皇的话,不然就违背了红字。 所以他们押送着年轻的城民们,继续那条既定的道路。 “不……不要抛下我!!” “不要走,不要走……”几名老年人颤着脚追了过去。 “不行,要错过了……要错过了……”老年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力,往城门的方向跑。 还没跑几步,他们长大了嘴,双目快要瞪到脱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季寻真惊呆了,甚至连仪仗们也在发抖,他们都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了恐惧。 端看其中一个老年人,只一刹那,他猛然变短了。 他的脚率先坍缩下去……再是胫骨……大腿……腰部——他努力向前,想要去城门的方向,可坍缩发生得太快了,只是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坍缩成了一张皮,嘴唇还在动…… 但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大街上,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老人们的死,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教他们明白了红字规则是如何的强大。 谈明月作为夫侍,一直陪侍在旁,走在仪仗旁边,他深深看向季寻真,季寻真双唇发白,不停抖动。 她受的刺-激最深,因为这个命令是她下的。 如果她还是那个聪慧过人的季寻真,她完全可以参破红字的悖论。可她现在已经和元微融合得太厉害了,方才……方才她只是不想那几个老人家去送死。 却不想真正葬送了几名无辜登山者的性命。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洁白修长,光滑水润,一点苦都没吃过的手。 就是这双手,刚刚把几名无辜之人,推向了至死的深渊。 她一路也不敢喊停了,就这样一路被仪仗带到了城墙边上。 今日贺兰镜没有出来,季寻真也懒得出来,反正所有人都保护着她。 今日的城防守卫战也是如此的激烈,投石车投掷带着火焰的稻草和石块,不停有人中箭倒下,一具具尸体被抬了下去,新的士兵顶了上来。 季寻真被置于最为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保护着她,可是她…… 却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 她的心,一寸寸灰了下去。 ………………………………………………………… 小怜壳子里的周延靠在城墙边,此时外面的大庆军撤退了,旁边堆积了如山的尸体,尸臭味飘了过来。 周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这么想成为这群尸体的一员。 他想,他如同尸体一般随意堆积在下面,也比现在的境遇好。 他的身体起伏着,男人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死死抵在城墙上,他在经受着小怜生前所遭受的屈辱。 过了一些时候,他身后摁着他脑袋的男人动完了,在他耳边嘿嘿地笑,“你等着,今晚咱们兄弟五个,一起享用你。” 那嘴巴里散发着的属于男子的恶臭气息,令周延作呕。 也不知是怀孕导致的,还是那臭气太过恶心,他想放肆吐出来, 这两日,他由一个男人,彻底转变为了一个女人。 小怜这具壳子身上,拥有着比这具柔弱外表更为强大的精神力。故而周延与她融合得无比厉害,他敞开了心扉,懂了小怜眼角的垂泪,懂了她的痛苦,也懂了她滔天的恨意。 “今夜……”周延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兵换班,咱们要去城里面逍遥逍遥。”男人自得地说道。 “你来陪坐!” 周延颤抖着腿,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恨意。 他心中燃起了一个计划,一个就算以她的生命为代价,也要让这只禽兽偿命的,椎心泣血的复仇计划。 此时的周延并不知道,这个他深恨的孙二少壳子里,装着的人,他其实很熟悉。 那个人的名字叫姜承光。 也就是宴绥三个仆人里的老三,实际上三人中真正的老大,周延曾经为他马首是瞻,甘于当他的刀。 作者有话说: 过两天会来一波大的,连续几天肥更,我先屯屯~随机20个小红包~ 十分感谢陪伴至今的天使们,你们是狗子继续更下去的动力,好爱你们哟~ 狗子有围脖,如果有啥事,可以私戳,荀二的二,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至于谈明月,狗子很爱他,超爱他的,呜呜呜,这辈子一定不会让他死。 感谢在2022-02-06 20:54:44~2022-02-07 19: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涅 10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2瓶;di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水消失在水中 姜承光以前很少近女色,他一直觉得,感情和女人在远大的修仙目标面前,都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 可是自从到了孙二少的壳子里,每天在城墙边经历着生死徘徊。 隆隆火球飞来,剑雨淋漓之下,生命完全在千钧一发之间。 有好几次,大庆军已经瞄准了他,飞石穿云而来,被他幸运躲过。 他几乎可以看到对面气急败坏的脸了。 如果姜承光猜得没错,对面的红字规则,应该是杀了他们这边的人。 跟宋康害怕杀人不一样,杀人对姜承光来说,是乐趣,这调动了他的血性与兽-性。 这让他血脉膨胀,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兴奋之感。而化解这种兴奋之物,便是女人。 那个叫小怜的女人,她本来就是孙二少的女人,自己享用了又有何不可?! 况且,那个女人的滋味儿如此美妙。 他现在才知晓女人的味道,早知如此,之前的宴绥府里,有着那样多俏丽的少女,他就像周延一样,想搞谁就搞谁了。 此时的他一点也不知道,无比讽刺的是,刚才正在他身下娇弱喘息的女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周延。 他更不知道,周延心里编织了一个复仇计划,正打算毒死他。 周延来此之前,买了一些配毒的药。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买毒药,孙家家大业大,耳目如此之广,若是他被发现了,孙二少还没死,她就得先死了。 所以他所买的药草,每一份都是无毒的,甚至有些还是有益的草药。 可周延早在宴绥府邸之时,就喜爱制毒之法,他可以按照比例,调出无可比拟的奇毒。 这一天傍晚,换班之后,五个兵蛋子难得有了休憩的时候。 他们一起随着孙二少一起来到了孙家,孙家夫人对他们的到来可以说是欢迎之至,连忙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 孙家夫人对自己的二儿子尤其疼爱,孙二少比起她的其他混账儿子,可以说是争气又乖顺。 主动替家人服兵役不说,对待家人温文有礼,哪个不说一句,孙家二少的好啊。 至于他怎么对下人,下人又不是人,管那些?! 孙家摆出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各式复杂菜式上个不停。就算绝远城外的平民们已经沦落到了人吃人的境地,可孙家高门大户,依旧能吃上上好的酒席。 孙二少命令管事嬷嬷找来几个丫头作陪,小怜是第一个被叫来的,其他丫鬟都纷纷称病,只得老是的白茶被叫了过来。 白茶是小怜上吊以来,唯一关心过周延的美丽女仆。 周延本是在被几名兵蛋子调戏,一见白茶低着头从蜿蜒长廊那边走了过来,登时不由目眦欲裂。 他已经脏了也就罢了,这群垃圾怎么能玷污白茶姐姐?! 他抬眼,看见那调戏他的兵蛋子把眼神放在白茶那温柔的脸上,移都移不开,“爷。” “嗯?”兵蛋子低下头来。 “奴家不美吗?为何要看别人?”他一屁-股坐在兵蛋子的大腿上,灵活的手指轻敲他的胸脯。 把那兵蛋子敲得心花怒放、兽-性勃发,“美啊,小怜最美了。” “爷就是疼爱死小怜了,说不定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爷的种呢。”兵蛋子把周延揉进怀里,肆意摆弄。 周延忍受着,好歹让这垃圾没把目光放在了白茶身上。 他已经烂了,没有关系了,可白茶不能有事,他想在生命的最后保护她。 宴席开始了,小怜壳子里的周延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原本一碰就哭哭啼啼,或者只知娇弱承欢的他,今日竟若繁花艳草一般缠着那五个兵蛋子,让他们只疼爱只注意到他一个。 并像吃了炮仗一般,疯狂地排挤白茶,甚至将一罐热茶泼到了白茶身上。 第119节 当即烫得白茶惊叫出声。 “呀,白茶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周延太会演了,他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又不像是骗人的,“小怜带你去换件衣服吧。” 白茶毫无防备,她一直都很委屈小怜为何突然排挤她了,一听小怜要带她去换衣服,分明是重新接纳她的表现,她哪里还能不点头,“好。” 就这样,白茶跟着小怜分花拂柳,一路沿着长廊走到了下人房。 “小怜,孙二少和那群官兵大人,看起来……跟以往不一样。”白茶直觉到那群男人很是危险。 “你与孙二少走得近,他平常也是这么对你的吗?”白茶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周延没有说话,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就在白茶没有察觉到的一瞬,赶紧关门,插上门闩。 白茶惊诧回头,连忙奔过去,本意是要敲门,谁知外面传来了小怜坚定的请求。 “白茶姐姐,今晚你好好待在这里。”周延站在门外,用自己的声音使白茶冷静下来。 “那群人是禽兽,他们不能脏了白茶姐姐的眼睛。” “放心,过了今晚,他们都不会存在了。” 白茶渐渐睁大了眼睛,她或许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拍门,“小怜,小怜,你要做什么?” “嘘。”周延将手指抵在唇边。 “白茶姐姐,不要拍门好么,若是小怜被发现了,一定会被处死的。” “你也不希望小怜死,对吧?” 白茶赶紧点头,“我不拍门了,也不闹了,小怜,你不要想不开啊。” 周延转过身,看着那轮满月,“不,我不会想不开,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他昂首走在小径上,规则没有阻止他,就说明,小怜原本也是想给孙二少下毒的。 小怜最后的结局到底怎样了? 或许,要到他实践的最后一刻,才能知道了吧。 周延对着月光一笑,小怜,你保佑保佑我能成功吧。 在酒宴那头,孙二少的壳子里,姜承光大快朵颐之后,豪爽地瘫坐在石榻之上,畅想着自己那美妙的未来—— 待到自己从这该死的绝远城里出来,一定要登山三山之首的碎月剑道。 他一个人独占了那么多件神品宝物,起码也能进内门弟子之列,到时候叱咤仙界、仙途无量。 名震天下,被世人崇拜的未来,似乎指日可待了。 这样想着,他看到小怜扭着那窈窕的身子地往这边走了过来,他喉头一紧,他可真喜欢干这个女人。 “过来!”姜承光含了一口酒,朝小怜招了招。 小怜的腰身像水蛇一般,朝这边递了过来,他一把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抵着她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好好伺候我们五个兄弟。” “听到了吗?”他的手,狠狠握住小怜的腰,将她提到了自己怀中。 又干净利落褪下她的裙子。 小怜泫然欲泣,她低低的呜咽,姜承光直接搅了一根手指放进小怜口中。 她的呜咽,被淹没在了夜空里中。 那一夜,可怜的小怜像万妖天府的小妖女一般,纠缠了五个兵蛋子一夜,夜有多漫长,情就有多旖旎。 他们在孙府花园旁的客房,四周烤着暖烘烘的炉子,胡天胡地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管事嬷嬷便开始不停地骂小怜,骂小怜小贱-人、骂小怜狐媚子、骂小怜恃宠而骄。 骂她自以为被二少爷疼爱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都这个点了还不起来。 她内心之中深深嫉妒着小怜,嫉妒着她的年轻与美貌,嫉妒她能够和主人家如此优秀的儿子扯上关系,正因为那些隐秘的妒忌,她才百般折磨小怜这个可怜的少女。 她在原地等了小怜好久,又是赌咒,又是骂街,骂遍了小怜祖宗十八代,可小怜还是不出现。 她一个老人家怎么好意思去花园叫醒少爷他们? 直到一个丫头一边哭喊着颠颠倒倒跑了过来,“嬷嬷,嬷嬷,不好了,不好了!” “你个死丫头,哇哇的叫嫌命长啊,嫌命长把你丢出去喂那些贱民。”管事嬷嬷见小丫头哭成了花猫脸,心中厌烦,不由手指头死命戳小丫头脑门。 放从前,小丫头们听见管事嬷嬷这么威胁,总要怕得发抖。 可今天,丫头管也没管,颤抖着腿摇着管事嬷嬷的胳膊,“少爷……二少爷……在花园……硬了……” 嬷嬷老脸一红,想歪了,“死丫头,竟说些疯话。” “不是不是,是僵硬了!”小丫头跳起来,连比带划地形容,“二少爷和他的朋友……他们都……浑身霉黑,僵硬了!” 那五个男人七横八竖地光着身子倒在花园里,尸体早已经冻硬了。 “你说什么?”管事嬷嬷终于意识到小丫头说的话不对,毫不留情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样诅咒主子,孙府容不下你了。” “真的啊,真的啊!”小丫头哭喊着跺脚,“二少爷……二少爷和他的朋友们都断了气了!” “除了小怜,小怜不见了!!!” 孙府发生了大事,孙家二少爷死了!连同他的几个兵蛋子朋友一同离奇地死在了孙家的后花园里。 他们五人在晚上一齐玩弄一个小丫鬟,这个嫌疑最大的丫鬟,却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翻遍了整个孙府也没有找到。 后来官府的人来了,短时间内查明了孙家二少爷和其他四个官兵都是被一神秘的奇毒给毒死的,可查遍了餐盘、衣物、床榻,都没有一点下毒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引渡到了这几人身上的。 时间回到那一晚,在事发之前,周延艰难地把剧毒涂抹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很疼,疼得要命,甚至身体开始渗血,胎儿是铁定保不住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本来就是要死的,孩子……的命,他来世再偿还吧。 他忍着巨大的疼痛毒死了所有的人,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了荷花池旁边。 小怜的记忆不断地闪回,他仿佛看到了小怜最后的时光。 真正的小怜那时候也准备下毒,可惜她不像周延,可以自己制毒。她直接买了毒药,被药店活计偷偷告诉了孙家,孙家怎么会容一个想要下毒害死自己继承人的丫鬟呢? 真正的小怜,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周延的脖子仿佛都在痛,他盯着那一池清水看了许久,“至少这个家,这一池水是清白的。” 这也是他想到的,最好的死法了。 跳下去之前,周延又抬头看了眼月亮,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或许,是那个曾经被他勾引,又被他抛弃,上吊而亡的厨娘吧。 他终于感同身受她那一刻内心的绝望了。 小怜,希望下辈子……有机会真的能相见…… 一个声音,他投入了水中,水消失在水中。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狗子爱你们,呜呜呜~感谢在2022-02-07 19:28:21~2022-02-08 21: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洵 10瓶;水阡墨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温柔 季寻真直接在城墙边晕了过去,谈明月及时发现,跟着仪仗将季寻真赶紧送了回去。 御医匆匆前来,谈明月一直握着季寻真的手。 “禀夫侍,陛下乃是受惊过度,近来又过于忧思,其他并无大碍。”御医为季寻真把脉之后,跪下缓缓道。 “下去吧,由在下来守着陛下。”谈明月挥了挥手。 “是。”御医起身,吩咐宫女煎药,随后步子稍快地退了出去。 今日的伤兵依旧很多,他得快点赶到宫外,为伤兵与百姓们医治。 御医走后,谈明月屏退了所有宫人。 他沉沉的眼,看着属于元微的温润容颜。 “我会找到破绽。”谈明月肃然道。 他已经预感到了,这次的敌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既然如此,何必再客气?! 谈明月双腿盘坐,双手捏诀,缓缓闭眼—— 不过须臾,他的周围开始萦绕金色丝线,那金丝光华闪耀,清正严明。随着他真气扩散,金丝不断增多,向外蔓延缠绕,迅速编织成了一四方空间,笼罩了他和季寻真。 当金丝结成之际,谈明月嘴角开始渗血。 强大的规则正在压迫他,他赶紧封闭五识,抽出神识,加强这四方空间壁垒。 这样以来,无论他在这四方空间里做什么,外边那个历史空间的造物主也无法找到他。 就在此刻,他神识离体,包裹着金丝旋然飞出。 他如今要做两个事—— 第一个,神识化为冲天剑意,冲破这个历史空间的压抑天空。 一时之间,这灭境排行第七的圣器品真剑,呼啸而出,乘着天地之威能,直贯云霄! 第二个,谈明月额头中间忽然出现一裂缝,那裂缝蓦然迸发,铮然而开,霎时间金光乍现。 天眼一开,损神折寿,谈明月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定要一举找出这个空间的阵眼所在! ……………………… 季寻真又沉睡进了那个略带羞耻的梦里。 第120节 【阿真…】小天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阿真……】 小崽崽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小金豆子不停的掉。 ‘你怎么哭了啊,崽崽不要哭……’季寻真心有点软了,毕竟是只还没断奶的小崽崽。 跟着她流落到五百年前,明明是天地之间最为尊贵的存在,沦落到被当器灵卖、被嫌弃、被吐槽,还被迫看未成年人不准看的东西。 啧啧啧,放到五百年后,她这么养崽崽,是要被送去六道司拘留的。 【那个畜生,那个畜生……】小天道上气不接下气,【他怎么这么对你,对你做那种事!】 季寻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子的不对劲。 这个梦居然是接着那一个羞耻的夜晚继续进行的,真是牛的啊。 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状况—— 马上又盖了回去。 果然昨晚真是,酣畅淋漓啊。 她腰酸得要死,也疼得要死,动也动不了。 真没看出来,那人一介书生,哪里来的这么好体力。 别说书生了,连凡间最勇猛的武将或许都没他厉害,这简直不是凡人能达到的,她只在妖兽或者魔兽身上,才见过这样的好体力。 【阿真……】小天道的眼神有一丝丝的怪异。 ‘啧,怎么了?’季寻真还沉浸在揣测男子体能的对比中。 【小天道……还是个崽崽呢。】小天道红着脸,能不能不要在崽崽面前,把男人们都拖出来比较。 季寻真嘴角一咧,‘你不是,早就脏了吗?’ 【!!!】小天道恨不得骂老狗比。 好久没骂了,现在想想还挺怀念以前酣畅淋漓的自己。 季寻真瞥了眼枕畔,空空如也,便唤了一名侍女前来,“他人呢?” 屋子里的气味儿还没散去,少女睡在床上,一张脸素白里带着一丝丝娇媚,懒散又温软。 一夜之间,她从少女变成了女人。 侍女仅仅瞧了一眼,便赶紧埋下头来,“夫侍他……他……” “今日不上朝。”季寻真掐指一算。 侍女跪了下来,“今日女皇大赦天下,冯兰冯校尉被放出来了。” 所以一大早,贺兰镜便整理了仪容,去接自己的正牌妻子去了。 唉,季寻真撇嘴,说到底,元微也就是个趁着冯兰落难,强取豪夺贺兰镜的主。虽然她不是主观意愿上强取豪夺了,而且根据昨晚的表现,贺兰镜豪夺她还差不多。 侍女瞥了眼元微的表情,深怕她伤心。皇太女元微到底有多喜欢那贺兰镜,这么多年来,阖府上下,其实都是知晓的。 谁知季寻真竟拍了拍手,“走了好,走了好啊!” 她怕了,她是真怕他白天再来一次,这样她真的会被犁坏的。 她以前一直说,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得离谱。 难道元微离不开贺兰镜,或许是因为……他的好体力? 也太他娘的好了。 ‘小天道,贺兰镜真的不是登山者吗?’季寻真的心音再次问道。 分明,昨晚那个人是在回应她、配合她,跟着她的教导减轻她痛苦、带给她欢愉。 若是真的只是历史,贺兰镜不应该因此时恨煞了元微,只想折磨报复她吗? 【不啊……他身上确实……是没有气的。】小天道依然坚持,贺兰镜是原原本本历史上那个贺兰镜,壳子里没有人。 ‘好……叭……’ 侍女被她拍手叫好的行为吓到了,她以为太女殿下真的伤心到行为癫狂了,“太女殿下不必太过伤心……” “只有舒心才能身体康健。” “知晓了,你退下去吧。”季寻真挥了挥手。 侍女只得叩首,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侍女走后,季寻真继续躺了下来,她腰腹实在是又酸又痛,确实该将养一下了。 她本想思考一下,这个历史空间的局面该如何破解。可她的脑袋实在是转不动了,元微的智商上限就是如此,真的半点也提不上去。 她只得被迫咸鱼。 …………………… 女皇送来了很多补品,季寻真一路被人照顾着,暂时强迫自己去遗忘那个一夜之后消失在枕畔的男人。 将养好之后,女皇召见了她。 “浓浓,精神不错。”女皇躺在王塌上,背靠软垫,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自从立了元微为皇太女后,其他皇姐皇兄们都暂时消停了。 “喜欢吗?”女皇眼神明亮,不再如之前一般浑浊。 她指的是那个礼物。 季寻真轰地一下红了脸,元微肯定是满心欢喜的,至于季寻真嘛,只要谈明月不知道,她也无所谓。 她想起了谈明月抓起她的手,放在鼻下,轻嗅的场景。 男人灼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手背,季寻真被那个细腻的触感惹得耳红。 谈明月个狗男人,真是太难缠了,鼻子比狗还灵,醋劲儿比什么还大。 奇了怪了,她这时候想起谈明月干嘛。 季寻真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边,她又不是谈明月的谁,这么想着他还不是自己吃亏。谁知道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又有多少仙娥爱慕呢。 她又没有对不起他,她不过是在她还是自由身的时候,慢慢探索世界(男人)罢了。 而且这还是别人的身体,这还是不可避免的历史,也不是她自愿的对不对? 季寻真在内心里找补一些女人都会用到的借口,来面对出去后谈明月可能的盘问。 啧,有那种夫管严的味道了。 同时,女皇很满意她的反应,伸出干枯的手握住她,一寸寸掐着她的手臂,“接下来一段日子里,跟帝师好好学,阿娘会奖励你的。” “帝师?”季寻真疑惑地抬起头。 女皇堆满了笑,“你会满意的。” 这时候的女皇,真像一名慈母。 …………………… 第二日,季寻真被带到了弘文馆,从这时起,她必须学习作为皇太女的一切要务。 她静-坐在书案边,等待翰林院侍讲的前来。 等了不久,她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跫音,她心底莫名一跳,有些人就是能听出她所在乎的人和别人哪怕在脚步轻重上的差别。 那人挑开了帘子,季寻真从竹简中抬起了头,她见到了贺兰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身穿朝服,琼林玉树,朝元微下跪朝拜,“下官,贺兰镜,拜见皇太女殿下。” 草,一种数日前两人分别对对方所做之事的概括。 这就很刺-激了。 “你……你……还好么?”季寻真结结巴巴问道,书案下,手不自觉扭成一团。 “身体常健,多谢太女殿下关心。”头也没抬,嗓音沉稳。 季寻真颔首,是挺好的,这精力猛得哪里是读书人,怪不得以后在军营混得这么好。 “兰……兰姐姐……呢?”季寻真又问道。 只这一句,贺兰镜头猛地一抬,向她睇去刺人的目光,他咬着牙,“皇太女不必假惺惺,兰娘她膝盖重伤,久治不愈,太女殿下可开心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季寻真无助地摇头,手指拽进了衣袍。 两人又一时无话,巨大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中间,再也走不出一步。 剩下的时候,贺兰镜一句句地教,季寻真也只好一句句地学。 贺兰镜虽恨着她,但讲学方面真的没得说,简单易懂,又系统全面。 季寻真虽已与元微融合得差不多了,虽脑子笨,但对方是贺兰镜,她期望得到对方的认同,对方讲得又若行云流水,她接收得也跟正常人无异。 “贺……贺兰。”第二日一开始,季寻真便叫住贺兰。 贺兰镜恨恨回头,却见少女双手怀抱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垫着脚仰着头,一双温润的杏仁眼胆怯地瞧着他。 贺兰镜:“……” 少女捧着白玉瓶,满心满怀地递上去,“药……给兰姐姐……” 见贺兰镜迟疑,季寻真连忙说道,“好药,女皇赐的,碧玉生肌散。” 贺兰镜:“!!!” 那可是……皇室珍藏的……珍品药。 这药贺兰镜是听过的,之前冯兰的双腿溃烂,御医替她诊疗时便感叹,若是有皇室的碧玉生肌散便好了。 碧玉生肌散在靡国也堪堪只有一两瓶,是靡国国师十年才炼制一瓶的传奇宝物。 “拿去,你不想兰姐姐的膝盖好了吗?”季寻真认真地道,把小玉瓶塞进贺兰镜怀里。 贺兰镜颤抖着手艰难接过,又将小玉瓶拥在怀里,“谢谢。” “谢谢,谢谢,谢谢。”贺兰镜又连着道了几声,季寻真知他自尊心强得要命,一连到了这么多声谢谢,确实是由心底地感激了。 他握紧手里的白玉瓶,咬了咬唇,“那一夜……之后……你……还好吗?” 第121节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很难启齿的话题。 “还好。”季寻真红了脸颊。 她偷偷向他觑去,发现贺兰镜的脖子也……红红的。 此时贺兰镜壳子里的沈涧,看着元微的这具壳子,他仿佛可以通过这具壳子,看见里面的女人。 他把药瓶攥得死紧,他好想触碰她啊…… 若不是随意破坏剧情就会毁掉梦境的话,他一刻都不会离开她。 他在想,在梦境里过一辈子也不错,至少在这里,她见他不会躲,也不会把他推给其他人。 她眼里都是他。 ………………………… 贺兰镜将要带回了家,吩咐侍女为冯兰擦了药,当日腿部的溃烂便止住了。 不肖几日,居然已经能走了。 “多谢。”贺兰镜腼腆道。 于是教书也更加尽心了,待元微也不若以前那样硬邦邦地了。 季寻真隐秘地笑了。 这一日贺兰镜归家,冯兰遣人做了一桌子好菜。 他俩虽已成婚,但始终没来得及同房。见冯兰脚已大好了,又有好心情为他张罗菜品,贺兰镜止不住地高兴,握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在冯兰面前不善言辞,一向都是冯兰说,他听。 冯兰虽已不在朝堂之上了,但久在军中,朋友众多,人脉广,消息灵通,“南边打仗了。” 冯兰跟贺兰镜说,然后又兴奋地一边啄酒,一边跟他分析南边局势。 “不要喝了,对你身体不好。”贺兰镜想要抢过就酒杯。 被冯兰一揎,她宝贝地抱着酒,“我已经是一介罪人,再不能上战场了。你连这点小小乐趣也要剥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贺兰镜一听,沉思着坐下,再不敢夺。 “我与定南王元敏是旧交,若是我能去,她定会为我安排一个好差事。” “那里风土很好,若是战熄了,我俩在那里经营一个饼摊也不错。” 渐渐地,冯兰喝醉了,嘴里胡言乱语,脸颊酡红。 贺兰镜将她扶到了床上,为她盖了被子,她睡梦里迷迷糊糊抓了他的手,“阿镜。” “如果我也能去,就好了。” 贺兰镜的手一滞。 屋外的大雁嘎嘎地叫,它们结伴飞向南方,冯兰醉烟迷蒙地微微睁眼,“我……也想跟着雁子一块去……” 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是冯兰人生的全部意义。 她如今这般,虽生犹死,与废人无异。 沈涧隐约察觉出,冯兰似乎在暗示什么。 转眼间,冯兰放开了他的手,躺倒在床,呼呼大睡起来。 当天夜里,贺兰镜正在书房温书,窗户被人一敲,再抬眼之际,已有夜行人来。 来人揭开斗篷,赫然是贺兰镜身边那位照顾她的女官,女官开门见山便道,“贺兰大人,妾身来,是想与大人做一个交易。” 贺兰镜凛了眼神,上一次他见到她,是冯兰马上要被斩首前夕,他答应去陪元微一晚,果真第二日,女皇便大赦天下。 自那时起,他便知晓了女皇对元微的有求必应。 “在下并不想……”贺兰镜下意识拒绝。 “冯兰戴罪之身,已永远不可能上战场了。”女官打断贺兰镜的话,自顾自说道。 贺兰镜的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冯兰痛苦醉酒的表情,和她对南方那渴望的语气。 “你知道,只有你有机会帮助她。”女官诱惑道。 “你也明白,你要付出什么。” 贺兰镜沉默了,他沉默多久,女官便在旁边等了他多久,直到他开口问道,“这次……也是元微派你来的吗?” 女官笑得雅致,“吾乃太女的贴身女官,吾能前来,贺兰大人还不明白太女大人的意思吗?” 贺兰镜闭目,这一刻,他与元微好不容易缔结的信任又一次破裂了。 他从小到大都爱着冯兰,自是被蒙蔽了双眼,不相信冯兰还会有心机。 可置身事外的沈涧,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冯兰今日的表现绝对是故意的。 或许是有人提示她,也或许是她自己察觉到了,无论是女皇的大赦天下,还是自己的被释放,皆然与贺兰镜有关。 她并不知晓贺兰镜到底要付出什么,以及自己与贺兰镜的关系到底会走向何方。 她还是想再利用贺兰镜一次,哪怕一次,能让她能重回朝堂、重回战场。 这一次之后,她一定会对贺兰镜好,以此来补偿贺兰镜对她的付出。 贺兰镜满心以为,这是皇室及元微的又一次趁人之危,不想是皇室联合冯兰,将他卖了个好价钱而已。 ……………………… 然而贺兰府邸发生的这一切,季寻真都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女皇又一次将贺兰镜当做礼物送给了她。 她熬了好大半天夜,才规规整整写好了贺兰镜给她布置的作业,满心欢喜地期待她将这篇策论递给贺兰镜时,他惊讶又赞赏的表情。 贺兰镜和她和好了,这真令她开心,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可当她步入弘文馆之后,她面对的贺兰,又是一副疾风骤雨将至的表情。 “贺兰?”季寻真小心翼翼地唤他。 贺兰镜定定看了她一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季寻真:“???” 她什么时候惹了他了吗? 季寻真想,这人怎么就跟沈涧一样,时不时就变阴阳怪气人。 季寻真很识时务,只乖乖地听和学,一点也不敢惹他。 男人嘛,一个月总有几天心情不好,她要表示理解。 战战兢兢地学完之后,季寻真正准备收拾收拾跑路,便感到男人默默靠近了她。 他在她身后,呼吸逐渐粗重。 门外隔扇,季寻真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抬眼,模模糊糊瞟到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女史。 季寻真:“???” 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抱了起来。 季寻真:“!!!” 他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抱着她踱到了耳室,挑开帷幔,扔到床榻之上。 不是吧不是吧,玩这么刺-激? 只见男人俯下身来,“如您所见,太女殿下,今日的地点选在这里,您满意吗?” 言罢,轻拉她的腰带。 电光火石间,季寻真立马醒悟过来,这怕是女皇为元微准备的又一次礼物。 女皇说过,只要这段时间她在弘文馆表现得好,她便奖励她。 女皇真是个实在人,这奖励刀刀到肉。 也不知女皇又与贺兰镜做了什么交易,季寻真揣测,多少都跟冯兰有关。 眼见男人已拉下了季寻真的腰带,季寻真的身体本能地发起抖来,“这是白……白天……” “我们夜里好不好……?” “夜里臣要回家陪臣的妻子,太女殿下,臣的夜晚,是不属于您的。”贺兰镜的话语客气而疏离,他的动作却凶猛若野兽。 季寻真以手捂住了脸,以她原本的性格,这种情况不如躺倒享受,甚至还想来个双修。 可元微不一样,元微是个害羞又纯粹的女孩。 何况贺兰镜的话,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还有妻子啊……他只是为了交易,才接近她,属于她。 她捂着脸哭了。 此时,贺兰镜壳子里的沈涧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他头脑发热,连手都在颤抖。 他继续着这场情|事,他的内心一阵盖过一阵的呼啸。 他得到她了,他又一次得到她了。 季寻真看不到,每到这时候,她的身体和样貌都会发生变化,不再是元微的模样,而是她灵魂原本的模样。 沈涧最为迷恋,迷恋到不可自拔的样子。 沈涧又一次疯了。 …………………………………… 这一年的靡国很冷,水国落满了雪。帝都绝远城的弘文馆内,却暖炉生烟,温暖如春。 每一日,例行的学业之后,季寻真都会被男人抱进耳室。 到了后来,耳室也不抱了,沈涧一旦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恨不得直接死在她身上。 “贺兰……贺兰……”有一日,季寻真趴在桌案上,手软得连笔都拿不动。 “嗯?”沈涧闭目,动作却不停歇。 “你……温柔一点可以吗?” 第122节 沈涧:“!!!” 他一下子仿佛清醒过来,一把转过她的身子,他发现少女在哭。 她的泪珠落在她左眼的小痣上,久久不能滑落。 沈涧忍不住低下头,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 他尝到了那滴泪,咸咸的,有些苦涩。 从未怜惜过任何人的邪魔,第一次停止了动作,那一股连日来一往无前的冲动,像是被那一滴泪浇灭了火。 一时间,她怔怔然看向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间,天光云影从窗棂上落到了他们年少的肌肤上。 沈涧的心毫无理由地狂跳,他扯来一条毛毯裹住她,急匆匆换上了衣物,落荒而逃。 他第一次感觉到,占有,令他心里发疼。 他对她有了除占有以外,其他的情感。 季寻真裹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拢住沉思的眼眸,那一刻奇怪的感情,同样击中她的内心。 说不清,道不明,奇奇怪怪的。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交,其实并不讨厌。鲁莽并不等于伤害,刀斧相交中,她得到的快乐要远大于痛苦。 可她一直认为,那是元微所经历的事情,与她无关。 但就在方才那一刻,一种奇怪的感觉,击中了属于季寻真的内心。 她突然感到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 很快外屋的宫人们前来,将她送到了温泉宫清洗,当晚她歇息在了温泉宫。 作者有话说: 终于多了一点了呜呜呜~~~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08 21:24:45~2022-02-09 20: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猫不是喵 16瓶;是仙子不是仙女 10瓶;30131225、水阡墨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回归 季寻真闷头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腰还是酸酸的。 实际上这一个月来,没有一天她的老腰不像废了一样。 第二日一大早,是休沐不用上朝。 她早早起来开始写策论,这是前一日贺兰留下的题目。 昨日布置题目的那本书,当时就压在季寻真的手臂下,被她抓得已经破败不堪了。 她想到了那本书,心里闪现贺兰镜亲吻她左眼小痣时的模样,那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划过心头。 季寻真摇了摇头,赶紧摒除,那股杂念。 温泉宫离弘文馆极近,她很快到了弘文馆,坐到书案边等待。 抚过书案的边角时,小小的脸红了一下,昨日他便将她压在这书案之上,笔墨纸砚凌乱了一地。 如今倒早已摆放整齐了。 她开始端坐等待贺兰镜,从天光大亮,等到太阳满心舍不得地……从皇宫的尖角落下。 贺兰镜都没有出现。 恍惚间,有人经过。 季寻真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衣摆带倒了笔架,那人连忙跪了下来,是名衣冠整齐的女史。 季寻真认出,这是这一个月来,记录两人的彤史,“禀殿下,女皇遣奴婢,将此物呈上与您。” 彤史呈上来一本册子。 季寻真翻开,赫然记录了这一个月来,她与贺兰镜的种种□□,是一种毫不带情感的笔触。可翻看到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真正包裹到让人窒息的那百般纠缠。 就在季寻真从第一页缓缓翻开,翻到最后一页之际,女史才开口道: “贺兰大人昨日已填满了这一个月来的记录,完成了女皇的任务。” 季寻真一怔,随后嘴角氤氲苦笑。 哦,原来是任务啊…… 原来这只是一场交易,交易完了,他自然就不来了。 季寻真垂下眼眸,揉了揉还酸疼着的腰身,原来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他从未有一刻对元微,也对她有过半分感觉。 【阿真……你不要伤心,这是元微的感觉,不是你的啊……】小天道不由出言提醒道。 这一个月来,它已经百炼成钢啦! 这双眼睛,见证了太多太多不属于它这个年龄该承受的东西。 季寻真揉了揉额角,融合得太深了,除非脱离梦境,否则她无可避免地会陷进去,“他……他今日在哪里?” 女史抬头瞧了季寻真一眼,不忍地埋首道,“冯校尉南下远征,贺兰大人随军而行,任军师之职。” “今晨刚出发。” 季寻真的笔,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原来……他这么一刻不停地想要离开她,他终于自由了,应该很开心的吧。 季寻真捂着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旋即,一股令她难以忍受的呕意自她胸膛蔓延,她哇哇地回头,不可遏制地想要吐出什么,是血、是内脏、还是某些深入骨髓不可捉摸的恨意。 而她并不知晓,贺兰镜是落荒而逃的。 在昨日的那一刻,贺兰镜这具壳子慌了,他无法面对那一刻,面对元微,心脏骤然的跳动。 莫名的慌张让他不顾一切地前去请旨,随着冯兰远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同样的感情,也是从沈涧心中发出的。 那一刻起,沈涧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再也不是想要征服的欲望,或者单纯的喜欢。 有一些更深的,让沈涧难以理解的东西,他本能地想要逃开。 就像邪境里每一只拥有求生本能的邪魔一样,他本能地察觉到,季寻真,是他一生所遭遇过的最大的危险。 ……………… 一晃两年过去了。 在贺兰镜离开的第一年,季寻真大病了一场,病得差点死了。 女皇安排人把她接去了远在靡国西边的别宫,足足一年。 待到身子稍好,季寻真便回来了,她不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元微。她略微的痴傻如今只剩下行为做事时的迟钝,她努力地让人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她勤奋地跟着女皇所派的新的翰林院侍讲学习,逐步接手了女皇的事务。 女皇的身体江河日下,她数了数自己剩下的日子,心知是该到了为元微剪除她几个皇姐羽翼的时候了。 彼时冯兰在南边立了大功,被封为定远将军,深得定南王元敏的信赖。 元敏乃元微的二皇姐,自小聪慧英武,又知人善事,只是过于雄心勃勃,又太过善妒。 令人没想到的——是贺兰镜,他非常适应边境生活,甚至屡出奇计,大破靡国南境的契国。 适逢女皇大寿,被发配到各个封地的皇姐皇兄们,一一被召回。 女皇派遣心腹跟着元微,一一在宴会与密谈中释去姊妹兄弟们的兵权,只有元敏,老谋深算,深藏不露。 元微早已不是当年的元微了,她笑着办了一个鸿门宴。 开门宴请了元敏及其党羽,同时遣宫中羽林卫根据密保查抄其党羽府邸,终于在礼部尚书府邸,查抄到了元敏准备造反的兵器,查封到的一封名单里,冯兰赫然在列。 斥候密信传来,季寻真笑着向诸位敬酒,同时羽林军鱼贯而出,抓捕了冯兰等定南军中之人。 这次的抓捕行动中,贺兰镜逃过一劫,他从头至尾都是纯臣。 那一日,季寻真照例在府中劳作,自那次大病之后,御医让季寻真适当地做一些体力上的活儿来疏松筋骨。 女皇希望她练习骑射,而她则选了种植。 贺兰镜找到她的时候,她刚给石榴树除了虫,在侍女的伺候下净了手。 她在石榴花树下,身体匀称、面容隽秀,跟当年那个少智的小傻子长得有五分相似,而通身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 “元微。”男人唤了一声。 季寻真抬起头,见到了贺兰镜,两年不见,南方的阳光将他晒得微微黑了点,芝兰玉树的气质下,他的身躯矫健有力。 “贺兰。”礼貌克制,少了当年的自卑与弱气。 男人垂眸,石榴花影映在他的脸颊,影影簌簌,“你知晓,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当然,她抓了冯兰,又断了他求诉的所有后路。 “你和冯兰这两年,有孩子吗?”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男人明显怔了一下,他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没有。” “其实我们……”男人欲言又止。 贺兰镜壳子里的沈涧想要解释,这几年,贺兰镜的壳子,都没有碰过冯兰。 许是贺兰镜是个无论对爱情,还是政治,都异常纯粹的人。 那一刻眼角的吻,让贺兰镜对元微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他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是冯兰出事,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来见我?”季寻真抬头问。 贺兰镜看着她,沉默了。 季寻真笑了,手指抚过他被石榴花影倒映得斑斑驳驳的额头,“那本宫帮她的代价,想必贺兰大人都清楚了吧?” 她以眼神示意侍女们退下,然后在石榴花树下踮起了脚,她的双臂堪堪搭在贺兰镜的肩膀上,“贺兰大人,伺候本宫,你会吗?” 第123节 两年时间,她已经不是那个原本的傻子了,她学会了很多,也比之前锋利了很多。 沈涧看着她,呼吸有点急促,他很想她,想得不得了。 他跟贺兰镜不一样,贺兰镜那傻子看不清自己对元微的感情,但他一开始就明白他对于季寻真的喜欢,想要占有、想要得到,想要锁住她所有的目光。 两年的边境之地,他彻底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对她不再只是肌肤相亲的喜爱,还有更深刻的……灵魂深处的触动和怜惜。 他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绝世珍宝那般,轻轻地,轻轻地,轻啄了下去。 季寻真比他更加主动,这一次是她唯一一次,提出主动占有眼前的男人。 以往都是他在主导,这一次,是她将他锁在了石榴花树下,她坐到了他的怀里,就像发泄一般地…… 亲吻他、啃啄他,与他鸳鸯交颈。 ……………… 一场,迷离的……混乱的……满足的梦,熹微的晨光照进了床帏。 照在了沈涧的脸上,他下意识去抬起手臂,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昨晚的重量。 他惊醒,床畔早已经凉了。 那人走了很久了。 负责起居的宫人前来,跪地问沈涧,夫侍是否需要起床。 “太女殿下呢?”沈涧问道,如果他没记错,今日并非上朝之日,“她去了哪里?” “太女殿下前去监斩去了。”宫人跪爬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贺兰镜的壳子突然抢过了沈涧的控制权,只见他掀被下床,他只着了一件薄薄的深衣,脖子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监什么人的斩?”贺兰镜的壳子克制着自己的手抖,俯下身问道。 宫人是新来的,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只是今日太女殿下明明白白嘱咐他,要如实回答。 “叛党。”宫人道。 贺兰镜眼前一花,他疯了一般想要冲出去,谁知门口已陈列士兵十余人。 “你们放我出去!” “我乃……” 贺兰镜话还没说完,为首的士兵已打晕了他。 他被囚禁了起来,关在太女殿下的东宫里。 门外全是重兵把守,元微不来,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敢来,消息传不进来,他被囚禁的消息也出不去。 几日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元微,元微身穿朝服,揣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你骗我。”贺兰镜恨恨道。 “这是皇权。”季寻真敛容道。 “冯……冯兰她……她还好吗……?”贺兰镜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毕竟冯兰一心为国,女皇应当明察秋毫的。 季寻真垂眸,自己手上的盒子交给了他。 “这是什么?”贺兰镜问道,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慌张。 “你打开。”季寻真垂眸。 贺兰镜如言打开,只一眼,他目眦欲裂。 冯兰的头颅,闭着眼搁置在上面。她的头颅上,涂有特质桐油,防止这颗头颅的腐-败。 贺兰镜低吼一声,发出了如狼一般的哀嚎,承受不住这个刺-激,晕了过去。 季寻真接住了他,一步步将他拖到了床上,掖好了被子。 走之前,她瞧了一眼他的手,戴着精铁镣铐,这是靡国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锻造的镣铐,饶是贺兰镜再如何聪慧,没有钥匙也无法将其打开。 可季寻真没有想到,贺兰镜还是逃了出去。 他动用了自己在南域培植的暗卫,趁着夜晚,一口口咬断了自己的手腕,把双手留在了东宫。 他无处为家,自挖了髌骨,承受莫大的痛苦和屈辱,一路长跪十里亭,状告皇太女元微诬陷定远将军冯兰,诉状直达天听。 贺兰镜始终不相信冯兰会沦为叛党,他只知冯兰一心为国,征战沙场数年,一身伤痛皆为了靡国河清海晏。 此时举国轰动,元微的名声至此一败涂地。 女皇假意受理了此事,最终的结果,却是贺兰镜又一次被元微关押了回去。 这是贺兰镜最后一次相信靡国。 …………………………… 秋天到了,季寻真拿着个小铲子,为院中那株石榴花树除虫。 宫人推着贺兰镜也进了院子,贺兰镜手脚俱毁,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他被元微囚禁在东宫之中,衣食住行都要靠宫人处理,连饭也要一口一口喂。 但只要下朝不忙,一般都是元微来喂他。 她把他圈禁在一方天地里,亲手砸碎了他所有作为人的尊严。 贺兰镜不闹了,也不气了,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生气,被抽取了全部生命一般。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侍弄这棵花树?”贺兰镜坐着靡国能工巧匠所制作的机关轮椅,被推到了石榴花树下。 他平静地问元微,不恨也不怒。 “我们相遇的时候,就是在石榴花树下。”季寻真放下小铲子,抬起头看他。 “哦,明白了。”贺兰镜颔首。 得到了答案后,他转头,再也不看元微。 仿佛她是空气,是雨露,跟万物一样,不曾在他眼底经过。 直到有一天,密探来报,告诉季寻真,贺兰镜正在暗中联系旧部,他从前培育的死士们正计划用尽一切办法,将他救出去。 甚至他们已经联络了某个邻国,只要贺兰镜一经出宫,便由那国的暗桩亲自来接。 季寻真轻抚那颗石榴花树,树叶凋落,“放了他吧。” “殿下!”密探跪了下来。 “殿下这些日子以来,在朝堂上全力斡旋,才保下了他。”密探皱着眉头道,“殿下从未告知过他,殿下的难做……” 是的,季寻真从未告诉过贺兰镜,原本他也要跟冯兰一起死的。 冯兰早已把贺兰镜拖下水了,她做的那些事,都暗地里加了贺兰镜的名字。初衷可能是为了能让贺兰镜在元敏跟前多亮亮脸,混个好前程,不想这一切都成了置贺兰镜于死地的罪证。 是元微力挽狂澜,一力保下了他。 将他圈禁在这方天地里,名义上是囚禁他,实则是千方百计保住他。 “冯兰之死,是她叛乱应得。” “我没完成和他的交易,是我之过。”季寻真苦笑,本来他对她就只有交易,没有丝毫感情,她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放了他吧”季寻真从木桶里舀了一勺水,浇灌在石榴花树根部。 “是……”密探颔首。 沉沉的秋天,她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寒凉的气息…… ……………………………… 季寻真猛然惊醒过来,“哈……哈……哈……”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梦太长了,她知道了元微和贺兰镜所有的纠葛,她的心在一揪一揪的疼。 她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她初初昏迷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 不对,她睡了这么久,是过了一天一夜了! 她惊觉,若是一天一夜,那该死多少人啊…… 可奇怪的是……那个红色规则居然没有如约而至……如果过了一天一夜,红字规则不应该更新的吗? 不过季寻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爬起来,她已经发现破局所在了,如今只要找到阵眼,或许就能破局了…… 就在这时候,她骤然发现身畔躺倒的那个少年。 少年七窍渗血,无力地昏睡喘息。 他的脸……季寻真恍惚间又看见了年轻时的贺兰镜。 她赶紧摇头,提醒自己镇静一点,自己面前的人是阿南壳子里的谈明月。 那个贺兰镜是假的,是历史的投影,那是和元微有纠葛的人。 真正和她纠缠不清的人,是谈明月,是自己眼前的少年。 “阿南,阿南,你怎么了?”季寻真连忙去抓谈明月的手,天啦,好冷。 就在这时候,季寻真识海出现了一个声音,【阿真……】 虚弱的,幼小的,但是无比清晰的。 ‘小天道?’季寻真心音喊了一声。 【嗯,小天道在这里。】小天道难得清醒了。 季寻真心道不好,一般谈明月的存在会压制小天道,只要有谈明月过境的地方,小天道都会睡着。 到底谈明月虚弱成了什么样子,小天道才会离他这么近,还醒着啊…… 她捂着谈明月的手,放到了自己腮边。 【这……这个人……】小天道喃喃,【他居然以一己之力,建了一个壁垒空间。】 ‘什么?!''季寻真大惊。 第124节 她现在和元微融合太深了,导致感知力过低,竟然感觉不到壁垒空间的存在。 这是一种只有顶级修士以数人阵法才能开启的绝对空间,可以规避一切规则、伤害、监视…… 只不过这种壁垒空间反噬极大,而且需要四人以上,最为顶级的修士才能开启。 谈明月只有一人啊…… 他的修为是高到了哪种可怕的地步…… 怪不得过了整整一天红字规则都没来骚扰她,原来是根本进不来啊。 她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镯,现在离谈明月这么近,小天道不但没睡着,还能用清晰的思维思考和感知……就是不是就说明令小天道睡着的不是谈明月,而是—— 有某个神秘人制订了一个规则,令小天道屏蔽了谈明月? 可那个人为什么要费这种力,让一个天道无法探测到谈明月的存在呢…… 正当她那颗笨笨的脑子奋力思考之际,小天道又说话了,【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人他的气……为什么和……和……和我这么像,他不是天道啊……】 季寻真:“???” 季寻真:“!!!” ‘小天道,你此话怎讲?’季寻真连忙问道。 【他的气……接近最为透明的颜色,天地至纯,又浑厚无匹……这不正是天地之力吗?】 【可,他是个人类啊……】小天道疑惑道。 季寻真本能地感觉到,小天道再继续揣测下去,似乎事态会滑向某一个深渊,‘小天道!’ 她赶紧阻止它想下去。 ‘你能看出,他为何要制造空间吗?’ 小天道看了一眼天空,颜色比此前要更加绚烂一些,【他……他……】 它看出来了! 【他竟然捅破了这个历史空间的天空!】小天道惊叫起来,【他好强啊,之前规则都把我们困在里面,他强行筑造壁垒,在规则不曾察觉的时候,把天空给捅破了!】 这样子,他们被困的消息,就能传达到外面的上清界了! 【看来,他伤得这样重,是被历史空间的红字规则给反噬了。】小天道叹息。 季寻真抚着他的手,怔怔看向他,“你是个傻子吧……” “你做这么多,又没人会感谢你……”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袋猛地一疼,好像这句话触碰到某一个不可触碰的印记了似的。 【啊,阿真你看他旁边,好像有字!】小天道忽然惊叫。 季寻真抱住他的上半身,果然他肩膀微微遮住的地方,有男人一笔一划,以血写成的字。 只有两个字—— 城楼。 【城楼?】小天道摸摸小脑袋,【这是什么意思?】 季寻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在这儿。’ 【什么在这儿?】小天道还是不明白。 ‘阵眼。’ 她能破局了。 ……………… 这一次,季寻真心里明白,或许是有去无回。 破局之处和阵眼所在,她都明晰了。 这一役,不需带着其他人,从头至尾,那个幕后的邪魔,都把她看成了眼中钉,也只有她才能解得动这个迷局。 所以她不想再连累谈明月。 临走之时,她轻轻地,轻轻地,轻啄了一口少年的指尖,蜻蜓点水一般地用尖牙啃咬了一下,“记住我。” “这辈子都要记住我。”见到他指尖渗血,她终于满意了。 元微有元微的爱情,她季寻真也有她的。 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她可以考虑一下不去合欢宗,去他的门派。 她终有一天,也会想起关于他们的故事。 真正的季寻真,和—— 真正的谈明月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跟大家说,狗子搞了搞笑到很捶床的预收,下本想写这个,巨想写~你们先看看,可以先预收~~哈哈哈~【我把这个当成明月和真真转世了,是一篇带着狗血味儿的升级流~】 文名:《为了不生孩子,兔妖我拼了》 云真死了,生孩子死的,一胎六宝卡死在产道里。 生的时候,她的孩子们正排成了一个连在产房外等她,悲痛欲绝的男人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在魂魄离体的那一刻,云真的智商回归了。 她记起了自己是穿书来的,穿成了一本仙侠替身文的女主,白月光是世家大小姐,她却是大小姐家里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两人容貌有五分相似,在大小姐坠崖之后,一众曾经爱慕大小姐的男主男配们,纷纷把目光对准了她。 云真原身是柔弱无依的兔妖,生性喜繁殖,成年之后都有固定的发情期。 原本暗恋男主而不得的她,却在发情期意外被男主当成了替身。男主夜夜在她身上耕耘,却喊着大小姐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大小姐重新归来,男主拼了命想要掩盖曾经和替身发生的一切,把云真虐身又虐心。 直至最后云真带球跑路了,男主才幡然悔悟,开始了千里追妻火葬场。 倔强的云真不原谅他,他就将她囚禁起来。两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这不刚刚一胎四宝好不容易难产出来了,还没过两年,云真又怀了,这次怀了六个,她没挺过来。 终于从发情期的意识模糊中清醒过来的云真:外站母猪流吗?一胎十八宝,淦! ………………………… 一睁眼,她重生了,还是学宫不受欢迎的小兔妖。 白月光刚刚坠崖,男主男配们发了疯一样地寻找。 云真记得,就在这一年中秋,她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期。她去安慰借酒消愁的男主,结果被他一个擒拿手,就地耕耘了。 从此以后繁殖的欲望盖过了原本的意识,她就会沦为和男主虐身虐心生个不停的工具。 坚决不再重蹈覆辙的云真,决定提前领了任务外出避风头。 谁知发情也提前了,她只好临时找了一个元阳最为精纯的路人甲,诱之,惑之,勾引之,睡到手后拍拍屁股跑路了。 好歹那路人甲够给力,不但成功消化了发情期,还令云真功力大涨。 正当她以为她兔妖终于可以开启事业线,走向破碎虚空的证道大路之际—— 上清界新秀第一的天才少年解子真追到了学宫。 云真:等等,他的眉眼怎么跟那她用完一次就丢的路人甲一模一样? ……………………………… #为了不生孩子,兔妖我拼了老命了# #发情期又到了怎么办?小兔妖看向了学宫讲台上,那个板着脸一本正经讲课的小师叔解子真# #小师叔子息艰难,不孕不育,正是双修顶顶好的对象啊# 感谢在2022-02-09 20:51:38~2022-02-10 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131225、浅浅、妖妖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杀阵破局 “天啦,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 “我派择选此人之时,为他结过魂灯,现在居然灭了灭了!” “快告知掌教,试炼大会出大事了!” 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乱作了一团,修士们纷纷联系身在试炼大会观赛区春山群岛的掌教们。 谈明月耗费生命所传达的消息,终于被送到了上清界的各个门派里。 此时身处春山群岛试炼大会的掌教们皆然震动,他们看向画面里表现如常的试炼者们,这群人甚至已从绝远城废墟里散去,重新开始了历险。 “这……这人是我们合欢宗择选出的甲等登山者!”鱼又怜指着其中一个正在与花妖搏斗的女性登山者道,因为过于看好此人,鱼又怜甚至在试炼之前就给她结了魂灯,以保障她的安全。 谁知道方才合欢宗来报,说是这名登山者的魂灯熄灭了。 鱼又怜迷人的眉头皱得死紧,“她的魂灯灭了,那现在这个,又是什么鬼?!” 她这辈子所见妖魔鬼怪无数,还从未见过有妖物胆敢截杀登山者,甚至在一瞬之间伪装成登山者来迷惑仙盟的。 那名登山者明明如此厉害啊,怎么会悄无声息就遇害了呢? 这些妖物是谁?残害登山者并取而代之目的为何? 更可怕的是,如若谈明月的消息没有传来,那这群跟登山者长得一模一样的妖物就会顺利进入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 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尊上驾到!” 鱼又怜向前一看,一参天巨龙摇曳着尾巴朝春山群岛的方向而来,巨龙吐息之间,天地变换,远处的乌云隐隐雷鸣电闪之势。 第125节 那并不是一条真龙,而是天机神院所造的巨龙之船,它的腹部乘坐之人,正是这上清界之主,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百家仙首——谈抚萧。 尊上每一出场,还是这么拉风啊,鱼又怜感叹。 又可怜地瞧了妙音阁阁主师无亦一眼,帅是帅,有用个球,人家孤灯宫宫主薄花蓉还不是不看你一眼。 这般想着,那巨龙已近在咫尺,它大口一张,吐息之间,腹部缓缓打开。 黑云为梯,闪电为乐,从上面走下来一群人。 准确的说是一群人簇拥着一对男女璧人。 两人皆容貌惊人。 男人一袭玄色衣袍,衣袍之上,星云缓缓流动,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长相,气质卓然,气场博大,眼神赤金,带着终年化不开的淡薄疏离。 此人正是百家仙首谈抚萧。 而他相携的女子更是吸引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女人容貌更甚,她一出来,就算早已看习惯了,在场人还是发出了不大不小的赞叹之声。 她身着深兰色长裙,裙上画面流动,那是一幅终年积雪的高山,高山上青山如黛,夜幕容容,一盏孤灯绽然点亮。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盛年,梳着简约的发髻,肤白如雪,人似天神。 她便是薄花蓉,六谷之首,孤灯宫的宫主。 她还有其他身份,比如百家仙首谈抚萧的妻子,比如天下第一美人,几乎整个上清界一半以上男性修士的梦中情人。 她一出来,在场的很多人就不对劲儿了。 比如妙音阁阁主师无亦,本来正和药王谷谷主叶化清争雄的他,耳根红红的别过眼,看也不敢看眼前的女人。 她的美,令人心惊,令人向往,令人捣毁一切、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明月传来讯息,幻境里有破境邪魔。”从巨龙之船里出来的疏离男人开口,他瞳孔赤金,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每个人都对他恭敬至极。 “什么是破境?”无幻真人萧天纵走上前来,询问道。 全场众人,许是只有他和佛子拈梵天才有资格与仙首谈抚萧平起平坐。 众人也是疑惑,皆不懂破境二字为何意。 谈抚萧从指尖变出一封信来,“托天城城主献天缘所传。” “以他所言,托天城的探子探查到,人间雍国的津阳道首先出现了其他境界所来的妖魔。” “天机神院择选官朝飞白一行,便是在此地遇害的。” 其他境界而来的妖魔…… 一时之间,所有人既明白又不明白,妖魔就妖魔了,什么叫其他境界来的。 “灭境之外,还有境界。”谈抚萧沉了眉眼,为众人解释道,“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前数月,永夜天狱的天空,差点被人捅破了,破境妖魔应是那时候钻进来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勃然变色。 能捅破永夜天狱的天空,从其他境界来的妖魔,那将是怎样强大的敌人啊…… 正此时,复视器灵的画面闪到了谈明月,雪衣道袍的少年正以品真剑为引,为登山者抵挡妖兽强大的攻击。 所有人都看着复视器灵里的谈明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去,以萧天纵为首的众人倒是看出来了,“呸,假货。” 真正的谈明月公正严明,毫不徇私,怎可能在担当监考官期间,公然现身偏帮登山者们呢? “师父,但这个‘谈明月’怎么和真的长得这么像啊?”碎月剑道无幻真人萧天纵的大弟子宋靖川蹙眉,指着复视器灵传送过来的画面里的小师弟道。 这分明就是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切妖魔跟切菜瓜一样爽快的小师弟啊。 “这说明这些邪物占了真正的谈明月的身子。”萧天纵已然猜测到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所有人又是一个震惊,他们原以为妖物只是变成登山者的样子来迷惑他们,没有想到,如果这具身子就是登山者们本人的呢?! “那明月去了哪里?”药王谷谷主叶化清问道,谈明月是他儿子叶冲之最为崇拜的对象,他自己也把谈明月看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里面的妖物不会比明月还强吧……” “天啦,明月有没有遭到不测……” 众人的担心脱口而出,毕竟谈明月是上清界新一代的希望,若是陨落在这次试炼大会,那上清界后续将面临怎样的浩劫啊…… “真正的明月,许是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空间里,以自身法力为引,为我们传来消息。”作为谈明月的父亲,谈抚萧抚掌安慰众人。 他疏离的眉眼虽不显什么,但他对谈明月的关心与看重,不逊于任何人。 “如今当务之急,是进灵墟幻境,找到囚禁他们魂魄的空间。”谈抚萧一声令下,唤仙盟旗下神官聚集,以灵阵破开灵墟幻境。 一时之间,七十二神官在云端现身,他们手持法器,一应运力,万千神力汇聚一处! 千钧狂澜势要劈开灵墟幻境。 天地一斩下去,烟尘四起,云雾环绕。 待烟尘之后,那幻境入口竟—— 毫发无损。 “怎会如此!”一七十二门掌教不禁惊叫而出。 对啊,怎会如此,区区一个初级秘境而已,集齐仙盟七十二神官的阵法难道也破不开吗? 正当众人惊异至极之际,一清正温和的声音方道,“规则如此。” 众人一看,是从方才为止,一直默不作声的无相大殿佛子拈梵天。 这位可是与谈抚萧、萧天纵平起平坐的三教顶峰先天,与其他两人不同的是,佛子他——是真的佛得要命,非必要时候,从来不会多言。 “规则?”谈抚萧上前,“请佛子明示。” “若是从外部强行划开,里面将无人幸免。”佛子慢悠悠道。 谈抚萧疏离的眉皱起,“那该如何办?” “此乃天……”佛子正准备说自己的口头禅。 “不必说此乃天命,也不必说天意如此。”姜还是老的辣,谈抚萧一张嘴堵得佛子哑口无言。 “说正经的。”谈抚萧着重这四个字。 佛子:“???” 啊不,这就搞得搞得贫僧不是正经人似的。 佛子抬眼一看,谈抚萧、萧天纵、薄花蓉、鱼又怜、叶化清……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灼灼目光似要把他刺穿。 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说,别整那些神棍东西了,说正经的啊,大师。 拈梵天拈花一笑,心理素质过硬地从容道,“里面之人,必定能解开。” 他几乎都能看到叶化清开始翻白眼了,鱼又怜又紧了紧自己的拳头,萧天纵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谈抚萧那眉头皱得化不开了…… 怎么的,不满意他这回答? “这就叫咱们干站着吗?”鱼又怜忍不住道,幻境里可有十余万人,是上清界未来的好苗苗啊。 “要信里面的人。”拈梵天再次用教人睡着的语调道。 众人:“……” 好……叭…… 众人也只得听信佛子之言。 毕竟里面的人,是谈明月啊…… 佛子神秘一笑,谈明月么……才不是。 是那个人啊…… …………………………………… 天快完全暗下来了,季寻真拎着小锄头,跑到曾经的东宫里。 石榴花树依然傲然挺立,这些年来,它被照顾得很好。 她跪下来刨了刨树下的土,开始用小锄头挖。 不停地挖。 【阿真,你要挖……那个吗?】小天道的声音,莫名有些悲伤,它已经知道季寻真要挖的,到底是什么了。 毕竟在梦里,它陪她走过了那短短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季寻真沉默了一下,手蓦然握紧了小锄头,“是的,我想做最后的努力。” 这是她唯一的赌注,对抗贺兰镜唯一的砝码。 就算贺兰镜对元微没有丝毫感情,有一丝稍微能够牵制他的愧疚也好…… ………………………… 夜晚的风夹杂着雨雪,季寻真挖出了那个小盒子。 她裹起披风,穿梭在甬道,找到了贺兰镜送来的那两名彤史。 两名彤史见女帝亲自来找她们,惊讶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孤要见你们贺兰将军,劳烦两位女史代为通报。”季寻真道。 两名彤史更加惊讶了。 当天夜里,尤其的冷,一点也不像将要临春,冰消雪融的模样。 贺兰镜的帐篷里来了一名通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在她风尘仆仆地步入帐篷之后,引路之人便恭谨地退了出去。 贺兰镜的帐篷烧着炭火,暖和得紧。灯火照着舆图,挂壁上挂着刀兵盔甲,寒光倒映。 “本将还以为女帝陛下到底要龟缩绝远城多久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想起,来人挑起了帘子。 季寻真回过头,掀开了披风,露出那张属于元微的脸。 贺兰镜的壳子动作滞住,沈涧则控制自己不要妄动,他见到了她了,他见到她了! 活生生的,不是在梦里。 第126节 “前来多谢贺兰将军。”季寻真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角度。 “多谢什么?”沈涧看着她,看着她嘴角迷人的幅度。 不可自拔。 “多谢你送孤阿南。”她亦看向他,“他很好。” 只一刻,沈涧几乎与贺兰镜的壳子同步地,扯过她肩膀,一把摁在帐篷的挂壁上,“你说什么?” 他的嘴唇在哆嗦,声音仿佛是咬出来的。 “他伺候得很好。”季寻真的下巴被他的手箍住,疼得发慌,声音却是平平稳稳。 她的一双眼睛,温和里带着锐利,仰视着强忍怒火快要发狂的男人。 就这一眼,她心里明白,她赢了。 这男人心底是有她的,只要哪怕有一点的位置,她都可以利用起来。 完成最大的效用。 “我们这几日所做,不都是贺兰将军你的心愿么?”季寻真笑着道,“这几日来,我与他做尽了你我曾经之事,这份羞辱,可够了?” 男人的手力气大得不行,双目赤红,像含了泪,浸了血,“不够。” 他咬牙切齿,“还不够!” “他怎么能够碰你,他哪只手碰的你,我砍了哪只手。”他的状态几近癫狂。 “全身都碰了,该怎么办?”季寻真看向他。 她的一只手,轻抚上他的嘴唇,往那下唇轻轻一擦。 擦起了燎原之火。 男人一把扛起她,扔到了榻上,“赔我。” “你赔我……赔我赔我……”男人欺身上来,失去了理智。 季寻真迎合着他,双目紧盯着他红着的双眼,“我赔你。” 灼热的唇覆了上来,季寻真仿佛置身于烟波浩渺之中。 处于疯狂的男人一点也不留情,怀着一身的炽热与疯狂,去拥有她、去探索她、去……毁灭她…… 季寻真抠挖着自己的手指,被他察觉了,掰开,然后在指缝间插入自己的手指。 十指紧扣。 “当初为救冯兰……你献身于孤……”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如今孤……孤……” 激得又是浑身一颤,她继续道,“孤献身于你,可否……放了绝远城?” 男人停下来,喉咙闷哼,“你?” “就凭你?” 季寻真撇过头,看向放在桌案上的那个盒子,带着泥土潮气的盒子,那是她最后的武器。 男人却误会了,以为她后悔了这桩交易。便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掰了过来,“想要我答应?” “就看陛下伺候得好不好。”沈涧讨厌极了她的不专心。 灯火摇曳,刀兵之声。 ……………… 至了后半夜,女人累得昏睡了过去。 沈涧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左边眼角,“你是我的。” 他恨极了她说的话,恨到忘却了她在梦里曾教过他的温柔,一直用自己的气息,盖过那个可恶的男宠的,也不肯罢休。 “怎样才能彻底绑住你呢?”他自言自语。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妖物,乃至邪魔在□□中所用到的结节。就像那只魅魔纯,对合欢女修结节一般。 只要结节了,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做他的女人,怀他的崽子,一生一世和他纠缠绑定。 她原身只是鬼魂,要和鬼魂结节,这很难……但他依旧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再一次俯下身来…… 快了……快了……她马上就要成为他一个人的了…… 可就在快要结成的那一刻,他的面庞感到了一阵湿意。 他掰过她的面颊查看,发现她左眼角的小痣上,挂着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 她哭了。 啪地一下,他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快要结成的节,刷地一下,散了开来。 奸险狡诈的邪魔,第一次下不了手。 原本他想好了的,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把她困在他的身边,阻断她的仙途,切断她的后路。 一旦人类怀上了邪魔的骨肉,仙道必定再不容她。 可就在这一刻,他……心软了。 阿真她的梦想就是登山,无论如何也要登山,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若是为了一己私欲给毁了,那她岂不是生不如死么? 他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吻了她的眼角,虔诚的,颤抖的,卑微的。 然后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 深夜,季寻真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男人紧紧地用双臂禁锢着。 她叹了一口气,乘着月光掰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麻利地穿好了衣服,临走之时,将那个盒子抱到了他的身畔,“记住你的诺言。” 她借着月色看向了男人,“你的手脚是怎么好的呀?” 她想,一定是庆国用了什么秘法吧,才重新令他有了完好的身躯。 男人的脸庞棱角分明,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微蹙的。 她手指摁了摁他的眉头,把那褶皱摁散。 她很想问他,你真的只是贺兰镜吗?你的躯壳里,没有其他人吗? 【或许有哦。】小天道莫名其妙出了声。 方才进行那事的时候,小天道自己闭上眼睛装死去了。 毕竟它还小,过早的熟悉那些事情,对成长不利。 ‘啊?’季寻真惊诧。 【小天道刚刚想到一个人,可以隐藏自己的气。】小天道沉思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 季寻真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谁。’ 【越不惊。】 【永夜天狱本来就只有魂体能进去,越不惊小时候应该死过一次,所以能无视魂体与实体的差别。】小天道解释道,【很可能他的魂魄进了贺兰镜的身躯,表现出没有气的状态。】 ‘越、不、惊?’季寻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 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没想到……越不惊还能这么疯,真是叹为观止。 既然确定了男人的身份,她放下心来。 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喂,越不惊,再见了。’ 女人的身影,走进了月光里。 ………………………… 雪下得很大,绝远城城楼上弥漫着血腥气和煤烟味道,季寻真一步步地登上城楼。 这里白天的时候,堆满了尸体,现在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天地间,宁静得只剩下下雪的声音。 ‘小天道,你怕吗?’季寻真轻声问道。 小天道的小手手紧紧抱着季寻真的手腕,【小天道不怕。】 ‘如果这次我死了……’ 【哇……】小天道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崽崽你别哭啊,我是说如果……’ 【小天道来殉你……】 ‘狗屁!’季寻真心音骂道,‘你要活得好好的,回天上去。’ 【没了你,小天道怎么回去啊……】小天道眼泪汪汪地不停哭,哭得季寻真手腕不停滴水,寒风一吹,真是—— 透心凉,心飞扬。 ‘谈明月和越不惊自己选一个。’ ‘谈明月他人可靠,地位又高,不过前途未知。’季寻真眯起眼睛,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谈明月’是个假货,真的明月,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还是选越不惊吧,虽说死的早,但是好歹结局是知道的。’季寻真想了想,‘他家里宝库里宝贝多,多给你找几样补补,说不定补着补着,就补回天上去了。’ 【呜呜呜……万一虚不受补呢?】小天道找着借口,它才不要离开阿真。 生同衾,死同穴! 季寻真:‘……’ 季寻真:‘那就循序渐进补。’ 第127节 【而且,人家为什么要帮小天道啊……小天道又和他不熟……】依恋地蹭蹭季寻真手臂,人家只要阿真啦。 ‘算些日子来的睡觉费吧……’季寻真掰着手指数,总不能让他白睡不是。 小天道:【……】 月亮慢慢要藏进了乌云里,季寻真眯了眯眼,‘时间到了。’ 这一场历史空间里的惊天杀阵,破局点是她,阵眼—— 就是这城楼。 在真正的历史里,元微因背负了祖宗责任,不会投降于贺兰镜。而贺兰镜目的在于攻下靡国,一点一点地折磨她。 为了保下她的臣民,她只有这么做。 以她的死,来掩埋那一段往事。 季寻真的脚踏出了一步。 小天道哭喊,【不,不要,阿真你为什么要为了那群人死,不值得!】 小天道心知肚明,季寻真此刻的一跳,是为了被困在历史空间里的登山者。 ‘你是天道啊,天道不应该爱世人吗?’ ‘记得教你上过一课,再教教你上一课。’ 言罢,季寻真对着月光笑了一下,“破境妖魔,无论多少次,我会赢,而你注定输。” 素白的身影—— 纵身一跃。 作者有话说: 越不惊你好惨啊,你好惨啊……你这就背锅了啊……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0 22:17:02~2022-02-11 23:1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85894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卤蛋你好 夜的后半部分,谈明月惊醒过来。 他浑身剧痛不堪,人已经快到了极限。 他一擦自己的鼻端,满满的浓血,战战巍巍起身,猛然惊觉,身旁的女人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谈明月心音问道。 品真剑啸鸣起来,【那个名字有问题的女人?】 浑厚的男中音,其实谈明月知晓,这把剑不过是个才开化的毛头小子,只因第一任主人是个古怪至极的中年剑修,导致这把剑从声音到性格,都有点问题。 ‘她名字没问题。’ 【才怪,我叫品真,她叫寻真,她这个老色批,还说不是对我有意思。】 谈明月摁了摁额头,不想听这污言秽语,‘那她在哪儿?’ 【看了你写的字,就出去咯。】 ‘糟糕!’谈明月暗叫不好。 他写下阵眼,不是给她看的,是以防自己发力耗尽进入休眠之后,能有人利用阵眼有一番作为。 那个有人,不是指她。 连点仙根和仙缘都没有的——小菜鸡。 想到小菜鸡三个字的时候,谈明月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挂了一丝笑意。这是叶冲之经常骂后辈的口头禅,还挺适合她的。 【小明月,你这么紧张她做啥?】 【她知道阵眼,可以自己逃出去嘛。】品真剑呱呱地聒噪,它对人性很有信心啦,一般人知道阵眼之后,都会想方设法逃出去的,【她逃出去之后,说不定会马上叫萧老头子他们来救我们呢!】 谈明月蹙眉,真的能吗? 如果外面的时间流速和里面一样,或许是能的吧? 最多再死一些人,他们就能得救了,死一万,还是两万? 而且她走了还好,若是她想行另一条路—— 【不可能的啦,怎么会有人放着生路不选,为了别人甘愿碎尸万段?!】品真剑安慰谈明月。 少年颔首,提起剑来,‘品真,我们走。’ 知晓阵眼所在,他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刚跌跌撞撞走出宫殿,品真大叫起来,【小明月,那是什么?】 谈明月抬眼,只闻狂风大作,天边风云搅动,一暴风之眼汇聚在远方城楼位置。 如此恐怖的阵势,仿佛要撕裂天空。 【天啦,不就是逃了一个人吗,为何会这样?!】品真剑嘀嘀咕咕。 “糟了,她!”谈明月喊出了声,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要以身破局!” 谈明月不顾体内五脏俱焚之痛,提剑就往城门飞驰而去。 ……………………………… “天啦,你看天空!”侍卫壳子里的陶为碰了碰身旁的宫女的胳膊,“天空好像被捅破了。” “哦,哦。”宫女敷衍道。 陶为并不知晓旁边的宫女是澹台灵犀,这几日澹台灵犀凭借自己妖魔身份的外挂,把野人兄弟、李淳风和李盛兰等人从城门口的战役里捡回来了,各个受了重伤,她只得日夜不停照顾,懒得理陶为。 “天空,天空变色了!” “这么怎么一回事啊……” “不会要死了吧,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好不容易活到现在!” 人们从屋子里走出来,无数人看着天空大喊大叫,他们是否要死了……是否经历了如此多,还是必死无疑…… 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他们这样做早已违反了规则,规则却迟迟没有惩罚他们。 …………………… 同一时间,大庆军营,乱成了一团。 大庆军营这边的登山者们,看见天空异象,那根早已绷紧的神经,这下彻底断了。 天啦,这又是什么? 宋康崩溃地捂住了脸,“又要杀人了吗,要杀几个?要杀几个?!” 他不想杀了,不想杀了。 今晚他们营帐又有好几个人塌缩为了一张人皮,没有塌缩成人皮的,生不如死,仿佛自己已经是一张人皮了。 沈涧是被这些嘈杂的人声吵醒的,“阿真……阿真……” 他猛然惊醒。 他怎么可以喊阿真的名字了? 又有好几个变成了人皮,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被人声吵醒,阿真……阿真…… 等等,他为什么可以喊阿真的名字了?规则的力量减弱了? 沈涧坐起来,枕畔空无一人,床铺一片狼藉。 他颤抖着手摸了一把床铺,他确定这是真的,不是在梦里,他在历史空间里拥有了她。 或许季寻真不知道,但沈涧清楚,每次两人的云雨,都是沈涧掌控下灵魂的相交。 无关元微的那张皮,而是真正季寻真的模样、季寻真的灵魂,和他深深地融为了一体。 以前是在梦里,现在是……是真的她。 沈涧微微闭目,回味着昨晚的感受,真是……惊心动魄。 他睁开眼,他想见她,此时此刻想见她到发疯。 他环顾四周,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历史空间的规则松动了? 就在沈涧想要下床寻找季寻真之时,他注意到了枕头旁边放的一个小盒子。 “这是何物?”沈涧拿过来,细细地看。 小盒子上还有冻土碎屑,一副在土里埋了很久的模样。可上面微微果香和花香,仿佛又昭示春天的迹象。 材质是极品古沉木,是做棺材用的。 这是……一具小棺材,还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棺材。 沈涧越来越疑惑了,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而奇怪的是,这具身体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沈涧心知,贺兰镜的这具身体,实则是大庆以妖术所凝,除了头部以外,都并非自己的。难道这时候,这具身体开始出现损坏的迹象了吗? 他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盒子,为了符合这个角色,沈涧不能用仙术。怎么打……也打不开,他索性下了床,取下挂壁上的短刀,轻轻一劈。 扣住盒子的小锁,应声而开。 沈涧看向盒子,只一眼—— 无论是贺兰镜的壳子,还是他自己,皆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什么啊…… 第128节 精致的小毯子上,躺着一具小小的白骨。 安静地、乖巧地、服帖地……蜷缩在小盒子里。 电光火石间,沈涧想起了梦里,季寻真问他的一句话—— “你和冯兰这两年,有孩子吗?” 当时他没有在意,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听说过,贺兰镜离开的头一年,她病重到去了别宫休养了一年。 他急忙将那白骨取出来,最里面搁了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 爱子,元念之墓。 罪母;元微留。 “啊……啊……”贺兰镜的壳子的声音,他无法接受,他胸膛涌出澎湃的情感。 ‘狰,狰,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沈涧耳朵嗡鸣,天地间仿佛听不见了声音。 狰游了上来,翻找甲虫留下的一些记忆片段,终于在元微的记忆角落里,找到了这么一段。 它的爪爪轻轻摊开,“主人,你……” “那不是真的季寻真,那只是元微的经历,你不要太过……”狰低下头,小小声嘀咕,“不要太过难受。” 画面里,是季寻真梦里的场景。 在贺兰镜走后,元微便病倒了。 一直缠绵病榻,什么也吃不下,吃一点就吐,不肖个把月,已经骨瘦如柴了。 在这时候,御医却告诉元微,她已有了身孕。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之又受了刺-激,这孩子很难保下来。 更甚者,元微并未娶亲,就算是皇太女,在靡国未婚先孕也会为人诟病。女皇的意思,要么纳一个夫侍,保下孩子,将这个孩子托在夫侍名下; 要么就拿掉孩子,元微身子骨太弱了,这孩子会彻底毁了元微的身体。女皇的意思,是选第二种,孩子还会有,不差这一个。 可元微就是倔,她一个也不选,她要保下孩子,却不纳夫侍。 因为她坚持说这孩子是贺兰的。 这个孩子果然艰难,甚至元微必须终日卧床,才能勉强保下孩子。女皇将她送到了别宫,七个月后,她早产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元微少智,不代表对于孩子的爱会少半分。 她爱极了这个小猫一样孱弱的孩子,可事与愿违,来到这个世间不足一月,孩子便夭折了。 那是个临秋的夜晚,元微抱着孩子已经凉掉的尸体,为她哼唱自己为她学的童谣。 她不相信孩子死了,一点也不相信。 不吃不喝地守着孩子,害怕有人从她怀里抢夺孩子,直至……那句小小的尸体已然臭了…… 沈涧的脚步踉跄,猛烈地呼吸着,他知晓这孩子不是他的。 甚至每一次和他云雨的,都是阿真自己的灵魂…… 可是……可是……他的阿真在这具壳子里,他的阿真经历过怀孕、生子与痛失爱子…… 他的阿真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进入了梦里,经历着属于元微的……万般痛苦的过去。 沈涧吞了一口口水,抱着那个小盒子,颤抖着手,紧闭着眼,怀抱着。 “对不起,阿真。”他喃喃自语。 对不起…… 沈涧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放下盒子,他要去找她,马上找到她,“狰。” 狰从虚空之眼里爬出来,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主人,狰在。” “她在哪里?”沈涧问。 狰越发不敢看:“甲虫……” “甲虫?” 狰舔了舔嘴唇,“甲虫,要她死。” “它敢?!”沈涧瞬间不顾规则化为魔身,乌发红眼,神色煞人。 “狰,找到她的所在。” 狰一闭眼,探测之后,战战兢兢道,“主人,来不及了!” “她……她跳了阵眼!” 话还没落音,一阵阴寒之风吹过,眼前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 明明跳了下去,可季寻真却感到自己到了一间很暖和的屋子。 她坐在屋檐下,天空飘着大雪,屋外的浮岛落下天河之水,外面云海汹涌,下界浮光跃金,一片欢腾。 是下界一年一度的新年。 她将手伸进炉子上烤,炉子用着上清界最好的月光炭,一烧,便有星星点点的星河浮在炉子之上。 一罐子染着星云之色的好酒正在炉上烤着。 她回过头,看向自己对桌的那个人。 是的,她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袈裟,光光的脑袋,少年容颜,慈悲笑意,“尊上。” 季寻真记起来了,这人的名字……他叫……他叫……拈梵天! 可偏偏一开口,“卤蛋,新年又和你一起过了。” 卤蛋? 她瞧了眼拈梵天那光秃秃的脑袋,啧,这称呼还挺贴切。 “贫僧也很荣幸,与尊上共度了两百年新年。”拈梵天一笑,完全没介意季寻真的称呼。 “啧,卤蛋,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季寻真以小银夹子夹住酒瓶的脖子,将小瓶子夹起来,琼浆玉液顷刻间在她优雅的手法下,被倒入了琉璃盏。 “你以为谁想和你一起过啊?” 她又执着小银夹子,在炉子上拨弄,几凡拨弄之下,竟从里面夹出几枚烤熟的鸡蛋,“又不喝酒,又不吃肉,连鸡蛋都不吃的怪胎。” 她啧啧几声,熟练地敲碎了蛋壳,剥出光洁表面。这几枚蛋之前都以雪盐渍过的,如今蛋香浓郁,只以雪盐调味,能吃出鸡蛋本身的香味儿。 “和尚本就不喝酒不啖肉。”拈梵天端坐对面,淡淡饮了口茶,“明明尊上已无口腹之欲,为何还要饮食?” “我喜欢,你管我?”季寻真又香香地吃了口鸡蛋,喝了口酒。 “人活着,若是不吃好吃的,不看美人,不品美景,该多无趣。” 拈梵天悲悯地看着她,他知她永远失去味觉,颠倒了嗅觉,也拔掉了情根,再无欣赏美人之心。 待她吃得还剩三个鸡蛋之时,她站起身来,从里屋的神龛中取出一个排位。 她以手指点火,在牌位前点了三炷香,又将三枚剥好的鸡蛋垒在牌位前的碗上,“死鬼,今年也给你上香了。” “你瞧我厉害吧,我赶走了邪境邪魔,守了灭境整整两百年。” “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她抬眼,看向牌位上的字: 挚爱谈明月之位。 妻:季寻真留。 她朝那个牌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抱着牌子走到屋檐下,和他一起看那上清界的万般热闹、千种繁华,“你以前,一直期待的盛世,我替你创造了。” “我会一直守着它,守到我身形俱灭的那一天。” 她一身豁然气场,谈吐间云为衣风为裳,风云流动,潇洒肆意。 她不再像记忆里那个假‘谈明月’的夫人,而是浑然真正百家仙首的气度。 她自信的笑里,暗藏着岁月刻下的落寞,“只是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每年的这一天,能和真正的你一起过就好了。” “可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沦落到每年和卤蛋一起过……” 就在这一刻,画面破裂,散落成无数星子一般的碎片。 季寻真睁开眼,她身处一不断坠落的空间,耳旁是呼啸的风。 可怕的是,明明一直在下坠,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这是哪里?”季寻真问道。 【无限坠落的循环空间。】小天道回答,它的声音,含着点点异样,【妖魔制造的,要把我们困死在其中的空间。】 “小天道你……”季寻真坠落着,“不开心吗?” 季寻真明白,小天道一定是和自己一起看到了那画面,它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并不是什么百家仙首谈明月的夫人,在那个象征着真实的画面里,谈明月早已死亡,而真正的百家仙首,是—— 她自己。 为何会如此?那之前她的记忆,难道全是假的吗? 到底是谁伪造了她的记忆?而且这个记忆并不只是单纯地在她的脑海里伪造,这个记忆连同天道一起骗了。 到底是哪样的人,有如此通天的能为? “你可以怨恨我,但我要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伪造我记忆的人是谁?” “若是你还信我,我和你一起找到那人!” 【小天道信,小天道信你的!】小天道连忙说道,它的眼里盈满了泪花花,【无论阿真是谁,阿真都只是小天道认识的阿真!】 “那好,小天道,现在你看那一方天空。”季寻真往一个方向指去。 小天道抬眼,看到那远方的天空上,隐隐约约有一只巨型眼睛,隐匿在重重云层之中。 “那是阵眼。”季寻真说道。 第129节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是整个历史空间的中心,这时候那只操控一切的妖魔,一定在那只眼睛里。” 季寻真的坠落是无穷无尽的,仿佛一个固定空间的循环,她如果不反抗,就会一直停留在这里,不断坠落到油尽灯枯。 “左右也是个死,不若我俩试试,把那只眼睛射下来如何?”季寻真豪气干云地指着那只眼睛,三指一蜷,食指指向那个方向,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 【哇……】她说得很有吸引力,小天道被她那股气势吸引住了,【小天道,小天道也有能力办到吗?】 “当然,你可是万物至尊的天道。” 【小天道该如何做呢?】小天道忐忑。 “既然在这个空间里,我能激发出原本的记忆,小天道,能不能将我以前的能力,回溯一点过来?” 小天道先是一愣,而后闭目,在识海里探寻自己的力量。 果真又增强了一点,但是……也十分有限。 是的,如今它虎落平阳,要找回自己的能力很难,但是它可以短暂地找回季寻真的一点能力。 【小天道试试。】 “好。” 【只有一息,可以吗?】 很短很短,回溯季寻真原本三界之主的能力。 “够了。”季寻真自信又张扬地笑起来。 随着小天道的逐渐提力,她感到从前熟悉的力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登时,她在不断下坠的混沌中立身,双眼一虚,双眼利剑一般看向那天边的巨大眼睛。 紧接着,她双手张开,空气中的水珠在她手中汇聚、纠缠、凝结—— 四周的水汽越来越稀薄,她手中的水汽一瞬之间凝成了坚冰。 一把凝聚凤凰之力的冰弓被季寻真握在了手中,她搭弦、拉箭,那箭在顷刻之前还不存在,但在季寻真拉满的那一刻,最终凝结而成。 金光大显、法咒呼啸,严密的道文游走于箭身,季寻真身处其中,仿若天人。 一箭破空而出,以直冲斗牛之势射向那那只眼睛。 甲虫正在阵眼统领整个空间,蓦然,一支寒冰利箭乘着风云之势而来,洞穿了它的甲壳。 历史空间,咔擦一声,碎裂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1 23:18:54~2022-02-12 23: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心里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经日久 10瓶;水阡墨隐、lizzebear 5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3瓶;海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主线 】 第101章 爹爹再爱我一次 谈明月奔上城楼,往城楼往下望去,一片腥风,除了昨日城防战留下的残害,什么都没有。 刹那间,只见天边光芒大现。 【小明月,你看那是什么?】品真大叫起来,身为圣器,它感受到了一个清正严和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蔓延至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真正的阵眼,有人射中了阵眼!”谈明月看了过去,他准确地发现了天边云层里被击碎的巨大眼睛,和那只插入眼睛里的—— 利箭。 【天呐,这是谁射的,怎么会有人能有如此能为?!】品真当然感受得到这一箭之中包含着的万古鸿蒙之力。 “季——寻真。”谈明月看向那空洞洞的城楼底,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 只是从城楼一跃,谈明月便进入了一个无限坠落的空间,他闭目,一手执起品真剑,长剑一划,那空间竟被划了一道裂痕。 噗通! 谈明月落入了阴寒水中,却怎么也沉不下去。 【天呐,这是哪里呀?!】品真又是惊呼。 谈明月头有点疼,他之所以沉默寡言,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品真剑太能说了,每每说话,还极尽夸张之能事。 他眼神环顾,四周鬼雾缠绕,鬼嚎连连。 池水下面,无数鬼怪缠斗撕咬,残肢断骸铺满了河水,“黄泉之地。” 黄泉鬼蜮所在,人死之后将会到达之地。 自己身处的河水,如果没有想错,应是黄泉之水。 里面亿万鬼魂身处其中,皆为孽障,它们相互撕咬、相互啃食、相互搏斗,直至真正的灰飞烟灭。 可奇怪的是,没有一只鬼怪游到他身边,更别提噬咬了。 【它们……为啥不咬你?】品真剑戳戳谈明月腰间。 “黄泉鬼蜮只限制死魂,吾乃生人。”谈明月手指轻拨,将品真剑从他腰间拨开了一点。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那个季寻真又在哪里?】 谈明月闻言,肃然望着那强大的鬼气与煞气终年环绕的黄泉之水,他心知,她在里面。 她本是毫无仙根之身,射出那毁天灭地一箭后,身体迅速败落,只会在这里面。 何况,她破除了历史空间,破坏十万人的红字规则,也就是把规则转移到她一人身上。 十万人的红字规则,于她一身,是万死无生的局面。 谈明月忍不住咬唇,唇珠滴下鲜红血液,没想到她看起来如斯聪明,竟是个傻子。 这般想着,他竟提剑指向了自己! 【小明月,你做什么,你疯了?!】品真剑大惊,剑身颤抖啸鸣。 “品真,尊重我的决定。”谈明月镇定道。 第一剑,从脸皮入。 以剑力注身,操纵品真剑划开了头皮、脖颈、胸膛、腰间、大腿—— 然后旋下一整块人皮。 没有吱一声,没有叫一下,即便成了一个不成人形的血人,谈明月依旧强忍着。 【小明月你……你……】 他咬着牙,言简意赅,“黄泉之水不近生人,想要进去,必定脱下人皮,伪装死者。” 言罢,他义无反顾地投进水中,他的血液是如此美味,□□是如此可口,无数妖鬼萎了上来,疯狂地撕咬他的身躯。 他无法闪躲,只一心向深处游去。 他要找到她,他要找到她,替她担下规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还欠他一句话,她还欠他一句话没有说! 这般想着,他顶着万鬼食身之痛,继续向里,义无反顾地游去。 ………………………………………… “主人,甲虫死了。”狰双翅张开,飞在虚空中。 它的主人正死死盯着黄泉鬼蜮。 “规则会反噬,全部反噬到季寻真身上,若是谈明月执意与她分担更好,两人一起死。” “十万人的规则,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承受不起。” “既然谈明月要死,借此机会除掉谈明月,也是利好邪境。” 毕竟谈明月如此厉害,乃是邪境入侵灭境的一大阻力。 正当狰还在那里分析利弊,忽间沈涧一手掌地,无穷无尽的邪力,自地下蔓延而来,源源不断地钻进沈涧的手臂之中。 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狰还是当场吓住了,“主人,你在做什么?!” 如果它猜得没错,那些邪力是整个历史空间里的规则,原本这些规则是要全部飞向季寻真的,如今全跑到了沈涧的手臂之中。 沈涧脸色毫无血色,死死咬着牙,抵御着这万死不能匹敌之痛。 “主人,快住手,你会死的!”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寻真和谈明月承受不住规则,他就承受得住了吗? 退一万步说,他乃邪境太子,与规则邪力同源,就算他能侥幸不死,那—— “主人,你知不知道,你会永生永世,都会忍受规则的反噬!” 沈涧的脸,爬上了鬼影一般的墨色,“我不要她死。” “住手啊,主人!!!”狰心里难受死了,就算它一直吐槽自己的主人,但……但狰这一辈子,这个值得吐槽的主人比它的命还要重要得多。 “甲虫,甲虫我知道你没有死透,你还要伺机报复。”狰对着苍天大吼,随着它的吼叫,天空震慑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狰的一怒,必定在邪境伏尸百万。 “停下来,快停下来,主人若死,邪境入侵计划必定功亏一篑!” “你想为了一己私欲,影响整个□□之未来么?” 那规则的涌入果然停止了,此时,差不多已有半数规则进入了沈涧体内。 剩余的一半,被甲虫自吞入了体内。 第130节 狰看向天空,那眼睛开始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 一声轰然巨响,天空中的眼睛湮灭于无。 狰伸了一只手,接住了甲虫身子的一点碎屑,“你这小东西啊……” 然后狰听到了一个猝然倒地的声音,它转过头来,收紧手中碎屑,两只胳膊托起主人。 如今沈涧吞了半数规则,身体已然承受不住规则侵蚀,半死不活地倒了下去。 沈涧活下来了,但活下来才是痛苦的开始,规则的反噬将会伴随他这一生。 “狰,我想看看她……”沈涧已然化不成人形了,缩小成了一只小土狗,软塌塌地栖息在狰的爪爪上。 狰叹了一口气,爪爪一挥—— 虚空中出现了黄泉之水的一个画面,画面里,一个被啃食得几乎只剩骨架的血人,抱着一个浑身湿透、遍体鳞伤的魂体爬上了岸。 “阿真……”小土狗虚弱地看着血人怀里的魂体。 “真好呐……阿真……”他昏死过去。 ……………………………………………………………… “你们看那是什么!”药王谷谷主叶化清忽地叫道。 所有人定睛一看,看得心惊胆战,他们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场景。 方才还好好猎药夺宝的‘登山者’们,几乎在一瞬间,从脚踝开始坍塌下去,然后迅速化为了一张人皮。 “他们……怎么都成人皮了?”合欢宗宗主鱼又怜捂住眼睛,不忍心看。 又忍不住取下手指,暗戳戳看去,“啧啧啧,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物啊……” “等等,有变化。”药王谷谷主叶化清虚起眼睛仔细盯着看,所有人也跟着叶化清仔细观察了起来。 那些人皮,才一点一点地膨胀起来。 像是血肉要一寸寸填充进去一般,不一会儿,那些人皮便已经填充成了一个个完整的人。 春山群岛的掌教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老半天,才有人问了一句,“这些人,是人是妖?” “人。”站在最前面的百家仙首谈抚萧伸手,轻触画面,“这些人都是原本的登山者。” 语气显然要比之前轻松很多,“他们……回来了。” “是明月嘛?”有人忽然问道。 “肯定是啊,肯定是谈明月成功把众人救出来了。” 七十二门的掌教们纷纷讨论,一边讨论,一边时不时地恭维谈抚萧。 难得有机会在仙首面前露露脸,大家都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观察到,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填充满了血肉,沉沉睡了过去。还有一小部分人,只剩下人皮,半点填充的迹象都没有,看来,这群人是永远地死去了。 “灵墟幻境可以进去了。”谈抚萧松了一口气。 闻言,仙盟神官们结对进入,救助九死一生活下来的登山者们。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原本干瘪的人皮,一点一点缓慢地撑了起来,很快,一个完整的人形形成了。 那是一个女人,她静静地睁开了眼睛,眨巴眨巴了一下,“这是外面的天空吗?” “我要去找她……找到……林二丫。” ……………………………… “明月呢?”碎月剑道的掌教萧天纵拍着手,“我要看明月在哪里?!” 毕竟这次试炼大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关门小弟子不出意外又是首功。 作为师尊,理应关心关心这孩子。 “啧啧,你这爹都一点不关心孩子。”萧天纵指着谈抚萧啧啧了两声,“这些年把孩子往我这儿一扔,多年不曾管过了。” 把谈抚萧一张俊脸说得微红,“切到明月的画面。” 他吩咐下属神官。 神官听令,切到了谈明月所在的画面—— “怎么……”药王谷谷主叶化清惊讶。 “怎么还是一张皮?!”妙音阁阁主师无亦把话说全了。 其他人早已复原了,怎么谈明月还迟迟维持着一张皮的状态。 “不会明月死了吧……”师无亦喃喃道。 谈抚萧疏离的眼,恍然一震。 叶化清眼见仙首如此情形,赶紧一巴掌呼了过去,“要你嘴贱!”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鱼又怜再次阻止两人的争吵,指着画面,让他们看清楚。 谈明月所在的那一块地皮寸寸龟裂、塌陷,从土地内部,快速搭起一排排阶梯,阶梯通向地下深渊—— 一步,两步,从那阶梯深处,走出来一个没有皮肤,甚至连血肉都挂不住的人形生物。 那人形一边走,血肉便一边掉。 他的怀里珍惜地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魂体,他只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皮,然后完全无视它,径直向前方走去。 “他……他是什么鬼东西?”叶化清看了半天,只觉那具人形又恐怖又可怜。 “他不会是……不会是……”师无亦喃喃……不敢说大声了。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人形,看着他如何画了个咒,半空中豁然出现一个传送之门,他们的视线跟随他走了进去,传送之门的另一边,直通绝远城皇宫的内殿。 内殿空荡荡的,人形直直走过去,挑起帷幕,王榻之上,赫然躺着一张人皮。 他蹲下来,然后将怀里的魂体以生平最为温柔的动作,装进了人皮中。 至此,人形再也坚持不住,轰然而倒,昏死过去。 在他晕倒之后,他的躯壳之下,十二道剑光铮然乍现,旋立在他周围,为他护持。 “品真剑在护主!”师无亦叫道,“他果真是明月!” “吾儿明月!”谈抚萧再也克制不住他的满心担忧,身形一闪,飞驰进入了幻境之中。 留下妻子薄花蓉与一众掌教。 很多掌教都偷偷觑玉镜夫人薄花蓉,他们知晓这时候,正是薄花蓉最难堪的时候。 因为谈明月并非薄花蓉所出,而是有一天,谈抚萧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许是那孩子的母亲早已死亡,许是谈抚萧瞒得太好了,至今上清界众人也不知,谈明月到底是谈抚萧与哪位仙子所出。 无论是谁所出,不是从薄花蓉肚子里出来的,谈明月就是薄花蓉一辈子的耻辱或者污点。 所以无怪乎薄花蓉与谈明月的关系不亲近,甚至在谈明月刚刚学步之际,他就被送到了碎月剑道,拜在无幻真人萧天纵门下,由碎月剑道的道人们,一人一天地把奶团子带大。 而现在众人所观望的薄花蓉,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爽。 她的目光被画面里另一个东西深深吸引。 那是一只小小的土狗,浑身的毛毛被泥浆揪成一团一团的,腹部满是血渍,一看就是活不久了。 它的左耳朵上,奇异地长着一小块白毛毛。 它歪歪扭扭地挪移,仿佛每挪移一步,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 可它还是不放弃,一直挪移到了王榻旁边,谈明月方才放置那弱小魂魄的地方,才啪嗒一下—— 倒了下去。 小舌头伸出来,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下。 好可怜的一只狗狗。 薄花蓉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一如她的眼神,无论他们讨论什么、觊觎什么、妄想什么,统统似乎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一刻,她盯着那只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小土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甚至破天荒地以手去触摸那虚无缥缈的画面。 “它……它……怎么可能……?”薄花蓉口中喃喃,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一般,若山中清葵,悦耳极了。 可她的声音里,却包含着无法言说,微微的轻颤。 就在小土狗闭目垂首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随着谈抚萧的方向,飞驰而去。 师无亦偷偷看着薄花蓉落下的仪仗,也是纳闷,从未见过女神如此慌乱的时候,连仪仗都忘了。 “诶,你家女神在看什么?”鱼又怜偷偷肘击了师无亦,师无亦本来对她还挺不爽的,可听到“你家”两个字安在了女神前面,一张俊脸登时红了起来。 “刚刚好像在看一只狗……”师无亦回忆。 等等,为何女神看到一只狗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女神不是该清雅淡然,一如孤灯宫的冰川茉莉那般么?那样慌乱的、失措的、心惊胆战的表情,为何会出现在她那倾城绝世一般的脸庞上? “难道……你家女神爱狗?”鱼又怜两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得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师无亦:“哈???” ……………………………………… 一对人前恩爱的夫妻前后脚进了灵墟幻境,前后脚来到绝远王宫的内殿。 前脚谈抚萧骑着机械狻猊着陆,后脚薄花蓉便扶着自己的一盏孤灯安稳下了来。 “你——”薄花蓉先开口。 “你——”谈抚萧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礼貌而疏离地看了眼对方,谈抚萧开口,“我来救明月。” 薄花蓉点了点头,优雅附身,抱起一旁的小土狗,不嫌弃它满身血污与泥泞,只爱怜地抚摸着它的小耳朵,“我来找它。” 两人并没有如传闻中的那般恩爱,而是显得极尽客气。 谈抚萧看了眼薄花蓉怀里的土狗,先是微微蹙眉,猝然福至心灵,“它不会是……?” 薄花蓉咬了咬唇,冷淡的俏脸露出点点红来,眼睛也是红的,浸着泪,“应当是。” 说着,她运起手中孤灯,“它伤势很重,拖不得了,我先走了。” 第131节 “好。”谈抚萧目送自己的妻子离开,如同目送一个友人一般。 他先以法术,给血人一样的儿子浑身裹满冰蚕丝,再一把抱了起来。 本欲离开,却见儿子豁出性命救的那名姑娘,正安睡王榻之上。 谈抚萧回想了一下,方才薄花蓉也看到了这名少女,而且她心知肚明这名少女对她怀里那只土狗的重要性,她选择了无视。 既然对方不想管,那他也别管吧。 谈抚萧正准备抱起儿子离开,衣袖忽然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来,见那臭小子就算昏死了过去,手指还无意识地夹了夹他的衣袖,好似想让谈抚萧把那少女也带上。 “啧。”谈抚萧抬眼,觑了眼少女。 一抬手指施了一个法术,直接将那少女撂在机械狻猊屁-股上,“狻猊,走吧。” 作者有话说: 谈抚萧,薄花蓉,采访一下你们平时过夫妻生活吗? 谈抚萧:滚。 薄花蓉:滚!!!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2 23:37:46~2022-02-13 22:1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浅 3瓶;海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亲疏立判 仙盟慎刑司审讯室的客室中,燃着博山炉,袅袅薄雾一样的轻烟缠绕。 “越不惊,季寻真……她怎么了?”李淳风担忧道。 他们所有人都被关到慎刑司里了,越不惊、李淳风、澹台灵犀、宴绥,整整齐齐地被分到了一个小院儿里。 虽是被软禁了起来,但献天缘为他们做了担保,分到的小院儿竟相当雅致,比天垣街那家甲等客栈只好不坏。 献天缘虽对越不惊的身份有所隐瞒,可谈抚萧怎会猜不到? 既然是永夜天狱的人,谈抚萧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殊对待于这个年轻的永夜天狱少城主。 此时的越不惊正在全神贯注地折叠一只小小的千纸鹤,翅膀、尾巴、身子,最后再捏了捏它的小尖嘴巴。一捏一叠之中,暗自将自己十分之一的灵力送进千纸鹤之中。 见越不惊不想开口,李淳风也只得叹了一口气,进去的时候,完完整整六个人,出来季寻真和沈涧都不见了。 之前有孤灯宫的人前来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沈公子,沈公子是薄宫主的贵客,定不会亏待他。 李淳风一颗悬起的心,掉了半颗下来,剩下的这半颗,全系在季寻真身上。 见李淳风还在那里瞎担心,野人兄弟宴绥赶紧转移了话题,“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如我们聊聊,大家都在历史空间里发生过什么?” “我先说。”野人兄弟作为气氛组,早就忍不住跟大家伙分享了,“我在里面进了一个城防保卫军的壳子,还是个官,是个督军。” 这句话果然把李淳风从忧虑的情绪里带了出来,小少年不知忧愁,立即就上了套,“哇,你这都没死?” “据说大庆军那边有指标的,每天必须杀几个,专杀你这种。” 宴绥拍了拍胸口,“差点就死了。” “我记得明明大庆军的投石车已经瞄准我了,那带着火焰的石块都砸了过来,我当即晕了过去,居然一醒来就回到了现实里。” “许是有仙女保佑吧。”宴绥竟朝天空方向拜了拜。 听到这里,澹台灵犀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她也就是千钧一发之际,把野人兄弟拖了一把而已。谁叫他曾经给了她一包符玉,教她好好逛街买东西呢。 李淳风恍然也想起了自己经历,“我的经历倒也相似。” 小少年连忙说,“我穿进了一个老婆婆的壳子里,那老胳膊老腿儿,可别扭死我了。” “多亏还有几个儿孙服侍,不过还是控制不住晚上会……会……”小少年脸红了红。 “会什么啊?”野人兄弟很没有眼色地追问。 “会崩尿……”小少年脸红到快要羞死了,只得赶紧加快语速讲完,“结果最后一天抽签抽到我了,官老爷们不顾儿女哭喊,把我送到城楼,我还没靠近就被箭镞射中了。” “醒来之后,也是躺在现实世界里了。”小少年搓搓手,“当时还以为必死无疑了,心里想着多不甘心啊,还没替哥哥们多喝一点上清界的琼浆玉露呢。” 站在旁边的澹台灵犀也偷偷一笑,当时的情况比宴绥要差一点,她也是冲过去抱住了那老婆婆,自己中了那箭,才堪堪救了他一命。 况且老婆婆真的人老骨头脆,她一边背部顶着箭镞,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抱老婆婆不让他散架,作为一只人魔融合的新生妖魔,可太难了。 就在这时,他们小院的门啪地一下,被推开了。 那劫后余生的兴奋嗓音,就像是夏日的一阵狂风卷了过来,“恩公,你们还活着啊!” 进来了两个人,一个陶为,一个李盛兰,比起一开始的锦衣华服,两人可谓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能力不行,又打扮得太过招人,很容易变成某些上清界坏人的冤大头,所以穿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他们住在慎刑司的普通客间里,虽是不如凡间豪华,但那可以漂浮的茶壶,自动上菜的菜盘,还有自己给自己浇水的花盆,都令陶为和李盛兰两个土货兴奋连连地研究了好久。 这时候陶为提议去越不惊的房间里看看,他们醒来后,缠了仙盟的人老半天,才同意他们回绝远城郊外找掉在那里的仙品宝物——芥子舍利。 这可是恩公越不惊借给他们的,陶为和李盛兰打着灯笼,一寸地一寸地地找,整整找了一个晚上才找了回来。 李盛兰本来不敢来越不惊他们院子的,毕竟澹台灵犀在里面,而且恩公他们居然这么久了都没发现澹台灵犀的异常。 但一是抵不住处于少女旺盛的好奇心,想要看看那边高等的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奇珍异宝,二是怕澹台灵犀那可恶的妖女祸害恩公他们,她决定以身试险。 结果一进院子,就见到那院子里的一颗桃花树,落英缤纷,妍丽至极。奇怪的是,那枝头的桃花瓣明明已经落下,转眼间又长出了新的来。 陶为听见屋里人讨论,也不顾欣赏这奇特的桃花树,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在下对于那些战争啊,箭矢啊、投石车啊倒没什么印象,在下的壳子是一带刀侍卫,从头到尾都在皇宫里挖地道,挖着挖着,一觉就到了现实里。” “嘿嘿嘿。” 李淳风:“……” 宴绥:“……” 谁能想到此人运气如此好,竟完全没有吃苦,更毫无生命危险。 这三个嘿嘿嘿最讨打。 “对了,恩公钻进哪个壳子里啊?”陶为冲着坐在窗棂旁,正在全神贯注叠纸的越不惊讨好地问道。 少年一丝不苟地叠着千纸鹤,窗棂的天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仿佛一幅轻灵的画作。 “贺兰镜。”少年终于叠好了,一只手捧着那只千纸鹤,牵引着嘴角一笑。 千纸鹤在他手中起飞。 扑闪着翅膀,从窗棂飞了出去。 紧接着,小少年双手捏诀,双目一闭,再睁开时,双眼已化为了赤金之色,连同他透明的古桐色发带、白衣狐裘一并化为了金玉之色,太极八卦于他身后缓缓展开—— 玄元决,起! 在场人看到,皆然目瞪口呆。就连其中法力最为高强的澹台灵犀都微微一怔,她还是一只初生妖魔,确实没看过这样正统灿然,又瑰丽无比的法术。 他们不知道,自己如今目见的法术,正是永夜天狱最负盛名的追踪术。 越不惊的意识跟随那只仙鹤,翩翩飞过慎刑司,飞向仙盟正大殿。整个仙盟,坐落于玉漏洲之中,四面环水,水波荡漾里,数十只小船停靠岸边。 长长浮廊上,一根根透明帷幕随风飘扬,每一根里皆然蕴含万千灵力,普通的物事根本穿不过,可小小的千纸鹤里蕴含了越不惊的神力,它不能退却,扑闪翅膀,勇敢地飞了过去。 从正殿到内殿,它穿过一个个仙界规整的建筑,终于到了一隐蔽的小塔里。 里面有她的气息。 小千纸鹤耸了耸小翅膀,做了个嗅闻的动作,迈着小纸腿儿,欢快地跳到了小塔的窗户边上。 然后小纸腿儿哒哒哒地,沿着窗户边边走到了房间里。 小脑袋张望了一下,刚刚好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脑袋。 接下来小千纸鹤看到的场景,令它整只鹤呆然而立。 男人正俯下身,脑袋一点一点动着。 小千纸鹤转转小脑袋,它一下子就把发生的事看全了—— 那一身雪色道袍的男人在吻着床上的少女,他的吻不同于越不惊之前那青涩的吻,他的吻很霸道,甚至啃咬着少女的嘴唇。 少女嘤咛一声,喘不过气来。 他索性一只手穿过少女右手五指紧扣住,一只手大拇指摁住少女下巴,下次俯下身,杜绝了她睡梦中一切的躲闪。 那样占有欲十足的姿势,那样渴求与欲望并存的姿态,很难想象,会在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没错,令小千纸鹤怔然的,不止是男人的动作,还有他这个人本身。 他年岁不大,一身清冷,吻到动情处,偏移了嘴唇向下,从下巴到脖颈…… 男人猛然抬起了头,他发现了房间里隐秘灵力的存在,哪怕在少女身旁,一丁点其他男人的灵力,他都会敏感的察觉到。 他盯着那枚小千纸鹤,嘴唇翕动: “她是我的。” 小千纸鹤乍然碎裂! 慎刑司内,越不惊口吐鲜血,扶着心口的位置,疼痛难忍。 “啊,恩公!”陶为喊道。 “越不惊,你怎么了?”李淳风咋咋呼呼。 “怎么突然就——”澹台灵犀也忍不住—— 他们的话都被越不惊一撑掌阻止了,小少年的表情很痛苦,更疼的是他的心。 怎么会事那个人呢? 他什么时候跟季寻真产生关系的? 他抬头,看向关心他的伙伴们,方才人人都说了自己在那历史空间里的经历,为什么他不说呢……因为……除了一开始知晓自己进了贺兰镜的壳子,剩下的事情他已经一概不记得了。 那个历史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那个人,爱上了季寻真? 那个……传说中铁面无私的监考—— 第132节 谈明月。 越不惊的心,一阵阵地发疼……不止是谈明月几近偏执的啃吻,还因为……季寻真的毫无躲避…… 他自己的那个轻吻,她是轻轻躲避了的,就算在睡梦中。 但对于谈明月占有欲满满的吻,昏迷中的少女不但没有躲闪,甚至不自觉地迎合迎送…… 小小的少年,正处于最最敏感的年龄,他受不了这分明的亲疏立判。 作者有话说: 作者:小谈你继续亲,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3 22:13:22~2022-02-14 22:4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破戒 事实上,那个强硬而霸道的吻最初,也是为了喂药。 比起季寻真所受的内伤,谈明月到底是底子好,虽承受了剥皮之痛,又被黄泉之水啃咬得血肉无几,但在仙盟的精心治疗之下,他很快被装进了自己的壳子里,修复得很好。 “玄影?玄影仙君你醒了?!”他刚一有意识,便听见一仙娥弱弱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美貌且孱弱的小仙娥,她是谁?有点眼熟? 不管了,到底是谁都不重要,他一把拽住小仙娥的手腕,“季姑娘呢?” 那小仙娥俏脸一红,眼神里那爱慕又崇拜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她是特地缠着阿父才被准许来照顾谈哥哥的,没想到谈哥哥一醒来就拉她的手。 真是……真是好不好意思呀…… “玄影仙君,这不好,你……你……先放开。”小仙娥感受到手腕上少年灼热的温度,俏脸全红了,轻轻挣扎了起来。 谈明月剑眉一蹙,拽得更紧了,“快告诉我,季寻真季姑娘到底在哪里?!” 小仙娥先是被那一阵欢喜的疼痛给席卷了意识,满脸潮红地看向谈明月时,才发现以往那如冰似玉的人儿眼神如刀、状似修罗,“……” “什……什么……季姑娘啊?”小仙娥这下感觉出气氛不对了。 “在下带上来那姑娘。”谈明月还很虚弱,甚至额头还包着棉纱,那棉纱有固定皮肉之功效,以防少年的皮肉脱节。 “玄影仙君没有带什么姑娘来呀……”小仙娥歪了歪脑袋。 谈明月蹙眉,揎开被子,战战巍巍站起身来。 他身上不过穿了一件淡薄的雪色深衣,他甫一揎开被子,那小仙娥就面红耳赤地捂住双眼,“玄影仙君,这样怎可……” 他未娶,她未嫁,怎可随意展露身体给对方看。 谈明月看也没看那仙鹅,咬着牙,每一步都忍着皮肉再次分离的痛苦,坚定地迈着步走出房。 他要找到季寻真。 “玄影仙君,你……你去哪儿啊……”小仙娥连忙追过去。 “你别管。” “怎么能不管你呢,阿父说了,要好好照看你!”小仙娥提着裙子,边追边道。 “你阿父?” “玄影仙君,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漱花峰莲心峰主的养女,我叫——” “滚。”谈明月直接了当。 仙盟侍医弟子应全是药王谷弟子才对,没想到仙盟现在腐-败至此,连漱花峰弟子也敢来掌侍医之位。 “啊……”小仙娥被谈明月那副肃然模样吓傻了。 “回去问问仙盟侍医司司医,以私徇公,该受何责罚?”谈明月闭目,一把剑从虚空中穿过走廊,飞驰而来。 “让他好好去慎刑司领罚吧!” 那小仙娥吓傻了,她是求了阿父,拜托拜托侍医司司医让她来照顾谈明月,她保证过自己不会捣乱的。那司医是一个大好人,怎么能罚他呢,他根本没做什么错事啊。 “玄影仙君,司医是个好人啊,是我阿父求的他,不关他的事!”小仙娥难过极了,她不明白这样冰雪肝胆的少年怎会有这样一副硬心肠。 一切都和她想得不一样啊,她想着玄影仙君从重伤里醒来,看见日夜不停照顾他的她,他会如平常一般,温文有礼地感谢她,甚至于对她……一见钟情,完全把她区别对待于其他仙娥。 这些都是她幻想过的。 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二话不说要严惩善良到放她进侍医司司医的人,到底跟她记忆里那个如冰似雪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若是你要罚他,那你连阿父也一起罚了吧!”小仙娥大声道,她养父乃是漱花峰峰主莲心,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玄影仙君,能让她阿父受罚。 谈明月:“???” 他从未见过如此积极领罚之人,他终于认真向那仙娥看去,“好,今日之内,烦请你带漱花峰峰主莲心,前去慎刑司领罚。” 若是世上再多几个如此大义灭亲之人,上清界安宁之日,不远矣;灭境河清海晏之日,不远矣! 言罢,他乘上了品真剑,“品真,带我去找季姑娘。” 品真开足了火力,咻地一下,飞到了小仙娥看不到的远方。 留下小仙娥一个人,慢慢消化着谈明月的话语。 什么叫把漱花峰峰主也带去慎刑司领罚啊? 小仙娥:“???” ……………………………… 【啧啧啧,小明月你看不出来吗?】品真剑摇摇头。 谈明月:“看出什么?” 【她喜欢你啊!天啦,十年来终于再次有不怕死的喜欢你了!】品真剑热泪盈眶,【她是漱花峰峰主莲心新收的养女,是个不懂事的,没见识过我们的玄影仙君曾把几百个喜欢他的仙娥交到慎刑司领罚的盛况。】 谈明月:“哦。” “她现在见识了。” 品真剑直想翻白眼,世人评价谈明月,说他“高义似冰,明烈如火”真是字字没错,他这暴脾气,怎么会有人觉得他温文尔雅,害羞好哄呢? 这辈子除了那个叫季寻真的女修逗过他,就没仙娥敢出现在他半径五米以内。 “别废话了,找季姑娘要紧。”谈明月打断品真剑的思维发散。 很快,品真剑将谈明月带到了仙盟最偏僻的小塔之内。 “季姑娘,在这里?”谈明月先是不敢置信,这座小塔,原本是堆放扫洒仆从用的。 仙盟由于是天机神院院长谈抚萧兼任,所以一应设施,都有着天机神院的影子。比如原本整个仙盟的扫洒仆从,大多都由天机神院制作的傀儡来担任。 后来由于其他门派反映,长此以往由傀儡担任,不利于地方小门派的优秀生源来仙盟深造,所以谈抚萧才勉强取消了部分傀儡,改由各个门派的优秀特派生来担任此职。 这座小塔多年不用了,落满了灰尘,上面又有重重法阵禁锢,怎可住人? 谈明月下了品真剑,直奔塔中,发现少女正是睡在小塔中央的卧房里。 她的旁边,有一仙盟神官看守。 “医官呢?”谈明月拖着自己残重的身子,一步步走到她的床边,伏下身来,探查她的状况。 神官见是玄影仙君,连忙伏首,道,“医官去了别处,有几千登山者尚须治疗,不能只顾看这姑娘一人。” 谈明月嘴角浮起冷笑,“可她以己身,救了十万登山者,如此大功,不得一医官多看管一下吗?” 反倒把她囚禁在这样的小塔里,成何体统?! “她如何了?”谈明月拾起季寻真的手,好冰,然后放入了自己刚刚才覆好皮肉的手中。 明明自己的手也不怎么暖和,却紧紧裹着季寻真的手,妄图把仅剩的一点热量传递给她。 “她……”神官支支吾吾。 “说啊!” 那神官浑身一震,谁都知道玄影仙君谈明月执法森严、刚正不阿,落在他手上绝无好果子吃,“季姑娘神识受损、五脏皆裂,自身更毫无仙力支撑,恐怕撑不过今晚……” “那你们还放她在这里?”谈明月大怒,撑起身子,一双眼神寒冰一样直视那神官。 电光火石间,他恍然大悟,“你们将她放在这里,是让她等死?!” 那神官瑟缩了一下,哪里还敢回复。 “好啊,好你个上清界,好你个谈抚萧!”谈明月嘴角渗出血来。 “玄影仙君,怎可怪罪仙首,此女古怪至此,所行之处皆是灾祸。”神官还在狡辩,“她救治不起,纯粹是自身毫无仙力之原,上清界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番话完全是火上浇油,怒到极致,谈明月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闭目,深思。 不对,谈抚萧身为百家仙首,怎么会罔顾季寻真救十万登山者的恩情。 他至多不喜她,不至于—— 只见谈明月出手如电,伸手掐住那神官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神官看向谈明月,不但不怕,眼里更闪现出变态的兴奋,“果真是玄影仙君,料事如神。” “猜猜看,我是谁派来的啊?” “你!”谈明月加重了手中力道。 “哈哈哈哈哈……”那神官放声大笑起来,“玄影仙君,你……走火入魔咯~” 言罢,那神官就在他眼前,慢慢萎缩,最后化为了一张人皮。 徒留谈明月深深喘息,他方才急急运功,又急火攻心,导致差点走火入魔。 【小明月,你没事吧?】品真剑看在眼里,也急得不行。 虽说再危险的事情它和谈明月都经历过,再重的伤,它也看着谈明月受过。 可很少能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时候。 第133节 “无事,她需要药。”谈明月握住季寻真的手。 【你不会要替她找药吧……你都伤成这样了。】品真剑担忧道,【直接叫医官来就是了,仙盟什么好药没有?】 谈明月摇头,“来不及了,方才那人拖延了治疗时间,须得最好的药物,替她运入灵根,充沛仙力才行。” 【你说你要替她运灵根?!!】品真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不存在的眼睛。 【不是吧不是吧,小明月,你知道灵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 “有一物可行。”谈明月冷静道。 冷静得可怕,“九天凝露丸。” 孤灯宫接近圣品的神品药物,孤灯宫最为珍贵的宝物。 【薄花蓉又不喜欢你,她肯定不会借给你的啊……】品真剑理所应当地说道。 “谁说我要借?”谈明月闭目,一身雪色道袍瞬间覆盖周身,下摆浮动的三块碎月熠熠生辉。 他的玄色腰带上,绣着一柄剑,这是碎月剑道对执剑者最高的褒奖,象征着永远的刚正与不阿。 然而今天,他要为一个人破戒。 作者有话说: 品真剑:啧啧啧,把喜欢你的人都抓起来,全天下也只有谈明月这么变态了。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4 22:47:41~2022-02-15 21: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爱和猫猫 3个;李心里ing、湬繂、2943655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铁粉书迷 16瓶;瑾星 4瓶;满眼薛洁洁 3瓶;401391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谈老板 谈明月看向自己腰带上那一柄小剑,以手运力,大拇指往上摩挲。 顷刻间,小剑的纹饰消弭于无。 “品真剑,走吧。”谈明月的声音无悲无喜。 ………………………… 他走后,小天道才战战兢兢地出了来,好大的压迫力啊…… 【阿真,小天道好害怕……呜呜呜呜……】这两天是它先醒了来,醒了之后,它目睹了异常残忍的一幕。 原本看守季寻真的神官好好的,就在那天晚上,有一物忽然咬了他一口。 他抱怨着好疼好疼,然后就在小天道的注视下,活生生被那东西吸成了一块人皮。 待那神官再次膨胀成人形之际,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它不敢哭,甚至动都不敢动。 生怕它冒出动静,那个坏东西会发现它,然后强行将它带离阿真的身边。 它眼睁睁地看着坏东西赶走了原本仙盟派给阿真的医官,然后守着阿真,残忍地看她虚弱而死。 小天道不由向天祈祷: 大天道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快点发现吧……快点发现小天道走失了呀…… 小天道在心底乞求,它知道大天道们一直都很忙的,真正九重天的一天,等于下界的十年。大天道们常常忙于其他事务,几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 它出事的时候,大天道们已经去各境忙去了,按照约定,至少三个月才会回来。 三个月……九百年…… 玩个龟龟。 【求求了,求求来个人,无论他是谁,小天道这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正当小天道如是想之时,它感受到了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一股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它又……好想好想睡觉。 它强自打气精神,小小的天道一定要撑过这阵威压,一定要保护好阿真! 没想到来人竟是谈明月! 这只小崽崽虽是衣冠不整,但不掩那明烈俊美的形象。或许平日里那声道袍压抑了他的好样貌,此番只着深衣,长发披肩,倔强神色里竟有两分亦正亦邪的狠厉。 当真称得上上天入地也难得一见的俊俏儿郎。 【天啦……谈明月……就是你啦!】小天道恨不得上去蹭蹭他,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子可怕,而且一靠近他,小天道就感觉到好不舒服,不过,【谈明月,你真好,你对真真是最好的!】 小天道努力克服谈明月带给它的不适感,只要对阿真好的,小天道都觉得他好。 这个谈明月,倒不是小天道记忆里那个温吞性子的前夫哥,他—— 这样好像还有点帅。 嗯,谈明月,可以处。 小天道同意啦。 ……………………………… 谈明月赶走了那个大坏蛋,又离开取药去了,小天道又回到了孤孤单单的一天道。 【赶紧来赶紧来赶紧来!】小天道紧贴季寻真的手腕,察觉到季寻真的脉搏一点点弱了下去。 【求求你了,谈明月,前夫哥,你早点来,我把阿真嫁你第二次!】小天道浑身绷紧了,还不知不觉把季寻真给卖了。 谈明月走的时候,天色还早。 他回来之时,以至半下午了。 脚踏品真剑,左手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右手紧握着偷来的小盒子—— 【谈明月!!!】小天道惊喜地大喝一声,激动得忍不住嘤嘤哭了出来。 谈明月从品真剑上下来,一步步跌跌撞撞走到季寻真床边,品真剑横过来想扶他,被他推了开去。 “季姑娘,药来了。”他半跪下来,用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哆哆嗦嗦地开锁。 那是个上清界最为珍贵的凤凰木雕刻成的小盒子,八边形配上四只小脚,上面的花纹质地繁复,印刻着孤灯宫的绝密咒文。 谈明月忍受着巨大的反噬,嘴里念念有词,终以碎月剑道的清正法术破之。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锦布上躺着一粒小小的玉质药丸。 他赶紧取出,一手扶起季寻真的脑袋,将药丸喂给她。 此时季寻真别说吞咽了,连含住药丸的力气也没有。 “季姑娘,季姑娘,吞下去。”他笨拙地往她嘴里塞,可怎么塞,也塞不进去。 眼看着季寻真的气息一点点凉了下去,“冒犯了。” 他将药丸放进嘴里,缓缓低头,启开贝齿,尝试性的探入。 药丸是要慢慢推入的,他脸上的、手上的血污,沾染到了她洁白的脸上,有一种残破不全的,缺憾性的美。 他捧着她的脑袋,右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深入这个吻。 即使那药丸已经推入了喉中,依旧不曾停歇。 谈明月一辈子,践行着真与正,乃全天下修士的楷模。 可这一刻,他破了戒,犯了错,血污沾满了双手,他心甘情愿地为她沉沦至此。 浴火由心中点燃,他不断地、急切地、全心全意地吻着她,从嘴唇、到下巴、到脖颈…… 就在这时候后,他猛然地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缓缓抬头,一只千纸鹤正怔然对着他。 他心中了然,这哪里是普通千纸鹤,放眼全天下,哪里再找得到一只把自己灵力运进去这样多的千纸鹤。 若是有心人偷了这只千纸鹤,那这人十分之一的功力便白白折损。 定是自己怀里这人对这只千纸鹤的主人异常重要,他才会下这样的血本。 谈明月心中一哂,盯着那只千纸鹤,暗自运力与之较劲,“她是我的。” 他宏大的内力将之禁锢起来,逃脱不出去,白白看着他再次俯下身—— 耳鬓厮磨,情丝缠绕。 抓心挠肝、摧神毁情。 她是他的,他要这只千纸鹤的主人,好好看着—— 好好记住。 小天道:【……】 它想它错怪越不惊小崽崽了,越不惊小崽崽亲阿真的时候,可比这只谈崽温柔多了。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谈明月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她苍白的小脸蛋都被他的鲜血染得半边脸全是了。 手指,一点点触碰那瓷白的肌肤。 他运了法力,手指刮过的地方,血污不见、光洁如新。 “季姑娘,犯偷窃一罪,在下并不后悔。”谈明月垂下眼眸,眼底有温柔划过。 “季姑娘,在下告辞了。” 他的手指划过的最后一个地方,是他一直在流血的腹部。他中了孤灯宫的机关,连皮带肉割碎了他的腰腹,不能轻易修复,只得暂时隐藏伤口和血迹。 他站起身来,他要去领罚了。 他罚了一辈子的人,这是第一次他自己去领罚。 他心甘情愿。依誮 谈明月笑了。 ………………………………………… 第134节 季寻真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小塔上方的窗棂上,一轮明月照耀着她。 她勉力地撑起身子,奇迹般地……身子竟然没有什么痛感,只是微微发酸。 真正痛的地方是嘴唇。 她摸了一下,啧,一滴血珠正在食指上打滚。 “妈的,哪个狗崽子咬的?”她不由道。 小天道哆嗦了一下,【谈……谈明月……】 没想到季寻真竟一笑,颇有种惊喜的意味,“真的?” 【嗯啊……他之前一直守着你。】小天道想着谈明月那副悲凉的样子,【他……救了你哦……不然你早就没了。】 “那还挺好。”季寻真两指一搓,把血珠揉散在指尖。 难得满足又真诚地笑起来,“他还挺信守承诺的。” “没有一出来就不认账。”她喃喃道。 小天道看得到,季寻真的识海里,那一片原本荒芜的情根花田,如今荠麦青青,随风摇摆,长得正好。 它叹了口气,有种嫁出去的阿真泼出去的水的感觉啊,阿真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姓谈的崽崽了。 可是越不惊崽崽和小狼崽怎么办呢?要是它能代替阿真分成几瓣就好了。 就在这时,小塔的门栓,啪嗒一声,开了。 小天道惊觉,不会又是坏蛋吧,只见—— 门口咕噜噜滚过来一物,小天道定睛一看,竟是一条褐色地毯,低调华贵,缓缓铺展开来。 小天道:【???】 季寻真:“……” 一看这牌面她就知道是谁了,就算让她再死一遍,化成鬼,化成鬼了再被化尸水烧一遍她都不会忘了这是谁。 那人刻到灵魂里的讲究排面,季寻真刻到灵魂里的胆战心惊、至死不忘—— 她的前老板——谈、抚、萧。 想到这里,她听到一个至平至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似乎长了一张王者霸气的脸,天啦,他连走路都要装逼。 月光照了下来,照在男人的脸上,完美无缺的三七分,三分阴影,七分光亮,恰到好处照在他下颚线最流畅的地方,端的是一个端严肃然、风度无双。 逼,逼王之逼。 时隔多年,又见前老板熟悉的装逼技巧,季寻真仿佛梦回当年,有点热泪盈眶。 “季——”沉稳的男声刚刚开口。 “诶,在!”灵魂深处,那个属于打工人的灵魂条件反射地殷勤回答。 谈抚萧:“……” 季寻真:“……” 两人不约而同尬住了。 …………………… 他来干什么? 难道要:“五千万天玉,离开我儿子?” 她是个有气节的女人,怎么会为了五千万天玉离开他儿子呢。 谁不知道百家仙首谈抚萧的儿子谈明月,未来上清界的顶梁柱,万众瞩目的新秀第一。 和谈明月在一起,以后别说五千万天玉,就是一个亿的天玉,她也随便砸。 “明天,三司会审。”谈抚萧缓缓开口。 “啊?”季寻真恍然。 谈抚萧疏离的眼睛看着季寻真,“天机神院朝飞白之死,以及灵墟幻境绝远城之事,还望明日姑娘,好好交代。” 三司会审,乃是上清界最严厉的审讯。 “知晓了。”季寻真心知肯定逃不掉,谈老板审讯贼牛,一定不会放过这次装逼的机会。 待她以为,谈老板会就此罢手,没想到对方还前进了两步。 他探过头来,离她很近。 她连他身上的逼味儿……哦不,龙涎香气都能闻到。 季寻真不由地把自己裹紧紧,倒不是因为他是男人,而她是个漂亮女人,两人会发生什么。而是以前每次谈老板突发奇想要给她布置工作的时候,都会离得这么近。 然后头一低,“凌华仙子,有个很适合你做的任务,要不要试试看?” 鬼才试! 她怕死了。 这时候的谈老板头一低,跟记忆里相同的角度,然后,他开口了:“季姑娘。” 被子下的身子,风中落叶似的一抖。 “谈明月在不在你这里?”声音低低的,一贯骄傲的语气里,有一点低头的意味。 不是以一个百家仙首的身份问的,而是一名父亲。 季寻真低下头,“不在。” 谈抚萧颔首,本欲转身,又加了一句,“他伤得很重,若是他来了,嘱咐他回仙盟先喝药。” “漱花峰那仙娥的事,为父已处理了,是为父之前交代不周。” 说完正要离开—— “等等。”季寻真忽然叫住他。 “谈明月,有可能……在孤灯宫。” 她如今四肢百骸流畅不已,她不清楚谈明月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但纵观上清界,能找到如此好药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药王谷,一是孤灯宫。 药王谷要救泱泱十万试炼者,药物一定入不敷出了。 剩下的……就是高高挂起的孤灯宫。 谈抚萧伟岸的身形一滞,“多谢。” 季寻真浑身又一抖,她哪敢被谈老板谢啊。 言罢,谈抚萧又道,“澄明,清明,守着季姑娘!” “三司会审前,她一步也不能踏出琉璃小塔。” “是!”暗处,两个声音领命。 刚刚集聚的点点温情,啪地一下,就散了。 很好,这很谈抚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天使们!!!狗子一回家就睡着了,最近太累了,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左右~ 随机20个小红包,请原谅狗子~感谢在2022-02-15 21:34:44~2022-02-17 02:3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墨01 25瓶;清酒、湬繂 10瓶;知不可乎骤得、躲在云朵里、水阡墨隐、yajing、珂赛特 5瓶;满眼薛洁洁 3瓶;今天你上岸了么、空山青雨、浮华如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他好帅哦 谈抚萧走后,季寻真还是龟缩在床上,一双手抱着小脚脚在那里发抖。 两个女性神官伫立在门口充当门神。 岁月变迁,唯一不变的一定是谈老板那一如既往的苟。 按照历史空间里看到的梦境,虽说最后是她翻身做主人当了老板,但她真的完全忘了,上辈子谈老板最后的结局…… 她只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谈老板,他已经是死了老婆的鳏夫了。 脸也是死了老婆才有的脸,性格也是一副死了老婆才有的性格,两个字,难搞。 就在她琢磨谈老板的时候,手腕忽地被一牵一牵的。 “怎么了,小天道?”季寻真问道。 不会可怜的崽崽被装逼老板给吓傻了吧? 所以季寻真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来安抚这只从未见过谈老板逼王之逼的可怜崽崽。 “你不要理他,他天生这种死人脸。” 【不哦,阿真,他……】小天道红着脸脸,小手手牵着季寻真的手腕,【他长得好好看哦!】 季寻真:“???” 【他跟其他崽崽都不同,他……好有男人味哦……】小天道捂着烫烫的脸脸。 是逼味吧?是逼味吧??? 【阿真,你能把他也攻略了吗?】小天道抬起头,露出期待的星星眼。 季寻真:“???” 淦哦,你当我在玩民间集集乐吗? 季寻真快被小天道这恐怖的想法吓爬了。 ……………………………… 繁花遍地,孤灯招摇,一轮明月永恒地照耀着孤灯宫。 孤灯宫位于离仙盟不远处的怀兰谷,终年有化不掉的一点点积雪,谷里种有以兰花为主的各类繁花。 第135节 终年花开不败,落英纷纷。 正应了那首词: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薄花蓉换上了一套常服,淡紫色缀紫藤纹饰,繁复趣味的发髻,配上鬓边紫藤萝晶石发簪,美得光彩照人。 她已经有几天几夜没睡了,完美无瑕的桃花眼,终究有了瑕疵,眼底泛着淡淡的青。 她坐在一张雕花小床旁边,小床上趴睡着一只小土狗。 小土狗原本都断气了,神识完全损毁,连人形都变不回来。 硬是被她一天一颗九天凝露丸保着,如今逐渐有了呼吸,毛毛也不再打结了,神识也慢慢蕴养了起来。 薄花蓉看着小土狗的睡颜,嘴角抿开了一丝笑意,“真好,真好啊。” 她伸出自己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爱怜地抚摸着小土狗身体。 一点点揉搓它的左耳朵,尤其是白毛毛那个位置。 “滚开啊,你这女人,那是我主人的敏感点啊!!!”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可恶的女人又又又又开始对主人动手动脚了。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狰数不清了,狰累了。 主人的意识是沉睡的,可尾巴不争气地翘了起来,还不自觉地摇了摇。 女人见了,噗嗤一下,含着泪笑了。又伸手,手指绕了它的小尾巴两圈。 天啦,咸猪手又开始摸主人的屁-股了。狰都不忍心看了,这女人都多大岁数了,还觊觎主人这样精壮的小少年。 真是老色批,不要脸! 就在这个时候,小土狗忽然在睡梦中咳了两声,“咳咳……” 小舌头伸出来,额头的毛毛皱起,一副痛苦的样子。 女子瞬间紧张了起来,“该服药了!” 今日最后一颗九天凝露丸,神识基本就可以稳固下来了。 “云姬,把今日的九天凝露丸呈上来。”女子一挥衣袖,仪态万千。 为首的大宫女站在门外,不但没上来,反而噗通一下跪地。 连着后面的宫女们跪成了一排。 薄花蓉眉毛一拧,“出了何事?” 大宫女浑身都开始发抖,显然害怕眼前的女人害怕得要命,“禀宫主,九天凝露丸被人盗走了。” “你说什么?”薄花蓉朝大宫女的方向一瞥。 大宫女砰砰砰地磕起了头,那力度之大,很快孤灯宫水晶一般的地板就被磕出了血丝,“今日有人潜进孤灯宫,炼丹炉之处,盗走了九天凝露丸!” “那人功力之高,就算中了陷阱,也径直逃脱了去……”大宫女诚惶诚恐,孤灯宫炼丹炉的守卫,已经是上清界最为森严的,饶是这般,还能如入无人之境,并且在中了至死暗器之后,成功逃脱,这是何等可怕的身后啊。 “废物。”薄花蓉一拧雕花小床上的把手,“云姬,你带着炼丹处所有人领罚。” 大宫女云姬之后,传来阵阵宫人们惊恐至极的求饶:“不要……不要……求求宫主,宫主饶命啊!” 薄花蓉轻抚额头,显然觉得她们太吵了,“好吵,拖下去。” “啊!”外面传来宫人的惨叫,显然有人因惧怕孤灯宫的刑罚,就地自尽了。 大宫女云姬不敢拖延,赶紧一个眼神示意下去,护卫将受罚的宫人如同死狗一样拖走。 薄花蓉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她心中的烦闷也减轻了很多。九天没有九天凝露丸没有关系,她还有很多药,这些年她屯了无数的药,就是为了今天。 就在护卫拖人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 “不必惩罚他们,乃是在下盗了药。” 言罢,那人蹲下身来,沉重地替自-杀者覆上了眼皮,“抱歉。” 慈悲若佛陀,肃杀若修罗。 那搬人的护卫看着眼前这人,震惊得连手都抖得不停。 他们揣测过很多胆大包天来盗药的妖修、邪魔、鬼怪,却从未想过,是这人啊! 这可真是大佬打架,小鬼遭殃。 薄花蓉闻言,一挥手,孤灯宫内殿瞬间湮灭,只剩屋内和屋外之人。她媚眼横扫,见了来人,也是一惊,“是你?” “是在下。”谈明月眼神淡淡的,有些沉痛地看向那具因他而死的宫人。 他从小被碎月剑道教养,又受无相大殿与天机神院指点,可谓三教顶峰培养起来的第一人。 心怀慈悲、严峻刑法,刚正不阿又嫉恶如仇。 和薄花蓉这种人,完全是南辕北辙。 薄花蓉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真有趣,谈抚萧的儿子竟然会犯错。” “哈哈哈哈……”她竟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落在我手上,我当然不会客气。” “云姬,带这位天之骄子下去。”薄花蓉纤纤玉指指着与她遥遥相对的少年,“领罚!” 按道理说,谈明月的身份,乃是薄花蓉非亲生的儿子。 就算薄花蓉再恨谈抚萧在外鬼混出一个儿子,也不必如此明目张胆地憎恨挑衅于他,毕竟薄花蓉好歹也是一代宗师。 可薄花蓉此人,对外还要做一些表面功夫,但面对谈明月,她半点也不想给。 她讨厌他的高高在上,更厌恶他的一尘不染。 待谈明月走后,薄花蓉打了个响指,宫殿又一瞬之间重新复原。 新的宫女送来了几瓶珍贵的神品药物,她一一给小土狗喂了去。她的动作很轻柔,她的眼神也不再是盯着谈明月的冷淡与傲慢,而是含着她仅有的爱意。 “你会比谈明月还要高贵。” “我会给你最好的。” 薄花蓉笑了。 狰麻了,这女人看主人的眼神真的好如狼似虎啊。 ……………………………………………… 谈抚萧赶到之时,只见到孤灯宫戒律堂的血,一直淌到了堂外。 他心下一惊,快步上前,见到少年蜕下上半身衣物,笔直地跪在戒律堂中央,一人执鞭,重重往少年背上打去。 那哪是普通鞭子,那是上清界刑讯最为罪大恶极的恶人才用的火刑鞭,打一鞭半条命都去了,就算以后好了,那内脏是已碎,活下来生不如死。 后来谈抚萧嫌弃那火刑鞭太过暴力,执意废除了。 他知道孤灯宫内部的戒律堂还在用这种鞭子,看在薄花蓉的面子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这鞭子会落到自己儿子身上! “住手!”他沉声喝道。 手指凌空一点,那火刑鞭寸寸碎裂,执鞭者吓尿了。 更让他吓死的,是阻止这刑法的,竟是上清界之主——谈抚萧! 他这辈子,也只是在仙盟大会上,远远看过一眼啊! 此时分明是看超级放大版的,执鞭者哪里见过天皇老子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啊,当即躲到了石柱背后瑟瑟发抖。 “明月!”谈抚萧急急而来。 “尊上,你不该……阻止……”饶是谈明月,也有些撑不住了,嘴里死撑着吐出这几个字。 “玄影,违反戒律,行了偷窃之事,该罚!”谈明月倔强道。 他一寸寸转头,眼神捉到了躲起来的执鞭者,那眼神仿佛在说:请执鞭者继续执法。 槽槽槽槽槽啊……执鞭者哪里敢啊。 “起来,明月,孤灯宫的刑罚本就不合规。”谈抚萧明白,此时只有靠规则来压制谈明月了,说其他话,倔强性子的他都不会听的。 “况且,碎月剑道与天机神院有多少神药,何苦来此?” 谈明月一双锐利的眼看向谈抚萧,“那些药,您肯用在她身上么?” 她指的是那小塔里的少女,两人心知肚明。 “她自己无仙根,怪得了谁?”谈抚萧道。 少年咬牙,倔强得要死。 “怎么还不起来?”谈抚萧压迫性地看向他。 “还没罚完。”少年嗫嚅。 执鞭者抖得更厉害了,就在这时候,两道视线同时看向执鞭者,一道催促他快换条鞭子打,一道神威命令他不准打! 执鞭者直接被两道神威挤压地瘫倒在地上,他装死行不行?! 谈抚萧:“……” 谈明月:“……” 谈抚萧趁谈明月恍惚之际,直接点穴,虚弱少年应声而倒。 他扛起少年,大步往门口迈去,“来人,取三件神品药物奉上。” “算是谈某多谢孤灯宫宫主招待之恩。” 戒律堂外边早已跪了一排仙盟神官,“是!” 作者有话说: 小天道:遇到了小天道的天菜,捂脸脸~!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7 02:34:52~2022-02-17 22: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眼薛洁洁 14瓶;全员脑瘫 10瓶;瑾星、lizzebear 5瓶;今天你上岸了么、乐 3瓶;海灵儿 1瓶; 第136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三司会审 “季姑娘,到你了。”澄明是个长相秀丽,生性-爱笑的女神官。 看守季寻真这几天来,少女每一天都乖乖在床上打坐,吸收天地灵气。 不吵不闹,也不问谈明月在哪儿,她在仙盟几百年,看守过无数修士,从没有人比少女更乖。 季寻真趺坐在床,双手抵膝,掌心朝上,拇指轻捏中指,做莲花状。 她在吸收天地灵气。 也不知道谈明月给她吃了什么东西,她空荡荡的灵府竟然能填充灵气了。 我的个天啦!这说明她这具蛮神之涎所塑造的身躯,居然长出了灵根! 这几天她开始做梦,梦到自己上辈子在一家阴冷潮湿的客栈。她和沈涧是偷渡来的,也是白身,只能住那样的客栈。 她没有仙根,沈涧竟然—— 他切开了自己的灵府,一点点剥出自己的灵根,缠绕在季寻真灵识里。 神灵相交,这是最为深刻而亲密的行为。故而在做这一切之时,两人什么都没穿,相对而坐。直至最后一刻,灵根在小姑娘的灵识里安家,那个还叫林二丫的自己承受不住充沛灵根而晕倒。 梦里的少年一把抱住了少女,仿佛世间最为温柔的情人那般,轻拍她的后背,甚至轻啄她的后颈。 季寻真梦醒了,大口大口呼吸,她终于清楚了上辈子自己的灵根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些记忆,不像是假的,却也没有回忆起与谈明月的记忆里那种惊心动魄、荡人心魂。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时的林二丫只是想利用沈涧而已,她不爱他。 梦里的那个时候,两人已经赤诚相见了,想必在身体上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交流。以季寻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那个时候的林二丫,应该想尽可能地绑住这只小妖怪,以求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不惜和他睡了,以情来绑住他。 只是当时的林二丫完全没有想到,狼崽子居然可以为她做到这一步。生切灵府,移植灵根,的确可以让没有灵根之人培植起灵根。 且原有者的灵根越好,被植者的灵根就越优越。但其代价也是巨大的,上辈子的小狼崽,可能终其一生,都只能在堪堪化形的粗劣边缘徘徊。 他切开灵根的那一刻,就已经预示着他以后的命运了—— 自绝修为,永不成仙。 真是只笨狼崽子,怪不得原型是只小土狗,真的跟小土狗一样愚笨不堪。一个丑丫头跟你睡几觉,就值得你用一生的前途去换了吗? 季寻真心中又是怜悯又是愧疚,她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补偿狼崽子。 至少帮他在上清界好好立足,迎娶澹台灵犀,生一大堆狼崽子,完成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心愿。 想到这里,她修炼得更加卖力了。这辈子接的灵根不含妖气,要更纯正、通透、强大。加之这里是上清界仙盟,上清界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她努力地吸取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灵气。 季寻真脑海里虽没什么有用的记忆,但那来自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密宗法诀,却有不少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比如现在她吸取灵气之法,便是来自无相大殿的顶级吐纳之法。 别人吸收灵气修炼,终究吸收得有限。 季寻真不同,她这具身体是蛮神之涎所造,本就是个巨大的灵气壳子,加之上好灵根与修炼之法,她能在极短时间内,将这具身体修炼基础,搭建得无比扎实。 一入定,就是数日,直至女神官唤她,她才从这般入定境界里醒过来。 【阿真,之前你修炼的时候,小天道也有修炼哦。】小天道跟随着季寻真修炼,如今感觉到力量更加充沛了一些了。 【现在能帮阿真做一点小事了。】小天道骄傲道,起码能回溯阿真之前的能力,持续时间至少在两息之内。 “不错。”季寻真夸奖它。 这时候,女神官已经走了进来,“季姑娘,请吧。” “好。”季寻真点点头,伸手拿了几个床前的点心。 这是女神官澄明这几日送的,由于季寻真正在入定之中,故而一个都没吃。如今起来,整个人已经饥肠辘辘了,故而狼吞虎咽地边走边吃。 澄明是个好心的,觉得季寻真这吃相也太过不雅,旋即在她身上施了个法术,一层轻纱瞬间笼罩了她。 既不影响她吃食,又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个真切。 一路上确实有很多人围观季寻真,这些人还都是仙盟内部高层。 此时就像最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一般,围过来想要好好看看眼前的女子,可惜澄明一个术法阻断了他们的念头。本可以用法术清除那层绉纱,但他们要面子啊,只能雾里看花,看这位让天之骄子谈明月也折腰的少女了。 是的,虽说外面已经封锁了消息,但仙盟内部高层神官们,很多都已知晓了。 一向刚正不阿的玄影仙君谈明月,竟然栽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登山者少女手上,为她到了孤灯宫神药,现在还被关押在谈抚萧的私牢里思过。 谈明月啊……从小看着薄花蓉的神颜长大的谈明月啊,到底是哪样美貌无双的女子,才能令他干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啊。 可惜季寻真并不知晓这一层,她只觉得—— 这届仙盟的纪律性真差。 难道谈老板这个年纪还很嫩,连属下都不会管了吗? 两人先是穿过廊桥,又乘船划了一段距离,下船之后才来到一高塔之下。高塔边沿都刻着繁密花纹,沿角挂着驼铃和灯笼,风一吹,几声脆响。 她一个人走了进去,穿过长长的甬道,尽头有几位神官正在恭候。 “请吧,季姑娘。” 季寻真进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房间,四周无光,什么也看不到。 季寻真明白,这是三司会审已经开始的征兆。 所谓三司会审,就是碎月剑道、无相大殿、天机神院三个顶尖门派组成的审讯团,每个门派会派出一名审讯官,审讯官经由专门的培训上岗,上岗了都是有牌牌的,很专业。 对此季寻真很放心,起码不会严刑拷训。 忽地,只听刷地一下,灯火幽幽一亮,照出来一张脸—— 谈抚萧的脸! 季寻真跟看到鬼一样,差点就没把刚才吃得甜食给呕出来。 季寻真看向他,他盯着季寻真,两人相互盯了很久。 久得谈抚萧身旁之人拍了拍他,“够了,尊上。” 再久点,旁边的萧天纵就快怀疑两人有奸-情了。 这时另外两盏灯,才打在了其他两个人脸上,季寻真战战兢兢看过去—— 分别是碎月剑道的无幻真人萧天纵,和无相大殿佛子,卤蛋,哦不,拈梵天。 好家伙,幻神三巨头居然在小小的审讯塔齐聚了,就为了审讯她啊。 她好大的排面。 “座下,姓甚名谁?”谈抚萧左边,拈梵天看向她,平和问道。 季寻真看向佛子那光秃秃的脑袋,又想到梦里的那几只鸡蛋。 好久不见啊,卤蛋。 她神采奕奕地看向他,身板挺直,浑身蕴着充沛灵力,“季寻真,季是四季的季,寻是……” “真名。”卤蛋继续平和道,嘴角还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呵,卤蛋果然蔫坏。 “林二丫。”季寻真只得老实道。 “以前是做什么的?”卤蛋又问。 “养猪的。” “噗……”谈抚萧右边的萧天纵忍不住笑了起来。 “严肃。”谈抚萧压低了声,心音道。 “你儿媳妇真逗。”萧天纵心音。 “滚,你徒弟媳妇儿。”谈抚萧暴躁。 萧天纵笑得更欢了,“你承认了?” “滚,没有。”谈抚萧皱着眉头,这一天天的,他快被气死了。 …… 当卤蛋问道季寻真从哪里来,季寻真说道千里江山图之时,一直趁乱嘲笑谈抚萧的萧天纵抬起了头。 “姑娘,你说你来自哪里?”一身英武气概的萧天纵走下来。 “千里江山图。” 萧天纵走到了季寻真面前,比起道士,他长得倒像一个上场打仗的将军。身量很高,季寻真只堪堪到他胸膛。 他弯下腰,一双眼睛瞪大了瞪着季寻真:“季姑娘,贫道是你娘家人啊!” 季寻真:“???” “千里江山图正是我碎月剑道之物,此次季小友有没有想去的门派啊?不如来我们碎月剑道。”萧天纵笑眯眯。 “原本想去合欢宗。”季寻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不行!”一声石破天惊。 两人回头,发现是谈抚萧蓦然出了声。 他自己也可能觉得尴尬,整了整衣领,坐了下去。 “这可不行。”萧天纵笑眯眯地说道,“你要是去了合欢宗,我那小徒儿怎么办,他这人看似清冷,实则内心一团烈火,心眼也着实小了。” 【完了,他们怎么都知道你和谈……崽崽的事了?】小天道不由道。 季寻真心里也疑惑,她不就想和谈明月勾搭勾搭吗?怎么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一样,队伍不好带,上清界上一届领导团也太八卦了。 “记住哦,不要对贫道徒儿始乱终弃,否则——”萧天纵或许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少女的恣意风流,“否则整个碎月剑道,都不会放过你。” 萧天纵压低声音,眼神锐利,若不是季寻真并非真正的小姑娘,否则早就被吓哭了。 “我会……一辈子对他好。”季寻真认真道。 萧天纵闻此,倏然一笑,“那贫道便信了小友。” 第137节 言罢一甩拂尘,重新坐上了位。 卤蛋又开始盘问起离开千里江山图之后的事,包括津阳道还有灵墟幻境里发生的事,季寻真一一回答了。 当问道灵墟幻境里的那历史空间到底是怎么过的,季寻真只堪堪说自己跳了阵眼,其他让他们自己去脑补。 索性三位大佬并没有计较太多。 萧天纵时不时打断,询问一些她和谈明月在幻境中相处的一些小细节,还时不时发出两声恐怖的姨父笑,笑得季寻真头皮发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位大佬才放过了她。 她跌跌撞撞走出去,女官澄明一把扶住了她,“季姑娘怎么这么久,明明前几位进去不久便出来了。” “因季姑娘你与你的朋友们并不是犯人,故而这次会审的三位神官专门挑选和善亲切的,他们没为难你吧?”澄明明眸善睐,此时正关切地询问季寻真。 “我的朋友们也被审讯了?”季寻真问道。 “对呀。”澄明点头,“按理说他们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会很快才对。” “专门挑选的神官?”季寻真又问。 “对呀。”澄明又点头,“我记得天机神院是器械部的长老,碎月剑道是下半月的首席……” 季寻真这下算是听懂了,就她会审的时候,审讯官换成了三教顶峰的大佬。 这他妈哪是三司会审,分明是三个婆家婚前政|审! 作者有话说: 本文没有父子局~!虽然狗子也……很想,但是谈抚萧不可攻略,你们不要酱紫~!哈哈哈哈~ 随机2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2-02-17 22:18:10~2022-02-18 23:2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海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试炼场 澄明本想让季寻真先睡一觉的,可有人玉牒传讯来,说是试炼大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让她赶紧带季寻真前去春山群岛。 澄明只好从小包里拿出一个玉牌,往上轻轻一点,一艘鱼形的小船摇着尾巴便来了。 “上来吧,我们划着天河水过去。”澄明跳上了小船,伸手去拉季寻真。 “谢谢。”季寻真重生来上清界,还头一次遇到如此友善的神官。 其他的一看见她是白身,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本来想怪谈老板教人不力的,想想也不怪谈老板,他前面几任都那副鬼德行,他能力挽狂澜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见她握住了自己的手,澄明宛然一笑,用力将她拉了进来。随后跳到船头,用力拉过一根摇杆,小鱼船摇着尾巴嘟嘟嘟地行驶了起来。 季寻真坐在小船边,她的记忆里,已经好久好久没做过天河小船了。 以她的身份,出行皆是銮驾或者天龙宝船,又大又宏伟。 那个假的谈明月每次都牵着她,他的眼睛里全是温柔,可季寻真却看不到一点真实的爱意。 只有那种空洞洞的,仿佛被设置好了的爱意。 跟现实中的谈明月,一点也不一样。 季寻真垂下眼眸,手指划过天河水,仿佛月光的冰凉,银色的小鱼跳出水面,鳞片波光闪闪,煞是好看。 季寻真看天河,澄明就一直盯着季寻真瞧,瞧得季寻真都有点不自在了,“澄明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谈师兄的心上人呀~”澄明捂着嘴笑。 季寻真怦地一下,脸就红了,“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呀?” 方才她被三巨头婚前政审了这么久,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一出来,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谈明月那档子事? 谈明月那人看着嘴很严的样子,难不成还是个大嘴巴,到处呱呱呱?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属性吧? 澄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谈师兄自己说的……” “是他为了你去盗药,这也仅仅是仙盟高层才知晓的事……”澄明看了看左右悄悄道,“他被薄花蓉罚啦,据说仙首去要人的时候,那血流了整个宫殿。” 季寻真:“???” 谈明月,盗……盗药? 他一生清风月明、坦坦荡荡,跟“盗”这个字,有何关联? 季寻真心中疑惑,难道……难道他为了自己,不顾原则了吗? 她的心高高地揪了起来,很难很难再放下去,“他……他……还好么?” “被仙首带回去好好疗伤了,你放心吧。”澄明拍了拍季寻真的手背。 “我想去看他。”季寻真咬唇。 “那也等试炼结果出来了来。”澄明道。 她看向季寻真。“季姑娘,你真是……白身?” 季寻真点头。 她又从头到尾观察了季寻真一遍,似乎才……刚刚练气…… 还可能是吃了谈师兄的药才达到的练气期,练气期分十二层,她的样子像是在练气第二层。 原来谈师兄喜欢满足他保护欲的女孩子吗? 澄明不禁想起,之前追求谈明月的女孩子,确实最差也是六谷长老之女,那样的天之骄女,就算嗑药也磕到了金丹期。 谈师兄一个都看不上,她还以为谈师兄要么是无性恋,要么眼光高到了天上去。结果……他竟然为了身为白身的季姑娘赴汤蹈火,不惜违背原则。 “季姑娘,以后只要报谈师兄的名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澄明好心道。 她想,这么娇弱的女孩子,谈师兄应该好好保护。 不想季寻真却微微皱眉,为了不让澄明误会,她表现得不动声色,甚至腼腆地开始脸红起来。 理论上,大腿该抱就抱,能屈能伸,方是真正好汉。 可她不想被大家看轻,甚至连累谈明月被怀疑眼光有问题。 她心知如同谈明月这般与日月争辉的天之骄子,定有无数少女爱慕,她应是其中最为平凡之人。她不想与人比较,却也想像所有人证明,英雄不问出处。 就算她没有好的身世,也没有耀眼的父母,她一样会像日轮一样,在上清界光芒闪耀。 “谢谢澄明。”无论如何,这位女官都是在关心她的,“还……还是不要声张为妙,无论试炼结果我能去哪里,我都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 而不是当一朵菟丝花依附于他。 …………………………………… 小鱼船穿行在群岛之间,很快,她们顺着天河水来到了春山群岛。 此时所有的试炼者已经全数抵达了,数量比试炼之前少了很多。 所有人都沉浸在恐惧和悲痛中,很多人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更有甚者,在大庆军那边的登山者,满手都是其他同伴的鲜血。 位置还有甲乙丙丁这样排列的,季寻真列属白身行列,澄明带她去了白身的那个区域,果然少了很多人。 白身是能力最弱者,伤亡率也是最高的。 “越不惊!”季寻真看到了人群里的越不惊,少年一身狐裘,缠枝玉笛在空中打着旋。 一听到季寻真的声音,缠枝玉笛先动,直奔季寻真而来,并绕着她一扭一扭跳起了舞。 少年见了她,本想不顾一切奔过去,他整理了慌乱的心情,方才踱步到她面前,“阿真,我好担心你。” 一句阿真,亲昵了不少。 也叫得季寻真耳热,不由想起了梦里那些和贺兰镜缠绵的画面。 她低下头,“我这不好好的吗?” 越不惊开心,本能地想要去执季寻真的手,手伸到一半,发现对方愣愣看着自己。他耳廓一红,手又放了下去,“大家都在等着你,跟我走。” “嗯。”季寻真也不好意思。 历史空间里有多亲密,现实里就有多尴尬。只能找个时间表达一下,历史空间里,有些事不得不为。 如果对方一定再续前缘双修,只走肾不走心也不是不可。 只是……若她这一世不再是合欢宗了,再与他人双修,多少有点对不起谈明月。 天,她居然出现了想为一个人守身的想法…… 这般想着,她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阿真,再见到你真好!”是澹台灵犀的怀抱与声音。 “季兄弟……哦不,阿真,你没事就好!”野人兄弟泪眼汪汪,他也很想去抱季寻真啊,可惜男女授受不亲,他要是能变成了个妹子,一准抱了过去。 “季姐姐,这几天我们都好担心你呀,尤其是越兄弟……”李淳风不忘给越不惊贴金。 季寻真心中感怀,她的伙伴都这么好,等等,“沈涧去哪里了?” 大家都在,唯独缺了狼崽子。 “他……他受了重伤,被接去了孤灯宫养伤。”澹台灵犀结结巴巴道。 季寻真眼皮一跳:“孤灯宫?” 狼崽子跟孤灯宫有什么关系?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也没听过他们有半毛钱关系啊? “可能……”野人兄弟发话了。 季寻真看向他。 “可能薄宫主……比较爱狗吧……” 第138节 毕竟沈兄弟变狗的那样子,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说不定女神就好这一口。 季寻真:“……” ………………………………………… 正在这时,天边一道金光,万佛鸣钟之声响起,主考官守严僧人缓缓而至,随后而来的,是乌压压一片镶着金边的祥云,祥云里坐着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大佬们。 “好了各位,咱们开始吧。”守严僧人双手合十。 霎时间,那乌压压的大佬们向上四散而起,格列东南西北四方位置,八十一道阶梯,随着术法拼接起来,直通春山群岛。 “本届试炼大会意外频出,故而仙盟考官们花了数日观看各位至绝远城之前的画面存案,我们根据那时的表现进行排列打分。”守严僧人梵音庄严。 “各位可有异议?” 大家哪里敢有意见,纷纷伏地称是。 季寻真眼睛扫了扫上面的一片大佬,她知道,这可能是很多人这一辈子,唯一一次见到这么多仙盟大佬齐聚的场面了。 每次试炼大会,门派招是招了很多人,但那些人可能一辈子只能做外门弟子,进不了内门。 天空中八十一门派齐聚,可季寻真的心还是空荡荡的。 没有那句:“监考,谈明月。” 也没有那个身穿雪色道袍的小道士,好像整个试炼大会都不完整了一般。 守严僧人一颔首,口中喃喃密语,一副卷轴缓缓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出现了第一个名字,“贾意,评分黄,可在七十二门择一而进。” 完成试炼大会,甲乙丙丁的等级将会重新洗牌,由天地玄黄代替。 这名登山者原评分为丙等,在试炼中倒还降了一级。他赶紧从丙等中出列,在神官引导下,朝七十二门的位置走去,徘徊片刻,他踏上了琴音阁的阶梯。 从低到高,卷轴开始出现其他人的名字。 “喂,看那群白身。”忽然,季寻真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卷轴结果出现得快,由于法术影响,时间流速变得很慢,所有人有条不紊进行自己的选择。 除了方才第一个是原定级丙等以外,后面一水儿都是丁等。 丁等约莫还剩下十分之一的时候,开始全部出现丙等的名字…… 也就是说,剩下的十分之一丁等登山者,已然被淘汰了。 那些人脸色煞白,嘴角哆嗦着一言不发。 今年由于出了事,登山者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的情况下,各大门派已经在尽力扩招了,剩下的没选上就是真的不行。 他们的命运,只能在托天城里过一辈子。 “那群白身肯定没戏呀,不是明摆了的吗?”一个男声似乎要去讨好那个说话的女孩子。 “从头到尾,都没有念到一个白身的名字,真不知道他们站到这里来干嘛。”男声继续道。 女孩子捂着嘴笑,娇娇的,很好听,“连七十二门都没选上,是得有多差呀……” “当然比不上您,您可是碎月剑道亲自择选出来的天才修士。”男人奉承道。 “你拿我跟他们比?”女孩的语气难以置信。 “不……不是这个意思……”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男人连忙道。 一番话把季寻真听笑了,她着眼看去,看到了甲等登山者那个区域,一名女修傲然站立,身旁的男修倒是鞠躬哈腰。 “那是这次碎月剑道择选出来的天才女修,名叫姜星。”野人兄弟见季寻真有兴趣,便小声在旁边说道。 “很厉害吗?”越不惊难得开口,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高傲而挑衅地看向那个位置。 “听说在碎月剑道的择选里,仅仅败于陆九谦。”野人兄弟在甲等区域里寻找姜承光的身影,却毫无发现……他心中一沉,明了姜承光或许在历史空间里不幸身死了。 “陆九谦又是谁?”越不惊问道。 “这次碎月剑道择选里的第一,就是他!”野人兄弟宴绥指了一个方向。 大家往那个方向看去,赫然见到一个面目黝黑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进入主线吧~随机20个小红包~ 真真:谈明月不在的第一天,看到谁都想到他~感谢在2022-02-18 23:28:46~2022-02-19 22: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cros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一起去碎月剑道吧 少年黝黑,个子中等,面目勉强算得上清秀。 他的周围围满了恭维之人,他倒没有像姜星一样有众心捧月之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卷轴,大有想要记住所有登山者的架势。 “那陆九谦,听说生在一农人家庭,家里穷得要命。”野人兄弟宴绥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穷,只是打听来的情报而已,“越穷越生,一连生了九个。” “所以他是第九个吗?”季寻真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年的仙缘强盛,但比起之前的贺星洲还是差一截。 “不,这他后来改的名。说是要把爹娘生的九个全养了。”宴绥道。 “有志气,不过要是他爹娘又生了一个,不会要改叫陆十谦吧?”季寻真开玩笑说。 宴绥:“有可能,以前他叫陆八谦。” 季寻真:“……” 正在这时,卷轴上又显示了一熟人的名字,“宋康,排名玄,可在七十二门中择一而进。” 宴绥不由看了过去,见到丙等区域宋康抱头坐在地上,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宋康,宋康,叫你呢?”同伴提醒他,“你进仙门啦,快点去呀。” “嘿嘿嘿。”宋康仿佛没听见一般,反倒朝那人诡异一笑。 随后,他的身下,竟然流出了一滩黄色水渍。 “啊,竟然尿了,你疯了啊?!”同伴大叫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宋康摇头晃脑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啧啧啧,又疯了一个。”丙等区域的其他人感叹,“自从从灵墟幻境出来,已经有很多人发疯了。” “唉,撑过了灵墟幻境,没撑过自己心理这关。”又有人叹息。 历史空间里,被分到大庆军这一边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了。 宴绥别过眼,不再看他,在灵墟幻境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们缘分已尽了。 ……………………………… “我擦,你们看那是什么?!”李淳风看到卷轴上的两个名字,一脸不忿。 众人抬头,看到了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李盛兰,评分地,可在六谷中择一而进。” “陶为,评分地,可在六谷中择一而进。” “他俩怎么了?”季寻真不熟悉这两个人,只在登山之时见过几面,当时觉得,虽然对方衣冠楚楚,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其实都是花架子。 “有点菜。”李淳风还有点害羞,不好公正地评价对方。 “是真的好菜。”澹台灵犀不愧是经历过风雨的人。 “非常菜。”越不惊甚至微微皱眉,仿佛想到什么不堪的画面。 李盛兰本身是丁组的人,一下子拿到了六谷之中的席位,丁组皆然发出欢呼。 什么叫逆袭,这就叫逆袭啊! “他们在幻境中有什么建树吗?”宴绥也好奇了。 “非常能苟?”李淳风摸了摸下巴,确实一进灵墟幻境,就有好几队人想要杀了他俩夺宝,都被他俩苟过去了,最后还抱上了越不惊的大腿不撒手。 “那确实该拿好名次了。”季寻真点了点头。 既然此次无法拿寻宝成绩当做评判标准,上清界自有一套选人的法则。 在遥远的以后,季寻真成名的那个年代,修士折损的概率是很高的。能苟是福,苟到最后的,都成了一代宗师。 “是……是么……”李淳风见见多识广的季寻真都开口了,也不敢再说陶为两人菜了,虽然真的很菜。 “那我们……我们表现得应该更好啊……”李淳风犹自有点不服气,“怎么一直不念我们的名字。” 眼睁睁看着陶为和李盛兰一同走到了药王谷的阶梯,李淳风有些焦急,明明他们表现得更好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白身眼看无望,熙熙囔囔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季寻真一行,和甲等登山者了。 “噗嗤,这群人怎么还不走?”甲等区域的姜星瞥了这边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跟他们是一伙的呢?”之前拍马屁的那个男修想接姜星的话。 姜星一眼瞪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谁想和这群白身一伙啊,一个个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脸皮倒是厚。谁都知道卷轴出现名字,是从后往前排的。 这几个白身怎么可能实力比得上甲组的登山者们,甲组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 “我们……会不会没有名次啊……”李淳风自己也疑惑了。 “不会相信自己。”季寻真拍了拍李淳风的肩膀,“我们只是推荐人挂了,若是朝飞白未死,我们不必甲组之人差。” 季寻真瞥了眼甲组那群人,除了那陆九谦直勾勾盯着榜单之外,其他人看向他们,多多少少有点幸灾乐祸。 原因无他,上清界皆是慕强的,他们一群白身现在还留在会场,多少有点死皮赖脸的味道。 “孙昭,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卷轴第一次出现了排名天的名字。 一名甲组的登山者走了出来,是一个圆圆润润的小姑娘,她走向前去,看了一下象征着三教顶峰的阶梯,登上了碎月剑道的阶梯。 寥寥几个丙组的登山者面如死灰,这时卷轴第一次出现甲组登山者的名字,这也彻底断绝了低分段选手的一切希望。 第139节 剩余的几个乙等登山者已经开始祈祷了。 果然,后面几人皆然出现的是乙等登山者的名字,至此乙等区域已经没人了。 甲等登山者不愧是甲等登山者,几乎包揽了整个三山外门弟子的席位。 “垃圾呢,还没走。”那一直排姜星马屁的男修,不由撇嘴。 剩下的那群甲等登山者更是被他激得嗤嗤笑了起来,好几个不自量力的白身,他们真的不感到羞耻吗? “游群,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拍马屁的男修一听念到了自己,先是恍然看了下左右,甲组还剩很多人呢,原来自己的排名在甲组这么后面么? 心里不是没有高兴,但更多的是高手之间不见刀光剑影的暗自较劲。 他有些不甘地走上前去。 正在这时候,卷轴又出现了一个名字—— “宴绥,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白身群中,爆发出一声巨大的男性尖叫,叫得人快要捂耳朵。 拍马屁的游群回过头去,竟看到那群白身中的一人一副兴奋若死的模样,他拥抱了所有的同伴,流着泪踏上前去。 “你好呀,你选什么啊?”那名白身追了上来,向游群问道。 游群:“……” 这人名字比他还高? 游群一时间又是羞愤又是不甘,哪里还有心情回答他。 “那你先让让好不好?”宴绥见他挡了道了,不由提醒道。 游群一时无言,眼睁睁看着宴绥跑到了碎月剑道的阶梯上。 本来游群是想去天机神院的,但眼看着宴绥跑去了碎月剑道,他一个臭脾气—— 也登了上去。 随后一群人,要么登上了天机神院,要么去了无相大殿。天机神院是如今百家仙首所亲自执掌的门派,谈抚萧现在身板还很硬,少说也能活个上千年,现在一时不如碎月剑道,但绝对是潜力最大的。 而无相大殿可以供俗家弟子修行,还出了名的佛系,很多不喜欢卷的登山者,直接就过去了。 因为这次甲等登山组出了几个超强的存在,那几个变态还人人都放话要去碎月剑道,这样其他人谁敢去啊…… 自从念了宴绥的名字之后,甲组的人就再也不敢嘲笑那几个白身了。 特别是姜星,她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是第一个人,就比游群的名次还要靠前了,那其他几个呢? 渐渐念到这一届表现最为强劲的十余个人了,还是没有剩余那几个白身的名字。 “澹台灵犀,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终于,遇到一个陌生的名字,这时候甲组人已经只剩十个了。 甲组人纷纷转过头去,看向那一堆白身,果然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女孩走了出来。她似乎毫不意外自己的成绩,只是抱了抱自己的几个同伴,只听她说道,“我在碎月剑道等你们。” 原来这群白身已商量好了,都要去碎月剑道。 接下来全是甲组前十的名字,直至甲组只剩最强的两个人了,陆九谦和姜星。 姜星心中的蔑视先是化为了胜负欲,最后又化为了恐惧。 不会吧……不会这群人比她还要强吧…… 她可是万里挑一的灵能者,不可能这群人有她强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星,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卷轴里终于出现了姜星的名字,姜星非但没有高兴,手指甚至微微发抖。 “李淳风,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白身中,一个背着大剑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拍了拍胸口,好似也一阵后怕的样子,随后恢复了嬉皮笑脸,赶紧去追前面叫做澹台灵犀的少女了。 大剑少年走路带风,带出的风吹在姜星的身上,令她阴阴发冷。 剩下还剩两个人,姜星拖慢了脚步,她想看看这两个人的排名——一个白衣狐裘贵公子,一个头戴斗笠的英气少女。 不会比陆九谦还高吧……陆九谦的实力…… 姜星回想起灵墟幻境里和他相遇的场景,那人已练成了摘叶飞花之际,将周围飞叶附上自己的剑气,只一瞬,杀死了一头仙品妖兽。 陆九谦的实力,是名副其实的甲组第一,那两人……不会比他还高吧。 这时候陆九谦显然也有点无措,他第一次把眼睛从卷轴上移开,缓缓回过头去。 “陆九谦,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卷轴上的名字出现了,是陆九谦,他排第三。 “越不惊,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那白衣狐裘的贵公子,提着笛子,缓步走出。 “季寻真,评分天,可在三山中择一而进。” 最后,那名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来。 姜星死死盯着那名少女,她的感知力极强,几乎可以判断出,这名少女似乎只处于练气期。 那陆九谦已是筑基初期,怎么也比这少女强吧,怎么可能?! “主考官,我有异议!”姜星抬头,对着守严僧人大声道。 作者有话说: 下章狼崽子出来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19 22:54:53~2022-02-20 23:2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白开 2瓶;今天你上岸了么、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日月成辉 守严僧人双手合十,“修士请讲。” 姜星本就一时冲动,哪知大佬真的对她说话了,这时候她有点怂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凭什么第一?” 这一言,惊了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大佬们,所有人先暗自不动偷偷瞄了仙首一眼,再严正看向那敢于向主考官挑战的登山者。 守严僧人一笑,“修士在那历史空间里,所扮演何等角色?” “靡国二等官员一名。”姜星回答。 “敢问修士,你可知自己如何获救?”严正僧人问道。 姜星皱眉,她怎么知道,难道不是仙盟之人发现了这空间不对,派人前来救援吗? “小人不知。”姜星老实道。 “不知道就对了。”守严僧人颔首。 姜星:“……” “是时候让大家看看那时候的场景了,免得再引起争议。”守严僧人掌中升起一颗球体,那球体在他手中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瞬间,球体停住,一束光猝然打了出来。 光幕悬空,几乎所有的人都往那光幕望去。 里面出现了季寻真的大脸,第一幕,是这名英气少女如何利用两个仙品宝物,力挽狂澜拯救魅魔族的画面; 第二幕,是她如何诱骗姜承光等人,保下小人头马的事。 第三幕……则是女帝元微跳下城楼,那历史空间天空上的眼睛,被轰然射下的场景…… 三幕联系起来,很容易让人猜到,她在历史空间里便是元微的角色,是她跳下了城楼阵眼,才令历史空间破局。 那三幕看起来着实震撼,几乎所有登山者都心服口服,只剩下姜星,暗自咬牙,要是她是女帝,不也能解开阵眼吗,纯属侥幸罢了。 季寻真感觉有点社死,没想到她区区白身,也能有个复视器灵跟着。而且这个器灵的角度,有点问题。 季寻真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头,反正画面里的她比现实中要漂亮很多,每一个角度仿佛都是凹出来的,又美又飒,明明没有灵力怂的要命,却在画面里仿佛天神降临。 这复视器灵不会是马屁精吧? …………………………………………………………………… “尊上的儿媳,还挺漂亮。” “是呀,名副其实的试炼第一,又心怀天下,舍己为人,真不错啊……” “明月贤侄有眼光,真是有眼光!” 谈抚萧耳清目明,听到一路上众仙君的耳语,脚踩机械狻猊,一脸严肃地飞驰而过。 呵,一群马屁精。 谈抚萧独自一人来到天机神院禁地,机械狻猊破开云雾,钻进一神秘阵法之中。 须臾,他被传送到了一个隐秘的洞府。 他徐徐踏入洞府之中,洞府之中恍若仙境,奇珍仙草开遍了两边的水塘。 洞府正中有一深潭,潭中,一个躯体漂浮其上。 谈抚萧走到那躯体面前,从自己身上拿出一颗圆球,赫然是守严僧人方才取出的那颗。 他的手掌倾覆躯体苍白的脸颊,把球体安放至那人空洞洞的右眼之中。 “你眼里的她,很好很漂亮,人人都在夸。”谈抚萧索性坐在了旁边的大石上,和漂浮的躯体聊起了天。 “连濒死,都要求我把你的眼球取出来,把里面的影像放给所有人看。” “少年人的喜欢,啧,真恐怖。” 谈抚萧一个糟老头子,没法体会少年人这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只觉得,牙疼。 第140节 “但为了她,弄成这副模样,值得吗?”他看向那副躯体—— 脸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剑眉、翘鼻、薄唇,仿佛被造物主眷顾过,脖子往下,伤痕累累,腹部打开,大多数器脏都呈现暗黑色,显然是都坏死了。 只一颗心脏,还在砰砰跳动。 谈抚萧手指轻抬,拇指戒指里释放出无数根丝线,丝线戳进了黑色的器脏里,一刻不停穿梭缝合。 渐渐地……那些器脏在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开始修复,死肉生机,灰黑焕色。 “真不知道,当初把你做成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做错。”谈抚萧看向那正在慢慢修复的躯体,“不过无痛当爹也挺好的,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快乐,远大于我对你所做的。” 谈抚萧从来没后悔过,有过谈明月这个儿子。 就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谈明月,也会像个正常少年一般情窦初开。 谈抚萧可真没想到,有一天谈明月会带一个姑娘来到他面前,指着他说,“快喊爹。” 谈抚萧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人公公。多亏了谈明月不可能有后代,不然他可能要面临年纪轻轻就当爹的窘境。 “应该是不会有后代的吧?”谈抚萧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儿子又不是真的人类,甚至连生物都不是。 也不一定,最开始他还以为这儿子不能说话、没有感情呢,结果领回家没几天,孩子就开始喊爹。 那场面真是—— 吓他一跳。 想不到短短几十年,当初那个路都走得爹爹撞撞的小孩,能成长为整个上清界的顶梁柱,就是……这性格过于耿介了一点。 “你呀,你就是仗着你老爹心疼你,胡乱作。”居然还罚了六谷之中漱花峰的峰主,换个人是绝不敢得罪这样的大佬的。 “要是有一天老爹不再了,你该怎么办呢?” 他怕这孩子落入贼手,尤其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是…… 器脏修复好了,谈抚萧默然为谈明月缝合,“爹发过誓,只要爹在一天,都会好好护着你。” 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于你,就算是薄花蓉。 谈抚萧的眉眼,染上了一抹肃杀。 ………………………………………………………… 宫殿之外,几只白鹤优雅走过,兰花静静盛开。 沈涧眼皮很重,浅浅的阳光照得他眼皮疼,他微微睁开了眼。 “啊,主人你醒了,狰好想你!”狰在地下游来游去,高兴得跟个什么一样。 “你要是去了,叫老狰怎么活啊!” “呜呜呜呜……”邪魔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多日以来听不到主人任何变态声音的老狰,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主人是有多么的依赖和怀念。它就是靠吐槽主人的小变态,才努力在异境他乡活到今天的。 没有主人的岁月,是多么孤单。 “别吵,再吵把你抓取做面。”沈涧沙哑着嗓子。 “那是什么声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娇娇的声音。 “是沈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宫主!”另一个甜甜的女声惊喜道。 沈涧赶紧装睡,这时候,一丽人急匆匆而来,步履因着急,甚至有些踉跄。 “你……你……醒了?”那女人的声音柔得若广阔的大海,坚韧又动听。 沈涧微微探测对方内力,心知装睡无用,遂睁开了眼,“是。” 见到女人的一刹那,连他也微微震惊,这女人当真美丽,不是一般的美,是那种天下地下仅有的绝色之姿。比起他自己假脸下的那一张真皮,也不遑多让。 她身穿一条简单的淡紫色流仙裙,一张脸素淡至极,没有任何妆容,却有着倾城绝世的美貌。 拥有这般绝美容颜与动听嗓音的女人,世上又能有几人,聪慧如沈涧,直直地看着她,“玉镜夫人。” 女人先是一愣,旋即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诶。” 沈涧:“???” 沈涧有点没跟上节奏,他和这位正道魁首夫人不熟吧。 她的眼神,像看什么一样看着他,令他挺……毛骨悚然的。 “哎呀呀,主人你发现了吧,你发现了吧!”狰以心音相传,爪子在地下挠个不停,“这个女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沈涧心音道。 “你没醒的时候,她一直在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你,估计是觊觎你的身子!”狰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身子? ‘本座昏迷之时,是什么形态?’沈涧问道。 “狗,哦不,威武的小狼崽子。” ‘她守了本座多久?’沈涧又思索。 “差不多一个月吧……”狰掰着自己的爪爪数。 沈涧眼眸垂下,他倒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玉镜夫人喜欢绒毛动物。 “你……你饿了吗?”薄花蓉睁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这儿准备了一点吃食,一直保着温,我给你拿来。” “好。”沈涧被她盯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薄花蓉拍了拍手,一群仙子从屋外翩然而至,她们手捧精致碗碟,为首的那名变出一张大桌,其余的仙子则将碗碟规规整整摆放好。 沈涧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大桌,从宫殿这头,一直延展到了宫殿那头。 “这是一点?” 薄花蓉不好意思了,“若是沈公子觉得不够,外面还有一点……” “不,不用了。”沈涧冷漠道。 “沈公子是觉得这些吃食都不满意?”薄花蓉忐忑问道,她聘请的厨子,绝对是上清界最好的。 难道沈涧习惯于吃人间的吃食? “妾身可立刻去聘一二人间皇室的厨子。”薄花蓉赶紧起身,紧张兮兮地准备拍手叫人。 “等等。”沈涧叫停了她。 “请说。”薄花蓉生怕他哪里不满意。 少年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桌子上的吃食,“这些碗碟都盖着盖子,我怎知哪样好吃,哪样不好吃?” 薄花蓉惊觉,“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抬眉,这天下第一美人竟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不,不可能。 谈抚萧如此奸险狡诈,他的夫人,堂堂六谷之首孤灯宫的宫主,怎会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那……”薄花蓉的声音有点颤抖,“那妾身,可以将这些吃食一样一样端给沈公子品鉴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他观察着女人,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也不知有何种阴谋。 他们这样身处高位的正道人士,背地里比邪魔还要黑。 “好呀。”少年答道,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要耍些什么阴谋。 “好,妾身马上给沈公子端来。”女人努力抑制住喜极而泣的眼泪,手抖着,为少年端来最近的一盘吃食—— “这是……松茸肉沫粥。”她腻白的手指轻轻揭开茶盅的盖子,细细以小汤勺搅拌,又小心地把过烫的温度吹凉。 直至她觉得稳妥了,才舀了一勺,红着脸问道,“沈公子,要妾身喂您吗?” 沈涧:“……” 狰:“……” 狰:“要是上面那位不吃,狰可以吃的……” 狰终于懂了,传闻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几乎一半的男人甘愿为了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儿守身如玉。这那抵得住呀,狰虽然是邪魔,但愿意为了主人一试这碗粥。 沈涧:‘呵。’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沈涧和谈明月都出来了,哼唧~谈明月的真实身份,有猜到的吗?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0 23:26:44~2022-02-21 23:1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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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应该很难见到了……也不知他能进哪一个门派……留在孤灯宫也很好…… 孤灯宫专司炼丹,像他这样小心眼的狼崽子,特别适合这个门派。 要是看谁不顺眼,几颗丹药下去,哪个人不会死,会生不如死。 宝剑飞船有三层,所有的新晋弟子都只能待在第一层。隐身的他们一层层探去,季寻真原本想试试看,看看第三层能不能碰到谈明月。 结果别说谈明月了,连一个碎月剑道内门弟子都没看到。 壁听扫洒弟子们的聊天,才了解到,原来无幻真人萧天纵是练功狂魔,原本内门弟子众人在第三层,全被掌门踢屁-股墩,踢进了云海里历练。 说是要凭借御剑十万里,活活飞回去。 内门弟子没见到,季寻真一行,却在第三层的驾驶室见到了云海万里。 驾驶室空无一人,只有一颗圆球,在一明一暗地发着光,操控着整座飞船的走向。 众人瞅着球,瞅着瞅着就倦了。 适时,日出东升,云海翻涌,艳阳将云海镀上了灿烂的金边。 真美啊,季寻真看向前方,看呆了。李淳风和野人兄弟更是看得妄图大呼小叫,被澹台灵犀和越不惊一人一个捂嘴。 越不惊小少年一边捂着宴绥的嘴巴,一边逐渐瞪大了眼睛,真好看呀…… 他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场景。 【阿真。】小天道忽然道。 ‘嗯?’季寻真原以为,小天道乍然看见云海,会想到自己的家乡。 【这里……可以看到那个好好看……好好看的仙盟盟主吗?】小天道的脸红红的,它好想再看看那个帅气的小哥哥哦。 之前在三司会审的时候,有其他两个电灯泡;在试炼大会的时候,又只能远远的看他。 不过瘾啊。 季寻真:‘……’ ‘可以个屁,这是碎月剑道的船。’季寻真咬牙,她就想不通了,小天的审美怎么这么歪,上清界俊美不凡的男仙千千万,非要馋一个最扒皮的。 ‘你和他不合适,人家有妻有子,人还老,你太小。’季寻真努力掰正小天道的三观,‘不要破坏人家人人欣羡的婚姻和家庭。’ 虽然谈抚萧绿帽子戴得多,不过季寻真相信,他是甘之如饴的。 【不……不是啦……】小天道扭扭自己的小身子,【人家只是觉得……盟主长得好好看哦……】 ‘欣赏是一切奸-情的开始。’季寻真慢条斯理。 【呜呜呜,人家连性别都没有……】这下惨了,把小天道一个崽崽给欺负哭了。 ‘好了,别哭了。’季寻真不会哄小孩子。 【呜呜呜……】小天道擤鼻子,特别委屈,【人家……真的没有喜欢谈抚萧哥哥,只是比较吃他的颜值。】 季寻真本来还想哄两句的,她是真没想到,天道连性别都没有,大爱到了这种程度。 但听到小天道叫谈老板——哥哥。 哥哥? 季寻真:曰了。 “咕咕咕……”这时候,一阵响声响起。 众人朝声响的地方看去,李淳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除了越不惊和季寻真,其他人的肚子都叫了。 季寻真是刚刚听到那声哥哥,开始反胃的,别说吃东西了,想把前几天吃的都吐出来。 而越不惊嘛—— “为什么你不叫,你不饿吗?”宴绥好奇地盯着越不惊劲瘦的腰身,季寻真之前何时进过食,宴绥不知道。但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越不惊,宴绥是知道了,已经整整一天,大家伙都没吃过东西了。 “人家已修炼到无需进食的地步了。”季寻真替越不惊解释道。 宴绥到现在还不知道越不惊的真实身份,季寻真替他挡了一下,越不惊看着季寻真的后脑勺,有些腼腆的偷笑了起来。 “哇,越兄弟厉害呀!”宴绥一直都很欣赏这样的少年,原生家庭不说多好,但托天城那个穷亲戚一定不怎么样。越兄弟还能不受影响,修炼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呢。 一阵尬夸之后,众人开始寻找吃食。毕竟还没有练到辟谷的地步。 他们先把三层逛了一圈,半粒米都没看到,大家勉强承认所有内门弟子都修炼到了辟谷的程度。 可接下来,他们又地毯式地毯式搜索了一二层,竟然也没有任何食物。 这就离离原上谱了。 除了他们以外,明显很多新晋弟子也饿得不行了,有些在揉肚子,更多的还是强忍着,站得笔直。 “快来,这间房还没找!”李淳风找到二层一个隐蔽的房间。 其余几人悄然跟上,越不惊察觉有异,“这里灵压很高,藏了不少人。” 言罢,他缠枝玉笛一点,墙壁仿佛融化了一般,一侧变得极为透薄,里面的那一侧又完全不显。 他们可以完全看清里面的场景。 房间里燃着鲸油,灯火常年不败,燃成了白昼。为首的是一名外门管事,名叫竹君,是名神情肃然的女子。 此人就是带他们上飞船之人,据说以后,也主要管辖他们。 而下面几人,竟是跟他们一道而来的新晋弟子,有陆九谦,也有姜星,差不多有五人。 “此次甲级登山者前十,有五人来了碎月剑道,这五人都在这里。”澹台灵犀悄然道。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李淳风不明白。 “看看就懂了。”越不惊沉声。 果然,那竹君看向这五名年轻修士,放言道,“你们是此次进来碎月剑道的前五,你们,是碎月剑道新一代的希望。” 众人一听,皆然挺直了腰板,尤其是陆九谦和姜星,挺得特别直。 “他们是前五,那我们三是啥?”李淳风嘀咕。 是的,明明季寻真、越不惊、李淳风按照卷轴上的排名,都在前五,尤其是季寻真和越不惊,更是名列一二。 许是猜到下面的少年们也有此等疑惑,那管事竹君轻笑一声,“呵,别想着那几个白身,不过在灵墟幻境出意外之时,运气好罢了。” “若不是那场扭曲空间的意外,你们几个本来就是真正的前五。”竹君大言不惭地说道。 说得姜星等人心潮澎湃,是呀,连碎月剑道的管事都说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前五。 “陆九谦、姜星、武项……”竹君念着这几人的名字,“记住,你们是碎月剑道挑选出来的甲等登山者,也就是碎月剑道所选的嫡系,和门外的其他新晋弟子不同,更和那群白身不同,知道了吗?” “知道了!”陆九谦、姜星等人齐声道。 “好好修炼,进入内门,指日可待!”竹君又是鼓励,紧接着,她念了一道口诀,几道飞光飞向五位新晋弟子,皆在他们手上化为玉佩,“以后若有急事,可用此物与我单独沟通。” “多谢竹君管事!”姜星见那玉佩发着盈盈的光,触之温润,心下徒增了备受重用之感,“是!” “以后汝等亦是同袍了,一定要互帮互爱,不要让别人欺负自己的同袍。”竹君又道。 “是!”除了陆九谦回答地略显敷衍,其他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 李淳风在外面看着,也眼馋那个玉佩,“为什么这玉佩只给他们啊……” “这玉佩可不能随便要。”越不惊开口了。 “为何?”李淳风不懂。 “你没看出来吗?”季寻真也一眼看出了那管事的目的,“她在拉人站队。” “以后这五个人,可都是她麾下的干将了。”季寻真手指轻按墙壁。 “我-草,她不是管我们的吗?”李淳风开始担心起来了,“这以后不重重培养他们,我们算什么?” 听了李淳风的话,宴绥和澹台灵犀都沉默了,他们俩一人出生宫廷,一人出生官宦,是很熟悉官场手段的。 不想来碎月剑道第一着,就遇见了这种场面。 就像科举之时,主考官总会抓最得力的几人当自己的学生,以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就是一伙了。老师也会把最好的资源向他们倾斜,其他人,不过只是陪衬,更惨的……就是沦为对手和垫脚石了。 而且这位竹君,看来在外门权力颇大。 “别担心,她要给我们穿小鞋,也不看看碎月剑道其他人同不同意……”季寻真嘴角轻轻勾起。 竹君这样的人对季寻真来说,连对手都算不上。 连碎月剑道的大本营昆仑都没到,就开始拉帮结派,这位管事是有多不得志? 作者有话说: 第142节 随机20个小红包~~~论小天道的审美~感谢在2022-02-21 23:14:17~2022-02-23 00:0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星 5瓶;水阡墨隐 3瓶;海灵儿、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昆仑 “放心,若是我们自己强,她奈何不了我们。”季寻真安慰众人。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晏绥就黯然神伤了,“我估计强不起来了。” 以前在燕国的时候,晏绥就废柴得不行,怎么补,也补不起来。 “你只是差一点点机缘而已,难道你没发现吗?”季寻真看向宴绥,你感受下你体内的气息。 宴绥一愣,旋即闭上眼睛,果真识海里,莫名长了一棵小苗苗,“这是——” “你本身是有仙缘的,只是太难激发出来了,这次灵墟幻境的意外,恰巧使你激发了出来。”季寻真用手一个比划,真的很小一根小苗苗,不过好歹还有。 不像她,应是嗑药磕出来的。 “呜呜……”宴绥高兴得双手捂脸,不让别人看到他哭了出来。 太难了,十余年的辛苦灌溉,一度他以为自己毫无仙根,伤心绝望……到微笑认命。 现在……居然……居然长出来了…… “仙盟不可能招无用之人,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优势所在,才会给你这么高的评分。”季寻真接着说。 “呜呜呜呜……”宴绥哭得像一只小猫叫。 ……………………………………………… 同一时间,一身温润的碎月剑道大师兄宋靖川御剑飞行,飞到了师尊萧天纵身旁,“师尊,此次试炼,名列前茅的人中……确有一两人毫无实力。” 宋靖川想到了那个白身组的其中一人,衣着华贵,仙根近乎于无,在灵墟幻境里的表现也平平。似乎那人,叫做宴绥。 “你没发现吗?”萧天纵负手而行。 “发现什么?”宋靖川问道。 “世间最稀有玄冰灵根,极难生发出来,若是善加利用,必成大器。”萧天纵悠悠道。 宋靖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受教了。” “其实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萧天纵仙风道骨地一笑。 “愿闻其详。”宋靖川以为又要受到师父的教诲了。 “他是你师弟媳妇儿的朋友,卖你师弟个面子。”开个后门,萧天纵说得理直气壮。 宋靖川瞳孔地震:“……” “这怕是不好吧……天机神院和无相大殿怎会同意……”宋靖川嘀嘀咕咕。 “拈梵天提议的,是在谈抚萧指使下下提议的。”萧天纵安抚自己的大徒弟,“咱们不能拂了明月的面子。” “明月听到要气死。”他这个师弟,最是公正。 宋靖川已经开始可怜谈明月了,分明是三个大佬拿他做筏子,这三人可能太久没有碰到有趣之事了。有什么比谈明月动情还有趣的呢? “那您还把那姑娘放在外门?”宋靖川破罐子破摔了,“外门很乱,有一些人长久升不上去,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那你还不清理?”萧天纵抬眼。 “您老以前不是说方便人性观察吗?”宋靖川快要咆哮了,这温柔假面他不要了,“还说要给外门养蛊,这样晋升内门的人,才会足够历练,在最艰难的环境里也能生活得下来。” “您老还说,剑门不能只通剑,这样太会被骗了。要比骗子还能骗,才是剑道的真正奥义。” “哦。”萧天纵心绪地看向一边。 宋靖川见他那神情,哪里还不明白,“您之前是忽悠我?” “你只是想找找乐子而已?” “你不要激动,一群小的还在后面呢。”萧天纵讪讪道。 “师尊!!!”宋靖川大吼! “哎呀,外门那些事,若是此次那些人整到那姑娘头上了,那不正给你师弟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吗?”萧天纵无耻地说,“由你师弟去肃清,比你去,那效率可高多了。” 宋靖川:“???” 他的师尊好无耻,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放心啦,徒儿啊,你就是太过老实了。”萧天纵无耻道。 “师弟会恨你的。”宋靖川咬牙切齿。 “不会,他爱我们还来不及,我们在锻炼他和那位的感情啊!”萧天纵笑嘻嘻。 ……………………………… “你们看,那是昆仑吧!” “昆仑,真的是昆仑!” “太好了,终于到了!” 新晋弟子们大叫,纷纷朝飞船外看去,云海之中,连绵群山若隐若现,崇山高绝,巍峨耸立,延绵不断。 “天啦,看到金顶了吗,那是碎月剑道的碎月之巅!”有新晋弟子大叫。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连越不惊都不禁望过去,活像一个土包子。 “越不惊,你看这下面!”季寻真喊道,拉他来看。 越不惊放眼望去,见到那山脚之下,青意盎然,雪水融化,汇流成了河流,养活了整整一座城。 那城郭延绵在山下,炊烟渺渺,动人不已。 “这叫青上城,是碎月剑道护佑下的城邦。”季寻真说道,“这些人世世代代在碎月剑道的庇护下生活。” “原来上清界除了托天城,还有其他城邦啊……”李淳风感叹。 季寻真看了他一眼,心里中暗数,又一个土包子。 “当然,上清界跟凡间,差别不大。”季寻真解释,“不过我们是新晋弟子,自是与这些居民不同。” 她话还没落音,飞船缓缓下降,一直降到了山脚。 管事竹君带着威严缓缓而出,“到了,出来吧。” 一群人只好跟着竹君出了飞船,他们刚好降落在距离山门不远处,往上这么一望过去,大约走个十几里就到了山门。 “管事,咱们不去山顶吗?”季寻真记得,碎月剑道应是位于昆仑山顶的。 “呵,还想去山顶?”竹君笑了,连她自己都没到过山顶,“新晋弟子,连外门弟子都不是,还妄想住在山顶。” “告诉你们,什么人有资格住在山顶。” “碎月剑道除了亲传弟子之外,分为外门、内门、精英弟子,山顶乃精英弟子才能入住之地。” “一般外门弟子,穷其一生,都无法到达内门,何况精英弟子?” “这二十年来,无人登山昆仑山顶,直至五年之前。” “五年之前,外门出了两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二十招之内战败外门守门人,进入内门。三年后,又向内门守门人发出挑战,一百招内战胜了内门守门人,顺利晋升精英弟子行列。”竹君说起来,内心还荣耀感满满。 心中一百个确定,接下来,这些新晋弟子们,就将追问那两个天才到底是谁了。 她将无比荣耀地告诉他们,这两人,曾经也是她制下的弟子,一人名叫温初尘,一人名叫山晋之。 “啧,那精英弟子不都是些老头子了?”下面,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言语里带着满满的嫌弃。 竹君一看,又是那个试炼第一。 据她观察,这人不过是个练气初期,也不知三教顶峰那几位大佬怎么评的,怎么就把她评做第一。 “大胆!”竹君训斥,“怎可妄议精英弟子?!” “就算你是本届排名第一的弟子,难道你不清楚,你的第一是如何来的?”竹君继续教训道。 她早就发现这人是刺头了,有别于陆九谦的天才,姜星的特殊技能,此人能力平平,但性格倒是不好搞。 季寻真:“???” 难道她和谈明月的关系,传到了外门了? 季寻真一阵紧张,她不想当众社死啊,“如……如何来的?” “还不是你运气好,在那扭曲空间里,独得阵眼位置。”竹君理所当然道。 季寻真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竹君本想刺-激季寻真,哪想见她拍了拍胸口,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竹君一拂衣袖,孺子难教也,“新晋弟子的居所在这座山翻过去半山腰的位置,你们自行过去。” 言罢,手一并拢,仿佛撕开什么屏障一般。 一瞬间,所有新晋弟子身上的武器皆然落地。 “这便是昆仑威压,第一次走进昆仑之人,必须徒步,不借助任何法宝道具。”竹君看向众人,“明日天亮,我将到你们的居所宣布以后的事宜,希望你们不要迟到。” 说完,她的剑已到了脚下,咻地一下,飞远了。 季寻真:“……” 众人:“……” 越不惊勾了一下自己的缠枝玉笛,他是全场武器唯一没掉的人,但他不想太过出格,于是用法术遮掩了一下。他走到季寻真身边,“走吧,还有这座山尤其大。” 又凑近了悄然道,“方才以玄元术探测,这里离那住所,怕是有上百里。” 季寻真默默捡起自己的芥子囊,里面装着自己保命的三样宝贝,还有小灵兽嘎嘎,“走吧。” 这时候,绝大多数人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鸣叫了。 大家也没法,只得撑起两条腿,费力地往上爬。 ………………………… 第143节 天色全部暗了下去,天边挂满了群星,硕大的月亮在天边闪烁。 季寻真咬着牙,终于走到了新晋弟子的居所。 她的脚已经走到没有知觉了,肚子的鸣叫声充斥着大脑,她已经不会思考了,甚至连冷都感觉不到。 她有些忘了自己之前进合欢宗的情景了,至少没有这么累吧…… 每个房间前面,早已放好了刻有众人名字的铭牌,季寻真走向了其中一间,又累又饿又困地趴到了床上。 她没想到……刚刚一趴上去,差点被把她的牙磕掉。 那棉被竟然是硬的?!!! 准确来说,是常年无人居住,也没人清洗,昆仑常年积雪,如今又是刚刚初春。那棉被又臭又硬,就差磕不死人了。 季寻真只好爬了起来。 “啧,你也到了啊。”身后出现了一个声音,骄矜又傲慢。 季寻真回过头去,发现竟是姜星,她正抱着一床又香又软的棉被,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好久没发了,攒起来周末发~感谢在2022-02-23 00:07:16~2022-02-23 23: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曦 27瓶;喋喋 10瓶;海灵儿、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烧饼 “这个哪里领到的?”季寻真问道。 姜星把身子一扭,将那棉被藏到身后,“又不是人人都有,凭你这身份,要不到。” 这可是竹君管事专门叮嘱下,那新晋弟子居所的宿管发给她的。 只有他们最厉害的五个人有,其他人都没有。 “呵。”季寻真哪里看不出拉帮结派。 她不稀罕。 “那你知道哪里可以吃饭吗?”季寻真饿得饥肠辘辘,她想,既然是居所,定是有吃饭的地方。 “宿管说了,外门离这里最近的食堂,是在山脚下,要走二十里。”姜星轻巧道。 “那有其他吃食吗?”季寻真问道。 “没有哦。”姜星不再理她,无比骄矜地以手指捻起棉被,操控法术,给自己重新铺床。 新晋弟子,每个房间两人,姜星分到的是季寻真,两人以后就要长长久久做室友了。姜星没有什么异议,就当是个吊打试炼第一的锻炼罢了。 她本身家世显赫,如今到了昆仑,遇到了竹君管事这样大的一个靠山,自是锦上添花。 然后笑看这个试炼第一落魄到连床干净被子都没有,连口饭都吃不上。 啪地一声轻响,姜星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偷偷拿出了宿管给她的辟谷丹。 虽是难闻又丑陋了点,姜星毫不犹豫喂进嘴里,忍住差点呕出来的冲动,美美地吞了下去。 …………………… 季寻真出了门,绕着整个居所逛了两圈。 这半山腰的居所分成东西两个区域,东边住着女弟子,西边住着男弟子,居所光秃秃的,除了几棵快要枯死的树外,连只鸟都很难看到,更别提吃的了。 妈的狗剑修。 把谈明月也骂进去了。 好歹是三山之一,就这环境,说出去别人以为是来诈骗的。 “咕咕咕咕……”肚子又叫了,季寻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呜呜呜,狗剑修!】小天道感受到了季寻真身体上的痛苦,也替季寻真愤愤不平,【早知道去谈哥哥的门派了,谈哥哥一看就是大方人。】 谈哥哥三个字,让季寻真从头麻到脚,从脚麻到头。 幸好太饿了,才没有呕出来。 “别说那三个字……”季寻真克制自己的呕意。 【好嘛。】小天道真不明白,季寻真的审美怎么了,明明谈抚萧哥哥那么帅,她怎么就这么排斥呢。 【阿真,你把小天道的糖丸子拿去吧,可以抵一点饿。】很久以前,季寻真给小天道买了一颗糖丸子,小天道天天都在镯子里抿着玩。 若是阿真真的饿得厉害,小天道可以义不容辞贡献出自己的一切。 蹭阿真手手! “呵,别以为我沦落到跟崽崽抢吃的。”季寻真连自己都不齿这种行为。 她从芥子囊里掏出无颜面具,“走,找吃的。” 话一落音,她消失在了居所外。 再一出现,小天道听到了一阵阵曼妙的铃铛声,它往下望去,脚底下是一块块花田,开满了透明小灯笼花,那是盈盈草。 盈盈草们摇曳着身姿,发出叮铃铃的悦耳铃声。 “秋秋,秋秋,快,我要香香!” “香香快浇上来!!” “往盈盈草脸上浇,快!” 盈盈草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美丽的花朵对准了一个身姿高挑、身段柔软的俊美男人。 男人身穿兽皮,皮肤白皙,手里提着粪桶,一勺一勺地,往盈盈草的身上浇去。 这味儿真冲! 小天道不由捏紧了鼻子,但盈盈草们却大口大口地吃着,边吃边发出舒服的呻|吟,“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最喜欢秋秋了!” 魅魔秋听到,腼腆地笑了,还笑出了酒窝。 “咳咳。”季寻真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出声打断了这个温馨场景。 魅魔秋听到呻-吟,手一抖,粪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回过头去,热泪盈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主人!” 季寻真一个哆嗦。 他跑过来,想要拥抱她,她赶紧花了最后的力气躲闪。 于是就呈现一个,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场景。 最终,魅魔秋以自己绝对的身高优势,轻轻地又满足地抱了季寻真一下,“主人,秋好想你啊……” 季寻真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饿了吗,所以来找你了。” 她和秋拟订了主仆契约,可以无视无颜面具的距离限制,随时来找他,甚至找他无颜面具还不消耗精神力。 “饿了?”魅魔秋一怔。 在它们魅魔的意思里,饿了就是想要了。 主人这是想要用它了,想要它喂饱她吗? 它耳根红红的,这些日子以来,它苦练功法,那里确实增大了不少,虽还是不如那只狼崽,不过应该能让主人满足了。 它的眼睛,止不住地,往下瞄。 “你怎么了?”季寻真饿得慌了,没注意到细节,她以手扶住秋的肩膀,“你……有可以吃的吗?” 天啦,他的主人嗷嗷待哺。 秋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然后回望左右,一望无际的田埂,“这里不方便。” 和主人在这里席天席地,它做不出来。 “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季寻真几欲晕厥了,管它方不方便,她不是非要桌子吃饭的。 这……这么渴求的吗? 秋感受到了主人无与伦比的迫切,他手指一点,地上出现了一条毛毯。 季寻真一看那张毛毯,讲究人啊,吃东西都要毛毯。 而且这张毛毯好暖和,真的很适合她那间布衾冷似铁的宿舍。 只见魅魔秋,执着季寻真的手,往下面送。 “你干什么?”季寻真警觉。 魅魔秋一脸深情地看着她,又指引她看向他将要带她去往的某处, “够吃吗?” 季寻真在恍然大悟的瞬间,麻了。 不愧是魅魔,满脑子都是天地人和的大义! 魅魔秋:“……” 季寻真:“……” 电光火石的对视间,魅魔秋悟了,原来季寻真的饿,真是字面意思的饿。 于是他赶紧将她请进了屋,从炉子里摸出很多很多烧饼,端了上来。 那烧饼个个皮薄馅大,金黄流油,把季寻真愣是看呆了。 待到真上了桌,她拿起一个就是啃,入口的那一刹那,咸香在口中爆开。 季寻真只想说盈盈草名字的最后那个字,草,也太好吃了吧。 她吃得满嘴是油、毫无吃相,也是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秋,你也太贤惠了。”季寻真边吃边夸。 第144节 秋围了个围裙,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在旁边,支着手看季寻真英气又美丽的侧颜,“主人若是喜欢,秋就天天做给你吃。” “那你天天做,多做点。”季寻真边吃边说,她估摸着越不惊他们也没有吃的,“钱不够,从我这儿拿。” 秋抬起头。 “你们出来了吧……从灵墟幻境里。”季寻真早就发现了,刚刚降落到这里,明显是一处农家。 “嗯。”秋害羞地点点头。 “阿柔嫂子进了七十二门中的一门,那个仙门的门主人好,知晓阿柔嫂子怀孕了,也让她进门。”秋絮絮道来。 “阿纯哥陪了过来,住在外门。”秋的双手交叠,“我们一族都来了,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季寻真点点头,她知晓魅魔是群居生物。 “主人,秋也好想陪你啊!”他说着,脑袋往季寻真怀里一塞。 季寻真:“……” 说话就说话,不要随便撒娇。 “你们一族在这里挺好的,我那边一群狗剑修,不好。”季寻真调了调位置,竟然适应了魅魔秋的撒娇。 可能小天道平时撒娇太多了吧,她把魅魔秋看成人形天道崽崽就行了。 临走时,季寻真不但顺走了那张毛毯,还打包走了二十多个饼,虽说魅魔秋一直推拒,季寻真还是把身上几乎所有的符玉都放到了他桌上,“你拿着,这段时间你还要生活。” “记得每天都做饼。” “嗯嗯!”魅魔秋感动得要哭,虽然主人还是没看上他的身体,至少已经能够尝到他身体带来的好处了。 他今天也是一只有用的秋秋了! ……………………………… 季寻真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她的同伴们的居所。 首当其冲,当然是越不惊。 彼时,越不惊正给自己的床上了一个防护罩,他不喜欢别人偷窥,更不喜欢和人共处一室—— 除了季寻真。 就在这时候,季寻真忽地出现在他的被窝里,正正落在他的怀中。 越不惊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她,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口型,“你来做什么?” 季寻真本来担心这个大少爷,结果他的床居然又软又香,从床垫到被子,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绵软温暖。 “你这哪里来的?”季寻真疑惑。 “叫无修送的。”越不惊老实回答。 得了,自作多情了,人家才不需要她的资助呢。 正当她想要裹着她的小烧饼们离开的时候,他双手把她一搂,固定住了,“别走。” 很自然的肢体接触,季寻真又想到了在历史空间里的那些画面。 她推了推他的胸口,“这样,不好。” 越不惊也感觉到了其中流动的,似有若无的暧昧,他虽不知为何,却心中暗喜,“嗯……” 他轻轻放开了她,两人躲在一个床上,这时候,他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 “咕咕咕。”小小的声音。 “你怎么也会饿啊……”季寻真问道,虽说平日里越不惊跟他们一道该吃吃该喝喝,但季寻真知晓,以他的修为,早已可以不进食了。 “父王说,不要搞特殊,不然朋友们会不喜欢我的。”越不惊抱着膝盖说。 所以他来到上清界之前,特意给自己加了会饿的咒术。 季寻真赶紧给他取出个肉饼,剥了油纸递给她,“哪里会不喜欢,你这么好!” 只听烧饼轻轻的脆响,季寻真转过头去,少年认真地垂眸,就着她的手轻咬了一口。 见她看他,他以抬眼看她。 季寻真赶紧转头,握着烧饼的手微微发抖,她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毫无掩饰的情意。 不会吧……不会吧……他是在暗示,要和她在这里,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说: 最近加油加快码字速度,狗子,你可以的~~~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3 23:27:02~2022-02-24 23:2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砚西来 6个;沐云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g 10瓶;水阡墨隐、深尼、九月、海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馋身子 “今天这时候……大家都很累了……”季寻真结结巴巴说,尽量不刺-激小少年的情绪,“而且感情啊,氛围都不到位,这里也不是合欢宗……” 若她还是合欢宗,她收到这种暗示,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 毕竟像越不惊这种天生灵体,睡一次如果调息得当,起码增加五年功力,不睡白不睡。 可现在毕竟在狗剑修的地盘,虽说有个防护罩,但当着别的新晋弟子肆无忌惮地睡,她有点迈不开腿。 况且……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谈明月啊。 季寻真在这方面道德感低到令人发指,但是,她能感受到谈明月的态度,若是她在现实中真的和其他人发生了首尾,他……他会伤心的。 她没来由地不希望谈明月伤心,她想他……好想好想…… 可他不知在哪里疗伤,无颜面具的范围无法将她带去他的身边。 这边越不惊小少年吃烧饼吃到巨香,不一会儿,就吃到了头,“能不能再吃一个?” 季寻真:“???” “烧饼,好好吃哦。”越不惊方才压根没听清什么合欢宗的,完全沉浸在烧饼的香味里的。 “有的有的。”季寻真胆战心惊,看来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在季寻真拿饼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越不惊正注视着她,那只手指轻轻地……触碰她的衣角,他隐隐约约理解她的意思,隐秘的心动在空气里蔓延。 季寻真又递去一个,越不惊便借着怕手脏的理由,歪着脸吃她手中的烧饼。 “李淳风、宴绥、澹台她们怎么样了?”季寻真问道,她准备了足够的烧饼,应该够吃。 “李淳风和宴绥分到了一间房,澹台不清楚。”越不惊答道,“他们应当都未进食,碎月剑道并没有为新晋弟子准备食物。” “但是……宿管偷偷给了这个人辟谷丹。”越不惊看向前方。 季寻真这才发现,防护罩后面,有个黝黑人影,正在——正在打军体拳。 这黝黑人影分明是被叫做陆九谦的少年天才,他长得黝黑,中等身材,浑身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其实脸还是清清秀秀的,只是人太黑,快要看不清五官了。 “你居然和他分到了一个居室,他人怎么样?”季寻真问道。 越不惊有点不想谈起,最终还是没忍住瞳孔地震,“他……不爱干净……” “刚刚……解了手,他不擦……还想来跟我握手……”仿佛在回忆这世上最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说着,还用带着黑手套的手,抱住了自己膝盖。 季寻真:“……” “苦了你了……”毕竟这世上洁癖到越不惊这程度的很少,遇到一个不爱干净,还要长期共处一室,不崩溃才怪。 ………………………… 同一时间,李淳风和宴绥睡进了同一个被窝,因为冷。 布衾多年冷似铁,他俩把两床被子都裹了起来,还在瑟瑟发抖。 “哎哟,你咬我-干嘛?”宴绥大叫一声。 李淳风恍恍惚惚看自己抱起来的东西,他还以为是一只大火腿呢,结果是宴绥的手臂,“对不起啊……我好饿,刚刚看到一只大火腿,就下意识咬了下去。” “知道是我的胳膊了,你就放嘴啊!!!”宴绥崩溃了,他看到李淳风眼睛都饿绿了,还在抱着他的胳膊,一副跃跃欲试要啃的样子。 “呜呜呜……我饿了……”李淳风委屈得快哭了,就算是登山那段时间,情况很艰苦,他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就在这时,房间里一条白光闪过。 季寻真感觉自己的眼睛一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两人见到季寻真,也均是一愣。 “季姐姐,你来做什么?”李淳风道,他的眼睛看到季寻真,还是绿的。 宴绥一把挡在季寻真面前,他真的有点怕李淳风一个暴起,把季寻真也啃了。 “你啃我吧,她这么瘦,不好吃。”宴绥连忙道。 季寻真:饿到这种情况了吗? 她忙打开芥子囊,“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壮汉就冲了过来,一前一后包围了她。 这边宴绥和李淳风在泪流满面地吃烧饼,那边季寻真爬过去检查他们的棉被,全部都是冻得跟铁块一样,“你们先这样睡着,明后天我带几床能睡人的被子过来。” “这不是碎月剑道的历练吗?”李淳风一边死命往嘴里塞烧饼,一边问道,“可以不换被子吗?我想努努力,替哥哥们争争气。” “对啊,我也不换,之前问了宿管,他说内门弟子们都是睡硬床、饿肚子,这样才能锻炼最坚毅的心性。”宴绥也拒绝。 “你们傻啊!”季寻真气得手指往他们额头怼,“你们才入门,并无辟谷之能力。无论是修仙也好,练功也罢,一定要有充足的体力,方才能耳清目明、精力充沛,否则思绪日日被饥饿困倦占满,你们还能学得进去?” 两个少年皆然都是愣愣的,他们不知道宿管说得对不对,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们,听季寻真的准没错。 “你真厉害。”宴绥不由夸赞,边夸边吃。 “真真姐,我听你的!”李淳风的眼睛终于变了回来,顺便和宴绥展开了激烈的烧饼角逐。 ……………………………… 第145节 季寻真最后一个到的房间,是澹台灵犀的。 她戴着面具现身,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名呆立在身旁的陌生少女。 少女像是受了惊吓,兔子眼睛瞪得铜铃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季寻真揭开面具,倒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吧…… “我是来找澹台灵犀的,你别害怕。”季寻真笑了起来。 “她……她出去接水了。”那小姑娘长得珠圆玉润、清清秀秀,她继续看着季寻真,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花儿来,“我……我叫孙昭。” 季寻真听过这个名字,甲组的最后一名,听说是人间一巨富人家的小女儿,富可敌国、金贵无比。 “给你吃烧饼。”季寻真看见这样圆圆润润的小姑娘就欢喜,遂拿了一个烧饼给她。 “谢谢……”小姑娘还是大眼睛盯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接烧饼啊。”季寻真提醒她。 “哦。”她接过来,便看季寻真边吃,看到季寻真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灵犀提着水桶走进来,一抬眼,就见到了季寻真,对方笑眯眯地看着她。 “过来过来,澹台。”季寻真也不管那个小妹妹了,三两步跳过去,把澹台灵犀的水桶接过来自己提着。 一把,她带过门,把澹台拉到了门后。 “这是五个烧饼,好好留着吃。”季寻真取出烧饼。 又把仅有的那床毛毯拿出来,“这也给你,晚上冷。” 澹台灵犀不肯接,妖魔又不怕冷,何况她能随时到主人的虚空之眼里睡觉,“不……不能要。” “我答应了……”季寻真想起澹台灵犀已经记不起贺星洲了,于是道,“我答应了那只狼要照顾你。” “也不知,沈涧如何了……”季寻真想到小狼崽崽也是担忧,按理说卷轴应该念他的名字,现在连卷轴都不念,这下真的进入门派无望了。 黑夜里,澹台灵犀望着她,冷不丁来了句,“我有办法联系他。” 季寻真:“???” “此话当真?”季寻真没想到,这对小情侣还有点办法。 “寻真,我有办法将那无颜面具加固,你可否利用无颜面具,替我看他。”澹台灵犀展现了她职业生涯最好的演技,甚至在眼里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季寻真见此,哪里能不答应,“好。” 一番操作之后,季寻真拿着被加固好了的无颜面具离开了。 澹台灵犀提着水桶抱着被褥回到房间里,见那圆圆脸的小姑娘眨眨眼,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烧饼,嘴里不停念叨着。 那姑娘以为她这么小声,澹台灵犀应该听不到,可恰恰,身为妖魔的澹台灵犀,听到了。 她在说,“林二丫,找到你了。” 澹台灵犀凛了眼神,头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想不到小小的试炼卧虎藏龙,这个人,到底是谁? …………………………………………… 那边,季寻真回到了房间,她抱着自己冷得不行的身体,在被窝里打哆嗦。 她抚摸着自己的无颜面具,心里想着澹台灵犀还有些方法。 一方面担忧狼崽,一方面怀里还有三个烧饼,她想留给狼崽子,再有一方面,就是孤灯宫应该没有冷吧……薄花蓉既然明目张胆地抱走了狼崽,就不会虐待他。 她想去狼崽子那里蹭一下温暖。 于是她尝试着,想着狼崽子的名字,戴了一下无颜面具。 一瞬间,斗转星移,她感到了久违的暖和。 那是一床暖和得不行的云锦,仿佛云朵一样轻盈,偏偏又温暖得不行。它如今正披在季寻真的身上,季寻真身旁—— 她一把摸过去,摸到了一身油光水滑的毛发。 如果她感受得没错,是小土狗的身子,毛毛顺了不少,身子还肥了一点点。 也不知人身有没有长胖,反正狗身已经是一只小圆狗了。 谁能拒绝一只小狗勾呢? 季寻真手贱地从上往下,狠狠地把小圆狗的身子撸了个遍。 “主人,那女人果然对你下手了!”狰在黑夜里盯梢,这么多天以来,它看得太清楚了。 那个叫做薄花蓉的女人,一定是馋主人的身子,就要趁主人不备,对其下手。 没想到就是今天! 主人还专门变回了原型,麻痹她的神经,果真奏效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里,小土狗一个暴起,恶狠狠地一个爪子把女人压倒在身下。 “恶恶恶恶恶,汪!” 作者有话说: 狰:果然,这个可恶的女人馋主人身子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4 23:29:16~2022-02-25 22: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89865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很困 10瓶;甘霖 9瓶;在川小天使 2瓶;水阡墨隐、深尼、veg、九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小圆狗 次奥,季寻真居然觉得小圆狗的叫声都是可爱的。 尤其是黑暗里,它一爪子踩在自己的身体上,那爪子软软的,让人很想揉。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了,一匹狼发出“汪汪叫”是多么不合理,这代表着他对自己狗的身份,产生了认同感。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但季寻真显然觉得,狗子这个形象是真的适合沈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见到人形沈涧的时间更多,但季寻真比起他的人型,对他的原型更欲罢不能。 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狗勾呢? 她正想着,狗爪爪从她的肩膀一直踩到了脖子,死亡威胁! “等等,主人,这好像不是薄花蓉!”狰连忙阻止道。 小狗子利爪上的尖刺一收,凑到季寻真鼻边嗅了嗅,好熟悉的味道…… “沈涧。”只听那人轻道。 蕴含着生机的少女音。 沈涧鼻子一酸,“嗷呜呜呜……” 他的阿真来找他了,她没有抛弃他,她还记得有一个他。 他依恋地蹭蹭她的脖颈,这些日子来,每日夜里它都会被反噬折磨得痛苦不堪,连显出人形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薄花蓉,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 他还以为自己被全天下抛弃了。 季寻真刚想再说什么,小圆狗的舌头就来了,他舔了季寻真满脸,她一把抓住小圆狗的尾巴,发现摇得厉害得不行。 看来他真的很高兴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季寻真挠着小圆狗的尾巴,又挠了挠它的脑袋。 这沈涧也不知在历史空间里受了哪样的重伤,竟然连人形都变不回了。 季寻真有点庆幸自己来看他,有她照顾他,他应该会好受很多。 小圆狗趴下来,紧紧依偎着她,“嗷呜呜……” 好似在说别走。 “嗯,我不走。”季寻真眼皮子打颤,一只手打在小圆狗的身体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云锦也太暖和了。 孤灯宫离天很近,亮得尤其的早。一丝光线照耀季寻真的眼皮,她感到背后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搂着自己,挺不舒服的。 她一睁开眼,吓了一跳。 风姿秀雅的少年正抱着她,他标志性的红头绳轻挠她的脸颊,她睡在少年的胳膊上,然而她感受到了一丝丝奇怪。 季寻真手指轻轻撩开两人所盖的云锦,往里面探去,很好,她还衣衫完整,只是对方—— 、 猿臂蜂腰,形体美好,竟和小圆狗形态无一丝相同。 她赶紧放下云锦,移开眼睛,非礼勿视。 这人毕竟是澹台灵犀的心上人,还是不要造成误会才好。 她正要挣脱,不想少年在睡梦中下意识抱得更紧了,她腹部有点疼,“乖,我会再来看你的。” 她叹了一口气,琢磨着下次让澹台灵犀来算了,这种尴尬场面,她一个外人,始终不是很好。 可少年的身体仿佛知晓了她的想法似的,甚至两条长腿缠了过来。 两人下面那场景,画面太美,季寻真简直不敢看,“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狗狗形态了,人形应该有点人形的样子。” 季寻真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我保证,下次一定来看你,不会丢下你的。” 这时,少年才稍微松了一点。 季寻真趁着这个空隙,赶紧戴上了无颜面具,消失当场。 “主人,她走了,别装了。”狰有些看不过眼,明明主人这段时间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反噬一波比一波剧烈,也不知还挺不挺得过去。 沈涧果然睁开眼,他的眼睛里全是光彩,他轻嗅手指,是她的气息,“她保证了,下次还来看我。” “她保证了,狰。”沈涧傻傻的,又固执地道。 第146节 “主人……”狰有点可怜主人了,替人家挨了这么重的反噬,日日痛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了,连这座宫殿都出不去,形同囚禁。 人家一点也不知道不说,一点小小的承诺,他就足够满足了。 这时候,外面的宫人听到动静,赶紧准备了洗漱更衣之物。待沈涧一颔首,一排排的宫人托着各色用具走了进来,规矩十足,排场十足,也恭敬十足。 “伺候沈公子更衣。”为首的云姬唱喏。 “把东西放下,你们退下去。”沈涧沉声道,他轻抚着脑袋,胸膛连着腹部显露出来,肌肉线条流畅又干净,是少年人最美好的身躯。 “是!”云姬众人万万不敢置一眼过去。 沈公子是薄宫主的上宾,是薄夫人倾尽孤灯宫的珍贵丹药,也要全力救治之人。那些丹药,哪怕丢失一颗,她们都要拿命去抵的,可是就像流水一样,用进了沈公子的身体里。 沈公子是何等尊贵的存在啊。 宫人们退了下去,沈涧独自更衣,他穿了一套水红色华服,和他头上帮着的红绸头绳很配。至腰带系好,四肢八骸忽地一股骤然剧痛,他躯体僵直当场,动弹不得。 反噬又开始了。 沈涧额头冷汗直冒,更糟糕的是,他躯体僵直,动也动不了了。 他就这样保持站立的姿态,浑身的肌肉、经脉、内脏,仿佛被千万把砍刀,一刀刀剁碎,那样的焚心之痛,令沈涧把嘴唇都给咬烂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一声惊叫,是薄花蓉发出的,她哭叫着向自己奔来。 ………………………………… 沈涧再次醒来,他感到了舒服,血液里的反噬的力量肉眼可见地削弱。 从未有一天,像这一日这般舒服。 他睁开眼,眼前的场景,震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薄花蓉躺在他的身边,倒不是同一张床,而是两个并排的床榻。他眼见十来根丝线一头扎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头扎在她的手臂之中,中间悬浮了一颗硕大的透明圆球,圆球里盛满了血液,丝线的两头也被血液给浸红了。 薄花蓉这女人又在干什么? 沈涧的脑海里冒出了两个字:换血。 沈涧终于知晓自己反噬的疼痛为何减轻了,这疯女人竟然将之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你疯了,快停下来!”沈涧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要知晓他身为邪魔,才勉强能抗住反噬的侵蚀,薄花蓉区区一个人类,她不要命了吗? 他浑身僵硬,半点也动不得。 薄花蓉安静地躺着,嘴角弥漫奇异的笑容,“沈公子,你放心,妾身身上流淌着难得一见的灵血,自是扛得住那反噬。” “若是这点血扛不住,妾身便把那灵血的主人越不惊抓来,把他的心头血注进妾身体内,便也够了。” 她说的话,又是无私,又是自私。 无私在她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解除沈涧的痛苦。自私在她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说着如何取走一个无辜之人的心头血,或许薄花蓉并不知晓,沈涧其实认识越不惊,正因为认识,才能读出她言语之间毫不避讳的残忍。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沈涧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之言,“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谈抚萧的妻子,孤灯宫宫主薄花蓉,在骨子里,压根就是和百家仙首谈抚萧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谈抚萧有多心怀正义,薄花蓉就有多心狠手辣,两个人关系根本也没有传闻中的好。这些日子以来,谈抚萧甚至连一次也没来过孤灯宫,看他名义上的妻子。 薄花蓉其实和沈涧也算臭味相投,沈涧一眼就看出,她有着‘同类’的气息。并不是邪魔那般的同类,而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对杀戮上瘾,一样的人面兽心。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好? 甚至好到连他也难以置信的地步。 “你说吧,薄宫主,你到底想要在沈某身上谋取何物?”沈涧望着那宫殿的藻井问道。 薄花蓉一时没有言语,她的眼睛也跟随着他望着藻井,许是在组织言语,许是别的原因,她停了很久,久到沈涧以为她不会开口之际,她问道,“沈公子,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 沈涧骤然蹙眉。 薄花蓉的眼睛,有些悲凉地望着上空,满怀忐忑与小心,“你……是否记得一个叫做万魔窟的地方?” 就在万魔窟三个字落下之际,沈涧的瞳孔不自觉睁大,他的浑身开始发抖,面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浑身的汗水浸湿了深衣。 薄花蓉猛然察觉到了沈涧的异样,她不顾两人正在换血,挣扎着从塌上爬起来,几乎是跪倒在沈涧的床边,“小涧,小涧!” 沈涧全身还在发抖,他的眼里密布着痛苦与恐惧。 他从未轻易流露过,但在此刻,完全暴露无遗。 他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些最为不堪的回忆,那是他初至灭境的时候,他原本是邪境叱咤风云的战神太子玄,为了钻进灭境缝隙,他放弃了自己的肉身,只余一个虚弱的魂体。 可在灭境,魂体是不允许存在于世间的。 甫一进入灭境,他即被那天地法则给攻击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失去了意识,断绝了与邪境的一切联系,再次醒来之时,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那个男人把他装进了一个瓶子里,瓶子前摆放着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那具尸体,是一匹幼狼。 接下来,他一生的噩梦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小圆狗的过去了~唉,从小土狗到小圆狗,也只有狗形态的狼崽子才最无害~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5 22:59:04~2022-02-26 23: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岑南安 5瓶;veg 3瓶;九月 2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万魔窟 当时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功力,若是能顺利找个地方躲起来,甚至找个死人的皮先披起来,他也能好好活下来。 邪魔的魂体虽柔弱,但也会慢慢结出自己的壳子。 况且他乃邪境太子玄,甫一到灭境,便结出了薄薄的壳子。 何曾想,他被一个男人抓了起来,关进了一个瓶子里。 他终身难忘那一日,那个戴着面具,身穿黑绿长袍遮住自己全身的男人徒手,将它一身结成的皮生生撕了下来。 然后将它的魂体,塞到了那具幼狼的尸体里。 狼型尤是如此,接着那男人强行逼迫他化型,又将不知道从哪里剥来的死人脸皮,生生钉死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住的地方,叫做万魔窟,被一个万年大阵笼罩,他永生永世也出不去。 那男人被镇魂钉锁住了脊髓,面具下的脸隐隐能闻到腐臭味儿,黑绿袍下的身子,甚至时不时流出脓血。 就是这样一个心理极其变态的男人,给沈涧的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 “你叫做什么?”男人问。 “玄。” “不,你叫沈涧。”男人矫正。 “你叫什么?”男人又问。 “我叫玄。”万魔窟里终年积雪,小狼崽浑身渗血,他刚刚被钉上脸皮,整张脸都在不可遏制地渗血,排斥反应令他趴在地上,抵御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你叫沈涧。”男人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毫不留情插-进了小狼崽的眼球。 “啊……啊啊啊啊啊……”小狼崽痛到地上打滚。 疼啊,怎么会这样疼……疼到失去知觉,那人又转动树枝,把他折磨醒来。 “告诉我,你叫什么……?”男人发出低沉而变态的笑。 “沈……沈涧……”小狼崽巴巴地道。 这只是无尽折磨的开始…… 那男人肉身虽出不去,魂体却能在附近的山岗游荡,常年掳来过路的行人,他把那群人扔进了万魔窟的斗兽圈,然后告诉他们,杀死里面那只幼狼,便能获得自由。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小狼崽都活在无尽的杀戮,与别人死亡时那痛恨的眼神中。 他眼睛、舌头、脊椎、肋骨,几乎每个地方都被那个人折磨割去,那人甚至逼迫他,去吃那些战败者的肉。 他不想吃,不想失去邪魔最后的尊严。 于是以法术伪装,每每骗过了那男人。在长期的折磨中,他学会了奸险狡诈,学会了欺骗,学会了戏谑而冷漠地对待每一条生命。 直至……三十年前,他从万魔窟逃了出去。 他开始了长久的流浪,他一手建立起托天城三十三重天的半壁江山,又上天入地,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掠夺,补齐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他尽量使自己不要想起这一段对他来说,无比残忍的过去。 薄花蓉的话,又将他带进了那个万年冰雪的魔窟,那个戴着面具浑身散发着腐肉恶臭的男人,和那一根……搅动他血肉模糊眼眶的树枝…… “啊……啊……啊……”他似乎被魇住了,停留在那冰冷似铁的回忆里,出不去了。 “小涧,小涧,你别怕……你别怕……”薄花蓉颤抖着手,不顾换血疼痛,小心翼翼地抱着沈涧。 她的泪滴答滴答……落在了少年的脸颊。 “我的孩子,已经出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薄花蓉软嫩的脸颊,蹭着沈涧的鬓发。 她紧紧闭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落入贼手,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阿娘保证……你会得到你应得的,你会得到整个上清界,为娘会为你争得一切。” 阿娘? 不……沈涧心中了然了,这女人想要找的孩子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披着的这张幼狼皮而已。 他晕了过去,可他无比清楚,薄花蓉那可怜的孩子,早在几十年前一个至冬的雪夜,惨死在了万魔窟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 “吁——” “吁——” “吁———!!!” 第147节 季寻真刚回到碎月剑道的新晋弟子宿舍,就听到一阵锐利的尖哨声。 仿佛催命夺魂一般,催促着新晋弟子们起床。 季寻真旁边床的姜星嗖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一晚她和衣而睡,连衣服都没脱。 饶是有管事竹君的棉被和辟谷丹助阵,她依然眼底泛青,精神略微不振。 不过姜星一定很庆幸了,她已经算很好了,也不知那个试炼第一现在是如何个熊样了。 只见季寻真慢悠悠从铁坨一样的被子里爬了起来,撑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看了自己的铁板床一眼,仿佛还想钻进去睡。 姜星:“……” 当她见到季寻真脸的那一刻,她惊呆了,对方竟然气色鲜活、面色红润,半点没有饥饿样子,也没有冻了一晚的颓唐之色。 季寻真活色生香地跟姜星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到了男女宿舍的中央,那里一个身着道袍的老太已驼着背站在露台之上了。 “很好,今日第一天,你们气色不错。”这老太便是此处的宿管,人称马老太。 她说不错的时候,台下的新晋弟子差点就没把眼睛登出来,他们仿佛被妖精吸干一般,每个人的眼底都染着浓重的青黑,肚子咕咕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部分弟子,起都起不来,全都黏到了冰冷的床上,无法,肚子太饿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这才第一天,起码就有三分之一的新晋弟子无法按时到场。 “若是实在想吃饭,可到山下碧波湾的外门食堂进餐。”马老太拄着根拐杖,锤了锤地。 听得弟子们也是一阵欣喜,终于能够吃饭了,有些人甚至重重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你们第一次上课,学宫便在这座山翻过去的傲云峰,教习苏凌已在那里等着你们了。”马老太神色和蔼,那双眼睛却丝毫不含笑,甚至带着满满的嘲讽。 “你们大可以先进餐再去,不过苏教习脾气可不像老朽脾气这么好,你们要小心了。”马老太重重一捶地,瞬间,露台中间场景一换,马老太竟凭空消失了。 “先去食堂吧……”一新晋弟子碰了碰另一个弟子的胳膊。 “实在饿得不行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走走走!” 新晋弟子们成群结队手把手往山下碧波湾赶,再不吃饭,人都要死了。 “那要不,我们也去吧……”宴绥有点心动,虽说昨晚吃了烧饼,但是作为一个正在长个子的少年,那点饼够季寻真吃,却不够他和李淳风吃。 “看这么多人都去了,赶得及大家都赶得及,赶不及大家都赶不及。”宴绥继续劝说。 “法不责众啊。”宴绥随后这句话,令李淳风软了态度。 “那就……走吧……”李淳风也饿得不行。 “不行,必须先去苏教习那儿。”越不惊一只缠枝玉笛横过来,他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不止要去,还必须立马就到。” “立马,你开什么玩笑?”李淳风十分沙雕地反驳,他用手指那么一比划,“昨晚咱们翻一座山,起码用了五个时辰,这次翻一座山,起码也要五到六个时辰吧……” 越不惊看向李淳风,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人的脑子跟人类脑子的构造是不同的,饶是如此,这位小公子依然不会看低他的朋友,“那五六个时辰过后,你认为那个传说中的苏凌教习不会生气吗?” 宴绥想了一下,若是自己翘了自己母后的午宴,让她从早上生生等到夜晚,会是个什么后果。他打了一个寒颤,“越兄弟,这不得赶紧啊……” 李淳风还想说什么,宴绥赶紧拉住他,“吃什么吃,进学堂第一天,若是让夫子等了,等着夫子给你传小鞋吧。” “可是……”李淳风正想说。 被宴绥掐了下胳膊,“没有可是。” “可是不是你说的去食堂吗……”李淳风小可怜可委屈了。 越不惊把他们带到了一处隐秘处,那里季寻真和澹台灵犀已经等着了。 “我们五个人要怎么去?”宴绥想了想,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啊。 “真的要用那个吗?”季寻真有些担忧地转向越不惊,问道。 越不惊小少年难得露出了一丝肉疼地表情,“还能怎么办,难道本宫要弃他们三个于不顾么?” 澹台灵犀闻此,赶紧向前走了一步,离另外两个沙雕兄弟远了点。顺便又整理了一番头发,使自己看起来利落一点,她才不像这两个没用的家伙呢。 “你们两个,把鞋脱了。”越不惊捏着鼻子道。 李淳风和宴绥两兄弟不明所以,但依然照着做,大佬的话,总不会错。 旋即,越不惊带着万般不舍的心情,挥动缠枝玉笛,只在顷刻之间,玉笛逐渐变大到了一根长杆的长度。 “上去。”越不惊像看女儿一般,看着自己可怜的缠枝玉笛,“委屈你了。” 缠枝玉笛很乖巧,它甚至蹭了蹭越不惊的衣摆。 “好乖的玉笛啊……”季寻真感叹,明明马上要经历被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骑在身上的命运,还这样坦然面对世界。 【小天道不比它乖?】小天道在玉镯里哼哼唧唧。 ‘你能给他们骑?’季寻真心音。 【咦——】小天道嫌弃地看了两眼那沙雕两兄弟,【才不要。】 【等等,他俩在做什么?】 季寻真回过头去,发现宴绥和李淳风这两个笨蛋,竟然脱了鞋,然后两腿往缠枝玉笛上一跨,生生骑在了玉笛上。 “现在坐着还挺舒服的。”李淳风道,顺带摸了缠枝玉笛的身体一把,“这玉质地真好,越哥,这很贵吧?” “就是不知道等一下卡不卡裆。”宴绥压了两下。 神他妈卡不卡裆,你俩傻啊,没看到越不惊的眼神已经要吃人了吗? 季寻真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小狼崽:薄花蓉,你认错儿子了! 薄花蓉:我不信,你就是我儿子,这条尾巴一模一样!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6 23:11:54~2022-02-27 22:3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你上岸了么、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教习苏凌 “你们俩给本宫滚下来!”越不惊终于忍受不了,第一次丢失了自己的仪态。 宴绥和李淳风麻溜下了来。 越不惊心疼地轻抚缠枝玉笛的躯体,“她刚刚化形了,是个女孩。” 一副亲爹见到自己女儿被两个乱臣贼子糟蹋了的样子。 “你们怎能如此,她还这么小?!”越不惊叱责。 “不是你叫我们骑上去吗?”宴绥乖乖握着双手,他也不想,他也无辜。 “是坐,不是骑。”越不惊矫正,他盯了一眼宴绥的裆,“要是你再用这么肮脏的部位去蹭她,休怪本宫棍下无情。” 宴绥的裆嗖地一下,只感一冷。 最终越不惊优雅地斜坐在玉笛上,向他们展示了最正确地坐姿,两个沙雕才敢战战巍巍地上去,随后,一旁的澹台灵犀提着裙子坐了上去。 “季姐姐,你怎么办啊?”李淳风看向季寻真。 季寻真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神秘也是最有办法的存在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深究她的来历,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季寻真的秘密比较多而已。 “我有它啊。”季寻真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个小篮子,只听她手中嘎地一声,飞出一只长翅膀的独脚鸟。 “嘎嘎!”嘎嘎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睛下方长着一个小圆点,如今它比之前长大了点,羽毛更加丰沛,翅膀也更大了。 “嘎嘎,带我去隔壁的傲云峰。”季寻真傲气十足地指挥道。 “嘎!”嘎嘎领命! 嘎嘎两只爪子一抓,抓住了季寻真的身影。由于好久没抓了,甚至稍微嗞了一下,季寻真差点掉了下去。 好险,嘎嘎努力一拽,给拽了起来。 越不惊:“阿真,你真的可以吗?” 季寻真连忙比着手势,“嘎嘎没问题。” “嘎嘎嘎嘎!”嘎嘎挥舞着自己的长翅膀,展示自己强健的臂膀,没问题,嘎嘎肯定没问题。 正在这时,它爪子又一松,季寻真又往下掉了一截。 嘎嘎快哭了,嘎嘎想努力表现的,怎么老是掉链子。 “嘎嘎没关系,我相信嘎嘎。”季寻真不忍心让嘎嘎失去自信心,“嘎嘎一定能带着主人去上学的,对不对?” “嘎!”嘎嘎鼓足了勇气,展开翅膀,一鼓作气飞了起来。 到傲云峰的时候,越不惊优雅地跳了下来,落在后面的嘎嘎英勇滑翔,然后两只爪子一撑,学着越不惊的样子,优雅落地。 “季寻真,你没事吧?!”越不惊眼睁睁看着季寻真被拖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他赶紧走过去扶起她,她的头发乱成了茅草,还不忘朝嘎嘎竖起大拇指,“第一次飞这么远,嘎嘎好棒哦。” 越不惊:“……” 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缠枝玉笛,比起嘎嘎这个笨孩子,自己的玉笛女儿还是不操心的。 嘎嘎开心极了,撒腿跑到季寻真面前,这几个月以来,它个子窜得好快,之前还没季寻真的膝盖高,现在已经到季寻真大腿根了。 它蹭着季寻真的裙裙,主人,贴贴! ………………………… 傲云峰,学宫,处于昆仑一座较低的山峰,却也歧视恢弘,整座宫殿若锋利的宝剑。 过了一段葱茏草坪,便是木制地板,一直延伸到学堂内部。 为首,已经有一男子端坐上面了。 他们一行五人走了上去,见那男子一身外门专属的墨绿道袍,腰上一块碎月碎片,手里执着教尺。 第148节 季寻真想起谈明月的腰带上,不但有三块碎月碎片,还有一个小剑形态的标志,那把剑,长得很像品真剑。 一想到这里,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个冷冽如冰的少年,他把那枚仙丹给她吃了,然后呢……他究竟有没有事,为什么不来看她呢? 季寻真握紧了手,她好想去看他啊,可惜她能为实在是太低了,在外门还要受制于人,有何能力千里迢迢去找他? “你们便是此次竹君遴选出来的少年英才?”那男子长得较为年轻,五官平平无奇,那墨绿道袍加身,平白添了一股端正之气。 竹君? 单纯的李淳风知晓这是管事的名字,却还没参透其中机妙,“不……” 季寻真直接掐了他一下胳膊,“回苏教习,我们正是竹君管事遣来学习之人。” 季寻真哪里看不明白,这竹君给他们玩连环套呢,从棉被、食物、山路再到这个苏教习,给她挑的几人开了挂的同时,不留痕迹地打压了其他人。 新晋弟子宿舍离傲云峰几十里路,能按时甚至提前到学宫的新晋弟子,除了管事竹君亲自挑选的英才之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苏凌深知竹君的手段,其他新晋弟子,或许早就又冷又饿,亦或是在山下食堂倾尽家产地大快朵颐,绝无可能来得这么早。 况且,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五人,竹君日前嘱咐让他照顾的,也是五人。 故而,苏凌对他们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各位少年英才,实不相瞒,几位便是这一届最有希望进入内门的弟子。” 李淳风与宴绥一听,喜不自胜。 “苏某也会定当竭尽全力教授各位,望各位若有望进入内门,还请勿忘教导情谊。”苏凌微微躬身,算是行了个师礼。 李淳风与宴绥二人,忙不迭行学生礼。季寻真、越不惊、澹台灵犀三人则是稍显冷淡,仅仅也只是礼貌鞠躬。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苏凌现在的职务只是教习而已,教授外门弟子功法学识,是自己的本分。 还妄想让他们在无知之时,趁机蹭一个师位,真是老不要脸了。 那苏凌一滞,我戒尺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面上还是不改微笑。 看来也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向几人发放了教材,又刚刚讲解了碎月剑道的吐纳方法,正在此时,另外五个人赶到了。 姜星首先冲了进来,陆九谦紧随其后,那五人同时也看到了季寻真他们。 他们是乘坐其他外门师兄的飞剑来的,那群外门师兄倒是听了竹君管事打的招呼,结果临了几人想要贪一笔,便坐地起价,喊了个很高的价格。 在场除了姜星有钱之外,陆九谦完全是个穷鬼,他们掰扯了很久,闹得不甚愉快,才匆匆赶来。 结果令姜星惊掉大牙的事,自己那室友居然先她数步来到了学宫,一副完全没赶路的样子,甚至面前还摆着教材。 “站在宫外去。”苏凌见到才赶来的五人,皱起了眉头。 “本教习不喜迟到之人,若是连路都不会走,不放先围着学宫跑上百圈练习如何行路。” “五日之后练好了,再来回复本教习。”苏凌严厉道。 其实说实话,姜星等人还真没怎么迟到,他们已经是乘飞剑来的了,算是极快的。但是苏凌有意刁难,要让他们和竹君选出来的几位英才拉开差距。 “可……可是竹君管事明明说……”姜星不服气,口中喃喃。 这句话令苏凌浑身一震,他眼看眼前自己故意刁难的几位弟子,人数是五。且个个体内仙缘充足,又唯唯诺诺,有两三人眼中甚至有仰慕之情。又猛然回过头来,看向季寻真几人,有两人实力明显弱于这几人。 这时候季寻真抬起头来,向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少女的眼睛很亮,亮得苏凌牙齿一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人把自己欺骗了,明明后面来的五人才是竹君管事择选出来的英才。 可泼出去的水怎么收的回来,苏凌咬咬牙,只好说,“休说竹君管事什么,学宫有学宫的规矩。” 姜星还想再争取什么,五天,每天一百圈。学宫里的灵气肉眼可见的浓郁深厚,她半点也不想浪费时间,谁知道五天之后,她和她同寝的那个姓季的差距会有多大。 她半点也不想落后于那个姓季的。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向苏凌身后,季寻真的方向。 季寻真也恰好看到了她,这个女孩的眼神真的很有杀伤力,于是她也看向了姜星,顺带露出那种茶味十足的自信笑容。 姜星果然被季寻真那个笑容刺-激得不轻,以至于她没注意到苏凌那逐渐坏下去的眼神。 从苏凌的角度,姜星那报复性的眼神,正是对着他看去的。 “别说了,我们跑。”陆九谦赶紧拉住了姜星。 其他三人也比较听陆九渊的话,乖乖转头跑圈去了。 那五人走了,苏凌阴恻恻回过头来,再没有了之前的教授和谐,“你们,可真是厉害。” 李淳风和宴绥隐隐约约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可沙雕的思维怎么能品出那种暗流涌动呢。季寻真本想刺几句,这竹君和苏凌自己把弟子分成三六九等,不过被他们小小插队利用了,关他们屁事。 “多谢教习夸奖。”说话的是越不惊,他抢在季寻真之前回答了。 一句话堵得苏教习不上不下,尤其是他一身从容矜贵的气度,一看就绝非凡门。苏凌不知他身世,只觉此人应是哪门哪派的仙二代,但又从未见过此人,故而不敢妄动。 只是恶狠狠看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剩下的时间里,苏凌就守在门口,那些新晋弟子迟迟而来,来一个苏凌罚一个,一个比一个重。 有几个直到日落才费力爬着来的,这几个属于没钱买灵食吃饭,又老老实实走山路的,由于太饿了,到的时候直接倒在了学宫外。 苏凌毫不留情地判了他们一个月不能学习,并贬为学宫仆从,做一个月的苦力。 宴绥见到那几个可怜的新晋弟子是被人像拖拖布一样拖走的,心中怜悯,又心有余悸,“还好认识了阿真,不然我就是那里面中的一个了……”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他不认识阿真,他连进碎月剑道的机会也没有。 这般想着,他看向了季寻真。 季寻真刚刚收了书,正准备和大家伙一起去外门弟子的食堂吃饭。她看着那些被拖走的弟子,眼里冒出的不是庆幸,而是深深的怜悯。 作者有话说: 越不惊以后一定是个疼孩子的爹~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2-27 22:30:03~2022-02-28 20: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爱和猫猫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门派积分 狗剑修,狗道门。 季寻真嘴里暗骂几句,在外门有两个食堂,一个靠近弟子宿舍,一个靠近学宫。下了学之后,他们去的是靠近学宫的食堂。 人称学宫食堂。 外门弟子,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初期,金丹以下的修士们,绝大多数还是要进食的。 也有个别修士,提前进入了辟谷,以亏待自己的胃来磨练自己身体的意志。 季寻真的脑子里有两套记忆,一个是有假谈明月的假记忆,一个是死了老公谈明月,又翘了老板谈抚萧的第二套记忆。 第二套记忆目前只开发了边边角角,但她依稀记得,在真实的记忆里,她吃鸡蛋没有味道,一丁点味道也没,难吃死了。 她……失去了味觉。 正因为记起了那套不愉快的记忆,她更享受口腹之欲了,起码入口的那种鲜香,是活生生的,是触手可及的。 然而,学宫食堂的饭菜,不得不说,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想要这碗毛血旺。”季寻真嗜辣,看到一个格子里,摆满了一盆盆的毛血旺,油辣子铺满了,小葱翠绿欲滴,隐约能见毛肚、牛肉的身影。 季寻真吞了口口水。 “没看到吗?一盆毛血旺,三个积分点的价格。”橱窗里的大娘敲了敲面前的小木板。 “积分点是什么?”季寻真礼貌问道。 大娘睨了她一眼,“学宫教习没有跟你们说么?” 季寻真摇了摇头。 “初级教习就是教所有新晋弟子入门规矩和基础功法的,苏凌苏教习没教你,就说明你不守规矩,他才不教你。”那大娘振振有词,“像你这样的弟子,饿几顿,就知道规矩了。” 季寻真:“……” 她真的有点想问,现在跑路去合欢宗还来得及吗? 谈明月那家伙这么喜欢肃清别人,怎么不肃清一下自己宗门呢? 就在这时,一个长着龅牙的兄弟摇着步走来,腰背一躬,“原来是新师妹。” 他笑眯眯,搓着手,“所谓积分点,就是通过试炼大殿领取任务,赚取的门派积分。” “在昆仑,你要交换灵玉、饭食、丹药,甚至暖和的被褥、坚固的床板都需要门派积分。” 季寻真点点头,她这才明白,那些连绵的山路和冰冷似铁的被褥说不定真是碎月剑道的常规考验,只是竹君这类管事利用了这个规则,为自己培养心腹罢了。 “师兄这里,提供符玉交换积分点的业务哦。”龅牙悄悄凑过来。 “什么个价?”宴绥走过来,扯开季寻真,自己凑到龅牙跟前。 越不惊则将季寻真护在身后,皱着眉头,拇指轻揩她衣服上刚才被龅牙碰到的地方。 “怎么了?”季寻真轻声问。 “刚刚他碰了你。”越不惊的眉头还是紧锁,他这死洁癖真的很有领地意识。 那龅牙见两个星眉剑目的小师弟来护着这位师妹,也不好再有什么龌龊想法了,只是讪笑着伸出手搓了搓,“我这里收费很便宜,五十个符玉一个积分点。” “什么,你抢劫啊?”李淳风在另一处大叫,“四十九个符玉一个积分点,在托天城,一个符玉值凡间半个接的铺面!” 季寻真看了那龅牙一眼,“五十,便宜?” 龅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样吧,四十八符玉,我这里一百个积分点,打包卖给你们。” “我们不要。”季寻真严词拒绝。 “别这样,小师妹,老实告诉你吧,没有积分点,你在昆仑寸步难行。”龅牙还算好心的,“不说吃饭睡觉,单说上个课,那距离没有一手御剑飞行,是不能按时到的。” “师兄师姐载你们也是要收积分点的,这个昆仑啊,很现实。” “我们自己去挣积分点。”季寻真道,她思忖了下,若是普通新晋弟子,确实活不下去。为了填饱肚子,也只得答应师兄师姐们无耻的交易。 第149节 长此以往,吃不饱饭、睡不着觉,又无法准时到学宫上课,导致受到教习惩罚,想要改变,就要把符玉敬献给师兄师姐们,换来门派积分,或许能好过一点点。可新晋弟子的符玉经得起这样压榨,很快便会沦为外门奴仆,既学不到东西,也无法逃离昆仑。 一代英才变为废柴,怪不得碎月剑道外门进内门的概率这么低,反正每次登山召集的英才多,也不怕糟践。 “你们挣不到积分的,试炼大殿是整个昆仑共用的,好任务都被内门弟子、精英弟子抢走了,剩下的都是外门老油条的囊中物。”龅牙看季寻真是新人,骨头硬,不有提醒道,“你们啊,最多领一些奴仆的活儿。” “不去亲眼看看,怎么知道呢?”季寻真抱拳,这个龅牙算是在碎月剑道对她难得以平常心对待的人了。 “岂敢岂敢。”龅牙见季寻真行礼,赶紧抱拳相还,他也收起了之前的嬉闹神情,“在下名叫胡章,若是师妹改变了主意,虽是来找胡某换积分。” 说着,又凑了上去,就算被越不惊一个缠枝玉笛格挡开,龅牙胡章也丝毫不介意,“胡师兄给你这个数。” 他手一比划,四十个符玉,换一个积分。 “行,多谢了。”季寻真抬眼望去,食堂旁边,外门师兄师姐们就像大白菜不要钱一样站满了一排。 很多人前面摆了个木牌,上面写着:【积分兑换】 【积分兑换】下面,还标着兑换的价目。 大多数兑换的价格都在四十五到五十五之间,龅牙开出四十符玉兑换一积分,确实是打骨折了。 临走时,季寻真又再次问道,“敢问胡师兄,怎么去试炼大殿接任务?” 龅牙掐指一算,“今晚你们新晋弟子应该就会发弟子服,弟子服腰带上有一块碎月,你捏一捏就能传送到那里。” “这么神奇?!”季寻真惊讶。 “嘿,你别想直接传送到学宫,碎月上的初级传送阵只带了试炼大殿,若是想要传送更多地方,是要送去花积分附魔的。”龅牙解释。 “原来如此,多谢胡师兄了。”季寻真听到龅牙介绍,才觉得碎月剑道似乎还是有一点趣味的。 当天晚上,季寻真回到宿舍之时,床上果然已经放上了两套弟子服,都是浅绿色,女子的弟子服也都是道袍,不过一条裹了小花边,一条没裹,还挺好看。 那姜星两眼发亮地捧着弟子服,差点没原地转圈圈。 季寻真突然想到,她自这个世界醒来,遇到的第一个队友,在“蛮神新娘”一卷里,那个快人快语的女孩孙钗芳。 孙钗芳当年也挺喜欢县令给她们准备新娘服的。 孙钗芳是真的死了吗?还是依旧被困在蛮神新娘的卷轴里?还是……真的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通道里了? 她加入碎月剑道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个机会,再进到千里江山图里面,看看那个可怜的少女还在不在。 “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弟子服吧!”姜星见季寻真在看她,气不打一处来,遂吼道。 季寻真:“哦。” 礼貌转眼。 趁姜星换上弟子服臭美之际,季寻真赶紧用无颜面具,从秋那里搬运了足够的被褥和烧饼,想要发到每个朋友那里。 秋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还贤妻良母地在烧饼布口袋上系了个蝴蝶结。 季寻真用无颜面具一赶到,魅魔秋便已经在椅子上坐了好久了,他连忙扑在少女怀里撒娇,“主人,主人,好想你。” 季寻真一愣,“不是昨天才见吗?” 魅魔秋忐忑地揪着季寻真衣袖,“可是秋秋想您,签了契约的灵兽,无时无刻不想着主人。” “你不是灵兽。”季寻真眼里,魅魔秋与人无异。 “无论是什么,你都是秋的主人,秋都是你的奴仆。”魅魔秋赶紧又和季寻真贴贴。 这贴贴的姿势,妥妥一个人形嘎嘎。 季寻真没有待多久,只是把越不惊给的符玉,也给了魅魔秋。在接到任务、拿到门派积分之前,他们五个的食宿都是要靠这只可怜的小魅魔的供养。 紧接着,她又去到每个房间,给小伙伴们分发被褥和食物。 没想到,几乎每个房间里,大家都在兴奋地穿着碎月剑道的弟子服。最令季寻真意外的当属越不惊了,他那一身春水如波一般的华服,一看起来就是高级法衣,不知是哪般神品,居然也兴致勃勃地穿起了弟子服。 而且季寻真刚刚去,越不惊就刚刚在换。 季寻真见那肩宽腰窄翘-臀的形状:“……” 越不惊赶紧拢上:“……” 虽说季寻真知晓,两人在历史空间,其实已经有夫妻之实了,但是那是别人的身体。 和看到实体不一样,但还是颇为尴尬。 越不惊快速系好腰带,“抱歉,我不知你这时会来。” 季寻真偷偷瞄了一眼,换上道袍的小少年真是挡都挡不住的一身清贵,要腰身勒得又紧又劲,她不敢再看下去,“无事。” 把小包裹放在越不惊桌上就想走。 她庆幸,越不惊的洁癖真的越来越严重了,他居然施展法术,把空间一划为二,和陆九谦真正的分屋而治。所以她来时,陆九谦都是不知道的。 “等等。”越不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低下头,看了一下那手,越不惊又讪讪放开,“阿真,你觉得……我穿这一身好看吗?” 小少年腼腆地问道,还朝她转了个圈圈。 “好看……”季寻真脸有点热,赶紧戴上面具,赶去下一个地方。 她是有对象的人了,这样撩她,多少有点犯规。 作者有话说: 随机20个小红包~~拼了啊,赶紧码字~感谢在2022-02-28 20:44:36~2022-03-01 21: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g 26瓶;深尼、水阡墨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误会了 到底是少年人,季寻真一连走了李淳风宴绥和澹台灵犀的房间,他们都在比来比去地换衣服。 幸好有了越不惊这次的经验,再也没有遇到过换衣换到一般被撞见的尴尬体验。 尤其是李淳风和宴绥,简直跳来跳去研究弟子服—— 新晋弟子的弟子服很朴素,除了腰带上有一块碎月外,没有其他花样。 “听食堂的师哥师姐们说,外门有个绣房,能给弟子服添加花样。”李淳风道。 “对啊对啊,我看有师姐衣摆上的连翘花枝还能动呢!”宴绥的双眼已经被蒙蔽了,整一个痴迷。 “听说那个那个少年天才,从外门连闯两级,升到精英弟子的山晋之,连头上的闲云发簪都会流动,是用了千里江山图的特殊材料打造的呢!”宴绥的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小料。 山晋之? 季寻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重生,在蛮神祭里遇到的碎月剑道小倒霉蛋吗? 原来他还是所谓的少年天才啊。 送完了东西,季寻真回到自己房间,美美地给自己铺上魅魔秋准备的被褥。 魅魔秋给季寻真准备的被褥是用了十万分的真心的,又大又绵又软不说,还用花瓣熏过,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法力,锁了个永恒保温的术法。 连床边,都悉心准备了缀有花边的帷幔,而且那帷幔上也有功法,看似薄如蝉翼、透明晶亮,实则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任何事。 贴心又细致地保护了季寻真的隐私,季寻真满意极了。 在季寻真挂帷幔的时候,那姜星见了帷幔和被褥,心底一酸。又联想到季寻真这两日来,虽无竹君相助,却处处占了上峰,不由嘴里叨叨,“哼,有什么得意的,不过是在那个诡异空间里附身得好。” “若我是元微,我也选择跳城楼。”那姜星不服气道。 “咱们夏国人都知道那靡国女帝和贺兰老祖的结局。”姜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闪。 其实也只有夏国王室知晓,姜星本人,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在王室藏书阁翻到的密卷。 “你是夏国人啊?”季寻真打量了她一番。 姜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父皇是当朝皇帝,母后是皇后,而我,我夏国嫡长公主是也。” “哦。”季寻真见怪不怪。 这年头对修仙有盲目崇拜,凡间的皇室都流行送几个儿女来登山。 所以来自凡间的这些皇子皇女们,无论在凡间有多么高贵,来到上清界都是论斤卖的。这里说白了,还是靠天资胜出的。 看到季寻真听到她的身份,竟然没有惊讶害怕,姜星感到很失落。 “那靡国女帝和贺兰镜最后的结局到底怎么了?”季寻真对这一点比较好奇,她跳楼死了之后就回来了,还不知道贺兰镜后来如何了。 姜星勉强提起一点兴致,“贺兰老祖至死未娶,也没有后代,死后和女帝遗体合葬。” 季寻真:“!!!” 季寻真一直以为,贺兰镜对元微,至多只是愧疚。她将那个小盒子给贺兰镜的时候,她也仅仅想引起贺兰镜的一丝丝歉然,绝没有想到—— 贺兰镜真的爱元微,他……爱她?!! 季寻真内心,数不清道不明的惊涛骇浪。 “喂,你怎么啦?”姜星看着季寻真瞳孔地震的样子,略微奇怪。 “无事,睡了。”季寻真不想多说,拉下帷幕,隔绝了姜星。 “略略略。”姜星就是看不惯季寻真这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一点不像个少女。 这种人,真讨厌,想跟她宫斗都斗不起来。 ……………………… 季寻真又到了那个宫殿,宫殿里,小圆狗趴在巨大的雕花大床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喂!”季寻真见他不开心,故意从后面吓他。 它的背影真是又圆又翘,毛色顺滑到不行,十分的诱人。 但季寻真不敢摸,只要小圆狗是有人的意识的,那他就是澹台灵犀的心上人。 没想到小圆狗一转过头,眼角似乎有点点泪意,“嗷呜呜……” 它跌跌撞撞向她奔过去,然后一跳,跳到了她怀里,贴贴。 第150节 “怎么了呀,这里生活不舒服吗?”季寻真手抬起来,想要去摸摸它的脑袋,可一想到澹台灵犀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又忍住放了下去。 “主人,她怎么不摸你啊,你不够可爱吗?”狰很费解,明明小圆狗已经突破了可爱的极限了,按照平常的路数,季寻真应该是无法抵御的啊。 ‘闭嘴。’沈涧心音。 狰耸了耸肩,哼,不识好狰心。 他抬起脑袋,失落地看向季寻真,“嗷嗷……” “她……我指的那个薄宫主,对你好不好?”季寻真瞧着小圆狗的样子,心里揪着疼,“好就点点头,不好就摇摇头。” 小圆狗点头。 对他好,却又难过……季寻真琢磨了一下,“是不是想离开这里了?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小圆狗又忙着点头。 “想澹台灵犀了?”季寻真又问。 小圆狗的眼睛又大又圆,他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小脑袋靠过来,靠在季寻真腹部,沉沉的、重重的,仿佛在说一些季寻真很害怕他出口的话。 就一个动作,季寻真的心莫名跳了一下。 “那我知晓,你是想我们大家了,对么?”季寻真连忙找补,以掩盖那一瞬间两人的不对劲,以及小圆狗或许想出口,却也没来得及出口的那些话。 “呜呜……”小圆狗迟疑了一下,讷讷点头,仿佛在成全她什么似的。 “你瞧,我专门穿给你看的。”季寻真将它放到床上,以手点了一簇火苗,照在自己身上。她正穿着碎月剑道新的弟子服,体态婀娜,身姿瘦削,瞧起来无端一股风流气韵。 “汪汪!”小圆狗眼里混是惊艳,惊艳到都口不择言了。 狰觉得丢脸,游到了地下深处,妈的,什么狼啊…… 一激动连自己的种族都忘了。 “我现在在碎月剑道,我们都在,澹台灵犀也在。”季寻真又坐到床边,娓娓道来,“我们都很想你,沈涧,若是你也在就好了。” “你若是要离开这里,何不和我们一起到碎月剑道?”季寻真又道。 她害怕沈涧在上清界举目无亲,想让沈涧也一起到碎月剑道。试炼结果没他的名字本来就有问题,她可以去申诉,可以找谈抚萧那家伙通融。 无论如何,给沈涧一个结果。 小圆狗看着她,两只爪爪踏上她的大腿,又贴了过来,“嗷呜呜……” 好似在说,他走不了。 “你走不了?”季寻真听懂了。 小圆狗点头。 “为什么……”季寻真喃喃,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是不是……那个薄花蓉,对你有企图?” 小圆狗:“???” 小圆狗浑身僵了一下,自从薄花蓉情不自禁对着他喊了一句“我儿”,他就再也无法直视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季寻真的揣测,又一次让他回忆到了之前的尴尬。 它的片刻僵硬却让季寻真误会了,“她爱狗?” 小圆狗一下子不知道季寻真这三个字到底什么意思,毕竟一个假司机,一个真司机,段位不一样。 “就是她对狗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季寻真努力解释,毕竟上辈子她盘子玩得花,至少那些假记忆里,她玩得真的花。 这世界上变态不少,别以为那种身居高位、衣冠楚楚的就不可能,尤其是这种人,最容易出变态了。 见小圆狗还是愣愣的,季寻真有些急,一看狼崽子就是如一张白纸一样单纯,“就是她对是人的你不感兴趣,专门用那种药物,让你一直变成狗!” 小圆狗太可爱了,季寻真一时间忘了他是一匹狼。 小圆狗:“!!!” 他的阿真连这种东西都懂? 狼崽子对季寻真的认识又更上了一个层次。 见小圆狗震慑当场,季寻真惊悚了,想不到她的猜测是真的!沈涧正在被那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天下第一美人囚禁,天天喂那种使他无法化形的药物,囚禁在这个华丽的宫殿里,日日想与其做那违背人伦的事! 天啦,她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人——前老板谈抚萧。 她现在终于懂谈抚萧为什么这么变态了,这么喜欢折磨下属了。 爱着这么一个变态老婆能不变态吗?老婆不仅要给他戴绿帽子,甚至给他待动物形状的绿帽子。 【呜呜呜,阿真,这是真的吗?】小天道读到了季寻真的联想,一想到那么好看的谈哥哥,天天面对这样变态的女人,小天道不禁悲从中来,【阿真,帮帮谈哥哥呀。】 帮他个球。 季寻真一把抄起小圆狗,“不能把你继续留在这儿了,我们走吧。”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圆狗一个激灵,四足一跃,嘴巴叼起云锦,就把他和季寻真一起盖在了雕花大床里。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靠近,季寻真察觉到一股属于宗师的威亚席卷而来,令她毫无招架之力,只得瘫倒床上。 那脚步声停在了宫殿门口,只听几声迟疑的敲门声,“小涧,你……没事吧?” 声音若玉石相撞,好听极了,又充斥着浓浓的忧虑。 倏然间,季寻真忽然感觉自己背部一热,一个有力的臂膀一勒。 小圆狗变回去了。 季寻真:“……” 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的腰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裂开,“无事。” “为娘担心你,若是你无视,阿娘我……也就放心了。”门外轻声道,又软又暖。 但那说话的内容,令季寻真继续震惊不已。 久久的,她没有动静。 直至门外的薄花蓉走了,人形的少年嘴唇似有若无地贴在她的耳廓,似有意,也似无意。 “阿真,你怎么不说话?”沈涧看着她的耳廓,努力克制自己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她……”季寻真久久无法从震撼从走出。 “嗯?”沈涧在考虑要不要去撩一下季寻真调皮的耳发。 “薄花蓉喜欢和你玩母子情|趣吗?”季寻真一字一字,困难道。 沈涧:“……” 沈涧萎了。 作者有话说: 真真:啧啧啧,人面兽心,人心不古啊!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1 21:54:20~2022-03-02 22:1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 10瓶;凤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山内任务 第二天起床,季寻真一如既往地去上课,不同的是,他们都换上了人模人样的弟子服道袍。 她一路上都在想沈涧的事,最终小狼崽还是没和她一起走。 说是伤还没养好。 也不知小狼崽到底在历史空间里经历了什么,季寻真没想到他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连她的伤都好了,还是谈明月偷孤灯宫的药才医好的。 小狼崽是受了多重的伤啊,在孤灯宫生活了这么久,药也流水一样用。 季寻真那个猜测还是悬在头顶,她是真的觉得薄花蓉有点怪异,若是薄花蓉真的利用药物囚禁了小狼崽,她下次到孤灯宫,说什么都要把小狼崽子带走。 跟个变态在一起,也不知道小狼崽的清白还在不在。 来到学宫,这一次,新晋弟子们算是来了一大半了。有一些有钱,直接雇佣了师兄师姐们御剑护送他们来。有一些没钱,就干脆在学宫附近的草丛里搭个简易帐篷。 也有一些铁憨憨,老老实实早起,老老实实翻山越岭,老老实实被苏凌惩罚。 整整一天,苏凌都没有鸟季寻真几人,而是放任他们自学,自己则在学宫外责骂干活跑圈的新晋弟子,发泄自己的脾气。 “越兄弟,这几句话什么意思啊?”宴绥拿着教材认真看认真学,没有人带还是磕磕绊绊的。 “这应是——”越不惊正想讲解。 “啪。”季寻真阖上书,“不学了。” “啊?”宴绥看向季寻真。 “越不惊,你别教,你的功法不是碎月剑道的,我怕宴绥基础不够,练了岔气。”季寻真说道,然后看了眼学宫外面苏凌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站了起来,“走,咱们接任务去。” “真不学了?”李淳风摸了摸书皮,这还是昨天刚发的教材。 “你看不出来么?”越不惊沉眉,“苏凌为了弥补认错人的过错,故意拖延时间,直至陆九谦那几人领完罚,他都不会教我们。” “听说外门每隔三月就会有一次测试,竹君和苏凌一定会保自己选的人进前五。”越不惊道。 越不惊说完,所有人都转了过来,季寻真道,“你消息还真广。” “那排名前五的人有什么奖励?”澹台灵犀开口问道。 所有人都望着越不惊。 越不惊义正言辞,“本宫不知道。” 所有人:“……” 既然苏凌打定了主意不教他们,他们还不如自己另寻办法。季寻真轻抚腰间碎月,一瞬间,斗转星移,她被传送到了一个以玉石堆砌的大厅里。 大厅上方,三片碎月熠熠生辉。 第151节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浅绿道袍的、墨绿道袍的、浅蓝道袍的、深蓝道袍的,每一个颜色,代表不同的身份。 浅绿是新晋弟子,墨绿是资深外门弟子,浅蓝是内门弟子,深蓝则是精英弟子。 大厅里摆了三张桌子,三个任务人正在派发任务。另有十几个传送阵,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人传出去又送进来。 季寻真认真看这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都显示着一张光屏,一张上书“山外任务”,一张上书“山内任务”,最后一张上书“法宝任务”。 每个光屏上,不停地显示着目前还剩下的任务,与已接走任务完成的情况。 那字是小楷体,怪好看的。 季寻真跑到法宝任务一桌,那里已有十余个身穿深蓝的精英弟子排队了,她长得本就美丽,又是那种英气讨喜,毫无攻击力的美丽,所以当她笑着凑过去的时候,是没有人反感的。 “这位师姐,请问什么叫做法宝任务呀?”季寻真怀着单纯无害的笑容问道。 “就是进入门派里独有的圣器法宝里探险,以千里江山图为首,还有几样法宝,都会给予弟子们很多试炼机会。”一个身穿深蓝道袍的精英女弟子愉快答道,“这些地图里一般都会爆出很多奖励,也是内门弟子乃至精英弟子的主要修炼场所。” “至于小师妹嘛——”女弟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季寻真那崭新的浅绿道袍,“不妨先去做一做山内任务,这比较适合初级弟子。” 又好心地在她耳边道,“山外任务一般都被外门资深弟子和内门弟子抢完了,尤其是外门那边,似乎排挤很严重。” “小师妹先做山内任务熟悉环境,找个夜半时分,偷偷潜进来打地铺,等试炼大殿一开,立马来抢,应是抢得到的。” “多谢师姐。”季寻真瞬间心领神会,她遥遥望见“法宝任务”桌子背后,浮现着一张画卷的虚影,几名精英弟子以手捏咒,一瞬之间,几人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被传送到了千里江山图里。 见那师姐如此友善,季寻真踟蹰不想走,她还想问一个问题。 “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呀?”精英女弟子见这初来乍到的小师妹礼貌讨喜,不由多说了两句话。 季寻真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嘻嘻,难不成师妹在内门有意中人?”女弟子揣测道。 “怎么可能,外门都有多少年没有新弟子晋级了,师妹看起来好小哦,怎么可能去喜欢那些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另一名师姐巧笑,“师妹,你多大呀?” “今年……快满十七了。”季寻真不要脸地报出自己身体的年龄。 “天啦,真的好小哦。”几个女弟子围过来,怜爱地看着季寻真。 “会不会是山晋之、温初尘他俩啊,他们年纪都不大,最多四十出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女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他们啊……都被长老们收为亲传弟子了吧……”有一位女弟子感叹道,“和我们都拉开差距了,小师妹应当没见过那两个混蛋吧。” 季寻真还真的见过,甚至还残忍地欺骗过他们,利用他们逃出了千里江山图。 “我……我是想问……”季寻真更羞涩了。 “难道是……叶冲之?”一个女弟子低声惊叫道。 “更不可能啦,那位大少爷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他绝无可能和小弟子又任何接触。”最初回答季寻真问题的女弟子否决了。 “我是想问,平日里,谈……谈明月谈师兄会来接任务吗?”季寻真小小声开口道。 就在一瞬间,空气凝固了,一开始天马行空想象的女弟子们,全部都闭嘴了。 想还是新弟子敢想啊。 她们全都盯着季寻真,恨不得给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师妹比个赞。最终,还是最初那名女弟子,悄悄道,“谈……那不叫师兄。” “那叫什么?”季寻真问道。 见到季寻真天真的样子,师姐叹了口气,“叫小师叔。” “别去妄想小师叔了。”师姐好心提醒季寻真,“你见不到他的,小师叔接任务,都不会亲自来试炼大殿了。” 季寻真低下头,心底说不出的失落,她还真妄想过能在试炼大殿碰到谈明月呢。 “我跟你说个大消息啊……”那女弟子附耳,“漱花峰峰主莲心和他那养女莲妙被慎刑司抓去打了。” 漱花峰啊,六谷之一的漱花峰啊,莲心可是当世一大宗师啊。 “就是小师叔派人抓的。”女弟子继续道,“听说那莲妙贿赂了司医,去照顾了小师叔,没想到被小师叔反手一个操作,就送进了局子里。” 季寻真一听,心中原本的失落一扫而空,好家伙啊,谈明月。 守身如玉谈明月,有男德! “啧啧啧,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干嘛去作死呢。”女弟子们纷纷摇头,小师叔就是天边的明月,看看就够了,还有人居然想把他摘下来。 “就是!”季寻真连忙点头。 ……………………………………………… 这边厢,越不惊先到了“山外任务”一桌,还没向前走两步,就被一群一身着墨绿道袍的外门资深弟子围着圈圈拦下了,“臭小子,这边不是你应该来的。” “滚到山内任务那边去!”有一男性外门弟子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挥手。 按照新晋弟子的愣头青性格,他挽起袖子,准备好给眼前的小子一个教训。 这小子长得实在太俊了,他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一传送进来,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他转。 “多谢。”越不惊也不纠缠,抬脚就走。 “呵,还真是没骨气。”那男性外门弟子见没架可打了,朝越不惊的背影哕了一口,“新弟子难道就是这种软骨头吗?” “哈哈哈哈哈……”好几个看越不惊这样的小白脸不顺眼的男弟子笑了起来。 李淳风抡起大刀,想要去宰人,被越不惊一把拉住了,“第一次来试炼大殿,不要惹事。” 越不惊是很会审时度势的,他明显看得出,由于外门常年和内门断层,这里的阶层差别明显很大。 越到上层内门弟子,甚至精英弟子,秩序越是井然,也不会出现什么糟烂事。 问题就出来外门,常年断层之下,积压了太多外门弟子与太多怨气。 外门形成了一个非常约定俗成,其他人又插不上手的多重阶层,而这些人一致对外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新晋弟子们。 越不惊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人其实不想看到新晋弟子们出头,反正他们都这么烂了,他们想新晋弟子们更烂、更没前途,依旧烂死在这摊泥潭里。 而竹君管事会挑选出她认为优秀的人选悉心培养,以巩固她在外门的地位。若是其中真的出了内门弟子,她的管事地位便更加巩固了,甚至还能有去往内门的机会。 至于其他新晋弟子,她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走到“山内任务”的桌子前,那里已经排满了领任务的浅绿道袍外门弟子,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前一届或者前几届的师兄师姐们。 混了这么多年,衣服颜色都不带改的,可见混得有多差。 这群人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他们抢任务的速度非常快。 直到排到越不惊他们的时候,那光屏上还剩下几条—— “食堂帮厨一日——可赚取2积分,包伙食” “食堂倾倒泔水一日——可赚取3积分,包伙食” “倒夜香——按桶计算,每桶可赚取1积分” “选第一个吧。”澹台灵犀建议,“虽说赚得最少,起码……” 起码体面点。 “对呀对呀,就第一个。”李淳风帮腔。 越不惊看了眼,然后,想也不想,点了第三个——“倒夜香。” 澹台灵犀:“……” 李淳风:“……” 宴绥:“……” 姓越的这么拼的吗?他不是洁癖吗,他敢挑粪? 只听越不惊回过头,面无表情地问澹台灵犀,“夜香,是什么?” 澹台灵犀:“!!!” 一瞬间有暴起杀人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澹台灵犀:越不惊你找死啊!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2 22:10:54~2022-03-03 20: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岑南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被针对了 “晏绥你说啊?”越不惊又问。 晏绥:“……” “李淳风?”越不惊又转向了扛大剑的少年。 李淳风:“……” 越不惊环视了三人一圈,他不明白,为何这几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季寻真走了过来,见三人和越不惊僵持不下,她本来刚刚和师姐们聊得很快乐的,她真的好想好想马上就见到谈明月啊。 想他想到发疯。 “你们怎么了?”季寻真一头雾水。 澹台灵犀吞了口口水,然后指着光屏上那一行,“越不惊选的任务。” “说是不用一整天就能干完,每日学业完成后来回搬个十来次,就能挣十几个积分。”澹台灵犀到底是好心,努力找补了下。 “那还选得挺好。”季寻真一边真心夸赞,一边抬头看去,看到‘倒夜香’三个字的时候,脸一瞬间垮了下来,“越兄真是能屈能伸。” “所以夜香是什么?”越不惊只好求教季寻真。 “你的室友陆九谦每晚都要去茅房解决的那个……”季寻真解释得形象又直白。 越不惊的缠枝玉笛女鹅,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152节 ……………………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方才侮辱越不惊的资深外门弟子,名叫黄门,见那几人走了,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选了倒夜香,还真是见了积分连尊严都不要了。”另一个外门资深弟子道。 “哕,真够晦气的。”黄门洋洋得意道。 正在几人大声嘲讽越不惊等新晋弟子之际,缠枝玉笛隐了个身,飞身而来。 它身上的隐身法术属于亲传弟子级别才能学到的高级隐身法术,所以在场的弟子都没有发现它。 它见这几个贼眉鼠眼之人在嘲讽主人,直接一闷棍敲了上去。反正主人吩咐了,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没问题。 “哎哟!”黄门脑门一阵剧痛,“谁他妈打我?” 往四周一瞧,各人都在干各人的事,根本没人管他。 缠枝玉笛又是一敲,打在了那人肩膀上,“啊啊啊啊,好痛!” 黄门大叫,他一只肩膀算是被卸掉了。 “老大,你……你怎么了啊……”另外一个外门资深弟子明显看到黄门表情不对。 “快找,有龟孙打我!”黄门赶紧道,话刚落音,一棍子又一棍子,雪片一般锤了下来。 “哎哟,哎哟,哎哟!”黄门被打得在地上打滚,他的小弟们全都束手无策,他们全神贯注寻找,可是连打人者的一丝气也找不到。 在黄门被打得奄奄一息之后,那棍子又直接指向了方才开口的几个小混蛋,直至把他们打到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饶是如此,嘴上还不干净,“我大哥的亲叔叔,可是碎月剑道的亲传弟子黄光,谁人敢打,不想活了?” “噗嗤。”只听一女声一笑。 那小弟恶狠狠看去,见到那人衣服颜色之际,又畏畏缩缩噤声。 一身深蓝道袍——精英弟子。 此人正是方才为季寻真解疑释惑之人,名叫伏清,长得清秀可人,她完全没了方才面对季寻真时的活泼爱笑,而是一脸讥讽。 “真当自己是根菜啊,在这里叫叫嚷嚷,成何体统!”伏清道。 她知晓黄光,碎月剑道引剑锋峰主手下的亲传弟子,引剑锋峰主人狠话不多,那黄光也一脉相承,平日里霸道惯了。 他的这些个亲戚也鸡犬升天。 “教训你的那人的气,连我也察觉不出,功力定是在精英弟子之上。”伏清下巴看黄门那群狗,“你好好想想,得罪过什么人吧。” “别把你叔叔搬出来了,收拾你那人,不见得比你叔叔差。”伏清言尽于此,与小姐妹们手把手消失做任务去了。 黄门几个平素嚣张惯了的外门资深弟子一听,哪里还敢再多嘴什么,全部若丧家之犬一般,相互搀扶着,抚摸着腰间碎月,传送了回去。 缠枝玉笛简直是杀红了眼,它小腰一撑,哇哦,真的好骄傲呀~ 爹爹主人一定可高兴了,今天也是一只有用的小玉笛呢! ………………………… 昆仑顶峰,碎月剑道最高处的九剑锋内,有一处小阁楼。 小楼临水,天河水流淌而过,在小楼外汇聚成小溪,小溪里水中花飘摇,芦苇丛丛,水里游鱼游荡,珍奇野兽在屋外打闹奔跑,好不和谐。 “明月你不要动。”一个骄傲的少年音,小心翼翼道。 小楼里一片又一片透明的纱幔笼罩,卧间的大床上,一少年躺坐之上,赫然是谈明月。 而他身边,则是一身青碧道袍的少年天骄叶冲之。 到了亲传弟子以上,道袍便都是青碧之色,只看腰间碎月几片,与腰间其他其他的标志,来区□□份的不同。 连萧天纵座下大弟子宋靖川都是青碧道袍,只有谈明月不同,他雪色道袍,腰间三片碎月与一把萧天纵亲赐的惩戒小宝剑,以示身份的尊崇与功德的盖天。 叶冲之乃药王谷谷主叶化清之子,身份也尊贵无比,他自幼便与谈明月一道长大,心中对谈明月崇敬无比。 自仙首谈抚萧将谈明月送了回来,他便日日往临月小楼跑,前来探望谈明月,顺便帮他做做事。 大少爷叶冲之高贵无比,从小从未做过任何杂务。但来到了临月小楼,也不得不帮忙干起了活。 只因谈明月从小独立,亦无仆从服侍,一朝受伤,他的后院根本没人能打理。 “哈……”谈明月虚弱地微笑,“冲之,我哪有如此娇弱。” “你就是乱动,才现在都没好!”叶冲之没好气道。 以往谈明月受再重的伤,最多躺两天,然后便能爬起来练剑挑水给一院子的动物喂食,给植物浇水,没想到这次回来都快半个月了,连下床都费力。 “若是我不动,那这一屋子大大小小该怎么办?”谈明月苦笑。 配合他的话语,屋外的青鸟开始长鸣,小熊猫开始锤胸,白泽开始嘶鸣,天狐嗷嗷直叫,连水里的陵鱼也游了上来。 一大家子整活好了。 “你看,一说话的功夫,孩子们都饿了。”谈明月听到大家的声音,想挣扎起来为动物们喂食。 “你别别别动,我去。”叶冲之赶紧将他摁在床上。 “唉,你以前每出一个任务就会捡回来一坨半死不活的东西,每出一个任务,就捡一个东西。”叶冲之从谈明月脚边的床底下搬出一个小盆子,“我天,你一个人哪养得了这么多啊!” 叶冲之取出的那个小盆子虽长得平平无奇,却是个神品宝贝。 这盆子名曰食盆,一日可从中拿出数百斤的食物,并且是想要什么,就可以拿出什么。 前提是对于口味的要求不那么高。 这是谈明月有一次在六道轮回海诛杀一水怪偶然所得,幸亏有了它,不然还真养不起这整整齐齐一家子。 “以后……两个人一起养。”没想到听叶冲之说到此处,谈明月腼腆接道,“我养,她撸,还能一起梳毛毛。” “哼,若是那个女人不喜它们怎么办?”叶冲之听到,眼神蓦地一暗,不由酸道。 “我就让陵鱼给她唱歌,天狐围着她转圈,白泽驮着她跑遍山野瀑布,青鸟绕着她飞行。”谈明月骐骥又轻巧地道,“那我们来照顾她就行了。” 啧啧啧,叶冲之受不了这种酸臭味,抱着小盆子出去喂饭了。 反正那女人怎么样都好呗,说正说反都是好得不得,比上清界的货币还要受人欢迎。叶冲之阴阳怪气。 走出临月小楼,叶冲之的神色忽地暗了下来。 不顾小动物们眼巴巴地望过来,甚至天狐跳出来,直立着身子做恭喜也不理,“先过去过去,你们叔父我有事呢。” 叶冲之酸溜溜道,“你们爹要给你们找后娘了,后娘来了,你们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 那小狐狸本来巴巴地作着揖,来讨东西吃,一听明月阿爹要有后娘了,后娘还要折磨它们,小耳朵一弯,小尾巴一耷拉,“嗷呜呜……” 小狐狸竟然哭了起来,叶冲之心烦,也不去安慰它,直接搁下盆子,到了一个角落里。 角落里,忽地凭空出现一个光影,衣服是墨绿色,而腰间的碎月是一片,那人是名女子,身段高挑,神情有些狂热,俨然外门管事竹君的模样。 “过段时间,内门管事便要来视察外门情况,届时你选的几名弟子可要好好表现。”叶冲之对着那光影说道。 竹君恨不得跪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区区外门管事,入门百年,升不去内门,更见不了什么大人物。 没想到竟一朝得见叶冲之这位天之骄子,甚至得了他的信任,在他的指引下培养这次试炼大会上原本的前五名,即陆九谦、姜星等人。 “陆九谦为人正直,天赋惊人;姜星天资惊奇,又勤学善问……”也不知这几人到底哪里得到叶师兄的青眼了,竹君连忙说了一箩筐这五人的好话。 “他们这几日学习得很好,竹君一定不负叶师兄所托!”竹君撒了个谎,这几日那该死的苏凌为了自己错认的面子问题,根本没教那五个英才。 想着,竹君恨上了苏凌,更恨上了鸠占鹊巢的越不惊、季寻真等人,若不是他们冒认,现在叶师兄看上的那五人,早就超过平常水平很多了。 她决定今晚,亲自教授他们,并把本应发给每个新晋弟子的灵玉原石,挪用给这五人使用。 “尤其是姜星,不仅漂亮能干,对碎月剑道的前辈们也极为倾慕。”竹君边说边关注叶师兄的眼神,她原本在宿舍参悟了很久,才参悟到是不是叶师兄对这位叫做姜星的新晋女弟子有点什么什么。 因为他总不可能对拖家带口的陆九谦有什么吧,也只有夏国公主姜星了,长得漂亮不说,天资更是惊人。姜星身份虽是低了点,架不住叶师兄喜欢啊,两人日后定会成为神仙眷侣。 “哦。”叶冲之毫不在意地问答了一声,“既然他们如斯优秀,切不能让别人抢了他们之风头。” “须得让他们出彩,内门高层才能给予青眼。”叶冲之如是附和。 他做好了一个套子,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他又没故意针对那名叫季寻真的小弟子,如果谈明月事后真的查到了他,他便借口推辞,说自己看中了陆九谦等人的资质,至于外门管事这些人怎么抢夺季寻真他们的资源,喂养陆九谦等人,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那该死的狐狸精季寻真,就该一辈子待在外门上不来。 想着,叶冲之越发开心了,不禁眼神都亮了起来。 竹君见叶师兄听到姜星的名字如此开心,感觉自己悟对了,她回去就把姜星供起来。这可是未来叶师兄的道侣啊,未来药王谷谷主夫人。 作者有话说: 小天狐也很可爱的~!后面剧情会加快~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3 20:51:54~2022-03-04 22: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灯笼小鱼、dream 5瓶;水阡墨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卖个好价钱 喂完大大小小一大家子的动物,叶冲之就被他师父,挽剑峰长老唤了回去。 留在谈明月一人,静静闭眼,运功疗伤。 【哎呀呀,小明月不要这么急,你这样急功近利地运功疗伤,小心走火入魔。】品真剑在谈明月面前摆来摆去。 【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身体,你要是没了,这临月小楼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啊!】品真剑打定主意了,要是谈明月再一意孤行,它就立马猛-男落泪。 谈明月没听,快速将内力运转两个周天,他浑身的奇经八脉强制修复了一遍。 【你这孩子,怎么长大了就不听大人的话了!】它要猛-男落泪了,它立马猛-男落泪! 谈明月睁开眼,露出一丝难得的舒心笑容,“品真,我有些想她。” “她为我选了碎月剑道,我又迟迟不来见她,若是她被有心人抢走了,怎么办?” 【谁敢跟你抢她,我品真第一个饶不了那小子!】品真剑气一横。 “哈。”谈明月睫毛翕合,“得赶紧恢复了去见她,她这么好,很多人觊觎的。” 言罢,他又强行将内力运行了一个周天。 第153节 ………………………… “啊,你们来挑夜香了啊!”一个身穿墨绿衣服的外门资深弟子叫住了季寻真。 “长这么好看来挑夜香,你们可真拼啊。”那外门资深弟子打量了一圈季寻真几人,指了茅房的方向,“这任务一般都没人做,今天又多了几桶,堆了三十几桶了。” “你们都把它们挑了吧,年轻人,能挣一点是一点。”资深弟子拍了拍季寻真的肩膀。 “好的,师兄。”季寻真恭恭敬敬回道。 待到那人走了,季寻真才回过头,对着李淳风、晏绥、澹台灵犀乐观一笑,“乐观点,这山上的夜香可是仙人粪,咱们担到山下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澹台灵犀、李淳风、晏绥: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从一个身影窜了出来,他已换了一套干净耐脏的灰衣服,此人便是越不惊,“我跟你们一块去,一人做事一人当。” 季寻真眼瞅着就算是灰衣服,那布料也是上清界最好的密文锦缎,“越大少爷,你就别……别去了。” 就越不惊这洁癖程度,她怕大少爷还没靠近公共厕间,就会死在门口。 “不,这是我的责任。”越不惊坚持,并且朝公共厕间走。 那个地方不但是外门弟子的公共厕间,还是外门弟子恭桶的集中堆放处。外门弟子绝大多数都没到金丹期,修仙者要到金丹后期才能辟谷跳脱五行之外, 越不惊还没走到目的地,几乎才到一半的位置,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大少爷一个没过气,踉跄差点倒地。 “越不惊,你没事吧!”季寻真赶紧跑过去扶住越不惊,见他脸色发白、呼吸困难、痛苦不堪的模样,“淳风,把越不惊扶回宿舍。” “我……可以……”越不惊身体都僵直了,还倔强地看着季寻真。 可以很倔,这个眼神,她喜欢。 “是的,你可以——”季寻真将缠枝玉笛从他手上一抽,往后往越不惊脑门一砸,只听砰地一下,小少年晕了过去,“你可以个头!” “李淳风,把越不惊抗回宿舍。”季寻真将缠枝玉笛放回越不惊身上,小玉笛自己就挂回了小少年腰间,发出莹莹的光,似在守护主人。 季寻真看了一眼缠枝玉笛,“好笛子。” 缠枝玉笛高兴极了,稚拙地摆了摆身子,它很喜欢这个主人一提起就心跳加速的姐姐。 【阿真,阿真,缠枝玉笛是很好的圣器啦,那你也夸夸小天道嘛?】小天道见缠枝玉笛被夸了,忍不住扭扭身子撒娇。 ‘哇,我就说这缠枝玉笛厉害,果真是圣器。’季寻真心音。 【因怕人觊觎,伪装成神器的圣器。】小天道眼睛可毒辣了,它早就发现这只小笛子不一般,【排名可不低,起码前二十吧,比谈明月那把品真还是差了些。】 【话说,阿真,你怎么不夸夸小天道啊?】小天道扭捏。 ‘夸你什么,夸你天道当得好?!’季寻真揶揄它,‘还是天雷劈得好?’ 【阿真,你——你欺负小天道,呜呜呜呜……】小天道被糗得在小手镯里乱摆,小手手捂住脸不肯出来。 ‘乖啦,可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哦。’季寻真继而心音,‘因为它陪着的人是越不惊,而你——一直都陪着我。’ 我俩相依为命在这过去的时光里,从来不曾离开,也不曾抛弃。 【呜呜呜……】小天道感动得又哇唧唧哭了,它好喜欢阿真,它最喜欢啦。 它其实都不想回天上啦,天上老寂寞了,哪有跟在阿真身边好。 可下一刻,它动摇了。 【哕……阿真,你……你真的要搬那粪桶?】小天道见阿真一步步靠近公共厕房。 ‘别怕,咱们来碎月剑道初来乍到,总不能事事都靠秋秋,也不能老是找越不惊要钱。’季寻真挽起袖子,‘咱们一定要有原始积累,若是一直依靠别人,还修什么仙,直接抱大腿得了。’ 说着她戴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手套,这玩意儿能隔绝她的手沾到哪怕一点黄白之物。 【阿真,能不能把……把小天道取下来……】小天道看着逐渐逼近的粪桶,浑身颤抖了起来。 季寻真试图拔了拔手镯,小天道一紧张,这手镯竟然拔不出来了。 ‘你放轻松。’季寻真心音。 【抖抖……没法轻松,没法,没法……】小天道抖得跟筛糠一样。 “诶,那边的师妹,你到底搬不搬啊!”那个外门资深弟子见还没人挑粪桶,倒回过来,看她站在粪桶前不懂,还以为她反悔了,“搬到山下倾倒就行了,不需要费多少力的。” 季寻真点点头,‘小天道,你忍忍。’ 心语说完,一鼓作气,提起了两个粪桶。 【啊——】小天道所在的手镯一不小心,擦到一点,它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还在等什么,你们快来呀!”季寻真提起两个粪桶,就往山下走。 众人见状,连季寻真都提了,他们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三人一人两桶,连澹台灵犀也无比爽快,跟上了季寻真的脚步。 他们没走多久,就来到半山腰一处停了下来。 那里,之前食堂的龅牙师兄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见到几人提了一阵恶臭难闻的东西,吓得想要赶紧跑,“等等,这位师妹,你高价租用传送阵,让我来这里等你们,不会是要运夜香吧。” 季寻真提着两桶夜香稳稳走了过来,“陈师兄,要是不想你的阵留味儿,赶紧把阵法打开,让我们去去就来。” 神他妈去去就来。 陈龅牙不干了,“你没说要运夜香啊,这比买卖,我不干了。” 陈龅牙刚想走,李淳风堵前面,宴绥堵后面,澹台灵犀一脸决然地盯着他,仿佛他一跑,就要把粪都泼他脸上。 “陈师兄,我们这次所赚积分,分你一半。若是这次合作成功,以后就达成长久的合作关系了。”季寻真劝道。 “长久挑粪合作?”陈龅牙一脸绝望。 “不,以后都不挑粪了。”季寻真一脸诚恳,“我们五个人一条心,以后若是发展得好,定忘不了陈师兄的一份。” 山风吹拂季寻真的鬓发,她长相英气,说话又诚恳,陈龅牙不由被她的话语感染,“那你可不能骗我。” “绝不会。”季寻真一喜。 陈龅牙口中默念咒术,一圈光轮自脚底升起,传送阵俨然生成。 季寻真几人站了上去,眨眼之间,炊烟缭绕、田埂分明,水田里几只老黄牛哞哞耕耘。 他们已到了山下。 宴绥一个皇子,还没有到过农家,一时之间“呀——”地惊叫出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惊喜与好奇。 “季姐姐,不是说要去山下的倾倒地吗?怎么到青上城来了?”李淳风察觉到不对。 针对外门弟子的排泄问题,昆仑有一个统一的倾倒地,那里是个万丈深渊,就是昆仑倒个万年,也不会填满。 季寻真低头瞄了一眼那粪,“你看着多好的灵粪,这可是灵食化成的粪,还经过仙人肠胃的蠕动,从仙门排出……” 澹台灵犀拳头一硬:仙门…… 亏他娘的说得出来。 正此时,季寻真见田坎上一名老翁正往他们这边拄着拐杖来。 她就跟妖精见到和尚一般,提着夜香桶,小跑着过了去,“这位老汉!” 老汉驼着背,眼睛往她那两桶冒着热气的粪上瞄,越瞄越心痒,“你这粪成色还不错。” “那是,老汉可知这是什么粪?”季寻真一挺胸。 澹台灵犀闭眼,她从小出生世家,听不惯季寻真推销夜香,一张俏脸羞得通红。 “什么粪?”老汉被勾起了兴趣。 “实不相瞒,咱们四人是碎月剑道外门之弟子,这是外门最高层的管事教习们所产的灵粪。”季寻真提着桶悠悠道。 “最高层的……灵……灵粪?”老汉听季寻真描述,那最高层应是碎月剑道的大官了。 季寻真点头,“平日里,咱们的夜香都是直接倾倒的。” “今日有幸得了管事教习们的灵粪,想着此乃绝品仙物,就想挑下山,一是为百姓谋个福利,二来也为自己嘛……”季寻真用大家都懂的眼神暗示,“赚几个符玉。” “呵,不过是几桶粪,就你们这八桶,一块符玉,肯不肯?”不过是几桶粪,看在是仙家老爷拉的,老汉出了个很高的价格。 季寻真面露为难,“这也太低了吧,这可是外门管事仙人的夜香!是管事仙人的仙门拉出来的!” 澹台灵犀赶紧回头,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她看到李淳风和宴绥也跟她做了同样的动作,她为何沦落到在此卖粪了?! “谁知道这粪浇了和普通的粪有什么区别啊,不过是个噱头。”老汉一杵拐杖,打压道。 季寻真确实也没有办法证明,这几桶粪有何特别之处,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欢快叫嚷,“天啦,灵粪?!” 一名温柔男子,身着短褐,却不是气度。 他快步而来,见了那夜香桶,赶紧道,“这位姑娘,在下全要了。” “这灵粪,正是我那盈盈草们所需的。” 那人一抬起头,赫然是打扮成凡人模样的魅魔秋,他的眼底全是对灵粪的渴望,演技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澹台灵犀不认识魅魔秋,她只觉得好好一个帅小伙,对夜香一副好想吃一口的样子,好想哕…… 作者有话说: 原来秋秋来了昆仑~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4 22:45:13~2022-03-05 22: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卖出灵粪 “你这灵粪,可以给我的盈盈草先试吃吗?”英俊男子迟疑道,“若是它们爱吃,每桶五块符玉我也给。” “没问题。”季寻真提起桶,看也不看那老丈人,跟着英俊男子一起走了。 那老丈人是知晓这个名叫秋的男子的。 一个月以前,他们一个家族便在青上城城郊落住。家族里的人,人人长得都不似普通人,却能干又老实。 一时之间,他们很快地融入了青上城农人们的生活。 第154节 他们盘下了一个山头的水田,种植一种叫做盈盈草的植物,盈盈草长得快,花朵所产的花蜜是入药的好材料,花朵甚至有人收来食用,卖的都是大价钱。 他们这些农人种的也是含有灵力的灵植,故而他们都是些富农,但他们所卖的灵植远远没有盈盈草的价格高。 村人们对秋一大家子又是羡慕又是向往,还含着那么一点点的较劲。如今看到秋对灵粪这么在意,不只是老头,连乡里乡亲都围了过来。 他们一路走,人围得越多,到了秋所在的盈盈草花田,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 最初那个老头子被挤到了后面去,他不服输,硬着骨头挤到了前排。 只见秋从夜香桶里舀了一勺灵粪,浇灌在盈盈草头上。 盈盈草们快活地摇摆叶子,灯笼一般透明的花朵也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秋秋!” “快给我也浇点,快给我也浇点!” “这次的食物怎么如此香啊,盈盈草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盈盈草们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话,一瞬间,叮铃铃的响声响彻了整个村庄。平时盈盈草们也会响,但这一次更清亮、更悦耳也更持久。 “啊,秋秋,盈盈草的灯笼汁液快满了,赶紧找东西来接!”一株盈盈草大叫起来。 “我也是!” “我也是!!秋秋,赶紧拿盆盆来,汁液能帮秋秋卖钱呢,秋秋就能又给我们买好东西了!”盈盈草们全都大叫了起来。 秋赶紧从村屋里拿出了陶瓷罐子,他接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盈盈草就乖乖地低下头来,倾倒汁液。不一会儿,几个陶瓷罐罐都装满了汁液。 在场的村民,有的吞口水,有的羡慕到流口水。 之前来收药的贩子说了,这盈盈草的汁液可是疗伤圣品,拇指大的一勺,都能卖三十块符玉呢。 今儿一接就是整整七罐,这得多少钱啊!这都是那灵粪的功劳啊,果然从仙人的仙门里拉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我要!!!”一个壮士青年冲出来,脸上浑是急切,“姑娘,你们有多少灵粪,我全要了!” “不行,不行,是我的,是我的!”一老婆婆一把揎开了壮汉。 “我出价,出价十块符玉一桶!”一姑娘尖叫起来。 “我十五!” “二十!!” 那老汉奋力地挤到最前面,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中气十足道,“二十五!” “等等,这灵粪是在下先试的,是不是也应该讲求先来后道?”秋站起来,据理力争道。 可这时候谁特么理他啊,甚至大娘撂来一句,“免费给你用这么多宝贝,知足吧!” 最后季寻真卖了个好,并没有盲目加价,而是以二十五块符玉一桶的价格,卖给村子里的农户一人一桶。这个村子比较大,他们搬了几趟,还是没能供给到每一户。 季寻真就承诺,之后每一天都会来送几桶,长期合作,保证双赢。 这下村里人才放过了她,并且家家户户都要请她吃饭。季寻真看了看自己沾了夜香味道的手套,瞬间感到仿佛吃任何东西都有味儿了,连忙拒绝。 临走前,她来到秋的房间,把门一关,“你们不是陪阿柔去了她们门派附近定居吗?怎么就来昆仑山青上城了?” 阿柔便是之前在灵墟秘境里,那位与魅魔纯喜结连理的合欢女修。 魅魔秋不好意思低下头,“阿柔嫂子的门派,就在青上城边上,名叫媚蕴阁。” “这媚蕴阁和青上城一道,世世代代受碎月剑道护佑。” “恰好我们得知主人也来了碎月剑道,便想也没想就来了。住在这里,既能照顾阿柔嫂子,也能为主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魅魔秋说着说着,腰板都挺直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骄傲,瞧瞧,这次不就帮到主人了吗? “说实话,方才盈盈草的效果,是你设计,还是那夜香真有?”季寻真有些怀疑,其实她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那夜香效果如此非凡,让她产生了一丝怀疑和愧疚。 “是真的有效果。”魅魔秋道,“而且那夜香可真臭,越臭盈盈草越喜欢。” “真是一群爱吃屎的草。”季寻真放下心来。 ……………………………… 就这样一连几天,季寻真把倒夜香任务交给了李淳风,又带着大家伙接了几个新任务。 他们逐渐摸清了套路,作为新晋弟子,留给他们的任务其实只有“倒夜香”“厨房帮工”等寥寥两三样。 只有积分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开启其他更加高级的任务。 不过这个机制也有能够作弊的地方,比如他们就可以通过陈龅牙,接一些他们的积分暂时还达不到的任务,比如“给花田浇水”“帮成衣铺绣花”“替学宫草坪除草”等等,一些没有危险、不用功法也不动用传送阵的简单任务。 几天下来,经过他们五个人的努力,积分终于突破了一百五十分大关。 这些积分都存在季寻真的账户上,突破150分的那瞬间,季寻真发现自己可以解锁原本只能由陈龅牙帮忙开启的任务了。 他们开心到花了两个积分,五个人点了一盆满满的毛血旺,开始庆祝干饭。 季寻真开心极了,现在她还不敢把小圆狗救出来,怕贸然救他出来,会耽误他的伤势。待他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她再带他逃出魔窟,有了攒的钱,就算不能把沈涧送上正牌弟子的位置,也能捐个杂役,先混进来再说。 然而开心没多久,随着第二天,陆九谦、姜星等人惩罚完毕,苏凌教习终于肯免开尊口讲课起,那些开心又化为了乌有。 原本苏凌肯教学是好事,虽然学生依旧只有十人,其他大量的新晋弟子不是在跑圈,就是在外门资深弟子那里做仆从,但陆九谦那几人来了,苏凌就是愿意教学,也拦不住。但季寻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苏凌以碎月剑道基础功法为课本,还算态度认真地教导他们口诀,以及功法运行时如何吐纳。 众人一齐仔细学着,季寻真以前的功法和这个大不相同,学得尤其认真。 不想本学到入定,却屡屡被苏凌打断,说是要把他们与陆九谦等人分成两组,相互比试,以激励彼此。 “这一节以掌凝气,便由姜星与季寻真相互切磋。”苏凌如是安排。 季寻真蹙眉,她不过才记识了口诀,这一式须得体内灵气充足。她体内灵气本就新生,并未凝聚到如此庞大的灵气。 转念她又想,姜星不过也新学,她不一定会输,这是她讨厌这种不加思考,就囫囵吞枣,盲目测验的行为。 “哟,季寻真,不敢比了吗?”姜星长了一双凤眼,往季寻真处一勾,挑衅得很。 “怎么不敢?”季寻真轻然一笑。 那姜星的自信,令季寻真产生了警觉,心下一沉,面色却是不显。 她以观测之法探测,竟惊讶发现,对面的姜星已然已是筑基中期! 怎么可能?!她进门之时,才是筑基初期! 姜星甚至今天才开始学习碎月剑道的正统吐纳之法,虽说外门灵气浓郁,但进阶得如此之快,真的仿佛开挂。 就算姜星是天才,也不可能。 只见姜星盘腿而坐,默念口诀,双手结印,很快,一缕缕水雾在手中凝聚,直至凝聚成一个浑圆的球型。 “天啦,她怎的如此厉害!”宴绥不禁感叹。 他自卑地看了眼自己的书页,他还没有背完口诀呢,这个口诀字数多,又难记,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没想到姜星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内,熟练掌握。 就在这时,姜星双眼一怔,指尖轻轻一弹水球,水球炸裂开来,水珠全数溅到了季寻真脸上和身上。 一个非常嚣张的动作,换做别人,要么炸了,要么怂了。 季寻真只是默默地擦干了脸,也盘坐起来,闭眼运功。 “季姑娘行不行啊?”宴绥凑到越不惊旁边,悄然道。 李淳风看得蹙眉,澹台灵犀也把手揪紧了,她看得出来,这姜星绝对是有备而来。 “行。”越不惊转了圈缠枝玉笛,悄然道。 果真,季寻真连口诀也不念,直接手指结印,一簇水珠自季寻真面前出现。 “天啦,季姑娘连念都没念,太厉害了!”宴绥惊叹。 陆九谦等人也讶然看着,没想到季寻真天赋竟高成了这样,姜星更是瞪着那水珠。 只见水珠凝成水柱,只凝到小拇指长度——然后,猝然崩毁。 “哈哈……”姜星笑了。 苏凌一脸肃然地点评,“姜星果真是天降英才,季寻真则略显凡品,胸中灵气不足,凝成的水珠亦是一团死气。” 他那张平凡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姜星,你如此天资,进入内门只是时日问题,到时可别忘了苏教习。” “定不敢忘怀教习指导。”姜星连忙作揖。 一副师友徒恭的模样,将季寻真完全晾在了一边。 季寻真默默退了下来,方才她为了不至于丢份,已使出了全力凝聚灵力,可惜这具身体还处于练气期,始终不能与姜星那雄厚的灵力相比。 不然她原本想写的傻-逼两个字,就写成了。 苏凌怎样夸姜星,她倒不在意。只是姜星不过是夏国公主而已,碎月剑道弟子非富即贵,皇室多如牛毛,为何苏凌对姜星如此谄媚,几近伏低做小了? 难道姜星有什么特别之处,或是被碎月剑道某个大人物青睐了吗? 接下来,就是其他几人的比试了,除了越不惊以外,他们全员都在比试中输给了陆九谦那队。 为什么越不惊没输,因为他压根就不屑比,直接就朝苏凌翻了高贵的白眼。 见自己的小伙伴们都无精打采,惨遭苏凌做了主角对照组,季寻真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姜星一个人实力提升就罢了,那五个人,人人实力飞涨。 苏凌和竹君,在暗地里给他们到底开了什么小灶?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一锅端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5 22:24:29~2022-03-06 22: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萌猪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小剑修 “阿真,你没事吧?”季寻真在前面走,越不惊在后面追。 “无事。”季寻真不想待在学宫那个晦气地方,整整一天,她每次正要入定,就被苏凌那厮给打断。 不止如此,还非要两组比赛,搞他们心态。 她心脏强大是不怕,但先天不足如宴绥,到最后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了,她都怕宴绥从此以后丧失修习法术的信心。 “越不惊,我去温泉泡个澡,你别跟着我。”季寻真把课本放进了芥子囊,说道。 第155节 越不惊听到泡澡两个字,俊俏的脸蛋一红,连忙低下头,“好……好……” 外门新晋弟子宿舍旁有一处温泉,其水从昆仑山脉流出,终年热气腾腾,灵力惊人。 可惜泡一次要两个积分,季寻真原本舍不得的。 但今日姜星弄得她满身都是水,身子不爽利,心情也不舒服,便心一横,拿出积分就消费了。 季寻真狠狠地泡了一次澡,一直泡到很晚,觉得自己实在是回了本,方才穿衣起身。 月已盈天,繁星如海。 风凉飕飕的,四野荒凉,崇山峻岭,季寻真一边擦着未干的头发,一边在早已无人的荒凉小道上,她心中有点懊悔,为何要洗这么久。 总感觉这时候,她一个香喷喷的美少女在荒凉小道上走着,会出什么事? 毕竟,她是如斯美貌,稍微禽兽一点的都会把持不住吧? 好好洗了一个澡,季寻真那浑身的自恋又回来了。 正在这时候,一张薄纱一般的物体,盖在了她的头顶,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不清了。 怎么,真的遇到禽兽了? 这般想象之时,一双有力的双臂拥住了她,灼热的、克制的、无法克制的感情随着那双手臂,覆了上来。 槽,荒郊野外,崇山峻岭,还真遇到禽兽了。 她正想喊人,一根手指,轻轻触摸她的嘴唇,一点一点描摹她嘴唇的形状。 季寻真福至心灵,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指。 “嘶——”男人下意识吃痛。 “疼吗?”季寻真问。 “不疼。”那男人回答。 “傻子。”她一把拽过头顶薄纱,搂住男人的肩膀,强迫他弯下腰来,踮起脚尖抛起薄纱,在薄纱笼罩两人头顶之时,她盯着男人又薄又翘的菱唇,吻了上去。 “唔……”男人睁大了眼睛。 薄纱里,季寻真眼里闪着灼灼的光,看着男人的眼睛,然后以手,轻轻捂上,“认真点,认真享受。” 男人听话地闭上了眼,手臂越来越紧,他听得到她的心跳声,她也听得到他的。 星夜闪烁,季寻真被抱到了一棵参天巨树上,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没有一次约会是在树上。 最简陋,最硬核,最没诚意,可季寻真却没来由地,最为轻松。 少年人在她身旁,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在数自己的手指头到底长了几个。 “你的手指头,从出生开始就没数清楚过吗?”季寻真嘴角揶揄。 少年一激,抬起眼眸,瞥了眼她被吻到红肿的嘴唇,不由又慌了眼神,“没有。” “那你的手指头,比我还要好看?”季寻真又问。 “没有!”这下斩钉截铁。 季寻真长腿跨过去,抵着他的肩膀,“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嗯?谈明月?” 谈明月怕她摔下去,沉默扶住她的腰身,令她跨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小心。” 这下谈明月终于正眼看她了,季寻真理直气壮地坐上去,手抵着谈明月的胸口,令他不得不被迫直视她,并且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 少年穿了一套雪色长袍,领口还有毛毛,把自己裹得暖暖的。 季寻真忍不住想把手揣进他衣服里,“谈明月,你这几个月,老实吗?” “啊?”谈明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季寻真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指伸出来,朝他的嘴唇点了点,“之前有人用过没?” 谈明月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季寻真:“???” “不会吧不会吧,谈明月之前被人碰过啦?”季寻真心中一急,又是失望又是愤懑。 心口堵了一口大钟似的,“早知道就不来碎月剑道受气了,我去我的合欢宗!” 谈明月连忙拉过她的手,令她的脸对着他,“没有。” 思前想后,很是艰难,“是你……” “我?”季寻真迷茫。 “你睡着的时候。”谈明月不说假话,是什么说什么,他姣好的面容泛起一点点红霞。 季寻真恍然大悟,“好呀,你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你怎么这么坏啊!” 谈明月从没听过别人说他坏,还以为季寻真真的生气了,“别……别生气。” “就生了就生了,你坏,你们门派都坏,我改明儿就走,去我的合欢宗,睡遍男人,才不受你们臭道士的窝囊气。”季寻真伶牙俐齿。 “别……别去……”谈明月起身,深深拥住她,“寻真,你……别去……” 他的话,像是牙齿里磨出来的。 又气又急,又是忍耐。 哪怕想到一丝一毫,季寻真要离开他的可能,他便无法忍受。 “我……我会好好护着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谈明月从未哄过女孩,只是笨拙地一字一字说道,“寻真……你……别去……” 卑微的、渴求的、执拗的。 从谈明月灼热的怀抱,传到了季寻真心间,她一下子绷不住了。 往谈明月肩膀狠狠咬去。 季寻真可以感受到谈明月有多痛,甚至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可她就是要咬,“你们……狗剑修,坏死了!” 谈明月没说话,他不清楚状况,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谈明月,你们外门怎么这么坏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待下去了……”她一直是她小伙伴的顶梁柱,不代表她不会累不会抱怨,只是……得有一个人,听她说这些,帮她抗一下。 谈明月是她这辈子所认识的人中间,相处时间最短的,但莫名……她最信任他。 少女的泪水濡湿了谈明月领口的毛毛,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你受欺负了?” 他自小天资卓绝,甫一入门,就拜入了无幻真人门下,成为了碎月剑道掌门的关门弟子。 从未经历过碎月剑道传统一步步晋升的路子,且他内门都不怎么入,何况外门? 十分抱歉地说来,谈明月这辈子,进极寒之地闯荡的次数,都比进外门的多。 他根本不知晓,自己家外门成了哪副样子。 他连忙把季寻真抱在怀里,认真检查她到底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被虐待了。 季寻真:“……” 季寻真:“你在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吗?” 谈明月手微微一滞,“不是。” 季寻真:“哼!” 脸在谈明月衣服上擦了擦,把眼泪擦掉—— 还说不是,小色批。 确定季寻真身上没有伤口,谈明月又翻了翻她的芥子囊,发现没有他想要看到之物,抬眼问道,“你的灵玉原石呢?” “什么叫灵玉原石?”季寻真没懂。 谈明月剑眉一竖,他这下看清楚了,外门不但把季寻真欺负了,而且欺负得着实狠了。 “每一个入门弟子都会发一块灵玉原石,里面蕴含大量灵力,可以直接吸收。”谈明月攥紧拳头,“此物是碎月剑道立门之本,就连我,也会有一块高级灵玉原石。” “并且,每一位学宫教习,都会存有大量灵玉,以奖励表现优异的弟子。你们在课上,会发灵玉吗?”谈明月又问道。 “没有。”季寻真摇了摇头。 谈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少女,“对不起。” “嗯?”季寻真重重的鼻音。 “寻真,我……”谈明月轻道。 “怎么?”季寻真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义之词,只听他说道—— “我要为你出气。”谈明月轻轻说,语气坚定无比。 季寻真:“???” 等等,你们正道不是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寻真,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样毁坏法度、破坏门规、欺压同门之人,便该逐出上清界,永世不得录用!”谈明月一字一句道。 季寻真:“???” 这语气,估计比他干掉的反派还要狠。 季寻真忽然就感觉,碎月剑道的狗剑修,也不是人人都这么讨厌。 至少她喜欢上了一个,她一点也不讨厌,也绝不可能讨厌的小剑修。 ……………………………… 仙乐袅袅,仙鹤优雅地迈着腿,宫殿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惊讶出声。 “你要做什么?”薄花蓉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要去碎月剑道。”她对面的少年整了整衣领。 “去那儿做什么?”薄花蓉不明白,那碎月剑道里都是狗剑修,对妖族的态度坏得很,她才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过去,“儿啊,听娘一句劝,留在孤灯宫,娘将这一身仙法全数传授与你,不好么?” “我不是你儿子。”沈涧道。 薄花蓉一听,眼泪又包在了眼眶里,“你就是,你只是……从小被那坏人掳走了。” 第156节 沈涧不明白,明明薄花蓉放外面,就是一个打十个的那种人,为什么在他面前,就随时一副被风吹倒的模样。 “那我不想当你儿子了,你放我走吧。”沈涧面无表情。 薄花蓉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背过身去,细细擦泪,坚韧又柔软,可怜又难过。 沈涧只要把耳朵堵着,放任她哭。 反正这段时间,他一说要走,她就哭;他一说要走,她又哭,他第一次知道女人竟然这么多眼泪。 为什么季寻真不哭,因为她刚强啊! “才不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你。”狰在地下,一语中的。 这下沈涧不高兴起来了,他堵耳朵的心情都没有了,嘴角耷拉而下,没什么精神。 “主人啊,为什么非要去碎月剑道呢,留在孤灯宫多好。” “这里离天机神院又近,你现在的身份又是孤灯宫宫主的儿子,潜进天机神院内部,盗窃灭境钥匙,实在是太方便了!”狰美美地打算着。 作者有话说: 小天道:谈明月这个人,能处~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6 22:01:55~2022-03-07 22: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惊天秘密 沈涧不说话。 狰很奇怪,它在地下游来游去,突然冒出了一个惊天的想法,“主人,你不会……不想攻破灭境了吧……?” 沈涧撑了脑袋,他回想起这几十上百年来的流浪,有恨、有怨,到后来,好像也有了朋友。 他似乎,已经厌倦了邪境的杀戮。 他知晓邪境只要进来,这楼阁、花草、仙鹤、还有在他面前哭泣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这些或许不完美,但他只是……有那么点点遗憾而已。 “不会吧不会吧……”狰睁大了自己的直死之眼。 沈涧:‘老狰,你怎么想?’ 狰甩了甩尾巴,“把之前在万魔窟里折磨你的坏家伙杀了,狰什么意见都没有!” 毕竟狰也老了,一把老骨头了,已经没了以往的善战之心。 “只是……咱们妖魔从小被教育,一日身为邪境之人,便要为邪境办事。主人你前期在灭境的网已经编织成了,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剩下的,留给后面的妖魔便可。”狰想通了。 “只是这钥匙,若是主人拿到,更增加了主人隐退的筹码,到时邪境就再没有理由威胁主人办事了。” “嗯。”沈涧答应下来。 灭境无论如何,都会被邪境攻破。这一点沈涧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不想用自己这双手,亲手屠戮罢了。 这边厢,薄花蓉哭得眼睛妆都花了,回头一看,自家孩子在那里呆呆堵耳朵。 薄花蓉:“……” 薄花蓉看得发怔:堵耳朵的小涧也好可爱! 她擦干了眼泪,也不需要人哄,就自己好了,“小涧。” “我还是要去。”沈涧低下头,眼里写满了坚持。 他想去找季寻真,还有一个理由,他并不是薄花蓉的儿子,这女人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所有好,他都有受之有愧之感。 “去就去吧!”薄花蓉一握拳。 “哈?”沈涧倒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说服她了,其实他甚至还没开始说服。 “为娘替我儿安排一下,你放放心心去。”薄花蓉想好了,儿子要去,她就跟着去。 只要脸皮厚,萧天纵还敢拦着她? 只是沈涧没想到,‘安排一下’的意思竟然如此深邃。 当天下午,他就见大弟子云姬在指挥着宫人收拾宫殿。 她们搜刮了主殿里每一个珍宝,甚至连主殿外的荷花池都不放过。沈涧甚至见到云姬掐着仙鹤的脖子,就那么一提,一手一只塞进了芥子囊里。 沈涧:好……粗暴。 一想到他一去,还要摆浩浩荡荡这么大的场面,他就开始脚趾抓地了。 而他并不知晓,在他抠出一座孤灯宫宫殿的时候,薄花蓉在干更令他羞耻的事—— 她直接去了昆仑顶峰,碎月剑道掌门无幻真人萧天纵的卧室。 萧天纵正盘着腿,饶有兴致地用水镜观看临月小楼的小狐狸舔毛毛,他最喜欢谈明月那栋小楼的情景了,又有乐子,又美景,何乐而不为。 他本正在看得津津有味,忽地,一紫色祥光骤然降落,点点星光散去之后,一张卓绝面容浮现出来。 “啊!!!”萧天纵给吓得直接水镜脱手了。 “萧天纵,你过得真舒服啊……”薄花蓉双手环抱,打量着眼前斜躺在床上的男人。 萧天纵蹭地一下坐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薄花蓉靠在柱子旁,仔细打量了萧天纵一番,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看得萧天纵头皮发麻。 “你离我远点,你现在是谈抚萧的夫人了。”萧天纵吞了吞口水。 “哟,是他的夫人,你就怕了?”薄花蓉一步步靠近。 明明萧天纵那么大一块头,仙术又堪称当世第一,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薄花蓉又软又纤细的手指,她的力气很小,却能轻而易举地抬起萧天纵的下巴,迫使他与她对视,“萧天纵,你儿子要来碎月剑道,你肯是不肯?” 萧天纵双眼睁圆,“我……我何时有儿子?” 薄花蓉气得直接掐上了萧天纵脖子,她的手软,也没使力,活像调|情,“那一年,我生产之后,谈抚萧将我和孩子藏了起来。” 她眼神哀戚,“被万魔窟里的那位找到,将孩子抢了去。”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萧天纵粗糙的手指,轻揩薄花蓉脸颊的眼泪。 薄花蓉的眼泪,依旧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萧天纵,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现下已经找到他了。” “他受了那么多苦,万魔窟逃出来,我检查过了他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 “被那恶魔,挖了、砍了、斩了,很多很多……他真的……”薄花蓉说不下去了,嘴角恨得流出了血。 “花蓉,花蓉!”萧天纵再也绷不住了,管他妈的她现在是谁的老婆,他将薄花蓉一把搂进怀里,她无声哭泣的泪水,滴落进了他的心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天纵,求求你,好好待他。”薄花蓉倚靠在萧天纵的胸膛。 “好……好……”萧天纵闭上眼,抱着那柔软的一团,他平静了许多年的心,又不可遏制地跳动了起来。 薄花蓉在他的怀里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还好,替自家孩子搞定了一件事。 ………………………………… 在沈涧莫名多了一个爹的时候,季寻真揉了揉眼睛,迎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 谈明月的怀抱太舒服了,昨晚她直接躺他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宿舍床上,至于怎么回来的,完全记不得了。 季寻真爬起来的时候,检查了一下自己领口,很完整,完全没有一点点褶皱。 说明对方昨天对她非常正人君子,期待发生的事,一样没发生。 “不会真的不行吧……”季寻真手指摩挲着领口,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紧接着,她听到嘭地一声,是自己室友关门的声音。 就这一声,令季寻真头脑清醒了过来,无论谈明月昨夜保证了什么,她还是必须得面对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问题。 待到她再次达到学宫的时候,原本上课的其他九个人,已经到齐了。 她直觉有点不对。 很快她察觉出什么不对了,一个名叫武项的新晋弟子,他原本是陆九谦队伍里的一员,在队伍里仅次于陆九谦和姜星,身量高大、相貌英俊,只是年龄比那两人略大。 平日里,武项为姜星和陆九谦是从,人也比较高傲,除了自家队伍里的人,基本不和其他人讲话。 可今日,他却站在学宫外的门槛上,看着在外面跑圈扫洒的新晋弟子们,转过头来,朝季寻真问道,“他们为何不跟我们一般,进学宫学习。” 季寻真诧异,见武项那双真诚求知的眼神,“那些都是被苏凌苏教习罚的啊。” “他们做了何等错事?”武项又谦和问道。 季寻真:“???” 他是不知道吗? 因季寻真平日里确实与他不熟,遂认真答道,“你忘了咱们来的第一日,苏凌教习惩罚了没有按时到的新晋弟子。” “第一日没有按时到,人之常情。”武项认真道。 季寻真果真发现了此人大有不同,“对呀,而且第一日我们走了几百里,不给任何吃食,很多人夜里也睡不好,老实人都不可能按照苏凌的要求能按时到。” 季寻真开始把话题蔓延开去,小声而仔细地罗列苏凌的罪状。 “苏教习罚了这些弟子多久?”武项又问,他的眼睛清澈,眼神专注地看着被忙碌压弯了腰的弟子们。 “最多的一个月。”季寻真不动声色。 武项的眼里出现了不解与痛心,“第一月,是打基础的黄金期。” “他将弟子们区别对待,你……不也是区别对待的一员吗?”季寻真笑了,意有所指地说道。 言罢转身赶紧上课,转身之间与那武项擦身而过,“你与平日差别极大,注意一点,别被发现了。” 那武项微微睁圆了眼睛,随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季寻真如果猜想得不错,此人肯定不是武项,或许正是谈明月派来调查此事之人。谈明月这小伙子真是够效率够有意思的,她越来越欣赏他了。 所以整整一个课堂,无论苏凌再怎么刁难,她都不甚在意,甚至暗暗观察着武项,这个以前她从未注意过的青年。 与此同时,武项也在观察着她。他同时注意到苏凌不停打断着季寻真这边众人的修行,以比试之名频繁阻碍弟子进步,且比试完之后,亦毫无奖励。 第157节 奇怪了,在此时,每一个外门新晋弟子,都会发一枚灵玉原石。内门每一次都会分发给外门教习许多原玉,供给他们发给课堂表现良好的弟子们,弟子们只要将原玉装进原玉灵石里,便可吸收原玉里蕴含的灵力,以此来达到增进修行的目的。 这一批外门弟子的灵玉去哪里了呢? 武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一天的学习很快过去了,姜星没好气地喊了武项一声,“武项,干什么呢,快跟我们走啊!” 姜星最近很骄傲,连头发也有好好打理,在外门弟子专有的购买街买了一个青玉发簪,上面有一块上好的昆山玉,能在夜里都散发璀璨光芒。 姜星敏锐地察觉到今日武项有什么不对,武项早在登山之时,就向她大胆表达了爱慕,平日里武项连上课,都是在看她的。 今日不但没看她,还一直盯着那个季寻真瞧。 姜星虽不喜爱他,但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爱慕者去看别的女人,尤其是她讨厌的女人。 “好,来了。”武项收拾完课本,跟着姜星等人,快步离开了。 季寻真眼看着他们离开,也默默下了课,今日每个人都有课后任务,他们刷任务刷上了瘾,连越不惊也为了弥补之前的倒夜香错误,死命地干。 遂季寻真下课是一人走的,走到一处拐角,她忽地被人蒙住了嘴巴,拖进一个巷口。 作者有话说: 沈涧:这事情就很离奇,知道吗?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7 22:30:54~2022-03-08 18: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kathm07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不要激动 太阳的光照着宫殿的沿角,宫殿与宫殿之间的巷口却黯淡无光。 季寻真被人紧锁在怀里,那人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仿佛猛兽找到了自己的食物。 季寻真闭上眼,她的呼吸加快,侧过脖子,右手触碰他的脸颊,“你……嘶……你轻点……” 男人还算听她的话,暴风骤雨稍歇,巷口的光仿佛很远。 “谈明月,够了,够了……”季寻真看着不远处的巷口,紧张地确认无人经过。 “嗯……有点不够。”他的声音,是早上武项的声音,直到这时,季寻真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的武项便是谈明月,他居然自己扮成武项来了这里。 他将她转过身来,季寻真看到了那张脸,果真是武项的脸。 “你变回来,这样我怪别扭的。”季寻真看着武项那张脸,还是有点心理障碍。 谈明月嗯了一声,身上光华流转,自己的真面目缓缓浮现。 少女赶紧跳了上去,赖在他身上索了一会儿吻。 真舒服,少年人的亲吻是带着淡淡的青草香的,犹如火焰一般热烈,犹如霹雳一般激-情。 尤其是谈明月,初见他时,他清清冷冷一个人,没想到和他这般深入交流之后,他会是这般……这般令人难以招架。 季寻真被抵在墙上,吻到她嘴唇红肿,双腿连站立的力气都无,他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你在这里,那跟着姜星一起走的人是谁呢?”季寻真挂在他手臂上,玩着他垂下的头发。 “吾之分|身。”谈明月淡淡地看着季寻真的头顶,手贱摸了一下她的发缝。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发髻。 对于季寻真的一切,她都那样新鲜又好奇。 “那真的武项呢?”季寻真没发现谈明月的小动作,又问道。 “给了他一些好处,把他交给了山晋之,领着单独补课。”谈明月道。 山晋之不就是外门二十年才出两个的天才少年吗?这敢情好啊,还单独开小灶补课了,季寻真一脸真诚地抬起头来,盯着谈明月,一直盯到他头皮发麻,“谈明月,你看我行吗?” “你扮成我,让我也去跟山晋之单独补习补习?” 谈明月听得牙痒痒,俯下身咬了她一下耳垂,咬得她赶紧想要推开这只狗东西,“不行,你要补,也得跟我一起补。” “寻真,我教你。” 最后的尾音,听得她浑身一麻。 不就是想要找人单独开小灶吗?看这醋劲大得……季寻真都看不下去了。 果真是才情窦初开的少年人该有的样子,季寻真很满意,少年这样干净,从心到身,从未有过除她之外的其他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许有。 正在这时,谈明月腰间碎月轻轻响动,季寻真感觉到了,连忙好奇挣开,置眼望去。 “怎么回事?”她问。 “分|身传来的,上钩了,要一起去看看么?”谈明月的嘴角,难得露出狡黠的笑。 “嗯!”季寻真兴奋答道。 咻地一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 ………………………… 【阿真,我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品真,是个大叔哦。】沉默了好久的小天道,突然开口。 之前小天道被一不小心,糊到了夜香,从此之后就再也没开过口。 坚强的小天道知道,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作为季寻真身边的小天道,它要学会自己治愈,反正这只老狗比是不会安慰它的。 小天道现在已经自愈好了,重新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好想跟品真叔叔说话哦……】 小天道很寂寞的,除了季寻真以外,谁也探查不了它的存在。 ‘小天道,看不出来,你口味真的重。’季寻真被谈明月带到了管事竹君的居所之内,心音对着小天道揶揄,“谈抚萧也是叔叔辈的,品真剑也是叔叔辈的……” 把小天道欺负得满脸通红,【不,阿真乱说!谈抚萧只是大哥哥,小天道跟品真叔叔说话,也是为了多了解了解谈哥哥!】 ‘哦,敢情还是问谈抚萧啊……’季寻真就差没翻白眼了。 小天道还真是长情,对着一个变态一见钟情到了这个地步。 【你别这样说抚萧哥哥,抚萧哥哥他是天道选中之子,天生的正道魁首,心怀天下、身兼道义,小天道是看中了他的人品,其次才是脸啦。】小天道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脸。 ‘咦……那谈明月不是更正义更年轻更好看么?’季寻真无不得意道。 【不……】小天道慌忙道,又遮遮掩掩闭上了嘴,唯恐泄露了天机。 经过长久的观察,它总感觉谈明月有一些怪怪的。他跟谈抚萧有本质的区别,谈抚萧是人中的圣者,天生心怀慈悲之心,谈明月则不同,他……他的气哪里是人啊…… 他跟天道同源,又不是天道;他跟人如此相似,又不是人类。 他到底是什么? 而且一靠近谈明月,总觉得他非常危险,想要说出来,却莫名被什么东西禁了言,实在是太奇怪了。 季寻真见小天道没说话了,也不再管它,谈明月的大手,拉着她的手,她感受着他虎口的老茧,和他灼热的温度,心猿意马了。 谈明月给两人下了一个高级隐身法术,两人走进竹君居室,由于竹君为外门管事之一,负责专门管理新晋弟子的一切庶务,所以门派给她单独分了间院子。 院子绿草招摇,落英零落,皆为竹君为自己所设的法术屏障,普通人无法窥探里面一角。 两人却径直进去,在练功房找到了端倪。 里面,已有五人分别坐在下首,双腿盘坐,双手呈莲花状搁置膝盖处,手心向上,指尖拱起,指尖散发着莹绿色的光彩。 而一人正正对着他们,同样盘坐,嘴里小声教导碎月剑道的内功要诀,比起在学宫课堂里,这里的教学显然要超前得多。 那前面的一人,正是教习苏凌。 下首的五人,正是陆九谦、姜星等人,谈明月的□□扮作武项,也在其中,完美融入。 “学生可以找师兄师姐相互讨教教授,但碎月剑道明文规定,学宫教习必须公正无私,不得私自传授弟子功法,必须公正对待每一名新晋弟子!”谈明月剑眉拧起,说得掷地有声。 他平日斩妖除恶,势要斩尽世间一切不平。可笑近在自己门派,自己眼皮子底下,却出现这等不公之事。 “接下来这个,是入门三年弟子才能学的功法。”苏凌睁开眼,缓缓道,“须得用灵玉原石,一边吸纳其中灵玉之力,一边融会贯通。” 言罢,衣袖一挥,每名弟子面前,就出现了十来块绿莹莹的玉珏,每一块里面,都好似喂满了能量。季寻真注意到姜星面前,那玉珏数量明显比其他人更多,多达二十来块。 “昨日你们将灵玉原石里的灵力吸干后,为师又从内门管事那里取来五百枚灵玉,替你们注入进去了。”苏凌无不得意道,“为师向内门管事道,此次新晋弟子,皆是人中龙凤,用量极大。” “内门管事闻之欣喜,表示要多少有多少,全力支持外门。” “多谢苏教习。”陆九谦听闻,第一个道谢。 “苏教习放心,在半个月之后的内门检测,我们一定给你长脸!”姜星略显张扬地快乐道。 她整个人都比之前自信多了,也张扬多了。不知为何,比起陆九谦,管事竹君和教习苏凌更青睐姜星,甚至对她隐隐有追捧讨好之势。 姜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犹豫地欣然接受,她受够了在陆九谦之下了。既然碎月剑道看重她,就说明,她有比陆九谦那个穷鬼更厉害的地方。 “原来他们竟把分给每个新晋弟子一人一块的灵玉原石,全给了这五人。”谈明月气得不轻。 “大胆苏凌,竟向内门撒谎,骗取灵玉,纳为己用!” “无视门规,贪赃枉法,私建团体,排除异己……”谈明月越看越激动,他没有想到,碎月剑道外门竟有这种藏污纳垢之事。 这样的事,能一层一层死死瞒住他,必定上面还有人包庇,思及此处,他内伤发作,皮肉崩裂,喉头一甜,竟猝不及防呕出了一口鲜血。 季寻真本听他叨逼叨得很爽,心想正道就是正道,叨叨人都让人这么心情舒畅。谈明月心中日月、眼中黑白,果然分毫不假。 正当她以为谈明月要立马跳出来,拔出品真剑,一剑斩破这群妖孽之际。 谈明月他—— 吐血了。 季寻真:“???” 季寻真:“谈明月,你没事吧?” 她连忙扶住谈明月,谈明月擦了一口嘴角的血渍,“无事。” 说什么来什么,那句‘无事’刚一落音,他不可遏制又呕出了几口血来。 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来。 第158节 “你……你到底怎么了?”季寻真握住他的手,少年摇了摇头,逞强得很。 【阿真,小天道能看,你把手镯举高高!】小天道这段日子在昆仑吸了不少灵气,天道比人类转化灵气的速度快得多,它恢复了不少能力。 季寻真赶紧举起手,手腕玉镯发出点点荧光,笼罩谈明月,谈明月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透明到季寻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内脏。 正因为看到了内脏,才心生害怕与胆寒,季寻真看清,少年的内脏是如此脆弱,方才不过一气,真气逆流,脆弱的器脏开始龟裂,仿佛少年再动哪怕一下,就会瞬间爆裂开来。 【现在怎么办?】小天道也慌了,谈明月可是谈哥哥的儿子,若是谈明月挂了,谈哥哥该有多么绝望和伤心啊。 “必须赶紧通知谈抚萧和碎月剑道那掌门老头子!”季寻真立刻做出反应,“明月、明月,你有办法赶紧联系仙首吗?” 这样的伤,必须要最精细的治疗,一般碎月剑道的医馆肯定不行。 “不……不能再拖累……”谈明月喘息,战战巍巍想要站起来,“叫……叫医官便可……” 他尚不知,自己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傻子。”季寻真如何看不出来,再不施救,他必死无疑。而他现在,还在为别人考虑。 “你这么重的伤,为何不养好了才来?”季寻真怨他,“伤得又重,又要逞强来此,还爱生气。” 她一把抗着他,戴上了无颜面具。 此刻,所有人都在外面做任务,她能找的只有魅魔秋。 她与魅魔秋有契约,能顷刻之间来到魅魔秋面前。 此时,魅魔秋正在锅前贴饼,听到有动静,回头一看,正是主人扛着一陌生男人。 作者有话说: 真真:身体不好就不要乱生气,ok?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08 18:40:53~2022-03-09 20: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ream 5瓶;深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娶你 “主人!”魅魔秋笃笃笃跑过来,兴奋极了。 “秋,快领我到一干净暖和的房间。”季寻真背着谈明月,大喊。 “哦,好……”魅魔秋赶紧领着季寻真到了一间客卧,这本是他为季寻真准备的。他不知季寻真哪一日会来,便日日期盼,准备好了一间比他的房间还要好得多的客卧。 这客卧他日日打扫,又每日收购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事,摆放其中,可以说妥帖又温馨。 季寻真将谈明月放置床上,那床又松又软,一看就是魅魔秋那微薄收入能置办的最好的被褥了。她心下感动,回过头来,细声嘱咐,“秋秋,能烧一盆热水来吗?” 魅魔秋好奇地往里面望了谈明月一眼,便点头,“秋马上去烧。” 季寻真咬唇,扶着门垂下眼,“烧好了放在门外便可。” “嗯。”魅魔秋颔首,他心如明镜,自是明白季寻真的隐藏含义。 “等等。”他忽地想起了,连忙笃笃笃跑出去,又笃笃笃跑过来,此时手中已有一杯温凉的淡茶,“主人喝下,可助双修事半功倍。” 季寻真见他已猜到自己的想法了,也不再忸怩,接过茶,“多谢。” 随后关上了门。 她一步步走到谈明月面前,瞄了眼半死不活的少年,小心翼翼掌住他的脑袋。自己先将那杯茶饮下一半,随后又含下另一半,启了少年嘴唇,渡给了他。 “寻真,别……别闹了……”谈明月还以为季寻真在跟他玩闹。 他虚弱不已,仍想强行起身,运功压制身体的不适。 “谈明月,你知道这世上有一功法,能极短时间内提升修炼双方功法,育灵生肌,甚至重塑肉身?”季寻真看着他,轻轻地抚摸他的领口。 季寻真的目光,灼灼耀眼,刺了谈明月的眼,也刺了谈明月的心。 他看着季寻真,方才的那半杯茶,烧得腹部一团火,那火也点燃了他的脑、他的心,“那法,不……不该剑修所为……” 季寻真嘴角一弯,“你瞧瞧你们那外门的糟烂样子,姑奶奶我还没用过剑呢,算不得剑修。” 她跟着他侧躺下来,手轻轻从他的领口滑下,又软又媚地在他耳旁道,“这是跟着一位从合欢宗退下的姑姑学的,阿真还没用过呢……” “好明月,跟我试一试吧……”她哄道。 她蹭到他的耳垂,轻轻一咬,“这辈子和你第一个试,有没有感觉很荣幸?” 谈明月清冷的瞳孔染上了重重欲色,就在季寻真那一咬下,脑中最后一根冷静的弦断裂开来。 “不。”谈明月掌住了少女的后脑勺,迫使她必须紧紧地看着他。 “你不要当第一个啊?”季寻真媚眼如丝。 “我要当唯一一个。”谈明月倔强地一口咬住了少女的嘴唇,腰带拉下,帷幕合拢,床头是魅魔秋挂的小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小铃铛响个不停。 小铃铛响了整晚。 …………………… 天机神院,伏魔群山,谈抚萧一人一剑,枯寂地坐在境界水镜旁边。 在无限漫长的时间与空间里,他常常来到这里,这是身为上清界仙首的秘密,也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天地静谧,群星灿烂,谈抚萧的灵识接着水镜,探查灭境的各处安危。 很久以前,他受过重伤,稳稳加固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来过。境界水镜的启动是以生命为引点燃的,彼时谈明月还未长大,他还不敢死。 这一次,破境妖魔入侵,迫使他不得不再次使用禁术。 灭境的天穹如此美丽,但在谈抚萧眼里,又是如此脆弱,天脉搏动,仿佛一个真的人一般。 只是那经脉清晰毕现,薄如蝉翼,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就在那一瞬间,轰隆隆! 一雷霆闪电而至,随即而来的,是仿若天地般的撕裂。 谈抚萧硬生生吐了一口血,他连忙启动水镜查看,在上清界最南边的天空,裂开了一个口子。 有什么不停撞击那裂口,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这时,三颗流星一般的火球,从缝隙里钻出,以万钧之势、乘风雷之便,顷刻间,飞向天边,直至逃窜不见。 谈抚萧抚着胸口,痛得撕心裂肺,他强自忍耐,铸剑而立,“狻猊,快通知仙盟神官,立起通壁之阵。” “是!”机械狻猊答道。 机械狻猊正准备启程,又被谈抚萧叫住,“请碎月剑道无幻真人、无相大殿佛子前来会晤!” “是!”机械狻猊领命,旋即尾部风火一起,朝天边咻地一下,消失了踪影。 而孤灯宫内,少年沈涧倚窗而坐,遥望昆仑山的方向。 “主人,明天就要离开了……”狰见没人,从虚空之眼中浮了出来,两只爪爪趴在床沿。 “怎么,你舍不得?”少年细腰长腿,盘坐在床沿,口气戏谑。 “老狰不也是看那位夫人,她对您好么?”狰哼哼,有点傲娇。 主人现在脾气好了点了,狰也可以微微地蹬鼻子上脸了。 “呵。”少年不屑地垂下眼眸。 “主人,您是不是怕她误会狠了?”狰揣测。 “闭嘴。”少年傲娇。 老狰闭嘴,唉,谁看不出呢,主人就是就是怕那玉镜夫人因误会对他付出得太多了,主人是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屑于成为另一个人的替身,也不想背负玉镜夫人如斯的付出。 就在这时,沈涧和狰同时察觉到了不对,他来一同望向天空。 他俩的眼睛与其他人不同,他俩能一眼识别邪境生物的轨迹。 只见天际身处,一道裂缝猝然张开,三只邪境妖魔趁机钻了进来! 沈涧大惊,不由起身,“怎么会……” 狰干脆从虚空之眼里钻了出来,直立而起,直勾勾望着天际,“咱们……用了近百年,才在灭境开了一个小口子,勉强让邪境集齐全境之力,让之前那只妖魔进了来……” “怎会一夜之间,灭境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狰完全弄不懂什么事。 沈涧眯了眯眼,“定是那把灭境钥匙,出了问题。” “以前那把钥匙都非常稳定,一定是今夜发生了异变,令钥匙不稳。”沈涧揣测。 到底……那把钥匙……发生了何事? “主人,形势有变,我们还去不去碎月剑道?”狰爪爪伸向沈涧。 沈涧颔首,“去,当然去。” “如今邪境已有三只邪魔入境,自是不用我们下手,而那钥匙嘛……” 沈涧重新坐回了窗沿,“那钥匙,不久将现世,谈抚萧藏不住它了。” “我们要做的,只有等。” ………………………………… 季寻真发誓,如果给她再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找谈明月,一定、不会、绝不。 昨夜她用前一世合欢宗的秘术,利用双修之法,修补好了谈明月体内的创伤。 两人的身体都是第一遭,故而效果特别的好。 只是季寻真没有想到,谈明月这体力根本就不是人,她被折腾了整晚不说。第二日清晨,迷迷糊糊终于能睡一会儿了,灼热的大掌又覆了过来。 待季寻真好歹喘了口气,真的求饶,“好哥哥,让我睡一个好觉行不行?” 少年神采奕奕地摇醒她,把她一把带着坐了起来,然后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终身难忘的魔鬼之言,“寻真,该去上课了。” 季寻真:“???” 她被那一句话震慑醒了,盯着谈明月看,就像看怪物一样,“一晚上,一晚上我没合过眼!” 第159节 “但……该上课了,勿要享乐废志。”谈明月一脸理所当然。 神他妈理所当然啊! 到底是谁在享乐废志啊,享了一晚上的乐,还不允许自己这块田休息一下? “我动不了了,一动腰也痛,腿也痛,浑身都痛。”季寻真摆烂,她浑身都成什么样了,除了体内的灵力暴增,在昨晚连冲两段,到达筑基初期之外,其他哪哪都废了。 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人,想不到人模人样,竟如斯禽兽。 更禽兽的是,他居然强迫自己去上课。 “去不去?”谈明月问道。 “不去!”季寻真把自己裹紧紧,赖皮起来。 谈明月扑了过来,双手治住了她的双手,被窝里,两人四目相对。 他一双清冷冷的眼睛,再度爬上了灼热颜色。 季寻真实在是太熟悉这样的眼光了,她昨晚就是被这样折腾死的,“喂,你克制一点啊,我们刚刚才——” 她真的怕了。 “起来。”谈明月垂下眼眸,及时克制住了。 “不嘛……”她撒娇。 那嗓音娇娇的,拖着又长又翘的尾音,可爱极了。 谈明月没有跟她废话,直接默念法术,顷刻间,她昨晚被扔在床下的道袍上了身,连腰带都系得规规整整。 “上来。”他的衣袍也已穿好,直接一把抱起季寻真。 季寻真也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脑袋轻轻倚靠他的胸口。 谈明月抱着她往外走去。 清晨的农家,小鸟啾啾鸣叫,稻田摇曳不停。 魅魔秋蹲在地上睡着了,许是等了季寻真一个晚上,桌上摆着还热乎着的烧饼,灶台放着净面的热水,和净口的井盐,一切都妥妥当当的。 谈明月多看了睡在地上的魅魔秋两眼,季寻真发现他眼神不对,连忙解释,“他是我结契的仆从,一只魅魔,为人干净纯粹,是个极好的。” “魅魔……”谈明月肃然,“你不要习这种偏门法术,更不要染上他们的习气。” 敲,季寻真气得戳了他的胸口,“昨夜是谁舒服得不停手的,昨夜是谁沉沦了不可自拔的……” “自己享受了,还要嫌弃人家的方法偏门。”季寻真嘴里教训个不停。 “只有我可以。”谈明月咬了咬牙。 哎哟,这人,原来在乎这个呀。 “嗯,只有你可以。”季寻真在他的怀里翘了翘脚,“这辈子我就只看上了你,谈明月。” “光看上还不行。”谈明月得寸进尺。 “那要怎么办?”季寻真问他。 谈明月一转不转地看着她,“我娶你好不好?” 季寻真看着他清清冷冷的面容,一双眼睛仿佛燃着烈火。 她的心不可遏制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不是很甜~!!!! 狼崽:我看你是想死!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27章 我愿意 “我想先洗脸净口,我不似你,修为如此之高,仿若仙人一般,无须进食,也终日洁净如新。”季寻真避而不谈,低下头说道。 “你答不答应?”谈明月那双烈火一般的眼睛直视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季寻真被他看得心慌,“你要是能伺候我净脸漱口,又替我喂了早食,我便……我便信你的心……” 谁知季寻真还没说完,谈明月就将她轻轻放在桌前的小凳子上,去木盆里取了巾布,笨拙又仔细地沥干,然后回头,半跪在小凳前,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为她轻轻擦拭。 季寻真有点呆呆的,她自是没有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谈明月,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寻真,我……我没有经验。”谈明月腼腆又青涩地说道,“但我可以学,以后每日都为你做。” “为何啊?”季寻真不明白。 谈明月真诚地抬起头,“夫君为妻子做此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又是理所应当,他赶她去上学是理所应当,他伺候她也是理所应当,谈明月的道理,赤忱又固执。 季寻真大拇指抚摸谈明月的眼尾,少年微微偏了脑袋,依偎着她的手掌。她面上不显,心中惊涛涌起。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为何她会一眼就爱上他。 为何在她寥寥的真实记忆里,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还是守着他的牌位。 为何她一点也不喜欢,甚至厌恶那个假的谈明月。 因为,她永远……永远屈服于他的赤忱…… “谈明月。”季寻真喊了他一声。 “嗯?”谈明月鼻音有点重。 “知道我为什么选碎月剑道吗?”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 谈明月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她。 “因为,我想和你站在一起。”季寻真捧着他的脸,“总有一天,平等地、骄傲地、自豪地跟你站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说我与你不配。” “谈明月,我虽出身低微,但我不信出身、不信命运,只信以我手、改我命。” “我爱你,我要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掺杂一丝一毫对你身份的利用。” 季寻真的每一个字,都进入了谈明月的脑海里。 他半跪着,深深地和她相拥。 ………………………… 这是季寻真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早到学宫的,学霸这玩意儿,谈明月真是贯彻到了骨子里。 两人至学宫之前,就开始分开走,装作不熟的模样,谈明月也早已换成了武项的模样。 武项是男子宿舍那边唯一一个分配到单人间的人,故而他提前来了没人怀疑。 只是季寻真翻开课本温书,某些地方依旧酸涩疼痛,腰部也因使用过度必须时不时扶着。她正扶着腰,抬眼一瞧,吓了一跳。 那谈明月化为的‘武项’正出神地盯着她。 她赶紧以眼神示意,让他收敛一点,马上教习苏凌就要来了。 “哦。”谈明月难道不太开心地嘟囔了一下。 他平素如斯正经,季寻真还没见他这副模样过,心像猫抓一样想再看看他,又强忍着低下头来。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看他。 就算他是武项的模样,可一想到他内里是谈明月,季寻真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不已。 另一侧,温初尘联系谈明月,温初尘乃是季寻真当初在蛮神新娘里遇到的两个小道士之一,也是二十年来,外门唯一升上内门,乃至亲传弟子的少年翘楚之一。 【小师叔,我们要行动么?】温初尘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这边掌握了外门贪赃之证据,他们上面一定有条线索,你和晋之去查。”谈明月嘴不动,以心音沟通。 他假装翻着书册,书册的一页,浮现出温初尘那张温润又理智的脸庞。 温初尘问道,【真的不告知叶师兄吗?】 谈明月沉吟了片刻,“不告知,必须瞒着他,甚至……” “初尘,去查他。”谈明月眼里全是坚定。 【好。】温初尘艰难,却也坚定地答道。 他万分相信,谈明月一定有谈明月的理由。 很快,所有人陆续都到了。 姜星一身浅绿色的道袍,发髻插了一根闪着光的发钗,若仔细看,里面甚至有青碧色的气体缠绕,那是属于精英弟子凝聚在里面的功体,可帮助佩戴者承受一击。 姜星长得美丽,人又骄傲,平日里都是对武项不屑一顾的。当然她也对陆九谦不屑一顾,陆九谦自己登山也就罢了,还带了一家十几口拖油瓶,都住在青上城呢。 喜欢陆九谦,就等于还要容忍照顾那一大家子。他妹妹还在流鼻涕呢,由于哥哥灵力惊人、仙缘强大,故而在青上城尤为骄纵。啊呸,谁要忍耐熊孩子。 所以想来想去,姜星还是觉得像武项这种家世清白的,总比陆九谦要好。平日里,武项对姜星极尽舔狗的态度,所以姜星也管做高傲。 但这几日,武项几乎都不看姜星了,连昨日一起在管事竹君练功房练功,姜星假装被灵力反噬,武项都没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她。 这……不会是他变心了吧? 虽然姜星完全不喜欢他,也不怎么看得起他,但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狗,转头自己的死对头季寻真的怀抱。 “漂亮吗?”姜星弹了弹自己发簪,主动搭讪。 “还行。”谈明月难得看了一眼。 “这是竹君管事推荐的店铺,她专门留了名字,让我去看。”姜星纡尊降贵地倚靠到了谈明月的桌子旁边。 “你知道此物要多少积分点才能买吗?”姜星嘚瑟道,“两百个积分点呢,竹君管事吩咐店家打了折,一百五便买到了。” 她等着看武项那恭维的话语与惊艳的眼神,可惜什么都没有,武项仅仅只是瞄了一眼,又如常的低下了头,看书。 她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好发作,“等下课后,我可带你去挑一二腰带装饰。在外门,没两件外物,可真的见不得人了。” “多谢,不用。”谈明月礼貌打发。 他不在乎外物,却也见过薄花蓉戴过一些,薄花蓉虽是酷烈不仁,却也不小气,就连孤灯宫侍女头上饰品,也比这好上很多。 姜星见武项这一态度,差点就没气得背过气来,正在这时,苏凌从外面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刻意讨好的笑。 第160节 跟着他走近的,是一身着淡黄锦衣的少年人。少年头戴玉冠,锦衣华服,步态优雅,一看就出生不菲。 季寻真见了不由站起身来,苏凌见了,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季寻真,在教习面前,无视尊卑,有何规矩可言?” “呵,教习和弟子,不过教授与被教授的关系,谈何尊卑?”身后那少年哂笑 那苏凌一下子被背刺,脸上挂不住了。 想要发作,可眼前的少年看似尊贵,他摸不清底细,不敢妄动。此人是今晨内门管事前来,引荐来的。那内门管事神情肃穆,让苏凌以为这少年来头很大,一直小心伺候。 “教习想要管住不听话的弟子,还是要拿出气概。”苏凌反驳。 “她是不听话的弟子?”少年指了季寻真,笑得灿若朝阳,“弟子可听说,她是本次试炼大会的第一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学宫,教习苏凌就是新晋弟子们的天,他们何曾见过苏凌被这般顶撞过。 姜星不忿,上前想要帮一帮苏凌,被陆九谦一把拉住,“惹不起。” 姜星:“???” 陆九谦又小声道,“此人定也是新晋弟子。” “那有何惹不起的?”姜星这段日子被捧得上头了,有些骄傲地小声道。 “你可曾听说过有人不通过试炼大会,直接进入三山之首的?”陆九谦反问。 姜星恍然大悟,看沈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可是这样的觉悟只有一息,随着季寻真一声惊喜的相认,姜星的觉悟随即化为乌有。 “沈涧!”季寻真含着泪,叫了一声。 少年看向她,神采飞扬又得意洋洋,“季寻真。” “啊,我的沈兄弟也……”宴绥眼泪巴巴地扑了过来,“你受苦了啊!” 李淳风也不甘示弱,一把抱住了沈涧。 澹台灵犀站在后面,她早就知道沈涧要来了,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多置一词。 既然他来了,这一次便堂堂正正地对着季寻真吧,也不用拿她当幌子了。 越不惊也上前,与沈涧击了个掌。 这段时间的旅程,越不惊和这只狼关系越发地好,他心性单纯,自是不如狼崽子的九曲心肠。 “季寻真,你看,我这不是来碎月剑道了吗?”沈涧跟所有人打完招呼后,朝季寻真笑道。 “嗯,我们又一块了。”季寻真也朝他灿然一笑。 姜星这才知晓,原来这个少年叫做沈涧,也是和季寻真一伙的白身,在试炼大会中受了重伤才晚来了这么久。 姜星当即背过去翻白眼,“呵,不过如此。” 她还以为是什么仙二代呢,原来不就是一个补录的白身吗? 陆九谦也放下心来,看来来头也不过如此。 同样想法的,还有苏凌,他见到沈涧与季寻真等人交好,也放下了原本忐忑不安的一颗心。原来不过是补录的新晋弟子而已,一路走来,那口气还真是不小。 “教习,我坐哪儿?”沈涧回过头,笑脸问道。 那苏凌没好气,“你想做哪儿,便坐哪儿。” 沈涧颔首,径直坐到了季寻真身边。 他感到一股不友善的视线,抬起头来,见对面那五人中,有一名新晋弟子,眼神如刀,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从这个位置挖下来一样。 沈涧也不知那人的敌意从何而来,故意抬起头来,嚣张地回视过去。 谈明月:“……” 沈涧:“……”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好喜欢小谈~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0 21:48:47~2022-03-11 22: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 2瓶;今天你上岸了么、301312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装逼技巧 沈涧,完美演绎了如何当一只合格的男绿茶。 他坐下来,放好课本,突然抬头问教习,“咱们这一次,碎月剑道总共只有十一个新晋弟子吗?” 还没等苏凌回答,他又自顾自叹息,“没想到三山之首,竟然人才凋零。” 气得苏凌差点被背过气去,“其他新晋弟子,皆因违背学宫规矩,被罚做仆役一月。” “碎月剑道还有这等规矩?”沈涧故作夸张,“来此之前,我听内门管事说,弟子与仆役划分明确。若是有人违背门规,欺压弟子,便可直接状告至内门,不知管事可否知晓此事?” 那苏凌脸色一瞬间发白,他当然知晓。只是内门距离外门数百里,在昆仑中段去了,由于二十年来,仅有两个弟子升入内门,外门长久以来和内门脱节,他们一直在这里当土皇帝,也没人回来管教他们。 当然久而久之,外门弟子也不知门中有何等规矩了,只能任由竹君苏凌等人胡作非为。 “确有此事,只怪这群孽徒天资不行,又行事太过嚣张,苏某才僭越了。”苏凌道。 “他们做了什么事?”沈涧问道。 “外门不给吃的,在来学宫的路上饿晕过去,导致第一日迟到了。”季寻真赶紧抢答。 “哦,噗嗤。”沈涧忍不住嘲笑起来。 苏凌自视甚高,如今当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被嗤笑,一时之间,气得憋红了脸,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正此时,谈明月站了起来,恭谨地行至苏凌身边,轻声献言,“教习不说,十日之后,内门便有使者来临检吗?” “如今此人的话多少让人听了去,到时若有人真去告状,教习便真有麻烦了。” “不如先让那群弟子进来学习,就算届时弟子告状,也没有证据。”谈明月巧舌如簧。 苏凌一听,也是有理。他倒不怕沈涧,怕就怕他是内门管事领来的,和内门有联系,怕他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前去告状。 不如现在让一并弟子进来上课,收买一波人心,届时若是他真去告状,除了季寻真那几个刺头,也无人敢得罪自己与竹君,前去作证。 至于沈涧本人,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地、好好地磋磨他,把他一身臭脾气磨平为止。 当即,苏凌便咬牙切齿地赦免了全体新晋弟子的责罚。 那些做了几近一个月仆役的新晋弟子们这才第一次进入学宫,拿起书本,感受到碎月剑道的教诲。 学宫一下子就被人群拥满了,整个课堂充满了人气,苏凌也不再针对季寻真他们了,他现在有更多的人可以训斥。 ………………………… 下学之后,沈涧兴冲冲去找了季寻真,发现一行人都急匆匆地想要各自忙碌。 “沈兄弟,我们看到你都很高兴,但过两日再聚。”李淳风拍了拍沈涧的肩膀,“这段时间,确实很忙。” 沈涧蹙眉,他几乎可以闻到李淳风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味儿。 言罢,李淳风真的像一阵风一样,向山下传送阵跑去。 “沈老弟,过两日请你,一定请!”晏绥也记得跳脚,直奔学宫食堂的厨房方向。 澹台只是看了他一眼,提起了脚边的水壶。同样的还有越不惊,洁癖严重的他只是朝沈涧遥遥一望,就一言不发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他们都去干嘛了?”沈涧没懂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淳风去挑粪、晏绥去厨房帮佣,澹台去浇花,越不惊蹲在房间里绣花。”季寻真道。 “越不惊还会绣花?!!!”沈涧风中凌乱地想象着越不惊怎么沾了一点口水在手上,像个老婆婆一般戳戳,然后穿针引线,一点一点穿成了一朵小花花。 嘶——沈涧浑身一麻。 “还不是叫无修帮他,他和无修有契约在身,无修可以随时进来。”季寻真想了想被迫转职的无修,心中一阵怜悯荡过。 “你们为何要做这些事?”沈涧尚不明白。 “为了积分,碎月剑道发布任务,我们接了就能挣积分,这里吃喝用度都要花积分。”季寻真解释道。 “每个人都绑定了积分系统,前两天我见到积分满了200,就能接更高阶的任务了。”季寻真解释道,也准备收拾包包开溜,“现在每个人斗志满满,越高阶的任务,得到的积分就越高。” 沈涧:“你们的斗志真的好容易被激发。” 季寻真收拾好包包,看向沈涧,“你不知道,这玩意儿积累起来会上瘾,据说到了五百之后,就能开启藏书阁了,到时也不会再受制于苏凌了。” “你先回居室熟悉熟悉,碎月剑道新晋弟子一般都是两人居,看看室友是何种人。”季寻真细心嘱咐,“待到明后日,我们有空了,再好生聚聚,向你细细讲述碎月剑道种种。” 沈涧见她急得跳脚,好似小兔子,可爱得紧。一时间也体谅她的心情,“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季寻真本想给沈涧一个拥抱,欢迎他回来,可察觉背后有一视线冷冷刺人得很,只好放弃了这般想法。 待季寻真走后,狰在地下游曳,“主人,你有没有问到季寻真身上有股很冲的味儿?” 沈涧倒是没怎么闻到,主要是被李淳风身上那股夜香味儿给冲到了,现在回想起,都心有余悸。 “她身上,有一股很冲很冲的臭道士味儿!”狰介怀道,它总觉得,这股臭道士的味儿异常熟悉。 “给你讲个很恐怖的事。”沈涧小声。 “什么?”狰也紧张了起来。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臭道士!”沈涧笑了起来,“可不可怕,你主人我也马上要变臭道士了。” “嘿呀,谁跟你开玩笑啊!”狰不满地游来游去,不信老狰的鼻子,小东西吃亏在眼前啊。 沈涧确实不信,他前往新晋弟子宿舍,这次外门说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室友。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上面的门牌,他的室友叫做武项。 幸好来此之时,碎月剑道几个长老,齐齐拦下了孤灯宫的队伍,方才没有让云姬所领的奴婢们进山,不然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来,哪里是让沈涧修习,分明是孤灯宫前来寻衅滋事。 一进门,他就问到了一股很冲的臭道士味儿。 “不知那室友到底是何人……”沈涧疑惑,摸了摸自己床上的被子,跟铁块一样。 “啧啧啧,明明云姬他们都到山门口了,你非要把别人赶下山。”狰只觉自己以后的日子,没有在孤灯宫滋润咯。 “那些都是别人的,我们不要沾。”沈涧教训它。 第161节 他索性从虚空之眼中,掏出一套可以用的铺上,坐上了床铺,打起坐来。 “我听到了哦,你这个室友应该在一小团体,刚刚他们相约去练功了。”狰又得意地报告自己的探听结果。 “那正好了,最好今晚都别回来。”沈涧开启天眼,神识一点点上升,识记昆仑地形。 可惜他现在虚弱无比,昆仑又为三山之首,阵法限制无比众多,只能一点一点探索,又小心翼翼地进行探索。 …………………………………… 沈涧果然吃亏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季寻真就被拖到了一灵力打造的隐蔽空间。 在她身上留下气味儿的臭道士贪婪地轻啄她的后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占为己有一般。 “今日那人,真讨厌。”少年埋首在她颈侧,声音闷闷的。 季寻真:“???” “他是我朋友。”季寻真轻拨他玉冠上的小钗子。 “觊觎你的,也算是朋友?”少年不高兴道。 “他中意澹台灵犀,你不要乱想。”季寻真辩驳。 “骗鬼呢。”少年更不高兴了,“他从头到尾,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寻真,你别被这头狼哄骗人,他不老实,你又太真挚。” 季寻真心中惊涛骇浪,她其实早已察觉到狼崽子的心思,只是一直不想也不肯点破罢了。狼崽子喜欢她,她又该怎么办呢,她不想和他有丝毫的感情牵扯。 如是才能不伤害他,不辜负他。 她知他这匹狼,似有惨痛过去,又在上一世如此助她护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祸害他,不远不近地当一个能随时帮助他的朋友。 “他是个好的,你信我,他虽状似妖邪,但心底极善,自跟我一行后,从未害过任何一人。”季寻真何尝没有察觉到狼崽子身上的邪气,但她仍然笃信,狼崽子的狼品。 “哼,我管他好与坏,我只怕他与我抢你。”少年抱得更紧了。 “抢得走吗?”季寻真反问他。 少年仰起头,露出一个极为灿烂明艳的微笑,仿佛天地为之变色的笑容,“抢不走的。” “寻真,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季寻真都注定是谈明月的妻子。无论沧海桑田,无论他们还记不记得对方,只要他们见面,眼里都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你先放开我,我还要去赚积分,答应了帮药田除草的。”季寻真忽然想到了今天接单的任务,大家伙都这么有干劲,她怎么能落后呢。 “我找人帮你。”谈明月一点也不想放弃两人独处的时间,拿起一块玉衡,上面浮现出一个陌生弟子的面庞,那人身穿青碧色道袍,一看就是亲传弟子级别的天才道士。 “桑榆,帮个忙。”谈明月毫不客气道。 “不敢不敢,小师叔请吩咐。”那人恭敬道。 “做这个任务。”谈明月把季寻真的任务单调了出来,以法术发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满心以为是什么高级任务,能得小师叔的青眼,结果点开一看,两眼一黑:低级药田除草任务,可得积分,五分。 五分?他没看错吧,没看玩笑吧,五分? 他随便去凡间送个物品,都能上千积分,五分能干个球啊? “嗯?有异议?”谈明月问。 “没有没有,我已经看出了小师叔的历练!”桑榆赶紧挥去自己那肤浅的想法,他深深坚信,小师叔的每一个安排,背后自有其深意,是为了锻炼他、培养他、考验他! “多谢小师叔!”桑榆感激。 “退下去吧。”谈明月肃然颔首。 季寻真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装逼,不由地想要为他竖大拇指—— 论装逼,还是他会装啊! 作者有话说: 为啥……狗子的码字速度,就是提不上去呢~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1 22:55:50~2022-03-12 23:1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你上岸了么、ah.sn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鲜血淋漓 “你昨日说的,亲自教我功法,可否是真?”见自己的任务被分去做了,季寻真一阵开心。 于是她厚颜无耻地问谈明月,她如今记忆里的功法很杂,合欢宗的占大多数,但她心思里还是比较向往碎月剑道的正统道术。 “当然是真。”谈明月道,他一把抓住季寻真手腕,探测其灵力,发现她已到了筑基初期。 “你丹田内,还有大量未开化的灵力,若是运用得当,可在短期内冲击筑基巅峰。” “这么快?”季寻真以为他在开玩笑,筑基初期至巅峰,就算是顶流天才,也需三至五年。 谈明月俏脸一红,“昨日,很多……” 他看向季寻真腹部,又立马将视线移开,“元阳。” “适合转化练功。”他不好意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身为老狗比的季寻真听懂了。 不仅听懂了,还跟着老脸一红。 “抱……抱歉……孟浪了。”谈明月连忙道歉,他不该说这些,毕竟,季寻真再怎么也是一个女孩子啊…… 令他没想到的是,季寻真的下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那……今日,你会陪我转化吗?” 谈明月眉毛一抬:“!!!” “我是说,你教我练功的那种转化……”季寻真掩耳盗铃。 “哦,好!”谈明月耳根红红的,认真点了下头。 两人补课的地点选在了魅魔秋家的客卧,谈明月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或许是两人的头一遭便发生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谈明月都觉得舒畅与满意。 【品真叔叔……品真叔叔……】趁着季寻真和谈明月在那里学习的时候,小天道掐断了自己和季寻真的识海联系,一只小小的天道,呼唤起了品真剑。 这是它第一次大着胆子,联系季寻真以外的生灵。 正伫立床边休憩的品真剑,听到了一阵呼唤声,小小的、脆脆的,像个年纪小小的幼童。 它左右看看,没发现人,心中疑惑。 【我在这里啦,品真叔叔!】小天道连忙叫道。 品真剑这才注意到,女子手腕上,那一环翠绿欲滴的手镯:【小器灵?】 小天道生气了,挺起小胸膛,【品真叔叔仔细看看。】 品真剑以内力观测,发现那玉镯竟闪着盈盈的光,那光不属于人间、不属于六道轮回海,竟然也不属于上清界! 【你……你是……】品真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道。】小天道骄傲地快要摇起了尾巴。 品真差点就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本想,这小器灵莫不是癔症了,可仔细看看,那闪烁着的无与伦比的金光,对方说的,又不似作伪。 品真下意识跳起来,一把挡在谈明月边边,【你不会是来缉拿小明月的吧?】 【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尊贵,我也不允许你动小明月一根汗毛!】 【品真叔叔,你在说啥?】小天道没有听懂。 品真剑停滞了片刻,它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幼小的未经世事的小天道,【没有没有,我是怕你们那位和我家小明月太过年轻气盛,不加节制,这样会有损名声。】 小天道的小脸,啪地一下,就红透了,【品真叔叔,我们家阿真是一个很认真的好女子,她做一件事,就一定会把它做好的。】 话刚落音,季寻真手腕扯下帷幕,又吹熄了灯,“方才修习的功法,我俩来试试可好?” “寻真,你——”谈明月的声音被堵住。 “你体内伤势还未完全修复,双修之法,既能复原你的伤势,又能增强我之功力,何乐而不为?”季寻真在黑暗里,细细地吻着谈明月。 才开了荤的少年哪里抵得住,一把扑了上来。 铃铛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一剑一镯睡也不说话了,两只被迫听全场的家伙,决定彻底切断和床上那对狗男女的联系。 方要切断之际,便听那女人的娇笑—— “认真点啊,我的谈教习。” 又是一阵小天道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声音。 【她果然是个很认真的女子。】品真剑这下信了。 小天道:【……】 这一夜,青上城郊,魅魔秋家客卧的铃铛,又响了整整一夜。 连清晨,也经久不息地响了一个时辰才罢休。 …………………… 第二日,沈涧起床,没发现室友踪迹。 他也不去理,室友没了不要紧,只要薄花蓉那女人克制住自己,别来碎月剑道便好。 临行前,他厉声喝止了想要搬东西过来的云姬。谁家来门派修行,还带家属啊,他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薄花蓉一而再,再而三错认儿子,任凭他说烂了舌头,她也不信他并非她的亲生子。 直到到了学宫,沈涧才明白,室友没了很要紧。 他一靠近季寻真,就能闻到昨日没注意到的那股味道,一股臭道士味儿。 而那味儿,出自自己的臭室友——武项身上。 “主人……我觉得,那个武项,不是真的武项。”狰小心翼翼地在地下观察,生怕在场众人发现了它的踪迹。 昨日那个武项的功力还没有这么强大,今日,他浑身的功力强到掩都掩盖不住,而且他身上,也有季寻真的气味。 第162节 结果很显然,就是沈涧被绿了。也不叫被绿,因为就算在历史空间里,两人的灵魂有过夫妻之实,但这种夫妻之实,季寻真不仅不认,人还认错了。 “主人,主人,你怎么不说话呀?”老狰还在心大的问话,骤然间,它猛然感受到了一阵揪心般的疼痛。 它和主人签订了契约,主人痛,它也是会感应到的。可就算是万魔窟里,那个恶魔将木棍扎进主人的眼窝,并且残忍搅动,狰都没有怎么感受到痛苦。 然而如今,狰只觉那股痛摧心挠肝。 “主人……你……你怎么了……”狰担心急了。 沈涧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去,明明马上就要上课了,他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季寻真察觉有异,悄悄跟了出去。 她见到沈涧走到一棵树下,捡起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看着远方群山,久久不曾说话,也不曾动作。 她有些担心,小心翼翼走了上去,跟到沈涧旁边,陪着他看昆仑的巍峨群山。 “沈涧,你怎么啦?”季寻真装作不经意间道。 “没事。”沈涧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又翘又长,像小梳子一样。 他没有再回答她,而是很安静,安静得像延绵的群山。 一般小狼崽给她的感觉,小圆狗时,是机灵又可爱的;人的时候,是毒舌又犀利的。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是默默陪着,怕他出什么意外。 过了很久,沈涧才出声,他的声音带有浓重的鼻音,“季寻真。” “嗯?”季寻真看着远处浩然的风景。 “我们可以……可以从朋友开始吗?”沈涧问道。 “我们不正是朋友吗?”季寻真疑惑。 沈涧摇了摇头,“不是。” “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对我的好,好似存在某种我不知晓的亏欠。”沈涧有些凄凉地喃喃,“阿真,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就像薄花蓉一样,若是你发现了真相,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并不是你亏欠的那个人,我们是不是……就完了……” “不会的!”季寻真赶紧摇头。 “会!”沈涧斩钉截铁,“阿真,我不想当你记忆里那个人的替身,也不想一辈子……和你有一层隔膜一般活下去。” 季寻真:“……” 她从来不知道,小狼崽居然有一颗如此细腻的心。而自己对他自以为是的纵容,竟是对他的伤害。 季寻真:“那从头开始做朋友?” 沈涧嘴角绽放出一股凄凉的笑意,“好。” 学宫沿角的铃铛响了,季寻真感到有股视线,从身后射来,她回过头去,发现是谈明月。 他如今还是武项的模样,没有贸然上前,可眼中的疑惑与独占欲,是无法掩藏的。 “沈涧,我们去上课吧。”季寻真心知,她再不去回去,家里醋坛子要打翻了。 “嗯,你先走吧,我马上就来。”沈涧回答。 “好。” 于是沈涧目送着季寻真离开,目送着季寻真与谈明月的眉目传情,他轻轻丢掉了掌心的那块尖锐的石头。 上面挂满了淋漓的鲜血和附带下来的血肉,都是他方才与季寻真说话之时,握紧了拳头造成。 “主人……疼吗?”老狰很心疼。 “不疼。”沈涧深深呼吸,眼神平静而深邃。 “老狰,我会得到她的……”沈涧手掌的血一滴滴落下,“我永远不会放弃。” 邪魔一旦爱上一个人,这一生都会忠贞于一人。 “那个人……谈明月……”沈涧的眼神锐利地射向武项,“和她长不了。” “什么?!原来他就是臭道士谈明月!”老狰气势汹汹,“怪不得这一声味儿这么大这么冲!” 正在这时,谈明月猛地回过头去,他亦注视着沈涧。 两个少年间,眼神间电光火石的碰撞,空气里,潜伏着不可言说的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 男人们的火花四溅~随机20个小红包,大家最近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感谢在2022-03-12 23:19:11~2022-03-13 21:2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心里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锡特勒 5瓶;九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丢脸 “请问,哪里是沈涧的居室?”一神仙一般的女子,提着包袱,款款拾阶。 她携起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纵然她问话的是一名女弟子,依旧被震撼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出尘绝世之女子? 通身无比尊贵的钗裙,衬托出眼前的女子更加倾城动人。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那女弟子甚至生出了想做此女额头那一滴香汗的妄想。 这名问话的女子,自然就是玉镜夫人薄花蓉,她专门掩盖了自己的一身灵力,又换了一身她所认为的低级衣裙,把自己伪装成普通女子的模样。 “请问……”薄花蓉蹙眉,这人到底在听自己说话吗? “美人儿,你别蹙眉!”女弟子心痛道,“你要什么,我把心肝也剖给你!” 转念又为薄花蓉蹙眉的样子所倾倒,“这样蹙眉的样子,也好好看……” 薄花蓉嘶了一声,她还专程找了个女弟子来问话,怎么碎月剑道连女弟子都如此油腻。 “你若是不知道,我便走了。”薄花蓉轻扭腰身,转身要走。 “别别别!”女弟子反应过来,“沈涧是吧?我们内门似乎没有一个叫做沈涧的人。” 薄花蓉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环视左右,这是精英弟子的居所,她已经来到了令她最难以接受的居住环境了。这里每名剑修只能分到那么小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又破又烂,墙体上全是灰尘,种着不知哪里来的野花野草。 天啦,她的小涧怎么能忍受这种环境?! “那……那他在哪里?”薄花蓉还是有逼数的,萧天纵那死人头看似粗放,心里头那规矩观念压死人。就算小涧是他儿子,也不会一下子将小涧提到亲传弟子的地位。 “请问美人儿,他是男是女,何时入门,是何身份?”女弟子擦了擦自己鼻血,无比殷勤地问道。 “他是……一名神采飞扬又俊美无暇的少年人,才入门不久,但实力惊人、天赋异禀又剑术非凡!”薄花蓉轻抚自己胸口,就算她从没有见过小涧练剑,但只要幻想一下小涧练剑的模样,就心神激荡呢! “哇,竟是这样一位少年天才!”女弟子不由夸赞道。 这样的夸赞令薄花蓉非常受用,以至于对于精英弟子那糟糕的居住环境也没那么多怨言了,“就是,我的小涧一直这么优秀。” “这位天才若是才入门没多久,应该还在内门弟子居所,而不是精英弟子居所,我带姑娘去吧。”女弟子激动无比,一想到自己能和神仙姑娘多相处一会儿,就浑身得劲。 “好吧。”薄花蓉叹了口气。 女弟子从背上取出自己的剑老公,快速用包剑的布将剑身擦干净,再擦了擦自己的脸,“仙女,请上座。” 薄花蓉嫌弃地看了眼女弟子的剑老公,纡尊降贵地提起了裙子,款款走了上去。 女弟子赶紧跳上去,给仙女儿驾车,“在下姓甘,名叫甘菱。” “不知仙女儿如何称呼?” “沈镜。”薄花蓉说道。 “啊,仙女,你看着群山,都不及仙女的一抹裙尾。”甘菱觉得一路上怠慢了这么漂亮的仙女儿不好,便想方设法和仙女儿说话。 “可以安静一点吗?你吵到我耳朵了。”薄花蓉一脸无语。 “哦,仙女可以欣赏这山。”甘菱感觉到失落,她本来想让仙女儿感受一下碎月剑道的热情的。 “不欣赏,这里山太多,吵到我眼睛了。”薄花蓉讨厌这里的山,讨厌碎月剑道,更讨厌萧天纵那不解风情的傻直男。 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小涧居然喜欢这个地方。 很快薄花蓉来到一个更破更烂的地方,她连踏入那个地界,都觉得脏脚。 可她为了儿子还是忍了,于是随意抓了个路人,“敢问,沈涧是否住在这里?” 那人一见她,就被她的美貌冲昏了头脑,“什么沈?什么涧?” 薄花蓉目不忍视,转身便走,碎月剑道这群臭直男,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时甘菱跑了过来,“沈姑娘,我打听过了这里没有一个叫沈涧的。” 沈姑娘姓沈,她找的那个沈涧也姓沈,这就很容易理解了。于是甘菱顺口道,“或许令兄不在内门。” “他不是我哥哥。”薄花蓉解释。 甘菱一脸理解,“原来是令弟,或许弟弟他年纪甚轻,还没从外门出来。” “啊……怎么会……”薄花蓉本想反驳弟弟一说,但一听到甘菱说沈涧可能还在外门,心中便生出了一丝不满。 “沈姑娘,不知令弟是何时入门的?”甘菱问道。 薄花蓉听闻,不禁仙女落泪,“小涧入门,已经三日了……” “也不知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太难受了,一想到小涧可能会吃苦,就太难受了。 甘菱:“……” 甘菱:“我可能知晓他在何处了。” 仙女真是仙女,才入门三日而已,怎可能去精英弟子的居所寻找。 于是甘菱又带着薄花蓉,乘着剑老公哼哧哼哧地翻山越岭,前往外门。 “那是什么?”薄花蓉在飞剑上看到了一平生仅见的可怕场景—— 郁郁葱葱的山野里,几座瓦片都不齐,破破烂烂的房屋耸立其中。 “外门弟子的居所。”甘菱回答。 第163节 薄花蓉几欲晕倒,不会吧不会吧,萧天纵那臭直男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住这里吧,“不……不会吧……” “不过,令弟应该不住那里。”甘菱道。 薄花蓉这才回过神来,还好,还好,她就说,那死直男不会这么折磨小涧的。 又飞了一会儿,甘菱终于找到了那整个昆仑中最简陋、最破旧的宿舍,“到了,沈姑娘!” 甘菱将自己的剑老公往杂草中一停,薄花蓉见此情景,一个头晕目眩,甘菱赶紧扶住了仙女姑娘,“沈姑娘,你没事吧?!” “你的意思是……我家小涧可能住在这儿?!”薄花蓉上气不接下气,就快要翻出白眼了。 “等等啊。”甘菱赶紧命令剑老公伫立起来,给仙女儿依靠,自己则飞跑去问宿管。 很快她赶了回来,薄花蓉看向她,眼里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怎么样?” “他住那儿!”甘菱往正东方一指。 她手指尽头的那个小房子尤其的小,上面甚至一半铺着茅草,一半铺着瓦片。 薄花蓉两眼一黑,站立不稳,甘菱连忙扶住她,“沈姑娘,你没事吧?” 薄花蓉眼泪簌簌地就下来了,“我可怜的孩子啊……” “碎月剑道……萧天纵,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他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薄花蓉绷不住了…… ……………………… 这几日以来,沈涧完美融入了队伍里,除了挑粪以外,他帮每个人赚取积分、分摊工作,以前李淳风和宴绥曾觉得沈涧阴阳怪气、不好接近,可如今,沈涧虽依旧一张似嘲非嘲的脸,但明显已经下凡了。 他完美地演绎了,只要我能忍,我就一定能苟到最后的理念。 就算看到季寻真和‘武项’两人偷偷摸摸绕过人群,最后走到了一起,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而其他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他就算咬碎了牙,也要装作不知道、没发现,他知晓,就算现在季寻真和谈明月再好,总有一天他们也会遇到矛盾,到时候就是他最好进攻的时机。 男人为爱做三没什么大不了的,像越不惊这样的傻子,想做三还没法做呢。 狰甩了甩尾巴,没救了,这男人没救了。 知三当三还无比骄傲,它怀疑自己的小主人是不是被一只男绿茶给附身了。 这一天沈涧回去,他明显看到,周围同学们,都对他指指点点的。 ‘狰,怎么了?’沈涧心音,他刚刚帮着澹台灵犀挑了水,甚至查看了一下他自己的手,没脏啊。 闻了闻衣服,也不臭啊。 这些人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狰也不知啊,可狰注意到了。”狰仔细观察那些青年人的眼睛。 “主人你且看他们的眼睛,均呈了扇形图分布,三分嫉妒、三分看好戏与四分羡慕。” ‘呵,你真是越来越眼腐了。’沈涧白了它一眼,继续往自己宿舍走去。 越近宿舍,那些人的眼神就越玩味。 “咦,主人,你的房子呢?”老狰疑惑。 沈涧一抬头,原本那个房间果然……不见了。 “主人,你快看旁边!”老狰给吓到了。 沈涧转眼,那旁边拔地而起,直接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赫然而立。 而那院子门口,一名翩跹女子,提着一盏孤灯,正等待着什么人。 那女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到许许多多新晋弟子连自己房间都不回了,直愣愣地看着她发呆。 她无知无觉,根本不鸟他们,直到看到了沈涧。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明灯一般,小鸟一般飞奔了过来。 “呜呜呜,小涧,小涧!”薄花蓉提着裙子边跑边要哭要哭的。 沈涧眉头皱得很紧,谁能告诉他,明明在之前就保证过,绝不来打扰他的薄花蓉,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又找他了,还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了新晋弟子宿舍,还是男生这边的。 她不知道这里不轻易让女子进入的吗? 沈涧眉头紧锁,忽然心生出一种,自己辛辛苦苦上学,家长却从乡下赶来,提着一大箩筐鸡蛋出现在宿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渴望自己搭理她的感觉。 “你——”沈涧正想说什么。 他眼里,从乡下赶来·提着一箩筐鸡蛋·土气家长薄花蓉一把跳上来抱住他的脖子,“我的小涧,你辛苦了呀……” 沈涧:“……” 沈涧连忙推开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哦,哦。”女人讷讷放手,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小涧对不起啊。” 无论她在其他人面前如何骄傲,在孩子面前,她永远都是温柔、冒冒失失又无时无刻不在体谅他与原谅他的母亲。 其他人看他俩的目光则不一样了,甚至有人悄悄跟另一人说道: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作者有话说: 沈涧:上学的时候,我妈提着一筐鸡蛋来看我,还给我堵宿舍门了,怎么办?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3 21:25:56~2022-03-14 20: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千萧、喋喋 10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何其有幸 “走,我们进去说。”沈涧耳聪目明,只觉这些人的想法,真脏。 他一把拉过薄花蓉,不由分说,进了那院子。 院子里的场景,又令他眼前一黑。 “恭迎少主回家!”两排美艳非凡的侍女,不说别的,首先是气势,她们就赢了。 为了壮大声势,她们身后,又立了八只仙鹤,嘎嘎地引首长鸣。 如果凑近了仔细看,可以看到每只仙鹤脖子上,都有明显的红痕,这是云姬把仙鹤们装箱时,掐其脖子留下的。 “我原来的居室呢?”沈涧回过头问薄花蓉。 薄花蓉一想起碎月剑道给沈涧安排的那破烂房子,心里就来气,“拆了。” 沈涧:“???” 沈涧:“怎么能拆,那又不是我一个人住,还有一个室友……” 等等,他一想到自己的室友,一想到他室友的真实身份,不正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谈明月么。 他又对眼前的女人竖起了拇指,“拆得好!” 薄花蓉一听自家儿子夸奖自己了,如同骄傲的小雌鸟,挺起了小胸脯,“下次我还拆,萧天纵敢给你分这么一间破烂房子,我明儿去把他洞府给拆了!” “宫主英明!”云姬忽然捧哏。 其他人随后齐声道,“宫主英明,宫主英明!” 沈涧脚指头开始抠地。 他常常为完全不能融入这种氛围而感到庆幸,至少自己还是一匹正常的狼。 虽然沈涧对此感到尴尬,老狰还是非常喜欢孤灯宫的,它看得出来薄花蓉是真心对沈涧好。 沈涧从还是太子玄起,就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好。 如此稀有的、好哭的、无私的、温柔的爱意,狰明白,主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有触动的。 越有触动,越知道,若是真相昭揭,无论对他,还是对薄花蓉,都是莫大的痛苦。 所以他强忍着,能离薄花蓉多远就多远,可薄花蓉哪里肯放过他,她把他当成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自己生命的希望。 …………………… 谈明月和季寻真外门资深弟子所在的居所,此时竹君和苏凌正在给那五人授课,他俩便拿着留影石,前往管事和教习的卧寝,收集足够的证据。 他们果真找到不少,往届弟子贿赂他们或者与他们相互私通包庇的证据。 但凡找到了证据,谈明月一边用留影石记录,一边用灵力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赃物。将赃物收入芥子囊中,再用假的替代。 “明明只用留影石,或者只用替换赃物,两件做一件就够了。”季寻真毫不留情的吐槽。 “留有后手,有备无患。”谈明月掂了掂那枚绿松石赃物。 季寻真翻了个白眼,“跟你爹心眼一样多。” “啊呀,吾妻还认识公公吗?”谈明月一把拉过她,她又凑进了少年怀里。 “不止认识呢,还挺熟悉。”季寻真哼了一声。 少年的手臂倏然一紧,他埋首,吻了一下她的耳廓,“以后还是少接触。” 季寻真睁大眼,“不会吧不会吧,谈明月,你也太小气了。” “他是你爹,连你爹也要防着吗?” 少年霸道地锁紧了她,固执道,“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而且并不老。” 季寻真:谈抚萧,正常? 近日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看来连他的儿子也不够了解他啊。 谈抚萧,这世界上最不正常的男人! 【不要这么说!明明谈明月说得对,谈哥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小天道听见谈明月如此夸赞自己的父亲,恨不得给他颁发一个铁孝子徽章。 ‘呵。’季寻真心音。 ‘哕。’季寻真表明了自己对这句话的态度。 “我们收集完之后,继续回青上城那户农家练功。”谈明月继续复制着那些赃物,一手还要揽着她,生怕她跑掉的样子。 第164节 “你的伤应该好完了吧。”季寻真戳了戳他的领口,“好得透透的,甚至功力大涨。” “啧啧啧,谈师叔不要贪得无厌。” “修炼并不止境,你也需要更上一层楼,还差一晚,你便能突破筑基中期。”谈明月义正言辞道。 季寻真被他的无耻打败了,“你真是,心眼比谈抚萧还多。” “过誉过誉。”谈明月真心实意地笑了。 两人收集完证据,谈明月便带着季寻真回到了青上城的农家小院。 他见魅魔秋在烙饼,就问,“秋,我能试一下吗?” 魅魔秋惊讶,依然让位,“你要我教你吗?” 谈明月回过头去,看向季寻真,眼神里透露出一个意思,也就是——你会吗? 季寻真一挑眉,撸起袖子,“还算会一点,我教你罢。” 她上辈子就一养猪少女,什么都做过,就算烙饼,也比半路出家的魅魔秋烙得好那么一丢丢。 可谈明月是何等人,从小到大虽是自立,但也无比矜贵。他跟着季寻真揉面、切菜、拌肉,笨拙地做着凡尘里最平凡卑微的工作。 “寻真,以后我们也可以……有这么一间小房子。”谈明月的手被烫起了一个水泡,他还无所谓。 “好好好,有个小房子,有几亩菜。”季寻真把烙饼的事交给魅魔秋,牵着他回房间,悉心吹着。 “你别敷衍我。”谈明月认真道。 “没敷衍没敷衍,我知道大少爷嘛,都有一颗田园牧歌的心。”季寻真敷衍道。 “不是,是对象是你,我才甘愿。”谈明月见她轻轻吸吮着自己的手指,心念一动,埋下头来。 “寻真,我们练功吧……”他耳语道。 季寻真其实是有点怕的,这些日子以来,虽是进步神速,但着实也被折腾得不清。 她不明白,谈明月一个普通人类,天赋异禀就够了,还精力惊人,压根就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 “明日,你不是说内门检测的人便来了,我们得早点到,布置好才行。”对方的吻落了下来,季寻真赶紧提醒道,“咱们,今天少练一段时间,行不行?” 她一个合欢宗老手,还真玩不过眼前这个看似老实的小道士。 “今夜,是你筑基中期突破最关键的时候。”谈明月固执道,他已经把她的腰带解下来了。 季寻真受不了了,这人太会找借口了,“那咱们……速战速决?” “怎么能速战速决?”谈明月不同意。 季寻真扑过去,一双大大的眼睛凝视谈明月,“那昨天……我不同意那几个修炼姿势,我今儿同意了。” 狗男人点头,“好,速战速决。” 季寻真:“……” 见过狗的,没见过这么狗的。说好的速战速决,一旦动心动情,便化为了乌有。 她还以为玄影仙君谈明月不说假话呢,分明假话连篇。 …………………… 魅魔秋的邻居,是一对老夫妇,夫妇带着自己的一对孙子孙女。 就在这一天,老头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敲响了魅魔秋的门。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准备骂人的话,魅魔秋一开门,老头子一看到他的脸,一肚子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英俊温柔的男子,眼睛上顶着两个泛青的黑眼圈,精神有点不好。 “秋公子啊,你家那铃铛,都响了好几天了。”老头子指了指耳朵,“孩子都吵得睡不好觉了,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呀?” “无事无事。”秋连连摆手,“今天就拆下来。” 老头子见他态度端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就劳烦秋公子了。” “不劳烦的,应该的呀。”魅魔秋泛起一个笑,是如此的温柔。 老头子看了心情也好很多,“秋公子呀,若是有空,不妨来家里坐坐啊!” “我家囡囡,可巴望着你来了。” 魅魔秋也知晓,邻居老头家的孙女,对自己有意。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他一只有主的魅魔,若是得不到主人的青睐,那就应该把心思扑在修炼之上,实在对男女之情没有什么兴趣。 “秋明白了,若是得空,便上来叨扰。”魅魔秋还是礼貌道。 “诶,就这么说定了!”老头子可高兴了。 待老头子走后,魅魔秋回过头去,发现客卧的门已经开了。 季寻真把头埋在谈明月胸襟,“听到了吗,谈明月,丢脸死了。” 她意有所指,意思便是,咱们明日就不进行了吧。 不想那人却回答道,“你还没到过临月小楼,那是我的居所,那里有很多小动物,以后你就是那里的女主人了,你应该认识认识它们。” 季寻真瞪大眼,“你还养动物?” 谈明月颔首,“师父把那一座峰都给了我,让我开宗立派。我不想收弟子,便捡了许多小动物来养。” “小天狐最是粘人,你明日去,定是能和它交上朋友。”谈明月想了想小天狐直立站起,给人作揖的模样,憨态可掬得紧,季寻真也一定会喜欢。 “哇,可以给它们梳毛毛吗?”季寻真一直以来,就很喜欢绒毛动物,所以以前才会对小圆□□不住手。 “当然。”谈明月见她也这么喜欢小动物们,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欣慰。 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 他真是……何其有幸啊。 …………………… 竹君和苏凌都很紧张,原定为三月一次的外门测验,被提前到了仅仅一个月。 今日便是内门遣使者前来测验的日子了,竹君站在外门与内门连接的入口恭候,她心情忐忑又激动。 她本身天赋有限,遂在外门两百年没有晋升。 她已到达筑基巅峰,原本有四百年寿命,若是再不能提升至金丹,也只能干看着自己寿命耗尽而亡。她不甘如此,到处敛财、敛宝物,以求能弥补天赋上的不足。 很快她发现,她敛到的法宝都比较低级,若是真想跨越金丹门槛,还是要看内门赏赐。 所以这一次,她意外得到高高在上那一位的授意后,便做了她能做的一切,誓要把那一位的心上人给捧出来。 很快她便看到,天边那内门使者骑着飞剑穿梭而来。 竹君见了他的脸,那堆笑的容颜逐渐变色。 怎么会是他?他已经不在内门,早已跨入亲传弟子的门槛了啊。 飞剑上的人下来,嬉皮笑脸对着竹君,佻达地叫了一声,“竹君姐,别来无恙啊!” 来人正是那山晋之。 作者有话说: 狗子接下来要加快速度了~!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4 20:56:17~2022-03-15 21: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糖的西瓜 20瓶;在下郑雨盛 2瓶;吧唧一口、深尼、x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学宫测验 “竹君姐怎么看起来有点怕我啊?”山晋之跳下剑来,三两步踱到竹君面前。 竹君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的测试官居然是他。 山晋之是十年前登山那批人中的一个,因在试炼大会之中英勇救人受伤,而表现欠佳。作为最后一名低空划过,进入了碎月剑道。 那一批中,竹君也挑选了几个比较好的苗子,对其他人极尽打压之能事。山晋之性格跳脱,又好打抱不平,一度成为竹君最针对的刺儿头。 山晋之能出头,多亏了他在试炼中所救的温初尘,温初尘有幸被竹君挑中,成为她‘自己人’中的一员。他便偷偷将竹君与苏凌所教的功法,每日深夜传授给山晋之。 山晋之每日被罚,光是劳作就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原本没时间练功。但他性格好,又替人出头,其他人愿意偷偷帮他做一部分工作。 就这样,他在众人的帮助下,刻苦修习,最终在一次内门派人来的测验中,惊艳众人。 当时的内门管事,点名要让竹君好好培养山晋之与温初尘两名少年天才,竹君才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他又是哄又是教。 可两人都知道,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直至山晋之进入内门,又荣升精英弟子,然后进入亲传弟子的门列,顺利完成了三级跳,且并没有丝毫针对她的势头,竹君这才放下心来。 此番再见山晋之,竹君强忍自己的情绪,“晋之能荣升亲传弟子,乃是外门共同之幸,我又怎会害怕?” 紧接着,她露出了虚伪的敬仰中,带点威胁的表情,“我想,晋之此次会秉公办事,不会故意针对竹君姐我吧?” “毕竟,那位已经发话了。”再次敲打。 山晋之粲然一笑,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竹君师姐说的什么话,竹君师姐在外门对山某的帮助,山某没齿难忘。” 竹君不再多言,她坚信,上面的那位,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会多为难自己。 自己只要给他看多日来,自己多日来对那几名英才培育的结果,便能获得褒奖和升迁。 于是她领着山晋之,来到了外门的试炼宫殿,这里,苏凌领着五名英才,已经坐齐了。 见山晋之以来,苏凌也吃了一惊,微微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内门会派山晋之前来。 毕竟之前是和竹君一起恶待过山晋之,纵使之后又全力弥补,对方亦没在计较,但发生过的,还是发生过的。 “这就是本次参加测试的新晋弟子们。”苏凌向山晋之介绍。 山晋之没说什么,微微颔首。然后坐在上首,翘起了二郎腿,一脸放荡不羁。 竹君:“……” 苏凌:“……” 正当两人感受到屈辱之际,山晋之又发话了。 第165节 山晋之:“这是山某头一遭主持外门测试,还请两位管事多多指教。” “别的不多说,咱们开始吧。” 竹君与苏凌这才松了口气,苏凌和蔼地看向自己培育的五名新晋弟子,先从实力最弱的一人开始,他微微示意,“你先来吧。” 那人惊喜地连连点头,抽出自己身上所负的木剑,开始行云流水地表演一套剑法。 山晋之暗自窥探他的修为,筑基初期,不错不错,是个人才。 待那人表演完了,山晋之轻轻鼓掌,“遥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外门测试,不过练气中期。” 是的,山晋之第一次外门测试,根本接触不到任何功法,甚至连木剑都没有。 竹君与苏凌听了又是一阵尴尬,却不好反驳什么。 “果真英雄出少年,不知剩下的实力如何,山某更加期待了。”山晋之又转而夸赞道。 两人松了一口气,苏凌赶紧叫下一位表演。 陆九谦是倒数第二个表演的,他浑身黝黑,身材健壮,光是长相来说,跟修仙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如今连只见他连木剑也不用,只见他手一伸—— 宫殿外一棵树木摇晃起来,枝条上最为鲜嫩的那一枚绿叶,瞬间出现在他的指尖。 他运起功法,那枚绿叶竟在他掌中浮起,开始飞舞。 行云流水间,竟是一套剑法。 山晋之看得连连鼓掌,他定睛一看,此人竟在筑基巅峰初期了,果然少年英才,竟能在短短时间内,进步如此神速! “此人不错,你姓甚名谁?”山晋之撑起身子,不由靠过去,问这名少年。 “陆九谦。”陆九谦抱拳,单膝跪下。 “好!”山晋之大笑,“陆九谦是吧,山某在内门等你。” 竹君见山晋之如此看好陆九谦,内心一慌,“山师弟,还有一位,没有上场。” “哦。”山晋之只得坐回去,严阵以待,“我倒要看看,竹君师姐还能给山某什么惊喜。” 他话一落音,一名女子飞身上前,她右手一张,一枚小剑落入手中。小剑类刺,银光粼粼,一看便是一把好剑。 “哇哦,仅仅一个月,这名弟子竟能拿到自己的剑。”山晋之不由惊叹。 要知道寻找属于自己的剑,是要机缘的。一般碎月剑道弟子,最快也要半年,才能攒够积分,进入剑阁挑剑。 有的甚至入门十年,也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剑。 竹君听了,得意一笑。这也是她贿赂了剑阁看门人,才破例放姜星进去挑剑的。 姜星也是争气,一把好剑在她进去后不久,便认主跟她。不愧是叶师兄看上的女子,果真天资卓越。 紧接着姜星开始舞起了剑。 山晋之以观测之法探看,发现姜星竟然也是筑基巅峰初期,这一届实在太过奇怪了,短短时间内竟有两人到达了筑基巅峰初期。 要知道,就连竹君和苏凌,也才筑基巅峰末期。筑基和金丹,犹如天堑,普通人极难上升。 他再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破绽。最后一位测试的姑娘,她虽是筑基巅峰初期,根基却并不稳当,更多的是以灵力强行堆积而成。 所以她运剑之时,手法虚浮,腕力不足,连本身实力的三分之一也发挥不出。 奇了怪了,不过才来一月而已,这位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宝增添灵力? 山晋之就这么在疑惑中,看完了表演。也没比前一个强啊,“这位姓甚名谁?” 竹君替姜星回答,“姜星,凡间夏国的嫡长公主。” “哦。”山晋之颔首,没有说什么。 没有夸奖,没有表扬,更没有大书特书。 姜星不由蹙眉,这段日子里,她被竹君与苏凌两人齐齐捧得有点飘了,乍见这位内门使者夸了陆九谦,没有夸她,不由摆起了臭脸。 那竹君不敢得罪姜星,便向山晋之问道,“山师弟还有何话想说吗?” “姜星天资惊人,就连上面的大人也赞不绝口。”竹君带头夸赞道。 上面的大人?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山晋之蹙起了眉头,那温初尘之前便神神秘秘,说暗中调查什么,又不告诉他。 此次前来,乃是小师叔临时派遣,教他以术法关押了原本要来的内门检测官,冒名顶替而来的。 此番听了竹君的话,山晋之顿感内里水确实很深。 “山某当然有话要说,测试,便是测新晋弟子的整体水平,敢问其他新晋弟子在何处呢?”山晋之顺着竹君的话往下说。 竹君整个人一震,后悔自己不该说之前那句,“其他新晋弟子,今日已放假休沐。” 苏凌见竹君惶然,连忙上前,“这五名新晋弟子,便是从此次整体新晋弟子里抽查而出,山大人完全可以看出本届水平了。” “是吗?”山晋之饶有兴趣地反问。 就在这时,姜星大着胆子嘲讽道,“听闻外门二十年来,才出两人进入内门,这不正是说明,每一届只要培养最优秀的那批人就行了吗?” “这位测试官又何必揪着那群毫无希望的弟子不放呢?”她说得骄傲,自以为很有道理。 竹君与苏凌两人却听得冷汗涔涔,他二人知晓,山晋之一开始便是姜星口中那毫无希望之人。多亏了后面有一次测试官要求进行全体测验,才让一直蒙尘的他脱颖而出。 甚至在测试的前一日,他还在担夜香,担到凌晨。 “你又知晓,那其他弟子里没有耀世明珠?”山晋之来了劲儿,一拍桌子,“你不让我看,我非要看!” “竹君,苏凌,你二人速速将其他众人遣来!” 苏凌连忙单膝跪地,“山大人,今日休沐,那些弟子早已外放,我们怎么拿得出人来啊……” 今日他们为防后顾之忧,专程给其他弟子放了一天假,并‘好心’让他们去青上城逛逛,多熟悉昆仑的风土人情。 “这样啊……”山晋之不由坐了回去。 正当两人可以松一口气之际,一人站了出来,“山大人,其他众人都在学宫候着,并未远走。” “他们,愿意随时接受您的测试。” 那人身量高挑,气宇轩昂、声音洪亮,正是武项。 竹君苏凌二人万万想不到,武项此人平平无奇,唯他们是从,竟在最关键时候捅他们一刀。 山晋之则惊讶地看着眼前之人,那人五官英俊,但在修仙界算得上平平无奇,唯独那双眼睛,充满了夺目色彩。 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了,又生生忍住。 想不到小师叔的隐藏功力越来越强了,这武项刚刚还在自己面前耍了套杂技,自己都没认出他来。 他真是越来越崇拜小师叔了。 “好,那咱们马上去学宫!”山晋之连忙道。 作者有话说: 后面节奏会快起来~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5 21:56:27~2022-03-16 21:3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g 14瓶;301312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扳倒竹君 众人前往学宫,其余所有新晋弟子竟都在学宫恭候。 “新晋弟子季寻真,恭候内门测试官。”为首,山晋之看见一英气勃勃又意气风发的少女,他仔细观察,竟发现少女位于筑基中期,比起此前测试的几人,许是比不上陆九谦和姜星,但其余几人,倒是半分不差。 紧接着山晋之又不得不注意到了季寻真旁边的两人,一人高贵矜持,一人不羁高傲,两人的实力,竟用观测之法测不出来。 测不出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两人的实力,在他之上。 山晋之忽而感到惊悚,这他妈是什么的一届啊,吃灵玉原石长大的吧。 山晋之朝季寻真颔首,随后在众人簇拥下,坐上了教习位置。 他朝下面一指,指着季寻真说道,“你,来一套剑法。” 季寻真单膝跪地,言道,“弟子不会。” 山晋之眉头一皱,“不会是何意思?” 季寻真的眼睛慢慢转向了苏凌,见他的脸色愈加慌乱,她隐秘一笑,旋即露出一种无知懵懂的表情,“教习并未教授,弟子何来无师自通?” 若是别人,或许不懂,但同样是被打压对待的山晋之,再熟悉不过了。 他双眼一横,蔑向竹君与苏凌,可恶,这两人到现在了还敢这样。 “你们都没有学习过剑法吗?”山晋之问道。 “是!”所有其余新晋弟子答道。 山晋之面色沉重,招来季寻真,好声好气道,“小姑娘,将你的灵玉原石拿出来,我看看。” 此话一出,竹君与苏凌登时面如死灰,竹君立马开口,“山师弟,你来此的目的是测试,无须查收过多外门事宜。” 又警告季寻真道,“季寻真,你且先退下,谨记新晋弟子须谨言慎行。” 不想季寻真看也不看她,以一种极其懵懂的语气问道,“灵玉原石?不知大人所指为何物?” 这下连山晋之也震惊了,“灵玉原石,入门即发的碎月剑道灵石,用以培根筑基、内蕴功力。” 他下去,一把抓住季寻真手腕,“这位师妹,你当真没有么?” 季寻真摇了摇头,“听都没听过,别说我了,在座的也没人听过吧?” 后面的弟子们纷纷摇头,“没听过。” 山晋之震怒,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哆哆嗦嗦的竹君与苏凌,“传唤戒律堂守正、内门管事全部前来。” 随着他话语的落音,他身后一柄剑咻地一下,便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内门管事与戒律堂守正便齐齐来了。内门管事乃一长须中年人,戒律堂守正亦一身正气。 “不止晋之唤我等来为何?”内门管事问道。 山晋之引首,“二位坐,在下发现了一二有趣现状。” 二人见外门管事与教习面如死灰,也不管那二人,径直坐下。 第166节 山晋之自己则端坐教习之位,朝季寻真问道,“这位师妹,你说你没有分到灵玉原石,此话可否为真?” 季寻真眼神坚毅,当即咬破中指,滴血为誓,“此话为真,若有半分虚假,罚我受尽天雷、剔除灵骨。” 这样的毒誓都发出来了,内门管事和戒律堂守正不得不正襟危坐起来。 “这位弟子,若是你没收到过灵玉原石,那灵玉,你们可否见过?”内门管事发问起来。 “灵玉又是何物?”季寻真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内门管事当真恼怒起来,他转首质问竹君,“你不是说,新晋弟子灵玉消耗过大,还找我多拿了五百个去么?” “用在哪里了?!” 竹君不停地冒出虚汗,“弟子并没有……并没有私藏,而是……” “而是用在这几人身上了,对么?”这时候沈涧站了出来。 就在今早,季寻真拉着他,将一枚留影石交给了他,请他在今日某些大人物光临之时仗义执言。 既然是季寻真开口了,沈涧定是要把事情办好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星等人,手里变出留影石,随意把玩,“各位看看这里面,有正义之士,将留影录在了里面。” 言罢,他随意将留影石往天一抛,法力催动之下,留影石光影四射,最终它凝成了一幅图画,位于大堂上方。 赫然是陆九谦姜星等人于竹君房内练功之情景,他们每人面前都摆了不少灵玉原石,姜星面前的灵玉原石,更是其他人的数倍之多。 画面中竹君御剑而来,从芥子囊里拿出在内门管事那里讨要的五百灵玉,然后和苏凌一起,分发给了大家。 奇怪的是,这个分发也不是平均的,姜星得到的灵玉,要远远多于其他人。 这时除了震惊和愤怒,所有人的心头都萦绕了一个大大的疑惑,这个姜星,有什么不一样吗? “大胆竹君!”内门管事气得不轻,直接站了起来,指着竹君鼻子骂,“你……你……你竟敢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不……不……”竹君口中喃喃,连连退后。 “除了私自挪用灵玉,竹君管事怕是还有其他荒唐事吧?”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众人一看,此人虽着浅绿道袍,却高贵矜持,气度不凡,正是越不惊。 他长手一伸,竟戴了一副黑手套,手上乃是又一块墨绿色的留影石,“这石头乃是有心人予我,告知我若是她遭遇不测,一定要将管事与教习的罪行公之于众。” 越不惊的话,就有够惊悚的,戒律堂守正死死盯着竹君和苏凌,一丝一毫也不想放过他俩的表情。 介于沈涧的动作一点也不帅气,越不惊直接将留影石往空中一抛,留了个帅气的背影给所有人。 这段影像更加劲爆,竟是有心人潜入了竹君居室,从暗格里找出外门历届弟子对管事的贿赂之物,与一封封互通款曲的书信。 一些书信,内容竟是数名面容姣好的男弟子,由于既无家世支持,也无天赋过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姿色,去取悦竹君。 内容之大胆,令人咋舌。 “大胆竹君,证据确凿,你还有何可辩解之处?!”戒律堂守正上前,就要亲自擒拿竹君管事。 “你们不能抓我!”竹君眼看墙倒众人推,情急之下,狗急跳墙,“我背后之人,你们得罪不起。” 山晋之:“……” 内门管事:“……” 戒律堂守正:“……” 这就很离谱了,更离谱的是这种威胁方法,山晋之觉得自己五岁之后就不这么用了。 竹君见众人愣住,直直朝着山晋之道,“山师弟,我劝你们,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见她如此有把握,若不是谈小师叔正在这里,山晋之都快被虎住了。 正在这时,武项在人群中,轻轻以手指,不经意地一弹——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只有百里之外的温初尘才能看得懂的信号,此时他正与药王谷谷主之子叶冲之交谈着什么,收到信号,他立马一个回神,叫住了叶冲之,“冲之。” 叶冲之完全不知道外门所发生之事:“怎么了,初尘?” 温初尘展现了从出生以来最好的演技,他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方才晋之传我消息,说小师叔在外门。” 叶冲之蹙眉,“小师叔怎么跑去那种腌臜地方了?” 温初尘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不清楚,外门又一新晋弟子百般纠缠于师叔。” “冲之,那女子实属难缠,你知小师叔不善言辞、口舌笨拙,被那女子缠得不堪其扰。” 那叶冲之一听小师叔有难,哪里还敢有耽搁,眼神一凛,便乘着暴脾气叔叔剑,咻地一下不见了。 叶冲之一走,温初尘便沉下了眼神,眼中望着前方,望着叶冲之离去的方向。 ……………… 不过一瞬功夫,叶冲之便冲到了外门。 他一贯出门,排场甚大,今日却略显狼狈地冲到了学宫。 那竹君一见他出现,就像看到了光一般,奔了过去,“叶公子,你来啦!” 她此时心中已然笃定,姜星在叶冲之心中地位重要,不然为何她们有难,叶冲之便不顾一切,不惜暴露身份地赶来为她们撑腰。 竹君便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声向叶冲之狠狠告了恶状,“叶公子,便是这几人,他们想要折辱你的心上人。” 山晋之:“???” 内门管事:“???” 戒律堂守正:“???” 连季寻真也……也蛮惊讶的,这位背后的靠山一看就是无比骄傲之人,孔雀程度跟越不惊不相上下的样子,他的心上人真的有可能在外门吗? 等等,季寻真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在她想到的同时,其他人也想到了,于是纷纷朝姜星看去。 姜星本经历了方才的尴尬,准备找个地缝转下去,剧情霎时间峰回路转。又是从天而降如此俊俏非凡的郎君,又是竹君意有所指这位郎君中意的可能是自己,姜星简直不敢相信。 可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竹君和苏凌确实对自己多加奉承,姜星便将那揣测笃定了七分。她转头看向叶冲之,眼里竟是一丝欣赏的光彩。 竹君的话语,以及姜星的眼神,还有所有人又是探究又是质疑的目光,把叶冲之一下子就搞蒙了。 环视了一遍,他将目光定格在了姜星后方的一名少年身上,死死锁住。 但在姜星的视线里,这就是在看她,她的目光越发热切了,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斯尊贵的少年,已偷偷爱慕于她了。 “咳咳,叶师兄,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山晋之打断两人‘深情对视’的目光。 “叶公子,我们是按照你的吩咐,对姜星姜师妹多加照顾的呀!”竹君快速又小声地道,赶紧抓住他的袖子,“你可要力保我们啊……” “姜星是谁?”叶冲之一脸难以置信,“你们触犯门规,干我何事?” 竹君的声音很小,但叶冲之确定,那个人一定听到了。 叶冲之确实不认识姜星是谁,他唯一清楚的是,如今他所做之事被抓了个现行。要是别人抓的,他还可以抵赖,但在现场之人,有那个人啊…… “叶公子,你怎么能不认账呢?!”竹君见叶冲之想要推脱,一下子激动到哭了出来,这是她最后的仰仗了呀。 “我确实不认识什么姜星。”叶冲之直接一锤子打破了竹君和苏凌,也打破了姜星的幻想,他一步步走向那人的方向,“我实有私心,却并不为情爱。”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 他清醒过来,那人既然隐瞒了长相,潜伏到人群中,自是不想别人认出来。 既然如此,他亦不愿违背那人的本意,暴露那人的行踪。 于是他转过身,走向戒律堂守正,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单膝跪地,“今日之事,叶某虽不甚清楚。” “但却与竹君私相勾连,此乃叶某之罪,叶某愿全权承担。” 那竹君压根没搞清楚,叶冲之怎么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认罪了,认了就认了,他居然还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这口锅太大,竹君真的……真的背不起啊…… 她瘫坐在地上,毫无原本的半点仪态,仿佛一堆死肉那般。 作者有话说: 狗子要冲鸭~~~~!稳定有五章的存量,这样可以防止意外加班~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6 21:35:51~2022-03-17 22:2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厉害的后台 很快,竹君和苏凌就被带走了。 竹君本是专管新晋弟子的管事,外门还有另外几个管事,其中一个为人比较正直的,便被调来专管他们。 季寻真远远望着他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她卧-槽卧-槽地认了出来,那标志性的龅牙,不正是和他们合作的陈龅牙吗? 季寻真真没法把陈龅牙和正直联系在一起,也不懂他堂堂管事,为什么要在食堂干买卖积分的勾当,这真的有趣吗? 就在内门管事和戒律堂守正将要离开之际,一名新晋弟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名新晋弟子名叫孙昭,是澹台灵犀宿舍那名小妹,她有些怯生生地,但还是勇敢道,“大人,你们带走了教习,咱们怎么上课呀?” 内门管事与戒律堂守正面面相觑,管事好找,但教习确实要多加参考才能定下。 此时,那坐在台上的山晋之一个撑手,翻身到了孙昭面前,“小师妹,我找两个好人选,给你们上课可好?” 孙昭圆圆脸,这段时间来被罚去做工,瘦削了很多,居然瘦出了清丽的模子,她看向山晋之,咬了咬唇,“好,我信你。” “哈哈哈哈哈……”山晋之被这小姑娘的样子逗笑了。 “山……山大人,今日之事,谢谢你。”孙昭盈盈拜谢。 “哪用谢。”山晋之赶紧扶起孙昭,他摸了摸脑袋,又不是他的功劳,分明是那两个人的。 “还是要谢。”孙昭深深地看着他,仿佛在透过这件事,看另一件事,另一个久远的回忆那般。 “那山大人,那两人,会被送到哪儿去?”孙昭最后,咬了咬唇问道。 “你对他俩有感情?”山晋之意外。 他知晓温初尘对那两人有些许感情,毕竟竹君和苏凌曾经提拔过温初尘,所以此次的事件,温初尘除了在幕后出力之外,并不多加参与。 “苏凌罚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劳役。”孙昭比着个手指,“我想知道,碎月剑道对他们的处罚,是否公正。” 第167节 山晋之听了此话,倒是用不同的眼光看待这姑娘了。他正经起来,“挪用灵玉原石是重罪,收受贿赂更是重中之重。” “轻则散尽功力、贬为奴仆;重则毁去根基、驱逐出山。”山晋之肃然。 “师妹你要知晓,他俩年岁皆已满了两百,若是失去根基,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孙昭吸了一口冷气,若是重罚,那两人被毁去根基,必定衰竭而死,“若是可以,贬为奴仆也无不可,毕竟,活着受罪比较痛苦。” 山晋之又是一惊异,他本以为,小姑娘会不忍心乞求轻罚,没想到她的理由竟是活着受罪比较痛苦。 他颔首,“我会向戒律堂建议。” …………………… 另一边,内门管事刚刚将竹君与苏凌押解到戒律堂,接替竹君的外门管事陈龅牙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陈明,你慢点。”内门管事斥责,“像什么话!” 他看向陈龅牙那一排牙,“你真的不考虑把牙做了吗?要不是你形象问题,之前还真轮不到竹君当这外门管事。” 陈龅牙摸了摸自己的大门牙,“不忍心啊,陪了我这么久了。” 内门管事哭笑不得,谁他妈对一排牙还念旧啊。 “说吧,出了什么事?”内门管事问道。 “那个……你们知不知道,外门新晋弟子那边,出现了家属。”陈龅牙不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来看新晋弟子的家长吧。”内门管事深感理解,“有不少穷困子弟,一朝登山,将家属都接到了青上城来。” “在我还是一个小弟子的时候呀,那时候,我同寝的小伙伴,他妹妹经常来给我们送自己做的牛肉酱,那牛肉酱真好吃!”内门管事遥想当年。 “对了,你妹妹后来呢?”内门管事拍了一下戒律堂守正的肩膀,“后来她去哪里了呀。” 戒律堂守正刚刚把那两人移交出去,这次犯案的还有叶冲之,此人身份尊贵,所以还要请示戒律堂堂主。 戒律堂守正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伙伴,“你以为她当年只是给我送牛肉酱吗?傻子。” “她啊,她后来在青上城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活了一百多岁,儿孙满堂,最后寿终正寝了。”戒律堂守正语气里有一丝感伤,随风飘远了。 他们这种修士,早就习惯了亲友尽亡,孤独一世的感觉了。 那陈龅牙看着两个大佬在一边感慨,恨不得跺脚,“不是啊,那家属尤其的横啊!” 内门管事看笑了,“给我说说,这横是有多横啊,有没有竹君横啊?” 此番连拔竹君和苏凌两根老刺,也借机敲打了外门其他管事,想来近十年来,是没人敢在外门撒野了。 陈龅牙一拍大腿,“横多了啊,那女子带了上百名侍从,还把新晋弟子的宿舍全拆了,一夜之间给所有新晋弟子都盖了新房。” 内门管事:“???” 内门管事:“竟有这等好事?” “还不止这些啊!”陈龅牙从兜里颤颤巍巍取出一枚灵玉,“您看看这枚灵玉。” 那管事定睛一看,“天啦,五级灵玉!” 上清界灵玉里蕴满了灵力,分为一到六级,一级最低,六级最高。一枚六级灵玉,相当于一个神品宝物的价值。五级灵玉则在仙品之上,神品之下,一般修士,哪怕是高居内门管事之职,也极难弄到手。 “这是哪里来的?”内门管事此时已经感到事情略微棘手了。 陈龅牙欲哭无泪,“那家属在那儿挨个新晋弟子发呢,一人一枚,发一枚还在那儿求,求可不可以善待她家孩子,和她家孩子做朋友。” 说着,陈龅牙又从自己兜里摸出三枚,“听说我是外门管事,她一下子就给了我这么多。” 内门管事眼睛都绿了,撸起袖子,“那冤大头在哪儿,我也想去领。” 陈龅牙赶紧拉住他,“管事,您被腐蚀了!” “我是想说,您都不去管管么?”陈龅牙抱着四枚灵玉,无比烫手。 “管?”内门管事像瞧不懂事的小年轻一般瞧他,“怎么管?” “你想想,能一下子掏出几百个五级灵玉,不要钱一样发的人家,在上清界,有几家?” 陈龅牙瞬间如梦初醒,“您是说……是上清界有名的名门望族那几家?” 内门管事摇了摇头,“你觉得一般的上清界名门,有想闯碎月剑道就闯的胆量?” “没有。”陈龅牙老实道,“那……那家属是谁?” “你有没有看到那家属的模样?”内门管事又问。 陈龅牙微微一怔,回想起给他这几枚灵玉的那人的模样,至今心神还是不定,“太……太不像人了……” 他又连忙解释,“不是像人,是太太太美了……”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陈龅牙感叹,很难想象,一个新晋弟子亲属,居然有这样震慑世人的美貌。 内门管事看着陈龅牙,“那人都美成这样了,你还不清楚她的来历吗?” 陈龅牙悚然一惊,由于那位亲属的衣着并不属于特别高贵一款的,浑身的灵力也有所收敛,他根本看不出来对方修为。但经过内门管事的一番提点,他心中想到了一个令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名字,“不……不会吧……” “她不会是那个人……吧……” 内门管事:“嗯哼?” 陈龅牙试图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她是……玉……玉镜夫人……薄……花蓉?!” 内门管事:“前几日,某受碎月剑道大弟子宋靖川之命,带了一名新晋弟子来到外门。” “你想想,哪样的身份,才能能让宋师叔免开尊口,让碎月剑道开后门直接进入?”内门管事老神在在,“这一届新晋弟子真是藏龙卧虎啊,那竹君和苏凌胆大包天,竟然一个种子选手都没选中,还敢公然给他们穿小鞋。” “眼睛够瘸,胆子也够肥。” 陈龅牙深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六谷之首的一代宗师,竟然来碎月剑道外门这种地方。他细品内门管事这番话,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管事,难道新晋弟子里,除了那个开后门的,还有厉害的?” “你看到那个叫做越不惊的弟子没?”管事神神秘秘,“你难道看得清他的修为?” “好好品品他的身份,绝不在那个插班生之下。” “还有那个叫做季寻真的女孩——”内门管事又道。 “什么,她也有关系?”陈龅牙想起,自己还和她建立了联盟,还帮她挑过粪。 为什么一个关系户,会穷困潦倒到去挑粪啊?!这年头少爷小姐们体验生活的方式,都这么清奇了吗? “倒也不是——”内门管事道。 陈龅牙松了一口气。 内门管事见他那副样子,决定再吓一吓他,“不过这次竹君落-马,也全因她之故,她背后之人,我们都惹不起。” 陈龅牙差点磕到自己的牙。 他这才知晓,那竹君和苏凌,是多么地会作死。真的,不作就不会死。 …………………… 在遥远的极北之渊,三个黑色漩涡,围绕一金光闪烁的阵法快速转动。 谈抚萧驻剑,跪倒在那阵法不远处,气喘吁吁。 在他身后,是同样狼狈的碎月剑道掌教萧天纵和无相大殿佛子拈梵天,一人靠着大石吐血,一人趺坐旁边运功。 “果然臭味相投,那几只邪魔,想要破坏万年大阵。”谈抚萧说话之间,又吐了一口血。 “它们想要把万年大阵之下镇压的万魔窟众魔放出来。” “若是万魔放出,那便是真的生灵涂炭了。”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感觉……节奏变快~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7 22:21:15~2022-03-18 23: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霁霖、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召唤谈明月 “谈抚萧,比起那玩意儿出来,我们首先要解决灭境口子的问题。”萧天纵呕完了血,虚弱爬起来。 他和拈梵天收到百家仙首谈抚萧召唤,千里迢迢从各自门派赶来极北之渊。 见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天边居然裂了这么大一条口子,更为惊悚的是,那条口子上,正挂着半只邪魔的身躯。 一只邪魔正从那道口子挤进来,挤到了一半。 这只邪魔实在是太大了,将半边天空都塞满了,那口子显然无法容纳它挤进来,所以它在奋力地、狠狠地、往里面塞着自己的身躯。 奇怪的是,随着他们驶近,那妖魔竟比之前扁了一点,使它进来得更加容易了一点。就在扁下去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那邪魔身上掉了下来。 一开始三人谁也没反应过来,还是近日来,知晓自己有一个亲生儿子的萧天纵大叫了一声,“它在生产!” 这时谈抚萧和拈梵天才察觉出,这邪魔为了能够顺利爬进灭境,竟然在灭境缝隙中产子,随着它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往灭境的境界中掉落,它的身体也越来越扁,挤进来的身躯也越来越多。 谈抚萧乘着机械狻猊往邪物掉下的方向一望,被接下来的场景震慑到几欲目眦欲裂。 邪魔产下的崽子是一枚又一枚巨型的卵,它们正在极北之渊的一处山谷中急速爬行。多亏了极北之渊呈多个盆地的地形,致使这些白卵在短时间内爬不出去。 然后极北之渊里亦有许多生物,白色巨卵所到之处,一片汪洋血海。那些生物只要一接触到白色巨卵,就即刻被其吞噬,留下一滩血泊。 “不行,两位好友,若是待那邪魔挤进来,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谈抚萧大喊,以灵力运出长剑。 “那就直接超度了吧。”拈梵天祭出佛牒。 旋即谈抚萧执剑,与其他两人一同而出,三人合力,飞升斩魔。 三人几乎耗尽了体力,才将那爬到一半的邪魔斩下。 紧接着,三人又斩下那山谷中的上百枚白色巨卵,一番下来,三人弄得遍体鳞伤。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之际,极北之渊西南方又闪烁其一阵阵冲天金光。 三人一刻也不能停歇,立即赶到那处,却发现那里已有三只邪魔,那三只邪魔明显比起那只卡住的个头小了不少,但尤为聪明,它们竟然合力,在揭开封印其上的万年大阵! 世人皆道,天机神院的伏魔群山,是世上镇压妖魔最多的地方。 可极少有人知晓,天机神院所擒获之妖魔,最为厉害者,皆不在伏魔群山。 第168节 伏魔群山的威压,还不足以震慑那数千年来所横行的极品妖魔,这些妖魔都被上清界仙盟每一届的仙首,转移到了极北之渊的万年大阵里。 有了万年大阵的镇压,那群妖魔永生永世也出不去。 而如今,这三只破境邪魔,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万年大阵,想要放出万年大阵下,万魔窟中的无数妖魔。 “谈抚萧,我们没有力气了。”萧天纵实话实说,“我们三个老家伙在这里,既没法补上天边的那个口子,也没能力阻止那三只破境邪魔开启万年大阵。” “你明明知道,如今那孩子的能力,已在我们三人之上,为何迟迟不召唤他来?!”萧天纵质问谈抚萧。 谈抚萧不说话,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卤蛋,你也说句话啊,你哑巴了?”萧天纵嘴巴叭叭叭地不停输出,他心中急得不行,若是开启万年大阵,那必定血流漂杵、生灵涂炭。 “此乃天命。”拈梵天长叹一句,边叹边吐血,他的伤势或许是三人中最重的。 “好了,你闭嘴吧。”萧天纵后悔让拈梵天说话了,卤蛋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没时间了,谈抚萧,快叫他来啊!”萧天纵眼见那万年大阵的封印慢慢松动。 谈抚萧的下嘴唇咬出了血来,他本一身挑剔矜贵,如今却狼狈不堪,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拳头,“萧天纵,你这个牲口!” “你明不明白,我……是一个父亲啊……”谈抚萧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叫那孩子来,若是他能用自己的命平息这场风波,他宁愿抵命,也不愿那孩子……他的明月前来。 “不就是除魔吗?”萧天纵万分不懂,“除魔谈明月又不是没干过?!” 纵使不懂内情,刚刚得知自己有儿子的萧天纵,依旧心头开始不好受。 那种身为人父的共鸣,第一次出现在了萧天纵粗糙的心中。 “明月……他不能来……”谈抚萧万分痛苦地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他不能来?”萧天纵问道。 “闭嘴,别问了!”谈抚萧怒上心头。 “抚萧,让他来吧。”拈梵天开了口,他形如少年,心却已然历尽沧桑。他的一双眼睛,状似琉璃,含着悲悯,也含着决然,“抚萧,这是他的责任,他生来就必须要走这一遭的。” 谈抚萧的手一抖,他艰难地抬了起来,点开自己眼前的虚空,虚空里出现了一面水镜。 水镜里是一个嘴角含着淡淡微笑的少年,他撑着脑袋,在听课。那边的场景如此的祥和与快乐,是新教习在给他们上课。 谈抚萧忍了又忍,还是喊了出来,“明月。” 少年回过神来,他看向那水镜。 少年还是伪装的样子,他看向虚空之中,那里出现了一面镜子,一面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镜子。 镜子里是他的父亲,原本高高在上又威严博大的父亲,现在身上浑身的伤痕,狼狈不堪地半跪在一天寒地冻的地界,‘父亲!’ 少年心音。 “明月,极北之渊,速速前来。”谈抚萧进来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 “这里出现了……破境邪魔。” ‘是!’少年肃然。 降妖除魔,是少年天生的责任。 水镜里,谈抚萧看见少年最后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抹浅绿身上。那是一名少女窈窕的背影,那目光是克制的,悠长的克制里,是令谈抚萧鼻头一酸的,那青涩又纯真的情感。 对不起啊……明月。 谈抚萧痛苦地闭上眼睛,是为父无能,对你不起。 ………………………… 学宫外,绿竹依依,草木葱茏,山鸟啾啾,叫声绵长。 学宫里,众人瞪大了双眼。 “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山晋之一步三跳上了讲台。 新晋弟子们都在等着新的教习,上面说了,要给他们派新的教习来。 大多数新晋弟子的心中,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新的教习教授大家新知识,又害怕再遇到苏凌之流,带来不好的体验。 不想方才那主持公道的山大人竟然去而折返,还公然站上了讲台,说是他们的新教习! “啊啊啊啊啊!”一名女弟子不由惊叫起来。 众人看了一下山晋之的反应,发现他不但没有嫌弃叱责,反而笑眯眯的。到底新晋弟子们的年纪都不大,更多的人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山大人,是山大人!” “老天爷,山大人可是亲传弟子啊,这么高级别的来当我们的教习!” “我们是踩了狗屎运吧,这一定是踩了狗屎运吧!!”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季寻真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看向谈明月的位置,谈明月也恰恰好看着她。 她做无声口型,“谢谢你,谈明月。” 她知晓,以山晋之如今的身份,内门教习都绰绰有余,何况新晋弟子的教习。这定然是谈明月的意思,对方才屈尊降贵而来。 谈明月朝她摇摇头,意思是不必向他道谢。 又迅速以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她明白,这是学霸在提醒她要认真上课了。 季寻真打起了精神,将目光注视向山晋之。 只听山晋之又说,“为了弥补诸位这一个月来的亏欠,上面派了两名教习来给大家上课。” “一名是我,一名叫做温初尘,那家伙明日便来。” “天啦,温初尘,我知道,是那个……和山大人一同升入内门,又一同做了亲传弟子的少年天才!”有一名男弟子叫道。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这一届运气也太好了吧。 山晋之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欣赏了片刻,拍拍手—— 数名内门仆役前来,每人手中,端了一个玉石长盘。 长盘里盛着数枚盈盈发光的墨绿色玉石,一看里面便蕴满了灵力,灵力多得快要盛出来了。 “为补偿大家被竹君和苏凌两名罪人扣下灵玉原石的损失,上面特意分给大家每人一块内门弟子才有的中级灵玉原石。”山晋之从长盘里拿出一块,解释道。 “好好吸收里面的灵气,我在当弟子的时候,可没这等好运!” 仆役们一个个分发了下去,姜星原本也想接,可那仆人看了她一眼,迅速收回了手,转而从盘底取出一块低级灵玉原石,且那原石里的灵气已然见底。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星低声恨恨道。 她如今算是在所有新晋弟子面前丢了面子了,那叶冲之表现得完全不认得她,更不说半分情意了。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分明就像是自作多情。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随着竹君与苏凌的落-马,她也再也没有靠山了。 插班生沈涧放出的留影石里,竹君和苏凌挪用的灵玉原石大半用在她身上了,也导致所有新晋弟子对她有所芥蒂。他们被竹君挑选出来的五名弟子,明显已经被其他人排挤了。 “教习大人的意思,他说你们此前占用太多资源,虽不知者不为过,不予处罚。” “但为了公平起见,你们依旧只能用一块以前你们用过的原石。此物可靠填充灵玉自行升级,以后的路好自珍重。”那仆役解释道。 “凭什么要故意针对我们?!”姜星咬着牙低声道,她亦不敢大声了,只是心中那股恨,难以消解。 作者有话说: 小谈~撑住~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18 23:28:44~2022-03-19 22: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疑惑 “我姓山,名晋之,以后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山教习。”山晋之款款而谈。 他真的极为适合讲课,深入浅出,详细分明,令学生们豁然明朗、收获甚多。 讲完一课,他具备饮了一口茶,一只腿翘着,大喇喇坐下,衣袖一挥,面前出现一面巨大的水镜,朝下面道,“现下你们各自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面水镜便可显示各自名下的积分。” “让本教习看看你们的积分,看看这些日子你们努力了多少。” 学生们皆摸不着头脑,那积分不就是食宿必须的吗,关教学何事? 不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水镜,心中兴奋又期待,纷纷执笔,蘸水在桌上写下名字。 那水镜中果然慢慢浮现出他们各自的名字,名字之下,是一连串数字,记录着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所积累的积分。 山晋之看着学生们那惨不忍睹的积分,最少不过两分,最多的倒是有了两百三十分,只不过最多的只有一个,其余绝大多数都在个位数徘徊,“你们怎么回事啊?!” “积分这么重要,怎么你们才这么点?”山晋之问道。 除了季寻真一个小队,其余新晋弟子皆面面相觑,他们这段时间苦于劳役,根本不清楚积分有何用。 “敢问教习,积分到底有何用?”问出声的是那名叫孙昭的小姑娘。 “苏凌教习不曾教你们?”山晋之反问。 众人摇头,那孙昭接着说,“从未教过。” 此话激怒了山晋之,他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原本入学第一天就要教授的道理,他竟然隐瞒至今。” 这他妈真的把山晋之给气饱了,他恨不得跑到戒律堂去,狠揍苏凌一顿,方才销心中之怒。 “在碎月剑道,唯一一个所有新晋弟子都能用的初始传送阵,目的地便是试炼大厅,由此可见在碎月剑道,试炼、任务、积分的重要性。”山晋之按捺下自己的怒火,说道。 “积分能应用在你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更能在你们学业之中有着重要作用。” “季寻真,你的积分是所有学生之中最高的,想必你是在某些地方打听到了积分的另一些用处了吧。”山晋之忽然点明季寻真。 季寻真站了起来,“据我所知,五百积分便是进藏书阁的门槛。” 山晋之示意她坐下,“是的,五百积分为进碎月剑道外门藏书阁的门槛,在学宫,你们只能学到基础功法,然碎月剑道功法万千、剑术无匹,你们若想要深入学习,甚至习得自己擅长领域的剑法,必须开启藏书阁。” “藏书阁里功法书籍以两百积分一本为起借点,配合灵玉原石修炼,能修到哪个地步,就要看你们的机缘了。”山晋之悠悠道。 “哇……”众人听了,仿佛看见了那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他们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三年入内门,五年成精英弟子,修得绝世剑术,驰骋天下的场景了。 只有季寻真他们一小队的在翻白眼,起借点两百积分一本,怎么不去抢啊! 第169节 狗剑修就是狗剑修,从内到外的狗。 “那山教习,碎月剑道以剑著称,我们的剑从何而来呢?”一个清冷矜持的声音响起,众人定睛一看,是一直沉默的越不惊。 这位同学就算穿了一身和他们一样的道袍,气质也卓然不同,一看就是绝好人家出来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山晋之抚掌,“这当然也要看你们的积分咯。” 山晋之再一挥衣袖,水镜里的画面变成了烟雾缭绕之景,烟雾之中,隐隐可见无数把剔透宝剑插在地上,看不分明。 山晋之像是要隐瞒什么似的,赶紧再一挥,画面没有了。 “那是剑阁,每一名弟子都将在那里找到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山晋之道。 众人又是一阵向往,此时李淳风不由跳了起来,他已经发现山晋之绝好说话了,也有点不害怕教习了,“那教习,您合适才能带我们过去呀?” 山晋之摆摆手,“不用我带,剑阁是随时向你们敞开。” “只要你们的账户达到了一千积分,就有进去的机会。进去一次五百积分,可以在里面转一圈,时限一炷香,若是有灵剑选中了你们,自会与你们产生心灵感应。” “到时灵剑认主,你便有了自己的剑。” “五百积分一次啊……好贵啊!”李淳风不由喃喃出声。 “贵什么贵,碎月剑道灵剑珍贵无匹,让你五百积分可以摸一次,都是你天大的幸运了。”山晋之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大声反驳。 李淳风还以为自己惹对方不快了,连忙颔首,“教习说得甚是、甚是。” 只是季寻真、沈涧、越不惊同时皱了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就在这节课上,谈明月收到了谈抚萧的传音,半途下课,他便赶紧赶了出去。 临行前,他将季寻真引导了一处僻静巷口。 他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少女,嘴唇轻啄她的鬓发。 季寻真紧张死了,“谈明月,想不到你相貌堂堂,竟是个衣冠禽兽。” “还在上课呢,你回家再兽-性大发行不行?” 然后,她听到少年搂着她,闷闷地笑。他的声音真好听,那低沉的闷笑声令她迷醉。 “那……那就准你再亲一口,只准一口。”季寻真娇娇地道。 “寻真,父亲叫我,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谈明月在她耳边道。 不知为何,季寻真心中倏然一紧,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你……你不是说,今日带我回临月小楼的吗?” 谈明月沉默了一下,“若是今日我能回来,便带你去。” “大骗子!”不知为何,季寻真一点也不想他去,“你爹是不是让你去干危险的事了?” 谈明月粗粝的手指抹掉她眼角的一滴泪,“不危险,寻真,这是身为玄影真君的我该做的。” 季寻真强忍下那股难受,“那你走吧。” 谈明月:“……” 季寻真:“我记住你走时候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也得这样完完整整回来。” 谈明月一揪她的鼻子,“说什么呢,难道我还会残缺不全地回来?” “呸呸呸!”季寻真一踩他的脚,然后顺势转过身来,垫在他的鞋上,手搂着他的脖颈,然后吻了下去: “谈明月,我等你啊。” “我一直等你。” “嗯。”长长的吻之后,少年鼻音浓重。他手指轻转,一面水镜出现眼前,“寻真,这些积分是我存的,你拿去花。” “别别别,我能自己挣。”季寻真不想要,她总有种分手费的感觉。 “又不是全部,只有一点。”少年解释,“你不说要追上我么,那边快一点追上来。” 听见谈明月如是说了,季寻真才放下心来,“我……我会快点追上你。” 她小小声说,像是对自己保证,又像是对眼前之人承诺。 …………………… 谈明月就这样消失在了季寻真的生活中,再一次上课之后,武项回来了。 是那个真的武项,季寻真情绪低落,再也不往那边看一眼。 山晋之又给所有人介绍了好几种赚取积分的方法,听得大家连连惊叹,可季寻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放课之后,沈涧第一个来到了她的面前。 “阿真。”见季寻真还在收拾书籍,他三两下放好了书,跨到她面前。 少年扶着桌子,探视她那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他心中明了,此时就是机会。 “嗯?”季寻真一边回答,一边整理了用具。 “今日……我想宴请大家吃个饭……”沈涧看了眼她有条不紊的手指。 “在学宫食堂?”季寻真问道,她脆弱地一笑。 “我们寝居那边。”沈涧有点紧张。 季寻真睁大眼,“好小子不错啊,你打算去学宫食堂打包走吗?” “不……”沈涧正想告知她,自己亲属那夸张的行为—— “今次我便不去了,你和越不惊他们好吃好喝。”季寻真收拾好,忍住自己鼻子的难受,赶紧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正此时,她手腕被一把拉住。 “那你今晚也不能不吃饭,记着一人去吃。”少年说道。 “嗯。”季寻真挣脱,急匆匆走了。 季寻真回到了卧寝,今天姜星心情估计比她更差,没有回寝室,她便一个人闷头睡了。 迷迷糊糊地,季寻真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她又梦到了小狼崽,梦里的狼崽子要比现实里的这只更加阴郁。 他们待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她在练功,而狼崽子从洞外走了进来,他带来的除了一些食物之外,还有几本功法秘籍。 一见狼崽子回来了,梦境里的她立马蹦跳了起来,“沈涧!” “二丫,这是一些功法。”沈涧走过来,与她挨着坐。 梦境里的她还叫林二丫,她名字还没有改,相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时的她,从一个丑丑的小姑娘,变得五官惊艳无匹了。 她坐在沈涧身旁,头懒洋洋地靠在沈涧肩膀上,“有合欢宗的吗?” “我要和你练那个。”她看向他,眼里盛着光。 季寻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一直以来,自以为是带入的是重生前的那段假记忆。假记忆里,她和假谈明月成亲,在四海八荒乐滋滋地经营着鱼塘。 而真实的零星记忆,她的谈明月死了,她位于那高高在上的仙首位子,却独享着山河万里的无边孤独。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林二丫是在利用狼崽子,毕竟她以后是经营鱼塘的海王。 但如果,她在真实的记忆里,没有能经营得起鱼塘呢? 季寻真看着林二丫看沈涧的眼神,里面充满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 她看着沈涧肃然教训她,“你该学点别的门派的招数了。” “漱花峰的好不好?药王谷、孤灯宫,还是天机神院、碎月剑道?”沈涧摆出几本功法,他的手上覆满了伤痕。 “你怎么又受伤啦?”林二丫心疼无比地执着沈涧的手。 “我们如今学的,已经够多了,别再去偷功法了。”她手心发出盈盈的光,顷刻间,沈涧手上的伤口竟然恢复如初。 季寻真看呆了,因为梦境里的自己,使用的是药王谷的高级术法。 “还不够。”沈涧咬着唇,若有所思。 “其他功法,我今儿都不想练了,我们来练这一本好不好?”林二丫从众多功法里,翻出一本合欢宗的,眼睛里都是欣喜,“我想和你练这本,你我体质都如此特殊,修炼合欢宗功法,更能日进千里。” “好不好嘛?”林二丫摇着沈涧的肩膀撒娇。 以往季寻真都以为,是林二丫诱骗狼崽子,沈涧痴恋林二丫,才愿意为她如此奉献。 她没有想到,若是两人真的两厢情愿了呢? 林二丫就算再自私、愚蠢、贪婪,她都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她遇到一心为她付出的狼崽子,天长日久的相处,小姑娘总能打开心扉。 于是在这个时间点,他们真的相爱了。 等等,季寻真突然发现梦境里有一点非常奇怪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自己上辈子出生合欢宗,然而如今的林二丫却在山洞里,她与狼崽子交颈鸳鸯一般相合,共同修炼着偷来的功法。 难道上辈子,林二丫根本没有加入任何宗门吗? 那她又如何能成为那执掌风云的百家仙首的呢? 作者有话说: 剧情急转直下了,林二丫真的曾经爱过狼崽子吗?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37章 五十万分 这一次梦境的剧情,转折得引起了季寻真的好奇。 一是林二丫竟然没进入任何门派,二是林二丫和沈涧的关系——她眼睁睁看着林二丫与沈涧双修之后,睁开眼笑嘻嘻地戳着沈涧的睡颜,用手指描摹他俊美无边的轮廓。 原来,上辈子林二丫真的爱过沈涧。 睡意朦胧间,她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搞得自己的脸一阵湿意。她下意识伸手撑去,“谈明月,别闹,别闹。” 在她面前的东西,霎时间停止了动作。 第170节 季寻真悠悠转醒,才发现,眼前的是一头小圆狗。 小圆狗见她魇住了,才舔舔她的脸,将她舔醒。她乍见到小圆狗,内心不由地充满了失落,她还以为是谈明月。 那人还是没赶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明明说好了的,带她去临月小楼看小动物们。 “嗷呜呜……”小圆狗的圆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充斥着担心与难过。 “我没事,只是……做梦了。”季寻真下意识挠挠小圆狗的小脑袋,小圆狗十分配合地闭眼依偎着她,小尾巴摇个不停。 “等等。”季寻真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手来,“你……现在没受伤吧?” 小圆狗僵直了一下。 没有受伤不会变不成人类,也就是说如今的化型是故意为之,她不禁严肃了面孔,“沈涧,变回来!” “嗷呜呜呜呜……”小圆狗有点委屈,示意她转过头去。 季寻真也不知为何,小圆狗呜呜叫一通,她还真能七七八八听懂他的意思。她转过头去,余光见那毛茸茸的尾巴不见了,男性有力的手臂露出一角,她赶紧收回目光。 “可以转过来了。”是少年清越的嗓音。 季寻真转过头,少年已换好了浅蓝色的深衣,撑着手,坐在床头。 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暧昧,流淌而过。 季寻真想起了梦境里,林二丫和狼崽子的翻云覆雨,最是动情时,她揽着沈涧的脖颈,一声声地叫着,“沈涧,沈涧,沈涧……” 她有点没弄明白,这样的两个人,为何走到最后,季寻真的丈夫成为了谈明月,而沈涧似乎一点在她生命里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过。 “沈涧,你……太近了。”季寻真避嫌,“你有澹台,我也……有了我喜欢的人。” 她以为狼崽子还会像以往一般,退到安全距离,不想那少年径直探过头来。他是琉璃一般的少年,脸庞干净,若碎玉一般,“我没有澹台。” 季寻真:“!!!” 他认真地盯着她的脸,把她钉在了原地,“之前那次还没说清楚吗?” “我和澹台并非你所想,你现在知道,我心中之人是谁了吗?” 那目光,烫得她心口发慌,“沈涧,别说了!” “阿真,别排斥我,我不会去打扰你。”沈涧对着她,嘴角弥漫苦笑,“别否认,别错认,我不需要你的回应。” “其实你一早便察觉出来了吧,只是你是胆小鬼,你不敢承认。”他的目光,像是会杀人,“无论你承不承认,我只要你知道,也别再误会我和澹台便好。” 说完,空气里只弥漫两人的呼吸。 “你来此,只想对我说这些吗?”季寻真垂下眼眸,也不敢看他。 沈涧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饭盒子,“你没去学宫食堂,给你带了点吃食。” 季寻真瞄了眼桌上摆放的描金花食盒,她察觉到室友姜星还没回来,许是跑到哪个地方哭去了。 沈涧走过去,将那食盒打开,一瞬之间,饭香扑鼻。 “你带了些什么,好香啊。”季寻真被那香味儿吸引了。 “起来看看。”沈涧向她招手,见她没动,又说,“说了,不需要你的回应,和我做普通朋友便好。” 沈涧说了这句话,季寻真才放下心来,她起身,见那食盒里的食物,惊异地睁大了眼。 “八宝鸭、酒酿鲥鱼、芙蓉肉、芽菜煨火腿……”沈涧报着菜名,每一个说出来,都令季寻真食欲大开。 她看了看沈涧,将目光直勾勾放在那食盒里,“这不是食堂菜吧,食堂最好的就是毛血旺了,毛血旺哪有这些菜舒服啊。” 她砸吧砸吧嘴,口舌生津,腹饿潺潺。 “快吃吧?”沈涧取出一双筷子,放在她面前,“好好吃,吃不饱饭,怎么能好生修习呢。” 季寻真眼眶里快要挤出泪,对啊,好好吃,好好修炼,自己这辈子还在初级阶段,怎么配合谈明月并肩行走呢。 季寻真坐下来,拾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真他娘的太香了,这绝对是秒杀食堂菜的水平。 沈涧也坐下来,撑起脑袋,似有若无地看着她吃,为了令她安心,他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沈涧,你食盒哪里来的?”季寻真好奇,嘴里呜呜呜还在吞咽,“青上城订做的吗?味道也太霸道了吧……” 沈涧慢悠悠执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细细饮来,“家里人做的。” “噗……”季寻真喷了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以法术擦干净,“你成亲啦?” 沈涧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答应我了吗?” “明知故问,真是讨厌。”沈涧翻了个白眼。 熟悉的阴阳怪气,季寻真放下心来,“那是谁啊?” “薄花蓉做的。”沈涧简单明了道来。 “噗……”季寻真又是一口喷出来,又一次以法术擦干净,“你答应她玩母子情趣了?” 她决定等一下再吃,不然挺浪费食材的。 沈涧额头略有青筋浮过,为了稳定住自己,他强自饮了口茶,“她确实不是我的母亲。” 季寻真:“果然还是母子情趣啊。” 沈涧额头青筋遮都遮不住了,他再次镇定下来,继续喝茶。 “她并非和我玩……母子情趣。”沈涧细细解释,“她误以为,我真是她儿子。” 季寻真点头:“有着替身情节的母子情趣。” 算了,不镇定了,他不要喜欢这个人了,干脆掐死算了。 他一放茶杯,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季寻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好了好了,知道不是母子情趣了。” “这才对嘛。”沈涧悠悠又饮了一口。 “呵。”季寻真也夹了一块八宝鸭,她感到和狼崽子这样的相处方式还蛮好。他的臭脾气还挺对她胃口的,“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你不是?” “一个女人,能生出一匹狼来,也是勇啊!”季寻真大致想了想。 “我说了,她不信。”沈涧摊手,“另外,她魂魄,确实是一匹狼妖。” “什么?!”季寻真讶然,“你说薄花蓉真身是一匹狼妖。” 沈涧沉吟片刻,“她曾为了博得我的信任,让我亲眼见证她如何退下人皮的模样。” “但是……她只有魂魄属于狼妖,她没有狼的身体了。”沈涧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一股沉痛,“她属于狼的身体被人毁了,只有那一副美人皮了。” 季寻真从沈涧那语气里,听出了一两分情真。 这个似云似雾一般的少年,很少表露出对谁的喜爱,就算是友情,也是极少的。 难得那个女人,能走进少年的心头。 “若是,她真心把你当儿子,你亦真心对她。有时候不是亲生的,也比亲生的好。”季寻真把最后一口火腿咽下。 沈涧听了她的话,难得腼腆一笑,“你真通透。” “为何这么说?”季寻真问道。 “很多人会执拗于血缘关系,你不会,季寻真。”他见她吃完了,收了食盒,“我没看走眼。” 他这趟也没白来。 他一直苦于他和薄花蓉的血缘关系,季寻真的一句话点透了他。既是真心,又怎碍于血缘关系。 他会持之以恒告诉薄花蓉,自己不是她的儿子。他亦会好生待她,至少,她在清醒之前。 沈涧很干脆利落地走了,留季寻真一个人回去咸鱼一样地躺在床上,一会儿躺成一个大字型,一会儿躺成一条咸鱼状。 吃太饱了,睡不着。 忽然,她想到那个该死的负心汉谈明月,默默翻了个身,熟练地运用功法,凝出水镜。 她不过看了一眼谈明月如何凝出的,自己稍加揣摩,也依葫芦画瓢,凝了出来。 旋即她点开来,看看这姓谈的负心汉,到底留给了她多少积分。 他说只给了她一点儿,外加季寻真打听到,他从不接试炼大厅的任务。 她心里琢磨,或许这个小师叔是个积分赤贫户吧,所以她对他临走时塞的那些个钢镚,其实没什么兴趣。 毕竟爱过一场,她还是想在酒足饭饱之后,数一数,聊慰相思之情。 可当她看到属于她名下的积分时,大脑忽地就转不动了。 身子灵活地钻进被窝,她横看竖看,仔仔细细地数了那积分—— 天啦,五十万积分,叫一点点。 季寻真想起连日来他们六个人是如何累死累活,才凑了三百积分的…… 结果她对象豪横地一划拉,就是五十万积分到账。 季寻真的双眼都变成了积分状,抱着水镜直打滚,这下她终于感受到了找一个牛逼轰轰大佬的好处。 谈明月,可真行啊! ……………………… 就在季寻真想念谈明月之时,那雪色道袍的少年浑身染血,他惊鸿一剑,一人力抗三只破境邪魔。 他来之时,那三只破境邪魔已放出万年大阵里的近三分之一妖魔。 谈抚萧、萧天纵、拈梵天三人身受重伤,再也无法阻拦妖魔们的逃窜。 少年品真剑出鞘,飞身上前,一剑斩下,竟将一只破境邪魔斩成了两半。 另外两只破境邪魔发了疯一般复仇,再加上那群被万年大阵关到早已忍不住茹毛饮血的妖魔们,它们齐齐而上,团团包围住了少年。 “明月!!!”谈抚萧本被谈明月扶至一安全大石之后,见谈明月被妖魔们如潮水一般包围,不禁撕心裂肺地叫喊出声。 他不顾全身经脉被妖魔啃食尽断,跌跌撞撞爬出去,想要帮自己的儿子抗上一二。 只见被团团包围住的中央,金光大盛,一道清越无暇的剑光从中间破开。 那些妖魔挣扎着、叫喊着、奔逃着,皆然逃不过冲天剑意的制裁。 萧天纵和拈梵天也相扶着走上前来,他们都看着这一幕。 第171节 看着盛光之中的少年,浑身浴血,灿若神明。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傍大佬的好处!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0 22:55:50~2022-03-21 21:2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太挑剔 20瓶;吧唧一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情敌 “抚萧……他……到底是什么?”萧天纵望向那灿然生光的人,那是他的徒弟,但此时此刻,又如此陌生。 萧天纵修为无匹,堪称当世第一人,不过也在大乘中期。 谈明月是他的最后一个徒弟,实则,他早已无法估量这名少年的修为。如今看来,他不仅能一人敌那三只妖魔,连万年大阵下的无数妖魔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还是一名不满百岁的修士,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赋啊…… 谈抚萧不语,只看着他的儿子,大声喊道,“明月,护住万年大阵!” 谈明月斜望下来,颔首领命,提剑飞去。 因谈明月要分心护住万年大阵,一番争斗之下,只得让余下的两名破境邪魔带着从万年大阵里逃出来的妖魔们逃脱。 谈明月无暇去顾及那些穷寇,自己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修复万年大阵。 万年大阵的震荡,在谈明月的护持之下,渐渐平息下去。 少年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随着万年大阵最后一个缺口的修复,从高空跌落。 谈抚萧、萧天纵、拈梵天三人合力,方才接住了他。 谈抚萧此时已修复好了自己的经脉,伸着自己虚弱的手臂,抚上了自家孩子的脸庞,“明月……明月……” 他探查了谈明月的情况,闭上了眼,松了一口气,“体力耗尽,太过劳累了。” 萧天纵眼神复杂地瞧了徒弟一眼,又瞅了瞅谈抚萧,干巴巴地问道,“那……这灭境缝隙怎么办?” 意思是谈明月倒下了,那这灭境缝隙又交由谁去修补呢? 谈抚萧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萧天纵,你有没有人性?” “我儿,你徒弟,他为修复万年大阵耗尽了功力,你这个时候还要去他去补天?!!” 谈抚萧气急败坏,“你这没当过父亲,没人性的崽种!” 萧天纵就挺委屈,他其实有儿子的……只是……他看了眼正以天机神院的天工之法为谈明月疗伤的谈抚萧,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说出来,就实锤了他绿了谈抚萧的事。 不过他不也绿了薄花蓉了,不然哪里搞来这么个大好儿。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咆哮,众人向天边望去,从那缝隙看过去,乍然看见一只巨大独眼邪魔,正用那一只无比硕大的眼球,自灭境之外,往灭境里窥探过来。 “糟了……”拈梵天开口,“若是再不补天,又有邪魔将要钻进来。” 随着他的话,谈明月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手指扯住了谈抚萧的衣袖,“父亲,为我……疗伤,我可……补天……” 他一双眼睛明烈又赤忱,不顾自己安危,一心系着天下。 谈抚萧轻闭双眼,手刀起落,一瞬之间,又打晕了自家儿子。 “抚萧,此时只有明月能补天,且不可任性。”萧天纵劝道。 谈抚萧斜睨萧天纵一眼,冷笑,“果然,萧天纵,你跟你年轻时一样狠心。” 不等萧天纵再说什么,他又抚了一把谈明月的脸颊,“对不起,明月。” “为父是汝之父,更是上清界仙首,有不得不为之事。”谈抚萧不忍,“望你,原谅阿父。” 言罢,他手指里冒出一根金丝,金丝似有意识,一触及谈明月,便插入他的后脑之中。 那金丝轻轻钻进去,直至最后一个线头亦进了去。 “这是何物?”萧天纵没看懂。 “封印记忆之物。”谈抚萧解释。 “此时,你不思补天,封印他记忆作甚?”萧天纵责备。 谈抚萧懒得解释,只说了句,“看天。” 萧天纵一望天空,那一爿缝隙,竟然渐渐愈合。 “怎会如此?”萧天纵惊讶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小徒弟,“为何只有封印他之记忆,这天便能自己愈合了……” 说到一半,他看向拈梵天,对方俨然将一切都了然于心。萧天纵自己心中笼罩的迷迷蒙蒙的阴云,瞬间被风吹散,“抚萧,他……他不是人?!” 谈抚萧见瞒不住了,厉目盯着萧天纵和拈梵天,“此话,不许向第四个外人透露。” 拈梵天双手合十,萧天纵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赶紧点头,“抚萧,你怎么会把他弄成你儿子……” “他自己生灵,吾不想扼杀……”谈抚萧叹息,想起了最初那个小小的魂魄,牵着他的衣摆,可爱又依恋。 他不忍见小家伙魂魄蒙尘,便借助天机神院秘术,为他铸体。 他果然,像一个正常又健康的孩子一般,长大了。 “那……那你从没有背叛过……薄花蓉……咯?”萧天纵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忐忑地看向谈抚萧。 谈抚萧蔑了萧天纵一眼,“从未。” 萧天纵冷汗直冒,看来是他……对不起兄弟了。 两人正僵持之际,拈梵天战战巍巍起身,走向万年大阵边缘。 可惜万年大阵的灵力与邪力呈角力之势,如同拈梵天这样正气翻腾的大能是无法进入里面去的,他朝里面看了一阵,看不出什么,便退了出来。 谈抚萧见拈梵天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在看那人吗?” 拈梵天瞧了谈抚萧一眼,“当年那人逃入了万年大阵里,躲避上清界的追杀,我怕此次趁着破境邪魔入侵,他也趁方才之乱,逃了出来。” 众人听闻,面色皆然一凛。 “那人最是奸险毒辣,若是当真逃了出来,必定祸乱当世。”谈抚萧蹙眉,他此时想的,依旧是天下人。 萧天纵嘀嘀咕咕,“祸不祸乱当世,我不知道。祸乱你老婆是肯定的……” 若是那个人出来,必定会前去纠缠薄花蓉,毕竟此前那人竟将薄花蓉折磨囚禁…… 连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拈梵天也帮腔起来,“抚萧,照看好花蓉。” 连拈梵天都知晓,这位上清界仙首,一心记挂天下,事事以上清界为重。作为他的妻子,薄花蓉从未受到过任何优待,甚至谈抚萧从来没有向她解释过谈明月的由来。 导致薄花蓉跟其他人一样,认为谈明月是谈抚萧背德出轨的产物,从来对谈明月的态度…… 拈梵天想起,自己倒是真撞见两次,那是谈明月还小,薄花蓉自负又骄傲,对他非打即骂、颇为严苛。 再后来谈抚萧就把谈明月送入了碎月剑道,也和薄花蓉的关系淡了下来。 “这些年,你忽视了花蓉。”拈梵天实话实说,“她是你的妻子,并不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 “若是她有一天,当真离开了你,你当如何?” 谈抚萧这变态老板,还要大和尚来开导他两性相处,大和尚累了。 谈抚萧眼睫垂下,“太忙,久未见她了。” 萧天纵听他这么一说,更紧张了。 “此次之后,我会与她联系。”谈抚萧又道。 萧天纵咬碎了银牙,又是想阻止,又没有立场阻止。 ……………………… 这一天下了课后,季寻真神神秘秘地召集了小伙伴。 “走,咱们去藏书阁。”季寻真做贼一般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其他人听到她说话。 “你账户里,积分不是才300?”越不惊说话间不免有嫌弃之意,“当真凑够了500,也只够一人进入。” “你看看现在有多少?”季寻真化出水镜,示意越不惊来看。 宴绥还没看积分,先被季寻真拿一手行云流水的水镜变化之法惊艳住了,“阿真,你这怎么变出来的啊,也教教我啊。” 李淳风捂住他这一张生事的嘴,“小声点。” 越不惊探眼看去,瞳孔微弱地地震了片刻,随后道,“五十万分,你是如何拿到的?” 问完,他就后悔了。 还能怎么拿到的,她有一心爱之人在碎月剑道,她才会跟着来啊。这么庞大的分数,必定是那人给她的。 可恶,他还以为碎月剑道须得一步步凑积分呢,他享受和季寻真一步步打拼的感觉,没想到那人耍赖,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积分。 享受大佬的感觉吗? “之前我不是受伤在仙盟养伤吗?”季寻真眼睛看向别处,做贼心虚地道,“仙盟盟主见我们试炼护佑所有登山者有功,便遣人送了一些积分来。” 她总不能说在仙盟有朋友吧,她举目无亲一千里江山图孤魂野鬼,只能背靠谈老板,编一些话了。 反正那死老头子名声都这么差了,她这样做,还给他脸上贴了两块金。 【谈哥哥名声才不差!】小天道听到季寻真心里又在说谈抚萧的坏话,非常地不满意吐槽,【人家听品真叔叔说了,谈哥哥他啊……是上清界有史以来,最好的仙首。】 这段时间,小天道总算不是孤独一天道了,季寻真和谈明月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小天道也天天和品真叔叔说话。 品真叔叔可交给小天道好多灭境知识呢,虽说天道从出生起,就能通晓万事万物的知识,但并不代表,它能清楚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品真用那独特的醇厚嗓音,为它解疑释惑,令它受益良多。 面对审美歪到了天边的小天道,季寻真选择不理它。 随着越不惊的话语,其他人围得越发紧了。 宴绥被李淳风捂着嘴,差点就咬到了李淳风的手指。李淳风眼睛都快要瞪出框了,而澹台灵犀,也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哪里见识过这么多积分啊。 “我……我们……”李淳风的话语,是从后槽牙里要出来的,“我们岂不是成了新晋弟子里,积分最多的了?” “本来以前就是最多。”澹台灵犀接道,“只是现在要多多多多多得多。” 第172节 几番挣扎,宴绥终于挣脱开了李淳风手的禁锢,“那仙盟盟主真是顶顶好人啊,那送积分来的仙友,也一定是神仙中人!” 宴绥不由崇拜道。 他的话语激励了李淳风,李淳风也道,“是也,真是顶顶好人。” 这话引得沈涧和越不惊都不是滋味,他俩心里门清,这积分到底是谁送的。宴绥和李淳风无意中的夸赞,刺痛了他俩脆弱的内心。 焯,被情敌比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谈被封锁记忆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1 21:23:17~2022-03-22 22:2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馒头和花卷 40瓶;在下郑雨盛 5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伺机而动 “其实,昨日吾之亲属,便给予了我一些积分。”沈涧沉吟了片刻道。 他本身是不准备用薄花蓉给予的积分的,那种该死的自尊心不让他靠家里,男孩子都希望自己出去闯。 况且区区积分,沈涧随意便能弄到几十上百万。 只是他享受和季寻真一同赚取积分的感觉,那种感觉,眼前的这群土狗是不能明白的。 他亦随意变幻出一面水镜,再随意一点,上面显示的数字,令其他人不由大吃一惊—— 四十五万分。 宴绥不禁叫道,“是那个绝美姐姐给你的吗?” “虽说比季寻真要少五万,不过也挺厉害了。”宴绥真心夸赞道。 沈涧听得青筋直冒,什么叫,‘虽然少五万’,他明日便去收购个百万分,砸死这个崽种。 越不惊看到沈涧暗自恼怒的神情,心底越发自信了,“其实——” 其他人都向他看了过来,越不惊趁此机会点开了自己的水镜,拖出积分一栏,朝他们展示,“其实一直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家中亲戚怕我过得不好,特意打点了一下。” “送来这点积分。” 这个‘点’字用得很精髓,深刻地表达出了越不惊的高贵自矜。 众人一看,我的乖乖,六十万积分。 宴绥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现在这个世道怎么了,他昨天不是还一积分一积分地抠着挣吗?今天怎么单位起步都是万了? 敢情他们这群人都在跟他玩忆苦思甜吗? ……………… 既然有这么多积分了,季寻真没先去藏书阁,她先传送到了试炼大厅。 这里有人常年做传送阵的,之前季寻真问过价格,太贵了没舍得做。 现在能一人备一套了。 “方圆五十里以内的传送阵,一个一百积分,方圆两百里之内的,一个三百积分。”做传送阵的是个亲传弟子,为人高傲,加之季寻真来了几次,都是只问不买,卖家的态度,也随之傲慢而敷衍。 “整个昆仑山,方圆有多少里?”季寻真问道。 卖家:“?” “但凡外门弟子可以进入的重要地点,都给我装上。”季寻真财大气粗。 那卖家瞪大了眼睛,“外门弟子可以去的地方不多,但全部算下来,一套也不便宜。” “谁说我要一套的?”季寻真看了她一眼。 “我要六套!”季寻真得意洋洋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卖家震慑当场,老半天,才哆哆嗦嗦憋出一句话,“概不赊账哦。” 季寻真掏出水镜,“我现在付?” “好……好!”卖家果然是亲传弟子,处变不惊、临阵不慌,变脸飞快。 很快,他们六个人腰带的碎月上,都多了一溜儿漂亮印刻。只要用手摩挲这些印刻,便能即刻传送到目标位置。 季寻真迫不及待地用手一摩挲,斗转星移,她乍见青鸟翩飞,一高塔直耸入天。 塔前人来人往,不少内门、精英弟子穿梭进出,人人腋下都夹了几本书。 他们一行人走进去,一人摆了张桌子,坐在左手边,看向众人,活像他们欠了他几百万积分一般。 徐徐地,他开口了,“一个时辰两百积分,进门交分。” “多一刻,都算两个时辰。” 季寻真吞了口口水,“好!” 他们一行人这才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极大,一眼望去,差不多有十层。第一层人来人往,大家都在一本本地挑书。 季寻真走上了二三楼,发现挑书的人少了,甚至阁楼中间摆放了不少大桌子,一群又一群的人围着大桌子看书。 越上一楼,看书的人越多。而且季寻真走到第五层,便上不去了,上面灵力威压太重了,季寻真筑基中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威压。 “阿真,你看这里的书。”沈涧在一旁提点道。 此时,季寻真身边只剩下沈涧和越不惊了,其他三人在各自楼层,他们的修为有限,皆然上不去更高的楼层了。 季寻真定睛一看,沈涧拿的书本,赫然加了一道封印,封印金光清正,写着: 借阅两千积分。 季寻真吓了一跳,“怎么这么贵啦?” “每一层的价格都会上升一些,所以这些人宁愿在这里看书,也不愿意借回去。”沈涧解释道。 “原来如此。”季寻真颔首,她瞧了一眼沈涧,“你不必在此等我,且先上楼吧。” “我若当真能力够了,自是会与你和越不惊相会。”季寻真亦看向越不惊。 沈涧眼神一暗,他真讨厌季寻真看着他的时候,还想到另一个人。 “好。”沈涧答道。 越不惊亦点了个头。 待两人上楼了,季寻真走到一个角落,开始阅览每一本书的书名。 这时候季寻真才发现,碎月剑道果真博大精深,虽说是用剑,但剑道之下,又分了好多种流派。 例如以符箓加强剑身的剑道符箓派,比如以阵法为先的阵法流,还有自断情根的无情道、化剑意于胸的无剑道…… 她随意找了一本,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翻看。 按道理说,以现在她的修为,应从一楼看起。不过季寻真看五楼的书,竟阅读毫无障碍。 甚至读到一两个精妙之处时,脑海里会回想起上辈子的记忆—— 她在一处洞府里,阴暗潮湿,她把洞府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这洞府只有她和沈涧二人居住,沈涧总会外出给她谋得许多的功法。 其中她最喜欢合欢宗的,但不妨碎月剑道的功法秘籍,总是最多的。 当她阅读五楼的功法秘籍之时,前世修炼的心得奥妙,总会浮现心头。她渐渐入定,快速抓取秘籍要点。 她的意识进入了一个黑色空间,空间里伫立了无数光壁,光壁上写满了心法要诀。她站在其中一个面前,以手触摸文字,文字像是活了一般,环绕她的周围,进入她的心间。 …… …… “阿真,阿真!”一个声音自远方而来,传入她的耳廓,清越的、温柔的,如此熟悉。 季寻真方才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她又累又饿,将眼看去,来人是沈涧。 而她身处的地方,还是藏书阁之中。 “沈涧?”她疑惑,自己怎么如此劳累,一个虚脱站立不稳,将将向后倒去。 少年眼疾手快地拉过她,以身体抵住了她的颓势。 季寻真感到不妥,想要挣脱,却被少年摁在了胸膛,“你一连在藏书阁过了十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十天么……季寻真也觉得夸张,她幻化出水镜,查看里面积分,果然如流水一般花掉了许多。 “他们都去上课了,我便在此等你。”沈涧道。 其实他隐瞒了,一起等的还有越不惊,只是越不惊每天都要回学宫,帮季寻真报备。 沈涧脑袋瓜转了转,也没说死,“越不惊替你报备去了,你且放心,山晋之不会说什么。” “那怎么好,毕竟是十天的课。”季寻真想挣扎着起来。 “入定是好事,大家求都求不来的。”沈涧抱得更紧了,他的眼神里混着热,盯了她一眼,一边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季寻真紧张,这是清晨,这角落里暂时没人。 但不代表隔壁没人,也不代表耳聪目明的弟子们没法发现。 “带你去休息。”沈涧沉了眼,撇头看着她。 季寻真迅速转过头去。 “放心,他们看不到。”少年施了一个高级隐身咒,遮盖住了两人。 “第七层的术法,你瞧我熟练吧。”沈涧嘴角轻勾。 这些日子,他亦和越不惊较劲,两人比谁上的楼层高,谁学的法术熟练。越不惊这个小弱鸡,若不是沈涧他因穿过灭境缝隙,法力被封去九成,何曾是他的对手。 思及此处,他矫健足尖一点,从五楼一跃到了一楼,大摇大摆划过积分,丢下一句话,“走了。” 那看门的白了他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旋即眼光回到书本上,继续钻研去了。 “他看得到我们?!”季寻真反应过来,“你放我下来!” 她丢不起这个人。 第173节 “不放,你现在身子虚弱。”少年运起功力,跳跃在群峰之间,山风哗啦啦吹风两人的衣袂。 就在他跃向最高处之际,阵法大开,他俩消失在寥寥风林中。 季寻真再反应过来时,她已身处一暖和到不行的宅邸,宅邸古韵雅致,非常有品味。 每一个物件肉眼可见的价值连城又低调奢华。 “这是哪里?”季寻真被熏香熏得昏昏欲睡。 “我宿舍。”沈涧道,将她抱到了床上,还恋恋不舍,不想放手。 季寻真一个激灵,“这是你宿舍?!!” 她舔了舔嘴唇,“不说还以为是哪个仙宫府邸,这也太高调了吧……”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涧,可以进来吗?” 一仙女温柔娴静的声音,那声音太美太缥缈了,只听一下,季寻真便浑身酥麻,仿佛置身云梦幻境之中。 “进来吧。”沈涧颔首。 随后,季寻真见到了那名仙女儿,传说中的薄花蓉,美得震慑人心、动人心魄,她娉娉婷婷走了过来,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惶与好奇。 【阿真,我觉得她……她……她……也太好看了吧……】小天道几近晕厥,急需有人救治。 【怪不得谈哥哥钟情于她,她真好看……她值得……】小天道该感到心碎的,可又莫名为谈哥哥感到高兴,这样神仙一样的女子,竟是他的妻子。 ‘啊闭嘴,你都语无伦次了。’季寻真嫌弃小天道没用,‘她漂亮还是我以前漂亮?!’ 季寻真很有自信,五百年后的她,就算揽镜自照,她也会爱上自己。 【阿真……别这样比……】小天道哆哆嗦嗦。 【人家纯天然的,自是比后天的要自然美得多……】 自然美得多……得多……多…… 季寻真怒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狼崽,冲吗? 狼崽子:冲!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2 22:24:22~2022-03-23 21:1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伤心 “小涧,这便是你跟我提过的季姑娘吧?”薄花蓉上下打量了季寻真一下。 季寻真赶紧挣脱开沈涧,想要站起身,行一个礼。 薄花蓉忙扶起她,“季姑娘这是什么礼,既是小涧的朋友,便是吾之客人。” “我是小涧之母,名叫沈镜。” 沈涧看了她一眼,“阿真知晓您的身份。” 薄花蓉这才一恍然,又是姿态万方地一笑,“那就不再相瞒了,玉镜承让了。” 她拍了拍手,一群衣带飘飘的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端了一个托盘,虚空中,一张长桌随着侍女们放下托盘的手,接续拼出。 “这是为你准备的吃食,小涧一直让我备着,怕你来了吃不到合温的,甚至一盘菜备了三四份。”薄花蓉笑殷勤地亲自揭开盖子,露出里面丰美诱人的吃食来,“季姑娘先来吃两口吧。” 季寻真颔首,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桌前,侍女们为她殷勤布菜。 趁此机会,薄花蓉示意沈涧与她一同出去。 季寻真上次吃到沈涧待到床边的菜,已是万分惊艳了,没想到,此次温度适中,又菜品丰富,更是令她如坠云端,飘飘欲仙。 这些灵食,不但味道美味,食材更是蕴含了灵力,她吃进嘴里,灵气由口入腹,以最好的方式被身体吸收。 很快,她不但感觉不到累了,浑身灵力甚至能运用自如。多日入定,她实力大增,甚至能听到隔墙之后沈涧和薄花蓉的对话。 薄花蓉用那种极低的声音,很兴奋很兴奋地小小声问自家儿子,“小涧,是那姑娘,是那姑娘吗?” “是。”沈涧的嗓音低低的。 “丑是丑了点,不过底子不错。”薄花蓉感叹,不过她还是很开心,“以后为娘的可以帮她变美,她底子这么好,一定以后比为娘的更好看。” “她现在就够好看了……”沈涧皱眉。 “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子啊……都想要自己更美更美。”薄花蓉捧心,“为娘的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当人婆婆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你放心,阿娘会给你们小两口足够的空间,不会如同那些凡间的恶婆婆一般,来破坏你们的。” 季寻真听到这里,忽觉嘴里的粥烫嘴,她就在沈涧家里吃了顿饭,怎么就变成了薄花蓉儿媳妇了。 不过等等,季寻真突然想到,她发现了一个华点—— 就算她嫁给谈明月,她还是薄花蓉媳妇儿。 毕竟谈明月名义上,就是薄花蓉的儿子。 啧,薄花蓉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 “那是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声惊呼。 季寻真听闻跳了起来,她推开门,乍然看到天空中一家机械龙船,呼啸着航行过去。 “怎么会……”她听到薄花蓉亦抬头,“谈抚萧的船,他怎么来了碎月剑道?” 言罢,薄花蓉急急走了回去,掩上了门。 季寻真不解,“这是何意?” “许是怕被仙首撞见。”沈涧略有些尴尬。 季寻真死死盯着那船,她已经敢肯定,谈明月就在那条船上。 “沈涧,今日多谢,先行一步了。”季寻真拜谢。 不等沈涧回答,她摩挲了一下腰间碎月,传送回了自己的寝室,她要等……要等那个人。 …………………… 姜星回来的时候,看着季寻真抱着双腿,蹲在床上等。 “哟,十日不见,听说你入定啦?”姜星把食堂打包的边角料往桌上一放,豪爽地打开开吃。 在竹君落-马的这些日子以来,姜星已经习惯了被无视和冷遇的日子,食堂边角料不要积分,是食堂帮厨后附带的福利。 她就吃这个,长久吃来,这也很好吃。 “嗯。”季寻真抱着枕头,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她想象着那个人会突如其然地出现,然后告诉她,要带她去临月小楼看小动物。 “哼。”姜星自讨没趣,也不再理她了。 季寻真等了很久很久,那个人都没有来,她直到等到了黎明再度开启,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季寻真没有去上课,萎靡地窝在自己的居室里。 她一连窝了三天,那个人便失约了三天。 大家都很担心她,沈涧去给她送饭,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发现那些饭压根就没动过。 三天后,季寻真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比往常更加勤奋地学习了。她在藏书阁里借了很多书,上课时若是自己能理解的课业,便拿出书入定,有时入定到第二日中午,方才回转过来。 沈涧不顾众人目光,给她日日备饭,并且在她入定结束之后,第一个冲上前去。 同窗们的看在眼里,盘算心头。就算连山晋之,眼神也逐渐微妙了起来。 季寻真也没管这么多,还是没日没夜地学习,甚至给嘎嘎和秋也借了相关的书,让它们也有所成长。 直至有一天,季寻真夹着书准备再去藏书阁之时,路过山晋之在水镜里温初尘说话,温初尘说自己已经去了凡间的夏国,和小师叔谈明月一道除魔。 “万年大阵破损,妖魔四散,人间生灵涂炭啊。”温初尘在水镜那头感叹,“晋之,你帮我代几节课。” “好。”山晋之也面露凝重。 忽然,温初尘在水镜里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他面色赶紧道,“不说了,晋之保重。” 山晋之回过头来,发现是眼神怔然的季寻真,季寻真明显在水镜那头看到了谈明月的身影,他完完整整的,还在跟一女弟子讲话。 那女弟子一脸仰慕之情快要溢出屏幕了,偏生那人不懂避嫌,还在和那女弟子讲些什么。 季寻真快要气到爆炸了,趁着山晋之还没关水镜,连忙问,“教习,他们这是在哪儿啊?!” 她的声音很大,明显那边很多人都听到了,甚至谈明月蹙了眉,朝这边看过来。 季寻真确定谈明月在水镜里看到她了,甚至两人的眼睛还对视了下,然后…… 他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别过脸,甚至用那冰冷冷的声音训斥山晋之,“此次诛魔乃是机密,使用水镜小心一点,别让不相干的人撞见。” 季寻真:“……” 山晋之赶紧关了水镜,他对于小师叔和季寻真的关系还不明了,便道,“季师妹,此乃师门机密,还请保密。” 季寻真气不顺,还是颔首,又指了一下已经没有画面的水镜,“谈明月,他身体好啦?” 山晋之歪头,“小师叔近来身体无恙,已出了数次任务。” 季寻真气笑了,“近来妖魔很多么?” 山晋之严肃起来,“你们并不具备除妖实力,好好山上修炼,不必知晓太多。” 季寻真谢过,跌跌撞撞地出了去。山晋之见她背影,不觉皱眉,这小弟子,行止也真是奇怪。 季寻真的心像是被什么砸碎了一般,那人明明回来了,明明没有事,却不过来就见她。甚至方才看见了她,还装作不认识那般。 当真……当真是……是她识人不清吗?还是他想就此断掉? 季寻真抚摸腰间碎月,直至半山腰的一处瀑布。 第174节 此前她便知,这里有一处灵泉,适合锻体修炼。但此处水流太过凶狠,灵气趋于邪气尖锐,连山晋之都告诫新晋弟子不要来此处。 说是此处灵气四溢的泉水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在此修炼,能快速增长修为;另一方面,这里锻体对修为不高的新晋弟子来说,甚是痛苦危险,对身体的伤害颇大。 季寻真此前还想与谈明月长久下去,虽一心想要向上,但亦有理智在,从不会至此处。 可今日,她理智的弦仿佛熔断了一般,切断了与所有小伙伴的联系,只身走入了瀑布之中。 …… …… 月明星稀,鸟雀啾啾,季寻真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回到宿舍。 还没进门,她便见到一少年,坐在离自己宿舍不远的大树之上。见她回来,那少年一跳便下了来,紧张靠近。 “阿真,你去哪里了。”沈涧一手提着食盒,想要上前。 “别。”季寻真倔强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定住,在离她方寸之间的距离,她甚至闻得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花香,被瀑布冲刷得头晕脑胀的她心生依恋。 她克制自己遵从这种想要去依附和寻求安慰的本能,“沈涧,不是这时候。” “不要趁这时候,趁虚而入。”她当然知晓,沈涧的目的那样明确,可是她这个时候不想,她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骐骥,对那个人……心里还有眷念和盼望。 “好。”少年在风中,嘴角微微翘起,他眼神缱绻,手指挑了一根她的鬓发,替她别到耳后。 微微顷身,在她耳边道,“那我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季寻真攥紧了拳头,牵起自己的裙子一角。 当晚她在一阵阵难以忍受的腹痛中,进阶了筑基巅峰。那瀑布果真冷冽,她心知若是再泡下去,她寒气入体,将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损害。 只是这一日千里的进阶速度,令她实在不忍放弃,而且只要进入那瀑布锻体,她便能在那巨大的刺-激下,暂时忘了那个人…… 忘了那个人,该多好啊。 …………………………………… 两个月之后,谈明月在眼神坚毅,品真一剑斩下了一只破境邪魔的头颅。 这只破境邪魔长有一颗俊俏头颅,身子却为无数手脚缠绕组成,其形怪异无比。 “哈哈哈哈,小道士,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妖物横行人间么?”那邪魔的头颅还在叫嚣。 “这两个月来,我们的后裔已潜入了夏国的每一个角落。”破境邪魔狞笑着,看向谈明月,“万魔窟里,有一名智者,加入了我们。” “他带着复仇之怒前来,和我们目的一样,都是要毁掉整个灭境,将你们都踩在脚下,做我们的奴隶。” “你杀了我,却阻止不了灭境的毁灭,小道士,哈哈哈哈哈……” 谈明月别眼,品真向地一划,直接将那邪魔头部劈成了两截,“话多。” 作者有话说: 只是虐阿真的一章~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3 21:11:42~2022-03-24 23: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珂赛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害怕失去 一名女弟子率先走上前来,她长相清丽绝美,乃是碎月剑道展剑峰的亲传弟子之一,楚雨蓝。 “小师兄,他……他死了吗?”女弟子看向那被斩成了两半的头颅。 又畏惧地看了眼那多手多脚的身体。 事实上,这一只妖魔他们已经杀死无数次了,下一次它还是能借由别人的身体复活,这些手脚便是它借由复活之人的躯体。 “死透了,这是本体。”谈明月冷冷拭剑。 楚雨蓝微微向前倾,就算谈明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依旧痴迷地听他所言。这两个月,谈明月救了他们数次。若不是谈明月,她也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所言之人,是个重要线索。”谈明月整个人笼罩着寒霜之中,“那破境妖魔放才入境,不会对灭境有如此了解,此次它在夏国害人无数、生灵涂炭,且滑不留手、狡兔三窟,显然是有人指点。” “那……我们要在此捉拿背后之人吗?”温初尘亦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疲惫不堪的无数高层弟子。 “不。”谈明月摇头,“敌在明,我在暗,先回碎月剑道。” “此人被关在万年大阵中,若是一只惊世大妖,掌门与仙首一定知晓。”谈明月道。 “弟子领命!”楚雨蓝率先道。 “弟子领命!”温初尘与其他弟子皆在后面抱剑道。 相隔两月,众弟子回到久违的昆仑,一进山门,便发现,山门已经高筑起了山门大阵。 “没想到昆仑已经这么警觉了……”楚雨蓝感叹。 “如今妖魔祸乱人间,为免人间之灾,也为了保护青上城,不得不筑山门大阵。”温初尘解释道。 山门大阵一筑,入昆仑自外门这段距离,法石无效,便只能用双脚行进。 谈明月率先从品真剑上跳了下来,“罢剑,赶路。” “是!”众弟子道。 大家一路风尘仆仆地自山门而入,负剑前行。自外门山腰之时,众人已行了数百里,面有薄汗。 忽闻山间瀑布之声,众人口干舌燥,皆想去饮一二灵泉。 谈明月见此,倒是通情达理,“同去。” 快要到达之际,他忽感那瀑布之中,有一力量突生。那力量犹如一破空金龙,虽微小,但令他莫名心神一震,“等等,泉里有人,正金丹渡劫。” “我先去探查一人,众人于原地修整。”谈明月道。 众人只好听从,待谈明月走远,楚雨蓝忍不住,亦跟了上去。 ……………… 谈明月行至瀑布外围,但见一个人影,影影绰绰趺坐于瀑布正中,瀑布惊涛骇浪一般冲刷而下,那人上空一团乌云,正降下雷罚。 分明只是冲击金丹,那雷罚却接连打来,久久不息。 谈明月讶然,这样长久的雷罚已好久不见。资质越高、命格越硬,雷罚便也越久。可见,瀑布里修炼之人必是未来搅动风云的人物。 他心生惜才之心,以品真剑暗暗护持,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雷罚终于停歇,瀑布之中的人也终于支持不住,跌落进了泉水之中。 谈明月眉眼一动,以眼探去,发现水潭之中有游动的痕迹,显然那人没事。 如此,他亦没有了留下的必要,挽剑入壳,转身便准备走。 就在此时,那水中游动的人加快了速度,以极快的身法,游到他身边,以手抓住他的脚腕。 谈明月:“?” 放平时,普通弟子绝近不了谈明月的身。谈明月蹙眉,脚腕因那股湿意,感到一丝不适。 那一丝不适放大到了心头,他面覆寒霜,心生一缕不爽。 也不知是哪一位大胆包天的新晋弟子。 唰啦一声水响,那人的脑袋从水面钻了出来,湿漉漉的,眉眼英气勃勃,长相却秀丽清绝。 竟是一名女子。 谈明月倒是没有想到,此处灵气如此尖锐,就算内门一般弟子也不敢贸然前来修炼,生怕走火入魔,毁体钝心。 谈明月心中的不适倒是去了两分,若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弟子,他想他会忍不住惩罚对方一二。 “谈明月。”对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谈明月看向那张脸,很陌生,在记忆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蹙眉,对方竟对长辈没有一丝尊敬之情,他本能地不喜此女,“放手。” “已知吾之身份,便应懂得尊长重道。”谈明月教训道。 不远处的楚雨蓝好久也没看到这么嚣张的小弟子了,那人竟敢抓住小师叔的脚腕,甚至对他毫无尊重。 她拔出了剑,若是小师叔不忍,她亦要以师姐身份,教训此人一二。 “你说什么?”那女子露出一张极其无辜的脸。 “放手。”谈明月闭目,忍住怒气。 “哦。”女子无辜地嘟囔,果真放开了手。 谈明月抬步欲行,不想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抓住他的脚腕,然后一把,使了浑身力气,将他拖入了水中。 “你!”谈明月终是忍不住怒气。 可是下一秒,他的一腔怒气,最终化为了滔天的震惊。 那少女覆了上来,将他抵在水岸边,两人的身体浸泡在水潭之中,她柔软的嘴唇却先是吻了一下他的眼睑。 以谈明月之力,想要制服少女轻而易举,然而此时此刻,他被少女的行止震惊得完全忘记了动作。 任有她从眼睑,蜻蜓点水一般颧骨、脸颊、鼻梁……再到嘴唇,吻了下去。 然后加深了这个吻,长驱直入,驶入破竹。 楚雨蓝也被这个惊变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男女之意,还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一招,对方可是……可是小师叔啊…… 这是个饱含着怨愤、怒气、焦急与情谊的吻,少女吻得强势又忘我,谈明月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她,可……可是…… 他推不开。 不知为何,他推不开。脑海里的金丝,像是被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冲击开了一般,一圈一圈弥散、震荡开去。 那季寻真吻到自己气喘吁吁,才松开了,“哈,才几个月不见啊,装不认识了?”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睛里充满了陌生与厌恶,双手一推,“好了,滚吧,我不要你了。” 她推开了少年,准备自己游回水边,见到他的那一刻,察觉到他身后跟了一名女子的那一刻,他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说话的那一刻,她的执念都释然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背后的人从身后抱住了她,紧得要命,好似抱住了自己的生命那般不撒手。 第175节 “次奥!”季寻真怒上心头,“滚啊,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谈明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什么都想了起来,那喷薄而出的记忆里,浮现出数月之前,他与她在水镜里对视的那一眼,他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她。 季寻真长腿蜷起,一脚蹬了过去,是断子绝孙的力道。 谈明月手疾眼快地以手掌抵住那只腿,顺势盘到了自己腰间。 “你——”季寻真气到不行,她恨不得他一辈子不孕不育,又打不过他。 “别气,别气。”谈明月以头抵着她的额头,明烈的眼睛看着她,眼里都是沉痛与懊丧,“你打我吧,怎么打都好,你别气。” 楚雨蓝在远处,迷茫地看着这一切,她手中的剑紧握着,不知是冲出去,还是蹲在这里当蘑菇。 她看到那女人暴打小师叔的时候,想冲出去砍倒那女人,救出小师叔;但是当那女人又把小师叔摁到湖石上亲,啃得难分难舍的时候,她又失去了冲出去的勇气,连看一眼都害羞,动也动不了,想在这里当蘑菇。 直到小师叔的品真剑飞了过来,横到了她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小师叔的传音,“看够了?” 小师叔这个传音,那个女人是听不到的,只有楚雨蓝听得到。 楚雨蓝只得单膝下跪,“雨蓝非是故意。” 传音又道,“你可去半里外的另一潭接水,然后自行领弟子们回去。” “是。”楚雨蓝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留在这里受刑了。 “今日之事,勿要泄露半个字,算是吾单方面请求于你。”传音至此,楚雨蓝从未听过,小师叔又半句求人。 “不敢,不敢,小师叔吩咐之事,必定不会泄露。”楚雨蓝赶紧道。 “嗯,她脸皮薄,其他人知晓不好,你赶紧走吧。”小师叔开始赶人了。 楚雨蓝滴血的心又被-插了一刀,还顺便塞了一嘴狗粮,那女人把小师叔揍得这么狠,怎么可能脸皮薄? “是。”楚雨蓝还是得答应下来。 …………………… 季寻真最后四肢无力,被谈明月抱小猫一样抱着走。 “谈明月,我今日,不想去青上城。”季寻真见谈明月走的方向,一下子拽紧他胸口。 “想去哪里?”谈明月凑到她耳边道。 “临月小楼。”季寻真眼巴巴地望着他,“你答应过的。” “嗯,我答应过的……”谈明月俯下身,嘴唇轻轻摩擦她的发梢,她发梢划过的每一下,都叩得他的心发慌。 对呀,他明明答应过她的。 谈明月足尖一掠,季寻真感到世间万物好似在往后退,昆仑的奇崛风景呼啸在她的眼前,她紧紧靠在谈明月胸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真的太害怕了,她以为……她真的失去了他。 作者有话说: 谈抚萧那根缠记忆的金丝,是假冒伪劣吧!!!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4 23:31:23~2022-03-25 23: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打 10瓶;5285894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几个爹 这是季寻真第一次来到临月小楼,它是在一座山峰之上,上面俨然如世外桃源一般,奇花异草、虫鱼鸟兽。 一名童子见谈明月回来了,恭谨地放下一个盆子,退了下去。 在他放在盆子的那一刻,一只小狐狸跑过来,后腿立着,两根上肢飞快地从盆子里找东西,找到了一只红薯样的食物,它滴溜溜的圆眼睛发亮,赶紧小小嘴啃了起来。 “天狐。”谈明月见笨狐狸还是以前那样,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它的名字。 天狐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才宝贝的小红薯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它捡也不捡,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里包满了泪花,后脚直立啪嗒啪嗒走了过来—— 然后它看见了谈明月抱着的那个女人。 它想起了曾经叶冲之的话,谈明月要带女主人回来了,女主人是后娘,要虐待它们的…… 天狐的耳朵耷拉下来,畏惧地看着季寻真,迟迟不敢过来。 “过来,天狐。”谈明月命令道,他是个严肃的主人。 小狐狸夹着尾巴,哆哆嗦嗦过了来。 谈明月温柔地对季寻真道,“你摸摸它,它很乖的,是这里最听话的小狐狸了。” 季寻真看得出天狐似乎畏惧她,尽量温柔地伸出一根手指,挠挠天狐的头毛。 “呜呜呜……呜呜呜……”天狐舒服得闭眼长鸣。 大尾巴快活地摇了起来。 季寻真笑起来,果然是只乖狐狸,真好哄。 随着天狐的鸣叫声,一匹俊美无暇的白马从树丛里钻出了半个身子,它后半个身子出来的时候,季寻真见到它背后那一对漂亮的白色大翅膀。 “这是白泽,它很好奇你。”谈明月在季寻真耳边介绍道。 “啾……啾……”树林上空,好几只青鸟也被叫声吸引了过来,它们围着两人打转。 正在这时,水潭那边,传来了一阵阵清冽的歌声,原来是陵鱼在唱歌了。 季寻真的眼睛渐渐被点亮了,万物有灵,她果然喜欢极了这里。 ……………… 平日里,谈明月是不吃食物的,仙男永远吸食天地雨露,可今日,他却为季寻真布了一桌子菜。 “吃一吃,看看怎么样?”谈明月坐在季寻真对面,一脸紧张。 “哪儿来的?”季寻真好笑,其实到了金丹,她亦无须进食了。只是见了这些灵食,真的口舌生津,虽比不上薄花蓉那里吃的,但也算是珍馐了。 “亲传弟子食堂里请的师傅。”谈明月握紧了手,又放开。 他一双明烈眼睛里,闪着仿佛稀世珍宝一样的光彩,“你吃吃看,味道行不行。” 季寻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她点了点头,“很好吃。” 季寻真第一次在谈明月眼里,看到了无比简单的快乐,原来她的一句肯定,也会令他如此快乐。 她嘴角也微微弯起,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痛苦与自虐,也是挺没意义的。 到了夜晚,她忽然发现,她曾做的那些事,或许也有意义。 谈明月轻轻抚摸,她因锻体留下的每一个伤疤,与她连月以来粗糙了不少的皮肤,还把她冰凉刺骨的手脚都捂在怀里暖和。 “谈明月,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哭了吧?”今夜的月亮也是那样澈亮,季寻真的话语仿佛轻柔的薄纱。 “阿真,别……别伤害自己了。”谈明月闷闷地说,季寻真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寻真想要探看他的表情,被他避过了,只有一滴滚烫的水落在她的面颊,她尝了尝,是咸的。 “我不。”季寻真果断否决他。 “你——”谈明月蓦然握住她的手腕。 季寻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双眼睛,赤红得吓人,直勾勾盯着她,“不准再糟蹋自己。” 季寻真凄然一笑,“那若是你再忘记我、再辜负我,我该如何?” 谈明月紧咬着自己的唇,死死盯着她,“我不会。” 唇咬出了血,“我就算受了再重的伤,真又失了忆,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是千重万重,我也会想起你。” 就算是千重万重,我也会想起你……季寻真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憋不住喉头的哑痛,抱着少年汪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春宵苦短,长月漫漫。 ……………………………… “主人,你看这天,怎么又裂了……”狰蹙着眉头,趴在床头。 它的直死之眼虚起,“又有魔物要爬进来了……” “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越离越近了,主人,它们会很快打破青上城的结界,来找你的。”狰说道。 那群好战之徒,找主人准没好事。 就在这时,女人推开了沈涧卧室的门,“儿子,你在看何物?” 沈涧望着天边隐秘的缝隙,“今晚的月亮。” 他心头跳得厉害,总觉得什么近在咫尺的东西,又离他远去,抓也抓不住,一股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 “你有何事?”沈涧偏了半个头过来,他知薄花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小涧,你想见见碎月剑道的掌门吗?”薄花蓉有些紧张,手抓门板。 沈涧有些好笑,“我是何人?那样的先天道人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 薄花蓉披衣踱步而来,“我儿切勿妄自菲薄。” 沈涧以为薄花蓉是见他在碎月剑道修炼辛苦,想要给他走后门,“修炼之事,我不需要走捷径。” 薄花蓉赶紧摇头,“吾儿误会了,是那掌门想要见你,吾再三推脱,终是经不住他的恳求。” 沈涧:“???” 沈涧:“为何他想见我?” 薄花蓉听他问这个问题,一点点挨了过来,踮起脚尖,面露狡黠,“我说他是你爹……” 沈涧:“???” “对了,仙首也想见你,恰好这段时间,他都在碎月剑道。”薄花蓉说的时候,嘴都咧起了。 “以我之身份,见他或许不好吧?”沈涧犹疑,薄花蓉把他当儿子,却迟迟不提起这儿子的爹,就说明,作为仙首的道侣,她应是给仙首戴了绿帽子呀。 “怎么不好,你也很可能是他儿子啊!”薄花蓉理所当然。 “很可能?”沈涧看向薄花蓉。 第176节 “按照时间来算,你是萧天纵儿子的可能性很小。”薄花蓉掰着手指算日子,“你爹大概率是谈抚萧,只不过他满心以为不是罢了。” 沈涧被这个操作惊呆了,“大概率?你还不确定吗?” 薄花蓉嘿嘿一笑,“也有可能是别人……” 沈涧:“……” 他真的服了薄花蓉了,这世上女子,极少有如同薄花蓉一般,恣意风流又随性洒脱。只有男人渴求于她的,绝无她去乞求任何一男子的。 至于她为何要嫁给谈抚萧,可能谈抚萧不介意自己戴绿帽子吧。 “你想先见哪位?”薄花蓉蓦然抬头,一双眼睛,不染尘埃地看向他。 “好像这事由得我选一般。”沈涧似笑非笑。 “当然。”薄花蓉理所当然地点头,“你可以一个一个见,你看着谁好,谁就是你爹。” 原来这年头,认爹也要看眼缘了吗?! 沈涧都答应见上一见,必定,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办。 薄花蓉离开之后,身后早已潜藏溜了过来。 它先是朝狰旋上了几圈,显然是不满狰之前的话语,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沈涧面前,“太子玄。” 沈涧眉头紧皱,这个破境邪魔进来灭境之时,并没有被灭境缝隙挤压,以完整之力进去灭境,故而它方才潜伏,自己和狰竟然都未发现。 “呵,你们既然已有能力自立门户,何必再来找我?”沈涧不满道。 “此次前来寻找太子玄,主要为了两件事。”邪魔慢慢悠悠道,邪境一向以力量为尊。 太子玄虽血统尊贵,奈何进入灭境之时,已经消耗了九成功力,按照现在的战况来看,无疑是颗废棋,唯一的用处,恐怕只在于—— “一则是尽快找到灭境钥匙,并将其销毁。”那邪魔道,“灭境钥匙不稳,我们的同胞又溜进来两只,谈抚萧想必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趁此机会,一举找到灭境钥匙,将其销毁,打开灭境之门,迎我邪境大军入境。”那邪魔越说越兴奋,连尾巴也翘了起来。 尾巴翘起来打到了狰的耳朵,狰讨厌死这样小人得志的邪魔了。 什么玩意儿啊,竟敢以命令的语气对太子玄说话。 沈涧手指拨弄头发,“第二件事为何?” 那邪魔咯咯笑了两声,身形逐渐变形,拉长,然后在狰讶然的目光中,变形成一个噩梦般的人形。 那个人戴了半边面具,身着一身墨绿袍子,目光阴鸷而锐利,“太子玄,你认识这位故人吗?” 狰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把这傻-逼邪魔给撕了。 它担忧看向主人,它心中明白,这是这只邪魔在测试主人,主人这时候千万不能露怯。 果真,沈涧连额头都没皱一下,“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称本座故人?!” 那邪魔嘿嘿一笑,“这是我们在万年大阵下的万魔窟中,救出的一名智者。” “这名智者协助我等,在极短时间内,渗透进了上清界绝大多数地方。”邪魔凑过来,那蛇一样身躯扭动,将将要舔到沈涧那张白玉无瑕的脸庞。 “我呸!”狰只觉这只邪魔在邪境待得太久了,一点灭境的礼义廉耻都没有,赶紧用尾巴一卷,将它甩到地上。 “动手可以,别动嘴!”老狰发话了。 当年老狰也是跟着太子玄征战南北的邪魔了,对付这种后辈,只要一句话就能震慑住。 那后辈果然不敢再说屁话了,老狰很满意自己的震慑效果。 那个万魔窟里所谓的智者,狰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一定是当年折磨沈涧的那一个恶魔。这些脑子有坑的邪魔居然跟他合作,被人卖了数钱还不知道。 “那智者想要什么?”沈涧拂动花枝,缓缓问道。 邪魔爬起来,“他……他说想要殿下安排,见薄花蓉一面。” 沈涧双目瞬间变红,他一把揉碎了花枝,“做梦!” 作者有话说: 这年头当爹也要竞选了~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5 23:32:31~2022-03-26 18:5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珂赛特 5瓶;350454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妄念 “尊上,天又……”机械狻猊蹲在谈抚萧身后,欲言又止。 谈抚萧孤寂地望着月亮,“今晚的明月,真亮……” “吩咐下去,让仙盟七十二阵法的神官前去极北之渊,斩杀邪魔。” “是!”机械狻猊领命,它口中吞吐,只一瞬间,便将谈抚萧的话语传递给了仙盟的星使。 “明月的禁制被破除了,这样下去不行。”机械狻猊办完事后,见谈抚萧迟迟不处理谈明月之事,不由提醒道。 “好了,闭嘴,别说话。”谈抚萧拂袖。 “可是尊上……”机械狻猊还想说。 “狻猊,你还活着的时候,话没这么多。”谈抚萧揉揉额头。 狻猊是他的灵兽,曾陪伴他多年,而后为他重伤,他便将狻猊的魂魄锁在了这一方机械上。狻猊也由此重生,能够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了,今次我会找那名少女,与她说清楚。若是她能帮明月控制情绪,我便准许他们在一块。”谈抚萧还抱有一丝情谊,“若是不能……再……再用绝情锁罢……” “是……”机械狻猊也知晓,这是自己的老主人最后一丝让步。 他这一辈子,把自己的全部精力与感情献给了仙盟,献给了上清界,谈明月是他那颗封闭的心里钻进的小小的口子,里面盛放着,统整上清界,那不染尘埃的仙盟盟主,唯一的一点私意。 他渴望他的孩子,能获得幸福。 正在这时,一名仙侍叩门进来,来人一身雪白,有礼有节地叩拜,“仙首,宫主已安排好您与公子见面的时间了。” 谈抚萧挥挥手,“明白了。” 那女人找到自己的儿子,应是一件喜事。谈抚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要给自己来看,自己也应该拿出好一点的态度。 待那仙侍走远,机械狻猊才缓缓开口。 “那女人……好像也找了萧天纵。”机械狻猊那机械的眼睛谨慎地看了眼谈抚萧,看他情绪稳定,才继续说道,“说不定就是找你摊牌的,说萧天纵就是那孩子的父亲,让你成全他们一家三口。” “成全便成全。”谈抚萧的神情,融进了月色里。 “尊上,你不会还……喜欢……那女人……吧……”机械狻猊犹疑,问得哆哆嗦嗦。 “休得多言。”谈抚萧拂袖,“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机械狻猊无语……当真是相互利用吗?当年把薄花蓉从那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抱出来的是谁;又是谁未免薄花蓉再受侵害,强行逆天讨伐天机神院当时的掌教;又是谁在薄花蓉怀孕之际,将她置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为她破誓成婚,许她泼天权势。 啧,有你这样利用的,真是难得哦。 机械狻猊默默吐槽。 ……………………………… 第二日一早,沈涧便先行见到了谈抚萧。 他没有想到,谈抚萧竟如此年轻,看上去模样只比他大三四岁罢了。 谈抚萧对他冷冷淡淡,只是简单见了一面,送了一个神品当做礼物,便完了。 沈涧看得出来,谈抚萧是做足了礼数的,只是他身上的担子太重,无暇顾及自己罢了。毕竟天又裂开了,谈抚萧一定在焦头烂额吧。 那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手指压着额头,似是头痛,依然清清冷冷地关怀道,“原来你便是沈涧沈公子。” 沈涧不慌不忙地拱手,“正是在下。” “你年纪跟明月差不多,听花蓉道,说你不想留在孤灯宫,非要来碎月剑道。这不就跟当年的明月一样么,或许你也能与他相处愉快。”谈抚萧看着沈涧,不由想到了谈明月,于是絮絮道。 沈涧心想,怎可能成为朋友,因为那个人的关系,自己与谈明月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许是有机会见面。”沈涧敷衍道。 “下去吧,本座乏了。”谈抚萧摆摆手。 沈涧微笑,“告辞。” 狰在大殿之外等着沈涧,它不敢进去,谈抚萧修为太高了,很可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主人,谈抚萧说了什么?”狰游弋在沈涧脚下,跟着他的脚步走,“有没有套到一点关于钥匙的信息。” 沈涧摇头,“很冷淡。” “只说了一点关于谈明月之事。” 狰嘟嘟囔囔,“奇奇怪怪的,跟你说谈明月干嘛,明明玉镜夫人也不喜欢那小子啊……” “谈明月是他之子,自然……”沈涧本想辩解,说道一半便停了下来。 等等,若他是谈抚萧,第一次见自己妻子的儿子,会提到自己的私生子吗? 提玉镜夫人,亦或者虚伪地关心一下他,都比提谈明月好。 唯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谈抚萧此时此刻,满脑子在想的都是谈明月。为什么天裂了会满脑子都想到谈明月呢,沈涧心中有了一个揣测。 一个胆大滔天的揣测—— 如果灭境钥匙,并不是一个物体,而是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沈涧嘴角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若真是这样,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钥匙,原来谈抚萧竟把那把钥匙摆在了如此显眼的位置。 谈明月啊谈明月,果真是上清界最为璀璨的明珠。 不知这明珠落尘之时,整个上清界,又将遭遇怎样的厄运呢?而谈明月所占有的那个人,是否也该是……庞然无助,自己则有机会趁虚而入呢…… 一想到这里,沈涧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主人,主人,你在想什么呢?”狰的话语,打断了沈涧的思路。 “无事。”沈涧掩盖自己不为人知的兴奋。 第177节 “主人刚刚你是不是猜测到了钥匙的所在呀?”老狰单纯地问道。 “没有。”沈涧神不知鬼不觉地隐瞒。 其实他不该隐瞒狰,狰对他最是忠心耿耿,就算狰被挖心剖腹,也不会泄露半句。 只是狰就像他的良心,当生出妄念之时,他一刻也不敢面对自己在灭境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颗良心。 …………………………… 到了后半夜,季寻真疲惫至极,趴在谈明月手臂上睡着了。 他俩皆是精力都用不完的年轻人,加之情绪激动,很容易便是天雷勾动地火。 季寻真又做了一个梦,她就想不通了,怎么在和谈明月如此亲密之后,会梦到沈涧。 又是一个十年过去,沈涧抢了一名登山者的身份,让林二丫前去试炼大会。 进入试炼大会之前,两人又使了双修之法。由于即将分别,于是林二丫尤其地投入,最后哭倒在了他的怀中。 “沈涧,不去行么?”林二丫小小声乞求道。 “二丫,你愿意……与我签订契约么?”沈涧忽然问。 “契约……”林二丫迷迷蒙蒙地撑起脑袋。 “签订契约,永远成为我的人。”沈涧道。 人与人的契约,若是一旦签订,一人将永世成为另一人的附属,一人将永远是他的主宰。 林二丫想也没想,“我愿意,沈涧我愿意!” 季寻真对这个发展惊呆了,上辈子的自己,竟愿意成为沈涧的附属之人。 要知道……一旦契约结成,沈涧想要林二丫做任何事,林二丫都会从心认知地服从于他。 季寻真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结下了契约,随后的那一天,林二丫进入了试炼大会。 由于林二丫本身比其他人多了十年的功底,在试炼大会上拔得头筹,顺利进入了碎月剑道。 她在碎月剑道混得风生水起,毕竟,她可是试炼第一。 “季风柔,你知不知道小师叔谈明月啊,他今日回门,大家都跑去看了。”林二丫的室友说道。 季风柔便是沈涧帮林二丫取得的假身份,乃雍国一名二品官员的女儿。 “不去,谈明月有什么好看的?”林二丫摆摆手,开始趺坐练功。 “那我去啦。”室友向林二丫挥别,跑出了门。 就在下一刻,林二丫连忙起身,以法术锁住了门。 她在地板上画出一个阵法,双手拍低,阵法倏然运行,一时之间紫光乍然—— 紫光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林二丫冲上前去,抱住那人的腰身,“沈涧,沈涧,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沈涧眉眼沉沉,摁住她的脑袋,朝她一笑。 “你怎么受伤了?”林二丫闻到了血腥味道,探看上去,果真在他的手臂处发现了伤口。 “无事,遇到了些恶人罢了。”沈涧轻笑。 “你让我为你包扎。”林二丫心疼极了,坐在床上,小小心心为他包扎起来。 “二丫。”沈涧突然看向她。 “怎么了?”林二丫仰头。 “有一事,须得拜托你。”沈涧欲言又止,“算了,对你来说,总是为难。” “你赶紧说啊,不为难不为难。”林二丫急了,“沈涧,你总说你在为你的族群奔走……我虽不知狼族到底经历了何事,却愿意帮你做任何事。” “帮我画昆仑地形图。”沈涧定定看向她。 她亦看向沈涧,“好!” 待梦还要进行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天外来音,“起来了,起来了!” 天啦,谈明月又在季寻真耳边叨叨叨。 “知道了知道了!”季寻真心底门清,这人这规矩一辈子是改不了的了。 手在空中乱抓,试图让自己下一刻就赶紧清醒。 “我知道,该去学宫上课了。”季寻真迷迷糊糊间,熟练点头。 “非是去学宫。”谈明月在耳旁道。 “那今天休息?!”季寻真一下子就来精神了。 她别过头,发现谈明月小狐狸一般,难得眯着眼看她,“不,今日不是学宫课,是户外课。” 妈的,谈明月,我要你狗命! 作者有话说: 狼崽这辈子会悬崖勒马,不会变得更坏的~是不是感觉到剧情的进展越来越快了~上辈子的故事,确实很重要~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26 18:57:03~2022-03-27 22:0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语薇 5瓶;深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剑阁 硬要说这是户外课,是没错的。 今日山晋之安排了这一批新晋弟子们,一同前往剑阁,说是要给他们挑剑。 谈明月又遣人将武项绑了,他冒充成了武项,与弟子们一同前往。 他的能为这段时间又提升了一些,故而明晃晃在山晋之面前晃,对方也并没有发现于他。 “真是奇了怪了,今儿外门的灵气,怎的如此之强?”山晋之奇怪了。 沈涧和越不惊倒是不奇怪,谈明月虽是隐藏的好,但季寻真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实属猪队友了。越不惊心头原本难受,但见季寻真比这几月来,哪一日都正常,也算是宽慰了。 他心思单纯,一心想着季寻真好,那便全了他的一副心肠了。 沈涧则不一样,他乍见那该死的谈明月又回来了,气息不稳,心神不宁,更甚一直暗中观察于他,想要找出他不是人的一二破绽。 剑阁位于昆仑中央的一座险峰之上,剑阁崔嵬,山体由无数锁链捆绑,上面插着数不清的宝剑。险峰常年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山,也看不清剑。 新晋弟子们怀着无比仰望的心情去观察剑阁,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恨不得去投积分。 一千积分的入场券并不算便宜,况且花五百积分才能逛一次,这是很多人这几个月积累下来全部的积蓄。可没有一个人舍不得,他们恨不得立马把积分刷给剑阁看守员。 “等一下进去规矩点。”山晋之看着这些年纪小小的皮猴,“原本你们不用这么快就执剑,可是外面形势有变,须得人人佩剑,以保护自己。” “没问题,山老师!”季寻真显得尤为快活,朝山晋之致意。 山晋之也是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季寻真活像丧夫了一般,不想今日竟面色红润、心态活跃,整个人好像活了一般。 “最后听一下看守员说规则。”山晋之退下来,一名三角眼老者则上了来。 他摸了一把胡子,精神矍铄地挺着腰板,“没什么规矩,你们进入剑阁晃一圈,若是哪把剑看上了你们,则会发出共鸣之声。” “有些剑若是强烈地爱上了你,甚至会飞到你面前。” “若是多把剑都看上你了,甚至会为你打架。” 他说得绘声绘色,诱人不已,新晋弟子们听得如堕云端,恨不得立马收拾包袱就进去了。 “但要注意一点,若是一把剑不喜欢你,一定不要强行拔之。”三角眼老者严肃地看向各位新晋弟子,“记住,强扭的瓜都不甜,强取豪夺是没有好结果的。” “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怎么勉强也是不喜欢你!” 新晋弟子们听此一言,纷纷谨记于心。唯有沈涧,仿佛那些话不断地响彻耳边,犹如隔山打牛一般,似是在提醒他,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沈涧紧攥住自己的手,克制自己的情绪。 “主人,冷静啊,冷静啊,不能走火入魔啊!”狰不由紧张地喊道。 就在此时,季寻真也似乎感到一股躁动的力量波动,她朝沈涧这个地方看过来。她的眼神比较复杂,她一向以为,沈涧真是那单纯的狼崽。 可今日的梦境,令她心生怀疑起来。 梦境里沈涧的做法,分明把林二丫当做了一枚棋子。正常人是决计不可能与另一人签订契约,让其变成自己的附属。 况且,正常人怎么会让心爱之人替他绘制昆仑地图。 他到底要昆仑地图来作甚? 不过到此,她也只把梦境当做梦境,因为这一辈子,她切切实实地接触了狼崽子,她知晓狼崽子的品性。不会将梦境与现实混合起来,只是……她怕狼崽子走上歧途。 剑阁看守员终于讲完了冗长的注意事项,他开始一个个收取积分,新晋弟子们亦排着队前来。 季寻真和武项前后脚进了来,一进来,两人便在身上施了隐身术,这样其他人就不会看到他们,两人相处起来也更加自在。 “我们虽从同一个口进来,但由于传送阵的原因,所有人都分散在了剑阁各处。”季寻真见周围人烟稀少,不由说道,“我猜想,许是怕弟子们相互争抢。” “怎么了,明月?”季寻真发现谈明月在后面没有走,回过头来。 谈明月脸色尴尬,身后的品真更发出了一阵阵警告似的嘶吼。 【阿真,你是没感觉到,你仔细感觉感觉?!】小天道跳出来,它完全理解品真叔叔的愤怒。 【这些剑也太骚了,一个个不守剑德,明明谈明月都有品真叔叔了,它们还在那里对明月搔|首弄|姿!】小天道也愤怒了! 毕竟品真叔叔对小天道就是好,昨天品真叔叔筑了一个密闭小空间,把小天道放进去,以免听到那两人少儿不宜的那些事。品真叔叔还给小天道带了彩珠子回来,用灵力化了,传到手镯里,给小天道玩。 季寻真一惊,连忙蕴了灵力,以开观测之眼。 果真,四周插着的无数把宝剑,都在朝着谈明月抖动,满心满意想让谈明月选它们。 只是那些剑剑身都破破烂烂的,虽有几把灵力强大,但明显就是不值钱的废剑。 结果品真一吼,那些剑全都怂了,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哭唧唧。 “安全了,明月,我们走吧。”季寻真上前去,一把拉住谈明月的手。 第178节 谈明月心念一动,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随时可能有其他新晋弟子走过,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开阔的天地,随时有人前来的境地下,握住彼此的手。 他们一路行去,拨开重重迷雾,剑阁里确实有很多剑,但这些剑不但破破烂烂不说,还都对谈明月情有独钟,连看一眼她都嫌。 “明月,你说这些剑是不是狗眼看人低啊?”季寻真没走多久,就气到了,“分明自己也不咋样,还嫌弃别人……” 谈明月看向她,手指伸出来,戳扁了她鼓起的脸颊,“你很好,嫌弃你的剑,都没有眼光。” 季寻真越往前走,越发现剑阁真的华而不实。她还真的没有遇到一把好剑,全他妈都是破铜烂铁,要么浑身铁锈、要么缺胳膊少腿,更有甚者,压根就断了一半。 不过剑阁的剑,大多都插在土里、石头里、溪水里,只见剑柄,不见剑身,一般人都发现不了。 季寻真是修炼了观测之法,才得了一个窥一角探全身的能力。 所以她能避免踩坑,要是其他新晋弟子就惨咯。万一这些剑看上了一名新晋弟子,朝他献媚,如同新晋弟子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小菜鸡肯定很兴奋,一个不察,拔了剑,可就赖不掉了。 那个三角眼老头子可是说了,这里的剑都有灵气,若是拔了剑不要它们,就相当于渣男渣女抛妻弃子。 “你们剑阁怎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些剑真的能用吗?”季寻真有些嫌弃道。 谈明月耸肩,“其实也没有金玉其外啊,只不过做了一层迷雾遮羞罢了。” 季寻真被堵了一下,面对这样敢揭自己门派的短的行为,她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我们门派有这么落魄了吗?” “对啊,剑阁说着好听,集齐天下名剑,实则都是收集了些存在数百年的无主旧剑。”谈明月侃侃而谈,“可能几百年前名噪一时,不过早已随着当时主人的逝去,蒙尘暗淡。” “很多剑之所以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一是和主人血脉相连,二是经由主人的精心养护。” “碎月剑道本来就很穷,没有漱花峰善于经营,更没有药王谷卖一颗丹药便赚几万符玉的暴利,只有摆些破铜烂铁,让弟子们自行领取,然后花数百年的经历,让这些剑重回巅峰。” 季寻真听完差点没翻白眼,“敢情你们就拿弟子当冤大头咯,给你们护养宝剑的冤大头。” “哪里,他们自己也很愿意。”谈明月摆了摆手指,否认季寻真的说法,“这些以后就是他们的剑老婆、剑老公了,自家夫妻,自然要爱护,哪里是冤大头。” “呵。”季寻真这下才看清楚,谈明月看着正经,满肚子坏水呢。 “你这个臭道士!”季寻真鼻子哼哼。 “你的品真也是这里来的吗?”季寻真问道。 【才不是,住嘴!】品真剑吼吼,这可是侮辱,奇耻大辱。 【阿真,品真叔叔生气啦,品真叔叔是圣器啦,怎么会是从这堆破铜烂铁里出来的呢。】小天道替品真剑辩解。 “不是,是一次诛魔途中,从那魔王的小解池里拖出来的。”谈明月实话实说。 品真剑:【……】 小天道:【……】 品真剑羞愤欲死,这该死的谈明月,有了老婆就不要它了。别人家的剑,虽说主人不咋样,一样每晚抱着睡,老婆老婆地叫着。 他呢?他呢?! 有了真老婆就忘了可怜的品真,可怜的品真每天还要帮他带孩子,小天道这么小,不该被这两人某些低俗的声音所污染。 季寻真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毕竟圣器第七,给点面子。” 谈明月:“嗯。” “品真老是老了点,还算忠心。”谈明月拍了拍老家伙。 【脏手拿开!】品真气到爆炸了,它这般年轻,什么叫老,谈明月才老,真身他妈的与天共寿了! 作者有话说: 天啦,都51万字了~~~随机20个小红包~~剧情加快把~感谢在2022-03-27 22:09:17~2022-03-28 22:0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e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又见家长 “唉,怎么都找到了剑,我就是找不到呢!”宴绥逐渐走入了剑阁腹地,一路上他碰到许多弟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剑,他和李淳风一直找不到。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季寻真不分昼夜地刻苦学习,自己也有模有样地跟李淳风一起学起来,所谓要卷一起卷,卷才是人生必备的休养。 他和李淳风两人,夙兴夜寐,熬夜不缀,终于靠着玩命,他到了练气中期,李淳风则进入了筑基中期。 “别灰心,你看旁边那人,不也没找到吗?”李淳风悄咪-咪指着旁边的那人,安慰宴绥。 “他不是没找到,是挑花了眼。”宴绥更伤心了,“方才我听到他跟他的朋友说,一路上他听到许多宝剑召唤之声,想着越往剑阁腹地,剑便越好。 正在这时,那挑花了眼的弟子福至心灵,又感受到了宝剑的召唤。 这一次,那召唤比之前都要强烈,他心知,这次的剑一定比之前每一把都更好。 于是那弟子果真走过去,便看见一个插在土里剑柄,那剑柄上镶嵌了数颗明珠,璀璨耀目。那弟子心中一喜,赶紧拔下,就在露出剑身的那一刻,立马就嫌弃撇嘴,“竟是把断剑。” 之前那些剑,就算剑身坑坑洼洼,就算剑柄破破烂烂,也没有出过一把断剑。 那弟子看了看左右,没发现有人在注视他,直接将那柄剑就这么一丢,脚底一抹,赶紧溜了。 “天啦,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宴绥见了,跺了跺脚。 赶紧跑上前去,他准备去碰剑身,那剑就地一跳,并不让他碰。 “啊这……”宴绥无语了,这剑他妈的都这么破了,还嫌弃他。 正此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脚,那只脚矫健地往剑柄上一踢,“破成这样了,你嫌弃谁呀?” 宴绥抬眼一瞧,竟是沈涧。 狼崽子现在踩着剑柄,居高临下地对那把剑说道。 “哎呀呀!”宴绥没想到沈涧这时候竟会替他出头,连忙道,“不就是一把剑吗?” “不值得与它置气,不值得不值得。”宴绥连忙摆手。 “现在知道服了吧。”沈涧挑起眉头,询问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剑。 连地底下的狰都在摇头头,唉,不就是看到季寻真和那个人一起又双宿双飞了吗?心里一个使气,来折磨一个可怜的断剑。 真是,好可怜的剑呀…… 那断剑果真可怜,原本想隐瞒自己残破不堪的事实,拼尽了力,才以最大的召唤力,吸引来了一名弟子。 想不到所托非人,对方拔起了剑,居然不要它。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天啦,这是什么?”宴绥趴下来看,竟然发现那断剑剑身抖落了滴滴水珠,“剑居然会哭也,它哭了,它哭了!” 本来就社死了,宴绥一叫,那断剑哭得更凶了。 沈涧许是被哭烦了,许是那凶狠冷漠的心到底有点小缺口,足尖一踹,那断剑飞到半空中,被他轻易接住,“不就是没人要么?” “小爷我,要了你了。” 他说得轻轻巧巧的,也许,是在对自己说的。 不就是没人要么,可总有一天,没人要的断剑,会发出自己的光彩。 宴绥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沈涧真会要了一把断剑。他扪心自问,当时他也只敢跑来问询,要真正接纳那把断剑,他可能还要想想。 毕竟自己仙路坎坷,定是要找一把好剑的。 一把断剑,也不知要多少灵力和财力才能修补护养,注定在修仙路途中,对成为用剑人的阻碍。 “你真要了?”李淳风也上前,指着这把断剑说道。 “真要了。”沈涧掂了掂剑,见那把剑犹自还懵懵的,估计没想到自己会收了它吧。 “沈涧。”李淳风突然看向他。 “怎么?”沈涧道。 “你真不错。”李淳风笑嘻嘻地说道,手臂搭在沈涧的肩膀上,“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 “对啊,沈涧,你可真是实诚人。”宴绥也搭住沈涧另一个肩膀。 狰见此情景,都想要翻白眼了。他哪里是见义勇为,分明是看到断剑身上有几分魔气,适合自己。 再者断剑已经蕴灵了,这世上蕴灵之器物少之又少,越不惊那根笛子身为圣物,也才蕴灵不久。 这断剑虽太过残破看不出品级,但若是真能重铸,必定不会是把低于缠枝玉笛的绝世好剑。 所以方才,沈涧是故意去踩那把剑,先降服那剑的心,再将它收服在手。 “别夸了。”沈涧没想到,降服断剑的同时,这两个傻子还对他更加死心塌地了,“我见那边剑气充沛,你们赶紧去找自己的剑吧。” 李淳风和宴绥又是一阵拜谢,匆匆而去了。 ……………………… 这一趟,宴绥倒找到了一把趁手的剑。 李淳风和澹台灵犀一无所获,越不惊还安慰两人再接再厉。而越不惊自己,比较固执,他从进去过后就一直没挪过窝儿,坐在一颗大石上,挨到时间过去。 他一直在擦拭自己的缠枝玉笛,他心里认定了缠枝玉笛才是他唯一的剑了,其他的都是妖艳贱-货。 季寻真一路走来,所行之处,所有宝剑无比嘶鸣,如果宝剑有眼睛,那它们一定是红着眼看向谈明月的。 就像是屎壳郎看到了命中注定的屎,就像是狸花猫看见了难以抵御的猫薄荷,对于剑来说,谈明月就是它们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主,拼死也要一求折服于他手下的那种。 季寻真,就在这般强大的吸引力下,被所有破铜烂铁,华丽丽的无视了。 一圈下来,她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心灵感应。 眼见季寻真失落不已的神情,谈明月不由安慰道,“许是下次,吾再陪你来便是。” “你没听那管剑的老头说么?” “有些剑就是比较傲娇,要多逛几次,才能彻底将它们征服。” 季寻真悚然一惊,当一次陪衬还不够吗? 还要多来几次。 谈明月当真是用心险恶。 第179节 …………………………………… 由于季寻真寻剑经历不是很妙,临月小楼里,天狐甚至穿起了小裙裙,朝少女撒娇卖萌了好一阵,季寻真才总算对谈明月消气。 这一夜,谈明月难得掩藏住少年人的锋利,对她温柔小意,两人缠绵许久,相拥睡下。 月光洒落在年轻人的身体上,季寻真模模糊糊睁了眼,她总感觉到有什么在叫她。 她一睁眼,便见一只眼睛若铜铃大的狻猊,正站在她正对门,直勾勾盯着她。 季寻真差点就没吓得背过气来。 “季寻真,仙首有请。”那狻猊一开口,机械牵引,声音直抵心底。 季寻真认出来,这是谈老板身旁的机械狻猊,这只狻猊在当年就是谈老板最为忠心耿耿的打工仔。毕竟机械的不费料,这兄弟几乎是被谈老板压榨得最惨的一位了。 “你——”季寻真本想打个招呼。 “我——”机械狻猊歪头,不懂季寻真想要说什么。 季寻真突然想起,这辈子狻猊应该还不认识她,贸然打招呼,然后分享被压榨的经验终究不好,“你刚才是不是看了全程。” 机械狻猊头歪得更狠了,“什么全程?” 季寻真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熟睡中的谈明月,“嗯,就是那个全程。” 机械狻猊:“……” 妈的,少主人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虎狼之人。 机械狻猊适时装傻,脑袋咯吱咯吱摇晃,装作机械坏掉的模样,以避免自己听懂这一刻的尴尬。 季寻真看着它一副傻样,心知它本是正常灵兽,该懂都懂,甚至心智聪慧异常。此时还要装作一副智障模样,不由也尴尬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季寻真终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仙首要见我?” “嗯嗯!”机械狻猊赶紧点头,结束了这一场共同的社死。 “他不会发现吗?”季寻真指了指身畔的少年。 “已对他施了昏睡术。”机械狻猊看向少年,“他会睡个好觉。” “好,我跟你走。”季寻真听他如此说,放下心来。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又不放心地替少年掖好被子。而狻猊,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就这样,机械狻猊驮着她,飞跃了重重山峰,一直到达昆仑之顶。 在一座高塔上,季寻真再次见到了谈抚萧。 谈抚萧背对她,整个身影被月色所笼罩,紫色儒衫被山风吹拂而起,宽袍大袖,高冠博带。 好逼啊……季寻真心中发出由衷地感叹。 【好……帅啊……】小天道一路上都屏住了呼吸,它好想谈哥哥哦,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谈哥哥了。 【天啦,多日不见,谈哥哥……瘦了……】小天道敏锐地观察出了谈抚萧的清减。 【阿真,快帮我问问谈哥哥,是什么在困扰他,怎么整个人瘦了一圈!】 季寻真快被小天道搞吐了,真的,吐了。 “季姑娘。”逼王淡淡道,依旧不回头,留给季寻真一个恰到好处的清索背影,“我那儿子,你觉着如何?” 季寻真摸不准逼王的意思,“挺好。” 他回过头来,月光照在他疲惫不堪的容颜上。 季寻真这才发现,谈老板比之前要老了一点,连那一头青丝都能见几根银色在闪烁,“你当真喜欢他吗?” 【他……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小天道见了谈抚萧正脸,发出了激动不已。 别说了,季寻真真的觉得自己要吐了。 “喜欢。”季寻真笃定回答。 “季姑娘,你可知……这一句喜欢,关乎天下苍生吗?”谈抚萧再道。 他一脸郑重,令季寻真也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 “请仙首明示!”她拿出了自己的沉稳与气概。 作者有话说: 狗子感觉自己还可以提速,咻~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46章 回忆明月 “季姑娘,以下所说之事,关乎整个灭境,我会在你身上下一道禁制。”谈抚萧一步步走了过来,月光在他坚毅的脸上落下阴影。 季寻真腰板挺得笔直,在关于灭境的问题上,谈老板是从来不苟的。 他抬手,一根金丝自手心冒出,钻进了季寻真的身体里,季寻真只感心脏一紧,丝线缠绕心脏。 若是接下来的话,她胆敢泄露半句,那金丝必定紧缚她的心脏,令她心竭而亡。 “请仙首直言。”季寻真咬牙。 “你可知,破境妖魔,已肆虐灭境神州?”谈抚萧长得极高,他躬下身,季寻真能看见他头上新生的白发。 季寻真:“……” 她脑袋一痛,随着谈抚萧的那句话,许许多多的记忆往上涌来。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个的画面,仿若黄河倒悬,在一瞬间奔涌而来。 上一辈子,她作为季风柔,在碎月剑道混得如鱼得水,唯一的一件差处,也是迟迟没有寻到可用的剑。 她那时候听从了沈涧的话,趁着做任务的契机,进入各大门派绘制舆图。 就在有一日,她前往合欢宗附近除妖,脱离了队伍,潜入合欢宗绘制舆图之际,被人逮着了。 那人也是野蛮,直接将她打倒在地,一柄剑横在她的颈边,仿佛对待死狗一般对待她,“在合欢宗鬼鬼祟祟,有何企图?” 林二丫一眼睇去,发现来人一身雪色道袍,她才入门没多久,根本没有见人穿过雪色道袍,所见亲传弟子,至多是青墨之色。 故而她判断,此人应是六谷之中无妄观的弟子。这想法一出,她心底立马有了主意。 反正她此时无剑,冒充哪一门派,还不是张口一说,“小道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就地一扭,“我本就是合欢宗门徒,奉师父之命来此处绘图,你凭什么压我?” 那道士见她身形柔软,姿态妖娆,原本怀疑的心思去了三分。 “你真是合欢宗弟子?”小道士犹自犹疑。 此乃非常时刻,邪魔肆虐凡间,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邪魔的细作。 林二丫翻身过来,轻轻将自己的凡间装束扯开了一角,露出一片雪肤,“小道士,若真这么怀疑,不妨亲身来试试呀?” 小道士连忙收剑,“道友请自重。” 这小道士真好玩,明明长了这么一幅明艳的长相,这么如火一样的眼睛,偏偏气质这么冷、这么正。林二丫也不知怎么的,第一次对一个小道士产生了欺负的心思。 她修了许多合欢秘术,本就比起碎月剑道弟子,更像合欢宗弟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脚就地一拐,装作跌倒,扑倒在小道士身上。 小道士一瞬之间像是炸了毛的猫咪,想要避开,却被她扯住了袖子,身子贴在他笔直的身躯上,“喂,小道士。”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故意怀疑人家,想惹人家的注意。”她媚眼如丝。 小道士的脸乍红了,“不是,你起开。” “哼,我才不信。”林二丫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点点靠近他的脖子,“喂,你偷偷告诉我,方才你拿剑指着人家的那一刻,是不是……” “是不是想就地办了人家呀?” 她的手指触及了他的脖颈,冰凉的手指点在了灼热的颈边,仿佛点进了他的心里。 少年将她一推,足尖轻掠,一瞬之间,离了十丈远。 “诶,小道士,你这是作甚?”林二丫见那小道士躲她躲得恨不得赶紧跑路,心里边笑都要笑死了。 “道友,此番尚还有要紧事,告辞了!”小道士双手抱拳,行将离去。 “唉,等等呀,你刚刚,推人家的时候,碰到人家胸啦……”林二丫捂胸轻吟,“你有没有感觉到手感些许柔软呀?” 那小道士本已站在剑上,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林二丫见他远去的身影,捂着嘴偷笑。 这许是她来到上清界名门正道最开心的一日了。 待那小道士走后,她又开始画起了舆图。一个暗影悄然而至,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她非但没避,反而闭上了眼,“你来啦?” “事情办得如何?”暗影没有形体,只有一团黑色雾气。 “已绘得三山六谷大半的舆图。”林二丫依恋地从腰间取出一个芥子囊,交予了暗影。 “沈涧,如今妖邪肆虐,听说它们都来自另一个境界。”林二丫担心道,“虽说现在遇到的妖邪都还不强,不足以攻破仙门大门,却已为祸人间。” 那暗影停滞片刻,似在聆听,又像是防备。 可林二丫的言语里,只有关心与担忧,“你与你的族群定要小心。” 她转过头去,抱住了那暗影,“若实在逃不急,便利用舆图逃进仙门,暂且避难。” 暗影在山风中久久不语,过了半晌,他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嗯。” 一人一影抱了一会儿,暗影缓缓开口,“方才,我见有人前来。” “那人是谁?”语气里,下意识地排斥。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林二丫有意隐瞒了下,她也不知自己在隐瞒什么。 至她回了营地,与众人一起寻妖,不想那大妖着实厉害,他们一众新弟子全都不是对手不说,误入了对方圈套,危在旦夕。 就在此刻,天外一剑,飞仙而来。 林二丫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见前方太阳阴影处,一人一身雪色道袍,手执长剑,一剑贯穿了大妖头颅。 “啊!”林二丫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惊叫一声。 第180节 那人站在大妖头颅,亦在看向了趴在地上的她。 其余弟子们终是喜极而泣,他们人人重伤,皆以为殒命至此了。带领他们前来的精英弟子亦快要哭出来,他朝那雪色道袍的作揖,“小师叔,多亏了您啊!” 林二丫:“???” 这时候林二丫才知道,来人正是有碎月剑道明珠之称的玄影仙君谈明月。那一身雪色道袍,整个碎月剑道有且只有他一人能穿。 精英弟子领着小师叔,一个个介绍此次前来执行任务的小弟子们。 林二丫一直低着头,免得被精英弟子叫到。 “诶,那人呢?”精英弟子挠挠头,很快他终于找到了林二丫的脑门,指着那大脑门,朝小师叔笑嘻嘻道,“这是我们此次新晋弟子的第一,虽然她还没找到自己的剑。” “季风柔,你怎么低着头啊,抬起来啊!”精英弟子誓要让林二丫社死一般,鼓励林二丫抬起头。 适时,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她只好在那人的注视下,一点点抬起了头。 随着头的抬起,她一点点看到了那一张清正端严又风华无双的脸庞,还有那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别来无恙,合欢宗的小姑娘?” “什么合欢宗啊?”精英弟子摸不着头脑。 林二丫彻底社死了,“别来无恙……小师叔。” 季寻真记起了那一日的阳光,从烈阳中走来的他,那是上辈子她和谈明月的第一次相见。还有很多很多的画面,一下子刺进了脑海。 谈明月邀请她执行任务,她和谈明月掉进了妖魔的陷阱,谈明月用品真剑给她当烤串的签子…… 她一直对谈明月不冷不热的,因为她心底清楚,自己已经交付了一切的,是另一个人。 直到有一日,谈明月再次带她执行任务,那是一个非常艰险的旅途,妖魔异常狡诈,谈明月中了计,两人失散许久,直至失去了谈明月,林二丫心中方才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谈明月失散之前,将她推入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跌落深渊。 她躲在那地方一直哭、一直哭,她没受过多少苦,以前也是被沈涧保护得好好的。唯一的遗憾,便是过了这么久了,自己也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剑。 直至这日,谈明月生死不明,留她一人独自面对那无边黑暗,她才感受到了恐惧。 “谈明月……谈明月……你在哪里呀……”她吸了吸鼻子。 那时的她,还不够坚强。 “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真是该死!”她一拳锤到地上。 “该死该死该死……” “你……你……你不要死啊……” 到了最后徒剩呜咽。 四面寂静,她听到一脚步声,背部汗毛耸立,连腔也不敢开。 只听那脚步声走到了自己面前,那人蹲了下来,“喂,你到底想我死,还是想我活啊?” 林二丫抬起头来,流着泪的脸庞干净又脆弱,她再次看到了谈明月的脸。 她倔强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又明又亮,脸脏极了,全是血污,他拿出了一根东西,递给她,“这次妖魔的肋骨。” “你……你给我这东西干嘛?”林二丫惊叫道,嫌弃瞥眼。 “你的剑。”谈明月的声音那样低沉而动听。 “季风柔,你的剑,我给你找到了。” 谈明月随手,将那根肋骨变换成了一把骨剑的模样,“我见那妖魔身上的属性与你相合,便故意露了个破绽,掉下它的陷阱之中。” “几番搏斗,才完完整整取了下来。” “你……要不要试试看?” 林二丫抬头,觑见他浑身的伤口,他这样厉害,分明妖魔半分也无法伤他的。 她别过头,她想远离这个人,不争气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谈明月。”她喊了一声。 “嗯?”谈明月歪头。 “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她闷闷道。 她又不能回报他,她这辈子都是不能回报他的。 季寻真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怔怔然看向了谈抚萧。 月亮很大,大得季寻真心惊。 “明月他……非是凡人。”谈抚萧嘴唇蠕动,说出了隐瞒多年的真相。 就在那一刻,季寻真很想逃避,她有一种感觉,仿佛听了下面的话—— 她会失去这世上,最终要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上辈子谈明月难道为爱当三?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47章 下山任务 “他非是吾之亲子,乃是……乃是灭境开天辟地之时,造物之主遗落下来的一道禁制。” “什么是……一道禁制?”季寻真的嗓音都哑了,怔怔看着谈抚萧。 谈抚萧生了双妩媚的眼睛,但他通身的气质又是那样冰冷疏离,此时的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泥沼里,那种上仙身上独有的清冷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浸到冰水里,浓烈得快要溢出的感情。 “简而言之,他是灭境的钥匙,只有他能打开灭境的大门。”谈抚萧说道。 “灭境之外,亦有其他境界虎视眈眈,这一点,你是知晓的。”谈抚萧看向季寻真。 季寻真缓缓点头,她何尝不知晓。 “但只要他屹立天下一日,灭境的大门就不会被打开!”谈抚萧骄傲地说道,“但灭境的天空如今……如今出现了缝隙。” “怎么会……他明明好好的啊……”季寻真喃喃,说着说着,她不说了。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乃灭境禁制的化身,每一个心绪波动,都会影响灭境的存亡。”谈抚萧盯着季寻真,“他心绪波动的因由,是你,季寻真。” “他爱上了你,他动情了,过大的情感波动令灭境天空出现了缝隙。” 季寻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关乎天下的大事,为何……那个人喜欢一个人,也会成为关乎天下的大事。 【阿真,他说的……是真的。】小天道乍然听到谈抚萧说谈明月是灭境钥匙,也很震惊。 不过小天道很快平复过来,毕竟谈明月身上属于天道的气息,是如此浓烈。 它早就猜测到,谈明月的来历不一般。 果真,谈明月的身份不一般到了极致——境界禁制。 境界禁制与天同寿,是天道中唯一可化为生灵的物种,也是天道中最为厉害的一类。 【阿真,你不要……你不要太过伤心……】小天道不知道怎么安慰季寻真。 “您的意思是,要我……跟他断了么?”季寻真呆呆地看向谈抚萧,眼中略过凄惶。 谈抚萧上下打量了季寻真一阵,才缓缓道,“非也。” 季寻真像是捉住了什么希望似地,恨不得双手握住谈老板的双手,“您不是要拆散我们吗?” 谈抚萧颔首:“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季寻真:“那您是来加入我们的?” 谈抚萧:“……” 季寻真恨自己嘴贱,“那您……那您……有什么办法吗?” 谈抚萧摇头,“目前毫无办法。” 季寻真埋下头来,就算谈抚萧声称不会拆散她和谈明月,但若是谈明月心口的裂缝一日不抹平,那整个灭境就一日处于危机之中。 “但是……”谈抚萧缓缓道,“你可以帮他控制情绪。” 季寻真猛地抬起头来,“我该怎么帮他?” 谈抚萧看向别处,“我亦不知晓,但你可以试着走这一条路,帮助他掌控自己的力量。”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季寻真的眼睛猛地被点亮了,她知晓这是谈抚萧给她的机会,也知晓她必须把握好这次机会,“我会努力的,我会好好……好好引导他。” “我能为你提供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谈抚萧叹息。 “好!”季寻真双手绞紧了。 “切勿告诉他,他之真实身份。”谈抚萧最后道,“他生性慈仁,我怕他会做傻事。” 季寻真重重点头,“我会紧守秘密。” 那一晚,季寻真又乘着机械狻猊飞回了临月小楼,彼时少年还睡着。 她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少年俊俏的容颜,他粉薄的嘴唇,他挺翘的鼻梁,他扇子一样睫毛下的眼皮。 她轻轻地克制地轻啄他的眼皮,“谈明月,我……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再是那个林二丫了,我是可以护得住你的季寻真。 ……………… 第二日,晨光熹微,谈明月翻过了身,抱着季寻真很自然地亲了一口。 季寻真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你呀。” “我什么?”谈明月笑道。 季寻真呆呆地看了他一阵,“你像个小孩一样,多大的人了。” 谈明月从背后抱住她,“以前小时候,大家都说我像个小大人。不想长大了,你倒说我像小孩了。” 他的话语亲昵又动人,季寻真的心又动了动,方才挣脱,“好啦好啦,今日武项是不是也要陪我上课呀?” 第181节 谈明月方才放开她,论上课,他可是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 这一日,山晋之见大家大多都拿到了剑,便联合试炼大厅为新晋弟子们开辟新任务。 那就是下山历练。 此前如季寻真等修炼比较快的弟子们,早已在后山做了不少清除妖兽的任务,甚至有的还在千里江山图里做过初级任务。 此次山晋为他们准备了好多个下山任务,有就近在青上城的,也有直接进入传送阵,去往三山六谷其他门派庇护下的城邦的。 近来因魔祸入侵,大家都比较谨慎,在谈抚萧的命令下,纷纷罩上了防护阵法。 如此一来,山晋之才敢放心把这些小崽子们安排去山下历练。这些崽子可是未来碎月剑道的有生力量,切不可白白折损了。 “此次下山之人,最好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山晋之吩咐道,“若是没找到自己剑的弟子,可进入千里江山图里历练。” 山晋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谈明月不禁看了季寻真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关心,其潜在意思,还是希望留在碎月剑道,这样比较安全。 “山教习,若是没有剑,就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吗?”季寻真举手提问。 山晋之笑眯眯地看向她,“若是你想,当然可以。” 如此一问,迎来了谈明月担忧的目光,她以平静目光回应,安慰下了他。 待课业结束之后,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如今外面妖魔肆虐,很危险。” “你还没有自己的剑。” 季寻真一双眼睛灵动地望着他,“你忘啦,我说过,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也非是现在,如今实在是太危险了。”谈明月略带焦急道。 季寻真连忙说手指磨平他额头皱起的幅度,“别皱眉,会变小老头的。” “别去。”谈明月一把握住她的手。 季寻真低头不语,她此去另有目的,其实是想与他分离一阵。昨夜季寻真一夜未眠,想了很久。 她亦暂时没有找到能令谈明月平复情绪的办法,只有短暂地和他分离。 她也很舍不得他,可是没有办法,谈抚萧交给她这么重的担子,她必须要背下去。 为他,为她自己,为他们的将来。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谈明月抬头一看,一只青鸟在学宫上空徘徊,那是临月小楼他养的那只小青。小青鸟想提醒谈明月,又恐贸然下去害他暴露身份,遂长久盘桓,久久不去。 谈明月收到指示,便打开自己的水镜,里面果然躺着前方才发来的消息。 是仙首谈抚萧发来的,说是在药王谷边境发现了数只新的破境邪魔正在徘徊,急召谈明月前去除魔。 谈明月疑惑,“怎么又有?” 他上次才除掉了之前钻进来的三只破境邪魔,本以为只要将从万年大阵里释放出来的妖魔清扫完毕就行了。 不想竟有新的破境邪魔钻了进来。 “这灭境到底出了何事,怎么这么多破境邪魔趁乱钻了进来?”谈明月不明白。 季寻真沉默不语,这时候,她听到了远处山晋之的声音,“季寻真,快过来啊,你不是要领任务吗?” 那声音极为跳脱,季寻真看了谈明月一眼,连忙跑过去。 山晋之笑着一挥手指,只见他手上水镜释放出的光幕上,出现了几行文字—— 上面所列,皆是此次能去的任务。 只可惜她来得晚了点,青上城周围的任务都被人挑完了,只有挑再远一点的了。 季寻真瞧见有一个合欢宗周围的任务,恰好合欢宗离药王谷比较近,她心底有一丝牵挂,便选了这个。 在她手指按下去的时候,另一根手指,也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那人的手指有点烫,季寻真躲闪不及。 “怎么?不欢迎我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少年低沉佻达的声音响起。 季寻真瞧了一眼沈涧,想到在记忆里的那些事,真诚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她此时已经开始怀疑沈涧的真实身份了,不过上辈子沈涧做了什么,又如何呢?这辈子他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沈涧笑吟吟看着她之际,一根讨厌的手指插了过来。 越不惊清冷目光注视光幕,“别少了我。” 沈涧:“……” 又有好几根手指往光幕上按,宴绥笑嘻嘻一把搂住沈涧,“沈兄弟,我罩你啊。” 李淳风也凑了上来,澹台灵犀尴尬而不失友好地向沈涧颔首示意。 沈涧:“……” 谁他妈要跟你们一群拖油瓶一起去! ………………………… 谈明月得知季寻真选了合欢宗附近的任务之时,心底莫名也落下了一块石头。 毕竟两人离得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及时护佑于她。 临月小楼外,叶冲之在外面等谈明月,叶冲之被关押了数月,因诚心悔过又罪孽不深,遂被放了出来,将功补过。 “我要走了。”谈明月说道。 他深深抱了一下季寻真,这几日来,不知是何原因,她都没让他碰她。 不过没关系,无论怎样都没关系,只要两人还在一起。 他将腰带上的一片碎月掰了下来,塞到季寻真手里,“若是有危险,便触摸这块碎月,我会感知到,然后来救你。” “行啦,我没你想得这样无用。”季寻真笑着接过,紧紧攥进手中。 “你快走吧。”她忍住自己的情绪,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远去。 他乘上品真剑,和包括叶冲之的数名弟子一道,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作者有话说: 后面剧情会更加跌宕,也到了真正解密的时候了~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3-31 00:01:03~2022-04-01 00: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星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那个男人 自从沈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那位智者与薄花蓉见面之后,这些日子以来,那些邪魔已不来缠沈涧了。 临走之时,薄花蓉披了一件披风来见他。 沈涧回过头来,但见薄花蓉倚门而立,朝他依依不舍地挥手,又恐打扰了他,不敢出声。 他忍不住走回头一步,“你回去吧。” 薄花蓉点头,“嗯。” “喂,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一点,近来若有坏人来,避远点。”沈涧忍不住提醒。 薄花蓉噗嗤笑了起来,“小涧你别担心这担心那,为娘可是一代宗师呀。” 沈涧也笑起来,同时依旧担心地朝她看去,“你小心。” 薄花蓉被沈涧的眼神一激,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她拢起手,朝少年大喊道,“小涧,你从来……从来都没叫过我。” “你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娘啊?”她脸涨得通红,一脸期待地望着少年。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你儿子。”沈涧无奈地瞧着她。 “无论是不是,我都当你是!”薄花蓉又大喊,“我现在觉得很幸福,这几百年来,从未这么幸福过。” 她的双眼是那样光彩照人,是沈涧从未见过的美丽。 “一言为定了,只等你回来,你就是我真正的儿子了!”薄花蓉笑着喊道。 “嗯。”沈涧轻道。 他这一生,于邪境杀伐征战,于灭境又落拓流浪,只这一人,给过他全心全意的爱,和一个堪称为家的家。 这人或许早已知晓,他不是她的亲子。但她宁愿他是,就算不是,她也把他当做唯一的心灵寄托。 “早点回来啊,小涧!”薄花蓉朝他回首,阳光明媚,女人的笑容慈仁而放松,“我等你呀!” 沈涧走了,带着一份挂念,他与季寻真等人汇合到了试炼大厅外的一个角落。 “人到齐了。”季寻真简简单单看了一圈,人确实是来齐了。 “那我们走吧。”她将手放进阵法之中,其他五人也有样学样地放到阵法之中。 登时白光笼罩了他们,众人赶紧闭眼,阵法启动了。 六人正要传送之际,忽地山风大作,一黑色烟雾从阵法底部蔓延而来,季寻真只觉浑身难受,睁眼一看,发现脚底已经被黑烟侵蚀完了。 她想要反抗,可是也已来不及了。 黑烟已经覆盖了她,幸亏其他五人的黑烟只到脚底,还没来得及缠上他们。 她眼疾手快,强运功体,将其他人推出阵法。 然而,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就在她刚刚推出了晏绥,眼见李淳风也要被侵蚀之际,她身旁的沈涧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照着季寻真的样子,一掌朝李淳风打去。 随后他连拍两掌,将澹台灵犀与越不惊也推了出去。 待越不惊睁开眼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猫一样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季寻真,伸出手,想把她从黑雾里带出来。 季寻真朝他摇头,不顾黑雾钻进了嘴巴,朝他快速叮嘱,“越不惊,照顾好他们。” 两方分离,季寻真承受着黑雾的侵蚀,只有一只手在牢牢地拽着她,那是沈涧的手。 他本最有机会逃离,却甘愿与季寻真一同沉沦。 第182节 几乎是一瞬间,她与沈涧一同失去了意识。 ………………………… 澹台灵犀一处峭壁上醒来,她坐了起来,看了看左右。 她发现越不惊、李淳风、晏绥正睡在不远处,那里是一处沙滩,怪石嶙峋摆放,海浪冲刷着,来了又退。 海水带着点淡淡的红色,是上清界六道轮回海独有的水的颜色。 相传六道轮回海连通地府,黄泉之水便是血红色的。 然而此处,没有太阳,显得阴风阵阵。 远处,海面波光粼粼,澹台灵犀知晓那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叫做无定鱼的鱼类,它们鳞片耀着金光。 澹台灵犀赶紧以识海与沈涧链接,想要知道沈涧的位置,结果无论怎么连,也连接不上。 不止沈涧链接不上,平日里,趁空还要和她唠唠叨叨的老狰,也失去了联系。 澹台灵犀没来由地心慌,她催动灵力,不断发出邪魔的呐喊,企图冲破阻碍,联系上沈涧。 不想,她的识海被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击了一下。 “小东西,你也是邪魔?”她的识海里,突如其然冒出一个声音。 澹台灵犀慌张,就算识海与沈涧、狰、小甲虫产生关联,他们也对她极为友善,从未发生过一只邪魔强行与她产生链接的情况。 “好怪……明明是具人类的身体,内里却已被改造为了邪魔。”那个声音疑惑。 有一股生猛的力量,自她头顶掼下去,一瞬之间穿透了她浑身经脉。 澹台灵犀兀自吐了一口鲜血,“你……到底是谁?” 最终,那股力量停留在她的识海,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那一团,层层包裹下,温暖的、柔软的、珍贵的……属于那个人的回忆。 那只邪魔嘴巴一斜,心里冒出极大的兴趣,“这是什么……好好吃的样子……” “不……不……不要!!”澹台灵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的记忆被那只邪魔从识海挖掘出来,一点一点翻来覆去地查看,那邪魔贪婪地观看、贪婪地轻嗅、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不要吃……求求你……”澹台灵犀哀求,她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哎呀,好可怜呀……”那邪魔明显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家伙,它看完了澹台灵犀的记忆,用叹息的口气道,“原来你是这样才变成了一只魔的。” “啧啧啧,不过把你变成一只魔的人太不负责任了,明明你随时都可以找回你的爱人,他却偏偏隐瞒了方法……”邪魔用无比惋惜的声音道。 “他……主人他非是你说的那样……”澹台灵犀本能地替沈涧辩解。 “你可否知晓,你爱人贺星洲的魂魄淡得就快要消失了……你那主人分明有办法,可他就是要欺瞒于你,眼睁睁看着你爱人惨死消失。”邪魔在澹台灵犀耳边恶毒地灌输。 “他要消失了?!他……他在哪里?!”澹台灵犀激动道。 “哈,你不知道吗?”邪魔悄然道,“捆在你的识海啊,那一缕魂魄是那样微弱,在对我叫着,说他好想获得身体啊,好想重获新生,和你双宿双飞啊……” “真……真的吗?”澹台灵犀的眼底,渐渐浮现起了一个淡淡的影子,那魂牵梦绕的人影向她伸出手来。 澹台灵犀亦伸手过去,手指还未相触,那人影啪地一下,消散了。 “星洲星洲,星洲!”澹台灵犀痛苦地叫起来。 “想他回来吗?”那邪魔如此笃定地问道。 “想!”澹台灵犀很显然已经被他轻易蛊惑了。 “你朝那边看去。”邪魔又道。 澹台灵犀朝邪魔指引的地方看去,正是自己还未醒的三个同伴,“你看看这三个年轻人,多好的年轻人,多好的身体啊……” “用这一位的头颅。”邪魔指向了越不惊,“他的脸举世无双。” “用这一位的身体。”邪魔指向了李淳风,“他的身体最为强壮。” “这位嘛……”邪魔看向宴绥,“可以把他的眼睛和舌头挖了,按在你的爱人身上,他金枝玉叶,保养最好。” “快去呀,他们三个快醒了,我的孩子。”邪魔咯咯咯地笑起来。 澹台灵犀似乎着了魔,果真往三个人的地方走去。 她守在三人身旁,很快越不惊醒了,少年扶着额头,“澹台,这里……是哪儿啊?” 澹台灵犀一个恍惚,一瞬之间,回到了以往平常的样子,她微微蹙眉,“我也不知,许是六道轮回海的某一个海岸。” “阿真呢?”越不惊四周看了看。 “不知去向。”澹台灵犀摇头。 越不惊的心抽紧了。 ………………………………… 远在碎月剑道,薄花蓉心神不宁。 她试图给种的仙草浇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仙鹤在她身旁优雅踱步,时不时还引吭高歌。 就在她一个不察之时,身边景色悄然变化。 薄花蓉猛然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只见四暮暗下,溪水变成了血红之色,仙鹤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叫—— 原是一人掐住了仙鹤脖子,仙鹤扑闪翅膀,朝薄花蓉求救。 薄花蓉双眼睁圆地看着眼前之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永恒的梦魇。 那人身着一身绿紫衣衫,衣襟上绣着连翘花枝,身材瘦削挺括,身量极高,一头黑发带点微微的墨兰。 整张脸上,戴着一整块面具。 见她看向自己,手毫不犹豫地掐断了仙鹤的脖子,然后用那只染了血的手,取下了面具的一块。 没被面具覆盖的那半边脸,苍白极了,仍然可见上面曾被一刀刀划烂的斑驳伤痕。让人不禁想象至今面具仍在的那半边脸,是如何恐怖的模样。 纵使如此,也掩盖不了男子那英俊至极的面容。 他的双目如此疏离,薄唇紧抿,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薄花蓉,“别来无恙呀,夫人。” 薄花蓉的手抖得厉害,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从这伤疤纵横的半张脸上,看出某种熟悉的感觉…… 若是季寻真在此处,一定会双眼一抹黑,惊恐这世上竟有一人,跟谈老板长得如此之像。 “你……你……”薄花蓉攥紧了手,手心全是汗。 “你没想到吧……”男人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抚薄花蓉细若凝脂的脸庞,“没想到我能从万年大阵里逃出来吧……” “我能在那鬼地方活这么久,全靠了你呀……”男人满脸邪气地看着她,一点点地轻触她的眼角眉梢。 “你和那鸠占鹊巢的谈抚萧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呢?” “你说是吧,我的……夫人?” 作者有话说: 真相会逐渐揭露,这章信息量爆炸~随机20个小红包,希望假期能够多存点稿子……感谢在2022-04-01 00:53:55~2022-04-02 00:2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真假儿子 “听说你找到了你的儿子。”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薄花蓉一听“儿子”两个字,眼神迅速汇聚到了一处,以一种憎恨的、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谈妄言,你要做什么?” 一听到女人叫他的名字,这个名叫谈妄言的男人紧箍住女人的下巴,他闭上眼,仿佛使劲在回想方才女人喊他时那声音的余韵,“真好听啊,夫人。” “再喊一声?”谈妄言说道,“我已经上百年没听到人叫我的名字了!” “人们只会叫那个欺世盗名之徒,只会叫他尊上!”谈妄言睁开眼,手上的动作加重了,“凭什么,凭什么?!” “你明明是我的妻子,那个位置,也该是我的才对!” 薄花蓉吃痛,咬着牙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他,眼泪簌簌而下。 “哟,还委屈上了。”谈妄言嘴角浮起轻笑,一点点凑近了薄花蓉的脸,轻轻舔了一下她的眼泪,咸的…… 真不满意,他更喜欢她鲜血的味道。 “你……你……不要伤害他……”薄花蓉颤抖着,浑身都在不间断地发抖。 眼前的男人,令她一瞬之间,跌入地狱一般,回想起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那些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那些孩子被夺走后的以泪洗面,那些一个个希望燃起然后又毁灭的绝望。 她记起自己孩子被谈妄言夺走之后,对方顺势躲进万年大阵,他们无法进去。 任凭谈抚萧和她想尽了种种办法,谈妄言用一个又一个的骗局诱骗她,致使她的心灵渐渐沾满了灰尘,她开始愤怒、开始阴狠、开始学习像谈妄言那样报复世间。 这些年来,她做过很多坏事、错事,甚至吸食过一个孩子的灵血,为葆自己的青春美貌。 其实那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她不过是想发泄,想报复什么人。 她没本事报复谈妄言,只有发泄在谈抚萧身上,每次她做了什么错事,他就会帮她善后,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还是觉得不够,她还不够坏,她还不够狠,不然为什么谈抚萧每次善后完,从不回头看她一眼呢? 她还不够漂亮吗,她还不够年轻吗? 他为什么,宁愿去养谈明月那个野种,都从不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呢? “哟哟哟,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薄花蓉,也会怕啊?”谈妄言嘻嘻笑起来。 “求求你放过他吧。”薄花蓉谨小慎微地哀求。 沈涧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了,谈抚萧不理她,她只有和儿子相依为命了。 “我告诉你,现在你儿子的命在我手上。”谈妄言慢悠悠道,“他被我投放进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绝难存活下来。” “啊……”薄花蓉惊叫一声,三魂吓掉了两魂,她是知道这只人魔的手段的,太熟悉不过了。 “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薄花蓉怔怔地问道。 谈妄言嘴角弯开了一个邪恶的角度,他的眼睛痴迷又阴毒地注视着她娇美的脸庞,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然后他附在她耳边,缓缓道,“服侍我。” “就像我俩在洞府里的日日夜夜一样。” 第183节 “你还记得那段岁月吗?多么令人难忘啊……”谈妄言边说,边歪着头,欣赏对方那惊恐、害怕、恶心、战栗的表情。 “你愿意么?”谈妄言爬满了疤痕的手指,抚摸薄花蓉的脸庞,“服侍一个丑如饿鬼的男人……你曾经的丈夫……” “愿……愿意……”薄花蓉睁大了眼睛,落下泪来。 谈妄言笑了,他侧过头去,擒住了那双柔软的嘴唇。 旋即将女人一把抱起,走进了宫殿—— …… …… 这一夜,她不知是怎样度过的。 她催眠她自己,去回想小狼崽毛茸茸的尾巴,回想他翘翘的耳朵,回想他鼻子处的一个白点。 回想少年的一颦一笑,回想他一点点地回应她,回想他临走时,曾经答应过的许诺。 他要叫她阿娘的,她要等他回来,叫她阿娘的。 当熹微地晨光,照耀她的脊背,男人的手臂伸过来搂住她,一点点沿着光触碰她的脊背。 薄花蓉忍住身体的不适,打起精神来,她摇了摇身旁的男人,“妄……谈妄言,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谈妄言原本变得平和的面容,一瞬间变得严峻起来。 他爬了起来,一脸讥诮地盯着薄花蓉。他清楚地从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另一个人无限的深情与关爱,就算那关爱无关情爱,亦令他暴躁不堪。 他恨这个女人,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 她完全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昨晚两人是有多合拍,明明他俩才是最配的一对,不是么? 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只有这件事情,会牵动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会令她露出自己期待的表情。 “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谈妄言观察着薄花蓉的神色。 对方爬了起来,娇柔地用云锦遮挡在自己胸前,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她完全了解男人爱着她的,或者她使他们发疯的,到底是哪些地方。 所以她装作不经意间,渴望对方对她生出哪怕一点点的爱恋,这样……沈涧才有救。 “什么事?”她水润的嘴唇轻启,尽量展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昨日我替你投放进鬼蜮的那个,不是你的儿子哦……”谈妄言的嘴角,蜿蜒出最恶意的笑容。 “他是小涧啊……那个白点长得一模一样。”薄花蓉咬了咬嘴唇,倔强道。 她心中也曾怀疑过,后来,她想过如果真的不是……其实也…… 至少这个沈涧,是真的对她好的。 “呵,一只非人非妖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儿子?”谈妄言不屑地回答,“而且我就算现在杀了他,你也不用伤心。” 听到那个“杀”字,薄花蓉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眼浸满了泪水,“不……不要……” “听我说完啊,听完了,你非但不会这样没用地哭兮兮,反而要夸我亲我……还要像昨日一般,和我共赴极乐呢……”谈妄言盯着薄花蓉道。 薄花蓉想起昨日发生之事,浑身一抖,垂下了眼。 她平日里风流不羁,也不代表人人都能带给她欢愉,只有一人……能带给她真正属于内心的欢愉……可惜……那人…… 是个木头。 她心里闪过谈抚萧的身影,谈抚萧和眼前之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可…… 她知道,这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我不想听。”薄花蓉眼角一撇。 她一点也不想听,本能地完全不想去了解那可能撕毁她的现有生活的真实。 谈妄言真的太满意她现在的模样了,对啊,就是这样逃避又害怕的神情,这才是真实。可他偏偏要说,他还要刺-激她,让她在他面前露出更多的真实,“那只小邪灵,非但不是你儿子,还是杀害你儿子的罪、魁、祸、首!” 薄花蓉听见那魔鬼一般的低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谈妄言。 “我第一次见到那只小邪灵的时候,它误闯进了万年大阵,受了很严重的伤。”谈妄言不顾薄花蓉那惧怕的神情,讲起了往事。 “夫人,你一向知晓,我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能让一个这么小的邪灵活生生死去呢。” “于是我将它带回了万魔窟,丢到了养蛊场里。” “那个养蛊场,是我专门为你与谈抚萧的孽子设计的呢……你看我多贴心啊……”谈抚萧笑嘻嘻地,看着薄花蓉的表情逐渐失控。 “你与谈抚萧的孽子这样弱小,要独自逃出万年大阵,当然要经受过必要的训练。我便捡了许许多多的魔物,与他练手。” “结果……这一只小邪灵呀,趁我不注意,竟一口吃掉了你儿子的魂魄!”谈妄言的声音,猛地一下加重。 “啊!!!!”薄花蓉尖叫起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要听了,她不要再听了。 谈妄言眼疾手快,有力的双手制住了她,魔鬼一般的嗓音,快速地又讲起,“你看我对你多好啊,我怕你伤心,就将那小邪灵装进了你儿子的尸体里。” “哈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你竟然把杀你儿子的仇人,当成了自己亲生儿子相待。” “你对那个小邪灵有多好,就是在助纣为虐,你那孽子会在黄泉地府恨你永生永世!”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谈妄言笑得直不起腰来。 薄花蓉的眼泪,一直不停地流,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眼睛也不再看着眼前的男人,连以往的小心翼翼也不再有了。 她的眼神如此空洞,空洞得仿佛她的人格都不见了一样。 她的眼泪滴落到了谈妄言的手臂上、脸颊上,谈妄言抬起头来,他发现了这一点。他很讨厌薄花蓉此时的神情,她的瞳孔里居然没有倒映他的身影。 这是不允许的! 她只能看着他,她只能被他折磨,她的情绪只能为他而波动。 “薄花蓉,你看着我!”谈妄言凶狠地瞪着她。 薄花蓉看也不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像一尊任他摆布地玩偶一般。若不是那双眼睛还在流泪,不然肯定会被当成一个不具有生命的物体。 “薄花蓉,薄花蓉?”谈妄言又喊了两声,他双手钳住她,往自己身前带,女人毫无反抗。 他肆无忌惮地抱着她,“薄花蓉,你若是再装傻,我便杀了那只小畜生。” 薄花蓉还是毫无反应,她的神魂,像是死了一般寂静。 谈妄言慌了,他没想到,薄花蓉会变成这般模样,这非是他的初衷,他不过想刺-激她的情绪,令她只看到他而已,“薄花蓉,薄花蓉,你听到没,你若再像这般,我就杀了你儿子,我就杀了你儿子!” 没有反应,完全没有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薄花蓉的嘴角流下了涎水—— 她……疯了。 ……………………… 眼前是一个宁静的村庄,依依墟里烟,暧暧远人村。 季寻真和沈涧望着远方的村子,迟疑着不敢前进。 他们方才才醒来,明明昏迷之前已被黑烟覆盖,为何醒来之时,会来到这么一个宁静祥和的村子?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薄花蓉~沈涧赶紧回来吧~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02 00:26:53~2022-04-03 04:3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阡墨隐 20瓶;九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清水村 “进去看看?”季寻真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涧。 “好,你跟在我后面。”沈涧小心翼翼地起身。 季寻真也不纠结,既然沈涧要在她前面,她就替他看着后方。 【阿真,别进去……里面……好可怕……】小天道感受到了危险,瑟瑟发抖。 ‘既然那黑雾把我们送到了这里,定是要我们进去的。’季寻真在识海里道,‘如今碎月阵法联系中断,水镜也召唤不出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就这样,沈涧在前,季寻真在后,进入了这个村庄。 村庄入口,写了三个字:清水村。 非常山清水秀的名字,方一进村,便听到牛的哞哞声,水田里农人正在插苗,田埂花草郁郁葱葱。 一位大娘正提着小篮子,往这边赶,她见有两个陌生人来此,热情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呀?” 那大娘长得矮小瘦削,脸上皱纹深刻,脚有几分跛,走路一颠一颠的。 沈涧与季寻真对视一眼,沈涧便率先开口道,“回家探亲的路上迷了路,误入此地。” “见天色渐沉,便想进来借住一晚。” 大娘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不如来我家住吧,这里位置偏僻,已经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大娘热情招呼,她指了指自己的小篮子,“给我大儿子送吃的,他在田间呢。” “那我们便在此处等大娘吧。”季寻真亦温和道。 “好嘞,老身送完便来。”大娘颔首致意,颠着小步伐,便走远了。 大娘走远之后,两人均陷入了沉默。 “你——”季寻真抬头。 “你——”沈涧亦抬头。 季寻真噗嗤一笑,“你先说吧。” “这里太奇怪了,我们来之前,分明已经入秋,这里却还是一副早春插苗的景象。”沈涧说话之时,警惕地望向四周,明明一派和谐氛围,却有一股浓烈的不和谐感。 “主人,可能是邪魔。”老狰说道,“不过也不像是纯正邪魔的味道,倒像是和什么东西融合过后的。” “主人,您要当心,毕竟您损失了大半功体,要是那群邪魔翻脸不认人,可不好办了。” 第184节 “无事。”沈涧轻道,“你知我血液天生克制邪魔,就算它们与我决裂,也要掂量掂量一二。” “何况……”沈涧嘴角浮起微笑,“那群魔脑子蠢也不是一天两天,除非邪境长老出马。” “唉……”老狰叹了一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什么力量能令季节也生生改变?”季寻真思索。 “怕是我们进的本来就是对方专门制造的境界。”沈涧答道,“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季寻真点了点头。 ……………………………… 那位大娘果真履行约定,很快回来接他们了。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大娘的儿子,那男子二十来岁,身体壮士,脸上带着憨厚而淳朴的笑容。 一行人就这样,往位于村落末尾的家里走。 一路上,季寻真得知,这家人姓谷,是清水村地地道道的土著,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至于这里到底是哪里,村里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燕国挽州的一个山坳里。 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就算要到县城里,也要赶着驴车走上十来天。 所以听闻季寻真二人误入此处,他们也很惊讶。毕竟如果不是不认路到了极致,还真的不可能误打误撞到这个小村落。 “你们成婚多少年了?”那谷大娘的儿子谷小勇问道。 趁着这个空档,沈涧一只手伸过来,悄无声息地拉住了她的手,“两年啦!” 季寻真不经意间睁大了眼,幸好天色快要降下来了,他们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她能感觉得到,牵着她的那只手也很紧张,不敢攥太紧,微微出汗。 谷小勇瞥了一眼季寻真的肚子,那一个动作,莫名令季寻真有点不爽,“两年还没有?” “她才十八岁,年龄比较小。”沈涧紧握了下季寻真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季寻真才不是那种会冲动的人呢,她埋下头,装作脸红小媳妇的模样。这些人真是,一男一女到荒郊野外,只有夫妻一种可能吗? 季寻真还想老实说,两人同是一个门派的弟子呢。 不过照着这两人的说法,此处明面之上应是凡间地界,尤其是山里人,不一定能理解名门大派的规矩。 “十八岁?!”谷小勇瞪大了眼睛,“老子媳妇儿十九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说着,他一把拉过沈涧,两人走到一边,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兄弟,不是你不行吧?” 虽然山里的汉子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了,但那句“你不行”,真-他-妈震耳欲聋。 季寻真那瞬间有种脚趾挖人参的感觉,那谷大娘亦尴尬一笑,随后拉着季寻真往前走,“他们男人说是,女人不要听啦。” 可这不是听不听的问题,谷大勇的声音还在持之以恒地朝季寻真输出。 “还好。”沈涧低声道。 “唉!”谷大勇一拍大腿,“兄弟,一看你就太惯着你媳妇儿了。” “我有一种药,今晚就能给你用,保准三月之后就有好消息!”谷大勇搓搓手,“只要你给一点点的……” “大勇!”谷大娘一听谷大勇的话题有异,立马制止道,“远道而来便是客人,少提那些钱不钱的事!” “哕,晦气。”谷大勇朝谷大娘啐了一口。 季寻真回过头去,夕阳的光影照在谷大勇脸上,露出几分凶狠与不屑。 可是就在一瞬间,那些骨子里冒出的凶狠全然不见了,回到了原本的温驯与憨厚。 季寻真:“……” 很快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家,谷家不大,不过一间瓦片房,院子颇大,挖了一个小池塘,小池塘里许多小鸭子小鸡子在游动。 一名戴着头巾的少-妇正在喂鸡子,见有人回来了,也不打招呼,径直往屋里跑。 “嘿,媳妇儿,你跑什么啊?”谷大勇喊了一句。 少-妇没理他,跑回来屋子里去。 “啧啧啧,你看这媳妇儿,仗着肚子里揣了一个,就无法无天了。”谷大勇埋怨道。 季寻真略微皱眉,他方才不是说他妻子十九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吗? 难道肚子里的,是第三个? 季寻真是外人,没法追究这么多。他俩很快被安排到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谷大娘略显歉意,“家里没有更干净的房了。” 沈涧略微欠身,“多谢。” “清水村呀,靠近山林,夜里有狼啊豹子啊,都来了。”谷大娘叹息,“你们小两口夜里不要出去呀,危险!” 她一边说,一边替两人点起了一盏油灯,“省着点用,家里油贵。” “好的好的!”季寻真点头,从芥子囊里摸出一点点碎银,放在大娘手心,“大娘,你拿去。” “不行不行……”谷大娘连忙推拒,“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不过住一晚的事,山里人行个方便罢了。” 季寻真怀着好看的笑意,“拿去吧,大娘,家里孩子多,虽说山里可以自给自足,可还是要到城里买些东西呀。” 她的脸庞英气里难得有柔和的感觉,大娘推拒不过,只好接过了,“谢谢啊,季姑娘,你真是好人……” 大娘出去做饭了,很快堂屋传来了饭菜的香气,一名少女咚咚咚跑来。 她本来态度很是散漫,但推门一见沈涧的容颜,立马瞳孔地震住,“两位客人,阿爹叫你们出来食饭。” 沈涧颔首,“多谢谷姑娘,我们即刻便来。” 少女脸盘子甚大,皮肤被晒得很黑,一股子粗犷的气息。可她见了沈涧,却娇滴滴了起来,“这位阿郎快来吧,再晚点就没得吃了。” 此刻她完全遗忘了美貌少年身旁还有一个人。 待那少女一步三回头地走后,季寻真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涧,半晌说了句,“呵,艳福不浅。” 沈涧:“……”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两人很快与谷家一大家子坐在了一起。 谷老爷子面堂黧黑,坐在最上首,其余两人便是谷老爷子的大儿子谷大勇和二儿子谷二勇。 季寻真看了一圈,问道,“谷大娘呢?” 谷大勇看了季寻真一眼,“厨房呢,咱们这儿,女人不许上桌。” 季寻真气笑了,也不争辩,端起碗,“那我去找她吃。” 临走时,手指轻轻划过沈涧的肩膀,以做暗示。 她在灶台上看见了两个女人,谷大娘和她的大儿媳妇,并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刚会爬的孩子。 大儿媳妇埋着脑袋,给刚会爬的孩子喂饭。 谷大娘招呼季寻真一块来吃,吃得并不好,季寻真加了快山猪肉咀嚼,发现肉都馊了。 “啊!!!啊!!!”猛然间,从灶台隔壁的草房里,传出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刨门的声音。 “别怕,是疯婆子!”谷大娘连忙安慰季寻真。 “噗通!”大儿媳妇的碗,被这叫声吓得掉了下去。 随着碗被摔碎,季寻真终于看清了这名少-妇的脸庞……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半边姣好如昔,半边像是被烙铁直直戳了上去,融化得模糊不清。 由于碗掉了,大儿媳妇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 正因为那不自觉张开的嘴巴,才令季寻真发现—— 她没有舌头!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狗子临时加班,一直加……随机20个小红包 后面一定准时更新~感谢在2022-04-03 04:33:51~2022-04-05 10:1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心里in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欺骗纯良少女 季寻真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按捺下心中的惊悚。 那堂间听到这边的声响,一个男人犹如猛兽一般冲了过来。 季寻真定睛一看,发现是谷家的二儿子,比起谷大勇忠厚老实的样貌,谷二勇看起来要清秀干瘪得多。 此时的他像一只猛兽,而不是人类一般,暴躁地拉开门,又嘭地关上,草房里传出击打物体的闷闷声,却不见人叫出来。 季寻真担心不已,她方才听到了谷大娘说,那是一个疯婆子。 那是人啊……怎么经得起这么打? 季寻真想要冲进去阻止,被一名少女拦住了去路,“客人,你要作甚?” “刚刚谷大娘说,那是个女人。”季寻真准备揎开她。 这名少女正是谷家的女儿谷娇娇,方才吃饭也没见她,不知她在哪里吃的饭。这家也真是奇怪,一家人吃饭都要分三个地方,讲究人。 谷娇娇一听季寻真说谷大娘透露草房那人是女人,一个回头,狠狠瞪了谷大娘一眼,连忙拖住季寻真,“姑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清水村的怪病。” “草屋里的那位,是二哥的媳妇。正因患了那怪病,整个人就跟兽类一样,害人!”那姑娘道,她健壮的体格,死死拉住季寻真的手。 季寻真的手腕被她拉得生疼,也不知为何,在这个空间里,她的法力很微弱,但对方虽只是普通人类,但力气也太大了。 没过多久,谷家的其他男人都到这里来了。 这是一场家务事,季寻真和沈涧无法插手,被赶回了客房。 那边的意思很清楚,第二日起来,就由谷大勇带路,把两人送出村庄。 “希望如此。”沈涧在谷大勇走后,边说边扒拉窗户。 第185节 “你在看什么?”季寻真问道,她犹自不放心草房的那场景。若草房里的真是一个人,按照谷二勇的那力道,怕是不知重伤成什么样了。 “我在看外面有没有豺狼虎豹。”沈涧安静道。 “有么?”季寻真想起谷大娘提醒过他们,千万别在天黑的时候到村里走,说是有豹子啊狼啊什么的。 沈涧摇头,“虽是没有,但是……” 季寻真:“但是什么?” 沈涧笑了:“但是外面更奇怪了。” “来,你来看看。”沈涧手指一勾。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一勾,有一种不经意间的勾人魂魄的魅惑感。 季寻真摇了摇头,明明是普通地邀请她,她怎么就突然想歪了呢。 季寻真走了过来,沿着沈涧手指的方向,探看过去—— “怎么会……”季寻真瞪大了眼睛,讶然。 只见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别说村落里其他房屋看不清,连天和地都是一片混沌的黑。 “制造这个空间的人,一开始就设了限制,我们出不去谷家之外的任何地方。”沈涧道。 “那谷大勇不是说,明天带我们出去么?”季寻真琢磨,“所以……必有变故。” “对。”沈涧道。 既然想要玩弄他们的邪魔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方,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今日的饭食,没吃吧?”沈涧薄唇轻启,担忧问道。 昏灯下,季寻真注视着沈涧的嘴唇,是极为好看的颜色,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散在她的心胸。 连她自己都很奇怪,这种情绪到底哪里来的,“没有。” 听到她说没有,沈涧的薄唇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幅度,这一切都被季寻收入眼底。 “万事小心行事,今晚一定有事发生。”沈涧道。 “那我们现在?”季寻真的呼吸有点急促。 “睡吧。”沈涧道,“不要亏待自己,补足精神。” 季寻真熄灭了灯,只有一张床,谷家人连打地铺用的被子都不给准备。 两人只有分立两侧,和衣而眠。 夜里,沈涧不敢安眠,宛如惊弓上的小雀,时时保持着警醒。 他身后的呼吸声,是浅浅的,很好听的呼吸声。沈涧的心中,珍之重之,慢慢地,他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呼吸声似有不对。 一个灼热的触感,从后背贴了过来,小手捂住了他的手,她在他耳畔低语,“沈涧。” 湿热的风,吹过他的耳畔。 沈涧敏锐地感觉出,身后之人不正常,她还是中招了。 “是油灯!”老狰也察觉出来了,“季寻真没有吃东西,甚至稍微可疑的物品,都会暗自运功,尽量不触碰。” “只有油灯,在这儿照着,她没法抵抗。” 老狰将话语以心音的方式传递给了沈涧,沈涧也已经猜到了,因这是邪魔所建的空间,所以邪魔的招数,对他毫无效果。 但季寻真不同,她只是纯纯正正的人。 “那现在,该如何办啊?”老狰见季寻真这样子,也苦恼得很。 正当它烦恼之际,与自己心音相连的那人,三下五除二,直接掐掉了联系。 狰:“???” “喂,主人,你怎么掐了联系啊……你不会……”狰猛然想到了一个词,只有这个词能解释主人的此时此刻的行为,“你不会……想要趁人之危吧……” 然而狰的声音,已不能传进沈涧的耳朵里。 他转过身去,深深地抱住了少女。 “沈涧……沈涧……”少女一声声地唤他,那样好听,那样悦耳,那样情深。 “嗯?”沈涧鼻音浓重,他真是个可笑至极的人啊,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抱她。 “沈涧……我想要你……”黑暗中,少女的脸看不见,她轻声在他耳边低语。 “是么?”沈涧轻抚她的秀发,用他那痴迷的目光注视着她,他的眼睛一点点变红,自从他长出了完整的眼睛,以前从妖王身上挖出来的赤瞳就不能用了,那只赤瞳虽是圣品,但他真正的眼睛却是不输圣品之物。 他以红瞳在无边黑暗里,看清了如今少女的模样,她的脸上蔓延了细小的红色血丝,血丝仿佛虫一样在脸皮之下蠕动—— 沈涧这下看懂了,那油灯里放置了无数如灰飞一般的虫卵,虫卵在不知不觉间钻进了季寻真的身体里。 如今伏在了她的脸皮之下,脆弱的脸皮无法承受无数多幼虫的浮动,将将快要皮肉分离。 少女感觉不到痛,她的意识被幼虫控制住了,它们想要更多,想要入侵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寄生这具强壮又年轻的躯体。 “沈涧,你喜欢我吗?”少女又问,呵气如兰。 她露出自以为最美的笑容,却不知沈涧已看出,那个笑容不过是幼虫对皮肉的拉扯。 “我不喜欢你……”沈涧摇了摇头。 幼虫们一慌,控制季寻真紧锁住沈涧的躯体,她坐了起来,拉开了自己的腰带,褪下衣衫,又匍匐下来,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胸膛,“真的么……夫君,可阿真真的好喜欢你啊……” 沈涧的呼吸猛地急促了,他听到这句话,猛地伸手一带,将她那少女的身体,一整个,带进了他的怀中。 他紧抱着她深深闭目,他多想……多想真正的季寻真对他说这句话。 他深深地看着她,捧起她的脸,闭目吻了下去。 幼虫们见此,浮动得更加厉害了,它们趁机飞进沈涧的的身体里。 谁知还未靠近,沈涧咬破了季寻真的唇,亦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流过之处,幼虫灰飞烟灭。 沈涧闭目,大手一挥,一个笼罩了他与季寻真的结界就此结成。 他的吻深入下去,两人的血液混合,幼虫发出铮鸣,想要逃出季寻真的体内,可一飞出去,便被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杀死。 空中,幼虫的尸体纷纷跌落,沈涧吻够了少女,放过了她,他将她的脸托在怀里,一点点抚过那张方才被幼虫占据的容颜。 还好没有大碍,不过已不可原谅。 他下床取来那盏油灯,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在了油灯之中。 那油灯窜地一下便亮了起来,无数幼虫飞出来,它们不再是透明的颜色,而是一个个血红之色,它们在空中燃烧、蜕变、重组,很快,新的幼虫诞生了。 “去吧,小可爱,回到谷家人身边。”沈涧慢悠悠地笑了起来,他的这个笑,不同于他这段时间的很多笑容,是那熟悉的冷漠、残忍、病态。 那邪魔与他,应是同类,他本不想动手。可对方,触碰了他的底线。 季寻真悠悠转醒之时,便见到沈涧披着外衣,举着灯盏背对着她。 “沈涧。”她扶着脑袋喊了一声,她不过睡了一觉,不明所以地浑身乏力、脑袋剧痛。 “嗯?”沈涧转过身来。 因有了油灯的光,她看清楚了自己如今的状况,衣衫凌乱敞开,衣带散乱,且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可疑的红痕。 况且从方才起,她就感觉到不舒服,脸上、脖颈、腰腹之间,尤其是大腿酸软,整个人又是难受又是酸痛。 “我们……发生了什么?”季寻真迟疑地问道,她心中已有了可怕的预设。 “你说呢?”沈涧一步步走了过去,低头看向她。 他的衣衫亦凌乱敞开,脖颈处还有吻痕,那个吻的方式……很明显是季寻真的习惯动作。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唇破了,血渍方干。 “这……这么激烈的吗?”季寻真难堪地别过脑袋。 “对啊。”沈涧伸手,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你方才中了蛊。” “然后……”季寻真舔舔嘴唇。 沈涧的脸庞被油灯渲染了一层光晕,锋利的轮廓瞧起来多了一丝讥诮,“然后……你把我……” “霸王硬上弓了。”一字一字,敲在季寻真心中。 季寻真:“???” 季寻真:“!!!”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世风日下,狼心不古啊~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05 10:10:55~2022-04-06 01: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一刀就是两个 “不……不会吧……”季寻真眸光闪烁,显然是……不想认。 毕竟她这辈子都有谈明月了,小谈那人可是个大醋包,她怕醋罐子打翻了,那人会发疯。 毕竟谈明月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正常,实际上有点疯在里面的。 “你不想认?”沈涧蹙眉。 “不……不是……”季寻真感觉自己像个渣女,“说我俩已经有过,你可有证明?” 少年眸光粼粼,他死死咬着唇,盯着她。 季寻真被他盯得更加心慌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想要我负责……还是要拿出点证据来的。” 妥妥渣女宣言了,不想少年手指捻过她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天灵。 “你自己探查,元阳还在不在?”沈涧唇又被咬破了,流出汩汩血丝。 季寻真感觉到他手指的灼热,觉得烫人,心慌不已,又甩不开,只好硬着头皮查看。 当真气探测遍他全身,果然……元阳不在了。 “你夺走了我的元阳,认不认账?”沈涧右手摸了一把嘴唇,全是血。 第186节 季寻真哪里还敢看他,厚着脸皮缓缓道,“未必是我,万一是澹台灵犀——” “你明明知晓,我的心里只有你!”季寻真还未说完,就被少年激动打断。 他理也不想理季寻真了,走到客床另一头,裹上了被子,把自己包成了自闭粽子。 季寻真:“……” 季寻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事到如今,除了抵死不认,没有其他办法了……渣是渣了点,但真要她负责,她还真付不出来。 毕竟对方是孤灯宫宫主薄花蓉的儿子,薄花蓉是什么身份,她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她要是敢不负责,她怕薄花蓉真的把她囚禁起来,打包送给他儿子。 这样想着,她看向身边的那个粽子包包,感觉得出对方很气又很难过。她伸手想去安慰,末了还是放下了手。 她叹了口气,吹灭了油灯,自顾自合衣躺下。 躺下没多久,觉得冷飕飕的,原来唯一的那床被子被扯过去滚粽子了。 季寻真:“……”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实在是冷得忍不了了—— 于是季寻真厚着脸皮,戳了戳那包粽子,她明显感觉到少年身体松动了一下, “被子,给一半行吗——” 话还没说完,她几乎能感受到少年的隔空白眼,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季寻真:“……” 正当季寻真以为今夜无望之际,少年将被子甩了一半出来。 季寻真:“……” 季寻真赶紧裹上,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多谢了。” 沈涧:“哼。” 两人一人盖了被子的一半,都侧过了身子,仿佛最亲密的陌生人一般。 季寻真不知道的是,沈涧半夜睁开了眼,一点点抹着嘴唇的血迹,他的嘴角露出了堪称幸福的微笑。他又将她诱骗了,这一次很成功,起码……她对他产生了愧疚感。 他如同一个见机行事、见缝插针的猎手,一点点地诱捕他的猎物。 为爱做三这种事,做惯了就没有愧疚感了。 何况,愧疚感和羞耻心这种东西,一只邪魔本来就没有。 …………………… 长夜过去,季寻真睡得好好的,忽然感到双臂一热,仿佛被什么抱进了怀抱之中。 季寻真睁开眼,看到了沈涧灼热的眼神,和他——那破了皮的嘴唇。 “怎么了?”她低声道。 “等一下谷家人会来查看,我们演一出戏。”沈涧亦压低了声音。 季寻真当然懂,可她没想到下一刻,沈涧便当着她的面,敞开了内衣,然后直勾勾看着她。 “你等等。”季寻真亦不拘泥,扯开衣衫,还故意揉了揉领口,做出一副暴风骤雨之后的模样。 昨夜的红痕还未消失,他们不需要再行创造了。 做完这一切,季寻真咬咬牙,闭眼抱住了眼前的少年,“那……那个……我们只是演戏,你别当真了。” “本来就发生过,只是你不认。”少年倔强道。 “闭嘴,再说不抱了。”季寻真闷声。 “哦。”少年果然乖了。 季寻真松了口气,至少是哄住了,这麻烦短时间内消停不了了,只有慢慢化解。慢慢让少年认清,他俩根本不可能的现实。 毕竟上辈子的事是上辈子的事,无论在季寻真复苏的记忆里,两人有多相爱,这辈子她已经罗敷有夫了。 两人屏息装睡,他俩都是修仙之人,装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不一会儿,便有人窸窸窣窣开了门。 是一男一女,男人碰了下季寻真的胳膊,嫌弃地怪叫了一声,“真脏。” 季寻真听出了这是谷大勇的声音,比起之前的憨厚老实,这个声音要更加邪恶一些。 “这本来就是给二哥准备的,他最喜欢这种别人的老婆。”那女子,明显是谷娇娇的声音,她抚摸了一把沈涧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那老女人出门竟然撞见了这等好货。” “之前那个女人怎么处理?”谷大勇问道,“还能用不?” “二哥已经把她打残了,他不想用了,等阿爹用完了,我们就按老规矩处理。”谷娇娇发出了山有人独有的笑声,“可要快点用废,不然饿得太瘦了就不好吃了。” 季寻真感到齿寒,这家看似淳朴之人,原来是这样的恶魔。 谷大勇拖着她的头发,一步步拖到了草房之中。她强忍着头发的疼痛,不敢吱一声,直至听到了草房关闭的声音。 季寻真赶紧睁开了眼睛,草房里果真堆了满满的稻草,不过稻草干枯凝滞,上面甚至带有血迹。 她站起身来,先一把拢住自己的衣衫,回望四周查看情况。 很浓重的血腥味儿,甚至在墙上,都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她沿着血迹的方向找去,终于在被稻草包裹着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甚至不敢挪动自己的脚步,末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上前查看。 那是一个……不像人的人,还有呼吸。 是名窈窕女子,浑身穿的布料连身子都裹不了,不过无论是谁,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因为她的四肢都被折成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形状,她翻开了女子,眼鼻血肉模糊,很显然眼球被打爆了,陷进了肉里。 那女子感觉到有人触碰她,惊得瑟缩起来,咿咿呀呀叫得像是小猫。 季寻真看到,女人的舌头没有了。 她蓦然想到谷大勇的媳妇儿,她也是没有舌头的……很显然,是被这家人残忍地割掉了。 季寻真难受极了,她轻抚女人的脸庞,“你别怕,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我也是被关起来的。” 女人一听,果真不再害怕了。 她轻轻挨过来,靠在季寻真怀里,无声流着血泪。 季寻真见她哭了,胸中那星星点点的心疼,也无法抑制,跟着她流下了泪来。 季寻真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上辈子的她,到后期应是无比刚强的。 女人在她的怀里,逐渐安定了下来,她像是存了一口必须活下去的气,因为有了季寻真,那口气逐渐散了去。 就这样,女人死在了她的怀里。 季寻真阻止不了一个生命在自己的怀中逝去,她跪坐在地上,轻抚着女人干枯的头发。 女人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容貌亦是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乡下人呢。也不知是如何被拐来,关起来折磨至此,她和那个大儿媳妇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她不肯屈服,而那大儿媳妇屈服了。 变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阿真,阿真,你现在真气在体内乱窜!】小天道察觉出不对,【你不要激动,你不要激动,这样很容易中了邪魔的阴谋。】 季寻真闭上眼:“小天道,有些事,能忍。” “但有些事,不能!” 正在这时,她听到草房外传来两个声音,其中一个道,“二弟,那女人,就在这房间里了。” “阿父的意思,是先把这女人关在草房里,她昨天中了那玩意儿过后,和她那死鬼夫君睡了一觉,必定身怀了孽种。”原来那声音是谷大勇,“等那孽子生下来,咱们便有了一个可供使唤的奴隶。” “你再要了她,也不迟。” “呵,谁知道这女人听不听话?”谷二勇的声音充满了神经质,“上一个女人见丈夫死了,死活不肯屈服,打成那样了,还死活不肯跟我。” “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来个女的。”谷大勇摇摇头,“只能等阿父用过之后,再做成食物了。” “不过啊,女人就得打,只有打才能服!”谷二勇又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待二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本该躺在地上的女人。 谷大勇与谷二勇,心中一慌,“人呢?” 两人警觉起来,往四周探看起来。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这里!”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身影,携风雷之势袭来。 那人手提了一把剔骨刀,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两人还没做出应对动作,她的刀已经下来了。 刷刷两刀,将两个畜生的腿生生砍断。 趁两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之前,季寻真眼疾手快地将两团稻草,生硬塞进了两人口中。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血流了一地,季寻真提起两个人的头发,提到了那姑娘的尸体前。 “磕头。”季寻真冷冷道。 那谷大勇和谷二勇早已三魂吓没了两魄,哪里还有其他动作。 季寻真一脚踩在谷二勇头上,“叫你磕头!” 使劲踩,踩得谷二勇的头,磕得砰砰响。 “到你了。”她瞥过眼。 那谷大勇哪里还敢迟疑,连忙磕头,不停磕不停磕。 姜黄色的尿液从两人股中渗出,季寻真讥讽地看着,“男人,脏死了。” 她提起砍骨刀,一人一刀,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其实这样还不够,以她的个性,必须折磨够了才行。不过她没有时间了,这是邪魔空间,她怕有任何变故。 第187节 杀了两人之后,季寻真提起刀,一步步走出了草房。 【阿真……】小天道怯懦喊道。 “小天道别怕,这些都是该死之人。”季寻真说道,“你是否……害怕这样的我?” 季寻真的脸上,满是鲜血,看起来,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不,不害怕!】小天道勇敢地挺起小胸膛,【小天道只是担心你,怕你……怕你走火入魔。】 季寻真抹了一把脸,笑了,“我不会……” 随机,她听到了两声惨叫。 连忙跑过去一看,沈涧坐在长椅上,正在擦拭自己那把断剑。 剑尖有血,剑在争鸣,仿佛喝饱了一般。 他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向季寻真,佻达一笑,“我把谷娇娇和那老头子杀了。” 他的眼神嗜血,可这一刻,季寻真却与他相视而笑,并不反感。 “那老头子的房间里,燃的灯是头骨做的,不知残害了多少人。”沈涧说道。 他眯眼说道,其实真实原因,是这一家谋划共害季寻真,当真罪无可赦了。 “不过……”沈涧缓缓道,“我没找到谷大娘和谷大勇媳妇她们……” “糟了!”季寻真反应过来,“那谷大勇媳妇儿也是被这家人抓来的,或许谷大娘不会放过她们!” 两人惊起,四处查看,终是在一个粮仓找到了谷大娘和谷大勇媳妇儿,还有两个脏兮兮的孩子。 谷大娘眯起眼睛,“你们别过来。” 她手里举着一把柴刀,对着谷大勇的哑巴媳妇儿,“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季寻真痛恨地看向谷大娘,“一丘之貉。” “你们懂什么?!”谷大娘叫嚷起来,“你们是这女人家里找来的人,还是草房那女人家里找来的人?” “你们杀我丈夫,杀我儿女,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言罢,她趁季寻真不备,手起刀落,结果了那哑巴媳妇儿。 一阵强光闪过,照得季寻真和沈涧头脑发疼。 他们睁开眼来,发现眼前早已场景变幻。 他们又来到了村口,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清水村。 “槽!”季寻真骂到,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他们曾在遇到澹台灵犀与贺星洲之时,也遇到过。 果不其然,随着她的骂声,迎面走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大娘。 她脚步颠簸,身子干瘦,脸颊的皱纹足以夹死蚊子。 看到两人,她先是惊讶,随后笑着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呀?”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剧情节奏会越来越快的,争取60+万字完结,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06 01:38:15~2022-04-06 23:2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澹台死亡 “对,就是这烤鱼,你懂得如何在烤鱼身上注入毒素。”邪魔在澹台灵犀耳畔,缓缓道。 其他几人去抓鱼了,抓到的鱼拿给澹台灵犀烧烤。 澹台灵犀咬着牙,手指轻轻放在烤鱼之上,她的指尖释放出一根黑丝,极快的速度,黑丝蔓延了她举着的整只烤鱼。 “做得对,乖孩子。”邪魔鼓励澹台灵犀,把他们全都毒倒,一点点窃取他们的身体。 “我会从你的识海里拼凑出贺星洲的灵魂,届时你再将这几人的身体各部分拼凑起来,当做贺星洲的容器。”邪魔胸有成竹地道,“不到一日,你的爱人便能回到你身边。” 澹台灵犀执着烤鱼,向远方的天空望去,“真好。” 她沉浸地说道。 很快三个少年回来了,李淳风和宴绥一人抱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越不惊沉着脸,手里不动声色地用玉笛一挑,玉笛之下是一张无色丝网,网里全是金色鳞片的无定鱼。 越不惊把缠枝玉笛往澹台灵犀这边一递,“要拜托你了。” 澹台灵犀怔怔看了他一眼,迅速拉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眼,“好。” “诶呀,越兄弟,人家澹台哪里烤得完这么多鱼,咱们帮她一起烤。”宴绥拍了拍越不惊的肩膀,暗示他不懂怜香惜玉。 “对的对的,既然流落在外,就要相互帮扶。”李淳风自己找了之前磨好的签,很熟练地坐到了澹台灵犀旁边。 然后取出自己的剑,化为匕首大小,开始剖鱼肚。 一群人忙活良久,烤鱼大餐终于做完了。就算流落至此,他们也没有亏待自己。 最后,澹台灵犀撒上了从碎月剑道带来的调料,举着签子,笑着走到越不惊面前,“第一条,给你吃。” 越不惊在溶溶的月色里看了她一眼,少年的眼睛在月下,越发地像一只猫咪了,可爱又无害,“多谢。” 越不惊正准备接过,他的手仿佛已经要碰到杆子了……忽然,澹台灵犀的手指将他的手指,摁在了签子上。 月色正好,火光苗苗,若是普通人,很难发现她的这一动作,那只潜入她身体里的邪魔同样没发现。 就在那一刻,她低声又快速地说:“越不惊,在我身边筑起屏障!” 越不惊方才就意识到不对,待澹台灵犀说出这句话,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周围筑起层层屏障。 澹台灵犀欣慰地笑了起来,她看向越不惊,“接下来,听我的,别手软。” 言罢她凝聚浑身魔力,在邪魔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之时,将之驱赶到了识海一处。 她拾起手中签子,眼睛眨也不眨,朝自己额头戳去。 在越不惊讶然的眼光中,签子从澹台灵犀脑袋的这头,穿到了那头。 澹台灵犀此时还能说话,“有只邪魔在里面,越不惊快轰毁那处,别让它跑了!” 她的声音,疼得在发抖。 烈焰之中,越不惊仿佛听到了一只邪魔的狂啸。 越不惊从震惊中清醒片刻,他不敢有所迟疑,他心中明白,这是澹台灵犀,用命换来的片刻机会。 手指汇成了光点,点在澹台灵犀天灵处,狠狠一贯。 那来自永夜天狱最厉害的术法,在一瞬之间,捣毁了澹台灵犀的识海。他看不见邪魔的实体,却在捣毁澹台灵犀灵识的那一刻,听到邪魔那铺天盖地的惨叫和咒骂。 【贱|女人!】邪魔骂道,【果然人类转换而来的魔,没一个好东西!】 【我死了,你也得死!我要在死后的世界折磨你,折磨你魂飞魄散为止!】 意识消逝前的那一刻,澹台灵犀朝他一笑,“别怕……我也算……没辜负星洲了……” 她的笑容,脆弱得像火光中随时要消失的蝴蝶。 越不惊赶紧进入结界屏障,他一把抱住了她,无关情爱,只是友情。 “别吃鱼啊……那……有毒的……”澹台灵犀呜咽,她的嘴角冒出了血泡泡…… “嗯!”越不惊难受极了,哭出了声。 他冰雪聪明,至此何尝不明白:流落到这荒岛之时,澹台灵犀怕是已经被这邪魔附身了。邪魔看来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故而才对她有所蛊惑。她做了这有毒的烤鱼,也是在欺骗邪魔。 直到最后这一刻,她让他打死自己,牺牲她自己,杀了这只可恶的邪魔。 “别哭……我……我亦不是人,不会……轻易死的……”澹台灵犀奋力说完这句话,彻底闭上了眼睛。 越不惊:“???” 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他擦了擦丢脸的眼泪,手指搭进了澹台灵犀的脉搏,他的意识与她的身体想串联。他感受到了……在她身体之中,根本不是人类的脉搏与灵界。 而是博大若宇宙洪荒,一望无尽的荒野。 澹台灵犀只是披着人类的人皮,她早已不是人类了!越不惊震惊不已,他在自己过去二十年的所学中,迅速翻找回顾,意识终于停留在了一本秘册之上。 他知道了,他知道澹台灵犀如今到底是什么了! 契魔! 她是由人类变成的妖魔,是另一个人或者魔的契约仆人。就像是无修和他的其他侍从一般,签了契约之后,除非魂飞魄散,皆有一救的机会。 太好了! 越不惊现在才不管澹台灵犀为何欺骗他们,为何有变成了魔,他只管澹台灵犀是他们的朋友。是宁愿自己身死,也要救他们的,真正的好朋友! 那一瞬间,越不惊所铸的屏障碎裂开来,他抱起了澹台灵犀,她轻飘飘的,仿佛一朵云。 方才越不惊筑起屏障,令两人完全隔绝了外界。故而在宴绥和李淳风看来,那两人不过是递一只烤鱼,就忽然被一屏障隔绝,他俩根本看不清那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两人猜测不定,心里有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思考。但这些思考,都在邪魔那声隐隐约约的狂啸声中,瞬间碎裂。 他俩意识到,越不惊和澹台灵犀,正经历着一个决计不好的时刻。 随着屏障的碎裂,两人看到了令自己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澹台灵犀的头上,插着一根签子……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脑袋都只剩下了大半,后脑勺完全碎裂,血肉模糊。 乍一看,这已是万死不活的人了。 “发……发生什么事了?!”李淳风的声音哽咽又颤抖,澹台灵犀在所有人中,跟他是最要好的。 “一只邪魔钻进了她的脑袋里。”越不惊以极快地速度,低声解释,“她为了救我们,打算和邪魔同归于尽。” “那她……”宴绥依旧难以置信。 他从未这般近距离地感受过挚友的猝然离去,况且明明前一刻,明明前一刻,大家都是好好的呀。 “她……还有一丝气。”越不惊紧紧抱着她,玉笛垂下化为巨大的船型,“我已把她的灵识汇聚到了一处,能暂保她的一丝气息。” “方才,我用永夜天狱之追踪术探寻,看到越过重重山峰的某一处,种植了许多灵植,若没有认错,那都是万中无一的珍惜药材。” 第188节 “那是药王谷。” “听说,碎月剑道一些厉害的道士,在那一处除妖,我们过去,或许能替她求得一丝生机!”越不惊跳上了玉笛之船,“快上来!” 李淳风和宴绥哪里还敢耽误,纷纷上了船。 小船接触到六道轮回之海,飘在海中,亦仿佛飘在半空之中,迅速航行,快速地驶向了药王谷的方向。 那一处……正是谈明月的除魔之地。 ………………………… 另一边,沈涧与季寻真对视一眼,他一向是个狠心人。 待那大娘提着篮子,热情招呼他们之际,他影子重叠,快得让人看不清速度地飞至她身边。 断剑一横,谷大娘的脑袋,被旋落了下来。 “你!”季寻真讶然。 “是我杀的,不是你杀的,不必有愧疚。”沈涧答道。 “我没有愧疚。”季寻真回,她只是没有想到,沈涧竟然能这么果断。 既然这个世界是一个轮回,沈涧所做的,就是在测试,到底什么是触发-轮回的东西。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白光蔓延了两人,一瞬之间,他们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他们又到了村口,清水村三个字明明遒劲又清秀,在季寻真看来,却看出了一丝恐怖的味儿。 他们方才,再次触发了轮回。 远处,一名中年女子跛着脚,朝这边赶来,看见他们,惊讶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呀?” 季寻真总觉得,这一次有什么不同了,她仔细观察谷大娘的脸。 很快,她发现了端倪! 这一次谷大娘的脸上,那种淳朴的笑容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意的笑。 就像什么东西,撑着一张皱巴巴的皮一般,露出一个藏在淳朴面具下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就在刚刚沈涧杀了谷大娘的那次,其实回头想想,那笑容也比最开始,要刻意不少。 只是当时两人心中皆然都是卧-槽卧-槽的,才忽视了这一点。 “大娘,我们是夫妻,想去探访友人,无奈在山中迷了路。”季寻真也不管谷大娘到底恶不恶意,这一次走剧情,她定是要进入那个恶魔之家探个清楚的,遂如是说道,“还请大娘指个明路。” 谷大娘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不如,来我家住一晚吧?” 季寻真和沈涧也没跟她客气,“好。” 作者有话说: 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今早起来赶完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06 23:26:10~2022-04-08 07: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g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谷大娘 一路上,季寻真和沈涧两人都是沉默的,他们已明显感到了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谷大勇的面相还算憨厚老实,到了第三次,脸上的凶恶之像已经遮不住了。 脸上肌肉走向纵横,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了季寻真。 “沈兄弟,你和你媳妇儿有没有孩子啊?”谷大勇不再避着季寻真说这番话,而是当着面说道。 沈涧摇头。 谷大勇面上讥讽一笑,“你不行还是你媳妇儿不行?” “女人,就是拿来用的!”谷大勇高声道,丝毫不在意季寻真的想法,“兄弟,我今儿给你一个药,你只要用了药跟女人行房,没有人会不中的。” “只要你给我这个数。”他凑过来,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谷大娘皱了下眉,“大勇,别在客人面前提钱。” 第一次的剧情里,谷大勇虽是不爽,但也没说什么。可这一次,谷大勇径直走到谷大娘面前,毫不留情一耳光,将谷大娘扇倒在地。 “妈的,女人多什么嘴,你又是什么东西?”谷大勇用他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瞥了眼谷大娘。 “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毫不客气道。 这一巴掌,打得季寻真和沈涧也是一懵。 他们原以为谷大娘是这一家的共谋,没想到谷家对谷大娘也一样差。 很快,他们跟上一次一般,住进了同一个房间。 “第一次,谷大娘杀了那哑巴媳妇儿,所以我们轮回了。”季寻真看着沈涧,而沈涧拿起油灯,沾了指尖血,清理里面的蛊虫,蛊虫的尸体就跟头皮屑一般,洒了满地。 “第二次,你杀了谷大娘,我们也轮回了。”季寻真撇过头来,不想看满地头皮屑,画面太美。 “之前我一直以为,谷大娘和谷家人,一定是一伙的,毕竟第一次的时候,她亲手杀死了哑巴媳妇儿。”季寻真细细思忖,“现在看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谷大娘,本身也是拐来的女人。” “所以谷家人才看不起谷大娘,连儿子都可以随意践踏她。”季寻真一串,发现果真说得通。 她抬起头来,对上沈涧赞赏的目光,“你想得没错。” “那谷大娘为何要帮着谷家人作恶?”季寻真想不通。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鬼,叫做伥鬼。”沈涧说道,“被恶人害死之后,专门替恶人诱捕新的受害者的一种鬼,谷大娘就是伥鬼。” “这次的关节,我猜,是出在分辨那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上。”沈涧又侃侃道,“谷大娘就是其中的关键。” “我记得,第一次是谷大娘说草房里的是个女人,我觉得她或许还有良知!”季寻真心中燃起了希望。 沈涧见她灯下英气勃勃又神采飞扬的容颜,微微发怔。 季寻真回过头,也撞到了他的眼神,她一阵不自在。 猛然地,她发现沈涧的手指,几乎快要触及油灯了,“沈涧,你的手指!” 沈涧才注意到,不慌不忙收了回来。 “沈涧,这就是第一次轮回里,我中招的罪魁祸首对吧……”季寻真突然想到一件事,指着那幼虫,明知故问。 “嗯。”沈涧点了点头。 “那……那个……”季寻真很难以启齿,“我记得第一次轮回里,那谷大勇说,一夜之后,我必定会有身孕……”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不会吧……” 沈涧亦看向她的肚子:“……” 他可没法给她大变活人出来,“你乃修仙之人,应是……不会中这种歪门邪道的。” 季寻真听他安慰,好了一些了,“幸好幸好,若真有了……” “那……怎么对得起明月啊……”季寻真捂住脸。 沈涧听了这句话,拳头一点点攥紧了。 “两位客人,食饭啦!”一声略微粗哑的喊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原是谷家的女儿谷娇娇倚过来,喊两人去堂厅用餐。 谷娇娇的模样,亦和第一次不一样了,她脸上的肌肉往横向生长,脸盘子大了许多,横肉也多了许多,压根不像一个姑娘了。 可是她见了沈涧,还是一样为之着迷。 沈涧二话不说,手指朝谷娇娇勾了勾。谷娇娇当即找不着南北了,朝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趁着这个档口,季寻真从背后筑起简单屏障,以防声音外泄。然后抡起了砍骨刀,当她抡起砍骨刀的一刻,谷娇娇的反抗,强烈到了一种地步。 一个凡人程度的谷娇娇一把接住了季寻真的砍骨刀。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砍骨刀连人带刀拖了过来。 “季寻真!”沈涧不禁脱口。 季寻真若一只灵活的燕子那般,顺势跳起,一踢那把剔骨刀。将谷娇娇踩到地上的同时,剔骨刀贯穿了她的喉咙。 季寻真一只脚踩在刀上,对脚下的人没有丝毫怜惜,她抬起头来,“走,杀人去。” 沈涧心中本来有气,见她如此意气风发,心中的气不知为何,慢慢消散了一些。 ……………… 这一次两人分头行动,沈涧走厅堂,季寻真则去了灶头。 她再一次见到那哑巴媳妇儿,哑巴媳妇儿的脸居然是没有变的,她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模样。 季寻真椅子挨着谷大娘多一点,“大娘,这草房里的,是什么啊?” 谷大娘警惕地看了季寻真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寻真看似情真意切地表明身份,“我是里头那位娘子家雇来的人。” “大娘,你也是这个家拐来的吧?”季寻真用充满同情的语气道,“你想你在外面的家人吗?我能帮你逃离这个家。” 谷大娘愣了一愣,连哑巴媳妇儿都惊讶地抬起了头,她看向谷大娘又看了看季寻真,显然她没有想到季寻真竟是一根救命稻草,更没想到谷大娘也是被拐来的。 “已经是三十年前了……”谷大娘垂下眼眸,情绪暗藏在浓浓的口音中,“我乃夏国梁州人士,家里也是好人家出身的,阿父是个书塾先生,阿母是当地县令之女。” “成亲途中,偶遇山匪。”谷大娘说着哽咽了,“山匪被围剿,一人将我带走。在清水村最近的县城,转卖给了谷老爷子。”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了,她痛哭过、哀求过、祈祷过,说若是把她送回了家,家中必定拿出半壁家产奉上。毕竟她是家中独女,又是高嫁给了隔壁知州之子。 可是没用,换来的只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甚至将她一只腿打断了,锁在家里。 直至怀了第一胎,她才认命。 季寻真听得咬牙切齿,“不过是生个孩子,难道你不是你自己了吗?” 季寻真这句话,曾经对一个叫做孙钗芳的少女说过,如今说与谷大娘听。 她知孙钗芳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而谷大娘呢,她深深看向这个女人。 第189节 “大娘,我和我夫君有能力带你们一起跑,这谷家害了这么多女子,不是你的家,更不值得你待下去。”季寻真轻轻握住谷大娘的手。 谷大娘似有触动一般地颤抖,“我带你去草房看那女子。” 季寻真点头,她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大儿媳妇,见她手似激灵一样抖了一下。 两人进了草房,季寻真在稻草堆里找到了那一个肉团,她奔了过去,“你……你还好么?” 季寻真扶起那草堆里的女人,这一回合,那谷二勇还没冲进来狂揍女人,她的眼睛还没有被打爆,还有救……还有救…… 她正准备背起那女人,忽而听到哑巴媳妇一阵尖叫:“啊!!!” 季寻真回过头来,那谷大娘正举起一把尖刀,朝她刺去。 季寻真心中冷笑一声,足尖一点,抱着女人在地上滚了两圈。 谷大娘的身形比第一次轮回中要快上很多,季寻真要护着女人,显得略显狼狈。甚至季寻真还要护住那哑巴媳妇,更是被谷大娘刺中了胳膊。 “哟,你还真是人人都护啊!”谷大娘哂笑,趁季寻真不注意,一把将哑巴媳妇夺了回来,手里抓着她的头发,尖刀抵着她的喉咙。 “为什么?”季寻真眯了眯眼。 “为什么?”谷大娘听着觉得好笑,“你这么细皮嫩肉,当然要做我二儿子的媳妇,供我们一家驱使才够味儿啊!” “你不也是被拐来的吗?”季寻真不明白了。 “对啊,但是我听话啊!”谷大娘大声道,“你瞧我听话了他们就不打我了,把我当一家人了!” “这些女人还学不会屈服,还学不会听话,活该被打死,活该被吃!”谷大娘眼里闪着变态的光芒,“我遭受的事,你们凭什么不遭受?凭什么可以逃出去?” 季寻真在心中喃喃:伥鬼…… 就在这时,灶头那边传来谷二勇的惨叫,“娘啊,救救我们啊!” 原是沈涧那边,已经将人杀完了。 谷大娘见此情景,狞笑了一声,“哈哈哈哈哈,这女人真幸运,果然请来了这么强的帮手。” 说着,谷大娘瞧着季寻真护住的草堆里的女人。 “不过你们带走她,她也废了,这辈子都没用了,活该受人嗤笑一辈子。”她哈哈狞笑着,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儿媳妇,“不过我媳妇儿,我就要带走了。” “她生是我大儿的媳妇儿,死也要成我大儿的鬼!”说着,一刀抹掉了大儿媳妇的脖子。 季寻真的眼前一道白光。 …………………… 季寻真醒来,她又回到了村口。 这一次,她胳膊上血迹斑驳,沈涧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上沾染了血迹。 第三次轮回里,谷家人的实力明显增强,他们应战已经吃力了起来。 “这一次……”沈涧迟疑。 “这一次我们直接把谷大娘绑了,再把谷家人杀了。”季寻真坚定道,“谷大娘已经成了完完全全的伥鬼,普通感化是没有用的了。” 说着,他们一起注视着清水村那三个字,从中竟看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这般想着,谷大娘跨着小篮子又来了,这一次她的长相更加恐怖。 一张嘴僵硬地拉到了最大,露出无比恶意又刻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大家对不起呀,有点卡文,但是一定日更。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55章 绝情锁 到处都是妖魔尸体,到处都是血腥味道。 越不惊等人看到药王谷附近战场的样子,惊讶不已,他们不知道,人魔之战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 他们在不远处的一处帐篷里,他们找到了人族的联盟。 那是由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组成的抵抗联盟,那些人发现她们身着碎月剑道的衣服,连忙找来了碎月剑道的话事人。 越不惊抬头一看,发现是叶冲之。 由于之前的事情,他对叶冲之的印象并不好,把澹台灵犀的身体,往自己身边这样一带。 叶冲之见此,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之前是自己做得不对,新晋弟子们对自己有所芥蒂是应该的。 所以他道,“你们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有一只邪魔附在她身上了。”越不惊语出惊人。 他话语刚落,其他所有人,皆然跳离他们的可触范围,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对准他们。 越不惊:“……” 这是对邪魔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那只邪魔已经死了。”越不惊解释道。 其他人犹自不信,“破境邪魔无比强大,奸险狡诈、存活能力惊人。你们如今才是新晋弟子,哪里有这个能力杀死破境邪魔?” 越不惊看向自己怀里的女人,她头上的伤口,已被他用法术遮掩住了。 他空出两只手指出来,朝她头顶虚虚一点,露出那破了半个脑袋的真实面目,一瞬间他又赶紧复原遮掩过去。 所有人包括叶冲之都目光骇然,越不惊瞥了眼他们的神情,缓缓解释道,“她趁着最后的神智,将邪魔锁在自己识海,求我打碎她的头颅。” 所有人这一刻,都默然了。 他们看向越不惊怀中少女的神情中,不由多了两分尊重与敬佩。 “她的情况……先由药王谷的同僚们看看,待小师叔回来了,再做打算。”叶冲之言道。 “不行!”越不惊坚定,“我们要先见小师叔。” 澹台灵犀的情况太过特殊,若是药王谷弟子发现她并非人类,而是邪魔的契魔,不知又会掀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波。 他相信澹台灵犀,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澹台灵犀,他必须找个人,替她做担保。 此次联盟里,身份最高的,便是玄影仙君谈明月了。 叶冲之跺跺脚,“你可知,她如今存着一口气,已是极端不容易了,若再不接受治疗,随时可能出事。” 越不惊也是固执,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等小师叔回来。”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人群中已有人不忿。 “女修姑娘死了,你负责?”人群中又有人道。 宴绥与李淳风虽是不知越不惊这般坚持的理由,但作为好友,他们俩纷纷拔出自己的剑,站在越不惊两侧,护他俩平安。 一看几个新晋弟子倔成了这样,其他人也自讨没趣。 甚至还有人嘀嘀咕咕,“万一害死了人,有得你们哭。” 就算是这样,也没阻止越不惊的决心。 叶冲之将他们安置到一个条件甚好的小帐篷里,越不惊得以将澹台灵犀搁置在一张凝聚着治愈法力的小床之上,随后以自身法力,替她维持那一丝神识。 谈明月来得不算迟,他风尘仆仆,携着风雨回来。 刚一回来,叶冲之就向他说明了情况,他一听有名新晋弟子为抗邪魔自裁,连仪态也不过,疾风骤雨而来。 进了帐篷,一见小床上躺着的人的容颜,方才松了一口气。 越不惊抬头,但见那明月清风一般的小师叔,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可见他冲进来之时,到底有多么紧张。 “她如何了?”谈明月蹲下身来,查看情况。 谈明月一摸到她的脉搏,便似乎被拉进了一个博大浩瀚的空间,他挣脱出来,惊异地看向澹台灵犀。 越不惊一看谈明月的表情,便知晓小师叔在一瞬之间,便发现了澹台灵犀的真实身份。 “她是契魔,但从未害过人。”越不惊揪心道。 谈明月颔首,食指放出金丝,金丝仿若活物一般,在澹台灵犀后脑勺缠绕修补。顷刻之间,她的灵识便被固定好了。 谈明月坦言,“吾已修复好了她的灵识,并以自身之力,替她掩盖了契魔身份。” “接下来的事,交给药王谷弟子便好。” 越不惊感激不尽,“多谢。” 李淳风与宴绥更是眼泪汪汪,“小师叔,你真是大好人。” 谈明月腼腆地耳根一红,他一瞬之间,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还要询问,“有一事,想要请教各位。” 李淳风赶紧跳出来,“小师叔,知无不言,尽管问。” 谈明月明烈的眼睛看向李淳风,一字一句道,“敢问,季寻真可否与诸位一道?” 他问出这句话之时,众人都沉默了。 谈明月心中咯噔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李淳风声音哽咽,“阿真姐姐她……我们一道出去做任务之时,传送阵出了问题,突然被不明黑雾缠绕。” “她为了救我们,自己被黑雾吞噬了……” 谈明月扶着额头,头晕目眩,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淳风。 蓦然间,天边雷声阵阵,那巨大的天雷,自天上劈下,砸在临近的山头上。 “天啦,你们看那是什么?”外面有人惊呼。 叶冲之本守在帐篷之外,他抬起头来,乍见遥远天边,一个巨大豁口缓缓打开。一只邪魔从豁口外面,探进了手来。 天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缺口?! 叶冲之想起了临走之时,仙首谈抚萧与他交代之言,他一把冲进了帐篷里,乍见帐篷里金光四射。 原是谈明月在以深厚功法探寻季寻真所在之处,他额间开了天眼,天眼之上,一道光幕,迷迷蒙蒙,看不清晰。 骤然间,迷雾散去一角,竟是铺天盖地的血泊。 一个血人在血泊中打了个滚,她战战巍巍爬起来,揩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小脸。 第190节 竟是季寻真! 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全是伤口,腿一瘸一拐,显然是折了。 猛然间,有人什么向她攻来,她一个躲闪。 只可惜慢了半拍,少女狠狠咬牙,她肩膀的一块肉,被那东西活生生咬了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她面对的,竟是一个五官没有一个在正确位置的人形怪物,那人咬掉了季寻真的一块肉,朝她炫耀一般,在她面前咀嚼着她的肉。 见此情景,谈明月当即吐出一口血来,画面中断了。 “啊啊啊啊啊……又有邪魔爬进来了,天空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一个缺口啊!”外面不停的有呼喊声音。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绝望着、叫喊着,有的受不了这个刺-激,甚至痛哭失声。 谈明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知晓叶冲之进来了,便吩咐道,“冲之,你先替我稳住大局。” 品真执起品真,就要往外赶,“我先去救一个人。” 就在这时,趁他不备之际,叶冲之扔出他的剑——暴脾气叔叔。 暴脾气叔叔这把剑,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便是暗杀。 面对谈明月,亦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袭于他。若是平常的谈明月,瞬息之间,便能察觉。 可如今的谈明月,心绪大乱,哪里还有防备,便就这般,被叶冲之袭击了。 叶冲之赶紧扶住谈明月,转身将他带离,越不惊拦住叶冲之去路,“不知叶师兄,所做为何?” “小师叔为救我友人而去,叶师兄缘何阻止!”越不惊字字惊心。 叶冲之埋下眼眸,“汝之友人,与天下苍生相比,天下苍生比较重要。” “若是你要怪罪,便直接怪罪到我头上,今日小师叔决计是要镇守此处的。”叶冲之宁愿抗下所有罪过,他从腰间取出一物,向众人高高举起,“仙首令牌,见令牌如见仙首。” 那令牌上附着强烈威压,直接将众人惯倒在地,不得不臣服于此。 越不惊本想无论如何,就算违反仙首命令,也必须把谈明月带去救季寻真。可是那叶冲之嘴上念念有词,只见无数道红色光线袭来,结结实实将越不惊捆得动弹不得。 “这道令牌里有仙首所下的禁制,专管不服之人。”叶冲之说道,转头看向李淳风、宴绥两人,“不绑你俩,是为了让你们照顾自己的朋友,看好那位姑娘。” 说着,他看向了澹台灵犀。 “你!”李淳风目眦欲裂,“阿真姐命在旦夕,你何苦要做恶人!” “就当我做了这次恶人。”叶冲之一挥手,那红色丝线勒住越不惊,越不惊的个头开始不断缩小,不断压缩,最终将他禁锢在一道符咒之中,贴在了令牌之上。 言罢,他扛起谈明月,离开了帐篷。 …………………… 外面妖风呼啸,叶冲之设置了一道屏障,自己带着谈明月钻进了屏障之中。 他打开水镜,水镜那头,出现了谈抚萧疲惫又沧桑的容颜。 “仙首——”叶冲之喊了一声,他担心谈抚萧。 谈抚萧抬手,示意他无事。 谈抚萧看了一眼谈明月,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姑娘出事了,他控制不住情绪。”叶冲之道。 谈抚萧叹了一口气,“邪魔已经与万魔窟里的魔头联手了,他许是猜到了明月的身份,才会设计一遭。” “可怜了那姑娘。” “仙首……”叶冲之也不忍心。 “也苦了你了,冲之。”谈抚萧亦安慰叶冲之,既然叶冲之将谈明月带到这里来了,就说明叶冲之许是与谈明月,与其他人起了冲突。 叶冲之摇摇头,“冲之心甘情愿。” 谈抚萧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冲之,开始吧。” “将绝情锁,挂在他的心间,只有他断情绝爱,灭境才能躲过这一次的魔祸。”谈抚萧一字一句说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狗子继续去写了,今晚应该还有一更,零点左右(但愿写得完~)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09 11:36:58~2022-04-10 17: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683135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一个玩具 季寻真见到谷大勇的时候,人都吓得不好了。 他眼歪嘴斜,那张脸奇丑无比,看向季寻真的眼神又阴毒又猥琐。 季寻真觉得自己看一眼就要折寿十年那种。 这一回合,他们打定了主意,由季寻真先绑了谷大娘,再与沈涧汇合,杀了其他几人。 两人强忍着恶心,一齐来到谷家。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视觉盛宴,别说季寻真,就连沈涧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 他俩本欲像以前几个回合一般,先行去客房暂住,再商量对策。不想季寻真忽感背后一凉,下意识一躲,竟是谷大勇拿出一把大砍刀,劈了过来。 就在此时,谷大娘大喊了一声,“这两人很可疑,把他们直接处理了炖肉吃!” 季寻真:“???” 沈涧:“???” 怎么和剧情不一样啊…… 季寻真与沈涧对视一眼,看着这群脸部模糊一片的怪物,他们看向自己的神情,淬满了毒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沈季二人吞吃入腹。 沈涧恍然大悟,“每一次轮回,这些怪物能力增强的同时,也更加丧失了人性。” “一开始是使用你我的欲望,如今,他们只剩下口腹之欲了。” 正说着,谷大勇的大砍刀又是一劈,沈涧灵活一避。很明显这一次,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增强了太多了。 两人连着避了几个回合,就已经气喘吁吁。 沈涧取出自己的断剑,而季寻真则拿出那把剔骨刀,两人背抵着背,相互依靠着应战。 这堪称一场血战,最终,他们杀了出谷大娘外的所有人,将谷大娘绑了起来。 季寻真松了一口气,她的一只胳膊,差点四分之一的皮肉都被削了去。沈涧更惨,他为了护住季寻真,胸口直直挨了一刀,在那里直喘气。 季寻真觉得自己还有点力气,爬了起来,去查看大儿媳妇和那稻草堆里的女人的状况。 索性大儿媳妇和女儿们躲在房间里,那稻草堆里的女人也剩了半口气。 查看了状况后,季寻真跌跌撞撞回到了厅堂,血泊里,她与沈涧对视了一眼,“这些应是安全了。” 两人同时嘘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谷大娘从昏迷中醒来。 她乍见自己丈夫儿女的尸体,若怪物一般长啸一声,随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季寻真:“……” 沈涧:“……”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阻止,事情一瞬之间急转直下。 熟悉的白光闪过,季寻真的心中,绝望密布。 …………………… 转眼之间,他们又回到了村庄门口。 青山阴沉沉的,带来了带着血腥味的山风。 季寻真看着“清水村”这三个字,莫名地,刻着那三个字的石头上,流出了汩汩鲜血。 季寻真再也抵不住累和困,晕倒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梦见了上辈子的情景。那是满目破碎的合欢宗,原本飞阁流丹的每一处,仿佛都被践踏过,断壁残垣、断肢散乱…… 这里被邪魔洗劫一空,所有人都死了。 林二丫跌坐在合欢宗的殿宇前,不敢置信眼前曾发生的一切。原本那样鼎盛的仙门,竟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第三个了。”一个蕴着烈火的声音,在她后边说道。 “这是这个月第三个倾覆的仙门。” 林二丫回过头去,是谈明月。 他站在枯木之下,望着寥远的群山,“那群邪魔,有仙门地图,才能如入无人之境。” 林二丫:“……” 谈明月没有看她,可她清楚,这一翻话,是对她说的,“季风柔,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林二丫沉默不语,她不肯相信,可是事实令她不得不信。 谈明月走到她面前,“季风柔!” 林二丫垂着头,不敢看他。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谈明月一把锢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来,你来看看,他们死时的模样。”谈明月的眼睛若琉璃一般,晶莹可盛万物,他的眼睛里,一瞬之间倒映了很多东西。 林二丫只一眼,就陷进了幻境里—— 那是一场单方面,毫无悬念的屠杀。 邪魔如入无人之境地冲入了合欢宗,毫无理性地开始了屠杀,任何抵抗都是螳臂当车,任何求饶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示-威。 向谈抚萧示-威,向整个仙门示-威! 甚至在捏爆了一名美貌弟子的头颅之后,一只邪魔转过头来,仿佛正对着林二丫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残忍而挑衅的狞笑。 第191节 这个影像刻在一名死去弟子的眼睛里,那只邪魔最终杀了那名弟子,然后将他削去四肢,挂在山门流血而死。 谈明月等人前来救援,顺势放下了那名弟子,也看到了这残忍至极的场景。 “啊……”林二丫惨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 林二丫目眦欲裂,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季风柔……”谈明月收回法术,他有一点不忍心了。 林二丫状似癫狂,嘴里喃喃,眼泪越流越多。 他凑近了听,听她再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明白,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万死不能谢罪。 林二丫最终承认,那些令邪魔瞬间攻破了三座仙门的地图是自己画的,而到底是谁指使的她,她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她被打入了死牢,从一个万众瞩目的新晋弟子之后,到所有人都唾弃的人类的叛徒。 仙门是如此痛恨她,日日都有不同门派的遗孤前来,对她辱骂和折磨。好似只有令她无比痛苦了,才能消解半分,他们心中失去至亲的痛苦。 有一日,一名药王谷的弟子前来,他炼制了一枚蛊虫。 那人将蛊虫放在她的眼皮上,绑住她的手脚,眼睁睁看着蛊虫爬进她的眼睛里,撕咬她的眼眶、面孔,然后再进去……再进脑子里去…… 林二丫痛得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她真的好想好想一死了之啊…… 只是……她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个人,她想再见沈涧一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她似乎,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活到了现在。 就在她终于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天边的光,乍然照进了她黑夜一般的世界,“住手!” 她希望之后,又是一阵失望,不是沈涧,是谈明月。 谈明月揎开那药王谷弟子,以术法扯出她脑子里的蛊虫,狠狠掷到一边,“谁允许你动用私刑?!” “此人,罪不容诛!”药王谷弟子大喊道。 “她是重要证人,你们谁也不能伤害她!”谈明月将她拦进怀中,烈火一般的眼睛,盯着那个弟子,盯得那弟子心发慌。 最终,那弟子走了,而她,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前一段时间,谈明月前去除魔了,并不知晓死牢深处,几乎能进来的人,都进来对林二丫动用了私刑。 上头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求不把她整死了。 谈明月抱住林二丫,他的胸膛还有一些邪魔的血渍,带着仙盟山风的味道,林二丫觉得好闻极了……她从未感到过的安心。 有了谈明月的庇佑,林二丫被仙盟的人不情不愿地治着伤。虽说是治着,但那些人并不愿意她好,偷偷在治伤的时候下手脚,令她痛苦不堪。 不过她不敢跟谈明月说,她这样的罪人,受到这般惩罚,是应该的。 她在牢里,看不清日月,也不知道年岁。 只得谈明月,每次完成除魔任务之后,都不忘来见她一面。有了那不知多久才有的一面,死牢里的狱卒都要对林二丫好一点,她的日子……也有了些许盼头。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日,为她治伤的仙盟神官忽地一声嗤笑,“没想到,你这种狐狸精,还有些本事。” 林二丫听不懂他所言,呆愣愣看向他,“不仅有玄影仙君为你作保,来保你。” “那魔头,居然用整个妙音谷的命来换你。” “啧啧啧,你这身子的滋味儿一定很好吧,不然怎会把正邪两方的首领,皆迷得神魂颠倒呢?” 那神官以不善又考究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林二丫。 “什么……魔头?”林二丫听到了一丝……她最想知晓,又最不想知晓的事。 “昨日,那邪魔的头头,用一根槊穿起妙音谷长老的头颅,要求我们用你来换整个妙音谷的命。”神官以嘲讽的语气道,“怪不得玄影仙君要求我们不折磨你,原来你有这么大的靠山啊……” “那……那邪魔,长什么样子!”林二丫猛地抓起神官的衣襟,乞求问道。 那神官赶紧挣脱了她,“不就是一个人样。” “穿个红色衣服,戴个红头绳,明明是只邪魔,却披着个人皮。”神官想起了烈日炎炎下,那人一根槊直插过来,直直插到墙上。 那铺天盖地的威慑力,想想都直打了个寒碜。 “是他……是他……”林二丫放开了神官的衣襟,她捂住眼睛,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果真是他,是沈涧……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她啊…… “呵,你看起来对那人还挺情深义重的啊……”神官觑了她一眼,面带不屑,“可那人,当着整个仙门的面,说你不过是他的玩物哦?” 林二丫一怔,呆呆看向了神官,眼睛里露出了迷茫、困惑、惊惶和难以置信。 “你不信啊?”神官翻了个白眼,一抹自己的眼球,“不信我给你看咯……” 这位神官亦修行了复刻之术,在昨日那魔头到来之时,他躲在人群之中,偷偷将那魔头前来所发生之事,刻进了眼珠里。 林二丫就在那眼珠里,再次看见了久违的那个他。 她魂牵梦绕,她心心念念,她爱了又恨了的他。 他身着一身红衣铠甲,骑着一头她从未见过的魔兽,一手提着一根槊,槊上挂着一个人头。 “本座奉劝你们,将那人乖乖交出来,本座便放整个妙音谷一条生路。”男人朗声道,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一股慵懒劲儿。 仿佛他是一只猫,而在场的所有仙门,皆是他爪下老鼠。 “不然,犹如此头。”他一把将槊扔了出去,槊直插墙头。 “可否请您告知,那人是您的谁?”仙首谈抚萧问道,他不慌不忙,仿佛没有看见那颗头颅一般,“谈某只怕一不小心,用过于酷烈的手法,伤了您的心上人。” “哈哈……”沈涧低声笑了起来,“那不过是……本座的一个玩具罢了……” 一个……玩具罢了…… 一滴泪,从林二丫的眼眶,滴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更新完了,抱歉~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57章 觉醒 季寻真醒了,大口大口的呼吸,梦里的绝望与无助淹没了她。 一滴热泪,落到了季寻真的脸颊之上,她撑眼看去,发现是那哑巴媳妇儿。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哑巴媳妇儿像受了惊一般,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一个劲摇头。 屋外,传来厮杀与惨叫的声音。 ‘小天道……怎么回事?’季寻真又问小天道。 【……】小天道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外面是沈涧……他为了保护你和她们,独自与那群怪物搏斗。】 季寻真这才知晓,她晕倒过后,他们就遇到了面目全非的谷大娘。 谷大娘此时只能勉强维持人性,她找来了大儿子谷大勇,欲捉拿两人。 沈涧为了护住季寻真,只好束手就擒。 到了谷家,沈涧虚与委蛇,利用谷家人残存的一点人性,诱骗几人,成功将季寻真与哑巴媳妇儿一同送进了草房。 至此,他拔出了断剑…… 【沈涧抵在门口,与谷家人厮杀了起来。】小天道一边说一边瑟瑟发抖,【那些人真的好可怕呀……】 【阿真,我们……帮帮沈涧吧……我害怕他会出事……】小天道小小的胸膛好不容易鼓起了大大的勇气。 季寻真:“……” 她别过头,“既然他已做了决定,我们不若带着这两个女人和两个女孩逃跑,也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她这么说,只不过是诡辩而已,可小天道根本不懂,还误以为季寻真是在成全沈涧的良苦用心:【好……好吧……】 其实她是已经知晓了,沈涧也是邪魔,有可能和如今这个邪魔是同伙。 现在沈涧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不过是一场骗局,一个苦肉计而已。 就像上辈子一样,不惜生挖自己的内丹,在当年还毫无利用价值的林二丫身上下注,花了整整十年潜伏,最终骗取了林二丫身心,令她心甘情愿为他画出上清界三山六谷七十二仙门的地形图。 季寻真捂住脸,她的思维已经训练到暂时能够屏蔽小天道了,所以小天道并不知晓她真实的想法,也不清楚她切身的隐伤。 就在这时,门外嘭地一声,钝肉狠狠砸到门板的声音。 季寻真心中一惊,看见门缝里,鲜血汩汩地往门里流。 带着点点暗红,邪魔的血液一向颜色不若真正人类那般纯正……而且季寻真见过那血……那是沈涧的血液…… 方才被打倒在门板上的……是沈涧。 季寻真咬了咬唇,尽量不去看,“走吧,从另一头打个洞,咱们逃走!” 她跌跌撞撞跑到稻草堆深处,靠着墙壁的一个位置,手掌运了内力,闭眼狠狠一推—— 那不堪一击的墙壁果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就在她推开墙壁的那一刻,一道光,照在了漆黑的洞口外延。 季寻真朝洞外探去,她早就知晓了,这座房子外,应是什么都没有的。在她和沈涧来的第一晚,沈涧就告知她了,这是邪魔筑造的空间,清水村的夜晚,除了这个房子有人烟之外,外面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可这一刻,外面明明确确出现了一条光路。 是了,季寻真清楚,再精密的局,都会有一个破题之处。 季寻真乍然领悟了,原来杀戮,不是这个迷局的破题之处,而是带着无辜之人逃跑。 她回过身,扛起稻草堆里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躲在草堆堆里的两个小小孩子,对哑巴媳妇嘱咐道,“我带你们逃跑,你牵着两个孩子和我一起。” 哑巴媳妇狠狠点头,小跑过去,牵着大女儿,抱着小女儿,坚定地看向了季寻真。 第192节 “走吧。”季寻真伸头,示意她先走。 哑巴媳妇战战巍巍,向光的地方迈出了一步,那一步很谨慎,又怀着无比的期望。触碰到光的那一刻,她黯淡无光的眼眸,第一次有了光亮。 可下一刻,她并没有走上前去,而是回过头来,用关切的眼神望向门扉。 然后向季寻真示意,真的没问题吗? 哑巴媳妇儿的双眸,又黑又亮,照得季寻真的良心动荡不安。 “走吧……”季寻真咬咬牙,无视自己良心的阵痛。 门扉又狠狠被撞了两下,她听到牙齿啃食□□的声音,也听到了怪物一般的嘶吼,与极端克制下,疼痛至极的抽噎。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季寻真告诫自己,沈涧这人,最是奸险狡诈,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如此。 她不该再错信了他,她应该撇下他,立马就走! 那哑巴媳妇儿果真携着孩子,钻出了洞。 季寻真亦咬着牙,背着稻草堆里血肉模糊的女人往外走。 这条光路很长,长到尽头,季寻真也看不清是什么。 她们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屋子里阴影再也照不到她们,走到季寻真再也闻不到远远传来的血腥味儿。 走到季寻真停下脚步,她回头望了房子一眼,那房子已经离她们老远老远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白光了……说明房子里,要么沈涧已经杀了其他人,抓住了谷大娘…… 要么……那群怪物胜利了,沈涧他…… 季寻真握紧了拳头,停住了脚步,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一走了之,她真的做不到啊…… “我将她先放在这儿,你照顾一下她。”季寻真对哑巴媳妇儿说道,“我同伴在那房子里,我还是不放心。” 她从芥子囊里掏出那把砍钝了的剔骨刀,这把刀在上一个轮回里,到最后就已经不能用了。 她明知晓,她此番回去,不会有太大助力,或许还会命丧于此。 可是啊,她没办法丢下那个少年。 季寻真执着刀,朝那间充满了血腥与梦魇的房子里跑去…… ………………… 沈涧甚至以为自己要殒命于此了,在季寻真面前,他不敢展现自己的真面目,遂一直封锁着自己的能力。 他一边和怪物搏斗,一边避免上了已经完全怪物化的谷大娘,两相权衡掣肘,更是难以打出效果。 他身上已经残破不堪了,甚至他的肩膀、胸口、腰部、大腿多处的肉都被怪物们啃食掉了,他给自己设立了一个法罩,怪物们占时破不开。 他的法罩就设在草房门口,一来为草房抵挡怪物们的攻击,二来若是他当真殒命至此了,怪物们也必须啃食干净他的身体,才会破门而入,他要为季寻真她们的逃离拖住时间。 一下,两下,三下,怪物撞击,不停撞击,法罩渐渐出现裂纹。 眼看法罩越来越弱,狰忍受不了了,“主人,快,使用邪魔的力量!” “可她在里面,我不想……”沈涧坐在房门前,屈膝,膝盖被啃食得只见森森白骨,“我不想她看到我魔化的样子……” “你有病,沈涧,你当真有病!”狰忍不住骂道,它决定了,只等那几只怪物涌上来,它就从地下钻出,撕碎它们。 妈的,敢欺负它主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在法罩被攻破的那一刻,狰正准备冲出去,便见一剔骨刀飞来,正中谷老头的脑门。 “沈涧!”少女站在门口,高喊了一声。 沈涧战巍巍站起来,怔然看向她。 她以术法飞来,飞到他的身前,她没有武器了,能力也远远没有他强悍,依然毫无畏惧地站在他身前。 “我们得想个办法,先将这几只怪物杀了,再将谷大娘彻底禁锢,防止她自-杀。” “你还有力气吗?咱们分个工,如今我没有武器了……” “沈涧,你怎么不说话?” 季寻真回过头去,正中少年凝视她的眼睛,“你——” 少年捉住了她的下巴,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眼睛里浑是星光,“这样就够了。” “季寻真,这样就够了。”他的声音那样年轻好听,令季寻真一阵恍惚。 他将季寻真带到身后,眼睛一瞬之间变为血红色,指甲渐渐变得尖利无比,他的衣服从一身道袍迅速灰化,替换为了血色战袍。 那谷大勇见自己父亲被季寻真所伤,愤怒地冲了上来,沈涧一爪擒住他的脖子,指甲深深插入了脖颈深处。 其他几个怪物见状,纷纷后退,像是怕了一般。 “你会……害怕我吗?”沈涧转过头来,看向季寻真。 季寻真亦看向他,他的身影,渐渐与记忆里的那个魔王相重合。 相似,却又不相似。 记忆里附带的感情奔涌上来,季寻真的眼眶有点湿润,她摇了摇头,“不会……” 她告诉自己,这个沈涧,和以前的沈涧,是不同的。 方才的那个吻,简单又纯粹,丝毫也不带任何算计。 “小心!”季寻真惊觉,怪物们又是一拥而上。 沈涧及时反应,举着谷大勇的躯体,借力打力,一时之间,占了上风。 但怪物亦是极其聪明的,他们很快发现了沈涧的破绽—— 那就是面对谷大娘进攻之时,沈涧每每转攻为守,放过了谷大娘。 几个怪物相互对视,他们互为家人,极为了解对方。只是几个眼神,他们开始围绕着谷大娘打配合,沈涧既要护住季寻真,又要应对怪物如浪潮一般的奇袭,渐渐呼吸乱了起来。 就在沈涧疲于应付之际,另外四只怪物想了一个极为阴毒的招数—— 他们其他三只强攻过来,就当沈涧全力应付那三只之时,谷大娘再度狂暴化,拼尽全力,赌上自己性命,朝沈涧扑了过去。 他们料准了沈涧不敢伤了谷大娘,便趁着他这一顾虑,彻底要了他的命。 季寻真一直坚守沈涧的后背,见谷大娘攻来,她手无武器,千钧一发之际,地上血水流动,在她手中汇聚起来。 一瞬之间,一只血液所凝成的冰锥已被她握在了手上,她对准谷大娘袭来的方向,精准刺去。 记忆的闸门大开,上一辈子,季寻真真正的武器并非谈明月为她找的那把剑,而是水流。 凝水为冰之剑,是为惊霜。 惊霜剑,她上一世的成名之剑。 她在最危急的时刻,觉醒了上一世的能力。 一道熟悉的白光闪过,他们又失败了。 …………………… 两人浑身是伤,倒在清水村门口不远处的草丛里。 两人挨得很近,沈涧闭着眼睛,享受和季寻真相处的短暂时光。 “我发现了,这个空间的破局之处。”季寻真闭上眼睛,说道。 “嗯?”沈涧发出一声慵懒的回应,仿佛他正躺在自己华贵的床上,而不是刺人的草坪,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我们只要带走哑巴媳妇儿、她的女儿们和草房里的女人,我们就能出去。”季寻真缓缓说道,“别去管谷大娘,也别去杀谷家人,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只要带走这几人,自然能保证他们都不死。” “那你方才,为何还要杀谷大娘呢?”沈涧笑了。 “因为她该死。”季寻真一字一句道,“她为虎作伥,害了多少女子。” “那这一次呢?”沈涧爬起来,眯着眼睛,看着谷大娘从远处走过来,她的五官融化了,眼球几乎要掉下来,这已经完全不是人的模样了。 “放过这些怪物,不碰这些怪物,只要就走那些女子,咱们就能破局了。”沈涧轻声道。 季寻真嗤笑一声,手一张,空气中的水雾凝结起来,在她手上,形成了一把匕首形状。 “这就是那邪魔将我们困在此处的目的,让我们接受邪恶,纵容邪恶,放走那群怪物,仅仅只是救走受害者。” “可是,凭什么做了恶事,不付出代价?” 季寻真携着疾风骤雨走过去,对准谷大娘,就是一刀。 可怜这头叫做谷大娘的怪物,还没有害人,便被人先杀死。 在白光闪现之前,她回过头来,看向沈涧,“我打算,杀破这天,血洗谷家。” “重来多少次,我就杀多少次。” “我要让那邪魔知晓,总有人,永不会屈服于邪恶。” 那目光灼灼,“沈涧,你……会陪我吗?” 沈涧亦笑了,他的红眼睛格外夺目,“会。”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万字就完结了吧~~~后面剧情会更为丰满~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58章 惊天一箭 季寻真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这个空间里,过了多少个轮回。 睁眼闭眼间,谷家人已经完全蜕变为了怪物,连一点人型都不沾了。它们到处寻觅陌生人的味道,一旦发现,就狂热进攻。 季寻真和沈涧并肩战斗,披霜浴血。 实在太累了,就在轮回最初,跑到远一点的角落里躲起来,浅浅睡上一觉。 后来这个愿望也泡汤了,谷家人全数出动,开始主动搜寻他们的踪迹。 “季寻真,快醒醒,快醒醒,他们跑到这边来了。”沈涧小声提醒。 季寻真窝在树洞里,疲惫得眼皮都睁不开,“我再眯一下,就一下……” 第193节 沈涧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季寻真愣了一下,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在无数的轮回中,她已经莫名习惯了他在身边,他是亲人,亦是战友。她再清楚不过他的心思,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回应不了他。 她还有另一个人,等她回去。 这才是她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就在沈涧包裹住她的一瞬间,他们脚底一个阵法启动,地上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仿佛一个从未见过的空间。 洞里,一只巨兽缓缓升了上来。 那是一只四肢爪爪的巨兽,背上生得一双巨大的骨翅,长得虎头虎脑,闭着眼睛。 “这是……?”季寻真犹疑。 巨兽张开骨翅,宛如一把骨伞,盖住了两人。 “狰……”巨兽闭着眼开口。 是个低沉的声音,把季寻真吓了一跳,“哇,老虎都会说话……” “吾并非老虎,乃是……”狰正想解释—— 不想季寻真扯了扯沈涧的衣袖,小声道,“这虎头虎脑的玩意儿,莫不是个瞎子吧?” 狰:“……” 累了,毁灭吧,杀了这只狗东西! 沈涧疲惫里被季寻真带出了一丝笑意,“它叫狰,是只……好邪魔。” “它很早就知晓你了,你这样说,它会生气的。” “那它的眼睛……?”季寻真疑惑。 “它的眼睛,叫做直死之眼,若是直直看你,你会死的。”沈涧解释道。 “哦……”季寻真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狰硬硬的外壳,“狰,你的壳好硬哦。” 狰鼻子一哼,“雄兽,该硬的地方,就是要硬!” 它尾巴甩甩,凑到季寻真面前,不无得意地展示道,“看看我的尾巴,更硬哦!” 真-他-妈憋死狰了,狰已经几百年没和除了沈涧和澹台灵犀之外的人说过话了,和人类说话的感觉真好,真好,汪汪! 季寻真碰了碰尾巴,果然跟铁甲一样硬。 她回想起了,这正是上一世,沈涧骑在坐在那只邪魔。季寻真这辈子,杀过邪魔、砍过邪魔、仇恨过邪魔,唯独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触碰过邪魔。 好奇之下,她转捧为摸,撸了一下狰的尾巴。 没想到撸到狰硬壳之下的软肉,软软的,很好摸的样子。她趁机又撸了撸,特别在软肉这里,还手贱地挠了挠。 狰:“!!!” 狰:“唔……” 沈涧没注意,“狰,不要发出怪叫。” 狰垂下脑袋,委屈极了。 明明是那个女人,大色胚……居然……流氓一只可怜幼小又捂住的狰…… 【啊,阿真,我也想摸我也想摸!】小天道倒是在那里跟着兴奋起来了,它也真的好好奇这只大家伙哦。 “好,我再摸摸,你在手镯里也跟着蹭两把。”季寻真借着小天道的要求,厚颜无耻地继续摸了起来。反正到时候沈涧发现自己的魔兽被摸秃了,要怪罪的话,她就把锅全退给小天道好了。 狰:“……” 默默承受,还要保护他们,作为一只老狰,实在是太难了。 …………………… 在狰的气味掩盖之下,怪物并没有找到他们,季寻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她发现树洞里有光。 再仔细一看,原是沈涧取出了自己的断剑,正在查看。 那把断剑发出了淡淡荧光,季寻真仔细辨认,竟察觉它好似长长了一截。 “它长长了。”季寻真突然出声道。 沈涧侧过脸,淡淡一笑,“你醒啦?” “它是一把邪剑,须吸食人血才能生长。”沈涧解释道,“平时哪会有人血供它吸食,只有这时候,那魔化的一家子,成了它最好的养料。” 季寻真想笑,“啧,它还因祸得福。” “嗯。”沈涧点了一下头。 盈盈的光照下,季寻真发丝乱蓬蓬的,自有一种可爱。 她好奇地看着剑,断剑发出的光映得周遭的环境发红,连沈涧的脸,如此白玉无瑕的脸在这逼仄的环境里,也显得幽深而微红。 她的目光转向了他的脸,此时沈涧也在看着她,目光汇集,忽地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电光火石间,他将手放到她的后脑勺,蜻蜓点水地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季寻真惊异地看着他,之前血战之中的那个吻,她可以不计较,毕竟那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可现在—— 沈涧掌中又运力,她以胳膊抵住,想要逃离,他捉住她的双手,不管不顾将她摁在树洞壁上,嘴唇触碰,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季寻真咬破了他的唇,她的嘴里混是血腥味,还有那无法忽视的……将人淹没的纠缠。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放过她,直了身子,伸手擦拭她嘴唇上——他的血液。 她的脸蛋绯红,她不知道,他的血液是世上最催情的药剂。 “你……不要这样……”她掩盖住自己心底的波澜,急切起来,“你明知,我已有了心上人,你这人不道义!” “我非是人,我是魔啊。”沈涧直勾勾看着她。 季寻真被他看得心烦意乱:“你是魔,你当然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我爱谈明月啊!” “所以呢?”沈涧嘴唇上的血流了下来,他一点也不管不顾,眼睛就像钩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季寻真,勾住她不放,“你的心,在刚刚的那一刻,对我有一丝动摇不是么?” “季寻真,你敢否认吗?”沈涧逼迫她,“你刚刚有对我产生,哪怕一丝的感觉。” “季寻真,你看着我,否认啊——”他锢住她的下巴,不准她偏头。 “我——”季寻真话还没说完。 血色的嘴唇,夹裹着邪魔铺天盖地的爱意,向她袭来。 他吻她,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将他的身子覆盖她的身子。 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倾述着最不可言说的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放了她片刻,他看着她,“至少在这里,这个树洞里。” “季寻真你记着,你曾对我有意,你对我动过心。” 季寻真滚烫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背,他粗粝的手指替她拭泪,“就算你出去之后,依然奔向谈明月的怀抱。” “我都要你,永远记着我,记着这个树洞,记着这一刻你的心。” “我……没有……爱你……”季寻真艰难开口。 “嗯……好,你没有。”沈涧回答。 季寻真感受着他粗粝手指划过自己脸颊的炽热触感,她心中一片冰凉,她明白,他不过在成全她拙劣的谎言。 她拙劣到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 许是那个梦的影响,她和梦里的自己,共情一下。 不过是小小的一下。 一下。 …………………… 两人修整完毕,再次从树洞里出来。 季寻真没有看沈涧,她以手往空气中虚虚一凝,一根小型的断剑,便在手中聚成。 “这是你的剑吗?”沈涧看向那把剑,之前都没时间与她交流,见她凝水为冰,便问了一句。 季寻真:“……” “怎么?”沈涧语气挑衅,“你见我像老鼠见了猫,怕得不会说话了吗?” “是,它是我的剑!”季寻真被他这么一激,直接说道。 沈涧听出她的回答里是浓浓的小脾气,不由暗笑,“它有名字吗?” “没有啊,那我帮你取一个?” 季寻真咬牙,“惊霜。” “啧,还蛮好听,就不改名了。”沈涧颔首。 “哼。”季寻真撇头。 “你放心。”沈涧的脸上,出现了平静的神色,“除了你我,没有人会知晓在这片秘境里发生的事。” “出去之后,我会保密的。”沈涧说道,“你大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你的谈明月天长地久。” 季寻真以为他阴阳怪气的毛病好了,没想到病更重了,她听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也不知他是真的成全自己,还是又一轮的挑衅滋事,果真是……不可理喻的邪魔。 她之前,真不该在那一瞬间,猪油蒙了心。 “承你吉言。”季寻真翻了个白眼。 好了,她现在放平心态了。 第194节 反正出去之后,她就在潜意识里抹除掉方才在树洞里发生的事情,大不了就当脏了两次嘴。 “哈哈哈……”沈涧见她这副模样,反倒笑了起来。 这是他最真诚的笑容,季寻真最真实的情绪,终于向她露了出来。 哪怕……只有在这秘境里的小小一会儿,也值了。 ………………………… 山风烈烈,两人迎着风走进了清水村。 清水村三个大字浸出鲜血,沈涧忽然想到一个事情,“阿真。” “哼?”季寻真没好气。 “既然你的能力,是凝水为剑,那哪里的水都可以吗?”沈涧又问。 “什么意思?”季寻真没有听懂。 “河流里有水,空气里有水,人体里……也应有水啊……你可以用,人体内的水吗?”沈涧转过了头,问道。 季寻真一滞:“……” 有什么记忆,狠狠地钻进脑袋,往里面掼。 季寻真扶住脑袋,将倒欲倒,沈涧想要上前扶住她,被季寻真制止了。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什么东西,一件堪称她最大的杀招。 正思及至此,几只怪物,四脚触地,飞快地爬行了过来。 这边是谷家人,它们如今已经完全脱离人形了,四足踩地,腹部高高隆起,眼睛掉下来,直勾勾盯着季寻真和沈涧,“吃了吃了吃了……吃了你们……” 它们发出鬼魅而兴奋地喊叫声。 “沈涧,准备好磨你的剑了吗?”季寻真问道。 “当然!”沈涧祭出自己的断剑,并不执,断剑凭借沈涧意念,俯冲了过去,“你那只短剑也得磨磨!” 两人不再是被动挨打,而是越战越勇。 一次又一次,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沈涧的剑已慢慢长成了完成的剑型,季寻真的惊霜,亦越来越长。 直至最后一个轮回,沈涧朝天空看了一眼,“季寻真,你看,空间撑不住了!” 他俩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好皮肤,甚至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原本优越的容颜,此时都几近毁容。 季寻真往天边看去,果真,那里有一条裂缝。 她伸出一只手,缓缓凝成一把冰弓的形状,亦用空气中的水铸成一把冰箭,弯弓搭箭。 “不够,这是邪魔所造的空间,普通的冰箭,破不了天空。”沈涧摇头,意念操纵,断剑飞到季寻真面前,“用这把剑。” “这把剑是那群怪物的血喂大的,定能助你我冲破天空。” 季寻真摇了摇头,这把剑好不容易才长出完型,若是贸然使用,很有可能就此碎裂。 “不就是怪物的血吗?”季寻真随意说道,右手举起,平放空中,看向冲向自己的又一轮的怪物。 猛地,她凭空狠狠一抓—— 怪物们顿时滞住,然后,它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痛苦的吼叫声。 它们身体中的血液破体而出,纷纷涌向了季寻真的右手,在她的手中,凝成一边无与伦比的血色之箭。 怪物中有谷大娘,熟悉的白光再一次袭来。 可惜,在白光覆盖季寻真和沈涧之前,少女,挽起弓,朝天边缝隙,射出了惊天一箭! 作者有话说: 就一下,那一刻,就动了一下心~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13 01:47:28~2022-04-14 01: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et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邪魔肆虐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逃了出来,一同从山坡滚了下来。 没有睁眼,只是平躺在草地上,享受真实的山风和空气。 “喂,沈涧。”季寻真闭着眼,喊了一声。 “嗯。”沈涧答。 “喂,沈涧!”季寻真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嗯嗯嗯!”沈涧答道。 “我们逃出来了!”季寻真快活地哈哈大笑。 她还没笑两声,就笑不出来了,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另一个身体的压迫。 少年的脑袋遮住了阳光,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畔,他的身子压了过来,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写满了情与欲。 “所以……”沈涧低下头,在她耳侧轻语,“季寻真,要在这里和我偷情吗?” “谈明月他……是发现不了的哦。” 季寻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恼怒地一把揎开他,“不要。” 沈涧也不气恼,在她身侧,虚虚抱了她一下,“那……想要偷情,记得找我。” 他的下巴,轻轻贴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也只能找我。” 那句话包含的情感,仿若山风一样,吹一下就散了。有一部分却飘零到了季寻真心里,压得难受。 她不明白,沈涧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何愿意为了她,到这个地步。 “算了吧……沈涧。”季寻真轻声叹息,“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沈涧没说话,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仿佛山河的息动,浩瀚磅礴又静谧无声。 ……………………………… 两人修整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棉布衣服,打扮得更上清界的平民别无二致。 他们下了荒山,一拐角,边见一巍峨楼宇,矗立在不远处的群山之间。 “这……是何门派?”季寻真眯了眯眼。 “漱花峰。”沈涧说道。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季寻真犹疑。 “我在托天城置办了产业,虽不熟悉门派内部环境,但上清界的内部地形,还是摸得清楚的。”沈涧说道。 “原来如此。”季寻真颔首,她向漱花峰眺望过去——远处繁花着锦,绚烂非凡。 果真不愧于漱花二字。 只不过——这也太过平静了吧…… 他们遭遇邪魔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们逃出之后,便发现邪魔已死于季寻真那惊天一剑,尸体焦黑无法辨认了。 一只邪魔,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里。 它出现在漱花峰附近,不去祸祸漱花峰,来祸祸她和沈涧,怎么想也太奇怪了。 “我们下山吧。”季寻真掉了个头,转身往山下走。 “哟,不去漱花峰吗?”沈涧装模作样问道,“漱花峰里可是有传送阵法,说不定能快速到达昆仑。” “邪魔大爷,你看不出漱花峰有问题吗?”季寻真没好气地边走边回答。 “嘿。”沈涧双手枕着后脑勺,跟在季寻真后边走,“就算进了那儿,我跟几个邪魔小老弟打个招呼,不就让我们回昆仑了吗?” “呵呵,你想得美哦。”季寻真白眼翻上了天,“邪魔小老弟们要是真的顾及你,就不会把你送进那个幻境了。” “啧啧啧,可怜哦,曾经的邪魔头头,就这么被他的马仔们欺负。”沈涧一副世风不古地模样摇着头。 “装模作样第一名。”季寻真给沈涧竖起了大拇指。 “彼此彼此”沈涧针锋相对地回。 两人皆是对对方最为轻松的状态,一场生死试炼,撕破了双方的假面,让他们得以以最真实的模样,来观照彼此。 就这样,两人走下了山,可山下的场景,却令季寻真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片……惊人的荒芜。 山下的稻田由于没人播种,早已生出了杂草,稻草人东倒西歪,田埂也因久久无人清理,长满了苔藓。 “这是……怎么了……”季寻真呢喃。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到人,直到走到城郊,才看到几具早已变成枯骨的尸体,零落地躺在大道旁边。 季寻真心中一凉,连忙跑进了这座漱花峰庇佑下的城邦。 入目的场景,令季寻真差点承受不住。 真正的白骨相藉、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白骨,到处都是尸体,昆虫爬在它们的骨头上,风吹过来,甚至还闻得到血腥味儿。 人死化骨,竟然还有血腥味留下,也不知,这座城市曾经遭遇了怎样的厄运。 “吱吱吱……吱吱……”就在这时候,季寻真听到了一声老鼠的叫声。 她定眼看去,是一只瘦弱不堪的老鼠穿梭而过,猛然间,一个身影闪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竟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他抓住老鼠,就狼吞虎咽恨不得往嘴里塞。 “等等!”季寻真大喊。 那少年回过头来,害怕得人发抖,更加卖力地往嘴里塞老鼠。 “吐出来。”沈涧风一般赶了过去,一把扯出了吞到一半的老鼠。 第195节 那死里逃生的老鼠抖了抖尾巴,赶紧溜走。 那少年眼巴巴看着老鼠,还想去追,被沈涧擒获住。 “来,这是饱腹丸,吃一颗顶半个月的粮。”季寻真从芥子囊中取出一颗小药丸,“若是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话,我便赠你一颗。” “好好好……”那少年气息微弱,却见了那饱腹丸,连说了三个好字。 原来这座城在三个月前,遭受了邪魔的侵袭,邪魔将城里的人一夕之间全都杀光了。唯有少年以及几个小孩,在父母庇佑下,侥幸在父母的身躯下活了下来。 彼时刚刚入冬,邪魔将粮食全数践踏焚烧,孩子们只得捡仓库里的边角剩米吃,实在不行,就吃野草野花,到后面,连老鼠都能抱着生啃。 季寻真与沈涧对视一眼,原来距离他们进入试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季寻真拿出一个小瓶子,朝少年晃晃,“把孩子们都叫来,我给你们分着吃。” 那少年眼眸一亮,赶紧点头,不一会儿,他牵了两个,又抱了一个,屁-股后面还跟着三个小家伙来了。 季寻真一人一颗,像喂小猫似地喂他们,他们虽是渴望,却也吃得好乖好乖。 那一刻,季寻真的心,软了下来。 为首的那个少年机灵地看了看季寻真又瞧了瞧沈涧,“哥哥姐姐……是夫妻吧……” 季寻真还没来得及否认,沈涧便轻轻嗯了一声,“嗯。” 季寻真惊异地看过来,沈涧只给了她一个侧脸,并不理她。 季寻真:“???” 可待季寻真转回脸,却没发现沈涧以拳轻放在鼻尖,藏匿自己的偷笑。 少年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姐姐,是修仙人吧……?” 沈涧点了头,“昆仑山上的。” 少年眼睛一亮,“听闻修仙之人,子嗣困难,剑仙尤是!” 他害怕沈涧和季寻真反对,赶紧举起最小的一个小女孩,塞到季寻真怀里,“剑仙姐姐,你看丫丫多乖呀,你就收养她当个孩子呗。” 丫丫是他们孩子堆里最小的孩子,他们都知道,缺了食物,又没了庇佑,自己很难说能活到什么时候。何况外面邪魔肆虐,他们只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不会离开多远。 少年希望丫丫能被好心的剑仙夫妇收养,代替他们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季寻真迟疑了下,少年见状,连忙道,“不不不……不用当成自己孩子,当成个小仆人便好。” “以后丫丫张大了点,可以伺候剑仙哥哥姐姐们,也可以帮忙找您们的孩子。”少年本就虚弱了,又着急想把丫丫送出去,一时说话说快了,摇摇欲坠。 季寻真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扶住少年,“不用,你们都可以跟我们走。” “什么?!”少年睁大了双眼。 “昆仑上下,有座青上城,若是你们不介意,可以住那里。”季寻真说道,正好可以托付给魅魔秋。 小天道听了直翻白眼,果然,季寻真突然的好心准没好事:【秋秋一个未婚大好青年,被迫当爹咯。】 “好好好!!不介意不介意!!”少年急忙道,生怕两个大人反悔。 接下来的路程,季寻真拿了两个筐,让孩子们坐上去。两人尝试御剑飞行,筐就挂在剑柄上,一个驮一个。 上清界的地界,再也不是一帆平顺了,路经之地,处处焦土,皆是战火践踏后的痕迹。 两人看得,又是一阵叹息。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昆仑。幸亏,山门大罩将整个昆仑笼罩,青上城的田野依旧郁郁青青。 季寻真和沈涧将两个竹框框搬到青上城城郊,托付魅魔秋及族人们好好照顾孩子。 魅魔族群都是喜爱繁衍又甚爱小孩的一类,族人们见孩子们都瘦得皮包骨了,都很心疼,当即族里家家户户开始做饭炒菜,给孩子们先补几顿好的。 季寻真见状,也是放心了,便和沈涧一起往山门走去。 离山门越来越近,沈涧的脚步便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第一次这么排斥进昆仑山的山门,仿佛进了去,这数个月来的一切就会瞬间破灭了。 “诶,沈涧,你怎么走这么慢,没吃饭吗?”季寻真走了老远,在发现沈涧在归宿挪动。 “没有,只是在思考邪魔的行动轨迹。”沈涧随口一说。 “那还挺值得思考。”季寻真颔首,在原地等他过来,“如今邪魔肆虐,听沿路上的幸存者说道,每每邪魔入侵,都是猝不及防,往往很难撑到仙门救助。” “它们……没想到还挺有脑子的啊……”季寻真说道,“一步步行动,仿佛事先便有计谋一般。” 沈涧走到她面前,这才发现季寻真一直盯着他。 他的心登时漏掉了一拍,“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在想,它们背后之人,是不是你?”季寻真嘴角微勾,试探道,“看你一天天阴沉沉的,脑子里就是在想计谋。” “唔,我是在想计谋。”沈涧毫不避讳道。 “哦?”季寻真手中寒霜初凝。 “在想……如何拐走你的计谋。”沈涧似笑非笑地看向季寻真。 季寻真翻了个白眼,快步向山门走去。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见到明月了~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14 01:17:49~2022-04-16 04:4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车轱辘字母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心里in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回临月小楼 季寻真一进山门,便让沈涧前去报道,自己直奔临月小楼。 临月小楼还是如从前那样绿意葱茏、与世隔绝。 青鸟见她来了,在她头顶盘旋;白泽见她的声音,故意露了个头,示意她赶紧前去小楼。 小天狐追着她跑,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怀里。 季寻真高兴极了,抱起小天狐就跑,一路跑到了临月小楼前。 她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了那个立在临月小楼门口,半敞着深衣,嘴里叼着半根绷带,正在缠绷带的少年。 那少年放下绷带,一脸肃然地看向她。 季寻真嘴角弥散出兴奋又慌乱的笑容,她的手胡乱揉揉天狐的毛毛,紧张得要死,“明月。” “放开天狐。”不想,少年一脸严肃道。 季寻真:“???” “大胆弟子,竟敢擅闯临月小楼!”少年怒斥,“放下天狐,我可放你一马,自行下山去吧。” 季寻真歪歪头,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生气,她指着自己,问道,“谈明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蹙眉,“新晋弟子,季寻真。” 季寻真错愕,他认识自己,不过那态度,出乎意料地冷漠。 “季寻真,你若再在此逗留,休怪我不讲情面。”少年抬首,做了个请离的动作。 季寻真嘴巴一边嘟了起来,又来了又来了,这次不是失忆,又是什么鬼情况?季寻真大脑飞速运转,怕是她失踪了三个月,导致谈明月情绪又不稳了,谈抚萧又采取了什么特别的手段吧。 望着看她宛如看陌生人的谈明月,季寻真发出了老母亲般的叹息,让她看看,到底怎么才能帮他恢复。 想到这里,季寻真将手中的小狐狸举高高。 “你做什么?”少年蹙眉。 她一把……将小天狐朝谈明月的方向扔了出去。 “嘎!!!!!”小天狐吓傻了,小爪爪在空中乱抓乱舞。 谈明月放下绷带,眼神对准小天狐,眼疾手快接住了它,搂在怀里,“你——” 他抬起头,正要责怪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弟子,不想她已神不知鬼不觉近了他的身。 少女朝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谈明月!” “嘴张开。”她将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 “你这是作甚?!”谈明月不明所以,又是恼怒,又是因抱着小天狐脱不开手。 “真乖,这就把嘴张开了。”季寻真踮起脚尖,手指在他的嘴唇上点了一下。 谈明月愣住了,趁他愣了片刻,季寻真手掌住他的后脑勺,将他脑袋弯了下来,踮脚亲了上去。 少年的眼睛猝然睁大—— 明明他可以推开她的,不知为何,那只手只顾抱着狐狸,怎么也推不开。 她将他扑倒在阳光明媚的廊檐下,小狐狸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抖抖毛毛,躲到一边去了。它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务,这个负心的主人应该被好好修理修理了,居然不认识女主人了。 没了小狐狸,少女更顺畅地趴在他的胸膛,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忘情地与他拥吻。 风铃草叮铃铃地响,藤蔓落下,花香盎然。 一吻之后,少女直愣愣地盯着少年,“喂,你有什么感觉?” 少年还处于怔然的状态,他回过神来,习惯性蹙眉,爬了起来,“姑……姑娘自重。” 他眼神躲闪,轻轻地将她推开,站起身来,往里走去。 “诶?”季寻真喊了他一声。 他脚步微乱,停了下来。 “你绷带不要了?”季寻真拾起他的绷带。 他回过头来,想接住绷带,不想被季寻真又是拉住了手,“喂,谈明月。” 他抬眼,少女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嘴唇,最终在唇角处,似有若无地一揩,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道,“这里,有刚才的水。” 她注意到谈明月浑身上下微微一颤,心底好笑。 第196节 他快步转身,跌跌撞撞走远。 “喂,谈明月,绷带不要啦?”季寻真挥着她手上的绷带,谈明月身形一滞,连头也没回,逃也似地快走。 “诶,谈明月,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快回来再赶一遍?”季寻真嚣张地看着谈明月消失在她的视野。 小狐狸见自家主人走远了,扭扭屁-股一跃跳到季寻真怀里。 季寻真坐在廊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狐狸梳毛毛,“你那个主人,啧啧啧,手下败将,太弱了。” 小狐狸舔舔爪爪:“嗷呜呜……” 就是。 ……………………………… 这一边,沈涧回到新晋弟子宿舍,发现把守了重重神官。 他心中一凛,三两步上前去,“这是——” 那神官将他打量了一番,声音微微颤抖,“您莫不是……沈公子?!” 沈涧点了点头,“我想见薄花蓉。” “您……您终于回来了!”神官激动道,“大家还以为您遭遇不测了,薄宫主她……她……” 沈涧神色一凛,“她怎么了?” “快,我要见她!”他跨入门中。 “好,小的就去通报!”神官化出水镜。 沈涧这才知晓,在她走后,薄花蓉精神出了很大问题。 整个人完全疯癫了,一会儿唠叨着什么妄言,一会儿又大喊沈涧我儿。 仙首谈抚萧来看过了,掌教萧天纵也来看过了,她一个人都不认。只一天到晚抱着一只枕头,哭着喊小涧。 大佬们说,许是邪魔入侵,逼疯了薄宫主。谈抚萧不放心薄宫主只身回到孤灯宫,便派人加强了昆仑防守,令神官们严密把守薄宫主的住所。 沈涧听到“妄言”两个字,心头一颤。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万魔窟中最不堪的回忆,那根搅动他眼眶的树枝,那个有着恶魔般声音的男人…… 沈涧拳头握得死紧,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触及的噩梦。但若是这个噩梦伤害了他最为珍视之人,他便要亲手将这场噩梦终结。 他快步跟随神官,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他要见到薄花蓉,他要见到她,见到这个……他这飘零的一生中,对他最好的女人。 …………………… 入夜,小狐狸想探路,青鸟盘旋在上空监视房里的一举一动。 忽然小青鸟俯冲下来,给季寻真打了个暗号。 季寻真便跟着小天狐的脚印,蹑着脚尖潜伏了过去。那该死的谈抚萧,竟然还在临月小楼下了禁制阵法,专门防着她呢。 一轮明月,散落在临月小楼二楼的窗棂。 少年微闭着眼,小憩。 前段时间他除魔受了重伤,谈抚萧让他暂且回到临月小楼休养,短时间内不要再出来。 他亦成了邪魔主要围攻的对象,留在昆仑,他能庇佑昆仑,昆仑也能庇佑他。 他一直清心寡欲,从来只有修炼与除魔。 可今天,他那颗一片澄净的心,变得不再一尘不染。他受了滋扰,被一名女弟子,胆大包天地给挑逗了。 他闭着眼,清除自己脑海中的杂念。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狐狸踱步前来的声音,熟悉的小脚丫令他放松了警惕。可是下一刻,他的嘴唇,被陌生的手指,轻轻一摩挲。 谈明月乍然而醒,少女已双腿摆在他身体两侧,堂而皇之坐在他身上。 “你!”谈明月怒不择口,“大胆!” “白天看见你受伤了,我来看看。”季寻真脑袋枕在他的胸口,闷闷道。 他明明能一把推开她,她令他烦躁,她令他抓狂,可正要推开她的时候,他又不知为何,没下得了手。 “疼不疼啊?”季寻真眼睛捉到了他腹部的巨大伤口。 谈明月:“……” 不想说话。 他只觉得,伤口那处痒痒的、湿湿的,定睛一瞧,少女正在吻那处伤口。 “你作甚?!”他想要起身。 少女又顺势把他摁倒,她轻轻躺在他的胸膛,手指点了点,“心疼你。” “也心疼我自己……” “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对我视若无睹,不认识我了……” 不知为何,少女的每一句话,都令谈明月心脏绞痛,仿佛有什么,锁住了他的情绪,也锁住了他的记忆。 她的眼泪砸在他的伤口上,生疼。 他对她没有爱,也没有恨,零星的记忆,不过是她只是新晋弟子中的佼佼者而已,“你不要哭。” 少女把眼泪擦在他身上,抱他就像抱大熊一般,“抱着你,就不哭了。” 她的脸庞在月光下,浸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又稚气又英气,“谈明月,你信我,以前我都是这样抱着你睡的。” “可我跟你真不熟……”谈明月叹了口气,他还是想劝她,快点起身来。 “我们可以重新熟起来嘛……”少女抱紧紧,又小心翼翼地不碰他的伤口。 她好是小心,仿佛他是一只最为珍贵的瓷器,经不得一点点重力、一点点磋磨那般。 虽是不记得她,也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情感,莫名地,谈明月无法赶她走,也没有赶她走。 他只是肃着脸,“明日,你便下峰,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我可以给小动物们喂食。”少女蹭蹭他。 “这里有食盆。”谈明月回道。 “不嘛,我做的比较好吃。”少女接着说,“我会好好给它们梳毛毛的!” 谈明月还想说什么,发现身上的那人没了声儿,原是累得睡着了。 他接着月光端详着少女的容貌,很陌生,也称不上很漂亮。她仿佛去干了一件很累很累的事,跋山涉水,只为回来与他见面一般。 她的头发蓬蓬的、乱糟糟,一点没有其他仙女那般精心打理,谈明月也不知怎的,兀自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把调皮的鬓发顺到耳后。 忽然间,一滴泪滴在了他的手指上。 少女睡得香甜,她无意识地眼尾掉泪,蹭了蹭谈明月的手指,梦呓着,“夫君……对不起……”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作者有话说: 啊!!!!下周连上12天的班……会累垮的……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16 04:40:30~2022-04-17 20: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薄花蓉的过去 “你们……回来了?”沈涧在薄花蓉所在的院子门口,见到了无幻真人萧天纵。 在他的印象里,萧天纵仿佛长不大的老小孩,可如今的他,两鬓染了霜,看向窗子里的眼神,隐忍又沉痛。 “嗯。”沈涧颔首。 “好孩子,好孩子啊……”萧天纵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尽自己的心底。 “是掌教没用,邪魔肆虐,掌教没能耐再分出人手救你们。”萧天纵这样好强的一个人,第一次在小辈面前认了错。 沈涧摇头,“不怪掌教,孰是孰非,孰轻孰重,沈涧分得清。” 萧天纵慈爱地看着沈涧的面庞,“孩子……其实萧某早已知晓,她很可能是在骗萧某。” “你或许并非我的孩子,可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看看待。” “花蓉啊,她年轻时候,就很喜欢逗弄于我。”萧天纵好似进入了回忆。 “无论是我,还是越归一那傻子,她都喜欢逗。”萧天纵想起那段经历,又是摇头,又是含笑。 “不过我俩都是她在抚萧那儿碰壁之后的慰藉罢了。” 说话间,场景变幻,一旁的神官全然不见了踪影。 唯有一凉亭,一残局,两杯热茶。 萧天纵给沈涧讲了一个简短的故事,用那风平浪静的语气,讲起了曾经波澜壮阔的时代: 薄花蓉是孤灯宫一脉,一名长老的女儿,孤灯宫与天机神院,世代同气连枝。 很小的时候,薄花蓉就被送到了天机神院修行。 那时候的天机神院,并未登顶三山,只是六谷之中的一般门派。天机神院的主人,便姓谈,他妻子早亡,便只有一个儿子,名抚萧。 讲到这里,沈涧饮了一口茶,这只是一个世家联姻的故事而已。 世家之间的强强联合,从民间到上清界,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在想,他们的故事,跟凡间一般的联姻没有区别?”萧天纵吹了吹浮沫,亦饮了一口茶。 沈涧老实点头,“有什么特别吗?” 霎时间,萧天纵眼泛精光,“若是,薄花蓉并没薄花蓉,谈抚萧也并非谈抚萧呢?” 他的一句话,若石中火、隙中驹,击中了沈涧。 少年抬眉,一脸思索,逐渐将面具转向萧天纵, “此话……怎讲?” “老夫,将你看作花蓉之子,才与你述说这段过往。”萧天纵警告道,“小涧,望你得知之后,能守口如瓶。” “定当如此。”沈涧意识到,薄花蓉的过去,许是整件事解决的关键。 第197节 “孤灯宫薄长老的女儿,来到天机神院不久,便被取出了魂魄,装入了燃魂灯里。”萧天纵接下来所说之事,完全颠覆了沈涧的认知。 在萧天纵的讲述中,上一届天机神院的院长谈苍河,是个疯狂的阴谋家,亦是个天才的机关术士。 他暗地里派人屠了南蛮灵狼一族,才找到灵狼圣女的转世,将她的皮扒了下来,将其灵魂装进了薄家女儿的躯体里。 再日日与燃魂灯相伴,长久以后,灵狼圣女的灵魂里便附着了薄家女的气息,没有人再能分辨出那一个小女孩,到底是人,还是狼。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涧惊叹,他知晓薄花蓉是狼,因为薄花蓉为与他相认,特意蜕下人皮,给他展示。 但他没想到,在薄花蓉身上,还发生过这些奇事。 “孤灯宫,你知道那盏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萧天纵反问。 “凝灯固魂?”沈涧说道。 孤灯宫与药王谷,皆是以医术闻名天下。药王谷以药著称,而孤灯宫更以活死人肉白骨名列六谷第一。 “其实孤灯宫并不能将人复活,最多能救活重伤重病之人,那盏孤灯,便是续命固魂之灯。”萧天纵解释道,“上清界所有门派之中,孤灯宫的门槛最为严苛,因为执孤灯,是需要体质的。” “孤灯宫五大长老之族,其族人神魂,都能与孤灯相辅相成。” “但是人族之魂,还是没有妖族更能将孤灯功用放到最大,尤其是南蛮灵狼。” 薄花蓉是前一任天机神院谈苍河当时最好的作品,根本没有人能猜到,那个从活泼可爱的少女,内里竟是一头狼族妖怪。 也正因有了灵狼一族的魂魄,原本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女,一日比一日惊艳。 “你刚刚问,为何谈苍河要制造薄花蓉,就因为彼时……他要培养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能够凝灯固魂的工具,来辅助他完成他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作品。”萧天纵嘴角,拉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幅度。 “那个最完美的作品,便是他自己的儿子——谈抚萧。” 沈涧茶杯一晃,差点拿不稳。 他没再说话,他心底明白,至此……才是萧天纵想要说出的故事。 萧天纵看了沈涧一眼,他一看就知道,沈涧是全天下最好的听众,“这全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谈抚萧这个名字曾属于很多人。” 谈苍河是个疯子,妻子死后,他便没有再娶。他不满意儿子那温吞的性子与有限的天赋,竟残忍地杀害了这个孩子。 然后抓来了很多孩子,他将他们关在地下室里。每人一个小隔间,就像培养畜生一样培养他们。 他将每一个孩子的面貌,都改造得和自己儿子一模一样,将自己儿子灵魂的碎片,通过薄花蓉的孤灯,一点点渗透进那些孩子们的内里。 他教授他们作为天机神院少主的一言一行,教授他们机关术,教授他们天机神院最隐秘的术法。 他会让这些孩子,定期每人轮换充当明面上的谈抚萧。 进世家学宫,与各个门派的优秀弟子一同出战任务,从而结交至交好友。 薄花蓉陪伴他们长大,她用她独有的活泼与俏皮,陪伴他们度过每一个地下宫殿里难捱的夜晚。 她与他们都是青梅竹马,他们人人都深深爱慕着她,可到最后,只有一人才能与她在一起。 只有赢的那个人,才能娶她。 “所以,这所有的谈抚萧,就开始了厮杀吗?”沈涧抬眼。 “对。”萧天纵点头,“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辅助谈苍河上位,将上清界搅得天翻地覆。” 萧天纵眯着眼,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那一段天机神院暗中搅动风云,一步步登顶上清界,谈苍河终成仙盟仙首的那段日子。 那是上清界无比晦暗的过去,谈苍河为人心胸狭隘又极其暴烈,若是有人胆敢违逆他,表面他笑脸相迎,实则暗自捅刀,私下里便让儿子们将之除去。 “那现在的谈抚萧……是这场养蛊的最终胜者吗?”沈涧问道。 “你觉得是吗?”萧天纵反问。 “如今的仙首,并不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沈涧答道,“他善良、仁慈、宽容、博大,这样的人,是配得上上清界仙首之位的。” 虽说沈涧谈不上喜欢谈抚萧,但不得不说,谈抚萧将上清界管理得很好。 “是的,现在的这位谈抚萧,他是其中最不想当谈抚萧的那个人。”萧天纵感慨。 现在谈抚萧,是当年地宫里最讨厌薄花蓉的少年。 他讨厌谈抚萧这个名字,讨厌作为诱饵的薄花蓉,讨厌阴暗晦气的地宫,也对谈苍河这个人厌恶至极。 他从头到尾都沉默着,默默收集着谈苍河和儿子们的罪证,默默修习功法藏拙,默默试图揭开谈苍河在他身上藏匿的禁制。 当年谈苍河最看重的,并不是如今这个谈抚萧,而是另一个少年。那一个少年曾给自己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谈妄言。 他爱极了薄花蓉,他害怕薄花蓉区分不了他与其他人,便取了这个名字,让薄花蓉悄悄喊他。 那时候的薄花蓉已长成了上清界最为明艳的少女,却因与孤灯完全相容的体质,被当成了双修的鼎炉。谈苍河的儿子们,若是谁立下了功劳,便可与少女一度春风。 谈妄言深爱薄花蓉,哪里能容忍薄花蓉与其他人共度良宵。他次次争第一,彻底占有薄花蓉。又嫉妒其他少年,暗中在他们执行任务之时使手脚,令那些少年惨死。 最终那些曾经的少年只剩下两人,一人谈妄言,一人便是如今的谈抚萧。 谈抚萧从来不争不抢,自保能力亦是惊人。他很少赢过谈妄言,就算赢了,谈苍河让薄花蓉陪伴他,他亦裹着衣服,一个人睡在角落里。 “那薄花蓉岂不是也很嫌弃他?”沈涧听到这里,倒也听出了这对夫妻的关系。 “当然确实,人人都爱慕薄花蓉,想要得到薄花蓉,只有他一人,对薄花蓉不假辞色。”萧天纵弹了弹杯子,有点咬牙切齿。 是啊,谁知道,到后来,最不想得到薄花蓉的那个人,反而得到她了呢。 在上清界所有门派都活在谈苍河的恐怖统治之下时,是谈抚萧积蓄力量,与其他门派联合,最终壮大势力揭竿而起。 那是一场堪称神落黄昏的战役,谈苍河被杀,谈妄言败走,他带走了薄花蓉作为人质。 待谈抚萧将之救出来时,她人已经精神不大正常了,甚至已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谈抚萧为了维护薄花蓉的声誉,与她举行了婚礼。出乎意料地,他为了道义,给了她一个家。整日陪伴她,令她渐渐恢复。 而后她在别宫产子,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谁知半年之后的某一个晚上,早已沦为丧家之犬的谈妄言潜进了别宫,盗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你。”萧天纵慈爱地看着沈涧,“谈抚萧将谈妄言逼至万年大阵,逼迫他交出你来。” “他不肯,宁愿跳入万年大阵,被阵法侵袭腐蚀,永世不出万年大阵,也要让谈抚萧与薄花蓉痛苦一世。” “幸亏,你出来了。”萧天纵说道。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沈涧没有承认自己是这个孩子,只是蹙着眉问道。 一瞬之间,物景变幻,他们又回到了薄花蓉所在的宫殿外面。 萧天纵从窗口看去,薄花蓉安静地坐在地上,抱着一个枕头,慈爱地哼着歌,“孩子……孩子……秋夜月明……” “就算薄花蓉不肯承认,那个孩子……最后可能……便是那个魔头谈妄言的。” “孩子,若是你真是谈妄言的孩子,你的这颗心,会变吗?”萧天纵问道,“你应当很熟悉那个魔头吧,毕竟,你与他生活了那么多年。” “你觉得,我这颗心,会向着一个……我深恨了几十年的魔头么?”沈涧反问道。 说着,他推开了门,一步步向着薄花蓉走去。 “你……你在看什么啊?”沈涧走到薄花蓉身边。 薄花蓉抱着枕头给他看,“你看,这是小涧。” 她目光上移,待看清沈涧容貌,忽地失声大喊,“啊!!!啊!!!!” 她瑟缩着,抱着枕头连连后退,“别过来,别过来,杀人凶手!” 沈涧忽地捉住她的手,她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般,“求求你,别杀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的地位、财富、孤灯……还是……我的身体?” 她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小声又卑微,一如她被谈苍河当做工具利用的从前。 沈涧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薄花蓉,我只想要……你好起来。” “薄花蓉,我回来了,你醒醒啊……” “你醒了,我就喊你想我喊的那个字……” 作者有话说: 薄花蓉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二~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62章 闯入 第二日,谈明月起来得很早,临月小楼有这么多张嘴,张嘴就要吃的,谈明月必须每天一大早就拿出食盆,从山头喂到山尾。 季寻真就提着裙子跟着他去喂,谈明月停下脚步,“季姑娘,你该下山了。” 季寻真打定了主意,他敢赶她下山,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夫妻间能用的绝活,她全给用上。 “不走,就是不走!”季寻真轻悄悄拉住他的衣摆,“夫君,这次我都以为我回不来了……” “我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才千辛万苦,历经生死回来的……”她说得可怜巴巴,一双眼睛仿佛倒映在晨风之中。 “你怎么忍心赶我走啊……”她的手有些粗糙,可动作却又娇又俏,她说着话呢,就凑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然后小狐狸一般眯着眼,仿佛只要触碰到他,便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事了, 谈明月:“……” 心知她留下来是不对的,可总也找不到赶了她的理由去。 “你总是要下山的。”谈明月冲直道,“你乃新晋弟子,须得下山学习,才能步步高升。” 季寻真听到这里,笑得更像小狐狸了,她踮起脚尖摇了摇身子,手指轻转他的一缕发丝,“你知道以前,你怎么帮我修行吗?” “谈某不会给弟子开小灶,公平持重,乃是昆仑至理。”谈明月蹙眉。 还有,她不该玩他的头发。 他心中有气,这一女子,太不端庄了。 他正想着怎么把他的那缕头发,从她妖娆的指尖夺回来,小姑娘便软乎乎地靠了过来,踩着他的布鞋,“你白天不教,晚上教。” “夜晚教?”谈明月琢磨着将她推开,却也不知道怎么把她推开。 他心里想着,他到底会什么功法,必须晚上教。 “就是那个啦……”她踩着他的脚,努力蹭到他的脖颈,伸手将他的脑袋引下来,在他的耳畔道,“双……修……” 谈明月一个趔趄,差点没倒。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气急败坏地摒开她,“你云英未嫁之身,怎可说如此之话?” “怎么不可以?”季寻真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笑,“我是不是云英未嫁之身,你脑子忘了,你的这里忘得了吗?” 第198节 她戳了戳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谈明月你这个负心汉,你不仅将人家的第一次夺了,二次三次……以后无数次,哪一次不是和你……” “你倒好,不过三个月,你说忘就忘了。”说完,她气鼓鼓地转过身,蹲在了地上。 这一席话,将谈明月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早已察觉到自己并非元阳之身了,他懊恼过、恼恨过、苦思冥想过,却也在记忆里找不出任何一位,与他走得近一些的女仙。 他甚至有时在想,怕不是哪一次执行任务之时,进入了妖孽制造的幻境所致。 如今,那个曾经与他云雨过的少女出现了,莫名的,他似乎对她很熟悉,却也燃不起丝毫内心的波动。 “你起来,我……我会对你负责的。”谈明月郑重其事道。 “怎么负责?”季寻真回过头来,眼睛亮亮的,燃起了希望。 “你现在便回新晋弟子的居所,我会时常来寻你,指点传授你功法,助你早日进阶,仙途平坦。”谈明月义正言辞道。 “你!”季寻真是真的被气到了,眼睛一瞪,鼻子酸涩。 正在这时,天边传来呼啸之声,季寻真抬头一看,一人一身绿意朝这边俯冲过来,不是那该死的叶冲之,还能是谁。 叶冲之此人,正道新秀中的佼佼者,一身正气的代表。 但于他来说,从来正义是放在第二位的,第一位是谈明月。 季寻真眼皮直跳,她有种预感,此人定是来寻她下山的,她立马给自己周围下了禁咒,将自己的气息消弭于无,又用了隐身咒法,藏匿在树丛背后。 “你,别说我在这里!”身影彻底消失之前,季寻真眼睛通红地瞪着谈明月道。 这边刚刚隐身,那边厢,叶冲之便乘着暴脾气叔叔及时赶到了。 “明月!”叶冲之急急跳了下来,他性格跟他的剑一样急。 前段时间,谈明月除魔受了重伤,谈抚萧便安排他回昆仑暂时休息。 叶冲之一直在前方除魔,听闻季寻真时隔三月之后返回昆仑,便直接赶了回来。 “冲之,前方战况如何?”谈明月一手提着食盆,抬眼问道。 “那边那位智者确实狡诈异常,邪魔不在乎人类,常常以凡人为诱饵,故而一直冥顽抵抗。”叶冲之叹了一口气。 “不过你放心,上一次你一连斩死五只邪魔,它们那边元气大伤。”叶冲之安慰道,“不过靠一些万年大阵里关押的大妖来作恶罢了。” 谈明月一听,倒也放心了许多。 “明月,还有一件事……”叶冲之支支吾吾,杵着暴脾气叔叔剑,不知怎么开口。 “何事,请讲。”谈明月直截了当。 这时候小天狐从远处见了食盆,兴奋地后脚直立,跑了过来,边跑还边给谈明月作揖。 直至它靠近,看见了叶冲之,一些不好的回忆便涌了上来。 这个坏家伙,说过女主人的坏话,还把它吓哭过! 小天狐一屁-股躲到主人身后,两只前爪抱着主人的一只大腿,一双圆溜溜水润润的大眼睛,从缝隙里偷看叶冲之。 哼,它倒要看看,这个坏家伙这次又要使什么坏! 叶冲之倒也不在意天狐,不过他听说自从季寻真回来之后,便没去居所报过道,也没去试炼大殿销一下任务。 如此她还能去哪里? 很有可能,便是来了临月小楼。 “有一名新晋弟子,是否擅闯过临月小楼?”叶冲之隐晦道。 谈明月听了蹙眉,他听出叶冲之所说的是季寻真。叶冲之什么身份,季寻真什么身份?那名少女的到来,竟然能让叶冲之从前方战场千里迢迢赶来。 看来他的记忆确实缺失了一块,这一块记忆的缺失,与季寻真有关。 但他现在也的的确确,对季寻真没有丝毫感觉。 当叶冲之问道新晋弟子之时,小天狐的爪爪一下子收紧了,它滴溜溜的眼睛往下望,它在害怕主人供出女主人来。 “现在竟有新晋弟子有能力闯进临月小楼了吗?”谈明月反问,“那这名小弟子远非新晋弟子的水准了。” 临月小楼几乎是除了萧天纵所在主峰之外,禁制最为严厉的地域了。 别说新晋弟子,就连精英弟子也没有能力擅闯。 叶冲之摸不准谈明月的意思,便直直盯着谈明月,“明月,这名弟子姓季,名叫季寻真,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她身上,藏有某些关于邪魔的秘密。”叶冲之继续道,“明月,若是你发现了她,定要知会于我,万万不能姑息。” “如此严重?”谈明月蹙眉。 “自是,若放她随意行动,必定会影响更多邪魔入侵,为祸苍生。”叶冲之笃定道,“明月,你千万不要姑息此人。” 叶冲之盯着谈明月的眼睛,他明白谈明月此人心思到底有多纯净,眉眼中藏不住东西,若是他真的姑息了季寻真,此时听到季寻真此人与灭境生死存亡有关,一定会有所震动。 可是—— 什么都没有。 谈明月的眼眸里,一片对灭境生死的关切,如此明月清风、灿然纯粹,“我绝不会姑息此人。” 叶冲之松了一口气,“好!” “这段时间,我会回昆仑暂住,顺便寻找此人,明月若是有线索,一定要知会与我,切记切记。”叶冲之又是嘱咐。 “定然如此。”谈明月认真颔首。 叶冲之瞟了眼食盆,“好久没替明月照顾动物们了,不若今日,我替明月跑一趟?” 谈明月大大方方将食盆一递,叶冲之抱着食盆嘿然一笑,认认真真随着谈明月,一路替动物们喂食。 其实,叶冲之如此做,当然另有目的。 他每走一步,都在以特殊的气丈量探查,期望发现哪怕一丝——关于季寻真的蛛丝马迹。 从早晨一直到了下午时分,叶冲之才拖拖延延地乘着暴脾气叔叔飞走了。接下来,他要在山下搜寻季寻真的踪迹,他不能让季寻真再靠近谈明月了。 夕阳的余辉晕染了整片天空,待叶冲之消失在天际,谈明月匆匆回到最初的树林里,寻觅季寻真的踪迹。 季寻真隐匿了身形,也掩藏了气味,叫人遍寻不见。 “季寻真?”谈明月寻不见,便喊了一声。 没人应。 “季寻真?”谈明月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人应。 谈明月环视了一遍又一遍,“季寻真,季寻真,季寻真!” “若是你再不出现,我便……” 就在这一刻,有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谈明月回过头来,仙灵树下,少女抱膝而坐,她抬头望着他,“你便怎样?你便向叶冲之供出我吗?” 少女的眼眸红透了,说话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刚哭过。 少年亦蹲了下来,“你别哭啊……你不是个坚强的人吗?” 少女狠狠地盯着他,“你之前跟叶冲之说要检举我,那你现在就去啊!” 谈明月无辜,“我没有。” “你有!”季寻真当时看到那双眼睛,可是写满了真诚。 “我真没有。”谈明月重申。 “你这人,那一刻肯定有将我送到叶冲之那里的想法。”季寻真笃定道,“谈明月,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欺负我。” “我没你想的那样坚强,我……我……我也是会跑的……” 她说到最后那句话,眼眶又红了起来,整个身子倾斜向了谈明月,狠狠抱住他,抵在树干上,就地吻了起来。 她的吻纯粹而灼热,热烈又莽撞,仿佛那横冲直撞的爱,又仿佛真的会因受伤而退缩的迷茫。 谈明月不知为何,没有阻止。 或许在叶冲之说出季寻真无比危险的那一刻,他当真有将季寻真送走的想法。可是,当少女的吻一个又一个落在他的眼睑、脸颊、耳朵、脖颈上的时候,他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一个极为陌生的情感。 他突然害怕失去她。 这样的情感令他的心脏极为痛苦,她的吻令他的心连同身体,共鸣着一种奇怪的痛苦。可莫名地,他不想阻止她,仿佛他一动了阻止的念头,少女便会像此时的晚霞一般消散了。 少女的脑袋,埋向了他的胸膛,在此之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么?” 少年喉头一紧,他鬼使神差地理解到了少女的意思,他亦死死地看着她—— 心脏没来由地剧痛,脑袋也发懵。 “你腹部的伤,可以通过这个治疗,要试试吗?”少女解开了他的衣襟。 “以前我也这样替你治过伤,效果很好。”少女抽了抽鼻子,她的鼻子亦红了,可爱极了。 谈明月鬼使神差地……伸手一点点触及她的鼻子,“试试吧。” 连他也不清楚,为何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又胆大包天的三个字,何况,这里席天盖地,如此空旷。 “好。”少女撑着树干,将他压在了树下。 “交给我便好,我想执掌你的一切,明月。”少女手掌划过他的额发,捧起他的脸吻了起来。 树影交叠,风亦婆娑,有情人在月下,在倒影中,在彼此的呼吸里。 谈明月心头没来由地剧痛,直至最后,痛彻心扉……可到头来,他都没有吭一声、皱一下眉头。 直至最后,少女累得睡倒在他臂弯,他抱起少女回到了临月小楼之中。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心头的锁还是锁不住那颗澎湃的心,那一颗隐形的小锁从少年的心头掉落下来。 他在月光下看向少女,头依靠着她的头,“寻真。”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能忘掉……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99节 第163章 私奔 季寻真睡在谈明月怀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上一世。 接续着之前的故事,她被关到了仙盟地牢里,在行刑的前几晚,神官前来,告知她沈涧要用整个漱花峰之人来赎她一人的消息。 仙盟内部闹得很严重,好几个门派的遗孤坚决要处死她。 她记得那一天,她没有听到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可就是那一天,她所有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人走进了她的囚室,她背着身子,不去看到底是何人,“你要来要我的命,还是来羞辱我的?” “随意吧……”林二丫已经丧失了斗志和希望。 下一刻,只感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浑身一抖,“呵,难道你要我的身子?” “拿去啊……” 那人将她抱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看清那人的打扮面貌—— 他身穿了一件斗篷,兜帽盖住了他的脸,可从林二丫的角度,她恰好能看见他的面目——谈明月。 “你——”林二丫讶然。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谈明月道。 林二丫难以置信,这个人……这个清风明月般的人,不是从不犯错的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犯一个多大的错误?! “你不要因为我,给你的人生带来污点……”林二丫深深看着他,乞求他放自己下来。 “若是今日不救你,那便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谈明月封了她说话的能力,将她藏匿在斗篷里。 耳畔是疾行的风,她闻得到谈明月身上清爽的气息,眨眼间,她从斗篷的缝隙里,窥见繁星如瀑,一轮明月照耀着她。 她第一次离那一轮明月这么近,巨大的震撼令她眼眶发热。 许是已经逃出了仙盟,谈明月解除了他所下的禁制,林二丫能说话了。 “谈明月……你要带我去哪里呀?”林二丫问道。 “一个我安排好的住所。”山风呼啸,谈明月的声音如此近,又如此远。 “那我以后……”林二丫欲言又止。 “以后你别用季风柔这个名字了,换一个新的名字,就是一段新的人生。”谈明月温柔道。 “其实,我不叫季风柔。”林二丫不好意思,“谈明月,季风柔是沈涧……就是那一只邪魔为我取的名字。” “我的真名很土的,叫林二丫。”林二丫老实道,一点点撕开自己过去的皮肉,“是一个带着耻辱的名字,我并不喜欢。” “你看,我多失败啊,我这一辈子错信了人,连个叫得出口的名字都没有。” “就像最阴暗处的小老鼠,到死都被人唾弃。” 一只手摁住了她的额头,“你并不是,最阴暗处的小老鼠。” 一个温暖的声音道,那个声音真好听,林二丫一阵恍惚。 他们在繁星月夜下奔驰,山风那样猛烈,他的身子那样暖,林二丫若风中的浮萍,被迫紧靠着他的胸膛。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和谈明月这样近,这样近。 也不知御剑飞行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窝在谈明月的怀里睡着了,他是被谈明月晃醒的,“喂,喂——” 她困难地睁开眼,“怎么了?” “你看前面的天边……”谈明月指了指前面。 她透过斗篷往外面望去,只见晦暗的天空,一线朝阳炸开,破出一丝天光。 那样瑰丽,那样奇崛,那样气势磅礴。 她被震撼了,小脑袋从斗篷里钻出来。 恰恰好,那人的下巴抵住了她的头发,“我……给你取了个名字,你要不要?” “嗯?”林二丫恍惚。 “嗯,取了个名字,想了一个晚上的。”少年的声音低沉又动听。 “叫什么啊?”林二丫开口问道。 “你既不喜欢以前的林姓,不若还是姓季。”少年一字一句道,他下巴抵住她的力道,不轻也不重,“季寻真——” “寻觅的寻,真实的真。” “如果以前的你,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那以后……就为了追寻真实而活吧。”少年道。 “追寻……真实……”林二丫盯着那初生的太阳,那盛大而恢弘,心中激荡强烈的情感。 “寻真……寻真……”林二丫鼻头一酸,她的心是那样壮怀激烈,“喂,谈明月!” “怎么啦?”少年问道。 “这真是个好名字啊!”她的眼角涌出眼泪,汩汩而下,洗涤着往日的欺骗与罪恶,“谢谢你啊,我真的……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名字。” ……………… 半夜里,季寻真从这个梦里醒来,她一睁眼,见到自己正对着的一张俊脸。 床单是专门换过的,软绵。 半夜里,他将她抱回了房间。 季寻真心里想着这个梦,手指轻拂少年熟睡的面颊,嘴唇牵引,触碰他的嘴唇,“谈明月,谢谢你。” “你取的名字,真好听。” 她紧挨着少年,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 迷迷糊糊的,她又进入了那个梦里。 少年将她带到了一处桃花飘落的小山村,青山绿水、安详静谧。 在那里,他为她置办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前有一颗桃树,一个池塘,池塘里有着一群小鸭子,池塘后还种了一片菜园。 已经改名叫做季寻真的林二丫惊奇地逛了一大圈,又逛了回来,“这是给我买的?” “当然。”少年颔首。 她惊喜地望着少年,望着他黑珍珠一般的眼眸,“谈明月,你这……这叫金屋藏娇吗?” 少年脸一红,“你别乱用词。” 季寻真朝着少年那微红的酡颜,第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凑过来,半是开玩笑又半是试探地问道,“那……那算什么?” “我俩算什么呢?”她看向谈明月。 她期待又害怕,她害怕谈明月会说出什么道义、责任、路见不平等他一贯会说的话语,就算他不会说,他平日里的行动,便是严苛地履行着这三点。 但她又期待,他能说出一些其他什么话。 “不算什么。”谈明月垂眸。 “怎么不算什么?”季寻真凑过来,拉了一把他的衣袖,踮起脚尖,“你知不知道,在凡间,若是一名男子救了一名少女,又是替她置办房产,又是护她安危,与她共度,这叫什么?” “叫……什么?”少女说话间的热气喷薄在少年耳根,令他耳根染上了薄薄的绯色,他那清亮的眼眸里,也浸染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少女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他的耳垂,“叫私奔。” 他惊吓住了,这辈子也没人敢亲他的耳垂,少年欲走,却被紧紧拉住了袖口,“谈明月,你敢劫狱,你敢冒大不韪,你就不敢承认,你带我私奔了吗?” “我……我没有……”少年还是想要狡辩。 季寻真哪里肯放过他,顺势踩住他的布鞋,又蹬了自己那双破破烂烂的鞋,赤脚踩在少年的脚上,双手抱住他的劲腰,“你有,你就是有。”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季寻真问道。 少年正欲狡辩,说一些道义友情方面的话。 少女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当你是……喜欢我啦。” “谈明月,你暂时在这里陪我,不要走好么?” 这时的季寻真,或许还没有完全爱上谈明月,她只是在寻找一个出口、一个慰藉、一个忘记沈涧的理由; 可她确实已经很喜欢他了,那种溺水的人,急于想找一个依靠与寄托的喜欢。 但是过不了多久,她相信她会彻底爱上这个少年—— 这翡翠琉璃一般,干净又通透的少年。 谢谢你,给了我一次新的生命。 …………………… 季寻真是被一个炙热的拥抱捂醒的,睁开眼后,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亦盯着她。 那双眼睛明烈如火,仿佛能烧尽全天下一切的虚伪与污浊。 此时的这双眼睛里,的的确确,倒映着一个她。 她垂下眼眸,“若是你不习惯我与你睡在一起,我可以现在就走。” “我知晓,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尾音微微自嘲。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她亦好奇地抬眼,看向他。 少年像看不够一般,反反复复地看着她的脸,她丰满的额头、她英气的眉毛、她圆圆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适宜的人中、丰润的嘴唇…… “你——”季寻真不确定地想问什么。 “季寻真,我好像做了一个失去你的……冗长的梦……”少年缓缓开口,声音颤抖,“真的太幸运了,一醒来,你就在我身边,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他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蓦然间,他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差点失去了你……” “阿真,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季寻真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少年全心全意的爱,和他最为赤诚的拥抱。 “谈明月,我们……”她叹息。 “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每一天……都担惊受怕地活在快要失去你的恐惧之中……”季寻真的心,坚定了起来,她决定了一件事。 第200节 一件就算自私自利、就算被人唾弃、就算为人鄙夷、怒骂、追杀,也要做的事情。 “谈明月,我们……私奔吧……”她的眼睛,是那样的亮,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坚定。 “阿真,你——”谈明月一下子定住。 “我会控制好你的情绪,我尽我所能地避免灾祸,我不会……不会给上清界添麻烦……”季寻真一字一句坚定道,“我只是不想与你再分开。” “明月,我们私奔吧。”她提出了邀请。 谈明月愣了片刻,旋即嘴角浮出苦涩的微笑,他闭上眼亦答道,“好。” 第二日清晨,临月小楼空无一人,没有鸟鸣,没有兽叫,连小狐狸的奔跑声也没有了。 空荡荡的,只有山风的呼啸。 他与她,连带着那一群动物,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但是……他们真的逃得掉吗? 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64章 治病 沈涧一直陪在薄花蓉身边,薄花蓉完全疯了,连他也不认识了。 不仅不认识,甚至打他骂他害怕他,躲他躲得远远的。 沈涧每次给薄花蓉喂饭,她都躲在床上瑟缩起来,仿佛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动物一般。 沈涧刚刚给她喂了一次饭,被她的指甲抓破了手臂,汩汩流着血。 他沉默地捂着胳膊走出,走到门口,碰到一个熟人。 这是这几日以来,沈涧第一次见到这人前来看她。他看着这个人,这个整个上清界的主人,这些日子以来,清减了不少。 他的眼睛沉沉的,站在门口,看着门里床上的那个女人。 “为什么不……进去呢?”沈涧站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谈抚萧摇头,“我想,她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谈抚萧自嘲道,“我这张脸,是一张她又恨又讨厌的脸。” 沈涧已知晓了,谈抚萧和那将薄花蓉逼疯的谈妄言应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说不定,她会想亲近你这个人呢?” 谈抚萧被沈涧的言语差点逗笑了,他摇摇头,“小子,你可知道,你娘当年最讨厌的便是我。” 谈抚萧当然知道薄花蓉有多讨厌他,从薄花蓉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他。 多年以前,天机神院的地宫里关了那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薄花蓉要一个一个接触,一个一个帮他们固魂。 他们人人都沉湎于她的绝世美貌,只有谈抚萧一人,第一次见到她,径直裹了稻草,背对她躺倒在地。 他还记得,那少女提着孤灯,原地踱了两下脚,“你讲不讲道理,我来替你固魂,你还不领情?” 他翻了个白眼,“若是你被人莫名抓了,脸和身体都被改造成了怪物,你会领情吗?” 少女一愣,没再发脾气,只坐在牢房的椅子上。 当年的谈抚萧还不知晓,其实少女遭遇的命运,要比他悲惨得多。年少的他只是讨厌她的骄纵和助纣为虐,却从不知,她的任性妄为背后,是那样多的鲜血和眼泪。 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女坐在椅子上,双腿同样放了上来,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了一团。 仿佛自己的话,真的刺-激到了她一般,她恍惚了好久。 走的时候,她执起灯一甩牢门,狱卒问她,“姑娘,此人如何?” 她想了想,指着脑袋,“除了这里有病之外,其他没问题。” 谈抚萧没想到,当年说他脑子有病,从小到大都嫌弃着他的骄傲姑娘,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若是她当真讨厌你,就不会和你做这么多年夫妻了。”沈涧继续劝解道。 “仙首,您在最前方战场,还不忘回来看她。”沈涧说道,“为何不真的进去看一眼呢?” 他一般不会说这么多话,只因那人是薄花蓉。 他知道,薄花蓉若是看到谈抚萧,一定会高兴的。就算她已经疯了,她也一定会记得谈抚萧。 谈抚萧看了沈涧一眼,持重颔首,“好吧。” 他果真走了进去,走进偌大的房间里,他一步步地靠近她。 最终他站在了大床旁,低头看向抱着膝盖的女人,她的指甲还残留着血迹,是方才出去的少年的血…… 谈抚萧恍然,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的那个午后—— 他带着人杀到了谈妄言囚禁薄花蓉的地宫,他一步步走到了薄花蓉的面前。 她被关到了一金丝笼子里,脖子上挂着锁链,衣服仅仅只有一层薄纱,身上斑驳痕迹,脸部浮肿。 她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仿佛失去了视觉的人一般。 “薄花蓉?”谈抚萧当时叫她,她只呆愣愣地抬起头,一触及他的脸,怕得瑟缩起来,瑟瑟发抖。 他蹲了下来,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手指拂过脖颈,触及锁链之处,应声熔断。 “走,我带你离开。”他抱起她,他这才发现,她似乎比以前要臃肿得多。 那时的她,已经怀有了数个月身孕了。 少女呜咽……她深深害怕着眼前的男人。 “你到底怎么了?”谈抚萧一个大直男,哪里看得出女人怀孕啊,“胖得跟个什么动物一样。” “以前的你可不这样。”谈抚萧鼻子哼哼,见少女怕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薄花蓉:“……” 她本已够害怕了,被谈抚萧的话语一激,人都傻了。 半晌之后,她才试着用她的拳头打他……“你……你……你坏……” “哦,原来还没傻啊?”谈抚萧抱着她骑上神兽狻猊,“我还以为被那家伙关了几个月,你脑子会进水呢。” 薄花蓉:“……” 饶是她在害怕,现在也不害怕了。 同样的一张脸,谈妄言对她,是欲海翻腾里的极尽占有; 谈抚萧不是……谈抚萧还记挂着多年以前,她说他脑子有病那事儿呢,时时刻刻都不忘报复回来。 “怎么不说话了?”谈抚萧一边骑着狻猊,一边颠了颠怀里的少女,“谈妄言吃你脑子了吗?” “吃你脑子了!”薄花蓉吼了一句。 她柔弱不起来了,她悲惨不起来了,谈抚萧他就是个猪,一点不会怜香惜玉的猪。 谈抚萧回忆着救出少女后,她在自己怀里的情形,就算遭遇了再多的厄运,就算被再如何对待,她依然对未来抱有着期望。 他看着如今的女人,她比那时候更美了,却也更无力、更脆弱、更苍白了。 “薄花蓉。”谈抚萧俯下身,喊了她一句。 她抬首,乍然看到了他,吓得抱着枕头往后缩。 “你缩个什么劲儿?”谈抚萧一手堵住她的去路,坐了下来,“都是当娘的人了,你要学会更勇敢一些。” 他揪了她的脸,仿若年少时那样。 然后凑了上去,“你不会还害怕我这张脸吧?” “谈妄言那家伙不是毁容了吗?”谈抚萧迫使她看向自己的脸,“你瞧瞧,现在的谈妄言,哪有我俊俏?” 薄花蓉:“……” 突然就无语凝噎了。 他又执着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瞧瞧,也就你疯了才有这种幸运,居然能摸到一代仙首的脸。” “你要知道,平时,我都不肯与你同床。” 薄花蓉:“……” 突然就没那么疯了。 “所以不必怕我,要知道这些年来,我左右是对你不错的。”谈抚萧总结陈词。 “谈……谈……”薄花蓉盯着他,“谈抚萧……” “哎哟,对嘛,你看疯病立马就好了。”谈抚萧很满意自己的治疗效果。 薄花蓉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你……你不是人。” 沈涧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薄花蓉内心里是如此地爱慕谈抚萧,可两人的关系还是不尴不尬的。 谈抚萧,会谈个篮子恋爱。 经过谈抚萧的一番“治疗”,薄花蓉比之前还多了一点神智了,可除了谈抚萧,还是不认人,尤其不认沈涧。 “慢慢来,我不急。”沈涧看到薄花蓉的面色红润一点了,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是一个好孩子。”谈抚萧替薄花蓉掖上被子,走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 谈抚萧耽误不得,被迫在沈涧面前点开了水镜,水镜里浮现了叶冲之焦急到崩溃的一张脸,“仙首,仙首,完了!” 谈抚萧闭眼,“我们还没完,我们还好好的。” “不是啊,真完了真完了,全完了……”叶冲之崩溃到表情都不能自理了。 “到底发生何事?”谈抚萧问道。 叶冲之看了谈抚萧旁边的沈涧一眼,咽了一口口水,“明月……明月不见了。” “回战场了?”谈抚萧眉毛一跳。 第201节 “临月小楼那些小家伙也全部不见了,去战场他怎么可能带上那群小家伙。”叶冲之眉目灰败,“他怕是被那女人鼓动,两人走了。” “仙首,他的绝情锁掉了,他记起那个女人了。”叶冲之继续道,“原来在他心里,那个女人真的比整个上清界还要重要。” “冲之,不可这样说。”谈抚萧肃然,“切莫强求别人做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可是——”叶冲之还想说什么。 谈抚萧挥了挥手,“总有这一天,我早已料到。” “明月为上清界付出过太多,你不能强求他将一生挚爱也给舍去……”谈抚萧抚着眉头,“那他在人间走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那该怎么办?”叶冲之焦急道,“若是明月再出问题导致邪魔入境,仙首,那可是生灵涂炭啊……” “我会与那姑娘谈一次……”谈抚萧的眼睛里,是那无限博大与极端渺小的挣扎。无限博大对上清界的责任,极端渺小是他对谈明月的纵容与父爱,“本尊,想再给那姑娘一次机会。” “仙首……”叶冲之恳求。 “不必多说了,冲之,你还太小,堪不破情之一字,也堪不破人情世故。”谈抚萧关闭了水镜。 他转过身来,发现沈涧尚盯着消失的水镜方向发愣。 “孩子,你——”谈抚萧从他的眼神里看明白了什么。 沈涧蓦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仙首,那姑娘,亦是在下心爱之人。” 他的眼中有了一些破碎的含义,“可她总是不选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孩子,世上女子,如此之多……”谈抚萧想劝劝他。 “可我是为了她,才加入了碎月剑道。”沈涧打断他,“仙首,如今之局势,若是你信我,我亦能代替谈明月的位置帮你们。” “明月乃是你情敌,你这样做,不正是成全那两人吗?”谈抚萧倒是看不明白了。 “有些事,以退为进,比一律进攻要好。”沈涧眼里多了两分自信。 “在下并不是帮您,而是想抓到那谈妄言,为薄花蓉,也为在下报一个仇。”沈涧说道。 还有一些话沈涧没说,他也没必要让谈抚萧知晓—— 比如季寻真总有一天,会重新来找他,届时,她一定会相求于他。 比如他可只答应帮忙谈抚萧铲除谈妄言,而不是对付邪境。毕竟,他才是邪境的王,邪境若是当真要有一个主人,也必须是他,而不是那不知从哪里来的谈妄言! 作者有话说: 谈抚萧治病药方,很有效!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65章 田园 季寻真还是选了上辈子谈明月带她私奔的地方,那里是上清界一处小门小派庇护的村落。 因地处偏僻,故而宁静祥和。 两人盘下了村郊的一片田地,靠近一片广袤的森林,森林你住着你们带来的小动物,白泽隐藏了翅膀、陵鱼潜进了水底,青鸟只发出普通鸟类的啾啾声,就连小天狐也低调了许多。 大家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回归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有一天,季寻真正在打扫房间,听到外面有吵闹声,跑过去一看,小天狐两只后脚直立着,前爪爪战战巍巍伸到少年面前。 少年执着一块竹尺,正在打小狐狸手心。 每打一下,小狐狸就要本能地往里缩一点。 不过它还是好乖好乖地,再下一次下尺之前,又重新战战巍巍地伸到了主人面前。 “哎呀,谈明月,你做什么呀?!”季寻真挽起袖子,啪嗒啪嗒赶了过来。 小天狐一看到季寻真,眼睛睁圆了,怔怔落下泪来,“嗷呜~” “别以为阿真会帮你,做错了事,该罚就是该罚!”谈明月执起竹尺子,又是一尺子下去。 “嗷呜!”小天狐疼得耳朵都折起来了,双目紧闭,眼泪花花在眼眶打转。 季寻真不忍心,“孩子做错了什么呀?” 谈明月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慈母样,恨铁不成钢,“你自己看吧。” 言罢手一挥,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水镜。 水镜里,小狐狸正在扒拉村里一家人的萝卜,扒了萝卜之后还不肯罢休,又去扒拉了别人刚刚长好的菜苗子。 然后前爪抱着好几根小萝卜,脑袋上缠了好几根菜苗苗,跟个贼娃子一样,后脚一跳一跳趁夜跑了回来。 季寻真:“……” 季寻真:“孩子还挺灵活的。” 谈明月蹙眉:“阿真!” “你不要惯着它!”谈明月训斥道。 季寻真抿了抿唇,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她俯下身子,轻声问道,“狐狐为什么要偷东西?” 小天狐大眼睛望着女主人,耷拉着耳朵转过头,示意女主人看一眼自家菜地。 季寻真放眼望去,真是—— 一片狼藉。 菜藤子枯萎的枯萎,死的死。 别人家的萝卜,苗苗长得要多好有多好,自己家的……连冒头的迹象都没有。 “你想给明月偷几个长得好的菜苗苗,帮明月种菜?”季寻真忽然懂了小狐狸的所作所为。 小狐狸爪爪一抹眼泪,重重点了个头。 这下轮到谈明月僵直在原地了,尴尬是真尴尬,懊悔是真懊悔,“就算是好心,也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小狐狸呜呜咽咽的,躲在季寻真身后,扒拉着季寻真的裙裙。 谈明月取出几枚符玉,“拿去交给那几名农人,好不好?” 明显语气缓和多了,还有了几分悔恨的意味。 小狐狸正要去接,被季寻真一下子打断了,“谈明月,人家小天狐的爪爪都被你打出血痕了。” 少年咽了口口水,“天狐来吧,我替你治伤。” “然后呢?”季寻真继续护着小狐狸。 “小天狐,抱歉。”谈明月终是拉下了面子,错了就是错了,虽说小天狐有错,可他这位主人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它的手板心,错得更离谱。 小天狐睁大了眼睛,连忙跳到谈明月身上蹭蹭蹭,它真的好开心哦,这是主人第一次跟它道歉,它又是惶恐又是开心。 在季寻真的引导下,谈明月抱着小天狐,为它悉心涂了药膏。季寻真也为了安抚小家伙,拿出一把小梳子,给它舒舒服服地梳了毛毛。 “咯咯咯咯咯……”小天狐快活地笑起来,这是它好久好久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了。 谈明月拿出符玉塞到小天狐手里,“小天狐,拿去道歉。” 小天狐乖乖巧巧地接了,大眼睛滴溜溜地看向谈明月,里面盛满了对主人的信任和爱意。 它又看了看季寻真,小脑袋蹭蹭自己的女主人,一个蹦跳,从谈明月的怀里跳出来,两只后脚直立,滴滴答答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见小天狐走远了,谈明月才尴尬地瞧了季寻真一眼,又垂眸,“是……是为夫能力不够了……” 他指的是那片菜园子。 他们盘下的菜园子很大,还有一块水田可以种稻谷,两人本来对田园生活有很好的向往。 只可惜虽说开荒之后,谈明月就开始捣鼓,日日勤劳耕作,但身为上清界太子的他,根本连一点农活都没接触过。 菜苗根本长不起来不说,那惨不忍睹的程度连小天狐都看不下去了,要去村里偷菜给谈明月种上做示范。 谈明月心头何尝不明白,小天狐的所作所为,其源头,还是在于自己的不行。 “大少爷。”季寻真伸出手指,戳了下谈明月的脸颊,“你……已经让我很感动了。” 她从未想过谈明月会为她做到这一步,从仙盟的继承人、碎月剑道的最强战力、整个上清界赫赫发光的新秀第一人,到愿意陪着她一起隐姓埋名地躬耕种田。 “没有一个人生来就会做所有事,你会拿起剑保护灭境已经很了不起了,关于生活的事,我会一点一点教你。”季寻真看着他的侧脸,慢慢说道。 听到“保护灭境”四个字的时候,谈明月浑身轻颤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 季寻真:“……” 她不该提这四个字,明明他随她私奔至此,就已经是枉顾了对灭境的责任。 “阿真,我会……好好跟你学。”谈明月也明显看出来她的隐忧,抚着她的脸安慰她。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一份在乱世里来之不易的平凡。 夜里谈明月犁好了地,照顾动物们吃了食盆里的食物,便烧了几壶水,供季寻真泡澡。 仙人可以以法术清洁自身,可季寻真说,若是要回归田园,便以田园的方式真正生活。所以谈明月会在每一日,为她热好水。 两人各自清理之后,便上了床榻。 那是一个卧间里摆放的两张小床,季寻真不敢和谈明月睡在一起,亦不敢过分刺-激他的情绪。来到这里后,两人连亲吻都很少,可是,只要在盈盈的微光下,看见谈明月那张俊颜,季寻真觉得,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阿真,明日见。”谈明月吹熄了灯。 “嗯,明日见。”季寻真颔首。 聪慧如谈明月,何尝意识不到季寻真此举背后的含义。包括他的屡次失忆,包括他心口掉落的绝情锁,包括叶冲之对季寻真的屡次追逼。 这无疑都昭示着,他本身有秘密。他的秘密他本人不知晓,可谈抚萧、叶冲之甚至季寻真都知晓。 但季寻真不跟他讲,他也不会去问。 他在害怕,若是问了,他与季寻真的感情就真的若清风一般,一下子就吹散了。 他一生别无所求,唯求一人,他可以为了她违背自己的原则、道义、责任,她是他最珍惜的明珠。 两人在乡村的生活,如此平凡而踏实,又如此的虚假而脆弱。 两个人都不敢对这份生活施加一点点的重力,不敢谈未来亦不敢谈外界,只要听到外界还在受苦,他们良心便遭受着煎熬。 就在两人皆要睡下之际,屋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呀呀呀呀呀!” 是小天狐的惊叫声,它平素里极乖,决计不会发出这样惊恐的叫声。 第202节 两人皆翻起身来,在黑暗里对视一眼,披衣敢往前去。 季寻真在前院找到了小天狐,灯笼一照,小天狐满背的血,两只爪子扒拉季寻真的衣服,“嗷呜呜呜……” 它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和眼泪。 “天狐说,村里出事了!”谈明月很显然听懂小天狐的语言。 “走!”季寻真也二话不说。 谈明月运起品真,季寻真凝出冰剑,两人急速赶至村里。 但见一只巨大的妖魔正在咯吱咯吱地咬着一无辜村人的躯干,村里火光成片,数只妖魔践踏田地,更有妖魔宛如做游戏一般地围猎着村子里的老弱们。 谈明月提着剑,变向正在吃人的妖魔头头冲去。 季寻真朝天边举起一只手,瞬间风雷阵阵,水雾雨气在她手上汇聚,化作无数锋利的利箭,朝正在作恶的小妖魔冲去。 她的能为已在那场幻境中恢复了一大半,虽说或许抵不过逆天的谈明月,不过纵观上清界战力,绝对也是排得上好的。 很快,他俩便收拾完了袭村的妖魔。 村长被吃了,村长的女儿上前来主持大局,“谢谢恩公,谢谢仙人们!” 村长的女儿带头,活下来的村民们对两人感激不尽,全部跪了下来,磕头连连,“若不是两位恩人,今日我们村子便灭了。” “快快请起。”谈明月沉道,“你们先把村里的事处理完。” 这一夜,村子里死伤惨重,原本百余人的村庄一夕之间只剩下五十来人,被妖魔残忍杀害的有老人、青壮年、孩子、病患……有的甚至一家人都遇害了。 谈明月与季寻真走在田埂上,看着村人们相携哭泣,有的在废墟里挖刨……对自己亲人的存活还抱有一丝幻想。 明明半天之前,这还是一个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啊。 “恩公,两位恩公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季寻真转头,发现是那名村长的女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睛还是红肿的,不过已经坚强到能忍住悲伤,帮助村子重建了。 “何事?”谈明月问道。 少女福了福身子,看向两名仙人,开口道,“前几日,我方才进了县城卖采来的笋子。” “县城里也被妖魔袭击得厉害,无数人流离失所。偏僻县城如此,外面的世界,乃至凡间必定生灵涂炭。” 少女跪了下来,也自知有点冒昧,“两位仙人,若是可行,小兰想请两位仙人帮帮县里的其他地方驱魔。” “两位这般厉害,用不了多久,便能拯救整个县城……” 谈明月滞住,季寻真的脸隐没在黑暗里。 “是小兰冒昧了……”少女坚强地说道。 “不,不冒昧,除魔卫道,乃是修仙之人的职责。”谈明月扶起少女。 “您……您是答应了?”少女欣喜地问。 “是。”谈明月说道,“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便启程。” “好!!!我替整个县城谢谢您!”少女感激不尽。 季寻真只觉山风好冷,冷得刺骨,吹醒了她漫长而又绮丽的梦。 作者有话说: 我不想写真真和明月分开了……我不想写了……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22 22:17:56~2022-04-24 17: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车轱辘字母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湬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湬繂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最终的记忆 这或许是季寻真在村郊小居睡的最后一觉,她将自己裹进,不可遏制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她刻骨铭心的一个梦,一个关于谈明月的梦。 那是她和谈明月上辈子私奔后,两人跌跌撞撞地开启了田园生活。 上辈子没有这辈子的顾虑,两人过得肆意又快活。 白天谈明月耕田,季寻真就在旁边指导他;谈明月修房顶,季寻真就在下面指挥他;谈明月翻修家具,季寻真就陪他在旁边打扫。 白天累得精疲力尽,夜里沐浴之后,小姑娘便从隔壁的床上跳了过来,裹着被子要对他胡作非为。 上辈子的谈明月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拒绝。 少女压住了他,轻抚他的脸蛋,“为何要拒绝呢?” “你这臭小子,这辈子就没体验过女孩子的好处。” 谈明月呼吸急促,他很快便体会到了少女的好处,并且食髓知味、销魂不已。 两个年轻的灵魂,在孤寂的田园融为了一体。 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无论对季寻真还是对谈明月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一段经历。 好景不长,村子里出现了妖魔,谈明月前去除魔。 在村长的提议下,谈明月又前去县城除魔,在那里,他察觉出如今的妖魔比之前更加厉害、数量更加多、也更加凶猛狡诈了。 季寻真每天都躲在家里等他,谈明月回来得越来越少,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很理解他,他是大英雄,他是上清界的新秀第一人,有无数的责任与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她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去独占他。 直到有一天,她从村里采买了一些物品回来,遇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叶冲之。 她方一进门,叶冲之的暴脾气叔叔剑就在了她的脖子上,“妖女!” 叶冲之双目赤红,咬着牙怒道。 季寻真:“……” 季寻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叶冲之:“你可知,你害苦了灭境,害苦了明月!” “因你的原因,灭境大门已合不拢了,邪境源源不断入侵灭境,整个灭境危在旦夕!”叶冲之朝季寻真怒吼。 “那贼子沈涧,灭了几乎上清界一半的门派,威胁仙首交出上清界的钥匙,否则便荡平上清界。” 季寻真没有想到,沈涧竟然真的快毁了上清界。 “上清界的钥匙,是何物?”季寻真讷讷问道。 叶冲之露出一副好似说错了什么重要的话的表情,他撇过头,“此物太过贵重,你不应知晓。” “哦。”季寻真只好点头。 叶冲之恨恨地看着她,“我警告你,离开谈明月,否则整个上清界都会毁于你手。” 他又告诉她,现在沈涧在满世界地找她,若她真的为上清界着一分想,便以自身为条件,去往沈涧那里,以此来赎回上清界被沈涧抓去的各大门派掌门。 那一天晚上,季寻真辗转反侧,她决心离开谈明月,独自去沈涧处。 她一条烂命至此已经连累了够多人了,而且她已经尝到了世间最幸福的情感了,已经活够了……不是么…… 夜里,她闻到了血腥气,一个冰冷又灼热的身体拥抱住她。 他带着冰冷的腥风,可他的怀抱却又如此灼热令她迷恋。 “阿真……”少年沉沉地喊了一声。 “嗯。”季寻真答道。 “阿真,我好累……”少年嗫嚅地抱怨道。 “我知道,你辛苦了。”季寻真安慰他。 “阿真,阿真……外面的世界,快毁了啊……”少年怀抱又紧了几分。 “今日我前去天机神院见了阿爹,他让我快点逃……”少年的嘴角蔓延苦笑,“你瞧我阿爹,他真不是个称职的仙首。” “宁愿自己与上清界共灭,也不愿意连累我。” “可是阿真……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上清界覆灭呢……”少年闷闷道。 “是的,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季寻真轻声道。 “阿真……”少年怀抱是热的,“对不起……”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句“对不起”的含义,是那样重,那样可怕,那样令她一生都陷入痛苦之中。 “如今,唯有一法,能救上清界。”少年缓缓道,他的声音是那样沉,那样建坚毅。 “什么方法?”季寻真问道,“若是要我去找沈涧,也是可的。” “或许整个上清界,能在他身边说得上一句话的,只有我了。”季寻真思忖了一下,“他虽是将我当做玩物一般,却也与我相处了十年,就是养条狗,也会养出感情,是也不是?” 她自嘲地笑了笑。 “别这样,你不要轻贱自己。”谈明月打断她,“阿真,你将是英雄,将是整个上清界的救世主。” 季寻真笑得哭了,“明月,你不用如此地……说这些话。” 谈明月摇摇头,将她转了过来,“阿真,这个计划在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先同意。” “你若不同意,我便送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我保证你可以安稳度过余生。”谈明月定定地看着她。 “若你同意,那么……” “我同意。”季寻真回望他,“若是上清界毁了,我又何处能安身呢?” “当真?”谈明月看起来又犹豫了,“阿真,你现在还可以拒绝。” “当真!”季寻真坚定道。 她不知道,她将永远悔恨这个决定,可当她答应谈明月的那一刻起,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第203节 谈明月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的额头抵着季寻真的额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阿真……”谈明月握住季寻真的两只手,仿佛怕她听到了下面的话,会挣扎拒绝一般。 “那个计划便是……”他在她耳边低语。 “杀了我。” 季寻真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只可惜自己的手已经被牢牢握在了谈明月手里。 “阿真,我不是……不是人。”谈明月继而快速地在季寻真耳边轻声解释道,“我是那把钥匙,开启灭境的钥匙。” “既然沈涧要我死,你便……割下我的头颅,敬献于他。” 季寻真不断摇头不断摇头,而谈明月握住她的手,越握越紧。 “听我说,既然他信任你,你便是敬献头颅最好的人选。” “我死后,灭境的大门会在短时间内大开,可正因我活着,大门才会开,我死后三个月之内,它便会永远关闭。” “期间所进来的所有邪魔,都会遭受灭境规则的诅咒。” “凭此,上清界可起义大举反攻,而你……便是执旗者。”谈明月坚定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季寻真流着泪,“谈明月,我宁愿自己死,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阿真。”谈明月将季寻真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我谁都不信,连阿父都做不到的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谁都有可能被沈涧策反,只有你不会,我的阿真。” “我只放心把我的头颅,我的命都交给你。” 谈明月的脸庞是柔软的、炽热的,他带着颤音说的那些话,也是那样地有温度,可是……它们全部加起来,却如同一万只利箭,一同戳进她的心窝。 疼得万箭穿心、疼得撕心裂肺、疼得肝肠寸断。 “明月,为什么啊……”季寻真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谈明月的脸颊上。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曾经相爱过的地方,继续空林鸟语,继续安详如斯。”谈明月慢慢道,“这样,以后的小姑娘和小少年们才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在我们获得过幸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让其他人也获得幸福。” 季寻真很想问他,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获得幸福呢,我们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呢? 我们为什么非要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呢?!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问,因为她的内心里,早已知晓了答案。 季寻真重重闭上眼,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叫做谈明月的人,他有至高至远的理想,他有宽广博大的心胸,他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他的一切,都深深地……深深地吸引着她。 所以她什么都没问,她只揪着自己的一颗心,重重地说了一个字:“好。” 接下来的画面,全部变成了黑白,没有声音,亦没有色彩,因为失去他的世界,不需要这两样东西。 一切都是剪影,她如何砍下了他的脑袋,装殓了他的尸身,然后平静地将他的脑袋装进盒子里。 她一把火烧了他们曾经的家,朝外面走去。 她去面见了谈抚萧,抱着盒子,接受了谈抚萧在她面前重重一拜。 她的脸上都是平静的色彩,丝毫没有觉得堂堂仙首向她叩拜有任何不妥。 这是她该受的,她和谈明月该受的。 一番梳洗之后,她穿着盛装抱着盒子坐上了白泽拉纤的大车,车轮滚滚,将她送到了沈涧所在。 ……………… 季寻真的梦醒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脑中的一切记忆迷雾,像风一样消散了。 她记起了自己真正的记忆,在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她抱着谈明月的牌位,又一次观看了十年一届的试炼大会。 那一天,天雷隆隆。 又是催她飞升的天雷,她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没有回到昆仑之巅,而是来到了无相大殿之中,那里,拈梵天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尊上,你真要如此做?”拈梵天睁开眼睛,再一次询问道。 “说过多少次了?”季寻真嘴角调笑着。 “我们不是已经反反复复地确认过了吗?”季寻真把牌位认认真真地放到了命轮一侧,“这是我一直以来所愿。” “就算记忆被篡改,就算能为全失,就算一身功德付诸东流?”拈梵天再次问道。 “若要升天,早在几百年前,我便升了。”季寻真走进命轮,盘腿坐下,“何苦等到现在?” “卤蛋,开始吧……”季寻真说道。 “这次的计划,回溯逆天,必须骗过天道。”季寻真缓缓开口,“若要骗过天道,就要先骗过自己。” “只有纂改了自己记忆,方才能令自己相信。卤蛋,改吧。” “改了之后,您还会记得您此行的目的吗?”拈梵天问道,“您还会记得这个人吗?” 他亦看向排位。 “会的,无论过了多少次,无论是早还是晚,我都会记得他。” “我都会记得,我是为了他而来。这一次,我换他活。” “无论如何,我也要他活下来。” 命轮的光晕淹没了女人,她走进了她的过去,那个不堪的、痛苦的、绝望的过去,可只有那里,才存在着那一个他。 那个不存在于光明未来的,那个熔身于天地之间的,那个明烈如火又高义如冰的他。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最痛苦的,一直是阿真。 随机20个小红包~小红包会等到完结后一起发放~ 第167章 临行的告别 第二日天未亮,谈明月便要前去县城除魔。 季寻真早早起床,下厨贴了一锅的饼。 谈明月本想跟她一起做的,她拒绝了,眼睛看着饼,嘟囔了一句,“不要你学,以后你学了也不会做给我吃了……” 这句话很伤人,一下把两个人都伤了。 少年怔在原地,看着锅炉你的稻草,火焰吞噬了它们,将它们焚烧成灰烬。 季寻真狠狠吸了吸鼻子,“明月,去桌上坐着等吧。” “嗯。”谈明月看着她,想要伸出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很快,季寻真端着一盘子烤饼上来了,她拾起一个,递给谈明月,“吃。” 谈明月接过,咬了一口,里面包着前日换来的腊肉,很香,很有嚼劲。 季寻真顺势坐到了他对面,捧着脸,盯着他,又盯着饼。 “好吃。”他一口口地咬下去,在季寻真的注视下吃完了。 “阿真,你不吃吗?”谈明月问道。 季寻真捧着脸,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下咒人怎么会去食用自己的咒呢?” 谈明月眉头一蹙,他放下了饼,闭眼运气,忽然察觉到自己体内果真有一个从未有过的束缚。 “阿真,你——” “放心,我又不会害你。”季寻真手指伸出,轻触谈明月的脸颊,慢慢摩挲向下,最终挑起他的下巴。 “饼里面有我的心头血,明月,此咒我是用我的命来下的。”她说得云淡风轻,谈明月却在里面听出了她的颤抖。 “你咒了什么?”谈明月抬眼。 “十年之内,你我命运相连。”季寻真点了点他的嘴唇,“若是你死,那我就死。” “谈明月,珍惜你自己的命。” 谈明月瞳孔微张,他没有想到,季寻真竟做到了这一步,这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为何?”谈明月不明白。 季寻真站起身来,拂过木质大门,猛然打开。 一时间天光从天边着照进了他们的小屋子,季寻真迎着天光,手指一指,“明月,看到这天了吗?” “你看那处!”她大喊。 谈明月抬头望去,在极北之处,目力所及的地方,天边雷云阵阵,仿佛一个巨大的豁口漏斗状地出现在了天边。 “天,开了一个缝,你看得见吗?”季寻真问道。 谈明月颔首,他早已注意到了。按道理说,灭境大门应在永夜天狱,他一直想不通为何极北之渊的天空会出现缝隙。 “你知道,为何极北之渊的天空会出现缝隙吗?”季寻真又问。 谈明月老实地摇头,“未曾知晓。” 他思忖片刻,在与众人相处的支末细节中,找到了答案,“他们似乎都瞒着我,阿真,他们瞒了我什么,对不对?” 谈明月果真是冰雪聪慧,季寻真看着那天,手搭在前额,说道,“对啊,他们瞒着你,怕你一旦知晓,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明月啊,你太特殊了,你可知我多恨你的身份,若不是你的身份,我俩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怕是已经快猜到了吧……你就是灭境的钥匙,那一把开启灭境天空的钥匙。”季寻真的背影很萧索,“只要你动情,只要你控制不住情绪,灭境的天空就会开启。” “若是天开启了,虎视眈眈的邪境邪魔便会进来,灭境便会生灵涂炭。” 她的声音那样幽远,仿佛她经历过那生灵涂炭、遍地骸骨的年代,仿佛她走过人间最悲伤的分离与绝望。 板凳碰倒在地上的声音,身后的那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明月,你去战场吧。”季寻真道,“你去那里守护你该守护的人们,我也有我必须该做的事。” 她说完这句话,即刻被一个炽热的怀抱给拥住了。 第204节 “我是问,我们俩的未来该怎么办?!!”身后的少年掷地有声、咬牙切齿的问道。 季寻真还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他好似浑身都包裹着一团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不撒手。 “我们……”季寻真说不下去了,她太清楚了……他们哪有未来啊…… 少年将她转过来,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盯着她,“我们有未来的,对不对?” 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压抑着、委屈着、痛哭着、挣扎着。 季寻真垂下头,看了眼他白白净净的鞋,她轻轻脱了鞋踩了上去,一只脚,两只脚,然后垫脚拥住他的脖子,嘴角朝上。 他心领神会,低下头来,炽热的吻递了上来。 他一把搂住她,将她抱到床边,把她抵到墙沿深深的、狠狠的夺取着。 他的手攥着她的手,扣到一边,十指紧握。 至死的缠绵,不甘的纠缠,深深地……深深地……沉溺于情海。 一吻之后,季寻真趴在他的怀抱里喘气,骤然间,电闪雷鸣,雷声阵阵。 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极北天边,那乌云搅动之景,真是震撼非凡。 季寻真朝那乌云露出一丝狠笑,她看向谈明月,少年正垂眸,手指轻抚过她的一搓头发。 “明月。”她喊了一声。 “我听着。”谈明月抬眸。 季寻真手指抚过谈明月的额头,“别皱眉,会变成小老头。” “变就变,我想变,就算我变成老头,你也在我身边,该多好。”谈明月鼻音浓重。 “孩子气。”季寻真点了一下谈明月的鼻头。 “嗯,孩子气,一辈子都没法改了。”谈明月攥住她的手指,轻轻地咬了一下,“可你会包容我,对不对?” 他要她答应,这样就增加了一分她不会离开他的可能。 “我的明月,别任性了。”季寻真扯出一丝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会各自奔赴不同的战场。” “就算希望渺茫,可是你要记住,我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不要失去你。”季寻真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现在不行……但总有一天,我们或许真的可能有未来呢。”她笑着哭了。 “如果不争取,永远不会有。”她道,“所以我们要活着去争取呀……” 谈明月粗糙的拇指,慌乱地擦拭她的泪水,“嗯,我答应你阿真。” “我们一定会有未来,我一定不要……失去你。” 他最后一次,深深地抱住了她。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春夏的早晨,两人做了最后一次道别。 谈明月会先将小动物们送回碎月剑道,再去县城除魔,继而赶赴前线驱魔。 至于季寻真,她说她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只有去了那个地方,见了那个人,才能找到此次魔祸的解决之法。 临走之时,谈明月变幻出了水镜,指着水镜道,“阿真,你若是想我,可以在水镜里随时唤我。” “嗯,我会。”季寻真朝他挥手。 他打开芥子囊,白泽走了进去、陵鱼爬了进去,小青鸟飞了进去,剩下个小天狐,硬是要往季寻真的方向冲。 谈明月抱住它,跟它一番博弈,“别去那边,她要走了,你让她走。” 小天狐:“嗷嗷……” 小天道不忍心看,别过小脑袋,【阿真,我们走……】 小天狐的声音太凄凉了,凄凉得就如同把谈明月此刻的心剖开来,摊开来给季寻真看一样。 季寻真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听下去,“谈明月,我走了。” “嗯,你走罢……”谈明月抱起小天狐,安抚一般地摸摸它的脑袋。他不敢看季寻真,他背对着她,怕她看出自己的手正在发抖。 季寻真也没有看他,“再见,谈明月。” “再见,季寻真。” 再见,真是个好词,有着一个绝好的寓意。 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吧……总有一天。 ……………… 季寻真放出嘎嘎,小独脚鸟抓着她的肩膀,带她飞啊飞,飞啊飞,一直飞到靠近南边的一个战场附近。 嘎嘎带着她,先是躲进了一个深山里。 季寻真躲进一个草堆里,拼尽全力咽下眼泪。 【阿真……】小天道与季寻真识海相连,季寻真有多痛,它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得出来。 “对不起,我曾经骗了你,小天道。”季寻真低声道。 她允许小天道进入自己的记忆里,梦里经历的事情,小天道也都知道了。 她是故意将小天道引入她的圈套中的,只有借助天道之力,她才能顺利逆转时空。 而此时此刻,她要战胜那些邪魔,也必须借助天道的力量。 【没关系,没关系……】小天道贴紧了她的手腕安慰她,【这一趟历练,小天道没白来,小天道也没白活。】 【后面的路,小天道陪着阿真一起走。】小天道坚定道,【若是诛魔必须殉一人,小天道宁愿殉自己,也不愿阿真受伤。】 “说什么傻话。”季寻真擦干眼泪,“我是这种将你利用殆尽的扒皮吗?” 小天道:【……】 季寻真:“我是吗?” 小天道很想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我就老实告诉你,你就是! 小天道:【别逼小天道说真话。】 季寻真:“……” 一时之间,一人一镯都沉默了。 半晌,季寻真擦干了眼泪,坚韧地重新站起,“走吧,咱们去坑下一个人。” 小天道:【阿真,最好收敛一下大实话。】 季寻真:“哦,好。” …………………… 南方战场,帅营里,少年盘膝而坐,医官手指运起灵力,替少年治疗残破不堪的肩膀。 “沈道长,有一人求见。”斥候前来通报。 沈涧挥了挥手,示意医官退下,医官提着药箱,恭敬告退。 少年的上衣系在腰间,露出他的猿臂蜂腰,他好看的肌肉裹住全身,却又不显壮硕。 正是少年最美好的形态。 他微微抬头,看向进来的少女,“你来找我了?” 季寻真颔首,“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告别小谈了,来坑狼崽子~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24 23:39:07~2022-04-26 01: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千萧 40瓶;setsuyo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营帐之中 “你为了他来找我?”少年又问道。 “然也。”季寻真盘腿坐到对面。 “你就这么不想失去他?”沈涧没好气地问道。 【阿真,我怎么感觉狼崽子在吃醋了啊。】小天道悄悄咪-咪地道。 “取掉感觉,自信点。”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醇厚低沉。 小天道吓了一跳,环顾左右,以自己的天道之眼望去,果然在地底下张望到了熟悉的身影,【老狰!】 “我就说,季寻真身上怎么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原来天命真的在她身上。”老狰闭着眼睛一笑。 【好奇怪,以前老狰你都感知不了我的,现在怎么能了?】小天道奇怪。 “以前,你也认识在下吗?”老狰问道。 【对呀,就在那个空间的时候,撸了你好多次呢!】小天道天真道。 狰想起了在清水村空间幻境的时候,确实被季寻真那个老色批撸了个底朝天,它没想到,季寻真背后另有一个小色批还在撸它。 狰的面孔瞬间就警惕起来了。 【狰狰你别怕小天道啊,小天道只是好奇而已。】小天道见狰有点畏惧它,连忙道。 “谁怕你这还没断奶的小家伙……”狰不服气地别过脑袋,“我的能力随主人能为的增高而增高,此时能见你,就说明咱主人的能为也在不断恢复。” “以前咱主人可是邪境战神呢,本狰也是战神座下的第一猛将。” 小天道盯着老狰翅膀上的腱子肉:【确实还挺猛。】 狰得意地翘起来了尾巴,【那是。】 季寻真听到了小天道和狰的聊天,默默切断了和小天道的关联,小家伙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了,它也没以前那么寂寞了。 她坐下来,见沈涧没理她,只低头缠着绷带,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饮了起来。 沈涧余光瞥见她手捧着一杯茶,在那里品,心中有些许无语,“你都不知道,过来给我包扎吗?” 第205节 “还是请你包扎要算钱的?”沈涧黑心黑肝地吐槽起来。 作者有话说: 已经是完结篇了~~~~随机20个小红包~到了完结篇,真是无限卡文~感谢在2022-04-26 01:42:42~2022-04-28 01: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e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营帐之中二 季寻真放下茶,走到他身边,蹲下拾起他手中的绷带,弯着腰给他小心翼翼地系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沈涧这下稍微满意了,“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沈涧,你能少说两句,没见我正伤心吗?”季寻真手上的绷带一勒。 “嘶……”沈涧吃痛,他可算知道这个冷心冷肠的女人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了,“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为何还要如此伤心呢?” 季寻真埋下头,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因为人,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那你现在呢,季寻真?”沈涧看着她追问。 少女手上麻利,“只要他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跟不跟他在一起……反正已经在一起过了,有过这段经历,就够了。” 小骗子。 沈涧心里想,明明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都在留恋着那个男人,明明她眼角眉梢的每一个表情都在思念着那个男人,偏偏嘴里还在说着不在乎。 沈涧眼里看得透透的,他的心颤动着,明明心的位置没有受伤,可那一处的难受比伤口痛上千百倍。 可她不说,他亦不会挑明。 “那你来找我,所谓何事?”沈涧瞟了她一眼。 季寻真这边已包扎好了,果断地系了个结,“这不明摆着吗?” “解决邪境的问题,我的殿下。” “殿下?”沈涧眼皮一跳。 “太子玄。”季寻真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沈涧有一丝的震惊,她知晓自己是邪魔没错,可她居然连自己的具体身份都知晓了,“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季寻真摇摇头,“分明是太子殿下名震天下。” 沈涧:“……” 沈涧:“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我常常由于你过于夸张的鼓吹,而感到羞愧。” 季寻真毫不愧疚:“你不会,我相信太子殿下。” 沈涧感觉自己被她的无耻打败了。 他垂下脑袋,在地面敲击了三下,地面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黑色虚洞,洞中冒出一颗圆脑袋。 整个圆脑袋属于狰,它刚和小天道聊得兴奋,就被主人给扯出来了。 “就算你再怎么吹捧于我,你都该知晓。”沈涧没好气地撸着狰的圆脑袋,“本座乃是邪境中人,怎会为了你,去对付邪境呢?” “邪境乃是吾之家园,就算我再怎么中意你,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家乡。” 狰可太他妈难了,主人撒气就撒气,还当着季寻真的面对它撒气。 它老狰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绝对的血契压制不容狰的反抗,它依然要被沈涧无情狂撸,来发泄心中焦躁。 “那你如今,为何而战?”季寻真问,她瞄了可怜的老狰一眼。 “为了收拾掉一个烂人。”沈涧抬眼,眼里尽是冰冷的不屑,“这个烂人于我、于薄花蓉,都乃至仇。” “况且……他现在以邪境为他手中之棋,作为邪境太子,本座不忍见那群傻子白白牺牲性命给人垫背。” “那也正好,我方才所说,也是解决邪境的问题,而非对付邪境。”季寻真从老狰瞄到了沈涧。 “沈涧,我来帮你对付那个烂人如何?”她提议道。 沈涧亦将目光狐疑地转向她,一把拉着她的衣襟,凑到自己的身边,“季寻真,你别想着什么怪招,你明知道邪境和灭境势不两立!” “你忘了,你和那个男人,也是因为邪境才不能在一起的!” “我知道。”季寻真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意,“邪境终究要入侵灭境,但我希望那个领导邪境的人,不要是那个烂人,而是你。” “为何?”沈涧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难道你想亲手杀了我,或者我亲手杀了你?” “不,只有邪境到了你手上,我才能看见灭境的一线生机。”季寻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疯子。”沈涧放开她的衣襟,嚯地一下站起来。 大步跨出了营帐,徒留下季寻真一人,和那只圆圆脑袋的狰。 季寻真伸出手,也学着沈涧的样子,撸了撸狰的脑袋,“老狰,你相信吗?我始终认为,灭境和邪境一定会有一个解决之道。” 老狰爬到了地上,脑袋低伏,任凭季寻真撸着。 撸着撸着,它摆了摆头,示意季寻真,她所想的一切都太过美好,若是有……灭境也不会生灵涂炭。 只不过在它还没有彻底成为她敌人的时候,它是任撸任抱的。 ………………………………………… 不管怎样,季寻真就在军营里住了下来。 她找到仙盟神官,了解了如今的战况。 如今领导邪境之人,乃是一名号称智者的灭境中人。他应是一名修士,却舍弃人类身份,甘愿与邪境为伍。 如今他凭着邪境与万年大阵妖魔的强大战斗力,将南方三十六个门派一一占据。 他没有任何底线,以平民作为邪魔的食物,以修士作为邪魔的躯壳,所到之处,皆为人间地狱。 “那名修士,有何破绽?”季寻真问道。 神官惊异地看了季寻真一眼,“若是我等找到了破绽,何苦在此僵持?” 季寻真换了一种问法,“那沈道长如今是怎么对付他的?” 神官叹了口气,“沈道长试过各种方法诱敌,可对付太过聪明,从不上当。” “就算沈道长亦聪明过人,也抵不过对付太过邪狞的做派。” “上……上一次,那人诱捕了数十修士,囚禁在一山洞之中,更派了数十幻魔来吸食修士精气。若不是沈道长及时赶到,救下众人,那些修士早就被吸干了。沈道长也因此受了重伤,唉……” 幻魔与魅魔同宗,都是靠双修增进修为的。只是魅魔双修,于双方无害;而幻魔则靠吸食对方精气,以此强大自身。 因幻魔此种特性,在上清界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这族群只能存在于穷凶极恶的妖界或者某些隐蔽的秘境之中,更或者,一些幻魔族人干脆被关进了万年大阵之中。 季寻真奇怪,以沈涧的聪慧才智,不可能处处被那位智者掣肘,一定有什么,她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此番沈道长害怕薄宗主无人照料,还专程将薄宗主带在身边,这下沈道长受伤了,连治个伤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薄宗主发现呢。”神官感叹,如今人人都知晓了,沈道长乃薄宗主义子,虽说只是义子,但仙盟内不乏有人揣测,他正是薄宗主曾经走失的亲子。 这般亲情,着实令人感动。 季寻真听到此处,双眼睁圆,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明白沈涧一直被人掣肘的原因了。 薄花蓉乃孤灯宫的宫主,怎会无人照料?若她没有猜错,薄花蓉必定与那智者有关。 换句话说,薄花蓉正是沈涧用来对付那名智者的武器,只是沈涧迟迟不动手,显然……他的心软了……他不忍心做出任何伤害薄花蓉之事。 “薄宗主如今在何处?”季寻真问道,“在碎月剑道之时,吾辈多受薄宗主照拂,如今亦想拜见一二。” 神官担忧地看了季寻真一眼,“薄宗主如今精神不稳。” “小辈不会打扰薄宗主,只是远远一见便好。”季寻真答道。 “好吧。”神官答应了。 傍晚时分,季寻真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薄花蓉。 她身处一营帐之中,那营帐之中仿佛建了一幻境,从远处看,竟桃花纷纷,美不胜收。 季寻真用了一个幌子骗走神官,说自己就在此处远远看一看前辈便好。神官信以为真,果真去处理其他事宜去了,留下季寻真一人在此。 季寻真稍微等了一下,观察到四周无人监视,便溜了进去。 营帐包裹在一阵法之中,此阵法颇为厉害,却为难不了如今记忆与能为一同觉醒的季寻真。 她走了进去,发现女人坐在一秋千之上。 女人看到了她,脸上渐渐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你……你是……?” 季寻真努力盯着薄花蓉的面庞,她总觉得薄花蓉有哪里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倏然,她想到了,她飞升行到女人身边,轻执过女人的手腕,搭在女人手腕之上触摸脉象。 果然…… “你在做什么?!”就在这时,沈涧亦闯了进来,带着无尽的怒火。 “啊!”女人一看见沈涧,怕得躲在了季寻真身后瑟瑟发抖。 季寻真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女人,又看向沈涧,“不会吧……” 沈涧:“???” 季寻真困难道,“沈涧,你不会是如此禽兽之人吧……” “薄花蓉……她已有了身孕……” “不会是……”她从上到下刷地看遍了眼前的少年,“不会是你的吧?” “季寻真,我真的考虑过一刀宰了你。”沈涧握紧了拳头,腰间伤口快崩裂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傻了啊,昨天写完复制过来的时候,因为太晚了,就慌忙之下没检查。今天一看,怎么才几百字~! 第206节 狗子写了三千多,我把剩下的贴上来,呜呜呜呜……随机20个小红包,对不起各位~! 第170章 以我为饵 要不你砍?季寻真腹诽。 很少看到少年气成这副模样,怕是只有面对这个女人的事的时候,他才会这般生气吧。 “你离她远一点,她情绪不稳,容易受刺激。”沈涧在距离薄花蓉一定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季寻真感觉有什么在揪着自己的衣袖,她回过头,发现女人正怯生生地牵着自己,“别……别走……” “他……他是坏人……”女人眉毛耷拉起来,显得特别楚楚可怜。 季寻真摇了摇头,“沈涧,你真是个畜生。” “就算她不是你娘,你也不用这么不顾伦常吧……”她回头看着薄花蓉那张美得足以令女人都神魂颠倒的容颜时,也不由咽了下口水,“不过我能理解你犯下恶行那一刻的心情。” 沈涧想,如果不是她叫季寻真,他真的会一刀砍了她。 “过来。”沈涧上前一步,拉着季寻真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他身边。 然后拉着她,一步步走到远离薄花蓉的角落里,“少说两句,否则……” 季寻真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她挣脱开来,柔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否则你就要对我也实施暴行吗?” “禽兽!” 沈涧:“……” 他无语地看着她,她此时眸中带光,狡黠又楚楚动人。 少年喉咙起伏,硬是别过脑袋,“别对我做这种表情,小心我真会禽兽你。” 季寻真:“……” 季寻真:“哦。” 她乖乖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恢复了正常,“我就演一演,知道肯定不是你啦。” “我对薄花蓉,永远是家人般的亲情。”沈涧还是要解释清楚,“男女之情……只会对你。” 季寻真飞快地瞧了他一眼,他的脖子肉眼可见的红了,她也别过眼,“知道了,知道了。” “嗯,你也只是知道而已。”沈涧别扭地回了一句。 啧,这是又气上了。 季寻真真觉得这人是河豚属性的,跟她说两句就会炸一次,说两句就会炸一次。 “好了好了,来说说,她是怎么回事吧?”季寻真叉了手,看向不远处重新坐在秋千上,茫然地荡着秋千的女人。 女人的衣裙不厚,荡起秋千的时候,可以看出一点点肚子凸出的痕迹。 若是没有猜错,那孕相该是有五六个月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季寻真问道,“萧天纵?谈抚萧?还是……还是那个所谓的智者?” 沈涧垂眸,眼中掠过沉痛,半晌,“那个人的,那个人叫谈妄言。” 季寻真很敏感地注意到了那个“谈”字,她蹙了蹙眉。 “薄花蓉不是一直都在碎月剑道吗?”季寻真又问,“这人……怎会有机会?” “我们出任务掉进邪魔空间的那次,便是他设计潜入了碎月剑道,给我们下的套。”沈涧咬牙。 季寻真恍然大悟,不想这“智者”还真的挺有脑子。 不过,他大费周章地潜进碎月剑道,不去杀萧天纵,不去从内部捣毁碎月剑道,居然跑去薄花蓉那里,甚至还弄出了个孩子…… 只能说,“这么看来,薄花蓉在他心中,比灭境天下,比仙首宝座更重要。”季寻真一针见血。 沈涧惊异看向季寻真,他常常震惊于她过人的聪慧。 只在短短两句话之间,便能得出如此重要的信息。 “你猜得没错,比起天下,谈妄言更想要报复她。”沈涧顿了顿,“更想要,得到她。” “这人到底是谁?”季寻真终于提出了一开始便想要了解的问题。 “一个从深渊爬出来的复仇者。”沈涧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仇恨的味道,“同时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想要除掉的渣滓。” 沈涧给季寻真讲述了这个故事,从前任天机神院院长谈苍河讲起,讲到谈妄言对薄花蓉的痴妄,讲到谈抚萧和谈妄言的争斗,讲到谈妄言被关在万年大阵下的种种…… 最后讲到了他自己,讲到了他如何从灭境的缝隙挤进来,如何落入了万年大阵的万魔窟,又是如何被谈妄言捡到,遭受了他的万般折磨…… 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尤其当她听到谈妄言生生抠出沈涧的左眼,又用树枝在那缠着血肉的眼眶里搅动时,她的整个头皮一点点麻掉。 “当时……是不是很痛苦?”季寻真问了一句废话,但她能够确定,少年一定喜欢自己问这句废话。 他披着坚冰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柔软的心。 “那时觉得这个世间挺没意思的。”沈涧的目光,看向她,“直到遇到了你……遇到了薄花蓉……” 这一句话,季寻真一瞬间明白了薄花蓉在沈涧心中的地位了。 他不说,可他心里,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薄花蓉对他的好。 “那……那……她……”季寻真指了指不远处哼着歌的薄花蓉,“她为什么这么怕你?” 这不应该啊…… 沈涧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沉痛与不齿,“方才……跟你说的叙述里,有一件事,我不确定。” “何事?”季寻真疑惑。 “那便是谈妄言第一次捡到我之时……”沈涧一字一句道,“直至我醒来,我的眼前便躺着那只幼狼的尸体。” “有可能……是在无意识之下,我吃下了那幼狼……吸食了他的魂魄……”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当沈涧披上幼狼皮的时候,排异反应并不大,而且自己的灵魂很快就接受了幼狼的表皮,这说明自己身上有着幼狼的一些东西,比如魂魄碎片…… 但这个事实是沈涧难以面对的,他怎么能成为薄花蓉的杀子仇人呢? 他怎么还有脸站在薄花蓉面前,甚至去利用薄花蓉呢? 明明他想到了,战胜谈妄言牺牲最小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利用薄花蓉当诱饵。甚至他用计骗过了谈抚萧和萧天纵,将薄花蓉暂时转移到了此处,就是为了利用她,从而尽快获得这场仙魔大战的胜利。 可是明明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还是做不到下一步。 他将她照顾得很好,可是连再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曾经对他那么好的女人,用着无比憎恨的目光,骂他是自己的杀子凶手。 季寻真沉默了,她默默走到沈涧身后,轻轻地……轻轻地……抱了他一下,“不是你的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怀抱好轻,他闭上了眼睛,“谢谢你……阿真。” …………………… 既然沈涧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季寻真亦不可能再打薄花蓉的主意。 她随着沈涧在军营安定下来,简单梳洗,又吃了一顿饭后,她又偷偷溜进了薄花蓉所在的地界。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薄花蓉所在的营帐里,温柔的风轻轻地抚过女人身躯,秋千边上出现了一张花团锦簇的小床,女人只需要睡在那张床上,仙鹤会为她盖上云锦。 正当她睡进小床上的时候,季寻真双手一撑,亦翻上了小床。 “你——”薄花蓉杏眼睁圆,拽着云锦,害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季寻真。 季寻真狡黠朝她一笑,手指往嘴唇上一比,“嘘——” 薄花蓉看着她,咬了咬唇,仿佛在思索着要不要听她的话。这时,季寻真已双腿盘在小床上,以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薄花蓉。 “你在看什么?”薄花蓉好奇问道。 “我在看一个傻子。”季寻真笑起来。 “我不是傻子。”薄花蓉蹙眉,强调道。 “怎么不是呢?”季寻真撑着下巴,端详着薄花蓉的模样,那神情,仿佛真的在看傻子,“不是傻子,你为什么要推开他呢?” “他?”薄花蓉怔了一下。 “就是白天的那个他啊,如此特别,如此难忘,对不对?”季寻真向她挑了挑下巴。 “那……那是个坏人……”薄花蓉吓得泪水连连。 “他是坏人?”季寻真瞧了瞧薄花蓉。 “嗯嗯嗯!”薄花蓉连忙点头,“他是大坏蛋!” “那他做了什么坏事呢?”季寻真又问。 “他……他……啊啊啊啊啊……”薄花蓉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抓紧了头发,陷入了疯狂之中,“他……他……他杀了……” “是谈妄言杀的!”季寻真扯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机会自残。 “别……别说了!”薄花蓉的眼泪汩汩而下。 “我偏要说,是谈妄言、谈妄言、谈妄言……”季寻真狠狠看向薄花蓉,“你凭什么因着自己痛苦,去让另一个受害人更加痛苦?” “沈涧他……比你更痛苦啊……他当年也被谈妄言捉住,他又有何选择的权力?” “凭什么你对他那么好,给予了他这辈子绝无仅有的幸福之后,又要生生抛弃他,把刀子插到他的胸口呢?” “你明明该把这把刀,插在真正的凶手身上的,对么?” 薄花蓉怔怔地看着季寻真,季寻真也看着她,“薄花蓉,你没完全疯,我说的这一切,你都是能听懂的,对么?” 两行清泪,从薄花蓉的眼眶涌出。 “他会是个好孩子的……”季寻真轻轻地碰了碰薄花蓉头发上的流苏,“你说,他对你好不好?” 薄花蓉没法反驳,“好。” “你长得这么漂亮,全天下有无数的男人爱慕你,对你好。”季寻真继续说,“但你要记住,只有一个人,他对你的好不掺杂任何男女之间的欲念。” 季寻真笑着说,“我不求你继续爱他,只是……再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薄花蓉浅浅的眼皮垂下,半晌,“好。” 她回答。 第207节 “就是这样啦,我先走了,可不能让他知晓,我来过。”季寻真快速跳下床。 乘着夜色,她飞快地跑离了营帐。 薄花蓉还在看着季寻真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太轻了,很快就随风飘逝了: “谢谢你。” ……………………… 第二日一早起来,季寻真便直奔沈涧营帐,彼时沈涧正在宽衣,她一进帐,便见少年在朝老狰的圆脑袋乱丢脏衣服。 季寻真:“你——” 沈涧连忙以衣服遮住自己颀长的身躯,“你——” 季寻真连忙捂住眼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居然私下虐待老奴……” 沈涧:“……” 沈涧瞬间没了遮的心思,遮了白遮,她的心思又不在他的身子上。 沈涧便大大咧咧地放下衣物,展露出自己美好的身材,慢条斯理地理顺了深衣,“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你可要感谢我,我这次真的能帮你除掉谈妄言了。”季寻真自信满满道。 “有何方法?”沈涧问道。 “诱敌深入。”季寻真道。 “你明知道,我不会利用薄花蓉。”沈涧憋了一口气。 季寻真一捂脸,揭开之时,早已是那张惊艳世人的薄花蓉的容颜了。 “你如何办到的?”沈涧惊异,仔细观察着季寻真这张脸,果真丝丝入扣,一点破绽也没有。 “一门秘学,若你真想学,教你便是。”季寻真骄傲道。 昨日夜里,她明面上是规劝薄花蓉,实则前去复刻了薄花蓉的脸。 她已恢复了上一世的能为,当时亦无几人能够匹敌,区区复刻一个人的脸,只需须臾而已。 “以我为饵,相信我,谈妄言定会上钩。”季寻真道。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了,卡到半夜四点……随机20个小红包~感谢在2022-04-28 11:53:39~2022-04-30 04:4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幸运的字母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一见谈妄言 沈涧没有再别扭,他心知除掉谈妄言的重要性。 两人先是散布消息,说是薄花蓉已被带到了南方战区。 对方果然上了勾,不足一日,便前后派了三次斥候来做打探。 季寻真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将薄花蓉易容成了她自己,转移到安全境地,而自己装扮成薄花蓉的模样,呆呆傻傻地坐在秋千上荡了起来。 她专门换上了一套丝质较薄的衣裙,每当秋千荡起来时,带起来的风就勒着她身材,显露出与她身材不符的……略显浑圆的肚子。 那个邪魔斥候实在是太过谨慎了,若不是狰在她下面保护提醒她,她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秋千荡累了,空间便自动铺好了小床,季寻真顺势睡入了小床里。 小床又绵软,又舒服,季寻真这才知道,当一个人人爱慕的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有多爽。 这真他妈的太不公平了,在自己真实的记忆里,未来的季寻真当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却无人心疼她,亦无人爱她。 她挖掉了自己的情根,做了高高在上的仙首,世人都尊她、敬她、怕她,竟无一人敢爱她。 不若假的记忆里,她养了鱼塘,又辜负了多少人。 实际上,她一个人也没有辜负,是这世间辜负了她。 正当她睡得正香,她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气息,潮湿的、邪恶的、胶着的、绝望的气息。 他深深地抱着她,“薄花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季寻真一下子就知道这是什么人了,太厉害了,此人居然能躲过沈涧和她设下的埋伏,悄然无声地潜伏过来。 季寻真没有说话,她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不舒服地摆了摆身子。 “你不要动。”谈妄言轻道,他的手拂过她的腰身,停留在了她的肚子。 果真那里,鼓起了一团。 谈妄言蹙眉,“这是谁的?” 季寻真不语。 谈妄言虚虚掐住季寻真的脖子,质问道,“薄花蓉,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 “呜呜……”季寻真无助地呜咽了起来。 谈妄言的手接触到了季寻真的眼泪,他的心,一下子软了。 以手指点亮了一簇光,照亮了她震撼世人的容颜。 这也是季寻真第一次看见谈妄言,他戴着一张半边面具,遮住了自己脸的一半边,另一半边沟壑纵横,疤痕累累。 【哇,他好帅啊!】小天道尖叫了一声。 季寻真:“???” 【他长得好好好像谈哥哥哦,又有和谈哥哥截然不同的气质,好吸引人哦!】小天道双眼冒星星。 季寻真:“???” 一瞬间季寻真甚至以为自己身上的这玩意儿不是天道,而是什么反派邪魔吸引器。 季寻真认真注视谈妄言的容颜,果真和谈抚萧一模一样,又有着谈抚萧所不具备邪狞,原来谈抚萧那张脸,不装逼的时候,居然是这种样子。 另一边,谈妄言一阵恍惚,薄花蓉已经好久没有以这种眼神看他了,好奇的、平和的、天真而灵动的。 好久好久以来,他能收到关于薄花蓉的眸光,除了仇恨还是仇恨。 他亦注视着薄花蓉,观察着她略微浮肿的脸庞,她细致又漂亮的衣裙,她不再窈窕的腰身。 “这是谈抚萧的孩子吗?”谈妄言问道。 “呜呜……”季寻真无辜地呜咽着,摇了摇头。 “那这是谁的孩子呢?”谈妄言一只手指触摸着肚子,他很难相信,薄花蓉的肚子里又孕育了一个小家伙,他恨这个在她肚子里播下一颗种子的人。 就像百年前那样,她怀孕了,说那孩子是和谈抚萧苟合而来的。 “那个晚上……那个男人……”季寻真回想着,她茫然地看着左右,然后渐渐将目光聚集到了谈抚萧身上,捂着肚子尖叫起来,“你……是你……你不要过来。” 一瞬间的失措,下一刻,谈妄言眼中燃烧的,是意想不到的狂喜。 “是我?是我的孩子?”谈妄言的嘴角上扬,仿佛他已经上百年没有真心笑过了,他的笑容很僵硬,又十分真心。 他怔怔看着她的小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大手叠在季寻真的小手之上,“花蓉,你……你没骗过吧,这是我的孩子?” “呜呜……你……你不要过来……”季寻真哭了出来,手握着拳,软绵无力地打在男人肩头。 每打一下,对于谈妄言来说,都是何止甜蜜的回应啊。 “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抚萧……不理我了……”季寻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一想到谈抚萧能不理她,她嘴都快笑裂了。 傻逼老板,迫害员工。 傻逼老板,天下共诛。 谈妄言听到此处,何尝不明白,谈抚萧是为何不理薄花蓉的,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啊…… 谈妄言小心翼翼地躬下身子,观察着季寻真的肚子,“花蓉,花蓉,你别害怕,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险恶之处。” 他脑袋靠在季寻真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声音,“花蓉,我怎么听不到我们的孩子叫我呀?” 季寻真直想翻白眼,堂堂一个足以令上清界翻天覆地的大反派,居然如此卑微。 “我……我不知道……”季寻真无辜道。 谈妄言笑起来,“没关系,可能孩子现在睡了。” 他看着季寻真,眼里充满了占有与爱意,“等我,花蓉,我必定来救你。” “我会给你一切,绝不让你和孩子,受半分委屈。” 他说着,一把又是抱住了季寻真,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避过她的肚子,“这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前面一切讨厌的人,我都会为你清除掉。” “尤其是……谈抚萧……”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 季寻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谈妄言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别怕……” 他抱着她,又待了一会儿,直至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此人才如烟雾一般,啪地一下消散了。 只留下脖颈间,淡淡的……亲吻留下的感觉。 季寻真大口大口呼吸着,这他妈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她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 差不多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季寻真已经确定谈妄言完全离开了,她才打了个响指。 狰乖乖地游弋过来,虚空之眼打开,冒出了它的圆脑袋。 “抱歉,那人到来之时,我没有听到声音。”狰歉意道。 季寻真抱过狰的圆脑袋,狠狠给自己纾解情绪,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是老狰的错,此人已经将他的形体给打散了,只在他想要凝聚而成时,方才能凝聚。” 狰维持着这个任抱任撸的状态,它很骄傲,它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嫉妒死它了。 果不其然,沈涧闯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一看到季寻真抱着老狰的圆脑袋,火气就上来了,当即走上前去,掀开了老狰,“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干嘛?” “你吼它干嘛?!”季寻真发现了,谈明月吼小天狐,沈涧吼狰,男人都一样,都是大猪蹄子。 第208节 狰舔了舔自己的爪爪,摇摇头,它习惯了,这就是老狰被践踏的一生。 沈涧也没理那只只知道舔舔舔的老狰,直接牵了季寻真的衣袖,板着脸,仔细查看季寻真身上的痕迹。 “你干什么?”季寻真歪头。 “那人……没对你做什么吧?”沈涧迟疑问道。 “有哦,抱了很多下。”季寻真说道。 沈涧的脸色更臭了,他一把拉过季寻真,占有欲十足地抱着她,“不许,不许那个坏人抱你。” 季寻真被他逗笑了,少年的怀抱很温暖,因为表皮是狼族,会更暖和一些。 “好了好了,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季寻真安慰他。 “而且你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你是我的谁呀?”季寻真反问他。 少年真是气恼,她居然问出这种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只有闷闷地靠在她的脖颈旁边,“你的……情人,好不好?” “哼,谁要你当我情人的?”季寻真硬气起来。 少年叹了一口气,身形缩小,直至化为了一只幼狼,盘在少女的腿上,“嗷呜呜……” “天啦,沈涧,你到底有多不要脸,我不同意你当我情人,你就要用这招了吗?”季寻真盯着油光水滑的小狼崽,对方的毛毛长得特别好。 小狼崽在少女腿上翻了个山,露出灰毛毛覆盖的白肚皮,舌头哈哈气,四只脚蹬蹬,示意季寻真来摸他。 季寻真没见过沈涧这副模样,这是完全清醒的小狼崽子,他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却依然卑微而渴求地向她亮出了白肚皮。 季寻真手揉了两下,狼的皮毛比狗狗厚实,摩挲起来会带起指甲的沙沙声,很温暖,很好听。 显然季寻真把他揉爽了,他后脚蹬了两下,眼神发亮,更加渴望地迎接季寻真的抚摸。 “你呀……”季寻真摇摇头,“我真拿你没办法……” 小狼崽眼睛亮亮地看着季寻真,舔了舔她的脸颊。 他喜欢她,他好喜欢好喜欢她,就算她不回应也没关系,他会一直在她身边,直至她松口的那一天。 …………………… 这是第一次,季寻真察觉到谈妄言的狡诈多端,他将自己的形体打散,忍受住常人无法忍受数千倍的痛苦,才成为如今难以对付的模样。 要杀了谈妄言,必须织就一张经天纬地之网,其网之细密,要使谈妄言无法逃脱。 而如何织就这张网,成了目前首要面对的问题。 就在此时,南方战场来了一个人,此人一来,便被秘密带到了季寻真面前。 季寻真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越不惊。 越不惊一见到季寻真,猫眼睁圆了,三两步到了季寻真面前,抱也不是,牵也不是,只握着缠枝玉笛傻兮兮地笑起来,“阿真,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怎么知晓我在此处的?”季寻真靠近道。 “是父王托了仙首,仙首以水镜传音而来的。”少年笑着笑着,低下了头。 上一次他要去救陷入邪魔空间里的季寻真,被叶冲之关押了起来。再次出来,他已经被押送回了永夜天狱。 所幸,他的几位友人都跟着他来到了永夜天狱之中。 永夜天狱乃是灭境大门,此次邪魔入侵,永夜天狱是被侵蚀得最严重的。他虽是满心爱慕着季寻真,然而天下与家乡无数人的安慰,始终还是在爱情之上。 他与澹台灵犀几人,都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对坑邪魔的队伍中。 “整个永夜天狱都陷入了与邪魔的战争,这或许是大战前,我最后一次溜出来了。”越不惊咬着唇道,“下一次不知是什么时候,但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嗯,真好。”季寻真也朝他笑道。 “等这次魔祸过了之后,我们还能一起在碎月剑道修行吗?”越不惊又问。 季寻真明知,或许没有这一天了,可她还是乐观地点了点头,“一定能的。” 越不惊在回到永夜天狱之前,能在此暂住一日。 这一日里,他听闻薄花蓉在此,由于之前的龃龉,他特意躲开了这个女人。他又听季寻真说起那个编织天罗地网的计划,不由心中一动。 “我知一物,可以做成你说的那张网。”越不惊眼睛灼灼有神。 “何物?”季寻真疑惑。 “我的这张脸皮。”越不惊答道。 季寻真悚然一惊。 作者有话说: 谈妄言对薄花蓉太执念了。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72章 孽种 越不惊的话,着实吓了季寻真一跳。 “非是我自己的脸,而是父王钉在我脸的这张脸皮。”越不惊解释道。 “你知晓我这张脸,与薄花蓉倒是有几分相似。”越不惊摸了摸脸皮,云淡风轻地说起来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的父王为了私藏这张脸,便以一种永夜天狱独有的圣器为原料做成一张假脸,将我真实的脸掩盖在了这张假脸之下。” “你有办法取下这张假脸吗?”季寻真又问道。 “以前没有,后来在碎月剑道的藏书阁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越不惊回答。 “什么方法?”季寻真疑惑。 “可否有一匕首,集天地灵气,又纯净无匹。”越不惊看向季寻真,认真问道。 季寻真点点头,右手往空中一拂,水汽瞬间凝成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这把够不够?” “这是你的剑?”越不惊惊喜道,他接过匕首,“这把够了。” 说着,他又爱怜似地抚摸剑身,“真是一把好剑,可惜……我没见到你悟道的时候……” “不差那一时半会。”季寻真安慰他。 下一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少年执着那柄匕首,往自己脸上,狠狠划去。 季寻真:“!!!!” 他的动作很快,须臾整块脸皮便旋了下来,连带的,还有他那张原皮。 原本那样美丽的少年,整张脸变得只剩下血肉。 季寻真:“你……你……” “没有什么,不过是一张脸罢了。”越不惊反倒安慰他,他麻利撕开了两张脸皮黏合的部分,将上面一张递给她,另一张放在自己手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脸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一瞬间,缠枝玉笛发出巨大的光亮,那张脸皮就好像认主一般,严丝合缝地黏合在了越不惊的脸上。 越不惊在抬眼间,季寻真再次见到了当时在六道轮回之海的船上见到的那张惊世骇俗的脸。 他朝她笑了一下,起初有些不自然,可渐渐的……那种不自然消弭于无了。 “你真漂亮。”季寻真不由感慨道。 他的美甚至超过了薄花蓉,怪不得他父王要将这样的一张脸封印住,这样的一张脸,足以引起任何一场灾祸。 越不惊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你喜欢吗?” 季寻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天哪,这张脸也太过令人沉迷了,连她都抵挡不住,何况其他人。 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她老实点了点头,“很喜欢。” 少年真诚地笑了,仿佛这是他出生以来,最真诚的笑意。 “你……你不疼吗?”季寻真见他满手的血,心疼地问道。 “疼的……”越不惊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的心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可是,这疼能替你办件事,也不算亏。” 季寻真震了震,旋即垂下眼,嘴角抿出一丝认真的意味,“谢谢你,越不惊。” 得了这句谢谢,越不惊知晓,他可以凭着这句谢谢,熬过以后的许许多多岁月了。 ………………………… 有了越不惊的襄助,他们很快制成了那张网,就等着谈妄言自投罗网了。 南方的战事渐渐吃紧,谈妄言像是疯了一样,不计后果地投入邪魔妖魔们与人类决一死战。 季寻真深深明白,他这样的打法,分明是要让所有的邪魔与人类殉葬,用邪境与灭境两边的同归于尽,换得他与薄花蓉的未来。 这时候,正是招安的好时机,她季寻真就不信,邪境在谈妄言如此疯狂的计划下,没有动摇。 沈涧是招安的最好人选,可此时沈涧为了灭境出战,邪魔信不过他。 直到那天晚上,季寻真做了最后一个梦,一个关于沈涧的梦—— 那个梦里,她拿着装有谈明月头颅的匣子敬献沈涧。 少年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地看她,然后指使着她,“打开。” 少女战战巍巍地打开匣子,她抖得厉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怎么这么胆小,看都不敢看?”少年扬起下巴。 季寻真往里面看了一眼,便两眼翻白,快要晕过去。 沈涧眼疾手快,捞起她,扛在肩上,将她抗回了宫殿内室。 邪魔们此时已经占据了昆仑,正道只得退居天机神院与无相大殿之中。 季寻真才醒来之时,少年已经紧紧抱住了她,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她没有想到,沈涧居然对她如此放心,明明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少年被这股力弄醒了,他睁开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季寻真不想看他。 “好久没看你了……”少年那双红眼睛还是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猛地抱住了她,脑袋贴过来,“我想看看,你和我记忆里,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的怀抱那样炽热,让季寻真很是不习惯。 第209节 她的拳头悄悄拽紧,他却覆了过来。 “你……”季寻真大口大口呼吸。 少年轻轻拨开她的衣襟,“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他的眼里,不止是欲色,还有那种想要确认眼前的这个人还属不属于他的急切。 季寻真拳头越拽越紧,可她不能拒绝,一旦拒绝……那人苦心孤诣的一切就全完了。 她沉沦在了一片汪洋之中,那一种感受如此熟悉、如此沉重,如此热烈而灼热,恨不得将她的身心全部据为己有,一点不剩地占满她所有的意识。 她在已经魔化的昆仑住了下来,日复一日,那人除了大举领导邪境入侵的事宜外,其他时间都待在她的寝宫里,和她温存,和她缠绵。 他真是一个不错的情人,如果她没有经历那段牢狱岁月,如果她没有被他背叛的话。 季寻真表现得很温驯,渐渐地,她被允许在魔宫的四处行走。 有一日,她见一群正道攻进魔宫,而沈涧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正要处决之际,季寻真心头一慌,装作失足,从城楼跳了下来。 沈涧眼疾手快地飞身接住了她,落在那群被覆的正道面前。 季寻真本以为那群正道会趁这个间隙逃跑,谁知这群憨批非但不知断尾求生,一人甚至向她吐了一口口水。 那人恨恨看向她,“灭境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只这一句话,沈涧双目红光一现,一挥袖下去,那人齐腰断裂,嘴上被盯上了一颗镇魂钉。 其他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沈涧正要杀了其他几人,季寻真连忙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王,放那几个杂碎回去,他们不是这么喜欢说么,我要让整个灭境都知晓,我已是王的人了。” 沈涧眼睛一抬,向她丢出一根匕首,“好,你来斩了他们双手,死罪可饶,活罪难逃。” 季寻真战战巍巍接过匕首,正道人士的惨叫声充斥她的耳朵,他们的鲜血沾染上了她的脸颊。 她亲手放走了他们,那些人,个个用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刻骨仇恨回敬她。 回到宫室里,她正准备叫上一个侍从倒水净一下身子。不想沈涧走了进来,将她压在桌子上,手指捻了她的下巴,“今日你想放走他们,我放了。” 季寻真双手一抖,她知道聪明如沈涧,怎会看不出她的企图。 “我这么乖乖按照你的想法行事,我想尝一点甜头。”沈涧双手将她抱上了桌子。 “嗯。”她双眸低垂,乖顺颔首。 热浪袭来,季寻真扬起了头颅。 她听到男人喘息中的喃喃,“我以为……我不需要人陪,直到好久好久……都见不到你,也找不到你。” 季寻真的手心里全是汗,她握紧了,可男人非要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我不止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二丫……”男人的声音,是颤抖的。 季寻真咬着牙矫正,“我不叫林二丫了,我叫季寻真……” 她以为男人会生气、会暴怒,然而男人只是默默地贴在她的肩窝,埋着头,低低的喊了一声,“阿真……” 那一刻,她浑身一抖。 此前他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全无感觉,直至这一刻,这一声阿真,她的心莫名地……一阵微颤。 ……………… 从此以后,沈涧派了一个长得比较和善的邪魔跟着伺候她。 邪魔常常跟她讲,以无比荣耀的语气讲,那些讨厌的灭境人出去以后,怎么将她和主人的事情传播。 怎么痛骂她和主人,怎么骂他们是天生一对,怎么骂她是毁灭灭境的罪魁祸首。 这只叫尺的邪魔脑子有点笨笨的,它兴奋地说道,“女主人,你好厉害哦,你居然能毁灭整个灭境!” 在它们看来,毁灭整个灭境,是无上的荣耀。 可它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匕首,刺进了季寻真心脏。 她在这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可她知晓,总有一天,沈涧垮台了,她会被万人欺辱、痛骂、折磨,都不足以偿还灭境正道对她的痛恨。 她打定了决心,直至沈涧覆灭,她亦会一剑了结自己,以此来陪伴谈明月。 这样,她和他,就能在一起了。 可世事总不能如意,一日在尺伺候季寻真进食之际,季寻真总觉得那饭菜口味不对。 实则沈涧抓了灭境的厨子,供给给她的,已是邪境能提供最好的饭菜。 可她总觉得油闷得心慌,硬是吃了一口鱼,只觉一股腥味冲脑,捂着嘴别到一边,哇哇地就吐了出来。 沈涧本在前殿指挥,听说了这一情况,很快便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投靠于他的灭境大夫。 那大夫一摁她的手腕,犹不敢确定,便以探其灵脉,一股灵气游走全身后,方才舒展了眉头。 “怎么了,大夫?”沈涧沉着眉问道。 “夫人有孕,已近两月了。”大夫几经确认后,方才回复。 沈涧的眉头瞬间舒展,眼角眉梢,竟全是喜意。 季寻真惊在原地,近两月……那便不可能是谈明月的了,只可能是……那初来魔宫的那一次…… 她的眉间尽是灰败,为了不让沈涧察觉出来,故意勾了唇角一丝笑意。 “真好,阿真。”沈涧兴奋地捂住她的手。 “啊……真……真好啊……”季寻真苦笑,垂下眼眸看向完全不显的腹部,里面孕育了一个她全然不想它到来的孩子。 一个和邪魔的孩子,一个注定注定不该出生的…… 孽种…… 作者有话说: 季寻真和沈涧过去的故事……马上就要完结了~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73章 另一个境界 自得知她怀孕过后,沈涧便对她越发小心了。 他夜夜抱着她入眠,小心翼翼地为她留出一个空隙,生怕碰到孩子。 “阿真……有没有……碰到你……”沈涧在入睡前,喃喃询问道。 季寻真很怀疑,这真的是杀伐果断的太子玄吗? “月份太小了,你留这么大空隙,怎么可能挤到它?”季寻真好笑。 下一刻,她再一次被他拥入怀里,“那就近一点点,这样才暖和。” 沈涧轻轻说道。 季寻真眼睛微微睁眼,半晌,才缓缓道,“沈涧,我都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又是骗我的……” 季寻真的话,令沈涧的身躯停滞。 过了很久,一直到季寻真以为沈涧不会开口了,他才巴巴地道,“以前……我以为自己并没有爱过你,我对你所做的,都是阴谋与玩闹。” “直到……直到我以为我失去了你……” “阿真……别离开我了……” 季寻真听着男人的话语,沉沉地……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邪魔的心有力的跳动着,其实和平凡人并无不同。 自从怀孕过后,沈涧对她的监视少了很多,邪魔尺也是个真傻的。这样的空隙,令她有机会和谈抚萧取得联系。 她向谈抚萧寄过去魔宫的守备图,同时麻痹沈涧的警觉,她在等待着,等待三月之期的到来。 有一日,沈涧十分兴奋地走进内殿,他走路生风。 一见到季寻真,便将她抱了起来,还举起来颠了颠。 季寻真慌了,“你这大疯子,放我下来!” “莫不是想把我肚子里这个,教成小疯子!” “好呀!”沈涧眉眼都跳跃着喜悦,“就教成小疯子。” “发生什么事了,你如此高兴?”沈涧将季寻真放下来后,季寻真不动声色地问道。 沈涧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办成了一件事,阿真,我想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季寻真歪着头。 沈涧转了转眼睛,“说出来了叫什么惊喜。” 他将她抱在大腿上,狠狠吸了她的秀发两口,“你放心,你一定会……很满意很满意……” “等我,等我把这个惊喜,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 可是,沈涧没有等到,亲手将这个惊喜交给季寻真的那一天。 三月之期到了,那一天天地昏暗,天空发生了异变。 此前嚣张进入灭境的邪魔军团被一严正金色绳索束缚,那金色绳索仿佛从他们的肚子里长出来,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季寻真一看时机一到,连忙向外界发送了信号灯。 谈抚萧见灯行事,率正道大军反攻而来。因得了魔宫的防备地形图,大军长驱直入,一应魔军,皆为麾下尘土。 沈涧本欲先将妻儿藏好,再组织魔军进行大战。 哪知就在他拉着季寻真的手,带她藏入虚空之眼所筑造的空间时,少女以手化为寒冰之剑,洞穿了他的腹部。 他惊讶地看着那把冰剑,又看着季寻真。 一瞬间,他的眼中,弥漫了一种名为痛彻的情绪。 季寻真不知为何,只觉这股痛彻,无比痛快。 她的这把冰剑上,涂抹了谈抚萧赠与她的毒药,灭境至毒,中者将痛苦化为一摊血水。 第210节 直至融化完的前一刻,还保留意识。 这将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不知和谈明月所受的痛相比,谁更轻,谁更重呢? 季寻真想着,冰剑转动,搅碎了沈涧的腹部。 沈涧浑身僵直,倒在地上。 他本来可以反抗的,以他的能力,他大可以与她同归于尽,或者干脆抛弃形体,以邪魔之姿,重临人间。 可他都没有,他心知大势已去,拼尽了全身力气,想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 可他怎么努力,那只手还是越来越僵硬。 他震碎了全身经脉,阻止毒素蔓延,努力的……努力的……拽出了那只小盒子。 他的身体全部废掉了,连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他看着那只小盒子,“给……给你……” 季寻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别……别杀它……好不好……?”他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后目光蔓延至她的脸庞。 “它……是无辜的,没有做过恶……”他呢喃道。 “好不好……阿真……?” 季寻真蹲下来,眼睛不敢看他的脸,她面无表情道,“孽种,就应该死。” 沈涧:“……” “你们杀了灭境如此多的人,凭什么乞求原谅!”季寻真狠道,她抽出冰剑,又一剑往他的腹部刺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也不知刺了多少剑。 刺到他再没有了声息,她才喘息着停下。 “不……不要哭……阿真……”邪魔最后回光返照,他看着她眼角汩汩流下的眼泪,最后轻轻结结巴巴道。 然后……他彻底没有了气息。 一代邪魔,化为了一滩血水,消散在天地间。 季寻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真有温热的水。她嗤笑了一声,怎么会是眼泪的呢,她怎么可能,为一只邪魔而哭呢? 临走之时,看瞧了一眼地上的小盒子。 那个沈涧拼死也要拿出来的小盒子。 看了许久,上前踢了一脚,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这或许是邪魔的某样物证,凭着这个理由,她也必须得保存一二。 …………………… 后来的故事,对于季寻真来说,是晦暗的。 她最终被正道清|算了,喊打喊骂、侮辱折磨,无数人声言要杀了她。 这期间,皆是谈抚萧将她藏了起来。 她本来想要杀了肚子里那个孽种,用锥子戳、用玉器砸、不停地在藏匿的乡间蹦跳,她用了很多很多种方法,那只孽种就像住在了她的肚子里一样,无论怎么折磨,总是顽强地依附。 “姑娘,若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老身可以给你带药。”照顾季寻真的老妪并不知晓季寻真的身份,对她还算好。 季寻真迟疑了片刻,“有劳婆婆了。” 那药很快买好了,也做好了给她呈了上来。 季寻真看着那浓郁的汤汁,对婆婆说,“我凉一凉再喝。” 老妪点点头,“要不要给姑娘拿点蜜饯?” 季寻真连忙点点头。 老妪走了,季寻真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肚子,心想大-麻烦终于要送走了。 大-麻烦临走之时,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小盒子。她准备打开那个小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打了大-麻烦之后,她便将大-麻烦装进盒子里,永永远远丢弃,就像丢掉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的东西一样。 小盒子放在一个箱子里,她翻箱倒柜拿了出来,不知为何,拿出来之时,手一直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真是太奇怪了。 小盒子是紫檀木所做,有一股沉沉的香气。打开的时候,她的手抖得特别厉害,只好用左手摁住右手,方才将那盒子打开了。 啪嗒一下,小盒子翻开,季寻真探眼看去—— 里面放着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 那是一本古蓝色封皮的小册子,季寻真取了出来,打开了第一页。 当她打开第一页的时候,她惊呆了…… 里面,是沈涧的亲手笔记,记述着他在偶然之下发现的一个秘密。 一个他行走世间多年发现的秘密—— 灭境浩然博大,早已自生了一个附属境界,只是那境界十分隐秘,凭借沈涧自己能力无法开启。 可后来,他偶然在前往万年大阵的时候,发现借助万年大阵的能力,能够开启这一境界。 代价便是他接近全部的生命力与法力。 他在小册子的最后写道,“吾心知,吾妻心之所向。” 可他亦有两难。 邪境之所以要进攻灭境,乃是邪境之中,不灭之火燃尽了所有生机,没有一处绿树红花,河流枯竭,山峦崩塌,处处皆是不灭之火燃烧后的焦土。 他作为邪境太子,不惜剥皮渡魂,来到灭境,只为求得邪境一线生机。 邪境若是不入侵灭境,邪境会亡。 可灭境……灭境则是他的第二故乡,他虽不喜灭境之人的虚伪,可这里有他一生唯一的牵绊。他心知季寻真有多恨他,有多爱灭境。 可他无法,两难之下,他没有选择。 直至他发现了这一衍生境界,他情愿花却自己一大半的生命与法力,亦要打开那境界的大门。 此番,若是邪魔皆能进去,也算是为它们谋得一个家园。 也能使灭境免遭屠戮。 “吾恨世间,唯吾妻甚爱,故虽万千磨难,吾亦愿以身试险。”他是这样写道的。 最后他成功了,也变得如此虚弱,虚弱到季寻真一剑就能刺死他。 明明那一天,他是想来告诉季寻真一个好消息: 原来灭境与邪境不用再生灵涂炭了,他找到了一个双全法,他能将邪境与他的妻儿一同安置在那个一无所有却也百废待兴的境界。 他心中忐忑,也不知季寻真看到这一消息,会不会展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他其实还是希望她多笑一笑的,他明知乖顺不是她的本性。 他想补偿她,竭尽全力地补偿她。 只求她,愿意接受。 季寻真手抖着看完了那个小册子,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封印着沈涧的全部法力,只要她轻轻一拨,雷霆万钧、排山倒海,呼应万里之外的万年大阵,便能开启那新的境界。 原来……灭境与邪境的那一仗是不用打的。 原来,邪境的邪魔们,也不用全数被屠杀殆尽。 原来…… 老妪买来了蜜饯,战战巍巍走过来,“姑娘,梅子喜不喜呀?” 季寻真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还要喝了那碗堕胎药。 “姑娘,你怎么哭了?”老妪拿出手帕,忙给季寻真拭泪。 “唉,作孽啊,也不知是哪个负心汉!”老妪骂到,“姑娘一人大着肚子养胎,连孩子都要没了,也都不来看一眼。” “原本老身也不愿害了孩子,可它这个父亲太不负责,咱们咬咬牙……这孩子不要也罢!” 季寻真看向那本古蓝色的册子,轻声道,“他……是负责的……” “那……那……那这孩子,还打不打?”老妪见季寻真神色松动,试探问道。 季寻真咬着嘴唇,举棋不定—— 忽然之间,天地光亮,她的梦醒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她还是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打没打。 肯定是打了吧……不然……在后面的记忆里,为何那个孩子从未出现过呢…… 季寻真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阵地疼……疼得厉害…… 她如今,已经知晓,如何跟邪魔谈判了。 她必须赶快告诉沈涧才行。 沈涧——想到这个名字,季寻真的心揪起来疼。 她想起了梦中,沈涧化为血水之前,她瞥见的他的眼神,他深深地看着她,深深地……深深地…… 并不是仇恨,而是一种释然。 “沈涧……”她呢喃。 “怎么了?!”营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少年快步踱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季寻真尴尬道,用被子捂了捂仅仅穿着深衣的身子。 “我……”少年见了她一片光洁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越不惊走了,我担心你……就在门外站着看看。” 第211节 “我怕……怕那谈妄言不按规矩,突然又来……”少年的耳根有点红,“非礼你。” 季寻真嘻嘻地笑了,“他哪里看得上我啊?” 又抬起头,“你站了多久了。” 少年望着帐篷顶,不敢看少女,“没……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一个晚上而已……” 季寻真:“……” 还真够久的。 她注意到沈涧的耳根全红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如此的有血有肉。 如此的真实啊,这个少年。 作者有话说: 反正都快要完结了,干脆一鼓作气,今天会持续更新,一直写,这就是假期的好处,yeah~!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74章 从未爱过 “沈涧。”季寻真挑了灯,远远地喊了一声。 “怎么?”沈涧回答,两人遥遥相望着。 “我可能找到一个,能让你重新一统邪境的方法了。”季寻真仰了仰脖子。 “哦?”沈涧看向她。 “你可以用这个方法,来个釜底抽薪,把谈妄言的权力搬空。”季寻真手往虚空一抓,露出一个极有自信的表情。 “什么方法?”沈涧看向灯火里的她,神情有点恍惚。 “你过来,我告诉你。”季寻真急于告诉他这个消息,有了这个消息,她相信沈涧完全有能力在极快时间内,将邪魔的力量往他这边挪移。 在梦里面,她知道了邪魔入侵灭境,并非天生嗜杀。 归根结底,是为了寻找一个适合他们居住的家园。 只要沈涧给出一个能让它们获得居住地的方案,它们何苦用尸山尸海,牺牲同胞替谈妄言拼命。 沈涧一步步走近,轻轻俯下身,“你说罢。” 季寻真仿佛怕人听到似的,凑上了沈涧的耳廓,悄然说了那个梦里得知的消息。 灭境早已生出一个衍生境界,只不过开启这个境界的方法,要损耗几个几近天道之人全部的功力。 “沈涧,我愿意贡献出我的功力。”季寻真认真道。 沈涧微微怔住,旋即骂道,“你是不是傻子?” “这样是解决灭境与邪境之争的最好方法。”季寻真强调。 “这也不能牺牲你,我——”沈涧正要说。 季寻真从头到尾看了沈涧一眼,她心知沈涧不若上一世邪魔全力相助时一般,谈明月未死,灭境大门未开,他的能力还有一大半在封印之中,“你?你行不行?” 这句话把沈涧给气得够呛,他瞪着她,她在微光里神采奕奕,白得发亮。 他心神一动,手指捻过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轻轻舔了一下。 见少女眼睛睁圆了,他另一只手扶着床檐,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极为缠绵悱恻的吻,他很投入,他亦察觉出,她没有反感他,甚至有了一丝些微的回应。 长长的一吻,他分开,她喘息。 他认真地看着她,轻道,“阿真,你方才,好似又对我动情了。” 没等她否认,他笑着蜻蜓点水一般再啄了一下,“别否认别否认,我走啦。” “你——”季寻真有些气恼。 “我好开心,就算是费尽能为又怎样,以卵击石又怎样,抵不上这一刻的开心。”沈涧的笑里,几多少年的意气风发,“我不会让你做牺牲,邪境太子应有邪境太子的担当。” 言罢,他便急急离开。 其实他也是怕的,他怕她的一句话,戳破了他此时此刻的美梦。 季寻真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啧,其实嘛……小狼崽子人也挺好的。】小天道出声评价。 【就像虽然品真叔叔很好,但老狰也不差,一个道理。】 “啧,好像你有的选一样。”季寻真翻了个白眼。 【哼,小天道不跟你一般见识。】小天道叉腰腰,本来两个都不差嘛,都是小天道的好长辈,教了小天道好多好多东西哟。 ………………………… 沈涧果真不负所望,他在南方战事的掩盖下,偷偷与诸位邪魔长老见了面。 邪魔近来耗损严重,加之沈涧开出的条件极为诱人。 比起谈妄言一个外人,邪魔们当然更相信沈涧。 一切都在硝烟下,暗流涌动地完成着。 直到那一天,谈妄言发动了南方最大的一场妖魔浪潮,他组织灭境妖魔打头阵,邪境邪魔为主力,攻向南方各大门派。 在正道与邪派混战之时,季寻真再度扮成了薄花蓉。 果不其然,在她不注意之时,那人如风一般袭了过来,搂住了正在秋千上的她。 “花蓉,我来接你走。”谈妄言缠绵道。 季寻真天真地朝他眨眨眼,下一刻,她手上旋动,一把短小冰剑快速凝起。 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一个阵法徐徐升起,呈一个四方形包裹住了季寻真与他。 这个阵法由越不惊那张假脸皮制成,保准让谈妄言分毫都逃不出去。 “你!”谈妄言目眦欲裂。 季寻真手中冰剑凝成,正要刺上去,被防备心极重的谈妄言分出玄影躲过。 “有几分本事。”季寻真诧异,随后不由夸赞。 她的功体已恢复了个大半,此人居然能躲过她的一击,看来是有点东西的反派。 “小姑娘,口出狂言。”谈妄言被气笑了。 “薄花蓉到底在哪里,把她交出来!”谈妄言狠狠看向季寻真。 “凭什么把她交给你,她如此痛恨你,恨不得你死无全尸。”季寻真聪明地用言语刺激他,“所以才找了我,来收拾你。” “她不会这么做。”谈妄言笃定,“她已经有了和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能不清楚?”季寻真咬着牙,“是你逼迫于她,是你强迫她!” “我不是!”谈妄言果真被激怒了,“我与她本就已有婚约在身,她本就是我的妻子。” “笑死,世人都知,她的丈夫只有一个,就是谈抚萧。”季寻真轻蔑地啐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觊觎她的渣滓。” 谈妄言闻言,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一心只想置季寻真于死地。 他一瞬之间打散,朝季寻真袭来。 这四四方方的阵法之中,充满了无数的他的粒子,季寻真的匕首根本不管用。 他似乎要折磨季寻真,没有一下子袭入要害处,只是一枚粒子擦了下季寻真的手臂,然后钻进她的皮肤。 季寻真一惊,她并没有想到,谈妄言的能力,还能这么用。 她眼睁睁看着,她手臂上的一块皮肤高高隆起,那枚粒子在她的手臂你乱钻。 钻心的疼袭来。 那粒子在她的手臂里极力扩散,想要冲散她的皮肉,将她的整块皮肤活生生与肉分离。 季寻真哪里能让他得逞,眼疾手快,旋下自己的一大块手臂上的手 血肉飞溅,那谈妄言再度凝成了一个半空中的脑袋。 他的脑袋迎上了那一抔热血。 “天啊,真是美味……”他的舌尖变态地舔舐着沾染在他脸颊的血肉。 “我要钻进你的眼睛里、耳朵里、嘴巴里……吃掉你的眼球,啃掉你的脑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空气里弥漫了谈妄言的笑声。 “死变态。”季寻真嘟囔着,“长得这副丑样子,怪不得薄花蓉连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此话令谈妄言陷入了疯狂,他再度打散,化为漫天颗粒,攻向季寻真。 “滚开!”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季寻真的那一刻,一道屏障伫立起来。 竟是沈涧,他衣袂飞起,吟唱要诀,金光万丈的屏障抵挡住了谈妄言疯狂的攻击。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制服住我吗?”谈妄言哈哈大笑。 他打散的粒子合为一体,合成了一个尖刺的形状,那尖刺锐利无比,往这屏障上直戳上去。 那屏障越来越薄、越来越薄,正当两人抵挡不住之际,那谈妄言学着季寻真刺激他的那一套,嘶哑着嗓子刺激沈涧,“沈涧,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一口一口吃掉薄花蓉亲生儿子的?” “你那个时候饿极了,一口吃掉了那只狼崽子的眼睛,那狼崽子叫啊叫,叫得好凄惨啊……” “可是你呢?你非但听都听不到,还掏出了狼崽子的灵魂,一点点撕碎了吃。” “那是薄花蓉的亲生儿子呀,你吃掉了她的亲生儿子,还冒充她的儿子,骗取她的亲情,你又是什么薄情寡义、无情无义的东西!” 沈涧的死穴正在于此,他纵使聪明万分,却也抵不住这老奸巨猾的贼人专刺死穴的攻击。 “沈涧,沈涧,你的气息不要乱,不要乱!”季寻真察觉到沈涧的不对劲。 一股黑雾,从他的衣襟里蔓延出来,渐渐到了脖子,到了下巴,到了脸颊…… 第212节 “沈涧,不要走火入魔!”季寻真急了。 “哈哈哈哈哈哈……”屏障外,传来谈妄言嚣张的笑声,他用尽全身功体,往这个屏障里穿刺。 就在屏障破裂的瞬间,一个身影,以风雷之势冲了过来。 那个身影抱住了沈涧,旋即,那枚尖刺,洞穿了那个人影。 一刹那间,天地仿佛静止了。 谈妄言恢复成了人形,他梦寐以求的鲜血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却再也露不出那变态又欣喜的表情了。 他的表情凝滞了,季寻真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惊慌失措。 沈涧抱住了那个人影,那个小小的、瘦瘦的,承载了他整个生命的女人。 “薄花蓉!!!”沈涧喊了一声。 “嗯?”薄花蓉眼睛清亮地看着他,嘴角弥漫着鲜血。 “薄花蓉,薄花蓉,薄花蓉……”沈涧喃喃地喊道。 薄花蓉的下半身被戳出了一个洞,支离破碎,肠子流了出来,胎儿也保不住了…… 他抱起薄花蓉,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要了,他要去药王谷,只有药王谷才能救得了她。 “薄花蓉,我带你走。”沈涧慌乱地说。 薄花蓉只是看着他,“我……我这一次,保护好你了吗?” “保护好了,保护好了……”沈涧点头。 “嗯,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薄花蓉的眼皮耷拉下来,“沈涧……” “我……我在这里……”沈涧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一直好……好爱你……”薄花蓉甜蜜地笑了起来,“我的孩子……” “我从来……都没顾怪过你……” “啊……啊……啊……”沈涧无助地喊叫起来,他突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涧,你快走,你快走!”季寻真连忙将沈涧推出阵法,“用传送阵,去找谈抚萧!” 那谈妄言呆愣在原地,他见沈涧抱着薄花蓉跳出了阵法,他亦欲跟上—— 一个冰锥阻挡了他。 “滚开!!!”谈妄言怒不可遏,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远离的人儿,他要追上她,他要追上她! “你的孩子在这里,你不要了吗?”季寻真指着地上那一大块血块,依稀可以辨别,有五官的痕迹。 “你……你在说什么?”谈妄言呼吸不畅。 “谈妄言啊谈妄言,你害死你的第一个孩子,又害死了你的第二个孩子,你真是注定该断子绝孙!”季寻真恨恨地望向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谈妄言连连后退,仿佛季寻真的每一句话,比她手中的冰锥还要恐怖。 “第一个孩子是那只狼崽子。”季寻真形容道,“那只被沈涧吃掉了眼睛,又吃掉了魂魄的狼崽子,就是薄花蓉为你生的第一个孩子啊!” “不不不,那是谈抚萧的孽种,怎可能是我的孩子?”谈妄言不断摇头。 “怎会是谈抚萧的孩子?”季寻真一步步逼近,将世界上最残忍的真相撕开,“在此之前,谈抚萧都没碰过她,她的孩子只有可能是你的啊……” “不……不……不……”谈妄言陷入了极度的绝望和疯狂。 “你想想,那只狼崽子多可怜啊……那么小被你抓走了,你不断地折磨它,不断地欺辱它,不断地令它痛不欲生……”季寻真在他身边道,若魔鬼在说话,“最后你亲手将它喂给了那只邪魔……” “你想想薄花蓉该多么伤心,她含辛茹苦地、百般辛苦地生下你们的第一个孩子……”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谈抚萧抱住了头颅,他的表情痛苦极了,“我没想杀它,我只是把它抓了起来,我想欺负它,但我没想过杀它……” “我捡到了那个邪魔的时候,我只是想把那只邪魔当做狼崽子的玩具。” “我只是稍微离开了一下,谁知回来时,那只邪魔已经把狼崽子吃了!!!” 他死死抱住脑袋,揉着自己的头发,说出了自己心里面最恐惧的曾经,“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如果薄花蓉知道她儿子死了,她会怨恨我,她会责怪我一辈子,我不能让她知道!” “于是我就折磨那只邪魔,让那只邪魔披上狼崽子的皮,浸润他的灵魂,让他再也摆脱不了狼皮。” “他就成了狼崽子,薄花蓉就不会知道了……就不会知道是我的倏忽……才让她儿子死了……” 谈妄言几近疯狂地自言自语着,季寻真深深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原来这个男人这么害怕失去薄花蓉,他的爱如此脆弱如此偏执又如此深入骨髓。 季寻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对手,弱点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只要抓住一个弱点,便是扼住了他命运的咽喉。 季寻真眨眨眼,又继续引到道,“你看……你又闯祸了,你杀了你和薄花蓉的第二个孩子。” “你看看那个小家伙,你看它的五官,像你吗?”季寻真指着地上的血团。 “你看,它是不是还在动,你去将它捡起来,带到药王谷。”季寻真的声音,若这世上最理智的魔鬼,“若是能活,说不定薄花蓉就会原谅你啦……” “原谅……原谅……花蓉……”谈妄言的眼睛木愣愣的,他看向那个血团,扑了上去,“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就在他扑上去的那一刻,季寻真闭上眼睛,伸出手,狠狠地往空中一抓。 谈妄言全身上下的血液水分凝聚到了一处,然后——季寻真猛然睁开了眼睛,左手张开! 血液炸裂,他全身的四肢八骸全部爆炸,整个人宛如倒光了水的水囊,迅速扁了下去。 扁成了一张皮,死死地睁大了眼,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嘲讽,再也不会爱,也不会恨了。 季寻真冷漠地看着那张皮,只说了一句话,“可惜了,她从未爱过你。” “从未。”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杀疯了……继续码字吧……完结前的狂欢~希望各位小天使也能看得舒服~隋杰20个小红包~ 第175章 魔祸结束 季寻真整顿了南方的正道,她身份固然不高,领导力却是惊人,很有信服力。 不久,沈涧传来了好消息,薄花蓉的命算是保住了。 她受了极重的伤,谈抚萧正用尽整个仙盟最珍贵的仙丹为她吊命。或许谈抚萧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薄花蓉了。 就算这个女人疯了,他也相信,性格坚韧的她也会有好的一天。 一直以来,谈抚萧都认为,天下苍生要比薄花蓉要重要,直到他看到了薄花蓉那副样子,躺在他的面前。 那副气息全无的样子,那副腹部被洞穿的样子,那副她再也不会睁着灵动的眼睛与他斗气的样子…… 他再也不能对她怒其不争了,他再也不能埋怨她破罐子破摔了,他再也不能明知晓她有多喜欢他而视而不见了…… 因为—— 谈抚萧这个蠢到要命的直男终于发现了,自己真的好像不能失去她。 他无法想象,失去薄花蓉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他第一次放下了整个天下,去守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至她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 他才终于撑不住,毫无礼仪地趴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女人的第二个孩子也没有了,可是,她还有未来。历经千帆,彷徨了许多许多年,当沉睡的她再度醒来之时,会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还有一段全新的关系。 她或许,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这一段时间,整个仙盟的事务,都是由沈涧打理。直至谈明月从北方回来,后面牵了无数活捉的邪魔。 两个少年在仙盟大殿狭路相逢。 沈涧着红衣,谈明月着雪色道袍,眼神锐利,对视间早已刀剑相交了数百回合。 谈明月本来提着那绳索,想扔给沈涧算完,可想了想,还是拽紧在了手里,“她……还好吗?” “她好不好,你大可以以水镜相观。”沈涧回答。 谈明月握紧了拳头,“我会的。” “她在南方,你可以问问她想不想见你。”沈涧说道。 谈明月眼里的寒霜稍减,“多谢。” 他与他错身而过,谈明月将手上绳索扔给沈涧,“给你,管好你的族人。” “我会的。”沈涧瞄了眼这根绳子上,栓着一群看不到头的邪魔,一直从仙盟门口排到了这座宫殿门口,谈明月有多大能为,直接看这根绳子就够了,听说,都是他一个人抓的。 “你这人,不赖。”谈明月留了一句。 他心如明月,面对情敌,也不会故意去贬低人家。 沈涧嘴角微澜,“你也是。” 于是那一日,季寻真收到了久违的水镜信息,见那人一直在呼唤自己,季寻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打开。 可当她意识到,若是现在不打开,就没有机会了。 当打开水镜,两人看见对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沉默了。 季寻真看了谈明月好久,他瘦没瘦、胖没胖,有没有因为抓捕邪魔而受伤。 对方也看了她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阿真,我……我能见你吗?” 季寻真听到了他的声音,鼻子一酸,一下子有点憋不住情绪了,“来吧。” 她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他便赶来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通天的传送阵,能这么快。 那人背着品真,伫立在营帐外,像跟青青的竹子一般,仿佛若是她不同意,他便永生永世地伫立在那个地方。 “怎么不进来?”她亦跑到营帐外。 她看向他,在她映像里,这是他第一次穿青色的衣服,不是道袍,是寻常人家的常服。 他一步步走近她,睁着眼睛盯着她看,“我可以抱你吗?” 他的声音颤抖着。 第213节 “魔祸暂时解除了,你抱我吧。”季寻真张开怀抱。 谈明月深深将她抱起来,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我……太想你了。” 季寻真感受到了他呼吸间身体的起伏,闷闷道,“我也是。” ………………………… 为了不浪费这一天,季寻真决定带他去南方小城住一天。 他们以传送符到了人间雍国的最南边,一座山水小城里。 那里水路纵横交错,拱桥一架又一架架起,想要出门的人们乘着自家的小船,小船在河水中摇曳。 季寻真牵着谈明月的手,仿佛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两个人打尖住了当地视野最好的一间客栈。 “客官来一间天字一号房吗?”掌柜的问,他的眼光紧紧盯着这对男女。 或许他从出生起,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一对夫妻。 “两间。”谈明月答道。 “不,一间。”季寻真矫正道,手指轻轻握紧了谈明月,有些羞涩道,“夫妻哪有住两间房的道理。” “哟,对对对,客官,哪有跟夫人闹别扭的闹成这样的?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要和和睦睦的!”掌柜的热情道。 这番话将谈明月说得满脸通红,夫妻……他很喜欢这个词…… “你们来这小城游览啊?”掌柜的又问。 季寻真点头,“好不容易闲暇来一次。” “那这般,你们定要看翠云三湖的景,吃鼎鲜楼的莼菜鲈鱼羹,晚上咱们这里还有花灯会。”掌柜的介绍。 “那这些,如何识得,如何去?”谈明月又问。 “这方便,您二位直接出门,门口这么多条船,随便挑一条。”掌柜的指着门口那条河,“船夫带你们玩整天。” 季寻真听到此处,眼角眉梢露出笑意,“谢啦。” 他们先去看了房间,便下楼租了一艘船。那是一名温柔的中年船娘,听说家中丈夫病逝,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便争着来当了船娘。 阳光洒进了湖里,湖面跃着金色的波光,也洒在季寻真和谈明月身上。 季寻真的小脑袋枕在谈明月怀中,懒洋洋地揪着他的衣摆,无比惬意。 “大战过后的放假,真是舒爽……”季寻真嘟嘟囔囔道。 谈明月低下头,粗糙手指触碰了一下季寻真柔嫩的小脸,手贱忍不住揪了揪嘟起的脸蛋,“你好像河豚。” 季寻真瞪了他一眼,两只手去揪他的两颊,“你才像你才像!”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季寻真埋怨道。 “那你教我……”谈明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眼睛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盛,“以后你教我……” 季寻真鼻子一酸,她当然知晓他什么意思,“嗯,以后我都教你。” 她深深抱住他的劲腰,她好喜欢啊,好喜欢好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仿佛将他们照为了一体。 这一天,他们吃了鼎鲜楼的莼菜鲈鱼羹,又点了好多好多其他菜,肚子里装八宝烩饭的烤鸭、薄如云片一般的糕点、黄菜牙煨火腿、清油炒鸡片、空心肉圆…… 两个人吃得饱饱的,又去游览了翠云三湖,直至夜晚,两岸上了灯火。 船娘夸两人来得巧,此时正是小城里的灯火节。 季寻真知晓,这座小城为了招揽游客,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灯火节,可她没有戳破。 这时节游人甚少,所以他们俩所到之处,犹如两只可移动的肥羊,商户们见着了眼睛都开了花。这些都是不知世事的谈明月不知晓的,季寻真亦没有戳破。 他们有的是银子,况且小城淳朴,耗费亦算是很低很低了。 两人手牵着手,吃了混沌,买了面具,提了花灯。 船娘告诉谈明月,他们这里的人若是有什么愿望,就提着只河灯到对着月亮最近的河岸,放了河灯,许下心愿,河灯会将你的心愿带到天河去,天上的仙人会听到的。 可船娘不知道,他们就是上清界的仙人。 这里的河水并不接天河,并且天河不过是上清界普通流淌的河流而已。 然而谈明月还是买了两盏漂亮的河灯,点了火放进河里。 季寻真看着那两只登上差点没建起九重宝塔的河灯,不禁感叹,“谈明月,你这只羊,可真肥。” 这是商户铺面摆的镇店货吧,摆十年都没人买的那种,死贵死贵的。 “什么叫肥羊?”谈明月歪头问道。 季寻真看向他,点了点他认真的额头,“就说你是个大聪明!” “我家夫君,是个天大的大聪明!” 可宰大肥羊,天下仅此一只的那种。 谈明月朝她一笑,那笑容晃了她的眼睛,“阿真,来许愿啊。” 季寻真心想,凡人许愿,还不是我们这些修士回应吗? 那我们许愿,又有谁回应呢? 纵然如此,季寻真还是闭着眼睛,跟着谈明月一起祈祷。 她想了想,该祈祷什么呢? 那就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就算她不能,但她后面的千千万万代,希望他们有情人能够眷属。 两人乘着灯火归来,店家已烧好了水,说随时可以沐浴。 季寻真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在修仙界,个个都是大神仙,要么以法术清洁自身,要么就泡冷飕飕的山泉。 她更衣后,噗通一下,跳进了大木桶。 这木桶可真大,怕是又狠狠宰了谈明月一刀吧。 “谈明月,替我拿布帕过来。”季寻真隔着屏风喊道。 谈明月果真老实拿了过来,他见泡在木桶里的季寻真,有点不好意思。 脑袋别过去,手将布帕递了过来。 季寻真扣住了他的手,硬是将他半个身子都栽到了木桶里,“你羞什么羞,夫君,一起呀?” 那明显看到谈明月的喉结动了动,他的脖子红完了。 那真是个荒唐的夜晚,也那一轮月亮都躲进了乌云里,暗自骂他们不知羞。 最后是季寻真累极了,谈明月方才抱着她从木桶里出来。 躺上了床后,少年又在她身旁说了什么话,翻身覆了过来。 ……………… 季寻真做了最后的一个梦—— 梦里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终究没有舍得打掉那个孩子。 老妪一直照顾她,直至快要临盆的那几天,她在此处的消息不知被谁泄露了。 外界正道之人追杀了过来,他们听说她已十月怀胎,更要处死她腹中孽子。 老妪这才知晓了她的身份。 纵使如此,老妪依旧没有抛弃她,带着她往深山老林逃去。 可老妪终究只是低级修士,哪里抵得上那万千仙盟的复仇者。 谈抚萧亦赶了来,可仙盟终究无法压住愤怒至极的人群,并且连他们汇合都是难事。 老妪带着季寻真,在深林你急急行走,她凭着对老林的熟悉,成功将敌人们甩远。 骤然间,季寻真感到腹部异常的疼痛,她的小腿已有羊水滑下,那孩子即将临盆了。 “姑娘,你还能走吗?”老妪担忧问道,“老身背你。” 季寻真摇摇头,老妪如此瘦弱,怎能背得动她,她坚持迈步,“能的……能的……” 她双脚摇晃,坚定地往前走。 她要保住这个孩子,即使……她从未期待过它的到来。 天边隐隐有天雷涌动,几乎所有人都看了一眼那滚滚的天雷,他们察觉到事情并不寻常,却也没有多想,为今之计,只是找到那个妖女。 另一边谈抚萧亦亲自前来,他要在众人找到季寻真之前,寻到她。他答应过自己的儿子,定要保护好这个女人。 季寻真最终逃到一处山洞,她再也逃不动了。 季寻真躺倒在山洞中央,老妪点了一盏小灯,为她接生。 “姑娘,姑娘,已经开了九指了。” “姑娘,姑娘用力啊!” 老妪不停地鼓励她。 天雷密布在山洞顶上,季寻真看见天边的阴云,隐隐感觉出什么。 她抓紧了自己的裙子,嘴唇咬破了,想要把孩子尽快生出来。 “那是什么?”此时追杀她的正道人士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会有这么多雷?” “难道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要收了那妖女?!” “哈哈哈哈,妖女该死,连天老爷也要降下责罚,收了他!” 众人正大笑咒骂之时,虹光乍现,谈抚萧乘着机械狻猊缓缓驾到,后边跟着一应仙盟神官。 那些人不敢再笑,然而对于谈抚萧此前包庇妖女的行为,亦隐隐不满。 谈抚萧仰天,看着天边的雷云,“天雷降世,有人要升天了。” “升天?!” 第214节 “升天?!是得道升天的意思吗?” 众人无不惊讶至极,纷纷询问道。 谈抚萧无语地看着那个问话的人,反问道,“不然呢?” 大家把崇拜的目光递向仙首,纷纷跪了下来,“仙首得道,乃我上清界万年之幸。” 自上清界孕育以来,千万年来,并无一人得道。 若是谈抚萧得道,那真的是绝古铄今第一人了。 谈抚萧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那群正道,指着自己反问,“你们看我像要得道的吗?” 众人仰望谈抚萧,看到了他那张装逼至极又无语至极的脸,抿了抿嘴,都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那是……?”有胆子大破天的,问了出来。 “在那边……”谈抚萧指着山洞的方向,“天下震古烁今的第一人,在那里。” “是世外高人么?”有人又问。 “是你们追的那妖女。”谈抚萧恨不得翻白眼。 “啊……” “怎会?” “妖女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人?”人们议论纷纷。 “这天道是瞎了吗?”有被仇恨懵逼了双眼的叫道。 谈抚萧捂住眼,不忍看下去。 果然在谈抚萧捂眼的下一刻,一道天雷降下,直接将那嘴巴不干不净之人砸得焦黑,若不是众人及时抢救,那人就该背过气了。 众人再也不敢质疑天地,只听谈抚萧朗声说道,“你们追杀那人,乃是被天道认可之人。” “她为此次除魔第一人,舍生杀魔,牺牲最大。” “凭什么为你们所追杀,你们有什么权力去恩将仇报?!!” “可是——”有人反驳。 “就你,若不是她杀死邪魔统领,你、你之妻子能在这场大战中存活下来?”谈抚萧逼视。 “不……不能……”那人弱弱道,此人本是此次猎杀行动中的领头人。 “那你凭什么杀她?!”谈抚萧再问。 “凭……凭……”那人争辩,又实在说不出,到底凭什么,只得讷讷低下头。 众人见带头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默默对天雷的方向使劲磕头。 谈抚萧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望向天空,发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或许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得出来,那乌云密布之下,除了天雷,还有一种禁雷。 天雷助人飞升,禁雷专惩世间不合理之物。 谈抚萧垂下眼,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还一度抱有希望,禁雷不会到来。 那孩子,季寻真肚里那孩子,是人类与邪魔的结晶,是这天地万物中绝不该出现之物。 所以那孩子一出生,注定会被天下法则所湮灭。 只可惜了季寻真,作为一个母亲,她该是伤心的…… 谈抚萧叹了一口气…… 那边厢,老妪还在鼓励季寻真用力,季寻真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在最终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中,生出了那个孩子。 “啊,好可爱的孩子啊!”老妪欢喜地叫了一声。 “我……我看看……”季寻真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她的额头浸满了汗水。 老妪扯了外套,用布衾将孩子一裹,递到季寻真怀中。 季寻真正想看一眼孩子,此时,天雷已至。 季寻真福至心灵,连忙呼退老妪,“老人家,让开,这雷会劈伤您!” 老妪亦是低级修士,如何不懂,她连忙拐着脚,躲到洞穴最深处。 渐渐地,季寻真发现这天雷的与众不同,分明是天雷,里面却夹杂着一些迅猛至死的其他雷。 天雷劈下来的那一刻,她的神识中,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仿佛天道之音,让她丢掉怀中婴儿。 那个声音说那婴儿是天地绝无允许存在之物,只有放弃婴儿,任其禁雷将它消灭,她才能得道升天,化为天道。 她没有丢掉婴儿,反而紧紧的抱住它。 在天雷与禁雷砸下来之时,她翻过身来,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抗下了两道雷。 天雷与禁雷纷纷砸下,季寻真的腰背仿佛天底下最为安全的港湾,一一承受,替婴儿挡下了所有致命的责罚。 婴儿在她的护佑下咯咯笑起来。 季寻真借着闪电与雷光看清了它的长相,白生生的,一点也不像普通人家红彤彤的婴儿。 真可爱呀……季寻真心头的柔情荡开。 就算再痛,就算皮开肉绽,就算万钧雷霆,季寻真看到婴儿小脸的那一刻,觉得一切都值了。 【让开。】天地间有个声音轰天而来。 季寻真没理它,战战巍巍,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指。 【让开啊,你只要让开,让这天地消弭着孽物,便能得道升天。】那个声音梵音鸣鸣。 季寻真将手指伸到婴孩嘴边,婴孩天真含住,一点点吸吮。 季寻真嘴角弥漫出笑意。 【季、寻、真!】那声音在她耳边炸裂开来。 季寻真抬起头,轻声道,“它……不是孽物……” “让它活下来,可以吗?” “不然我就和它一起死。” 那声音没想过季寻真如此固执,【这孽子根本不是天地法则能造出来之物,不会容于世间,你放弃吧。】 “那……”季寻真忽然说道,“若是我把得道升天的机会,交给它呢?” 【……】声音默然无语。 “若让它代替我,变成天地法则,是否……能给它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季寻真问道。 【……】声音继续没有开口。 “求求您……”季寻真重重地磕了个头。 “我知晓,在我与天地相通的那一刻,我便知晓,这条路是走得通的。”季寻真的平静地说道。 “只要捐出自己所有的功德,我让我自己得道升天的机会,它便能活。” “求求您,求求您,天道……” “请应允我的请求。” 【你……不后悔?】天道犹疑,【所有的天道,都是应天而生。】 【只有你,你诛杀邪魔,拯救灭境,功德盖天,遂天地破例提格你为天道。】 【你真愿意将这个机会让出去?】 季寻真额头伏地,“我……愿意。” 【你永不后悔?】 “我……不悔。” 天地震慑,六道轮回海波涛翻腾,季寻真还想抱了抱那孩子……只是没有够到…… 好远好远,远得已经够不到了…… 一瞬间,她醒了。 她的脸颊挂满了泪水,她似乎懂了很多很多,从她计划回到过去开始,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指引。 她有她的瞒天过海计划,然而天道真的不知道吗? 天道只是成全罢了,甚至为了一全她多年的思念,将那个小家伙也带到了她的身边。 她这一辈子,天道不欠她什么,反而给了她诸多恩惠。 黑暗将要过去,晨曦终将降临,她睡在少年怀中,少年搂着她睡得正香。 她认真地最后看了少年一遍,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现在,我要为了这天下,为了众生,也为了你,做一件事情了。” 她朝他笑起来,“明月,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方法,我们会在一起的。” “只是,不是现在。” 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来,腰间又酸又疼,她扶着腰穿好了衣物。 临走之时,少女最后回头,望了熟睡中的少年一眼。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小城。 ……………………………………………………………… 她一路向北,到了极北之渊的万年大阵处。 在那里,已经有个人在等她了。 “告完别了?”那人带这个兜帽。 “告完了。”季寻真点头,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他的兜帽,“作法就作法,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嘛?” 沈涧一下子被掀开了兜帽,翻了个白眼,“作法要有仪式感。” “仪式个锤子感。”季寻真想给他一钉锤。 第215节 “这玩意儿我买了不少呢,穿穿看嘛。”沈涧笑嘻嘻道。 “你们这次采买有这么多么?”季寻真问道。 沈涧颔首,“谷物、牛羊、虫鱼、飞鸟,各种各样包罗万象的东西,能采买多少,就采买多少。” 沈涧的话语你,多少带了一些难过的成分,“毕竟此去,很难再有机会回来了。” 季寻真眉间微蹙,“对呀。” 【阿真,阿真,我们真的要走了吗?】小天道难过道。 “嗯,要走了,小天道,你怕不怕?”季寻真用难得温柔的声音,对小天道说道。 她在梦里,知晓了小天道的身份,她很开心,这段时间能有小天道的陪伴。 【小天道不怕啦,只要能陪着阿真,小天道到哪里都一样。】小天道安慰季寻真,【而且,那个地方,说不定很好玩呢!】 “嗯,一切都需要我们去开垦,一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好去处。”季寻真轻柔地抚摸手镯。 小天道感受到了季寻真的抚摸,它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也不由地蹭了蹭季寻真手腕,【阿真好温柔哦,小天道最最最喜欢阿真了。】 季寻真捂着脸笑了。 “你那两只契妖怎么办?”沈涧在画大型阵法。 “嘎嘎可以跟我一起走,至于秋嘛……”季寻真在他另一头帮忙画,“秋有自己的族人,他留在这里,我拜托其他人照顾他。” “挺好的。”沈涧颔首,“这样每一个人都有交代。” 很多人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极北之渊的金光大盛,光芒吞噬了天地万物。 一直困扰灭境的魔祸在那一天消弭于无。 所有的邪魔都消失了,有人说,它们全部被消灭了。 也有人说,它们去了另一个境界。 在那里,它们如同每一个灭境人一样,勤勤恳恳地开垦着土地,建造着房屋,学习着灭境的礼仪文化,过着平凡而又有意义的每一天。 当年除魔的英雄,后来都在灭境显赫不凡。 有放眼整个灭境,最名留青史的一任仙首谈明月,他一统了妖界、鬼界,将灭境推向繁荣的顶端,并且延绵了数千年。 也有永夜天狱的继任者越不惊,他镇守着灭境大门,让灭境永世不受外界侵扰。比他能力更加显耀的,是他那张无双的脸庞,再没有比那张脸更加好看的存在了。 还有很多很多若群星闪耀一般的名字,叶冲之、李淳风、宴绥、澹台灵犀…… 他们以后都各有各的传奇。 但这些传奇里,少了两个名字,一个叫季寻真,一个叫沈涧。 只有在那场后世称为邪境魔祸的历史中,才偶然闪现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名字后面,掩藏着什么。 掩藏着一段传奇,掩藏着另一个新的境界里,新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番外会写阿真和沈涧在另一个境界的故事,以及阿真和沈涧,和明月的后续~终于写完了,随机20个小红包~ 这是我过过最充实的一个五一节了,真的劳动中的劳动节啊!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我会把他们的感情,还有每个人的后续故事,在番外里交代清楚的~ 所以今明两天,不出意外还有很多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陪着狗子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