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的巅峰》 第1章 棋逢对手,赌逢老千 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潜行十载,在大环境与小环境的双重压力下最终选择了淡出此道。 这条道上有陷阱,有埋伏。欺骗,计算,环环相扣。疲惫,紧张,迫使人小心翼翼。老千是斡旋于此间的地下工作者。行走在那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之为老千,那片土地则被称之为蓝道。 故事开始前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性别:纯度近百的爷们 出厂日期:现在已是奔三的年纪 产地:中国湖南 目前状态:运转正常无进厂返修记录,各零件均无缺失,长宽比尚算正常人称:方少 品名:职业老千 故事从小时候讲起。读小学的时候没太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可以当做谈资,直接跳过。中学时候成绩什么的就一般了,倒是结识了一帮到现在关系都还不错的猪兄狗弟。 关于主题得从读高中那会儿说起。 上了高中就不一样了,高中是在邻市就读的,当时没有电话可以直接打到家里,可谓山高皇帝远。 那一时期龙腾虎跃这个词还不足以完全概括出我们的朝气蓬勃,我们的活跃在学校的围墙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校领导纷纷揣测我们是不是有“返祖现象”,爬墙的频率高得吓人。说起来街上总比教室里要有吸引力,经常出去无意间练就了爬围墙这门功夫。故事是从游戏厅开始的…… 出了学校之后没啥其他的地方去,就是去游戏厅玩,而游戏厅里经常会举行一些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活动。麻将、纸牌这些必不可少的民间娱乐工具在那种未成年不得入内的场所是应有尽有的,设备的完善才能体现出服务的周到嘛。 我和死党经常去的一家游戏厅叫新世界,经常去是因为经常和老板切磋牌理混得很熟,顺带提一句,那老板娘长得也很有韵味。我们过着自我满足的两点一线式生活,比起其他同学不算单调,这个两点一线应理解为,以游戏厅和学校为据点,穿越围墙那道防线。 有必要郑重地介绍一下我的死党,我们是上高中才认识的,他睡我下铺。他可谓天赋异禀,从小练武。他喜欢《天龙八部》里的乔峰,他的天赋在武学上得到了施展。为了模仿偶像乔大爷,他曾从自家的瓦房上纵身跃下,结果立马上他师傅那儿接手腕子去了。据说他师傅是当地有名的怪人,年近六十却无子嗣。当时他讲得唾沫横飞,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些了。 他也教了我一招防身绝技,便是其损无比的撩阴手,据他说这个是最实用的。此招操作简单,具有强悍的杀伤力,但火候得掌控好,太轻没多少作用,太重的话搞不好中国得多出一个新时代的太监。 当时我认为名字里有“子”的就是有文化的人,比如老子、孔子什么的,他名字里有个“勋”字,所以我给他取了一个既显文化内涵又有朦胧诗意的绰号——熏子。 说回来,我虽说在赌博方面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但从小在赌博成风的村子里也受到了一些熏陶。出老千这种东西,总归还是个不靠谱的传说。说起来也记不清当年的年号了,很短的时间内,我们那里掀起了一阵诈金花风潮,或许是因为这种玩法很有特点,随机性强,需要胆量、心理素质等很多东西综合起来才能取胜。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始的时候收益的确是一路攀升,玩的时候还不忘总结经验,现在想起来自己还觉得挺好笑。 日子一直就这样过着,直到某一天,我和熏子重复着那两点一线,来到了游戏厅。老板(老板姓张)说他的表弟来了,问我们是不是有兴趣玩两把,我们欣然答应。牌玩得久了我们也动起了歪脑筋,我和熏子商量了一些暗号,他好牌我就顶他,我好牌他顶我,如果牌不行就自己看着办,这种方法虽然老套,作用却很大,蓝道中的行话叫“二鬼抬轿”。做得不明显,赢得也不多,所以也没人怀疑,我们称其为细水长流。 张哥(老板)表弟叫小志,年纪二十五六的样子吧,他的名字可能是为了他的特征而设计的,鼻子下边有一颗黑痣,梳个汉奸头(我们对中分发型的别称),穿着一套洋装,装扮很是前卫。印象最深的是他开着辆小车,什么牌子的车我是没有概念的,那时我将车一般是这样归类的:二轮的、三轮的和四轮的,还有就是大号车、中号车和小号车。小志开的是四轮小号车,反正当时在我看来就是好车。 互相熟识了之后我们叫他志哥,说实话,可以和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人玩牌我们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想着这次可以多赢点。 还是跟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一路顺利地玩着,直到到了该回学校的时间。我们爬墙出来也只能是中午、下午和晚自习过后的空闲时间里。 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游戏厅,一路走着点着钞票心里很是惬意,收获不小,两人算算给分了,并心有灵犀地想着下次继续。自这一次在小志的手里尝到了甜头后,我们跃跃欲试地准备梅开二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们再次相约新世界,工作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搬桌子,拿扑克,可谓驾轻就熟。但在牌局的进行中我们发现,尽管有相约的暗号,玩起来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钱都流到小志那边去了,我们也只当是运气不好。当时我略感口渴跑到厨房里去喝水,那时没有饮水机什么的,都是喝纯天然的矿泉水。 牌桌上有四个人,我坐最里边,熏子坐我左手边,有个龙套坐我右手边,小志坐我对面。我喝水的地方是小志的身后,我扬起头可以看到他的牌面。他是两红一黑,不是红3、7就是红3、9,反正有一个红3,因为红3在牌最边上,能看到是3点,不用多想就知道他这局玩完了。 到开牌时开出的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竟然是7、8、9的杂顺!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念头,虽然没有看到他变牌的精彩瞬间,但开出来的牌面证实了我的想法:他出千了。我的灵感来源是发哥的电影《赌神》。 我决定出去买包烟。买烟回来看到他们还在继续,我说没钱不玩了,拿了两个游戏币玩起了拳皇。我对熏子讲:“你玩不玩拳皇啊。”这是暗号,我们约定过说话之前加个“你”就表示不跟牌,他知道了我的意思,说他再玩两局。几局后他也不玩了,局就这样散了,当然我们是以失败告终。小志上楼去了,估计是睡觉吧。我玩着游戏和熏子说着刚才看到的“异象”。 我们当下决定上楼询问。敲门,开门,递烟,走完了基本程序后我们委婉地讲了刚才看到的事情。 想来小志愿意教授我们的原因应该不是我们的诚心求教,有可能是因为教会了我们也影响不到他,还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到处宣扬,这样会影响他表哥的生意以及生育,呃,是声誉。 再说刚才虽然没有被抓个现行,但还是留下了把柄,其实这种出千方法不好抓,没有一定抓千经验的人是抓不到的。于是乎他将那个千术讲解了一遍,另外稍微讲了些牌桌上的心得以及一些劝诫的话,被我忽略掉了大半,心里只对那个换牌方法有兴趣。 后来才知道那些看起来没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他讲了有十来分钟,算敬业了,我消化了有一个礼拜,终于能将动作连贯地做出来。 我学会的第一招千术就是来自小志的传授,是袖功,也就是换牌,他教我们的是在三张牌里换掉一张,这样赢的几率就大多了。在我以后的千路历程中学到了不少这方面的千术,其实袖功里还有很多方法,小志讲的只是其中一种。 简单说一下袖功吧,袖功在不同地方命名不同,有的叫水云袖,有的叫变牌手,将手法略微改变,还可以变成单翻术,也就是单手翻牌,电影里发哥惯用的那招,反正我就是这么叫的。 水云袖不详细讲,以后还会提到。讲一下单翻,单翻是一种古典的换牌手法。做法是手中先扣住一张牌或者能触到牌时偷一张牌,在翻开桌上牌的一瞬间将手中扣的牌与桌上的牌对调,原本桌上的牌扣在手心或者弹回袖子里,原来扣在手上的牌翻开示众,这就是单手翻牌术。 这种千术手法要求速度要快,掩盖得要好,调换的角度要巧妙,扣牌的时候手不能太用力,太用力手掌会显得僵硬,牌也会变形,但也不能太松了,太松了牌会掉下来,这是换单张的方法。 还有换两到三张牌的千术叫吞吐,出千时将牌拿在左手,右手将左手最下面的牌(假设为三张)抽到上面,看似是在将下面的牌抽到上面来看牌的样子,其实在抽的时候利用左手小拇指换牌,由于上面有牌掩盖,别人是看不到的,每抽一次可换一张,这是换多张的千术手法之一。 还有一种换多张的千术,比如换三张牌,首先也是将三张事先准备好的牌扣在手掌中,在手掌从桌上的三张牌上方经过的时候,将掌中的三张牌与桌上的牌进行调换,然后将本来属于桌上,现在在掌中的牌弹回袖子中或者用其他手法处理掉。换多张或者换整副扑克有不少手法,这里写的只是换牌中与袖功有关的一部分,其他千术繁杂,文字难以尽述。 第2章 难做的决断 我问过熏子练不练,他说:“你练了我还练干什么啊?”我心想,莫非我吃饭了你也就可以不吃了? 小志教的千术我练了一年多,在学校也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事干,我们学校的课桌六个面只有一面有口,就是对着自己那面,我在桌子里垫了两本书,在桌子里练,左手弹牌,右手翻牌,累了就右手弹牌,左手翻牌。 弹牌也不止往袖子里弹这一种,比如偷牌后要将换掉的牌处理掉,也可以弹牌,将不要的牌弹到别的地方去,不过那跟这个弹牌的难度不一样,所用的手法也不相同。我一直练,但跟我不太熟的同学还是不知道的,这种事情隐蔽是很重要的。这个千术便是我的“初练”。 虽然以后我学会了比单翻要厉害很多的千术,但最让我有自信的还是单翻,不过我也在这个千术里栽过,那次栽得挺惨,这个以后再说。 还是说回学校里,那是第二年的事了。高三开学,校领导决定好好整整歪风邪气,推出了新的教育措施,叫“严杀三风,狠抓六不准”,三加六等于九,我俩犯的是七七八八。 为了体现出校领导的决心,校方斥巨资将围墙加高,拉上电网,修几个“炮楼”啥的,工程之壮观堪称空前。这么一搞,我俩憋了快二十天没出去活动筋骨。不过有先人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某天下午我俩混进了走读生中。当然,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 晚自习没上,晚上没回校睡觉,就在外边跟人打牌。在外边玩久了,圈子也稍稍大了点,除了张哥外,我们还认识了很多现在记不起名的龙套。在外面玩牌我从不用千术,有暗号就够用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小志有没有将这事告诉张哥。万一人家是知道这事的,我们就只能哼着“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了。 第二天早上小有收获的我们摇摇晃晃地往学校走,高奏着那首《兄弟》的凯歌,俩人不禁暗自佩服自己的智商之高,不仅能轻松搞定学校的修墙计划,还可以在外面赚外快。我们轻车熟路地到了以前经常爬墙的地方,猛然发现墙加高了不说,还有不少碎玻璃,这可如何是好? 商量过后,我们决定走正门。 门卫以前是个警察,退休后发挥点余热。我俩来到门口,脸上挂着服务员般的微笑道:“您给开个小门就成。”卫门老伯也很上道,给开了个小门,进门后说要办我们,竟然夜不归宿。 扯淡!谁不知道,是他自己没守好门才让我们有机可乘,现在只是抓到了我们,他想戴罪立功而已,而且我们还算是自首的。熏子小声来了一句:“是不是这老家伙昨晚性生活不和谐了?” 转眼即至二楼号称“戒律院”的政教处,“戒律院”首座因聪明而绝了顶,他的绝顶实在很有型,两边和后边有头发,于是就将左边头发留得很长,然后梳到右边去,感觉不伦不类。同学们将其封为“极品眼镜和尚”。为了体现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他决定对我们进行突击审讯,但又怕我俩串供,故而决定将我们分开审讯。其实我们不串供口供也是一样的,这就叫默契。 首先把熏子叫进去了,审问什么东西不得而知,我在门外想着所谓枪打出头鸟,今天注定我俩要遭逢此劫。正在乱想中,里边争吵声大了起来,估计是熏子那东拉西扯的应答方式将“和尚”惹火了。 我倒是不担心里边的情况,只想早点结束审讯,好回宿舍睡觉,忙了一晚也该歇歇了。片刻后听声音,里边像是动起手来了,我懒得去看,等胜负已分之时再说。 虽说熏子到后来也没能像乔帮主那般降龙降虎,但降个“和尚”还是不在话下的。过会儿熏子出来了,我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丫下手也太黑了点吧?里边都没动静了。”想来“和尚”受伤不轻,应该已经没工夫理我,于是我和熏子一起睡觉去了。路上我问他为什么出手,他说“和尚”要我俩在早操后站在旗台上发言,谈判无果而且“和尚”的口气忒差,所以……晕,打牌还带发表获奖感言的。 不管了,睡会先,困死了。快到下午课了,我俩溜到食堂吃了点东西,准备回教室接受班主任的洗礼,结果还未等上楼就被校长叫住了。 乖乖,“住持”都出面了,看来这事是搞大了,本想“和尚”比武切磋输了之后碍于面子,会不声不响地当是撞到墙上磕了完事,没想到他竟然上奏“住持”了。跟在“住持”老人家屁股后边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会谈”…… 人家不愧是校长啊,说起话来跟“和尚”就是不一样,罚了你还让你心服口服。谈判结果是熏子记大过一次,并且我俩下次放月假回来的时候得叫上父母来商议此事。来学校这么久,学校和家里之间我可一直都是左右逢源啊,家长意见叫熏子填,我左手写我老爸的名字,右手写老妈的名字,怎敢把他俩请到学校来?我想老师是不会杀到我家里去的,闯的祸不是太大,再说我家离学校很远的,当时也没有电话可以直接联系,所以校长才出此下策。我们俩郑重地讨论了关于此事的对策,最终决定,还是先去买包烟。 坐在草地上商讨对策,熏子说他不打算读了,就我们的成绩考啥啊,虽说是高三了,但高一的课本还没认真翻过。我考虑了一番,也表示支持,读下去除了浪费时间和钱也没别的什么用了,现在的问题是去向。 熏子说他要去深圳,说他表哥在那儿混得有声有色的,并诚邀我加盟,还说:“咱们俩一块干肯定能弄出点名堂来,打虎还得亲兄弟呢。”我说我得认真想想,说实话,心里老没底了,昨天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混出学校,今天就得想怎么混出名堂,要做这种决断还真是为难。不过我挺想跟他一块去混的,我俩都很了解对方,信任对方。 有一次跟他一起的时候,在街上跟人干架,这事让我印象很是深刻。 在从街上拐回学校的一条巷子里,我们被几个社会青年给堵住了,说是没钱买烟抽,叫我们支援点,其实就是变相的敲诈。我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如果不给的话,被暴打一顿之后还是得给的,但如果就这么给了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会咽不下这口气。再三权衡之下,说:“你们把我俩放躺了,钱就可以拿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不知道熏子是练过的。 对方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小头目走了过来,熏子用手拦住了他,说:“大哥,这事可以商量的嘛。”那个小头目二话没说,揪起熏子的衣服,“啪”地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这算是见面礼了,也是告诉我们:不给钱,你也不看看老子有多狠。 看到熏子被人扇了,我“啊”地叫了一声,一脚踹到了那个瘪三身上,那几个混混看到头儿挨揍了,也向这边走来。熏子大吼了一声:“都停下,不想找废就不要过来!”霎时,他们真的都停下了,如果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有人这么大叫一声,绝对会安静下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被踹倒的头目跪在地上,他揪熏子的那只手被熏子反过来拧住,动弹不得了,脸上还滴着汗。我一想不对啊,这么凉快的天不应该汗如雨下啊,莫非刚办完事? 熏子一脚踩在他背上,说:“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被人给扇了,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说完用力一拧,那家伙手腕子就脱臼了,疼得在地上鬼喊鬼叫的,脸色煞白。 熏子揪起他的头发就往旁边的红砖墙上撞去,磕了两三下,那家伙的脸顿时就红了,不是因为武功不如对方而感到羞愧,而是被血染的,想来那家伙得回家去做个隆鼻手术才好。 磕了几下后,那边的小弟都傻眼了,头一回见打架这么猛的。我在旁边点了支烟,熏子将那家伙一脚踹到了几个混混那,丢了一句:“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在这里干这种事情,赶紧给我滚!”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讲一句,那几个家伙扶着遍体鳞伤的小头目就撤了。熏子冲着我说:“你小子挺有种的嘛,敢二挑五啊。”我说:“哪有你小子能啊,人都让你搞变形了。”那次群挑将我俩的关系拉近,我们称之为兄弟的情谊。 我真是不想和他分道扬镳,但是实在没办法。咱既不能文,又不能武,跟着人家还不是个累赘嘛。忘了作说明,熏子表哥是混黑道的,据我所看过的电影,混黑道的下场都不太明朗,可能会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迫于无奈,两天后我作出了决定,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我俩约好,不管混得如何,两年后一定回家看看彼此的情况。我俩都去过对方家里,也就不用留地址什么的。又过了两天,到了以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以往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回家领饷钱了,但这次是回家以后再也不来了。这事也没跟同学们讲,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走出了校门,回头看了两眼。我并非舍不得这破学校,而是舍不得那一群可爱的女同学。和熏子郑重地道别了之后,我踏上了自己的人生路。 刚出校门我就有点后悔了,我后悔我还没跟我暗恋的女孩子告白就要撤了,她叫芬,好得不能用语言形容了,用熏子的话来说她像王语嫣。我问熏子我是不是像段誉,他竟然说我像丁春秋!我们班的同学们大都知道我暗恋芬,我想她也是知道的,但还没当面跟她讲过,我悔啊。 离开学校的时候是1997年9月,那年方少17岁,熏子18岁。 第3章 又见老千 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背了一遍。家人虽说不愿意,但斟酌再三,又看我言之有理,于是他们说村里某某某在浙江哪里哪里混得如何如何的好,叫我到那之后去找他。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刚出牢门谁愿意再被软禁?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回家好多天没回学校,学校派出了探子前来查探,这下可好,什么都给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了,害得我很久都没敢回家。 过了几天,我只身来到了浙江,下了火车,七拐八拐地找到一个不太繁华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就算是出来混了。 我租在一个开商店的房东家里,房东姓陈,虽然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但我还是叫他陈哥,这叫贴近群众。出来了就得找个工作不是,我又不是出来混日子的。但找工作这事是急不来的,于是我就计划着,咱虽然不能混到弹尽粮绝再去找工作,但起码也得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第一天就在梦中度过了,晚上的时候在拐角的饭店点了个炒菜吃了点饭,准备出去逛逛,刚出来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 逛回来大约是晚上九点了,小院子里人气很旺,我心想,莫非有啥热闹?我天生好热闹。只见外面围了几个人,里边是一张桌子,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往里看,我一瞅,哟,这不是诈金花嘛。虽说是刚出来,该有的戒心还是有的,毕竟牌桌上的猫腻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于是就在外围看热闹,顺便也看看牌桌上是不是有人出千,虽然我除了那一招其他的啥也不懂。桌上有五个人玩牌,有房东,还有一个后来很铁的亚雄,我管他叫大熊,另外三个是龙套就不一一介绍了。 大熊那时二十三四岁吧,样子挺好的一小伙子,人也很和气,娶了个挺漂亮的老婆,在附近街上开了一个商店,没啥其他爱好,就是喜欢玩玩牌。其实他因为赌博也欠了不少钱,没办法,赌徒嘛,不赌个倾家荡产是不会罢手的。 我是院子里的新人,旁边有一个后来熟识的老杨说:“哎,这位小兄弟面生啊。”一口的方言,那叫一个费解。陈哥说:“啊,他今天才租到这里的,刚出来找工作的。”陈哥冲着我说:“哎,小方,要不要玩两局啊?”我回答道:“哦,这个玩法我不会,我先看看,看会了再玩。”边说着边发了圈烟,算是融入到这个圈子里边了。 为了以后让大家知道谁坐在哪个位置上,我对牌桌上的座次进行一下讲解。在牌桌上,座次是有“专业”叫法的,但各地的叫法不一样,为了方便叙事,我简单描述一下。以四人的座次进行讲解,庄家大家都是知道的,假如我是庄家,我右边称为下家,对面的是对家,左手边是上家,一般玩诈金花是上家切牌,牌从下家发起。 头天的牌局很快玩完了,赢家是大熊和一个龙套,陈哥输了不少。其实大熊是出千了,不过当时我没看出来,脑袋里总是想着偷牌啊、换牌啊什么的,别的根本没多想。 约摸过了大半个月,此间我不曾上桌,每天那样过着,总是可以看出点规律的,旁观者清嘛,何况我还是如此用心。我发现大熊到最后一般总能捞些钱,但具体是怎么弄的还是不懂。被我看出来是因为那小子大意了,那一局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顺子,红桃10、j、q的同花顺,他下注很猛,把大家都弄跑了,也就没人买他的牌看。 第二局,他手里又拿了上局一样的牌,他在看牌的时候还挺小心的,像是怕谁看到了似的,将牌摁在桌上,一只手拨开牌角,一只手挡着牌面。赌徒都是这样的,在看牌的时候显得神神秘秘的,这叫晕牌,是赌徒看牌的标志性动作。但我站的位置是可以看到他的牌的,赌久了的人看牌瞥一眼就行了,而且牌还那么大。 这次就没有当时看小志变牌那么紧张了,有点见怪不怪的意味,当然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具体怎么弄的还是不清楚。我以后有意识地在可以看到他牌角,而他又不太在意的地方继续蹲点守候。有话叫守得云开晒被褥啊,不枉我辛苦地蹲点,貌似看出点门道了。他能够将手中两个同样花色的牌在下一局凑成同花,能够将手里的好牌用在下一局。 我总结的规律是这样的:当他拿的三张都是好牌的时候,会将三张好牌置于牌顶,下次洗牌时将这三张牌每张中隔四张,这样他就可以拿到刚才的那手牌,当然这中间有个切牌的程序,但这个对他而言似乎是无效的。我能看到,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他都会在切牌后,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边,也就是说牌被他还原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他手上只有两张连号的牌,或者是两张一样花色的牌时,他会将这两张牌置于牌底,切完牌之后就不去动那叠牌了。这也是我看出他将牌还原的原因。以他的手法,要是每次将切的牌都回到牌底的话,要琢磨出他还原了牌,那还得死更多脑细胞,但是发底牌是牌越少越好,所以他不将那叠牌放回牌堆。后来这些千术手法在他那里得到了证实。 第一种千术是将牌按顺序叠好,我称之为序牌,就是将牌按一定顺序排列。切牌还原也叫防切术。第二种千术是“发底二”。可能很多人只知道发底牌,但大熊发的是底二,就是不动底牌,将底牌上的牌发出来。顺便说一下,底二用来临时做两家大牌还是比较好用的。 比如手上有两张黑桃,将黑桃放在牌下,再用寻牌的手法找四张黑桃,这对老千来说洗两次牌足够了。找齐六张黑桃之后记住这六张中最大的一张,比如在第四张,那只需要控住第四张就行了,到第四张时若是轮到别家发了,就用底二将第五张取出,这样第四张还是留在老千手中。上面说的是个比较笨的方法,要发多家大牌的方法还有很多。 大熊用底二用得很巧妙,他会将底牌在洗完牌后看似无意地让大家看到,这样也就没人怀疑他发了底牌。他也从不搞出特别大的牌,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够,原因我也是后来才了解的。出千频率不高,在看似“无意”的情况下做着这些动作,当然逃不过我有意的眼睛。他手法还比较利落,也很老到。 在这段时间里,我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某一天,一个家伙输了不少,想请老杨替一下手。在牌桌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手气不好了叫人替换一下很正常,但是老杨不干,围观的人就打趣地说这局太小,老杨不愿意上,说老杨近来好像在场子里赢了不少之类。老杨经常去不远的一个赌场里玩,从小深受香港赌片的影响,我不由心生向往,就问老杨下次去的时候可不可以捎上我。老杨说:“你又不玩去干吗?”我就跟他胡侃了一通,他倒也爽快,说下次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当然我不是想去赌场里出千,那时根本不敢想到赌场出千。过了几天,老杨说那里要“开课”了。“开课”是赌徒们聚赌的叫法。我兴冲冲地跟在老杨屁股后面,以为是直奔赌场呢,没想到我们得在一个街拐角的地方等车接。这是为了赌博时的安全考虑,怕有人报赌,那后果就严重了。 跟着老杨一块儿来到了赌场,不来还好,起码心里还有个美好的想法,来了以后实在太失望了。这种地方后来被我归类为赌档,就只是为赌徒们提供一个聚赌的环境和赌博用的工具,至于豪华到奢侈的装修和漂亮的美女荷官是根本没有的,因为赌档经常会搬来搬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特别豪华的赌档很少见,一般高级点的场所都设在酒店里。一桌人自发地凑在一起赌钱叫赌局。赌档是有人组织的,一般能够玩的项目不多。赌场不用太多的解释,大家心中多少都有点印象。 第4章 赌场出千 来到了赌档里,没见到想见的东西的确是很让人失望的,那种感觉就像约了美女出来见面,见面后却发现来的竟然是“凤姐”。不过,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虽没有正规赌场里的派头,却也有不少新鲜玩意,也还是有些看点的。 老杨在玩骰子,那排山倒海般地呼喊声令人热血沸腾,于是我自己瞎逛起来,顺手拿了个水果,这种地方会给赌徒们提供香烟和水果。我喜欢玩扑克,看到一个人不太多的扑克台子便走了过去。 前面我说没有漂亮的女荷官,对此我深表歉意,因为那个派牌的荷官长得很带劲。我就在那看,看了一会儿大概也了解了是怎么玩的。那种赌法叫21点,是比较受赌徒欢迎的经典赌法,我也不多作介绍了,用文字表达扑克牌的玩法很费事,而且难以理解。 我大致了解了游戏规则,心想:我要是在这里出千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行?当然,当时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到这里来出千,我感觉还是有点欠妥的,后来也证实了这一想法,那样做不是欠妥,是欠揍。 他们是在快中午的时候开始赌的,我们也就顺便在那里吃了个饭,菜倒是不错,还有啤酒。到吃饭时老杨赢了两千多元,他问我要不要玩两把,我说不用了,看看就好。老杨也没多说,迅速解决了手里的午餐,又到桌子上去搏杀了。我想至于这么着急吗,吃饭还赶时间。回头一想,也是,要有钱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吃到比这好的。 下午就在档子里左看看,右瞅瞅,看到摆了水果,就去尝一下鲜,听到有人欢呼雀跃,也去帮人家喊两声,下午就这么混过去了。晚上和老杨一块儿回去,车不送到家,有一段路得步行,路上他丢给了我两百元,算是喜钱。赌钱有一个这种不成文的规定,谁赢了钱,就得给周遭的人一点喜钱,当然只是赢的钱里很小的一部分。 他说赢了五千多元,讲着自己在场上如何搏杀,下注是怎么怎么的英明神武,我也跟着随声附和。他赢大钱,我拿小钱,俩人都高兴。我看着自己手里的两百元,心里想着老杨兜里的那五千元,人就是这样。当然我不是要算计老杨,这种想法是不曾有过的。只是对那个21点的台子产生了兴趣,感觉有种令人莫名的兴奋。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心想要是找份工作挣到五千元钱,起码得半年吧,但要是上赌场搏杀的话,也许半天就差不多了,于是作出了一个大胆到变态的决定,上赌场出老千。 人一旦有了大胆的念想,压都压不住,自己会给自己找n个理由要去做那件大胆的事。 去赌场出千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于是我上街买了点材料,在家里加工了一个小道具。那个道具是用来将牌从袖子里弹到手里的。要是用平常的方法,将袖子里的牌放到手里,手就得往下放,这样扑克会滑落到手中,这样的动作做一次两次没事,如果经常做的话就会引人怀疑。 虽然也可以一直将牌扣在手里,但那危险系数不是我能接受的。 那个道具花的钱虽不多,但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构思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一直没做,那时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道具做得还算是比较巧妙的,牌弹进袖子之后会进到一个机关里面去,但是牌很薄,直接弹进去的话要练相当长的时间。我没那么多的时间练习,因为我意识到了“时间就是金钱”。 我在道具的开口处设计了一个类似于漏斗的装置,作用是能将扑克引导到机关里去,启动机关的开关装在手肘关节,将关节往桌上轻轻一摁,牌就会弹到手上。接下来就要与机关做到“人机合一”了。 每一种出千道具的使用都得事先操练,一定要能够熟练操控了才能拿到场上去用,不然到场上出现了失误的话,足够你休息十天半个月的。 练习了两三天的样子,自己感觉差不多了,就打算去赌场。晚上在牌局里探听到了情报,老杨因为生意上的事第二天不去赌档。我认为机会来了,于是,当天晚上就为赌档一日游作准备。当时加上老杨给的那两百元,身上有七百多元钱,我拿了四百元,剩下的三百多元放在了家里。心想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因为没钱而客死他乡。万事俱备,只等明天。 第二天早早来到了等车的地方,车把我们拉到了赌档里,我先假装在场子里边随便逛,等到21点台子有两个玩家了,我便上去了。都说实践出真知,这话不假,上了场我才知道,档子里的扑克比平时用的扑克要大一号,据说这是要与国际接轨。 出现了这种麻烦,不得不暂停原来的计划,如果强行出千的话,牌不好操控,搞不好会出意外。出老千其实并不像电影里发哥那般潇洒自如,有很多条件配合才能出,而且状态还要好。没办法,今天只能放弃了,凭运气玩吧。快到结束的时间,身上的钱已被赌档洗劫一空,一想也不能白来一趟,于是在拿牌的时候,偷偷地弹了两张牌到袖子里。 四百元钱买两张牌,怎么想自己都是个冤大头。这也让我更有理由去那里出千了。晚上坐在床上认真研究起赌场的扑克来,这种扑克是国际通用的尺寸,比国内用的要宽,但长度是一样的,宽一点对牌的藏匿就不利了,但进行一些练习之后还是可以做到的。第二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终于在一个专门卖扑克的地方找到了这种扑克,于是买了两副,回家进行练习。 又是几天枯燥的练习,感觉练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去了赌档,当然没跟老杨一块去。我又准备出千了,将以前的程序先走了一遍,到了21点的台子上,开始出千。 做第一次时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相信大家都不会否认这条真理。 花了不少时间,进行了自我调节,感觉状态能过关了,便开始出千。因为前期准备得比较充足,进行得还挺顺利,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出千的时候,荷官也在出千,我出千是换牌,荷官出千是看牌。 我将桌上的牌换掉,别人是看不出来的。要说我换牌的手法的确算是高明的,但是那个美女荷官是知道的,比如她派一张红桃a给我,结果我开牌的时候,开出的是黑桃3。我小心谨慎地干着自己的活,赢了差不多七八千元了,心里还一边盘算着,这下我可发了,可惜那个荷官没有因为我的帅气逼人而对我网开一面。 美女荷官做了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那是与场子里工作人员交流的动作,其意为这里有人出千了。不过我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当她是在挠痒,继续着自认为没被人发现的出千动作,连后边多了几号人也没发现,可见我对待工作是何等的认真。 我不出意外地被逮到了,而且属人赃俱获型,道具加扑克,这下怎么说都显得苍白无力了。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完了,这下玩完了,要英年早逝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当时被那几个家伙给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打,有人打,有人踢,有人喊,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我能做的只是采取号称史上最佳的防御姿态——抱头防御,以免他们把我打得毁容。有人形容围殴是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纯粹胡扯,那雨点能把你打趴下?况且那还夹杂着冰雹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边打着一边骂着,后来估计是他们打累了或者是感觉再打就出事了,于是停了下来,把我拉下了楼,推到了一辆面包车上,车开了好久。 我被拉下车,然后被关进了一间破屋子里,还有两个家伙看着。我心想,不会是想把我给灭了吧?越想越害怕。 过会儿来了个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中年人,两个看我的人叫他文哥,我心想这架势不像要玩文的啊。文哥走到我跟前,当时我是趴着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年轻人,在我的地方出千,你还太嫩了。” 我心想:靠,明明逮到我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装啥x啊。看着文哥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学校里看门的老伯,这两人还真像。 第5章 虎口脱险 他啰唆了一大堆,无非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到现在为止抓了多少多少老千之类。他是赌档里的暗灯,就是负责抓老千的人,抓老千是理所应当的,这叫分内的事。 最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是要我拿钱赔偿,要五万元。五万元对当时的我来说不是钱,是数字。我说没有。他的意思是联系家里或者向朋友借之类的,反正就是要进行赔偿。我跟他解释说自己刚出来找工作,没有可以借钱的朋友,家里也没有电话,联系不上。但是人家是混江湖的,又岂能听我这些理由。 他听了之后,揪着我,扇了我两巴掌,然后说:“有本事来这里出千,就得有本事出得了这扇门。”意思是叫我自己想办法,然后便出去了,那俩看着我的人讨论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我只想跑,我应该可以跑掉的,而且看守的人只有两个,看准时机还是有机会的,但我的身体好像不太愿意支持我的工作,被暴打了一顿之后,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没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一直想与那俩看着我的人搭上腔,只有跟他们交流,才可能有机会获释。但他俩一直都不主动与我搭腔,如果我直接跟他们说话的话,明显目的性太强。于是我只能躺在那儿等机会,到晚饭点了,一个人跑出去买饭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人,是个跑的好机会,他们却把我绑了起来。 想来他们干这事的确是很有经验,且回想起揍我的情形,他们可能还会点功夫。想到这我的心那个凉啊,我在心里祈祷着,将认识的神都给拜了一遍,连耶稣也发了帖。人在绝望的时候,就喜欢干这种蠢事。过会儿那个出去买饭的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三份饭。我心想:出老千被抓了还管饭?他将饭递给了我,我假装很艰难地将饭接了过来,当时做这个动作也确实挺不容易的,这个大好时机岂能放过,感激地说:“谢谢了!” 那人说,本来关在这里是不给饭的,但他看我年纪轻轻的,有点像他老弟,便也给我也捎了一盒饭。好啊,这下距离不就近了嘛,说起来我跟他弟长得还真有点像。从他们言谈中得知,买饭给我的人叫老许。于是我就借着这个契机,添油加醋地给他讲了我的传记,讲得很卖力,只为让他知道,我没钱,也搞不到钱,我的处境很惨。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演说成了此次事件的转折点。 看样子是有点见效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另一个人显然也有点同情我。但老许丢了一句令我寒了好一阵的话,说:“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我靠,那我不是白说了嘛,亏我还将腹稿组织修改了好几遍,做不了主你早说,也好让我讲给那个文哥听啊。不过后来还是出现了转机,看样子能扯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那个文哥又来了,老许把他拉了出去,两人在外边磨叽了好一阵。其实老许是在帮我求情,可能文哥看实在是搞不到钱,便也放弃了,但按照江湖规矩,出千的人是要留下点零件的,想来现在四肢健全的我是得感谢那个老许的。 他俩在外头说完,文哥下了楼,我也不好去问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在那里呆呆地坐着。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来了四个赌场里的人,又把我给塞到了车里。 车开到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上,他们把我扔下车,又来了一阵“暴雨”,将我狂扁一顿后,丢下一句“小子,以后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然后叽哩呱啦地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鸟语”,便扬长而去。我艰难地抬起头,记下了这伙杂碎的车牌,心想,等以后有了实力我一定会卷土重来的。如果还有以后的话,我得感谢人家老许。我躺在路上,等待疼痛渐渐缓解。一时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想着在学校里自在的生活,想起了在家里舒服的日子,想起了同学、朋友、家人,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过了几个小时,我爬了起来,懒得去拍身上的尘土,不认识路也懒得去问,自顾自地走着,路上遇到一些生人,至于他们会怎么看我,我一点也不在乎。 去到赌场出千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最重要的一点是21点如何换牌? 以后学到的千术中有一种弹牌手法,是将偷来的牌还回牌堆用的,这种手法可以将牌弹到钱堆里去,也可以将牌弹回牌堆,但有局限性,魔术中也有一种类似的手法叫“镭射”。 镭射是将左手一叠牌中的顶牌瞬间弹至右手,不过局限性太大了,只能弹顶牌,只可以弹一张,只能从左手弹到右手。这个手法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牌被弹走的瞬间速度非常快,如果摄像头不进行高倍慢放的话都没办法看清,作为魔术手法的话是很理想的,但是如果用到赌桌上就行不通了,这也是狭义上魔术与千术的区别。 我将那个后来学会的弹牌手法练到了一个新的台阶,那是另一种境界,我将那个手法称为“瞬逝”,意为瞬间消逝。很强的千术手法当然练习起来也异常辛苦,那个手法我花了很多心思,后来也经常用到,用途不仅仅是出千。 后来,我练习到这种程度:只要你给我一点空隙,在抓千的人抓我的一瞬间,就可以将手上的牌处理掉,速度之快,肉眼基本是没办法看清的,角度掌控得好的话,摄像头也可以避过。除非验指纹,不然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自己出千,这样一来,偷牌也变得更加大胆了。这都是后话。 虽然不识路,但毕竟到那里有一个多月了,印象还是有的,找了个地方把自己整理了一下之后,回到了租住的地方。当时已经快到晚上了,一天没吃饭,想着应该要吃点东西,这时候才发现面临着一个史上最难处理的问题,没钱了。 翻箱倒柜地找钱,最后把所有的钱搜集起来,点了点数,其实不用点就能看到,还有十三元五角钱。这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数字,从那以后我的钱包里总装着老版的十三元五角钱。在拐角的饭店里吃了个饭,没敢点菜,就加了个鸡蛋,花去了两元五角。 由于一身的伤,晚上的牌局也没去看,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起来,想着要如何管理手上的十一元钱。咱也没学过理财,只能省着点花,但总共只有这么点钱,再省也还是会很快花光的,而且现在一身是伤,怎么去找工作?人家也不会要啊,一看就像个暴力分子。莫非真的要客死他乡?往后的几天里,吃饭时想加个鸡蛋也成了奢侈。 第四天吃了一元钱的早餐后,还剩下一元钱,心想该求救了,于是找了个电话亭,想给家里打电话求援。拨通了电话,是打给村里别人家的,让他们叫我爸来接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将电话打过去,电话那边是我老爸的声音,还没有等我开口要钱,他便问我情况怎么样。我知道他很担心我,我鬼使神差地回答很好,说已经找到工作了,待遇不错,让他放心。 后来聊到了学校的事,爸说学校的人来过了,叫我回家继续读书。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没答应。其实我多想回去啊,年轻的心就是那么犟,再说我也没钱买车票了。 打完电话,那老板说一元三角钱,我说我只有一元钱,那三角钱会还上的,然后转身走了,边走边哭,边哭边想,这下真完了,既没钱,又没工作,真他娘的想死了,一了百了。 没有社会经验,没有钱,没有关系,这可怎么办才好。忽然想到可以当点什么东西换点钱,回家找了找,啥值钱的都没有。也不多想了,先睡吧,睡醒了也许就有办法了。 睡到下午三四点,百无聊赖,看到桌上放着一副扑克牌,气不打一处来,全给扔到外面去了。转念一想,哎,晚上不是还有牌局吗? 第6章 迟来的午餐 想到晚上还有牌局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人就是那样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伤疤还没好全,又想着去出千了。 但是用那种手法在这种牌局上是行不通的,别的不说,后面有观众,怎么玩?偷了牌回来,要换牌就得先看自己有什么牌,这就要求后边不能站人,后边的人在你看牌的时候,也能够看到你换牌。希望似乎又破灭了。但也有人说过,能干就干,不能干创造条件也要干。我把扑克从窗户外边又捡了回来,研究着晚上如何在牌桌上创造条件。一下午的研究略见成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了,只等晚上,那天的晚上怎么来得那么慢呢? 我的打算是在牌局中出千来阻止大熊出千,这样做是想告诉他,我已经将他的道道看出来了,这样做会有这几种结果。 第一种是大熊撤退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可以放手一搏。第二种是大熊了解这事之后跟我合作,虽然当时并不想在这个牌局上创收,但没钱吃饭的问题总得解决不是?第三种是大熊怒从心中起,将我修理一顿,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如果说相由心生的话,大熊的面相还算是和气的。 牌局终于在等待中开始了,按照计划,我先按兵不动。过了许久,陈哥输了不少,于是我主动请缨说要替换,帮他玩两把。几天不见我来看牌局,今天突然要玩牌,可能会显得有些突兀,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上场的话,可能我只能去干违法乱纪的事了。 旁边有人问我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其实其他地方更惨,不过穿了两件衣服看不到,我就敷衍地回答说是在街上碰到了混混,语言不和,给打的。他们就说这街上混混多,出去别跟人打架,反正是一些好心劝告的话,我回答说好。 有人说处男的运气要比一般人好,想来他是处男的时候赢了不少。陈哥也没多想,或者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就让我上场。终于有机会了,得好好把握,但我的位置跟大熊是对面,在我的计划中他是主角,我必须坐他的上手,要不然我每次都去切他的牌就不妥当。我跟坐大熊上家的人说,想跟他换个位置,在打牌的时候这种事也时有发生,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这是我第一次提意见,那家伙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下就要把握好机会了。玩了挺长时间,大熊都没出手,可能我是个新人,他有点警惕,我心想这厮还挺谨慎的。过了一会儿,见我也是不懂行的人,大熊便按捺不住地行动了。 他将牌叠好,放在我那,示意我切牌。机会终于来了,我将牌切掉一半的样子,往桌上一丢,丢是一个掩盖动作,这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那堆切掉的牌堆上去,在丢牌的一瞬间,我已经将一张牌弹到了自己袖子里。这样一来,大熊刚才叠好的牌便被我打乱了顺序,别看是一张牌,一子错,满盘输,是很有道理的。 顺带讲一下,要将别人叠好的牌顺序打乱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那是利用单手将底牌移到顶牌的手法,也可以将牌序打乱。而且利用这种方法不会有赃在自己身上,可谓安全、绿色又环保的好方法,符合低碳节能环保的号召。 大熊将牌拾起来,开始发牌,发完牌后,闷了几圈,最后开牌。牌面让他有点失望,但他笑着跟人说运气不好,看来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认为自己控牌失误了。 又等了好几局,轮到了大熊叠牌,他之所以用叠牌而不发底牌是因为叠牌出千在一瞬间,也就是防切那一下,而发底牌要发三次,周围看的人不少,所以他惯用这招。我再次切牌,刚才偷来的牌还一直放在袖子里,我将牌扣在了掌心,在切牌的时候放进了牌堆里,他再一次失败了。 看来这次他有所警觉了,但也没说什么,我想效果应该达到了。过了几圈又来了一次,估计是他在确认我到底有没有动手脚。我照例弹了一张牌,这次他全懂了,但在场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动作,依旧和大家说说笑笑。我也一样,专心地玩着我的扑克,看似一切正常。局散了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赢了点,大概是两百多元钱吧,当然是帮陈哥赢的,陈哥拿了一百元给我,我心想,这下得救了,接过那一百元,在心里将耶稣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大熊在桌上整理着,我知道他在等人走完,我也假装在那晃悠着。大熊说:“小方啊,赢了钱一起吃个夜宵吧。”听这话我就来气,我午饭都还没吃,你小子就要吃夜宵了。 当然我不会拒绝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两人走到了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里,点了不少菜,叫了一提啤酒,就我那一百元钱是不够付的,我也压根没打算要埋单。两个人边吃边聊,大熊讲到了晚上的事,他弄完之后,只有我一个人触到牌了,而且我一上场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出手了,但具体是怎么做的,他还是不知道。 既然他请我来吃饭,又开门见山地问了,就说明他也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好藏着掖着,而且他那个切牌还原的手法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我就跟他讲了讲,讲完之后问他那个切牌还原是怎么做的,他也把手法跟我详解了一遍。 切牌还原是一种较为简单的千术技法,说它简单是因为它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将上半部的牌搬下去,或者将下半部的牌移上来,但是特别要求速度,其作用当然是在牌被切后,将牌还原成没有切的状态。防切术在各地的叫法不一样,有的叫乾坤手,也有的叫千刀不乱,手法上也有略微的差异,但其作用是一样的,都是将牌序还原。 防切术有单手与双手两种,其难度不一样,单手的需要借助手部动作的晃动来完成,会有较大的动作,掌握不够熟练的话是没办法在牌局中使用的。一般单手防切术是用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控住扑克的上半部分,无名指和小拇指拿被切掉的下半部扑克,然后三指往下拉,其余两指往上勾,借一个晃动的动作,当然晃动的时候也可以适当诱导,晃动的时候来一句“哎,我说你放底钱啊,又想潜水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出千动作便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了,最后一步是功成身退,将手指归还原位。 双手防切术更加隐蔽,由于有很多不便,我就不讲解详细过程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使用防切术的人喜欢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面,这也是这个千术的必要条件,这种千术注重的是速度与动作掩盖,加上合适的诱导。在使用防切术时牌的位置交换瞬间会有点声音,所以一般老千采用的都是敲桌式防切法,即假借敲桌整理扑克的瞬间将牌还原,这样不仅很巧妙地将声音处理掉了,好像还在告诉你“扑克有点乱我整理整理”。这种合情合理的动作你又怎么能去怀疑?单手防切术较双手防切术,破绽大,双手借假动作完成是非常隐蔽的。 上面讲的防切术是老千们通用的,我用的有所不同。当我的牌被人家切走后,我将手中剩下的牌叠到被切掉的牌的过程中,我会用小拇指将最底下的一张歪出一个角,这样,除了这一张牌之外,其他的牌就可以完全重合,然后我只需要用左中指找到那张牌,以那张牌为间隔,将两叠牌分离即可,所以就算对方也是老千,在一定的时间内也是可以欺骗他的。 大熊将手法详解完后,提出要跟我合作。 他来这里挺长时间了,接触的人不少,生活的圈子蛮大的,有不少人和他玩牌,而且玩得不小,我的手法他认为在有些牌局上可以用到,故此提出要与我合作。反正我也没钱,也只能选择答应了。 把这些事情合计好之后,饭也快吃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五百元钱,叫我先用着,不够再跟他要,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大熊这个人还是很讲究的。有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被逼到即将饿死的边缘,五百元钱可以买多少米?鉴于事态紧急我也就收下了。 拿到了钱,先买了包烟,好烟,中华,一个人轻飘飘地往家走,心里那个美啊。路过白天打电话那个商店,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元钱硬币,往柜台上一拍,叫道:“老板,今天上午打了个电话,欠你三毛钱,现在还你了啊,另外的不用找了!”虽然也就是七角钱的事,但是心里那个爽,当晚差点没失眠。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入大熊的生活圈子,首先得跟人混个熟脸嘛。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是单调的上牌桌与人玩牌,但那时是没有出千的,任务就是输点钱给人家。子曰“欲取之必先予之”,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唯一让我不满的是,我变成了大熊的小舅子。 有段时间,我经常跟大熊待在一块儿,记得有一次我俩一块儿吃饭,他问我为什么要他叫我“方少”,需要说明的是,跟我熟的人都是这么叫的。我说那是“钱到用时方恨少”的意思,大熊举着个酒杯往我这边凑,说:“好诗,好诗”。自此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大熊是哪个学校里放出来的。我也问到了他的千术是从哪学来的,我对这种东西向来好奇,他就讲起了他以前的事,话说人走到了这条路上还怪有意思的。 第7章 大熊那些事 大熊是湖北人,和他老婆来这里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是怀揣着积极向上的理想来的。我叫大熊的老婆顺姐。他们本来是想在这里开一个商店,等赚到钱以后开一个大型超市。 刚来这里时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大熊接触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当然这里面就有很多人好赌。大熊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把当地流行的赌法学了个遍。要是这孩子读书能有这番上进心的话,那国家又得多一个人才。 赌的人都差不多,从小钱玩起。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大熊也是从怡情开始的。开始觉得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输了,也就输几个零花钱,后来感觉玩这些小钱没意思,不够刺激,于是加大筹码,这下可好,一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元被玩得差点见底。那些钱还是瞒着顺姐偷偷弄出来的,没钱拿回家去堵窟窿,搞不好老婆都会跑了。 说大熊学习能力强那是半点不假,他不仅会玩牌,因为有时候牌局会在游戏厅里举行,所以大熊还学会了玩老虎机,可谓是多方位、全方面地挖掘自己的潜能。 老虎机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以前流行于大街小巷,现在还并未完全灭绝,被它坑的人不少。我以前看到有玩得猛的,一天输了好几万元。 老虎机的大致赔率是一百比五十,也就是说玩家投进去一百元钱,它会干掉一百元,然后再吐出五十元,然后五十元变二十五元,一直这么变下去。过程中令玩家感觉好像很公平,但结果都一样,全被老虎机给吃了,这跟出老千有得一拼。老虎机的难度可以由其店主自行设定,后来连这种东西也出了作弊器,什么上分器、定位器等等。 在游戏厅里大熊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困境的人,那人叫小礼。小礼和大熊是老乡,在游戏厅里瞎玩的时候认识的,由于是老乡,所以经常会在一起吃吃饭,扯扯淡。 大熊和小礼一块吃饭的时候,讲起了自己那令人倍感活该的事。小礼听了之后就问是不是有人在牌局上动了手脚。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认识,小礼以前是个老千,自然会联想到是不是有人出千了。大熊当然不可能相信有这种事情了,出千这种事,他只是在电影中见过而已,出千在大熊的认识里就是个传说,还是个很不靠谱的传说。 大熊将小礼的想法给灭了,小礼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下次有牌局的时候叫上他,他在旁边当当参谋啥的。小礼跟大熊关系很好,他想帮大熊看看有没有被什么人给下套,二二的大熊很爽快地答应了。 如往常一般,牌局热热闹闹地开局了,是在一个叫小洋的人家里开的,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不起眼的人小礼。小礼坐在大熊旁边嗑瓜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喜欢看牌的人,这种人在牌局中很常见,小礼也就直接被无视了。 大熊的牌局很多,但是在这个牌局里输的钱是最多的,所以他叫上了小礼。不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想大熊应该是听过的。 他们玩的是一种叫三公的扑克玩法,这种玩法在浙江算是比较流行的。我来稍稍讲解一下游戏规则,不然大家往下看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种游戏规则各地稍有差异,那里的三公是庄闲制。玩家最少是两个人,最多不能超过八个人,也就是说,一人当庄家,其他人都是闲家。不要大小鬼,也就是五十二张牌,每家发三张,j、q、k代表“公”,庄家和闲家之间以牌的点数大小比输赢。 10、j、q、k一般表示0点,如果谁家的点数大于10点,就用那个大的点数作为牌点,如4、8、q表示2点,6、7、10表示3点,最大的牌是三个k、三个q、三个j,这样的牌叫“大三公”,三个10到三个a叫“小三公”。比“小三公”小的三公叫“混三公”,如果没有三公,就比点数。游戏规则还是简单易懂的,但是出千的方式有很多,不对,是太多太多。 牌局上有四个人,一个叫亮子,一个叫小洋,一个是龙套,还有一个是大熊。先来介绍一下小洋,后来也经常跟他一起玩。他给我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他姓牛,叫牛洋,是个人都会想成牛羊,像怀疑大熊一样,我也怀疑牛羊的爹妈是什么文化。 牌局在紧张地进行着,小礼在旁边看了几圈后表示困了,要回家睡觉。大熊把小礼送到门外,小礼就回家了。晚上一散局,大熊就跑到小礼家里,问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门道。小礼说:“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大熊急了就问个不停,小礼认真地作了回答,说是有人做手脚了,不过那不算出千,坐在大熊上家的亮子有问题。大熊就问是什么问题,小礼说那个人藏了一张公牌在钱堆里,有用的时候就会拿出来。 就是说,亮子藏了一张牌,一张可以决定胜负的牌,可别小看了它。三公这种玩法,只要能多一张公牌在手里,那就是多了一张王牌,关键时刻就可以主宰着场上的输赢。 很多赌钱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喜欢把钱堆在自己面前,上边还压个打火机或者是烟盒什么的,亮子就是利用这个钱堆将牌藏在了里面。大熊连说:“难怪那小子总赢钱。”小礼说:“你不是说压根没这回事的吗?” 大熊问小礼这事怎么处理,小礼跟大熊合计了一下,于是按照计划进行。当然又是会师于牌桌之上,但是小礼没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熊叫了几个关系很好,又在这个牌局里输了不少钱的哥们一块去了。 这当中的猫腻大熊都跟他们讲明了,他们去就是为了抓亮子的现行的。其他人一听,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于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前奏过后,亮子又开始行动了。他将一张公牌藏在了钱堆里,将另外两张牌放回了牌堆。 有人会说,看不见他藏牌,其他人都瞎了吗?我不多作解释,自己打牌的时候体验一下好了。看你的注意力是在自己的牌上,还是在别人的牌上。一般人打牌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没有捣鬼,别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也没有捣鬼,而且自己都忙活不过来,还有工夫管别人?只有老千才喜欢在暗中观察别人。 大家都将亮子的动作看在了眼里,有人就上去检查了。亮子当然不能让,但自己被人架住了动弹不得,亮子这时候才明白,大家就是冲着这张牌来的。牌被当众从钱堆里找了出来。也没问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顿暴打,打完了再进行赔偿协商。当然是亮子赔偿众赌徒,亮子也没什么话可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熊是主脑,分到了两万多元,其他人也拿了一部分,但是他们也协商好了,这事不跟亮子的其他牌搭子讲,要不然就是卖了他老婆,他也赔不了这么多的钱。赢的钱花起来没什么感觉,要是还起钱来就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了。 拿到钱后,大家纷纷议论着亮子怎么怎么不仗义,有人问大熊是怎么看出来亮子藏牌了,大熊就很装b地给他们上了一课。“这种事情,不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吗?也不知道你们长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装饰品啊!每次那小子扔了牌就在那个钱堆那扒弄,这么一弄下一局就能赢钱,能没问题吗?”于是大家都说大熊脑袋好用。可能是出娘胎头回被人夸脑袋好用,大熊很是受用,当即请那几个牌搭子到饭店里去大吃大喝了一顿。 后来在大熊的一再恳求下,小礼教了大熊两招千术,就是大熊用的那两招,是文千术,就是不带赃地出千,别人抓不到这种老千的把柄。 大熊的这段历史跟一般赌徒不一样,是因为他遇到了小礼,要不是有小礼,搞不好大熊老婆都会跑掉,这就是一张牌的杀伤力。 讲完了这事,大熊还在自鸣得意,在那里进行着无耻的自夸。 我问了一下小礼的背景,大熊说他不知道,只知道小礼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小礼自己不愿意讲。不愿意提及的事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没再对大熊进行逼问,不过我对那个叫小礼的充满好奇。 第8章 初识小礼 跟大熊在牌桌上的合作大概进行了两个月,其间一直小心谨慎,也没出什么岔子。刚开始的一个多月基本上是输,一个月之后才开始赢利,也没弄多狠,如果下手太狠了的话,这些局不久就会黄的,得慢慢来,一点点地往外掏。 日子就那样过着,我心想,什么时候能去和大熊见见小礼。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就跟大熊说,我能不能去见见那个小礼,交个朋友嘛。对小礼这个人,我是绝对的好奇,没有哪个老千会拒绝与一个真正厉害的蓝道高手成为朋友。 大熊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小礼白天要上班,晚上有人来接班了才能出来逛,见面吃顿饭自然是免不了的,所以得人家有时间才行。这使得我头一回有逼着人吃饭的感觉。 我们的局那段时间也不是很紧,有的是时间。我说:“小礼不是在游戏厅上班吗?那咱就过去吧。”好久没去那种地方玩了,我那引以为傲的游戏操控技能都快给忘了。 于是两人屁颠屁颠地往游戏厅跑,挺远的,路上七拐八拐,我就问他是不是走错了,他说这是捷径,我说就不能走正路吗,转念一想,我也没走过什么正路。 那家游戏厅在一条很繁华的街上,门面挺大,招牌上写着“xx游戏厅”,进去后我到前台买了点游戏币,那个收银员小姐长得很带劲,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让我十分有想法。 大熊看到了小礼,我们俩就上去打招呼。 小礼并没有传说中的高手派头,跟地球人长得差不多,当然不排除人家玩的是低调。他看上去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其实比我大),表情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稳重。我就在想,这便是高手? 打过招呼,小礼对我们也挺热情,大熊应该在小礼那里提到过我。初次见面我想给小礼留下点特别的印象,于是丢了一个游戏币对小礼说:“玩两局(玩游戏)怎么样?”小礼说:“不大会玩。”我说:“随便玩玩,玩个格斗的吧。” 大熊早就跑到老虎机那边去了,他跟那玩意是血亲。 好紧张的一次对决,三局两胜的对战,却玩了四局,两局平局,两局同归于尽,所以胜负未果。这个游戏我本来是很有把握的,莫非已到更年期? “不赖嘛”,小礼说。其实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小礼到前台跟人磨叽了一会儿,貌似是去请了个假,之后叫上大熊,我们就到街上去了。 第一次接触,印象的确深刻。以后我们也经常聚在一起,但是我只字不提要求小礼展示千术技法,我不想显得那么有目的性,尽管自己非常想看一些所谓高级技法是个什么样。 我认为说这事得找一个很好的契机作为切入点,这样才能水到渠成。最重要的是我想从小礼那里学到真正能够驰骋于蓝道上的技法,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大熊把从小礼那里学到的千术也教给了我,我一直在努力地练着,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单一千术,但真正要骗过人们的眼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的。 日子就那样马马虎虎地过着,直到有一天在牌桌上遇到了一个搞事的。 那个牌局是老杨给介绍的。我一直没在院子里的赌局出千,让他觉得带我去其他牌局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他交际非常广,牌局也多。我就把自己会一些千术跟他说了。老杨是个明白人,只是说把我带上桌是可以的,但是赢了的话得请他吃个饭。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滑不溜湫的。咱得这么理解这句话:介绍你去赌是可以的,赢了的话得分我一杯羹,要是输了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是出千被捉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把人往坏处想?不是。一旦发生什么异常情况,老杨绝对会按我上面的理解来做的,这便是江湖法则。 那个赌局是我和大熊一块去的,当时有六七个人玩。因为玩家会有变动,有时候有新人来,有时候约了人也没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几个人玩,玩的方法也有很多,诈金花、斗牛、三公、二八杠都有,不过不同的局,不同的人,玩不同的游戏。 那个搞事的人是在诈金花的局上,人家叫他冬哥,我管他叫瓜哥。给人取外号是我人生的一大喜好。 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一把牌让我产生了怀疑。是他发的牌,我拿了一个顺子,他是一对a,那时我还不会偷看牌的手法,只要是人家发牌,我不偷牌的话就凭运气玩(这种玩法行话叫“玩尖钢”)。是我赢了,这也很正常,但是他只跟一下就跑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牌,觉得他跑了也正常。 在我下一局准备序牌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牌是一对a,他是第三家,我很肯定这对a是瓜哥的,这就不正常了。 顺带讲一下,序牌有三种方法:一种叫弹牌洗牌法,一种叫抽洗法,还有一种是捡牌法。捡牌技术含量很低,但是在牌局中很实用。 我之所以能够肯定那牌是瓜哥的,是因为别人将牌打开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意,第二家的牌我看见了,也记住了。我就想是哪里出了岔子,是暗号给破了?也不是,刚才明明没给大熊发暗号,那瓜哥怎么会知道我手里的牌比他的大呢? 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不能就这么撤退。好在瓜哥也没有一刀切的意思,我只能小心点玩,硬着头皮玩。敌在暗,我在明,那种感觉很复杂,心里很不爽。 牌局结束了,我和大熊都小赢了点。两人吃了个饭,我把这事跟他讲了,大熊的程度与我差不多,跟他讲也是白讲。 回到家里那叫一个郁闷,一直都想不明白,一直睡不着,想着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谁家牌大的,几乎一宿未睡。 当你明白一些出千方法之后,看到了类似的效果,便会往那些方法上去想,这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人很多时候都会受到这种观念带来的困惑,表面上看好像是缩小了寻找的范围或接近了寻找目标,实则却束缚了自己的思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此局限自己,当然只能失眠。 虽然没睡着,但对策总归是想好了。过了几天那个牌局又开张了,我一定要一探究竟!心里说着这番豪言壮语,说完了自己都打了个寒战,够冷,汗! 还是和往常一样,我一直在观察着瓜哥的动作,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以及场上每一个人。我想他应该有同伙,反正我有,所以我就想他也有。 看久了多少能够看出点门道,我小心地瞥视他,偶尔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就递支烟给他来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本来牌局四五个小时是会结束的,我将时间拖了一下,当然还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问题。没什么异常的牌局结束了,我小输一点,大熊赢了不少,瓜哥输了一点,我想这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知道对手的底却输了钱,我打心底里佩服他的忍耐力。不过我又有一点不明白了,有这种能力为何要在这种小牌局混迹,这能捞几个钱啊。 结束牌局的时候我偷了几张牌。说到偷牌,就算是把他们的眼睛凑上去估计也看不出来,没人会去在意那个瞬间的小动作。动作虽然不能无形,但加上合适的诱导动作,就不会被发现了。魔术界不是有一句话“没看到,就没有”嘛,有时候没看到动作,就可以认为是没有。 我观察到在玩的时候瓜哥很注意别人的牌背,一旦被他看到牌背,那人的牌点他就知道了。没错,他是在认牌。我很庆幸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这种近乎白痴的出千方式。 但是怎么认的呢?拿到了牌之后,我饭都没吃,到家就开始研究了,那叫一个用心。 这副扑克是钓鱼皇后的,王牌是一个鱼美人站在地球上撒扑克,要知道他是怎么认的,得拿牌进行对比。看了约摸大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还是没看出来。 的确又是被那种思维定势给左右了。因为我知道有一种叫落焊的手法,就是在牌上做记号,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难道瓜哥有这种能力?如果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管了,大不了少个牌局。 过了好些日子没去那个局,一切正常。这事也被我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次在饭桌上大熊说起了这事,我说没结果。他说:“不行就去找小礼吧,他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去他那儿不仅能把这事搞明白,搞不好还能讨教个一招半式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吃完饭也到了晚上,从垃圾堆里翻出那几张因惨遭我蹂躏而有点变形的扑克,就直奔小礼那里了。 到了小礼那儿敲开了门,我给他递了支烟,他还是不要。一到他房间,我就跟他讲这个邪门的事,他把扑克拿过去一看,淡淡地丢了一句:“哦,魔术牌。” 魔术牌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谓的魔术牌就是落焊的加强版本,不是用手法做牌,而是扑克与生俱来就有的特性。扑克在出厂的时候就被印刷上记号了,我在灯下拿着扑克左边照照,右边照照,顺着光照,逆着光照,还是没有看到记号。好在本人对于此事并非那么执著,要不眼睛都会看出毛病来,因为本来就没有记号。 下面讲解一下魔术牌。魔术牌是魔术师的叫法,老千叫老千扑克,通称为密码牌,估计是哪个聪明的魔术师发明的,一不小心被老千给借鉴了。 以钓鱼扑克为例,要是连钓鱼扑克都没听说过,那你真的得好好恶补一下基础知识了。 问题出在扑克上那些三角形的点上(又好像是个菱形),具体是什么点我真不会描述,大家可以找实物看看。 扑克上有十六个小三角形,前十四个分别表示a到王,后两个,其实准确地说是四个,四个小三角形组成一个大的图形。前十四个下边也有两个三角形,不过没有用,后边的四个按顺时针方向分别表示黑桃、红桃、梅花和方片。 假如是一张黑桃5,那么从左边数第五个三角形会稍大,表示花色的三角形是第一个稍大,因为按黑红梅方顺序来的。 牌的花色和点数大致就是这么来算的,熟练的话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牌了,像条件反射一样,不用去数第几个第几个。赌桌上那样是行不通的,就好比人家说美女,那你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个美女,而不是在脑袋里对美女的各个部分进行拼凑。 这种东西很初级,甚至可以说是低级道具,低级到只能在那个年代去小牌局上玩玩。瓜哥由于认牌方法不当或是记忆方式不对,也就只能看一家牌,知道场上还有我和大熊两个小老千,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输钱的原因了。 从牌背认牌的方法太多了,道具数不胜数,以后或许还会讲到,这里就不展开讲了。出千手法也不少,我说的不少是指对牌落焊的方位和方法不少,手法大致都是差不多的。落焊是古典叫法,我们这种站在千术前线的人将其称之为挂花术。 第9章 千术挂花术 这回来说挂花术。 说起挂花术,又让我想起了千术的命名。千术的命名可谓五花八门,有的千术在手法上有略微差异,在不同地方或不同流派里,同一种千术可能会有不同的称谓。 要说是给人起绰号,我是当仁不让的高手,这一点也得到了众兄弟的广泛认可。千术的命名有时候也像给人取外号,看它怎么长就怎么叫。但千术的命名有些许不同,有的古典流派千术名称还真有点诗情画意的味道。 落焊也叫下焊,是做记号一类手法的统称。落焊分为两种:一种叫软挂,一种叫硬挂。这是我给取的名。古典的叫法硬挂叫刺青,软挂叫挂花,不过只要是做记号,一般老千们都通称为挂花,软硬挂是麻将上的千术叫法,我认为这样形容更贴切,就盗用了。 所谓软硬挂花,软的是可以消除的,所做的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逐渐变淡,最后消失。硬的是永久性的,硬挂的方法非常多,做出来的记号很好辨认,缺点是有无法消除的记号,对于赌徒而言,那便是出千的证据。 软挂就好多了,虽说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慢慢变得模糊,但是挂花并不是主要千术,只是用于辅助出千,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认出一些牌,对我来说足矣。 落焊的叫法不少,白痴点的叫法叫做记号。偷看牌的手法,通用名叫“翘角发牌术”,我将它称为“边窥法”,有人叫“后宫会”,也有人叫“力学搓牌法”,还有人叫“神眼通”。 诈金花中有一种偷看的手法,用来偷看自己闷的牌,也就是说,看上去是在闷牌,其实牌点自己早就知道了。千术通称为“诈金花无敌必胜手”,我称其“内窥镜”,因为是在手里看牌,这么叫很贴切。 鉴于这种尴尬的局面,老千们应该成立一个协会,专门负责千术的开发和命名。古典的千术由于派别多,一般的千术和结合型千术是国内老千自创的,这个老千可以创,那个老千也行,这就乱了套,直接导致现在这种一术n名的尴尬局面。 后面的故事中,可能会经常出现一些千术手法名称,我会用最容易理解的名称来命名,如果是我自创的招,也会对千术的概况进行一下讲解。 说回挂花这个千术,这个千术的手法不算太复杂,无非是用手指去掐、划或者压之类的,难就难在记号的编排上,那才是这个千术的真正价值所在。 扑克牌有五十四张,这其中包括大小王,不算大小王就是五十二张,要是用一个记号表示一张扑克的花色和点数的话就得用五十二个记号。一张扑克才多大,且不说容不下这么多记号,就算是可以这么做,出千的人要记住这么多代号得死多少脑细胞? 要想有非同一般的效果,得用出人意料的思维和方法,挂花术的记号安排非常巧妙,一般老千用的是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扑克的点数是十三点,四种花色,十三个点数的记号是可以放在一个地方的,比如说四个9,可以放在x处,那就是说,只要出现在x处的就是9。 然后是花色。四种花色的位置我分别用a、b、c、d来描述,一个记号只要出现在a那就是黑桃,出现在b那就是红桃。比如cx即为梅花9。这样就可以用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我用的挂花术略有不同,我用的是十三个记号,十三个记号更易于寻找记号点,认牌的速度可以大幅提高。 先说明一下,我不是要进行教学,而且想要练会练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更不是看了这些文字就可以的。 用十三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就得利用记号的特性。普通的记号是一顿乱划,这不科学,我做的记号是有方向的,以指掐的为例。 如果掐在x处表示9,掐痕是“—”表示黑桃,如果掐痕是“丨”表示红桃,如果是“丿”即为梅花,是“”就是方片了。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如果用这种简单的记号,同行就能轻轻松松地破解了,所以还得对记号进行加密处理。 所谓加密处理就是将点数和花色的对应点打乱,比如8是y,9是x,记号“—y”表示黑桃8,红桃8就不能用“丨y”来表示了,“丨”还是“丨”,但是绝对不能放在y这个位置上,可以放在十三个点的任意一个点上,至于到底是哪个点就看个人喜好了。 这是利用了扑克牌和记号的特性而创造的一种千术,四种花色记号无论牌如何翻转都是原先的样子。十三种点数记号即使扑克翻转也不会重合。有的记号位置朝上时是这样,但朝下就混了(指旋转扑克),如果是用十三个记号的话,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 虽然手法不是很复杂,但是所谓的不是很复杂是相对的,是相对于这个记号不那么复杂,当中的学问还不少。用手法弄出来的记号要便于自己辨认,但又不能太过清晰,太清晰了别人就能看到记号了。要从自己所处的环境来选择用什么样的挂花手法,比如灯光的位置、光线的角度。记号要很容易辨认,又要让别人不起疑心,就得让记号看起来像是玩久了自然留下的痕迹。 这个挂花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但五种最难的手法和四种最实用的手法中它都没排上号,是因为它只是一种单一的辅助出千手法,只能用于辅助其他千术手法使用,要是只靠认牌来出千的话,是不能稳赢的。 这是利用牌背来做记号的方法,虽然能够认识每一张经过自己手里的牌,但是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因为有时候想要一张好牌,那牌又不在第一张或最下面,这种方法就会失去价值了。 假如现在需要一张黑桃3,先别管怎么弄到台面上,首先得知道黑桃3的位置,为了能够认出一叠牌中的某一张牌,有一种从侧边认牌的方法,比如黑桃3在第十七张,就可以用手法将第十七张弄到自己好控制的地方去。这种千术虽然只能控单张却非常强悍,我将其称之为“御风”,系本人千术中五种最难的手法之一,此处暂时不展开。 搞明白瓜哥出千的方法后,我就问小礼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好。小礼说:“人在江湖,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应尽量做到不树敌,这条道上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人品可以过关,那就可以交个朋友。” 我基本上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回又多学了一项千术技能,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心想在牌桌上可以认识每一张牌也算是上了一个档次了。 小礼似意味深长地说:“方少,赌,这种东西只能当消遣,玩玩就好,不能陷得太深啊。” 这倒也值得我思考,这样一直混下去,要瞎混到什么时候?能混出什么名堂?但是现在的我能干点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做,就想着日子先这么过着,等遇到有什么合适的差事再去做。 情况我基本上是弄清楚了,下一步要做的就简单了,只要将记号记熟,记的速度比瓜哥快,这样,我也可以分一杯羹了,反正牌不是我带的,抓到了跟我也没关系。 说做就做,开始记牌,牌呢?就五张啊。看来还得去买一副魔术扑克。但那年月做这种行当的人很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家专卖赌具的,我就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明察暗访。 大半个月过去了,买魔术扑克的事也没什么消息,我索性在瓜哥那把这事给点破了。瓜哥果然很上道,说明了之后,一个劲地赔不是,直问我输了多少。人家给脸咱就得兜着,我也没多要,输了的钱就算了,只顺便讹了一顿饭。 瓜哥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我问了他那扑克是哪来的,他说在外地有卖这些东西的。他觉得魔术牌最好用,既便宜又好操作,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我说就你那看牌的眼神,别人想不发现也很难。 一副魔术扑克也就十几元钱的样子,最多也不过几十元,居然还在外省,为了这个我是不会特意跑一趟的,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命中注定,小礼阑尾炎发作住院了。大熊要照看生意。小礼女朋友就是那个游戏厅的收银员,叫小莉,我跟小礼商量了好久,他也没同意将小莉转让给我,我叫她栗子。因为栗子要上班,小礼的朋友本来就屈指可数,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了。我和小礼的关系非常铁,他也认可我是他死党,照顾他我义不容辞。 在医院里的日子,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都是闲得要死,整天无所事事。我就跟小礼讲我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还是很精彩的,那时候没什么钱,但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我一边笑一边讲,有时候还带着动作。我正在兴头上,却看到在床上的小礼好像不怎么高兴。你笑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的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种场面堪比魔术师魔术失误后的尴尬。 他心里有事,我是知道的,于是安慰了他一下,也没再讲我的事了。小礼跟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那些事他一直埋藏于心底,不愿提及。 第10章 蓝道之子 人生就像一杯水,不过小礼的那杯水似乎更苦一点。 小礼的事他自己给我讲了些,还有一些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 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不过性格发展得比较全面。他本身很内向,但有一个性格活泼的双胞胎弟弟,所以他基本上跟谁都处得来。小礼的弟弟叫小貌,据说他俩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在刚懂得老千是什么概念的时候,他们就与千术接了上轨,因为他父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老千,叫陆老六。我曾去小礼的老家蹭饭,顺便拜访过他父亲,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本名还是艺名,其实我对他姓甚名谁也没多大兴趣,就叫他陆伯伯。 陆老六成为老千的时候老千还很少,他是一个真正立于蓝道巅峰上的人,一辈子都混迹于蓝道,一世只与老千为伍。麻将、牌九、扑克、骰子在他手中都能够开出花来,千术手法可谓出神入化,其造诣之高只能用“通灵”来形容。令我感到惊叹的是他只有一只手能用。 或许是因为对老千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年近五十还没有后代。据他说,他一直想抱养个孩子,但是养个孩子不像买小菜那样简单,许久都没有音讯,直到在集市上碰到一个卖小孩的。卖家跟陆老六说,他们家很穷,本来只打算生一个孩子,结果一下生了两个,还都是男孩,这在农村意味着要为这两个孩子各盖一栋楼房,他们负担不起。孩子的妈妈现在又得了病,很急着用钱,家里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对于治病来说仍是杯水车薪,家里本来就穷,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了。钱也借得再也借不到了,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要寄养两个孩子。 的确是一个赚人热泪的故事,但陆老六说,他不相信会有愿意将自己孩子卖掉的人。在他的追问下,对方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这俩小孩跟那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孩子是他在自家门口捡的。孩子的衣服里塞了一封信和一些钱,写了这两个孩子的相关信息和为什么把孩子放在他们家,唯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是说孩子的生母是个小姐,怀了孩子也是个意外,等到肚子大了才发现怀孕了,只能把小孩生下来。 陆老六说他追问下去是想在孩子大了之后有个交代。这些事情是我在陆老六那里听到的,我想这也是一些特殊人群的无奈吧。 当小礼他们得知陆老六是个老千的时候,怎一个景仰了得,死缠烂打地要学千术。陆老六将他俩视如己出,又怎么会教他们出千,于是给他俩讲了个故事。 说他俩的生父家里本来挺有钱,后来因为沾上了赌博把家给败了,还欠了很多钱,妈妈因为想不开自杀了,父亲因为凑不到钱把他俩给卖了,拿了钱又去赌。 他说,这样一来,兄弟二人就再也不吵着说要练千术了,而对自己的身世也不会留下自卑的烙印,的确是考虑得很周到的一个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官方说法。 人的好奇心是很强的,具体有多强,请用尺子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还是“出轨”了。但他们练习的内容受到很大的限制,只限于扑克,只限于文千术。这自然是为他们着想,万一上了牌桌的话最起码还有条退路。后来小貌也会很多武千术,这点小礼就不行了,在这方面小貌属于那种力争第一的人。 后来事情发生变化。据说是在小礼上高三那年,陆老六在某个地方停了好长时间,他在那里做局,做了一个很大的骰子局,做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局,也是最可悲的一个局。据说他原来打算这次之后便不再做老千了。 在这个局里,陆老六的身份是一个老板,好赌,赌品好,又有钱,是标准的三好赌徒。所有人都愿意与这种赌徒赌钱。他也结识了不少当地老板,在那个圈子里,赌的都是熟人。 所有程序像平常一样进行,这次陆老六却遭遇了滑铁卢。每一个赌局,他都精心布置,这也是他走了几十年江湖却依然安然无恙的原因,长期的警惕带来了长期以来的安全,却也身心疲惫,瞬间的疏忽使他失去了一切,这便是赌博。 在最后一次聚赌时,很多人在一个桌上玩。每人丢了几十万元上百万元在局里,加上前期做局花的钱,这差不多是陆老六三分之二的财产了,他没想过会输,而且是会以那样的形式输。 最后一把,大家都倾其所有把钱全押上了。这便是老千的高明之处,他能让大家无怨无悔地把钱往桌上扔,这也是人性共通的弱点——贪念。 骰子理所当然是陆老六摇的,他用最高的技艺,摇出了自己所要的点数,觉得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收获了。 然而,开盅(摇骰子的罩子)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这也无妨,陆老六不怕对方怀疑他出千,他用的是纯手法,没有出千痕迹。况且布了这么久的局,大家对他还是相当放心的。正是这份自信,让他失去了一只手,要知道,在赌桌上永远没有绝对的事情。 被叫住之后,一个叫老吴的老板说:“今晚你点气(运气)太好了吧?这把我来开,杀杀你的点气。”说完他揭开了盅罩,在揭开盅罩的瞬间,三颗骰子中的一颗被当场换掉,别人没有察觉到,陆老六自是看出来了,现在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对方也是老千,对方也在做局。江湖经验告诉他,自己中招了。 换掉后点数也是陆老六大,但从那个人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这个赌局好像有猫腻。这时候气氛就有点不对了,下了注的老板们纷纷把钱收了回来,这其中有真正的老板,也有做局的人。 事情如他们的预料般进行,大家在等待着下一步进展,然后老吴想用盅罩当场将骰子砸开,陆老六想上前去阻止却被几个“老板”架住了,不许他动桌上的东西。骰子一砸开后问题马上就显出来了,场面就乱了。 这种情况是陆老六万万没想到的,这也是不符合常规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矛头都不应该指向他。是冲钱来的?与自己相比其他几个老板显然更容易下手。是冲人来的?他跟这几个人分明没有过节。江湖就是这样,整你还需要理由吗?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是搏一搏了。陆老六还没开口辩解,一群老板就冲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往死里打。老千一旦出事,其后果往往与赌注成正比,赌注越大,受伤越深。 打只是个形式,布局一方的目的远不止于此。这群人中,有真正上了套的老板,也有老吴的千将。说到千将,我简单介绍一下。 千门中有很多流派,各流派练习的千术也不尽相同,但组织结构都是一样的,八人一组,人称千门八将:正将,出千的;提将,设局的;反将,钓鱼的;脱将,脱身的;风将,情报员;火将,打架的;除将,谈判的;谣将,放风的。组织非常严密,分工细致。 那些真老板们将陆老六痛扁了一顿后,拿着自己的钱就走了,毕竟他们没输,前期陆老六都是放水养鱼,老吴也没能让这些人输,为的就是现在不让他们掺和进来。总之这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几个平时和陆老六走得近的老板也走了。 陆老六带来的钱尽数上缴,这点钱似乎不足以将他们打发掉。他们以出千为由,对陆老六进行勒索,陆老六自是百口莫辩,人证、物证俱在,要说是别人把骰子换了,那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别人怎么没看见? 小礼和小貌放学回家后,发现家里已经被搞得乌烟瘴气。有人告诉他们说是他们的老爹出老千被抓到了,现在众赌徒要求赔偿呢。到底是没有步入社会的少年,还不能理智处理突如其来的事情。他们要求先与老爹见面,确定他还好,对方怎么会答应,对方的目的是钱,且要速战速决。小礼他俩的要求被拒绝,还被打了一顿,这下,他俩真慌了神。 几乎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对方,对方只是丢下句“去接人”。他俩六神无主地狂奔到指定地点,陆老六那时已年逾花甲,那种程度的暴打已经将他打得奄奄一息。 小礼兄弟俩一个叫车将父亲送到医院,一个回家拿了仅剩的钱交手术费。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车也被砸了。对于两个少年来说,这种冲击是何等巨大,仅仅是一日之间,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陆老六一直没醒,眼看医药费也要没着落了,没有任何办法的两人,只能兵行险招,去地下赌场出千。要不怎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人急了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他们虽然平时从来不进赌场,但哪里有赌场还是知道的,毕竟也是蓝道高手。那里只有一个地下赌场,两人去同一个赌场出千三次,卷走了十多万元巨款。前两次都只是一个人赢钱,另一个人掩护,赢了就走。赌场开始留意他们了。 第三次两人一起上桌子捞,他们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大赢了一笔,刚一出门,打手蜂拥而至,两人夺路而逃,后来跳河了,人家才没追上来,因为那是冬天。 在河对岸的深山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衣服湿着,也不敢点火,直到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才敢往山下走,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也为此大病了一场。 此后陆老六带着他们回了老家,一只手在那一役中被废掉了,手对老千而言无疑是第二生命,失去一只手基本等于失去全部。 事后陆老六也曾发动黑白两道的势力寻找那个叫老吴的老千,奈何对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供孩子上学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两个孩子却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了,要出去打工。家里起了这样的变故还怎么能安心读书?陆老六给了他们一封信,让他们去小礼现在工作的游戏厅,将信交给老板,老板会为他们安排工作。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从此两人步入了社会。 老板与陆老六交情甚好,对他俩很照顾,只要帮老板看看店,吃住全包,一月给两千元,其他在那里工作的人,一个月也就是千八百元的工资。 小礼兄弟俩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小貌不愿意在这里待,说要自己出去闯,又让小礼放心,他每个月会按时打钱回家。小礼很反对,小貌说的出去闯,就是要走陆老六的老路。 某天早晨,小礼起床后发现小貌不见了,桌上多了一封信。 以后一年多,小礼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偶尔收到弟弟从不同地方的来信,两人每个月都会打钱回家。 小礼的故事让我有很多想法。陆老六那样的高手,却也能栽在牌桌上,这让我在赌桌上一直都紧绷着神经。我也能够明白他的心情,能够理解他的处境。 自从去赌场出千后,小礼再也没上过赌桌,他的千术登峰造极,却再也没拿出来用过。在我心里他始终是神一般的存在,是真正的蓝道之子,也是他让我感觉到人生如赌局一样变幻莫测。 第11章 那一天 几天后小礼出院了,我照样过我的日子,在一些小牌局上混点饭钱。有一天晚上去小礼家玩,他拿出了一副扑克。这可奇怪了,他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的,我心想,难不成这小子还想跟我赌? “让我看看你都会玩些什么。”他说,然后他把牌放到了我面前。这是唱的哪一出?想看我会什么?我又不是卖艺的。但观众既然有要求,我也要回应一下。我对自己的技法相当自信,井底之蛙大概都这样。我用手过了一下,牌已入袖,一边做着,一边说:“就会些雕虫小技。” 他将牌洗了洗,然后拿出一张牌,让我看了一下,是张梅花3。他将牌放到我面前说:“能把这牌换掉吗?”这是小学的科目吧,牌被翻开的瞬间即被我换掉,但奇怪的是我把牌翻开之后发现,还是张梅花3。 虽然只是一张牌,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讶,脑袋瞬间短路。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一个劲追问他是怎么办到的。要说是他把牌给换了,但换牌也不能做到那种程度吧,我可以确定他的手是空的,且五指分开,动作还是慢镜头播放的。 其实进行偷牌动作的时候,五指分开也是可以的,且手掌也可以是平的。不像经典的偷牌动作要将手弓起来,这是魔术师常用的手法。 不过小礼并没有偷牌。他笑言:“看看你袖子里的扑克,就明白了。”我把袖子里的扑克拿了出来,一看还是一张梅花3,我懂了,一副牌里被他放了两张梅花3,顶底各一张,我偷走了顶牌,他将底牌拿出来让我换。我头回知道扑克还能这么玩。“换牌不赖嘛。”小礼说。 接下来的一段对话我后来曾经反复思索过无数次,但在当时我一直找不到阻止自己的理由。 “我说过就你这种程度要上赌桌拿钱是不行的,如果拿这种东西上场迟早要出事的。我要是肯教你千术,你学吗?”小礼问。 天上还能掉烙饼?“学,学”,我连声应道。 “要想用千术赢钱,就必须用很多时间来练习手法,要花很多精力去思考局势,要解决一切阻碍牌局进程的问题,要有承担出现一切意外的心理准备,你能吗?”小礼接着问。 我也没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急忙答道:“只要你肯教,这些东西都不是问题。”这显然是没有经过大脑的回答。 显然这种答案在他意料之内,他又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有那样的决心,又为什么不去做一份正经工作?有这种心态的人还有什么事不能做成?” 我感觉到了,他是在将我往圈里带。他的用意我当然明白,可还是有点恼怒,我不大高兴地说:“你这么说只是告诉我不要上牌桌,还是不愿意传授那些高等技术?”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怎么说他也是一番好意。 见我有点恼,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正是你的聪明让你无法释怀这个执著的念头。如果你要一直走下去,我不教你,那就是见死不救了,如果我教了你,那就是将你往火炕里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把话放这里,你要能告诉我学了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再说二话,要是你给不出答案,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我们像小孩子一样争吵着,他料定我给不出答案了,估计这段对话他已经彩排过很多次了。 我还是不想放弃,说道:“那你怎么又能学了呢?” “我学的时候,还小,不懂事。你还小吗?你也不懂事吗?”小礼说。 后面的话内容无关紧要了,只是将场面缓和了一下。 当晚我失眠了,我一个劲地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但他提的问题将我堵得很死,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一晚上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我想我有了答案,且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想我曾经认真地想过要做到,我要立于这个行业的巅峰之上! 第二天约摸黄昏时候,我去了小礼那里。“气消了吗?少爷。”他问道。 “说正事吧,我能给你我的答案,这个答案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我是这么想的。”我说。 “不管怎样都要达成这个想法吗?你还真是执著得可以。话我放这了,教你可以,死了别找我,我答应教你出千,就表示我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小礼说。 后来我搬到了离小礼家不远的地方住,这样可以方便很多,也有了更多私人空间。 那时快过年了,我感慨万千。小礼他们都不回家,就计划了一下几个人过年上哪去玩,他们的计划也算上了我,我说我不去,他们表示不解。 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这话一直鼓励着我,那段时间我只做两件事:吃饭、练习(上厕所之类的就不算了)。不分昼夜地练习,连贯动作,精确动作,动作近真,加快速度,最后是将千术结合。 当牌拿在手上的时候,整个世界变得很宁静。我很喜欢那种流转于指尖的细腻感觉,那种渺小却可以操控一切的力量,当宁静的时刻来临,剩下的只有一面镜子和镜子里的人…… 第12章 赌局 认识小礼很长一段时间后,有一个赌局,很刺激。 大概是上午十一点钟的样子,我还做客于周公家里,“砰砰砰”的敲门声将我从梦里拉了回来。我穿了双拖鞋去开门,看到小松叼着支烟站在外边。 小松是本地人,比我稍大一点,跟我的关系很铁,修车的,消息很灵通,他经常介绍一些赌局。平常没事的时候也来串门,但串门一般是晚上,因为我一般下午才起床,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多半是有牌局。 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局啊。”不出所料,他说:“在隔壁市一个乡郊里,有个小赌档,赌档虽然不大,但赌注不小,而且组局的时间不久。” 我问都玩些什么。他说骰子、牌九、扑克都有,有的是赌客们自己坐庄,有的是组织赌局的人坐庄。 他前期到那去确认过了,这些事情能对答如流。 听他这么说,的确是个不错的局,去看看是肯定的。我们两人合计了一下去档子里都分别是什么身份之类的问题,因为以前经常干这种事,所以只需要作一些补充说明就好了,一人带了一万元现大洋就准备出兵了。 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个人找了个馆子先吃了一顿饭,赌局是晚上才开始的,人生地不熟也懒得逛,我们俩先找地方睡觉去了。 到了五点多钟,他说要出发了,档子离镇上还挺远。骑着摩托车到那里六点多一点,天还很亮。我们先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一旦出了事是不是好跑路。一个老千,应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考虑后路。 那真是个聚赌的好地方,档子后边是一条很宽的河,河边停了几辆摩托艇,估计是用来接送赌徒的,前边是一片很大的玉米地,一边是进来的小路,另一边还是河。 档子白天没人去,去了也会认为那就是看玉米地的小屋,谁也不会想到那是个赌档。离档子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屋,看上去也是看玉米地的,其实是个哨岗。如果前边有情况,哨岗就会提前通知赌档,这样聚赌的时候就不怕被抓了。过了哨岗的路差不多只能走一个人了,所以很安全,要想抓赌的话,也是很有难度的。 到了晚上十点多终于开局了,我们进了档子四周环顾了一下,有张床,有个柜台,柜台里摆了一些方便面啤酒还有香烟什么的,柜台上有一台斜放着的电视机,工作不忘休闲,的确有一番境界。 不过那里卖的东西的价格贵得离谱,在那里卖东西的人也是赌局的组织者之一,还是个暗灯,可惜不怎么专业。 有五六张台面,有玩骰子的,有玩牌九的,还有一桌在玩扑克诈金花,我们选择了这张台子。 老千选择的赌法是有一定规律的,首先,这种玩法决定胜负的牌要少,最好就是三五张牌,这样利于掌控;然后,下注要大,最好是要能一直往上叠而且上不封顶;还有,就是要速战速决。 小松跟他们讲的是方言,我一句都听不懂。我的身份是一个老板,做生意时跟小松认识了,给大家发了一圈烟,互相打了招呼,小松以前来玩过两次,跟他们有的人认识,也就比较顺利地入围了。 上赌桌之后不能一上去就开始出千,那不是老千,最起码那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千。不是说第一次交锋一定得输,起码刚开始是不能赢的,要造成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并非玩牌老手的错觉。老千在牌桌上要尽量显得自己笨拙,要从语言、神态、举止、表情、眼神等方面显得自己比别人迟钝,但一定要拿捏得恰当,不可太过,不可不做。而且赌桌上不一定就你一个老千,还得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老千。人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赌桌上可以说是鬼打堆的地方,如果有其他同行在场,那还得另寻他法。 要想在一个赌局上出千,还得看那是普通的赌局还是有对此局特别制定了规定的赌局,如果是普通的赌局,就可以直接用千术上场,但有很多地方为一些赌局制定了一些防止出千的规则,那就得再另想其他针对性的方法了。另外,还得防着暗灯。如果这些条件都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考虑出千了。 赌徒提防老千,老千要提防的是场上所有人。 说回赌桌上,底钱是五十元,五百元封顶,场上有五个人玩,有三个是可以下手的,我得在这次接触的时候大概摸清他们的底,最起码得知道哪个有钱,哪个好说话,有了这些信息,后面要出手就不会变得盲目了。 第一次交手是试探虚实的,也就没怎么出千。但是不出千是不行的,因为得要下注大,这样才能为后面的豪赌做好铺垫,不这样的话,下次一次性全押了就会显得有点假。但如果不出千凭运气跟他们玩的话,身上的那点钱不够玩,所以基本上就是跟他们玩拉锯战,一会儿赢一会儿输,当然是低调的赢,高调的输,在不引起暗灯注意的同时还得尽量将赌注往上提,这个过程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头天晚上的赌局中我只用了一种千术,是一种特别复杂的结合千术。这种千术是用以下几种单一的出千方式结合来的:翘角发牌法、底牌双窥、发二张、发底二以及一种特殊的记忆方式。 翘角发牌法是一种翘起牌角偷看牌点的手法,可以看到每一张从自己手上发出去的牌的花色和点数,其他赌徒是没法看到的,除非你把头放在我左肩膀上或许可以看出点名堂,但这种夸张的动作不可能有的。 偷看的时候是在牌将要发出去的瞬间,拨开一个很隐蔽的角,它的技巧在于手握牌的角度要很好,偷看时间很短,如果看到这张牌对自己或者同伙有利就用发二张的手法将其留住,如果这张牌没有作用就直接发出去。五个人玩诈金花的话,使用这种招数的老千就相当于从十五张牌里选出三张或六张给自己及同伙。 底牌双窥能够看到两张以上的底牌,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能够控住更多有利于自己的牌,还有就是利用底牌来确定自己拿什么样的牌。比如底牌是红桃4,底二张是黑桃3,那就以黑桃3为核心,诈金花的话就可以利用找牌的手法去找另外两张3或者是找另外两张黑桃,这样做的坏处是有时候顶牌很杂会使老千变得无法选择。 发二张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将本来要发的牌留下来,将第二张牌发出去,做一个替换。难的是在偷看牌的瞬间作去留决定的时候所做的动作,很多人不能够很好地掌控这种千术,就是在这个瞬间所做的动作过不了关,无论是去是留都得在一瞬间决定,决不能迟疑,因为你的迟疑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发底二是在其他要找的牌都找齐了后才用的。 最后一种是特殊的记忆方式,看到发出去的牌的花色和点数,还得把它们记下来,这样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用的记忆方式和挂花术有关。 要一次性记下十五张牌的花色和点数,如果用传统的方法死记硬背来进行记忆是行不通的。我的方法是一张牌的花色和点数用一个记号来表示,当发出去一张牌的时候,脑袋里就出现那张牌点所对应的记号。一家三张牌,也就是三个记号,但进行记忆的时候就只要记住一张牌面的三个记号点就行了。 如果牌有五家,要记忆的就是五张牌上的十五个记号点。勤加练习的话可以记十来张图片,换成扑克的话就是三十张左右,这种记忆的方法非常科学。记忆比赛时很多选手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这种方式的原理是以图片来代替文字,当一张牌发出去的时候就是一幅幅图片记在自己脑袋里,只要像放电影一般在脑袋里进行放映就可以了。这种记忆方法叫联想式记忆法。一种科学的学习方法一旦被挪用到了旁门左道上,杀伤力是相当骇人的。 这样一来,尽管前期不用做任何出千动作,牌拿到手里就可以发出一手好牌,这种千术是硬通千术,什么场子上都可以用,而且不带一点赃,别人是不可能知道你脑袋里的事儿的,单用这种手法能控住的牌可以达到二十张左右,如果再加上其他千术手法辅助,控牌数可以多达半副扑克。 老千将千术进行结合的时候,最多也就两到三种,这种单一千术有五种之多的结合千术十分少见。因为要结合的千术一多,出千动作也就要变多了,所以没有老千愿意这样做,但是将每一个动作都能够很流畅很逼真地使用出来的话,多一两种也没问题,千术手法最重要的是灵活运用,结合相宜。 几种单一出千方法中每一种要练到很好的程度都不容易,要将这几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千术进行最完美的结合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种千术是我最难的五种千术纯手法之一,被我称之为“残影”。 我按练习的难度将掌控得最好的五种超高难度千术命名为“御风”、“残影”、“瞬逝”、“越光”、“神临”。 说回赌局上,玩到凌晨一点多,那里叫着说要吃饭了,守哨岗的人拿了饭过来。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夜宵,带肉的一律二十元,素的十五元,也有人就去那个柜台买方便面吃。我拿了一份带肉的,拿了一瓶啤酒,啤酒十元,这价格快赶上监狱里的了,不过众赌徒们还是一点异议也没有。 吃完饭了我跑出去尿尿,走到房子外边,一个人跟我打了声招呼,那人是这里放哨的。如果前面哨岗的灯灭了的话他就得叫赌徒们撤退,所以他一直站在外面。我给他递了支烟,当时心里吓得不轻,还好没打算出来干什么坏事。 再次回到赌桌上继续开展工作,跟上半夜一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概是早上五点多,天有点蒙蒙亮了,该散局了,大家对我的印象非常好,都说我赌品好,是个爽快人。我知道说话的都是赢家,他们约我明天继续,我说这么小的不来,没意思,搞了一晚上一万来元的输赢没劲,他们说搞大点是可以就怕我们没钱。当然这是他们的玩笑话,我开玩笑地回答说我家是开银行的。 这时可以看到每个赌徒的本性,输了钱的一副心有不甘似乎要再战三百回合的样子,赢了钱的自是红光满面想着待会儿好好享乐。 回到住的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两人统计了一下战果,我输了七千多元,小松输了三千多元,算下来两人一共输了一万多元。一个龙套赢了大概几千元,老黄赢了一万多元,老李输了点。我们的底钱还剩下九千多元,得好好计划一下晚上的事了。 合计下来决定下手的目标是老黄和老李,那两个家伙在赌桌上显得财大气粗,对出千这种东西估计在未启蒙状态,基本上就这么定了下来。 暗灯倒是不足为惧,这种高强度的出千方式,不是他那种级别可以抓得到的,其他组局者也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我在场上出千的频率很低,可以看得出来暗灯完全没有看出我在捣鬼,这是一个老千的直觉,其实也不完全是直觉,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就是当一个人做某一件事做了很久之后就会有的感觉。 不过赌桌上永远有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 第13章 棘手的赌局 晚上我俩如期而至,前面的程序轻车熟路地走完了,开局了,可惜那个叫老李的没来,老黄倒是久候多时。 这次也是五个人玩,两个是自己人,另三个一个是老黄,一个叫大宇,一个还是那个无关紧要的龙套。我拿了将近八千元的底钱,说是一万二千元,小松拿了一千多元,说包里还有几千元,如果输了的话就回家去拿。桌子上所有人的钱加起来是十三四万元的样子。 说了今晚玩大点,大家都没有异议,底钱一百元,一千元封顶。我一上场就加大出千频率,想最好在两三点的时候结束牌局,因为那时候的人很困乏,很多动作在那时候可以很好地实现,但是前期得先把他们的底钱多掏点出来,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差不多玩急躁了,然后一局定胜负。 这种套路是最常用的,比起开始慢慢地赢,到最后全部赢光要更有效果。如果慢慢来的话,输光了的赌徒一般不会就此罢手,会想方设法地去搞钱,这是典型的赌徒心态。我虽然不怕钱多,但是这样可能会节外生枝,老千忌讳烦琐,烦琐可能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尽量做到一次性解决。 上半场没出什么岔子,一直都保持得很稳定,吃饭的时候,我大概赢了五千多元,小松赢了三万多元。他打了个手势,用左手捻了下左耳朵,意思是问我有没有问题,我用右手捻了下右耳朵,意思是可以搞定。如果真的是耳朵痒,就得用左手去挠右耳朵。说到暗语,我简单作一下说明。 在此只介绍我俩在赌桌上暗示谁家牌大用的暗语,是肢体语言加上话语。我负责将场上谁家的牌最大告诉小松,至于要不要跑得由他来决定,虽然我知道牌点,但是如果一直都是我来下指令,那我会累得很,而且小松搞这些是非常老到的,这些东西都不用教,算是无师自通型的人才。具体暗语是如果我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指甲盖贴在了桌上,那就是一个信号,二指放于桌上,后面讲的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暗示着谁家的牌最大,比如我说:“等一下,我先看看牌。”那就是“等”,也就是d,按照英文字母排序a、b、c、d、e,也就是说这局牌最大的是第四家。 当我抽一支烟的时候,暗语理解为左手二指放于桌上时,才是信号的发起。当再抽一支烟的时候,又是右手发起信号,但是应理解为第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比如我说:“你快点行不?”“不”对应b,这就是第二家的牌最大。有时烟瘾可能会比较大,会连续抽烟,这样可能别人没蒙,倒把自己人搞蒙了,但是这也无妨,那只要抽烟的时候用左手夹着烟就行了,这就表示,老子犯烟瘾了。 暗语会搞得这么复杂是有原因的。以前在做局的时候,用的暗语不太密,被人破局了,为了防止同行老千进行逆向追踪将暗语给破了从中捡漏,所以我将暗语最大程度地进行“加密”。 吃完了饭,再次开局。一直到下半夜快四点,我觉得是时候出手了,到小松那里的钱有七万多元了,我这里也有近两万元了,加起来差不多九万元。龙套我们本来就不打算动,所以没将他放在心上,老黄输了四万多元,大宇也输了三万多元。现在老黄基本上快见底了,也不去动他了,大宇桌上还有两万多元,一次性干掉就可以走人了。 那局不记得是谁发的牌,我拿了一对4,这是不大的牌,我示意小松跑掉,然后我放了五百元,老黄跟了一圈,我又放了一千元,想来他牌并不大,这么一放全跑光了。 我拿了一支烟放在嘴里,没点着,是告诉小松这是最后一把,一把到底。我手里一对4,将牌拿在手里,偷看了一下底二张,是一张梅花9。我开始洗牌,找到了一张4和一对9,并将牌按顺序叠好,然后给大宇去切牌,他将牌切好后,我将牌还原了。 一切正常地发完了牌,将烟点了起来,小松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直不看牌,死闷,我也不看牌。龙套胆小看了一下牌面不怎么满意跑了,老黄也跟着在那闷,他来不来无所谓,来了就当赚点外快,也懒得去煽动他。 大宇也跟着闷,大概是四五圈过后,小松看了一下牌,说牌小不要了,老黄喜欢跟风,也看了一下牌,表情就跟看到了人民币一样,一看就知道牌不小,今晚他输了不少,一拿到大牌有点喜形于色,当然我知道老黄的牌是顺金(同花顺的意思)。牌比我小他要怎么弄是他的事,我的注意力全在大宇身上。大宇看大家都看牌了,也跟着看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脸色都变了。我心想不就是三张4吗,要是四张4你不得抽过去? 三个人自是互不相让,我心想:底钱我最多,牌我最大,随便你来。老黄没钱了就急了,把看局的人叫了过来,这时我才知道那家伙叫龙哥,长得跟猫似的,怎么叫如此那啥的名字。 老黄把龙哥叫了过来,说是要借钱,先借一万元用着。老黄是熟客,龙哥没多说就拿了一万元给他。 大宇把家底全放上了,有一万多元,说输赢就这一把了。老黄有点虚,看着大宇那份气势不想上,但手里又拿了不错的牌,很不想放手,就说:“不是说好一千元封顶的吗?你这不行,这不跟你玩,你把钱收回去,我们一下下地来。” 大宇不同意,问我什么意见,我说我是赢家不好说,随他们。龙哥也在旁边看着,大宇对老黄说要不就扔牌,要不就上钱,就这么回事了。像是进行了一万次的心理斗争,老黄把牌扔了,说:“你要是比我小,你分我一半钱啊。” 我也上了一万多元,开牌,大宇当然输,我拿了三张9,其他人还得给我喜钱。大宇没钱了,我丢给他一千元说是喜钱,这就意味着牌局结束了,又丢了一千元给老黄和龙套,我整理着钱,准备闪人了。 把钱收好装在了兜里,说好明晚继续。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哪里还有什么明晚。大宇把我叫住了,说:“这牌怎么就这么巧,我一晚上就拿一把豹子,就碰上了你的豹子?” 我知道他不可能看穿我出千,但是这话都说出来了,如果我不回应的话,就显得有点心虚。 我说:“你什么个意思啊?愿赌就要服输,你那一万块钱又不是我给你押上去的,输了就说这话,你赢了怎么不说啊?” 这话可能有点刺激到他了,他说:“你妈个逼的,你的意思是老子耍赖了?”我没那么想过,但他这么一说,似乎还真赖上了,我说:“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没有人说你耍赖。” 想来他是有点急眼了,站在我旁边,一脚把我踹到了后面的墙上,说:“你叫老子注意点,老子就踢你了怎么的。”这下可真是赖上了。 小松想冲上去,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我摸了一下脖子,那是叫他准备撤退的意思,他明白了。没人去管小松,倒是看到这边动手了,众赌徒纷纷过来围观。 我叫小松先撤是因为他那有七万多元,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就很难预料。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被他踢了之后,我就想冲上去跟他对打,在外围观看的人热情高涨,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兴致看人打架,场面似乎有点失控了。但是被龙哥喝住了:“都停下了,不要在这里搞事。”显然他是个有点面子的人,这么一叫都停了,吵闹声也小了不少。 他又说:“他没出千。”然后又对我说,“钱是你赢的,随你便,但这钱是在这赢的,如果他们还有钱的话,你就得随他们玩下去。”很显然,他也是帮那边的,意思不过是叫大宇去借钱再来玩。我知道就算再跟他们玩下去,也不能把钱赢走,因为只要赢了他就会说是有鬼,钱会被强行拿走,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再玩下去也只可以输,那还玩什么?大宇显然是跟我杠上了。 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窗口在我后边稍左一两米的地方,龙哥在左边,我有了点想法。我把烟掏了出来递给龙哥一支,走到了窗户边,当然直接跳窗是肯定行不通的,屋里少说也有二十几号人。我看到墙壁上有一根电线接到柜台那边,是接电视用的,我想只要把灯弄灭,就行了。但有两个灯泡,用什么东西去砸是不现实的,如果能把保险丝烧断,灯就会全灭了。只要给我一两秒,我绝对可以跑掉,在学校的时候,咱爬墙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我点了支烟,然后一边跟他们讲着,左手拿烟盒的手指夹着烟,用烟盒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我要用烟头把电线皮烧破,然后将它弄短路,这样灯就可以把保险丝烧断。一边不停地跟他们在那讲,一边也没有停止工作,烧了七八秒,皮破了。我装作将烟一不小心掉了似的丢在地上,然后踩灭它,因为烟早就已经灭了,不这样做他们大概会有些想法,再用烟盒把电线往一块儿挤。又是四五秒,灯忽然灭了一下,然后又亮了,瞬间又灭了。我想效果出来了,也就是两秒钟的时间,我已经在外边了,拼命地跑。在墙角拐弯的地方,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我的左手腕给弄出血了,刮了好长一道口子,但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档子里动静特别大,吵闹的,咒骂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我已经跑了。 出来就是条河,虽然我对自己的游泳技术很自信,但是在摩托艇面前那速度就不值得一提了,所以不能往水里去。 跑到了前面,一看小松的摩托车已经不在了,小松的摩托车是新车,很好认。我就拼命往来的那条小路上跑,跑了一百来米,看到了小松,我一脚就将摩托车尾灯踹烂了,如果让尾灯开着,那没得跑了,用难度系数颇大的动作跨上了摩托车,大灯也没开就开走了。 不要问为什么人家没有看到我跳窗,当人的眼睛长时间处在光亮的环境里,忽然间变黑的话那十来秒都看不清东西,我是早就预测好了逃跑的路线才能跑出来,就那样手腕还被刮了一道口子。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完了,前面还有一个哨岗。我知道直接骑过去的话很危险,如果他们通了电话,我们铁定会被抓,而且档子里的人可能会叫人将车往这里开,在半路上堵我们,到那时处境就会变得很被动。车开到离哨岗一百多米的时候,我叫小松停下来,往玉米地里去,然后我下了车环顾四周,看到档子里的手电筒正在外边乱射,估计是开始“扫荡”了。 玉米地距小路有半米来高,人好下去,摩托车就为难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把摩托车先弄了下去,然后人再跳下去,这下可好,摩托车的转向和大灯全弄坏了,但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要做的是先避开赌徒们的“扫荡”。 第14章 脱逃 那片玉米是横着种的,如果遇到有人来抓赌,赌徒可以用来暂时躲避,这下我放心了不少。往里边走了四五十米左右,我说:“快点把车牌卸下来。”小松说:“不用卸,是块假货。”我说:“车放这,人先躲开,这里也不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多少有些道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这种环境。 离哨岗只有一百来米,跑到那小屋子后边的话,绝对比现在安全,但是要过去也不那么容易,因为哨岗里的人已经拿手电筒在照了,不管他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总之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如果没从赌档里跑出来的话,还有得说,现在一跑出来就是间接承认出千了,一旦被抓到什么也别说了,肯定会被“先奸后杀”,一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我们悄悄摸到了哨岗前边的那片玉米地,看见刚才出来的人已经进去了,趁着这个工夫,溜到了哨岗后边,后边是一小块菜地,菜地后边也是河。 这里的遮挡物很多,还算隐蔽,但我们依然连出气也不敢大声,哨岗和赌档一样,靠后边也有个窗口,如果弄出大动静的话,哨岗里的人探出个头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总算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听得出来里边住的是一男一女,在那里叽哩呱啦地说着一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们的事,听声音都是年轻人,那男的我已经见过了,晚上他还送饭去了档子里,想来要是在这干架的话我俩还是可以搞定的。 小松在我右边,所以没看到我的手腕在流血。月光挺亮,我发现出了很多血,但现在连个可以分一下心的事情也不能做(指抽烟),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包扎,我就把衣服脱了下来,让小松帮我绑在手上。 过了会儿里边又有人哇啦哇啦地说话,从声音上听得出是赌档里那个龙哥。先前是他一个人在讲单口相声,可能是感觉一个人讲效果不大好,于是三个人来了个群口相声,应该是在争吵吧。我用左手捻了下左耳朵,问小松有没有事,小松用右手捻了下右耳朵说没事。 过了几分钟,从外面开进来四五辆摩托车,不出所料正是档子里的人叫的,但遗憾的是没能抓到我们,扫荡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大伙忙得热火朝天,我俩在后边一直不敢动,蚊子很多,我俩牺牲了自己的血喂蚊子。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几辆摩托车开出去了,扫荡也差不多结束了。由于玉米地很大,赌徒们也是一时兴起,想来抓到了我们可以分点钱,抓不到,也没什么损失,大概是找累了,也就没往这边找。没找到人,很多人在咒骂,因为浪费了他们宝贵的赌博时光。我真想站起来与他们对骂,赶了这么多场子,头一回碰到耍赖的。看到他们没什么动静了,我想也该往回跑了,看了看手表快五点钟了,再不跑天就要亮了,赌徒们也快散了,到那时候要跑会更麻烦。 两个人又悄悄来到放摩托车的地方,看到赌档里的灯亮了,应该还在照常营业,但似乎又出了意外,哨岗里又有人出来拿个手电筒四处乱射,我心想,发现我们了? 我们两人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儿那人走了进去,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应该没事了。我问小松刚才他们在讲些什么,小松说就是问哨岗里的人有没有见人骑摩托车过去,结果哨岗里的人办事不力说没看到,档子里的人就火了,质问哨岗里的人,哨岗里的人不服气就吵起来了。 小松问:“方少,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说:“没事,刚给刮的。” 小松表示要等那个大宇,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就说真是刮的,刀能砍出这种款式的伤口吗?他还是非要搞大宇一顿才肯罢休。其实我比他还想,但能行吗?我说:“反正钱也已经到手了,大宇钱也输了,算了吧,而且现在咱们的处境也不妙,撤退吧。” 一番劝慰终于起了效果,我们将摩托车推出了玉米地,但又犯了难,摩托车不好上去,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给整到了路上。小路上不好开,刚才是迫不得已才在小路上开的,现在很安静,如果还在这里开会有声音,有摩托车开过去肯定会被哨岗的人发现,得先推过哨岗再开。 车推过了哨岗之后,我们上了车准备撤退。清晨的风拂面而过十分舒心,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车上我笑言,水钱都没付就跑了,这可是头一回。所谓水钱就是在档子里赌,赌完了之后付给组局者一部分钱,有的是直接在赌注里拿的,我们这种就是谁赢了谁付,赢了十二万元多一点,水钱是百分之五,也就是六千元。 意外永远伴随着老千,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我也将“意外”这种东西理解得很透彻。所谓意外就是“一不小心”。 在赌档外面还有个放哨的,在我跑出来的时候我没见到,而在里边争吵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没有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就是意外。 车开到了乡道上,大概五十来米远的地方停着四五辆摩托车,我们没在意,又往前开了二三十米,发现开不过去了,路被那些摩托车给拦住了。我坐在车后边本来快睡着了,一停车我往前一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将我吓得不轻的家伙,就是放哨的,看这阵容,大概剧情我也明白了。 想来我跑出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不过装作没看到,通知了熟人在这堵我,可能我一直不出来,他就一直在这等,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他们似乎没想到我和小松一块儿,这个细节倒也不重要。守株待兔吗?也不知道这次是谁遇上意外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对方就说话了,他想要主动权嘛,一个喽啰说:“事还没有解决就要走吗?”又一个喽啰说:“出老千赢的钱不作数,留下钱这事也就算了。”这不是扯淡嘛,我又没赢你的,你着哪门子急啊。 小松也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轻声说了句:“坐好。”我用右手捻了下他右耳朵,表示没问题,小松说:“要钱得有本事拿才行。”然后油门就遭到了他的蹂躏,我们从他们的摩托车中穿了过去,可惜不是很顺利,小松的脚给刮得流血了。 对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也对,这兔子守到了,岂有让它跑了的道理。我们在前面开,他们在后面追。距离一直在四五十米,我倒是不担心,显然他们的摩托车无法与小松这辆摩托车匹敌。 我坐在后边看着他们追,别有一番味道。我对小松说:“要不要带他们围着浙江转转啊。”小松说:“行了吧,烧油不算,我还要回家睡觉呢。”我一想也是,得把这几个兔崽子甩掉,如果直接开的话估计不行,虽然可以将距离拉开,但是万一对方打电话让人把我们又给截住那就难办了。 我问小松有没有小道可以走,他说这块还不大熟得往前走走,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小松说:“前边有小道,可以用一下。” 车到了小道上。要说优势的话,他们可能稍好一点,他们都是一人一车,我们是两人一车,但我们的车好,也算是平均了。开了好一会儿也没跑出结果,我急了,说:“能不能再快点,他们还在后边。”小松说:“没办法快了,路窄又不熟。”这下可犯了难,我猛然想到一件事,说:“你后备箱里不是有些工具吗?拿来用用先。” 小松是修车的,车上总有些扳手、螺丝刀这些修车工具,打开小后备箱就可以了。他不乐意了,说那是钱买的,最重要的是现在钥匙没法拔下来,也是,钥匙插在前面了,那怎么办? 没错,用钱啊,对,这玩意比什么扳手都好使啊。我从兜里掏了一叠钱,大概两万多元的样子,用手指将钱分为两叠。用手指分钱这个动作也是一个出千动作。我对着他们大喊:“我把钱还给你们了啊。”说完就开始扔钱。 这下可乱套了,路本来就窄,后边的人一看前边在撒钱顿时乱了阵脚,停了不是不停也不是。我得煽煽风,又大喊:“别追了,钱全给你们了。”他们可能认为我们真没法了又或是钱让他们开了眼,还真没追了,貌似还发生了追尾,跳下车就开始在那捡钱。当然咱不能把钱全撒了,毕竟我不是散财童子,手里是有两万多元,但不能全送人,要不然这趟任务就是替他们做了,这种买卖我是不会干的。 我估摸着前边手指夹着的钱大概有八九千元的样子,一边骑一边松,风吹得钱满天飞,还怪好看的。在我的面前活生生地验证了我们老师说过的名言“世界上最好的血型叫有钱就型(行)”。当时是讲什么课给忘了,这话一直没敢忘。 上午九点多,终于回城了,好累的一个晚上。不算飞掉的钱,我们一共还有十一万多元,一人分了五万元,还有一些钱得留到晚上请他们出去腐败用。小松没回家去了我那里,一是怕家里人说出去一次车就成这样了,再就是晚上还得聚会省得跑。回到家里想吃点东西,也懒得管三七二十一,看见什么吃什么,吃完了就洗澡。到浴室再看手腕上的伤口,很长,很深,像是告诉我,一个老千总有不可预知的意外,每次做任务看到这道疤能让我更谨慎。忍着痛洗完澡,下楼和小松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回家睡觉了。 晚上六点多,我俩还在睡觉,又有人敲门,我不情愿地开了门,一看是小礼。 小礼说:“昨天来过了,你不在,做任务去啦?哟,你手上是什么个情况啊?骨折啦!”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我就来火,把他领进了屋,拿了一叠钱给他,五六千元的样子,算是喜钱了。这也就是小礼,别人可没有这待遇。和往常一样他不要,说是要我请吃饭,一番推脱也只拿了一小部分。 接下来的任务就简单多了,无非是喝酒吃饭什么的。每一次任务完成我总会邀请大家一块吃吃喝喝的,不是为了腐败而腐败,我不知道这样聚在一起吃饭哪一次是最后一次。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有一次又和小松搞到了一块儿,谈到了这件事,小松说那个赌档没了。我也不关心,毕竟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了,但是没有了的原因我得算上一份。小松说又有一个老千去那里出千,但是被人抓到了,当场给灭了。由于人多,他死于乱拳之下。我想要是我没去过的话,那位兄台大约还可以脱得了身。 后来我也认真地对这个局进行过分析,如果那天我不下手,而是花点钱给大宇留下错误的印象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后来的地步,虽是有惊无险但也只能说是运气好。 这个任务算是到此为止了,下一个任务又将开始。 第15章 千术 如大家所知,千术应该像个女人,让人好奇是自然的,让人会想了解她,然后占有她。只有等到与她在一起了,才会有最真切的体会。时间越久,体会越深。不过千术有一个比女人好的特点,就是你可以同时合法拥有很多个千术。 蓝道中人将千术大体归为两类:一类为文千术,即指出千时不留下直接证据;一类为武千术,较之于文千术,武千术的杀伤力更大,出千更直接。 文千术手法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宗主”。我将文千术作了些归类,这样的归类有利于手法的创建和结合。 文千术特点全部依靠手法而成,无须道具辅助,而且在出千时其他赌徒是抓不到的,只有序牌不行,打开牌面后会有明显的顺序,但可以用其他手法辅助一下。随便哪一副扑克牌都可以出千,不过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千术的流程,真正能够练会练好手法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所以真正能称得上是高手的人不多。 文千术有五种基本手法。 发牌。发牌是千术中最基本的手法,也是最难练的,常用的几种发牌手法有:二张、中张(也被称做发牌手法中最难的一种)、底张、底二、双张和空牌。掌握好发牌类型的千术加上其他辅助型千术能使千术变得其妙无穷。发牌手法的特点给我的感觉是一点就破,但易学难精。将发牌手法掌控纯熟之后,还可以练习更高级的发牌技艺,这些后面再作介绍。 窥牌。窥即偷看。一个老千不仅能够发出一手自己想要的牌,而且要知道场上每个玩家手中牌的花色和点数。遗憾的是,很多古董老千并不看重窥牌法。窥牌手法练得好的老千不仅可以做到边发边认,还能边发边换,也可以发完再认。常用的窥牌手法有拱牌窥牌、力学搓牌、掌中窥牌。窥牌的窍门在于角度的掌握,掌握好了很自然地握牌和发牌便可以窥视牌面。对此我曾经与小礼做过激烈的讨论,因为他叫我进行记忆,我始终认为窥牌只能用来辅助,不需要大费周章。 序牌。序牌就是将牌按一定的顺序编辑好,这样就不需要其他手法来辅助出千。序牌的手法比较多,最易于掌握和使用的是弹洗法和抽洗法,这两种手法在我后来对千术深入的研究中,有了更深层的认识和更巧妙的用法。 移牌。移牌就是将有用的牌移到利于掌控的位置。一般用到的移牌手法有两种:一种是将牌搬下去,一种是将牌运上来。古典的移牌手法比较局限,移牌时只能整叠牌全部移动,非常要求速度和动作上的引导,且一次只能移一张。当然,移牌不仅仅只能运用于此,有的手法可以边派牌边移牌的,“御风”就属于移牌类千术。 控牌。从字面上就可以了解到,是对牌进行操控,正确来讲应为对牌的顺序或位置的操控。控牌是将某些特定的牌控制在利于取用的位置,或是进行其他有利于自己的操控,需要用到这些牌时可直接取用。控牌还有很多子类,前提条件是要知道所要取用的扑克所在的位置。 还有一些文千术手法或方法不在这五项里,但所占比例非常小,就不一一罗列了。文千术偏重于指法,武千术侧重于掌法。这是小礼的说法,我没认真想过这句话的意思。 武千术的特点是出千直接,且杀伤力大,但是是能被抓到证据的。比如偷牌、换牌之类。虽是很实用的千术技能,但是毕竟有致命的弱点,这种出千方式不被高段老千认可。一个真正行走江湖的老千最应该注意的是自身的安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武千术代表性的基本手法有这么几种。 偷牌。偷牌的手法有洗牌偷牌(掌牌)、切牌偷牌、弹牌偷牌等,差不多只要有触牌的机会就可以偷到牌。这种老千是可以抓个现行的,不过你的手一定快不过老千的手。偷牌类是武千术中最具代表的一种。 藏牌。偷来的牌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般藏在手中、袖子里、钱堆里,也有人假借拿烟直接放到口袋里。 换牌。偷来的牌是为了换掉不好的牌,配出想要的牌面。换牌手法有弹牌换牌(用袖子)、手中换牌、桌上换牌等。 回牌。牌换好之后会剩下几张不需要的牌,这几张牌自然是要放回牌堆里边的。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定时炸弹,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所以又诞生了很多种回牌手法,常用的有弹牌回牌、混牌回牌、翻边回牌等。 从小礼那里我学到了真正的千术技法,我认为那些技法足以登顶。 小礼却说:“一山更比一山高,要想成为高手,就要不断地学习各种新的出千手法。要想创立不为人知的秘技,就必须要集百家之长,学会高于百家之上的技法。当然所谓最高,是由最强的人来定义的。” 但凡技法都有个基础,千术的基础便是那些没有结合起来的单一千术,只有将单一千术练到一定程度,才能将千术进行结合。只有进行深入了解,才能创出最为合理、最合适的出千动作,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成为一个蓝道高手。 但凡技法也都有个高低,千术的高低还真是不好说,那种“练习的时间越长千术就越高”等讲法也很片面。 千术技法高低应该用两种准则来判定:一是难度,二是实用性。单一的千术手法中不存在难度。实用性好的千术难度不一定最大,难度大的千术实用性比不上某些简单的手法。总之有一条准则,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老千之间也存在着高低上下,但若在同一张赌桌之上,老千是决不会去比拼千术高低的,这其中的事情比较复杂,容后再述。 普通老千与高手老千之间的差距在于对出千所持的心态。前者目的单一,为钱而来,只要能骗到赌徒,能将钱装入自己的口袋就认为成功了。千术高手练习千术要持有骗过所有人的心态,也包括自己的眼睛,要有让自己的技法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心态,这样练出来的千术才是最强的千术。所谓高手,即能为人所不能为。 一般的老千是往正常动作中嵌入出千动作,而高手则是在出千动作中加入正常动作。其表象包括声音,绝对要求一致。我没有更加恰当的词去形容千术高手。 这也是前者无法跨越的鸿沟。练习千术时为了更快速练成一种手法,而强迫手的动作去适应一种千术手法,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做法。在赌徒眼里那种动作看上去怪怪的,而在行家眼里有那种动作的人就是低级老千。一个高段的老千,不管是否使用千术,表象应该保持一致。但再高明的千术毕竟都是假的,几乎所有千术都有一个视觉死角,就是不能让人从桌子底下往上看牌,好在桌子下面一般没人。 受熏子影响,我曾浅析《天龙八部》。鸠摩智打不过乔峰,是因为他的武功博而不精,这是官方的说法。我想,鸠摩智要是将这些武功融会贯通再会乔峰肯定会赢的,如果还赢不了那就是金庸的不是了。 很多人练习千术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则,有的是所有千术都能通用的练习方法,有的则根据不同的千术而定。比如练习的时候是先正确动作,还是先加速动作,是先将所有千术手法贯通后逐一练习,还是一个一个练习,然后再相结合。 我也有我的法则,只是我比较懒,只定了一条,即以最接近正常动作的出千动作为最成功的千术手法。 武千术小礼不怎么会,也指明不让使用。这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他定的那些规矩实在是很令人头疼。 关于出千的对象,我这人比较博爱,对出千的对象条件要求不太严格。小礼不让,说是千术只能用在官场、黑道、商道和已无法自制的赌徒身上,不能做局引本来不赌的人入局。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让我发了个誓。 也就是说不能做局,要做局出千的话,对象也是有限的。仔细想想发现只有“不能千本来不赌的人”这一条必须遵守之外,其他的似乎可以不用理会。那些赌局上的赌徒都已经是无法自拔了,你不千他,他的钱也迟早输光,这种钱谁花不是花。 往后的日子里就是练习。我并不感觉这是一种枯燥的过程,这个过程必不可少。千术手法其实就是种感觉,一种操控的感觉,好比骑自行车,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不能协调动作,感觉这不是人干的活,当有了感觉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用大脑发出指令,手脚都会很协调地做好动作。 真正单调的是记忆练习。记忆练习小礼也没做过,他只是说用这种方法是最安全的,还有几个已经构思好的手法(后来的“残影”与“越光”)必须要用到这种特殊的记忆方式。这让我感觉有点拿我当试验品的味道。练习起来很费事,不止是有时间来骑车就行了,脑袋还得工作。 他也对千术进行了一些改良。就拿序牌来说吧,比如五个人玩诈金花,要把好牌发在自己家里,牌的顺序分别是第五张、第十张、第十五张,只要牌叠到这个位置上,就可以拿到一手好牌。如果有人怀疑你做牌了或是有人抓千,可以毫不费事地将第五张、第十张、第十五张拿出来说是牌有问题,那就麻烦了。所以牌的顺序得做一下加密处理,可以将牌放在任意的位置或是放在自己知道牌的位置。在发牌的时候只要用发牌手法将牌取出即可,这样,安全系数就高一点。如果真混到让人来检查牌序了,那真是一个很差劲的老千。 如果真想要别人看不出牌被编辑过,其实就算是按顺序放置,对方也不可能看出来的,单手移牌可是老千的基本功。 出千的方法还要灵活。一种千术应该有很多应用方法,有的是用法不同,有的是手法上也略有差异。比如做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出千就是让自己拿到大牌,这是人的惯性思维。其实不然,在牌桌上进行拉锯战的时候,得用更为巧妙的方法。同是出千,只要降低对手赢的概率即可,不一定要三张a对三张k才能赢,245照样赢235,这样做不仅可以赢钱,还能给对方留下错觉。不管是在什么样的赌局上,来大牌的次数过多,多少都会被人怀疑。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一局定胜负了。 但做这样“另类”的出千方法,有个前提条件,就是整个牌桌上的牌都要能控到,不能让别人比你大,最起码也得做到知道全部牌面。赢钱需要的不一定是大牌,只是比别人大的牌。 老千经常接触两种赌局:一种是赶局,一种是做局。赶局就是到各个不同的赌局、赌档中去赢钱,这种老千风险大,但赢的钱能够让自己转业之后,开始另一种生活。 做局需要有一个正规的身份,比如自己是个老板,就不用到处去赶局,别人会跟你来赌。千术在整个出千过程中并不是绝对重要的,做好一个局就至少成功了一半,只要参赌的人有戒心就不会下大注,再高明的千术也派不上用场。 第16章 雷同的牌局 某天,大熊买了辆车,要请我吃饭,不去还不行,这让我头一回有了被人逼着吃饭的感觉。很久没有赶局了,我已至山穷水尽之境,蹭一顿饭也是好的。 到了大熊的店里,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店,随手拿了一包吃的就吃了起来。很久不见,他很高兴,问道:“结束冬眠啦?” 我回答说:“啊,差不多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晚上没事叫上小礼过来喝点。”他说。 我问他老婆怎么不在,这才知道,他老婆怀了孩子,回娘家休息去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你说会生个男孩还是会生个女孩啊?” 那我上哪打听去啊。这边只剩下大熊了,再过一段时间,大熊也得回去,在外边赚了不少钱,他最初的想法终于可以实现了。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想到以大熊为轴心的所有牌局都可以结束了,结束意味着可以大捞一笔。 大熊拿出一副扑克,说道:“来,让我看看练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程度,但是能搞定现在的牌局。”我说。 他不愿意了,死缠着非要看一下什么是高级千术。我一再解释说单一的千术还没练完,结合的练习才刚开始,他就是不听,非要看一下,还冷嘲热讽地说我玩低调。没办法,我只能给他表演了一下。 我猛然间发现跟人借的钱已经快五位数了,要是再不去弄点钱,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有道是“山中方两日,人间已千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错过了多少精彩。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混迹于牌桌之上,不同的是,这次我是来收网的,很多以前没上过的牌局也上了。大熊反正要走了,也没人认识我,下了牌桌,谁认识谁啊。 我想第一个牌局应该多少有点纪念意义才行,奈何,赌徒的名字都没能记住。 牌局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基本上解决完了,只是在第n个牌局上卡住了,遇上了一个小老千,道行不高,调子高。 那是一个玩三公的牌局,有五六个人玩。首先我也是进行了一下自我介绍,还是大熊的小舅子。几圈下来渐渐和大家混熟了。刚开始不能出千,这是肯定的,可是有一个家伙却不那么守规矩。 那个人叫基哥,这是取他外号的谐音字,本来是叫“鸡”哥的。他是用一个机械的变牌手在偷牌。变牌手也叫鬼手,是那些练袖功练得不太扎实的人用于辅助偷牌的。在牌桌上遇到同行,哪怕只是个小老千,只要没有利益冲突,我也不会去坏人家的事,这种事情小礼也是有过交代的。 尽管有些小意外,但也没能阻碍我们的计划进程,或许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了吧。大熊坐庄家,我当散户,以大熊的千术搞定这种牌局绰绰有余,毕竟要掌控全局生死的牌只有三张。 有人说,一根火柴可以引起一场火灾。我不是那种俗套的人,引起这场火灾的是一个火机。 基哥由于出千没能赢到钱,大为不快,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颇有纵欲过度的感觉。我看他这般不快,心想该给他来点镇静剂,万一他出千穿帮了,我们也就没得玩了。别人出千还得替他操这个闲心,我这个老千得有多累。我拿了支烟递了过去,顺便帮他点了个火。事就出在这里,火机的阀门开得太大,他的眉毛和前面的头发都被烧焦了。 其他人一看这场景都哈哈大笑。基哥本来心情就欠佳,又玩了一出火烧眉毛,立刻破口大骂。他骂起人来特难听,具体骂的内容就省略了。 好像骂人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看到我也在那笑,他就忍不住了,似乎想冲上来打人,被众人拦了下来。大家纷纷劝他息怒,保重龙体之类的,我也赔着笑脸,说自己的不是,但心里早将他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火机是我故意给调成这样的,给大熊他们点烟也经常玩这出,他们都能躲得过,基哥没玩过或是没被人玩过,所以一下就中招了。 出了这种情况,我想改变一下原来的策略,于是给了大熊个暗号,他明白了。牌局散的时候,基哥赢了几千元钱,眉毛被烧的事早给忘了,还笑着跟我打招呼说下次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挺热情的人。 他的作为令我很冒火,尤其是那种只能赢不能输的心态和散局时候春风得意的表情,看来有义务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于是我找到了瓜哥,问他什么时候去那个卖赌具的地方。遗憾的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再去了,我叫他写了个地址,当天晚上就买了火车票,去那个卖赌具的地方。 到站已经是第二天了,随便找个地方吃了点东西,随便找个睡的地方对付了一下。下午到了那里,跟老板说明了来意。见我如此心急火燎,老板也很照顾我的心情,我将情况给他介绍了一遍之后,他想到了办法。 当天晚上又回了浙江,外省一行大有收获,见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出千道具,了解了不曾了解的出千方法,当然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还有幸认识了那个长得很夸张的老板军哥,以后碰到道具方面的问题也时常去麻烦他。 在那里买了一种可以改变颜色的油墨,这种油墨可以根据不同的温度变成不同的颜色,后来被广泛运用到各个领域,蓝道上也有它的踪迹。 有的扑克在出厂的时候就刷上了这种油墨,这种扑克在温度改变的环境下会产生变色的情况。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变,不需要将牌换掉,毕竟是能抓到证据的东西,在正规的赌局中我一次也没用过,真要换牌哪还用这么麻烦。 这样我便找到了降伏基哥的方法。与大熊一起商量了一下,将计划制订好了,就等着牌局开始。 又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几个赌徒在一个烟雾缭绕的环境下,说着不同的方言,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决。牌局一直在进行,除了基哥外,其他赌徒的钱都是可以赢的,基哥的钱就不用了,那是这次计划的经费。 牌局是轮庄的,所谓轮庄是轮着坐庄家。有两种轮法:一种是谁赢谁坐庄家,一种是按顺序来坐庄家,这里用的是第二种。 我坐基哥的上家,当然在计划之内,手里有三张处理过的扑克,一张黑桃4,一张梅花7,一张方片10,在我将牌拿在手里的时候将三张牌放在了牌的顶部。 在洗牌的时候牌被有顺序地放进了牌堆里,这三张牌是要全部发到基哥家里去的,不能让他赢。他肯定会偷一张牌,只要他下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为了让牌有足够的时间变色,我故意将这局的时间给拖了一下。 牌局果然很激烈,低调的基哥将牌扔进了牌堆,只是少了一张牌,没人发现。这一次轮到基哥坐庄,庄家派牌,牌派完之后,大家都在计算着自己的点数,他则趁机换牌。基哥在看完大家的牌之后,仰天长笑,准备收钱,将牌甩开之后,众人不解。 三张牌中的方片10,居然有五个红点、五个绿点,基哥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不知道牌怎么会变色,但他知道自己袖子里还藏有一颗“炸弹”。 赌徒不傻,在半晌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阵喧闹。我用手抓着桌子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想点支烟,又用双手搓自己的脸,反正是一些奇怪的动作,好在场面够乱,没人理会角落里行为怪异的人。大熊早就出去了,我估计那小子应该是憋不住了。 这些赌徒很猛,这也在计划之内,不由分说冲上去对基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为了迎合大家的举动,我也凑了上去,可根本挤不进去。 基哥那堆道具也被搜了出来,剩下的就是领赔偿金了,我和大熊也都领到了一部分钱。看似是一个意外,可在我的眼中几乎所有牌局都是雷同的。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后面的牌局就不好再进行了,索性以此为收官之战,结束了这趟征程。我将外债全部还清之后,还剩下一部分闲钱,看来又复活了。 牌局一结束,大熊也就要回家了。走之前的那天晚上的聚会,等大家都散了之后,小礼那小子破天荒抽了几支烟。我们和大熊东拉西扯地聊天,天文地理、国家大事都聊,我很清楚地记得大熊说“以后不沾赌了”。 第二天大熊回家了。 我又失业了,好在上次的收获不少,足够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为明天去哪吃饭而神伤。在家闲了很长时间,实在感觉无聊,又找了个牌局消遣一下。 在那里碰到了有一段时间不见的瓜哥,刚一见到我,他就用那能融化巧克力的热情握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这小子终于说出了目的。吃人家的嘴短,看来又有一趟苦差了。 第17章 什么情况 事情大约是这么回事。前段时间,瓜哥去河南某地帮人运农产品到浙江来卖,那个加工农产品的地方也经常举行一些“活动”。货物的装卸又要花不少时间,没有地方消遣的瓜哥也就参战了,遗憾的是他那引以为荣的老千扑克没派上用场,因为他不会换掉整副扑克的手法。 在几番激烈的拼杀中,瓜哥手上的钱基本见底,生活质量也急转直下,修车用钱还得管人借,想在小牌局上弄点钱吧,过程又太漫长,而且还不一定能捞得回来。据他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去了我原来住的地方才发现我已经搬走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我。他接近热泪盈眶地向我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苦楚。我曰:“活该。”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怎么也得给人家个交代啊,而且赶局是我的经济来源,去看看是应该的。问了一些情况后,我发现这个局有点棘手,赌局中的人流动性大,局存在时间较长。 我们二人合计了一下,把身份什么的统一了说法。我本来想做一回老板,但瓜哥说我看起来有点嫩,说是老板可信度不高,于是我就成了“富二代”,做农产品的,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考察一下这边的货,是生意上的来往,与赌无关。 那里玩的东西也比较杂,好在以扑克为主。要不然我去了也是白搭,那时我对硬牌的了解不太深入,出千就不用提了。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瓜哥说第二天要去拉货了,其实这几天我是一直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可以去。 一上车我就要求开车,并告诉他这种车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开,他信了。从小我就对大号四轮车感兴趣,这有现成的,于情于理都得过把瘾才行。 车一路算是平稳行驶。我对瓜哥说:“哎,来给我点支烟,我这抽不出手。”他拿了一支烟放到我的嘴里,火机一开,我习惯性地后仰躲开他的火机。我怕被烧嘛,这下方向盘被带得向右猛一打,车身向右边一斜与路边的树吻上了。 我脚下一顿乱踩,所幸将车给停了下来。天快黑了,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大清,反正那车斜在路边是不愿意自己上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人生地不熟的乡村野道上,两人手足无措地讨论着怎么把车弄出来,试行了几种方案,都行不通。我说:“得了,今晚就在这过吧,明天再说。”似乎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两人就站在路边,也不敢去车里,都怕车滑下去了,搞不好变成陪葬品。 过了挺久,他终于冷得有点扛不住了,就说:“要不捡点柴生个火吧,这怪冷的。”要知道我穿得相当凉快,于是两人就地捡柴生火。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听到有“叭叭叭”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不由得站起来眺望,举目四望,漆黑一片。又过了会儿,看到一束微弱的光朝这边来了,是辆拖拉机,得救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老板远隔十几米就出来相迎,堪称热情。老板叫老何,瓜哥有跟他介绍过我,他是生意人嘛,来了客户理当如此。 老何把我俩拉到屋里好一阵寒暄,好在我从瓜哥那里温习了点关于农产品的基本功课,旁敲侧击地也从他那里听到些关于赌局的信息,加上入木三分的演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到饭点了,老何拉着我俩上了他的四轮小车,直奔酒店。吃完了就想睡,老何又给我俩在酒店安排了房间,服务的周到和酒店的服务员有得一比。 回到了房间两人倒头就睡。下午,我先醒了,看瓜哥那阵势是要将昨晚缺的觉给补回来。我把他弄醒,两人合计了一下,首先是上桌的问题,现在的情况与前期估计的相差无几,按程序走就行。 吃完晚饭,瓜哥就吆喝着要玩两把,要把先前输了的赢回来,老何也应声要玩。餐桌上多了两张生面孔,一是号称老何助理的小康,一是老何生意场上的朋友坤哥。几人都同意玩两局,于是就开局了。 由于老何他们前期准备不足,牌局开在了老何家里。在哪里玩牌我无所谓,这也不是要时刻准备逃跑的牌局,只要大家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就行。 老何热情地请我上桌,我说不要,一来是不大会玩,二来是这次带的钱也不多。老何不拿我当外人地说:“这是什么话嘛,上去就玩玩,没什么钱不钱的,要没钱了,我这不还有的嘛,不会玩,我们带着你玩嘛。” 我感觉上桌还挺容易,就说:“你们先玩,我先看会儿,先学习下。”这个看的过程,能让我很恰到好处地观察到场上的情况。老何一看人手不够,又打了个电话叫朋友过来玩,牌局在他们的张罗下开动了。 玩的是10点半,我将规则稍微作下讲解。10点半跟21点的玩法差不多,过10点半算爆,最多五张牌,闲家与庄家拼杀的游戏。庄家是轮庄,说是风水轮流转。这我倒可以理解,这种方法对出千有一定的阻碍作用,如果是连庄制,一个老千坐上了庄,下边的人会被洗劫一空。看来这些人对出千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启蒙意识的,或许这也是歪打正着。 桌上算上我有六个人,我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生意人,叫老蔡,是老何后来打电话叫过来的那个人,右手边是老何,再往右是瓜哥,左手边是坤哥,再左边是小康。也就是我的对家是老蔡,老何的对家是小康,坤哥的对家是瓜哥。 我装模作样地说要玩诈金花,其实是玩诈金花我感觉出千要好一些。诈金花是我经常玩的项目,对各种流程都很熟悉,再就是这个牌局如果按照10点半的规矩,顺时针方向来轮庄的话,我当庄家只有六分之一的机会,这样有点局限。10点半不能像诈金花一般,一局定胜负。虽说赌注很大,但在稳赢的情况下,我是赌注越大越有干劲的。而且10点半要出千比较被动,如果不当庄家的话只能换牌,换牌的前提是要偷牌,初到一张桌子上我是不会冒这种风险的,尽管大家看上去都有一种三好赌徒的感觉,不能偷牌的话,就只能用最被动的方法——挂花。 尽管对挂花很有把握,但是它又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选择要不要牌的时候看到庄家即将派给我的那张顶牌有没有用。好在我们有两个人在桌上,要是拼概率的话,我们几乎是稳赢了,这让我仿佛看到他们的钱在向我招手。 说起挂花,我曾认真地教了瓜哥一个下午,什么记号在什么位置,什么方位表示什么牌点,据他说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全不记得了,看来这人一到更年期啊,就真只能洗洗菜,擦擦桌了。 牌局一开始肯定不能出千,挂花也不行。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看清桌上的几位赌友中是否有同行。挺长时间了,我还没上桌,一直坐在瓜哥边上帮他出谋划策,时而说他蠢,时而讲他笨。他坐不住了,冲我叫:“你行,刚那把牌就应该那么来,你没看到补上那张就赢了嘛,我玩多少年我不知道,你行你来啊!” 看着情况不大对,老何就打圆场,说:“哎,小方啊,他输急了,你别放心上,要不你也坐一方吧,这玩法也简单,我们带着你玩嘛。”于是,我上桌了。 索然无味的开场就不讲了,过了好些时候,我开始挂花了。牌还没完全挂上记号,我就没心思再挂下去了,因为遇到同行了。 我一边挂花一边观察着桌上的情况,刚把手上的牌挂完,就轮到上家坤哥要牌了。我一看底牌方片4,上面一张红桃5,9点了,正常的话,这种牌可以不补了,直接叫过,但他要了,派过去是张方片2,他爆了,正常的他应该摊牌了,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玩,到庄家后来摊牌的时候,他开出来的却是10点,红桃5、方片2和方片3。最让科学家无法解释的是那张打上了记号的方片4奇迹般地出现在牌堆里,这期间,他不曾向堆牌靠拢。 于是,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遇到同行是常有的事,但在我身边这么久却没被看穿的着实少见,可以说没有第二个,当然我也只能淡定地等着牌局结束。 我给瓜哥打了个未经加密的暗号,告诉他发牌上的行动取消了,牌点还是通过信号来传输。我想要再用“御风”来移牌有点冒险,“残影”就更不合适了,信号是个软方式,我很自信,很隐蔽。而且这期间我一直观察着坤哥的动作,破解不开的话,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失眠。 我利用牌有记号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进行着摸索,结果不太如人意,他的底牌竟然一直没动过,偶尔押一次大的,但也不动用手法,偶尔动一次手法,也没能让我看出个所以然,我气急败坏。 当然在赌桌上的历练也让我有了一种底线,决不会在桌上没事瞎嚷嚷。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和大家唠着家常,我知道其中有一个人是这个牌局的掌控者,“无意”之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坤哥在这里的身份,他的现住址以及他所谓的职业等。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利用挂花的优势尽量将钱流向瓜哥口袋,再就是观察坤哥。但是运气这种东西似乎从来不跟我一个姓,老何和小康的运气似乎好得很,在两个老千的攻势下,牌局结束之前,他们还是赢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18章 老千 我知道再这么玩下去,跟瓜哥都不好交代了,于是,我谋划着下一步动向。我也知道,下了桌再去跟瓜哥交流心得纯属扯淡,毕竟钱已经到了人家的口袋里,理由就会变得苍白无力。我一直在思索着一个计划,酝酿着一个没有肯定答案的结果。 熬到了散伙的时候,老何还是那样的热情,将我俩送回了酒店。刚一回屋,我以为瓜哥首先会来一场质问,没想到他却一个人坐在床边抽起了闷烟,我没有心情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说:“你先睡会,晚上给你个交代。” 我也不知道上哪给人家交代,拿什么给人家交代。不过,那个计划,我得去执行了。 熬了一夜,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我下楼找了个卖早点的地方对付了一下,接下来是找到计划的突破口——坤哥。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来到他的住址,没有直接就上去,而是找了个公话亭,挂了个电话给他。这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万一人家正处于不方便接见你的状态或是不愿意跟你搞到一块,你冒冒失失地杀了上去,开场多少有些不讲究。 得到了肯定的信号,我上去了。敲门,打招呼,递烟,基本手续走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开门见山地说:“坤哥,小弟这趟来主要是赔个不是,小弟不知道这是你的局,要是早知道你在,我肯定不来。” “哎,既然来了,那些个扯淡的话都可以免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讲吧。在我看来你是个直爽的人,要是有事,你说一,我决不说二。”坤哥说。 “那我就真说了,小弟入行不久,经验不足,但我也自认为能撑得住一张桌子,我想知道昨天晚上,你是因为我的什么动作而看穿的?”我问。哥走的是迂回路线,得先找到个切入点再正儿八经地谈正儿八经的事。坤哥说:“在你上桌将牌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知道你有些道行,我这么一说你应该明白了。” 让我来分析一下他的说法,当我把牌一拿到手里,他就知道了,这并不是说他发现我出千了,而是从一些练过牌的人的习惯性动作上了解到的。没有练过的人发牌时持牌的手有多样性,没有章法,而练过的人不同,练过的人需要运用一种千术的时候,就有一种习惯性的持牌法。 段位高一点的老千能将千术融合之后做到持牌动作大致相同,不会出现用三种千术,就得有三种不自然的手形,但这也有一个弊端,久而久之这个动作会成为习惯,也就是说,牌一拿在你手里,动作永远是固定的。再有一点就是,坤哥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我是一个老千。 从他的回答中我知道,我在他那里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用他的话来说我有些道行。我接着说:“我明白了,只是凭感觉来说,你把我的挂花密码给破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哈哈,你不像刚入行嘛,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坤哥问。 “当我发现你将牌弹回去的时候,我想我们都发现了对方,自那时起,你就很谨慎地使用这招,而你又能恰到好处地要牌,我也就知道了。”我回答说。 “你不说倒好,我看过打堆的落焊手法,没见过用得这么精这么小心的,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开始进行破解的时候,我还补错好几次牌。”坤哥饶有兴趣地说。 “大哥说笑了,我也就是不想与人方便,而且这不没一会儿就让你给解开了嘛。”我恭维着。 “说起来你的发牌手法很怪异。我当年尝试过类似的手法,不过由于关键的地方总感觉有点钝,也就放弃了,但你用的似乎还不完全是这一种手法,直白地说,我对这个手法很感兴趣。”坤哥说。 看,这就叫切入点。我环顾四处,却没发现有扑克。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副扑克,说:“来,让我看看吧。” “那小弟就在关公面前耍一回菜刀了。”我给他详细说明了过程,那个复杂的记忆过程还是令他叹为观止。 “老了,练不来了,看来到了时代交替的时候了。”坤哥说。我趁热打铁说:“大哥用的手法我也是琢磨不透啊,弹牌我也会,但实在无法解构你的手法。” “别大哥大哥地叫,叫我坤哥就好了。你如果用弹牌的思路去解构这个手法,够你想一辈子了。”他将扑克接了过去,拿了两张扑克用经典藏牌法扣在了手里,然后问:“我手里现在有几张扑克?”“两张。”“不对,是没有。”在他的手轻轻晃动过后,手里的牌真不见了。我下意识地往桌子下面去看,也没有。我问:“是在袖子里吗?”“在袖子里就没必要做来给你看了,牌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你找找。” 这玩的是什么游戏?我在房间里翻啊翻的,最后在柜子底下找到了那两张牌。 这种手法可能大家会觉得无法理解,但我负责任地说确有其事,这是一种得自小就要练起的手法,江湖人称童子功。能将牌用很小的动作飞出很远的距离,力道自是不小,要将力集于一点来发射,动作却又要顺眼。练的不是手法,是耐心。 当然到了这一步我要是不弄明白,我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将牌拿了回来,请教他这个动作的过程和要领。他也没有糊弄事的态度,将过程讲了一遍。并告诉我,以我的年龄是不可能练得成了,骨骼都定型了,就不能再练了。呵呵,不练不是我的风格。 许多人认为老千是一种很吝啬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及他人,其实不然,大多走江湖混蓝道的人,都是有血性的人,如果你大度,对方定然不会小气。当然也有个别人过于执著于眼前利益,反倒舍弃了某些可贵的东西。也别以为老千没有真正的友谊,他们也有两肋插刀的兄弟,他们的血,也是热的。 只是有些人磨灭了血气,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的利益,追求团队大方向的发展,那种人已经不再是老千,而是将赌博商业化的魔。他们可以泯灭人性地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很难想象,一个人入了魔,究竟可以拼命到何种程度。我不止一次与此类人交手,始终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追求什么?要说钱,他们这辈子也花不完;要说权,他们时刻沐浴着别人敬畏的眼神;要说女人,他们身边有着无数可供其泄欲的美女。 我想,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与黑暗,他们只能不断用新鲜事物来填补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他们是用信任、亲情、手段来换取今天的一切,他们又得用金钱、权力、欲望来填补缺失的心。一个没有心的人,拥有再多众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也只能是画饼充饥。其实我们要的不过是一天三顿饭,一家三口人而已,只是,我明白得太晚。 第19章 乱战 开过车的朋友知道,开车是件累人的事情,但并不是身体上的疲劳,而是心理上由于精神过于集中而感到疲惫。出老千也是一样,不是对车掌控不好,而是对路况复杂而感到头痛。 来坤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与他探讨一下今天晚上牌桌上的事,不敢有太多奢望。我来这趟是为了帮瓜哥捞回他的本钱,没料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牌打到后半夜,我越打心里越冷,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坤哥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心里挺没底的。终于他说:“你对那张桌子有多少了解?”这又让我没办法回答。我直犯迷糊,这高人说起话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费解?只能说:“愿闻其详。” 坤哥说:“牌局之所以开在了老何家里,与更周到地招待各位没关系,桌子上六个人,其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出千,就是老蔡。” 那言下之意是老何跟小康也出老千了?不能吧,我刚才还说没人能在我身边动作这么久不被发现呢。 坤哥接着说:“昨天晚上你的脑袋被弄得很混乱,没有了条理,而意识里又总是向着我这边,那两个人出千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不过你挂上了花的牌被换掉却没有被发现,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他说得不假,过分的自信使我有了傲气,这份傲气让我自负了起来,忽视了那些巨大的细节!过分注重自己手里的功夫。出老千,局才是最重要的。有人曾经说过要以牌局为重,就是这个道理。我半晌没说话。他又接着说:“这个局我也是经人介绍才来的,来这里快一个礼拜了,一来才发现进了贼窝,这个局里有人有动作。你应该能明白,这样的局搞起来更容易,他们不知道这趟水有多深,用那种道具出千不仅很被动,就连观察和分析的时机都没有了。” 接下来坤哥又详细解说了他所提及的道具。那是一种能变牌的桌子,俗称变牌桌,制作原理我不懂,但知道它的用法。桌子上开了一道缝,一般会将绒布放在上面,这样缝就会被遮盖上,出千换牌是利用连接到桌脚上的一根线。如果你藏在桌缝里的牌,与你手中的牌拼凑起来有利,就拉动一下启动机关。将牌放入里边的原理也是一样,最厉害的是可以两家对着变。 我合计了一下,明明看上去是嘴边的肉,坤哥却一直没动,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搞不定,一种是时机不够成熟。第一种基本可以否了,以他手里的活,绰绰有余,看来是在等机会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按常理来说,如果各方面的进展都比较顺利的话,是时候下手了。 我顺应天意地提出来,这个局一块搞。 他也没拒绝,想来他心情不错。接下来他提出了一个方案,我才明白自己口中的以牌局为重,只是一句台词。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得上布局? 坤哥拿了一个变牌器给我,变牌器就是换牌的工具,由于诸多不便因素,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了。他叫我将工具交给瓜哥,瓜哥拿了变牌器后交给老何,这是两人结盟的信号。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我,毕竟我在这里的身份是个脑残的富二代。 这也就意味着,下一局的开始,他们就是“自己人”了,如此一来不管往后如何发展,都不会牵涉瓜哥,他的营生还可以照常运转。 然后坤哥丢给我几万元钱,说是算分红。我就不懂了,事儿还没办,怎么就开始分红了?他接着说:“你这时候在我这里没人知道,今晚下了牌桌就不要过来了,一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没有再跑一趟的必要。还有就是你能信得过。”我一想,看来我走的是诚信经营的路线,懂了! 然后他提醒我,我的暗号太松了,一下就会被人解开!我本来是想叫他给点意见,但他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就像安全套,用自己的比用别人的安全。 这些先不管,与他的交流过程告诉我,这钱可以拿。我拿了东西和钱,悄悄地回到了酒店,瓜哥已经睡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很默契地醒了,我将变牌器交到他手上,道:“这就是给你的交代。” 瓜哥又犯了迷糊,说:“这玩意能值多少钱啊?”我说:“这叫银行卡,你想要多少?”于是他懂了,我向他详细地讲了一遍计划。 当天晚上的玩牌阵容与昨天晚上一定要一样,几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算不准会不会来,就是老蔡,坤哥说他一定会来。 瓜哥的任务是去联络老何,用这个变牌器来证明他的决心。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一定要老何同意才行。如果这事办不成,就只能采用第二个计划了。 瓜哥找到老何之后,就提出要跟他合作,在老何眼里,我钱又多,人又笨,老何心中一番盘算之后答应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次他是在别人的坑里挖坑,挖得再深也不会出水,就算出了水,那也不是他的! 快到晚上了,瓜哥满脸喜色地回来报信说搞定了。我一直在房间里练习从坤哥那里学来的飞牌,练得入神了,“哦”了一声,说等晚上就好了。 两人刚准备起身吃饭,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瓜哥很体贴,吃完了饭,向酒店要了一包野山椒(超辣),说是困的时候就来一个。 晚上大家都如约而至,无聊地走完了开场,大家都心怀鬼胎而又心照不宣地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接近中场的样子,与先前计划并无太大出入,瓜哥基本已经清洁溜溜了,老蔡也输了不少,老何赢得不多,小康却是红光满面。坤哥示意,该下手了。 老何想的是与瓜哥联手,这样既减少了一个没有钱的对手,又能保证与我之间的生意来往,更大的好处在于他将赢来的钱流到了小康的口袋里,如此一来,下了桌他手上没钱,哪里会有分账这个节目呢?他只需事后跟小康数钱即可。 而我要做的是将桌上的钱先集中在小康口袋里,这样是给对手一个错觉,让他们松懈,再转而流向坤哥那里。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们也用了个保险,那就是老蔡。 如果起了变故,我就将他们手里那些工具抖出来,这样一来老蔡就会找老何玩命。不止这样,事情一旦传出去,以前输了钱的人都会找老何玩命,所以,老蔡起的是软压制的作用。要是真开干,算下来,我们可是有四个人。 渐渐的,他们感觉到越往后越扛不住。不管他们变不变牌,结果都是注定的,当然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没有太硬来,在前期做局的时候,我按计划加大了注码,还与小康赌了外围,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能够更利落地结束牌局。 我们当真就是将钱慢慢地流过来的,没有逼着他们下大注,但是大家也都很配合我们的行动,自觉地将注码一次次往上提。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样子,计划就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当然也有些许的不对头,我桌上有四万多元,包里有两万元,瓜哥的家当全在桌上,有一万多元,算下来,这趟生意没赚钱。当脑袋的转速高达7200转/分之后,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坤哥是不是在套我? 输急了的老何也没有了往日的微笑,虎着张老脸,冲小康说:“拿点钱过来,我这玩不下去了。”小康似乎很尴尬,大约对自己进行了三次搜身之后,微微一笑,答道:“我这,也差不多了。” 老何点了支烟,眯了眯眼睛,然后说:“难得大家都有兴致,要不咱们玩点别的?”我心想,我的兴致是睡觉,莫非你想让我睡觉去? 小康不失时机地叫道:“也行,要不然咱们诈金花吧,怎么样?”都输成这样了,还有工夫唱戏,服了他了。要说换节目,你们直接拍板决定就好了嘛,一般这种情况输家提出来,边上的人也不会不同意,况且大家等的就是这个好消息。 后面的牌局进程在情理之中,但不论玩什么都没有一局定生死的事,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真正的二百五也没在这个桌上,用拉锯战赢钱,他们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痛割爱。 我想自己还是疑心重了点,坤哥并没有把之前的协议当成是玩笑,他竟然很均匀地将钱在桌上分了,这种人不多。 我很好交朋友,他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后来走南闯北地找牌局,他给了我不少帮助。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总在一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但他的名声不小,一谈及他,认识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牌局的结束有些出乎大家意料,老何竟然玩着玩着抽风了,直接从椅子上以9.98的难度系数栽倒在地。我第一次见人抽风,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还吐着白沫,心里一种犯罪感油然而生,想着要是我不来,他就不至于这样了。老蔡说:“老何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想,这算是开脱的话吧。 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将他送到了医院。赌钱的事算是落停了。在医院里,我将瓜哥拉到了一边,两人将钱凑了个数,瓜哥说算上前期输的赢了五万多元,我说咱们将自己的钱拿出来,赢的钱给人送回去吧,这也算是一种赎罪。其实老何家里家大业大,这点钱也不至于动了他的元气,只是这事儿让我们给撞上了,别的都不为,就为自己晚上能睡得着。 后来老何的家人来了,我们也没敢说是因为跟我们打牌而住的院。瓜哥将钱交到了老何他娘手里,说是大家兄弟一场凑的一点份子。 我们跟坤哥寒暄了一番,与大家作了个标志性的告别,要拉的货物也装好了,老何的老婆给签了个名,表示放行。 坐在车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瓜哥说:“行了,别他妈哭丧着张脸了,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又不是你捅了他,而且你的意思也已经尽到了,还能怎么办?” 我没说话。 第20章 赌档的风景 那个乱七八糟的牌局就那样云里雾里地结束了,我也对个中的情况进行了分析,赌桌上风云突变,如果不能准确知道自己的位置就会被动,甚至败北。手法自是要精湛,局的布置也要应时而变,计划要详细且周详,更要学会读懂人心。 后来据瓜哥的线报,自那一役之后,老何坐上了轮椅,赌是再也不沾了,生意也完全交给他儿子去打理了。我也没再与他们有过深的接触,还是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表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其间,我也在牌桌上与众赌徒短兵相接,但是,我始终认为钱够自己花就没必要泡在牌桌上,不过对手法的练习,却一如既往地痴迷。 从坤哥那里学的招式,我一直没有间断练习,练习其他千术手法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进程慢得令人倍受打击,要将动作变得协调都花了很长时间,还远没有坤哥用出来的效果,虽然力道是足够了,但动作还是太大,尚不能在赌桌上使用。当然我也没放弃,后来我将其命名为“瞬逝”,意为瞬间消逝的力量。 算下来挺久没去小礼那里了,于是跑去跟他喝酒。 他女朋友栗子做了一桌子菜,以表示对本人的欢迎,这是因为我近期无暇去蹭饭,平日里一般都是下馆子。 我问小礼有什么打算,不能一直在那里做下去吧。他说等到明年钱就攒够了,回家开个游戏场子,溜冰啊,游戏厅啊什么的。 我就说:“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些,可以支援一下。”“不只是钱没有到位,我有这个想法还不久,得摸清了情况做好了调查再打算。”他接着说:“方少啊,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哎,你还别说,目前还真就想这么下去,我当时是那么跟你说的,现在我就是那么做的。” “你要是退出,我肯定是第一个赞同。”“你说我能去干点什么?哥的人生不一定要精彩,但一定要多彩。” 大家一直断断续续地聊着,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很温馨,很幸福,是家的味道。 吃完了饭,看了会儿电视,我就表示要撤了,小礼要送我。我硬是不让送,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晚上闲来也无事,想着还是找个地方消遣消遣,于是跑到了小洋家里,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以做。一进门,正赶上用餐环节,小洋非要我再喝点,于是又喝上了。 当着他家人的面,当然是不能问关于牌局的事。吃饱喝足准备往外边走时,小洋说他要先干件大事。出了门一人点了一支烟,我问:“什么样的局。”他说:“好局,都是土猪啊,放心,走不了眼。”一听这话我也就懒得问了,每回一问,别人回答得都跟这差不多,反正也没事,就去消遣一下呗。 局在一个高档酒店里,看起来还不错,在二十五楼。电梯到了二十四楼我们就下了,然后从二十四楼走到一个楼梯口,步行上楼。刚一上去,几个穿着保安衣服的人就把我们拦下来了,小洋跟他们解释说是朋友,熟人。想来这局不大,保安也就放行了。 局设在最里边的几间房里,整层楼都由组局者租了,为的就是怕有生人掺和进来,一旦有人告密,局黄了不说,搞不好抄了家还得蹲牢房。想来还是个有点档次的赌局,用的居然不是现金,而是筹码。 筹码的作用是代替现金,这其中也有很大的学问。首先,如果被警察给端了窝,抄走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筹码;其次,这能使赌徒更猛地下注,玩现金多少会让人想到四个包子一元钱(当年市价),但用筹码赌徒就不会顾虑那么多。还有就是筹码方便携带,背一蛇皮袋现金在赌场窜来窜去也不是个事啊。 转了一圈后,我将小洋拉到了一边,告诉他我这趟来是出来吃饭的,没带几个钱,他晃了晃口袋,只听到筹码在响。来这之前我还以为是个私人局,这明明就是个地下赌场。 我说有没有单独的房间啊,这吵死人了,怎么玩。他说有,然后指着那些隔开的房间,可房间上都挂着vip,闲人免入。 那都是为一些老板级的人物准备的房间,我虽有心能打下那些局,却无力得到批准进入房间。 小洋抓了一把筹码给我,叫我随便玩玩。这是叫我试探虚实的信号,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玩玩吧。 我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筹码,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上边还印着xx娱乐城,最小的是五十元,最大的是五百元,后来我知道这场子里最大的筹码是一万。 我就想混进贵宾房,但据说那不是一个是人都能进的地方,一般去那玩的人都跟赌场的管理者认识。要我在小台面上捞钱,还不如回家睡觉来得踏实。自打上回去赌档出千被打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被识破的,可一直没解开,我也就一直没敢去赌场里出千。 赌场大致是这样,最热闹的永远是玩骰子的,钱最多的是扑克台子,最少人玩的是自动机器,我最爱的是最美的荷官。 在赌场里闲逛,没事就这儿押一个那儿押一个,碰碰手气,玩累了就到旁边歇会儿,然后被憋无奈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步行梯的正前方,门是侧着开的,差不多也就是赌场的入口处。没进门就看到一妙龄女子拿个手机站在那里踱来踱去。那年头手机是很抢眼的风景,何况还是一位美女拿着,只是本人内急,也就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虽然是很急,却也没冲进女厕所。厕所虽然豪华,但始终是厕所,就不描写了。刚一出厕所门,看见那女的还站在那里,反正没事,欣赏一下美丽的风景也不错。于是点了支烟,找了个服务员,要了杯饮料,还是有点小惬意的。 赌场的前台就开在了这边,两间房连着的,主要是负责出售食品与兑换筹码,前面有几张空桌是供赌徒们用餐的。那女子慢步走向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我也貌似无意地坐在了她旁边的桌前。 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我打了个响指,叫了杯薄荷酒,跟服务员说:“帮我送给旁边那位女士。”酒送到她的桌上,服务员跟她讲了几句,而后她看了过来,没说话,她又回过脸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差不多了,这表示她没有拒绝。我拿着饮料坐在了她的边上。两人都没说话,我突然发现自己做的是一个很神经质的举动。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递了支给我,我手里的烟还没灭,跟她示意自己在抽。都到这个环节了,突然发现自己没话了。我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准备打个招呼。她却先说话了:“能借我点钱吗?” 哥啊,借钱之钱能不能先问我姓什么啊,你改天也好还呐。算了吧,反正钱也不是我的,刚从那溜了几圈也赢了点,一把掏了出来,把筹码散乱地放在桌上。她将筹码一下子全划拉过去,走向了服务台。我看着桌上的空酒杯,心想这酒精的作用还真大,杀伤力比千术要猛啊。 一会儿她从服务台走了过来,手上的筹码变少了,也变色了。从桌边走了过去,她丢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吸了一口烟,发现都烧到过滤嘴了。 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也没转身去看她,一口气解决完饮料,又若无其事地去找小洋了。那小子在一个骰子局里喊着,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他一看我在边上就问我赢了吗,我说没有,都输光了。他又要给我筹码,我说不用了,让他自己玩,我上边上转转去,待会儿走的时候叫我。 我无所事事地在赌场里闲逛,就想去找找刚才那女的。或许是清醒了不少,我想着那个人借我钱没个交代就闪人了,这算个什么事嘛。 邪门得很,逛了两圈下来没看到她的影,可能是已经走了吧,于是心里也释然了。人家又没抢你的,是你自愿把东西掏给别人,别说没凭据,就算有,那也是赌场里借的,这种钱赖掉也很正常。 我走到窗户边上,看着这座美丽城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的景色隐藏了多少令人痛心的过往?站了一会儿,身后莫名地出现了两个保安,这个我懂,他们是怕我跳楼。 奶奶的,今天撞上了什么鬼啊?我本来想冲他俩发一顿火,一想,那样做更像个要跳楼的,于是淡定地退了几步,又挤进小洋那里,对他说了句不舒服,想先闪。他忙得不亦乐乎,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就下楼了。 第21章 是我 到了楼下,我就寻思着去搞点什么活动,看着那广场上婀娜多姿的老太太们正在兴致勃勃地扭腰摆胯,我也想上去扭两下,奈何不会扭。找了个大板凳坐了下来,边上一对对情侣煞是令人心烦。我躺了下来,打算小睡一会儿,盯着天空发了一阵呆,想着刚才怎么就一冲动把钱拿给她了。钱不算多,但多少得给我个交代不是?坐在我边上的情侣似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当下我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起身走到了街边,准备打的回家,看到路边一个人低着头,以慢放速度往街对岸走去。说起来车流不算太大,但也不少,撞车这种事情,不在乎次数,快的话,一次就能解决。我当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着她的手腕往回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我冲她大叫:“你有病啊!” 没想到,拖回来的这女的就是刚才在楼上借钱那位。她没说话,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我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忽然感觉会不会抓得太重了点,马上说:“不好意思,我,我喝多了,你过马路小心一点。”借酒行凶始终是十大借口排行榜的前三甲理由,咱也用一回。 她一直没说话,我很识趣地转身走人。我走了一段距离,她从身后追了上来。然后就这样,我在前面走,她在后边走,像似曾相识的朋友,又像毫不相干的路人。尴尬的场面始终是要打破的,我停步转身问:“饿吗?请你吃点东西吧。” 一路走来我都感觉莫名其妙的,她不说话我也不说,我问她一些事情,她也只会说三个字,嗯,啊,哦,可把我闷坏了。后来,我们走到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上,进了一家餐厅。 我将菜单递给了她,她又递给了我,我一合计,之前已经处于亏损状态,万万不能为此国库空虚啊,于是,点了些“物美价廉”的菜品。点的东西陆陆续续上来了。我说:“心情不好吧,先吃点东西吧,你看要不要喝点什么?”想来她还是个正常人,接话道:“不必了,只是心情不好,想跟人聊聊天,谢谢你请的东西。”这让我心情大为舒畅,原来她除了三字用语之外,还会说点其他语言,忙说:“不客气,请问,姑娘贵姓?”“罗。”“芳名?”“宾。”这种问法在某个审问犯人的新闻中似乎见过。“那,是什么事情令你……”我心里明白,肯定是输钱了嘛。 事情与我所想相差甚远,人家根本不是在为这档事忧心。罗宾嫁于一富商之子,据说是因为那厮在外边有小三,经过几轮首脑会议,两人达成了离婚的共识,那时的她是不赌博的。后来索然无味的生活令人厌烦不已,在朋友的教授下才学会了这种解闷的方法,但也不是很热衷于这个。 她并不缺钱,但内心的孤寂是无法填充的,每当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就会感到无比的压抑,孤独侵蚀着她的世界。她只能找一些热闹的场合,混在其中假装自己很高兴。我就不一样了,我经常混在一个热闹的场所,假装有内涵。 本来说好是聊天来着,后来我完全就没搭上话,她一边哭一边讲,我拿了一包纸巾递给她。吃完了饭,我打算往家走,心想好在这种事情不是天天有,要不然还真够扛的。雷锋的形象在我心中又有了一次质的提升,心里想是不是还要将她送回去,但爱心也仅仅是在心里泛滥了一下。罗宾问我能否送她一程,我一合计,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从餐厅里出来,走到路边,我帮她拦了辆的士,然后看着的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转身往家走。 独自走了一段路之后,后边一辆的士就追了上来,后座的玻璃摇了下来,还是她,她说:“哎,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以后好还你钱。”“哦,不用了,我也没电话,以后你记住别再去赌就是了。”“那你留个地址给我吧,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没理会,一直往前走,终于到家了。 数日后,此事即淡忘。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在梦中被敲门声吵醒,是小邦来了,说要暂住几天。小邦比我大,认识他的时候他强烈要求我叫他小邦,难得有人好这口,我也就应了他。他非叫我方哥,难得人家有这份谦卑,于是我响应他的号召。小邦也是个牌友,他是负责帮我们找局的。以前也在一起玩,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好像他说过有点事。 我问:“小邦啊,有什么贵干啊?”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不有个局,想来找你过过手嘛。局在广州,玩得挺大的,你看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我把行李都带过来了。” “这样啊,时间倒是有,只是不太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边都安排好了,只等我们过去就可以了,你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吧,场子打不下来,咱就当去玩玩。” 我对朋友一直不存戒心,只是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人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推托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不知道,一个圈套正向我靠了过来。 三天之后,我们出发去了广州。头一次去那里,只觉得很热闹,的确,很热,也很闹。 动身之前小邦表示不需要带现金过去,当然这种事情,自己心里要有谱,人家说不用带只是个客套话,全花人家的银子也不好意思。 头天一到那里,就跟大家互相熟悉了一下。小邦在那里还有个兄弟,叫阿凯,看得出来,是个混混。阿凯貌似对千术很感兴趣,一直询问一些相关情况,我敷衍了事地也教了他一些。 吃过午饭,我独自到外边去逛,也没逛出个名堂。晚上安排了丰盛的晚餐,算是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在他们热烈的欢迎仪式中,我喝得晕头转向。我当时并不清楚,酒里是下了药的。 晚上有牌局是在意料之中的,但身体不配合我的工作,大家表示无碍,当是去玩玩。身体到了什么程度,最清楚的莫过于自己,我深知我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只是勉强坐在桌上打牌,那我来的意义在哪里? 几乎是被他们扶到了桌上。大家玩的是一种斗牛的游戏,五张牌,庄家和闲家之间较量,赌注很大,最低一千元,一万元封顶,允许举三次。所谓举,就是假如我赢了两万元,再全上,四万元再上,八万元还可以再上一次。 斗牛的输赢判定方法是算点数,1到满点,满点是10,7点以上的牌算翻点牌,最多五倍,这个局的确很大。 我莫名其妙地当了庄家,似乎是个愉快的开始,因为没输钱。我的酒劲已经缓了很多,身体确实还不受控制,好在晕了一阵之后,意识逐渐清晰,我极尽所能用一些软出千方式来与他们抗衡。 感觉尿憋得很,以尿泡涨破的死法成为烈士,多少有些不讲究,于是我叫小邦替我顶一下,然后我扶着椅子走到了厕所。 那厕所装修得跟个厨房似的,干干净净的让人不忍在这种地方办事。我拼命用凉水拍打着脸,期望能驱散那可怕的酒劲,对着面前的镜子照了照,眼睛有些发红。 斗牛最直接有效的出千方式莫过于偷换,但我凡是出千,皆不用武千术,更别说是千里迢迢到了这里。这水里游的都是些什么生物还不确定,一下水就脱光了,退潮的时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一般我会制定几套方案对付一种扑克玩法。这个局,可以用的就是“残影”,但喝成这样,肯定无法很自信地拿出来用,手有点轻微的哆嗦不算问题,只是记不下这些东西。还有一种方法简单点,也是利用出二张,这种方法不需要盯着牌看,凭手感就可以。 在打牌的过程中,在牌的右上角将10以上的牌,全部打一个不太明显、又能感觉到的记号。打号的方法很多,道上的人一致认为最好是用戒指。其实不需要,手指上的关节一样有这种效果。打上记号之后,在发牌的时候,凡是感觉到记号的,就将牌留下,用出二张的手法,发给自己或是同伙。 斗牛不比别的赌法,别人不会太在意挂花,就算是别人看到了,说起来也无伤大雅,大家都不会去计较。就好比你在家可以光着,但在街上就不合适了,因为场合不对。 似乎这是个很不错的方案,但又有新问题,斗牛最多允许有四家,其他人只能买外围,牌一共是五十二张,挂上了花的牌只有十二张,有的时候,可能根本就发不到你手里。要是发到你手里了,每次手上都拿些花牌,碍眼得很。 序牌好像也不错,但牌要打点,再用手法防切,太过烦琐。要遇上防切的场子,根本就没必要用,这表示人家在防你。懂的人知道,还有种方法叫搭桥,我搭桥实在不行,他们说我只做豆腐渣工程,其实我也研究过搭桥,只是进度不尽如人意。不能让人有一丝的怀疑,是我作为一个老千的信条。 再有一种方法,就是下假注。做法是如果牌面大过庄家,就将手中的钱往桌上加一点,但加钱也得有一个手法,手中假装理着钱或是等待对方赔钱的时候,将钱用手指一分为二,下面一叠钱就可以刚好落在桌上的钱堆上,这样一来,赢的钱就能多上很多。笨拙的方法有时候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发跳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加上其他的手法,打下这个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回到桌上与众赌徒过招,坐在我上家的汪总,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的心,这一点从他下的注可以看得出来。下家坐的是一个白面书生,就叫他小白吧。他滔滔不绝地演说着,为这个无聊的牌局增添了不少生气。阿凯坐在我对家,这也是为了某些事情而设定的。观众不多,这种局,能进来的都是些熟人。 观察好了之后,我开始挂花,也用上了一些其他手法。控五张牌肯定没必要,每次都是翻点牌,多少会让人有些不愉快,我决定控三张,剩下的两张跟他们赌概率。想法倒是不错,但在后半夜根本没办法出手。后来回想起来,那不是一般的酒。 赌到早上的时候头像快裂开一样痛,好在是输了钱,要不,真不好意思开口说散场。大家好像不怎么在意昨天晚上的战况,有人输了三万多元像没事似的,这让我感到很安慰,甚至有点以身相许的冲动。 白天不算无聊,因为梦中的内容很丰富。晚上大家又举杯鼓舞士气,我估计着自己的酒量,点到为止,决不喝醉,但也装作醉得不行。吃饱喝足之后,牌局却没有照常开动,理由似乎是少了人。 得,落得一晚清静,有了时间,我就在思索昨天晚上的细节。庄家并非一直在我手里,当有人抓到了牛牛的牌,也就是翻四倍的那种牌,原来的庄家就要下庄,由抓到牛牛的那个人当庄家。 我坐庄的时候应该是没输的,当主动权交给对方之后,就是在与人打概率,这时候只能尽量下小注,等待自己再次拿到主动权再出手。输钱就是在这个拉锯的过程中。为了使这个环节不变成我的致命弱点,我动手做了一个道具,正是这个道具,让我变成了个杯具。 这是种很简单的出千方法,行话应该叫万能牌角,先找到一副与赌桌上用的扑克一样的牌,然后剪下一两个牌角。牌角最好是数字点,使用起来更加灵活,这些牌角经过处理之后可以藏在戒指里,如果手上的牌凑不出好点数,就可以将戒指里的牌角取出,然后滥竽充数地放在牌里凑点数。 制作过程和使用方法都很简单,但也要求一点技艺,不能有痕迹让人看到,最重要的是身后绝对不能站人。我相信比起偷牌,这种方法更行之有效且干净利落。 晚上一直捣鼓到自己满意了,才放心去见周公。 第22章 难忘的任务 牌局就像大姨妈,不到时候是不会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喝酒的缘故,看着桌上打堆的钱,我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但还能出手。 第二次开局没打多久,他们中间就有人接了个电话之后退了场,倒有人还愿意再上,不过看上去已经没什么激情。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明白这是个局,他们喂饱了我,也知道我不会就这样收手,但又不想在我这条已经上网的鱼身上浪费诱饵,人一目光短浅真是可怕。 这轮打完之后,我没有太多悬念地取胜了。第二次交手,感觉好极了,不免被大家说得有些晕晕乎乎,其实让人醉的,除了酒精还有奉承。 把账算下来,输的赢回来了,还赚了四万多元。 第三次交锋,也是最后一次。我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要不然我就不去了。直接快进到高潮部分。 我是庄家,但已经输了很多钱,甚至必要的时候要通杀了。汪总下的是四万元,小白两万元,阿凯也有两万元,加上外面观众下的钱,加起来有小十万元。我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每一个动作,同时和大家讨论着上一局牌的趣味细节。 我将洗好的牌放在桌上,示意汪总切牌,然后开始发牌。小白打趣道:“方哥的发牌,很有周润发的感觉啊。”我的笑容不变,心中却疑惑顿生,刚才出了个底张。他是看出来了,还是在开玩笑?或许这只是一句调侃的话,总之,底张先暂停使用。我接话道:“白哥说笑了,周润发是大家对我外表的误解,其实我有一颗西门庆的心。”众人大笑,好像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我心想,平了你还用得着请周润发?这只能算是个伪高潮,惊鸿一瞥间,我发现,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 得出这个结论是由于上一局的通杀,在收钱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从而联想起来好像可疑之处太多了。小白固然有钱,但赔钱有出入的时候丝毫没有平常赌徒那般叫嚷。你钱多我管不了,我赢了,你多少来点吆喝声才符合情理吧?加上之前断断续续可有可无的一些信息,我想自己是在圈套里了。 诸如其他人坐庄,他们不会去计较赔错的钱,账面上的事很不在意,而当我坐庄时,他们就跟卖菜大婶一样絮絮叨叨的。前面两场这种情况不明显,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参加这场淘汰赛,还有那些观众朋友们似乎很能恰到好处地下注,手势、眼神、话语,这些都算得上是没有痕迹,一旦都联想起来,似乎又都有迹可寻。从开局到现在,不间断地出千,还是感觉回天无力,钱从我这里慢慢流进来,很快从阿凯那边流出去,到了这里我也就不能只当他是输急了。 当下作出一个决定,跟他们拼概率,尽管我这对个词一直都很不屑,却不再出手了。这期间可以用来观察他们的行动,如果对方在动作,将密语解开或许能顺着捞一点,如果是我多疑了,那最好不过。细想不难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情况其实也不是很复杂,我只要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这是个圈套,或是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这不是个圈套就行了。事实证明,老千心细是必须的,阅历还是要丰富些的好。 经过一番摸排调查之后,我发现突破点在汪总身上。外围的几个观众与他之间似乎在传递一些微妙的信号。我想先将他的信号解开。解开肢体或语言上的密语是一件非常费时间的事情,得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才行,也可以用些方法去诱导对方,进行试探,能有这么多的时间我还不如先回家生孩子去。 注意力基本集中在这个上面了。自己好管,可有人就不乐意了。阿凯好像按捺不住了,不断向我使眼色,甚至在对话中有些直白地质问我为什么还不出千? 基于我自己的理解,十也到得了八九,不禁出了些汗,纵使手上有神通,却也敌不过万水千山的隔离和众赌徒的齐心协力。 这要是个局,真不知道是看中了我哪点,这些群众演员的水平不得不说在摸索中已经进阶到了路人甲的境界,我也不想了解为什么枪头是指向我。 看起来又是个得跑路的局,直接抽身似乎不妥,到小邦那边也不好交代,于情于理都得找到一个必须离开的借口。而现在要做的是将手里的戒指处理掉,虽然他们好像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但性质已经发生根本的改变,它不再是一把指向敌人的刀,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落幕了。小白是我的下家,也是现在的庄家,他很利落地发完了牌。我将牌拿在手里凑点数,打开牌面,我发现是六张牌。斗牛的规矩是四六不开牌,如果我当即说明手里有六张牌,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我心存侥幸将牌凑好点,做好了将牌弹出去的准备。好人太多也误事,明明是合握在手中的牌,却有人当众提醒道,说我的手中抓了六张牌。若我的起式手法是“瞬逝”,也许他们也抓不到现行,但普通的回牌方法是不能瞬间当众处理掉手中多余扑克的。 好了,发展到了这里,就只能即兴发挥。 我理直气壮地冲他大喝:“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手里六张牌了?说话给我规矩点!”与此同时我做了一个动作,将一张牌弹回了袖子里,这是权宜之计,当下,只能先将牌开出来。 我将牌甩在了桌上,他冲了过来,似乎不管你几张牌,老子说你六张,五张半也不行。大家主动给我俩让出了个场地,示意打架请随意。得感谢大家对这起纠纷的理解,得亏是散开,要是凑拢过来我就只能遁地了。 我也以为他会冲上来就开干,要是那样还好一点,毕竟还有两个自己人,但他将桌上的牌拿了过去,合在牌堆里,然后一张一张地数,进行到这个环节,我完全成了菜板上的肉。 袖子里的牌变得没有任何价值,虽然身处险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招用得很好。如果我回牌,汪总的牌已经在牌堆上,大家都看见了他的牌,回的牌只能到牌顶,这样一来也能抓得住我,如果我不回牌,他便可以直接抓现行。 这两种方案都不好实现,但都是可以解决的。而他现在的意思,是只要牌多或少,都直接算在我的头上。现在唯一能解开这个套的就是边上的小邦和阿凯,只要他俩出面阻挠,甚至是推搡中将扑克撒在地上就好,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但他们将路人甲的角色升华到了观众的角度,眼神很暧昧啊。 牌一张张地在数,我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是心中诅咒这个愣头青。现在哪怕是袖子里的牌处理掉了,他愿意给我扣顶帽子,就是没少牌,我也没好果子吃,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从袖入手,用“瞬逝”把牌飞掉了。 虽然有人看着我,但也没吱声。或许是以为我在那抽风,看来是不太愿意将注意力放在我这里,尔后又聚焦到了那个数牌人的身上。 我站在椅子后边,神情很淡定。我深知,只要露出一点惧色,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点了支烟,冲他说道:“牌要是没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小邦究竟是站哪一边不得而知,太硬的话还不能说。 他没有回话,一直很专注地在数牌,小白的嘴角有一丝微笑。当然,只要没数错一定是五十一张。众人齐刷刷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用假装无辜的眼神与他们对视。 刚才数牌的愣头青走了过来:“怎么说啊,啊,怎么说啊!”他一声比一声大地叫着。我用平淡的声音答道:“这么多人玩牌,少了牌,就来找我,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我就看你偷了张牌,现在少了一张,我不管那张牌在哪里,现在我输了十多万,你先把老子的钱吐出来再说。” “兄弟,说话得凭良心啊,你输了,我能理解,可那跟我没关系啊,再说了我也没赢啊。” 我也有点急了,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都直接看着我,要不是一伙的,他们不会这么整齐。这种场面我见过,没有一个开小差的,等的就是一个结果。如果我承认出千,钱被拿走是小,不一定能完整地走出去才是大;如果我不承认出千的话,走到这一步,钱一样会被拿走,但人身安全可以在谈判中得到保障。所以哪怕是开干了,也一定不能承认那张牌在我手里。 玩武的人好像不喜欢跟人嚼舌头,他一个清脆的巴掌啪地扇到了我的脸上。可玩文的人也不太喜欢享受这种待遇,我的血液当时就沸腾了起来,没有了一贯的思考方式,失去了冷静,脑袋里想的就是将他放倒。 我抄起一把椅子砸到了他肩膀上。打架只要是出了手,就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我又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却没舍得砸他。我看到了里面有一个烟头,还真是个烟头,但后边有个不太显眼的黑点,是被下进了个摄像头。这应该是他们的后备力量,就像是猪群冲散取经四人组,八戒在里边还真是不起眼,我也就全明白了。 在停顿了一秒钟后,我被他踢了一脚,直接踢到了小腹上,随着桌子一起移了有一米来远,当下一阵剧痛袭来。我化悲痛为力量,那个失去了意义的烟灰缸被我直接拍到了他头上,他顿时就直接栽在了地上,流了很多血。 我一只脚踩在那个愣头青身上,用烟灰缸指着众人,喝道:“各位,今天与这位兄弟起了争执,并非出自本意,大家要是想要了我命,我奉陪到底!” 场面好像是稳住了,要单挑我还有点把握,但架不住众人的齐心合力啊。在我故作镇定地点了支烟的瞬间,一把椅子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关到了一间破房子里,情况与当时在赌场出千被抓有点雷同。我半眯着眼睛,感觉一阵剧痛袭来,强忍着剧痛没有出声,我知道,要想跑出去,就不能让人知道我醒了。 悄悄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负责看守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小白。边上有两个窗口,有一个居然是开着的,这窗怎么都没个防盗窗呢?如果我此时纵身跃出,不知道身体其他器官是不是能给力配合一下。 我想转身看一下后面环境是不是更好,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身下有一些稻草,身体一挪动就有声音,我索性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我庆幸自己没有一口气直接跳下去,这里少说也是七楼以上。 大家看到我这么早就起来,似乎有点失望,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带着节奏。 房子里有些简单的桌椅板凳,小白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两个小弟将我押到他的面前,狠踢了一下我的膝关节,迫使我跪了下来。忍着剧痛,我又站了起来他故技重施了一次,我又站了起来。搞了三次,小白不高兴了:“别踢来踢去的,这是位贵客,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这个死伪娘! 现在不用抢什么主动权,听他的话再答复才是实在的。似乎我站着与他对话他有点被俯视的感觉,他也站了起来,说:“大少爷,其他的话也不想跟你多说,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应该很清楚。”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了我戴的那枚戒指,甩到了我身上。 “我们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输了点钱,你看是不是要对这事负点责任?”我的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看起来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道:“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小邦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小邦啊,他只是负责将你带过来玩牌而已,但你自己不洁身自爱,企图耍手段出老千,就谁也不能怪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原本谁也不想怨了,自己做的选择就没想过要别人来承担后果。但心已经凉透了,原来称兄道弟的朋友,为了利益可以将友情作为筹码,甚至出卖自己的良心。说起来,玩到这个份上,良心什么的早就不能再作为谈资了。 “我没心情跟你们谈什么赔偿,身上的钱你们已经拿走了,另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在小邦房间后右边第三棵树下,密码是199709,里边有六万多,只有这么多,够你们这趟演出的费用。希望你们也能直接点,这次交手我虽一败涂地,但最后有一个要求,让我再见一下小邦。” “哟,兄弟够爽快啊,直说吧,我们的任务只是负责看守你,至于对方要开什么样的价码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而且阿李让你打得往了院,后期要花多少钱还是个未知之数。刚才你所说的,我们马上会去核实,至于小邦,不用你找他,他会来的。”说完之后他便走了出去,看着我的那俩人也说话了:“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希望不要让咱兄弟为难。”真是很熟悉的说辞,然后他俩拿了绳子将我捆了起来,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我就地躺了下来,右边脸颊肿得厉害,全身的一阵阵疼痛也比不上那死寂的心痛。他俩就地玩起了骰子,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不再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念头,带着来自地狱的创伤就无法自在地进入天堂,只想一直这样躺下去。这便是一个战败的老千,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嚣张什么啊,躺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么个小小的念头,也不能完整实现,因为小邦来了。他将门打开后,后边接着进来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看我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那里,他好像没有太大的触动,将我扶了起来蹲在地上,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道:“兄弟,你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对他,我并没有太大的仇恨或是根本不屑去仇恨,复杂的情绪让我固执地说道:“兄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扇门,我自己走得出去,本来想告诉你咱们兄弟没得做了,但我认为,这一次,你也没赢。” 旁边的众人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俩的对话。小邦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扶着我,打算出去,我将他的手推开,忍着剧痛步履维艰地走出了那狭小的地狱。 气氛很凝重,像送葬队伍一样沉默,他们跟在我身后。到了楼下,小白笑脸相迎,笑道:“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白老三做事一向原则为先,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好说,各位,后会有期了。” 小邦从后边追了上来,塞给我一叠钱,带着哭腔说:“方哥,兄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好了,你别说了,我说过,你也没赢,不对,你输了。”把钱直接丢到地上,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回头的刹那,似乎听到他心中的哭泣。 钱与情,永远那样令人难以割舍,今天在这里受的创伤,时间也无法将伤口抚平。怪他?恨他?又或是杀了他?这些也都难以改变铁一般的事实。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不吃点皮肉之苦还真就成长不起来。那些看得见的又怎么能算是伤口?再怎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比不上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抛开那些事情不说,接下来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我没钱了。 第23章 落魄的日子 “身无分文”这个词我不大喜欢,但现在它是那样贴切。下面要做的事情是先返回浙江。走回去吧,这个想法好像不太成熟,边走边跑吧,难度系数太大。还是先打个电话求援吧,唉,这主意最与现实主义接轨,只是现实主义这种东西的确有点令人神伤。 首先,有必要来论证一下所谓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当你拿起话筒打电话的时候,老板会送给你一个迷人的微笑,尽管你不需要。这个叫理想主义。当你放下话筒的那一刹那,老板再次送给你一个微笑,提示你交钱。现实主义就油然而生了。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我再次感到纠结。 这可如何是好,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好像今年不通车啊。于是我一路走啊走,一直在街上乱转,以求得到一点启发性的灵感,看看是不是有瞬间发财的好事出现在我面前。事实证明,发财可以有,但要时间久。 还是卖艺去吧,首先是准备道具,报纸一张,扑克一副。看来这个主意既能瞒得过现实,也能欺骗得了理想。别说我穷,扑克还是有的。 我来到一个还比较热闹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面前放了一张报纸,上写:倾尽毕生所学,下书:为求车票一张。 此举立即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摆摊的各路人马也纷纷向我的到来以翻白眼表示祝贺,他们怎么就不愿意将这理解成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呢?看来不单是同行才会有三分仇,同一片地方也能有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眼珠子掉下来,哥也要将此事进行到底。 首先是不可或缺的开场白仪式,我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小弟今天为大家带来一出别开生面的表演,但小弟落魄于此,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满意,请为小弟回家之计,作绵薄贡献,小弟感激不尽,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失望了,也请给予鼓励的掌声,谢谢各位。” 说起来令人欣慰的莫过于开场白之后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将最能体现出视觉效果的几种手法尽全力展示给大家看,牌在掌中出现,而后消失,又出现在口袋里;杂乱无章的扑克瞬间出现不可思议的顺序等。效果好像不错,也许是出于同情,在他们的议论纷纷中我收获了半张车票钱,钱虽然不多,我很高兴。 收起家伙,我一溜烟跑到一个拐角的小餐馆,欲饱餐一顿,还加了两个鸡蛋。除去吃饭的七元五角钱,我还剩下四十二元钱,明天再表演一场就可以“衣锦还乡”了。我不禁有点得意了起来,这可谓是绝处逢生啊。 生活就是这样,不需要丰富的物质,但别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当然我不是说我美。 我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晚餐,忽然一个黑影闪现在我的面前,说:“大哥,你带徒弟不?”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移形换影?带,带徒弟?我只知道做饭要学,吃饭还要学啊?见我没明白,他又说:“你有那么厉害的技术,怎么不去打牌呢?卖艺能赚几个钱啊?”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是个做生意的,不会打牌,那些魔术手法,只能拿来看,没什么太大用处。雕虫小技,就更谈不上带什么徒弟了,谢谢你啊。” “大哥,你别诓我,那么溜的手法怎么能算是雕虫小技呢?” “呵呵,你想啊,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那我还上街卖什么艺,对不?” “我看大哥确实也有难处,你看这样行不?我交学费,你教我,教我点容易的就行。要不就这样也行,你帮我去打牌,赢了多少,咱俩三七开,你要是感觉不行,二八开也行,怎么样,大哥?” 场景大约是这样子的,我在那吃饭,他趴在我桌上,神神叨叨的,声音还很大,周围一些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有的还在议论。那就先答应下来吧,多少还有点好处嘛。 拐了十二个弯,穿过七条巷子之后,我跟他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宽敞的房子里,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皮味道,一些简单的桌椅摆放在大堂里,桌上横躺着几本小学生课本,一时间竟有些亲切的感觉。 他介绍说这是他家。他又是泡茶,又是递烟,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看起来这里除了他老婆值点钱之外,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也懒得去对他的身份进行猜测,那些事情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首先,我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教他,江湖救急似乎还不错,那就少教点,也少收点好了。至于当年小礼给我出的题,我还是不问他了,想来一般人都答不上来。 一个老千要用引以为豪的千术去换得一张回家的车票,想到这里,我又不想教了。老千虽然是个被人唾弃的行当,但在我心中,“千术”这个词永远那么值得尊敬,它是歧路天才们的智慧结晶,我不想将它与一张车票等值,就算回了家,又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兴冲冲地将扑克买了回来,看到我在那里发呆,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就问我:“大哥你不是哪儿不舒服吧,扑克买回来了,你看?” “哦,没事。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用你的答案来决定我的答案,你看怎么样?” “行,大哥,你问吧。” 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提问,于是说:“这样,你给我说说你的事,然后我再来根据你的情况作决定。” 他叫信天,那是个漫长的故事,漫长到让我有长话短说的冲动。他因好赌而输钱,因输钱而起了出老千的歪念。想想有时候不单是牌局雷同,赌徒的故事也很雷同。没赌过不会懂的。 我将扑克放在手上,一个劲地告诉他动作要领,他也学得非常认真。在那里我第一次详细教了别人如何出千,如何防千,如何做局,如何破局。他很满意,如果说钱的数目与他的心意成正比的话。我告诉他,我只是要点钱买车票就好,还有把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解决一下,然后数了两百元钱出来,其他的都还给了他。 他表示要留我在他家住一晚,我想了一下,今天晚上在这里过夜的话,多半会没时间睡觉,于是拒绝了。他跟我要联系方式,说是为了以后方便报答我。我说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我不会寄什么希望,只是希望别方便报复我就好。 临走之前,我再三叮嘱他没有练到收放自如之前千万别贸然出手,等赚了钱,切记不可沉迷于此,他表示理解。我忽然感觉自己还有点像个人的样子,之后就走向了巷子的出口。 本来是想找个旅馆什么的睡个美容觉,但心绪不宁也睡不着,就走到了一个公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躺了下来,草有点扎人,但不影响睡觉。点了支烟,回忆了一下这趟征程,迷迷糊糊地就想睡了。 但总是有那么些事会在关键时刻发生。不远处一对不知道是开不起房还是想寻找原始浪漫的情侣在那办事。心烦意乱的我大吼了一声:“哥啊,声音调小点,这还要睡觉呢。” 那边直接静音了,我很满意地继续睡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年轻人,杵在我前面,瞪着我说:“这地方不是你家的吧,老子爱在这干吗就干吗,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吼什么吼?” 来者不善啊,我撑着地坐了起来,说:“那你的意思要怎么着啊?就像你说的,这地方不是你家的,你干吗我当然管不着,但麻烦你别影响我睡觉。” “起来,起来。”应他的邀请我站了起来。接着他一拳打到我那块还未受伤的处女地——左脸上。这段时间也不知怎地,怎么老是要动武呢?早知道就多跟熏子学两招了,不为打架也能防身啊。 那环境也真不是个适合打架的地儿,连块砖头都没有。一拳被他打得退了好几步。思前想后的,拿鞋子跟他拼好像没多大杀伤力,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扑克,用“瞬逝”朝他射了几张。动作很快,他似乎没怎么看清,但脸颊被擦出了血。有门,这多少算是个突破点。 我没有和他玩命的意思,其实也是没心情和他玩,不过既然事来了,那就只能应战。他知道我会发奇怪的远程暗器后,就跑过来和我玩近身战。打架,谁不会啊。 那个过程我无法像解释千术手法一样详细用专业术语一一道来,就用自己的理解来为大家描述一下整个过程。 他一记右勾拳朝我呼过来,我直接下蹲避了过去,耳边没有像熏子出拳的时候那么呼呼作响,然后朝他肚子挥了一拳,但手不够长,击空了。试探性地过了一招后,彼此都发现对方是个武学白痴,当下放心不少。 相距两步,三分之一秒后我朝他发动了一击名为扫堂腿的招式,并伴随着“呀呀呀”的呐喊声,速度很快,按剧情的发展此时他应该躺在地上呀呀呀地叫嚷,可惜力道不够,对方依旧不动,而我的腿却出奇地痛。 尔后,他又朝我扑了过来,看起来是想抓我的衣领,我后退几步,索性把衣服脱掉了。对方好像是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意。我向前疾跑,探步,急停,然后启用了号称江湖上奇毒无比的独门绝技,朝着他裤裆那里奋力一踢,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争斗,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性生活质量。哎呀,我无心的啊。带着无尽的惆怅,我拾起衣服,点烟,转身离开。 想来要是以后有机会,还是得找熏子多探讨一下关于空手夺白刃之类的活儿,人在江湖,总免不了有刀刃相向的时候。然后又想,找把枪会不会干脆点? 接着找了个旅馆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我觉悟颇高地早起,直达车站。 在车上我一直回想着这趟任务的经过,结果已经不再是我关心的重点,而是对人性贪婪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想起自己近年来的作为,有了放弃的打算,也不大清楚究竟应该何去何从。我喜欢拥有目标的生活,哪怕遥不可及,这样好像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才能知道拥有的美好。我不需要敬畏的眼神、不可一世的权力,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逍遥自在。 钱反正已经够花了,于是我冒出一个想法,想回趟家看看。我还记得与熏子两年前的约定。这两年,他是否有所成长? 火车一路北上,直达浙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兄弟们,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脸上夸张的肿胀,必然成为他们喝酒时的猛料,搞不好以后我在江湖上就会多个奇怪的绰号。 在租屋里待了快一个礼拜的样子,能看到的伤基本上是快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趟家看看。 又是一天早上,清晰地记得我起得很早,略显闲情地在洗衣服。回家之前,我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可不管起没起床,早上的敲门声,都一直习惯不了。 第24章 他走了 我问是谁,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是小礼。我说我正在洗衣服,腾不出手开门,让他自己开。一阵摸索的声音过后,这小子还真的自己把门给搞开了。我还真不知道他这手艺是从哪学的。 “哎,你这是擅闭民宅啊,要蹲班房你懂不懂?” “跟你说正事,前段时间来了一次你没在,又做任务去了吧?看你那情况,好像是不太顺利啊,恭喜你啊。” “得,你说点别的吧,还说什么正事呢。十几个人干我一个,没挂,算命大。你这个时候过来不能是请我吃饭吧,先声明啊,今天没空,改天约吧。” “你学算卦的啊,算得准是来请你吃饭。今天我包了你,你开个价吧。” “什么事那么大排场,还包我,我出场费很高的啊。” “来找你呢,有三件事情,首先是借钱,然后是请你吃饭,最后是因为我明天得回家了,跟家那边也联系了一下,基本上就只等着开工了。” “要回去啦,那我就更不去了。钱嘛,在老地方,自己去拿。原来我也是打算回趟家,你要用就先用吧,反正我不急,我也不是去办正事。” 他在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拿出个手机递给了我。“拿着吧,以后就用这个联系,花了不少工夫才搞到的,号码我都存里边了。” 那个手机我用了好多年,其间修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实在不好用的时候,我拿给了家里人用,后来一直到掉了几个键,实在是没法用了才放进了抽屉。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射进阳台上,天高云淡的,看起来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我把刷子甩到地上揪着他的衣服,瞪着他:“你走了,兄弟我就落单了。” “行啊,等你这句话呢,一块走吧,目前还养得活你。” “跟你走,我扫地啊。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打牌赌钱什么都不会做。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虽然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起码我现在自己还能养活自己。我也愿意跟着兄弟你步步高升,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你作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我只能看着你的进步,然后跟人吹嘘我的兄弟有多厉害了。”我一时有点语无伦次,心情复杂得很。 他坐在床边,顺手拿起我的烟盒,点了一支,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时间就来玩嘛,我要是破产了还得找你借钱不是,来,给我泡杯茶来。” “对不起,大爷,茶叶扔了,冰箱里倒是有几罐汽水,凑合着喝吧。” “别搞得跟出殡似的啊,走了一个陆小礼,你还能认得很多陆小礼,这个道理你得懂啊。” 陆小礼很少抽烟,那意味着离别。 整理了一下衣物和情绪,计划着今晚的饯行晚餐,两人并肩上了路。阳光柔和地洒在树梢上,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平实的路面,形成斑驳的光点。午后的太阳令人感到舒适而惬意,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感到一丝焦躁。两人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也没有因为没话题而感到尴尬,只是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确实有点送葬的味道。 小礼朋友不多,但人缘很好,晚宴在一家高档的酒店里举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拉着他说些令人心烦的套话。也来了不少熟识的朋友,他们都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感觉到烦躁,我一个劲地喝闷酒,直到烂醉如泥。 都说男人之间的分别不带一滴眼泪,哭是个办法,却解决不了问题。两年来的相处,活在这个无情的城市里,我们都以对方为依靠,感情尽在不言中,我将这份感情倾注在酒里,以表示对他远行的祝贺。 吃完了饭又辗转杀到了歌厅,包了个房间,鬼哭狼嚎似的闹,我腾云驾雾般出了门,到了舞池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其间也有人过来搭讪,更让我觉得心烦。 晚上被一群朋友抬到了家里,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钟了,电视台也表示要打烊了。我拿了份报纸坐在床上,倒了杯茶,回忆着两年来的点滴。小礼明天十点出发,我将手机摆弄了一下,将闹钟定到九点半,却一直睡不着。 这个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一宿没睡,等你刚睡下,闹钟却响了。头还是有点痛,我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路上抄了份早点,打的直奔机场。拨通了小礼的电话,嘟嘟嘟的声音过后传来了小礼的声音:“喂,在哪呢,我在正门这里,边上有块很大的xx卖轿车广告牌。” “我也在正门这啊,是有块不小的广告牌,不是计划生育的吗?看到我了吗?门口有俩保安看到了吗?” “没有啊,你在哪个站啊?” “机场啊,你不会走偏了吧?” 那是我和他唯一没有默契的一次,他在车站,我在机场。 在车上我回忆着一些事情,想来,人生中最大转折点是小礼,我现在能够衣冠楚楚跟人谈笑风生,他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他一直不抱目的对我以诚相待,这就算是缘分吧,可遇而不可求,能认识他,深感满足。我带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玩了通手机后才发现一点刚过。出趟门吧,找人玩玩,心里也好受点。 把门刚一关上我就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钥匙忘在家里了。这又有得忙活了,来到楼下,打了个车去了房东家里,跟他解释了下情况,他拿了一把钥匙给我,还婆婆妈妈地嘱咐我下次出门前忘别带钥匙。我认为出门没带钥匙是小,出门没关门那才了不得。 第25章 她却来了 从房东那里回来,上了楼梯,发现有人站我房门口,往猫眼里瞧着。 “哎,你干吗呢?” “我找人。” 我实在记不得自己在哪儿认得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于是说:“你找错了吧,这是我家。” “我就找你,来好几次了,你都不在。”我一想,找我?打牌啊? “但我不认识你啊?”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请我吃过一顿饭,记得吗?” “哦,那请屋里坐吧。”一时还真没认出来,今天她穿一身雪白的裙子,背个小包包,还提了不少东西,与那天在赌档中认识的女人,真不容易联想到一起。 一开门,我肠子都悔青了,因为练“瞬逝”,扑克撒了一房间。“你等会啊,房间很乱,我整理一下。”把门关上就开始捡扑克,拿了个扫把全往床底下扫,扬起满屋灰尘。等了一下,请她进去。 这么看她的确是很漂亮。“我叫健儿,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你不是叫宾什么来着吗?怎么成健儿了?”“健儿是我的乳名,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哦,你就叫我方少吧,名字就不需要解释了吧。”她笑了一下,然后在客厅里走了一圈,“还有两间房呢,女朋友也住这吧?”“女,女朋友?没有什么女朋友,这本来是住了一个小姑娘,她嫌我的作息时间没有规律,后来搬走了。”想来也是的,别人都睡着了,我还在厨房叮啷咣当地做饭吃,晚上经常三五成群地放声大叫,偶尔还在客厅跳个绳什么的,受不了是正常的。 她似乎不是很在意,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问:“吃过饭了吗?”我心想,你不是看着我刚回来的嘛。“没有,要请我吃饭?”“嗯,我来做饭。”“要不上外头吃吧,家里做太麻烦了。”“不用,菜都买好了,就在家里吃吧。”奇怪了,这里什么时候成她家里了? 她的饭做得很好吃,也应归功于食材的丰富。她把碟啊、碗啊什么的刷完之后,叫我出去逛街。可能那天运气真的不好,这件事情也是我最不喜欢的之一。为了一件衣服,女同志们可以把整条街逛下来,然后去买第一家看见的那件,还会告诉你,这叫货比三家。 我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吃人家的嘴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她逛街与我如出一辙,为此我颇为高兴。一路上逛下来,又是大包小包的。我一路上都在打瞌睡,今天起得太早了。下午打了辆车,我当是送我回家呢,结果车直接开到了她的别墅里。 “上去看看吧,我家。”不就有一别墅嘛,显摆什么? 房子确实很大,是那种欧洲的建筑风格,环境什么的就跟咱的乡下差不多,只是看上去有条理一些。楼下停着一辆四轮小车。 房间装饰得很奢华,大厅里的吊灯开起来能当空调用,客厅也挺大的,装修用的材料估计够我盖一栋房子了。虽然看上去挺奢华的,但我想这也是为了一种新鲜感,住久了也差不多。说实话,这种房子我还真是住不习惯,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弄脏了碰坏了。电视机小得有点离谱,她说那叫电脑,是个与人方便的高科产品。倒确实与人方便,只要是上点规模的赌档赌场里,监控、分析,都离不开电脑,发展到后来,厂家直接将这种仪器微型化,做成了可以单人操作的变态杀人武器。 我打开电脑,摸索了半天也不会弄。她握着我拿鼠标的手,发丝垂落在我的脸颊,有淡淡的清香,然后她说的什么windows,什么硬盘文件的,我基本都没大听,正当我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万恶的水烧开了。 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我打开电脑全情投入游戏。在我将要睡着的时候,饭菜做好了。 她拿过一瓶红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红酒,据说是很有情调,但我只感觉很苦。我走遍大江南北,喝全了红黄白青,最受不了的还是这个。 我俩有很多事情可以聊,因为我知道,她除了婚姻什么都能聊,而我除了赌博什么都能聊。饭吃了一半的样子,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然后掐断了。过会儿电话又响了,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我问干吗的,她说是朋友,估计是叫她去逛街什么的。我示意她掐掉,然后心里琢磨,是不是得把手机关掉呢?本来是两个人的晚餐,结果一个人在那眉飞色舞地讲电话,另一人估计就会食不知味了。默契是个好东西,能让手机自动关机。 电话果然没响了,不得不说那是顿愉快的晚餐。我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一顿乱按,心里计划着看会儿电视就闪人回家。她整理好了之后也坐了过来,同我坐在一张沙发上。 毕竟喝了不少酒,又头回这么孤男寡女地坐在一起,搞不好只要眼神一对视,就能大战一场。“饭做得好吃吗?”她问道。我都没敢看她,直接说:“嗯,味道很不错啊。”她有一会儿没说话,我觉得情况似乎不对,正视了她一眼,原来她一直在盯着我。接下来的事情很自然,这不能叫无师自通,应属自学成才。 我搂着她的脖子,闻着她的发香,她轻启朱唇,轻声呓语。按照国际上的规定,我先褪去了她的外衣,吻着她的脸颊,将她平放在了沙发上,然后……门铃响了。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门,是阻挡人类文明进步的终极杀手。 有人敲门,她很淡定地问:“找哪位?”此时我们一起祈祷着门外的家伙是敲错了门。可惜,这儿是高档别墅区,一般是没有人跑这来敲门玩的。 “健儿,是我,淼淼。” “哦,你等一下,我就来给你开门。” 我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她一边走到门口,也一边穿好了衣物。 那叫淼淼的一进屋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嗲嗲地说:“哟,难怪不接我电话,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我被她这个比喻弄得很火大,妈的,坏了人家事也就算了,还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屁话,心里将她好个蹂躏。 健儿说:“介绍你们认识下,这位是我朋友淼淼。”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健儿说:“这位叫方少,也是我朋友。” 然后淼淼坐到了我的旁边,将手指放在我的下巴处,勾起来。就像是那电视里土匪玩妓女一样,冲我笑盈盈地说:“帅哥,哪里高就啊?”我心里的怒火似乎遏制不住了。健儿解围道:“淼姐,你别开他玩笑了,他很害羞的。” 她俩一直聊着,我也抽不开身。她俩的话题后来竟然讲到了打牌上,她们也不直接叫赌钱,叫玩儿。健儿说她不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在这,还是她真的不愿意去。 她俩的关系似乎不错,淼淼一直嘟囔着说要出去玩,还一边埋怨着我的不是。我心想,你感谢神吧,要是我去了你以后都不用再去了。 健儿在她们的牌局里应该输了不少钱,只是那段时间我对打牌提不起半点兴趣,不管有事没事都不愿意去,健儿也不想去,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没完吧。 好在她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要不然可能会拉着我去凑个热闹。我说:“健儿,晚上反正没事,要不你就去吧,我有点事,就自己回去好了。” “哟,帅哥,这就安排起家里的工作来啦,借你家健儿用用,姐们几个出去玩玩,放心,不会太久,不耽误你的正事。”淼淼说,嗲得令人起冷痱子。 健儿还是说不去了,表示要送我回家。我和她俩一块下了楼,想来苍天都同情我的遭遇,竟然大哭起来。健儿将伞撑开,与我并肩而行,淼淼开车走了。健儿也打开车门,我坐在车后座,虽然咱不认识什么车,但宝马这一类的还是略有耳闻。心里不是个滋味,这其中不包括刚才没办完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坐在这车里边,算下来最多也就是借了点钱给人家,自己吃饭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别人,便宜也不是这么捡的吧?像这种上流社会的人,一向都是我敬而远之的对象,并非惹不起这些人,只是感觉他们一个个都太麻烦,事多。 我让她靠边停一下,将车门打开,对她说:“我想走回去,你回去吧,谢谢你的晚餐。”对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就往前走。她下了车,直接追了上来,然后将伞撑开,问:“你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没有,只是感觉自己需要被冲刷一番,没事,你回吧,我能走回去。” 直到感觉走了挺远,回身望了过去,车,还停在那里。 下雨是个好现象,避免了多少场火灾啊。 笔直向前,永不回头。 路上忽然想起兜里的手机没有淋浴这个爱好,这么走回去内裤都要湿透了,赶紧把手机放到了伞里,期望它不要因为天气而感冒。 现实永远那么让人感到无奈,不知道回家的路虽然不是什么罪过,却也是个令人很抽风的现象。亏了,刚才没抄块肥皂什么的,一边走一边洗,省水省时。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之余,也为那暧昧的关系感到揪心的疼痛。我思考着,这算失恋吧?应该算,仅是能让我感到这般压抑,就应该算。 每当遇到一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的思维就会变得很散,如果不是有针对性地解决事情,多半就会随着落下的雨滴消逝在我的视野。那什么样的事情才有针对性呢?就好比被雨淋到高烧41c,这种事情,就必须用针对性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第二天的清晨,门又对我的安逸进行抗议,虽然带点节奏,却还是那样令我有拆了它的冲动。“方少,是我,把门打开好吗?健儿。”我想了一下说:“你回吧,你就权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吧,要实在不行我把家给搬了。” 她还坚持不肯走,我无奈打开门,她一进来看着我似乎满脑袋问号,问:“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倒是你老人家那俩黑眼圈很显眼呐,女孩子两眼睛黑黑的不好看吧?”我笑了一下。 她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像触了电一样的又收回去了,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你先睡着,我去找医生,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哎呀,不大个事,等会喝点姜汤什么的就行了,你坐着看会电视吧,我整理一下房间,要不你睡会吧,这黑眼圈也忒……” “你要把自己弄成什么样才肯去医院啊,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听话,啊。” 那时候,我心里有的就是感动。 她急匆匆地下了楼,过了十来分钟,来了一个医生。他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在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告诉我,这是发烧了。我回答这事我知道。显然他对我的回答不怎么满意,那好像是告诉他,刚才的检查都没起多大作用似的。我也感觉奇怪,他的表情告诉我,好像他刚才的检查起了多大作用似的。自此之后我明白了,万万不可跟医生抬杠,不然的话,结账的时候会有引发脑溢血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生意不好,还是我无意之间冒犯了神威或是病得真的不轻,总之,因为感冒吊七瓶水这种事情还当真是罕见。 第26章 她也走了 医生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发烧会带来的一系列危害。一会儿工夫健儿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我只能说只是感动。 想来这水要吊完起码也是几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医生似乎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宝贵时间,嘱咐健儿说等水吊完之后记得拔针头。在告辞之前我看到了这位医生最和蔼的笑容,那是即将诞生现实主义的前兆。 医生走后健儿帮我削苹果,我说吃不下,她问我是不是要吃点别的,我说不用了。 “要不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吧,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等会儿这里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了,我就在这看着吧,生病了就该好好躺着。”她用轻柔的指头触探着我滚烫的额头,似乎想说什么,始终又没开口,我将眼睛闭上。 半晌无话,我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跟她把情况讲明。要按我的想法,与她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首先是年龄上的悬殊,健儿比我大四岁,要真是明媒正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工作咱也做不来;再就是我的生活方式与常人不同,要我为此放弃自己的追求,还真是很难做到;还有就是她的生活方式我同样也适应不了,过于程式化和机械式的生活让人生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的地位是我这种人所望尘莫及的,与她在一起多少是有些傍着人家的感觉,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更无法回避,等到三两年之后,炙热的感情会逐渐变淡,她身边不乏出色的男人,到时候搞不好又得上演一出中国式离婚。 这些想法虽然从表面上看都不应该是一个爷们该考虑的,但其实需要爷们考虑的事情不止是日理万机的工作,还有细水长流的感情。 此时,显然得将这个问题先解决,哪怕她会在拔针头之前离开,我也表示万分的理解。有时候示爱需要勇气,拒绝更需要好的理由,不能让对方伤得太重,又得让对方知道你的用意,这确实是个技术活。然后在心里暗自对那些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的高手感到由衷地佩服。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她将一个苹果削好了,在厨房将苹果切开,拿了一小块放到我嘴边,我说还没刷牙。她将盘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可能是没有放好,一块苹果掉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捡苹果,捡了很久。 她问:“方少,你床下边怎么会有这么多扑克?” 我明白了,回答道:“嗯,那还只是一部分,柜子里边更多。”又接着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台上的仙人球。“我是一个老千,以赌为生。你知道老千吧?就是专门在赌桌上作弊的人,在博得别人的信任之后,再让他倾家荡产。只有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干得了的活。”我略带几分得意地说。 那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估计是很讶异,没有声音。这样她就不会再有理由幻想着我有她喜欢的价值。我接着说道:“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情况没办法为你演示我最得意的手法,我跟你讲啊,我最厉害的手法很多人都看不懂呢,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练成的。你不知道啊,这一招到目前为止所有被骗的人都不知道,哎呀,说起这事啊,我得好好跟你讲讲。”然后我将身体翻过来,脸上显得莫名的兴奋,像是终于碰到了一个想倾听自己光荣事迹的人。她的表情有难以解读的忧郁。 我又继续说道:“哎,你那不是也有赌钱的嘛,你看这样行不,哎,我也去参加,咱们合作赢他们的钱,事后咱们对半分成,我看那个淼淼挺有钱的,先拿她下手,你看怎么样?”我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过激的话语催落了伊人之泪,她咬着嘴唇,站在那低着头。 “哎,要不……”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去揣摩你的想法,也不愿意和一个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你自重吧。”然后,她将身体背了过去。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弄到了钱一定分你一半,你只要介绍我入了局就好了。还有前期的钱你得先垫着点,等到钱搞到手了之后,我连本带利一块还给你,怎么样?”将这些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重重地将门关上。姑娘,对不起了。 一个以赌为生像寄生虫一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跟一个善良正直的女孩子走到一起?这就好像木马和杀毒软件一样,系统不能兼容。 看着瓶子里的水冒着气泡,输液管里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的药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很空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盘子里削好的苹果,猛然间记起来,家里没烟了。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楼下小卖部的电话。三分钟不到,老板就将烟给我送了上来。我硬是拉着他陪我聊天,我试探性地问他怎么就不把店面扩大。他无奈地回答道:“上面有父母,下面有小孩子要读书,看上去是赚了点,要花钱的地方也多得很,也一心想着将生意做大点,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哪一样不得花钱?人呐,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哥哥不像你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们一直聊,直到他为我拔掉了针头,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也就再没了让他留下陪聊的理由,那种压抑的感觉和烟一起围绕着我。 他走的时候,我将那袋水果送给了他,说是感谢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他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说放在那里也会坏掉,就帮忙帮到底拿走吧。她留下的最后一些东西也被老板带走了,睹物思人的现象大概就不会出现了吧。 打完点滴,我将医生留下的药一次性吃了一半,想来这样会好得快一些。吃完药之后,就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我渐渐感觉眼皮沉重,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睡觉状态。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体却感觉格外轻松,跳下床跑到浴室一顿胡乱冲洗,又跑到厨房扫荡了一番,找了些吃的,一顿活动过后,又陷入了孤寂。我尝试着再次进入梦中,但以失败告终。 看来带有太大的目的睡觉似乎是件不太理智的事情。还得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也算是种麻醉吧。然后莫名地感到生气,下了床将床下的扑克扫了出来,朝着窗帘一阵狂射,看着满屋飞舞的扑克,坐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那时真希望她会再回来,也希望她不会再回来。 第27章 前奏曲 在家躺着这种事情我实在做不来,累得很,寻思着是不是得去活动活动,理由就是出去强身健体好了。发过高烧过后,感觉异常清爽,看谁都顺眼,暗自感谢了一番疼痛的折磨之后,走上了去往小洋家的路。 小洋有正经工作,在一家机械厂上班,据说大小还是个主管,这个点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了。 要是不找点活儿做做,今晚数羊恐怕都睡不着。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任务我就直接走着过去了,到站之后饭点都过了,想起最近的不顺畅,这事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讹顿饭是免不了的。 “今儿个心情不太好,一块去喝个酒呗。” “这都刚吃过,要不给你热点,凑合下,晚上再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那好吧,这也别热了,上街买点吃的吧,有事吗?没有的话一块出去晃晃吧,点背,今天又赶上发烧。” 然后两人向街上走去。 “那咱找个地儿消遣下吧,茶楼怎么样?” “别啊,哥,去做趟任务吧,你看我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行了吧你啊,还揭不开锅,你要再去啊,锅都给你输没了。最近不大愿意去,小礼走前,我做了个任务还弄得狼狈不堪的,没心情去了。” “哟,您还有失手的时候啊,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开课前不要老去洗那手,湿(失)了手不是个好兆头。” “倒也不全是失手的问题,被人套了,你还别说失手,都差点失身了,这下啊,初吻都给弄没咯。” 说话的工夫,那小子叫了辆的,两人当即缩进了车里。小洋跟司机说去xx酒店。下了车,我把他拉到了一边作个摸底调查,问他有没有办法搞到vip房间的房卡,那里比较适合发挥。 他说:“要是能搞到房卡,在那外边转悠个屁啊。在外边看看,揩点油就走人嘛,一口吃一个胖子咱也没能力去消化不是?你给我点时间,我托人去走走关系,不过啊,我感觉也悬,那地方身板不硬的也进不去。前期又不能下手,你我现在都耗不起,但到外边一捞,里边就肯定不好进了。” 我挂了个电话给坤哥,想向他讨教一下。我把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之后,两人好一阵合计,方案初定。 要动手当然是选择扑克台子,这叫专业对口。 赌场中的扑克游戏花样繁多。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顺便也踩了下点,用主动的方法出千,我感觉气虚。此处气虚非肾亏所致,实乃当年在赌档吃了不小的亏,决不能再贸然出手,这里的摄像头多得挺吓人,当年能从赌档脱困,耶稣实在是很照顾我。 我看好一种叫百家乐的游戏,由于其公平的特征而备受青睐,首先我来对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关于起源什么的就不唠了,跟中国无关。在上个世纪的中期,这种游戏才被引进中国,但限于澳门那些地方,将其引入的人叫叶汉,内地人或许对这号人不怎么熟悉,这么说吧,上个世纪在中国以赌技立于巅峰上的人就是叶汉,他曾是与赌王何洪燊并驾齐驱的人物,享有赌神美誉,后来听说陆老六与叶汉交情不浅,我那叫一个崇拜。 百家乐的规则是分为庄、闲、和三门,玩家可选取任意一门下注,由于庄家有概率上的优势,所以押庄者在获胜后,赌场会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流氓规定),押和者,如获胜可获得注码的八倍赔偿。 一般在国外或是大型赌场,使用的是八副扑克,国内一般是六副,大小王不要。10和花牌都算是0点,谁的牌面最接近9点,谁就是赢家。 不用讲,这种玩法出千的方法也很多。 小洋买了些筹码,给了我五千多元。我心想,你这叫揭不开锅,那得有多少人会饿死。 先来介绍一下赌场主要用到的一些手段,概率就不讲了,玩越久输得越多,问题一般都在荷官那里,荷官会根据桌上赌徒所押的注码来决定胜负,就是看对赌场是否有利,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荷官手中。 牌被放在一个专业的器具里,叫牌靴,牌靴不仅仅作为放牌的工具,也承载着出千的任务。牌靴大致分为两类:透明和非透明的,不管是哪种牌靴,荷官都一样能够窥视到牌面。 每张从牌靴拖出来的牌,都会被荷官看到牌面,此时他可以根据桌上的情况对这张牌作去留决定,简单来说跟“残影”是一个道理。 赌场也会让一些工作人员混到赌徒中,大家都将钱放在桌上之后再流入这些人口袋里,若是能摸清楚这个情况,跟着他们走也能赢不少,但这个过程既麻烦,收效又不大。 要能接触扑克就需要下大注,这样才有看牌的权力,出千的前提是要接触到扑克牌。 小洋的计划是这样的。 用软挂花的方式将每张扑克都打上相应记号,这样它们就会如裸露的天使一般可爱。 他不知道,有一个得解决的问题就是荷官出二张,这样一来挂花的目的就达不到了,纵然有当着荷官的面将牌换掉的功夫,也避不过荷官的双眼。还有一个问题是,一靴牌玩完之后,赌场会将牌放入专门的房间里,再用洗好了的新牌进行游戏。这种稍微懂点行就能想到的问题,赌场早就解决掉了。 将小洋也算做一部分的话,那概率就大得多了,他若能同我在一张桌上搏杀,配合恰当的话,捞点吃夜宵的钱还是不在话下的。这些事情我也有跟他讲过,估计等到我上场玩得起兴的时候,他就会来到旁边参战了。 详细的计划是每次出手成功的原因之一。 走进一间房子里,里边有两张相隔甚远的桌子,其中一张是玩百家乐的,我走近那张桌子坐了下来,两局之后又起身离开了。并非因为没地方下口,而是那个派牌的荷官是个男的。尽管那俩赔码的小丫头长得很出色,你说来这儿消费了,找个赏心悦目的荷官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吧。然后又溜达到了另一间房子里,这里只有一张桌子,正合我意,说的不是桌子,是荷官。相貌就不进行描述了,漂亮就对了。 我坐了一方桌子,与周边的人闲聊了起来,探讨着刚才的牌路。连出三个庄,这次大家都有点犹豫起来,有人说下一把一定是闲,这个我无所谓,出啥都行,别出事。 在牌局的进行过程中,小洋走了过来,两人眼神都没有过一个,我就摸了一下脖子,那是撤退的意思。 象征性地玩了几局,然后将钱换成了筹码,我走下了楼。 我在楼下都掐灭了十来个烟头他才下来。我说:“东西弄到了,今天晚上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走吧,有点利润,叫上梁子和六儿,今天我请。” 六儿是个十足的流氓,通过朋友才认识的,为人很仗义,当时在那一片,黑白两道都给他几分面子,是个人物。有一回跟他一起泡澡差点没把我吓出病来,他身上七零八落的刀疤仿佛在彰显着主人的霸气,他毫不在意这些过往,似乎跟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我很好奇挂在他腰间的那把短刀,也弄过来把玩过几次,深褐色的刀身在一条血槽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阴寒,刀柄握在手中很合适,那东西应该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他将其视若珍宝。 有时候聊天也会聊到一些黑道上的话题。我问他怎么就能这么过日子,兵刃交接的场合中,难免出意外。他的回答也简单,却让人没有反驳的勇气——出来混了,不能去想明天。 梁子也不是个善主,和六儿一道的。据说十四岁的时候空手接过人家的白刃,卸掉人家一条胳膊,我十四岁还在家里玩沙子呢,人真不能拿来比。他有一个待他非常好的老婆,管得也严,看来一物降一物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我们喝得很热闹,周围的人都跟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我们看。晚上小洋自个回家去了,六儿和梁子一块去了我那。 我让他俩在一个房间里闹,我得做功课。梁子明显支持不住了,对着马桶一阵狂吐之后,就趴在马桶上深深地睡去了。这么个睡法实在是太不讲究了,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人抱着这玩意睡觉的,和六儿一起费了挺大的劲才把他给抬到了床上。六儿的酒量不是盖的,头重脚轻,思维却不混乱,一个劲地打听任务内容。 我作了个简单的说明之后他表示,自己只有睡觉的份。我又独自开始了工作。 判断赌场黑不黑要看的东西很多,比如赌场近期赢利情况、是否有下手的价值、是否有放水的必要等因素,都得考虑在里边。 这里似乎还过得去,荷官基本上不出手,后台操控的人也没有那么频繁的动作,很少直接将玩家补死,不过不能去想他们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只能主动去阻断他们的动作。 三四天时间过去了,浑浑噩噩地过着,窗帘一拉,大灯一开,外面是白天是晚上都不知道,有时会感到一阵惆怅,也会感到莫名空虚。 计划是行动的必要准备。赌场中的配合大家都不太熟悉,很多动作信息需要用密语来传达,而密语还要进行三四重加密,能干出这些荒唐事的也就是几个如神经病一般的人。 在赌场中不能如以往一般驾轻就熟地操作,故此大家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探讨方案,还在家里荷枪实弹地预演了一番。我还是适应不了六儿站在荷官的位置上,也无法忍受小洋装成派码小姑娘的模样。 我制定了几套认为可行的方案,没有想到的是,计划的基本没用上,用上的基本没在计划之内。 第28章 斗法 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还是叫了几号兄弟一同去,另外有几个兄弟在楼下猫着,一旦出事,多少有些照应。 事情的进展却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 大家配合得不错,加之前期做足了准备才过来,一上来也没有大开杀戒。赌场那边似乎是不太乐意这种情况发生。打完了一靴牌之后,那俩派码的在收拾着自己的工作区域,女荷官送给大家一个微笑后莫名其妙地走了,过会儿之后又来了个荷官,这应该是运气不错,又来一女的。 我清晰地记得两年前在赌档出千被抓的事,除了自己技术不够全面之外,眼前这个女的也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准确地说那是被暗算。一时间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我来,又在想为什么是她来了? 想来她那阅人无数的双眼,早已忘却对面少年的脸,而她的脸却烙在少年心中,时光飞逝,不期还有交手的机会。 我继续和周围人谈笑着,大家都很高兴,发自内心的,看着眼前逐渐变多的筹码,荷官都没了吸引力。我的注意力一点也集中不起来,思绪凌乱,倒不是担心她能将我怎么样,再次坐到她对面,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不止是手段上进步了,入木三分的演技足以令他们感到头痛。想起那次失手之后的待遇我一时情绪很复杂,是积压的气愤,还是即将交锋的激动?有时回想,也感到些许的有趣,如果当时没这么做,我现在会在哪里? 在切完牌验完之后,牌被装进了牌靴。我从口袋里探出小洋从赌场里弄到的一张王牌,百家乐是用不到这张牌的,然后向大家打了个暗号,周围立刻热闹了起来。在发了一圈牌之后,我将手里的那张王牌瞬间射进了牌靴! 这张顶牌绝对不能被派出来,如果在验完牌之后发出了王牌,估计赌场就得打烊,同时也为了让荷官知道牌靴里的顶牌是张王牌,我将注码押得使她必须去看顶牌。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明显,但没有惊恐,似乎是在思考。我心想着,嚣张个屁,有本事你再将我一军,你要敢将这靴牌发完,我就让你交不了差;你要是不发完,我就看你怎么向这群正在兴头上的人交代。打我,还恐吓我。好啊,今天一并还给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自信摄像头没有捕捉到那个瞬间,别说外围的人还那么多。 她被迫一直出二张,我的发挥空间变得很大,这也引起了赌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在那些跃跃欲试的赌徒中多了些赌场的人。哼,爱咋咋地,你还能没事把我给打一顿?只要你敢出手,保证你半个月不能营业!我心里那个激动,手都不由得轻微颤抖,感觉好轻松,好舒畅,像是将多年的仇恨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周围下注的人不知道桌上发生了什么事,平静的水下是惊涛骇浪,能看到这般风景的人,需要有一双历练过的眼睛。 我停止了暗号,大家理解地各自玩着,没有什么异常,那些傻x一样的赌徒都说找到了感觉,红光满面的,只不过是天平暂时真正平衡了而已。“自己算牌路准了”这种说法似乎没多大的意义,要真是天平朝你倾斜了,牌路什么的不用拿到台面上来讨论,那些都是虚的。 在真正公平的牌局中,仅凭运气玩,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赢,若时间长了,还是赌场胜算要大,因为,十赌九输。 果然,赌场按捺不住了,不久,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要征用这个房间开公司内部会议,他们向赌徒们派发了一些筹码,算是对他们的补偿,却也没有让正在兴头上的赌徒完全解气。捡了便宜还不高兴,非得输光了才肯罢休,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很奇怪,我和梁子都没有拿到赌场的征地赔偿金,周围的兄弟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我摸了一下脖子示意让他们撤退。赌场的工作人员也正在遣散赌徒,那些荷官和小妹妹们也从小门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梁子还真是块料,将腿搭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支烟,说:“怎么回事啊?输不起了是吧?” 看他那认真的样,我有点忍不住想笑,还真是不把这些人当回事,那个自称安全主任的人我认识,当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本事来这里出千,就得有本事出得了这扇门。”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 文哥似乎也没对我这号看上去木木呆呆的人产生多大兴趣,又或是认为得先解决梁子那个麻烦,只是说:“兄弟,哪条道上的?若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言明,我们也好作改善。” “你别跟我来那个,老子刚赢了点,你们就要开什么会,你说我输的时候你怎么就想不起要开会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的路子确实高,哥哥我佩服。但道上的规矩咱也得讲,今天你们从这里捞出去的算你们的,只是还请兄弟网开一面,我们也得过活嘛。” 梁子朝我望了一眼,像是在询问道上有什么规矩?四目相对之后,我将头低了下去,梁子也老实了些。然后一个年轻人朝我走了过来,递了支烟,说:“兄弟,和气生财。” 我假装不懂,问道:“怎,怎么了?这玩得好好的,是怎么回事,你们给讲讲啊?” 看到梁子没有继续争吵的意思,文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说:“兄弟,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敢问师出何门?” “菱角池小学毕业的。”我答道。 文哥是老江湖,依旧是不恼不怒地说:“是在下招待不周?还是兄弟手头有点紧?是冲你这功夫,要是手头紧,随时向哥哥开口,我二话不说。” 我心中暗笑,还成你弟了,嬉皮笑脸的顶啥用,当时你们下手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你弟呢。 “我不会功夫,他会。”说着我指着正在吐烟圈的梁子,梁子头都没侧过来就说:“床上那事不能算功夫。”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吐起了烟圈。 这个情况让文哥有些不安,但他不失为一个老江湖,软硬兼施。 “那看起来两位是不愿意做个朋友,我也把话放这,如果你们如此目无规矩,那明天,你们就得在浙江消失。” 梁子把脚一抬,重重地跺在桌子上,说道:“哟嘿,玩狠的啊,你要是没弄死我,我平了你这块地方,你信不信?玩不起就别开场子,人赢点钱就叫人消失,吓唬谁啊,我是吓大的?” 一直在门口的左眼上有条刀疤的男人好像要发作了,文哥喝住了他:“占,别动。” 刀疤男就没有了要动作的意思,我拿起桌上刚才小青年递过来的烟,点上了,这是示和动作。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钱到手了,气也消了,罢了。 “你说刚才大家都多少领了些赔偿,咱们虽然点气正旺也不去计较了,他们拿多少,你给我们拿多少,立马走人,绝不再来。”梁子这么说。 “算了吧,梁子,够咱的劳务了。你先下去,我还有点事要跟他交涉一下,你在下面等我就好了。” 梁子没说话,拿走了桌上的筹码,径直走了出去。屋里剩下六七个人的样子,我盯着眼前的筹码,对文哥说:“你说,这些筹码有多少?” “六万不够,五万不止。” “嗯,那就好了,你们这里有个叫老许的吧,替我把这些钱转交给他。” 文哥有些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老许?不过他半年前就回家去了。他弟弟大学毕业分配了好工作,他回了家里照顾双亲。” 我掩饰不住失落的情绪,“哦,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本来我也没打算从这里带出去多少钱,只是今天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记得你抓过多少老千吗?” 文哥坐在了原来梁子坐的椅子上,说道:“记不大清了,得有不少吧。” “两年前,你们还在郊区开赌档的时候,抓到过一个偷牌的小伙子,有印象吗?”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又不大确定的样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大笑起来,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时代看来得交给你们了。有趣,有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却败在了女人的手里,小哥要当心啊。” 说着他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哥,贵姓?” “方。” “有意思,哥哥我交你这朋友。” “不敢,家里还有些衣服没洗,失陪了。”我起了身,准备离开。 刀疤男用眼神询问文哥,文哥没有动作,他也就堵在门那不肯离开,眼睛里透着一股骇人的寒光。 文哥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xx娱乐城安全主任”和一些联系方式,然后说:“哥哥我看中你了,场子的门随时为你敞开,别再去外边瞎胡混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调戏我,如果我当真能顺利到达楼下,看来还有些想头。“另说吧,先走了,多谢款待。” 我没有理会桌上躺着的筹码,要真把这些钱拿走了,那可就真是嚣张到家了。直接到了楼下,竟然没有人出面阻拦。大家看到我下来了,一把直接拉上了车,一溜烟开车狂奔,那场景就跟有人追杀似的。梁子说:“有人追杀的时候开得更猛。” “方少,你说你刚才怎么就暴露了呢?”大家问。 我将前因后果跟大家作了个详细汇报。 一哥们儿当场就不乐意了,说:“还打人?老陈,开回去,我去卸他条腿。” “好了好了,事都过了,人家没有跟咱犯难的意思,犯不着,再说也够了,拿了人家的还砸人家场子,不合道上规矩。” 然后大家把钱凑了个数,好家伙,小二十万,又有了去混蛋一把的资本,今夜,注定无眠。 第29章 荷官 那段时间过得真挺懵,时常凝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看着窗外滴落的水珠入神,孤独是每个不喜欢孤独的人的最大敌人。 很长时间没有任务了,大家来我这里做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一时间,有种莫名的不安、空虚和躁动,我发现自己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在漫无边际的黑夜苦苦找寻指引我的明灯。低沉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他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他和我一样,过的都是颠倒黑白的日子,来敲门的时间甚合我意。我在房间里听着那耳熟能详的新闻台词,忽然听到了敲门声。踩着只拖鞋来到了门边,往猫眼里瞅了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赌场里那个文哥。这厮莫不是来抄我的?我赤着脚来到厨房,抄了把菜刀。咱也人物一回,单刀赴会了。心想,都玩到这份上了,可不能便宜了你。 我将菜刀别在裤子后边,感觉有点硌人,穿上拖鞋,拧开门把手,不紧不慢地将门打开。 一开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当下放心了不少。丫哪怕是武术冠军,哥也没有怕你的必要。 “哟,还以为你不在呢。住的地方够隐蔽啊,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到,怎么没出去活动呢?” “活动不一定得出去吧?我刚做完俯卧撑啊。”我开玩笑地说,随后将他招呼进了房间,“你先到屋里坐会儿吧。” 他走进了房间。 “小房间布置得不错啊,比一般单身汉要强,不去活动也没有工作,闷坏了吧?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直等你回复呢。” “什么事?”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我说啥事了? 我端了杯水进来,递给了他。“没茶叶,凑合吧,你能先给我讲讲具体的任务吗?” “呵呵,主要负责赌场中台面上的事情。待遇嘛,少不了你,以后的话,那就看你自己的意向了,要愿意做下去,最后跟我差不多吧。” “我天生就不是一块干活的料,上头的人降不住我。”我答道。与此同时我将置于身后的菜刀抽了出来,丢到了桌上,他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没人管你,别做违背集体利益的事情就行,按时到点上班,就这么点事。我知道你不是个服人管的茬儿,好东西都是打磨出来的,是块材料就别浪费。” “你比我大,叫你一声哥。哥啊,你高看我了,我就一社会青年,小混混,没什么能耐,谢谢你大老远过来,可能得辜负你的厚望。”我对去赌场出任荷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怕他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只好用些话先搪塞一下。 “别跟个娘们似的,我不要你的答案。你问你自己,有份工作,虽说是上不了台面的活,可也比你现在好多少?你不愿意去的原因不外乎两个,钱太少,放不下。你说,有哼哼叽叽的必要吗?” 我心生佩服,不知道他是琢磨过,还真是拥有看透人性的能力,真是一番使人心悦诚服的说辞。 “话说在前边,我要是不愿意干了,随时走人。” 他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说:“谁给惯的,一上来就打算动刀子,你去打听打听,还没有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年纪轻轻的,收敛点。” “谢了,我会放在心上,你那边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叫我过去。你要还没吃饭,不介意的话跟我一块去吃点。” 他又坐了下来,说:“方少,有血性是件好事,能促使你成功。多少成功的人是因一腔热血而终成大业,但说到混江湖,你嫩了点,吃过不少亏吧?” 他并没有装出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但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洞悉能力,仿佛我的过往,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每一个老江湖,都说我嫩,我就搞不懂,我哪嫩了? “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不管不顾。这并不是坏事,只是要掌握好分寸,以后,够你学的。” 怎么就开上家长座谈会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自以为是地在寻找自己的活法,你说我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但如果哪一天,你让我放弃自己的追求,那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非得死犟,我不会跟你钻牛角尖,也不会阻止你的追求,一个有目标的人生,是每个男人的向往。” 后来,我俩去吃了顿饭,聊了很多。我发现,原来他除了一本正经之外,还拥有他那个年龄段不该有的热情,或许,我和他真的很像。 本来我是想都不曾想过要去赌场出任荷官的,不挨边的嘛。机械式的工作让人睡意十足,但事情已经答应下来了,就算是勉为其难,也得试试看。 从踏进赌场的那一刻起,我的生活规律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也以为一进赌场我就是荷官,没想到的是还要进行一系列培训。比如说话不能一张嘴就骂人,实在想骂也只能说“替我向你妈问好”,就这样的还得被训斥一顿外加罚款。原来赌场是这么回事,我还当真是没怎么注意过。 在还没去赌场工作那会儿,我在外边跟兄弟们交代了一番,没事别去那个赌场玩,影响不太好,大家都表示理解,我才放心去了场子。 首先,是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文哥将我领到一个叫雷诺的高管面前,开始一通学前教育,后来问到了一个敏感话题,雷哥问道:“你是文哥的什么人?” 一开始我以为又成人家小舅子了,文哥却将实情和盘托出。我大为不解,你这究竟是要我干,还是要干我?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味,故事从两年前一直讲到了今天,横跨两年的赌博史。语气中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事都办了,责怪成了个不痛不痒的事,只是这话说出去着实令人错愕。我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演说,好像是他在想当年一样。雷哥的表情很木然,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长达七分零三十二秒的演说,终于谢了幕,雷哥盯着我,我也直视他,在他那里,我没干什么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怕啥。他呵呵地笑了,笑得我一头雾水。 “这臭小子真这么能?” “比这还能呢,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拿刀准备干了。” “那是个恐怖分子咯。”雷哥笑言。然后又转向我问了一句:“有什么打算啊?” “没什么打算,这里要是收了我,我就在这做。这里要是不愿意收,我走人就得了,就那么回事。要只是来叫我还钱的,那给我些日子,暂时没有。” “底气够足的啊,这样吧,你在这里拿走的钱,我在你的工资里扣掉,剩下的你拿走,怎么样?” 既然有意让我留在这,那接下来的谈判就得心应手了。 “不是吧,听说现在保姆都蛮抢手的,这条件会不会有点无理取闹了?我头回来这想拿点钱,结果脑袋差点被开了瓢,多少也能算得上个工伤吧。” 我实在不是块杀价的料,谈到后来也只能减一半的刑,就这还得感谢上级领导的照顾。 开始的时候只能帮荷官打打下手,晚上忙活完了之后还得扫地,收拾台面,总之一些烦琐的活计都要做,而且不允许做错。比如拿扫把去扫台面这种事情就是不对的。 过了大半月,我实在憋不住了,拿保姆的工资我没意见,可老干保姆的事就受不了了。有回一下班,我直接杀到了文哥的办公室,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拉下来丢到他桌上。 他抬眼望了我一下,说:“怎么了,找我发牢骚?” “啊,这算个什么事,给个说法呗。” “昨天我们也商量了一下,你从明天开始配码,好好干,争取两个星期做上荷官的位子。” “哥你不是玩我吧?我咋听小哲说他大半年才转的呢?” “我要是不把你转了,你明天不得把场子给我拆喽?说正事啊,没事的时候多去向他们学习学习,做起来顺畅些。身上还有些零碎吧,要是没了,跟我说一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我已是赌场中的低层荷官。外人可能不知道,荷官也是有等级的,虽然没有标明三六九等,但从工资待遇和表情神色,大家不太难发现其中的差距。低级的荷官就是负责骰子台的,高级点的是负责扑克台子的,扑克台子的荷官也因玩法不同而等级不一,这些都是有规定的,但比较复杂,就不一一解说了。 赌场幕后有四个股东,个个后台硬朗:彬哥、阿东、雷哥,还有一个叫林总。我与雷哥的关系最好,虽然级别上差得很多,但我们都没把这档事当成评比的标杆。四个股东形色不一。彬哥脚踏黑白两道,好像是没有摆不平的事;阿东祖上积德钱多得没地花;雷哥主要负责管理,学识过人;林总是个公安局的局长。 坚强的后盾是工作顺利展开的保障。其实荷官还真不容易,刚开始那几个月,每隔三两个礼拜就得换一个工作岗位,等到把这些活全干会了,外边的树都长出了新的叶子。 我在为忙忙碌碌地过完每天而感到些许充实的时候,时间正悄无声息地流逝。我忘记了两年前与某人的约定,而当我记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赌场第四次搬家了。 就算是有坚不可摧的后盾,也战胜不了输光了的赌徒去举报的决心,谁说赌徒都不开窍,输光了之后,个个都是诸葛亮。 在赌场中我见识了很多出千道具,又认识了很多要好的朋友。 小哲,当年在和梁子闹事的时候递烟给我的男子,热忱、冷静。 老树,据说曾经在初中时一个礼拜换了六个女朋友。 范爷,一个误打误撞进入赌场的衰鬼,时而感怀万物,从不怨天尤人。 小雅,小哲的女友,当年我在赌场出千,就是她出任的荷官。 小伟,赌场中负责监控的,精通电子技术。 第30章 山雨欲来 还有很多朋友,都因赌场的离散而失去了联系,每当念及此,我都止不住伤感的思绪。那些如花一般的青春,在我们不安分的追求中暗自凋零,有时候我会想,人活着到底在追求什么? 看着赌场中忙忙碌碌的身影,我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走上这条被人称做不归路的歧途,是想在这纷扰的世界中寻找一方自己的乐土,在忙碌的世界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是为了生活的自由,是为了在将逝的青春石板上留下深沉的刻痕。 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时间会来裁决。练习的乏味、构思的沉闷、步履的艰辛,这一切只为纵览顶点的风景,终有一天,我会站在这个领域的至高点,巅峰将镌刻上我的大名。 我当时一直这样固执地认为。 刚来赌场的那会儿,他们在私底下叫我独狼,范爷告诉我,那是他们对像我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老千的特有称呼。 我告诉范爷,那也应该叫独眼。独眼是蓝道中最强老千的称谓。传闲话的人找不着了,总之,后来我被他称做独眼狼。 范爷本来不叫范爷,姓范却是没错。据说他在回答上头的批评时,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为这事犯得着吗,大爷?”于是人们叫他范爷。不得不说他的生活内容多姿多彩,从扫厕所到当荷官,他样样皆精,是个全才。 小哲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跟他交涉过多次,能不能让我也参与追求小雅,给咱单身爷们个机会。每次谈到这里这小子就是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说是他比我下手要早之类的。任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退让半步,看上去好像我真能撬他墙脚似的。小哲跟文哥沾亲带故。他说,他从没有倚仗着这个优势到处跟女孩子勾勾搭搭。我撇嘴,你要能去跟人勾搭,明天就得去坤宁宫报道。 我的生活一直在单调中忙碌,上头也总会隔三差五布置些任务,不单只是手法练习,还有对出千仪器的测控。我从不知道,原来千还可以这么出。尔后,在工作中,在练习中,我有意识地去揣摩一些高效率的出千方式,借此来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 文哥说住在外边不方便,叫我搬去公司所租用的宿舍,其实也有些怕我节外生枝。宿舍就在赌场的楼上,整个一层都包了下来,还真是方便。 赌场中很少会发生令人提神的事,偶尔来一两个小老千也会被当场抓住,拿小伟的话来说,都是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 倒是赌场内部,总是会不经意间摩擦出些火花。赌场看似是一个固若金汤的整体,内部实则呈三足鼎立之势。彬哥是个特立独行的狠角色,据说开高层会议时,不允许任何人否定他的提案。阿东是个不可一世的少爷,也常不将人放在眼中。林总平时不来赌场,一来就是拿钱的,他对赌场改善不改善的没多大兴趣,只要有钱花就各安天命,但只要他说一句话,你说半个不字都不行。雷哥是中立的,毕竟是一个管理者,没有硬朗的后台,嚣张是没有必要的。 我和小哲、小雅是彬哥那一派系的,其实跟彬哥的交往特别少。他的标志性动作就是嘴里随时咬着一根雪茄。说我是他的人是因为文哥是彬哥的主将,我们才算做是他的人马,后来我合计了一下,文哥能算得上是主将,那我究竟是算号人,还是应该算匹马? 还有个阿东,他手底下也都是些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人物,以阿庆为首,好像叫什么志庆的,笑一下脸上的雀斑都能抖落一地,被我们亲切地称呼为“志麻子”,隔三差五找我们的茬儿。 赌场中的高层为了使形势对自己有利和随时知晓赌场中的动向,在各个工作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和在官场是一个道理,这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如果一线出了问题,这些人又都称兄道弟的,但账面上就会有些不对头,和官场还是一个道理。 林总也有几号人,但在我们这个层面上就显得很中立,做派很正,从不打小报告,上班时间叫人替手然后跑到厕所去抽烟的事情也很少干,见着人也总是以微笑示意,不过从不和我们掏心掏肺。我就搞不懂,成天见人就挤眉弄眼的,眼睛能挤出朵花来不成? 小伟和范爷属于雷哥那一帜,都不太爱玩武的。范爷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允许戴有框眼镜,犯错的几率大大提高,这也是他被迫成为全才的原因之一。 认识小伟的过程很有意思。当时我任一个骰子台面上的荷官,用小哲的话说做那工作折寿。折寿可能言过其实了一点,引发神经错乱倒是有可能。我又不好意思再次申请调到更高一级的台面上去。要再调的话,估计大家都不能服气,我做到这个位置上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他们一般最少都是大半年以上。 那天我要去监控室抽取资料,拿到上级的批文后就辗转杀到了监控室,将房门一推开,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几位仁兄敬业得令人感动。 一小子正在椅子上剪脚指甲,另一小子正在电脑面前认真温习一部成人片,还有一个正在云山雾罩地抽烟。 我将门打开后,剪脚指甲的那人迅速穿上了鞋子,速度之快,言语不能表达;看成人片的那小子只在瞬间就让电脑和自己同时恢复了常态,看起来这是一个以速度取胜的组合。 小伟挥了挥手,拨开眼前的烟雾,扶了一下眼镜,说:“哎,兄弟们,这人似曾相识的吧。” “啊,相识。”指甲男说道。 成人兄说:“他的艳影依旧浮现在我的脑海,久久不能忘却。” 据说成人兄一直有一个在女厕所装摄像头的宏愿,为此曾不止一次向上级递交过申请报告。官方说法是为了更全面地监控赌场中的动向,为了防止女赌徒们在厕所里干一些不法勾当等。真是个为工作,负责到了不惜献身的好青年,理由之充分着实让人不忍拒绝。 “各位,今天外边出了点情况,我来调取点资料,有劳各位。” “有吗?没看到有什么大动作嘛。”小伟说。 看到来者并非好事者,另两位仁兄又拾起了自己的工作。依照江湖上的惯例,我向大家发了一圈烟,大家都笑纳了。 小伟在旁边絮叨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天我在场子里都干了些什么,还抱怨我的动作没有留下痕迹,好让他们有进一步研究的机会,还为此被上级批评云云。 我扫了一眼放在小伟身后的机器,屏幕上很多个画面同时进行,然后走到电脑前指着由我负责的十一号房间。 “麻烦把这个房间的资料给我先调出来一下,详细的事情待会再和你说。” 小伟指下生风,跟弹钢琴一样,在键盘上带些节奏地敲击。 前天来了帮人在我台面上玩,赢了点。昨天晚上又来了,又赢了点。上面没什么说法,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如果他们再来的话,我就不好交差了。那时我才刚调到骰子台面上不久,如果不能及时将问题解决,会有再去当配码仔的危险。 小伟埋着头,自顾自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房间不大,大约有十来个平方的样子,墙壁上爬着一些错综复杂的线路,还贴了不少女明星的画像,几个大屏幕上正直播着赌场中每个角落的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小伟问道:“哎,是这些家伙吗?” “啊,正是,你帮我看一下,开局的时候,那个穿黑衣服的有没有接触到骰子?” 指甲男问道:“哎,小哥,听说你前段时间来客串了一把,大头蚊没制得住你,有那么回事吧?” “大头蚊?没有吧,都没听过这号人,是来玩了一次,也累得够戗。”我要说没来过吧,好像也太不诚实了,人家都在监控画面上看到了,说来过我又怕这事被传开,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没有,大头蚊就是外边那管事的,总来这里找我们麻烦。我们翻了一下资料,确实没看到你出手。听说你还把那个发牌的小姐给卡死了,你胆也够大,这事那会要捅到老兵(彬哥)那里去了,指不定当场就平了你。”成人兄说道。 我正要跟他解释的时候,小伟说话了:“是这人吗?穿黑衣服的。” 我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思索了一下,说:“能给个近点的画面不?这看得不太清楚。” “这是最近的了,我们都申请了好几次要更换监控设备,上头就没当回事,你过来凑合看一下吧。这一片的房间是老树负责的,你去问他。” 老树就是成人兄,说到这里他也凑了过来,接道:“有事吗?没什么问题吧,昨天我可没打盹,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你当然没时间打盹,睡了五六个小时,哪有工夫打盹?”指甲男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紧盯着屏幕,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莫非真的是我多疑了? 第31章 风满楼 玩骰子的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我将骰盅摇四五次的样子,然后拉前面的绳子敲响铃铛,这时赌徒们开始下注,然后开盅。要说出千的话,每个流程都可以进行,可据我观察,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人家就是能赢,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以前?有啊,几个小时之前有。”老树说。 这事还没有传出去就已经有人心生笑意,要是公开了,我又没能捉到那个人的把柄,岂不要死在众人唾沫里。我所在的骰子台面上已经安装了出千的机关,但没有操作,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在哪个流程中出了千,所以摸索起来特别费事。 没过多少时间,那两人下班了。今天轮到小伟值班,他说白天一般没什么事,然后找了几条板凳拼在一起就睡觉了。 我还在分析着这件事情,据我的猜测他们应该知道骰子的点数,一直下小注输,有时下个大注捞回来一把,不怎么显眼。江湖中传闻有一帮人称“听骰党”的人,曾经活跃在国内外各大赌场,他们凭借着高超而无痕迹的出千方式横扫东南亚一带。 可那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事情了,而且后来这伙人败在了赌王叶汉的手里。这些事情先不管,就说听骰子,得需要较为安静的环境,我始终不认为我管的那块地能与安静这个词有什么能联系。还有就是自叶汉那时起,赌场中为了防止有人听骰,就在骰盅的底部,垫上一层绒布,如此一来本来就很小的声音差异,更使人无法辨别。 再就是透视。透视需要几个条件:一个发射极,一个接收极,中间还要有一个将收集到的信息作分析处理的人。一般都是采用两人以上的合作形式进行出千。可这里没有提供这些条件,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倒是可以做成各种样式的装饰品,但这方面我没少下工夫去观察,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这个迹象。接收信号的东西,一般都是看不出来,毕竟把人的衣服扒了去搜查有点不体面,也没必要花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 信号的传播距离不能太远,在这整层楼都是赌场中人的情况下,也就没有了放置这些工具的余地,难道是在楼下?为了确定想法的正确与否,我跑到了文哥办公室,然而,人家早已不知去向。 我又辗转去了彬哥那里,我得了解楼下近期是否有生人入住,如果有生人入住,极有可能和这伙人有密切的关系。我想,突破口是找到了。 到了彬哥房门口。首先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没能找到任何线索,那就糗大了。多年撒谎,功夫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外行人当然是看不出来的,何况我还是跟内行人讲内行话。然后他跟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我屁颠屁颠地就跑下去了。 奇怪了,楼下压根没动静。难道是思路不对,导致判断失误?不对,应该不对,没道理的事。我带着一脸的郁闷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上,怎么想也不对。抓耳挠腮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上去是没有动作,可多年的历练让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等不到今天晚上再去验证,我睡不着,从床边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床边,到底是哪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 我拨通了坤哥的电话,请他帮着分析分析。我们聊了很久,也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他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没什么收获,不过他表示,对方可能用了一种探测设备,不过那东西得与骰子配合使用才行,骰子我是验过的,没什么不健康的地方。 怎么办呢?为了这事丢了工作不要紧,以后准会被人笑话,作为一个标准的闷骚型男,一向看重外在形象,出现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啊。想打个电话给小哲,看他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想想还是算了,谁没事会愿意干这死脑细胞的事。躺在床上,我打算制订一个计划,就算不能捉到现行,起码也得解开这个死结。 以我了解的,只能针对两个方面进行观察了。一是听骰子。这个好解决。在我摇骰子的时候观察他的神色就能知道,如果他坐的地方总是离我很近,而后面有负责静音的工作人员,那就有门,但如果这些都是我想太多,那事情就有点绕了。二是透视。这就不好解决了,当时赌场中没有专业的屏蔽电波设备,必须要人工作出判断,再来寻求解决办法。 我找到了小伟,求他帮个忙,他欣然答应下来,两人又忙了好一阵子,直到测试完成,才进入梦乡。 到了晚上,赌局开始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个人过来,也好,不来了更省我的事。 过了两天,我正要打瞌睡的时候,那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人过来了。他跟众赌徒很少交流,也没有像大家一样热情,没有纵情号叫,这玩意,就叫内涵。那也好,有个对手,求之不得。 首先我揣摩他是否将精力用在听觉上,但结果很失望,他只是没有跟大家一块喊而并不介意大家一块喊,很明显,他若是个老千,就是个“拿刀”的。 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按照与小伟的约定,我将手放在头发后边挠两下,就表示计划开始。令人担心的是万一那家伙没在屏幕前怎么办,他没看到,我挠多少下也不顶用。 很快,这个担心被证实是没有必要的,信息的来源是那个黑衣男子将注码放小了,由于前几局押得都大,他并没有在失去信号支援的情况下骤然停止下大注,而是硬着头皮玩了几把大的。果然老到,然而输赢的变化,已经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没有在这一时间通知赌场的工作人员过来,而是给了小伟一个收手的暗号,同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做得太绝,只要他不再来,我绝不与他为难。 刚才的事情,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他又赢了几把,自信自己的出千方式,还真是没把我当回事。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接收的信号到底是谁做了处理给传过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看来他收获不小,我在心里暗自祈祷,你可千万别来了,要不咱俩都不好交差。 果不其然,一下了桌子,文哥就过来找我,说:“方少,你的台面上出问题了吧。” 我将文哥拉到了一边,将情况给他作了个汇报。他敲了我个暴栗,然后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凑到我边上说:“你这么私自作决定,上面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下,要出了什么事,你也扛不住,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摸着刚才被敲的后脑勺说:“哎,我不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他要是再来我也不会让他这么走的。我已经解开一半了,就是不明白,到底他的人在哪个位置发过来的信号。”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就你和我了,哦,还有监控室的小伟。您要亲自出马啊?没必要,杀鸡用斧头,太夸张了吧。” 他朝我笑了笑:“你想得倒好,自己解决,你解决不了他,我就解决了你。” “那多少也给点建议吧,这暴栗也不能白敲不是?”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首先,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按你说的那人可能是场子里的自己人也说不定,还有半天时间,自己去琢磨,晚上我会过去看看。” 晚上那中年男子又来了,那就来看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过了好几个小时,他面前堆了不少筹码。要是知足的话就赶紧滚,我心想。 文哥一直混在赌客里,漫不经心地下着注。我望了文哥一眼,按他的动作指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就收网喽。 小伟接到信号之后,启动了先前的程序。果然,那人又变得一脸麻木的样子,时候到了! 外面有点热闹,好像是赌场的工作人员正在遣散不相关的人,面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虽然这边一直在继续,但他好像挺害怕外边的嘈杂,仿佛是一个罪犯,在黑夜的庇护下躲在一间安全的房间里,外边笛声大作呼啸而过的警车令他感到不由自主地恐惧。要来的始终会来的。 周围几个房间已经清空,然后又有人来到这个房间。和当时抓我们的情况差不多,遣散赌徒的时候都给了些作为赔偿的筹码,有人感觉到事情不妙,悄悄走了,也有人觉得赌场的赔偿不够,嚷嚷着让赌场给个说法。 这个中年男人没能拿到赔偿,也混进了人群里,企图走出去,他被占哥直接拎了进来。 我示意边上的派码丫头也出去,我以为她会冲我来一个恋恋不舍而又有些担心的眼神,结果等我想去示意她的时候,她早就不见了人影,看来我蓄意已久的当回好人也没办法实现了。 房门被关上,又被打开,监控室里的指甲男被几个人带到了这间房子里。 他冲我大喊:“你一来这里就兴风作浪,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我想了一下,着实被他骂得火大:“好啊,我要是给出了说法,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你要是自认为天衣无缝就继续吼。” 彬哥也来了,他一来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方少,是什么情况给大家说说。”彬哥说。 “好的,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拿起桌上的盅罩,往里看了一眼,说,“这个罩子里边,被下进了一个摄像头。当然,它没被写上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但能将摄像头下进这个盅罩的?肯定是内部的人,这一点,确信无疑。”然后我走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边上。 “想来这位大哥身上有个接收信号的装置,情况你也了解,形式如你所看到的这般,我大约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所以,请你自己拿出来吧。”我对中年男人说。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没动作,然后用一个无辜眼神望着我,够淡定。 看他半晌没动静,几个人走过来架着他,我把他的衣服捞了起来,准备把他的皮带取下来,他一脚蹬在我的小腹上,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我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肚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边上的人已经将他松开。我抓着他的头发,一个纵跃,用膝盖磕到了他的下巴,他蹲了下去,我抄起把椅子就砸到了他背上,边上有很多人,但都没说话,也没人出手。 “你脑子有病是吧?老子放了你多少次水你不懂吗?都是出来混的,搞点零碎就走人,还真把这儿当成你家银行了是吧?你今晚哪怕是死在这里,老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识时务的东西!”骂完人感觉解气了很多,我又走回到台面。 “各位,那老东西的皮带头是个接收极,不妨先验证一下,摄像头在这里。再来个角色,这个故事就完整了。”我对众人说,“几天前,小伟在这里装了一个屏蔽电波的设备,我测试了一下,确定他是利用电子传输设备,而可以准确接收到信号的地方有三个。楼下我已经查证过了,绝对没有他的同党,楼上我就不说了,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个地方就是这个楼层,只有在这个楼层里才能实现。”我看着指甲男说。 “正是有人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操纵这件事情的发展。这个楼层里,能够摆下一台大型电子分析设备的地方很多,但都很容易被发觉,只有在一个地方,能够名正言顺地放在那里——监控室。” 当然,我想他也不会主动承认,今天早上,我托小伟,让他来证实我的想法,结果他在电脑里查找到一个隐藏的加密文件,不用说,这个文件正是启动出千的程序。 大家齐齐地看向指甲男。彬哥说:“给个解释吧,那个小孩。” 指甲男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一言不发,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刚才那份恨不得灭了我的神情早已不见了踪影。 当我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最恨的就是指甲男,没把我当回事不打紧,可也不能把我当成白痴玩吧。我抽取监控画面的时候,他还若无其事地帮我分析,然后转过脸就叫人拆我的台。他是知道的,如果我抓不到这个男人的把柄,一定会被挤下去,他也知道,我一定抓不到这个男人,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出千。 几分钟过后,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我把文哥拉到一边,说:“不会怎么样吧,那家伙?” “你小子够神勇啊,下手够狠,怎么样不是你我该管的事。你今天下班吧,估计明天上头的人会找你。你也太张扬了,监控的是阿东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还以为办了这事能加官晋爵,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得罪了人,这也不能怪我,是文哥自己说少点人知道的好嘛。 “那个人现在还不能确定跟阿东有什么联系,这其中还有太多没有理清的事情。有些事情也不能理清,那会出更大的岔子,以后,要是遇上这种事情,麻烦你先用脑袋想想,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就干这种糊涂事。” 我一脸不耐烦地接受着文哥的训斥。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表面看上去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后面还有太多太多千丝万缕的联系。人呐,明明是简单的问题,非要弄得那么复杂,有意思么? 第32章 开怀畅饮 快到国庆了,自从上次搬家之后,所有的荷官都是一两个月没有连休过了,赌场生意很好,大家怨声载道的,有天晚上下班之后,我接到了来自众荷官的通知。 范爷告诉我,明天派个代表找上头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放个假。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人选,然后,我就不明不白地当了大家的代言人。 本来我是想找文哥商量一下的,可大家都说直接找上面去,这才有用,要不然又得一拖三四五,然后不了了之。我去找了雷哥,好说歹说弄到一个假期。 我们约好到小哲家里热闹一下。小哲和小雅没住在酒店里,在外边租了个房子享受两人世界。 小伟开车来接我。车上有四个人,小伟是司机,范爷坐在副驾驶,我坐后座,老树因为有宏伟的把妹计划,就没在这个行程里,还有一个后来没了联系的阿英,是个女的。 一路直行来到了小哲家。房间很大,一个客厅,两间卧室,一厨,一卫,很干净,很整洁。客厅里放着一个大沙发,墙上挂了好些两人的合照,茶几上放着一些吃过和没吃过的小食品,有一台很大的电视,旁边还有些纸纸笔笔的,另一侧,有好几打没有开封的扑克牌。 小雅正在厨房里边忙活,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哎,方少,你是怎么到场子里来的?”小伟好奇地问道。 “这不前两年嘛,哦,估计你当时还没来,那时候赌场还在郊区。我呢,刚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只能上下牌(偷换牌)也去凑了回热闹,人差点被废了。后来在外边混久了,手里的活也多了,有个朋友一直在场子里玩,就叫我过去看看。这不就过来了嘛。你还别说,一说起来我就冒火,我什么也没捞着,还得扣大半年的工资。你小子又是怎么过来的啊?” “我比你还背,好不容易熬到大专毕了业,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找是找到了,要么就是工作太简单了,打不起精神,要么就是工作太累了,还是打不起精神。有的地方要我,我不想要它,有的地方,我想去,可它不让我去。后来才辗转到了这里。说起这事啊,我看又得找工作了,咱哥几个我也不瞒着,场子撑不久了。方少你上次那事,其实跟阿东有关系,大家都是明眼人,几个股东都有另起炉灶的意思。林总呢,不管事,只管花钱,每来拿一次钱,就不是笔小数目。彬哥的用意也很明显,把你拉进来就是在招兵买马的意思。阿东也不傻,上次被你揪出来的那家伙就是个例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有人报赌弄到省里去了,后来我分析了一下,极有可能就是阿东干的。” “哎,那他干这个有什么意思呢?”范爷问道。 “怎么没意思,这个赌场被清了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独自经营,不仅有理由退出来,还没犯道上的规定,更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他能干没意思的事吗?雷哥倒是没动作,估计他也不愿意干这个,本来就学识过人,去哪混不到口饭吃?所以大家都得做好心理准备,明争暗斗会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你们这些在一线的人,特别得多加小心。” “哎,关我鸟事,爱吃吃,爱睡睡。没了谁地球不照转,咱管那么多事干什么,总之,今天晚上,一醉方休。” 范爷拿起一副扑克,说:“来方少,陪咱练练手。” “得了吧你,下班了还关心工作,也没看上头评你个劳动模范啊。” “不是,别扯淡,让哥几个开开眼界呗。” “真要我献丑啊,玩什么?” “随便,你给我发五张牌,要同花顺啊。” “这叫随便啊,你随便就能这样啊,那我还是看你的吧。”一边说着,我将牌接了过来,理了理,用“御风”移了三张牌上来。问:“发几家啊?” “就三家,咱一人一家。” “你要洗一下牌吗?”其实我知道,他不会去洗牌,手里还抓一个苹果呢。 “不用了,直接上吧。” “那要切一下牌吗?”我一边说着,一边编辑着牌的顺序。 “你哪那么麻烦,直接发。” 说起来我用的手法都是挺隐蔽的,在专业的荷官面前出千,需要的不仅仅是迅速的动作,不将注意力引开一点不好办事。 “一二三四五。”我一边发着牌,嘴里一边数着,“好了,你同花顺。” 范爷小心翼翼地将牌打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了:“不错,我看破了一个动作,以为只有两张呢,这有看头。”他兴奋地对着小伟说。 “一共有四个动作,估计你能直白理解到的是弹洗吧。” “哎,再来,再来一局。”范爷还想看看,这时小哲在厨房里喊:“准备开饭啦。” 晚餐很热闹。我们一直玩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说起来我的酒量还真不差,可还是醉了,阿英开车将小伟送了回去,我和范爷两人实在挪不动步,就在小哲家睡下了,一夜无梦。 有朋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33章 野战 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地和范爷回了家。“这还有好几天假呢,时间可别浪费了,有地方消遣吗?”范爷问。 “有是有,你不一定去,跟我一块去打回野战?” “好啊好啊。” “不能带太多人去,狼多肉少,玩不下去。” 商量好了,我们俩打车去了六儿那里。他俩互相打了个招呼。我说:“哎,六儿,这不放假嘛,没事干,你给咱领点任务做。这乡巴佬没打过野食,想一块去看看。” 范爷显然很不满意我这个借口,向我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附近只怕是找不到什么地方了,哎,档子里去不去?” “不去不去,刚从那里出来又进去,那有什么意思。” “倒是有个地儿,一家洗浴中心里,局有点乱,行吗?” “有地方去就行,你见过比咱还乱的吗?乱世出英雄啊。” 没想到那是个打麻将的局。打得不大,不熟的人也不难进局,刚进房间不久范爷就出来了,我追了出去。 “这不是红外线透视麻将吗?玩个鸟啊。”范爷说。 “红外线透视麻将正常啦,上回还有密码麻将呢,先进来。” “行了,别去了,太没意思了吧,为这两个钱,费这么大事值得吗?” “你这人,咱不为消遣来的嘛,赚俩钱吃饭总行吧,别挑了,就这家。” 六儿表示这间房子三缺一之后就走了,估计是去了别的房间。我叫范爷先进去,两人同进同出的不好看,然后我下楼买烟去了。 一回来看着他们打得正火热,聊得也很起劲。这小子刚才说要走,估计这会拖他,他也不愿意起身了,麻将的力量是很强的。 那几个牌搭子,我也记不得名字了,按照座次,从范爷的第一家开始,分别叫做一号、二号和三号。 我先对上面提到的红外线透视麻将进行一下简单的介绍。 这种麻将大约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应该是九十年代初才流行于大陆各个赌博场所,市面上很多,那时候价格不菲。众所周知,麻将一般由两个部分组成,前面是白色的,刻有点数,后边还有一部分。如果后边部分是透明的,多半有猫腻,可以做很多文章。红外线透视麻将就是在这个夹层中放进了一片特制的pvc镜片,单从表面上看,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要验看就需要自己带上一块红颜色的镜片,顺着光看过去,就能够发现问题所在。 行家之所以能够一眼洞悉其中的奥秘,并非是在麻将本身发现了问题,而是赌徒的眼神泄露了秘密。 后半部透明的麻将也有可能是密码麻将,如果后背印有一些乱七八糟、看上去毫无规律的图案,极有可能是密码麻将,具体的识别方法要根据不同的麻将品牌来作判别。受广大老千喜爱的记号麻将是自己临时生产的,也就是挂花。 后半部透明的麻将还可以做成偏光麻将,识别方法要复杂一些,得戴上偏光眼镜才可以看到,由于这种东西的普遍性,后来基本是被淘汰了,最多也就出现在一些小牌桌上。 麻将的出千方式非常多,但大都倾向于道具,手法也有,我不是很擅长于硬牌,陆小貌很厉害,后来我有很多的手法都是在他那里学到的。 我见过最厉害的麻将出千手法应当是“大飞象”了,江湖中会的人很少,我并不是感觉太难而没有练习,实在是扑克的练习就已经让我的时间排得很满。 麻将中有大小飞象的说法,“小飞象”就不讲了,“大飞象”到底厉害到有多变态,我想写出来大家也不一定能信。“大飞象”可以将手里的十三张牌全部换掉,这是在实际对战时使用的,需要误导动作的配合,要是直接使用的话,大都能被人看出点端倪。 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手里本来有十三张牌,将在自己面前的牌堆也码成十三张一摞的,如果牌是两叠就换底下那叠,如果是三叠,就将第二叠与手中的牌对调。要进行操纵的牌有三叠,也就是三十九张,两只手的尾指夹住一叠牌,无名指夹住一叠,中指也夹住一叠,能够将手里的牌来回调换,这就是“大飞象”。 后来科学进步了,流行自动麻将机,这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来练习而不一定有表现机会的手法,基本已经绝种,会的也都是些老江湖。 说回这个牌局。 一般我们都是用手法来对抗他们的道具,使用红外线透视麻将的,由于不需要太多配合,大多为一个人出千,如果桌上坐了两个自己人,加上暗号,加上手法,取胜只是个时间问题。 我正想着怎么入这个局,算是有点凑巧,二号输光了。我和范爷坐对家,出千的是三号,一号看起来像个白痴,总是笑呵呵的。 范爷的麻将水平很好,我打麻将本来就手臭,后来范爷给我取了个“七小对”的外号,意思是说我只会和七小对。 我不敢放开手脚去偷换牌,却也用一些小技巧使自己保持在不输的状态。麻将我本来就玩得少,原先和他们合作的时候,都是用暗语再加上些手法,如今,没有跟范爷事先商量过,自然就不能用暗语,要是太直白的话,那也不能叫做暗语了。 三号看上去赢得不多,基本都让范爷赢了。看起来三号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也许他知道,这种事情不需要着急,毕竟手里掌握着左右牌局胜负的工具。 后来实在没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正因为如此,那个老千在范爷那里完全神气不起来。 范爷很是得意,恨不得将这件事情通过新闻联播告诉全国人民,他是如何神勇地与一个老千周旋在牌桌之上,又使用了一些什么神奇的妙法将对方制伏。搞得我郁闷了好一阵子。以后凡是在范爷那里听到了“麻将”两个字,为了避免他拿我开涮,我就赶紧转身走人。 难得的休闲时光总是在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就宣告结束。 后来也跟几个哥们出去赶了几个局,但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种事情就跟刺激没有关系了,甚至是有点机械的工作,只是将赌徒们的钱用一种变相的方式,合理化地装入自己的口袋,然后又辗转交给各个娱乐场所和餐饮行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几天假期过去了,又得开始工作。 那时候我们的工资是每个礼拜发放一次,基本工资加上提成。可我没什么钱,每次发到手里的都只够维持基本的生活所需,总免不了去找大家先支点钱,然后到外面去找些局,再回过头来还大家的钱。干两份工作,结果一份工钱也没拿到,实在是失策。 本来日子就那么过着,但志麻子他们好像是不太承认我这个外人,而且上次挤走了指甲男之后,对我的敌意又大了,好在我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子,不然有被逼走的危险。 咱都是有点岁数的人了,不能有事没事就到领导办公室打小报告,递小纸条,但这伙祸害总让人有除了他们的冲动。我计划了好多方案,还想到了在他们的伙食里放上二斤巴豆。别说我只是个幻想主义者,我没少在他的摩托车胎上扎洞,每当想到这些事我都精神抖擞,浑身畅快。 在我没来之前,此间关系还只是有些暧昧,谁都没有言明,可我就是看不惯那帮人的作为,但碍于文哥,也就忍着没有出声,憋得直冒青烟。不想这帮家伙反而因此以为我是个好孩子,有时挑衅的目光如火花四溅。星火终因一次暗自较量成燎原之势。 那时我出任的是二八杠台子上的荷官。小哲是百家乐的荷官,高我好几个等级。小雅已经从荷官转成了管理者,主要负责维持场子里的秩序,要是碰到有人休息,偶尔也帮忙顶个班什么的,然后又从管理者转成了孕妇,就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范爷去了vip房,据他说那里美女贼多,引得我不由得心生向往,结果跟上级反映了好几次都没个动静,干急。 事情起源于一场出千风波,来了一号让人头疼的大鳄。 第34章 约定 志麻子管辖的21点台面上好像是出了点问题。近期老听其他人在谈论着,似乎是来了一个能力特强,持久性出众,在道上又鲜有听闻的人物,很是棘手。 志麻子平时一贯高调的风格也被抹得一干二净。这正合我意,省得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慰问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同志。 志麻子管辖的是一间vip房间,能进到那种地方消遣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万万不可得罪。赌场也有明确的规定,在此房间明令禁止荷官使用任何主动出千的手段,所以去这种地方赌博“很公平”。 对方来路不明,却在这里屡屡得手,然而还没有半点要撤退的意思,赌场一时有点急了,还召集荷官煞有介事地开了个会。 我闷在那里没有说话,掏出来一支烟点上,文哥正在用一支笔对着台面戳啊戳,嘴里不时地闪现出“老千”、“千术”等熟悉的词语。 后来到了讨论环节,志麻子有个提议,看是不是到外边找点有声望的暗灯过来看一下。真是太不像话了,一帮老千在这里讨论了半天没个结果,还要去请高人出山,亏他想得出来,也不嫌丢脸。 文哥看了我一眼。 “那有个有声望的,要不要试试?”文哥冲我说道。显然,他是在说气话。志麻子也真蠢得很,自己台面上出了问题,不赶紧想办法自己解决,还老巴望着别人会来帮忙。想要我帮你,别说我没这个能力,就是有,我也会断然拒绝。 我接话道:“21点我不擅长,而且在座的各位,比我资历高的大有人在,这个任务,没有轮到我接的必要性,大家说是吧?” 范爷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我懂,那是他对我吹牛的回应。我心里很得意,直接找了我,说明那人还真是号人物,要万一真得我接手,也挑战性十足,这种博弈方式,有趣极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场子里的人真拿那人没辙,至少现在是,如果平了他,咱就可以去玩玩百家乐什么的了。 开会就这点不好,屁大的事都要写上三四页纸而重点始终只有一两句。会后决定志麻子管辖的台子暂时由小哲代理。 这都是些台面话,实际内容是志麻子可以去打扫卫生了。小哲负责21点的台面,并解开对方的结,给这场无声的斗争,划上一个休止符。 三天过去了,小哲与那个神秘男嘉宾交手两次,唯一得到的有价值线索就是那人叫木子。 “太夸张了吧,没有痕迹吗?有没有同党?有没有进行背景调查?” “哎呀,你一个个问,我脑袋都大了。要说痕迹还真没有,也没看到做什么特定的动作,就是要牌的时候慢一点。同党应该是有的,每天来的,跟他没有语言上的交流,眼神也没有接触,重要的是没有与他的注码和输赢成比例,可就是到最后,我的台面上总是个负数。背景调查上面也在进行,目前知道的是他的会员卡是自己办的,人家是一家公司的理事,其他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还真是个懂事的,哎,你有新消息记得通知我啊,最近我也正在琢磨这事,我道上人多,可能能够帮上点忙。” 我帮小哲按了电梯,伸出拳头,与他的拳头撞了一下,相视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电梯的门关上,上面映出一个不太清晰的人影,正望着电梯发呆,手里烟已经烧掉了大半,脸上写了一种看不太清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 我转身离开了电梯间,能让小哲这么纠结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哪怕是现在的我倾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和他斗上三五个晚上,而对方却依然泰然自若,无视这般严防死守。 我感到一阵兴奋,又有了一个强劲对手。 第二天,我总感觉上班打不起精神,老想着小哲那边,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好在我的工作早已在千万次的重复中,练到了闭上眼睛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我向上头申请,让我到小哲的边上配码。我认为凭借着和上头的人缘关系,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力。可上头有他们的看法,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配码,到时候小哲没能解开这个结,换我上去,那看上去不妥当,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后来过了两天,那人没有再来,我以为是小哲解了这个结,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想了解一下情况。 事情与我的假设背道而驰,小哲没能将秘法破解,对方却没了踪影,我们猜测是对方对自己的收获感到满足,撤退了。 可这对上头就不好交代了,人是没有再来,也没有任何要再来的迹象。小哲如实向上头作交代,估计是文哥把事给扛了下来,他还是回去玩百家乐了。 正在这事逐渐被人淡忘的时候,那人又来了赌场。这下场子里的人可慌了神,以为请走了瘟神,没想到人家感觉不够,吃了不算,还想往兜里装点。 这也促使赌场被迫在他身上花费很大的精力,高层们又是一番深入研究,荷官还是由小哲出任,他们认可小哲的能力,也因为小哲有与此人交手的经验。 我总认为,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我方都是严阵以待。 玩到这个份上,没有一方愿意妥协的话,就只能用实力来讲话了。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人捞到一笔还不上岸,要淹死或是竭泽而渔才甘心吗?这些事情,暂且放下不说,小哲再次与之交手。 两天后,小哲感觉自己没有找到任何突破点,也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他向上头申请撤换下来。 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活都干完了,我正和一个女荷官调情,文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哎,你来一下。” 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他先进去,我进去之后将门轻轻带上了。 “方少,小哲台面上的问题,他说解决不了。荷官里资历比你高的确实很多,但都没你那般见识,今天把这个任务分给你,是对你的考验,好好准备一下,别给我丢脸。” 这话怎么像地下组织向特务派发任务时候的说辞?本来我是很愿意接手这事,现在这么一闹忽然感觉有了压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畏首畏尾的干不了大事,这是范爷的教导,铭记于心啊。 “哥啊,你这是给我压力啊,有几天时间?” “没压力你小子动不起来。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没有要走的想法,不过你尽量给我早解决。完事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有两个要求,一个是他的背景资料,另一个是要小哲的协助,要达不到条件,我就不开工。” “你怎么老跟我做买卖呢?好在这些东西都备齐了,资料在这里,要小哲不行,他此前上去过。老范去行,可以了吧?” 他将资料扔到了桌上,盯着我,有道是见好就收,我拿了东西就跑了。 晚上我仔细翻阅了这个叫木子的资料。公司是用假名注册的,注册地址在北京,这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年二十七岁,真实姓名,何益智,美籍华人,另外还有一些婚娶生育学历等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没有一点让我特别感兴趣,但我也没有放过值得研究的线索。 以往要查一个人的背景,不出两天,他孩子的老师的女朋友的弟弟是男是女都能查到,而今花了这么长时间,却只能查到这些信息,强敌。 我被拉上了这个台面,此前与小哲深入地就此事谈了几次,以前的所有案例都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地方。 小哲并没有不甘心,他本来就是个不太好争强好胜的人,只是冲我淡淡地笑道:“兄弟,给哥争口气,别让哥失望啊。” 21点的台面没有骰子台面那么热闹,让人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他看上去并不如其名般的木头,总与大家说说笑笑的,不过经验让我早就没有把外表这种东西当成参考条件,看人,要看心,而心,全写在了眼神中。 他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勇,经常会有补错牌的时候,当然,这或许是对实力的掩盖,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 赌博,有时候就是这样,要到了某些特定的时候,赌的不再是桌上的纸牌,搏的也不单是面前的筹码,是头脑的反应,是阅历深浅的较量。 21点有四门供赌徒下注,他一般坐在最后一门,注码一直下得很小,开始我以为他是利用一些探测设备在出千,后来这点通过小伟的帮忙给否了。 后来我想是不是自己思路错了,索性大胆进行猜想,抛开自认为那些已经接近目标的想法,从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法寻求破解之道。 第35章 较量 与此前不同的是,21点的台面上玩家的第一张牌是翻开的,这是借鉴了大赌场的做法,目的明显,为的就是让玩家尽量少碰触到牌。 我还真就没有一点头绪,他究竟是使用了什么无敌代码?赌场中不让使用“残影”那类手法,我也不愿意去破这个戒,人家说不定就冲这个来的。 我首先要做的是解开他与隐匿在众赌徒之间同伙之间的密语,来赌场出千的团伙,用肢体语言来传达暗号的占90%以上。 小哲之所以破解不开或许和他的思维方式有关,他总是惯性地解读人家可能根本没有含意的肢体动作,而手段高超的人会利用人的这个习性去误导别人。 与他有两个晚上的接触,如果有同党,那就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团队,每天晚上没有固定与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出现的人。 我站在半圆形的桌子后边,边上两个配码的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手里的工作,木子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赌局中。 我手里的牌是15点,轮到二号赌徒说话,木子的牌18点。按正常理论来,他可以停止叫牌,直接让庄家说话。轮到木子叫牌的时候,他说:“这牌有点尴尬啊。”然后敲了一下桌子。我将牌提了起来,看是一张黑桃3,如果发出去,他正好是21点,我将3点底下的牌派了出去,直接将他补爆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瞟到一丝不解的神情,这说明,他们有在追踪我牌靴里的牌的嫌疑。 我细心地观察着桌上的动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他与二号赌徒的身上,后来出现了几次差不多的情景,让我的情绪更加复杂,像找到了突破口,能将事情简化很多,但又更加令人迷惑,好像事情又复杂了许多。 二号很少去分牌,木子则赌得很自然,在赌场中其实很难发现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散了场,我独自分析着。 我记下了他们之间的一些联系和几句话。 那局二号放了个红色的筹码,是最大的码,一万。我的面牌是张a,底牌是张老k,也就是21点。 他14点,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买保险”。他许久都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周围很多人也为此在讨论着,有人说:“买保险吧,大牌没出多少。”这话的含意是指我可能是21点,木子说:“不分牌吗?”因为他手里有两个7。 过会儿,木子要求补牌,由于我已经是21点,就没有去看那张牌的牌面,直接发给了他,是张7,三七开花,这一局就赔了十倍的注码。 还有一局,是木子直接与我对决,我在20点之后就停牌了,他手里都是些小牌点,到了18点他还要了牌,然后居然过了六关(拿六张牌未爆)。 当二号赌徒要作决定的时候,木子一般会与之遥相呼应,但他说的和做的都与我的想法南辕北辙。 对方究竟以怎样的方式联系,他又是如何能追踪到我牌靴里的扑克,他究竟是用手法,还是在用道具,为何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完全憋不住了,这种情况如何能使人沉得住气?我在房间里摇头晃脑地四处走动,企图将想法从脑袋里摇出来。 然后我来到了小伟的监控室,他不在,我打开他的电脑,刷新了几下,然后又关上,出去了。 我认识的人中玩21点最厉害的就是小礼了。我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给他去了个电话。 两人聊了许久,都是说些生活上的事,正要挂电话的时候猛然想起了打电话的目的,忙说:“我在赌场中现在管21点的台子,出了问题,你给分析一下。” 将情报全部呈上之后,小礼没有给出回答,只是说我遇上了蛮大的麻烦。他给出了点提示说以前已经教过我了,叫我多动脑子。 气得我差点摔了电话,然后我自我安慰道:“这小子肯定也不知道,多半糊弄人的。” 能从他语气中听出来,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好像真的没有像样的解决方法,就将难题重新还给了我。 我又来到赌场的vip房间,自个儿玩着21点,一会儿在桌子里边当荷官:“老板,分牌吗?”然后又转到桌子外边,“啊,加注。”尝试着进入那个角色,试想如果我是他,该如何知晓庄家的秘密。好像转得有点累,我趴到桌子上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地在和别人玩21点。 低沉的脚步声惊醒了梦中的我,我却依旧趴在桌上纹丝不动。我想看看是不是哪个女孩子要为我披上件衣服什么的,然后我感恩戴德地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接着促膝长谈,后面的就全在计划中了。 还真有一件衣服落在我身上,正当我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那人转身了。 “哎,小哲,陪我聊会儿。” “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他回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你说,对方会不会是在算牌?”我将一个瞬间闪过的念头脱口而出。 “可能性太小了,会算牌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过按照这个思路来的话,他也确实有这种倾向,你研究过算牌吗?”小哲一脸期望地看着我。 “没有,我师傅会,但也不怎么精通,刚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没说,只叫我多动动脑子。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可这种事情,没办法解决的啊。” “以前小雅倒是碰到过,不过对方是用一个微型计算机在操作,所以能抓到。” “我也注意了一下,那人没有这种动作。如果真是用脑袋在计算,那完全没办法能奈何得了他。”小哲显得有些担心。 “其他赌场出现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呢?”我向小哲进一步打探详情。 “国内黑赌场一般都会用武力解决。其实也到不了这一环,人家一般搞个一两次就走人。国外那些赌博合法的地方,都是把钱没收之后,再把人列入黑名单。最严重的要送进法庭。” “可你说咱们跟他动武,难保他不往上告,那事情就大了,要把他送到法庭,那不正好省了人家扫黄打非。” “这样吧,我们再用一个晚上时间赌一把。就往这条思路上走,今天晚上之前,你我分别想一条对策,不一定要赢他,但一定要制得住他。” 我把小哲送到了楼下,然后一个人回到了屋里,坐到了床边。 我再次来到小伟的电脑前,将前几天的视频监控资料仔细对比观看了几遍,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然后,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努力回忆着小礼当时在这方面的传授。 21点算牌应该是由外国人发起的一种软出千方法,后来国外有专门对付算牌人的方法,虽然没能完全遏制住这项活动的热潮。 这种方法就是,将牌靴里的牌增多,再将牌切得剩下相对较少的一部分,如来一来,算牌的精准率将大打折扣。 要看一个人是否在算牌,得看他的下注方式,牌局开始时,他会尽量以最小的注码来拖延时间,目的是为了后面越来越少的牌,牌越少算得越精确。 会算牌的人都是数学天才人物,国外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像什么大学教授在赌场大赢特赢的,什么大学数学天才扎堆去赌场算牌之类的,都被算牌的人奉为一夜暴富教科书。 算牌的方法多种多样,像什么加减法、洗牌法、列表法、记牌法、切牌法,跟踪法等,这些都是每个号称合格的算牌人的必修功课,这些都会了之后,还要练习更高级别的算牌法。但当这些都会了的时候,也就再也无法进入正规的合法赌场,这便是木子来这里的原因。 那些方法都是英文名字的,我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这么称呼。这个游戏,还有很多合法手段可以使用,甚至可以将庄家完全算死,但本人只钟爱于一些不合法手段。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当时要有这个觉悟,哪还用费那么多心思。 阅历这种东西就像个安全套,平时不能拿来吹着玩,你感觉好玩,可这玩意不是起这个作用的,关键时刻全得仰仗它罩着。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出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要用一天的时间来练习算牌,然后晚上再去跟身经百战的专业人才对抗,显然不是个良策。 比赛就要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田忌赛马,并没有人指责他出老千,而是歌颂他对后人的启发,这么理解,就好办事了。 我找到了文哥,没有言明已经推测出了对方的出千方法,来找他是为了说明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有违赌场规定的,所以得先通过上面的批准才行。 我领了六副牌,精心而又细腻地在每一张牌的牌边上打上了一个极不显眼的暗记,这是为了让自己能准确知道每一张牌的全部信息。 首先每一张牌我都认识,人算不如人看。这个好理解,出二张也可能出现第二张牌对他仍然有利的局面,这就有点麻烦。 赌场中有一种后来被弃置的出千工具,叫遥控牌盒,将二三十张扑克藏在牌靴暗格中,然后再伺机利用这些扑克达到出千目的。具体使用方法,当然是视场上情况而定。 洗牌的时候,我利用洗牌法保证一部分扑克位置在我的掌控范围,而藏在暗格里的扑克,可以随时充当这一部分在掌控范围内的扑克,又不至于出现多牌的现象,这样就可以在不能出二张的时候使用到。 那个时候国内的赌场很少有电动洗牌机,大部分都是手洗,其实那种自动洗牌机本身就是个笑话,每一张经它洗过的牌,顺序都被记录在了电脑中,加上一个小耳机,胜负已定,而赌徒们却大呼公平。我就不明白,这到底哪里公平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想到了一招绝妙而又极富挑战性的手法,如果可以从牌堆里任意发出自己想要的扑克,那从手法上来说确实已经登顶。凭借扑克上的记号,随意发出牌堆中所需要的那张是一件挑战性极大的事情。 在练习开始之前,我特意向道上的人打听了一些相关信息。这种发牌方法,据说还没有活人练成过,为此我被打击得精神瘫痪了好几天。 现在怕的事情还有两件:一是他并没算牌,而是使用类似魔法一类我们暂时还无法解读的方法;二是他确实是在算牌,但他忽然间明白了三十六计中最厉害的其实还是脚底抹油。我只是想,但愿抓到了他之后,文哥说请我吃饭不是开玩笑的。 第36章 团伙覆灭 小哲拿出的方案,我感觉有点被动,并且郑重地告诉他,作为一个爷们就应该主动点,别让人家等得不耐烦走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来干啥的。晚上木子如约而至,准点得令人万分感动。 我已经有了一个方向,这样破解起来,速度非常快,看起来好像与料想的没有多大出入。只是他的搭档换成了个女的,座次换到了他边上,成了三号。 前期他的注码下得并不大,我和他一样,都在等待着。其实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几门的人都是赌场的内部人员,他们也在等待着,等着我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家的演技都非常好,我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暴露,都是因为今天的工作性质改变了,大家图个新鲜。 牌被洗了两次之后,三号面前的筹码依旧只减不增,木子与她都没有弄清楚状况,三号认为是木子算牌出了问题,而木子好像认为是庄家出了问题。 牌靴里还有三十多张牌,我凑齐了20点,三号牌面上19点,木子15点,到了三号说话,经提示,她选择了要牌。我盯着她,说:“你猜得真准。”本来确实是一张2,凑起来她就正好是21点,我从暗格里拖出了一张牌,她直接爆掉。 她一双纯洁的眸子,出现了两个问号,大约是在问木子怎么算错了,还有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木子感觉到情况不对,但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看似漫不经心地敲了一下桌子,示意要牌,我又说:“你猜得也很准。”然后又将他爆掉。 他基本上知道了。 我又将牌发了一圈,到了木子。 “老板,要牌吗?” 他手上16点,下一张牌3点,我想他算到了。他敲了一下桌子,我给了他一张6点,这使他郁闷得不行。 牌发到最后一局,连我都知道会出现些什么牌。 “老板,您要牌吗?” 木子双手挠了一下头发,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晚上运气不大好,没有感觉。” 依我的估计那是个撤退的手势。我接话道:“大哥,你教数学的吧?看来得改教体育了。”本来一直都叫他老板,现在叫大哥,他好像不太适应的样子,也可能是叫他改专业他不乐意。 很多事情不能说穿,一旦说白了,性质就完全变了,大家都明白了就行了,这就是游戏规则。 坐在出门位置(一号)的文哥站了起来对木子说:“兄弟,咱聊聊。” 场面并没有很混乱,我知道,一出乱子就不好解决了,所以场上坐着的都是自己人,乱不了。 木子并没有慌乱,从理论上来说,他根本没有出千,人再多也不可能将他怎么样。要是换成我也一样,我又没有动作,怕什么。只是现在要玩武的话,那他就干急了。 本来按文哥的意思是要栽赃他,但我坚决不肯,这样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我曾经被人栽赃,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能尽量用文的办法解决,就应该避免武的冲突,而且人一旦受到侵害的时候,法律意识就会变得极强,难保他不会用那个变态的武器来对付我们。 不知道是谁报的信,志麻子怒气冲冲地将门打开了,直接走到了木子边上,抓着他的衣服,说:“老子没跟你动真格的,你还不知足了。”说着他就准备动手。 “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一边待着去。”我冲志麻子喊。他感觉有点尴尬,但又不好继续撒野,木子已经被他拉了起来,他将木子推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周围的人也时刻准备着参加战斗,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张,三号已经吓得有点花容失色。英雄救美是最后一出,现在要解决的是木子的问题。 我绕到前面,与木子对立地站着:“兄弟,不好意思,这台子是我的,咱都出来混的,应该讲究点。我不会为难你。这是我的领导,你跟他说吧。” 我眼神指向文哥,然后抽了张凳子坐下,点燃了一支烟,摆弄着桌上的筹码。 谈判跟开会一样,为了一个目的,不惜兜上十万八千里再来说正事,我看着三号,调戏地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很严重的。” 她有点哆嗦地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她只是重复着这些话。我本来是想要告诉她,向哥这边靠拢,事情就不大,不过她好像想不到这点,看来真的吓坏了。 好在木子是个利索人,说要赔偿赌场所有损失,并永不再来。 那个三号赌徒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什么事也没有,还直接被送进了医院,一边讲一边哭,后来直接昏过去了。 木子在场子里人的胁迫之下,辗转于赌场和自己的根据地之间,最后东拼西凑把钱给还上了。据说他花起钱来都不带眨眼的,谁都是,但一还起钱来就都翻白眼了。 后来我与木子也谈了很多,知道他本来不是一个职业赌徒,学历很高,本来想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过活,但沾上了21点之后就完全没了找工作的意思。 在别人的带领下,几度从赌场淘金,大获全胜,后来索性拉起旗杆自己组建了队伍。据他说,在正规的赌场大多数人都会算牌,只是层次上的高低而已。我也趁机了解到一些相关的信息,原来老千的世界可以这么大。 这并非是玩物丧志就能解释得了的事情,也不能三言两语地将他的生活作一个总结。轻松就能赚取丰厚收入,自在地出入各种高档场合,不能说他受不了诱惑,他有能力赚到这个钱,就有权力享受诱惑带来的快感。据说他的暗语与英语单词有关,后来请人核对了一下记忆信息,确实是种强度很高的密语,对方要是个英语白痴的话,这种密语或许永远是个谜。 他赌遍了全世界的各大赌场,在很多地方都被列入了不受欢迎的名单。当时国内的网络不发达,他的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出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也去过很多地下赌场,可他算不过荷官,荷官总是明目张胆地换牌。“这里是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这是他的原话。他也并没有想在这里拿出去多少钱,只想赌场长时间养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像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 那时候,我在想,这个社会怎么了? 以前我一直憎恨数学老师逼迫我们学一些毫无用处的公式理论,在这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数学被赋予的含意,原来老师的眼光如此长远。 如预期的那样,文哥果然请我吃了饭,就是多了几个蹭饭的,范爷、小伟、小哲、老树都去了。 作为领导的文哥,一时兴起发表了一番感言:“这次的任务小哲和方少都花了不少工夫。上面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你俩都有些好处,但这也少不了大家的帮忙,这一杯我敬大家了。” 几人推杯换盏直到烂醉如泥。 我又回到了骰子台子上继续工作,在赌场中的名声却更响了,那些小姑娘们看我的眼神也带一丝崇拜的意味,这让我很受用。 由于这些事情,致使我泡妞成功的几率直线上升,也引起了一连串不小的麻烦,甚至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大约是那件事情两天后,彬哥找我谈话。 “小子,听说你又平了一方地,有这回事吧?” “哥你有事说事,别拐那么远,我怕。” “还有你怕的事啊,好了,这次是好事,我也就代表他们宣布一下对你的奖励。” “奖励?奖钱还是奖人呐?”我跟他开着玩笑,没事的时候,其实他们很好相处,一点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气势。 “有奖人的吗?也不是奖钱,他们有意调你去21点的台子,你准备一下,可能近期就要执行。” “算了吧哥,这么一搞志麻子就被挤走了,阿东那里也不好交代,我在这做挺好的,有吃有穿的还操那心干啥?谢谢你的美意,但消受不了,而且我也没有要去的意思。” 在事情刚过,我就考虑到了这件事情,赌场里的事情一般牵涉他人利益的时候就应该慎重考虑。即使是这样,哪怕你是好心,别人也不一定能领情。 这件事情却被人传出去了。 外边流传着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我替志麻子解决了麻烦之后,又假装低调地回到了骰子台上,这是看不起人的表现;另一个版本是我替志麻子解决了麻烦之后,志麻子找我商量,请求我不要将他挤走,然后我又回到了骰子台上。 哪个版本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志麻子以为这话是我放出去的,这是对他的蔑视和挑衅。我自然不会去和他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就越麻烦,可不解释却更麻烦。 第37章 群斗 忘记了是哪天晚上,我在帮忙收拾桌面,志麻子闪现在我后方,边上一姑娘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将头抬了起来,志麻子拉得老长的马脸进入了我的视线。 “方哥,很忙啊。”他一字一顿,好像怕我听不清他说的话一样。他比我大,平时管我叫独眼狼。我知道他来准没好事,他说话的语调基本上已经把他来的意思传达了过来,我也就不需要很在意说话的内容,不就是找茬嘛,我也会啊,多大个人了,不觉得无聊吗? “哪有您忙啊,我们就是瞎忙,比不上您的日理万机。” “我告诉你,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迟早要除了你,你给我等着。”他用手撑着桌子,马脸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这个大家早就知道了的事。 边上一个叫燕子的小姑娘,刚要说句圆场的话:“志哥……”马上就被志麻子打断了:“你给我闭嘴,贱货,再说连你一块收拾。”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姑娘计较,她不懂事。”我说完,示意让她们先走,免得被卷了进来。志麻子能干出些什么事来我知道,搞不好真能去找人女孩子的麻烦。她俩走了之后,我也停止了收拾。 “你想怎么个玩法,随你便,我得说明一下,我没有要跟你对着干的意思,如果以前……” “你少跟我提以前的事,你给我的我全部奉还给你,你就趁现在得意吧。” 我也将头凑了过来,手撑在桌上,直视着他,说:“你要认为摆得平我,尽管放马过来,要弄不死我,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好啊,明天晚上,北正街,我等着你。” 我真有点等不及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就拆了他的骨头。我背过身去倚在桌上,点了支烟,想平息一下周身沸腾的血液,他出去了。 小哲从门前走过的时候,看我还在里边,也走了进来:“你又在这抽烟,找罚呢?” “没办法,生气,实在是气死我了。”我用拳头捶着桌面,跟小哲说道。 “怎么啦?谁惹你了?” “刚才志麻子来说是要找我单挑,哎呀,气死我了!” “行了,叫了他们一块去喝点吧,消消气。”小哲说。因为小雅已经怀了孕,我让小哲先回家了。 白天本来睡得很好,因为在梦里看到了那张令人生厌的马脸,醒了过来。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桌面和床铺。我不喜欢服务员进我的房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整理。我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的。想到晚上还跟人约了打架,打开抽屉从里边找到一把小刀放在了口袋里,放心了不少。实在没办法了,这东西好歹也能抵挡一阵子。 一个人在街上闲溜达,也没逛出什么名堂,吃了点东西就已经晚上了。我思考了一下,一般打架去得晚才显得牛一些,所以又在游戏厅里转了一圈,才极不情愿地去了那条巷子。 夜幕降临,路灯亮了起来,草地里有一些昆虫在不甘寂寞地展示着自己的歌喉。那条巷子经常发生一些械斗,平时晚上没人去那边溜达。 我一到那里就发现情况与预想的不大一样,按道理来说单挑是一对一的,他这十几号人往那一站算怎么回事。我一时没看明白,打架还要叫亲友团来助阵吗?还是感觉这么多人才降得住我?这阵容也大了吧。 志麻子边上的一个人跟他低声讲着些什么,隔太远听不见。 “你够胆量啊,今天来了,你要想走着回去,先问问我边上的弟兄们。” “走着回去?我告诉你,我没打算回去。”心里那股被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不过面对这么大个龙门阵,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他们慢慢靠了过来,移动中有人在掏东西,有人在点火抽烟。巷子里黑灯瞎火的,出了事也方便跑路,还没开干就跑,那也太怂了,这念头被我掐死在萌芽中。 我将手伸进了口袋,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能让它帮上点忙。以前和六儿聊过,六儿说:“打架的时候,打的就是一个气势,要是你在开场就废了对方一个人,大都会立刻散场,而你要是怯懦得不敢动手,那结果必定比抗争要惨烈。” 他们一步步逼了过来,按我的设想,两军对垒,应该两方主将对上一席话,谈不来再动手,一上来就毛手毛脚的显得没有大将之风。对方似乎常识不太好,一上来我就挨了一拳,昏天暗地地痛,我捂着肚子蹲了地上。志麻子对着我头就是一脚,直接将我踢得翻了几个滚。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侧躺在路上,按现在的想法,是他过来戏弄我的时候,我补上他一刀,不能杀人也能解气。 他们将我围在了中间,有个人好像没过到瘾,他拿的是一根棒球棍子,直接扑在我腰上,我鬼一样地号叫着。好像这声音刺激到他们了,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时,志麻子蹲了下来,可那个瞬间我已经没有刺他的力气了。 “兄弟,感觉怎么样?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呵呵,咱哥俩谁跟谁啊,不过,你别让我喘过气来,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我吐了一口血痰,一丝痰水连在嘴角。 “兄弟们,他说我会死得很难看呢,这可怎么办呢?” 一个人抓着我的头发,往旁边的墙壁上重重磕了一下,我终于体会到了,那时被熏子下这种狠手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我再次瘫软在地上,脑门上感觉五颜六色的东西在闪烁,一阵“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怒气已经到达要杀了他才能消除的地步。 他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说:“兄弟你说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呢?” “试,试,试试呗。”我回答着他的提问。 他用脚踩在我的脸上,碾了几下,坚硬的沙石将我的脸划得血水直流。 “你跟我装英雄啊,好啊,你有本事你起来啊。兄弟们,要不这样吧,你看这天也挺热的,咱要不给他凉快一下。” “麻子,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肯定活不过这个月,别干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 他冲边上的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有人将我架了起来,他接过边上的棒球棍,猛敲在我的腿上,一阵剧痛迫使我跪了下来。我一直想着,不能跪!倒在地上后,直接趴在了路上。他将棒球棍扔掉了,俯视着我说:“还要玩吗?” 我喘着气,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哥,走吧,差不多了。”他边上的一人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以后注意点,别那么嚣张,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 有十来秒钟的安静,我已经没了之前的窒息感,但仍旧用不上力气。他们盯着我看,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已经挂掉了。我动了一下手指,确认零件还能正常工作。他们看到我动了一下,就转身准备离开了,我说:“哎,兄弟,我还没挂,要解决我现在是个机会,别等我缓过了神再后悔。”我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那天的星星真多,本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好像被这话激怒了,跑了过来,又踹在我的小腹上,我连号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裁决。他们一群人中还有人跃跃欲试地想上来表现一下自己的身手,但看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打性,就用犀利的眼神将我扫射了一番。 志麻子又说:“你要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这个关口,听见有人说:“哎,那怎么行,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得让他看不到月亮才好。”声音很远,夹杂着一些匆匆的脚步声,是从我来的那边巷子过来的。 “是啊,都跟他讲了不是块打架的料,逞什么能啊。”这话的声音也是由远处传过来的,是由志麻子他们来的那边巷子传来的。 这声音很熟悉,一个是梁子,一个是六儿。 “哎,还没死吧?”梁子关切地问道。 “爷爷我好着呢。”在极大的复仇心理以及怨念驱使下,我撑着地面又站了起来。志麻子他们正围着我,面面相觑。我面朝着梁子那边,他领着十几号人走了过来,肩膀上扛着一些看不大清的工具,长短不一,粗细不匀。脚还是有些站不住,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 “打架也不带上我,你小子也太不讲究了。”六儿在我身后喊道,并很优雅地点上了一支烟。 小哲拼命向我喊:“方少,没事吧?快过来!”他是想往我这边走,却被梁子拦了下来,梁子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小洋、小松、范爷、小伟、小哲、六儿、梁子、占哥、老树、大华、永明,甚至文哥和雷哥也来了,这下天罡地煞可真聚齐了堂,另外还有一些记不起名或是没打过招呼的兄弟,看起来有三十几号人的样子。 一场混战,如天雷触地火,一触即发。 “弟兄们都来祭拜你老人家了。”范爷说道。 志麻子的人中有认识六儿的,也有看到这个阵势当时脸色都变了的。他们把我围在中间,外边却被众多血脉沸腾的狂热分子包围,我知道他们不敢阻拦我走出去,只是我自己走不动。 “麻子,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冲他说道。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既然他们没有谈判的习惯,咱们也就入乡随俗了,直接开干。我抽出口袋里的小刀,绕过他手背,割破了他的血管,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两边人马立即凑了过来,有不少带刀的。 我抓着志麻子不松手,只顾拿刀在他身上捅,有七八刀的样子,都没往要害上捅,却也喷了一身血,那种感觉很畅快。 激战的场面蔚为壮观,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对方基本没有敢还手的,一人还手换来几人围攻,这账大家都会算。 我瞥见六儿将刀亮了出来,左手捏着对方的刀柄,右手将刀插进了对方的肩膀,范爷拿着一个棍子,对着人头上就是一顿猛扑,其他人也都是拿着工具劈头盖脸地猛打猛敲。血溅得很高,每个人都杀气四溢,小巷里顿时升腾起了一阵血雾。 六儿将志麻子拎了出来,我二话没说冲了上去,用小刀直接扎在了他的后腰上,他一声我已经习惯的哀号飘荡在空旷的夜空。 梁子感觉不解气,挑了志麻子的手筋,然后大叫了一声:“还有哪个下了手的?” 那个把我往墙上磕的人被小松拖了过来,我走过去,抓起他的头发,重重地将他的头砸在了墙上,用十倍的伤害还给了他,他的脸让血染得有些模糊。 我走到那个拿棒球棍的小弟面前,他被几个人架住了,我用小刀在他手背上扎了一下,然后又一刀捅在了他的胳膊上,血溅了我一脸。 激烈的打斗与抵抗持续了十几分钟,我数了数,倒在地上的有十二个人,全部是对方的人。估计没有人来扶他们的话,他们得睡到明天早上,真是难得的露天野营。 小哲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没事吧?” 我眼前一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38章 善后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天早上,小伟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看来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我本来是想坐起来的,但手撑不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太滑。这里是医院,房间里都是白颜色的东西,也太不吉利了。我盯着那边的电视机,里边正在放着一档新闻节目,除了女主播之外,没有其他吸引眼球的东西。 我攒了一下力气,坐了起来,这时小伟被我发出的声音惊醒了。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饿极了。” “哦,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小伟走了之后,我翻开了放在床边的报纸。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事情都登上了报纸,打架的事情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我想待会儿是不是会来几个记者采访一下。 过会儿来了个护士,看我醒了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你是问我对你的感觉吗?” 那护士笑了一下,说:“你还真爱开玩笑,都伤成了这样,还有这心情啊,这伤是怎么弄的?” “那天吧,晾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结果就成这样啦。” “你少骗人啦,摔下来的是内伤,你这外边都伤成了这样,内伤也不轻,肯定不是摔下来的。” “知道不是你还问我,你成心让人犯错的吧。” “没有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前几天有一伙打架的,你不会是其中之一吧,没事一群人打什么架,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上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 “对啊,我是要跟他商量,可他不愿意跟我商量,这不没有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一下纷争,其实我真是不想,真的。” “好了,没人说不信你,来吧,要换药啦。” 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面对凶狠的械斗场面,我都没有退却的意思,可对着一个上药的护士,突然感到有些怕疼。 她工作非常细心,一边跟我聊着天,一边帮我擦拭着伤口,有时候会有点疼,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很小心,还不停地问着是不是还疼,并嘱咐着哪里哪里受伤,会影响什么什么功能之类。 一会儿小伟也回来了,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护士被逗得不行。换完药之后护士端着盘子走了,我问小伟:“那警是谁报的?” “是小哲,他怕会出人命,报了警,警察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那你们怎么办?” “你放心吧,你昏倒后,六儿跟志麻子作了交代,要再敢动你,就要抄了他全家,那小子哪还能动啊。其他人你不用担心,场子里的事情,大家已经担了下来,而且责任本来就不在你。外面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你的兄弟,他们都找不到,我们说不认识就行了,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往下查。” “六儿已经跑了,他在公安局有案底,出事当晚警察就找到了他家里。他留了一封信,把全部责任都揽了下来。不过还好,人已经走掉了,他说过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联系你们。” “唯一犯难的是你现在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警察问起这件事情的原因,我们都只能如实作交代。要不然会被深挖下去,怕事情牵扯到集团利益。场子也已经搬走了,大家都统一了口径,说你已经跑掉了,他们手里也没有一点关于你的信息,你从公安局门口过他们也不见得能认出你。” “等你伤养好了,场子里肯定是不能再回了,一次放倒他们十二个人,七个残废,阿东指名要干你,现在场子里为了这事闹得很僵,瘫痪了好几个工作岗位。当然,话说回来,哥们,这事你没错。”他一边说着,一边削着苹果皮。 我嘿嘿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说:“这一生能交你们这些朋友,谁还在乎什么能不能回去工作?我知道不当荷官死不了,如果没有朋友,我活不到现在。” “那就给我好好养伤,别以为就这么完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树受伤不轻,被人捅了。其他人都是些轻伤。彬哥竭力压制着阿东,也没有波及场子里其他参战的人,都做了些处罚,事不大,放心吧。” 到目前为止我所了解到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为了不让事情牵涉集团利益,在高层几番对阵下,决定将赌场搬离,同时为了能正常开展工作,又有惩戒警示,将大家都作了处罚。 所有的罪责被我那帮在外面混的兄弟扛了下来,当然,他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就有点死无对证的味道。因为赌场中的人确实跟他们少有来往,如此一来,事情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小伟对我仔细嘱咐了一番,才离开房间。 房间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清静得有点心慌,我将被子蒙在头上,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冥想。在赌场工作的过程中,我磨掉了很多棱角,为人处世变得圆滑很多,遇事变得冷静,处事也变得稳妥。见到熟悉的兄弟,还是会一样捶胸顿足,见到令人讨厌的货色,不会嗤之以鼻,这或许就是成长。人在学习中成长,成长成为一个被社会认可没有傲气的角色,社会不会去适应任何人,只有努力地去适应社会才不会被孤立,尤其是在一个团队中,这更是一条黄金法则。不管你拥有多少傲人的资本,在别人眼中,只要是不能为他带来利益,就什么都不是,还别说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老千。 在赌场除了工资外,最大收益就是结识了一帮好兄弟和明白了一些粗浅的道理。 事情好像挺让人为难的,赌场也不能再去了,我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回趟家。 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冷清的病房因为范爷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热闹,他们一般都是以我为开涮对象,乐不可支的。 “总是有那么些让你操心的人,文不行武不济的,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你不来吧,他说你不讲究,你一来吧,他又念唠你没事跑过来干什么。”范爷说。 赌场搬了家,又有很多工作岗位缺人,根本没办法完全照常开展工作。赌场研究决定让在场子里工作的人搞一个技能比拼,综合各方面优秀的人,提拔成荷官。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深得民心,引得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报了名,而这些老油条有的被抽去监督技能比赛,有的则放了短假。小哲被拉去当了监考官,来的这些人则是被放了假的。 在众人的陪同下,我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按照国际上的惯例这件事情应该就算结束了,往后的日子应当趋于平静,这真是很美好的设想。 范爷将我的行李打了个包,帮我开了个房间,出了院之后和大家认真玩了几天,可谓疯狂。 他们除了将我的钱洗劫了,还不忘给自己戴上几顶高帽子,也没有放过这个给我取外号的好机会。在他们宣布将要回撤的时候,我也作了回撤的准备。 挺久没有回家,甚是想念。家人不奢望你在外面能给他们带去什么,但平安回家是每个父母的最大念想。 我独自待在小屋里计划着回家的日程安排,然后又托人买了张机票,几年没回了,应该要显得体面些才好,在街上逛了几圈,买了些东西,准备往家里赶了。 第39章 回家 坐上飞机,将手机关掉,回到了久违的家里。 那是快放暑假的时候,天很热,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待不住。牌桌是千万不能靠的,在家人眼中,咱是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我按计划向家里请了假,去了那所留下许多回忆的学校。 校门一如往常不欢迎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进入,当年的门卫大叔已经换成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他却没有那位大叔上道,认真地让我登记了一下,才肯将我放进来。 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教学楼看上去旧了一些。可能这里关的都是些体育特长生,围墙又加高了不少,鲜红的五星红旗还是高傲地迎风飘扬,我没理会周围学生热闹的游戏,一边欣赏着稚嫩而漂亮的脸孔,一边走向了熟悉的草地。 来学校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吊唁一下那已逝的学生时光,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以前同学的消息。 我将烟掏了出来,条件反射似的向教务处方向望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当年在这里做着这些勾当,竟然还成了习惯。 坐了好一会儿,上课铃响了起来,那些还意犹未尽的学生很不情愿地走向了教室,跟当年的我们多像啊。 一时间,空旷的草地上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不时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令人回味,本来我是想到这里看看就走的,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忙碌而熟悉的背影。 “张老师。”我一脸媚笑地叫了一声,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是曾经教育我们的长者,然后站了起来。看到我正向他走去,他也走了过来。 “小方啊,难得还能想起到学校来看一看啊。” 当我准备从口袋里将烟掏出来的时候,他递了一支烟给我,然后将烟塞回了口袋里,我将烟挂在了耳朵上,尽管已经离校多年,在他面前抽烟,仍然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 “现在在哪里工作啊?”他一边问着,一边领着我走向他的办公室。 “在浙江做了几年。”怕他再追问我做什么的,我又补述了一句,“做的工作挺多的。” “你们啊,就是太调皮了,一个个的明明聪明得很,却从不把学习当回事,社会啊,其实老师比你们看得明白,后悔了吧?” “啊,后悔了,再来一次,就不会了。”我违心地回答着,自打出了校门,我一次也没想过来重新来过。你要不想学,怎么也学不会,学校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比较专业的学习场所。你要想学,在哪都可以,不一定是学校。其实老师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只要你的身份不是学生。跟他唠了一番闲嗑,他要去巡查课堂纪律了,我很识趣地跟他告了个别。 到楼下,往寝室的方向走过去,路上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快到楼前,看到了校长,他似乎还能记得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 我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校长,早上好。” “小方啊,有时间来学校看看了?”他严肃的脸上带点笑意地向我问道。 “啊,很想念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说话的工夫,他将兜里的烟掏了出来,也递给了我一支。与他又聊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他依然很健谈,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说不了,还是在学校转转,然后他又说吃午饭的时候叫他,我说好,然后离开了这里,去了后边的图书馆。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感觉很惬意,想当年这条路上也留下了我们匆匆的足迹。以前图书馆在二楼,后来为了显示出学校的内涵,本着油多不坏菜的精神,三楼也扩展成了图书馆。那时候,我们也被迫捐出了自己喜欢的书与人共享,熏子一度有将《金瓶梅外传》捐出去的冲动,在我告诉他那种事情风险太大,而且不讨老师喜欢之后,他才打消了念头。现在好像是扩大了,一楼也成了图书馆,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是不开放的,可能是政策上有变动吧,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 我走在整齐的书架中,漫无目的地看着一本本书籍,顺手挑了一本唐诗选集,坐在了小板凳上,找到几段认为写得很好的句子,细声读了起来,图书管理员正在对着窗外发痴。 后来在二楼碰到了数学老师,不禁想起了那个在21点上算牌的高手,当下一种仰慕之情如钱塘江的潮水奔腾了好一阵,跟她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一些近况,顺便打听到了一些离散多年的同学们的消息。 她将我带到了教师宿舍,在那个装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柜中找了好一阵,翻出我们那一届的同学录,有三个同学没有被记录在里边,其中一个是我,一个是熏子,另一个听说是死了爹妈才没有再读的。 我突然想,如果老师们知道我走上了这么一条道,他们应该作何反应?大多会表示惋惜吧,没能培养出人才,反倒带出了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犯。 据她说,我们那批学生中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也算是破了建校以来的历史最低纪录。后来又说这个纪录在往后的几年里连续被刷新了,在这时候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为人师,当然以学生的学业作为评判标杆。想来这还真是一所学生干劲十足,老师怏怏不悦的学校。 芬是那批学生中为数不多考上了重点大学的人,其实我连什么是重点大学都没概念,还有什么一本二本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发一个毕业证还是俩毕业证来着。 为了获取情报而锻炼出来的套话也派上了用场,和数学老师聊得很投机。其实聊天的秘密在于听和旁敲侧击地获得信息以及不时给予他人适当的夸奖,后来老师还一个劲邀请我去和她共进午餐,我推说已经答应了校长的邀请。 逛了半天也怪累的,我就想直接回去了,无奈又碰到语文老师。那个时候,对我最待见的算是语文老师了。当年语文成绩还不错,课间也经常回答他的提问,几年不见,他脸上又多了些沧桑,但眼睛依然很有神韵。 我与他一起坐到了一棵树下,享受着几许清风带来的凉爽。 “在你们那么大的时候,老师也是满腔热血没地儿洒啊。现在老了,理想早就被现实磨得粉碎。所以啊,你们尽管出去了,只要不干坏事,就不会让人生留下遗憾。”老师说。 “那老师你说,走了岔道干正事怎么算呢?” “只要心里有杆秤,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始终,又不太违背社会道德观念,走哪条道其实不重要。这也就是我和你坐在这里讲,要是站着,老师也不能这么说,社会很现实,可故事总得有人听啊。通过书本来向大家灌输正确的社会道德观,没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更好的。” “可当大家发现书本里的故事与现实中的生活相差甚远,甚至完全不是一码事的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原本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会产生动摇,他们会用自己的行动去验证自己的想法,而行动的答案往往符合他的设想,如此一来,教育、学校、老师,那些原本神圣令人尊崇的体系,将会成为尴尬的存在。”我很认真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律的,一旦开放的尺度大了,带来的后果远远比现在严重。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历练,获得独一无二的眼睛,用独到的见解,审视社会。也有一些人直到老死也不曾怀疑过故事的真假,他们不懂,可他们很幸福。”他也很认真地分析,“咱们不聊这个没有正确答案的多选题,对了,徐子勋去哪儿了?” “他应该是去了深圳,我这次回来也主要是冲着他,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他那里看望一下他。” 我俩聊了很久,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与他挥手作别,他也一样邀请我去吃饭。 这事我就没兴趣了,我得赶紧去一趟柳芬家里,也许人家这会儿已经放假了呢? 我出了校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两眼,又急匆匆打了辆车,直接往她家方向。七拐八绕到了她家门前,从远处看过去,她家的房子有些旧了,甚至还有一些破损,门前一口池塘,几只鸭子正欢快游泳。 我理了一下着装,搞得好像很正式的样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堂屋里没有人,厨房却正奏响着午餐进行曲。我穿过堂屋,走进了厨房,一位老者正在灶台上料理着锅里的菜肴,我连忙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柳芬的高中同学,大家准备在暑假的时候举行一个同学聚会,我是过来通知她的。”以一个堪称完美的谎言作为切入点,不得不说非常高明。 他将锅里的菜盛到了碗里,连忙招呼我坐下,我示意只是来传话,但他非拉我在这里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当然也就没有答应。 “叔叔,柳芬暑假回家吗?” 叔叔的普通话极不标准,说:“她啊,前几天打了个电话,说暑假不会回来了,她在外边找了份假期工。哎呀,也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能力,这么小的年纪就让她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叔叔别这么说,谁都有个难处,你们也都愿意儿女好,她是个好孩子,能理解你们的辛苦。” 然后又谈到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跟他讲了一些安慰的话,他也询问着我的情况,乍一看跟相女婿似的。 看起来他们家里好像挺缺钱的。我身上有张银行卡,如果直接交给他,那他肯定是不收的。 我辞别了柳芬的父亲,打车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些钱,拿个纸袋子装着,然后拿了一张存单,写了些字放进纸袋里,又去了她家。 这时候大门已经关上,应该是出去劳作了吧,我瞅了一下四下无人,将纸袋子口扎上,一挥手,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二楼阳台上。我想得很简单,只是希望她在外面读书能轻松点,不用为这些事情而辛苦,这些本就不是她该去想的问题。反正这些钱我拿着也干不了什么正事,又怕她用得不安心,就附了张纸条在里边,告诉她就算是借给她的,还是一定要还的。 第40章 再见熏子 我找了间酒店住了下来,突然想起还没去熏子家里看看。又想到以前那个游戏厅还没来得及光临,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到前台把房给退了,前台小姐很不理解。 我忘不了那个曾经许多个日日夜夜挥霍青春的娱乐场所,一路疾行,直到大汗淋漓。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多少年没见了,一杀进去就像逃难似的。急忙拐到一个角落,靠着墙站了会儿,缓了一下急剧跳动的心脏,又跑到附近小超市里拿了些吃的喝的抽的,准备向目标进发。 优雅地迈出大步,直接走了进去。“哎,张哥,好久不见。” “哦,方少是吧?这几年不见长得这么标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玩啊?” “这不主要是来看看您嘛,喏,孝敬您的。”我将手里的东西提高一些,示意是送给他的。那时候,我们确实交情不浅,我和熏子多少个弹尽粮绝的日子,都是靠人家支援才能活命。 “好小子啊,能记着人家的好。不错,哎,那个,那个什么,徐子勋呢?” “他啊,南下发财去了吧,我这几年到东边,没玩出什么名堂,不说这个了,哎,叫上以前的哥几个,咱今晚喝一通。” 我就感觉我没别的好,就走哪都有几个性格相近的朋友。晚上的节目很丰富,像一首完整而急躁的交响曲,中间有一个忧伤的音符,听说小志,也就是最早教我出千的那哥们,被人废了一只手,官方说法是借了高利贷没能力偿还,就那么回事了。 我虽然没看见,却比谁都清楚他的手是怎么没的,有那么点能耐的老千从不去借高利贷,他也不会。一旦跟那种东西扯上关系,下场好不到哪儿去,活教材见得多了。以前见小志玩过几手千术,当时不懂,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懂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代武学宗师,全武活,能不出事吗? 听说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毕竟都是一条道上的,前车之鉴,不能因为一个是实力派,一个是偶像派这种看上去没有可比性的比较而置若罔闻。 第二天我比太阳起得都早,走在前往熏子家的路上。他家我去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到了他家,我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抄了把凳子坐了下来,就开始吃饭,刚好蹭了顿早餐。 “叔叔,子勋去深圳了吧?” “嗯,他挺久没有回来了,上次是过年的时候回来的。那孩子很孝顺,一回来就给我们俩买了很多东西。”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自豪。我想,当家人与外人谈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我从叔叔那里拿到了熏子的地址和电话,激动不已,毕竟时隔这么久,本来想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但我们当时约定的是去年见面,既然是我晚到了,就应该亲自当面道个歉才行。 地址在深圳,我先回了家,跟家里人说,在家里也闲了几天,该回去工作了。去深圳的票好买,我当天晚上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次日清晨即至。 深圳很热闹。熏子在一个很大的酒店工作,具体做些什么,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反正人都来了,进去确认一下就好。 我站在酒店外面定了定神,然后走了进去,突然发现在这个大得离谱的酒店,要找一个没有具体位置的人是一件很令人神伤的事情。 我以为熏子是在这里干服务员之类的活,去找了前台。前台的小姐永远都是整个集团最拿得出手的,真的很漂亮,碍于有要事在身,就没有跟她闲扯,直奔主题。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 “您好,请问您要找的人,房间号是多少,房客登记的姓名是什么?” “他是在这里工作的,房间号我就不清楚了,他叫徐子勋。”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好像是在确认我说的话,我点了个头,她又在思考着。 “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随便向外部人员提供店内人员的信息,请您谅解。” “哎,那这样吧,你帮我传达一下,告诉他,他的兄弟过来了,这样行吧?” “那好吧,请您稍等一下。”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非得弄得这么复杂,那小姐一头扎进了电梯就没了踪影。 过了三五分钟的样子,她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过来了,我一想,不对啊,莫非是岁月催人老?整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吧?最重要是眼神不对,这眼神太冷了。那人向我走了过来,问:“你找徐子勋?” 看来不是当事人。“哦,对啊,我是他朋友,我叫方少。” “跟我来吧。”他将我领到了电梯间,一直上到楼上,电梯人太多,不便闲唠嗑。到了一间办公室里,墙上挂着一些字画,靠窗边还放着一些雕塑,咱不懂艺术,也没那个闲情。 “你就是方少?我是他哥,我叫奇峰,常听他说起你,你们关系很要好吧?” “对啊,我们是兄弟,本来应该去年就过来的,但真抽不出时间,才挨到了现在,这不给他来致个歉嘛,哥啊,他人呢?” “既然你跟他是兄弟,也应该知道我们是哪条道上的,还往这边靠,说明你们交情不浅。前期公司在四川开了个分店,他被调过去当楼层经理。” “那他不在这儿咯,你把地址留给我吧,我过去找他,还有就是别打电话通知他,我想过去了再告诉他。” 他在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拿了张白纸,在上边一阵龙飞凤舞,然后递给了我:“这是地址,你过去吧,他应该是在四楼。以后来这边,有了什么事情,跟我讲一下,我老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谢谢大哥,那我就先过去了,有时间再来专程拜访你。” 我匆匆下了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向那服务员看了一眼,她也回了个笑容,原来所谓的不方便,是怕人家来找麻烦。 我又急忙去买了张去四川的车票,在车上无聊得发慌,对面的人特悠闲,拿着一副扑克,玩起了跑得快,我连看的心思都没有,只恨这趟火车开得慢。 我坐在座位上跟猴似的抓耳挠腮,窗外的树哗哗地向后移动,有时一靠站,还能钻上来一些卖当地特产的人,车厢里好不热闹,干啥的都有,本来就很热,加上心里急躁,显得异常烦闷。要是说边上坐了号长得如花似玉的美女,那我还能原谅这吵闹。 好不容易熬到了终点站,天下起了小雨,我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地方,司机喊了我好一会儿我才醒过来,实在太困了。我按照地址,去了那家酒店,开了个房间倒头就睡,那叫一个痛快。 睡醒了,我穿好衣服,关掉冷气。为了不出现上次那种岔子,我先来到了前台,确认熏子是不是在这里工作,答案很明确,人家是四楼管餐饮的经理,看起来混得应该不错,这么大的酒店能混到个经理。 跟服务员调侃了几句,我又钻进了电梯,到四楼,那时候也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将服务员叫了过来,告诉她是两人的份,点了几个我和熏子都爱吃的菜,然后又要了一瓶酒。 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服务员说:“先生,菜要现在端上来,还是等另一位客人来再上菜?” “先上吧,谢谢啊。” 一个人点了四五个菜,在这个高档的酒店里,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看着最后一道菜也上来了,我说:“哎,可以打个借条吗?我没带现金啊。” “对不起先生,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我得去请示下领班才行,您请稍等。”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久来了一个领班,穿着一套正装,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胸前突起的部分别着一个小牌牌,上面写着xx食府,领班,叶飞。 她先向我打了招呼:“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领班,我们这没有打借条的先例,您看是不是等另一位客人来了再结账?” “那不大好吧,这样,你叫你们经理过来一下,我跟他讲讲行吧?” “您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跟我提出来,我会向上级反映再作改善。” “不行,由我来反映好了,你去叫你经理过来吧。” 本来按我的计划是要投诉她们,可人家左一个先生,右一个您好,我哪好意思再投诉人家。 她也没有跟我再争辩什么,转身向后走了,我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又一个人吃了起来。 过了五六分钟,领班和熏子一起过来了,我是背着他们的,但大厅的柱子上有镜子,能看到后面的情况。他一点都没有变,只是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或许他是有了所谓的成长。 隔着一两米的样子,他开腔了:“请问这位客人,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够周到的地方吗?” “你说呢?”我没有回头,回答着。 这时他走到了我的前面,说:“这人怎么还没死啊?” “你不说让我死,我哪敢死?” 他笑了,我也笑了。 领班一头雾水,熏子笑着对她说:“叶子,去那边帮忙吧,这是我兄弟,我来解决他。” 我们俩闲扯了起来。 “现在干什么呢?”他一边吃着最喜欢吃的茄子,一边跟我讲着话。 “出了校门就开始混,你是黑道上的,我是蓝道上的,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绝配?” “蓝道,出老千啊?我知道你差不多会搞这个。人啊都这样,首先图个新鲜,后来是为了舒服,再往后又想平静点,你我都是喜欢新鲜的人,能不配吗?” “来了就别走了啊,当时你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现在没有了那些顾虑,看你这行头,能力应该不小了,我罩得住,也养得活你,再跑,我就生气了啊。” “我也没什么好去处,和你一块玩,不还得靠你过活嘛,你也知道兄弟这脾气,受不了人家指手画脚的,咱也别扯那么远,近些日子肯定是要在你这蹭饭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啊,别着急着张罗牌局,最近不愿意去,你让我先歇着吧,任务来了再叫我,正好你也有时间来布置,好吧。” 在饭桌上聊了好一阵,干掉了一瓶五粮液还意犹未尽。吃完了饭,跟着熏子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第41章 小议 典型的领导办公室,我坐在他那椅子上一个劲晃。我打开他的抽屉想翻点什么新鲜玩意出来,他说着些什么,我也没注意,一边翻着一边作着答复。 第一个抽屉里放了一些文件,一张beyond的专辑显得格外显眼,面壳上印着黄家驹以及乐队的相片。当年我们如痴如狂地喜欢他的音乐,只是现在,很少有人唱了,应该是过了保质期吧,我还真就找不出什么东西能永远保鲜的。 第二层抽屉的一些文件下边,赫然躺着一把七七式国产警备手枪。 “你胆也忒大了,枪放办公室里边!”我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那股冲上头的血液。 “那是给你准备的,我玩什么枪啊,大一点的场合哪有带进去的机会,再说就你这种,十个八个的也近不了我的身。”他说完一脸鄙视地望着我。 “你少装,就本人这种拿两把菜刀,你要跟我干,便宜不了你。”我回击着他的不屑。 他没回话,将衬衫的扣子解开,把衣服脱了下来,甩到一棵盆景上。然后他背向我,映着斜阳,我清楚地看到他后背肩头上一条长长的刀疤触目惊心。“两把?这是四个人,一根铁条,三把刀留下的纪念品,就那一战,我从小弟混到跟班,你啊,不懂这个,就像我不懂你那个一样。” “人家都纹龙纹虎的,你小子养蜈蚣,有性格。”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揪得痛,见证着他成长的伤疤将永远与他形影不离,他在被伤痛折磨的时候,作为兄弟的我,又在哪里与人谈笑风生? “熏子,撤了吧,你要是再上,我陪你一块上。”我用很低沉的语气跟他说。 “这不撤了嘛,我哥看我三天两头跟人动刀,就申请将我调了过来,我也算是有功之臣,坐了这个位子,没有人说二话。不过这里不像在深圳,没事总得跟人争地盘,抢生意,我也打算过段安逸的日子,等有了钱,咱也开个酒吧,不过现在这里市场还不成熟,到时算上你一份,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兄弟之家,咱们一起玩,玩到老死,呵呵。” 我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红了脸。他一直想着在远方,有一个兄弟,是要与他一起到老死的兄弟,而我只是在无人的夜晚才会回想起,那个曾经陪伴着我,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兄弟。 每当回想起熏子,我都止不住落泪,要不是我的执著,他可能不会就那么死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还是告诉我: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我把玩着手里的手枪。这种手枪性能很好,属于机枪性武器,口径7.62mm,重大约0.5kg的样子,弹夹能装七发子弹,完全国产自行研制。后来我玩枪非常麻利,黑灯瞎火的也能很快就把子弹装上去,一只手就可以操作得很好,但只限于这款,其他的都没玩过。 熏子帮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不用我掏钱,这种好事当然得好好消受一番,我从此就变得有了闲情逸致,也不用出去赶什么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当然也有事要做,但不用上桌,五楼到十二楼是一些茶楼、桑拿、私人会所、舞厅、酒吧之类的房间,这里边偶尔会有些牌局,当然也不碍我什么事,都是些地方干部在玩。我负责的主要是去巡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乱搞,工作性质相当于一活动的保安。其实大家来这里消费都蛮老实的,我说的老实是在公共场合里不乱搞,至于在房间里干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咱也管不了那么宽。 偶尔和大家学着讲两句四川话,还挺有趣的。闲来无事,一个人猫在房间里捣弄着扑克,还有一些构思好了的手法,没有完全编排好或者是还没练得那么的流畅,这些我认为将来能派上用场的东西,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我都没丢掉。 大约过了些日子,那天实在找不着活干,正在房间里玩脚丫子,熏子推门进来了,说:“哥们,是这么个事,以前一兄弟听说你是个高手,当然人家也是你那条道上的,他就想跟你切磋一下,记得是切磋啊,我这不来看看热闹嘛。” “技能比武啊?有奖品吗?” 说话的工夫门外又进来个人。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兄弟,方少,这位也是铁哥们,叫小吉。”熏子脸上堆了可亲可爱的笑容。 他把手伸了过来,意思应该是要握个手,我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刚搓完脚。”他嘿嘿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来,看你俩比试一下,谁厉害一点。” 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别说还没有奖励。 “行了,哥啊,别闹腾我,我还要去巡查呢,哪有这工夫?” “不许走,你那事可干可不干,这边少你不行,老实跟我交代,你小子不是没货吧?” 他一说这话我就不想去了,我不想老拿着这些东西显摆,但你不能这么激我,没有两把刷子拿什么东西吃饭?“我可先说好了,就一次,也省得你没事拿我开涮,来吧,想怎么玩啊?”我移了移身子,朝着床边坐了过去,小吉把扑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熏子说就玩诈金花吧,咱都熟这个。 他将扑克拆开,是一副新扑克,顺序都是好的。“都押点东西吧,没有赌注我可不玩啊。”我等着看他们能不能拿出点稀奇玩意出来当赌注。 熏子在身上摸了几下,掏出个火机,是个好东西叫zippo,小吉也取下了手指上的戒指,一看我没拿什么东西出来,小吉不乐意了:“哥们你这不行,你这是玩空手套白狼啊?” “对啊,我靠这个吃饭啊,不可以啊?” “小吉你别跟他争,他从小就精得跟猴似的,你大胆地弄,只要能赢他,放心,他输了今天晚上咱们宰他一顿。” “那,那不好吧?”小吉一边洗着牌,一边回答熏子的话,他动作很迅速,却很显眼,一般没有玩过这种招术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把牌狂洗了一阵,又狂抽了一把,感觉满意了,把牌伸到中间,意思是要我们切一下牌。 你不怕我给你切乱了吗?我心里这么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又是一阵瓜笑。瓜是四川话,大概意思是笨,跟湖南话的宝是一样的。 熏子急不可待地伸手去切牌,我把他叫住了。我将牌切了,并阻止了他的动作,与此同时将切在我手里的那叠牌的底牌移到了上面,并弹了一张底牌到袖子里,这种移牌法我前面提到过,不作过多描述。 然后小吉把牌拿了过去,整理了一番,看起来是将牌还原,熏子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吉的动作。小吉小心翼翼地发着牌,生怕把顺序弄错了,头家是我,自己家里最后。 本来我想看了牌之后换一张,可牌刚一发完,他俩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瞪着我,我一下愣了。换牌这种工作虽然不需要很长时间,动作也不会太大,可有人盯着你看,你哪怕用很小的巧劲甩一下,就算是人家没看到将牌换掉的瞬间,怀疑却没办法消除。 我索性将牌直接翻开,说:“散打冠军,有吗?”散打冠军的意思是akj,这样的牌,没有一对以上的牌是赢不了的,在单个里边最大,所以叫散打冠军。 他俩对视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牌按在床上一点点拨开。我看了感觉好笑:“你小子这毛病还没改呢?” 熏子脑袋晃了一下,对小吉说:“有对子吗?” “对,对不起。”小吉显得很尴尬。 “你的神通哪去啦?平时不是玩得挺好的吗?还给你特意弄这么个玩法。” “这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啊,明明好好的。” 我将床边的两个宝贝拿了过来:“哎呀,这是个好家伙,值不少钱呢。哎呀,这个,这个也不错,爱死我了,谢谢啊,还有东西玩吗?” 我说着,一边还摇头晃脑的,把他们气得可以。熏子盯着小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吉显得很委屈,嘟囔着自己没出错。 熏子又从衣服里摸出一包烟,是包好烟,熊猫系列的,外面得卖到一百来元钱一包。 “哎呀,好东西,你呢,还有啥?” “可别想着这东西能还给你们啊,要么从我这赢回去,不然可收缴国库了啊。” 小吉掏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掏出个名堂,后来他盯着熏子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子勋啊,把你那玉坠子借我使使。” “啧,你问他看行不行?”熏子朝我说。 那玉坠子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存了几个月的钱才狠心买的,最开始是想买点什么东西送给芬的,但钱还没存够,我们俩就离开学校了,于是我东拼西凑地借钱,才买了这个东西,送给熏子作为礼物。 当时据熏子说他还没来得及买东西,很不好意思地说是要请我吃饭,我说先欠着,来日方长,总有给我的时候。 那玉坠子戴在他脖子上有几年了,红线已经有点褪色,更突显玉坠子的价值和意义。 后来小吉实在找不到什么能下注的东西,还急了:“输了今天晚饭我请,行吧?” 他又开始理牌、洗牌、抽牌,然后发牌,我说:“小吉你多了张牌啊。” 他俩的视线都转到了小吉的牌堆上,一翻确实多了张牌。 “你看这人不老实,还出千,行,今晚就吃你。” 熏子不乐意了,对小吉说:“你搞什么搞,害我又输了包干粮。” “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刚刚我没有偷牌,是方少弄的吧。” “说话凭良心,我可没凑到你那里去,大眼瞪小眼地看得明白啊,而且牌不是你发的嘛,我又没多,哪有牌给你?”我很严肃地告诉他我并没有动作。小吉急了,说:“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你给讲讲,主要是给他讲讲。”熏子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问我,就拐着弯说是要给小吉上一课。 我撕开那包烟,抽出了一支,点上。 小吉说:“讲讲,也让他小子长长见识。” 我将牌收拢,持在手里。 第42章 死亡缠绵 我开始解析刚才用到的手法。 “在我碰到牌的时候,将一张a的侧面挂上了花。第一局,你在序牌,我将你的顺序打乱了。”说着我右手拿着一叠扑克,将底牌朝上,移了上去,他俩看着这个小节目目瞪口呆。 “在这个时候,我又弹了一张底牌放在袖子里。”我将动作示范了一遍,“切牌的时候,我将那张a以上的牌切掉。这得凭手感,也就是说,顶牌变成了我切掉的a,第一家是我,当然这张牌是我拿了。你的牌洗得不错,外行人看不出来,不过稍微懂点行的人一眼就能看来,我就不这么洗。”我解答着他们的疑惑。 那种洗牌法行话叫抽洗,后来也有人叫“4a归位”,动作步骤是在一副扑克的底端,看是什么玩法,就诈金花而言,放上三张同花色的牌就可以。 假如五个人玩,就在底部抽一张,上面抽一张,再从上面抽四张,然后再在底部抽一张,上面再四张,如此反复三次,左手中被洗过的牌就会出现一定的顺序,假如是三张老k,那就是每四张杂牌中夹一张k。 序好牌之后,将左手中的牌放在整副牌的上面,等待切牌,之后还原,发出来的就是自己家里有三张老k。 可是这种做法弊端太大,仅五个人玩,就得飞快抽洗二十来次,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在抽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抽风。 再就是作普通抽洗的时候,将底张抽出来,多数人为了快速掌握技巧,会用左手的小拇指第一个关节将底牌带出来,虽然动作是很快,一般人也不会留意这个动作,可光听声音就知道在干什么了。 我手里拿着牌,为他们作示范。 首先,不能将上局用过的牌放到牌底下,不管对方有没有开你的牌,往下一放,懂行的人不用看你后面的动作,也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里要用到一种找牌法,我将这种找牌的方法叫做“死亡缠绵”。 右手持牌,拇指上,三指下,食指顶在牌背中间位置,左手用来接右手拨过来的牌,拇指一侧,三指一侧,左食指第一个关节顶在牌面中间靠上方的位置,食指第二个关节要能遮住面牌上方的数字点。 在还没有开始拨牌的时候,右手尾指放在牌的下面数字点的地方,暗暗朝里侧(左拇指位置)用力,这个时候,底牌被移开了一个角,底二张和底三张就露了出来,但全世界也仅你一人能看到,因为点数被左手弯曲的食指遮挡,只有从自己的那个角度才能看到。 看到底二三张之后,如果同花色或顺序相接近,就再从上面找到另一张,将其洗到最下方,底牌一直不要去动。 如果底二三张不亲不邻的,就将这两张牌作为做两家大牌的基准牌。我就不讲如何去做两家大牌了,这跟小气无关。如果有人看了这章,脑袋抽筋,那我就罪过了,而且太费事,不会表达,相信看了这种洗牌法,哪怕只是找三张牌,也会绕得很,更别说六张,三张跟六张方法差不多,只是在后边序牌的时候有点出入。 看底牌只有一瞬间,然后就将牌分为两叠,很多老千分牌用拨,那种拨准确地形容是掰,既难看又慢,且效率不高。 说回来,拨牌是用右手大拇指向放左手放牌,这是考验眼睛与手的默契,停牌的时候要非常适宜,又有很多人习惯将要的牌面作为底牌停牌,尽管大家不会在意你分牌时候拨到的是哪一张牌。 要是我在桌上,你这样分牌,我可不会买账,所以牌不能这么停,当你看到a之后,别停,继续拨,如果是五个人玩,就拨下去四张,这个过程中,又很有可能找到你想要的牌。如果拨下来的几张牌里,找到了想要的牌,就记下它的位置,比如第三张,其他的先放开不说,如果这种情况出现,那三张牌就已经找齐了,并且没有人看到。 那现在的位置是:底二是a,顶三和顶五是a,再弹洗一次,要做的是将顶五上放四张,顶三不动。然后开始抽洗,将牌一分为二,这样就不用去拨,直接抽成两份,底牌这份在右手上,顶牌这份在左手上。 左手这份不用去管,在抽第一下的时候,用左手大拇指指根的肌肉,带出底下那张杂牌和顶上一张牌,这时的顺序是原来的顶三上面有四张杂牌,而本来在下面的底二变成了底牌。 再抽一次,用左手大拇指指根上的肌肉带出底牌,同时靠手感从上面一次性洗下来四张,顺序就变成了:左手那一叠牌每隔四张夹一张a,最后要做的是将右手那一叠牌洗到下面去,但不能动左手上那叠牌的顺序。 一般的同行们会用左手小拇指夹在右手洗下来的牌中间,做一个在魔术中被称做“布雷克”的间隔。只能说这是个办法,却不是种巧妙的千术。 我一般用“卡牌法”,用一张牌将两叠牌分开。 当做到了这一步,顺序好了,左右手各一叠牌,这时左手的持牌状态应该是左大拇指在左侧,左食指在前方,其余三指在右侧,利用这个手势可以完成最后一步。 将右手里的牌,顶张洗到左手上去,动作要点不是完全和左手中的牌重叠,而是将这张牌的右上角洗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这时候这张牌就偏了,但旁人的眼睛是观察不到的。 用手感控着这张牌,不能让它移位,再将右手的牌三三两两地抽到左手上去,牌全在左手里,但有一张牌偏出了个小角。 再洗一次,右手大拇指将那张偏角的牌往上稍一用力,牌就被分为两份,再洗一下,直到那张偏角牌被洗到牌中间就停下,顺序就完全好了。 这样去玩弄这张偏角牌,它会生气地翘起来,为了平息它的怒火,得用右大拇指将整副牌往下压压或是向上提一下,过程中这个偏角看不见,也没有缝隙,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你右手的大拇指而已。 动作自然的话,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将牌拿在手里,拨成两份,弹洗一次,再弹一次,抽洗一次,再抽洗一次,牌被切掉,再还原,发牌。 这里说的是如果拨下来的四张牌中有自己要的牌的处理方法,要是没有自己要的牌,还得其他手法才行。 还是拿三张a说吧,这是在确定了底二张的情况下,既然是拿a说,那底二就是a好了。 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洗牌前,有那么一点点时间供洗牌者整理凌乱的扑克。牌拿在手上的时候,别忘了偷看一下顶牌,动作还没有正式进行时,顶牌,底牌,底二底三应当尽收眼底,虽然底牌没什么用,如果再能用到一些窥牌手法,即使不用找牌法,三张牌也能一次性找齐。我基本上是不用洗牌找牌的,能够用窥牌法找牌更加安全,当然找牌是为了找更多的牌。 这种洗牌方式与上面讲的后面抽洗略有不同,弹洗都差不多,找牌的时候,有一个要点:拨牌一定要迅速,眼神一定要游离。如果时间充足,且性情高涨,不妨和桌上的牌友们调调情,这样做动作,不应该有人怀疑。 再说洗牌法,开始的动作与前面一致,直到找到第一张a的位置,找到之后放下四张,再若无其事地开始后面的动作,当四张放下去之后,如果前面没有将a放下去,另外两张肯定还在右手牌叠里,只是位置暂不明确。 两张a的位置现在是底二和顶五,全在左手牌叠当中,另两张a在右手牌叠任意位置。这个过程只是在分牌,接下来要做的是洗牌。 左手底牌先放,最少两张,然后右手放,如果右手的牌堆里出现了a,比如说是在底六的位置,那这个时候,右手应停止动作,将牌停在那里,左手迅速放下十来张牌,右手再将a放下,后面的动作是左手牌堆的五张一定要在最上面。 这时候牌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插进去,有一种花式洗牌法将扑克拱起来,再哗哗落下,咱不是卖艺的,不需要别人赞许的目光,老老实实将两叠牌推进去。推进去的动作应该是扑克面牌朝自己,左右大拇指都在上方,食指大约在牌角的位置,其余三指在扑克牌短侧,利用手掌的力量将牌往一块挤。动作是在挤的过程中完成的。上面讲到,在底六落下去之前,左手放十来张牌在底六之上,这是为了做出一个很明显的空隙,凭手感完全能够找到。 其关系是,左手牌无异常,右手牌被分成了两份插在牌堆中。 将牌往里收拢的过程中,右手中指推出顶牌,左指中指压住右手中指推过来的顶牌,这个压牌的过程会促使刚才那十张牌以上的牌稍往上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右手无名指将翘起来的那部分牌尽数推到左边牌堆里去,这个时候右手无名指与小指会落在那十张牌以下被隔开的位置,也就在那张a的上面。 右手小指将a往右移,直到完全抽出,再直接移到整副牌的顶牌上,整个过程不能超过正常推牌时间,移牌的时候要利用那种好像插不进去的感觉,给两只手晃动的理由,其余的手指都全程掩盖着动作的进行,从这套动作被开发出来的时候起,没有一个人看穿过。能够将这一整套手法完全自如地用出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师叔陆小貌,另一个是我,它也是四式最实用的技能之一。 牌的位置成了这样,顶牌a,顶六a,底二a,后面自由发挥即可。顶六好像是个麻烦,中间多了一张牌,其实不是,那是一个老千安全的保障,多了一张牌,打开牌面顺序就不对,别人也就无法抓到现行,但利用出二张,还是可以将牌发到自己手里。 动作如果很熟练很自然的话,当真能骗过所有人,当然是千术就不能每次有主动权的时候就拿来用,要根据场上的情况,合理调配使用自己所熟知的千术。这种事情很微妙,没有固定的搭配方式,因为场上的情况总是会有不经意的改变,不能像武侠小说一样,一套一套地做。 这是整套死亡缠绵中一部分手法,其实做起来只有几套程序,但用文字描述起来就费事。 在我学到抽洗法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那烦人的抽洗次数,抽洗好的整个过程很顺畅,没有痕迹,但我说过,这种玩法行家是不会买账的。 抽洗的时候将底牌抽出来的同时,一次性从上面抽下四张,这样可以将本来要进行十二次的动作,简化到三次,而且看上去非常顺眼,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练习一种更高层次的手法,尽管那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那时候我也没有将这套手法完全掌握下来,火候也不到家,也就只能为他们表演着,还有点卡带的效果。 跟他俩说的时候,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熏子被绕得不行了,小吉则吵着还要看。冲着今天的晚饭,咱也得尽职尽责地将这一课上完再说。 第二局,小吉洗牌的时候,我将袖子里的牌握到了手上,在小吉发第二圈的时候,我将手里的牌弹到了小吉的牌堆里。我将牌弹了过去,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变得很讶异。 虽然小吉发了底牌,自己家里拿了个金花,但多一张牌就不能算,方法很简单,但过程复杂,主要是对千术的熟悉程度,要能够适当地加以利用。 “那这个,这个得练多久?”小吉追问道。 “你是说洗牌和抽牌?” “嗯。” “那得看你怎么练了,要是每天花一个小时,得一年半载,你要能每天花上十几个小时泡在牌堆里,半月到一个月的样子就能收放自如。” “那,那个弹牌呢?” “教我的人告诉我,这是童子功,可我不信。三个月的样子,我差不多能弹得别人看不到,但还不够,这个千术还有足够大的开发空间,不过我还没练成,也就不给你们献丑了。” 熏子深吸了口气,手探到了烟盒上。 第43章 杏林是个好地方 吃饭的时候,小吉说要拜我为师,一个劲敬酒,我忙不迭地推脱他的请求:“有话说一条道走到黑,你又从黑道转向蓝道,那不成了四不像?” 熏子也跟着起哄,叫我收下小吉。可师傅这个称号太过沉重,不仅要背负着教授的责任,更要为徒弟的前途着想,老千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小吉为此挺不高兴,借酒浇愁,我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教导他不要走这条道,熏子则哈哈嗤嗤地吃着,看上去蛮享受的样子。 “方少,你有时间就教他点,你那玩意收着也浪费了,小吉有时间还能跟我们一块去杀杀猪呢。” “我没说不教啊,你要学我就教。练不练得会,能不能用都另说,但师傅长师傅短的,折我寿。” 我还以为日子真能这么过下去,直到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在那里有一个礼拜的样子了,还是一样做一些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的工作。 那天晚上我在熏子管辖的楼层前台跟小mm调情,她们也知道我是经理的朋友,从来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我也就厚颜无耻地享受着这种待遇。 在我的悉心调教下,她们扯淡的功力日渐增长,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虽然死的说不成活的,但活的能说个半死,面对这种显著的教育成果,我颇有成就感。 那时候饭点已经过了,大厅里有点空,虽然还有几桌人在忙着给领导夹菜,却因为隔得很远而听不到他们在唠些什么交心的嗑。 我们正聊得高兴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急匆匆跑了过来。 “九号房的客人说对我们的菜不满意,服务也不好,要投诉我。”说完她委屈地嘟起了小嘴。 叶子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 我本来想尾随着她一起过去,但毕竟不是组织上的人,就不好逞英雄了。看来英雄这种东西,也要时机配合得好才行啊。 那个跑过来的女服务员把餐盘放在前台,捋了捋前面的头发,那场景,煞是让人躁动不安。我又跟她闲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叫小静的服务员正色道:“叶子姐去了好一会儿了,我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闲来无事,咱也去凑个热闹得了。 九号房是一间包间,这层楼除了大厅外,还有十一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一个不错的花名,时间隔得久了也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什么牡丹、玫瑰的,在包间里吃饭的多是些有钱没地儿花的主儿。 小静把门打开,里边的场景让我的血液也燃烧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将叶子压在沙发上,两只肥大的手撑着叶子娇嫩的双臂,这不是强奸吗?光天化日的,就算是晚上也不能这么干吧?桌边坐的几个小青年看得很投入,还不时给予笑声以表扬中年男人的举动之豪迈。 小静吓得往前台那边跑去,小青年看到有生人进来,神色好像变了,我没有仔细去看他们的表情,来到桌边,拿起一瓶还没开瓶的啤酒,照准那个半秃顶的脑袋用足力气挥了过去,“砰”的一声,玻璃四散而飞,甚是解气。中年男人受到这般重击,稀薄的毛发开始往下渗血,他将头侧了过来,那通红的面孔说明了酒精的含量,他晃动身子站了起来。在这个两军对战的要命时刻,在我正欲用凶狠的眼神将他驯服的关头,一只同样没有开瓶的啤酒瓶飞驰而至,在我的头顶开了花,是那几个小青年干的,图表现我可以理解,您下手也轻点啊。好在我那几个月没理过的头发,给了恰到好处的保护,正在我得意自己正确的举措时,又一个酒瓶砸到了我的脑袋上,前后不过十来秒时间。由于第一个酒瓶的碎玻璃碴子有些残留在了头发里,第二个酒瓶下去,像钉钉子一样将那些碴子敲进了我脑袋,我开始血流不止。 接下来的节目我就比较熟悉了,不外乎是几个人拳打脚踢,在我被一个小青年揪着头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清了,一共三个龙套,一个导演。 叶子并没有跑出去,她试图推开那些将我按在地上的人,这使得对方要腾出一个人来制服她。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中年男人显得很猥琐,他装作有大将风范地蹲下身来,按我的设想,他应该会先问点问题。我的设想,跟事实总有些出入,他没有问我,而是直接拿盘子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下,我不顾个人形象地“嗷”了一声。 “很痛吗?叫这么大声?”熏子扶着门框说道,小静躲在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看来哥策划的这一出英雄救美,要被这小子抢功了。 对方四个人,喝得七八分醉的样子,我估计以熏子的能力,只在瞬间就能完成作业,为了不错过这个观赏的时机,我调了一下机位,准备以自认为最佳的角度欣赏即将开展的战斗。 三个青年看着熏子这架势,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熏子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打的。 位置是这样的,一个小青年将叶子架到门口一侧的墙壁上,另外三人中有两人按着我,中年男人与熏子对视,后边是一桌被糟蹋了的晚餐,右侧是一个沙发以及道具若干。 我没能看得很清楚,只看熏子的脚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上一踢而过,那人就被踢得腾空飞起,撞到了墙上,两个龙套一看情况不对,放开了垂死挣扎的我,准备与熏子开战,原来架着叶子的小青年也加入了战斗。 原来抓着我的那俩人各拿一个酒瓶,敲掉了瓶底,动作之统一让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早就训练过。 瞬间,那个原来架着叶子的青年已经躺在了地上,我没太仔细去看他,漏掉了这个镜头。熏子看了过来,左手抓住一个小青年的手腕,右手用肘部一击,那人立刻躺了下去,熏子的右脚抬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脚劈下去,瞬间,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这是何等力道? 另一个小青年的瓶子举在半空中却没有动,他应该是在想,这种情况是投降好,还是砸下去好。 熏子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拧着他的肘关节,那半截瓶子就落在了熏子的手中。然后熏子将他一直推到墙边,一瓶子捅到他的腹部,那人就和他的领导一起躺在了墙边。 整个过程没到一分钟,地上就躺了好几号人,熏子蹲了下去,揪起那个中年男人的头发,说:“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知道知道。”中年男人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他的酒应该全醒了,站起来还在晃,还有点抖,可能是地上太凉受了寒吧。他走到叶子前面,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语调之低沉实在不像个能犯事的人。然后,他又杵到我面前说:“兄弟,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弟多多包涵。” 我也就不好再以舒服的姿态躺在那里,站了起来,凝神,运气,以一招惊为天人的踢技使他重新躺了下去。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步一个脚印是怎么回事,就是说你走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不知道这话是谁发明的,估计他也是被打得很惨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又被送到了医院,为了将那些进入到脑袋里的玻璃片取出来,我的头发被尽数剃光。这些事情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麻药当真厉害,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跟没脑袋似的。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怏怏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倒霉呢?每次一开干,都只能为医院作点贡献,要能像熏子那小子一样就好了。正在我检讨着自己的不足的时候,熏子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点东西,然后向我发问:“知道我是谁吗?” “你小子脑袋磕了吧?”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不是,医生说,你会有失忆的可能,所以我看看你小子是不是又得重新活过。” “没事,一点都不疼,真没。”说完我晃了一下脑袋,表示真无大碍。 “那就好,不然我灭了他。” “哎,那些家伙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赔偿呗,酒店的损失赔了三万,叶子两万,你最多,赔了八万,你要有事,还得另算。” 他将袋子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帮我拿出一瓶补充维生素abcdefg的万能补品,插上管子,给我递了过来。我一边喝着一边跟他闲扯打嘴仗。 第44章 又起风波 到了晚上,我正看电影呢,熏子过来了,叶子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叶子怎么挽着熏子的手呢?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就脑溢血了,我赶紧把头蒙在被子里。 哎,我昏睡了几天啊? “今天是第四天吧?”熏子看着叶子说。 “你小子下手也太快了,四天就拿下,根本不给兄弟机会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叶子被逗乐了,说:“好好养伤,出了院我给你介绍个,好吧?” “谢谢嫂子的美意,只怕我这个福薄命短的,无福消受啊。”我叹息道。 跟他们唠了好一阵嗑,叶子对咱虽是关心,可她看熏子的眼神,有加剧我病情的作用,我赶紧将他俩遣散了。一个人静静也好,最近事儿多,得反省一下才行。他们带来的东西,被我逐一消灭,之后又静了,楼道里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又过了几天,他们张罗着给我办出院手续,我也想出了笼之后好好补一下。这段时间光吃流质食品,胃口出奇的好,感觉憋得慌,恨不得一头扎进小馆子里大开杀戒。终于熬出了头,我头也没回地和熏子进了一辆车里。 晚上果然有我喜欢的项目,一顿胡吃海喝,熏子一直提醒着我点到为止,吃饱喝足之后还有余兴节目。熏子说是看我很久没有活动了,帮我找了个牌局,叫我痛快地玩上一阵。还真是忘了跟他讲,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打牌,实在是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才会去打两场野战。这几年风风雨雨过得实在困难,意外也总是如影随形。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这种情况老千遇得更多,我总是想尽办法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最好的方法当然莫过于不上牌桌,可人家拍着胸脯说没事,再说实在有事他也扛得住,碍于他的再三要求,我要是再不去,他又得说我装x了。 本来我也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上了牌桌,能文就不武,能看就不动作。大家也都积极响应着这伟大号召,本来我是想将这个牌局写下来的。但这个牌局没有一点可看性,从头到尾一直都很顺,我总不能总结在这个牌局上大家一共抽掉了多少支烟吧。 很多个牌局都是这样的,很顺,就没有什么可看性,并不是每次打牌都能出现意外,没有意外的时候占大多数,拿出来说事的都是那一小部分。 这可不得了,这一下他们俨然把我尊为赌神了,待遇高得不得了,比如在吃饭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说:“来,为领导干杯。”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身上哪一块肉长得有领导那么霸道,有他们这么骂人的吗? 那天晃悠着回到酒店,坐在那里发呆,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就想给浙江的大家伙挂个电话。我把行李箱从桌子底下移了出来,抠出电池,又换上一块。 一开机我吓了一跳,30多条短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他们如此狂轰滥炸?我直接找到小哲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哲,有什么事吗?” “出事了。”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按照这种迹象来推测,事情小不了。 “梁子被抓了。”他接着说。 “你别急,把情况慢慢讲一遍,我在四川,马上赶过来。” 在我们那场声势浩大的械斗过去了半个月左右,警察找到了梁子,而梁子把事情担了下来。他压根就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只要他不说,警察就以为是我干的,跟他没关系,人家不过是对他例行公事地进行盘问,他没有必要竹筒倒豆子,全招了。这也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这下麻烦可就大多了。 “那其他人没事吧?”我很着急,回来这么长时间,那边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其他人都好,梁子这事儿捅得有点大。他倒是坦荡了,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了吧?”小哲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劝告性的语气,他在缓和着我的冲动。 “我马上收拾东西,明天早上赶到,你跟其他兄弟说一下,我这边已经收到了信息,人也安好,那边一有情况你马上通知我,辛苦你了,兄弟。” “应该的,你也注意安全。”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又陷入了困境。坐在床上翻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像一条救援的绳索一样伸向了被困绝境无助的我。 “方少,听说你能文善武,只是事犯得有点大。这边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你考虑好再回复,林总。” 林总?不是赌场的老板之一吗?对啊,他是公安局的人啊,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需要我帮忙的事,莫不是要我去出千?竟然拿梁子做要挟,白道中的人办事也这么不地道吗?还是,这是诱捕我的圈套? 一连串的问号需要解答,看来得挂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情况才好。 “喂,林总吧,我是方少,信息已经看过了,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力的?”单刀直入不是我的作风,可现在没工夫去拐什么弯,我只想知道,梁子的情况怎么样。 “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狂傲嘛,事情嘛,我想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你的意思呢?呵呵。”他的笑声很冷,说话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硬,大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也可能是怕我录音,反正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条件,也没有要挟的话。 我想他要跟我当面交谈,那我就暴露了,他到底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任务分配?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合适当面问他,还是留给自己思考吧。 “那好,我现在人在外地,明天一早联系你,请确保我兄弟的安全,我感激不尽。” “够爽快,我补充一点,这事最好别让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我坐在床上,脑袋里飞沙走石。现在情况太不明朗,林总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事?如果真有事,那就不用细想,走一步算一步,毕竟主动权在我手里。但是这人这么缺钱花吗?没道理啊,他从赌场拿的提成足够他的开销,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一个信息呢?如果是要抓我,那倒是很符合逻辑,引蛇出洞,但他就不怕我把他在场子里的那些事给抖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走人是肯定了,我急忙跑到了四楼,熏子正在办公室里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将前后情况详细跟他讲了一遍,并将现在的情况分析了一番。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说:“我跟你一块去。”他一点都没犹豫要冲进这个漩涡。 “你去干啥,我只是把情况跟你分析一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这没有动武的余地,一旦出手,你我可能从此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我不想让他也掺和进去,其实心里也有点想他过去,我感觉他一去,我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他挂了个电话,下午时分就有人送来两张车票。 “哎,我说,你就别去了,这边还得你罩着呢,你人一走,怎么跟这里交代。” “有啥好交代的,你看我每天干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事情吗?这就是一个架空的职位。有事的时候才调派我,现在太平盛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哪有我什么事,我跟总部去个电话就好了,你别操这闲心,我有分寸。” 这小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熏子了,可他没有迷失,依旧活在自己的信仰里,人啊有个信仰,真好。 “那你不用跟叶子讲一下吗?直接这么一走不太好吧,人家对你一片真心的,别辜负了啊。” “你欠抽啊,你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情说爱的,玩得起吗?这走了不正好吗?两人都省事,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他比我还认真,他也一向这样,我一遇到了麻烦,他比什么事都看重,这就是兄弟,诚然,他出事,我也一样。 晚上坐在火车上颇不是滋味,望着那黑漆漆的窗外,偶尔闪过一两盏不明作用的灯,我忽然感觉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人爱过,享受过,就活过,愈是高潮迭起,生命就愈显得有价值,尽管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但总有几盏灯会照亮我的周围,这不就够了吗? 熏子看破了我的心思,他从包里翻出一副扑克,拿过来要我教他玩点简单的技法,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我就给他玩了一些小戏法,顺便告诉他是怎么做到的。周围的人看得比他投入多了,还会偶尔给点赞许的掌声。他可好,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过程,搞得我都不好跟他解释。 到了下半夜,周围的人都睡去了,我也趴在桌上。熏子叫我先睡,他来看着行李,等我睡醒了,再来换他睡一会儿,结果我跟周公这一盘棋直接下到了早上。 下了火车,首先是补给一下营养。车上只有些干粮,湿的也只有泡面,两人一合计,先吃点东西再往那儿赶。 按我的想法,得先确认林总的目的,一旦情况明朗,不管是哪种选择,都有解救的余地。如果贸然联系他,出了什么事保险公司可负不起责任。 这件事情,看来玩大发了。 第45章 漂亮的计划 为了拨开眼前的迷雾,我想给雷哥去个电话,他对高层的情况非常了解,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信息。为了不让他吃不下早餐,我尽量将语气放平缓,我想这其实也没多大作用,本来就大闹了一场,现在能有什么好事。 我与熏子坐到一间茶楼里,这里挺热闹的,不少老头来这里喝早茶,一会儿工夫,一辆小轿车停在了楼下,隔远望过去,我知道是雷哥来了。 然后我们坐到了包间里,这种事情可不能成为老头们喝茶时的谈资。 给雷哥和熏子互相介绍了一下,我说:“我一个兄弟被抓了,林总来了电话,说要我帮个忙,他没直接说是什么事,说是要当面谈,我想他只能是找我出千,他有那么缺钱吗?” “缺钱?他不止缺钱,还缺心眼。赌场近来生意很淡,原因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的。吃喝嫖赌抽,他哪样不来?外面养了好几个情妇,每次从赌场里拿过去的钱,经不起多久挥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的目的,但他不应该太缺钱,毕竟是个干部,给他送礼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场子里的时候,听说市里还有一个赌场,我想你应该有点资料,我想看看。” “好的,回头我整理一下,再给你送来。” 早在赌场工作的时候,我对另一家赌场就偶有听闻,有时还听赌客们提到那里的环境什么的。当荷官不穷,也就一次都没去过,要是早知道有这事,真应该先去踩个点。 又唠了一阵闲嗑,送走了雷哥。我快速拨通了小伟的电话,叫他帮忙把关于林总出入于赌场的录像资料全部复制保存起来。这条后路,我不能不留,对方虽然是我以前名义上的老板,但从未有过接触,关于他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凡事留一线,以后好借钱。 我又赶紧拨通了林总的电话,请他过来当面谈。我出了包间,找了个比较空旷的位置。熏子到楼下去了,如果楼下有情况,还可以脱身,而且现在还不能让熏子与林总直接见面,毕竟情况还不明朗。 我没想到,林总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淡淡地说:“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必过去了。最多两个礼拜,你凑齐五十万交给我,我会将你的朋友保释出来。” 也就是说,他不管我用何种方式,总之要凑够五十万元才肯将梁子放出来。他并没有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应该是在确认我是否会过来,现在我过来了,以他的估测,这是我能够接受的数字,我确实能接受。 为了让赌场中的工作能继续进行,他没有动场子里的人,而我已经是个局外人,能敲点竹杠他自然不会放过,看起来他的风格和我比较接近,宁杀错,勿放过。 我把熏子喊了上来,那孩子一个人在下边警戒,怪累的。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你手里有能扼住他命脉的东西吗?”熏子一点都不慌张,只是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 “有,但是那个代价比这还大。”我能拿到他以前出入赌场的录像资料,这不一定能掐死他,就算真能把他逼入绝境,难保他不会来个鱼死网破,我那些在赌场工作的兄弟们就危险了,所以现在还没走那一步的必要。 “情况复杂了嘛,那要不我去凑点钱,这个数字倒是不难凑,只是还的时间遥遥无期了,你看?” “不需要,两个礼拜足够,我现在要等雷哥那边的资料。”我想知道林总是不是在那边也入了股,如果他在那边也有股份的话,事情就远不止这么简单,如果没有他的股份的话,那我就长驱直入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出了茶楼,我们找了间旅社住了下来,又赶紧召集众兄弟来商议此事。小哲、范爷、小伟、老树都过来了。 我向熏子介绍着这几个恶神,大家都点头示意问好。熏子给大家发了一圈烟,然后他们唠着些闲嗑,我俨然成了外人。这要搁解放前,这几人肯定是铁杆汉奸,一支烟就被人打入了内部。 “情况现在大家都了解了,大家拿点方案出来吧。”小哲率先切入主题。 关系重大,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虽然我已经有了计划,但不一定比集思广益来的要好。 老树说话了:“姓林的树大根深,要想跟他斗,胜算不大,而且牵连太广,但是叫你把钱拿给他,你干吗?” “干,干什么啊?不说他看在我曾经为他效力的份上,把梁子弄出来,可也不能趁火打劫啊。平白无故地把抢口对着我。行啊,一起扣扳机,死也拉个垫背的。”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用手里的筹码与他搏一搏,或许有点机会。”小伟敲掉了烟灰,不紧不慢地说。 “不行,到时候梁子没弄出来,倒把你搭进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往这方面想,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咱那道上没人,弄不死他,而且现在还有足够回旋的余地。” “要不,咱也绑他一个人。”熏子没有抬头,但听得出来是认真的。 “你小子也想进去是吧?咱要玩就玩点文的,人多好办事,那我就来分配一下任务。小哲就别动了,拖家带口的玩不起。老树和小伟帮我去找关于他的背景资料,老树你那里边还有人,或许能打听到点消息。熏子跟我一道,今天晚上去一趟赌场,先捞点。范爷,你负责赌场里边的事,要大家作好举家搬迁的准备。不好意思,又得拖累你们了,兄弟我也没什么本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招呼。” 老树在我胸口捶了一拳,说:“怕拖累我们,就别叫我们,叫来了就别说什么怕拖累,再说咱也想玩玩,兄弟们谁还有什么高招吗?”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撤吧。这里不宜久留,明天这个时候,大家再来这里聚一下。”范爷站起身来,准备回撤了。 送走了他们,是一阵短暂的沉寂。 “你小子魅力不减当年啊,依然那样众星捧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知道,人都是一样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再说这事也就是出在我身上,要出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大家也都是一样的。你先去睡会儿吧,一夜没合眼了,晚上又得出去做任务。”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雷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将情况告诉了我,事情并没有往复杂方向发展,但两个赌场之间,暗地里也有一些来往,那是高层之间的事情,不妨碍我下手。 我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方案,既然是谈判,就得有筹码才行,没有筹码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去过赌档吗?”我问熏子。 “跟小吉那小子去玩过几次,你真打算去出千?” “放心吧,只要不碰到熟人,我有足够的把握能拿得下来。” 那年月流行将赌场开到酒店里,一是显得档次高,二是利于掩人耳目,还有就是方便撤退。 照计划是我先进去,然后熏子再若无其事地逛到我边上打打下手。 第一步很顺利,至于保安的询问,咱在赌场的时候,学得都是一套套的。进到场子里,我先瞄了下监控设备,从安装的位置上来判断,还是蛮专业的,只是那些设备的型号稍微过时了点。然后找了个地理位置看上去不错,风景也挺好的地方——百家乐的赌台,那里是个女荷官。 没有时间用来调情,得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二十来分钟的样子,我匿藏在众多赌徒之间,将准备工作做足,熏子也站在后方不远的一个台面前漫不经心地押着钱。 没有太多顾虑,我直接开始了工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面前这个荷官上任不是很久,有些地方处理得不是很妥当,真有上去手把手教她一下的冲动。这也好,咱能更好地发挥。 看着面前的筹码渐渐多起来,计算着时间与筹码的比例。正自鸣得意的时候,肩膀沉了一下,回头一看,哆嗦了一下,从着装上来分析,这是赌场的管理人员,莫非暴露了?我不怕他说我出千,他拿不出证据。可怕人家收缴赌资啊,辛苦了这么久,不能白干不是?好在这种场面也见得多了,最好的处理方式莫过于装无辜。 “这位大哥,你有事吗?”我尽量用捡到钱,但被警察拦下来说是他掉的那种表情问了他一句。心里暗骂:你可别给我捅出事来,不然第一个拿你开刀。 “没什么事,麻烦您借一步说话。”他用很随和的口气提出了这个要求,要真没什么事,还借一步干什么。不过看起来还好,借一步,表示商量,而不是当庭判处死刑。 熏子一看情况不对,作了开干的准备。我捏了一下耳朵,表示没什么事情,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筹码,溜达于各台面之间,像是一个在找自己擅长玩法的赌徒。我知道,计划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我不顾赌徒们充满疑问的眼神,直接跟在那人后边。 “您可是稀客啊,声名远播。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听过你的事情,兄弟佩服,今天见到了,也算是了了个心愿,实话说,我们老总想跟你聊聊。” 老总?我来玩玩,不至于要通过你们老总的审批吧。我仍心存侥幸地想他们没有怀疑我出千,或者让他们承认我是以一个普通赌徒的身份进来的,尽管玩不下去了,但刚才赢的,也不下十万元,能磨尽量磨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应该知道,像你这种人物,是肯定被列入黑名单的。至于上面要跟你说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应该没事。” 这哪跟哪啊,不文不武的,让人不踏实,那就先见过他口中的老板再说吧。 我们快到标明职员专用的房间门口了,我感觉有点发虚,想将熏子拉过来,一想不行,将熏子一拉过来,那不就承认了来这里的目的吗? 那人推开了房门。 第46章 谈判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站在窗台边,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运筹帷幄让人生厌的闷骚德行跃然于眼前。 “童哥,人请过来了。”带我过来的人说。 “来,请坐。”被称为童哥的男人对我说,“圈子里有传言,说在xx(我以前效力的赌场)有一个蓝道高手,年纪不大,身手不凡。今天看到你的表现,果然厉害。”他笑了一笑。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跟他傻笑。大脑又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看来这是一场谈判,那我得先找到自己的筹码才好商量价钱。 “你的事我基本听过,听说你是老四(彬哥)的人,后来又听说你跟同事不和,把人给弄残了,再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他又感叹道,“小小年纪为了一女人不值得。” 这段对话,使我确认了两件事情,一是自己的筹码仍然是那些东西,二是那次火拼的导火索是一个女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女的。看起来坊间的谣言纯度还真是不高,开采价值不大。 “那你把我叫过来的意思是?”我没跟他解释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是想知道,那钱到底能不能带走。我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厚,被带到了这里竟然还想着那堆筹码。 “想跟你聊聊,你现在不也没工作吗?愿意过来吗?” “你饶了我吧,我并不是对你们这里有什么成见,真不想再进来,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手应该放哪里是对的。放口袋里,人家说你不干活,放桌上,人家嫌你显摆,举头顶都不行,人家看你太孬了。”说完我对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把手放我桌上了呢?”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我就得按规矩办事。”这么一说,他倒是个爽快人。也是啊,对人家半点贡献没有,一上来就打算切一块肉,再谈下去,多半又会开干,这下又麻烦了。 “你很缺钱吗?”他问。 本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道德理念,我“嗯”了一声:“那场打斗,想来你也听说了,我一兄弟因为那事儿现在被抓了,缺少活动经费。我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可我没办法,只有这么点能耐。我并不需要你网开一面或是救济,既然你看得起我,把我叫过来,那我就直说了。五十万,什么样的工作量能换到?” “年轻人,谈判不是这样的。那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价码挺合适,那依你所见,以什么样的方式能拿走呢?” “如果,我先说如果,我能把xx赌场一个礼拜之内给遣散,这价码合适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底气很足。 “你有这本事?”他似乎不相信,意思是你要有这本事,还来这里干什么。 “所以我是说如果啊,你看呢?” “那当然不合适,不止这个价码嘛。”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从神色上判断,很满意的样子。 赌场几经周折,内部已经形如一盘散沙,上头谁也不服谁,都认为以自己的才华,不止拿那么点,大有分家拍屁股走人的意思,下面也是帮派林立,互相比斗。小伟也说过,赌场早有散伙的信息流传,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要说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跟他们打声招呼,散伙只在顷刻之间。等到上面来遣散,最多混一顿饭拿个红包,现在这么发展下去,该拿的一样不会少,基于此,我答应了。 “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xx一定消失!”我将语调放高,让他听起来很坚定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在里边翻了一下,拿出两叠钱,那时候的纸钞已经是红色的,放在桌上:“这是二十万,你拿过去,等你三天。”他严肃得跟在开家长座谈会似的。 我没有再跟他闲扯的兴致,也不客气地拿走了桌上的钱。我就在想,不需要留下点什么定情信物吗?我掏出了那把七七式,丢在桌上。“三天后,我过来取。”又问了他的电话,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这个滋生在暗地里的交易达成了,按我的估计后边不会有太大的阻力。我提了个袋子,走到熏子那里,他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押着钱,我叫他走了,结果他却说:“你搁边上去玩会儿,我正算着牌路呢。看,赢了这么多了。”熏子正式进入了一个赌徒的角色。 “走吧,还玩,待会儿一毛钱都拿不走。”这话一说,边上的一些人看了过来,对我说的话很疑惑。 我又赶紧说:“走吧,走吧,待会儿全输光了。”众人这才恢复了常态。我一想这碍你们什么事,你们自己愿意赌,输光了也活该。 熏子意犹未尽地将筹码划拉到自己口袋里,又跑到筹码房去换了现金,有点不情愿地跟我走下楼。 “那家伙找你干吗?露了吧,还跟我吹。”看我好像露了,他显得很高兴,这是带着什么心理跟我来的。 “露你大爷,人家说我很厉害,为了回报我对道上的贡献,特设一等奖一名,奖金二十万。”我将袋子举高,抖了一下,熏子眼睛瞪得老大。我打开袋子,他把脑袋凑了过去:“哟,还真是呢,你们这道真好,还有这种奖励。” 我一路跟他解释着这钱是怎么来的,商量着待会儿怎么跟场子里的人说明情况。 回到旅社,点了俩菜,酒瓶一开,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 早上我比他醒得早,他毕竟好几天都没休息了,昨天晚上一瓶猫尿一下去,估计不到晚上醒不来。 七点多钟,听到有人敲门,我赶紧凑了上去,文哥也来了,我将他们拉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老树和小伟那边情况怎么样?” “录像和录音资料基本齐了,刻在了这个光盘里。”小伟把碟片丢在了桌上。 “这是他的资料以及一些交易纪录,昨天晚上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还要深挖吗?”说完老树也把一叠纸丢到了桌上。 “行了别挖了,再挖也弄不出水来。” 我转身去了屋里,将袋子提了出来,丢到桌上,小哲一把扒开:“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这不是逼人家吗?”他显得很气愤。 “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几位的遣散费。”说实话,没想到文哥也会过来,这倒让我觉得不好开口,“我跟那边达成了交易共识,五十万,三天把xx解散了。”听我说完,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吃惊的,反而是我有点吃惊。 “倒也是个办法,既然是五十万,这钱你就拿着,他们也都不缺钱。三天,时间是紧了点,不过也差不多。错不在你,我不多说。你们几个合计一下,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文哥是我们的头,他率先表了态。 “这钱拿着烫手,不应该是我们的。” “我没什么意见,范爷呢?”小伟问。 “哎,终于有机会实现我伟大的人生理想了。”范爷感慨。 “小雅这段时间需要照顾,我本来也不是很愿意做下去。”小哲说。 “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事我就敲定了,不过,事不能这么做,我跟那老鸟的游戏,才正式开始。文哥,那赌场……” “那你就别管了,你也够累的。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既然是对敌那就要分好工,听听你的计划。” 我们叽叽歪歪地修订着计划,如果这一下掐不死他,那我们都危险了,既然要玩,就玩把大的,大家都同意这个大胆的方案。我并不是好战的人,可也不喜欢别人拿枪对着我,而且本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不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送走他们之后,我反复对细节作了详细的推敲,直到认为满意为止。我又给林总去了个电话,表示正在积极筹措资金,他很满意我的进度,我也很满意他的态度。 晚上熏子和我一道,去了那个暂时为盟友关系的赌场。 “童哥,事办好了,不过三天不行,我有我的计划,但我可以保证,一礼拜之内,xx绝对会在浙江消失,你要信,我就拿走剩下的钱,你要不信,这二十万我还你。” 童哥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说:“你叫我怎么信呢?” “如果你要表面的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作为抵押,咱们都是道上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我拿到了后面的那部分钱,忐忑地走出了那间房子,其实,我也是在赌。 “你有多大把握?”熏子问我。 “还没开牌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自己会赢,不然也不会下注,我也是一样,现在给不出你答案,但这么多老千玩一桌牌,不应该会输吧。” “我昨天翻了一下那个林总的资料,你小子胆够大,敢跟人家玩阴的,不怕翻船吗?” “只要你是舵手,我永远不怕船会翻。”我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袋子,鼓舞着自己的勇气。“熏子啊,这趟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回去,大家都再拼上几年。为了你的理想,我也会尽力,回去后,别再混入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好好跟叶子过日子。” 第47章 欺不如窃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异常悠闲,不外乎就是吃饭睡觉,偶尔还能跟熏子一块儿去游戏厅里回味一下从前让我们疯狂的游戏。 为了让对方看起来我是在尽力为了他提的条件疲于奔命,我想尽量将时间拖一点,这样看起来更加符合常理。三天之后,我提出要和林总见面。 我找到一个地方,两间茶楼隔街而立,怕他直接冲我来。 林总过来了,开着一辆高档轿车,看来是单刀赴会,并没有叫人像抓恐怖分子一样地包围整个茶楼。我望着楼下,看他下了车,好像不知该进哪一栋房子,赶紧给他去了个电话。可他不知道我是哪根葱,四下张望了一下,我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他,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的脸上闪现着难得的笑容。将他请进了包间,我把袋子放到桌上,说:“林总,这事儿让您费神了,我兄弟那事儿还得麻烦您一下。” 他将钱提过去,说:“哪里的话,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嘛。” 我暗自腹诽: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了,今天要是没有钱放在这里,这话才真见外了呢,你就趁现在得意吧,待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那我要去接我兄弟吗?” “事儿不大,我跟那边讲讲,今天应该就能出来。你放心吧。” “哦,那您喝点什么呢?”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肉笑得那叫一个颤,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不必破费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等消息吧。”他打开门就夺路而逃,鞋子差点没甩背上。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出了门,看到他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怎么样?”熏子问。 “他说等他消息。” 下午,两点三十七分,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梁子出来了。 与此同时,暗地里的工作同步进行。我联系到梁子的一个哥们儿,开着亡命车到指定地点与梁子会了面,又把熏子和梁子作了介绍。我对梁子说:“我们先走了,游戏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你得避一避风头,我要弄了那个狗日的。” “那个林局长?他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尽干些畜生干的事。那赌场里的人怎么办?” “放心吧,这次不会出差错,我托一兄弟,材料这会儿估计已经递到了省里。今天晚上赌场就不会再开门了,总之先安排一下住处吧。” 下午,我给童哥打了一通电话:“童哥,事办完了,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办完了?挺利落的嘛,真不打算在我这干?” “谢谢你的好意,要是小弟在外边混不好,再来抱你的大腿吧。” “那好吧,这也没什么东西留得住你,外边风高浪急的,注意安全,有缘再见。” 晚上为了给梁子接风洗尘以及与场子里的众人告别饯行,特地在郊区一家酒楼里定了间房,不过这个节目在另一个节目的后边。 我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愁意。我们都视对方为兄弟,现在又要各奔东西,心里不是个味。 手机响了,收到一个消息,果然,那老家伙落马,咱不算为民除害,也算是为社会做了点事嘛。 天刚黑的时候,按计划,我与熏子、小伟一道猫在了林总的豪华大别墅后边的一个丛林里,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偷窃。 这是他一个情妇的房子,据线报,这里是他最有价值且最隐蔽的金屋,现在连保姆都走了,估计是怕上头查下来吧。这里的人已经散了,下手要快,等到有人过来处理里边的东西就来不及了。 小伟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其实干这事,我跟熏子算得上是大师级人物了,当年那些瓜农果农的监视可谓严密,我俩依旧来去自如,这事谁不会干? 熏子一马当先翻了过去,我看着栏杆上方的刺就发毛,万一要是让它捅中了要害,那下半辈子怎么过啊?显然小伟跟我想的一样。花了一分多钟,我们才到了那片绿草地上。 小伟鼓捣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了。 我又犯迷糊。这门是怎么开的啊?小伟又往锁眼里挤了一瓶强力胶,还告诉我们这叫专业。 熏子把灯拉亮,大摇大摆地找东西。我则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扫视着屋子里的角落,小伟果然专业,居然自备了手电筒。 “没什么值钱的啊。”熏子在隔壁房间满腹牢骚。小伟急了:“把灯关了,你当这是干啥啊?” 熏子把灯关了,又打开电视看。 我蒙了,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干过?以前还挺专业的,现在怎么退步了呢。 “你们懂什么,不看新闻怎么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也对啊,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将那些瓶啊罐啊的全部塞进衣服,鼓得很,小伟眼睛都直了。 算了吧,这些年对这事早没研究了,我也干脆坐在沙发上跟熏子一块看电视,熏子竟然还泡了杯茶。 那房子真大,借着电视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装修非常豪华,我真有炸了它的冲动。 “这不是那个家伙吗?”熏子扬着头冲着电视说。 一个女主持人正在对我们制造的这起案件进行解说,旁边是一张林总的相片,标题是《公安局长遭举报,贪污终落马》。“据透露,公安局长林xx因涉嫌贪污已被逮捕。据悉,该局长在位期间,利用职务便利获取大量不义之财,还在暗地对市周边赌场提供保护,其名下的财产已经被检察院冻结。另据可靠信息,该局长在外购买了多套豪华住宅,目前也已经被检察机关查封,以下是详细报道……” 接着电视画面展现的是对林总的罪行不尽详细的数字统计,然后镜头转到了他在赌场出入时的画面。没有采访环节,一个衣着体面的人士说:“对不起,案件我们正在调查处理,调查细节暂时无可奉告。” “这里不是被查封了吗?” “一时半会儿哪查得到,这老兔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房子呢。” 几个人又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一个被移开的床头柜,下边的地板里边尽是现金和金条。 “把床单拿下来,把钱放上面,走人。”熏子发话道。 我们仨人手忙脚乱地把钱刨出来,往床单上面扔,小伟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七手八脚地忙活了好一阵,把床单扎上。熏子把东西丢到了楼下草地上,跳了下去。我俩又傻眼了,二楼,虽说不高但玩不起啊。我示范性地跳了下去,熏子根本没腾出手来接我,害得我摔在了草地上,疼得很。小伟纵身跃下,后果比我要严重,一屁股坐了下来。 啊,啊啊,小伟“悠扬”地哼了起来。 第48章 大聚会 三人行色匆匆地到了旅社,进门的时候,前台的阿姨还以为我们是捡垃圾的,捏着个鼻子,手在那里挥啊挥的。这玩意有那么臭吗?我想要是一不小心掉出一沓钱来,她会有喷血的危险。 我搀扶着小伟上了楼,他直接趴在了床上。 “晚上有多少人过去吃饭?”熏子问。 “你、我、小伟、小哲、老树、文哥啊,哦,六儿也会过来,我再算算。”最后算出了十一个人。 熏子把钱摊在地上,分成十一份,每人一份,一人一根金条,还剩下三根金条和大约几万零钱。把钱分好之后,拿了个大袋子全塞在里边,全部做好之后,熏子拍拍手。 我让他们先走,自己去把房退了。小伟由于受伤不轻,不能开车,我和熏子合计着是不是该把他送医院里去,小伟不乐意了:“这种事情少了我,你俩能行吗?” 熏子的驾驶技术极好,一路驱车疾驰,卷起漫天尘土。路灯虽不为咱们而亮,工作却很积极,为夜晚出行的人,发挥着光与热。 此刻,万家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如倦鸟归巢,享受着家庭的温暖。我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向后快速退去的树木,心中再次泛起一股无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那些欢笑与共、痛苦相随的朋友,在今天晚上这次聚会之后,又将各奔前程。而我,一个老千,何处才是家?很多人都认为老千是一种相当自由的职业,可他们却不知道,不管是谁,心中都有难以割舍的羁绊。那四海为家的游猎少年,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固定的生活圈子,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个相濡以沫的恋人。但职业的特殊和性格的执著,成了阻碍他幸福的无形屏障。 我在想着这些繁杂的事情之时,到了那家规模颇大的酒店,这家酒店的食材以生鲜水产为主,算是比较有名的。酒店要走一段挺长的山路才到,环境清幽,大堂看上去像是竹子围起来的,每个亭子都是一桌,但相隔都比较远,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池塘,这种天气非常适宜来这种地方吃饭,不过价格不菲。 隔很远就听到范爷那嘹亮的嗓音。熏子打开后备箱,将分配好的袋子提了出来。我也跟在后边,拿了几袋,小伟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但一看到大家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如服仙药,干劲十足。 熏子走了过去,跟大家打着招呼,老树很讲究地将我们请到了上面。结果我们把雷哥推到了上座。我将手里的袋子一一分发到大家手中。梁子一看这事不对,问:“你又上哪把人家窝给端了?净发国难财啊。” “一人一份,这算是我替我兄弟感谢大家的。”熏子大笑着跟大家说。 我端起酒杯,说:“各位,我们从五湖四海而来,有缘走到了一起,很高兴能够结识各位。我是一个爱惹祸的人,多谢大家的担待和体谅,我敬大家三杯。” 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人看着,有的人在抽烟,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下肚,神清气爽。大家也都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月光华华,洒在静雅的院子里,湖里不时泛起点点星光,灯笼也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大家兴致高涨,都怀着一颗我就不信喝不死你的心过来的,因为这是最后一顿了。 雷哥和六儿坐在一起,我拿起酒杯走了过去:“雷哥,六哥,谢谢你们的照顾,这杯酒,我敬你们。”说完又是一口喝光,一滴不剩。 酒入肚,不再考虑纷扰的尘世带来的种种不快,有的只是一群开怀畅饮的朋友。我看到雷哥哭了。“好小子,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们的照顾了,以后我们还需要你的照顾。”六儿眼眶也有点湿润,他可是号称冷血人物的。 我又给他们一一敬酒。他们都各自将杯中斟满,一饮而尽。 我坐在小哲和老树的中间,就问老树,打算去干点什么。 “跟我叔叔混吧,他是机关单位里的。我来这里,是图个新鲜,这鲜也尝了,还结识了你们这群人,够了,也到了该收敛的年龄,回家做饭带孩子吧。” 熏子在文哥那里敬酒,他将我这个兄弟看得重,总是认为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这也使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那份埋藏于心底的愧疚。 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喝得够戗,我感觉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别人发出的声音却出奇得大。后来感觉胃受不住了,喝得太猛,我避开众人的视线,扶着栏杆就是一阵呕吐。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在这里喝酒的人,喝过了就吐池塘里,刚好给鱼当饲料,鱼一长大又能给人当饲料,还真是不花本钱的买卖,我不禁佩服起这家店主的脑袋之聪明。吐完之后,我又走了回来,倒了杯啤酒漱漱口。 “小哲呢?准备做啥?”我将酒杯摇了一下,夹了一颗花生送进了嘴里。 “我早有主意了,我师父是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我也早有跟他出去闯的想法,多少是份正经工作,小雅也需要一个安静环境。不说了,干了吧。”小哲侧过脸,不想让我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眼泪。 “范爷,准备干什么啊?”小哲问。 “写书,写一本好书,送给我所有的朋友。” 后来范爷成了一位优秀的网络作家,文风犀利,笔触间透着一股锋芒,以另一个角度剖析着世界上一个不正常的国度,抨击着不平。我也看过他写的书,确实很对我胃口。 大家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又是一阵狂饮。此时,大家亲如一家,越是尽兴地开怀畅饮,越是体现出离别的情凄意切。大家三两人一组地进行着讨论或是酒量的比拼。 “占哥有什么打算?”占哥坐的位子离六儿不远,他俩认识,席间也聊着一些家常。 “跟你六哥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你们啊,都是好样的,这一别都要好好走好人生的每一步,下次再碰到了,希望你们能骄傲地说出你们的成就,哥哥能与你们相识一场,深感满足。” “方少你呢?”小哲问我。 “我啊,我能去的地方很多,像我师傅那里,熏子那里。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先完成我自己的心愿。这一遭不白走,要不是这样,我碰不到你们啊,等事办完,我找个女朋友,然后跟熏子一起开个酒吧,过小日子。” 大家的笑声很爽朗,发自内心的笑容那般自然,让人难以忘却。我趴在桌上,听得到众人的欢声笑语,依稀听到范爷在吟诵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喝到后来我压根就挪不动步,趴在了桌上,还好有几个酒量厉害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请的代驾,早上醒来是躺在市里一家酒店里。 第49章 离别之愁 我起床后第一件事情是往楼下看过去,这环境不太熟悉。 “今儿个有几个人走啊?”我扶着窗台头向后仰地问坐在床边的熏子。 “老树、范爷、六儿和梁子。” “那你呢?”我问。 “过些天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你打算去哪里?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吧?”熏子问我。 “走是肯定的,具体去哪还不知道。我师傅嘱咐过我,走江湖的时候,记得留意他弟弟的消息。他就那么一个弟弟,很是看重,我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现在我对赌也提不起兴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上桌,而且现在的钱够花,顺便踏遍中原大地,游历千山万水。” “呵呵,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跟你来这段日子看到了你的成长,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为你高兴,咱们要不要再来个三年之约,再相见时让时间来见证你我的成长?” “三年吗?弹指一挥间三年匆匆流逝,人有多少个三年好活?好吧,向我保证好好活着,好吗?” “放心吧,死不了,收拾东西吧,得出发了。” “你先收拾一下,我定定神。”我凝视着窗外飘飞的细雨,匆忙的路人,疾驰的车辆,他们都有一个心中向往的终点,而我的终点在哪里? 一会儿工夫,熏子就以一副出门的姿态立于落地镜前,弄头发,整理衣物,他就这么个毛病,出门之前那一番整理让人受不了。 我俩打车到了机场,机场离得很远,坐车要挺长时间,一路上俩人没怎么说话。到了机场,梁子和六儿撑着把伞立在那里,互道了珍重之后,我们目送他们进大厅,隔窗看见他们正在安检,这一别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然后我俩出了机场,那离别愁意,伴随着绵绵细雨,纷纷扰扰,挥之不去。我蹲了下来,没顾及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行人,心里真不舒服。 看我没什么动静,熏子转身去售票窗口买票,俩人又马不停蹄地上了机场大巴。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车站,大巴能直接把我们拉到那里。 老树提着行李站在候车大厅里,望着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俩走了过去。 送别了老树又赶往范爷那里。看范爷的架势是醉得不行,他跟小哲、小伟住一块,他俩都醒了,唯独范爷依然不愿背离那个美好的梦乡。 一直拖到十一点多,范爷才极不情愿地醒了过来。范爷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不轻易表露。如果你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他会不惜一切用行动回报。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行李这种东西就应该我们帮他提,我们几个又一起去送范爷。出了火车站,一时不知道往哪走才好。 下午送别了小伟之后,我感觉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熏子看出了我的心思,提议出去走走。 我俩照着地图一阵瞎比划,我说先去西湖,说不定能碰到个百年修得同船渡的姑娘,搞不好还能碰到白娘子,可他不依不饶非要去什么西塘,说什么风光秀丽,景色宜人。 那地方果然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真是美不胜收,头天晚上就在那里过夜了。 后面几天把计划中的几个景点一一走遍,走到后来没感觉了,逛得视觉疲劳了。 熏子待了两天后也表示要回去了,我知道不应该说挽留他的话,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走了之后,我就真的落了单,我就在考虑,该把自己往哪儿发配好?后来又绕回到找陆小貌的任务上,我把收集到的信息仔细一整理,看上去有点头绪,盘桓了几日后,经人介绍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到那里之后,迎面而来的除了热情的接待者,还有一个缠人的任务。 后记 纵观近十年的蓝道之旅,我按每三年一个阶段划分,前三年基本光顾着磨炼,似乎没干什么正事,算是这段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启蒙阶段,中间三年的历练成长更为明显,算是成长期,后三年才基本成为一个合格的职业老千。 前三年在摸索和探求中度过,疯狂作案数百起。练习练习,还是练习,为了接近职业巅峰拼命努力,那三年是作孽最多的时期,踏遍了几十处赌场赌档之类的专业聚赌场所,挑战了很多职业老千。那时心中不曾有半点悔意,只是知道赌徒的钱输给别人也是输,还不如给我。 那段时间也结识了很多以老千作为职业的人,罪孽深重却无半点自责,有时还沉浸在自以为光荣的杰作中,虽然像我们这种特殊人群都会有一些特殊借口,不过总的来说不对的就是不对的。 出道头几年大多老千都不能熟练驾驭所拥有的技法,这点我自认为不错,能将各种千术结合得相得益彰。 同处在某一个领域,成就有高有低。当然这是抛开一些其他比较项来进行的比较,就好比做生意吧,不能看他店面小,就感觉他不怎么样,万一人家是肯德基呢?也不能看他规模大,就感觉他厉害了,万一人家生产的是伪劣产品呢? 某些人踏入一个圈子,就会显得异于常人,不管进步的速度,还是对专业领域的见解,大家称这种人为天才。 被称做天才的人的理解方式和思维模式,一定跟别人有差异,对事物剖析的角度不同。 不谈开创性,打一个比方,大家都在山腰上,看到的风景相差无几,得出的感想不一,这时候就很容易看到一个人对人对事的见解,很多人大约就是人云亦云。如果有人有自己的想法,并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千术也是一样,要看你怎么去用,怎么去结合,会玩几手简单的手法不难,关键是不能跟着潮流走。蓝道上拼的就是一个方法,一种方法要赶在大白于天下之前让自己有所收获。 很多手法有的人就是不敢尝试,因为没有成功的例子或是别人还没有去试用过,这样一来,要是在一种千术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而又没有结果,那就不会练下去了。这种事情我也曾碰到过,而且在第一次做选择的时候退却了。后来我碰到陆小貌之后,他有一招“刻舟求剑”的手法,按他的说法是一招鲜吃遍天,跟什么前无古人没关系。 那时还是相当稚嫩的,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手法上算是略有小成,不过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中间三年,对千术的狂热依然只增不减,但出局的次数少了,印象中那三年没有失手得厉害的记录。差错还是有的,时间大多花费在练习与布局上,不知是已经接近所谓的巅峰还是对职业有了怨念,心态上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执著,淡然了许多。 中间几年认识了许多老千,各个领域的都有,精通牌九的,玩转扑克的,精研麻将的,深谙布局的,在一条道上走久了,什么样的人碰不到呢? 后来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这么走下去的话,这条路会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就得洗手不干,故此也结交了许多其他行业一些兴趣相近的人,他们都很好玩。好玩是我择友的标准,只懂得公式化作息的人很无趣,而且这种人利益心一般非常强。 那时算是成熟了,不再去追求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 后三年,已经形如一只疲倦的猎鹰,也自认为那一时期在职业生涯中最为完美,没有出现过大的差错,可是一个老千又怎么允许出现差错?随着熏子的离世,我对蓝道万念俱灰,彻底走出了这条让我曾经以为小心谨慎就能平安走完全程的歧途。 我想对那些想把脑袋削尖了往蓝道上挤的人说一点自己的看法。 这条路不再适合猎人游猎,大约2005年开始,之后的老千大多以道具出千为主。我很少用道具,用的也基本上是自己改装的,其实我对电子产品基本外行,全部都出自朋友之手。 真正厉害的千术技法,都是在老千集合了众家之长后自创的,我没有诱导人进阶为蓝道高手的想法,高手也有翻车的时候,千术真的过时了。 我认识的蓝道高手能凑齐一个加强连,但能善终的又有几个?每个人都怀着不一样的目的走上了这条路。也算没有走丢,有的人为了钱,什么下场都有,有的人因为好奇,玩不了几天就走人,也有的人为了名,他们也确实在蓝道中声名显赫,但也无数次遭遇危机。 每个人都有巨大的潜能,希望大家都能目视自己所在领域的巅峰,哪怕遥不可及,只要朝前走就是前进的方向,为了明天的精彩,我们一路并肩前行。 很高兴书的第一部分能够提前跟书友见面,按正常的牌路应该是三月份上市。第二部分我正在加紧码字,我不敢保证时间,但可以保证质量。 感谢大家,我们后会有期! 方少 写于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老千的巅峰2 第1章 骰子局 黎哥,一个拥有不少家产的商业人士,偶尔喜欢玩两把,不过运气不好,总是输。他与文哥交情甚好,文哥叫我过去给黎哥帮帮忙。当然这都是台面话,赌桌上哪有帮忙这一说,又不是春耕生产。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 一出车站,我便环顾左右。听文哥说有人会过来接我,虽然互不认识,但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咱也不能排除它存在的可能性。 我将旅行包背在肩上继续等,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哎,兄弟,住宿吗?” 看来一见钟情只能是个传说,我摇摇头,走出了车站。 到了车站广场上,又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还没等他开口,我先说了:“对不起,我不住宿,谢谢。” 他笑了,笑得很爽朗:“你是方少吧,我是黎哥,阿文跟我介绍过你。” 黎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上去不温不火的。直觉告诉我,要是对手的话,他一定是个大麻烦。 “哦,不好意思啊。刚才一出车站就有人问我住不住宿,很是烦人,所以刚才我才那么说,不好意思啊。” “没事,先上车吧,车里凉快。” 我瞄了一眼,好车啊。 “我听阿文说过你的事,你很能干,这边也正好有点事儿需要你帮忙,你这么不辞劳苦地赶过来,我很高兴。”说话的工夫,他丢给我一包烟。 “大哥说笑了,说实在的,我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难得大哥看得起我。请我过来,我也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而为。” “呵呵,年轻人懂得谦虚是件好事啊。那位叫阿议,我的助手。” 他说的正是那位戴着墨镜、开着车的人。 “哦,你好,我叫方少。” “你好,叫我猫哥吧,大家都这么叫。” “猫哥”是大家给他取的外号,因为他常年晚上作业,而且还习惯戴副墨镜,整个一个夜猫子。 首先我得知道,他究竟是让我来打场子的,还是让我看场子的。这点很重要。还得看玩的是些什么项目,这样一来我才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制订出一套计划。 这些问题在饭桌上已经得到了答案,是来打场子的,骰子局。黎哥忙着向我敬酒,我一时都不好表示我对骰子不是那么在行。后来我有意无意地表示了一下,他却说无妨,打不下来就当来玩玩。 情况大致是他圈子里的几个人玩,都是老板级的。他接触这个局不久,前期赢了些,到了后来怎么押怎么不中,就寻思着找个懂行的人帮帮忙。 我当下不禁暗道:“早干什么去了?” 他们一般都在一家酒楼的会所里聚赌,时间也没有限制,约的人来了就开战。 以前在骰子台上工作的时候,的确碰到过许多出千的,我也会不少招数,可毕竟这不是咱的专业,也就没有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 连桌都没有上,他就表示赢的钱三七开,要是输了全算他的。虽然我很想告诉他鸟都没打下来先别急着研究怎么个吃法,但一看他那高兴的劲头,我也就不好意思去扫人家的兴。 骰子,算得上是中国最古老的赌博道具之一,据说早在三国时期就有了,清代就有人利用骰子出千,只是那时的方法都比较老套,搬到现在来用肯定是不行的。 而骰子的出千手法,也是非常之多,大多是用手直接对骰子进行操控和调换。一般国外的老千都非常擅用这些方法,我认识一个叫葱油饼的外国老千就对骰子很有研究。 这么说吧,大多数以手工投掷方法来启动骰子的出千方法是操控,而在操控上,多数人又惯用一种被我称作无聊的转转手法。 骰子在旋转的时候,看上去转得很开心,其实不是这样的,它只是停留在一个面上转,比如以一点那个面的顶角为基础在旋转,那么它转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六点。过程很精彩,结局早已注定。 也就是说,它虽然一直在转,只要不受外力影响,没被人为地停止,那它一定停在设定的那个面上。 将这种掷骰法练得很出色的人,能快速而自然地转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调换。调换骰子一般是在有骰盅的情况下操作。当然,这个调换并不是将骰子换掉,而是将它的最上面的点数改变,准确点形容的话,那就是拨骰子。 这就非常讲究技巧了。要改变骰子的点数,不必像扑克那样去调换,只要将它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地拨动就行。这个很容易,也很困难:容易在操作上,练练就能上手;困难在掩盖上,因为那么多的眼睛盯着,仅仅是做到自然而没有痕迹就很难了。 蓝道中人广泛使用的手法,就是拨动骰子,这种过程又可以分得很细,可直接用尾指完成动作,也可以借用道具完成动作,比如可以配合手表或戒指进行。外国人比较会钻空子,他们能够将科学知识应用到这上面,比如概率、材质、做工等。这些在公平的赌局中都是很重要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明显。我跟葱油饼打局的时候,基本不用出手,他俨然成了一个包工头。 此外,还有诸多藏匿骰子的方法,多数情况是藏那些道具骰子,以在特殊的时候产生一局定生死的效果。 更厉害的骰子手法是感应。感应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说起来,谁都是一头雾水。要我说,感应就是重复地做一件事,做久了之后便对它产生一种极其细腻的感觉。这种感觉比第六感要弱一点。 那骰子为何会出现这种偏差呢?这是由于骰子每个面上的点数都不一样,当它们落到骰盅底部的时候,轻微的振动频率不一,手可以感觉,耳朵也可以听得出来。 练高级的操控骰子点数的技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开始由一粒骰子进行,假如一点共摇出一万次,这一万次中这种一点出现时的感觉会由骰盅传递给手掌,再进入大脑进行判断。 这是入门的基本功。一颗骰子的感觉很明显,我也可以感应到。两颗也还凑合,三颗我就有点乱了,五六颗完全找不着北。它们之间的差别也就体现在这里。 感觉与操控又完全是两码事,感觉只能是辅助操控进行,就像挂花一样。在真正的赌局中,都是能够感觉到的人得到信息后,再将信号传递给外面押钱的自己人。 我只见过一个老千能够随意地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那就是小礼他老子陆老六。陆小貌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完成三颗骰子同时工作、同时旋转,但又能决定胜负的手法。 说一下这个任务,其实是简单的庄与闲之间的对弈。从情报中获悉,黎哥多数时候为散户。散户出千比较被动,倒也不影响什么。 吃完饭后,黎哥还很客气地帮我在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按我的意思,他们可以回家洗洗睡了,可黎哥却坐在沙发上,偏着头问我道:“方少,能先给我们露两手吗?” 我心里明白,他并不是单纯地想看一下骰子是怎么出千的,而是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少道行。关于这一点,我有点不乐意,要是你不相信我,大可以叫别人来出局。但饭都吃过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看看不是? 说着,猫哥从口袋里掏出了三颗骰子。从这点上来看,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我也随身带了几颗骰子,看上去跟他手里拿的差不多。 我把桌上的杯啊碟啊都推到了一边,右手始终保持扣着骰子的状态,一抬头发现他们都盯着桌面,对我的手根本不感兴趣。看来将骰子藏手里是没有什么问题,喜欢偷牌的老千也惯用这种招数。算是投石问路吧,先来虚的,要是对方不上道,再亮家伙。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三颗骰子,用那种经典的藏法夹在手掌中,然后撸了撸袖子,示意他们可以出招了。 “猜大小吧。”猫哥显得一脸兴奋。 “好啊,我得检查一下骰子,可以吧?”我说。 他将骰子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左手接过骰子,右手拿过来一个杯子。骰子在递到右手并被掷到杯子里的瞬间,已经和我右手中夹的骰子进行了调换。 骰子在杯子里均匀地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我又将杯子放在耳边,皱了皱眉,假装很专业地摇了几下,然后很臭屁地说:“做工不是很好啊,凑合着先玩两局吧。” 与此同时,我掏了一根烟——表面上是去拿烟,实际上是将刚才换掉的骰子放进了口袋里。 我自己心里感觉还算比较妥当,其实那骰子的声音差别实在是有些明显,但要仔细听才能发现。 “你来吧。”我把杯子推到黎哥面前。 他把盖子盖上,晃了几下,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捂住那个杯子,生怕骰子蹦出来。 玩骰子的高手能听到普通人难以听到的声音,这也是最为重要的手段之一。我挤弄着五官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我作略微思考状,竖起食指,说:“一三四,小。” 猫哥把眼睛凑了上去,从盖子的缝往里看:“哎,还真是一三四呢,老板你看。”说着,他把盖子揭开。 我赶紧趁热打铁:“这是基本功的一种,来,你拿给我。”猫哥把杯子递到了我手里。 “作为一个玩骰子的,应该具备随意控制骰子点数的能力。”我继续吹着牛,“看好!” 我将骰子放到杯子里,盖上盖子,一顿摇晃。不对,不对,再来,还是不对,差不多了。三个四,大! 我将盖子揭开,将杯子推到他们面前,效果很明显,他们的下巴都快掉到茶几上去了。 本来我是想摇出三个六,那显得更好看一些。如果在桌上直接将骰子打过去,做到这点不难,可在杯子里不一样,虽然骰子是特制的,但不受手的控制就比较难了,只能凭着手感和听觉摇出来。得补述一下,骰子是道具的,出几点能听得出来,只要掌握了方法。 黎哥故作镇定,摸了摸下巴:“嗯,不错,这个挺厉害。” “还行。”我也故作谦虚地回答。 拿正常的骰子来说,能办到这种事情的人,整个蓝道上可谓是凤毛麟角,估计他们这辈子也就有这么一次机会能看到这么精彩的盗版表演。 我从口袋里拿出火机的同时,将骰子扣到了手里,又将杯子里的骰子倒在手上,给调换了过来,然后点烟,收回火机和骰子,同时还告诉他们:“这种事情没有一定的功力是办不到的。”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实了许多。 我自认为演得很像真的,以前就在赌桌上用过,也被人用这种招数换掉过自己所管的台面上的骰子,所以演起来是轻车熟路的,也难怪他们出现这种死脑细胞的表情。 真正现场近距离看到这种现象远比文字叙述或是观看视频来得震撼,那种感觉跟我当年看小志变牌似的,要没有人揭穿,可能会困惑一辈子。而有人揭秘了,你也会牢记一辈子。总之,这是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至今无法忘却。 和他们唠着闲嗑,确定身份和角色什么的。黎哥嘱咐我不要忘了身份设定,要是上场了他叫我“表弟给我端杯水”,我回答“好的,舅舅”,那会死得很惨。而事实上,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嘱咐他的。 当然,这种差错是不能出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千也不是头一回当人家表弟,我当然是知道这种事情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叫我好好休息,然后带着一脸喜色下了楼。 第2章 有猫腻 不知道是不是那会儿喝高了,我感觉这样做不是个滋味,挺不妥当的,或者挺不地道的,然后自己又呵呵笑了起来:“管他呢,尽力而为吧,实在打不下来,就再想俩借口凑合一下。”还没试水深,可不能先假装不会游泳吧。咱不但会游,还是裸的。 我躺在床上又在脑海里温习了一下骰子的出千方法,以及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要确保任务出色地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必不可少,中途的差错要预先想好补救方法,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按黎哥的意思,我先休息两天再上桌。那敢情好,我正期望着能先休息一下。从浙江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觉都没睡个好的。那就先打个扎实的基础,好好地补个觉。 初战,终于在抵达这里的第四天开始了。 聚赌场所在一家大酒楼的包间里,这种地方就一点不好,要逃跑还得自备降落伞才行。 我以黎哥来这里探亲的表弟的身份出现。以前,大家都不怎么介意你是谁,在意的都是你有多少家底,后来经过一些朋友们的大肆宣传和渲染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如果哪一天赌桌上某个时运不济的家伙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以小舅子身份自居的人,而他在赌桌上的业绩又在此时环比增长得厉害,那大家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好的呢,抓到了把柄能拿回点钱,可要是对方路子确实很高,或是自己无力缉拿凶手,只能是悔不当初。 这也是个玩笑话,真正的枪手与邀请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意更改,只要不是太扯,大家都能接受。还有就是,不能一看到赌桌就跟饿了多少年终于看到了一块肉似的,过程还是要走的,哪怕绕得远一点都在所不惜。 桌上有黎哥和我,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总或是以什么经理为头衔的赌徒,以及不知所以然的“霸脑壳”老板。霸脑壳是千千万万赌徒的一个缩影,虽然我也一直对他有些许的正面影响,却丝毫没有作用。 说到这个局,反正看上去大家都是斯斯文文的。赌了这么多年,头回到了一个玩骰子听不到那种排山倒海的呼叫声的场所,竟然有点不习惯。 赌注并不是那么大,三五千地押,那为何赌骰子的人多数会在一夜之间玩得倾家荡产呢?这是因为赌徒用一种自认为高明的套路押注。 一般在赌档子里,赌注的上限都比较模糊,模糊是指可以根据场上的情况来更改。如果在第一局输了,那他会在第二局押比第一局多一倍的钱,第三局又比第二局多押一倍。 第一局输了三千,第二局就上六千,第三局一万二,以此类推,接连五手之后是多少?近五万! 这是个何等惊人的数字,一局五万,还有可能往上累积。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用这种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将钱送到别人手里去的? 这样下去,心理上会有一个惯性,不管是输是赢,三五千的底钱远远满足不了赌徒狂热的赌性,他还会选择与其他人赌外围。不只是如此,他还会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将钱全部押上去,根本不需要老千去一圈圈地将钱轮过来,他会主动与老千决一死战。 现在轮到一个叫伍总的人做庄,他身边还有一个负责赔钱、收钱的小伙子。伍总挥汗如雨,他挽起袖子,大有轻伤不下火线的意思:“押了啊,押了啊,赶紧啊,要开船了啊。” 骰子就三门,考虑好下注就是,简单得很。 “三四六,大,这是你的五千。你小,收你一万。你那边,哎,一二四五,赔你一万。”理钱的那个小伙子一边唱着账,一边赔着钱,相当专业。 时间在吵闹场中过了大半,我在后边将钱理好,想用假押钱的方式出千,可是这场子的人不是很多,场面也不乱,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当然,在这期间我并没有停止探索庄家与外围赌徒之间是否有什么不经意的联系。本来我以为没有,但我发现有一哥们,他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地押着钱。这份淡定让我很羡慕,哥玩了这么多年,心态上还水波荡漾呢。他这看上去就一个文艺青年,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心态? 通过观察,我发现,当伍总将骰子摇好推到众人面前的时候,若五个指头全部粘到一起,开出来的是大,若尾指和无名指稍有分开,开出来的则是小,而在下面忙着押钱的,那个号称旅游公司的经理,每当他押钱的时候若有一指在侧,则这套程序的意思将完全反过来。 也就是说,当他拿着钱去押的时候拇指在上,其他手指全部在钱下面,如果哪一回食指在钱的边上,那就说明庄家手指放置的位置要反过来理解。 出千的时候最忌讳不带表情的表演,或许他可以自己理解为心态好,但一旦有其他老千在场,这种把戏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专业是专业,只是有个别的不敬业,这也是不行的。 我不能就着他传过来的暗号去押钱。第一,这样赢很慢;第二,你押中几局之后说不定他们又会启用第二套密语,或是完全停止出千,那不仅暴露了自己,更找不到他们出千的手段。这种场合抓现行比赌桌上赢过来划算,我要做的是知道他究竟是利用什么方法知道盅罩里的骰子是几点。 在一般的赌局里,骰子基本上都是拿碗摇,他们却自命为高级人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骰盅,装模作样地学人家赌场里的玩法。 边上的那个经理押钱非常的适宜,从不一刀切,只是有时候会故意押错。看着他面前那逐渐高涨的赌资,我感觉自己的任务太重了,毫无头绪。 我绝对有保持不输的本事,可管不了黎哥的冲锋陷阵,也不能明言。我想将时间尽量拖久一点,以便散局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去分析这件事情。 那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总的人一把押到小上,可我知道这局开的是大。果不其然,他可以回家停业整顿了。 大家都开他的玩笑,他也显得有些无奈,只是说感觉来了。我当下觉得这真好笑,感觉来了钱没了顶什么用? 事先我也与黎哥有约定,我押钱的时候看我大拇指的位置行事,在左边为大,在右为小,中间自己看着办。 散局的时候,赌徒大多表情沮丧,我也输得比较惨,当然这是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好在黎哥赢了些,不然真不好跟他解释要钓鱼先放饵的基本道德准则。 散了局之后,那些骰子、盅罩就被放在了那个绿布台上,无人问津,可庄家在理钱,我也不好拿着就走。不过,我着实好奇它是否有其他成分在里边。我凑到那个台面上问道:“大哥,这罩子是什么材料做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将罩子拿在手里把玩,说是把玩,我是想仔细观察一下。做骰盅的原材料非常多,正规的多为木制,也有各种塑料的。东西一上手我就知道。 “木头做的。”他答道。 我拿着盅罩,像头一回见到似的,左照照右照照,但没发现什么问题。 我又拿着那三颗骰子玩了一会儿,放下的时候换了一颗。伍总说:“骰子你拿走吧,下回玩用新的。” 早说啊,害我忙活了半天。我呵呵笑了一下,说:“谢谢啊。” 这边的骰子都是一箱一箱的,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心情不好了,也可以随时拿过来砸开出气——当然我没有这个爱好。 到了车里,黎哥就来取情报:“方少啊,你看得出来是几点,出手的次数怎么这么少啊?是不是怕出事?你放心大胆地搞,出了任何事情绝对罩得住,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不是怕出事,我给你分析分析吧。我不是听出来的,是看出来的,那个庄家每次摇完骰子他就知道会出什么,外边那个旅游公司的经理跟他是一伙的,我是从他的动作中得到的这些信息。” 黎哥很是疑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你的意思是下次去再多赢些回来?” “不是,不是,我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骰盅里边的情况,如果可以解开的话,按你的能力,输的钱完全可以拿回来,还能有赔偿。要按你那种做法的话,我估计是赢不了太多,他们一看情况不对,就会停止出千,你说呢?” 这样一来,我就完全没有了风险。看出点门道儿,将问题反映给黎哥就算完成了任务。这种钱都不赚,天理不容啊。 “那好,那你弄吧,弄好了通知我一声,这事完全由你来安排。” 说着他又掏出一沓钱放在我腿上,我拒绝了。别说这趟本来就没赢多少,就算是赢了,那也只是他的本钱,要分肯定是分赢的钱,这钱我拿了就太不地道了。 “黎哥,每次都是他做庄吗?”我问道。 “差不多,不过有时候不是。这有问题吗?” 我靠,没有问题我问你干什么,这些个社会精英一沾赌怎么就白痴了呢? “也不是有问题,我想多知道点关于这个局的信息,解起来也方便一点。另外,场子每次都是在那里吗?” “那倒是,在那里安全,从来没有人去抓过,再者也方便。” “那你是谁介绍去的?” “一个朋友,不过他输得挺多,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他了。” 我心里就想:他输得挺多,你是怎么知道的?人家说不定正拿着你的钱四处潇洒呢。不过碍于人家那个身份,我也就不好当面戳穿,全当跟他想的一样就好。 到了酒店,我把骰子拿出来好一顿端详,好一顿验证,又是敲击,又是自由落地,又是敲开来闻气味,看色度,舔一下看有没有味道,甚至拿火机烧,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可就是没发现有什么毛病。 据我以往的经验,出千者能知道罩子里的情况,而且还占有主动权的局,毛病大多不会出在骰子上,因为这种东西是人们平常想得最多的,一有毛病就怀疑是骰子的问题。 桌子是一种非常隐蔽的出千工具,很多东西都可以安装在里面,而且还很难查得出来。 我赶紧挂了个电话给小伟,求证这个想法:“小伟,我是方少,有点事要问你。” “搞什么啊,这大早上的。” “现在是北京时间11点21分,你跑哪去了,时差那么大,还是早上?” “哦,11点了啊,那要起来了,你吃饭了没?” “别绕,我有事呢,现在在打一个场子,我怀疑桌子有问题,能搞个信号探测的设备用一下不?” “你个傻x,桌子有问题你不会看罩子放哪里啊,问我干啥?” “哦,明白了,那你睡吧,有事再跟你联系。” “这事你给我记着,我他妈每天晚上打你电话,看你是什么感觉。” “大爷,我错了,行吧?对不起,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关于这一点我向组织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下次我直接去敲门行了吧?” “没工夫跟你扯淡,有事挂我电话,我再睡会儿,挂了哈。” 他把电话一挂掉,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思考过程。 对啊,我把这事给忘了,如果桌子有问题,那罩子一般总会放在一个位置——那个电板或是强磁板正上方的位置,而一旦位置发生了偏离,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是没了作用。 回想了一下,那罩子好像没有固定地放在哪个位置上。虽然他并不是每一局都有信号传过来,但大多数时候罩子不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3章 兴师动众 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啊,庄家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知道骰子的点数呢? 看,不大可能,我看过罩子,没有那种被下进去东西的痕迹;听,也不能啊,盅底是绒布的,要说骰子是特制的听得出来,那我也应该听得出来才对。 感觉得出来的?看上去又不像。但凡我认识的玩赌具高手,都不可能像他那样仓促。在这一点上他更像一个什么总,而不是一个骰子高手。再说感觉这种东西,比较微妙,要很用心,他每回一摇完就推到前面去了,按理说没有时间去揣测。 可他就是知道,为什么呢? 到了第二次聚赌的时候,按我的设想还是保证我方不输就差不多了。我没有将那些密语的解构介绍给黎哥,倒并不是担心他演得不到位,而是我想要把这个局给破了,实在不行了再用这种招数也为时不晚。 伍总把盅罩放到桌子中间,示意大家押钱。这种重复的过程直到霸脑壳的钱全输光了为止。 霸脑壳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那叫一个不安,左晃右晃的,等我们这边结束了他也没走。我同样还是有意想逗留一下,以便搜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和黎哥走到了电梯口,电梯刚好下去,我暗骂一声。我直接走到了楼梯口,意思是要走下去。这个时候,霸脑壳刚好也出来了,瞄了一眼电梯,然后跟我们走到了一块。 “黎老板赢了不少吧?”他冒出一句。 “一点点儿。”黎哥很是淡然。 “我发现外围的两个人总能赢钱,这事怪不?”霸脑壳显得有些不快。 上次我来是那个什么旅游公司的经理,这次是一个外地老板,反正密语我解开了,他们用的虽然不是同一套。我心想着怎么答复霸脑壳的疑问,但又想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出千,你怎么着了又不关我的事。 “你跟着我押就错不了。”黎哥回答道。显然,黎哥蛮照顾他的,至少语言上是这样。 “不对,这不对,我怀疑他们捣了什么鬼。”霸脑壳说。输了钱的人都喜欢找别人的茬,但又不会放在心上。 我正琢磨这事呢,捣鬼?这个怎么讲? 要说透视吧,桌子、骰子、杯子等,很多地方都得动用一些道具,可这里没有啊。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过这些,这次更是明确了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不过我知道庄家与操作者之间的联系方式是用微型耳机接收的,这错不了,他有按耳洞下边的习惯。以前我也戴过这种东西,一会儿没事,久了就老感觉耳朵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老想把它抠出来。 我们一路下了楼,霸脑壳向我要了个电话,意思是方便联络。虽然我不知道他想联络些什么,不过出于尊重也就把电话号码给了他。 过了几天没去赶局,我一直闷在酒店里思索,可是没有什么头绪。有一天我接到了一条信息,说是有牌局,问我要不要过去玩玩。发信息的是霸脑壳。 我估计,他看我是黎哥的表弟,觉得我挺有钱,符合他们的身份,可以凑条腿玩玩。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问了具体地址,想赶过去看看。霸脑壳那叫一个热情,亲自开车过来接我去玩。 “去哪啊?”我问。 “这个你别管,反正我有地方玩。” 车停到了一个小区里,很多栋建筑有规律地分散在这一块,看上去像是一个商品住宅区。 他把我领上楼,一开门,一阵烟雾扑面而来,害得我咳嗽了好久。 “这位是我朋友,方少,大家带着他玩玩。”他跟其他人介绍道。 得了吧,一上桌我就知道玩的是大小刀,一种道具扑克。这种扑克在魔术中被称作梯形扑克,就是能够从一副扑克中取出一些特定的牌,其制作过程是从一副扑克中取出要用的一些扑克,然后将其他的牌用砂纸打薄(用那种裁相片的刀也可以),再将那些特定的牌放进堆里边。凭着手感完全可以将没有打磨过的牌抽出来。本来这种东西的作用不是很大,我长这么大确实还不知道这东西能用来出千,就是再借我两个胆,我还是不敢,因为一般人手触上去多少会有些感觉,怎么能拿出来赌钱用呢? 我真是佩服这些人,胆子能大成这样,实在值得钦佩,并且更加佩服霸脑壳的智商。人才,都是人才啊。 这些还被他称作朋友的人,却一直将他当atm机用,而他本人也很乐意担当这个角色——当然他并不知情。 本来呢,我也是想在这个局上弄点钱就走人,以他们这种道行,要拦住我追求金钱的脚步,还是差了一截的。同时我也确定,霸脑壳自己不知道这事,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故意带我来这里被宰的。可当我看到霸脑壳的一个举动之后,我想我应该再做点什么。 霸脑壳赢了一局,那边一个叫猴儿的人赔钱赔多了。人家倒一点都不在意,霸脑壳却说不行,非得把钱退给他。我心里觉得好笑,人家把你当玩具玩,你还跟人家一块玩。不过这也证明霸脑壳这人不错。小礼说蓝道上人品过关的,交个朋友是不错的。 我挺关照霸脑壳的,没让他输,当然这个过程做得不明显,我自己也就是赢了个吃饭的钱。他很是客气地将我送回了酒店。 我找到黎哥,说:“黎哥,我知道这事不应该向你开口,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什么事?说说吧。” “上次不是和你一块去那儿玩骰子嘛,有一个小子和我们一块下的楼,你还记得吧?今天那小子叫我出去玩,结果我发现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拿他开刀。” “你确定这不是个局?”黎哥也不是盖的,一下就能想到要点。 “不是,我确定。”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看能不能叫猫哥和我一块,这件事要是办妥了,你那边的事三天之内我给你答复,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你去问问他吧。”他的意思是叫我去问猫哥。 我找到了猫哥,他正在仰头大睡,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我就打开电视看,还故意将声音调大一点。电视里一颗炸弹炸响后,不大一会儿他就醒了。 “哦,是方少啊,有事吗?”他睡眼惺忪地问。 “不好意思啊,是有事找你,看你没醒我就想看会儿电视,你继续睡吧。” “睡得差不多了,也该醒了,你说事吧。” “就是吧,来这之后交了一赌友,他被人设套了,你看是不是?” “你打算来硬的吗?” “所以这不来找你了嘛,你看行吗?” “行,等我收拾一下就出发,你等等。” “我这不急,等晚上吧,你先忙你的,等会儿你挂电话给我就好了。” 说完我出了房门,独自一个人在街上溜达。吃完了晚饭,我挂了个电话给霸脑壳,跟他把事情讲了讲,奈何他打死都不相信。也是,我一个外人,人家都是玩了多少年的朋友。 我说:“不是那回事也没事,你就跟我一块去看看。”这个他答应了。 “哪个家伙是他们的主心骨?”我问霸脑壳。 “沙皮吧,他一般都负责开局,我们也就玩玩,哪有这种事情?” “有没有你先别管,跟我一块去看看就知道了,再说没有也不影响什么是吧?” 哪里会不影响什么,这么多人一拥而进能不出点事,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也就看霸脑壳人还可以,更重要的是在道上混是不拿朋友开刀的,拿朋友开刀的都是一些小老千,属于不入流的那一类。后来也认识了一个这种老千,他说出来的话让我哭笑不得。他说:“咱不入流,只是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猫哥领来了几号人。我叫霸脑壳守在门外不要进去。我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刚给开开门,猫哥就领着自己的人钻了进去。猫哥“啪”的就是一巴掌,扇在那个叫沙皮的人脸上。沙皮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捂着个脸显得很委屈。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猫哥那表情换谁也挨不住,不拿刀架着你,却让你有莫大的压力。 “不知道。”沙皮很老实地说。 “不知道,你认识他吗?”猫哥把我拉了过来。 “认识,可我没拿这位兄弟怎么样啊。” “你没拿他怎么样?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猫哥旁边一个兄弟感觉不解气,走过去掐着沙皮的脖子按在墙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要我说呢,还是你自己说?” “我说我说,我不该出老千赢这位大哥的钱,我该死,我不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那位兄弟很满意他的供词,但我知道这不行,因为这让在门外的霸脑壳听上去,怎么也是屈打成招的,况且他根本就没有赢我的钱,这全是逼出来的。 “那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出千的。”我走过去,盯着沙皮说道。 他跌跌撞撞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在手里抽了几下,清一色的黑桃就全部抽了出来。 “就是这样。”他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心虚,像犯了事的学生面对老师严厉的审问。 “这还不行,有一个人还不知道。霸哥你可以出来了。” 霸脑壳从门外走了进来,显得很是失落。 “你给他演示一下怎么弄的。”我向沙皮说。 沙皮把牌弄在一块,又弹洗了一下,感觉很是滑稽。都什么时候了洗牌还这么溜,麻烦有点危机感行不?接着他又把牌抽洗了一遍,又从牌堆里抽出了那沓黑桃,然后抬起头来看霸脑壳的反应。 “我当你是我朋友,你却这样玩我,我什么地方亏待过你,让你这么玩我?你说,你说!”霸脑壳非常气愤。 “对不起,我不敢了,对不起,我不敢了……”他只是重复着这些话,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像个脱了水的萝卜。 我拿过一把椅子,叫猫哥坐下,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有人把门关上了,大家都围了过来,他们的表情跟恶煞一样,似乎要把沙皮打个半死才能解气。 看到沙皮这个样子,霸脑壳好像没了脾气。 “你把赢的钱拿出就行,以后我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冰冷的语调显出霸脑壳此时的心情,他一定很伤心。小老千就是这样,尽量开发身边的资源,尽量做到每个人都捅一刀。 那个叫沙皮的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钱。在这种压力下,他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也只能选择赔偿。我不知道他是否想过,失去一个朋友,才是最大的损失。 沙皮一会儿从这个柜子里拿出一沓钱,一会儿又从那个箱子里找出一些钱。钱堆放在桌上,也是一道很不错的风景。 “我就这么多了,你看够不?”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是面向霸脑壳,而是面向猫哥。他知道,这一出谁才具有一语定乾坤的能力。这个时候,他也不失一个小老千的身份。 “你说呢?”猫哥询问霸脑壳。 “算了吧,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太大。”霸脑壳有气无力地说。 “那收拾一下走人吧。”猫哥说道。 “以后,不要再拿朋友开刀。”我向沙皮说道。他连连点头称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说是,还是在心里诅咒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不速之客,不过事情总算有了个交代。 一个兄弟找了个袋子,将钱装了起来,然后走到霸脑壳那里,将钱递给了他。临走前,还有人走过去一巴掌扇到沙皮的脸上,警告他要是再出来作怪,见一次打一次。 离开那是非之地,霸脑壳把钱拿了出来要分给大家,说这钱也不应该是他的。猫哥说不要,然后他又问小弟们要不要,他们也都摇头表示不要。猫哥又问我,我说:“有我什么事?我就一凑热闹的。这样吧,去吃个饭犒劳一下大家吧,兴师动众的也不容易。” 那顿饭,霸脑壳吃得很不自在,我倒是跟着猫哥的那些兄弟们吃得很开心。 后来回想起此事,我找到为什么要掺进去的原因:坏事做多了,总想找点好事来弥补一下过错。 第4章 找到眉目 上次跟黎哥说三天后给他答复,这个牛可是吹大了,我虽然发现局里有一些猫腻,可要是将其全部解开并想到对策,那确实还差得远。解开一个局的后台运作方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这不仅要求对这些东西非常熟悉,更要有缜密的逻辑思维才行,还不能被表面现象迷惑,不然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说靠看,那的确是很勉强的说法。很明显,信号是由他人传过来的,而不是一个人包揽了这些活计。如果说靠听,那庄家真到了这种程度,他的表演功夫也确实很到家。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做庄家时甚至是有些笨拙的,这不是能演出来的。很多细节告诉我,他并非一个专业人才。再者,盅的底部垫有一层绒布,这种微弱的声音和感觉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 要是骰子上了药,倒是有办法听得出来,可这也没道理啊,他能听出来我也能啊。 我的脑袋里出现了一副老板聚赌图:被放到外围捞钱的应该是我右边第三个,暗语是肢体动作,有一个赌徒秃顶,有一个正在抽烟,没有妞……哎呀,思维又散了架。 我可是夸下了海口说要在三天之内给出一个答复,要是破不了局也得想个借口才行,要不然可就没法交差了,怎么办? 我只有从一条线索延伸过去:动用的应该是探测或者透视设备,而且不在房间里。这让我想起了赌场中的那个指甲男事件。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那时我是在自己的场子里查这些事,基本上不会受到阻拦。 奈何现在在人家的地头上,咱也没那个证件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人家愿意让我去查,只怕是还没等我查到他们那里,那些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所以,这事还得暗地里进行才是。 对了,可以这样,对,就这样!住进那酒店不就可以自由地来往于各楼层了嘛。 我找到了黎哥,跟他讲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他问是否需要帮助之类的。虽然我心想能否在盘缠上支援点,但没好意思开口。来了这么些时间一直都是花人家的,这多少有些得寸进尺和不知廉耻的嫌疑。 那火力掩护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怕出什么意外,万一跟人家扛起来可怎么办?猫哥也有他的事要做,我当然不好意思开口叫他陪我闲逛。 我在这边也没什么熟人,叫霸脑壳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嘱咐黎哥这些天不要去参加赌局后,我就出去了。 出了房门,我便给霸脑壳打了个电话,出人意料的是他爽快地答应了。这就好,多个人心里也踏实点。 赌局在酒店的十七楼,我们住在十九楼,就是怕在同一个楼层碰到聚赌的熟人,到时不知道怎么问候。 我把情况跟霸脑壳介绍了一下,他两只手都搓得发红了,表示这个游戏够刺激、够新鲜。当我告诉他风险大得跟炒股票似的时候,他那因为感到新鲜而涨得通红的脸瞬间煞白。靠,这也太显形了吧。 “白天不要出去闲溜达。”我说。 “哦。”霸脑壳点了点头。 “也就这几天,能解得开算好,解不好就想好怎么脱身吧。我也是犯贱,自己明明不想趟这池子浑水,又一个猛子扎了进来,淹死了谁也不能怨。”我本来以为霸脑壳也是个能扯的人,才跟他说了这么一席没头没脑的话。 “那没事。”霸脑壳的回答总是那么言简意赅,“小心点就好了嘛。” 这搞得我真是相当郁闷,这人真是闷死了。 跟着这么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是一件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的事情,可又找不到其他的事干。我本来就是个好动的人,会闷坏的。 在我们僵持了许久之后,他竟然说要跟我玩扑克。 我怀着一颗慈悲之心说不跟他玩,免得让人说我用强项拼人家的弱点,可架不住他的那一句:“怎么,怕了吗?”那我就只能顺应民意痛下杀手了。 玩到后来,霸脑壳都要哭了,身上零的、整的都交了公,我丝毫不带一点同情心。还没开战的时候他竟然嘲笑我是个说书的,只是嘴巴厉害,这我可不乐意了,我要告诉他,我就是个说书的,说着说着你就输了。哥不仅能说输,还能把你给说哭了。 “还有钱吗?不带赊账的啊。”我扬起头来问道。 他连忙跑到行李箱那里去翻,只见那衣服是一件件地往上抛,就没看到个值钱的。估计是翻到底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一脸郁闷地站在我面前:“那个,先借点玩玩行不?绝对会还,不还是猪。” “我不管你是属猪的还是属狗的,进了我的袋子,就没有理由再还给你。你说你也是,一个职业游泳的游不过一个业余玩水的,怎么回事啊?” “大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将军头上能骑马,宰相肚里能开船……” 遗憾的是,我说不借。 晚上跟霸脑壳两个人贼似地跑下楼吃了晚饭,回了房间后他又坐不住了:“这总得去干点什么才好,老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吧?” “你还是坐着吧,套路我比你熟,就算是让你看到了些什么东西,你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那不白忙活了嘛。再说,比起你来我也算是生面孔,万一让人碰到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就你这老脸往那一摆,人家全明白了,还查个毛啊。” “那好吧,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吃的。” “你就这点出息,刚吃完饭都没半个小时又吵着要吃的,你这脑袋就是被你给吃大的。” 我窜到楼下,期望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现在是傍晚时分,是一段很宝贵的时间,换句话说现在是办事的一个不错的时间段。 我激动地将耳朵贴在那个门号为1801号房间的房门上,里边的动静让我有些不解,怎么会没有声音呢?这个问题在我思考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应该是没人住吧。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这脑袋确实是被绕坏了,以至于这么简单的事情让我思考了这么久才得出了一个这么“深奥”的答案。然后我又贼兮兮地跑到另一间的房门前,把耳朵贴了上去。 当我在干这些勾当的时候,一位清理房间的阿姨把眼睛瞄了过来,那意思不难理解,大意为: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好这口? 我当下抬头挺胸,以一个正直、善良、老好人的姿态看着她,希望她不会去衙门报官。她要去前台把这事一汇报,我的准备工作将全部付诸东流了,到那个时候我连起诉她的理由都没有,那就亏大了。 效果不错,她推着一车的毛巾转到电梯口去了。事实证明,我的胸如果能再挺得高一点会更好。 我也赶紧缩回房间,万一她不死心,猫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抓我的现形,那我就死惨了。 刚进房门,霸脑壳就开腔了:“你怎么没带点东西上来啊?” “别跟我提这事,一提我就上火,刚才给你买了好些吃的,有一些烧烤,还盛了一碗汤,结果走到电梯里被一个男的碰翻了,洒了一地。都怨我太不小心了。”我一副惋惜的样子。 “哦,你亲自给我买吃的,那我要怎么谢谢你才好?” “没什么,要不你再去买点吧,顺便也帮我带一份好了。”我借坡下驴,哄骗着他。 “那你想吃什么?”他转过脸来问我。 “呃,要一个鸡腿,要烤的啊,烤熟点,多放点孜然。再来一瓶啤酒。哎,你说是要啤酒呢,还是要可乐?哎呀,这也太难抉择了,都来一份吧。再就是一打口香糖。还有,还要一袋薯片。先这么多吧。”说完我不禁咂了一下嘴,想想都那么带劲。 “鸡腿?要不要鸡毛啊?”霸脑壳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跟我说。 糟了,露馅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有请人吃鸡毛的吗?” “你下去不过十来分钟,还是查东西去的,再去买一些烧烤,还弄了碗汤,又巧合被别人弄洒了,谁信?你信吗?”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比霸脑壳低了个档次,他那脑袋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就那么好用呢?会不会是脑袋大的人聪明些? 我那一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得不到答案,又哪有什么太多的工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给他听,估计今天要是不把夜宵买上来,晚上睡觉也不能安生。再说,上下来回了几趟,这会儿还真想吃点东西。于是,我下楼去买了点夜宵,几个鸡腿还外带两碗汤,这伙食得地主老财那个等级的了。 我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端着汤,用头去顶电梯按钮,不巧把18、19两个钮都顶亮了。电梯在18楼停了下来,我还没按关门的钮呢,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准备去投胎的,一下子把我的汤给撞洒了。 我很庆幸有这个插曲,让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也让我们有了谈判的筹码。或许有些事情,本来就已经注定。 那人一看闯祸了,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还问我这玩意值多少钱。我也懒得跟他纠缠,毕竟这事也是由于自己的眼睛放到了后脑勺才发生的。 “没事没事,就是汤有点烫而已。”我咬着牙说。 这样一来,他就明白了该怎么办。他掏出二百大洋给我,并再次赔礼道歉。我一想,也差不多了,再演就过了。 我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走出去扔进了垃圾桶里,心想就一层楼了,干脆步行上楼吧。他却在电梯里喊:“好了没有?快点,电梯要走了。” 这时候,电梯发出了声音,并不是很大的警报,是由于开门的时间太长的原因。只听到走廊那头传过来一个声音:“好了,马上就好。”然后就听到了关门声。 我在楼梯口一直没走,也不知道心怀的是什么鬼胎。 那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一上电梯就问:“你说这东西修起来得多少钱啊?” 修东西?修什么东西?我心里打了个问号。 “谁知道,时间可能会长点。不说这个了,饿死了,先吃饭再说。还别说吃饭,我刚才一进电梯就把一个人的汤给碰洒了,赔了二百块钱。” 然后电梯门关上了,电梯先上到了19楼,又下到了1楼,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有那么一点眉目了。我知道,那个伍总是四川人,他们刚才讲话也有四川口音,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第5章 破局 我赶紧拿着鸡腿上楼。我一边走,一边想这种情况怎么跟霸脑壳解释好呢,说是汤洒了,估计敲死他也不会信。 “哟,客官久等,这里有上好的鸡腿。那个,本来还有一碗汤,后来洒了,这可不能怪我,你看我这身上全是汤汁啊。”说完我就赶紧把衣服给扒了下来。 “怎么了,真被人给撞了?” 还真没想到,他相信了,还信得这么死心塌地。这人我是带不出来了。我回答道:“凑合着吃吧,我出去一下,刚才有点儿发现。” “有发现,有什么发现?” “你别管那么多,我也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我只是推测。” 说话的时候,我换了件衣服,然后出去了。 下了楼,我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忘了自己对开锁这门手艺没有什么造诣,强行开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摄像头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细节,到时候不都白忙活了吗? 我站在楼梯间将防火门推开一条缝,巴望着会不会又有一个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什么的。等待的时候,我就在思考如何将这个门弄开。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本来没干什么坏事,但以那种姿态站在那个地方往里瞧,却也不像是什么能干好事的人,我心里感觉发虚。回过头,发现竟然是霸脑壳。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撑着了是吧?”我质问着霸脑壳这种丝毫不考虑他人立场和感受的行为。 “我怕你一个人下来会有什么事,这不就跟过来了嘛。再说,你叫我过来总不能只是叫我在那儿坐着吧。” “你会干些什么?” “那得看你要我干什么。”他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没有偷入他人房间的刺激和紧张感。 “看到没有,那边第三张门,想办法把它搞开,但不能把锁给弄坏了,你行吗?” “没问题。”他的答案令我很是惊讶。看来,多带个人总会有作用的。 按我的指示,他一个人走了过去,我在后边监视着,以便危机时刻用火力掩护他撤退,他却一点都不领情,说我是为了出事后好跑路。 我带着正义的笑容告诉他:“你本事要那么差劲,我当然是跑路,你要能顺利地打开房门,我跑什么?赶紧的,他们现在出去吃饭了。” 太意外了,他竟然把门打开了。 “还藏着这么一手啊!”我惊叹。 “把门关上。”我一钻进房间,他就警告我。 “我知道,要你说。别去乱翻东西,要是他们一回来看到这里乱了,一定会去前台查监控的。” 没有去捣那些小物件,只是翻翻箱子和柜子什么的,却一点发现也没有,我不甘心。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我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查下去。 我正在翻那个挂在柜子里的大衣里侧的第二个口袋,只听到霸脑壳在身后压着声音惊叹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掀开床单,脑袋塞到床下面。我真是佩服霸脑壳,他的脑袋居然可以顺利地塞到床底下去。这着实令人不解。 那件杰作更加令人惊叹,不知道是哪个电子匠师,将一台那么大的机器给改装成赌博道具了。不过上面那些本来有的一些东西都卸了,只有一个并不是很清晰的标识:核磁共振仪。 怎么办?怎么办?出去静想,还是留在这里搜集更多的证据?还是先走吧,万一人家突然杀上来,我这都白忙活了。 “先出去,快!”我向霸脑壳发话。 秉承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我蹑手蹑脚地带上了房门。惊魂未定,我的心跳与楼道里的安静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先上楼,赶紧!”我压低声音对霸脑壳说。 霸脑壳不明就里地跟着我到了楼上。我一屁股坐到床上说:“解开了,解开了。” “什么解开了?” “什么都解开了。”我喘着粗气说。 “那个东西是?”霸脑壳表示很迷惑。 “是万能透视仪器。去过医院吧,有些体检的检查项目就是用这个机器进行的,明白了吗?” “哦,他们是利用这个机器监视楼下赌局的情况。难怪了,果然有情况,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屁,收拾一下要走人了。” “现在就走?还没睡一觉呢。” “睡什么觉,回家睡腰疼啊你,赶紧。” 一边收拾,他还一边发问:“你说他们是怎么看到下面的情况的,这不还隔着一层天花板的嘛?” “那我哪知道,他们自有他们的办法,听说那东西已经坏了,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去把差一交就闪人。” 一路无事,我又回到了原来往的那个酒店,并安排霸脑壳先回家休息,这边也没什么事情要他帮忙的。 想想,现在还有三步棋要走,第一是将情报呈报上去,第二肯定是商量对敌之策,第三步就是结算工钱回家种田生孩子。 我一时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那种兴奋,掌心都出汗了。不知道这个点去打扰人家会不会不方便。我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们又跑不了。我失眠了大半个晚上,最终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床,还没有洗脸刷牙我就跑到了黎哥的办公室,可是人家还没有过来,我又回到了房间。一番洗刷过后,我拿了张报纸看新闻。这报纸是昨天的,尽报道一些天灾人祸,看着感觉反胃。我扔下了报纸,想找点别的事干。 终于熬到了黎哥过来上班的时间。老板就是这样,每天都得来那么一两趟,也不干什么正经事,还得拿最多的工资,难怪有那么多人想不开跳楼的。 “黎哥,打扰。”我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哦,方少啊,有什么事吗?” “特地来向你汇报一下工作的进展,局已经解开了,事要怎么办那你们自己作决定,看什么样的方式对你们有利就用什么方式。” “那你说说吧。” 我将前后情况都如实地告诉了他,至于什么汤洒在衣服上这种事情就给省略了,人家又不是特意请我来,然后听我讲夜宵都吃了些什么。 “那你给点建议吧。”他向我这个看起来像个专家的人士发问。我也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陈述了一遍:“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占了绝大部分的优势,我们最好跟他们谈判一次。如果是从赌桌上将钱拉锯过来,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有预期的结果,但能捉贼拿赃地跟他们交涉,效果要好很多。” “你继续。”他点点头。 “只是有三点一定要注意,一是在场的人不宜太多,这会直接影响谈判结果;二是我方一定要有压倒性的实力,对方才不至于反抗或是抵赖,甚至发生群斗;三是一定要拿到他们出千的证据,这点尤为重要,建议将证据搜集到之后,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展工作。” “嗯,很好,果然很能干,阿文很有眼光。”这句话让我感觉不太舒服,局破得糊里糊涂的,我也不好跟他讲这是由于一碗汤的缘故。 他接着又说:“这样,你先在这里歇着,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要是你没什么地方去,我这里就是你的栖身之所。” “好的,我先谢了,那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后来这事是怎么解决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局从那以后就没了。后来据说他们去了其他地方继续兴风作浪,一直没被人揭穿。再后来,关于这个局的事情我就再也不知道了。 关于黎哥获得的赔偿,我也不知道具体数目,也没有问过他这件事情。在蓝道上,很多事情都不要问得太细,否则不讨别人喜欢。你只要工作做到位了,那一份自然少不了你的。 从黎哥那里拿到的钱,顶上当一个月荷官的收入了,我和他都很满意。这玩意儿拿现在话来说叫双赢。我只知道我和他赢了,具体是谁输了就不太清楚,总之不会是那个摆局的。 千门中有八将,其中就有一个是负责谈判的,谈判在蓝道中很重要。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越来越注重直接的效果,只要是能把钱装进口袋的事情就大受青睐,却忘记了,八将当中要是能把每一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每一个人都能为一个局带来非常大的帮助。 从走入蓝道时算起,我只接触过两个正规的团体,八将一个不少的团体只有一个。那是个令人难以忘却的团队,他们做过一件在我职业生涯中最平常无奇的事情,却终结了一个老千的职业生涯。那个出千的人叫老吴,那个被千的人叫陆老六。 还有一个职业团队被划入了亲友团。后来的几年里,因为年纪实在是到了退休的时候,也因为受不了那些动不动就拿一些高科道具出千的后生一辈,这个团队就化整为零,就地解散了。他们的最后一战我也参加了。真正走江湖的老千,在我后来的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是越来越少,大多都是一些靠坐窝和玩道具来出千的人,而且还大有取代以手法活跃于赌桌上的老千的势头。 只是这一次,我再也没有阻止的办法,显得那样的无奈。谁又能阻挡别人不怕牺牲赚取钞票的脚步呢? 后来,霸脑壳也跟着猫哥他们去凑了把热闹,也没听他回来做什么工作汇报。只是听猫哥说他拿到了一部分赔偿,差点给乐坏了。其实人家生意做得确实不小,能把家业做那么大的人不能说是傻x,可就是没看到他有聪明的时候。 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听说要继续经商。他也给我来过一个电话,说他要是在外面发了财,绝对不会忘记我这个恩人。不过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听人说起过他的事,说一个体貌特征像他的人,在一个国外赌场输光了全部身家之后,跳了楼。见我有些伤感的样子,那个人还说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吧。可是我知道,一定是同一个人,他那个标志性的大头是没办法克隆的。 得知的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震惊。其实他的人品不错,只是吧,性格上闷了一点,反正跟我是没什么共同语言。那时候我就想,他在赌场里输了钱跳了楼,以前我出任荷官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种事情? 那个局解开之后,我一时又陷入了无聊,不是练习就是练习,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干。那天在房间里闷得厉害,就想一个人出去逛逛,然后找到了猫哥,想从他那里探听到这附近什么玩法最带劲。 依据猫哥的说法,舞厅里玩得最疯。我告诉他,那种玩法就我这体能扛不住,能不能换个别的项目,他又说可以去ktv。我心里那个不快啊,我在赌场打工的时候,他们一致认为我五音不全,我上去唱歌,老板会哭,客人会跑光。再说,哪有一个人唱歌的。 他摇摇头思考了一下,说那就只有游戏厅和电影院了。 去电影院我就没那个闲情了,还不如回家看盗版碟来得自在。好吧,那就游戏厅。那地方怎么都感觉有股子亲切劲,让我有一种感觉,去那里就跟回到家里似的。 按照他指引的方向,我先是穿过了一条街,然后再穿过了一条街,最后还是穿过了一条街。 到了我才发现:乖乖,这种地方是游戏厅? 第6章 快跑! 游戏厅位于岚园街的街尾,后来这一片都被征地了,原来凌乱的街边建筑被规划后变得一塌糊涂(指价格)。 那时的游戏厅不像现在玩的花样这么多,当时虽然时过2000年,但这种行业也还处在往真正的娱乐性场所演变的转型期。 那个时候场子里大都是比较老旧的游戏,比如拳皇、三国什么的。玩这些项目的一般都是些小孩子,大一点的人来这里都不是为了这些,主要是奔着赌博机来的。 不可否认,以我的年纪实在是不适合坐到游戏机前面,不过我对那赌博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深恶痛绝感,因为自打玩起那赌博机,我就从来没占过便宜,只剩下了痛恨的份。 二话不说,我掏钱买了些游戏币,五毛钱一个,十块钱我就能玩一天。我拿出一个币投到一台游戏机里,玩一种叫合金弹头的闯关游戏。以我的智商也只能玩玩这个,可惜技术不好。而且,坐我边上的那位女同志老是向我借游戏币,她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怎么也是个女的,我怎么好意思为了这种事情搞得不愉快? 按说,我也是一片好心才把游戏币拿给她的,结果才刚过几关,我发现游戏币全部被机器给吃了。这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她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耽误我吃饭。” 我暗骂一声,这是什么世道? 我又来到前台,转角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在专注地玩着那种比较流行的赌博机,心想自己也买两块钱玩玩吧,来都来了。 我先拿出一张一百元的,然后整理钱包里边的零钱。没想到,服务员拿出一个专门盛币的框子给我。忘了跟她说明情况了,我只是想买十块钱的。 “对不起,我只要十块钱的就好。”我嘴边挂着微笑,表示不好意思。 她那种眼神我见过,就是看到上门的凯子不上道时的那种不屑。她没说什么,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她人长得确实不错,只是这事办得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我感觉很生气,不就是买少了点吗?都说顾客是上帝,虽然不需要听你那些马屁一样的话,但好歹也给个笑容不是?都是出来混的,再说我又没欠你的,还这副德行。 “我要五个!”我盯着她,歪着嘴改口道。 她“哦”了一声,清出五个硬币放在台面上。 “我再要五个!” 她没说话,又拿了五个放在上面。 “我还要五个!” 这回她有点蒙了,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样子,还有点生气地说:“你到底要几个?” “五个,我不是说了五个吗?” 于是,她又拿了五个放了上来。 “再来五个!”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我高兴得不亦乐乎。 她又拿出了五个。 “嗯,我还想要五个!” 直到要了二十个五个,我才肯罢休。这个时候她都要哭了,旁边的一个服务员帮着她说好话,我就是不肯让步,非得这样做才感觉解气。 我理了一下硬币,端着盒子准备往那边去,却听到那个被气得不行的姑娘带着满腔的怨气轻声嘀咕了句:“没钱学人家玩什么?” 一听这话我又止步了。她以为我又过来找麻烦,连忙推托说自己什么也没说。 “哦,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了还有点事没干,不想玩了,麻烦你帮我退一下吧,但我只退五个。” 她生气地跑开了,边上的那个服务员过来跟我说,那是游戏厅老板的女儿,脾气不好。听了这句话,我也释怀了,在她那儿把硬币给退了,还跟她开了个玩笑。 把钱理好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老板的女儿带了三个人堵在我前面。从行头上看得出来,他们是这里的保安。 一个保安说话了:“你是什么意思啊?” “哦,没事,就是她这服务态度令我不满意,别的都好。”我指着老板的女儿说。 其实我心里早有了底,老板的女儿受了欺负,现在有三个保安,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只要能给他们个理由,可我的后果就不妙了。我也知道,一定不能露出那种偷了人家西瓜被逮到的表情,气势上要有绝对没有犯错误的感觉,或者一定要有犯了错也是不小心的表情。 “服务态度不好?你想要什么样的服务啊,几块钱要这要那,谁愿意搭理你?”这话是旁边一个保安说的。 事情到这里,开干还是和解都有余地,可我就不乐意了,虽说钱不多,可我是来消费的,而不是被人消遣的。 “那依你的意思是?”我问那个出头的保安。 “跟她道歉,要不然这事没完!”他手搭在老板的女儿肩上,趾高气扬地讲道。 “那要不道歉呢?”我试探性地问道。 “不道歉?我会让你道歉的。” 我心里还是害怕的,在别人的地头上,手上又没有什么真本事,要打起来还不又得住院? “兄弟,都是出来混的,得讲个道理不是?你问她是个什么情况,我虽然说是在这小打小闹,但好歹是来你们这里消费的,也不是存心过来找茬,道歉这个恐怕……” 老板的女儿这个时候讲话了:“现在怎么不牛x了?刚才不是很厉害吗?你牛x啊,操你妈的!” 且不论她有没有这个功能,光凭这话我就没法接受。我们相隔也就三五米,我一步步走过去,凑到她的前面:“你刚刚说什么?” “操你妈的!”她又熟练地骂了一遍。 我怒不可遏地抓着她的领口,可还没下手呢,就被那几个保安给拽开了。然后,他们就开始对我施暴,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有的用脚踩,有的用拳头招呼我。 我威胁他们说:“你们要么把我弄死在这里,要不然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可他们不管,照样用拳头招呼我,告诉我像我这种鸟毛他们见得多了,要是玩不起就不要来丢人现眼。我也很想告诉他们,像他们这种鸟毛我见得也不少。不过这种没任何意义的话,我也懒得说。 本来打得好好的,一副众人制暴的景象。就在这时,我看到一把木制椅子“啪”的一声砸在了一个保安的后脑勺上。椅子垮掉,然后那保安倒在了我身上,同时也替我挨了几拳。 抓住这个契机,我用膝盖猛地向那保安的老二顶去。我甚至感到很高兴,太解气了。 那俩保安一看出事了,都站直了。这下我也看清了,一个模样挺英俊的男子,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他掏出了一把匕首说:“要再上来,我保证今天最少得死一个。”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众人都愣住了,我也是。这人是谁啊?不邻不亲的好这口?再说我也不是个女的啊?莫非他…… 他把匕首逼向那俩保安,踢开我身上的那个人,把我拉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威胁道:“你们要再动手,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弄死你们。” 这话起到了绝对的震慑作用,那俩保安一时也没了主意,显然从气势上是我方赢了。 他立住了,收起小刀,像没事一样地往外走。嗨,这个节目我会,我也跟着他,也有事当没事一样往外边走。 刚一出门,他拉住我的手就开始狂奔:“快跑!快!”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向一个巷子里玩命地跑。跑了十来分钟,我狂喘粗气。他停了下来,靠在一面墙上,我扶着墙壁蹲了下去,一阵呕吐过后,才算平息。 我都没抬头去看他,只是一个劲地吐,胃里翻得那叫一个难受啊,那感觉真让人难忘。 “安全了,以后小心点。”说完这话,他转身准备走。 这一幕曾在电视里见过,但人物角色对不上啊?一般都是主人公救了一女的,然后很是潇洒地转身就走,接着那女的站起来,跑到他身后一个环抱: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这样才算顺理成章嘛。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莫非这人真好那口?” “今天多亏了兄弟出手救援,兄弟贵姓?”我连忙问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这一说我就更加不懂了。沦落?相逢?什么情况? “那是,还请兄弟告知个联系方式,改日小弟也好报答。”我只能说一些台面话,因为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以后自己多注意一点就是。” “那这样吧,小弟我做东,赏个脸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怎么样?” 他本不想来,不过我拉关系的功夫也不是盖的,硬是软磨硬泡地把他请到了饭馆里。 把菜一点,几杯酒下肚,话题便也多了起来。 “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感谢的话了,来,干了这杯。”我双手举着杯子跟他干了一杯,一滴也没放过。 “客气,都是一条道上的,谁都有个遇到麻烦的时候,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干这行都不容易。”我给他夹菜的时候,他说道。 我不知道他的所指,却能听出来一些头绪,我接着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令人感慨。 他也算是蓝道上的,却不懂千术手法,一不会扑克,二不会麻将,三不玩骰子,牌九他都不认识。 这种人也有一个不小的群体,过着一种漂泊的生活,从来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这一点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能弄到的钱比正经的老千要少,风险却大得多。他们利用缜密的思维与人和机器抗衡,他们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外号——电子老千。 这一职业兴起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刚有这种机器的时候,这种专门钻漏洞的老千就诞生了,遗憾的是我直到遇上他,才知道这个社会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行当,实在有愧于老千这一称号。 经过他的一番讲解,我对这个行当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不深入,自己也没多少兴趣去了解这种东西,主要是嫌它麻烦。当然,每一种千术都很麻烦,我只是喜欢我那种麻烦。 第7章 他叫殿下 他叫殿下,比我还早出来三年,这一点让我吃惊不小。他的名字从小就是这么叫的,我一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不过用到后来,真就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了。关于这一点,我表示万分的理解,我也算是深受其害吧。 他是一个形如异类的边缘少年,始终与不平的命运做着不懈的斗争。他没有想过出人头地,也没有光宗耀祖的远大理想,只是想过好自己现在的生活,过好就好。等哪一天凑够了让他过上自认为不错的生活的钱,他就收手。 殿下的心性原本是开朗的那种,只是在社会上混久了一直憋着,就好比一个原本吃米饭的南方人,跑到了以面食为主的北方,没有办法,他只能跟着吃些面条和馒头,不过一回到南方,他就理所当然的还是喜欢吃米饭。 他所从事的职业与我相近,却又不同,我知道国内有为数不少的一批人是靠这个行当混饭吃的,有的发迹转行了,有的在路上就不幸夭折了。 按说,他们的工作性质比一个蓝道上的老千要简单一点,起码没有设局这种说法,当然危险性也大很多。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是长跑高手。关于这点,我一直都很羡慕。 十四岁那年,他只身离开了学校,不为别的,只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他被迫在外流浪,干过很多工作,捡过垃圾,收过废品,送过报纸。据说,他最好的一份工作是修理自行车。 后来他在游戏厅里混。他人很聪明,喜欢钻研一些旁门左道,那些机器漏洞没能逃过他精明的计算。后来他认识了很多靠这个吃饭的前辈高人,也学到了很多比较正统的电子产品出千方法。 我想,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都见过那种赌博机,如老虎机、苹果机什么的,这些机器在街面上可谓是随处可见。不过,他们不玩这些,而是专门找一些玩得大的场所和有程序后门的机器。 我见过很多机器,不过不能像殿下一样记得那么全,比如怒海争锋、龙虎争霸、吹球机、彩金狮王、吉祥宝贝、百家乐、雄霸天下、动物精灵、森林夜总会、阿乐金、动物乐园、泰山闯天关、大白鲨、奔驰宝马、金豹王、风火轮、五星宏辉等。这大概列举了赌博机的十分之一吧。它们每一种还有很多不同的版本,也都有不一样的破解方法或另类的押法。 我想,开关机这种玩法多数人都知道。利用开关机的密码,可以横扫一片。对于绝大多数机器来说,利用这种方法可以摆老板一道。当然,这种方法已经落后了,能使用的机器现在也少得跟大熊猫似的。据说这种方法传开之后,赌场便将漏洞补上了。 知道密码玩法的人相对来说要少一点,有的机器需要开关的配合,有的机器只要照着密码玩就可以了。对于那些单机的赌博机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硬伤,只要玩的人掌握了方法,那真的跟取钱似的,把机器打爆是很容易的,只是能不能把钱拿走还得另说。 像后来狮子机,可以利用一种叫作卡盘和压盘的技术榨干它;五星宏辉可以对单子;百家乐出千的方式就更多了。 换单、变屏、特殊设备打单、同步共享机等,这些都是赌场防出千的一些主流设备,当然老千也有能与之分庭抗礼的装备。 为了对付开场子的那些特殊设备,老千们动用了很多高科技设备,如频率探测分析仪等。 当然,厉害的人根本不跟着潮流走,出千也是。有一部分人跟程序员有合作,机器出厂之后,那些负责写板子程序的人,会将留在机器上的后门的密电码以高价出售给老千,然后这些老千就会满世界地去找那些留有后门的机器。或者,那些程序员自己去享受这些漏洞带来的财富。这当中的关系,那也是千丝万缕的。 最厉害的当属那些破译对方程序编码,进行反编汇,然后查出后门的人。不过这些专业的东西我是一概不懂,只是认得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罢了。 殿下会出手相援,跟他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有关,也是老挨打。后来混久了,挨打的次数就少了。今天看到我被几个保安围着打,他一时脑袋冲血就出手相援了。或许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多少有点他以前的影子,不好意思见死不救。 本来他还不愿意说,我跟他都是几杯酒下肚之后,他看我也确实不像个钓鱼的,才说出了这些年来的苦——完全是吐苦水啊。 那些出千的方式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绕过去了,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兴趣。 他把他这个比自己已经不是处男还要大的秘密告诉了我,我也没有吝啬,直接跟他说我也已经不是处男了。他“哦”了一声,表示万分理解。尔后我又告诉他我不是干这个的,我是职业老千。他长“嗯”了一声,后边最少挂了三个问号。 我就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很直白地让他理解我是一个职业老千呢。显然,公共场合不适宜讨论这种敏感话题。于是,我就邀请他改日到我那里做客。本来我还想说是寒舍,后来一想,那地方还叫寒舍?那别人不都是住狗窝的吗?使不得,断然使不得。 我们两个人都喝得很尽兴,毕竟头一次相聚,大家又都是在江湖上捞偏门的。在巷子里“醉醺醺”地挥手道别后,我们两个人都正了下身型,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没有醉。哪怕不防着一起喝酒的人,也得小心在街上出什么事故,万一不小心拐到哪个角落里,被人劫了财,要是没点抵抗能力,人家一时兴起再劫个色,你都没地方哭去。 综上所述,我只能无奈地少喝点,以备后路。要是放两年前,他我就不知道了,我的话是一定会醉得一塌糊涂。 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得不解决了它,就是今天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顿打,这事不能算完。我掏出手机想挂个电话给猫哥,一合计还是算了吧,他要过去免不了一场恶斗,我还是去找黎哥吧。 我一脸死相地来到黎哥的办公室门口,见他正在品茶。 我“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他一抬头看我这一脸的万紫千红,甚是好奇:“怎么了?怎么回事?” 按照套路,我应该一下子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求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搞错套路了,我信步走过去,说:“今天去岚园路的那个天马游戏公园玩,只不过跟那个服务员开了个善意的玩笑,结果被保安给揍了。”说着,我摸了一下脸,仍然疼得厉害。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坐着喝口茶。” 他说得那叫一个轻巧,按我的意思恨不得调过去一辆挖土机平了那块地才好。他不紧不慢地掏出火机——我定睛一看,是手机。他拨了个电话:“老弟啊,你办事不地道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焦急:“大哥,怎么回事啊?我这里有什么事办得不周到,还请大哥指点。” “今天我表弟上你那去捧场,你那里的保安招呼了他一顿,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只是我不知道那是您的人啊!这样,您给我点时间,我先把他们这边处理了,等会儿就过来登门道歉,好吧?” “我把电话给他,你自己跟他说吧。”黎哥把电话递了过来。 “你给你下边的人提个醒,别人是过去消费的,别他妈动不动就打人,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提醒的是,我以后在这方面会注意,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也欢迎你常来我这里做客。” 后来又磨叽了一阵,我总是感觉不够解气。黎哥心里有杆秤,做到什么样子他心里有数得很。跟黎哥喝了会儿茶,我不好意思再打扰,就准备闪人,并说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走的打算,就准备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租个房子先往下来。 他说他家还有房子,要是去住的话他就把钥匙给我。我心想:得了吧,别弄脏了他家的墙壁,再说了,我老是感觉我俩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不比和文哥,靠的是感情。万一哪天他回过神来发现我不过是个老千而已,承受不起如此待遇,那我该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了,你看我老是这么多事,反正在外边租个房子也不贵,你这要有什么事用得着我,随时叫我一声,我马上过来。”虽然心里有想法,话该怎么说我还是有数的。 “那也好吧,你自己在外边注意一些,需要帮忙随时给我电话,没事的时候也过来吃吃饭。” 他说得很诚恳。离走前,他又跟我聊了一会儿,并把当中的利益关系跟我分析了一下。我才知道,原来我真不该来找他——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走的时候,他拿了一些钱给我,叫我去医院看看。 理论上说,他是做到位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我当然不能拿这个钱。我告诉他事不大,只是有点疼,医院就不需要去了,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之后,我就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包茶叶。 我本来是想直接住到殿下那里去的,但刚认识,不好意思这么搞,就挂了个电话给他,叫他陪我一块看房子。然后,我们两个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套比较适合两人居住的——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厨一卫一阳台,房子虽然小,但也够得上奢侈的标准了。 刚开始他还不愿意搬过来,说是在原来的地方住习惯了,我说:“你吹什么牛,骗谁啊?都他妈混的。”跟他好一番地劝说加辱骂之后,他才肯往这里搬。他一点都不领情,甚至连汽水都没请我喝一瓶。 殿下的生活很规律,逢一三五会到外面跑一圈,回来后再做早餐。他说养成习惯了。差不多每回都是他把早餐做好了叫我时,我才从床上不情愿地爬起来。 跟我走得近了之后,他也不必再往各个城市之间盘旋,他那行当其实挺赚钱,就是开销太大了,得老是出去找一个适合下手的地方才行。 他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对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他经常拿着一张白纸在上面描啊画的,我看都懒得去看。我经常拿着一沓扑克在手里上下翻飞,这小子瞄都不瞄一眼,以示我对他工作不看好的抗议。我说他是嫉妒,他说我有毛病。 殿下还有一个爱好——下象棋,并且下得非常好,这是由于他小的时候家庭条件不好,没什么娱乐活动,就跟人下下象棋。这东西不花钱,成本又低,大人还支持。 他喜欢下棋却不喜欢跟我下,还笑我是三步倒——三步倒是一种老鼠药,他说我走三步就死棋了。这迫使我发愤图强,终于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平了他一把。 正当我快要迎头赶上并超越他的时候,他居然脑袋抽筋地又玩起了新的娱乐节目,花了不小的价钱买了台电脑。这下,我俩的生活又充实了不少。 他把电脑兴冲冲地抱回来,也没跟我打招呼就大逆不道地把电脑放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这让我极度不满。等他一出去或是转身去上厕所时,我就把他的电脑搬过来。后来他实在没办法才又给我买了一台,这才算是扯平了。 那个时候,上网的人还不是很多,当时就是喜欢用网络来听听音乐或看看电影。那时申请的通讯号都是五六位数的,我有很多,但是大都忘记了,只有一个号一直在用。 “方少,起床吃饭了!”殿下好像对做早餐这种事情挺钟情的,这种声音每天一次,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 “等一下,这边快要攻过来了,我得从后边绕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你先等会儿啊。” “你按回车可以暂停。先吃饭,不然就凉了。” “叫个毛啊,光顾着跟你说话,你看,输了,本来我还可以赢的。” “行了,你那技术还不行,昨天晚上我一挑七同样赢了。快快快,先吃饭。” 我打开房门,一股饭香扑面而来。我洗完脸,刷好牙,就帮他把菜端上桌。 “殿下,到阳台上吃吧,多舒服!” “就在里边吃好了,吃个饭还摆外边去,让人家没饭吃的看到了,影响多不好,该说咱腐败了。” “借口,都他妈是借口,不就是想少走几步路嘛。” 其实殿下一点都不懒,倒是我自认为能跟这个字扯上点儿关系。他走到客厅,把桌子搬到了外面。 我很喜欢他炒的菜,每天不一样,做得也好吃。 日子平静了挺长一段时间,也偶尔有出局的时候,都是朋友介绍过去的。殿下那时候也差不多不去电子赌场了,有事没事就研究,但不去实行。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阳台上发呆,殿下杀进来,说是有一个好局要我去看看。 第8章 下乡 “你这一屁股坐下来,什么时候打算起身啊?”殿下这会儿估计是洗完盘子涮完碗了。 “把象棋盘拿过来,陪我坐一会儿,急什么?局又不会跑,现在不还早嘛。我可不是发懒筋,该休息的时候不能老想着工作,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嘛。” “不来,上次你输了包烟还没给,谁跟你玩?” “好,很好,你小子给我记着,哪天你闲了找我,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他磨叽了一会儿,才肯上阵,说这是对我的照顾,然后又扯到了那个局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个局。这个烂局,不就一伙人跑到乡下聚赌嘛,怎么在他那里就成了一个高档娱乐场所了:“档子在一个自然风光秀丽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小姑娘长得韵味十足……” “说正事,谁没事跟你打听小姑娘了?” “你不就爱听这个吗?好,那情况就是这样,动身吧,这会儿走,晚上才能到呢。” “这会儿走,晚上才能到?哥啊,咱是要出国吗?” “你还想出国?得了吧,收拾收拾,出发!” 我搞了一套最拿得出手的衣服。我刚一穿上,殿下就一脸的不爽:“又不是叫你去相亲,去那地方穿这种衣服显摆是吧?” 也对。我懒得跟他打口水仗,一顶嘴,他又该告诉我这是做局的基本知识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接触这个局的,里边有一个熟人。这种情况算是非常好了,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嘛。按他的说法,他已经进行过调研,还顺便送了点钱给人喝茶。我告诉他,你有本事就别送,他就哑然了。 带现大洋三万,出兵了! 按计划我俩要先过马路到那边拦个的士,再转大巴,尔后到那里坐上几个小时的中巴车,再步行或是乘摩托——按他说也可以用牛车代步——才能到。这让我想到小松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拿这个标准来看,那也算是自然风光秀丽的所在吧。 刚好是黄灯,我们两个人向来交通安全意识淡薄,就迈步往前走,可一辆的士却窜过来准备抢行。殿下那小子已经走过去了,我一看危险啊,就去拉他,结果他倒走了,我留在了那里,的士司机一个长刹车。我感觉挺不好意思,就停了下来。 那人以为我要向他索赔,打开车窗不失先机地说:“你急,就你急,你急就只能走路。”按他的言下之意,是笑话我开不起车。 殿下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不急,就你不急,你不急就只能开的士。” 我靠,这是说相声呢。 司机也不乐意了:“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笑了,赶紧打圆场:“殿下,不对就是不对,不大个事,别闹了,也不好看。” 然后,我又回过头去对那司机说:“哥们,不好意思哈,有点急事,挡了您财路,见谅,来抽根烟。”说着,我就给他递了根烟。 殿下扬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那司机把烟接过去:“去哪啊?上车吧。” “殿下,我们是去哪?” “五里牌,转大巴。” “终点站?”司机问。 “那就去五里牌好了,终点站太远了,再说我们也付不起那个车费。”我笑着说。 “我说去终点就去终点,没钱就不要了,开车在乎个心情,以后缺车也可以打我电话嘛。去哪?说吧。” 后来他说是感觉我俩好玩,他自己也是个好玩的人,感觉能凑到一块去。这个司机后来和我们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有一个响亮的外号,叫围形车。 车子开到终点,他把车头调过来,真没要钱,只留下一张名片,然后绝尘而去。 “这人脑袋有毛病吧?”殿下一脸的疑问。 “什么有毛病?人家那是道德情操高尚。再说,这种毛病是可以原谅的。” 我们到站时还是中午,殿下埋怨那司机车开得太快。那可真是个风光秀丽的所在啊。一眼望过去全是绿色的庄稼啊,空气沁人心脾。殿下说他们家也是这样,我说好东西都让他们家给占了。 我看到电线杆上拉的是两根线,这意味着这一带经济确实落后,应该连空调都带不起来。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这个局不会太困难。 还有就是那稻田,一眼望去,整整齐齐,偶尔才能看到几穗个头稍微高的水稻,这表示肥料是天然的,只有使用农家肥——人畜粪便才会有这种情况,全撒化肥绝不会这样。也就是说,这边的人甚至连化肥都很少撒。情况很好啊!我又冒出一个疑问:“殿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赌档?” 他低头不语,意思是用行动告诉我。 事实为证,而事实也告诉我,别看人家在这些方面落后点,那赌起来可真是直追大都市的水平啊。赌这个东西,真难琢磨。 在这里,他叫夏殿,是一个商人,我叫邵方,是一个农产品收购商,挺和谐的一个组合。 我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老马,叫他过来接一下我们。老马也就是殿下在这里的那个熟人。我掏出手机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怎么连信号都没有?” “有,怎么没有?你到对面那山上去就有,我上回就是在那打通的。” “你是最近皮太紧,想让我帮你松一下是吧,王八羔子!” “别,大哥,我错……错了还不行嘛。你用我的打吧,我的有信号。” 我把他那个号称当年最新款,现在扔到街上没人看一眼的手机给拿了过来,然后拨通了老马的电话。不大一会儿,前方约一百米处一辆摩托车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来到我们面前,车的站脚都没打好,老马就下来跟我们握手。 “你好,欢迎来我们这里做客。”他眼含热泪地伸出一双友谊之手。我一看就明白了,这100%是输得很惨的那一类型。正当我思索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他那辆人称自动拨的摩托车轰然倒在了田里。 “你好,我叫邵方,请多指教。”我一双诚恳的手伸了出去,他却转身扶摩托车去了。我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在衣服上蹭了下,以表示这场景令人出汗。 殿下笑了笑,我丝毫不理会他无耻的笑容,帮忙前去扶车。 “这破车,一有钱我就换了它。”老马卷起裤脚在田里生闷气。 “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可能是站脚没打好。”我说。 “哎,哎,你别过来了,免得把衣服弄脏了,我能弄上来。” 搞了几分钟,他终于把车弄了上来。他又拿出抹布,在田边的小涧里洗了洗,然后把车又擦了一遍。 我是第一次坐这种车,除了铃铛不响之外,其他的构件都发出巨大的噪声。这车真该换了,不然哪天出了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他家里,他匆匆忙忙地去菜园里弄了些青菜,然后又跨上那辆自动拨去买肉。我们都说不用,吃点小青菜就好,他不同意,执意要去买点荤的回来,以示他的诚意。我沿途看到的商店,距这里最少得有七八公里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以后,老马骑着自动拨回来了。他从车上取下肉,然后进厨房忙活去了。殿下闲不下来,跑到厨房帮着择菜,我则拿了一把板凳坐在那个长了些小草的坪地上:“殿下,你说这山上会不会有什么野味可以打到?做下酒菜真是不错啊。” “不知道,听他说是有,据说以前还有老虎呢。你小子想去玩玩?” “废话,不想去玩问你干什么?”我起身走到那个坪的边上,下边是一个池塘,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鱼塘,蛮大的。 “不好意思,你这个伟大的愿望是没法在这趟任务中完成了。” “为什么?” “上回我们过来,把他家那条打猎的狗给吃了。” “你看你那个样儿,天生就是个败家的,你不能发点善心,下去搞两条鱼上来吃吗?” “我还好,只是说把那狗给吃了,有一个小子比我厉害,说要把那猫给弄了。” “你们还是人不?人家里就那么些活物,难道你们都要吃光才好,是吧?” 我抓住他这根软肋,对他进行一通教育、漫骂和讽刺。 一个人在那个偌大的草坪上溜达,空气真好。房子是那种土砖房,就是砖没有烧过的那种,屋后面是大片的竹林,翠绿翠绿的,风不时从身边穿行而过。那时候我打定一主意,以后要有可能的话,我就在这种地方定居,肯定能延年益寿。 菜不用去外边买,自己种,想吃什么荤的自己养就成,养只恐龙估计也没人过来盘查。 一个多小时后,饭菜端上了桌。“局晚上开始吧?”我夹起一片肉,低头问老马。 “一般都是晚上,休息一阵儿就出发。去那边吃个晚饭,不过伙食不怎么好,从这里去那边还要坐半个小时的摩托才能到。反正现在还早,不急咯。” 我侧过头,白了殿下一眼。从这个山沟沟里坐车半个小时到那个山沟沟里赌,这小子事先没跟我商量啊,而且这任务做起来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不仅仅是异地作业,而且还不能出一点纰漏,因为这匹马又没有什么后台,一出事怎么办?我倒是有跑路的把握,但碍于殿下和他熟悉,又不能扔下人家不管。好在就这点固定资产,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听殿下说,你的手上功夫很了得,想看看成不?”老马问我。 “是夏殿。”我先纠正他这个称呼上的错误,一上场子,一个叫殿下,一个叫夏殿,不好跟人解释,“没什么了得不了得的,你要想看,待会儿吃完我给你演示一下。” “哎,老马,你们家那猫哪去了?”这个畜生又问这个问题。 “不知道,挺久没看到了,你要想吃,要不晚上我给你抓几只老鼠试一下味?” 呀呀,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感觉喉咙卡了东西,吃不下饭。我又白了殿下一眼,他往哪个碗里夹菜,我就去夹他的筷子。 “你有病啊,我吃什么你吃什么,还老夹在我筷子上。” “你才有病呢,我夹什么你跟着夹,不正常。” 我把筷子放下来,倒了点汤放碗里,表示吃饱了。老马关切地问道:“方少吃好了?多吃点,那还有饭。” “是邵方,我吃好了。我食量不大,不像某些人,一顿饭不吃个三五碗,他不会放筷子。” “我吃你们家的了吗?吃多少碍你事啊,我就要吃,去给爷盛饭。” 吃完了饭,应老马的要求,我给他示范了一些较为简单的手法。我知道他是想偷点师,但又不好意思说跟我学。我那时才二十刚出头,他三十都快过头了,哪好意思叫我师父。在给他演示的时候,我也不忘讲一点关于手法上的心得和最直接有效的出千方法,以及一些状况的应变方法。 不成器的殿下又下厨房洗碗去了,我落得个清静。老马虽说在赌桌上屡屡受挫,对这行没什么天分,但对这些东西都是一点就通,只不过操作起来挺别扭。我告诉他刚开始练的时候都一样,等熟练了就好了。千术手法没多大窍门,就是个练字,练到海枯石烂便成功了。 他没什么好表示感谢的,一个劲地递烟给我,直到我的耳朵上都夹不下了,他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老马对我俩的招待是非常周到的,且不说是利益关系,只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心里就有些酸涩。他也只是千万个赌徒的缩影,那些曾经被我千过的人,可能还有一些比老马的处境更差,这让我的心里内疚不已。 聊着聊着就谈到了晚上的局,我也顺便获取了一些情报,以便于了解大概内容,好拟订作战计划。 方案初定,只等晚上。 到了下午四点多,我们就准备动身去那个传说在山洞里聚赌的场所。 这一战,真不容易啊。 那里的地理位置不是很理想,三面环山,一条路直上,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水库——我认为那是个巨大的山环湖泊。我本想先做一下地势查探,以便有情况好撤退。但那个环境似乎不必用心去看,因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布满荆棘的山路,一条是一望都难到头的水路。这种地势,得谨慎行事才好。 但环境真的是美得无可挑剔,一片青葱的稻田,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水青山,民风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姑娘也没见到几个。 坐着一艘乌篷船,晃晃悠悠地朝山那边划了过去。我一时兴起,走到船沿上玩水。这是我第一次坐船,虽然后来在赌船都坐腻味了,可没这个感觉,这青山绿水的上哪儿找去? 殿下也过来凑热闹,他过来我就泼他一脸的水。艄公一时急了:“小哥啊,不能那样搞,船会翻的。”他说完,那船便因为力全偏到了一侧,顿时倾斜了。 我赶紧起身,坐到另一边的船沿上:“你说你搞什么搞?不知道这么弄会翻船吗?没大脑!” 殿下一脸的郁闷,回到了船舱里,并给在船尾划船的老伯赔了个不是。老人家笑呵呵地表示无碍,说只是怕我们不会游泳。我也走了过去,赔了个笑脸。老马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坐下。 渐渐远去的岸边,又聚了几个渡船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去山上聚赌。 看着老人家那双历经了风雨的手,我打心底里尊敬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者,日复一日地在这里摆渡。在这个山上还住有几户人家,本地人坐一次船一个人三块钱,两个人也才五块钱,好的时候他一天能划个四五趟,累得腰酸背痛的。回去的时候人比较集中,划一两趟就完事了。他说生意不好的时候,比如下雨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赌档果然是在一个山洞里,山洞还很大。从一个不大的入口进去,大概走两百米的样子,里边便豁然开朗了,还有很多的岔道。带头的老邓告诫我们不要乱走,以免走失,走失后很难找到。 据说这些洞穴是当年抗战的时候,为了躲避敌人才开挖的,整座山几乎全部被掏空,有的还连到了其他的山上。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然后有些才能出众的人,居然在里边装了电灯。据说这是有人投资的。 我后来了解到,原来有人将几个外地赌棍引荐到这个隐蔽的地方聚赌,刚开始的时候是用蜡烛作照明工具,后来有人赢了挺多钱,就拿了点出来装上了电灯,买了点简单的赌博用具,并打算在此长期开展工作。 又往里走了好几百米,看见几张桌椅摆在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除了我们,现在只来了两个人——老邓和田三,我们进去的时候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不过后来也没和他们同桌。 我对开局这种事情并不急切,人来上桌,拿钱走人就成,要是凑不成一个局,我也能少担些风险。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来了四个人,其中两个——福总和龙套甲讲一口地道的方言,另外两人——老赵和龙套乙则操一口北京腔。 “外面下大雨了,老程他们还来吗?”老赵问。他中等身材,西装革履,情报上显示也是什么做生意的人。 “下雨了吗?刚进来没这个迹象啊。”我在桌边轻声自问自答。 “我去外边打个电话问问。”福总答道。其他人正摩拳擦掌地讨论玩什么项目。 老邓率先表态:“要不玩斗牛吧?” 我们又说了一通套话,做了个介绍,把那些本来定好的身份向大家宣布了一下,并口若悬河地谈了谈市场变化。大家脸上都笑开了花似的。 “那要不飘叶子(诈金花)?你们感觉怎么样?”龙套甲提议道。 “飘叶子是什么玩法?”我故作不解地问道。 “就是诈金花,会玩吧?”老马的戏演得也挺好。我还生怕他说你赌了那么多地方,诈金花都不知道? 闲话不用多说,直接开赌。之后还来了两个人——老程和龙套丙。他们那桌玩跑得快,四人一组,我们这边玩的是诈金花,七人一桌,其乐融融。 殿下被分到了那一组上,我不担心他的胜负情况,他多少也会一些手法。按计划,他是不能输的。他们那边有殿下、老邓、老赵和龙套乙,其他的人都在我们这边。 玩牌都是一些老套的程序,开战一个来小时了,我输了不少,当然这是观察局势所必须做的准备。那一局是福总赢了,我怀疑他手上有活,洗起牌来怪怪的,别人一点都看不到他的牌面。在他洗牌的时候,我利用二十一点上的追踪法盯着他手上的几张好牌的位置,并挂上了花。 追踪他牌的目的是为了在他将牌发出来之前就能看到那几张牌的位置,其实在侧边挂花也能在一整沓牌中看到牌点,不过这种方法就麻烦许多,而且他将牌握在手里的时候我就没办法看到侧边的花。再说一张牌上挂那么多花,不安全。我将追踪到的信息,用事先约定的暗号再传给老马。我自己肯定是不能利用这种方法赢钱的,一押就中不是良民能干出来的事。 好在他换牌的频率不高,一般打几个小时想到该要换牌了就换一副,不知道他是在防什么,还是感觉牌旧了。这让我感觉麻烦得很,我的挂花速度不快,一整副牌可以自由发挥的话需要十五六秒的样子。这种挂法多数人都知道,就是将牌正面朝上,从左手推到右手上,这个过程可以完成挂花。当然,这种自由发挥是很有局限性的,在场子上一定不能拿出来用,尤其是在2000年之后,你把牌一数过去,场子上就有人知道你干了些什么。所以,得用一种笨一点的手法——拿几张挂几张。这个方法我感觉挺不错,后来却遭到了陆小貌的嘲笑,他挂花仅仅需要两三秒的时间,五十四张扑克全部上色。这个很玄,但却是真的。我与他对决的时候,他就用过,让人心服口服。 福总洗牌很笨,挺慢的,不过没人催他。洗牌、切牌的程序都走完了,他将切掉的牌叠到手上那一沓牌的下方。可以断定,他没有用防切术。不好意思地说,我将牌追踪丢了。虽然有些印象,但为了不出错,我就没有向老马传信号。 牌一张张地发到我面前,我再瞥一下福总那边,看到两张牌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他的牌了。从两张牌能断定出牌不大,最多是一对牌。我再一眼扫过其他人的牌面,没发现什么异常的牌,最多就是老程有两张皮蛋(q),还有一个龙套甲手上有一个队长(a)。 我坐在福总的下手,他将牌发下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牌背,一手大牌,是7、8、9的同花顺。我心里感觉好笑,他不是算错位置了吧,把牌发到我家里来了? 他继续发牌,发到倒数第二家的时候,我感觉这事搞大了,老程多了个皮蛋。靠,7、8、9的同花碰到了三个皮蛋,这牌做得绝了点吧?福总应该是知道我的牌的,他自己洗的牌,这一点是必须的。可是如果就这么扔了牌的话,他就明白我是个开事的人,那不打草惊蛇了嘛。 我的想法是除了三个自己人之外,其他的都是要抹杀的对象,合作什么的免了,不稀罕,感觉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合作的切合点。再说,叠牌加上出个中张都这么勉强,也不是很上档次的人。 中张这种手法算是比较难的,使用方法有好几种,推的跟触的都有。手法的作用是从一整副牌中间的一个固定位置将牌取出来。我原先也以为中张仅仅是省掉了防切手法,其实它还有其他的作用。我用的中张本来也是触张这一类的,但后来在陆小貌那里学到了开合式,省掉了很多麻烦,也就抛弃了触张这种古典手法。 这可怎么办?我这边钱已经快见底了,老马那边倒是还有两万多,不过我不好跟他要钱啊,我本来扮演的就是一个跟他不是很熟的角色,这直接要他支援,恐怕其他的赌徒会有想法,到时老马可能会不好交差,毕竟人家还要在这里混呢。 第一圈大家都在闷牌,虽然我不知道有几个人是在真正闷牌,但表面上大家都没有去看牌。我侧身看了一眼殿下,他桌上的钱已经不是很多了。这个王八蛋演戏也不用那么投入吧,现在还有这种闲情。我有点急了,一百的底钱,一千的顶,我手里的牌最起码也值个五千吧,不然可就真对不起福总的辛勤劳动了。可要押下去的话,我就直接输没了。如果搞不到钱,那就只能退场了。 今天拿不下来,等明天倒是可以,可是开场的时候我就听老赵说公司有业务要处理,必须赶回去,今天晚上就好好陪我们玩玩。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笑着说了声“贵人事忙”,同时挠了一下后脑勺——通杀的意思。如果今天这个局打不下来,很难再有下次了,而且这次上桌的借口是来看农产品,下回要再过来,总得有个交代不是?我总不能拉几十车米回去吃吧,也吃不完啊。 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觉得冒险试一下也未尝不可,骗这些人还过得了关,毕竟我扮演的是一个生意人嘛。我是第一个押钱的,一圈闷完之后,我拿了五百甩到桌上,把桌上那一沓牌搞散了。当然,我是有目的才这样做的,然后我去整理钱和扑克。我左手将扑克按在桌上,然后左右推动整理,右手则整理钞票,最后将钞票放在自己的前方,扑克丢在中间。只是手里多了张牌。 桌上好不热闹,叫小心点的,慢弄的,劝导别激动的都有。 以前这一招用过很多次,不过目的不一样,有时候还加上了烟掉在桌上这一环节。有一次还玩穿帮了,让对方知道了我是个老千,那回我索性不再出手。打到后来,他还分了一半钱给我,这也算是一种策略吧。不过在这里就必须开干了! 我给了老马一个信号,叫他将时间稍微拖一下,我要将手里的牌换掉。我小心翼翼地将牌拨一个边看牌,当然是7、8、9没错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将牌拿起来往桌上一扔,大骂:“我操!3、7、9,花都没见一张,这什么手气?我还以为来感觉了呢。” 说完之后,大家都对我的牌致了悼词,福总说得更好:“兄弟,别凭感觉玩牌啊,我都是看完牌再说话。” 我都懒得跟他搭腔,只是“嗯”了一声,点了根烟,这一把是赌成功了。 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他就不会以为我看穿了他的门道,最多也就是觉得他序牌失败——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出现的,而不会去想是我换掉了他的牌。并且,他还会觉得我的赌博技术很差劲。 换牌回去的手法非常简单:四张牌在手上的时候,将要飞掉的那张8放在最前面,牌面朝下方,拇指在下,食指压在牌背后,抬手开牌的瞬间,手往上抬的时候利用这个动作的掩盖将那张8移到三张牌的牌背,其他三根手指扣住牌不让其散架,食指在后方顶着,然后大拇指拨牌,负责控制住那张要飞掉的牌,并将其翻过身控在那三张牌的下方。 这个时候手悬在自己的水平视钱之下,这时三张开出来的牌被翻成了朝上的状态。简而言之,三张牌与一张牌是背靠背的状态,不然其他人能看到底下还有一张牌翻过来了。到了这一步,将牌扔出去的瞬间用大拇指将那张要飞掉的牌射回牌堆。 三张牌在桌上开出,那一张牌顺利地回到牌堆,是这种手法的效果。回牌有很多种手法,我见过很多,但一眼就能识破,所以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开发了这一套小手法,我将其命名为——风舞。 第9章 到底用哪套 老程也很厉害,只是说自己有一个小对子而已。 事情顺利地解决之后,我知道是时候该出手了。我看到福总也多少会一些手法,就不和他一般见识地去序牌,虽然我序牌他也看不懂,不过怕出万一,所以我只是利用挂花、追踪、窥牌这些软千术来和他们游斗,但这样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们当中一个水平一般,其他都是二百五。 牌桌上的事情永远也说不准,按理说这样玩下去的话,到收场的时候应该收获不小,不过中间又出了岔子。老马算是丰收了几把,红光满面,与大家大谈押钱之道,不过殿下那边情况就不妙了。 开战了几个小时,殿下那边告急了。按事先的计划,他要负责那边的扫尾工作。他们玩的是跑得快,一张牌算一百块钱,翻倍什么的不一一细说。殿下打牌很厉害,单打非常拿手,要完全按正常的游戏规则跟他赌,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会算牌,会计算筹码,总之除了手法和道具之外的其他赌博信息,他研究得都比较通透。这种技巧,在蓝道上被称为赌术。 老马仗着这边的信号支援,大捞了几把,反正我们也没有出千证据,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邵方,给我先支点,这边没子弹了。”殿下发过来了求救信号。一听到这句话,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余音不绝于耳。对应暗号上的话,应该这么理解,如果他是说“我没子弹了”,这是情况属于正常,情况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如果说“这边没子弹了”,那表示他碰到了行家,情况不妙啊。 我的鸡爪子不时地扣着桌边,手上大约有一万多的赌资,老马的钱看上去最少也得有五六万了,不过不能动他的。我要是支援了殿下,他很可能又会送给人家,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我赢的钱从他那里流出去,这不白干了嘛。 “不好意思,我这边也不多了,你那边先玩着吧,没了明天去取嘛,下次来玩也成。”要传达的信号全部都在这句话里,我跟他都懂得翻译,所以他不会吵着再跟我借钱了。 我看了一下,坐我下手的龙套丙也差不多快见底了,再下一位是田三,他倒还有些家底。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感觉可行性很大,决定痛下杀手。 然后是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杀招,一时之间气氛高涨,赢家大呼过瘾,输者怨声载道。我的意思是老程和龙套丙不是盏省油的灯,先解决他俩再说,同时把田三养肥。 掏老程和龙套丙的钱给田三,可以先解决两个对手,腾出空位让给殿下那一桌的人过来参战,再就是给他们留下一个错误印象,不至于让他们怀疑到我的头上,好为下一轮的豪赌作好铺垫。这是一种套路。 龙套甲先不去动,那是福总那边的人,现在搞垮了他们,待会儿叫另一桌的人过来凑腿可能会有些麻烦,先留着。同时,我也要悄无声息地堆高自己面前的赌资。这是一个微妙的过程,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情况与预期的相差无几,殿下说那边玩不下去了。我知道他们的人也开始了大动作,所以暗示殿下不要急。东边日出西边雨,肥水不流外人田,怕个毛。 龙套乙说:“今天手气太不好了,连关了几个春天,抓不到好牌啊,赵总下了班请我们去吃个饭吧?” “呵呵,没问题,难得有这个兴致嘛,兄弟们也一块去吧?”老赵讲。 他们已经散桌了,正筹备课后的活动。这不用我来操心,殿下会解决那边的问题,我只管放倒这边的两个人即可。 “你还抓不到好牌?你看看我,今天晚上没顺过,真他妈的不甘心。”殿下不爽地说。 看到他们那边没什么动静,我连忙招呼殿下:“夏殿,过来帮我玩几把,我出去上个厕所。” “我手臭,输了你可别怪我。”殿下没有动身。 “不会不会,还没来怎么就这么讲呢,来试几把手嘛,这兄弟也半天没去厕所了,过来替两把吧。”福总倒是热情得很。走到这一步,我知道,事差不多成了。 “就是就是,来来,杀他们几把啊。”说完我就起身走了,殿下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懂牌背上的挂花密码,虽然读起来速度不快,但认两家牌应该不在话下,估计应该没问题。 我猫着腰走到洞外,雨还在下,不大了。山里散落着几盏夜未眠的灯,我掏出根烟享受地抽了起来。里边的空气真不好,一人放屁世人皆遭殃,这会儿出来透透气,轻松多了。 “哎呀!惨了,晚上那划船的老伯肯定回家休息去了,我们咋回去呢?”不去想了,还是先担心桌上的事情吧。 里边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理想,我心想,用第四套计划倒是不错,不过殿下那家伙不喜欢这套烦琐的计划。 第四套计划我们称作临时银行,是一种另类的玩法。我感觉在这里这套计划是能够用的,但殿下一直都不喜欢。 计划的内容是找一个性格比较急躁的对手。这一点很容易实现,田三就是一个性格不适合赌博的人,比较急躁。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对手,不加以利用,岂不浪费? 在游斗中,将田三养肥,同时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不让别人怀疑到我头上。到了后面,只需要做一两把针对田三的牌,整个晚上的劳动成果就体现了出来。 这套计划的灵感来自于我看过的一本武侠小说,当中有一种叫作“嫁衣神功”的武功,感觉很厉害,值得借鉴。 不过这套计划,老马之前没有接触过。用平常的玩法跟他们赌,我怕他们不会上钩——感觉押钱押不上去,老千一般都会见好就收,抽身走人。 我踩灭烟头,又转头往里走,里边依然热闹如故,殿下一把闷过去五百。好家伙,这就准备冲刺了吗? “放了水舒服多了,怎么样,手气还好吧?”我问殿下。 “你先坐着,我来玩,我杀了他们几把,你看赢了这么多。”殿下高举桌上的钱,示意赢了不少,那叫一个兴奋。 “是啊,你看他一到这边来就赢了这么多,点旺啊。”说完老赵就呵呵地笑,笑得那么狡猾,让人生厌。 “你还是换他上吧,你这点气太旺了,我们抗不住啊。”龙套丙说。 殿下缓慢地侧过头:“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在这儿玩是吧?”说话时,他表情十分冰冷,一副要翻脸的样子。 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殿下怎么跟他干起来了呢?如果有猴子向你扔了块石头,你还拖把菜刀跟人家干? “哎哎,你也真是,人家输了那么多,在这儿玩会儿怎么了?再说人家也没赢你多少。没事没事啊,兄弟你别介意。”老赵连忙打圆场,生怕出了乱子不好收拾。我一想这戏演得比我到位多了,不错嘛。 “那我也坐一方?”我站在殿下后面,看着牌桌,向他们问了一句。 “那好啊,坐吧。”福总示意我拿条凳子过来。我从旁边那桌搬了条凳子过来,把我原本的钱拿了过来,还假模假样地点出来一些给殿下,像两个斤斤计较的赌徒在分家产似的。 看我坐了下来,老赵、老邓也应时说要参加这场友谊联赛。那敢情好,大家都没意见,只是龙套丙感觉场面有点乱,不想这么多人参战,丢下几句没人理的废话。于是乎,大战开始了。 老马显得特别兴奋,押钱大手大脚,输赢的起伏也很大,但都是在信号的掩盖下进行。暗号变化很大,相信在短时间内没人能解开,我对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 有人拿老马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最近到庙里去上了香,老马连声称是,搞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通知自己人计划启动的方法是将一手不好的扑克甩在桌上,要用哪套计划直接说“本来我是要压多少钱的”。这个多少钱就是程序的编号,以说出来的数字为准。刚说完我想上四百,殿下就急了:“你那钱还是留着吧,我还想上一千呢。” 这小子也太不配合了,一号计划被公认为是最简单的,跟硬干没啥区别,我怕老马有麻烦,于是提高嗓门:“你上一千,那老马哥的那手牌不得上两千啦?”我得告诉他咱们过来得顾及老马,如果实在不想用第四套计划,用第二套也行。拿菜刀乱砍,不符合咱的风格。 我一手牌稀烂的,一张花都没有,扔得大快人心。殿下一对j,叫一千明显是开玩笑的,说完他也把牌给扔了。正说话的时候这一局出结果了,田三一手9、10、j的顺子赢了老马的一对k。牌在局未结束之前,是不允许翻开来看的。打过牌的人都知道,这是怕会出现三条对三条的情况,到那个时候拿了好牌的人会有损失。我与殿下的都是在读挂花码才知道的,田三和老马的牌是开出来的。 大家都在清算自己的钱,田三拿着扑克在手里倒腾,他手太笨,洗不出什么名堂。 我感觉很火大,不就上次用一回四号计划失了策嘛,那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上回也是去打一个场子,局势比较复杂,我就启用了第四套计划。 结果那个赢了钱的家伙有点扮猪吃老虎的成分,钱一到手就拍屁股走了人。为了这事殿下足足数落了我半个月,直到后来我公开承认是我的不是,他做早餐的时候才会稍上我一份。按道理来说这事也算是和解了吧,现在我欲再次启用这套计划,他的意思是还不如用一号。 好在殿下耳濡目染地受到了我深明大义的传染,回过来一句:“他两千我就四千。”殿下说得很干脆,与他在这里的身份极其相衬:蠢,又不缺钱。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大家一点都不介意,顶柱本来就只有一千,特殊的情况下注码才会提高。在那种所有人都扔完了牌,就等着这两个或三个人手里拿着一手绝世好牌的搭子拼完这一局,如果是一千一千地丢,过程麻烦不说,大家都会嫌不够干脆。敢这么丢钱的人,牌一般都是很好的。大家一商议,索性一局定生死。 对于这件事情,我必须极度谨慎,因为如果这套计划再次失效,以后就再也没有使用它的机会了,而我一直认为这套计划是很不错的,虽然风险很大,但实际收入与人身安全的风险性价比最让人心动。再就是,如果又输在这套计划上,从此家里洗衣拖地的事那全得我包了。 有人说生命在于运动,为了不使殿下闲置,我竭尽全力用我的经验去探测田三这个人物,成败全在他一个人身上,我的生死存亡在他的喜怒哀乐之间,我不能让他有哀嚎的机会,必须一局定生死。 我目前主要负责的事情是输钱,这活一点儿都不简单,不能乱输,咱不是花钱买笑的主,一局下来几百几千的,笑不起。 老赵和福总这个组合很奇怪,自打老赵上来之后,福总基本不出手,俨然一个世外高手的模样。这个还比较好解释,怕有人怀疑,经过几番优胜劣汰的角逐,“运动员团队”中明显有体力不支的成了观众。 “上回河南那批土豆的货款已经结了,我好像还有三万多在你那边吧?”我一副输急了的样子,向殿下讨债。虽然也已经知道田三是临时银行,我看殿下老想去动田三的钱,所以还是向他提个醒的好。见谁都下手并不是件好事,还是要保有底线来得稳当。 “我知道,你那边不还有些钱吗?你那三万我能动你的啊,现在这情况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是不?再说我这点气刚上来,下了场子再给你嘛。放心,少不了你的。” “邵方你那没有,从我这儿先拿着,咱别见外了。”老邓开口很大方。我说是来这边收购东西,而老邓就是个户主,从这一方面来说我也是他的潜在客户,他表示一下诚意也是应该的。 我顺便回了老邓一句:“那多不好意思,你能给支多少?” “三五千没什么问题,要多我这也没有,你现在先玩着,没有了从我这边拿。”刚才还说得跟一家人似的,可真跟他要了,三五千在这里能干啥? “老哥你就是客气,不过看来,这会儿先不用了。” 我拿了一手不错的牌,扔了一千块钱放在桌上,老赵看了一下,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把牌扔了:“这牌不能跟你来,让你了。” 看上去他牌也不小,最少有两张一样的,是想把机会让给龙套甲吧。龙套甲这个人是重点嫌疑对象之一,跟田三一样是他们的搭档,手里没活,他的牌面我也早已知晓。换成别人还说不定,但他不会换牌,来多少我都照单全收。 “梅花老k的金花!”我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并询问龙套甲的牌面。不出意料,他输了。这一把虽然捞得不多,但作为一个标志性的转折点,我也开始手气好了起来。不过天不遂人愿,这是真的。 第10章 这才热闹 田三比较冲动,跟吃了“伟哥”似的,动不动就上顶,这让人很是欣慰。当我也开始走上坡路的时候,出现了一把很有趣的牌。 那牌是老邓发出来的,可以肯定他没有动任何手脚。我瞄到田三是一个豹子,三张10,而我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好牌,心想随便上点钱就走人,凑个热闹,别把场子搞冷就行,再不行最多有人与他叫板的时候给他加加油,意思一下。 人多的时候,一般两家牌都是豹子的情况很少出现,一个晚上也就那么一把。殿下拿了三张k,跟我一样,他也看到了田三的牌。第一圈下来,风平浪静,基本上没有翻开牌去看的,都是往死里闷。殿下有点犯迷糊了,问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把他拿下?现在也不是时候,其他几家的钱都还没有过来,我们虽然已经不露痕迹且势如破竹般地将钱掏过来大半,不过能拿走就没有理由不要,不是吗?如果这个时候跟他扛上一把,对方倒不存在什么戒备心理,毕竟牌也不是出自我等之手,正常的输赢也是有的。 不把他拿下吧,等会儿我们得自己制造机会来弄他。虽然我现在在众赌徒的眼里是一个“三好”赌徒,没有什么不良记录,以至于我开始走上坡路了都没有人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过打到后面,以我的估计场上只会剩下几个老千而已,即便斗下去也会不欢而散,何不趁此良机,大捞一笔,等对方叫散场,岂不痛快? 我回了殿下一个“没问题”。理所当然的,这些都是在大动作的掩盖下进行的,还进行了二次加密,顺便又挠了一下头发:通杀! 所有的赌徒都聚在这张桌子周围,包括退赛了的。一圈闷下去之后,就有人拿起牌来仔细端详。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每个人都到了什么程度、其心理承受能力如何等,我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我只需要跟平时一样,闷几圈再跟上几把,若是还有人硬挺,我再丢牌不迟。 牌发得很巧,老马和福总手上的牌也很好,这一点我并没有注意到。再就是,牌刚换掉不久,还有几张牌我没有完全把花挂上,有的花更是看不到。盯着人家发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人家问你看什么,你不能说那牌背上的花纹勾起了童年的回忆吧。我先确定了自己的牌点,然后等其他人对阵的时候,再去瞄他们的牌。 两圈过后,老程扔牌了,其他人继续前进。只有老邓看了牌,自我感觉良好,又上了一手。反正我知道这基本上是上多少赔多少的买卖,也乐意凑个热闹,所以也没看牌就跟大家继续闷。 一般闷不过三圈,场上就只剩下两家牌一直闷到底,最后闷开。现在人多,三圈意思一下就够了,再多也不好看,毕竟这一局会是殿下收底,我一直挺他,恐怕难以服众。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玩法,行内称作二鬼抬轿。 说的是如果场上还有三个人,而a和b是一伙的,其中a的牌大于对家c,b的牌大小不计——一般都是比对家要小。这个时候,如果b一直跟(通常为闷)下去的话,c会舍不得自己的牌,跟到死都不丢牌。而a的牌不错,也知道比c的要大,就等着吃他。而这种赌法有一个规定,场上有三家人的时候,且一家为闷牌的状态,则不允许开牌。不过后来有赌徒专门制定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的规则,只是这里没有。 如果把形势转变成殿下和老马表面上都针对福总的话,那田三就有一种螳螂捕蝉的心态。如果田三告诉福总他的牌才是最大的,那福总一定舍命相陪。只是这个暗号该怎么打呢?平时压根没玩过这个套路。 殿下不用说,我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能明白,但老马不懂这个啊,他又没玩过。事情变成这样,只要殿下发个暗号过去,叫老马硬上,然后表面上殿下再将老马诱导成与福总对抗的局面,这样不就好了吗? 第三圈时,基本上大家都看了牌,龙套甲感觉熬不住,见桌上还大有人在,就下线了。这我不在乎,毕竟他不是目标,我没能解开他们之间的暗号,却从老赵押钱的方式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沟通好了。我也从老马下注的方式感受到了这个对抗赛的激烈程度。还有这么多人,第三圈就上了顶,搞大了。 我拨开牌角看了一下,没戏,利落地把牌扔了看热闹。这局不管玩成什么样子,我都已经脱身了。老马再挺几圈,也可以功成身退。殿下没出手,最适合负责收尾。好了,这么玩下来,今天晚上的节目就基本上到此结束。这一局下去,估计也没什么后戏可以看了,高潮都过了,还搞什么搞? 老马手上是一个金花,不管大小下几把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赵的牌我只能看到一张,无从判断,估计也只是来热场子的,能赢殿下的牌,只有三张a,而四张a都被我挂上了特殊的记号,为的就是能从侧边认出来。我手上有一张a,扔了,另外三张可以确定牌堆里有一张,福总手上有一张,还有一张下落不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桌上剩下五个人,殿下、老赵、田三、福总和老马,其他人投了一小部分资之后都没往下砸。这场面少见,四轮下来居然还剩下五个人。我示意老马跑掉,在这一局上他已经有点鸡肋了。老马是和老赵一起退出的。第六圈,桌上还剩下三个人。 殿下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我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演成这个样子的。桌上的钱得有好几万了,不管是桌子上的还是外围的,都知道这一把搞大了。讨论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大家都专心地看着桌上局势的变化,生怕漏掉了一个细节。 殿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轮到他押钱了,他很镇定地故作思考,大家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千块钱放到了桌上。田三也假装犹豫地将钱放了上去。再是福总,他看了一下牌,我也盯着福总。这个时候,殿下和我都傻了。 本来福总手里拿的牌应该是一张红心a和红心k,另一张则看不清楚,因为还没有被挂上花。但这个时候,很明显能看到,他手里的牌是三张a! 福总手里的三张牌上面都有我的记号,表明牌是从刚才换掉的那些牌里拿过来的,为的是以备不时之需。我能看到,殿下急了。 我先示意他别急继续挺进,三张k是不能扔的,难得老邓发牌时一片心意。看着桌上那散乱的钞票,我将自己的钱整理了一下,放到自己面前,又假装积极地整理了一下扑克。 看来都有货,这么搞下去没意思。我提议:“一手五千,你们看呢?” 田三开始耐不住了,歪着个嘴巴一副鸟样。 “兄弟你呢?”福总对殿下说。 他妈的,要死鸟朝天!殿下这是对我的信任,虽然很盲目,却没有其他办法,我不能让第四套计划再次失效,哪怕要开干又怎么样?连本带利老马那边都有了,他们肯定不会去动老马,我与殿下能不能走出去,这要看命了——这是一个老千应该承担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下老马,他抽烟时竟然有点哆嗦,或许不只是现在的情况,今天晚上的起伏足以让他难以平静了。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大家关注的对象,哆嗦也没什么。 我合计了一下,一旦开战,如果我们表面上占理,或是让他们陷于不义的境地,那赌徒会站在我们这边。就算是求援,他的人也一时到不了这个地方,渡船的老伯早就下班了。 不一会儿,福总点燃了根烟,我一看机会来了,一脸巴结的样子,向他借打火机。做到这个不算神奇,修好个火机不容易,搞坏却也不难。 他把火机递给我,我接过来也点上烟。这个时候,我想殿下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起一沓钱,大约有近万的样子,往桌上一扔:“提个价,一万!” 他只能给我制造这么短的时间,时间再长一点就不行了,说不过去。 我坐在福总的下边,趁着这个时机,我将火机还给了他,并用改良过的手法将掌里的一张牌替代了福总那三张牌的顶牌。我自己也非常紧张,这种事情毕竟太冒险。福总在我的上方,按常理我得用左手去还他的火机,但我从来没用左手偷换过牌,只能用右手。他的牌这么大,一旦有什么东西接近他肯定会注意。 万幸,他没注意到。我把牌换掉之后,用衣袖稍微带动了一下扑克。我换过去的牌跟牌放的位置有点差异,如果不弄成一样,就容易被发现问题。 在桌上能换牌的人都知道,桌面是硬的,除非牌有弧度,或者桌面是绒布的,如果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基本上就做不到这种快速地换牌。 这个工夫也就两秒的时间,很短。福总把香烟与火机摆正,火机重新放在牌上面。剩下的,全靠殿下了。 还有就是我身上的这个定时炸弹得先解决掉,不然不道德的就是我们了。本来我想瞬逝飞掉的,但这个空间里地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扑克,要是往地上一扔很显眼。我用脚抵住鞋根,抽出一只脚,然后把扑克放进了鞋子,万事皆休。 向殿下示意这边搞定,同时他也知道可能要开干。老马完全不知道情况,我提醒他钱能收的先收起来。三个人都把扑克放在自己最能保护到的地方,我们都跟着看热闹。现在下注是一万一手,都有些考虑时间。虽然大家都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心里却都很明白。 情况不用怎么去推断,大约就是如果殿下赢了田三,再由福总来收尾。不过他们也明白,不到那种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亮底牌。 殿下与我想的差不多,他把钱举在手上,好像要去买哪家牌看似的,却又没有实行,这是提醒其他两家,是否来个闭门切磋。大家手里的钱都不是很多了,这是个非常聪明的举动。 福总受到了启发,也可能是感觉这种场面他一个人就可以镇得住,田三明显是个多余的角色,于是他丢了一万在桌上:“来,田三,我看你的,妈的。”他们看牌看得非常谨慎,福总拿田三的牌,田三拿他的。看完之后,田三把他的牌直接放到了牌堆里。可能是怕人家去翻福总的牌,毕竟只有一对a,所以能看得出来,他故意让站在后面的人看到了一些内容,怕人家说他们的闲话。 赢就要赢得光彩一些,这一条可能是他们作为一个职业团伙的信条,然后又做贼心虚地把牌塞到了牌堆中间。这样一来不就死无对证了吗? 这个好,看样子后面只要来点文戏就行了,武的,基本可以免了。牌是田三看的,跟我们任何一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福总一脸郁闷的样子,可能心里有些想法:这小子这么有把握?三个10稳赢他?我这牌不白偷了嘛。 “看到了吗?你没戏!”田三很淡定、很拽的样子,这也是间接地告诉殿下他必胜的决心。他看的应该是一对a,理所当然是他大,而福总看到的是三个10,如假包换。 “老子一手这么好的牌。”福总有点不服气。 “不就顺金嘛。”田三接过话,应该是怕福总说的跟他后边赌徒看到的对不上号,就打断了他的说话。这句话也基本上把自己是什么牌给暴露了,比顺金大的,只有三条。如果殿下不跑,也就是默认了自己的牌面。该走的场次也走完了,现在就看殿下的表演,他一直都是一个不负众望的“好孩子”,尤其是在我面前,倔得要死。 第11章 命悬一线 田三的想法跟殿下的一样,都以为是自己赢定了。老赵知道田三的牌大,却不知道有多大,也以为是田三赢定了。他们都是一厢情愿的“良民”。 到了这一步,福总对这块肥肉显得很淡漠,好像赢了不会分钱给他似的。他跷起了二郎腿,就等着他们两个决出胜负。我跟福总一样,也跷着个腿。大家的想法能够统一到这个高度实在是令我佩服老千这个行当的奇特性。 “兄弟,手里没货了,就那么些,全上了,你那稍微多点儿,你点一下。”田三对殿下说。 殿下把自己面前的钱扔到桌子上,很紧张地看着田三。我真不知道他是演的,还是真紧张了,搞得我也不由得跟着紧张。 田三也把钱扔了上去:“兄弟就是痛快,那开了吧?” 殿下做得很好,他先把三张k亮了出来。对方完全没回过神来。 田三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牌,一言不发,脸色有点不大对劲。 “开牌吧,兄弟。”殿下催促道。 “你有种!”田三只说了这句话,很简短。 福总和老赵完全没弄明白情况,只是傻看着殿下把钱划拉过去,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长舒了一口气。过程虽然复杂,结果却很简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也不妙,殿下这回该神气坏了。 先让田三把牌亮出来的话,殿下再把自己的牌开出来,这是赌桌上最不好看的事情,跟设计好了一样。赌过的人都知道,这会让输钱的人抓狂。好在对方是个老千,要不然这事还真是不好办了。 到了这步,一定要撤,不然后面的事情无法估量,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没有团伙的话,可以扫灭他们;有团伙的话,千万不能劝当事人,他不会罢手,只能从其他队员下手。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殿下点钱的时候慢一点就行。 殿下很懂行,那钱点得那叫一个得瑟,再加上几句不温不火的话。田三已经像一根凉了的油条似的,软到了极限。老赵和福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过到底是老江湖,扳回来这个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的。 后来的事情比较有意思,反倒是田三、龙套甲和老程表示不来了。这个我就没去分析,应该与他们内部的责任制度或是几人的关系有关。殿下向大家都派发了一些喜钱,他出手比较大方,深得大家的爱戴。 忽然我想,现在这个点散了,该怎么回去呢。他们说走山路,我知道不安全,不是路不安全,是人不靠谱,劫了你又怎么样,人生地不熟,大喊救命?谁鸟你,人家睡得正香,而且还在这深山中。 我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四点多了。他们纷纷掏出各自的防身武器——手电筒、手机,全副武装,准备绕行山路。最先不见的,是福总他们那一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真有蛮大的可能是要来劫我们。一些困乏的赌徒也都三两下没了踪影。 我们的钱本来是想拿个袋子提的,但感觉不好,好像故意带个袋子过来装钱似的。老邓一直走在我边上,他应该小有收获,心情好得很。我无端端地问了一句:“邓哥,几点钟有船坐啊?” “早上八点廖伯才上班,这会儿只能走山路了。” “夏殿,听说你游泳技术不错,要不要……”我问殿下。 “那你试试啊。”他很爽快地应道。 “那走呗。老马哥,要不要一起游过去?”我停住脚步,问老马。 “我游不过去,腿经常抽筋,再说了,大晚上没有方向感。”老马无奈地说道。 没方向感才好玩呢,但这句话没说出来,我就把衣服脱下来,钱和手机都包在里边。殿下也做好了要下水的准备。 “邓哥,要不你帮我把这身衣服拿回去?”我问。 老邓说:“那不……不好吧。” 算是假得很真诚,虽然很想,却也要先假意推脱一番。我当然要的就是这个:“那麻烦老马哥了。”我转头对老马说。我把衣服丢给他,和殿下一起往水库那边走。 “游不了可别硬上,这少说得一两公里的样子。”老马叮嘱道。 “试试看吧。”殿下一般很有把握的时候才会保持这种高手不语的调调。 “月亮在后头,反正朝着那边游过去就错不了,两个人尽量别把距离拉得太大。”老马还是不放心。 “ok!”我们两个都信心满满。 我原以为自己水性很好,还曾跟人吹嘘自己是1500米游泳冠军,可游了大概三分之一距离,我就明显感觉体力不支,根本使不上一点劲。坏了,这可没有什么求生措施,早知道就不逞这个能了。我又不想让殿下知道我游泳技术如此差劲,遂仰面朝天,以节省体力。 “还差得远呢,不行了吗?”殿下叫的声音很大,我的耳朵浸在水里也能听到。 我都没工夫去回应他,想沉个底看能不能踩到冒出来的石头站一会儿。我扎下去没了踪影,这可急坏了殿下,他知道我是不会在这个关头跟他表演游泳特技的。 谁知道这水库能那么深,沉下去后下边的水越来越凉。坏了坏了,这次玩大发了,游上去的体力都没有了。殿下也潜了下来,将我拖了上去。 “还行吗?不行咱游回去,看你这样到不了那边的,英年早逝也得封个烈士吧。”殿下问。 “你呢?”我喘不过气来,尽量简短地说话。 “我还可以,能游过去,你要不行了咱们上岸吧。” “上什么岸?我试水深呢。” “那好,不行叫我,我在你后边。”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不再像之前那样为了跟他拼速度一阵狂游,而是尽量采取一些节省体力的方式。又继续游了好一会儿,我感觉绝望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绝望的心理,就感觉宁愿这样沉下去也好,不想动,也动不了。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不由得一阵苦笑。 岸,在月光的照射下已经逐渐清晰起来,可我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这还不算最惨的,关键是气都喘不上来了。游过去至少还要十几分钟的样子,我勉强能再撑个三十秒就不得了了。 我静静地浮在水面上,不让自己下沉,殿下游到我的旁边,明显他也快到极限了:“还行吗?不行我背你过去。” “你……丫的想跟我,死一块吗?这个,可不能答应你,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追上你,你信不?”我感觉每吐一个字都特别的艰难。 “那你就给我游啊,游啊,笨蛋。”殿下用力地拍水,水溅得很高,然后滴落在我脸上。我很想一口气游过去,可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看我没有什么反应,他就拖着我的左胳膊往岸边游。 “要死,也得死在一起,我就找你陪葬了。方少,你听着,”说到这里,他大声嚎了起来,“以前,我没有朋友,没有家,自从认识了你,我才感觉到生活的乐趣。我活过了,虽然没活够,但也没遗憾了,因为有你这个兄弟!” 我知道他游不过去了,太远了,那道岸,离我们太远了。 “现在还没到念悼词的时间,王八蛋,我游不过去?我是看你行不行。”我也吼道。 体力这种东西,如果有了强大的精神能量的支撑,便有了透支的资本。虽然这么说,可我也知道不一定能够游到那边去,但我不能把殿下葬在这里,说不准我上不去,这小子就真也不上去了。 我抬起手臂,一口咬了下去,鲜血直流,刺激得我望掉了暂时的疲惫:“你没活够,我他妈的还没活够呢。目标前方,冲刺!” 我们两人纵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晚。 失去力量,或许还可找回;失去方向,也能从头再来;失去朋友,便什么都没有了。岸,不就在前方吗? 终于到了岸上,我们瘫坐在水泥坝上。我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原来游泳这么消耗体力。殿下比我稍微好一点儿。 “痛快吗?”我望着无尽的星空,心里感觉很舒坦。 “岂止是痛快,这不是痛快能形容的。还有力气走路吗?”殿下问。 “你大爷的,我把脚给游没啦,等会儿,你急着上坟去啊,这也不是点儿啊。” “对,这也不是点儿。”殿下索性躺了下去。 “身上有烟吗?”我问殿下。 “你他妈的游傻了是吧?这短裤里还能放包烟?我就口渴,我现在愿意用这处男之身换一杯水。” “岂不……岂不便宜了那些村妇?这水库里的水干净,能喝的,你以为这里哪里啊。”我气喘吁吁地跟他胡侃着。 “刚才在水里,你怎么想的?”殿下问我。 “别问我,你怎么想的?”我不好意思说我怎么想的,这不符合我风格。 “我想回家,想回家看看我妈。我出去的那年才十四岁,都没跟我妈打招呼。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肯定不容易。我现在,连个畜生都不如。” “你是不如畜生,畜生没有长你这样的。回去看看好。每交到一些新朋友,我都会很高兴,而每一次又要分开,我也很欣慰。我知道你们都在成长,人在痛苦中的成长更加宝贵。这一票,咱们捞到了油水,你想干什么我不拦你,我支持你。” 我说完这些话,殿下起身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以为他喝水去了呢。 我继续仰着头看星星。大概童年的时候,也曾经这么认真地观察过夜空。我看到了北斗七星,看到了猎户座。 过了很久,殿下回来了。我体力有些恢复,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我能看到他正吃东西:“你小子,上哪搞的夜宵?” 他“哇”的一下全吐在自己手上,我只看到黑黑的一坨。他坐我边上,把我的手臂抬起来,然后把手里那一坨黑黑的东西敷在刚才我咬破的伤口上。 “你学中医的?”我调侃道。 “啊……啊……” “啊什么,讲人话!” “椎(嘴)巴麻了。” “不会中毒了吧?你别拿我当试验品搞!” 他跑到前面,趴在岸边漱了下口,又跑了回来:“以前被人砍过,用的就是这种药草,这地方好多呢,我一下就找到了。这种草挺好用的,就算别的不行,消消炎是可以的。” 我俩聊了好久,还真不知道就我俩也能找出这么多事情可以聊。 天色开始蒙蒙亮,殿下问:“能走了吗?” “可以,现在跑都没问题。”我跳了一下,发现腿软了,不过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走出去大概三四百米的样子,老马从一条小岔道里突然窜了出来,吓了我们一跳:“你怎么过来了?万一有人去你家里,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我回家就把钱放好了,然后在后屋坐了两个小时,就等他们,可没见人来。那会儿不来,他们估计就不会来了,我一乡下汉子什么都没有,他们不好为难我。何况你们这么照顾我,我当然得来。” 从绷带(我们那管绑在摩托车后面的那种橡胶带叫绷带)上取了衣服穿上,我和殿下跨上老马的自动拨,然后一溜烟儿地往回开。 车子并没有直接开到家里去,而是到了一个小庙里。老马把摩托停好,然后从一个菩萨身后,提出一个袋子,往地上一放:“都在这里,我老马的为人你们放心,不然你们也不会交付给我。” “没跟你扯这个,一路上都没根烟,你说这事办的。”我抱怨道。 “哦,哦,忘了忘了,来!钱我没点,目测有十几万,这由你们来支配吧。”老马说。 “什么支配不支配的,我三你三,殿下四。”我说,“这小子说要回家看看,可没点家底回去干什么?老马你认为呢?” “该。”老马很爽快。 边说这事就开始点钱了,老马先把三万块钱点出来放到一边——这是我们的本钱,然后开始数钱。 “别数了,一人分一沓,自己点数,多退少补得了。”我说。 “最后一把牌,你们怎么弄的?”老马一脸的疑惑。 “我来说,”殿下很是兴奋,“老赵和福总可不是什么好鸟,最后那一把,玄。方少把福总的牌换掉了,而田三的牌本来就比我小,这才打了下来。这中间的细节我得好好跟你讲讲,你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那一役,我拿了三万多;老马比我多一点,他还有一些后事需要料理;殿下比老马多一点。差不多就是这样。 后来听老马说,那些北京佬还经常过去,但对于那一局,谁都没有再提起过,仿佛不曾发生过。私下里他们也派人过来与老马交涉过,可老马一口咬定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对方也没有办法,何况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出千的证据,即便找到了,跟老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马到后来也去过几次,演了几把局,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严格来说,他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赌了。 老马做起了小生意,小楼房修得跟别墅似的,还娶了老婆,有了孩子。 再后来,那里开发成了旅游景区。 大约一年多前,我们受老马的邀请到了那里,老马还是那么热情,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他跟家里人介绍我们,一个劲地夸,搞得我们怪难为情的。他老婆也非常好客。 他们家里建了两栋房子,一栋是自己住的,另外一栋是接待外地游客的客房,生意还不错。这些年富裕了,老马还买了辆车。 那边依然山清水秀,划船的那位老伯也换了装备,那玩意才叫自动拨,一溜烟儿过去了,一溜烟儿又回来了。 自打那边开发成了景区之后,赌博就很少了,场地有限,喜欢赌的都到外边赌去了。那个留有回忆的山洞,成了最大的卖点之一,打的牌子是抗日联防洞。去那里的人应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洞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第12章 回家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里赶,到家后殿下就忙活了起来,为回家作准备。我是这么安排的,先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这样回去村里的人也会觉得这个人有能力,在外面没瞎搞,家里的人也才能放心他这些年在外面所做的事情。可找女朋友这种事情比较麻烦,哪一样不行都白搭。现在倒可以租一个,那会儿可没地去租。 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回去的交通工具怎么解决。殿下说,租个车回去,显得好看一些。我说没那个必要,直接买一台不是更省事? 于是,我俩就开始讨论是买国产车好,还是进口车好。因为国产车某车型当年8月份有望大副减价,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先看国产车。 8月1日,我陪殿下不远千里地来到了一家国产车销售中心,结果最后买的并不是国产车。 后来倒腾了很长时间,我也没为殿下找到个合适的姑娘。人家能看上他吧,他还不愿意,说人家长得太矮。一米五多怎么矮了?给他找了个相貌挺好的吧,他又说人家品行不端正。人家不就穿得少了点嘛,这还能节省布料呢。见了三个女的,都被他毙掉了。我也就再没有这个闲情给他介绍什么女朋友了。按他的说法,要顺其自然。那也好。大概9月中旬的时候,他准备往家里赶,按计划我也跟他一块去。 临出行的前几天,在家里闲着没事,我们就玩游戏。三方夹攻弄得我手忙脚乱,殿下大呼痛快,提醒我没戏了。看着我快输了的时候,他坐到床边替电脑(单机游戏中,人机对战时的电脑一方)加油呐喊。他就喜欢干这事。 “你搁你自己房间去行不?坐这影响我发挥。要不是你在这里指挥,下边那个城镇早攻下来了。” “这是我的自由。”他很得意。 其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这跟自由无关,因为我这台电脑的显卡比他那台的高级,有些游戏他那边玩不了,他只是想到我这儿来图个方便。平时他倒也来得少,因为跟我抢电脑基本是白费工夫。 殿下那会儿在考驾照,碍于这事的进程,也一直没有动身回家。每天下了课,他就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这边来玩gt(一款赛车游戏)。我都跟他讲过了,玩这个游戏不能提高他开车的技术,可他不听,因为我之前在玩cs的时候曾经告诉他这能提升我射击的准确度。可谓失策啊。 我被闲置在一边,挺不是滋味。我问殿下:“你驾照还得多久才能拿到?” “不知道,驾校那边说考得好还要半个月的样子。有好的建议吗?要不咱办个假的吧?” “车不想要了是吧?不要车,还要命呢!什么都能弄虚作假,技术能假吗?那是对谁都不负责。我这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能不能行你先说。”殿下那双手终于离开了键盘。 “上次咱们去老马那儿,你还记得吧,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小子送咱们到村口,钱也没要。这次叫他把咱们送过去,顺便把上次的钱给付了,你说成吗?” “怎么不成?成,这肯定成!你把那张名片放哪儿去了?” “那玩意儿不应该是你拿着的吗?我没收藏这种东西的习惯,你找找。” “糟了,那裤子给洗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去翻翻。”殿下从床上一翻身,跑到阳台。几天前洗的衣服都拿回来,丢在了床上。 “是这个,不过号码不太清楚了。你说这个数是3还是8?” “3?8?人家是男的,怎么会是三八呢。”我“嘿嘿”笑了两下,他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我说:“是个8,呼过去。” “哎,哥啊,是我。” 我对他这通电话的开场十分不满意。 “哦,我这事儿忙,忘了您是哪一位。” 我一听乐了,谁是你哥呢,真不要脸。 “那天你不送我们到走马庄嘛,还没给你钱呢。你看现在方便不,我们想把那账给结了。” 下午五点的样子,那小子开着辆不怎么样的车过来了,我俩到楼下迎他。 “不好意思,上回走得急没付钱,不好意思哈。”我说。 “没事,没事,以后要车随叫随到。” 围形车(后来我们尊称他为车哥)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性格特怪,是我们组合里御用的逃命驾驶员,从没有出过事故,在专业领域上有着非凡的造诣。 “那上楼坐坐,喝杯茶,这工作了一天也挺累的吧?”我招呼着他上楼。 “哟,你们这房间挺不错啊,自己的吧?” “哪能啊,坐,这租的。上回那趟多少钱?刚才也在电话里给你说了,这还有点事儿顺便想拜托你,你看有时间不?” “有,有,你们说就好,上回的算了,我说了不要就不要。你知道为什么不要吗?”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能说明问题了嘛。”他说着话,把脚也搭在了茶几上,完全不像个陌生人。 “来,给。”殿下递给他一瓶汽水,也丢给我一瓶。 “你能确定我们能再叫你?”我好奇地问。 “确定!哪怕不是现在,也一定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我们跑车的没别的,就平时接触的人多一点儿,你们是干什么的,要去干什么,我基本扫一眼就知道了。” 要说这一方面,往深了说算是心理学吧。在蓝道上掌握一点心理学那是必要的,但是我真做不到像车哥那样锐利。殿下也认为他很厉害。 几番交谈后,上一回的钱都没有拿,他便拍拍屁股答应了我们的事。然后,三人喝了一顿酒。事成! 回家的时候殿下就交代我:“别逢人就说你是捞偏门的,人家得怎么想?” “我当然不会傻到逢人就说我是捞偏门的,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你以诚相待,同样也不需要在每个人面前都那么小心谨慎,否则日子就过得累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藏着掖着,没那个必要。我认识你殿小二,不也这么回事吗?你说呢?” 殿下瞪了我一眼,表示懒得理我。 车哥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他叔叔死了。按他的说法,每回要请一个长假,他家里就得“死”一个人。领导也感觉这理由好批。他说,用这种事请假方便,一不用出证,二不用打条,随应随走,一个电话就搞定。 车哥这厮太有趣了,总爱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而在我们请教他的时候,会显得格外臭屁。 他小时候看过几部赛车的电影,就着了魔似地喜欢上了这种追求速度与刺激的运动。那会儿他人不大,条件也有限,就倒腾摩托车。 这摩托玩到能到个什么程度?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我认为也就是换零件比别人勤快点罢了。他在汽车方面的技艺,一开始我也是将信将疑的,但见识过之后,就死心塌地不再怀疑了。 在不是很大的时候,他逮到了一个机会,因为家里买回来一辆农用车。这可不得了,他翻书查资料,还动手实践,从驾驶到修理,无一不精,居然能从车子的响声来判断哪一个部件出现了问题。或许开车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我在这方面无异于一个外行,羡慕得很。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笑话他上学的时候咋不见得这么积极呢。 后来因学习成绩急剧下滑,他索性就退了学。退学那年,他读初中二年级。 我们三个人凑在一块比谁的学历最高,居然让我以初中毕业证拿到了“最高学历”的殊荣,实属荣幸之至。不对不对,是他们太“谦让”了。 同年纪的人还都在学校里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什么叫为人处世,叫什么人情事故了。谁说学习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完成? 车哥回家后一门心思地学跟车,再到后来他一个人出车。什么样式的车他都开过,并且都开得很有水平。 我以为能玩漂移的人就是厉害的,他说不是,反而在一些弯道玩漂移会减速。这些事情都要根据路面的情况来做决定。我也跟他学了一些专业术语,就漂移这一项,玩法就非常多。当然这个我懂,发牌还分好几种呢。 比如刹车漂移,就是通过方向盘和刹车来完成的一项漂移技术。踩刹车的时候,通过打方向盘来使重心变动,后轮的负荷就会变小,抓地力就会随之变小,从而发生漂移。 另外还有手刹漂移、离合漂移、锁档漂移、滑行漂移等等。 我缠着他教我漂移,他不让,说场地不行,不适合初学者。但是他说不过我,就只好手把手教我什么时候改换档位,什么时间该踩刹车、打方向盘。他还没说完,我就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他还是不放心,非要坐在副驾驶上。 那是我人生当中一个浓墨重彩的败笔,后来车子是殿下叫了附近村里的几个人给抬上来的,太不体面了。以至于,后来我很少有机会单独开着殿下的车出去溜了。 终于到了殿下的家里,我们刚把车停好,殿下的妈妈就从那看起来修了不久的楼房里出来了。我的个乖乖,殿下决了堤似的,跑过去抱着他妈妈那个哭啊。 车哥向我耸耸肩,我回了他个笑容,然后两人默默地看着这对久别的母子。 一会儿,殿下的妈妈把我们领进了家里,又泡茶又拿烟的,搞得我们实在受不起。屁股还没坐热,车哥就开始从车里往殿下家搬东西。殿下的妈妈也帮着拿,我们连忙招呼:“阿姨,不用,我们来吧,东西不多。” “小天啊(殿下的小名),你帮忙照顾着啊,妈妈出去买点东西。” “阿姨,不用了,这都有。”我提着东西向她说道。 “没事,去一会儿就来,你们先歇着啊。” 一些日用品和给殿下七大姑八大姨带的东西被我们搬了进来,我和车哥坐在椅子上喘气的工夫,殿下楼上楼下地为我们找拖鞋,可他家里哪有男式拖鞋。 “别跑来跑去的了,眼睛都晃晕了,实在热了,打个赤脚呗,别瞎操闲心了。你说你也是,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把你妈给累的,这乡下盖栋房子也不容易啊。”我批评起殿下来。 “我这不回来了嘛,谢谢你们哈。”他的笑脸忽然有些严肃。 “那等会儿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我俩。还愣着干啥?接你妈去啊,你让她走路回来啊。”我吼道。 我刚说完,殿下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车哥也忍不住感慨。 我以为阿姨是出去买菜呢,真是想歪了,她竟然抱着一大盘鞭炮回来了。 我还真不知道他们那儿兴这个,早知道就自个儿带点儿过来了。好家伙,鞭炮足足响了十几分钟。本来还是一个独奏曲,后来同村又来了很多街坊邻居,他们也一盘盘地放起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鞭炮终于放完了,大家开始准备晚饭。 殿下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我俩被流放到了楼上看电视。 车哥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上,我看不习惯,太假了,就独自走到阳台上。夕阳很是暖人,放眼一望,窗外的美景尽收眼底,很舒适。 远远的,我见殿下那小子不知深浅地从一个酿酒店里拖回来一整桶的米酒!我暗叫不好,今天要喝高了。他还说,喝完还有呢。这不是准备把我俩往死里整吗? 没过多久,桌子上便摆满了七荤八素的菜,大家也都围坐在了一起。 阿姨说这些年,多亏了村里人的援助,现在儿子回来了,那些曾在她生活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同村人,都被她一一请过来吃一顿饭,聊表心意。 果然敬酒这套程序始终要走,每当殿下陪他们干一杯,我和车哥就得来一杯。村领导发一句言,我俩又得干一杯。那天村领导可能喝得有点高,滔滔不绝,我俩也就没有停杯的理由。 席间,那家伙,村里人把殿下给夸的,他们这地方好像小车不常见,一看到殿下是开着辆车回来的,那直接往死里夸。他们那的人有个毛病,喝酒不含糊,虽然知道殿下今天不能喝倒了,但又感觉好不容易逮到个喝酒的机会,于是拿我俩开涮。我俩也算是经过酒精考验的“战士”啊,不过今天差点成了“烈士”。 那天,是殿下最高兴的一天。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第13章 进局 在殿下家里待了三四天,每天就是开着车在外头晃,这亲戚那亲戚地走,可又不是自己的亲戚,哪能提起什么精神。要不就是帮家里做些家务,洗碗、抹桌什么的抢着干。这把殿下感动得啊,他关上房门就给我们俩按摩。冲他这手艺,那桌子没白擦。 不过也闲得慌,那地方天一黑,十有八九是在家看电视,看完电视就睡觉,一点新意都没有,把我们俩憋得不行,可是这真情不能流露啊。 实在不行了,待不下去了,车哥也一个劲地嚷着要去城里玩两把。这几天在家我时不时教他玩两手,把他勾引得不行,他非要去实践一下。 我们洗涮完毕,三个人躺在床上。 “殿下,明天跟家里请个假,咱们出去溜一圈如何?”我提议道。 “不行,我妈给我物色了个对象,叫我明天去看一下,要不你跟车哥一块吧,我走不开。” “兄弟,答应不?”我歪过头去问车哥。 “殿下,去吧,就一天时间。”车哥也帮着劝道。 “行就行,不行我找阿姨说去,你看是你去说合适,还是我去说合适?”我急了。 “你们这不是逼良为娼嘛!这么样吧,明天早点结束,趁早回来好不?”殿下妥协了。 “你个蛋,哪回不是这句,哪天早回来过?你就说有业务要到县里去一趟,再后面的事就好说了。”想想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弄得我和车哥跟个孙子似的在外边乱转,气就不打一处来,“见对象,不合适你就没必要去,合适你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哪有早回来这一说?” “爷,大爷,你饶了我吧,我交不了差的。” “你再给我喊冤,奶奶的,逼急了老子,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我明天把你车胎给扎了不?” “行行行,我跟我妈商量一下好吧,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我到外头去一趟,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啤酒。”我说。 “口香糖。”车哥说。 “西瓜。”我补充道。 “扑克。”车哥兴奋地说道。 “不要扑克,别听他的,把扑克带到家里来,等会儿还不都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了,要玩出去玩。”我说道。 “得令。”殿下从床上蹿起来,下楼去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你小子进城买东西去了是吧?” “不是,刚到铺子里买东西嘛,村里一人看我在外头混得人模人样的,想叫我带他儿子出去干活。” “你答应了?” “那可不答应了嘛,不答应不行啊,人家都把自己家里的情况给分析了一遍,容不得我不答应啊。” “那我没工作你咋不解决呢?我操,你办的什么事,这事能答应吗?就咱俩怎么给人家去安排工作,安排什么工作?叫他去设局吗?” “别啊方少,这事得你帮个忙,话都放出去了,求您了,行不?” 看着殿下那一脸的贱相,看样子是推不掉了,可我一想,这不能答应,一应了他,估计后边还能整几个出来。 “你不要跟我来这套,我受不起,要是今天来一个,明天又来一个,我不成劳务派遣的了嘛。” “就一个,我保证就一个,再多我自己消化,绝对不来麻烦您,行不?” 我想了一下,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人家买不买我的账。于是我挂了个电话给黎哥。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好在人家念旧情,一口就应了下来,这屁事算是完了。后来那小子老实巴交地在黎哥那里干活,还升到了管理层,请我们吃过饭,再后来的事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完事之后,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挤在一张床上,车哥掏出扑克又装作虚心请教状。我没那个闲心,这几天他一做这个动作,我就起码两个小时不用挪屁股。 “我就不来了啊,有事你问殿下,一样。昨天没睡好,我得好好补个觉。”我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拒绝了这次“高峰论谈”。 等我一觉睡醒,准备上个厕所的时候,我发现他俩还在神采奕奕地鼓捣着扑克,殿下还不厌其烦地教车哥一些简单的暗语,把车哥乐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饭桌上殿下把请假的事给落实了。我看得出来,殿下哪怕是请一个礼拜假,阿姨也会由着他——多少年没回来了,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车刚开上乡道,三个人就开始议论去哪儿玩。殿下其实对这一带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更加找不着北了,倒是车哥,一语中的:“把车停在哪个酒店附近,然后打个的,去哪都行。”这个难题,被车哥轻松化解了。 这倒是个理儿,一个城市里,如果想干点什么却找不着北,只要你往车里一坐,装得跟个熟客似的,告诉司机要去哪儿消遣,保管是个多选题。 把车停好后,我们上了一辆车,跟司机一顿胡侃,结果被带到了一个小区里。司机说,在三十七栋的车库里有一个很理想的淘金地。我们也不理他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付了车钱就直奔车库。 三个人一起进去不好看,先列个阵分好工,干活也利索点:“你和殿下先进去,找个扑克台子练练手,我一会儿进去。” 没有熟人引荐的话,就只能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但是要自个找到这种地方,那可真要靠实力。虽然我赌了这么多年,可真没仔细观察过赌场坐落在什么方位比较合适。 怕外边有放风的,我坐在外面的绿化带上,而且故意坐得远远的。看到又有几个人过去后,我才站起身来往里边走。 果然有放风的,我刚走到三十七栋第一个单元的门口,就有一个人警觉地过来盘问。他跟我一样,都认为自己表演得不错。我故意装得在找地方似的,觉得能把他引出来;他故意装得跟活雷锋似的,觉得能把我带进去。 从司机那儿套来一些话,我就说是谁谁给介绍过来的。人家一看是“自己人”,热情地跟接待领导似的。如此,不费一枪一弹,还蹭了一根烟,我就进入了阵地。 这一趟任务,理当容易。 车库在最底下一层,但那个家伙把我往楼上带,我也憋着不说,丫的总不至于把我给绑了吧? 果然是另有玄机,居然在七楼有一个电梯,直下车库,而车库里的门全部封死了,只剩一个门用来跑路。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有什么猫腻的,可一进到里边就大不一样了,下边的几个车库全部被改成了房间。走进去,整个一个小赌场的感觉。我数了一下,一排过去,六间车库,一共两排十二间房子。这可真是上档次! 后门留得也好,直接在一楼开了个暗道,连到车库里。别说没条子来,就是想进来,首先得爬到七楼,而人家把电梯一停,他们就只能干着急。放风的还特意说明了他们这里的安全性。 这些话我虽然不爱听,不过自己分析感觉也是那么回事,我头一回光临,也不会这么巧就碰到条子。 放风的把我送到电梯里,拿个无线通信器喊了几句,掏出张卡刷了一下,按了b1,然后就出去了。电梯则直接下到车库里。 刚下来就有人过来接应,服务算是周到。顺着他的指引,我来到了车哥那个房间。他好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摩拳擦掌的样子让我感慨不已。 我合计了一下,这边看场子的、拉客的、负责抽水的,分工比较明细,看起来都是些老鸟了。按刚才司机师傅的话说,这个赌档的生命力在这一块是最强的,也就是说,这个赌档在当地是非常有后台的。 我首先抬眼看了一下监控设备,看起来花了不少的工夫,是打算把这里当成长期的根据地吧。 那绿布台上零散地放着一些现钞,房间里纯粹是一帮赌徒在聚赌,不存在什么荷官这种工作人员。自由一点的玩法,发挥的空间就大一些,正合我意。 玩的是那种叫作三公的游戏,车哥见我进来之后,也没打招呼,跟不认识似的。把我带进来的码仔让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我自称叫方老板,然后就享有了老板的待遇。 场上本来有五个人,我一凑进去就六个了,符合赛事的规定人数。就是那些破规定有些烦人:庄家先洗完牌之后,再交由下面的闲家来洗,洗多久无所谓,极限是不要超过三天,毕竟大家都很忙。 这种玩法不像玩诈金花那么费事,简单得多。庄家在洗完牌之后,闲家再洗,庄家打点,然后再抓牌。这里可以做小动作的地方非常多,庄家洗牌这部分,不需要做动作,也没办法做动作;闲家洗牌则是一个好机会;庄家打点,这可以绕过去;抓牌呢,手法很多,比如抓多张、抓二张、进阶法抓底张、挂侧花抓中张等。反正打下这种场子,不怎么困难就是了。 对抓牌有过研究的人都知道,如果牌背有白边的话,很多的手法都要放弃,它能令很多动作都无法很理想地实现。我就有那么一次去打场子,用的牌名叫万花筒,牌推出很大一部分,都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用的扑克虽然没那么花,却也是不带白边的。 现在的庄家在一个叫作家英的手上,要他下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他赢光,没办法他必须得下;二是让他大赢,这样他就不会继续坐下去——不要问为什么,这是赌徒的一个特征。相信大家都见过这样的场景,四个人打麻将,后来算账,四个人都输了,看牌的赢了。 显然,我的手段还没有高到让他把钱赢走再拿回来,虽然第四套计划是这么玩的,不过这个地方不对,人家随时可以走,那就只能赢了他。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庄家洗完牌之后,闲家再洗牌的时间里,把牌弄到车哥那边去,而事前要叫他把注码下大。我对自己的技术略有信心,只要把现任庄家变成前任“县长”,车哥就可以走马上任,后边的事情就好说了。 其实,这个赌局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非常高兴可以认识一个正正经经的年轻人。 我注意到,这个赌桌有点不太对味,也注意到坐在我对家的那个小伙子,有点不对劲。不为别的,只因我见过的赌徒各种款式的都有,唯独那小伙子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只见他赢一把脸都白了,输一把脸更白。我估计再这么玩下去,这小子有犯心脏病挂掉的危险。 玩了很久,那小子整理了一下桌上的钱,揣到口袋里,然后出去了。以我的估计,他应该是去上厕所。没多想,等他去了一会儿之后,我也推脱说去厕所,跟了出去。 厕所就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也不大合适,一上一下麻烦得很。我看了一下,有个地方还比较合适,应该是一间休息室——赌徒们用来吃饭的地方。 我进到厕所,他刚好出来,我就跟他说了一句:“跟我来。” 要按我的意思,起码得给他讲两个小时的课才好,年纪轻轻的,玩什么不好,来玩这个?可是说起上课这种事情,得自己先把功课做好才行吧。 我先步入了那间休息室,他随后也跟了进来。 “坐。”我示意他坐下。他似乎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却也出于礼貌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赢了吗?”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像当年老师盘问我的口气,但碍于形势,我也只好先借用一下。 “没有,输了。” “输多少?” “一共有四万多。” 这账算得够清楚,竟然还知道自己前后输了多少。他一身西装革履的,不像是个混混。在桌上的时候就感觉他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稚嫩。 “想赢回来吗?” “想。”简单的一个字。 我以最简单的方式把这个赌局的形势作了一下分析,他不信,因为那个叫家英的庄家,是他的一个熟人。理所当然的,他不愿意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过我用有力的证据告诉了他:这,是事实。 第14章 救赎 我掏出一副扑克,给他简单地比画了两下。他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但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自己也说不好,好像没什么可以图的。他既没色相(有也没用,我不好那口),也没有钱了(有也没用,我知道那钱不该拿),唯一能够说服我自己的,叫忏悔,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吧。 我从休息室里出来,然后上了赌桌,一切常照。过会儿那小子也过来了。 一开始,我没有什么动作。按当初说的,我让他先观察一下那个庄家的动作,看清楚了之后再给我个信号。信号来得很早,他眼神很决绝。 这时我向车哥打了个暗号,表示要开工了,他的脸上立刻就来了笑容。 当然,接下来还是和以前的程序差不多,老三套新三套地上,桌上的人都吃不消了,以庄家的表现最为突出,他竟然频频翻开牌来看。这动作我理解为他已经察觉了。作为回应,我下手更狠了。 为了确保一会儿下桌能够走得顺利,我先叫车哥撤了出去,负责通知殿下断后,而钱流到了那个小书生的口袋里。这是我最疯狂的行为之一,丝毫不顾及他人输钱时的感觉:怎么押怎么不中。对此,我深表同情。 翻转整个局势,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那些有心无力的赌徒好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感觉今天的游戏结束得早了些。我作为一个保本的赌徒,是不能先提出撤退的,这有些不符合赌桌上的规则。初来乍到的,低调尤为重要。 最后还是庄家没扛住,提出了散局。跟我搭话的那小子很高兴,向大家派发了一些喜钱。我瞥见那庄家的眼神不对劲。我一想,坏事了,这忙帮倒了,他俩是一块的。而现在这小子赢了钱,庄家肯定知道有不对的地方,回头再一合计,钱又得流回去,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看着那小子笑呵呵地跟着大家走了出去,我也把钱扫到自己兜里,快步出了门。电梯很小,只能容下七八个人的样子。我到的时候,电梯已经满了,而那小子正挤在里面。我没管这些,也踏了上去,电梯果然不因为我犀利的眼神而半推半就,发出极其刺耳的“滴滴”声。我冲旁边一哥们说道:“嘿,哥们,你该减肥了。”他不明不白地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庄家果然跟在后面,我低声地对那小伙子说了一句:“小子,跟紧。” 快步往前走,转了一个弯,再转一个弯,一辆车就停在那里——殿下的车。我说一了句:“其他的别问,要相信就上这辆车,不信就滚蛋。” 那小子一头扎了进去,我也跟着上了车。庄家很是不解,他大约离我们五米不到的距离。小区行车不是很方便,但得看是谁驾驶,他,叫车哥。 到了马路上。 “叫什么?”殿下问。 “王延永。” “永延王者之气,好名字。”车哥说道。 “你少他妈酸,名字就不是你这么解的。”我说。 “你行,你解。”车哥很不服气。 “干什么的?”我又问了一句。 “大学刚毕业,朋友叫我来玩两把,就这样。” “就这样?你是在玩什么?前途?命?”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殿下和车哥一语不发。 我根据自己所能看到的跟他说:“你那个庄家朋友,或许不是真想搞你,不过你也看到了,这条道上就是这样,道行不够,朋友凑。你输了三万多,对吗?” “四万多。” “占你点便宜不行吗?”我歪着嘴问到。 “可以。” “把你的本钱掏出来,其他的丢一边。” 他老老实实地照办了。清算了一下,赢过来的大约也有好几万,虽然不多,却也能让我自以为是地踏实一些。 这件事情后来是这样的。 我们后来叫他小王,他比我小不了多少。他大学毕业,是土木工程专业的,但酷爱电脑,修机器、写程序都在行,正准备开一个电脑维修的工作室。 那时候小礼正打算进军网吧,我就向小礼介绍了这小子。这算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双方都很满意,只是小礼开出来的工资比较低。我跟小礼商量了一下,但小礼表示这是对他的一个测验。虽然不知道这是他妈的剥削还是真测验,我也没有跟小礼较真。不过小王非常乐意,按他的说法,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当晚,他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 后来我们去他租的房子里搬东西,还真遇上了那个庄家。车哥和殿下都是一脸的杀气。那庄家看着我们把东西搬走,想说点什么,又没好意思开口。 下了楼之后,那庄家也跟在后边。车哥把后座车窗摇了下来,在前边冲那家伙说了一句:“动我们你还嫩了点!” 殿下又补充了一句:“记着这车牌照,长本事了再来找我们。” 我坐在后边,向他们低声说了句:“你俩到底哪条道上的啊?” 殿下侧过身来掐了我一下,痛得很,我没再说话。 小王坐我旁边,向外边说了一声:“道行不够,朋友凑,对吗?” 那小子僵在那儿没动,只是盯着车子发呆,过了挺久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轰鸣的发动机“点”亮了旁边的路灯,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斜影,孤立楼下。 把小王送到车站后,经过会议的商讨,最终决定派我去买票。我都不知道这会议是怎么开始的,他们说我那会儿睡着了,刚醒命令就下达了。小王感觉挺不好意思,说自己去就好,殿下就不答应了:“别惯着他,一车人坐着,就他睡觉,他不买票谁买票?” 小王还想说点什么。我乐了,拍着他的大腿说:“别跟这俩王八蛋还价,你跟他们好说好道,他们一本正经,你一本正经了,他们就一脸的贱相。” 我又感觉这不行,这太让那俩王八蛋长脸了。 “我五分钟之内买到票,你们有没有人愿意赌?”我说。 “一包烟。”车哥先下注了。 “我不下,没在他那儿讨到过好。”殿下果然识相。 从下车那会儿开始算起,到再次开车门,中间大概是三分多钟的样子。车哥一脸漠然,殿下笑了。 “我们呢,也就不送你了,你自己保重,留得童子之身以备不时之需,有事就打110,好吧?”我把票交到小王手里。他的情况比车哥更严重,手抖得厉害。 “这小子刚下注了?” “没有吧?不带押假钱的啊。”这下轮到殿下出来主持公道了。 “没下注你抖什么啊?刚酒喝多了?”我问。 “我,我,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我向你们保证,将来一定不再沾赌,好好上班。” “别向我们保证啊,我们又不能监督你,向你自己保证就行了。哦,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去的那边呢,是我师父开的店,我要是听到你在那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我会直接判你个无期,听到没?”我拍了一下他的肩,想用这种朋友的姿态给他远行的安慰。 他也没多说话,直接下了车,从后面把行李拎了出来,站在车边,一言不发。 “进去吧,我们还要去市里视察一下,就不多陪了。”车哥一针见血地将我们的任务给暴露了出来。 “我目送你们吧,好走。”他忧伤地说。 他还是没走,这样僵着也不是个办法。车哥着急“工作”,一脚油门下去,就剩下小王还站在原地。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直到看不到。 我在后座,本想趴到前排的座椅上调个歌听听,但路不好,老是颠,看上去我在那捣乱似的。结果,我被他俩封杀了。 “车哥,打算上哪儿视察?”殿下发言,反正我整个被无视了,说话他们也不听。 “咱们,嗯,任务完成,回家!”车哥说。 他俩确实很爱惜车子,只有我对车不在行,总会在这在那出点问题,以至于被他们公认为是爱车杀手。拿车哥的话讲,我就只配骑自行车。 殿下的相亲计划,始终没有敌过我和车哥联手制定的阴谋,彻底黄了。他说要跟我们绝交,我们就直接丢下他,把车开走了。他又求爷爷告奶奶地请求组织上的支援,但没用,最后还是打的回家。 去殿下家里大概也待了有小半个月的样子,赶了几个局,车哥说最少油钱是够了。 我那会儿一个人在家里玩游戏,殿下把门一踹开,那行李拎得叫一个多啊。打开一看基本上都是吃的,我就骂了他一顿:“你怎么这么好吃啊?回老家吃了这么多天,还不够吗?这些东西我先收着啊。” 我们把车开走之后,他跟阿姨说公司里有急事,需要我们回去解决一下,就临时把自己的车开走了。看孩子出息了,也交了朋友,阿姨就吩咐多带点土特产过来。 我当时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让殿下再沾染蓝道,殿下也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最多不过一年就离开蓝道。他知道我与熏子有约,等我和熏子再次相见之时,就是他退出蓝道的日子。他说这叫双喜临门,本来这也确实是件好事。 过了有小半年昏天暗地的日子,一天打电话跟小礼闲侃,他说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叫我一定赏个脸,过去吃个饭,我说考虑一下,因为最近事比较多。 接着,我们就开始对战了。 “真不过来吗?我看一下啊,这里是,九楼。” “别,哥啊,我去还不成吗?” “红包打多少?” “五百。” “我到十楼了。” “一千,一千。” “还在往楼上走。” “你别啊,我这闹金融危机呢,再不行我凑凑,一口价,五千,行不?” “这还像话。”接着他的声音变得很沉重,让我感觉有点压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方啊,你也知道,我一直有那么个心愿,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你要是有小貌的消息呢,就帮我去找找,咱一家人聚聚,好不?” “还有多长时间?” “五一的时候结婚。” “还有俩月,对吧?我立个军令状,如果到时没把他带回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听到了电话那边轻微的抽泣,他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至少我认识他之后是这样。很多的时候,他更愿意一个人承担着所有,但他到极限了,我必须给他一个承诺,然后竭尽全力地去兑现。 我不轻易作出承诺。自从出了浙江之后,哪怕只是风吹草动的消息,我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我挺怨恨陆小貌的,怪他太不懂事。 曾经有道上的朋友向我讲过陆小貌的一些行迹,我也亲自查证过,但均无收获。现在时间不多了,我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这个失踪已久的人物。对,他是个人物。 后来,小哲来电话说,他一朋友在云南一偏远山区的赌档里似乎发现了陆小貌的行踪,我准备赶过去看看。 来龙去脉我都详细向殿下作了汇报,车哥也表示要跟过去。不过他始终是个有工作的人,就没带他,然后与殿下一起赶赴云南。 第15章 寻人之旅 在火车上跟一个经常跑云南的商人聊天,不聊可能还好一点,聊完后我才发现,这哪是去找人啊,这不是送命嘛? “在云南,多提防着点,别犯事,不然小命堪忧啊。不过也没事,只要你们不往边境那边去,不去赌钱,一般不会出事的。”那商人说。 这话一说,殿下的脸又白了,跟led的显示屏似的。这两个条件我俩刚好符合啊,不会真这么欠收拾吧? 初来乍到的,我打定了主意,只要一出事,就立马找个卖彩票的地方,下一大注。 “能有什么事,下车老姚就会过来接应,跟我走,错不了。”出千需要操心,行程还要出力,还得安抚殿下的情绪,我这不成袖珍版奥特曼了吗? 老姚据说是小哲的朋友,通过小哲我也知道了此人不少的英雄事迹。老姚是他俗家姓名,我们则管他叫尸长,就是喝完酒之后,那个负责收尸的人。那家伙,拿我们湖南话讲,那叫玩得傲,与我是同行,挺仗义的一哥们。 既然是同行,就免不了对他的千术做些点评什么的。虽然同是出千的,跟我们玩得却也不大一样,他最爱干的事情是算牌。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再困难的手法摊我身上我没意见,叫我算牌我可做不来。 算牌也是蓝道中的一个门类,不过国内的老千能将其运用自如的特别少。而在国外,这得算是个大门大户,有人就专攻这一门。我不能真正意义上进行算牌,不过可以用其他方法做到和算牌差不多的效果。老姚算牌跟我走的路子差不太远,即用标位进行跟踪,再通过出来的牌,测算其他的牌。标位与挂花不同,是一种少有人用的方法,不是手法。 到站之后,我挂了个电话给老姚,他风尘仆仆地杀了过来,拿着把雨伞在出站口四处张望。根据小哲的介绍,我们一见钟情,不,一见倾心,不,一发不可收拾,找恰当点的词还真不容易,总之,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姚兄,在下方少,通过电话的哈。妈啊,你这长得太抢镜了。这是我兄弟,殿下。” 跟国家元首会面似的一一握手,我跟老姚握一次,老姚跟殿下握一次,最后我跟殿下还握了一次。 这什么毛病?殿下以为这是那里的民风,认为是我忘跟他说明了。 出了站一车直达,我抬眼一望,哟,这到柬埔寨了吧? “老姚,把情况做一下说明吧。”下车之后,我认为是安全了,问道。白跑一趟没事,万一是叫我到这儿来赶局的,我可就真没有时间陪他们玩了,还有要事在身呢。 老姚把我们领进了当地的一间民房里,还说是租的。真不容易,这房子,搁我们那儿都是用来放柴养猪的,在这儿怎么这么吃香呢?想不明白。 三个人坐在桌边,老姚给我们沏了杯茶,然后说:“小哲详细说过你要找的人的情况,我认为应该错不了,年龄相符,相貌特征也比较接近,就是他说的头发是三七分,我看了一下应该是六四分。” 我一听急了,感觉这事忒不靠谱了,谁没事跑这么远,看人头发几几分啊。 他又接着说:“我们交过三次手,我都没看出来他出千,我跟踪牌的时候才发现他跳张了。听大家喊他的名字,叫柴哥。我这边情报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还是由你亲自去确认比较好。” “好,奉承的话我不会讲,既然是小哲的兄弟,我想也没有那个见外的必要,这事办完之后,我再行感谢。”我说道。 “屁话,那边可吩咐下来了,要好好伺候着两位。我就是听小哲说过你的事,听说你手法很硬,还破过不少局。到这边来的吧,要不手法硬,要不走偏门,而且还偏得厉害,否则家里可没那么多钱来赎人。” 我都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些什么,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他把手伸到口袋里,殿下条件反射一样也往口袋里掏。殿下拿出一包烟,老姚拿出一副牌。 “这个,我懂。”我一看牌,就明白了。 他们这边也是什么都赌,但我们要去的地方,只赌纸牌二八杠。我想这边防地带,应该属于蓝道前沿,必定戒备森严。他把规则一讲,殿下的下巴跟漏了水似的,一口茶全漏腿上了。 我也算是赌过千山万水,不设防的局也有,但没听说过有这种空档给人去钻的局啊。 二八杠用到的本来就只有三十六张牌,决胜的也就两张牌,一般老千都挺钟爱这种玩法,但有些地方的规定把这些漏洞都堵上了。这会儿一听我才明白,原来云南是个民风纯朴的地方。 按他们算牌人的眼光来看,防人也就是只在手法上设防,这些对他们的阻碍作用都不是很明显。所以,他不明白殿下的下巴怎么会漏水。得亏我没喝,我喝会喷老姚一脸——这防的不正是我们这号人嘛! 上赌桌之前,我想得先把这游戏规则讲一遍才行。 二八杠,江浙地区民间赌徒原创赌法,因为规则简单、公平,曾风靡一时,并迅速占领各赌博场所。麻将是取四十个,三十六个筒子,加四个白板;纸牌则是取三十六张,两张牌的点数相加之和为定夺大小的依据。如果说诈金花是一种聪明人之间的游戏,那二八杠就是老少皆宜的玩法,精通十以内加减法的人,即可上桌,过目即可速成,一日便能精通。 比较大小时,最大的是对子,比对子小的是二八,就是二加八。再就是点数,相加近九点为大,过十点取尾数,最小的是点数相加为十,俗称比十。 参赌的人最少两人,最多我也没去统计过,反正有很多就对了。牌只能发四家,外头押钱少的没有资格看牌。 座次也有名称,庄家千百年来都是一个叫法,其他三个位置不同地方的叫法不一:天门、出门、末门;上门、下门、砍门……要没到过些地方去赌,还真是不知该进哪个门。之前也说过,座次都按上家来排,要不就一、二、三、四号。 至于庄家这个活计,有钱就能上,还有就是每个地方都为各种赌法制定了一些防老千的规定,虽然没见哪种方法真的奏效了。 晚饭过后,我独自拿了张椅子在外面乘凉,心想:万一是陆小貌怎么办?万一不是陆小貌怎么办? 后来殿下过来指点迷津:如果是陆小貌就敲折他的腿拖回来,不是陆小貌就别让人家把自己的腿给敲折了。 我第一次不是奔着桌上的钱而上桌,显然要上桌也是个麻烦的过程,不过老姚说很有把握,叫我们放一百个心。 赶了很远的路,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赌档。我对赌档这种东西比较了解,毕竟自己也在里面做过,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拿不出手的赌档。这要放在其他地方,不用开门就直接歇业了。 老姚拍着胸脯跟赌档的负责人说我们是他远房的“亲戚”,我们是大老远被他动员过来的,不容易。赌档里的人也挺上道,有生意上门就成,什么关系不关系,只要有钱就是亲戚。 边上两桌已经浴血奋战多时,几个哥们正挥汗如雨。 我扫了一眼,还有几张桌子是空的。我是以老板的身份进来的,殿下是个随从。为了这事,我被他数落了一个下午,午睡更是直接免了。 我凭借对赌档的了解,一屁股坐在一张桌子上。果然不假,照新的暗号来推算,老姚揉了一下眼睛,是正确的意思。这能假吗?桌上写着三个硕大的字:二八杠! 坐定下来之后,陆续有人过来了,我都不带抬头就跟他们玩上了。庄家我懒得去抢,这机会得留给那些后辈上才是,只要能等到陆小貌出现,我这趟局就算是赶完了。 可没人跟我说过,这破地方赌这么大啊,一会儿工夫我就快见底了。桌上坐着的当然只有四个人,老姚跟我坐对家,其他两家不认识,上手是一个中年男人,下手还是一个中年男人,不同的是,下手是庄家。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出于无奈,必须出手了,否则陆小貌没出现之前,我就得离开了。 我们正交战得难分难舍之际,陆小貌已经来了,他站在一群赌徒后面跟着扔石头。 扔石头是一种下注的方式,就是放的钱不多,买点外围,放在我们湖南,这玩意叫打鸟。 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钱,基本上完全进入了一个老千的角色,把那事差不多给忘了。 老姚做了一个不明显的动作,提示我有情况。第一次我没读懂,以为有人要搞动作呢。有动作好啊,有动作就有收入嘛。后来我一细想,不对啊,有动作他是不会给我暗示的,难道出事了不成? 我低眉凝目,扫视着这一片不大的地方,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后来又扫回来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陆小貌已经来了。果然跟相片上有点不一样了,还真是六四分。 一个算得上清秀的小伙子,打扮高调了点,长得也跟小礼一样,非常上相。殿下已经站在了他的后面,我本来想直接把他拖出去,敲折他的腿再拖回去,但又想起了小礼的话,说这小子在千术上的造诣远胜过他,我也算是混了这么多年的蓝道,自信有两把刷子,就自然而然地对他的手艺非常好奇,想把他拉到桌上一块来玩。 跟殿下过了几个暗语,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一锅牌(庄家上庄到下庄这段时间叫一锅)也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庄家大哥套近乎,他就回家看电视去了,然后又一屁股坐下个中年人。我不敢确定这人是否跟陆小貌有关系。 庄家在经历了一番“金融海啸”之后,他的牌被视为不祥之物,给丢掉了,然后档子里又拿出一副新的扑克。牌刚放到桌子上,就有热心群众上去帮忙把牌清出来,一顿洗一顿搓。虽然我想告诉他,这不顶个蛋用,但一看他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也不好当面说出来。 新任庄家上来之后,就继承了上一任庄家的传统。站在后方的陆小貌却依旧不动如山。我粗略估计,陆小貌只是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即不赢,也没输。这我看不懂,又不用溜局,装什么正人君子? 哦,对,他还没触到牌。 陆小貌押钱的大小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位置换到了我的上手背后,刚好能与我眼神交流,虽然不是那样的含情脉脉。不过好像是出了点情况,他似乎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这让我感到有点不安。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有了动作,而且还瞒过了我的眼睛。我觉得,他能看到牌,但这又好像说不过去,因为他站在那个位置上,是不可能做到的,在桌子底下还是可以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触牌的机会也就是洗了一次牌而已,不过他手上的动作我有意无意地看了两眼,并未见异常。散家中也有不少人凑过去洗牌的,不足为奇。 从这一点进行分析,如果只是洗了一把牌,而牌发生了转变,那我不信。以我的经验,神棍也干不了这个。这也是让我感到不安的地方,我不相信,他能到这种程度。这让我颜面何存? 我和殿下倒是有一种玩法,殿下出手做辅助动作,其他动作我来完成。比如,他会在我缠住其他人的时候将扑克换成一副特制的,而这副扑克产生作用的时间,最少都要间隔半小时以上。首先,殿下要处理好刚才调换下来的扑克,其次要淡化他们的记忆,再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两个语言上的交流跟众赌徒是一样的:叫嚷,吵闹。虽然信号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很好的传递,但似乎没那个必要。我跟殿下出场,我就一般不赢钱,赢钱的事殿下负责。如果他们也是个组合的话,陆小貌又为什么会进这种明账? 如果是庄家的问题,首先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要通过陆小貌这一关,他起的又是什么作用?为了多一个人分钱?没道理吧。 终于,我上手这号人也被挤走了,没人理会他的哀伤,大家都装斯文人,谦让着究竟谁坐这个位子。好像陆小貌跟他们很熟,被举荐成了看牌人。 当陆小貌的屁股坐下来的瞬间,我想,终于齐活了。 第16章 二八杠 我心里已经拟好了计划,得让陆小貌知道我的身份,跟他在这里真正较量一次。 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出手大方点,千年道行一朝上! 看得出来,老姚在收到目的达成的信号后,就不再理会这尘世中的喧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他也想与陆小貌一决高下。 闲杂人等被已经确认的三个老千清了场,这一锅牌完事,陆小貌做庄。我心里暗骂,这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是不方便下手。就这方面,他们占有了一定的优势。 座次顺序是这样的,我坐在靠墙这边,接近窗户的位置,陆小貌坐我上家,老姚依旧是对家,下方坐的是刚才的庄家,后边是一大群喊打、喊杀的热血青年。这场面我相信坐在这里玩牌的人,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不会因为这种无形的外力而对出手产生影响。 同时,为了表示对新庄家的欢迎,牌又换了一副新的。洗第一手牌的还是陆小貌,同样未见异常。 一般情况下,庄家洗牌也没用,其他闲家还要洗牌的,洗完还得打点,但这个时间对于我和陆小貌来说,都是足够了的。陆小貌第一把牌是怎么发出来的,我都不知道。这玩意都知道了,后面可能就玩不下去了。 为表示对新任庄家的信任与支持,我出资五千,表示对这个项目很看好。按我的猜想,经过刚才的交手,演局也差不多了。要实在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不会客气,若是真凭运气的话,我为什么要怕他?没道理嘛。 庄家开出来是9加3,两点。我翻开一张,是张a,只要不是张9,我基本上就能赢。只是牌是刚开封的,我还没来得及挂花,不知道前面躺着张什么。跟后面的赌徒一样,我血压立刻飙升,心跳加速至一百七十五。 后边一哥们明显憋不住,冲着我手里的那张牌一个劲地吹气。我并不介意他冲着我的牌吹气,但真的不喜欢他的口水把我的手给弄湿了。我用精湛的技术把那张a的花先给挂了,再跟那哥们一起吹,把牌打开,然后再挂上花。一张大吉大利的黑桃4为我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怎么说第一回交手,也是我赢了不是? 后边那哥们显然还没缓过劲来,居然跳起来“耶”了一声。哎呀,我当时要呕的势头那是相当猛,看来赌这玩意真厉害,不仅老少皆宜,还可返老还童。 点着庄家赔过来的钱,后边那哥们冲我笑了一下,我回了个笑脸。我想,他始终认为这一局赢了,跟他那口仙气是脱不了干系的。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还是希望他能尽量文雅一点,毕竟这么吹,一副牌玩不了多久。 我又押了五千,后边那哥们递过来一根烟:“哥们,手气不错啊,跟你走了哈。” 我把烟接过来,心想:行,懂得做人,带你赚点。 可这不是我家开的饭铺啊,说赢就能赢?前面的这一段时间,按以前的套路,我会稍微作一下准备,如果能力够,就会稍微输出去一些,如果不够的话,上手就捞,能捞多少是多少。 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上,我只是把牌挂上花,在洗牌和切牌的时候掌握点主动权,再把信号传到殿下那边去。本来用这种方法就比较被动,而且还不敢确认,已经栽了好几次,殿下还以为我这是要溜局呢。 就连站我后边的那哥们都撑不住了,把我当明灯搞,买我对家去了,老姚笑得那个于心不忍啊。我现在就连是什么情况也没弄清楚。殿下也收了手,押钱渐渐小了,他知道我这边出了问题,而老姚的作战方针也被打乱。我躁起来了。 花最少挂上了一大半,我决定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陆小貌把牌拿在手里,我切了一下,发出来的第一张是4,黑桃4,错不了,第二张应该是张方片7。这一把牌下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在跳张。 绝对不是残影这种做法,残影是我耗了非常多的精力磨合而成的千术,对每一个细节,我都非常清楚,有这个动作,我没道理看不出来。这也就排除了出二张,单纯的二张没有手法或者其他方法的辅助就是鸡肋,没什么作用。 底张或是底二?也不可能。从老姚家那先发牌,4在老姚那里,而7在我这里,中间那一张确实可以用底张,但显然底张没动,因此底二还是有嫌疑的。不过切掉的那叠又被放了回来,没有被还原,还原了4和7就不会发出来了。难不成是中张? 中张我没在赌桌上用过,虽然我发起来挺溜,但那玩意对我来说没用。陆小貌显然没有用中张,取中张的人毛病特多,首先要留间隙,没间隙就插跟指头。最厉害的莫过于用牌来进行标位,但是这也绝对逃不过老姚的眼睛,他也觉得不是中张。 而换牌也不可能,换牌的话,就根本没必要在我与老姚之间跳张,这不多此一举嘛? 想着想着,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又在往胡同里钻,于是赶紧打住往发牌上考虑的想法。难道是道具? 应该不至于啊,能这么逊?这种局还抄家伙过来了? 想着想着,我发现我真成了个二b,把花全部挂上不就知道了嘛。 那会儿刚开押,我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等待着下一局的开始。我忽然笑了,好在不明显。我感觉得装成很有钱的样子:“妈的,今天钱带少了,就带了五万块钱,玩不了大的,我这门押一万。” 有人表示衷心地看好,有人对我这个二b不屑一顾。 然后我又加上一句:“我来洗牌。” 赌桌上就这样,谁下注大谁说话,虽然有人看不惯,却没人放半个屁出来。 我把牌拿在手里,尽量把挂了花的牌洗在一起,然后架了个桥。说实在的,我心里挺没底,桥架得虽然很有技术含量,但不能保证别人往这切啊,那这一万块钱不就打水漂了嘛。 洗完牌之后,我通知了老姚,所以牌是老姚切的,可惜的是挂侧花与挂背花不一样,往背面挂我记十来张没问题,但挂侧花完全靠强记,五张就是我的极限了,就这还得赶上心情好的时候。 陆小貌那罪恶指头把牌侧遮得那叫一个严实。我心一横,我不是放了一万块钱嘛,看着你发牌不算过吧,当然我也没站岗似地去盯着看。终于,这一把牌解开了我的疑惑,却令我更加疑惑。 陆小貌开出来7点,我一对3,我赢他,但这一对3是他凑给我的。算下来,我应该手里会有一张3,但第二张3,绝对不是个巧合。 这是谁家祖坟开了吗?玩到这个点了,还照顾别人的情绪?我把他赔的钱扫过来,又跟他说了一句:“我就算好了牌路,老子押6,中了吧?” 我这不输不赢的,这话一出来,既没人反对,也没人同意。 我是想提醒他,但是他好像没听出来这弦外之音。得,我还能直接告诉他这是受小礼之托不成? 我听到边上的人都叫陆小貌柴哥。我心里有了点眉目,然后回过头去,对殿下说:“哎,陆小礼结婚你过不过去啊?” 殿下考虑了一下,答道:“要去要去,多少年都没回去了嘛,肯定要去聚一下啊。” 果然,陆小貌跟电打了似的,手有些抖,站外围的人都能看出来:“我肚子痛,我出去一下,你们谁来顶我?” 这借口都行!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物是人非,高潮都已经过了。现在还有些不肯让步的赌徒,在边上嚷着要战死沙场。换平时我没意见,可今儿个还有任务,就不能奉陪了。 反正始终是没赢钱,我鼓动着周围几个赢钱的哥们喊散局。陆小貌还没弄清楚情况,局就散了,散得莫名其妙。 殿下是赢得最多的人之一,但始终是个扔石头的,也就不用给喜钱,老姚就得破财免灾了。 按计划兵分两路,我与殿下一组,老姚带钱先跑路。出了门之后,有一条路,向前走一段是个十字路口,老姚往右拐,那是反方向,而我们则继续往前走。为了避免麻烦,我们也是猫在赌徒的后面走。我们与陆小貌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他走在前面,知道我们跟在后边,便故意放慢了步伐。直到其他赌徒把我们甩出相当远的距离,我跟殿下才凑了上去。 “哥们,稍等一下。”在我们步调加快,刚超过陆小貌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这是陆小貌的声音。我那一刻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激动,但又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柴哥是叫我们吗?” 殿下比我装得更厉害,直接没听到。 “两位哥们是江浙一带来的吧?” “你是江浙来的吗?”我对着殿下说。 “你才江浙来的呢,你全家都江浙来的。”殿下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妥了,该怎么说怎么说。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湖北来的。哦,对了,请问柴哥贵姓啊?”我问。 “陆。” “陆柴吗?这名字好啊。”我带点挖苦的意味说道。 “陆小貌。”他又讲道。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路上也没路灯什么的,但是能看到他身后有一个电线杆子。我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挤在电线杆上,二话没说就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光听声音就很解气。 殿下急忙把我拉开了。陆小貌一只手捂在左脸上,好像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别动手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殿下劝着我,又回过头去对陆小貌说,“啊,你看你也真是的,我都恨不得打一你顿,难怪方少会动手。” 这真把殿下搞急了,他以为我会搞出什么名堂来,就一本正经地教育起陆小貌来。其实我只是听陆小貌说自己名字时那不急不慢的劲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揍他一顿扎实的。 “这是替你哥打的,他找了你六年,你还是个人吗?”我指着陆小貌的鼻子。殿下怕我又动手,把我拉开了。 “一大男人为你掉眼泪,你怎么好意思?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哥拜托我来找你,你死都不关我事!” 陆小貌忍不住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别说这事跟你没关系,跟你有关系,我陆小貌也不买你的账。” 本来我出手,还带点打是亲的味道,听他说这话,我是彻底火了,就想抓着他的头发往电线杆上磕,磕醒他,但被他躲开了。我又想在地上找个砖头什么的,把他拍醒也好啊,可实在没找着东西,就抄起鞋子追他。 陆小貌也没还手的意思,只是躲。 殿下一看坏事了,事情搞大了,喜事快搞成丧事了,就过来拖我,还一面语重心长地跟陆小貌讲:“赶紧道个歉啊,这是你哥过命的兄弟,为了你的事没少跑冤枉路,打你一巴掌怎么了?他有资格打你。” 一听这话,我顿时感觉很委屈,好像打一巴掌少了似的。我没说话,站在那里,陆小貌也没说话,盯着我,好像真有点怕我了。 “你哥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叫方少来找你。方少这些年也是满世界找你,没少跟我唠叨你。” 看着殿下这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气也消了,在心里犯嘀咕:我跟他混到一块有几年了? 我估摸着,我这一上来就是一巴掌,这待遇那小子自然是受不了。 “我首先道个歉,但我有我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不能回家啊?你还有想法?”我反正被这小子给气坏了,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殿下丢了根烟给我,又丢了根烟给陆小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他说气话呢。” “谁说气话?我生气了吗?”我狡辩道。 “你大爷的,你还跟我杠上了是吧,欠收拾是吧?”殿下指着我。看起来我再跟他反抗两句,就会被他给收拾了。我发现自己也有不对,别人都说是有计划的。我自己这些年来为这事费了些神,可不都心甘情愿的嘛。 “我哪敢啊,咱回去吧。”我搭着殿下的肩膀往回走,殿下回过头去看陆小貌。我低声跟他讲:“看个毛,要过来就会过来,不想过来还能拖啊。” “不好吧,人家就搁那站着,你看你看,人家没过来。” “你是打算在这过夜是吧?”我回过头去,冲着陆小貌喊道。 他走了过来,笑了,殿下也笑了。都笑了,我也跟着笑吧。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小子想打回来还是怎么着?” “打你大爷。”他也一拳打在我胸口上。 “上哪儿去?”其实我知道,殿下就关心这个项目。 “找个地方喝酒去呗。”我接话道,但又想到点事儿,“不行,我得把事给办了。” 我掏出电话,想挂个电话给小礼,也好让他放心一下。 “哎呀,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懂什么叫浪漫,什么叫惊喜吗?双喜临门听说过吗?”这话听着靠谱,到底是殿下。 “反正我们呢,都没带钱出来,但这酒是必须要喝的,你说这怎么办?”我问。 “算我的,来回火车票我都给你们报了。”那小子说。 “少来,我们俩坐飞机过来的,全价票,头等舱,你报吗?”我不依不饶。 “没有,他瞎说的,什么头等舱,二等。”殿下补充道。 “打电话叫上老姚吧。”我感觉到浑身畅快,必须喝点才行。 第17章 刻舟求剑 我挂了个电话给老姚,说是要返程了,晚上凑一块儿吃个饭,顺便看他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那地方找个馆子吃饭真不容易,得打车到最近的一个镇上。我想要让我们自己找,估计是很难找到个吃饭的地方。 陆小貌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川菜馆里,他说那里的味道还不错,然后我们找了个包厢坐下。我估摸着上菜起码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因为外边爆满。我转身出了包间,找了个商店,买了包烟和一副扑克。出商店门的时候,刚好碰到老姚下车,他提着几袋子行李。我凑上去接过两袋,把他带进了包厢里。 “哟,这哪来两位民工叔叔啊?”殿下看我们这行头,不禁笑了起来。 “靠,我哪知道,他这左一袋右一袋的。”我顺手把袋子扔到了旁边,然后坐了下来。我坐在靠门的位置,按殿下的说法,我是负责端盘子的。 “菜暂时还来不了,先喝点?”老姚坐下来之后,就忙活这事。 “你别光叫唤,满上啊。”殿下也对这事钟情。 “我还有任务,先不能喝醉了。”我把扑克掏了出来,“你们俩先喝,我和小貌探讨一下专业上的知识。” 陆小貌坐我旁边,看我把扑克拿了出来,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老姚把酒倒满之后,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沓现金:“要不,咱先把这玩意给分了吧?放我这没利息,还不安全。” “你跟殿下去合计,我们不参与讨论。”我转头对陆小貌说,“我的手艺是跟你哥哥学的,他说你的道行要比他高,我想看看。” “可以啊,首先我们要把这关系给确定了。你从我哥那学的手艺,那算起来,我就是你师叔,对吧?” 殿下停下数钱的手,瞪着我。 “你看我干什么,赶紧叫师叔啊,这孩子,真不上道。”我又转头对陆小貌说,“你打算公报私仇是吧?这个先不谈,拿家伙说话,要没那个本事,做我师叔,那我得有多少师叔?” 我跟陆小貌进行了一场千术公开赛,一场甚是过瘾的比拼。 我才刚把扑克的薄膜纸给揭掉,陆小貌就把扑克拿了过去,看了看:“扑克质量还行,说要玩什么吧。”接着他就把牌洗了一遍,又递了过来。 我把牌接过来,洗了几下,然后递过去示意他切牌。他把牌切掉,我发了六张牌,一人三张。 “你的牌,皮蛋最大,比我的小。”我没动用其他的手法,只是把两家的牌都看了一遍。 “但我不会下注,下注你也不会跟牌。一对9加一张老k,玩玩也可以。” 我的牌的确是一对9加一张k,这又让我感到有些吃力。刚才在赌桌上他跳张了,我就没明白过来。并且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知道自己手上的牌呢?看来他知道这组牌的顺序。用跟踪法不可能这么底气十足,就连老姚都没有这个把握。 我把牌拿过来,换掉一张k,变成三个9,同时一张牌入袖。我想这个动作做错了,这不让陆小貌捉贼拿赃了吗? “你不怕断手吗?我哥会教你这个?” “陆小礼是没教我这个,但你有把握说我换牌了吗?”我把那张9扣在手上,还回牌堆,又移牌到中间去,抓是别想抓了,“你如何知道我手里的牌?” “跟师叔请教问题还不算丢脸,好在我这种情况也不多见。”陆小貌品了一口酒,慢慢道,“挂花,挂侧花。” 换牌的时间是在接过牌的瞬间,将扣在手上的牌,与接过来的牌进行对调。至于换掉的牌自己处理,这要看个人的意思,大部分人愿意将牌放回口袋。 我听他的意思,是把牌换掉了,但我不相信,因为离我这么近的距离,他把牌换了下来,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牌换掉了吗?”我歪着脑袋问。 “我可不想断手断脚。”他也只是简单地作了回应,表示并没有将牌换掉。 那就的确是一个奇异的手法了,竟然并没有将牌换掉。陆小貌后来把这个手法告诉了我,窍门就在于洗牌。 我挂一整副扑克的花,大概需要十五秒的时间,这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大多老千都长于此道。数牌的时候挂花,我虽然并没有在桌上用过,但练得很勤快,自信比我快而挂得比我好的没几个。 而陆小貌的这种方法,能在瞬间完成,真的是在瞬间,长不过五秒,再长就不能拿出来用了。 我挂花用的方法,前面讲过,就像一个班的学生,每个人有一个座次,比如第7排第1个,我们可以简称为7-1。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我们可以给他编个号,比如57号。这样,只要是57号,我们就知道,是第7排第1个。可能放这说没什么区别,但放在扑克上,差异就很明显了。这意味着,两个记号被一个记号替代,而更能快速地辨识。 陆小貌的挂花术,也基于这个理论,只用一个记号表示一张牌的位置。不过这有一个难倒了一票人的问题,挂侧花不像挂背花,可以有很大的空间进行第二种特性的放置,挂侧花只能有一个记号。 其实问题的答案往往很简单,虽然我跟他用的不是同一个路数,但我不得不承认,就这个千术而言,他技高一筹。 他决心开发这个挂花术的时候,特意去了一家扑克生产厂,打了几个月的工,目的就是想要了解印在扑克上的图案所蕴涵的意思。 关于扑克出厂时就有的记号,我不愿在此详述。原因非常简单,这会造成一种混乱,混乱过后就是泛滥,而泛滥过后,又是革新。一个连我都非常钦佩的千术,我不愿它遭遇如此的不堪。故此,我将其深埋心底,我能讲的是,扑克牌在出厂之后,大都是有迹可寻的,只是因厂家和制造工艺的不同而有所区别。真正不能被识别的,就是那种带白边的扑克。 能写出来分享的,是原创于陆小貌,号称最为快速的挂花手法。他在我面前展示过几次,我均无察觉,确实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手法,更是一种非常大胆的方法。 他说他只用这一招,赌遍了大江南北,未逢敌手。如果真要在那个二八杠的台子上与他对峙,我赢的希望非常渺茫。当然这有个前提,如果牌在我手上,我绝对会让他渺茫。 其名为:刻舟求剑。 意思很明确,就是在挂上花之后,利用记号来追踪扑克的位置,然后再用精湛的手法取出来。 在剖析这一招千术之前,我想先说说如何让发底牌近真(赌场中的一种说法,指尽量自然流畅,而不让人察觉到手中有动作)。了解了这个之后,再来理解刻舟求剑的疯狂,就不再带有那种浓烈的神鬼色彩了。 发底牌,自称老千的都会用,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千术手法之一,虽然时过境迁,但依旧无法遮掩住它那霸道的杀伤力。我想讲的是,如何近真。 我出底牌的位置,是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好多人说练得好的是从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这完全是个操蛋的说法,真正从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出牌的,是外国人,因为他们的牌略宽,需要横着推牌。中国人学什么不好,学这个! 陆小貌的出牌位置更邪,无名指与小指之间,用右小指把牌带出来,中指承住,再发出来。我就不理解了,虽然他手法有比我优胜的地方,但花的时间,足够生一个孩子了,有那必要吗? 首先是持牌的动作,左手食指扣住牌,拇指压在上面——多数人都是这样握的。食指握的地方是关键,拇指得放在整副牌的前端,大概遮住扑克三分之一的样子,其余三根手指,指尖要超过整副扑克,这样在视觉上就会给人留下一个印象,即牌完全被关住。从物理的角度来说,视线无法穿越。这样一来,这个动作就有了两个作用:一是食指放的位置,正好遮住了底下那部分牌,出底牌的时候,就不会被直视到。 二是给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暗示,即牌只能从上面出来,其他地方是不可能出来的。 但握牌的手要保持自然,不能僵硬和有蓄力的感觉,否则会适得其反。 这是还没进行动作之前要做的事情,开始动作之后,又有很多事情要做。 左手拇指负责推牌,这也是大部分人习惯性的动作,而这个动作,恰好给老千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用动作误导赌徒的机会。 左手拇指发每一张牌,都要推动,但来回的动作技术含量不同。真推的时候,也就是发顶张的时候,左手拇指习惯在右手接到牌的同时翘起来,还到原位。 有人认为,假推的时候,左手拇指应贴着顶牌回来,因为它要负责将顶牌带回来,这是不对的。而半数以上的老千,觉得真推的时候,拇指应贴着牌回来,这也是不对的。遇上行家,一眼便能洞悉。 还有一些老千,不理会这些,心情好想怎么发就怎么发,这部分人就没有探讨的意义了。 我说过,我认准的就只有一条:最接近正常动作的出千动作,为最成功的千术手法。 所以左手拇指,还是要抬起来,但抬起来是比较讲究的,这当中既要把顶牌复位,又要跟真推拇指回位的动作一致。很简单,用指尖的肌肉带回来就行了,要做到欺骗眼睛的程度那才是这个千术最困难的地方。 进行这个动作的同时,右手也要同时进行,动作并不比左手少。右大拇指要触到牌面,不管是底张还是顶张,拇指在下压之后,把牌带出来的瞬间,拇指本来是平的,指甲正朝上方,但牌出来的瞬间要做一个错误引导,这时指甲应该向内。这样拇指就是个动态的物体,焦点就被聚了过来。 再就是右手食指,食指的动作简单,差不多能接触到左手食指就行。当然,这样做是有目的,为的就是在底牌出来的时候打掩护,把底牌完全遮住。当然,这个过程只在一瞬之间,太做作就过了。 右手中指是最重要的一根手指,它的位置应始终在右手拇指的稍前方,负责接牌,出底张时则自然是负责取牌。 在做这个动作时,会引起一个不小的麻烦,即声音的处理问题。不要小看这个问题,虽然场子大多吵得很,但偶有安静的时候,尤其是下了大注的时候。 有一个误导常人的观念是,出牌的速度越快越好。其实,出底牌的速度应该比出顶张稍微慢一点。出顶牌的时候,会有摩擦的声音,而出底张声音则完全不同。出顶张会有一个持续的声音,而出底牌时是短暂的一声。如果底牌出来的时间过快,对比就会很明显。如果将速度放慢,将起到一点作用,让底牌也会产生一种摩擦的声音。 当然,最重要的不在这儿,而在于左手握牌的角度。这个角度将直接决定声音的差异。 为了掩饰出底张,很多老千通常都会把牌向内侧稍倾,这样一来,顶张声音更为明显,而底牌声音也更夸张。因此,左手持牌的角度,应是平行的,而不能往上翘,往上翘虽然解决了很多麻烦,但直接引出了一个问题,即动作不正常。 再说说这两种声音的处理。由于人思考时一般都是先入为主的,这导致很多人去找底张声音的麻烦。这就不对了,人家本来就是通美声的,你非得要求人家唱通俗,它不是干这事的啊。 解决的方法就在于顶张的声音,尽量将顶张的声音和底牌的声音接近,然后再去要求底牌的声音与顶张的声音相配合。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两者的声音会完全一致,声音的问题也就不再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完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就是牌发到桌上去之后,会有“啪”的一声——实际上是两声。这是顶张才有的,而底牌要制造出这个声音的关键在于左右两根中指。 第一声的来源是顶牌的尾巴压在一沓牌的右上方,而脱离之后,由于拇指的按压,已在手中的牌会与整沓牌刮擦而产生声音。 第二声是发出顶牌后,右拇指将牌夹在中指之间,食指在前,扣住扑克,拇指将牌下压到桌面,使之与桌面摩擦产生声音。 取出底牌之后,正常出牌也会有声音。复制第一声时用左中指进行,牌取出来之后,左手中指承担一沓牌的牌的角色,同样拇指下压与左中指脱离,产生声音。 复制第二声比较简单,牌在发到桌上的瞬间,右中指将牌右上角稍稍勾起,同样拇指下压,抽出中指,使牌与桌面产生声音。 说右手中指负责取牌时的动作,应该保持是非动态的,也就是不能引人注意,只要随着手动而晃动即可。由于要制造桌面上的那一个声响,中指会有个抽回的动作,所以在发正常牌的时候,中指也应有抽回的动作,但不管是出顶张还是底张,都应该尽量将中指抽回的动作最小化。如果能以呈现静态的视觉效果而完成需要的动作,是最好不过了。 当练到底牌和顶张出牌动作,表象、声音都一致的时候,才可以去练习底二、中张这些难度较大的手法。 发底牌是我用功比较少的招式,所以讲起来也不像陆小貌一样,一套套的。很多人并不看好这种简单到白痴的方法,但打从学会起,到我洗手不干,我从来没有被人看穿过。虽然与其他方式一同进行是关键,但他本身所被赋予的那种强悍,不会因为众所周知而被遗弃。 发牌的手法差异非常大,但精髓就这么多,还是那句话,接近正常动作即可。 刻舟求剑,是一个比较变态的千术,以我当年的眼光来看是这样。关于这个手法,我并不是没想过,在赌档那会儿,我就想到了这个点子,但由于没有勇气去实行,以致在与陆小貌的比拼中,一直处于下风。 现在,开始正式介绍刻舟求剑。刻舟求剑,从挂花开始。 首先要解决的是挂花的问题,有两种比较直接的解决方法。 一是利用换牌,将整副扑克换成挂上花的扑克。我自信技术能过关,可胆量可能小了点,不敢玩这么大发的。 二是临时挂花,虽然时间长点,但比较保险。 在二者之间,我选了后者。 由于这事我并没干成,也就不能拿来说。 陆小貌的挂花术比较厉害,厉害的地方在于速度,我要做到那种程度不难,只是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可以不用指甲,那最好不用,因为这个东西大家都比较敏感,每个老千应该都曾自己配制过独一无二的挂花油,有了这种油挂花会非常方便。首先是没有痕迹,当然这个没有,是说一般看不到,要真没有不白挂了嘛,自己上哪看去? 这个千术的重要部分在于第一手牌,也就是刚开封的扑克,只要拿到了这个主动权,后面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我也相信大多数人愿意贡献出这第一次,毕竟自己也少了一块肉。 刚出炉的扑克有一个特性,扑克的排列顺序是有规律的,一共四组牌,这个时候挂花非常适宜。 出于很多很多的无奈,我不能将详细的方法写下来,可以说的是,在拿牌和洗牌的同时,左手拇指负责一组,右手拇指也负责一组,另两组牌由右手无名指负责,但三个指头中有一个是用指甲进行挂花的。 取牌,是整个挂花术的关键之所在,我败也就是败在这个地方,虽然是尽量取相邻的牌进行配对,但这个工作也是很变态的。 陆小貌曾经有三年多的时间在蓝道上销声匿迹,所以我们派出去搜寻的精兵强将,均无功而返。他就是在这个时间内,磨合刻舟求剑。 他说,在他练刻舟求剑之前,那时候的功力与我现在不相伯仲,但现在……说到这里他笑了,但被我们罚酒三杯,理由是歧视同道中人。 以他的道行,在那个阶段,整整练了三年。三年不是一个数字,而是夜以继日地练习。练习,不是一个词语,是在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或许开始可以用新鲜感抵挡一下,但一次次的失败,将你重新打回原点,那种懊恼,那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感觉,足以让你停下试图前进的脚步。 第18章 准备返程 除了手法上的比拼,对千术以及整个蓝道的看法,我们也进行了非常深入的交流。 我们各自持着自己深信不疑的态度,进行了一场论证。 我的观点是,千术应融会贯通,取百家之长,然后以此为基础,再创出属于自己的技法。 而陆小貌则认为,千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要将一种技法运用到出神入化,则已成。 我当然是以自己的经验来说的。跟小礼学习手艺的时候,基本上蓝道上常用的、惯用的、能用的,我都学了个遍,然后才去创造只属于我自己的手法。 陆小貌一口否定,首先他认为,我走的路是步他们的后尘,而那一段路完全可以不走。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在各种玩法中,将一种手法练到极致,就可以了。他号称未逢敌手,我也确实没见过手法上能强过陆小貌的人:麻将,他可以做到换掉整手牌;骰子,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扑克,更是信手拈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信奉了多年的理念是否真的正确,但不管如何辩解,我也动摇不了他的观念。有时候我就想,有的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只是别人眼中毫无价值的东西,而有的人,天生就有敏锐的方向感。陆小貌两者都不是,他是摸索出来的。 我虽然与他据理力争,但实力上的差距是看得出来的,我佩服的人不多,而陆家一门,占了三个。 轻狂而叛逆,技法高人一等,但不会自负。 这是我对陆小貌的评价。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手艺上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一再表明,我比他入行晚了好多年,但他不理会这个,只是说他哥哥怎么能带出这么个徒弟。 按难度来算,我的超强五式,是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只剩下越光与神临;按实用性来讲,当然是敌不过他的自由取牌的。完全可以想象,喜欢什么牌发什么牌,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心动的事情,尽管过程让人流血、流汗。 越光与神临,这两个千术都是用在赌桌上的,而且神临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掌握得炉火纯青,很多细节都没有处理好,以致直接就被比了下去。这可把殿下乐坏了,我就弄不明白,怎么我出什么事,他老是跟捡了钱似的那么高兴。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开发出超过刻舟求剑的技法。 有时候,我教一些朋友简单的千术手法,他们都说很难,但我感觉不到。然后我用左手去练,就会有深刻的体会。这等于是从头开始。不过千术练习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些手法是相通的,比如发底牌,如果练得很好之后,再练习其他发牌手法就会感觉容易许多。当然,这也是左手验证法所验证出来的答案。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师叔。陆小礼我都没叫一声师父,却整天叫陆小貌师叔。这情况,搞不懂啊。 “老姚,行程怎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凑个热闹?”我问。 “我回去啊。那边就不去了吧,我回去还有点安排。以后要聚的话,你来个电话,随叫随到。” 老姚看着我,我望着他,这话我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回去有安排不能去,可以理解;随叫随到,可以理解;不能去,随叫随到,这玩意读不通啊。 “那你们呢,这行程怎么安排?”老姚回问道。 “我们也……” “别瞎叨叨。”我打断了殿下的话,想想这小子就没什么好主意。 我对老姚说:“直接就回去,先去小哲那里,这事还是多亏了他的协助。再者,你不也说那小子过段时间有个大型的演出嘛,去看看。”那边的日子也还早,我想带着这两个小子去长长见识。 “我就不去了吧?”师叔可能是感觉跟人家不熟,不好意思蹭这个饭。 我没答理他。 “殿下去吗?”我咬牙切齿地向殿下问道。 “去,去去,哪能不去啊!这兄弟要搞什么活动,能不去捧个场吗?” 殿下是个聪明人,明白一个道理,要是不去,可能会面临经济上的制裁,所以他不能不去啊。 “殿下跟小哲也不认识,你跟小哲也不认识,你看他这心生向往的态度,你能不去吗?”我跟陆小貌说。 我淡定地干了杯子里的酒,安排妥了出行日期。 我们讨论着这些年来道上的一些变化。我最得意的一个看法就是,这条道将走不远了,基本上道上的人都有句口头禅:干完这票就收手了。 我虽然也跟着念过两遍,却没念出什么感觉,我明白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什么是该做的?起码在退出之前,我应该有一份正当的事业才好。人说,人算不如天算,结局在意料之外,但都在情理之中。 这当中,要数殿下的理想最为洒脱,他想回家开个店,什么店无所谓,然后找个媳妇,过好后半辈子就成。 师叔想去念书。这话要在平常说出来,会让我们感觉他是不是起早了。不过在那个环境下说,我们一细想,还真应该这么做。 他所说的打算,也就是这个打算,赚够一笔,足够自己读书,然后可以让家里到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境地。遇到我们的时候,是他出关刚不久。前期赚的钱,他寄了一部分回去。当然,那三年没出过局的日子,也是需要维持的。因此,他现在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比上不足,比下还是不足的尴尬境地。 好在他老哥是个人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用他去为这种事情操心。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陆小礼那小子走的时候还跟我贷款来着,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有个回音。 老姚是个比较干脆的人,这条道什么时候走不了了,什么时候再另行打算。 那天晚上喝酒喝到什么时候就记不得了,我一般喝醉了就不记事,这可就苦了老姚了。 第二天清早,老姚说要回撤。 我说:“你这大清早的就倒腾,回家相亲去啊?不能够啊,你这条件,啊,你这身段,往街上一站,那女的就直往上扑啊。” “在这里待久了,认识些人,走晚了可能会不方便。你们在这儿休息,我自己过去就好。” 老姚把行李打包好,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愁容写在脸上。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就不要去送他了,他自己可以搞定。我当然不担心他没钱买车票,但是意思不尽到是不行的。 殿下一直都是属于劳动模范型的,我真是恨不得给他颁发个锦旗。他直接拎着老姚的行李就下楼去了。忘了交代,这会儿我们在宾馆里。 师叔也说要跟着过去,我不同意。在这他应该也是张熟脸,万一碰到了熟人,那就麻烦了。虽然没在桌上闹腾,但我们昨天卷走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可以不节外生枝的,尽量不多此一举。 我们负责送老姚回去,师叔则回去把行李搬过来。我担心他回去会不会有什么不测,他说除了被劫色之外,并没有其他风险。 此言一出,引得殿下一阵骚动,誓死要去保卫师叔的安全。劳模走了之后,我又多分了一袋行李。 “你看你这出息,靠。”我骂了一句。 殿下也不含糊,专业地进行了回答:“你不懂啊,事关重大,生死存亡在一线之间,我略尽绵薄之力,是责任,是义务,也是……” “行行行,要去赶紧,别在这啰啰唆唆的,受不了你这个。” 我们分批出发,老姚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搞得跟要进城务工似的。他还叮嘱我说这是上策。 把老姚送上了火车,暂时平静了下来,我掏出电话给小哲打了过去,那小子正忙得不亦乐乎。 “哲,是我,忙什么呢?” “哎哎,把那个板子放在墙边,跟钢丝放一块,那个,我这有一电话,我出去接一下,你们把事弄好啊。” “你大爷,根本不鸟我是吧?” “别,没那事,这边不有点忙嘛。事怎么样了?” “事成了,就是那小子。听老姚说你最近日理万机,本来吧,想给你捧个场,哎呀,你看你这忙得,我哪好意思再打扰不是?” “哟,您要是能大驾光临,那是鄙人的荣幸,这边汇演是周六,今天不才周四嘛,还有两天,赶紧的。” “不,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嘛,你看,您是忙人,我们这无业游民的,怕是无缘得见您的尊容啊。” “你小子,来了也就算了,不来,你给我试试,弄死你!” “哇,你就这么请客的啊?” “赶快啊,我抽时间过去接你,完事了咱们好好聚聚,听到没有?” “是,您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去吗?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兄弟要过来,你多给准备个铺位啊。” 后来我才想起来,自己把师叔给忘了,只把殿下算进去了,害得师叔只能睡客厅。 “没事,家里睡得下,等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这事你赶紧啊。” “行,那您忙吧,我赶紧回家筹备去。” 挂断电话之后,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有些颤抖。我当然由衷地希望自己的兄弟、朋友,都能过上他们喜欢过的日子,并有所成就。从通话声里,我看到小哲的成长。虽然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出息,但这不妨碍我有一帮兄弟,一帮舍命的兄弟。 我想过是否应该退出蓝道,进入正轨,但我始终认为自己还没登上巅峰,如果这时往回走,这一遭,岂不白费? 我哆嗦地拿着手机,迈步走向人群,融入茫茫人海。 第19章 踢馆 等他们把行李接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好了一个回笼觉。 “二位哥哥这路上真是遇着歹人了吗?” “兄弟,这一路过来皆是艰难险阻,却阻挡不了我们对组织的向往。”殿下把东西放下,喝了口水。 从殿下那里得知,他们在路上还真碰到点麻烦,遇到了一个认识师叔的人,好一通侃天侃地才撤了回来。我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我只信他们没有用。但是回去的车票,他们竟然一致觉得应由我去买。这一点我非常不能接受,这凭什么啊? 云南的民风那会儿真是纯朴。那次跟车哥打赌买票,我是跟黄牛买的,多花了五十。在云南这边,一张票加十块钱就行,相当于排队费了,刚好省了我的事。 出车站的时候,我看到街边有几家店开得格外引人注意,它们的招牌上是这么写的:千术教学,肉眼看穿扑克,2、3、5变三a,包教包会,先看表演再交学费,出售各种变牌器、变牌衣、变牌药水…… 反正出售很多东西,我记不全了。 一眼望过去,我被吸引得不能自拔。我读书那会儿,在道上也有不少朋友是做这个行当的,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自信的广告,难道店是凤姐开的? 看我站在那个地方往里瞧,那个徐娘半老的掌柜跑了出来,准备来做我这趟生意。她刚跑过来,我就假装鞋带松了,蹲下去系鞋带,虽然我穿的是一脚蹬皮鞋。 果然很上道,她也假装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不错,这就是江湖的语言。 往前面又走了个两百来米,看到一个比较上档次的卖道具的地方,我走了进去。这里装修得还有点像做生意的样子。 这里的道具稍微有点落伍了,以前我也爱这种东西,不过我很清楚,如果要用道具,绝对不能买道具店里的,这是一条真理。为什么这么说呢? 第一,质量不过关,桌上出了事可没有保险公司负责。 第二,贵。要你看中了一件,店家不宰你一刀,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第三,能够放到大街上卖的,说明已经严重过时了。玩道具,就一定要赶在没上街之前拿出来用,保险一点。 行内流传着一句话:“猪是杀不完的。”这说明大家对自己同胞的智商很自信。一个工作人员领着我四处逛,我说要扑克的道具。他在询问完我需要什么效果的之后,把放在柜台里边的那几个工具一一介绍了一番:见效快、操作简单、杀伤力强。 说实话,他们摆在这儿的东西,都是十几年前道上就已经有了的,只是把形状进行了改良,把包装纸换了一下,基本原理还是一样,有很多的东西长相确实变化很大,非常利于藏匿,操作起来也确实简单,但道具始终是个道具。有个道具可以接受,但他开口就要一万二,难道我长得像李嘉诚吗? “你这没有诚意啊,兄弟。”我说。 那哥们看我迟迟不肯掏钱,便对我那颗赤子之心是否忠诚产生了怀疑,可是那我也得砍砍价不是? “这东西是好,可你这儿要价太高了不是?我这是输了钱才过来买的,要是赢了钱,这点我也不在乎,你说是不?” 我苦着一张脸向他说道。虽然我对这个道具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不影响我了解现在市场上这些道具的行情。遗憾的是,过来接待的是个哥们,要是能给我换个姐们,我得把骰子、麻将、牌九都问一遍。 “兄弟,就冲你这话,九千八,这我进价。你要赢了,还记得兄弟,你再给,成不?” 哎呀,冲人家这份真诚,我不能无动于衷啊,虽然我想告诉他,九千八的进价的是贵了点,但也不好跟他说,这玩意我做一个也不过就是买百八十块钱的材料,最多两个小时的事。 “嗯,我还是想学点手艺,你这能学不?” 看我这傻x的样子,他心里估计跟猫抓似的,奇痒难耐。 “有,这边请。” 看他那一副欲救万千赌徒离水火的着急样,我打心眼里佩服。我要能演成这个样子,估计也不会出那么多事。 他把我领到二楼,敲了下门:“师傅,有位兄弟想来学点手艺,您看现在有时间不?” 妈的,跟我来这一套,那里边坐的不就是他爹吗?怎么现在流行叫师父了? 我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神棍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就冲这张桌子,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家伙,能把桌子设计成那样搞教学,这脸皮得有多厚才行啊?上哪儿打牌找这种桌子去? 桌上垫了块绒布,上面写着“xx反赌俱乐部”,竟然还把电话印在了上面。最厉害的是下面那句:“仅供娱乐,严禁赌博。”我快步走到桌边,跟他打了声招呼。 然后,那个带我进来的年轻后生就出去了。 “师父,你教学手艺吧?只要有手艺,多少钱我都学,你看我这手能学会不?”我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拿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像是真的能看出玄机一样。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年轻人啊,这个,我是实话实说啊,你这手,不好练,关节也不灵活,骨骼也定了型,不过你既然来了呢,那就是缘分,虽然练不到我这个样子,但出去打打牌,那是一定没问题的。” “师父您先抽根烟。”我厚着脸皮给他递了根烟。 “想学什么啊,我这什么都有,价格也不一样。” “我就想学变牌,2、3、5变三a。” “这个贵啊,你身上带着牌吗?” “有,有。”我把昨天晚上那副扑克掏了出来。这牌被挂上花了,估计他也看不懂。 他把牌拿过去,洗了洗,一边洗还一边说牌质量不好。牌洗完了,三张a就不见了——被他放到了袖子里。我可以假装没看到他弹牌,但袖子里的牌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吧。 他很大方,洗了几遍说牌质量不好,又丢给我,叫我洗。我本来是想让他难堪,现在就把四张a翻出来(现在牌堆里只有一张a),那他就玩不下去了。但又一想,估计以他脸皮的厚度,难堪这个词,怕是不知道。 我很笨拙地把牌洗好,放在桌上。 “没事,你发,你发就好。” 恭敬不如从命,我麻溜地发了四家牌。其实,他拿哪一家都输了。他的牌不是我编好的,但我看到了:一张老k打头。其余三家都是2、3、5,只是我自己家里的2、3、5是个同花而已。 他拿起自己前面的牌,亮出来给我看:7、10、k。然后,他把牌放手里抽着看,就是用那种最为古老而又碍眼的手法换好了手里的牌。完事后,他还自鸣得意:“呶,这不就是三张a嘛。” “厉害,厉害,师傅手艺果然厉害,这个要多少钱啊?” “这个很难。”他还是沉浸在这三张a带来的喜悦中,“你要学,两万,包教会。” “哦,两万?你说这要几万?” 他还在把弄着牌,只是眼睛看着我。我把其他三家牌一一打开,三家都是2、3、5。有一件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那就是他居然也懂得脸红。 “其实我想过来切磋一下,又怕师傅不赏这个脸,不好意思,打扰,打扰。”我把桌上的扑克收了起来,他也把袖子和手上的扑克拿出来交到我手上。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打开门之后,又转过头去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教学?如果你是个老千,哪怕蓝道上容不下你,你就这么低三下四?” “小兄弟的手艺确实很高,但你教训我,还嫩了点。如今,能看懂这个形势的人都明白,蓝道走不远了。我当老千的时候,你才刚出生呢。我做了十二年的老千,最后剩下四万多块钱。而我在这里卖道具、教手法,月进账十几万。你还太嫩了,你不懂。” 我本来生气得很,但听他这么一说,又笑了。我怎么就转不过弯呢?他只是换了个方法出千而已,没了风险,收入却更多。原本我还想说他没有一点傲骨,可傲骨在牌桌上,一文不值。谁让老千是老千呢! “是,千谁都一样啊。” “是,都是道上的,我服你的手艺,愿意跟你说点这当中的情况。当老千的风险你不会不知道,是吧?干这行,你交点保护费,保你顺风顺水。地方选得好,广告贴得多,你等着赚钱就行。” “话说回来,你刚才的手艺叫价两万,有人学吗?” “那你就错了,兄弟,猪是杀不完的啊,你别说两万,忽悠好了,上次叫价三万八千,同样有凯子学了,还很满意。”他左手作一个八字状,口水差不多能飞到我这儿了。看起来,他还在回味当年的英勇。 那一刻,赌徒在我心里再次贬值。我原本以为,这种把戏是骗不了赌徒的,故此,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苛求完美,为的就是不让赌徒有所发现。 虽然这个说法偏激了些,因为他毕竟是开店的,你看上了,要学就交钱,不学就走人。 但是据他说,有时候来求学的络绎不绝,有的地方叫价也不比这里低。也对,因为,猪是杀不完的。 后来我走的时候,他把我送下了楼,并告诉了我一句话:“兄弟,时代在变化,蓝道走不远了,保重。” 走到了楼下,那个小年轻又过来了:“兄弟,怎么样?手艺满意吗?” 他望了他师傅一眼,感觉不对,就没再多问。我大步地走了出去,说了一句:“拿前人之物,换今人之财。兄弟,你也多保重啊。” 关于这号人,我不愿意多说,不止是讨厌,甚至一度想砸了他的店再走人。后来我想通了,这种店,一天砸一家,下辈子都搭上了。三四年之后,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他,那时他已经被人封王、封圣,我果断选择了换台。 只在现在他重复着“蓝道走不远”这话,刺痛了我,真是刺痛了我。我就是想,在有钱的时候,和兄弟们吃吃饭、喝喝酒,没钱的时候,出出局、杀杀猪,这也是一种乐子。要是碰到了肥差,做完一票就闪人。 我刚走出来没多远,手机响了,那边说要吃午饭了,叫我火速往家里赶。我就问:“火速是什么速?” “家里着火了时的速度。” 我回道:“家里着火,我会比平常走得更慢。” 我招了个的士,回到了家里,还好,赶上了。 他们看我一脸忧郁的样子,有些担心,想把我那份酒也全喝了。然后,殿下假装好心地问道:“方少,你这是怎么了?买个票回来就丢了魂似的,怎么回事?”趁这工夫,殿下赶紧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哎呀,你别说了,我今天去了一地方,火车站那块教千术的,连你这点道行都没有,一个袖箭叫价两万,还说学的人络绎不绝。” “这是必然的。”师叔喝了一口,然后夹了片肉塞到嘴里,不慌不忙,左右开弓。 师叔继续说道:“中国十几亿人口,老千虽然很多,但比起普通人,那不是九牛一毛嘛。也别说去学出千的人蠢,我相信,当年你刚接触千术的时候,这价虽然叫高了,但保不准你也会心动。” “不会,我一点都不心动。你哥教我的,我一毛钱没给,还天天蹭饭。”当然,说这话的时候,我绝对是站着说的,腰不痛。要我拿两万去学一个2、3、5变三a,我还真没那么大方,并且买的还是一把打开一条名为不归路的旁门钥匙。这钱,换馒头都能吃半辈子了。 当我真正踏出蓝道的时候,我也完全释然了。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人愿意用两万块钱去买一把剁自己的刀,不能说这是愚蠢,而只能欣赏他那独到的品位和不拘一格的风采。当然,换我,我就做不到。 我们三个都喝得差不多了,然后手牵着手到了车站,就往广场上一横。有人还在拍照留念,真是难得的风景啊,估计晚上就上知名论坛了。 第20章 再聚首 候车大厅里的人不多,我们很轻松地上了车。刚一坐定,殿下就开始唱歌。虽然说我嗓子不好,但唱出来的好歹也还是首歌,可殿下那声音真受不了,唱出来跟念咒似的。 “行了,嚷什么呢?”我踢了殿下一脚,示意他安静点。 “好,我今日心情甚好,不跟你计较。” 我还真以为他不跟我计较呢,结果他侧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摆到了小桌子上。他看着我笑,又不说话。这哪一出啊,还玩上眉目传情了? “来,师叔,咱,斗两把地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平时根本不管陆小貌叫师叔,都叫“帽子”,现在看我说他唱歌不好听了,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倒腾我。那会儿不是什么客运高峰,我边上一座是空的,殿下跟师叔坐一起,等于是直接把我忽略不计了。 以我的估计,现在师叔应该不喜欢玩牌,尤其是不带钱的,累死累活没个奔头,图啥啊。 “好啊。”没想师叔竟然答应了下来,“可两个人怎么玩?” “哎,对面那兄弟,一块玩会儿?”殿下冲我喊。 “你大爷的,一百块钱一张牌,玩得起就来。” “好啊,没问题,谁要出郎中(老千),就抄了谁家底,玩得起就来。”看起来殿下是跟我杠上了。不行,这会儿要是低了头,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行吗?”我抬了抬下巴,向师叔问道。 “没问题,不包括算牌?” “不包括?你能扒开人家脑袋看啊。”殿下补充道。 我开始感觉这事儿有点不靠谱了。在殿下面前出千,我心虚得很,不出千我怕是会胃出血。我脑袋快速地想了一下,好像有那么条规定说在火车上不允许赌博,而一百块钱一张牌,应该能够上这个标准了。 “等一下,好像在车上不允许赌博呢,咱要不下车再玩吧?” “没事,记账也行。我这人平生不带赖账的,你放心。”殿下说。 看来这是要把我往墙角里推啊。师叔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上我不知道,但我用手法拿下这种场子不在话下,关键不能跟殿下横啊,还说出郎中的要被抄家底呢,太血腥了。 殿下还是蛮照顾我的,对账的时候给我打了个九折。按他的话来说,是大九折。算下来我输了一万多一点,殿下说给个万儿八千的,意思意思就行。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他了,算下来也有好几十块。 出了车站,我就看到了小哲。几年不见,他又老成了些,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有了些白色。他是开了辆车过来的,看起来这两年应该过得还不错。两拳相撞,是我们的见面礼。 “小哲,这是我兄弟,殿下;那是我师叔,帽子。” “你好,你好。”他们几个人互相打着招呼。 “先上车吧,也快要吃午饭了,咱得赶回去,小雅做了些菜,大家都辛苦了哈。” “辛苦?太辛苦了,我陪他们打了一晚上的牌。走,先上车吧。”我抱怨道。 本来我想坐副驾驶,多少年没见面了,想多聊聊天,但一想,这不等于把殿下跟师叔撂下了嘛。可事实证明,这种担心还是不要有的好,殿下是把我们俩给忽略了。 我是冲着小哲这小子过来的,而他们两个纯粹是来看魔术表演,所以那一肚子的疑问少不了。 殿下坐在副驾驶上,车刚起步就准备发问。他先递了根烟过去,我知道小哲那小子不好这口,但他还是把烟接过去了,而且点上了。 “你小子,本来不是不抽烟的嘛。” “这几年工作养成的。” “唉,你别打岔。”殿下对我的打岔表示不满。 “兄弟,你手法好还是他手法好?”殿下指着我。我也不知道他这是问什么,魔术跟手法的关系又不是那么大,这问得太不专业了吧。 “手法?那要看哪方面了,扑克的话绝对方少完胜了,但魔术接触的道具要多很多。就近景而言,比如硬币、顶针、香烟、绳子等,方少应该都没练过。所以,这没有可比性。” “唉唉,来,来玩个香烟魔术给咱们看看。”殿下好像止不住好奇心了,师叔也趴在后座上等着看小哲玩魔术。 “人家要开车,回家再说。”我说。 “没事,一只手也可以。”小哲说,“大家可以看到,烟呢,在我的左手上,对吧?” 小哲夹着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给我们做示范。 “呼”,他轻轻地向左手吹了一下,烟就不见了。 “咦,烟呢?”殿下连忙问道。 “傻啊,在他嘴巴里。”我说。 殿下抬起头来一看,烟真的跑到小哲的嘴巴里去了。哎呀,这可不得了,引发了车内好一阵骚动。 其实我也没看清楚,烟是怎么跑到他嘴巴里去的,烟消失之后我就到处找才发现的。 接着,小哲说道:“这个魔术呢,是用手法加上错误引导进行表演的,如果人太多了,那不能玩,会被发现的。” “手法我知道,错误引导是什么东西?”殿下继续发问。 按我自己的第一印象来理解,引导是对注意力的转移,而错误的引导,应该就是声东击西式的动作了。 “这个说的是声东击西的动作吧?”我说了一句。 “错误引导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就像出千,普通人会理解为动作很快,但真的只是动作很快吗?”小哲反问道。 “对对,这个是很有学问的,得给他们讲讲。”我鼓动小哲。 “错误引导这门技术,不论是在近景魔术还是在舞台魔术中,都应用得非常多,主要就是……” 我记得小哲讲了很久,真的很久,从车站直接讲到了家里,讲完之后我们就傻了。 “这,这不就是研究怎么骗人吗?”殿下说。 “可以说是骗人,但它不同于其他的行骗方式,只有魔术才能让人在被骗之后,还感到那么的享受。你千完别人,有谁感到自己很享受?”小哲解释道。 我们正说话间,车停了下来,小雅出来了,还抱了个小孩子。 “嫂子好!”我们三个异口同声,那绝对是练过的。 “唉,好,大家进屋坐。” 小雅还是那么漂亮,尽管已经是当妈的人了,不愧是哥当年相中的女人。他们还没有举行婚礼,据说要到国外去办。不过我早听小哲在电话里提起过,他们生了个女儿,叫语柔。我们在一块那会儿嫂子才怀孕呢,这会儿孩子都能走路了。 “来,给爸爸抱抱。”我伸过双手去,小雅把小语柔交到了我手里。 “叫爸爸。”我抚摸着小语柔的脸蛋,逗她叫我爸爸。小家伙很乖,笑呵呵地叫爸爸。 “唉,宝宝乖。” 这话是站在后面的小哲说的。 “你小子凑个什么热闹,她叫我呢,赶紧回屋做你的饭去。” 然后殿下和师叔也来了,抢着抱孩子。 “叫叔叔。”我抱着孩子,逗她叫殿下和师叔。他们不乐意了,说孩子管我叫爸,管他们叫叔,那我不成了他们的哥吗? 跟我算账可是利索得很,而放平时需要枪口对外的时候,全他大爷的集体沉默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房子挺大的,但并不是小哲的,也是租的。我穿过客厅来到厨房,里面也很干净整洁。一般殿下做饭的时候都是乌烟瘴气的,这场面倒是少见了。 “有没有我的菜?”我问。 “有,有,都有,你报的菜都有,中午喝点什么?”小哲说。 “不喝了吧,你还得演出呢,又不是叫你上去打醉拳,来点清淡的就行。” “没事,明天晚上的演出,今天随便怎么来。这里你帮我看着点,我去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吃饭。” “找谁都行,叫我看着,估计今天中午是吃不成了。”我转身朝着外边喊道,“殿下,厨房里来一下,这边有请。” 可是殿下正抱着小语柔逗她吃东西。小雅跑到厨房来接手,小哲不让,然后吩咐她去打电话。合计下来,只剩我一个人没事。 跟他们吃饭没什么意思,主要是多了很多小哲那个团队的工作人员,我们扯着嗓子喊多少有些不合适,人家还以为这是小哲从哪叫来的几个穷亲戚呢。 中午没有喝酒,吃完饭之后小哲他们就要去彩排,我们几个就寻思着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消遣一下。最后的结果是,小哲是去彩排了,小雅负责帮忙去了,殿下和师叔逛街去了,我带孩子。 其实当初分工的时候还是有商有量的,主要是被殿下给算计了。小哲说去彩排时带上我,我说想留着个新鲜明天看,于是帮忙自然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后来殿下说要去逛街,我一想,几个大老爷们逛街,那得是一道风景,万万丢不起这人。殿下则顺水推舟地把看孩子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说是让我先实习一下。 好在小语柔已经两岁多了,而且非常听话,带起来也很轻松。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他们逛回来没给我带点特产,那我会动用十大酷刑的。 晚上的时候,据他们说的确是逛街去了,但逛到了一个茶馆里顺便赢了点钱。我以大义灭亲的姿态缴了他们的赌资,并告诉他们这是我的青春损失费。 晚上就我们几个人,便到外面去吃,吃得非常尽兴。那真是久违的感觉。 演出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拉开了帷幕,地点在一个坐落于市中心的非常大的文化大厦。 街上有大幅的宣传海报,看起来是下了些工夫。我也没问小哲,是动用了一些社会力量,还是群众自发地走进了剧院,但人真的很多,电梯都挤不下。哎呀,那个挤啊。 七点半开演,我一看手机,都七点一刻了。这趟演出咱千万不能迟到,人家早这么多天发的通知,路程就一点点远,迟到就太不应该了。正当我为挤不上电梯而苦恼烦心、纠结万分的时候,忽然殿下开了窍似的告诉我:“二楼,咱还是走上去吧?” 上到二楼,看到人都往里头涌,我们也往里边挤。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一看,竟然是《红色娘子军》的专场演出。我一拍大腿:“靠,走错地方了。” 换了扇门又挤了进去,果然对路,人山人海的,叫的、喊的,好不热闹。我们的票在前面第二排,这是小哲给我们开的小灶。我坐中间,师叔坐左边,殿下坐右边,就等着开场了。 第21章 魔幻盛宴 宽阔的舞台、大红的幕布、鼎沸的人声,这便是小哲要的生活。今天,由我们来见证他的成长。 坐下来之后,我发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然后,有人挨个发哨子,全场大约得有一千多人,可就我们三个没有哨子。那个发道具的小助手还告诉我们,这是小哲特意吩咐的,说我们的嗓子好,可以帮他们省几个哨子。 我看了一下宣传资料,上面的小哲有模有样的。正当我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边开场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主持人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当然,说的也无非就是一些比较客套的话。 她这边完事之后,一个工作人员拉着一个钢制的笼子过来了,就是那种由一条条不锈钢焊起来的笼子,里面有一个人背朝我们站着。然后,工作人员拿火把在笼子上面烤,那笼子就烧起来了。殿下说:“这玩意是不是不锈钢的啊?” 我示意他安静。魔术的奇迹,就要发生了。 火苗沿着钢筋烧完之后,一阵烟雾中笼子盖被举起。正是小哲,他转过身来。 按我的猜想,这大约是凤凰浴火的意思。 助手和主持人下去之后,舞台就交给小哲了。接下来,他又讲了一番肺腑之言。 他接下来表演的舞台魔术,是整个晚会上我最喜欢的。 一个支架桌子上有一个烛台,他右手去点蜡烛,一阵火光之后,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副扑克。 原来那支架桌子是一个箱子。他吹灭蜡烛,打开箱子,将蜡烛放了进去。与此同时,音乐响起。我不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但是记得节奏,总之是节奏感挺强的一首曲子。 他打开刚才出现的牌盒,拿出扑克,右手持牌,左手扔掉牌盒,右手把牌交到左手里,然后突然左右两手各执一把牌扇,开得很圆、很快。 这是比较经典的开场,叫分裂扇。接紧就是无限扇:左手持牌沓,右手开扇,左手将右手的牌扇收起,右手为空,突然右手空中一抓,又是一把牌扇,收扇,交给左手,顾后,像有什么东西,转身,在后方抓出一把扇子,而转身的同时掉一张牌,右脚踏在牌上,往上提,手中又出现一把牌扇。 紧张的音乐,强悍的技法,正确的引导,观众爆发出一阵阵强有力的喝彩。 无限扇之后,就是出单张。 右手持牌,左手在下接牌,扑克像瀑布一般掉落到左手中,左手稍加压力将牌撒在舞台上,右手却从空中抓出一张扑克,扔掉,又抓出一张,再扔掉,又抓出一张,手背转过来,没有东西,再转回来,还是没东西,突然手中多了一把牌扇。 小哲将牌扇放到嘴边,咬住其中一张,将其他牌撒掉,然后右手拿着嘴边的扑克,但扑克突然在右手上消失了。伸开左手,也没有。两拇指相触,移到胸前,正是一个爱心的手势。接着,手掌向前,左手拇指依着右拇指转下来,然后右拇指再转下——此时手掌向内,正好是一个鸽子的形象,就是我们小时候作手影的那种鸽子。 瞬间,他手中出现了一只白鸽,脖子上还挂着一张牌。他一扬手,鸽子飞到箱子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又开出了一把圆扇。他双手持牌,稍微洗洗,把牌交到左手,右手空。突然,他右手又抓出一把牌扇,扔掉,却又出现一把,扔掉,又出现一把。最后,他朝空中一扬,扑克漫天飞舞,掌声雷动。 他接住一张扑克,放在嘴边,瞬间,嘴里出现一大把扑克。他合上扑克,将它们以瀑布的形式放进箱子,但扑克却又从箱子里以瀑布的形式飞了出来。接着“砰”的一声,雪花飞舞,音乐停止,掌声如雷。 那一刻,我落泪了。 一般来说,舞台魔术大都为二段或三段,像这种一段到底的不多,这不仅要求深厚的功力,因为中间不会停歇,必须把要完成的效果,在这一段中全部展现出来,还要求节目的时长——我略微估计——在五分钟左右,时间太长,魔术师做不来,可看性会打折扣,时间太短了也不行,必须让观众的情绪暴涨三到四次再收尾。 之所以喜欢这套魔术,不仅是因为它的题材是扑克,更因为现场观众的反应那叫一个热烈,他们恨不得把这一辈子能吹哨子的机会全用上了。每当一个效果出现,大家约好了似的发了疯一样地吹。 后来在我的恳请之下,小哲教会了我这一整套效果,也就是经典的扑克舞台魔术——《空手出牌》。中国的第一枚国际级魔术金牌也是由这个节目获得的,只是那个人的名字并不叫小哲。我练习的时间蛮长的,也表演过。 这一节目完成之后,接着是一个大型的幻术效果。当然,一套魔术与另一套魔术之间,要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特别是,魔术师表演完一个节目后要换装,还要稍作休息。可是,舞台不能空着,这时,所有的事情就都交给了主持人。 “怎么样?”我问师叔。 “牛!” 殿下递过来一根烟,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抽,影不影响旁边的人我不管,我怕带这个头,一会儿的工夫这里面只怕云雾缭绕的。 主持人卖力地讲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到了魔术时间。我忘记了那个魔术的名字,应该是穿越一类的。 一台巨大的风扇,上面有一部分由黑布遮着。风扇在转,这样人的潜意识就会有风扇在转这个印象。下面能够看到,以向观众暗示风扇是完整的。殿下的出场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可能是有风险,他戴上了头盔。一只手穿过来了,没出事,接着头和一部分身体也穿过去了,也没问题。音乐停了之后,移开风扇,人不见了。紧接着追光一打,他出现在观众群中。 这一下可不得了,他被围了起来,不过观众要的只是善意的握手——不知道握手这个环节是不是早就安排好的。他好不容易又走到了台上,深鞠躬一个,表示节目完成了,幕布被拉上了。 后来的节目,有些我在电视上也看过,没太大的意思,也就是一些女孩子在舞台上又是蹦又是跳的。以我当时的眼光来看,那没什么技术含量。这是上半场,中间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观众可以放松,工作人员可以休息。 这十五分钟之内是可以抽烟的。得到了解放,我到外面一口气解决了三根烟。 其实我也三番五次地喊口号,说是要坚决与尼古丁抗争到底,但总抵抗不了它的诱惑,认为太压抑自己会失去很多乐趣。然后我想到了赌博、戒赌,以及宣传戒赌的。 以一个正统烟民的身份,我陷入关于戒赌的沉思。 我想,很多人都曾为赌而感到焦躁不安,当然这是输了钱的时候。作为一个老千,我很少体会到这种不安带来的心理上的不快,更多的是想如何将一个人引诱成为一个合格的“三好赌徒”,然后再痛下杀手。 比起其他的老千,虽然我自认为做的局那算是少得不行了,能拿出来说事的也不多,但总归这个过程是轻车熟路,这与卷烟厂带来的危害都可以齐肩了:人家是慢性放血,我们不过是快刀斩乱麻罢了。 要想戒赌,当然需要决心,我看到的戒赌的成功案例非常多,虽然大多都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再就是环境,出淤泥而不染的毕竟是荷花,可惜的是取这名的人不多。当我完全退出蓝道的时候,逢年过节的,难免会赌两把,输急了的我还是会忍不住在暗地里动些手脚。这说明,人受习惯的支配。殿下曾说:“你要是能吃完饭洗回碗,我就实现你三个愿望。”到现在我都没有让他的计划得逞。 在牌馆前纠结了半天,究竟是踏进去呢,还是先去买奶粉?这问题很值得商榷。答案很可能就是先进去刺探下军情,再去买奶粉不迟。 我想,我并不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调侃,我绝对能够体会到一个赌徒的各种纠结。 烟终于抽完了,我又把烟盒掏了出来,但却没有再去点一根。我想,最起码,也得坚持到让自己看得起自己才行。 老千并不是碰牌就能赢钱,我也输过,而且次数不少,有时还输得不明所以。 进去时节目还没开始,但要知道后来还有那个节目,我就不进来了。 随着那个妖娆妩媚的女主持人登台,下半场的表演拉开了序幕。 上半场以舞台魔术为主,偶尔穿插近景魔术,还有那会儿国内并不算常见的顶针魔术;下半场刚好相反,以近景魔术为主,偶尔穿插舞台魔术。 这个细节我注意到了,后来还问过小哲,他直夸我聪明。我知道,夸问问题的人聪明,是想通过问题来衬托出回答的人脑袋含金量更高。 他说,上半场要用足够多的舞台魔术来震撼观众,这样后面的近景魔术才能顺利地进行。因为很多近景魔术需要互动,如果一开场就让观众上台来,会有一些观众不配合,如此一来很多表演就无法进行下去,而用舞台魔术来做铺垫,这时观众的心里就已经对魔术师产生了敬意,互动时也会相对比较配合。然后,再用舞台魔术进行收尾,达到一个高潮,结束整场表演。 被抽上去的观众,可以与魔术师共同或是协助魔术师完成一个效果。而那个被抽上去的观众,怎么就是我呢?这是为什么啊? “接下来这个魔术,我需要一位观众协助我进行,但我肯定不能直接叫某位观众上来,这样大家会以为是串通好的。现在我手里有一张扑克,我将扑克扔下去,接到的观众,请上台。”小哲大声说道。 台下已经有不少观众举手示意,要上台一展芳容,可那哪是扔扑克,明明就是朝着我们射过来。看到这阵势,殿下和师叔就往边上靠,我也想往边上靠,可再靠不就漏了嘛,索性坦然地坐在那里。然后,扑克就“随机”地飞到了我的胸前,真是“太巧”了。 “我们给予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观众上台。”小哲说道。 我就这么被逼上去了。 “你好,贵姓?”小哲那一脸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略微颤抖地告诉他:“免贵姓方。” “方先生您好,请这边站。”他说,“各位,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你知道是什么梦吗?”前面他是跟观众说的,后面是问的我。 我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一个很奇怪的梦。”他一脸俏皮地说,惹得观众哈哈大笑。我心想,你现在给我得瑟,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这里呢,有一个红包,现在我将它放在个一玻璃杯里面,并用一个玻璃杯将它罩起来,以确保任何人都碰不到它。昨天晚上的梦境是这样的,你告诉了我一个数字,还记得是什么数字吗?” 我上哪儿记这个数字去?我说:“不记得了。” “你想想。” “呃,37。” “好37。我这有一副扑克,请你帮我洗洗。会洗牌吗?”他又把牌收回去了。 “会!”我心想,洗乱了可别怪我。我拿过扑克来一通乱洗,以确保它很乱。 在我洗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调侃我:“方先生,您是在赌场工作过吗?” “没有。” “牌洗得这好,看来是有天分了。” 观众笑…… “洗好了吗?” “洗好了。” “交给我。” 我老老实实地把牌交给他,这个时候主持人递了个麦克风给我。 “你刚刚给了我一个数字,37。你刚刚又洗过牌,对吧?”小哲问道。 “对。” “那牌是乱的,对吧?” “对。” “我来感应一下,第37张,是一张,是,梅花6,对吗?” “不知道。” 我真差点脱口而出“是的”,因为牌被挂花了,而挂花的记号我们都认识。 “请你帮我把牌发到第37张,好吗?” 我又老老实实地发牌,本来还想发个跳张,心想要整他还是回家再说吧。按他的要求我把牌高举,自然,又是掌声加哨声。 “刚才呢,我拿出来一个红包,并放在了这个玻璃杯里面,现在我要将它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包,摊开纸片,上面写的正是:“方先生,37,梅花6。” 我并不奇怪他知道我是方先生,但我搞不懂他怎么知道我会说37呢? 显然,观众的想法跟我一样,只是他们用掌声表示了对这种疑惑的尊敬。 “现在,我将功力传一部分给方先生,让他为大家带来一场表演。” 我知道传功力什么的是假的,表演肯定少不了了,这又不是在家里,推脱一番就过了,大家可都等着看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呢。 他扶着我的肩膀,口里碎碎念,之后便说已经把功力传给我了,问我有没有感觉一股气注进了体内。我连连点头,还说感觉很热。 我哪会什么表演,但一想都到这份上了,不能让小哲下不来台,就东拼西凑地拿些千术挡了挡。我只是想让视觉效果强烈点,但太过了,我把一副乱七八糟的牌,洗成了原来的顺序。 站在台上,享受着观众赠予掌声的那一刻,真是太美妙了。 折腾完这一部分,总算是完了事,我高兴地回到了座位上。 殿下瞟了一眼,打趣道:“他能把功力传给你,你也传点给我嘛。”我没搭理他。 压轴戏是一个漂浮魔术。一般来说,漂浮魔术都需要用到大型道具。据小哲说,这是他花钱最多的一套魔术效果。 我们看到:一位身装古装的少年,手持宝剑,立于舞台中央。接着,他令宝剑悬浮在身旁,并发动咒语。一阵烟雾过后,宝剑变大了。他拿起宝剑,放于身前,踏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对魔术这种东西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他好像是在发动什么剑袂之类的东西,然后剑忽然动了,他踩在剑上,飘了起来,在舞台上转了一圈,之后又飞到了观众席上,引得一阵叫好。 这个魔术的时间比较短,但效果极其强烈。 它的名字叫:御剑飞仙。 我以为表演完之后,扫扫舞台、收收道具就完事了,谁知道还要搞什么签名。我们三个也混在队伍里,但那队伍移动得太慢了。前面的人拿到了签名,还要拍照,惹得后面的人怨声连连。 排在我前面的一个女孩子频频回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以为我得到了魔术师的真传,还是我本人长得的确有开采价值。原以为她会向我问个电话号码什么的,谁知道,她冲着前面的男同志说:“老公,老公,你看,是那个人。” 后来从殿下那里才知道,他们一致认为我是小哲的助手。 名也签完了,影也合够了,终于可以收拾家伙回去了。这会儿我们就得帮忙了,收拾、打包、拎东西,全是我们负责。 小哲交代小雅负责好工作人员的夜宵,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跟我们几个喝酒去了。 说来也巧,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两名观看魔术的观众,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我们。他们也搬过来跟我们一起坐。这饭吃得可就不原汁原味了,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尤其是小哲。我们也就不好破坏他的形象,跟着一起斯斯文文地吃了个饭。 吃完饭,那俩家伙抢着买单。谁跟他们抢,他们跟谁玩命。 路上,我还开小哲的玩笑:“哲啊,你这工作真不错,吃饭还有人抢着买单。” “这情况也少。你们这几天先别走哈,在这里玩几天再说。我时间也空出来了,打牌我可能去不了,万一有人认识我就不好了,但其他的活动,我随时奉陪。” 第22章 参加婚礼 在小哲那儿待了几天,也挺好玩的,带带小孩子,出去晃晃什么的,不过到底味道不同了。他虽然努力让我们看起来没有隔阂——当然,实际上也没有,但总让我们感觉有距离。 到底是待腻了,我们几个就合计着要回去,商量着把小哲也一块带过去。可事不凑巧,他又接了演出,这就没法子了。其实他也不认识小礼,最多跟着我和师叔去凑个热闹。那时候他说,我结婚他是一定要来的。后来他去了国外发展,我结婚的时候,他真来了。只是他结婚的时候,我因为护照没办下来,留下了一个终生的遗憾。 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往小礼家出发了。 师叔一直在跟我们商讨,但又没有明言,意思是想借点钱买辆车回去。他的借口烂得我跟殿下直摇头,说是总坐火车太贵了。 “要不这样,师叔跟我们先回去一趟,把殿下的车开过去算了,你也要买不少东西,坐车也确实不方便。”我说。 “这不好吧,开你们的车过去?”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负责加油就成,是吧,方少?”殿下说。 “对对,我也刚好懒得给你们提行李。开车过去,少了婚车还可以凑一辆。”我说。 婚礼是在五一举行,我们打算四月三十号到。 按我的说法,这样有惊喜感,再说大人物不都最后登场的嘛。如果去早了,我们不成劳工了嘛,从采购到出品一条龙都能承包给我们。 我们事先都没有跟小礼说找到师叔了,他问起来时我也只是含含糊糊说有了线索,差不多快找到了。过去的时候,我也没他给个通知。他以为我真没找到师叔,不好意思过去,于是一天打好几十个电话过来催促我动身。听电话,他那边还真急了,而我依然假装很淡定。 可还是出了小意外,车刚开到市里,就不知道往哪儿开了。师叔说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记不得路,但还知道原来住的地方在哪儿。 我们就绕到了郊区。那房子看起来好像不大结实,我们怕按喇叭把房子给震塌了,就将车停在挺远的地方,走了过去。看得出来,师叔激动得不行。 “这房子压根没人住啊,你不会记错了吧?”殿下觉得情况不对。 “不可能啊,就是这里,我跟我哥以前经常在那儿洗澡呢。”师叔指着不远处的一口小水井说道。 “你们这脑袋是什么成分?那小子把生意做成那样了还能住这里?到邻居那问问去。”我说。 师叔跑到不远处的邻居家里问情况去了,而我和殿下则来到水井这里。 “方少,你说这玩意能洗澡?跳进去毛都打不湿啊。” “当然能了,首先那会儿他们小,而且这么多年没淘过,井里肯定进了不少泥沙。再说了,谁会跳到十几米深的井里去洗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采石油呢。” 我们正在那儿聊着,师叔跑过来了:“走,上车。” 我们上了车,然后边行进边问路。终于找到了小礼的家,但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最后我和殿下坚决不承认师叔是本地人。 我还以为小礼把房子买到哪个小区里去了,谁知道他竟然买了块地皮自己盖了栋房子。 房子前有一条河,隔着河我就能看到张灯结彩的,灯火通明,看起来很热闹。这能说明一个问题,已经是晚饭点了。 师叔还是一副高度紧张的样子,生怕我们把他买回来的东西偷吃了似的。殿下则满脸兴奋,表示n多年没参加过婚礼了,以前都是去蹭饭吃的,这次可是带了礼物。我从容地告诉他,这次他还是过来蹭饭的。 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坐北朝南,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大坪,后面是一口池塘。不要问我为什么能一眼看到后面去,这个问题当时我小学的作文老师已经问过了,我说的是:“不是你说的要楼、要坪、要池塘吗?” 殿下的驾车技术还凑合,转过弯进了院子。因为殿下的车是闽的牌照,当时出来接客的人一看殿下不认识,又一看我也不认识,便搞不清楚状况了,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领导视察工作呢。 小礼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我之后跑了过来。栗子和一个老头子跟在后面。 “你小子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着他就往我胸口捅了一拳,怪疼的。 “这位是我兄弟,殿下。殿下,这是我师父。” 他们握了个手,殿下表示小礼一手的油。 “小礼,车里呢,还坐着个人,看样子是不好意思下车了,你亲自为他开车门吧。” 小礼把车门打开,师叔钻了出来。 “哥。”师叔刚喊出口,小礼就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然后又把他搂在怀里,很久。 殿下小声跟我说:“这他妈什么风俗,见面先打一巴掌。” “打你大爷啊,这叫打你是为了你好。” 不过,我到现在还感觉奇怪,他们那里打招呼的方式怎么这么别致。 栗子和老头子都凑了过去,跟我们离得挺近的,但没注意我们。 “这是你嫂子。”小礼向师叔介绍道。 “嫂子。”师叔叫了一声,目光即落到了那老头子身上,“爸。” 哎哟喂,我当时只感觉五雷轰顶,这,这算下来不就是陆老六吗? 师叔跪在那里。他们这儿的习俗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又是呼巴掌又是下跪的。 陆老六能动的就一只手,左手被人废了,但看上去他仍然是一个挺有精神的老头。他把师叔扶了起来,接下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他们家的邻居啊,亲戚啊,全都凑了上去,全都去瞧这个稀罕物件去了。 “咱吃饭去吧,饿死了都。”殿下一提起这茬儿,我就感觉肚子严重地在抗议。 “不好吧,人家这全在外边,咱俩过去,这,要不先到厨房去凑合点?” “行,那咱走吧。” 我跟殿下跑到厨房,这会儿就连烧火的都跑出去了。 我们随手抓起一双筷子就开工了,锅里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太烫,下不了手。但是,灶上、案板上全是吃的,我一时感觉眼花缭乱又无从下手了。 “这肉丸子不错,你试试。”殿下塞着满嘴的食物冲我说道。我刚走过去要伸筷子,就听堂屋人声鼎沸的,心想不能丢这个人,看我们这德行,人家得怎么想?跟牢里放出来的一样。 我扯掉殿下的筷子,把它们放到了案板上:“来人了,来人了,待会儿吃,估计也快开饭了。” 小礼走了过进来:“饿了吗?饿了先吃点,过一会儿就开餐了。” “没事,他说肚子饿,我就带他来厨房转转。”我说。 “你小子……”殿下顿感无奈。 小礼冲我们笑了笑。 “老李啊,这边的事情先交给你,我们上去安排一下。”是陆老六的声音,很明显是说给我们听的,因为他没必要在家里说普通话嘛。 我们几个人来到楼上,师叔像个犯罪分子似的,头都不好意思抬。 “礼啊,你跟栗子到下面帮帮忙,我们一会儿就下来。”陆老六安排小礼下去了,我们几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方少跟殿下坐吧。”陆老六指着边上的椅子,叫我们坐下来。我并不奇怪他知道我们叫什么,关键这是要共商什么大计?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先不说以前,但不能再出去混了,好吧?”陆老六说的话很简短,但师叔只有回答“好”的份。 “听礼说你们俩都没什么工作,现在呢,他生意做得大,也需要帮手,你们看能不能留下来,帮帮忙。” 我合计了一下,这应该算是对我和殿下的谢意了。小礼那小子难道没跟他说我们向往的是自由吗? “陆伯,事我都听小礼说过。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现在还是愿意在蓝道上混,我有自己的圈子,最重要的是我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 “傻小子,那圈子都是假的,你一有事,你就明白了,都是假的。”说到这里,陆老六摇了摇头,“我也听礼说过你的想法,现在年轻人到底不一样,我们当时只是混口饭吃,你还想一条道走到黑不成?” “我相信我的圈子经得起风雨,这一点我有自信,我也不一定一条道走到黑,但总感觉来来去去什么也没捞到,什么也没落下,不是个事。” “我以我的经验告诉你,蓝道上的人,没有靠得住的。从礼那里我听了你的很多事情,蛮喜欢你这个孩子的,所以才跟你讲。礼生意做得不错,你最好跟着他学做生意。” “就拿这个说吧,这也是我在道上认识的朋友,我不喜欢拿交情说事,但我有事,他会两肋插刀的。”我指着殿下说道,殿下也没说话,埋头抽烟。 “呵呵,看起来时代真不同了。蓝道,难道啊。” “陆伯,江湖,是自己定义的。”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陆老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说:“待会儿下来吃饭。” 之后他就打开门出去了,并念叨着:“江湖,是自己定义的。” 殿下冲我说:“哎,那家伙是你师公啊,浑身散发着一股牛x的味道。” 师叔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他在床上躺了下来。 “师叔,你这是什么情况?”我问。 “不知道,心里跟猫抓似的。” 我们几个在上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大约都是讨论小礼这些年应该赚了多少钱之类的。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师叔才差不多适应了下来,随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又是敬酒又是递烟的,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食欲,好像很淡定地吃完了四大碗饭。 好在我们这桌认识的人不少,推杯换盏喝得很痛快。不然,恐怕不好向殿下交代。 晚饭过后,小礼要送栗子回去,我们几个人就上楼去了。牌是没办法打了,但切磋是少不了的。 晚上的时候,几个人没事到上面也聊了聊天,顺便还瞻仰了一下传说中师公的手法,确实很厉害。 陆伯把我跟殿下安排到一个房间,小礼跟师叔一个房间,但师叔不同意,要与我们一起。我知道小礼那小子回来了,也会摸过来的。 像我们这种晚上工作的人,没到半夜一两点怎么能够睡得着?小礼回来的时候十点多了,四个人一张床明显挤得慌,我和殿下就将就着睡沙发了。 “你们就这样对待贵宾的吗?这沙发多少钱买的?”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对组织上的安排不满意,虽然我已经解释过多次,新郎官睡沙发不合适。 “哦,对了,不提钱我还忘了,方少,那会儿从你那儿拿了几万块钱,你看你现在要不?要不急用就放我这,每年的进账我都算了你一份。等这事忙完了,我叫公司把你的钱划过去。”小礼说。 “不急用,在你那儿放着吧,我这儿也算是个股东了吧?” “对,是可以这么说。这几年你自己多少也存了些吧?差不多咱就收手吧,要是愿意的话,来我这儿吧。现在小貌也回来了,你一过来不就天天团圆了嘛。” “等两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没玩出点名堂。我那会儿跟你说,不是跟你开玩笑的。等哪天他不要求我叫他师叔了,我就洗手不干了。”我冲师叔比划着。什么时候能够在手法上超越他了,我也就了却了心愿。 “死犟。”师叔淡淡地丢下一句,然后转头对小礼说,“哥,我跟你商量个事,我想吧……” 从这之后,基本没我跟殿下的事了。师叔把他那宏伟的读书计划详细地汇报了一下,希望能得到经费支持。小礼整个成了应声虫,师叔说什么他“嗯”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都老高了,听起来楼下的人是越聚越多。殿下依旧保持他的好习惯,下去帮忙去了。 我坐起来之后,发现旁边沙发上坐了个人,一时脑袋短路:“大熊?” “呵呵,好久不见,方少。” “好久不见,最近忙什么呢?怎么来之前也不来个电话呢?”我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 “没忙什么,回去开了个店,这两年也赚了点儿。呵呵,不说那个,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会过来。” 我递了根烟过去,把毯子叠好。 “你顺姐也跟着过来了,还带着小泽来的。” 原来,大熊生了个儿子,叫小泽,都四五岁了。 跟大熊叙了会儿旧,我下了楼,看见殿下在坪里看车子。那车是一辆比一辆好,殿下跟我说感觉不妥,我说:“要不把你车停河里去?你跟这些人比什么?” 那人也是越来越多,一个个西装革履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做生意的就这德行,比老千还会演。我们也就上桌演那么会儿,他们节假日都要戴着面具。 迎亲的车队那叫一个长,来的人那叫一个多,开了十五桌,三趟席,来来往往的,人都晕了。 好在我们没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他们在那闹腾着拜堂什么的,我是挤都挤不进去,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了。陆小貌拿个相机,一个劲地往里钻。 第一次开席我都没坐上去,那边一喊开席了,外边就开始放鞭炮,我抱着小泽往里走,里边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我就带着小泽到楼上去了。 大熊和顺姐也跟着上了楼,殿下就不知道跑哪个角落里消遣去了。 “方少,这么多年不见,还单身呢?”顺姐见我一个人来赴宴,又旧事重提,想给我介绍对象。 “可不单身嘛,没人要啊!” “那要不顺姐给你介绍个?” 大熊一听这话,就老不高兴了:“就人家这样的,要你介绍嘛,真是的,跟你说多少回了。来,泽儿,给你个糖。” 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奔着他爸去了。 “你俩这合着伙来挤对我是吧?这事光我一个人有意也没用不是?看缘分吧。” 大熊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已经在老家市里开了一家不小的超市,最近还准备开连锁店。难怪他一脸的领导相,走起路来都昂首阔步的。 我感觉这是个机会,趁机勒索了一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等下边热热闹闹地吃完了两趟,我们被叫到了楼下开饭。小礼那小子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不过他是新郎,也没什么好说他的,但关键是师叔这小子没事喝那么多干什么? “来,干了,干了。”师叔还在可劲地劝酒。 “这小子是喝了多少啊?”殿下也举着杯子,不过看起来不准备跟师叔拼了,再喝搞不好师叔就不省人事了。 看着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想来这晚上肯定得火拼。吃完饭,殿下还把我拉一边问晚上要是开课,该怎么办。 “我告诉你,谁家办个喜事都可能玩两手,他们家,你等着吧,没那个。”我说。 “不至于吧,看他们这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是块肉啊。” “是肉也不是咱们的,人家在这里是规矩的生意人,你小子那三十六计又兜不住了是吧?” 殿下从耳朵上拿下来一根烟,我望着他,他笑笑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存货,递给了我一根——主要是怕我数落他。 “那咱也封个红包吧,人家都进去表示了一下,你看……” “还算没白带你过来,还知道有正事要做啊,红包早包好了。”我掏出两个大红包,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不会又从我军粮里扣吧?这,这也太不人道了吧?我这里也是山重水复找不着路啊。” “行,不扣也没问题,但是一会儿那边叫着上桌打牌,你心里要给我有个谱。” “没问题,我指天发誓,一切听从指挥,ok?” “ok,拿过去吧。” 殿下拿着两红包跑进去了,我坐在坪里,一个阿姨端着一大盘子茶水走了过来,递给了我一杯。 我抿了一口,真舒服。忽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找哪位?” “方少吧?”一男的。 “是啊,大哥,你哪位啊?” “我啊,小王,你不记得了?” “什么小王大王的,斗地主找不着牌了是吧?” “呵呵,大哥,是我啊,王延永。” “哦,你小子啊。对了,你小子今天怎么没过来呢,我师父今儿个结婚,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过来,欠收拾是吧?”我听他说知道又没过来,就上火了。我还想,是不是小礼这小子没给他发工资,他上我这儿打小报告来了。 “我也知道不久啊,现在过去应该来不及了。”说完他咂了下舌头。 “你现在在哪呢?我们饭都吃完了。要不这样,你先打个电话给你礼哥。” “我在北京呢,礼哥没跟你讲吗?我打了好多通电话了,都是说关机,这不没办法才往你这儿打的嘛。” “他这会儿忙得跟什么似的,哪还能有工夫说这些事呢。” 想到这,我想恐怕是小礼忘了通知这小子了:“你从哪知道的啊?” “他在论坛上说的。” 我靠,结个婚还跑论坛上去嚷嚷。 “哦,我知道了,替你礼哥跟你赔个不是。等事忙完了,找你玩去,好吧?” “客气了,客气了。那我安排一下,来之前给个电话哈。” “行,没问题,有事挂电话过来也成,好吧?” 把电话掐断之后,我就特想去质问一下小礼那小子,怎么人都没通知到。 殿下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小包回礼,他丢了一袋子给我。 “跟你说你还别不信,我刚才进屋一看,那阵势,我再看我手里拿的,还真拿不出手了。” “不都跟你说了嘛,跟人比什么?咱意思到了就行。再说,他家靠我们这俩子吃饭的啊?” 殿下还在跟我唠叨是不是钱包得少了点。我说:“哪怕是一毛钱也不放里边,小礼都不会放个屁,瞎操心。” “哎,对了,还记得上次和车哥一块出任务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叫小王的不?”我问殿下。 “小王?男的女的?” “男的,就那个后来我打发他到我师父这儿来的那个人。” “哦,记得。对哦,今天没看到那小子呢。” “他说在北京,这事忙完了,咱过去一趟吧?” “没事跑北京去干什么,天子脚下的,犯了事跑都跑不了。他到北京干什么去了?” “我没问啊。一会儿问问小礼得了,结婚他都没通知那小子。”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而慵懒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我们更加慵懒。当天下午啥事没干,我们就坐在那儿聊天了。 到吃晚饭的候,人还是很多,有拉关系的,有说套辞的——人有钱了嘛,少不了这些麻烦。 吃完晚饭,大熊说要回了,小礼坚决不让,说是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在这儿玩一段时间再走。 大熊指了指顺姐和小泽,然后把头凑了过来:“现在玩不起了,那边的事也就安排了一天,明天不过去还不知道会捅什么娄子。方少,你过来点。” 他又把我拉拢了过去。 “这样啊,咱们吧,找个机会,出去好好玩一把潇洒的,怎么样?” “你这,办事不地道啊。”我感觉大熊像在故意推托似的。怎么说来了一趟,好不容易聚拢了,不搞个什么活动,对得起谁啊。 “不是,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嘛,你总还要过来不是?陆小貌还要结婚吧,我离这儿也不特别远,有的是机会。” 我们劝了几次感觉也劝不动,就放行了。 大熊重心确实偏了,这不可否认,要放以前,我想他怎么也要留下来玩几天的。他不是不认我们这帮兄弟,而是事情实在是多,抽不开身。 好不容易熬到了睡觉的点,师叔又出了状况:发酒疯,坐那一会儿哭,一会笑儿的。殿下一马当先地过去劝导,说:“表情别换那么快,容易伤身的。你就不应该去什么军事学校,戏剧学院少了你,那真是白瞎了。” 殿下还正调侃着师叔呢,小礼上来了:“怎么了,貌?” 小礼拍了拍师叔的肩膀,也坐到了沙发上。殿下起身,跟我站在一起。 “先……先把门上。”师叔说。 “把门上?怎么把门上?”我忙问。 “把门关上,切。”殿下撇头叫我把门给关了。 无端端的,师叔突然说:“我白活了。” 殿下忙说:“你这酒真白喝了,尽说些瞎话。” “怎么了啊,别哭了,这不回来了嘛,回来了就好。啊,别哭了。”小礼也劝道。 我想,我应该知道师叔怎么回事了,或许他突然间发现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努力,成了黄鼠狼拖猪——白费力气,浪费了自己这么些年的大好光景,到头来一看,不仅没走多远,而且路都走岔了。这种事情应该哭一哭,而且正好可以借着酒劲嘛,一会儿说是酒闹的就好了。 我们都轮番上阵地安慰他,没奏效,他还是止不住眼泪,我们都没辙。 “这撞了哪门子邪了这是?怎么还耗上了?”殿下扶着我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还是陆伯比较实在。” 听到外边有人敲门,我冒出个头一看,哟,是陆伯。他看我们几个窝在这房里面面相觑,也没搞明白状况:“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酒喝多了吧?刚才还哭得正起劲呢。”殿下摊了摊手,故意说师叔是喝醉了。 “尽给我丢人,跟你哥学学,哭你也不躲着点。” 陆伯说完就出去了。殿下把我和小礼也拉了出来。出门的时候,殿下还不忘丢一句:“有本事你给我上吊去。” 我和小礼被殿下拉到楼顶去了。 “礼啊,你小子,有件事情做得不地道,你知道不知道?”殿下说。 别说小礼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希望他自己知道。 “怎么了?招待不周?”小礼还以为殿下在跟他开玩笑呢。 “不是,我跟方少上次送了个人到你这儿来,叫小王,记得吧。今天人来电话了,你一不接人电话,二不请人过来,你给他解释吧。” “对啊,小礼你这事做的……” “不不,哥儿几个先听我说。小王吧,在我这是做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听说他一朋友在北京弄了个软件公司,他就从我这儿拿了些钱过去了。前些日子吧,我本来是想通知他来着,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特忙,我就想从北京过来,怎么也得耽误他几天,这不事业正起步的时候嘛,我就……” “这样啊,没骗人吧?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很惨的。”我威胁道。 “哪敢,你们怎么回的人家?” “没怎么回啊,说过些日子到他那儿玩去,你没意见吧?”我问。 “没有!” “我就喜欢你的豪迈!”我拍着他的肩膀说。 第23章 北京之行 我们在小礼那儿待了一段时间,一直鼓动着他跟我们到北京去玩,怎么说也已经答应了人家。小礼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就准备跟我们过去。 新婚燕尔,把他们拆散了好像不合适,不过带上栗子也不合适。都是爷们,玩起来肯定不会那么讲究。师叔则通过关系和打点,进了一所军事院校,从此泪洒征途。 殿下说是不是应该挂个电话过去,好让人家有所准备,我则告诉他,好像没什么东西要准备的。 小礼在网上倒腾了好一会儿,说知道怎么过去了。殿下不禁感慨,原来互联网真是万能的。三人驱车前往北京! 按照地图的指引,我们到了一个很大的软件园区。把车停好之后,三个人马不停蹄,四处扫荡,以期望能发现这地方与其他城市有什么不一样的。 事实告诉我们,除了人多得不像样之外,其他也都还好。 据说,小王的公司在一幢大厦的六层。我当时还想,怎么就搞一层啊?显然这是低估了北京房产商的能力。 上到六层,出了电梯,发现里边装修得还不错。 前台小姐问:“几位先生,请问找哪位?” “呃,王,王什么来着?”殿下摸了下后脑勺,向我问道。 “王延永。” 前台的小妹妹好像没反应过来,听小礼说要找王延永,再一看我们这架势,好像是乡下来的一帮子穷亲戚来投奔了。 “请问有预约吗?” “有啊,半个月前就约好了。叫他出来吧,找他有事呢。”我说。 小妹妹见我们几个很着急,也非常“体察民情”,挂了个电话之后,叫我们稍微等等,说王总一会儿就来。 按她的指引,我们几个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排椅子上。殿下还发牢骚说怎么连个烟灰缸都没有,真节省。 “这是公司,你当这是哪儿呢?”还是小礼说话中肯,到底跟小王走得是一条正路。 过了一会儿,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出来了:“几位,请问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他,叫你们老板出来吧。”殿下讲话直,但显然这话讲得不对。你穿一身休闲装,怎么能瞎指挥人家这着正装的优秀青年呢?何况,边上那前台小姐都在看着呢。 “有什么话我代为传达就好,我们老板正开会呢。” “那我们等等就好了,你去忙吧。”然后我又向小礼问道,“你们公司也老开会吗?” “当然要开会,不开会领导怎么打发时间?”小礼笑着对我说。 前边的谈话那青年有没有听到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不开会领导怎么打发时间”这话和我们笑得那么猥琐的表情,他全给记下来了。 “几位找我们老板如果是业务上的往来,我叫我们公司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过来和几位详谈吧?” 好像我们几个的仪态跟谈业务没什么关系吧,殿下也感觉这青年在挤对我们:“哪那么多的废话,叫你们老板出来!” 我也知道,这公司什么的,要直接见人家老板,不是熟客不好说话。 那小青年鄙视地看着我们,眼神流露出极度的不屑,神经错乱地又丢了一句:“我们老板出门去了。” “你妈的,再说一句试试?”殿下拍着桌子说道。这小青年也不识货,社会上的人一毛起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 “孙子,你再说个试试?”他还拿手指着殿下,挑衅地看着我们,并就近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看起来随时准备大战个三百回合似的。 我跟小礼都感觉好笑,只有殿下还在认真地跟小青年较着劲。 “孙子,你有我这么大的孙子?”说完,殿下就起身揪着小青年的领带,将其顶在了一扇玻璃门上。我一看不好,这是要开干了,这可在人家公司呢。前台的妹妹看局势突变,急忙闪人不见了。 小青年也毫不示弱,揪着殿下的衣服骂着一些难听的话。殿下不好意思下手,小青年也不敢下手,但好像两人都觉得不揪着对方脸上又挂不住一样。两个人就在那僵持着,对着骂。这把我跟小礼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我知道小青年是绝对不敢出手的,他出手保管可以休假半个月。 我们正笑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殿下说话了:“还笑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我去,听到这句话我们笑得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一会儿,听到走廊那边有人喊:“干什么呢!?” 声音很大,我跟小礼都同时瞥了过去,是小王,后面跟着那个前台小妹妹。 “小王啊,我们……我们来找你呢……”小礼说得断断续续的,跟快不行了似的。 “哟,你们来了啊。”小王笑着和我们打了声招呼,随即走到殿下他们那边。 “英杰,你这是干什么呢?” 原来那个小青年叫英杰。听小王这么问,他就松开了抓着殿下的手,回答道:“老板,他们在这里嚷着说要见你。” 听到这儿,殿下一脸气愤地说道:“小王啊,你们公司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屁点儿大管我叫孙子?” “去财务科领你这月的工资,马上去!” “老板……” “他们是我们的贵宾,还要我说吗?” “可是……” “我告诉你啊,下次不要动不动管人叫孙子,你还没到那个辈分呢。”殿下还是不依不饶地想在这事上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他气呼呼地对那个小青年讲道。 小王走了过去:“没事吧?没伤着吧?” “没事,再来几个也没事。” 正说话这会儿工夫,那小青年松了松领带,往里边走了,估计是卷铺盖去了。我顺着他走过去的方向望过去,见几个人正探出头向这边望。 “小王,这不好吧?”小礼还在想,刚才把那小青年开了是不是有点不妥,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没事,他是公司的行政助理,不能长了他们的气焰。再说,打谁我不管,打你们不行。” “看你这怪忙的,你先忙去吧,我们坐着就好。”殿下看起来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刚才还嚷嚷着急要见人,这会儿人家来了又叫他去忙。 “小洁,你负责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叫老谭把工作任务布置一下,说我这儿有事要忙。” 小王叫那个前台妹妹负责善后工作,然后我们几个人大模大样地下了楼。 “公司运营得还算好吗?”小礼现在完全堕落了,开口闭口,动不动就是业务啊,公司什么的,搞得我们这些外行不知所云。 “都还好,前期出了那个问题,幸亏你拨过来的钱及时到账,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没事,刚起步的时候,总会遇到些问题,以后做顺手了,就好做了。再一个啊,对手下的人要好好关照,刚才的事我就不说了,那情况特殊。” “嗯,我记着。” 听着他们聊天,我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似的。殿下由于刚才的一番撕扯,现在正在整理着衣服。 “你们俩聊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过来听你们扯淡来了?”我不耐烦了。 “小王刚创业不久,有些地方我还是可以跟他讲讲的。再说这领导说话,有你什么事?”小礼打趣道。 “是,是,你们聊,我不插嘴。” 听我这么一说,他还真就放心大胆地又开始滔滔不绝了:“小王啊,关于这个运营模式呢……” “小王,听说北京的烤鸭不错啊,带我们尝尝呗,我们这乡下过来的,没开过这个洋荤啊。”我故意打断小礼。 “管理模式跟运营模式都需要……” “小王,北京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转转的,老早听说北京风景不错。”殿下也来助威。 看我们这边炮火不断的,小王好像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小礼白了我一眼,然后说:“小王你先跟他们讲,要不然一会儿饭都吃不安宁。” 下楼之后,小王想去取车,殿下又怕自己的车被比了下去,连忙下了召回令:“北京这抓小车超载还是怎么的?” 小王没听懂。其实殿下的意思是四个人一辆车刚好。我见小王待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使了个眼色叫他上车。 那还真是我第一次吃北京烤鸭,也没感觉那味儿有哪儿特别,也就是把鸭肉切成一片片的,然后沾一些佐料吃。除了价格不一样之外,其他的好像都差不多。 小王向我们一一敬酒表示感谢——这不是奉承,确实是他的一片心意。 我是为了来北京而来北京的,小礼则是想来看看小王的一些情况,殿下这厮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像我也没问,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到这来赌钱来了:“小王啊,北京这有什么娱乐项目值得调研一下的啊?” “你指的是赌钱的地方?”小王问。 殿下咂了下舌头,举起杯子:“酒逢知己千杯少啊,来来。” 这就准备在天子脚下开战了?我一看他这表情又不像是来虚的,就问小礼:“你出的主意?” “我?我也才知道啊,不是你的意思吗?”小礼说得好像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唯独把他蒙在鼓里一样。 正当我还在寻思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王说了一席让殿下寒心的话:“有是有,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本来还笑得灿烂的殿下,一听小王连个地儿都不知道,就假装正经地说:“业务就是你这样做的啊?来这么久了,连个根据地都没有!” 小王好像已经感觉出来殿下这货的不满意,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认识你们之后就再没沾赌了。要不这样啊,我回去打打电话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来玩玩,好吧?” 他看殿下没回话,就巴望着我和小礼。 我说了一句:“业务不精。” 小礼也补充道:“小王啊,他们干什么的你知道的吧?你打电话叫别人出来,还有去无回的,能行吗?他们的意思是说,这里有没有什么赌档一类的地方。” “知己,知己。”殿下又举着杯子向小礼凑了过来。 其实我们也都当玩笑话在说,那小子好像还很上心,第二天下午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搞到了两张贵宾卡,叫我们去玩玩。 贵宾卡里边的底钱随场所档次高低而定,我们拿到的是黄金卡,一张四十万。 殿下在床上摆弄着这两张卡,翻来覆去详细地研究,说道:“三个人两张卡,不太妥当吧?” 他是想叫小礼参战,可人家小礼压根没下过水,我还怕他进去之后拖后腿呢。 小王那边一下拿出了八十万,这是诚意吗?这不叫诚意,这叫贵宾卡。 我们都认为这样做不行,估计我们把这钱拿走了,他那国库得空了。还是做生意的人厉害,两天时间,小礼也拿了张贵宾卡,并且打了四十万到小王的账上。这我就放心了,赌起来也没压力了不是? 我还在想,小礼这小子不是说不赌吗? 殿下则说:“我还说过终身禁酒呢,可喝点啤也无伤大雅。” 我还想这殿下怎么变通得这么好呢,问了小礼才知道,他俩早合计好了,准备赌钱,但不出千。 赌钱不出千,那有什么意思? 第24章 试水 北方人跟南方人赌钱有些不一样,南方人好热闹,怎么闹怎么来。还有些人,去赌场也拿个相机,我当荷官那会儿,还有人要求合影留念呢。北方人注重排场,怎么大怎么弄,好像恨不得赌场全开在五星级宾馆里似的。 我们去的那里,就是隐藏在一家高档酒店里的“圣地”。我很急切地想要看看这个皇城脚下的赌场是怎么样的玩法,即使没有赢钱,也算是见了世面不是? 从小礼那里知道了一些信息,说赌档非常隐蔽,闲杂人等还真进不去,而且进去的个个贼有钱,据说玩的都是筹码,现金带着也不好看。这我理解,这好歹也是在大都市,在设备和理念这一块绝不会输给那些小地方。 白天的时候,我们没什么事干,小礼就说去北大、清华什么的逛逛,殿下也说要去看看,看看这些大学的校门都是朝哪边开的。我实在是不想去,电视里正放着一部警察与黑帮老大智斗的片子,罪犯正被围着呢。可我还是被他们拉出去了。 三个人在大学里逛了一圈,累得一身酸痛,然后悻悻地开车往宾馆的方向赶。殿下又冒出问题来了:“小礼,你进去真打算不出千?” 小礼和我坐在后边,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吸了口气,准备长篇开讲,我赶紧截了下来:“反正他不会输就对了,你操哪门子心?” “我这叫体察民情。”殿下狡辩道。 车一拐弯,到宾馆了。 我们只是想去北京的赌档里看看,并没有带着什么歪想法。 进到大厅,一阵芳香扑面而来。无暇享受这份人工的甜腻,我跟服务员表示了暗号,她领着我们到楼上去了。 “三位老板想玩点什么?”过来接待的人问道。 “什么游戏玩的人多一点?”我问。 “百家乐,二十一点,梭哈,这都是比较受欢迎的。” 然后她带着我们到筹码房去换了些筹码过来,就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房间。桌子是标准的赌桌,所有器具都很标准,以我们的“火眼金睛”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礼坐庄,我们当散户,玩起了二十一点。 如果这档子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玩一会儿我们就会兵分三路到各个房间里转转。玩到半路,突然服务员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说要跟我们一起玩二十一点,征询我们是否同意。 我们正愁着没地方去呢,来个人凑条腿,刚好。 听服务员叫他沈经理,我们也跟着叫他沈经理,据说还是搞地产项目的。 上了桌之后,他不怀好意地说要坐庄。虽然我们看上去都是老老实实的,但你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 他接连出二张想将我们置于死地。我确实感到有点棘手,但也不好明言。大家都是为了发财来的,话讲明了,生意就没得做了。他刚刚进入房间,表示要和我们混战,就已经暴露了他的目的。我们都已经说明了是三个人没事干,开个房间赌赌钱,你要进来,摆明了是要赢我们嘛。但房间的钱不是钱吗?只是要赢我们,好像不是什么特别容易的事情。 我们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殿下借着坐在那地方手臭的理由要跟我换个座位。这样,他就能够拖住沈经理的行动。三个人都能看到牌靴里的扑克点数,因为那个牌靴是透明的,看过去一目了然。 出二张只能自由控制第一张和第二张,殿下坐在前面挡下这刀,后边的几张牌可以根据我和小礼的牌面选择是否要牌,庄家也奈何不了。以为出二张就能把我们干死,那不白混了吗? 反正我们没有出千,赢了他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小礼总是补错牌,我知道这不是他修为上的问题,而是想放人家一马,那人到底在这条道上没什么经验。但赌场比商场更加险恶,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哥你这手气不行啊,昨天晚上干什么坏事了吧?”看着他那副不信邪的模样,我忍不住调侃道。 “他妈的,这牌真他妈的邪了,服务员,服务员。”看来他已经竟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对我们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障碍,换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他虽然以死相拼,却无力回天,筹码尽数落入我的口袋。殿下也骂声连连,以分散他的不满。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并留下了我们的手机号码,要求择日再战,然后愤然离去。 “方少,去把筹码换现金,回家吧,没什么意思。”小礼说。 “不来了?挺好玩的嘛。”殿下说。 “好玩也不能老玩呐,去吧。”小礼冲我说。 换好了筹码之后,我拿个袋子提着钱准备走出去,这个时候赌场的一个工作人员了过来。惨了,难道被发现了不成? “先生您好,出门右拐有两家银行,我们不建议您携带大量现金,您是否需要我们的协助?” 妈呀,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我有手有脚的,花钱要他们帮什么忙?再说,叫他们送一趟,那劳务费能够我开销半个月了,多事。 “谢谢你啊,不需要了,我出去就把它存了,谢谢啊。” 服务员见没捞着好,帮我打开门就放虎归山了。我一个箭步窜上了车,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向宾馆。 “抽水就抽了两万多,搞毛啊。”我感到严重的不公平。 “行了你,两万多的水钱,那说明赢了不少嘛。”小礼说。 “赢个屁的不少,殿下输了一堆。” “哎,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啊,我不在前边给你挡下这枪林弹雨的,你们能挂上这胜利的旗帜吗?”殿下反击道。 “是,是,您功不可没。你们说,这北京的档子也就这么回事嘛。” 小礼则不这么认为,他说:“不见得,只是我们打了场简单的遭遇战而已,要是打拉锯战,有你们受的。小王那钱给人家送过去吧,你别说这小子还挺有情有义的。” 晚上把小王叫了出来,一起到外边吃了个饭。 小礼和小王不知道是从哪儿学了个坏毛病,点个菜也让来让去的。又不是不识字,喜欢吃什么点什么嘛,搞得点个菜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还长。 “小王啊,你帮我们办的卡呢,我们已经退了,钱存到了这张卡里,你拿着。”小礼把银行卡推到了小王面前。 “怎么退了呢?不好玩吗?” “好玩,但他不让玩了。再说,已经旗开得胜了,我们来试个味就行。”我说。 “哦,那好。要不这样吧,我陪你们到北京逛两天怎么样?”小王很是客气。 “北京有什么好逛的。”殿下显然没兴趣。 “北京有好多地方可以玩呢,长城,故宫,你们都还没去过吧?” “有什么好玩的,不去了,人肯定多得不得了,看长城还不如回家自己砌呢。我们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再说小礼结婚呢,也没给你来张请柬,过来跟你赔个不是来了。”我说。 “见外了,见外了,礼哥已经跟我说过了,怕我抽不开身。来,这杯敬几位的。” 第二天早上,我们准备发车往家里走,没通知小王,但是他早早地就过来了。启程的时候他叮嘱我们有时间就过来玩玩,并说自己有时间了也会过去看看我们,说别断了联系。 后来小王生意做大了,他也打过来很多电话,叫我们过去旅旅游,但我们实际去的次数也不多,到现在为止总共也就去过三趟,只是越玩越不带劲。索性他一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去,我们就把他拉过来玩。很高兴这小子能这么看得起我们这混社会的,没白结交。 我淡出蓝道之后没有工作,他听到这个消息,打了几次电话给我叫我过去,说有好工作安排。我回绝了,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 他好学并敢于尝试,生意做得很好。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向往的生活: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第25章 远行 闲来无事,我和殿下依旧混迹在一些赌档、小赌场之类的地方,有时候要出局做任务,我们也能去凑个热闹。那段时间没接什么活,就闲在家里打秋风。 突然有一天,殿下说有一单生意不错:“我一朋友给介绍的局,安全问题你根本不用考虑,铁的,只是要跑得远一点,河北那边。那边来电话说只要我们方便,随时可以过去,局老火了,你收拾收拾,咱晚上出发吧。” 我正玩游戏玩得起劲,国都快灭了,哪有工夫听他讲什么局,只是隐约听到要跑到河北去,觉得那地方太远了,便不太愿意去。而且,我这南方人过不惯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的,谁没事愿意跑那么远的地方赶个局? “不想去,待家里玩玩游戏多好。”我说。 殿下知道不出点血,这“工程”怕是拿不下来了,便痛下决心地掏出一包苏烟。 “这是预付款。” 一看这孩子这么上道,我估计不马上收拾行李,他就马上收拾我了:“行行,先让我把这局游戏赢了,然后咱们再合计,行不?” 一看我准备接手这个工程,他一点都不客气地让我电脑进入了断电状态。 看我准备发飙,他立即会意地贱笑,硬是把我的火给浇灭了。 算起来,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出局了,殿下闲得身上都长了霉,也不怪他急三火四地吵着要去赶局。 还没去的时候,我就要求那边先挂个电话过来。虽然说是殿下的朋友,但是像这种在远地方的局,有些规矩还是必须先了解的。 殿下说他那哥们叫夏三,我怎么分析这名字都感觉取得有点意犹未尽,好在人家名字虽然不靠谱,但做人办事还算着调。 我在电话里,跟那头一合计,像这种到远地方出局,而且还是他人介绍过去的,我们是不能带钱去的。在这一点上吃过亏,不能一直不长记性。第二点是要能保证安全,不止是人身安全,财产也是需要保障的,万一赢了钱,结果让人给堵了,钱带不走不说,还得挨顿揍。咱犯不着跑那么远去找打。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直说只要人来了就成,其他的都不用带,安全问题那是铁的,他们夏家三兄弟在那一带的名声不是盖的。 其实我不大信这种说辞,大多说自己屌得不行的流氓,都有待实地考察。我见的流氓多了,像六儿、占哥、熏子等,我认为才叫流氓,流而不氓,不为打架而打架。 我一看人家还挺讲究,局应该是要赶了,就和殿下合计合计,怎么处理角色问题。 “他们负责带你进局,你放心地捞,他们说事不过三,咱捞两把就走,这种局咱上哪儿找去?”殿下说。 “那你呢?” “我陪你去啊。” “我知道你陪我去,我是问你陪我去干什么?” “我就是负责陪你去啊,你还想要陪喝陪睡啊?” 我斜着头望向天花板,没弄明白他去到底负责干什么。 “方少,咱真不带钱去啊,这不讲究吧?人是我朋友。” “带,带点零花钱。” 火车一路北上,直达邯郸,然后又转车,再转,接着转,最后跑到山沟沟里去了。 拐啊拐的,终于到了夏三那里。我一下车就毛了,质问他:“我说兄弟,你们这地儿不好找啊。” “哈哈,兄弟,他是不是带你转了三趟车?”夏三指着殿下说道。 “三,算上火车那趟,应该是四趟。”殿下说。 “现在能一站直达,也怪我没跟你们说。走走走,先上车吧。”夏三说。 到了车里暖和多了,暖气呼呼地吹,人也精神了。 夏三待人接物都很妥当。夏家三兄弟就夏大有点不靠谱,据说他开车出去喝酒,喝完酒再往家开,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到了河南。 有回跟夏大聊天,听他讲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迹——要换了我,我肯定是不好意思拿出来跟人讲的。 据说他以前没钱花的时候,喜欢做个小买卖,拿他的话说叫“一本万利”。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拿个一字螺丝刀去撬人家车标,然后以三五块钱一个的价钱拿到一些汽车美容店之类的地方卖掉。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一晚上能有多少收入啊?” 夏大说:“那得看有多少台车了。” 夏二就比较厉害一点,确实在黑道上颇有实力。三兄弟里除了夏大有工作之外,其他两人都是混日子过,尤其是夏三。 人家夏二多少是条地头蛇,夏三不务正业,就不怕三餐不济吗?他说“没有的事,没钱我向我爹拿。” 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相当天经地义。 一打听才知道,他爹是个干部,现在退休了,积蓄嘛,多少有点儿。 夏二很讲究,听说来了道上的朋友,晚上招待得很好,把我们拉到馆子里,好酒好菜一番招待。夏二就是闷了点儿,不怎么说话,你问他,他就说,要不就给你夹菜,给你倒酒,我也乐得奉承。 “局是个什么情况,你们给讲讲。” 听我问局的情况,夏大就来了劲,可他一来劲,我顿时就没劲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情况就是,我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直接坐地分赃就行了。 “殿下这小子,究竟在外边是怎么宣传我的?怎么听上去我跟个老神棍似的。咱实事求是,打不下的局确实不多,但也别把这个局说得跟喝汤碗似的,怀着这种心态是很容易出事的。”我说。 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一些内容,是个骰子局,玩的人都是些朋友,但这些日子夏三实在输得有些扛不住了,而听殿下说我玩骰子好像还可以,就想让我过来看看。我一想这不对啊,本来不是说看着局红红火火的,叫我过来热热闹闹,捧个场嘛,这一会儿怎么摇身一变,我是为搭救他而来的了?说好的局呢? 依我看,如果看到有人出千,我就叫夏二带帮人抄了他,直接坐地分赃嘛;要没有人出千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难得大家这么看好我,我不能掉了链子不是? 夏大那酒量差果然是名不虚传,好在酒品好,不乱说,但是喜欢乱吐,他差不多把他那片块方重新喷了道“漆”才收嘴。我这初来乍到的也不好说什么。夏二叫夏三先把夏大送回去,可能是怕夏大又把车开到河南去。 出门的时候,夏大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醉酒,嘴里一直哼着“当里个当,当里个当”。我想要是跟他上了场子,那真是倒了血霉。 送走这位神仙之后,我顿时感觉好多了,就向夏二来取情报。从夏二嘴里得到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实在。 局设在一家酒店里,有人负责,没装摄像设备,但是有人看局。说完他问我这种局是不是特别难搞。 我告诉他局不分难不难搞,只分能不能搞,能搞就不难搞。 听我这么跟他一分析,他连忙表示能搞。 我一想,有些事情,还是借着这酒劲说明白比较好。 “是这样啊,我上场子的钱是你们出,如果场子是干净的,赢钱我跟殿下拿四,你们拿四,另外两成用来装门面。” 其实装门面这种说法都是虚的,实际意思是吃吃喝喝。 我接着说:“如果输了算我的,但局要是不干净的话,我尽力,输赢天定。要是你们认为这条件不合适的话,我不勉强,没上桌之前,我只能说尽力。” “好说,人来了就好,就是给我们面子。” 他把我们安排在宾馆里休息。到底是殿下的兄弟,不含糊。 第二天清早六点多,夏大就来敲门,说是要带我们到局上去溜溜。夏大还表示,为了长长见识,特意向单位里请了个长假。有他跟着,我估计自己能长不少见识。 我给殿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夏大带咱过去,估计能把局给整黄了。 我推脱说先等人到齐了一块合计合计。上了桌子之后,事情都得按套路走,你不能说是回家,但把车子往河南开。 夏二跟夏三都来了,我把夏二拉到一边,跟他说到局里去的人不能太多,就两人过去,殿下都不能过去。我不知道夏二是否懂我的意思,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乎,到那去的人就变成了两个——我和夏二。 同样的,首先要面对保安的盘问,但保安好像认识夏二,两人耳语了一下,保安就冲我微笑了下,示意通道畅行。得亏带路的不是夏大,弄不好他喝个二两酒,能跟人掏心掏肺地聊上半天。 夏二说,他老弟是输在第三间房间,里边开的是一个骰子局,我们就直奔那房间去了。 这么大清早的,桌上的人已经开工了。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跟其他的赌局有点不同,虽然这会儿人也不多,但是,玩骰子吵闹是必不可少的,而这边却安静得很,怪了。 走近赌桌,一目了然,原来坐庄的是个女的,挺漂亮的,也很年轻,一双雪白的小手利落地摇着骰子。 看上去,有些赌徒很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年纪不大,但神情严肃的男人,他拿着手机一顿乱按,大概是在发信息吧。在这里也确实没看到监控设备。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不是去押钱——不带送钱给人还这么积极的。不错,先得欣赏一下这花一样的庄家。 夏二到的时候,大家都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然后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我这远方来的表弟。大家又向我笑笑,表示欢迎来自远方的朋友。他们笑容里大有“我们弹药的充沛离不开你们无私奉献”的意味。显然他们这是没能读懂我笑容里面的内容。 第26章 暗斗 夏二到了桌边,就有人给他让座。我就没人家这待遇了,得靠桌站。 我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赌徒七人,六男一女,目前是女的坐庄。我觉得,首要任务是要知道庄家的信息。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只听大家叫她小雪妹妹,其他的信息,这会儿搜索起来比较困难。虽然我只是在溜局,但这个局,不一般。 以我混迹蓝道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局,很有分析的价值。做我们这行的,不能说什么,可能会地震,可能也不会地震,具体震不震,震后才知道。 作为老千,应该做到先知先觉。 首先,怎么会有个女的来了呢?咱退一步讲,女的可以来,怎么能够这么年轻呢?如果这妞是当地的,那桌上的起码都是她大哥大叔了,谁能允许自个儿家里的小妹妹、小侄女到赌桌上玩?换一个角度,这妞是外地的,那也不可能进局啊,年纪轻轻的,跑那么远赌钱,车马费也不划算啊。 这小姑娘家当庄,我还真不好意思下大注。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庄家站在绿布台的后面,边上有六个赌徒围着,但只有三个凳子,所以三个人坐着,其余三个人站着。我左手边坐着的那位,目不转睛地盯着骰盅,尤其快开盅的时候,简直连呼吸都没有了,要是挨个几十秒开盅,我生怕他会挺不过去。再左边坐的那位,西装革履的(我暂且称其为西装兄),押起钱来很利索,话不多。右手边那位站着的,怎么看都像是刚下地干活回来的(我暂且称其为下地兄),穿着不怎么讲究,也喜欢没事瞎嚷嚷。再右边就是夏二了,而夏二右边又站着一位赌徒。 事先的计划是,最好是能让我上庄,如果上不了的话,那等我的信号办事。现在这情况,刚入局就上庄,显然不妥,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知道骰盅里骰子的情况,毕竟骰子不是赌大小就是猜点数,临场反应快就行。 做到这种效果很简单,方法不外乎掉换骰子,涂抹药水,然后用工具探测。但换骰子就算了,桌上的骰子是否干净我还不知道,万一我一碰骰子,有人发觉情况不对,那就玩不下去了。 我不紧不慢地按照套路押着钱,玩了一个多钟头,庄家终于同意禅让。夏二也很稳,赢了三千多。我也没输,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进军的状态。 我右手边的下地兄,自告奋勇地要带领大家一起致富,于是乎他就被推举为新一任庄家。 趁这个换人的空档,我有了出千的机会,虽然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但出千不能突兀。通过观察基本已经可以排除有人出千的情况,虽然那小姑娘偶尔会拨弄一下骰子,改变结果,但冲人家这相貌,这一点还是情有可原的,最重要的是人家已经下庄了。 大家也都表示要跟着下地兄一起奔小康。忘说了,那个小姑娘还在押钱,但钱押得比较小,而且不难看出,她是一个对骰子非常有研究的人。 底钱一百,一门最多押五千,这样的赌局不算大,但利润总归是可观的,这比夏大撬人家车标要来得快。 我不再猜测这小姑娘是哪里来的,有什么关系,是干什么的,但总之有一条可以确信,她对我而言是个无害的人物,就不需要去理会了。 其实确认了这一点,剩下的事情就比较容易了。 我负责将信号传到夏二那里,夏二把局演得很好,有时会故意押错,而后拍桌子砸椅子的。我的钱输光之后,找夏二借了一万块钱,他连连叮嘱说少押点,玩玩就好,而自己则大开大合地与人厮杀。 那小姑娘押钱的方式就是连续出两个一样的。她就反着押,输一百上两百,第三手四百,第四手八百。说起来她也真背到了家,竟然连续出了八个大。 但是小这一门只能放五千,她非得要放六千四,下地兄也没跟她较劲,示意“你要放就放吧”。 骰子摇好了,我知道这还是一把大。小姑娘就站我旁边,我忍不住踩了她两脚。她看了我一眼,好在人多眼杂,没人注意。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她来一句:“你踩我干吗?” 她好像是懂了,没把钱全放上去,但也没撤注,还是放的三千二。理所应当的,这钱被吃掉了。 我见过的最高纪录是连续开出二十三把大,连续五把豹子,所以连开九把,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赌徒们都显得有些拿不准了,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押哪边才可以奔小康。 直到西装兄说要上一趟厕所时,我才发现有些不对。 我并不是指西装兄要上厕所是一件不对的事情,而是他已经悄悄摸摸地进账好几万了,比夏二赢得还要多。夏二还得顶着舆论的压力偶尔押错,而西装兄居然无所顾忌地将大家的钱都划入了自己的口袋,表情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刚才的连开九把,他起码中了六把。在骰子还没摇出来之前,我也得跟着赌徒们一起讨论着出大出小。一般我都说得好像很咬不准,因为我要等摇好了才知道。 这会儿猛一回想,感觉好像确定是这么回事:如果他能够知道盅罩里的情况,势必跟庄家有一腿,而庄家以貌不惊人之态,稳坐钓鱼台,他则负责管账,表面工夫做得非常不错。 在理论上,这是个不错的猜想。而要证明这个猜想,只有解开他们之间的秘语。我还是蛮吃惊的,下地兄以这样的造型登场,不是太抢镜了吗? 西装兄好一会儿还没回来,我猜想这厮该不会把钱装其他口袋里去了吧?然后我又转念想了想那小姑娘的遭遇,既然理论上推断下地兄能知道盅罩里的情况,再假定小姑娘跟庄家也有一腿,就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而且我刚才踩了小姑娘一脚,明显她是个局外人,如果是内部的工作人员,那起码应该回我个含情脉脉的眼神,而不是心领神会地将注码减少。 总之,这个局不简单,最起码不像夏大说的那样。拿钱走不难,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才是我最关心的,出了事也要知道刀是谁捅的。现在要找答案,就只能等西装兄回来。 我感觉有点不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已经有了动作。虽然我的账面做得也挺漂亮,甚至还输光了,不过救援资金毕竟是从夏二那里拿的,他们稍微动一下脑筋就明白,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拿赌桌上面来说,都是虚的。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夏二到底硬不硬,这还是个问题,只是看上去大家都给他几分薄面。我仍然努力地想将线索理顺。现在的形势是一片大好,但做了几个假定之后,感觉又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忽然一惊,我他妈不是又掉坑里了吧?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西装兄回来了,我回过头去,冲他笑了笑,示意:一会要是打了起来,拜托您下手轻点。 西装兄回了个微笑,大意可能是:没问题,我一般只用脚踹。 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可能是站得太累了,坐在西装兄的椅子上,看西装兄过来了,连忙让座。 “全哥,您坐。” 小青年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了西装兄。我顿时茅塞顿开,原来西装兄叫全哥。 全哥也不客气,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坐了下去。我因为怕这是在套我,所以停止了出千。夏二可能以为是什么程序出了问题,或者以为我方已经赢够了,也就没在意,而是继续押自己的钱。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又各怀鬼胎地继续“战斗”。 这个局,到底该怎么玩下去?这玩不下去了嘛。一直到最后结束,我既没发现小姑娘跟庄家有什么情况,也没发现夏二跟庄家有什么毛病,甚至都没发现全哥跟庄家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我有问题?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解开秘语,但人家压根不用这套;第二件要做的事情是确认自己是否被套了。这个简单,把钱输光就行,再找夏二借钱,但借的数目要掌握好。如果下了桌,他提起来要还钱之类的——多数是这么个情况,借得太多,咱还不起;借得太少,他会以为我还没入套。我斟酌了下,向夏二借了三万。夏二除去三万,账面上还赢了三万多。 从发现问题开始,我就一直在思索,该以哪个环节作为突破口,自己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最后,好几个赌徒都被清光了,我也在这几个赌徒之列,全哥赢得是最多的。有几个输光了的赌徒提议全哥做东,全哥答应了。我看到了最为不解的一幕,那几个可以蹭饭的赌徒,何以如此高兴?那钱不是他们自己的吗? 我回去了,什么话都没说,跟在夏二后边。这一局,输得太惨了。 夏二到了车里,一个电话挂到夏三那,叫他张罗饭局,说这边已经告捷。他兴奋地打完电话之后,发现我有点木木的,还以为我感觉赢少了。 夏家三兄弟进了包间,我和殿下没着急进去。我对他们说家里有点事要处理,需要跟殿下商量一下,然后叫他们先点菜。 “殿下,这局不对啊,水太深了。有个小姑娘,用手法玩骰子。后来换上去个庄家,开事(懂行),而且下边还有个占空门的。人虽然是来来去去的,但我算了一下,外边进来的,没带走钱。” 听我这么一说,殿下警觉了起来。这种情况可不是好玩的,好像大雾天开车似的,明明是个绿灯,你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载死在水塘里。 “那么,这就是个脏局了,你也别去了,今天赢得虽然不多,但也算有个交代了不是?咱不犯这个险,明天走得了。” “不一定。你听我说,呃,夏二,你能保证他没问题?” 我本来想分析一下情况来着,一想到这可能是个大套,就想再确认一下。 “以前我跟夏三是铁子,也来这里玩过很多次了。夏家三兄弟,夏大和夏三可能看上去不靠谱,但对朋友是没话说的。夏二就更加不用讲,毕竟还有人在他手底下吃饭,他怎么能干那种事?这你放心。” “哦,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钱,咱们可以接着拿。浑水摸鱼嘛,谁摸得着算谁本事。” “我可告诉你啊,你不要逞一时之能,去不了咱不去,这没什么好丢面子的,都是哥儿几个的,换个场子打都行。” 殿下以为我是为了不在夏家三兄弟面前丢了面子才硬去的。之前他把我都吹上天了,这会儿如果说这场子打不下来,那可就丢大脸了。 “你听我跟你分析。庄家和占空门的,知道那小姑娘的事,却不说,而是把她的钱又流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有忌讳,怕把局给整黄了。这既警告了她,又把钱拿了回来,还不动声色。但他奈何不了咱们啊,我不吃这套,他还能把夏二怎么着?怎么样兄弟,我这计划?” “太他妈损了!” 几个人一起在馆子里聊天吹水,我也把情况给讲了一遍。殿下非得去看看不可,他感觉玩这套路很有意思。于是我们让夏二埋伏在不远的地方,万一有事能冲上来,以确保有退路走。 夏二显得很高兴,一个劲地跟他们介绍我是如何如何给他打手势的,他如何如何下注演局之类的。夏大和夏三跃跃欲试。这回就不用我出手了,殿下直接将他们的想法击了个粉碎。 晚上我躺在床上,殿下则坐在桌边发信息。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想法,我猛地坐了起来:“我懂了!” 第27章 范小雪 “什么你懂了?人睡傻了?说说怎么回事?”殿下问。 “暗灯,那个暗灯。” 殿下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也没事啊。你小子,嫌伙食不好还是咋的?” “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庄家和占空门的有联系,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边上还有个暗灯啊。那小姑娘上去的时候,你想啊,那手法再好,他一个专门看局的能看不出来?他一个暗灯坐在那里,能让这两人在桌子上撒手大干?白天我就一直在想,他们究竟靠什么联系,原来就是靠那个暗灯啊。” “你的意思是说,那暗灯是中间人,负责跟他们联系?那他们也可以把那小妞给揪出来嘛。” “我靠,你小子,闷声发财的活不干,跑过去跟人家起什么争执?万一漏了呢?你说这钱咱们怎么捞?” “那小姑娘长什么样?” “我问你咱们怎么捞,谁没事跟你讨论小姑娘的事了。” “先讲小姑娘。” “手法蛮厉害的,我看了很久才知道,但是没什么道行,坐那么久的庄,下了之后,骰盅里边是几点都不知道。”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人长得怎么样?” “人长得还成,皮肤好,胸部大。你小子想什么呢?说说咱这局怎么打。” “继续捞嘛,出了事咱既有谈判的筹码,又有后路,怕什么。” 第二天我们又赶了过去,但是下地兄已经不在了,一个没见过的,大家都管他叫有叔的人坐庄。全哥还在,但小姑娘不见了,来参加“海选”的选手也有些变化。 “嘿,哥儿几个,就要开船了。”我走进去,跟昨天几个认识的打了下招呼。 庄家抬头看了我一眼,全哥说了一句:“开船了,赶紧的啊。”然后他又跟庄家解释了一下,说我是夏二的表弟。 “哥儿几个都仗义点啊,我哥过来了,别说我在这儿赢了多少多少的哈。” 我做了个交代,意思是说瞒着夏二过来的。我又给大家发了圈烟,其乐融融。我清楚记得在说我会赢多少钱的时候,庄家嘴角的微笑是那么地令我兴奋。 殿下一看那小妞不在,好像有点不满意的样子,不过工作毕竟是工作,马虎不得。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和别人称兄道弟了。 我要能碰到骰子才好,先多赢点,然后一把输出去,说是这骰子太他妈的邪了,要求更换,这样一来就有了发挥的空间。 我还在计划着呢,那小姑娘来了,看起来跟大家还蛮熟的。 “嘿,小雪,又来给我们送钱了呀。” 这语调从一个爷们嘴里说出来,怎么也不是个味啊。 以低调著称的暗灯,这时也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他当然明白,这是麻烦来了。我一想这姑娘也够有种,演局来一次,捞一次,再捞一次,就闪人嘛,这是规矩,下手太狠也不是个事啊。 小姑娘要求当庄,大家都没意见。她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好几万。过了几把,她就上庄了。与此同时,我也获得了出手的机会。这就是双赢啊。 这姑娘可能也是急眼了,一上庄就连连出手,搞得底下士气大挫,骂天骂地的。这是什么玩法,一刀切?够有种。 这时候暗灯也站过来了,虽然离得远,但不影响我的观察,因为,他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 他的一个小举动,让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用手机在调整方位,看起来是在瞄准这边盅罩的位置。他又动了几下,我理解为他在调焦。他尽量减小动作幅度,不希望惊到小姑娘。我也是头回见人这么抓千的。 他在后边一直没动作,我知道,他还没拍到有用的东西,他在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我用左手摸了下鼻子,吸了吸气——这是危险的信号。殿下看了过来。然后我又把眼光扫到那小姑娘那里,殿下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殿下把钱整理了一下,把最下边一张抽到最上边——这是问我怎么办。 桌上这边准备开船了,我嘴里念叨着:“怎么押呢?大还是小?”我跟旁边一哥们商量着说。 那哥们一看我没了主意,便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句:“跟我走,押小!” 殿下也把钱押到小上。这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我掏出手机,假装看几点钟了,然后调到发信息的界面,给夏二发了个信息——是。然后,我继续押钱。 这意味着这边出现了情况,叫他们往这边靠。 只是令我疑惑的是,暗灯那手机也不可能拍到盅罩里去吧? 很显然,他们已经操练过了。 这边都准备开盅了,赌徒们都“大大大,小小小”地喊着。盅始终是开了,小。 买小的赌徒二千多,买大的那门是满的,结果当然是人为的。 来自后方的一声“等一下”让赌徒们都大眼瞪着小眼,而小姑娘看着后边的人是拿是手机过来的,脸当时就惨白了。我也感觉有意思。就她这洞察能力怎么好意思来场上出千呢。 “华叔,怎么回事?”全哥问了一句。 “这小姑娘,她出千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那小姑娘更是不知所措,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个问题似的。 “大家安静一下,听华叔怎么说。”这个时候,要出来个维持现场纪律的,显得特别正义,当然这个角色让全哥出演了。 华叔一脸的“正气凌然”,让我等自愧不如。他走到那小姑娘那里,举起手机,然后在手里摇了摇,说了句:“这是让我说呢,还是你自己说?” 那小姑娘,这会儿已经倚在墙上不能言语了。 “说什么?怎么了?我们这边还等开船呢。”殿下以一个赌徒急于送钱的姿态质问起了华叔。 “吵什么,听华叔说完!”下边一赌徒感觉好像出了什么事,似乎能捞一笔的样子,所以想保持会场绝对的安静。 “你妈的,老子输钱了,说几句话怎么了?”殿下站了起来,一个无赖的赌徒形象,栩栩如生。 “都别吵了,我来跟大家说说。”华叔也感觉再搞下去保不准会出点什么事,便不惜牺牲自己的威严气势叫停了这场辩论。 他说:“骰子开出来,应该是有一个六点,但是刚才开出来后却不见了。” “华叔,你怎么知道有个六点?” 这就是典型的傻x青年,人家不知道有个六点,凭什么坐在角落里就能收钱? 华叔拿起了一颗骰子,给大家做起了亲身示范:“摇完骰子之后,最靠左边有一颗前边两点,左侧四点,那上方一定就是六点了,而开出来之后,六点就不见了。” “空口白话嘛这不是?”殿下这小子犯了二,看起来要跟华叔杠到底。 “这绝对不是空口白话,我已经拍下来了。”华叔淡定地说。 “我看看。” 华叔把手机递给殿下,而殿下却把视频给删了。 华叔输就输在这里,他太不了解殿下了。几个赌徒把头也凑了过去,期望能看到点爆炸性的资讯。我就没去凑这个热闹了,只等他们把结果公布出来。突然有个赌徒冒了一句:“华叔,这小子他妈的把视频给删了!” 我笑了,但随即就意识到这个动作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不管是对是错,赌徒们已经对殿下动起了手,嘴里还不住地骂着。房间里有九个人,小姑娘肯定是不会出手了,但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她现在一脸无助的样子,早已不知所措。 我给夏二去了条确认信息,说这边已经出了事,然后大叫了一声:“谁再动手,我他妈的废了他。外地人好欺负是吧?都掂量掂量,横竖一条命!” 殿下被揍得嘴角都流了血,我赶紧把他拉了起来。 “是怎么个事情,我来跟大家说明,有我们的事,我们决不含糊。”然后,我又朝殿下说,“你删人家视频干什么?” “不是,我没按好,这手机跟我手机不一样。”殿下无辜地说道。 这些套话,我俩张口都能讲一天,绝对让人插不进话。 “没按好?你他妈没按好就算完了吗?我们输这么多钱谁负责?”我假装着急的样子。 “会有人负责,大家都先等等,把门关上,谁都不许出去!”华叔下了命令。 玩到了这一步,我不揭穿庄家的事情都不行了,迫于形势搏一搏了。 全哥一听有道理,就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大概过了一会儿,我们正在里边讨论那小姑娘怎么出千了之类的,突然有人敲门。大家互相望了一眼,没人愿意过去,生怕一过去,一会儿可能得少领点赔偿金似的。 门外敲门的已经换成了踹,而且力道十足。全哥又再次肩负起了开门的使命,但他还没到门边,门板便起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我一看,哟,救兵来了。 这气势,不是盖的,八九个刺儿头手持工具就冲进来了,开场白更是让人回味无穷:“听说我表弟在这边被你们给围了,我也来看看热闹。没事,要打你们继续打,我就看看热闹。” 我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要不把事搞大了,得先稳住他们内部的工作人员,不然一会儿安保人员过来,就全乱套了。 我走到一脸寒气的华叔旁边,示意借一步说话。华叔叫大家先安静一下。看这阵势,局面是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了。 我把华叔拉到一边,大家都盯着。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假装没什么事,不要问为什么,点头就行。”我说。 华叔点了点头。 “你们埋在桌脚的磁感应圈,我想这不是档子里的主意;还有你们安装在桌子里的透视设备,应该也没经过档子的批准。我的意思你懂,大家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坦白地说,我也不是夏二的什么表弟,这事一完,我就走人。我最多把赢的钱吐出来,但夏二绝对能保我全身而退,你呢?” 我看华叔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我又加了一句:“我也在档里干过。” 他舒展了脸上的肌肉,轻声问:“你想怎么办?” “大家都是道上的,好说,你赔偿那个小姑娘一笔,说是一场误会,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好。” 正当我们准备进行高层次交流的时候,安保人员过来了五六个,都抄着家伙。华叔扬了扬手,说了一句:“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解决。” 那几个安保人员还将信将疑,华叔又补了一句:“去吧,去吧,没事了,一会儿我向强哥说明。” 华叔不是愧是老江湖,直接走到小姑娘那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没事啊,误会,都是误会,别往心里去啊。” 其实华叔表演得很到位,表情、台词都很不错,只是下面那个叫有叔和全哥的,显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是殿下犯冲,而后夏二又来了,接着安保人员又被劝走,这会儿华叔又来示和。 接着,华叔又到了夏二那里,把他拉到一边,磨磨叽叽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他这些举动,我明白了:果然一石二鸟。 夏二冲了进来,我把他拉过去,赌徒就以为我拿夏二跟他谈判。谈判完成之后,他就去跟小姑娘说是误会,大家都会认为华叔这是迫于形势。然后他又跟夏二磨叽,显然把事情全部推到了夏二身上,但众赌徒却又奈何不了夏二。并且,这还让人觉得,是他通过谈判让赌徒们避免了生灵涂炭之灾。他既把自己的麻烦解决了,也能给赌徒们一个说法。不错,真是有心机的一个老头子。 谈妥了之后,华叔一再表示这是误会。 “误你妈个x啊,这是误会吗?”殿下一看风向不对,立马见风使舵。 华叔表示大家都有些激动了,不该这么出手伤了客人,就大仁大义地以赌档的名义赔偿了殿下一万的汤药费。 这么一来,赌徒们都不好意思了,错手伤人不讲,还要华叔帮忙打点。我估计他们对华叔都是怀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 殿下走到赌桌后边,指着那个小姑娘:“那她呢?” 殿下和那小姑娘一起被叫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我也没进去,就在外边等着。 小姑娘后来在私底下拿到了十万块的精神赔偿费用,好像还签了个永不再来的合同之类的。 在房间里,华叔将他们好生一番招待,他知道遇黑吃黑,没有办法,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出来的时候,小姑娘还是有点没缓过神来。殿下牵着她的手,下了楼。 我跟在后边,跟夏二他们一道,到了楼下。然后,夏二遣散了他的兄弟。 可能是天太冷,殿下已经和那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取暖了,并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当天晚上华叔就托人给夏二送来了十万块钱,意思是请兄弟们喝喝酒。夏二没弄明白,我就跟他们讲了讲:“赌场中最不能犯的错误之一就是吃里爬外,这是影响最恶劣的。其实我们开价多少都是合理的,毕竟他们捞多少都是不合理的。拿着吧,没事,不过这个局是再也不能进了。” 夏大和夏三都表示同意,但夏二说,这钱得大家分了,另外还得请兄弟们喝喝酒。看起来,他还真是个挺仗义的人。 我端起酒杯,然后说:“不用了,我们够了。” “殿下,殿下。”我见殿下正忙着给小雪夹菜。 “唉唉唉。” “赢了多少?” “四千多吧。” “拿出来。” 殿下把钱掏出来放在桌上。我数出四千,然后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出来。 “我赢了一万多,钱呢,虽然不多,但也差不多了,也算是给几位一个交代。” 我把钱点出来,然后又抽了一千块钱:“把车费报销了吧,呵呵。” “不不不,这钱我们不能拿,你们收着,我们这也够了。”夏三推脱说不要,看起来是真的不想要。不过他们张罗这个局,接待我们也花了不少钱,要再收着这钱就不地道了。我把钱拍在夏三的手里说:“我们够了,真够了。” 第三天中午,我们就回去了。夏家兄弟执意让我们多玩几天,好让他们尽地主之谊,可那儿太冷了,我受不了,就说下次有机会再过来,也欢迎他们到我们那玩。 后来也和他们合作过,赢了不少钱,但都不如这一战来得有意义,因为殿下摆脱了单身。 后来谈及此事,殿下表示,那年的冬天很温暖。 范小雪这个姑娘,我想单独讲讲。 说实在的,我也没问过她那些个东西从哪里学来的。 后来他们结婚了,生活得很好,大概现在已经忘却她曾经也在蓝道上留下过脚印。她对殿下很好,百依百顺的,不过从那之后,殿下出局的次数就少了。范小雪虽然对我非常放心,但仍旧害怕会有什么不测。 这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结局,不过偶尔会感到一阵惆怅,感觉这条路,自己已经走不远了。 第28章 范爷 时间记得不是很确切了,但那会儿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我跟殿下应邀,去范爷那儿消遣。 范爷那会儿在江苏,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出版好几本书了。通电话的时候他告诉我,那边有一个好局,是一帮子外地人组织起来的。我追问道:“你怎么不去打下来呢?” 他回我说:“由于长年闲置,曾经赖以为生的技术,现在操起来已经不太顺溜了。再说,我们这也很多年没碰过面了,你也没来过这里,过来聚聚是不刚好吗?并且,这个局好打得很,都是些二货,上桌子拿钱就行。” 范爷以从业多年的专业级别的眼光来审视这个局,并告诉我好打得很,我想这局应该不会难到哪里去。 就冲这些东拼西凑的理由,我也得去看看。再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我是去过了,也得找个机会去看看苏州是个什么样子了。 我打电话给殿下,听说他在家里也闲来无事,每天除了伺候领导,还是伺候领导。作为他的兄弟,我有义务、有责任来解放他。 酝酿了半天,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挂了电话给范小雪,说近期想搞个项目,要叫殿下一起来参加商讨,研究研究。范小雪说,如果让她知道我们研究的领域跨界了,那殿下回家将会遭到非人的待遇。我一再表示这趟任务的内容清白得跟冬天的鼻涕似的,让她把心放宽。 殿下收到调令后,如获大赦地驾车狂驰于高速公路上,感谢之言不绝于耳。我真替他在家里的地位感到担忧。当年义薄云天,豪气满怀,怎么眨眼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殿下则告诉我,这叫内涵。 我把任务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殿下听后欣喜若狂。 “方少,你说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合适?” “带什么?不用吧,多少年的兄弟,带东西就见外了。” “不带才见外了呢。多少年也没见了,怎么也得意思一下才好吧。” 我们把车停在一个超市门口,准备进去搜罗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拎给范爷。 我从超市里买了些吃的,准备在路上尽数消灭。殿下则买了些送人情的东西。让我很不理解的是,他买那太太口服液干啥? “人家家里没女同志的吗?”殿下吃惊地问。 “没有。” “那要不我把它换了吧?” “别倒腾了,拿回家给小雪吧。走走,此地不宜久留。” “怎么讲?” “这车位是按时间算的,你还想在这儿睡一觉不成?” 次日近中午时分,我军抵达目的地,等待与友军汇合。 然后按着指示,车拐到了一个小区里。几个弯转下来,我们都晕了。 “这他妈房子怎么排得没规律啊!”殿下开始骂娘了。 由于我军获得的情报与战地目标有所出入,以至于我们爬了很多冤枉楼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边小区都有分区的。我的个天,这小区太大了。 终于,我们睁着惺忪的双眼,敲开了范爷的房门。可是,要在街上,他不跟我打招呼,我肯定认不出他来了:头发齐肩,可以原谅,面带憔悴,可以理解,但那放在茶几上都长了一层霉的碗怎么也得收拾一下不是?如果说,作为一个文人很辛苦,没有时间洗碗刷盘子,这可以理解,但好歹客人来了,你怎么也得穿件衣服出来不是?怎么披着床单就杀出来了! 正当我错愕得七窍流血的时候,他们俩的外交工作已经愉快地展开了。 “你好,我叫殿下,方少的朋友。” “你好。”范爷伸出那载着厚重情谊的手。 “这是点意思。来了嘛,少不了得打扰几天,呵呵。”殿下不请自入,准备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但一看那碗筷林立的壮观场面,想换个地方放,却又发现沙发上已经堆满了各个季节的衣服,下不去手,只好把东西放在了一块没被垃圾侵占的地上。我也走了进去,把东西放到地上,然后开展视察工作:“你小子,堕落了这是?”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审美的水平下降了不少啊?这哪是堕落,这是艺术,凌乱美。” 这会儿我嘴上肯定是斗不过他了,他毕竟闭门修炼了几年的文字,真玩起来,可比我们这些半文盲溜多了。 一般来说,接人家礼物,怎么也得假意推托一番再收下,这比较符合情理,可范爷不拘一格地不仅没有推托,反而埋怨我们怎么没带几包泡面上来。 范爷把沙发上的衣服往里挤了挤,稍微收拾了下,我们好歹有了个可以坐的地方。聊了一会儿,我说:“范爷,这还有铺位吧,我跟殿下都是一晚上没合眼了。”一路驱车过来,整个人都累得散了架——殿下要负责开车,我得让他别睡着了才行。 “有,你们睡那边吧,那边一般没人住,蛮整齐的。” 我把房门推开一看,像那种房间就不能称之为整齐了,应该叫什么东西都没有。 “范爷,拎两床被子过来吧。”我说。 “唉,好嘞。” 范爷把家里收藏了好些年没盖过的被子拿过来铺在床上。好在床足够大,即便两个人睡也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把床铺好之后,他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哥儿几个要吃点什么?我下去买菜去。” “别倒腾了,我们睡会儿吧,你去忙就好,我扛不住了。” 倒在床上,我估计没个几秒钟就“不省人事”了,睡得很沉。直到他们把晚饭做好,我才起来。 “范爷,局开在哪儿啊?晚上想过去踩个点,怎么样?”我说。 “今天晚上?” “哪个晚上不是晚上?我当然是问你今晚。” “今晚我还想带你们到步行街去逛逛呢,要不就先不去逛了。” “当然不去,这种事情,我们向来都是完事之后再去。”殿下向范爷做了个补充。 “那也行,我去看看开课了没。”说完范爷端着饭碗在窗户边左看右看的。 我还想,我在这合理合法地吃个饭,不至于把雷子招来了吧?他向外边瞄了一会儿,又转回来了:“哎!这肉炒得是不错,比我做的有水平,不错。” 我还当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呢,整半天说肉不错:“看什么呢?” “看开课了没有啊。” 我还在心里犯嘀咕:这情况好像不大对啊,莫非这地方能看到赌档不成? 显然殿下跟我想的是一样的,不禁发问:“从这边能看到赌档?” “能啊,你看,那不亮着灯呢嘛。” 我俩一块走到阳台边上,发现果然有灯亮着。 “你妹啊,那几栋楼亮了一半,上哪看去?”殿下骂道。 “左边那栋,也就是三十七栋,七楼,第二个窗户,灯是不是亮的?地理位置是没得说了,拿个望远镜还能看到里边的情况,堪称得天独厚啊。” 我心想,天时不用说,晚上开战;地利也很好,累了可以回家洗洗睡;只是这人和,似乎还有待查证。 “范爷,你去那儿玩过?”我问。 “去过啊,去过一次,没去过我跟你打什么电话?” “那也就是说,这周围的人看着你去的,他们都认识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那天没见一个这边的人。再说了,我平时也不怎么出去,谁认识我?”范爷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好像我对他专业上的怀疑是不应该的。 见我好像还不死心,他又说道:“我是低调地进去,低调地出来的,没人认识我。我是没你那水准,可你把我给贬得一无是处的,真是的。” “行行,我就问问你,怕出事嘛不是。” “那我先安排一下,今天晚上就不开工了,殿下把车停车库里去,没事不要开出来。范爷出门的时候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得到附近买个望远镜过来。再就是没事别到这边窗户瞎晃荡,听见没?” 他们两个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把望远镜买了回来之后,我把窗帘拉了起来,把沙发移了过去,然后再架起望远镜。 殿下则跟范爷在房里玩游戏,急得手舞足蹈的,看他那副败家相,我就来气,角色死了就死了嘛,重新打开不还是满血的? 我异常喜欢这次任务。还没上场之前,我就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喷血的刺激。小区里的灯装得很合理,以至于让我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我像个特务一样,拿纸笔把大概方位画了下来,并标出了一些关于这个赌档的有关位置。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吃饭的工夫,情报部门就开展了访谈。 “方少,昨天晚上什么情况?”范爷问。 “据我的观察……” “据你的观察,睡沙发比较合适是吧?”殿下得意地说。 同样是劳动了一个晚上,怎么就我显得很闲似的?他们两个合计好了似的,非得说我睡的不是地方。我愿意吗?这不是工作需要嘛。 “别打岔,先听我把情况分析一下,这个局,有趣得很呢。”放下饭碗,我从沙发上把昨天晚上标下来的一些画案纸张拿了过来,并逐一向他们介绍。 “有一件事情我得先说明一下,由于那房子拉了窗帘,我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我正跟他们分析着这个局的情况,殿下好像还没过瘾,非得拿着我来开涮:“然后你就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去了是吧。” “这谁家孩子,把你们家孩子管管。”我冲范爷说道。 殿下自讨没趣之后,就不再参与讨论了,专心致志地吃饭。 “房间里的情况我确定没看到,但楼下的情况是一目了然。昨天晚上的温度大概在5c~7c,也就是说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温度条件下站外边乘凉。” 看我介绍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什么门道,范爷有意见了:“拣重点的说啊。” “别急啊。依我的估计,光放哨的就有五个,但都不在这楼栋下边,而是在这边四栋房子的角落里,还配了无线通讯器。另外有一个人守在楼下,范爷上次过去应该碰到过吧。” “有,那不就是守门员嘛。” 当然,如果那人就是一个守门员的话,我也不会拿来跟他们分析,那换来的结果只能是被他们一番涮。一般来说的话,守赌档的人都跟赌档里的人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或是内部人员。赌档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岗位上安排雇佣兵,这可是咽喉,封喉则死。这个岗位上的人,不一定需要有运动员一样的身体,但最起码也要能够活蹦乱跳。 第29章 探查 我还是想问一点关于这个局的一些情况,以拟定好计策,毕竟范爷就住在这里,抬不抬头都要见,万一我们那边整出事来,第一个挂的就是他。 “进局要有什么熟人吗?”我问。 “钱是通行证,熟人都是假的。” “好,那就好,你们过来。” 他们来到阳台那里,范爷却打算把窗帘拉开,殿下则小声地说了一句:“业务不精!” 我把窗帘拉开一小道缝隙,说:“四十九栋左上角,有一个岗哨,七十三栋右上角一个,这边二十二栋右下角一个,还有一个在这栋房子的边上那栋的左下角。这是他们的位置。” “然后呢?”殿下问。 “今天晚上我一个人过去,看看情况,殿下负责观察楼下的情况。注意,不要去瞄人家女孩子洗澡,我昨天扫半天一个没见着。” “那我呢?”范爷问。 殿下打趣道:“兄弟,我俩打场子不计其数了,你就放心地玩你的游戏就ok了。其他的事情,我们来解决。” “不不,范爷有事干的,真的。昨天我记下了一个车牌号,是一辆的士司机的。车上的人下来之后,守门员塞给了司机一百块钱。不管用什么方法,但是必须在今天晚上之前,拿到这个的士司机的手机号,有没有问题?”我说。 “那万一人家要是黑车呢?”范爷问。 “那你的前途将会更光明。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我问。 “我这没有。”殿下说。 “我这也没有。”范爷说。 “行,那就开工吧!”我下了命令。 不算精心,却也筹备了一下,身份和钱都到位了,只等天黑。 天黑得真他妈晚,我从一点多等到五点,天还没黑呢。 因为怕暴露了身份和位置,我们也不好出去闲逛,就待家里,而家里仅有的娱乐项目被殿下占为己有。我没有看人家玩游戏的习惯,就坐到了沙发上,玩起了扑克牌,自娱自乐。 终于到了晚上,我用心地装扮一番,期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形象太过光辉,而引起小区里的骚动。果然,下楼之后我发现,情况与预期的相差无几。 范爷的任务虽说挑战性极高,但也难不倒他。通过交管部门的帮助,他以丢失东西的名义,拿到了那辆车的车主手机号。基本上,这一个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我摸上了一辆的士,然后打车到了一间酒店楼下,照着那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喂,找哪位?” “你好,请问你是苏exxxxx车的车主吧?” “是我,有事吗?” “你好,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号码呢。我今天啊坐你的车到市里,你还记得吧,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包里的一张名片好像落在你车上了,那上边有个客户的手机号码,能麻烦你帮忙找一下吗?” “那行,我找找,一会儿打电话给你行吧?” 他肯定是找不到的,因为我压根没坐过他的车。目的只有一个,借他的车,到赌场里边去。 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我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次打电话过去。 “你好,我刚刚给你打过电话,请问名片找到了吗?” “对不起啊,先生,我仔细地找了一遍,没发现有名片,您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掉的吧。”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哦,对了,这样吧,你过来接我一下吧,我正在xx酒店。” 坐上车之后,他如所想的那样,说出了心里话:“好像面生啊先生,你今天坐过我的车吗?” “有啊,上午的时候。哦,好像不是你开的啊。” “啊对,上午是另一个伙计,我们下午的时候交接班。”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红灯区可以玩玩的?” “这里啊,附近是没有,远一点的地方有。” 我又顺水推舟地问道:“那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一点的牌馆子之类的地方?” “那要看你玩什么了。” “随便啊,扑克、骰子都行,麻将不大爱,忒麻烦。” “赌得大一点,行不行呢?” “多大算是大?我邵某人去过那么多地方,见的大场面多了去了。”我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喜欢吹牛x,但又有点小能力、小作为的青年。显然,他懂我了我的意思。 在车上,我们接着聊天。 “请问那个地方能刷卡吗?” “刷卡好像不行,要不我带你到银行里去取点钱吧。你什么银行的卡啊?” “服务的范围这么大啊。”这我也就在心里念叨。 “建行。” 取完钱之后,我还是继续演着我的角色。 “哎呀,这上头派过来开会,又没什么熟人,找个地方玩不容易啊。” “嘿,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这一片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想去哪儿,挂我电话,一会儿就到。” “行。” 下车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牛x,我一甩手给了司机大哥二百块。司机跟下面的守门员又聊上了:“老段,这我一朋友,想过来玩玩,带上去吧。” 老段就是下边那个守门的。我不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是不是有双关之意。老段看起来好像会意了司机的话,把我领了上去。 来到房间内,里边一如往昔的别有洞天。那房子看起来还不错,外面的楼道很安静,绝对听不到里面赌徒的厮杀声。 我提着一袋子钱就这么乍乍忽忽地走了进去,里头一看有人进来,抬了下头又低下去了,继续工作。我满以为这地方局大不到哪儿去,结果那桌上的钱是一堆堆的,跟冥币似的。 老段把我向各位介绍了一下:“邵方,年轻有为的机关干部是也。”介绍完毕之后,他像熟人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下去了。 有的赌徒点了点头表示欢迎,有的赌徒则是一脸的漠然。我呵呵地笑着,在心里祝愿他们输个家徒四壁。 我站在桌边,若无其事地把钱丢在桌上,先是瞄了一眼众位来宾,加我一共九个人,玩的是扑克斗牛。坐庄的是一位老人家,大家叫他义叔——首先有一个赌徒这么叫,我还以为是干叔叔的意思,后来大家都这么叫,我才明白原来人家叫什么什么义的。 原本依计划,我可以坐一方椅子看牌,谁知道范爷压根没根我讲,这里赌得这么大方,一千一手,一万封顶,牛一是一倍,依此递增,到牛牛都十倍了。我要是押一万下去,庄家出个牛牛,一把我就可以下岗了,搞毛啊。 当然咱既然来了,就不能有失身份,既要低调,也要有风度。我站在一个中年哥们后边扔石头。这哥们叫大顺,东北的哥们,手气还不错,没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还跟着赚了笔小钱——我来这里就是捞钱来了。 显然跟着大顺走不是什么上策,毕竟他这个叫手气。我总想找机会坐一方桌子。 该表现的时候,我还是会去争取机会的,比如切牌什么的。虽然重点不在这,露个脸是必须的。 庄家旁边还站个配账的,我心里本来还想着押押假钱,这会儿一看,估计没戏。情况尚不明朗,万一外头有他们的人,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坐在大顺右边的那哥们似乎满腹牢骚,却找不到地方发泄,一直在那骂,什么内容都有,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不过声音越大,赌资越少。 看着这哥们即将退出历史的舞台,我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心想着上任的日子终于到了。 在他即将输光的时候,我已经进来半个多小时了。就目前而言,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下放心不少。我自以为这还是一片没有被开垦的处女地,只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和大家聊着,一边往那兄弟那边挪,可这样挪过去好像也不大合适,显得早有预谋似的。于是乎,我起了个身,去了趟厕所。 再回来的时候,我接近敌区,准备伺机下手。 我们用欢声笑语表达了对那位哥们的惋惜之情。他下岗了,我就业了,大家乐得其所。坐下来之后,第一把我就上顶,以昭示我方实力之雄厚。开牌之后,我就后悔了,庄家铁面无私地把我的钱拿走了。我才发现自己没这个必要,那么多东西摆上了桌,白送人家一个人情,人家竟然笑脸都没给一个。 说说我右手边那位,看上去年龄跟庄家差不了太多,装备得还算比较精良,实力也都摆在桌上了,大家都叫他吴叔。 “吴叔手气不错啊。”拍马屁这门手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别落下了,这也算是行走江湖的必备品了。 “还好,年轻人,你也赢了不少啊。” “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吴叔帮忙指导着点啊。”我油腔滑调得完全跟自己这一身公务员装扮不相符。好赌就这德行,上了桌还管你在社会上是混什么的?都是赌棍。 这个斗牛出千,直接点的不外乎换个牌。这地方我可不敢下手,守卫森严,完全没有后台和后路,必死无疑。当然坐这个位置也不能白坐,只要能让我碰到牌,我就能把这个局给打下来,因为,我有我的妙招。 只要能够算准三张左右的牌,局势的胜负就可以尽在握掌中。这当中还有一个手法,就是切牌,切牌要切到有利于自己的位置。很多人都对出千有这么一个概念,认为一出千就是倒腾扑克,其实这并不是一条硬性指标,越是走偏门,得手的机会越大。 当前一局告终的时候,盯准自己所需要的扑克。我在道行还不够的时候,曾经用挂侧花去追踪,所以我在挂侧花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我很自信在挂完花之后,拿到别人面前查验,他也看不出端倪,这才是千术。 要游刃有余地摘下胜利的果实,必须下足够的工夫,包括各种繁杂的练习过程。想在蓝道上走得长久,仅靠投机取巧是不够的,手与脑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斗牛固定的是发四家牌,俗称开四方。我在桌上坐第二个位置,也就是说,切下去的位置第二张牌是我的,第六张牌也是我的,后面的牌依次是第十张、第十四张和第十八张。我相信没有人能精准地切出五张花牌给自己,那只能是运气,但是只要切出了两张或以上的公牌(10或花牌,或是三张相加等于10或20),最起码也已经赢了一半。这套出千的流程,是越光的变形体,四式之一。 如果想在一副杂乱的扑克中切中要害,就需要有非常迅速的反应能力,不能在切牌的瞬间显得犹豫不决。当然,表情也要到位、自然,可以微笑,但不要太奸诈,让人一眼洞悉了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就没戏了。 这个千术的作用理解起来非常简单,就是给自己增加胜算,只是从来没人敢这样想。千术就是如此,只要你敢想,钱就是你的。其实按这种切法,庄家赢的希望非常小,大多时候我不愿意用这种高强度方法,它一般都是作为备用方法。有时候我甚至怕同行来向我讨教,故此藏得很深,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我按照平常的套路,自己出千的同时也盯着庄家与散户之间的动静。我总认为,这个局情况有点不大对,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因为自己明明赢了钱。 正当我瞎想的这会儿,庄家又忙活完了,我就不去多那个手,否则每次只要我切牌,就是好点,这怎么也说不过去。赢了就自然赢,输了再捞一把,这样打局,才不会出事。 庄家牌好像不错,3、10、j、6、k,九点的牌面。唱账的小子刚才那一局收过来的钱还没整理好,义叔瞄了一眼,然后自己忙活起来,首先点算吴叔那一门的钱。 由于钱是押在一个门里,有时候分不清钱是谁押的,义叔问了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长空直下,击中了我的天灵盖:“老吴,你那门多少钱?” 第30章 陷入迷局 我一生在寻找着三个人,一个是我师叔,一个是熏子,他们都找到了,唯有一个叫老吴的,尚逍遥法外。 老吴押下去一千,他牌面比庄家要小,也就是要赔钱。我已经感觉有点不能自持,想搞死他。我又转念劝自己,局还在,人就跑不了,不要急于一时。 右手边这会儿吵闹得不可开交,但我的世界里出奇地安静。我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下面四个站岗的,一个守门的,上面两个,千门八缺一。哦对了,唱账的这小子,大约是新加入的成员吧。 庄家理完了上一家的钱,开始到我这门进行点算,我勉为其难地该笑笑,该吵吵。这一门我押的是两千,算下来我得赔一万八。 “义叔,你这点儿气怎么这么旺啊,你这是想我把我们给做了吧?”我说。 “哈哈哈,小伙子,赢你一手就不行啦,一万八,够数。哎,你的呢?”他们继续着这个过程,我则偏离了重心。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捞钱了,我也要参与到他们的游戏中,而首先我必须解开他们游戏的玩法。 庄家各个细节、动作都很规范,没有无缘无故地晃动,也没有怪言怪语。他没有动用太多手法,只是偶尔出个二张。这种赌法要庄家出千,一般都会叫人占空门,或者是牌往自己家里派,总之要以各种方式,将钱流到自己人的口袋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并没有什么破绽。都是比我要老上一两辈的先辈前人,能够走到今天,没两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谋略跟他们相比,肯定还是相差甚远的。虽然都历经了风雨,但他们那才叫练出来了,至于我,摆他们面前还真是有点嫩了。局肯定不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开,这点我对他们有信心。 下边占空门的目前只知道有老吴,而且没有找到他们之间联系的密语,这让我很是头痛。这个时候大顺已经顺着大势缴械投降了,座位也让了出来。我一直保持着赢钱不多的状态,但拼起来着实累人。 散局的时候,场面很混乱,我根本分不清哪些人是他们的,哪些人是赌徒,因为一直没能解开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摸索出他们走的是什么邪门歪道。 一个个揉着血红的眼睛往楼下走,讨论着刚才那一把应该怎么怎么押。这个说应该这么押,那人就说本来想这么押来着。我也跟着他们随声附和。我脑袋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差一点就直接往三十七栋的方向去了。 后来众赌徒散去,相约晚上再一较高低,我才想起来原来我是住酒店里的,急忙招了辆车,转了几个圈圈之后,绕到了三十七栋的楼下。 我轻叩房门,但无任何回应。本想让他们迎接我这归来的战士,结果还得自己开门,看来他们已经睡死了。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把钱扔在已经收拾妥当的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熬了一夜,累坏了。 坐了一会儿,见还没人来待见我,我叼根烟,打算“看望”一下他们。结果,五雷轰瞎了我的狗眼:“你们俩王八蛋怎么还有这兴趣?!” 不知道他们那是怎么个情况,两个睡着睡着抱团了。希望他们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天太冷了,而被子又掉地上去了,迫于无奈。 范爷先拽开了他的眼皮,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样睡不好吗?挺和谐的。” 殿下也跟着醒了:“你在酒里下了药吧你,我他妈怀了可怎么办?” “捉奸在床这是,你们这对狗日的。” 我一晚没合眼,也累得不行了,床够大,我就一个虎扑,伴随着“咔”的一声,床断了两条床腿,高度也立马下降十几公分。 以我们的智商,这种问题实在不是问题,不就断了两条床腿嘛。殿下从厨房抄起一把菜刀,把另外两条好腿也给砍了。砍在床身,痛在爷心啊。 这个时间睡觉是不合适的,还有太多的问题要先解决。再说刚才把床腿都弄断了,我也醒了一半。我先和他们一起吃了个早饭。 “收获不大,但买个新床是足够了,这个局我打不下去了。”我说。 听着我说这话,好像有点故弄玄虚的味道,殿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又漏了吗?” “你丫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叫老吴的不?” “老吴,哪个老吴啊?以前咱楼下那个?” “不是那位,是那位。” 范爷一听急了:“到底是哪位啊?” “他千了方少的师父一家,找他有些日子了。碰上了还是怎么着?”殿下问。 “对,这个局就是他们设的。” “那有什么打不下来的,拿了钱再揍他一顿呗。”殿下说。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解不开他们的套,下不了手。”说话的时候,我显得犹豫不决的,激起了殿下的怒意。 “下不了手?你妈了个x的,当时他是怎么下手的?解个屁啊解,钉子碰钱,谁硬谁说话。”殿下显得很气愤。 “可就咱们三个人过去,也闹不了他们个底朝天啊。再说,万一动静闹太大,雷子来了怎么办?还不同样是被人收拾?” “我说你这个狗脑袋怎么变得就这么不开窍呢。这局这两天散不了吧?咱们拉十几二十个人不算费事吧?” “你叫人家千山万水地过来就办这点事?妥当吗?再说,人家来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不是?这拿什么跟人表示?我们拿档子里的钱就变成了抢劫,性质完全变了。” “哎,方少,我插一句啊,要是叫人来呢,我来负责打点,毕竟你们两个过来,弹药带的也不够,至于抢劫这事,我认为有待商榷。听殿下说的意思是,当年他们也不是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把钱拿走的。”范爷说。 “那你俩的意思是就地办了他们?”我问。 “难道你的意思是还要在精神上制裁他们不成?”殿下反问我。 “行!那办了!但容我想想。对了,昨天晚上下边的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四个人通信很密切,这有点不对劲。下边一直没发生什么情况,守门的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异常,有人过来就带上去,没别的。上边的动静呢?”殿下说。 “上边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我知道这个局不干净,并且还没有解开。楼上有三个人,首要的任务是查出他们各自负责的工作,尤其火将要密切注意,杀伤力肯定很大。” 殿下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笑了笑:“比徐子勋还大吗?” “这样啊,我看你现在乱了,我来安排任务。首先是人员的安排问题,这个我来负责,人员到达之后的具体事情,就由范爷来安排。方少你就别管这块,局那边的钱要掏出来,具体怎么掏那是你的事了。还有就是,不能惊着了,不要搞得鸡飞蛋打,划不来。”殿下说。 “好吧,那就各自开工吧,都把自己负责的事情落实到位。我先负责睡觉。”一晚没睡觉,我感觉眼皮很沉,可躺床上之后,想着这边的事情,又睡不着。想着是不是通知一下小礼或师叔,还是等事办完了再联系他们。后来又觉得分析不出个一二三来,想也没用,就懒得再去想了,然后就睡着了。 睡觉的时候,梦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们一伙人把他们绑在一个角落里,他们哭爹喊娘地求饶,我一脸漠然地回绝了他们提出的交易。后面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傻笑什么呢,睡醒了就来干活,就你一个日子舒坦。”殿下抱怨道。 要做的事情和昨天晚上的一样,不同的是,今天晚上老吴没来,换了另一个叫作老段的,看起来跟他们也是一伙的。我一上去就坐上了一张椅子。除了负责捞钱之外,我还想解开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 在庄家洗好牌,下边切好牌之后,庄家把牌摞在一起,然后下边的人开始押钱,再发牌,开牌,点钱。每个地方的赌法都会略有不同,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每一个看似与庄家无关的闲杂人等,都是我怀疑和排查的对象。能作为我的切入点的,是昨天晚上一个叫小龙的赌徒。两季丰收虽然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但也只能以此作为突破的线索了。 可惜我坐的位置并不是那么理想,小龙在我右手边第二个人的背后,观察起来极不方便。要是换个角度来看,问题好像也很简单,只要盯着庄家这方,破局指日可待。 时间又在喧闹中过了大半个小时,我依旧是一无所获,庄家根本不会发出任何暗示性的指令来联系下边的赌徒。我立即调整了探索的角度,想从庄家与闲家的联系方式上来解开这个局。这就好像一段看不见的绳子,如果首先摸到的是中间,再往两头展开,那速度就快了。不过现在好像不行,只能从绳头的位置开始,也就是解开他们的出千方式。 这种条件下出千,大致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庄家用手法将牌派到自己那一门或是自己人那一门;二是知道顺序,然后通知下边的人或后边的人偷换牌。让后边的人偷换牌这一项可以否定,因为小龙并没有触牌的机会。用手法这种情况也可以排除在外,因为他手法用得确实不多,一个晚上两三次的二张之后,就再也看不到其他踪迹了,显然这不是他们决胜的法宝。 最大的可能还在于知晓了顺序,下边的人再押钱。也就是说,庄家可以与占空门的人之间不存在联系,而是用电子设备进行沟通。能知道牌序的方法非常多,如果不将设备进行分类,而仅从方式来说的话,大约有探测、透视、监控、扫描。 探测设备大多不用于扑克,而且扑克要进行事前加工。档子里的扑克放在墙角边,如果有人不满意可以随时更换,玩家可以随便查验。 透视扑克也基本可以排除,这种扑克的作用在于提前知晓对方的底牌,而斗牛的牌是直接翻开的,透视毫无意义。 监控的作用与透视有些雷同,但没有那么直接,缺点就是反应速度慢,数据要经中间人处理。 最后一个便是扫描。扫描扑克的侧边有扫描码,与这个局最为贴切。切完牌之后,扑克的顺序数据被发送到占空门人员的手里,然后他们押钱,想不赢都难。问题在于这些扑克上边没有扫描码,有的只是我的挂花码而已。 我不知道问题是被复杂化了,还是我将问题简单化了,这种感觉是最让人受不了的,好在我这边一直处于上风。理了理思绪,我尽量还是将事情简单化,期望能找到线索。 除去眼前的迷雾,我做了个大胆的假设,假定小龙是他们的内部人员,也就是说,他肯定用了某种方法知道牌序。对于庄家改变牌序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这么做。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他是如何知道牌序的。还有就是,他那里的是信号的接收极,而发射极肯定在庄家这里。事情变得简单了,但这只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 接收极肯定是没办法去找了,它可以安装在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我要做的就是寻找信号的发射极。 “哎,小哥,你这门放不放啊?”点账目的小伙子向我问道。由于有点走神,我还没来得及下注,他们就打算发牌了。 “别急,让我想想,这几把牌闹得我掐不准了。” “坐张门不就是放钱嘛。”老段说道。 我丢了两千放在自己这一门上面,然后庄家开始发牌了。 问题看似简单了,其实更加复杂了。而要找到他们的发射极,最好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类方法。虽然方法不同,但都会将设备伪装一下,有的藏在远方,有的近在眼前。这些电子设备都不太起眼,有的甚至藏在灯管里,你再怀疑,也不会想到那里。哪怕是砸开了灯管,那种小物件也不会引起人家的注意。千门千道,我摸不着方向。 我尽量放缓速度,以延长牌局的时间,希望给自己多点机会。 最终,我看出了端倪。 第31章 别动,警察! 散局后,大家陆续下了楼。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感到一阵轻松。习惯性地点了根烟,我走向三十七栋的方向。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估计这会儿还没起床,还是自己拿钥匙开门比较合适。打开门,房子里好不热闹:“梁子,六儿,熏子,车哥……唉,小吉,哈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又忙活了一晚是吧?”小吉回应道。 “对啊,小有收获。我请大家伙吃饭去。” “你请我们吃饭,钱够吗?”梁子问道。 “三星以下,no problem。” “我这七个。”熏子说道。 “我们这也有七个。”梁子说。 “我这四个。”车哥说。 “七加七加四加三,你们带这么多人啊?”我惊叹道。 “还要加一个,我没算进去。”熏子补充说。 “恐怕还得加两个,陆小貌和小伟已经在路上了。小伟的电子脑袋可能会派上用场,必须要过来。”殿下唯恐天下不乱,跟范爷一合计,一口气搞了二十多号人过来。 “哥儿几个,搞大了吧?这么多人别出了事啊。再说,哼哼,局我可是解开了。”我得意地说。 “是吗?怎么解开的?”殿下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得瑟地摇头晃脑。 熏子摸着下巴说道:“你欠收拾是吧?” “别……别,别动手啊,我给大家伙演示一下啊。” 范爷从房间里拿出一副扑克,殿下则把放在阳台边上的沙发也挪了过来。大家都围着茶几坐了下来。 “那边也是一桌开四方,他们是切完牌再下注。本来我也没搞明白哪儿有问题,”我喝了口水,继续讲解,“打到后边的时候,我打火机坏掉了。” “你火机不是好好的吗。”殿下说。 “这是刚买的。别打岔,你一说我都忘了说到哪儿了。” “火机,火机。”大伙提醒道。 “对,火机。那一局我把钱押上去后,正准备点烟呢,发现火机点不着了。我一看那个配码的,他有一个火机,一直放在烟盒上,我就跟他说:说:‘嘿,哥们,借个火用用,这个坏了。’他仅仅犹豫了半秒钟,真的只有半秒,真的,我就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怎么没听明白呢?”殿下说。 “没听明白吧,秘密在这儿。”我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晚上从档子里偷回来的一张扑克,然后拿出钥匙扣,剔出小刀,从扑克的边角处将扑克划开,“看,这就是扫描码。” “哦,这样啊,你小子这脑袋到底好用啊。”六儿忍不住赞叹。其实我更佩服对手的想象力之丰富。 “这也不对啊,那信号也得有人传递不是?” “我说范爷同志,都什么年代了,咱们从档子里出来之后没多久,市面上就出现了单人操作的扫描仪器,不过他们确实把数据进行了处理。殿下不是说楼下有四个人联系比较频繁嘛,楼上也有四个,对应着呢。明白了吗?” 我顿了顿,说:“咱说正事啊,晚上的时候,先干掉下面的。我目前还是不知道哪个是火将,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挺能耐的。上面的赌徒也有好几个是真的,而且好像有点身份。范爷不能出面,具体怎么分工,大家和殿下去讨论吧,他比较了解情况。我真要睡了,回聊。” 他们的事情,我不需要做太多说明,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只是对手似乎比起我们走的路更多一些。我还是那样,只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好。 档子里的人并不只懂得融资,杀猪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昨天晚上就有一个哥们被他们清光了,我估计再等两天,他们也会向我下手,或许都用不了等两天。我是以开会的名义来到的这个城市的,随时会离开,只要他们掌握了我的动向,随时可能向我挥刀。 等我再次准备出发去档子里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范爷一个人了。他告诉我,小伟和师叔在中午的时候都到了,并拿出个手表给我,说只要把那个发条按钮摁下去,他们就会动手。我想先试试:“你说我现在按下去会不会有什么用?” “你没毛病吧?没病别搞什么烽火戏诸侯的事,小心他们宰了你。” 范爷把这边的计划向我详细地说明了一遍,我又根据自己的情况,仔细想了想,觉得事应该能成。 我又转了几趟车,在局已经火爆的时候,闪亮登场。 场上的人又略有变动,老年组的外围已经换成了一个叫老谭的。 根据计划,行动越晚越好,我一直等待着。要走的人,要等他们先走掉;要来的人,要等他们都到来。如果半路突然有人上来或是正在下楼,将会影响计划的完整性。 如果下面的人是对应上面的四个,那我还要找出最后剩余的那个人。我知道守门的对应庄家,而另一个会不会对应管账的?庄家负责安全,有突发情况可以提前处理,外围的负责进账,以分散赌徒的注意力。钱不能一个劲地往庄家方向流,管账的好像没什么可以负责的。 应该是还有一个人隐藏在什么地方。这个人后来也被我发现了,是负责输钱的那个老板,总是押,又不中,还带动大家押钱。他是鼓舞士气的榜样——反将。 看起来,我暂时被他们这伙人相中。这还得感谢坐右手边的那位老板了,他已经被反将盯上了。他那一门几乎不让其他人上,他自己一个人承包了下来,出手就上顶,还总感觉这门槛太低了。 我手气第一次这么好,没出千也赢了很多钱。那一沓沓的红钞票,羡煞几多赌徒。估计他们看我这红光满面,都恨不得认我做干爹。正得意着,心情愉快,差点忘了正事。我抬起手表,凌晨两点二十七分,行动开始! 楼上的声音很大,根本就听不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庄家和看账的表现也很正常,占空门的却开始不安了。这会儿我已经知道行动开始了,但不想他们刚好这个点杀上来,因为我正拿了一把牛牛的牌,等着庄家赔钱呢。 我放了五千块钱在桌上,庄家大哥心灵手巧地给我发了五张牌,3、8、9、5、5,就这一把他就得赔我五万。我坐在这一门上,押我这门的也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恨不得一下把庄家面前的钱划拉过来给分了。看账的小子一个个点算着,正轮到我的时候门打开了。 “都别动,警察!” 警察?一听这话,场面顿时乱成一团,赌徒四下逃窜,却苦于出路被堵。为首的庄家镇定自若,走向了那个枪口正对着我们的警察。十几号警察陆续进来,其中还有几个人,是被警察架着的。值得一提的是,转眼之间桌上的钱就不见了踪影。跟他们一样,我也把钱装到在兜里。 “靠墙角蹲成一排!” 说话间,那个叫老谭的庄家走了过去,跟先进来的警察耳语,接着一声哀号,倒在了地上。 “别跟我来这一套,盯上你们很久了,祸害百姓的蛀虫!”那伙警察里边我还真有不认识的。为首的就不认识,一身笔挺的制服,后边的认识的不少,殿下和熏子他们都在。 接着又从外边进来一个人,他对那头头说道:“李队,楼下的人全部抓获。” 李队点了点头。 人全部进来之后,门被关上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过来的手铐,看上去还是真的。下边四个站岗的、那个守门的、我以及众赌徒,一起蹲在角落里,等着他们的安排。 “把他们和做局的给我分开了!”李队命令道。 六儿和殿下走了过来。 “还有谁是负责这个赌局的?” 没人应声。殿下一看,想出一阴招:“各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三条,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者以赌博为业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开设赌场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这是什么性质你们清楚吧。”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条,以营利为目的,为赌博提供条件的,或者参与赌博赌资较大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并处500元以上3000元以下罚款。把他们交代出来,对你们有好处。” 这小子上哪儿学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律知识?这时候里边就有人想立功了。 一个看上去也是老板的人,指着看账的说:“他是,他是。” 那看账的就被拎了出来。 “还有吗?你,”六儿指着我,喊道:“这里边还有吗?” “同志,我没赌,我就看看,我……”我假装辩解道。 一听我说没参加赌博,赌徒们就活跃了,纷纷表示自己也没参加。 六儿吼了一句:“没问你这个,问你还有没!说!” “有。”接着,我把自己知道那几个给指了出来。估计这时候只有赌档这边意识到出了问题,但这一点点时间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而且他们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后边的人正负责收缴赌资。他们一脸正义地对待眼前的红钞票,好像恨不得给烧了似的。完事之后,钱全部堆在桌上。我想这会儿蹲着的人里,已经对它提不起兴趣了。 我知道必须速战速决,拖久了可能会出事。这个道理他们也懂,李队长就发话了:“先把这些赌徒带回局里去,跟这些人分开审讯。” 钱被上缴了之后,那些个倒霉蛋就被人押了下去,一共七个,我也在其中,但装我的车子是车哥开的,他们六个被塞进了另一辆面包车里。 “车哥,他们那车往哪开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他们往郊区那边开。谁管呢,罚点款走个过场就行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也是往郊区去,一会儿上面的人会把他们带过去。” “郊区你们哪来的房子啊?” “租了一间,荒山野岭哦。”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楼上的人也被带下来装在了车里。浩浩荡荡的六辆车在转弯之后化整为零地消失在一阵升腾的烟雾中。 我和车哥,还有殿下,坐在车里,后边是三个铐着的年轻人。因为怕他们里边有火将,所以就由我们来看管,安全一点。这些年轻人都是占空门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一个年轻人好像想说点什么:“你们……” “别说话!再敢说一个字,保证你下辈子都没话说!”殿下朝他们吼道。他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我们在路上一语不发,在他们面前保持绝对的威严是必须的。情况我想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不错,以黑道摆平蓝道。 第32章 审讯 我们以四十多分钟、第二名的成绩抵达了郊区小屋,这一带还真是人烟稀少。小伟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见我们过来,也没有打个招呼,而是在电脑前调试什么东西。 我走进去,把房门带上:“小伟,搞什么呢?” “屏蔽信号,万一他们把这个地方泄露出去了,那咱们会吃不消的。” “行了吗?” “你拿出手机试试就知道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可拨打紧急电话。 “今天上午怎么没看到你呢?” “我早上就在这儿忙活了,累了一整天,你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表示?一会儿再表示,先忙完再说。” 在我们抵达了蛮长一段时间之后,人终于全部到齐了。 大门紧闭,窗帘拉死,只是手铐只有七副,另五个人被绑得不伦不类的,并且是还被二十几个人围着——都带着家伙,有的还拿着枪。这阵式,我估计他们也是头一回看到吧。 “谁叫老吴?啊?谁叫老吴?”师叔冲他们喊道。 一上场就这么大的火药味,不会出什么事吧? 面对师叔的喊话,他们选择了集体沉默。 “不说是吧?不说我一人废你们一只手。不信的就试试,我数到三。” 师叔从一个兄弟那儿接过一把刀,却被熏子拦了下来:“你不能动手。” 熏子知道师叔现在的身份,一旦制造了这种恶性事件,将带来不良的后果,故把师叔的刀拿了下来。熏子二话没说,拉过来一个小伙子,将其踢倒在地,然后又扶他起来,把他的手摁在桌上:“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可就没机会再拿筷子了!” 冰冷的刀刃挨着手铐,随时准备手起刀落。 “我说,我说,吴叔我对不起你。” 说完,熏子放开了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向站在后边的第四个老头鞠了一躬。其实我是认识老吴的,但这个过程总要走一遍才好。 几个兄弟过去,把老吴架了起来。 “给你一分钟考虑一下,当年你们千过一个叫陆老六的,并废了他一只手,是谁动的手?” 站在后边的几个人都是一脸无辜。装起来还挺像,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件事情一样。 “还有五秒,五、四、三……” 可能老吴并不相信熏子真的会动手,觉得破点财消消灾就好了,只是现在还没有谈到那个环节。 “是我。”后边一排人中,站出来一个。 “是你?是你很光荣是吧?”小吉走了过去,直接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死磕。两下之后,血流不止。 我不知道他们能把这伙人整到什么程度,就想出去打个电话。推开房门到了外面,六儿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打个电话。 走到外边还是没有信号,又走了一段,我拨通了小礼的电话:“喂,小礼啊,陆伯在旁边吗?” “谁啊,方少啊,有事吗?我爸在隔壁呢。” “是我,你叫陆伯接一下电话。” “喂,陆伯,老吴我抓到了,他们几个都在我手里,你看怎么办?”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似乎在酝酿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了声音:“孩子啊,你听我说,罢了,这么多年了,淡了,不是他,我今天还不一定过什么日子呢。” “可是陆伯,这事……” “你听我说完,两个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听话,懂事,你说我还去求什么呢?错事做多了,用一只手就可以弥补,上天已经很照顾我了。算了吧,孩子。” “现在放了他,他同样还是会去害别人啊,我这不做好事嘛。” “他们会有他们的报应。听我的话,算了吧。对了,小貌也过去了吧,你不能让他犯什么事啊。你自己也小心点,听到没?” “哦,我知道了,您休息吧。” 挂断了电话,良久我才回过神来。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谁能保证不出事呢?我能放了他,谁又会放了我呢? 我待在原地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让我打了个冷战,我才往回走。路上我就想,事情变成什么样我都不管,让他们去处理好了。 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叫作报应,老吴和那个出来动手的人,嘴里都塞了一团布,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手腕都流着血,显然是被挑了手筋。 我想,这就是陆伯说的报应吧,他们已经有报应了,从此再也不能当老千。 “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八将齐堂,堪称罕见,几位是前辈,我作为蓝道中的后人,理当敬畏,但你们做过的事情实在让人不能释怀。当年你们千的那个人叫陆老六,我相信你们废掉他的手,并不是没有目的。一报还一报,今天你们同样是我的盘中菜,钱我拿了,你们自重。”殿下义正词严地说。 在我出去拨电话的时候,他们对这伙人进行了审讯,得到如下信息。 首先是几个人的分工:正,老义;提,老吴;反,老罗;脱,老段;风,老米;火,老林;除,老谭;摇,老孙。 我并不认为终结了一个纵横蓝道三十余载的老千团伙有什么过错,只是不应该出手伤人。 “小伟,把你那收拾一下,闪人了。”殿下安排道。 六辆车绝对不能同进同出,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殿下一起把范爷接了出来。再见面的时候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都到了南京。通过电话联系,大家又重新聚合,几位负责人都把各自带来的人马进行了安置。快到早上的时候,大家全部分散隐匿在了酒店里休息。 我们房间两张床睡了四个,熏子和殿下,还有师叔和我。殿下把钱丢在桌上,然后向我们说道:“这次来了二十几个人,除去我们自己的钱,大概每个人三万多,你们看怎么个分配法。” “这样吧,你把钱点点,按人头算,然后包起来,我们这就先睡觉了。”我说。 “你怎么不来呢?这种差事就交给我,我成你们家会计了都。”殿下抱怨道。 “你就委屈一下,我们都累了。”师叔也帮着我说话。 “行,你们累,我活该。哎,命不好啊,天生给人干活的命,没办法啊。哎,谁叫咱没钱没势的……” “都起来吧,不然今天是睡不成了,他不念得你头昏脑涨是不会住嘴了。”熏子说。 迫于无奈,我们三个人又都起来帮着他分钱。把钱均匀地分好之后,我们才安安静静地睡了个踏实觉。 我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那么多人凑一饭吃饭肯定是不合适的,但大家又这么久没碰面了,不去吃个饭那简单直就天理不容了。带了人马过来的几个领头人,把分好的钱拿回去分给了自己的弟兄,然后让他们先回去了。现在剩下师叔、殿下、我、熏子、小吉、梁子、六儿、车哥、小伟和范爷。 我以为他们之间可能还有不认识的,想做一番介绍:“这样啊,我先给大介绍一下哈,谁介绍晚了别介意哈,都是自家兄弟。” “你积极个什么劲啊,谁不认识谁啊。这不六哥和梁哥嘛,你跟我说他们的事也够多了。这不小伟嘛,电子领域的骄子,能不认识吗?那不小吉嘛,有勇有谋的悍将。这还有谁不认识的?”殿下是个自来熟的角色,好像没有跟他合不来的人。 大家都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有了一个互相的认识,我像是一条纽带,将他们连接了起来。后来听说他们之间的联系比和我还要密切,这让我想不开啊。 “六哥和梁哥这些日子在哪儿发财呢?”我问。 “发什么财啊,都瞎混。你梁哥开了个铺子,有个营生,赚几个安稳钱。我呢,也没以前那个冲劲了,你梁哥就帮我介绍了个女朋友,这也准备成家立室,正想着找份正经工作,养家糊口呢。”六儿说道。 “那好啊,这些年江湖上风高浪急了,大家都保个全身而退,很好了就,咱们也算是玩过了嘛。” 熏子插了一句:“听方少说,小伟你小子还在赌场里混呢?” “是啊,没办法嘛,做我们这个也不犯法,没什么风险,收入也还可以,现在还没有跳的想法。范爷还搁那写书呢?” “他不写书能干啥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强烈鄙视他。 “我说哥儿几个怎么老喜欢拿在下开玩笑呢,有道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立马定乾坤’……” 小伟又调侃范爷道:“你别搁这儿酸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没听过啊?就他妈会瞎叨叨。” 范爷也不甘示弱:“啊,你好,你有能耐怎么不带我发财呢?” “对,小伟你这话不对,罚两杯。”熏子一脸的正义感。 等小伟喝完之后,他又说:“范爷你也不对,罚两杯。” 范爷也没想,端起酒杯喝了一杯,但倒第二杯酒的时候忽然感觉上当了:“小伟,咱这喝得不明不白,为哪遭啊?” 然后大家一同看着熏子。计谋未能得逞,熏子尴尬地笑了:“我这不调节气氛嘛,哥儿几个不会动真的吧?” “不,我们以人性化著称,由于你蓄意挑拨内部人员的关系,把你边上那瓶给喝了。”我说。 “一瓶多了点吧,我认罪,我接受处罚,少点成不?一杯。” “哎,各位,我说两句啊。”小吉又掺和进来,“我哥身体不好,不能这么猛喝,要不行我来替他吧。” 我听小吉这么说,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下意识地问了熏子一句:“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什么问题。”熏子不承认。 “小吉你说,他怎么了。” “他,他不让我说。” “说,不说我就生气了。你不要听他的,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小吉望了望熏子,再看了看我,说道:“上次我哥因为受伤住院,被检查出有慢性的萎缩性胃炎,不能喝酒的。” “没事,吃点药能好,没事,来来,喝,今天不说这个啊。”熏子还逞能。 “你不能喝!”殿下夺过熏子的杯子,然后叫来了服务员。 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妞过来了:“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来点饮料,什么样的都行,来两瓶吧。”殿下说。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熏子啊,你那病严不严重啊?”殿下转头问熏子。 “没事,真没事,自己平时注意点儿没什么事,不信你回去问问医生。让我喝点吧,我也挺久没过瘾了。” “哪天想死了再来喝吧,今天就别想了。”我说。 晚饭结束之后,又去了其他娱乐场所乐呵了一番,大家都很尽兴。第二天送走了他们,我和熏子一道回了湖南。后来我去医院里问了,医生也说是平时注意就没事。我听到这个病名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病呢,人家医生说还算比较好治的。 回来之后,一切都趋于平静,日子过得依旧舒畅,只是挺怀念我那些在远方的兄弟。 第33章 换牌器 记得当年我出任荷官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难缠的职业赌徒,虽然我已经竭力地将他劝退,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解开他背后的动作方式。前段时间,突然听朋友提起一种新型的出千工具,我立马把两件事情进行联想,并告诉他那不是什么新型的工具,很多年前,我就碰到过一次。 那时我出任百家乐的荷官,也碰到过一些来搞事的老千,但大多没什么影响,基本都被抓了,能把钱拿走的,都是些见好就收的角色,都懂规矩。唯独这个人例外,他都搞好多次了,还是没有被抓到。 好像还没具体说过百家乐的规矩,先作个说明。 先是拿出八副扑克,之后赌徒要验牌——这个环节上要是碰到陆小貌这种人就完全操蛋了。验完牌之后再展牌、洗牌,最后赌客切完牌,就可以开赌了。 之后就是下注,下注后敲铃,注码的上限是一万。还有一个规矩,就是下注大的人负责看牌,但是牌不能离桌。 出千最好是能拿到看牌权,也就是说下注要大过其他玩家。每天都能碰到些有钱的主,早就不在乎是谁一手就上顶。这孙子也是一手上顶,但一点也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该笑笑,该喊喊,一切正常。 时隔多年,已经忘记他叫什么了,在这儿给他个代号,鬼手。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在这桌上赢了钱,确实是他掩盖得非常好,来去都不引起人的注意。大概过了几天,他又来了,我还是没拿他当回事儿。 赌档里有两个百家乐的桌子,另一个桌由志麻子他们的人负责,事情出得也少。鬼手来那几次,刚好我的桌上出了些事情,以致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直到他来了四次,在我的桌上玩了三次,上头才过来通知我说,要注意一下这个角色,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 通过监控录像得知,这人已经从档子里赢了十来万。档子虽然黑,输赢也是常事,不过总归有出现了问题的征兆,这是不能不管不顾的。有时候别人来出千,或许我们抓不到证据,但也要作出相应的回应:要不就谈判,大家都敞开了说;要不就在桌上提示他见好就收,不要玩到鱼死网破,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 只是现在还没有发现他出千的苗头,他又总能赢钱,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先“留校察看”,一把就给人开除,还拿不出理由来,上头知道了,是会有处罚的。 百家乐看赌徒出不出千有一种很简单的验证方法,也就是把牌挂上花。 如果他是偷换的话,我在发牌的时候,可以在眼前过一遍,只要他开出来的牌被换掉了,那搜索的范围就变小了。 如果不是偷换,就极有可能是他认识牌点。方法也很简单,包括探测、感应。当然,赌场也有这方面相应的措施。这就是赌场与老千之间的博弈。 大概又过了几天,他按时来到赌档。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休闲装,旅游鞋,短发,打扮得很大众化,上衣拉链是拉起来的,袖口也不算大,但应该能过牌。若是要偷换牌的话,这种衣服是不太合适的。他也没有带其他的家伙过来。有的赌徒喜欢拎个包,以显示身份的尊贵,还有的甚至拿个酒瓶子放桌上——或许是时间太赶了吧。 他向赌徒们笑笑,然后就坐下了。他晚上九点多过来的,我每拖出去一张给他的牌,就看一张。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也没见有异常,我想我找错方向了,他可能根本就不是偷换扑克,而是知道牌点。 所以,我就特别注意他的眼神。在派牌的时候,他的眼睛扫到哪里,我都会去留意一下。但是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还是没看出来,但他却走了。 我知道他这次赢的也不多。我心里跟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闷得慌,不是个味儿。 熬到了下班,我把小哲、范爷、老树他们都叫上,出去吃饭,想看看他们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老树说:“我们这个桌子的摄像头角度不是很理想,他很有可能是选着坐的,而志麻子他们管的那边就能看到,可鬼手在那边却没什么动作。” “方少,这事你让我上啊,也给我个立功的机会不是?老千你都抓一打了,也让咱们表现表现嘛。”范爷说。 “不是,范爷,我不是不同意你上,事是出在我桌上的,一出事就拍屁走人,这事我不干。再说,咱把人一换,人家就警觉了,没办法玩下去了。” “那你认为这是手法,还是道具?”小哲喝了口酒,也参与到讨论中。 “不是,他出没出千我都不知道,还手法、道具呢。” “那你只有等死的份了。”范爷见我不让他上,就跟我急了。 “你挂个花试试呗。”老树还是认为用挂花看一下比较合适。其实挂花是挺不合适的,太明显了赌徒能够看出来,然后不是捡漏就是举报,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明显的记号隔得远,自己都看不到。 “这样吧,要不把牌加工一下,你们看这样行吗?”范爷拿双筷子在一条鱼上插来插去的。 老树却有异议:“加个屁啊加,方少不都说了,拖出去的牌都看了一遍,人家没换牌。我认为重点不在这里,真要是换牌,凭方少那双狗眼能看不出来?小哲你认为呢?” “换牌这个思路应该不对,会不会是什么新型的探测或是扫描设备?”小哲说。 “我们那边的房间里有异常信号吗?”我向老树问到。老树摇了摇头。 “反正这事你们要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会买单的,自己看着办吧。” “早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好心。方少,你能确定牌没问题?身边那两个小姑娘没问题吗?”老树说。 “我当然确定,这事我早想过了,牌是绝对没有问题。我还检查过扑克,一直到最后都没什么不对劲的。”我说。 “那干脆把他轰走得了,这人连规矩都不懂。”范爷很直率,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 “得了吧,你把人轰走,我们在明处,人家要阴你一把,简单得跟什么似的,你都没地方找人去。再说了这事不搞明白,我不甘心。”我说。 “那要不这样,咱把摄像头的位置给调一下,或者再申请多装一个摄像头,你们看怎么样?”小哲出了个主意。 “我说小哲大师啊,你又把问题给绕回来了。你调摄像头的位置,人家就明白了,还捉个屁啊。再说就咱们那破地方,申请个摄像头没一年半载的能给你批下来?”我说。 “那要不这样吧,首先咱先别把问题给说死了,先围着这两个方面:一,是否有换牌;二,是否知道牌点。至于是怎么操作的,先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再说。只要缩小了范围,后边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小哲说。 “我知道你小子想什么,还不就是想叫我买单嘛。行,也算没白请你吃饭。”我说。 “对了,老树,你还要帮我做件事情,还是干扰一下房间里的信号,再具体的事情,咱俩等会儿合计。”我跟老树说。 饭吃完了,我又跑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鬼手还是来了。我是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哪怕不能抓个现形,也必须敲山震虎,因为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处理好他,我将遭受那些犀利的眼神在身上肆意乱扫。 鬼手嘴角挂着微笑,看上去有三十多了,衣着始终很低调,却不像是有意而为之,可能这与他的性格很相近。 扑克背面印上了特殊的药水,我还没有戴上隐形眼镜。如果他真的是采用换牌的话,肯定不会上场就动手,而且他后边还有不少的群众。出手的时间一定是在人困马乏之时。到了凌晨一点多钟,我借故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戴着一副隐形眼镜,能清楚地透过牌背,看到另一番景色。 同时,监控室里的老树,也已经开始他的那一部分工作——分工很明确。只要看出苗头就成,反正这人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 我拖过去两张牌,一张梅花7,一张黑桃4。他是一点的牌,从他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并不知道牌点,但他也不那么着急。他把牌轻轻地握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打开,没任何不恰当的地方,但牌已经换了,一张a,和一张梅花7。 我合计一下,现在我要揭穿了这事,万一他大声嚷一句:“你怎么知道那是张黑桃4?”我就不好解释了。如果我说是看出来的,那就必须查牌,而这会儿工夫处理掉一张扑克,相信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件事了。 我做了一件最蠢的事情,好像胜利者一般微笑了一下,再挠了一下后脑勺,通知老树已经侦查结束,而自己还不知道已经打草惊蛇。 鬼手还是和之前一样,下注也非常正常。我想这孙子倒霉了,竟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接着展开全面的搜查行动。他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我都不放过。当然,这些工作都是在瞬间完成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动作。如果我不通过这些有记号的扑克,我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动作。抓千是一件被动的事情,但这个令人难以琢磨的鬼手,更加令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没动桌上的筹码,并叫旁边的赌徒帮他买一下,然后出去了。我看着他出去,心里好一阵激动,怎么说也有了点眉目。以我的智商,不出两个小时,铁定手到钱来。我连忙招呼大家伙作好随时战斗的思想准备。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一想坏了,这孙子不是跑路了吧?我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交给配码的姑娘,叫上了哥儿几个,往楼梯口跑去,问保安大哥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符合标准的男人下楼。 他连连点头。我一摊手,失策了,阴沟里翻了船。老树和我四目相对,没了主意。 保安大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但估计也能猜得出来:“那孙子出千了?要去追吗?” “能追上吗?”老树多此一举地问道。人都走半个多小时了,都能坐上火车了。 “我试试。”可能是感觉放走了人,有些不好意思,那保安还是想去试试。 “你们配有警犬吗?”我问。 “没有。” “那还是别追了,没谱的事。这事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算了,肯定是追不上的。 这时候小哲和范爷也过来了。 范爷问道:“怎么了?” “跑了,妈的,猴精似的。”我骂道。 老树开始骂天操地的,好像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似的。 范爷又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放跑了?你不是很厉害吗?” 小哲看不过去了:“行了,范爷,你就别挤对他了,商量一下怎么向上头汇报吧,这事没个交代是不行的。” “就说这人凭手气赢的呗,没抓到你能怎么办?看他这情况肯定是不会来了,不来了不刚好嘛,死无对证嘛,是不?”范爷说。 说话这会儿,我们正往楼上走。在档子里讨论这种事情是不合适的,那么多赌徒看着几个荷官和几个保安在一起叽叽歪歪的,难免会说闲话。 “这不好吧,大头蚊已经知道这事,主要他也不好交代。你不出损招会死啊你?”老树说。 “行了,哥儿几个,不大点儿事儿,我去跟彬哥讲,他还能定我个里应外合啊。行了,散了吧,一会儿下面又得嚷嚷了。”我说。 “犯得着吗你?这驴脾气!”范爷说。 骂着骂着,他们就下楼了。 这是最让我郁闷的一次抓千不成功的事。想起了前几天那朋友跟我说的那个工具,心里的谜也就解开了。 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他是如何完成了偷换牌的动作,但一直没想明白,而现在终于明白了。 偷换牌的那些手法,我已经简单地罗列过了,它们的作用不一,手法也不尽相同,但相似之处是非常多的。 自己肯定要有一张牌用来换桌上的牌,这张牌大多扣在手里。如果用道具的话,就把牌藏在道具里边。以藏牌的位置来解读,一种是在袖子里,一种是在胸口里,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袖箭和胸箭,后来也有在腹部变牌的。大约也就是这几种。 这几个地方放在赌场里出千都不是很理想,原因就在于换牌的时候,需要将牌移到特定的位置,为此少有人用,用也得是改装过的。 再从换牌的角度看,手法的话肯定会有弊端,要遮掩扑克,手指要蓄力来弹牌。如果准备的扑克在袖子里,手臂就要下垂。每换一次,就要动作一下。 开牌的瞬间,正常动作与出千动作也不一样,老千喜欢用大动作掩盖小动作,再加速,以避开别人怀疑的目光。我一直都认为,这样做只会招来别人怀疑的目光,不过好像很多老千都是满不在乎的。 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这些动作,鬼手一个也没有,甚至连个值得我怀疑的动作都没有。 我朋友说,那个道具是利用呼吸,控制牌的出入——真是非常奇特的构思。我不知道这个道具的名字叫什么,但很佩服发明这个道具的人。 道具的细节就没详细地向朋友打听,只是听他讲起来蛮有趣的。 在手臂的位置,有一个类似于弹簧拳的那种收缩装置,一张牌被事先放在那里,做调换之用。 吸入一口气,夹子就会弹出来,这时候牌也就出来了,松气之后夹子就会回位,牌也就回去了,而且速度非常快,呼吸之间就能翻云覆雨。这确实是个令人惊叹的作品。 之所以说到这个道具,并不是叫大家去买个试试,只是想告诉大家,不管你有多高的手段,只要你在蓝道上,千与被千都是常态。 我后来想了想,这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很实用的道具,脸被憋得发青、发紫,也不好受,而如果没忍住的话,一下蹦出来一张牌,也不好收场。 作为处罚,那事之后,我又回到了低层的台面上摇骰子。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地球还是在转,而且还是围着太阳! 第34章 再见柳芬 2004年秋,距离我与熏子的第二个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一年,但这次是他的原因使得约期延后。当然,我们从不计较无谓的经过。 湖南的秋天,天高云淡,到处可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碌景象,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不过,这与我们这些资深的无业游民无关。 转了一趟车,我到了临近的市里,那里就是我曾经求学路的终点站,也是我人生航程上扬帆的渡口。 离得很远,我就看到了两个人正四处张望,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他们没有发现我,因为我故意躲着他们。 他们俩就像是金童玉女,站在阳光下,披着一缕朝阳。 我绕道走到熏子的后面,上来就是一个锁喉手。 “嘿,小子,中招了吧。”我得意地说道。 他右手反握着我的手臂,硬生生地掰开,然后左手轻轻地卡在我的喉咙上。 “就你?火候还不够。”熏子还是那么张狂。 叶飞咯咯地笑了,很漂亮:“都多大的人了,一见面还跟孩子似的。” “哟,嫂子,您也亲自来了?”其实熏子早跟我讲过了,说叶飞会过来的,这是因为他有一个计划。 “看看你俩,都老大不小了。”她还是在笑,笑我们像小孩子。 “熏子啊,这活动怎么安排的?”我听熏子说,同学们强烈要求搞个同学聚会啥的。我一听这事不错啊,理当支持,毕竟都是很多年没见面了,虽然天各一方的,可也毕竟曾经同窗苦读啊。 “不知道,等电话吧,也快到午饭点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熏子说。 回家就是踏实,走哪儿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熏子说很久没见面了,叫我坐在副驾驶上。 上了车,我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帮我生个小儿子啊?我都等好几年了。” 熏子可能是怕叶飞不好意思,戳了我一下。我回头一望,叶飞脸红了。 “怎么了你们这是?你小子不育了?得,嫂子你赶紧改嫁吧?”我调侃道。 来的时候,我已经听说叶飞有了身孕,虽然才刚检查出来,不过熏子照顾得很周到。 “徐子勋!”叶飞拉长着声音喊道,已经窘迫得不行了。 “哎哎,怎么了,怎么了嘛?我降不住他,你就让他问嘛。”熏子很有爱地回过头去,冲叶飞笑笑。 “来,这是送给我小儿子的礼物,你先帮我收着,不许没收了啊。”我从衡山求来了一块平安玉,希望它能伴随熏子的孩子一生,保佑他成长。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它是真是假,但这让我感到很满足。 叶飞接过平安玉,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谢谢你,方少。” “我给我儿子的,不用客气。” 吃过了午饭,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买了些吃的喝的作为储备粮。 然后,我们就坐在路边的草地上聊天。叶飞从车上下来了,但熏子不让她坐在地上,非要让她坐在长凳上。叶飞不时偏过头来听我们聊天。 我们统一认为同学聚会这种事情,发起人一定是混得不错的,但却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嘛,已经获得了认可,操持这种事情的必要性就大打折扣了。差的嘛,不好意思,资金也不够。 当然,这次例外,因为这是熏子一手策划的。 闲得无聊,本来我们俩的安排是去游戏厅里大战三百回合,但是叶飞又受不了那环境,这个计划虽说是合情合理,但也只能打住了。 然后突发奇想地想到学校里转转。 记得我之前来学校的时候,看门的总要盘问一番才肯放行。熏子开着车到了校门口,摁了一下喇叭,门就自动开了,看门的还冲我们打着招呼,可能以为是哪个领导过来视察了。 坐在熟悉的草地上,叶飞总是喜欢问我们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们那个时候的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跟女同志交代。 学校里的老师认识的已经不多了,我第一次回学校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认识的,这次只看到了校长,不过我们也没有上去打招呼,他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在学校里转够了,也到了晚饭点了,熏子说:“走吧,吃饭去,包间已经预定好了。” 我们驱车来到了酒店的包间里,大家也陆陆续续地从各处赶来。到底有些年月没见过面了,大家都变得有些不认识了。不过,“翻云覆雨”的大口九,他倒是没变,嘴巴还那么大。 我们寝室墙头六君子中的四个人坐在后头的沙发上,熏子应该是点菜去了,还缺一个——当年以低调著称的维总,据说他已经出国了。 我很激动地听他们讲着这些年的一些经历,大家混得好像都还不错。 女孩子们也是几个几个地扎堆在一起。有不少人是拖家带口过来的。香少,当年以风流倜傥而闻名,当时没少教育我们如何如何追女孩子之类的,如今已为人父。 直到她的出现,让我那早已如止水的心,再次波澜泛起。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长发,雪白的裙子,不怎么爱说话,但喜欢笑。 一共开了四桌,每桌都有七八个人,我们寝室的几个人坐在一起,还有一个女的叫娜娜,另外在我旁边空出了一把椅子,这是熏子留给柳芬的——我还奇怪他们怎么都不坐这里呢。 柳芬进来之后,大家拉她过去寒暄。大口九的边上也空出了一个座位,这让熏子感到很不满意,他直接把那椅子拎了出去。 我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酒量,对外虽是宣称十三瓶,但那是个极限,要在这里失了态,那我就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开始上菜了,柳芬环视了一下,发现我这有一个空位。她可能是没认出我来,我当时正低着头转筷子。她坐了下来,我就紧张了。 桌上有八个人,熏子跟叶飞坐一起,我被两个女的夹在中间,娜娜坐在左手边,右边就是柳芬。 当年在学校,咱虽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也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过也深得香少的真传,出寝室门总是一番人模人样的打扮,加上一个闷骚的眼神,还是有点小杀伤力的。 我也并不知道娜娜喜欢我,这些都是后来才听到的,只是这会儿确实让我感到很尴尬,跟哪边搭腔都不合适。好在娜娜这姑娘比较开朗,我心里还好过一点。 “娜娜有没有男朋友啊?”我去,香少这小子心里打什么算盘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还翻出来讲,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哪有啊,人家都看不上我。”娜娜笑得很腼腆。 香少是一脸的严肃,我猜这小子可能被熏子招呼了一下,正打着小算盘呢。 “会有的,会有的,我们娜娜这么好,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我把话接过来,想岔开点儿聊,但好像岔错了地方。 “我好吗?你认为我好吗?”她问得很认真。我根本就是瞎说的,她好不好我哪知道,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情哪轮得到我来评定。看她那认真劲,我得回她一句:“当然好啦,长相好,身材好,对吧?” 他们几个都唯唯诺诺地说“好”。 “那我好,你要我吗?” 坏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是。这会儿我还能出个二张不?硬着接人家的话恐怕不合适,大家都看着呢,感觉还是绕着说好:“这事不是我说要就行啊,你看这哥几个都不答应呢,这么好的姑娘,是不?” 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说“是,是”这一类的话,但估计是看到娜娜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也不好意思出来接话。好在这会儿其他桌上闹腾,要不然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 “你愿意吗?”她还是没有放弃。 “这结婚还得打证明呢,哪有那么快是不?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先喝酒吧。” 看我下定了决心不表态,她也就没继续往下面问,托神的福啊。 我心里还在打鼓呢,柳芬正坐我边上,我都没来得及跟她打个招呼。好不容易见个面,跟这事杠上了。人点背的时候,还真不能怨庄家。 看了这阵势,熏子也赶紧过来解围。他跟柳芬的关系很好,一看情况不对路子,连连跟她说话。 吃了一会儿,大家举杯相互敬酒。娜娜已经不怎么和大家说话了,只是在一边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柳芬看我好像有心事的样子,问了一句:“哪儿不舒服吗?” “哦,没有,都还好。”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好像还有话要说似的。 “这些年,还好吗?” “还,算好吧,你呢?” “我很好,听我父亲说,你到过我家里。” “啊,去过一次。不说这个了,来,吃菜。” 我又怕她绕来绕去,旁边的这位还不定能搞出什么动静来,赶紧转移话题。 我夹了一筷子菜给她,而娜娜却夹了菜给我,我顿时崩溃了。 娜娜还是和以前一样,前卫,现在那些非主流什么的,那都是她的后辈了。感觉也不能把人晾在一边,就也跟她聊聊。 “娜娜,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做服装设计,你呢?” “我啊,没工作,待业青年。” “还待业青年呢,都是行业领袖了吧?”凉皮调侃道。 “咱上哪儿领袖去?你小子。” “来,喝。”大卫又把杯子举了起来,我也跟着举杯。 熏子不同意了:“哎,哥几个,方少没酒量,而且没酒品,大家少灌他点。” “不对啊,以前这小子挺能喝的,怎么了这是?”大卫可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小子怎么这么爱抬杠呢?”熏子挤弄了一下眼睛,然后大家“哦哦”了几声,都明白了。 我努力地想制造一种轻松的气氛,但是多年的功力,好像在此刻尽失。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来点实际的了。 “家里都还好吗?” “嗯,都还好。” 然后我就发现没什么话可以聊了,不过娜娜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一直耐心地听她讲着。 后头有一个环节,就是那些混得有头有脸的人——我当然就算不上了,工作都没有呢——会每一桌敬一杯酒。我要做的当然是逢酒必喝。 大口九不知道是以个什么身份自居,也跟着凑热闹,最后敬到了我们这里:“来,大家这些年都不容易啊,好好混,来,喝。” 我就没听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除了最后一个字之外——其他的可以不用讲嘛。领导到底是领导,喝酒没菜这不是问题,你不让他说话,他一滴酒也喝不进去。 他真是喝多了,而且已经走起了醉步。喝完之后他又从桌上拿起酒瓶把杯子倒满。 我以为他还要来呢,心里还想,一会儿回去别出事才好。谁知道他是要柳芬跟他喝,一大老爷们,你意思意思得了,还跟人姑娘较什么劲?再说,也没听过这样示好的啊。 柳芬站了起来,带着歉意说:“我酒量不行,就喝一小口。” “那不行,那不行,喝一点点的话就要喝个交杯酒。” 桌上除了娜娜和叶飞之外,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 熏子说:“口哥好酒量,可为难人小姑娘算什么事?来来来,大家都敬口哥一杯。” 大家又把杯子满上了,谁知道那家伙根本听不进去,喝太多了。我们当时同学搞联欢会,没少闹笑话,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行,不行,就要跟她喝。你们都别来,我就跟她喝。”大口九还来了劲。 看来劝告什么的是不会见效了,要动手也不是场合。我拍了拍柳芬的肩膀,说:“坐我那边去。” 她点点头就过去了,和娜娜坐在了一起。 “那我替她把这杯酒干了吧,行吗?” 这时候其他桌的人都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不过都没过来,毕竟大家都已成年了。 “你来喝?你是谁啊你?不行,你让开!” 看是我来挡酒,他更加不高兴了,非要嚷着喝交杯酒。这孩子,真他妈欠收拾,你说我一万遍不行我也不在乎,但要动她的话,我就不答应。 挂在熏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很少见到他脸上出现那种表情,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如果是和我对视,那绝对会让我不寒而栗,能让人感觉得到阴冷。 “自重。”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帮大口九解了酒劲。 大口九识趣地掉头走了。都是同学,何必来找打呢? 叶飞拉了拉熏子的衣袖,看着熏子,熏子则回了一个微笑:“没事,吓吓他。” “牛x啊,勋少,多少年不见了,霸气不减当年啊。”有人打趣道。 “你嫂子在这呢,你想叫我回家跪搓衣板子是吧?” 熏子回头看了看叶飞,笑了。大家都拿熏子开玩笑,问叶飞一个月给他多少零花钱,一个礼拜要跪几次之类的,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被淡忘。换了座位后,我感觉好多了,至少娜娜不在边上了。我看了一下时间,当时六点多钟,天已经拉下大幕。 “晚上要早些回去吗?一会儿还有其他活动。”我低头问柳芬。 “没事,我家离得不远,也没喝多少酒,放心吧,没事。” 娜娜在那边问我:“方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吧,上哪儿下榻呢?” “下什么榻,睡马路上得了。”我说。大家又笑了。 吃完饭之后,有些同学就走了,可能是自己喜欢的妞没来,又或是自己喜欢的妞来了,却是带着老公过来的。这让很多男同胞们伤透了心,纷纷早退了。 等我们再杀到ktv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个人了。我还想,人少嘛,乐得清闲,但我发现我错了,真想乐得清闲,就不该来ktv,这地方不是用来清闲的。 我们四个人一辆车,叶飞和熏子坐前边,我和柳芬坐后边。 我不喜欢到ktv里边一群人唱歌,很没意思,我就坐在沙发上跟柳芬聊天。娜娜端着酒杯过来了。她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天啊! 我从口袋里捏出一张牌,将其用瞬逝飞了出去。她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水溅到了衣服上。她转身到洗手间去了。 我一想,必须遵从心中所愿,不管柳芬是否拒绝。如此,才能让心中不留下遗憾。 我搓着手,轻声地问了一句:“有……有男朋友了吗?” 我鼓足了勇气,才将这几个字说了出来。我试想过,如果能再遇见她,我应该说些什么。我还构想了很多个表白方案,谁想他妈最后搞到ktv来了。 她眼神很坚定,似乎早已下定决心,对我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操,白说了。 我没说其他的话,拉起她的手到了外边。走到大厅一根圆柱旁边,我把她的手放下。刚好走过去几对狗男女,他们还以为这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呢。 “柳芬,或许我说得很唐突,但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埋在心底最真实的话,我爱你。”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然后羞涩地把头偏了过去。我手放口袋里,攥着扑克的手已经出汗了。她半天才说了一句:“那……那娜娜怎么办?” “娜娜?我不能娶俩老婆吧?你也不会同意啊。”见形势大好,我跟她开起了玩笑。 “谁要跟你结婚啦。” “跟你开玩笑呢。今天很晚了,明天再约你出来吧,我们先进去,好吧?” “嗯。”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打开了我多年的情结。 进到里边,大家还在放声大唱。我们进来之后,坐到了沙发上。过会儿音乐停了,我也没去注意。这时,一段惆怅的语调响起,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方少,我知道,你不属于我,但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见到你开心,我便开心了。”娜娜的声音哽咽了。 我还想那帮小子怎么不制造点混乱呢,全场静悄悄的,静得让我心慌。 “我不要你勉强的陪伴,但请你跟我唱完这首歌。” 这时我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画面,是黄家驹的《喜欢你》。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柳芬,她正忙着擦眼泪呢。我没有任何理由推脱不陪她唱这首歌——或许这是她期望已久的情歌。 只是唱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唱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这让我的心也痛到了极致。 我走过去,抱着她:“别哭,想我的时候,我来看看你,好吗?” 她把我推开,打开房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娜娜,只是多年之后,听朋友说起,她已经结婚了,很幸福。 多少年后,我仍然记得有个女孩子,为我唱过一首《喜欢你》: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地说声…… 我感到很累,而熏子又在ktv里喝得七荤八素的。叶飞急了,问我怎么办。 我说:“没事,还有我呢。这样吧,先把他扶上车,我先把柳芬送回去,再把你们送回去。不用着急,今天还得睡你们那儿。” 好在还有几个没醉的,可以三五成群地回去。大家都有些不舍,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 还有人要表示去迪厅里玩两把。当年号称舞功盖世的辉哥,现如今体重近三百,但他表示还能跳起来。我相信他能跳起来,可我很怀疑,他跳起来之后,旁边的人会不会受得了。 这个决议被我否了,因为熏子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再闹一会儿估计明天又得给医院作贡献了,犯不着。再说,后面的节目我真没兴趣参加了。 把熏子抬上了车之后,我想这小子也累坏了。后来听人说,这次聚会完全就是熏子一个人筹办起来的,为的就是他一个还没有女朋友的兄弟。 我跟家里交代了一番,说要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 住在熏子家里,待遇很好。那时候婷婷也已经从学校出来,开始工作了,每逢周末都会回家来看看。那小妮子,当时我们读书的时候,老是缠着他哥,叫他带着一起出去玩。 我还经常拿婷婷开玩笑,说是要帮她介绍个对象,可一说这事,人家姑娘家家的很不好意思,就往房间里走。 他们家人都不赌,熏子也是。我并不认为没有赌的家庭就一定好过,但有了赌的家庭,必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去柳芬家里比较少,一般都是出去玩,在家里还是局促了些。我虽有在代沟上架桥的能耐,却没工夫老是两头跑,只是有时候会去吃个饭。 柳芬在学校里教书,我每天都在校门口等着她下班,然后一起去河畔、湖边、林间小道。 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好像找回了自己。每天同样是重复,却乐此不疲。那是一种久违的喜悦,或许不曾有过,但总感觉是那样的踏实。 平时就跟熏子出去钓钓鱼,有一回我没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熏子啊,你说我以前干的那事,是不是应该跟她交代一下呢?你说她会怎么想?” “这女孩子家的心思我哪知道,说肯定要说,两人过日子嘛,别藏着掖着的,坦诚一点。但是,你去说,好像不大好,还是让叶飞去说说吧,比较合适一点。” “那倒是。哎,对了,开酒吧的事心里有谱了吗?” “还差点火候,不急。” 我恨自己当时没继续问下去,问他差点什么火候。如果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小九九,后来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唯一让我后悔踏入蓝道的,就是熏子。我一直想,如果有如果,我肯定不能让事情肯定。 叶飞与柳芬的关系极好,两人总是黏在一起。我们四人也会经常结伴去一个公园郊游。 有一天下午,我们再次去了那里,天气很好,晚霞映在身上,很是惬意。 “看,多美的风景。”我发自内心地感叹。 “是啊,真美。”柳芬含情脉脉地说。 逛累了,她俩坐在堤边休息,旁边的柳树飞扬着枝叶,我们则守在她们身后。 那一刻,时间凝固了,身后三五成群的游客,身旁生死相交的朋友,前面相濡以沫的恋人,飘飞的柳絮,侧映的斜阳,我想,我已临近交卷之期。 “哎哎,别动,我给你们拍张照。来来,你也站过去。”熏子拿出相机,想定格住这一幕。 “先照她们俩吧,然后我俩一块过去,找个人拍。”我说。 叶飞伏在柳芬的肩上。她俩笑了,笑得很美。 我和熏子也站了过去。叶飞把相机交到一个游客的手里,他为我们留下了唯一的一张四人合照。照片中,熏子将手作枪状,对着我的头。 第35章 谈婚论嫁 跟柳芬相处的那段时间,我一个局都没有赶过。我们没有风花雪月的缠绵,只有依依不舍的爱恋。 一天下午,我把她带到了常去的一个湖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之后,我说:“柳芬,我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 她可能以为我要交代什么感情史,遗憾的是我除了有过一段自己都没办法总结的爱情之外,别无其他。 “我的职业。” “职业?你不是自由职业者吗?” “自由当然不是职业,你知道什么是老千吗?” “不知道。”她瞪着两只大眼睛,天真无邪。 “老千就是以赌为生的寄生职业,我是一个资深从业者。”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但好像又不明白,接着问道:“像电视里一样吗?” “不一样,他们演的只是名与利的争斗,实际上,老千没有名利之说,只有成败、生死。我早前已经跟熏子商量过,这事情总得让你知道,我不想你我之间存在欺骗。你可以自己作出选择,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她的表情变了,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我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我笑了笑,说道:“那还是别听了吧,我会拣最好的说的。” 她又问道:“那以后呢?” “我的决定,取决于你的选择。” “这算是你的策略吗?你这样说我会怎么想?” 我摇了摇头,掏出根烟点上:“这不是什么策略,因为这既不是谈判,也不是交易,这是生活。要说是策略,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段对话。” 或许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我操控的结果。虽然我极力地想让她知道我并不坏,但越是解释可能越适得其反。 她接着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这个疑问。自从我认识她开始,她便是我心里最理想的女人,而今这句话,是对我人格的怀疑,我也就不想再解释了,或许姻缘真的由天定吧。 “我没有。” 她可能也以为我会长篇大论地跟她解释些什么,或是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绕开这个话题,却不想我如此一脸严肃。这是因为我是爱她的,而她触痛了我。 “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她说道。 我想我应该说点什么作出回应,虽然这并非出于我本意:“曾经有个女孩子对我说,是否太自以为,是否不考虑她的感受,我说是,因为确实没有考虑过。而对于你,我曾设身处地地做了一番考虑,所以在这之前,我不曾给你任何承诺。如果你铁定认为我是一个这样讲求‘策略’的人,你只需要说不同意,我立刻消失。” “可能是女孩子都喜欢耍小性子。”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话题有点唐突,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想想,不需要在什么时间内给我什么答复,直到你自己相信你的感觉,可以吗?” 把她送回到家里,我又回去了——当然是回熏子的家里。 婷婷正在屋里看书,见我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问道:“哥,你回来了,怎么了这是?” “你哥我面临失恋的危机,心里正想着怎么死法呢。” “来,你坐这里,我陪你聊聊天。”婷婷指着边上的凳子,叫我坐在那里。 “看什么书呢这是?丫头,不会准备给我上一课吧?” “看哥这精神蛮好的嘛,不像是要失恋了。再说,你和柳芬姐姐人都挺好的,怎么没事就要失恋了呢?” “还有什么,人家看上不我呗。我跟她说我以前是个老千,她那脑袋不知道想什么呢,以为我算计她还是怎么的。” “人家那是看重你才会这样想的,要是她不喜欢你,她才不会这么想呢。你没怪她吧?” 这小姑娘说话还挺带理,听着蛮舒服的。 “自己做的事情怎么能怪她呢,我就是生气她怀疑我对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计策。我是不是长得特显城府?” “你这长相不显城府,是像城管。” 说完她嘿嘿地笑了。 “讲什么呢,不准这么损你哥哈。” “城管怎么了?城管有伤杀力,这是褒义词好不好。” “跟徐子勋学的吧,就会损人。看着你哥我这寻死觅活的,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有,还净说风凉话。” “哪有,我不是想逗你开心嘛。一会儿我嫂子回来我跟她讲讲,她跟柳芬姐姐很要好,她肯定有办法的。”那丫头还特意把书本放了下来,认真地给我出主意。 “婷婷,你说叫人去劝她不好吧?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什么呀,女孩子都要哄的,难道你想要柳芬姐姐自己来跟你讲呀?” “换你嫂子就肯定不用这么麻烦,是什么就是什么嘛。” “你就别瞎想了,听我哥讲,你还想追我嫂子呢,结果我嫂子喜欢我哥。” 小姑娘说完笑个不停,她还真有兴致。 “那小子回来我就收拾他一顿,让他老在外边给我瞎说。” “哥啊,我跟你说,我嫂子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不拘泥于形式,但柳芬姐姐不一样,她性格很细腻。我想,她也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你也应该早点跟她讲明的。”时光飞逝,当年的跟屁虫也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姑娘。 “我是想早点跟她说明情况,可你哥说时机不够成熟啊,他还恨不得再晚点讲呢。” “谁让你听我哥的,他能有什么好主意?要不,我也帮你去说说吧。” “丫头,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不会有所图谋吧?想吃大餐?” “我不是看你不开心嘛,再说我表现不是一直很好的嘛。”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跟你说了,我看书。” “别啊,婷婷,给哥讲几个笑话吧。” 婷婷做什么都挺让人满意的,就是讲笑话的功力实在是不行,别人还没听懂她说什么,自己就已经笑得不成体统了。这哪是讲笑话,整个演笑话嘛。 晚上叶飞回来之后,婷婷这丫头真的向她汇报了。叶子晚上就和熏子一块去柳芬家里了,我都不知道。看电视的时候,见他们不在,我就问婷婷:“婷婷,你哥和你嫂子呢?” “去柳芬姐姐家里了啊,怎么他们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我不知道啊,怎么现在就过去了?” “我哥说你好不容易跟柳芬姐姐才走到一起,他不能让你们就这么散了。” 虽然我听着心里甜甜的,但嘴巴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一句:“这小子,就爱瞎操闲心,好像我找不到女朋友似的。” “有你,还有我哥哥、我嫂子,我觉得这是最幸福的日子了,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婷婷笑着对我说道。 “那怎么行?你总得嫁人的吧。哥给你物色个怎么样?绝对错不了,成不?” “不要。” “什么不要?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啊?” “我不要。” 我心里还一直盘算着,等师叔自由了,没那么受限制了,把婷婷介绍给他,他们两个看起来蛮般配的。 “看你帮哥这么大个忙,我总得报答你一下不是?真的,他是我师父的弟弟,比我可能要稍微大一点点,但大不了多少,现在在部队里呢,挺好的一个年轻人,会疼你的。” 这件事情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之下,最终成为一段佳话,连陆伯都对我感谢有加。但是我对她们家里的亏欠,却永远也无法弥补。我想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熏子和叶飞到了柳芬的家里,按熏子的说法分别动用了如下招式:举例说明、排比、夸张、倒叙、插叙。最后柳芬都给说哭了。熏子还遗憾他深厚的文学功底没有完全展示出来。 在他俩的帮助下,我和柳芬又和从前一样了,并且多了一份信任和对彼此的坦诚。这种日子一直过了两年多,我很少再去出局。一来毕竟不是很方便,每次都要想办法骗柳芬同意;二来我也没有了赶局的兴趣(虽然那期间我的千术造诣已经到了顶峰),甚至一度想要淡忘,淡忘这些带来伤害的东西,以保存那一份长长地久的友谊。 兄弟们一直都有往来,虽然见面的次数是少了些,却让我们的感情愈加深厚了,就像老酒,越藏,越珍贵。 和柳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从来没有过争吵,理所应当的,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已经和柳芬商量好,要带她到我家里去看看。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一番精心的梳洗是免不了的,熏子则负责驾车带我们过去,叶飞也嚷着要一块去玩玩。 “嫂子这是不放心吧。没事,熏子去我家多少次了,不会走丢的。” “什么呀,去看看叔叔阿姨也是应该的呀。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要不我叫我们村长亲自接见你吧?” “少来了你,你丫的还能请你们村长出山?”熏子在外边嚷道。 “村长?村长怎么了?以前还是同学呢。” 把柳芬从家里接出来,我们便出发了。车开到市里的时候,我们准备到超市里去买点礼品什么的,怎么说柳芬也是第一次过去,这些都是免不了的。 买好东西,就往家里赶。外边很热,车里空调开得很大。 熏子和叶飞坐在前边,我和柳芬则坐后边,柳芬靠在我肩膀上,轻声地说道:“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丑媳妇见公婆?” 我刚说完,就被柳芬打了一顿。 我向叶飞问道:“怎么嫂子你没教她两招吗?” 我抚摸着柳芬的头发。 “这要教什么嘛,我过来的时候也感觉没什么,是吧?” 叶飞对熏子说,然后熏子回道:“你脸皮太厚。” 接着惨叫的声音伴随着音乐声在车内回荡。 “轻点,轻点,马路上呢,出了事怎么办?方啊,我可跟你讲啊,幸好你是娶了柳芬呐,你看我这整天是活在痛苦的世界里啊。” “你活该。柳芬,以后要是方少不听管教,你就像我一样,保管他服服帖帖的。”叶飞开始传授经验了。 直到今天,柳芬也没掐过我。 我们到家之后,有很多邻里来凑热闹,村长也来了——好像动物园今天不收门票似的,一个个都想来看看,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忙活了整整一天!乡亲们散了后,柳芬和叶飞两个就帮忙收拾残局,我和熏子在楼上讨论一些事情。 熏子说有一个局,想要去看看,我说不想去。再说,我各种借口都用过了,请假怕是不好请了。熏子说那个局利润绝对可观,打下来酒吧就可以开张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自己理想的生活了。 但是,现实总与理想有所差距。 第36章 开船 老听熏子念叨着那个不错的局,就想去看看算了,反正闲着也没事,该定的事情也定下来了。本来想叫殿下一起去的,可之前听说殿下上次去范爷那,回去之后东窗事发,被范小雪整惨了。结果领导下了禁令,官方对外宣称: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为了避免不让他们有什么争吵,我就没拨电话过去。 我想着怎么和家里的那位请个假,而熏子恐怕也不是太好脱身,谁叫咱都是已婚人士呢。为了想出个绝妙的理由,我和熏子凑一块研究了很久。我开始是不想去,所以他想的什么主意我都给他否定了,但后来他跟我说就出去最后一回了,而且听说场面很大,我就被他说动了心思。 赌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彻底收手了,搞个大场面做个终结确实不错。我的神临还没用过,要不试一次,我会死不瞑目的,但又总找不着机会。有一次和师叔一起去澳门的时候没用成,还想着下次一块过去再试试呢,师叔现在的人身自由也遭到了限制,每次叫他出来,婷婷都紧张兮兮的,时间久了我就不再敢打他的主意了。后来,也没想过再去哪个正规赌场一展身手。 虽然大家都没什么职业,但有家了,总感觉有忙不完的事情。 最后理由定为:小吉出了车祸,我们必须去看看才行。 早上一大早,我们便准备出发了。柳芬嘱咐我在外边少喝酒,叶飞则告诉熏子,注意身体。 没有了约束,便畅享自由,我们开着车上了路。一路上,我们两人神魂颠倒的,好像正在接近天国之门。 对于那个局,用熏子的话来形容是这样的:一个熟人让过去打局,赢多少都算我们的。我怎么想,怎么感觉这事不对。打了这么多年的场子,也从没听说过对方主动要求不分赃的。这不是假话就是疯了。 局在深圳。熏子在那里混日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板。 不过熏子当时所在的酒店的老板因为涉黑,酒店被查了,很多人被抓。现在熏子的那个表哥,叫峰哥的,还关着呢。熏子幸免被抓。那时候他还跑我那避了好一阵子。其间,我跟熏子、殿下一块做了一个局,蛮有意思的。 那个时候我很少出去赌,哥几个开的店,我都入了点股,零花钱就不愁了,也实在不想出去赌钱了,赌来赌去,整个是一个恶性循环,也不是个事。自己少花点,不就完全没事了嘛。 当时,跟熏子成天在外游荡,没干个正事,我们一般不去什么赌博的地方,有时间就到殿下的店里去逛逛——他找了个地方开了个小超市。 我俩走在街上,来到一个大商场前面,广场边上有一个水池,一米多深的样子,旁边是个停车场,车停了好几排。我们往那走的时候,发现一辆奔驰正在倒车。 “这也能倒进去?”熏子歪着头对我说。 “应该可以,车哥就行。” 我们就站在那儿看倒车。司机可能是怕刮到旁边的车,也可能是怕倒到池子里,伸出个头往外看。我们瞬间石化,开车那小子年龄不到二十,这可是富二代,他爹应该很有钱。 “看一下车。”他向我们叫道。 “好的,你放心倒。”熏子淡定地说。 我知道熏子这小子肯定想阴他一把。熏子凑了过去,池子是圆形的,他站在靠广场这边,开始手舞足蹈地指挥。 “倒倒倒倒,还可以倒。” “停停停停,赶紧停。” 他叫“停”之后,那车的后轮已经陷在池子边上了——我知道出事了。随着惯性一滑,那车就泡澡了。 我当时一想,跑啊,赶紧,可熏子站那儿没动,我赶紧跑过去拉他:“还看,都冒泡了,赶紧闪。” “哎,好戏开场了。”说完他把西装丢我手上,就跳下去了。我在想他的脑袋是不是原装的啊,要是平时,早就闪了啊。 车一栽进去,水都浑了。我看着池子里的熏子在那扑腾。他把车门打开,把那小子拖了起来。这时候池子四周围满了打酱油的人。 大家议论纷纷,看起来还有几个专家级的人物,他们在讨论这车会如何如何,这人会如何如何。 那小子也在水里浸了好一会儿,晕过去了。熏子把他抱了起来,我清出一条道。好像群众堆里有人打了急救电话,熏子跟着救护车一块去医院了。 他没给我留下什么话,但我知道该怎么做。接着我挂了个电话,叫车哥把设备弄过来,先把车给搞上来再说。 那时候车哥已经在市里开了好几家汽车维修、美容这一类的店面,捞个汽车上来还不算是困难的活计。 我站那指挥吊车位置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帮子记者。这下可惨了,我赶紧闪到一边。他们就事发经过、当事人哪去了、有没有人员受伤等问题向打酱油的群众发问,群众都非常配合地描述了一番。吊车司机也接受了采访,并且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事情都弄完之后,我坐在车哥的店里。 “方少,这车修起来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啊,s系的,零件都是进口的,都非常贵。”车哥说。 “你放心大胆地修,那小子看上去二十不到的样子。你十八九岁能开这车吗?我估摸着熏子那小子本来是想把他玩下去,可能一想这地方还多少能挣点。宰,你狠狠地宰。” 正当我为熏子这次“钓鱼”相当成功而欣慰的时候,熏子从的士上下来了。 “我先去洗个澡,浑身湿透了,车哥,把你的衣服拿给我一套。”熏子好像准备坐下来,但一看自己那一身湿答答的,也就没好意思坐。 “那小子没事吧?”我问。 “多喝了点水,能有什么事?住两天院就没事了。” “这车,放这儿修好,他来拿没事吧?”。 “当然没事,修多少钱报给我。” “你脑袋泡坏了是吧?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啊,首先你叫停了吧。” “我告诉你,我不仅把他救上来,送他上医院,还帮他修车,我连名都没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说说,我哪知道。” “不知道拉倒,笨!” 斜着眼睛跟人讲“看下车”,有这么叫人看下车的吗?说个请,说个帮,这都是最基本的吧。 说话这会儿,车哥出来了,他把衣服放在了凳子上。 “哦,对了,车哥,能查到这车是哪家的吗?”熏子问。 “行,我打个电话问问。” 熏子上楼洗澡去了,车哥也忙着查这辆车的背景、身世去了,我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怎么回事我大概了解了,但又不敢确定。熏子这小子,不会想做局套他吧? 过了大概有那么几天,我们正坐在殿下的超市里侃大山。 “殿下,那鸡爪子,是酸辣味的吧?” 我一听,就知道熏子想干什么了。 “不是,是麻辣味的。”殿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了。 “怎么可能,不写着酸辣的嘛,我试试。”熏子顺手抄了几包熟食。 这可把殿下惹急了,忙向我求救:“你,你也帮忙劝着点,你看这小子一过来,不吃个海枯石烂是不会收手的,这万一出吃个好歹怎么办嘛?” “哎呀,你这都被小雪给带坏了,想当年咱哥几个,哪次不吃他个海枯石烂的,难得小雪回家休息,你就由着他吧。” 熏子拿了几包鸡爪子过来,给我和殿下各扔了一包。殿下又把那鸡爪子放上去了。就这工夫,熏子的手机响了。 “喂,子勋哥啊,现在在哪儿忙呢?” 熏子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和殿下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就胜利了,难道这鸡爪子真是酸辣味的? 我搞明白了,那天那个开奔驰的小子,出了院领了车,怀着感恩,流着眼泪挂了电话过来,要宴请熏子吃饭,以表示感谢。 “殿下,这个局,怎么摆?”熏子问。 殿下拿着个计算器放在柜台上敲个不停。他也知道有生意上门,故意装得漫不经心似的。 “你坐庄,我散户,殿下扔石头。”我说。 我又合计了一下:熏子当庄家,负责摆龙门阵,这没问题;我当散户,负责演局,自然也没问题;殿下在后边扮猪吃老虎,还是没有问题。 “我扔石头?”殿下诧异地问。 “你小子听着,熏子以庄家身份入局,我以他随从身份断后。你要后补进来,最好是能打个局中局,打不了你也得火力掩护,明白了吗?” 我手脚并用地一通比划,总算让他没有了异议。 吃饭是在一个豪华包间里,那小子连连说熏子讲究,不停地举杯。以我们的酒量拿下他自然在情理之中,但是不能让他喝晕了,不然骗钱得变成抢钱了。犯罪性质的不同,有时是由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来定义的。 见他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我瞄了熏子一眼,示意叫停。 那小子在饭桌上一个劲地说熏子讲究,要拜熏子做大哥,我一想这事不好吧,大哥骗小弟多少有点不讲究。我的意思是太熟不好下手,熏子的意思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吃了饭,那小子说要带我们去玩玩。我一直都没什么发言权,毕竟我现在是以熏子的随从身份进来的。熏子说“好”,然后冲我点了个头,于是乎我懂了。 从桌上尽量搜集到了一些信息,姑且管他叫开船吧,家庭成员好像不是很复杂,就是他老子是官,他老娘是商人,个中的关系就不去梳理了。那会儿刚好暑假,开船是天天在外边瞎逛。在学校里的时候,没一个人愿意跟他处在一块,他心高气傲嘛。 开船把我们带到了一家ktv,我们在包间里放声大嚎。过了把瘾,我们稍作休息。 “哎,方啊,这段时间运气背啊,前些日子输了三百多万,腰都直不起来了。” “老板您说笑了,赌钱这个东西嘛,讲究个运气,运气一来想不赢都不行啊。” 原来以为开船能凑过来了解一下行情,谁知道他拿起啤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看来这个局要成事,还得多下点猛料才行。 这出戏没演出什么效果,仅仅是告诉他,熏子是个好赌成性的人而已。出门的时候倒是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结账的时候开船把钱甩在柜台上,那架式,实在是太能令人产生邪念了。服务员表示多三百块钱,开船摆摆手示意不要了。这再度让我躁动:你们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车停在了ktv对面的马路上,出来后,我们就往停车的地方走。我一路寻思,刚才吃饭加唱歌好几千块钱,他甩出来跟纸似的。这太刺激我了。 晚上了,我们也融入路灯下的人群中,我俩能压制住酒精的冲击,开船就不行了。 迎面来了几个年轻混混,看样子他们也喝得蛮多的,其中一个混混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撞了开船一下,还骂骂咧咧的。熏子转过头去:“站住!”声音很大。 那几个混混就站住了。我一想不好,要开干了,赶紧离熏子远点,以免被误认为跟他是一伙的。 “你们几个逼崽子,刚才骂谁呢?” 熏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有威慑力,但混混不吃这套,因为他们有五个人,看起来熏子只是跟开船在一起而已——我早闪路灯后边去了。 “你边上那小子走路不带眼睛,骂了也合适,你他妈有意见吗?”那个撞人的小混混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是我弟弟,骂他就是骂我,这一点,你应该能想到。” 我能看得到,开船酒劲过了一些,毕竟人家那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光看就知道不是善男信女之辈。平时熏子不爱招惹这些,哪怕是他自己被骂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个我懂,所以躲了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啊?”一个混混走了过来,用手指戳着熏子的胸口。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我一想闪早了,早知道扮成个路人甲的模样省事多了。 “让你躺下。” 一个迅猛的肘击,那小混混就不省人事了。后边的人看事不对,纷纷亮出了家伙。 我挤了进去,乖乖,四把西瓜刀别衣服后边,丢掉套后都亮了出来,都指着熏子。我知道,熏子能打得很,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哪怕身法、眼法都极佳,也有视觉死角。看来刚才出招实在不够炫,完全没能起到警示作用。 我盯着熏子,手放在腰后——我可是带着枪来的。熏子摇了摇头,从那个被打倒的混混身后抽出一把西瓜刀。 一个混混看熏子也抄家伙,一刀就朝熏子的手臂砍了过来。我纳闷了,怎么不从头顶砍下来呢? 熏子右手握住刀柄,刀背朝下,靠着左臂,挡下了这一刀,同时我把开船拉到了一边。 两把刀横竖相互架着,熏子向前移步,空出左手,掐着那个混混的喉咙,猛地将混混的头向路灯柱子上磕去。那个人完全跟草把子似的不经打,一时对方又少了一个人。 “还有要上的吗?” 对方还有三个人,一看这边只有一个参战的,粗略合计了一下认为有戏,三个人同时上了。 刀并不是同一时间砍过来,左边的混混将刀从上至下地划了下来,熏子没有多大的动作,只是在刀还未落下的时候,转过刀背,猛击在那个混混的手腕上,他的刀就再也没有过来,而是落到了地上。那小混混杀猪似的叫着,握着右手,左右打滚。 他们好像刀法不是很纯熟,只有一招——砍。 从开干到这会儿,熏子一直没挪步。一刀又劈了过来,熏子用刀背承住了刀锋,一脚将那小混混踢出去老远。最后一个小混混吓得没敢过来,一边逃跑,一边大叫:“你别跑,有种你别跑,老子叫人来砍死你。” “小小年纪学人家动刀,以后在街上注意点。”熏子丢下一句话。 我清晰地记得,他走的时候,边上的那些个俊男美女那眼神,太羡煞旁人了。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潇洒就好了。 “谁帮忙打个救急电话哈。”我冲围观的人群叫道。 我叫上开船,大摇大摆地跟着熏子走到了巷子里。开船还没反应过来,呼吸好像很急促。 “又没你什么事,你激动个什么劲?”我挖苦他。 他突然做了个雷死人的举动——朝熏子跪了下来:“大哥!” 接着他就说不出什么了,只是像模像样地磕了个头。 我把他拉了起来。 “跪什么,他不是说了你是他弟弟嘛。弟弟有难,做大哥的能不管吗?起来吧。”我说。 没承想这小子竟然还哭了出来。这是什么心理素质?我还生怕赢了他的钱,他受不了。 然后我们三个人又偷偷摸摸地走回去,把车给开走了。这次经历,把开船那孩子刺激得不能自已,执意要去我们住的地方。这要求当然不能答应,要万一出了事,我们往哪里蹲啊? 这么一搞完全变了味,虽说他一直自我得不行,但是在我们面前,还是不那么高调的,熏子说一,他绝对不犯二。 “熏子啊,这能下手吗?” “你别可怜他,他们家里做的那些龌龊事多了去了,我们只是这些钱的一个过主,这钱谁花不是花。干!跟殿下回去商量一下摆阵的事。” 本来想让殿下扔石头的,但一合计熏子应该找个棋逢对手的人物,这么一来他连石头都不用扔了,而是也以富二代的身份进局。 第37章 杀猪 我好几天没去参战——这是组织上安排的,说是公司里有事,我要去处理。据殿下说,场子已经搞热了,要我作好准备。我随口问了一句:“玩什么啊?” “梭哈。” 梭哈这种东西,玩过的人都知道,一张牌就能定生死。 比大小的方法跟诈金花差不了多少,只赌一张底牌,最大的是同花顺,下边是四条,再就是富尔豪斯(也叫葫芦),再往下就跟诈金花一样了。 我说了一句:“那你解决就好了,我就懒得去了,反正也就一张牌的事。” “我不行,我手打颤,你知道玩多大的吗?一把就上十万多。盯着我派牌,我哪做得来啊。我跟熏子商量了一下,一会儿他会打电话给你。” 为了这局,我们特意租了一套高档住房,还换了车牌,就为了进退自如。最后一步是要弄出个哑巴吃黄连的效果,哪怕这事他们家知道了,也不敢捅出来。这效果不难做,多赢他点就行,数字一大了,事就大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 吃过午饭,熏子打电话给我,让我以报告工作的名义过去。我在殿下的店里换上职业装,皮鞋擦得油光锃亮,头发梳得纹路清晰——说实话还挺有派头的。我拿起一个公文包,带上些资料就准备出发了。 我顺手从冰箱里抄了支雪糕,惹得殿下一阵不满,在柜台里叽叽歪歪的。 我到小区楼下的时候,看到了开船的车。我快步跑上了楼。 熏子把门打开,叫我先坐下。我看到开船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跟一个女的在吃香蕉。 熏子帮大家倒了杯茶,并招呼他们两个过来喝茶。开船一向瞧不上我,只是淡淡地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坐我边上,和那女的喝茶去了。我接过熏子的茶,开始汇报工作:“徐总,亚太地区的七个合同已于昨天签署完成,公关部的刘总昨天把合同交到了我这里,您看是不是要过目一下……” 那戏一唱一和,演得老到位了。开船向熏子表示了祝贺,并且洋洋得意地向那个叫小泉的姑娘介绍他这位大哥的英勇事迹。那小姑娘带着几分崇拜的眼神看着熏子——我想,不能就这么移情别恋了吧?这感情也忒经不起考验了。 事实也告诉我,建立在金钱上的感情,吹弹可破。 按计划,这还不是终点站,我们才捞过来十几万。房子是短租,一个月内将事情搞定就可以,而现在才过去一个礼拜,能上轨道就已经很好了。 报告完毕之后,我表示要回去了,熏子说别忙着走,打打牌娱乐娱乐,我说没钱。 那时候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对狗男女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屑。我并不需要他们看得起我,他们负责交钱,我负责让他们看不起,大家各干各的活,就这么简单。眼神对路,我可能会少收点。 熏子挂了电话给殿下,殿下一再推托之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过来了。 “殿总好!” “哦,小方啊,你也在这呢。” 殿下说完就没再搭理我,而去跟开船闲聊,和小泉调情,唯独没我事。 “来吧,咱玩几把!”熏子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沓钱,摆在桌上。殿下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钱。我则从口袋里拿出所有家当——这点家当估计被人家梭一把,我就连看牌的权力都没有了。 开船摆摆手,说是先要下去取点钱,小泉说她不想走就没去。原来我们还想,多了个人就只能用眼神交流了,但看来小泉这小妮子确实是看上了熏子,而且看上去应该是喜欢熏子那种稳妥的感觉——一是人比较稳,二是钱比较妥。 开船下去之后,这小妮子的胆就大了起来,坐在熏子边上问东问西的,我和殿下被无视了。 小泉想给熏子按摩,熏子表示不需要,但她还是搂着熏子的脖子按。这看得我们拳头握得直响,我们不得不打开电视转移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小泉立刻恢复了常态,倒是熏子怪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我作为一个跟班,理所当然地去开门。 开船提着一袋子钱,开门就说:“五十万。”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提整整一个袋子钱,这不是来送钱吗?赢了钱你往哪儿装? 他径直走到房间里去了,小泉那姑娘一看这么多钱,笑容立刻灿烂了。她怎么就不懂瞬间笑容敌不过永恒的闷骚呢? 熏子很大度,直接拿了二十万给我。这一出手,我估计殿下的国库空虚得很厉害。反正我负责输钱就好,这种东西,一把定乾坤。 看得出来,开船被他们两个撩拨得很厉害,赌起钱来动不动就梭。我就喜欢这类型的,一看他押钱的架势,我都懒得输了,直接掏光他,有多少千他多少。据说,上上次是以熏子大获全胜而告终,上次则被开船捞了不少回去。殿下一直演配角,这回他得加出戏才好。 五十万,四个多小时,毛都不见了,但开船若无其事,好像输的钱不是他的。小泉则紧张得不行,想安慰安慰开船,反倒挨了骂,委屈得不行。赌桌上这点儿事情,我都看习惯了。 开船点了根烟,还不忘继续骂人:“都怪你这婊子,你懂什么,刚那把牌就不应该梭,妈的。” “唉,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能没有大将之风啊。”殿下负责安抚群众情绪,我则像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点了点桌上的钱,数出二十万,还给了熏子。刨开我自己的,大概赢了三万多。熏子输了也有不少,殿下则如沐春风。 “你们等等,我去取点钱。”开船说。 “行,我也下去买点东西上来,你们想吃点什么吗?”熏子问。 大家都说不需要,特别是开船,这时候哪有心思吃东西。 开船、小泉和熏子一道下去了,房间里剩下我和殿下。 我有了点疑问:“殿下,这钱一下搞过来,急了点吧,一下午五十万,他哪来那么多钱?” “这就是上天的不公平啊。这你别管,所有的事情还都在控制范围之内。” “不行,你给我分析一下,万一要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据说是偷了他妈的存折。你知道他妈多有钱吗?我们只管往外掏,其他只要在控制范围之内,就不用管。” 又是一袋子钱!也许殿下说得对,尽管往外掏。我下手毫不留情,表面上钱一直都有输有赢,实际上是开船的钱在我们三个人的账面上流动而已。 小泉好像没了好心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我们这边依然是热热闹闹的,又花了三个多钟头,钱全部拉了过来。这次账面有些不同,我和开船都输了——这或许只是我自己感觉要做成这样,其实在他面前,每次打牌,只要桌上演得到位,哪怕每次我们三个人都赢,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钱掏出来了,就剩下娱乐了。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开船吃得不香,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我一想这孩子别看破红尘了,那事就闹大了。 原来人家想的根本就不是这档子事。输了钱,小泉好像不怎么在乎,毕竟不是输自己的,反倒是她频频地给熏子倒酒,还要求喝交杯。开船也并不在乎这些。 吃喝完事了,我们又上去娱乐了一番,唱唱歌,打打台球啥的。 所有活动搞了之后,我们也确定开船这孩子不会想不开了,就各自回去了。 “熏子啊,差不多了吧?”我向熏子问道。 “殿下觉得呢?”熏子却问殿下。 “还没开到终点站吧。”殿下说。 “好,那就这样啊,首先咱们把钱转移一下,殿下的超市最好能盘出去。这段时间咱们都别找他赌钱,有时间叫他出去玩玩,这事等他自己来提。”熏子说。 一连几天没什么动静,突然有一天熏子打电话跟我说有情况。我还估摸着要开局了还是怎么的,一碰面才知道,开船那家伙醒了。 熏子把手机掏出来,给我看了条信息,是小泉发过来的,说开船计划拿透视扑克来千我们,如果不成功的话,还会叫人堵我们。这是什么情况? “你看怎么办?”熏子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 “钱照拿,他拿道具上场了,堵我们,那就要看看谁下手快了。”我说。 我又把殿下叫过来,好一顿合计,终于敲定了主意。 提出开局的当然是开船,而且还急不可耐。 开船低调地拿出了十万入局,我等表示欢迎他的加入。显然这是来钓我们的。虽然只有十万,但我们不挑食,多少也是收益。 这次就只剩下了四个男的。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负责将开船尽快放倒,情绪嘛,就不用过多考虑了。 牌当然是不对的,这是白光扑克。但他做的也不对,不应该把十万押在两块钱一副的扑克上面。 扑克的质地在一部分上决定出千的顺畅与否,国内的做法是在扑克的表面镀一层很薄的膜,而国外的做法是压制,所以质量比较好。透视扑克需要在牌背上抹药水,这能使牌背变得像纸,而失去了薄膜的感觉。这种牌仅凭触感就能知道不一样。 牌是开船带过来的,确实没开过封,他很满意我们的无知。几个人亮出了家底就准备开战了。我说了一句:“玩小点吧,我这,呵呵。” 我装作与他们不在一个级别的样子,要求降低注码。当然这都是些台面话,只是想要点时间,给牌挂上花而已。 熏子也戴着一副同样的眼镜坐在那里。四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曾几何时,我记得有一个局特别有意思,也跟这个局差不多,只是我们把其中几张牌换掉了,背面的记号跟牌点对不上号,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完胜了我们,结果开出来当然不是那个情况。但他们也不能明说,因为赌徒围满了整个桌子。 其实四个人都知道牌面,但只有我能知道一整副牌的位置,只看怎样进行欺骗了。 我们赢起来其实不怎么费力,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开船一脸紧张的样子。我们还得负责逗他开心,不然就不像哥们了。 钱掏出来的时间长了很多,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完全用以德服人的姿态搞定了他。 他说要下去取钱再来,于是乎我们双方都开始了计划。 这会儿哪还有他妈的银行开门,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说没烟了。下去一趟,顺便取点钱,多少也还在理。 他下去的时候,我们也尾随着他下了楼。楼上的灯依旧是开着的,还放着音乐。我们到了车上,把车开到了离这边不远的一个幢楼下,熄了火,等着他们过来。 就这会儿工夫,我数了一下,来了九个刺头,加开船在内十个。并不是很强大嘛。 “熏子,怎么玩?”我问。 “他们跟着就没办法下手了。走在前头那个,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我告诉你们哈,打架,不要挑闷罐子。”熏子说。 “那等他们散了吧,不收拾他一顿,我不舒服。”殿下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你上啊。”我说。 殿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收拾开船才行。 “我一挑十犯得着吗?等他落了单,你看我的表现。这事当然跟我有关系,我想不通啊,那么好一姑娘,怎么跟了这王八蛋呢?” “这理由成吗?”我问熏子。 “成,上手就是准备干他的,管他妈什么关系,不亲不邻的,打了还要告诉他爹。”熏子说。 最后一句是玩笑话,我们当年在学校的时候,非常喜欢揍完人家还不忘丢下一句:“打了还要告诉你爹。” 他们在楼上倒腾了一会儿,发现人不见了,可能是砸了些东西,有不小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他们又下来了,我们依旧隔着些距离观望着。 因为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看上去是头头的手摆了摆,大家一哄而散,可能是分头找我们去了吧。只是令我感到不解的是,除了开船,应该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也不一定认识我们吧,难道找三个男在一起的组合就开干? 小弟们都走了之后,开船拿了些钱给那个头头,然后往小区门口走。我们关着灯跟在后边,就等这小子落单了。 那个头头拿了钱之后,一头扎进了巷子里就没了影。 熏子开着车跟在后边,我还在想会不会三个人打一个太狠了点儿。 车开出去一两公里后,我们逼停了开船的车。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好像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被拉下车之后,他也显得很淡定。 殿下把开船搂了过去,我以为他要动手呢。 “开船,没别的事,就找你交交心。你记住了,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有钱也可以了不起,但人家不一定瞧得上你。” “这小子想干什么呢?”我问熏子。 我们站在车外边,怕出什么事,就一直盯着他们。听殿下在那叨叨了一会儿,也没入个正题。 “不知道,管他呢,反正事都完了。”熏子说。 又听到殿下说:“我就瞧不上你,为富不仁。” 这都聊什么呢,谁要你瞧得上谁了这是。然后殿下把头低了下去,跟开船嘀咕——这就听不清了。殿下说完就过来了,开船一直站在那里,木头似的。 “你跟他说什么了,讲得人家服服帖帖的。”我问殿下。 “我说,我就是千了你,你要去告我也可以,我们几个人身上都有几条人命,不在乎多与少。”殿下不屑地说。 “人家是小孩子,你别吓坏人家了。” “你就别在这猫哭耗子了,这种人拉出去枪毙十回都不嫌多。” 我正跟殿下讨论着这事,熏子忽然发话了:“对了,今天晚上这钱要不给人小姑娘送过去?” “哪个小姑娘?”我问。 “怎么又冒出个小姑娘?”殿下也纳闷。 “开船他女朋友。要不是人家发信息过来,这会儿咱们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得了吧你,还小姑娘,人家久经沙场的,要你操什么心,你也太不懂行了,你看她那样能好到哪儿去?”殿下说。 “我也赞成,这事就算了吧,咱还是肇事逃逸吧,被抓了保证会被好好伺候。”我说。 一脚油门下去,我们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殿下的店在一个礼拜前就盘出去了,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千开船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只要是遇上了这种猪,我们是不会给对方回过神来的机会。 这算是最轻松的局了,赢了人家,再安抚一下,他还能感恩戴德的。 第38章 黄总 言归正传,熏子认识的那个老板据说贼有钱,当然,我没有设想在他身上能捞点什么,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么有钱的老板,请我们去打什么局?黎哥也是一个非常有钱的老板,跟我接触过之后,了解了赌场中内幕的黑暗,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沾过赌。我也问熏子是不是去做枪手,熏子说不是。我问到底是去干什么,他说到了就知道了,并说保准好玩。 我说:“同志,你没看走眼吧?不能是个套吧?” “你这人就是疑神疑鬼的,有我在,你还不放心?保管你不出事,我用性命担保,成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关键是人家凭什么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天上还真能掉馅儿饼不成?” “你把心放到该放的位置,别日夜操劳的,容易挂,明白吗?” “行,跟你走,错不了。” “哎,婷婷最近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有啊,前天还来了个电话呢。怀孕了嘛不是,吵着要回来,可没事回来干什么?陆小貌那小子也挺不讲究,上次带过来一瓶茅台,自己喝了大半。” “茅台?你怎么没打电话通知我呢?我对你真是没话说,上次人家送我二两茶叶,我都给你稍过去一两多,你这有好东西,都不吱声了。” “事情急,你难道还从家里转车转过来啊。有次他带了一条好烟回来,就在车抽屉里呢,我给你留了两包。” 我翻开面前的抽屉,果然有两包好烟:“这不是湖南烟吗?他们那有?” “谁知道,到这边买的吧。有得抽你就抽,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下午五点多的样子,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深圳的变化确实让人惊叹,一栋栋摩天大楼高高耸立,只是听说治安好像不怎么样。 按照安排,我们要在一家酒店里等那老板到来。 我们把车停在酒店下面,然后走到酒店里边,向服务员报了上姓名。她表示:“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请跟我来。” 被她带到了九楼的一个包间里,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那位定房间的老板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对不起先生,那老板并没有跟我们交代过什么,只说你们二位过来了,叫我们好好招待。我下去打个电话通知他一下,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熏子说:“不用了,我们刚才已经通过了电话。你去忙吧,谢谢了。” “什么情况?是不是把咱们晾这儿了?” “没有的事,可能真忙吧。他不是摆谱的人,一会儿就到,等等吧。” 我虽知一会儿这个词语是个概数,但确实不知道它是用来表示两个小时的。 “还不来,我就到下边小馆子里吃饺子去了。这还叫不摆谱呢,什么意思嘛这是?” “要不我打个电话催催吧,可能在路上了。刚才不是还来电话说公司里开紧急会议嘛。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不来咱就走,好吧?” “你都这么说了,再说都已经来了,也没办法。” 好在包厢里边环境够好,服务员好像了定了闹钟一样,隔一会儿就来一趟,沏杯茶又走了。 “熏子啊,你那酒吧位置选好了没有?别到时候没选着好地段啊,要转转弯还没事,别太往巷子里靠。‘酒香不怕巷子深’那都是巷子里的人说的。” “我知道,早瞄上了,放心吧,跑不了。如果这次任务做得成,咱回去就开张;做不成,咱们也凑凑。怎么样?” “这你安排就行,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懂行。” “你回去给我好好学学,将来还要带员工的,自己不知道怎么行,是吧?” “我知道。哎,那老板来了没啊?!” 我正要抓狂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了,金丝边眼镜,锃亮的皮鞋,夹着一个公文包,笑容挂在脸上。他上来就是一顿招呼:“哟,熏子啊,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黄总,您也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呐。这是我兄弟,方少。” “你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黄总过奖了,就混口饭吃而已。”我说。 “坐吧,坐吧,随意啊,跟家里一样。服务员,上菜。” 按招待的排场来看,确实是看得起我们了,三个人的饭桌,他整出了一桌子菜,只是太浪费了,可惜。 黄总又向我们举杯:“来,走一个,这么远,舟车劳顿的,好好玩两天。” 我跟着他们一饮而尽,但我更关心的是任务的内容。吃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他有提及或暗示,反而弄得我感觉不踏实。一般不管什么场合的赌局,都要先从了解情况开始。 “黄总,我想问一下局的情况。”我试探着问了一下。 “哦,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 不说还忘了?这也太健忘了吧,难不成就叫我们从湖南来深圳吃个饭又回去? 接着,他说:“那是个小赌场,各种玩法都有,你可以自由挥发,但是任务不允许失败。我之前也见过几个老千,都打不下来,所以想先看看你有些什么方法。” 看来他也明白,赌是从了解开始的,我想了解赌局,他想了解我的深浅。 “好啊,想看点什么呢?”我问。 “玩玩扑克吧,我这刚好有一副。”说完,他从包里拿出那一副刚好带在身上的扑克。 “我们三个人斗地主好不好?”我提议。 各种玩法里面,斗地主的出千算是比较复杂的。斗地主虽然可以通过算牌这个技术性的方法来获胜,不过自己家里没牌,算也是白瞎。我满以为他会答应玩斗地主。 “还是玩梭哈吧,行吗?” “那也可以。” 说话的工夫,扑克牌到了我的手里。我拿过来就是一顿洗,洗完了交给黄总:“你来发牌吧,要不先看看有没有少牌?” “哈哈,不用了,高手自有门道,这我知道。况且,在我面前换牌,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不知道黄总从哪里来的那份自信,竟扬言换牌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就直接发五张牌给我吧,不做太多动作,直接翻开得了。”我说。 他把牌又洗了洗,我切了下牌,他就开始发牌了。由于桌子比较大,他要站着才能发到位。 黄总确实还算是蛮精明的,虽然发的是三家牌,但眼神一直在我面前的几张牌上游离。牌发完之后,我抬手打开自己面前的扑克,一顺的黑桃,10、j、q、k、a。 “这个牌可以赢吗?”我得意地一笑。 “不对啊,你怎么弄的?” “黄总,千术,妙,不可言呐。” “好,好,好手法,来,我敬你一杯。” 我其实就是换的牌。接过牌的时候,牌是有顺序的,10、j、q、k、a就被我弹到了袖子里。发完牌我就直接与桌上的对调,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换回去的牌还在袖子里,留有证据而已,反正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他显然对此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但好像只是想接近秘密的核心。我并不反感他的问询,只是不告诉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达到的效果。只要我不说,他便感觉此番对阵有一层神秘的色彩,而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这种千术便一文不值了,而且还会让人怀疑自己的能力。大家都是圈里人,拿些基本功糊弄群众,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酒过三巡之后,我还是想详细了解一下事情。我要是不提,可能他能真忘了。贵人多忘事,我算是见识到了。 “黄总,咱们言归正传哈,这个局的情况,还是想麻烦您给我们介绍一下,也好心里好有个底。” 第39章 遭遇战 按黄总的说法,他自己也是入股了一个大的地下赌档,近来生意却开始变得冷清起来,原因就是相隔不远处另一家地下赌场悄然开张,而且后台相当硬,并公然从装修、服务和娱乐项目上对黄总入股的赌档进行挑衅。而赌徒们都乐得个舒服,自然就是哪里好到哪里去。 赌档里的高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没有什么办法。本来想请黑道上的人阴他们一把,但这个提议在会议上被否决了。这种事情就好像今天白天你骂我两句,第二天醒来,你家的牲口就全死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太过明显,显然是不合适的。 高层们就商量着是不是请个蓝道上的人过去闹腾一把。之前他们也分别看了几个老千,都不是很满意。如果在档子里被抓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小吉是在黄总入股的赌档里负责安保工作的,说白了就是打手。他向黄总介绍了我,然后挂电话给熏子,叫他把我拉过来。 事情的脉络大致如此,我更感兴趣的是对方赌档的资料。 “那赌场的安全怎么样?” 这都是内行人,就不讲外行话了,所谓安全问题就是监控是否严密,包括电子监控、暗灯,甚至是荷官的情况。 “安全问题?挺安全的,没听说出过安全事故啊。” 枉费我把他看作内行人:“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监控设备,还有负责看管老千的那些人。有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资料?我想在做实地探查之前,先了解了解,好作准备。”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看嘛。” 就这水准,怎么敢入股赌档呢?我估计隔壁那家赌档不开张,他们也玩不下去,整个就是外行。 “那有没有对那边比较熟悉一点的?”我问。 “有啊,小吉跟小松都去玩过,一会儿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吧。”黄总说。 “小松?” “你认识吗?”熏子问道。 “我有一个哥们叫小松。” “他姓汪。”黄总说。 “哦那不是,他姓王。”我有点失望。 吃完饭后,我总感觉这饭是白吃了,什么情报都没拿到。黄总是个挺讲究的人,吃完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前期活动的费用,打不下来也没事,就当去玩玩。 当然这是玩笑话,千万不能当真,要真是没打下来,以后在深圳甚至是广东这块,上点台面的档子,我都不能再以各种名义进去了,这有违道上的规定。 晚上我们在酒店里开了间房,打电话把小吉和小松叫了过来,想探讨一下那个局的事情。 “两位大哥都在呢,这是小松。”小吉一进来就笑呵呵地说道。 “一段日子不见,你小子都发福了嘛,好日子过习惯了吧。”熏子搂着小吉的肩膀往里走,小松也跟在后边。 “是这样啊,我想知道对方局里边的一些情况,听说你们有所了解,所以就……”我说。 “好,那我介绍介绍。”小吉很爽快地说。 我们几个人围着沙发坐了下来。 “监控方面,我想大哥是不用顾虑的,死角肯定是有,不过我们俩看不出来,我们能分析分析对方的安保人员。”小吉顿了顿,接着说,“大概也有十几个,为首的我哥可能也认识,以前打过交道,叫李广,道上的都叫他飞将军。他手段残忍,但是在赌场里他也只在接到上面的命令后才行事。所以,只要能绕开他们,这个局就可以打下来。” 我想小吉也许并不了解这趟任务的真正意义,我们并不是要去那里掏出多少钱来,这只是一部分的任务而已,最重要的是必须搅黄他们的生意,最好是能关门大吉,至少也要让他们停业整顿,要不然我们就白去了。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动静不大肯定没什么反响,动静大了安保肯定会作出反应。这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并且这是我第一次受雇打这种场子,没什么经验可以拿出来借鉴。 “进去要过安检吗?”我问。 “枪肯定带不进去,一般不搜身,但是特殊情况肯定会特殊对待。” 接着我又问道:“通过政府部门可以端掉他们吗?” 小松接话道:“肯定不行,他们的关系据说通到了省里,都逃过了好几次突击检查了。” 要搅黄他们的生意,最好是动用政府的力量,但显然这一条路并不可行。光凭我们自己,肯定掀不起什么波澜,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其次可以用赌徒来制造事端,这或许是一个的突破口。 我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还是自己先去看看的好。我和熏子都是档子里的生面孔,可以一起过去,小吉他们就不行,去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总之,要先去看看,再拟订作战计划,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次日晚间,我们和小吉他们商量好,我们进去看看,他们负责接应——一旦出事,还有点保障。 我记得,那天晚上刮着很大的风,据说是台风要来了。一向不重天时重人和的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和熏子一起到了赌场里。 我拿着刚刚换好的筹码,挨个赌台上转悠,一脸不知从何下手的神色。我想在赌场里留下个初涉赌博的印象,以淡化他们对我的敌意。显然我多虑了,人家根本不在乎我是哪根葱。 熏子就那么点爱好,喜欢到百家乐上玩玩。进去的时候,我就没给他多少钱,去过过场就得了。我坐一个二十一点的台面上,因为有个小妞很是惹眼。 对付这种玩法,我早有自成一派的套路,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打前奏,直接上狠手。 我想在这一次的会师中引起赌场的注意,但又不至于来盘问我,所以当我身后多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哥们之后,我就停了手,跟小妞开起了玩笑。 “妹妹贵姓呐?” “我叫清子,老板。” “今年芳龄呐?” “二十一了。” “有没有男朋友啊?” “老板,这个我可以不回答吗?”小姑娘向我笑笑,意思已经传达了。 “默认有是吧?你们当发牌手,一个月多少钱啊?” “对不起老板,这个公司有规定,是不能透露的。” 我还想了解一下现在当荷官行情怎么样,可能是因为我背后站着两个人,要不然她应该会说的——我可是给了她不少小费的。旁边坐着的哥们好像不是很乐意,觉得我这样问人家,明显目的性太强。他不知道,我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你们赌场不会出千的吧?” “老板你大可放心,公司经营的宗旨就是诚信、公平。” 我的个天呐,现在赌场还有经营宗旨啊。我们当荷官的时候也是有宗旨的,就是坚决不能跟赌客说:“杀杀杀,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记得当时在档子里开会,彬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是啊,你们赌场就是以公平出名的呢。” “是的老板,所以大家都愿意到这里来玩。” 这小姑娘,我跟她开玩笑她还当真了。跟她闲侃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挑起赌徒与赌场之间的矛盾,不过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想法,还是回去再研究研究的好。 我想后边那两个跟屁虫不走开,我估计今天晚上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了。看了一下时间也十一点多了,差不多也该回家洗洗睡了。 我走到筹码房,换好了现金,然后就出去了。 外边已经开始下起了雨,风很大。转了几个弯,我到了楼下小吉的车上。 “小吉,小松呢?”我问。 “他家里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有急事先回去了,谁知道呢。大哥今天赢了多少啊?” “十几万的样子吧。这赌场真他妈的大方,我换筹码出来的时候,那工作人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财大气粗啊。” “他们老板是挺有钱的,再说老是输不赢的,谁还去啊。” 我们聊得正欢快,熏子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打开车门,他就是一阵奸笑:“哈哈哈,老子得手了,看!” 说着,他举高手里的袋子,看上去不比我赢得少。 “你们那桌的荷官是个瞎子吗?”我说。 “老子今天手气好。”熏子一脸的得意。 小吉发动了车子,往回开。我想着是不是给黄总打个电话表示初战告捷,但又感觉好像事情进展不大,等杀个昏天暗地再报喜也不迟。 我们沿河岸边的小路往回家的方向开。上边是大马路,下边就是河了,小吉说这样走近一点。车开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已经远离了赌场,前边出现一条通往上边马路的岔路,但一辆瞎了眼的车从上面转下来,打算在我们那条道上逆行。在距离我们二三十米的时候,那车还朝我们开射灯。 “妈的,这畜生会不会开车啊?”小吉按着喇叭骂道。 “小吉,情况不对吧?”或许是历经了厮杀的考验,遇到这种事情熏子变得极为谨慎。 熏子看情况不对,喊道:“倒车,快!” 小道原本不宽,两边都是些花花草草,平时不走人,倒车还是可以的。小吉利索地把车倒好了,准备往过来的路上开回去。 可是我们发现后边的路也被堵上了,那车也开着射灯。这下连我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两辆车里分别下来了一拨人,我们也下了车。我从车座子底下把枪拿了出来别在腰后面,小吉也从下边抽出几把刀。三辆车就这样堵在路上,灯光交错。 “飞将军,别来无恙啊。” “呵呵,神拳熏子,好久不见。” “带这么多朋友来看望在下,兄弟我受之有愧。” “呵呵,哎,这话见外了,兄弟你以一抵十的能耐,我是见识过的,所以多带点朋友,好招待招待兄弟。” “好啊,话说在前边,这两位,与你们素无过节,希望高抬贵手,要是不答应兄弟这条件,兄弟也没办法按规矩办事啊。” “素无过节?你还真敢说啊。一个是当时名号响亮的得力干将,另一个嘛,刚刚从我管的场子里掏了不少的钱出来。素无过节这话恐怕不好说吧?” “那你的意思是?” “不要问我什么意思,新仇旧恨今天一并算了,从此各不相欠!” 我的额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并混合着雨水,滴落在身上。小吉显得很从容,或许在他心中,熏子如山一般的可靠,不可撼动。 “方少,一会儿开战你不要管,一个劲地往上面跑。上面是马路,他们的车一时也上不去,听到没有?”熏子小声地跟我嘀咕着。为了不让他在这个时候分神,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再没有一句交谈,只听对方一声大喊:“上!” 路边的茅草随着狂风剧烈地摇摆,似乎暗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随着对方一声令下,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沸腾的血液和无尽的厮杀。小吉把刀递给我和熏子,我们走到车子的前面。熏子用力地推了我一把,似乎想用尽全部的力气,将我推出险境,让我逃出去。 我被熏子推了一把,又绊到了路边的石头,一头栽倒在草丛中间。我意识到有人向我跑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刀影落在我的身上——熏子挡在了我的前边。他向我喊道:“快跑!” 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这时候如果我走了,我将变得一无所有。 后边也有人过来了,但我们始终只有三个人。小吉在混战中也已经伤痕累累。我冲向后边的人群,胡乱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 我知道有刀落在我的身上,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我脑袋里没有了意识,只想着在混战过后,路上站着的,仍然是我们三个人。 我被他们打倒在地,已无暇顾及左右。械斗的时间没有多久,我们就被扔到了一起。雨拼命地下,好像要洗涮天地间所有的肮脏。我的意识变得模糊,隐约看到前边不远处一只被砍掉的手不断渗着血。 下意识间,我动了动双手,确定自己的手还在。他们的人围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要死一条命,拿走吧。 “大哥,徐子勋好像已经挂了,我们伤了好多兄弟……” 这句话似乎激发出了我身体里的无限能量,我拨开小吉,抱起倒在地上的熏子。他嘴角的鲜血不往地往外流,并瞬间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我头上的血,随着滂沱的大雨也滴了下来。 我哀号道:“熏子,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有事吧!”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笑了,没有太多的话。握着我的手,他颤抖的声音将我打进了痛苦的深渊:“方少,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他闭上了眼睛,永远地沉睡在我的怀中。我没有哀伤,因为已经不懂哀伤;我没有哭泣,因为已经不会哭泣。 他走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他双眼紧闭,像个沉睡中的孩子。我愿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醒来吧,醒来我们还是兄弟,我愿用一切赎回自己的罪过,免除他的伤痛。而今,他却已经沉睡,不会再苏醒过来。他应该去了天国,那是一方乐土。 我跪在地上,那一刻我的世界是如此宁静,或许泪水还流淌在我的脸上,或许心里还在竭力地呼喊,但我已经没有知觉,听到不任何声音。 转而愤怒的情绪将我拉回到现实世界,我将熏子轻轻地靠在小吉的身上,径直走向他们为首的老大。我不知道脚步是否坚定,但我的意志绝对坚强。他们默默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语不发。 大约相距三五米,我从腰后掏出枪,直指他的头颅。我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否还有意识,我只想用力地扣下扳机,了却心中的愿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扣响了扳机…… 第40章 葬礼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我在医院里。 柳芬憔悴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她握着我的手,不住地落泪。 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弹,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梦,虽然我了解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还是忍不住问:“柳芬,熏子呢,熏子呢……”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就先别管了。” 她的泪水滴落在床单上,渐渐变大,然后消失。我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唯有流下悔恨的泪水。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能照顾我自己,啊,听话。” 她一直在床前没走,直到我再次入眠。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没有吵醒她,而是一遍遍地回忆着,直到自己的啜泣唤醒了睡在边上的她。 “方少,你并没有失去所有,你还有亲人,还有我,还有你的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说怀了孩子,我却没有半点将为人父的喜悦。沉痛的打击让我一蹶不振。 时间依旧在流逝,我在病房里凝望着墙壁发呆。 小吉走了进来:“方少,今天是我哥下葬的日子,你伤势还很严重,你躺着,我一会儿过去。” 小吉踉跄地向我走了过来,掩饰不住内心的伤痛。 “我一会儿去办出院手续,我们一起过去。” “可是你的伤还没……”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我和柳芬换上了衣服,跟小吉一起去了熏子的家里。 凝重的气息再次击中我流血不止的心,我看到了叶飞和婷婷,但她们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起走到山上,他们家人伤心欲绝的哭喊让我痛不欲生。柳芬扶着我,并把熏子挂在脖子上的饰物交到了我的手上。她在我耳边轻声地安慰,却无法抚平我心中的创伤。我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可原谅。 看着那渐渐下沉的棺材,我的心也被埋了进去。无法遏制的伤痛让我再次昏迷。 我愿长眠于此,与他同往天国。 我一直没有起床,醒来也不愿睁开眼睛。后来岳父跟我说,柳芬怀着孩子,不能让她太过操心,那会影响到孩子的发育。我知道,我只能假装脱离痛苦,假装强颜欢笑。 在柳芬家里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间一直没有去过熏子的家里。我没有脸再过去见她们伤痛的表情,我无力承担这份痛苦,我知道自己在逃避。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认识柳芬;如果可以,我愿意孤独终老。 随着身体的康复,心头的伤也开始结疤,但我知道它不会痊愈,永远都不会。当我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朋友纵情高歌,当我面对叶飞决绝的眼神,心一样会感到死一般的痛楚。 要是再重新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去做一个老千——一个给别人带来伤害和伤害自己的老千。我愿意像我的任何一个朋友,有自己的职业,有自己的生活。 我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我总是幻想着,能否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总是期盼着,在某个路口转角的地方,能看到他灿烂的笑容。 我这辈子做得最自以为是的决定就是以为小心谨慎,真的可以纵横蓝道,登上巅峰,却不想给自己、给他人带来了伤痛,而且无法治愈,无法弥补。 我承认自己曾以此为荣,自从他的离世,我便再也没有触碰任何与赌有关的东西。想到后来,我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尽管我已经没有斗志,但依然要履行对他的承诺。 第41章 尾声 我要做的,除了记下心里的故事,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在我的生活暗淡无光的那些日子里,来了很多的兄弟,他们都知道我心里的痛,并感同身受。 在熏子的葬礼举行了一个月之后,我记得那是2007年的9月份,我们再次来到了深圳,因为我了解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在熏子出事之后,黄总的赌档遭到了公安机关的打击,从此销声匿迹,而对方的赌场则趁势崛起,在当地一枝独秀。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叫小松的小伙子在我们出事之后,成功上位,成了对方赌档里安保人员中的老二,仅次于李广。 在那场惨烈的混战中,将我击昏的是小吉。他告诉我,我们重伤对方七人,也挫败了他们的锐气。根据医院里的报告,熏子身中二十几刀,两处致命。小吉像熏子一样,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忍着巨大的疼痛,驾车将我和熏子带回了湖南。他知道,家,才是我们要回的地方。 小松是小吉的跟班,还是叫他小汪吧,他也可能是不甘屈于人下,在黄总提出了将我们请过去的时候,就动了心思,与对方赌场在暗地里达成了协议,得到了报酬,并有了地位,但这却是用熏子的生命和赌场的解散换取的。我在熏子的坟前立誓,只要活着,就要找到他。 如果不是小汪打电话给小吉,邀请他加入新组织,可能我想不起这个人的存在,因为太多的事情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我准备进行自己最后的一个计划。 我不记得去了多少人,能记得名字的都是些熟悉的兄弟:殿下,占哥,小貌,小羊,梁子,六儿,小伟,老树,范爷,猫哥,车哥,小吉…… 一起好像有一百多人的样子。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填平心中的愤怒。兵分两路,一方去赌场掏钱,一方与安保火拼。 当再次面对他们的时候,我似乎已经燃烧不起心中的怒火,因为我知道哪怕把他们全部送往阴间,熏子也不会复活。 他们三十几号人被我们团团围住,面对这番压倒性的实力,最初他们还想奋力一搏,而小吉的一席话,让对方军心涣散:“你们当中也有徐子勋的兄弟,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继续现在的恶行,但你们想想,他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对他又做了些什么?我把话放在这里,站出来的,我一律不追究,想要与我们抗争的,我第一个会舍命相陪。” 下边立刻有了反应,第一次起码就有四五个人丢掉了手中的刀。我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想法,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那就必须兑现。 只是有一个人——小汪,无论谁挡在我的面前,我都要让他倒下。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他也站出来了,他知道不站出来的后果。 小汪不是不知道我们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有多么旺盛。我想结束了他的生命,却被众兄弟架得动弹不得。 这一拨人被人围了起来,剩下的还有十几个人。虽说他们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战力,却也知道放下武器的下场,因此一场较量在所难免。我们的人也受了伤,却不重,当场就止住了血,李广的双手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而小汪则失去了双脚。他们被装进了袋子,然后被丢在了警察局的门口。 去赌场那边的人也闹翻了天。失去了安保的赌徒,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有呻吟的力气。 当天晚上任务完成之后,所有的人就散了。 殿下害怕我出事,执意要送我回家。第二天的早上,我们到了家里。 半年后,柳芬生下了一个男孩,我为他取名叫:世勋。在他一周岁的时候,我为他戴上了一直跟着熏子的挂饰,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像熏子一样有担当,一样勇敢。 如今,我已经不再理会蓝道中的种种,种菜、栽花、带孩子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几乎所有朋友的生意里,都算了我一份,我不必为了生活继续劳累奔波。 上次和柳芬见到叶飞的时候,她哭了,向我们哭诉对熏子的思念。我带着自责与悔恨,踏进了他们的家门。虽然叔叔阿姨已经对我没有了怨恨,但我对他们,要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熏子的孩子叫蕊蕊,如今也快上小学了,非常惹人疼爱。在她的身上,我仍然能看到几分熏子的影子。她管叫我叫爸爸,也管柳芬叫妈妈。 婷婷的孩子也出生了,陆小貌经常带着婷婷和孩子回家看看。他们也过得很幸福。 问及小礼和其他人,师叔说都好,说有时间一起去看看。聊天很愉快,却总夹杂着一种挥不散的忧伤。我们唯独不谈蓝道中的事情,那是我心里不可触碰的伤痛。 我以舞于巅峰之技立于蓝道的顶点,却无法救赎已故的亲人。我为什么而登顶?我拿什么来补偿? 再回首,我已是而立之年,曾经,我仿佛拥有了一切,今天,我才明白了生活的真谛:原来生活,就是好好地活着。 范爷曾经写过一句话给我:坐望草间清风几许,倚于树侧彩蝶绕肩,淡看往事亦如云烟,蓝途一梦辙回起点。他想告诉我,生活还在继续,告诉我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也知道不应如此一蹶不振。就像柳芬说的,如果让熏子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他肯定不会放心。我想,态度的转变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家庭、对朋友的一种宽慰。 我总是忍不住回想着那些往事,那些被我们挥霍的青春。有时我会潸然泪下,有时我则微笑不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一大群人张牙舞爪地走在大街上,大家互相比量着,似乎在讨论谁比较厉害。我知道这是梦,但我不愿意醒来。我看见了熏子,他脸上挂着笑容,向我走了过来,然后一拳击在我的胸口上,我疼醒了。 “怎么了?”枕边的柳芬醒了过来,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没事,梦到他了,睡吧。” “要不我给你倒点水吧?” “没事,睡吧,听话,啊。”我吻了吻她额前的秀发。 她睡着了,我一夜无眠。 早上,我踏着晨雾,向着山顶,走在弯弯的山道上,回忆着那些属于我们的记忆,唱着我们熟悉的歌曲: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甚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