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爷活[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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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流派] 《给爷活！[无限]》作者：野有死鹿【完结】

    文案：

    事情的起因是海日自杀了，然后妹有成功。

    他在这里遇见了很多因为自杀而来到这里的人，积分排名最高的是海日已经因为自杀死了很久的偶像。

    海日大惊失色：「你居然还没死吗？」

    偶像：「……」

    于是，海日在这个世界里也兢兢业业地当一个称职的妈粉：「儿子，你想干啥妈妈都支持你。」

    几次任务下来，偶像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海日：「喜欢啊，何出此言？」

    偶像：「哪种喜欢？」

    海日：「？」

    海日沉默片刻：「哪种都行？」

    在一群视死如归的人中，海日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想死了，他想回去，站在人群中听他的小偶像的组合的一场演唱会。

    偶像拯救地球，我拯救偶像。

    食用指南：

    妹有。

    内容标籤：恐怖 娱乐圈 无限流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日┃配角：盛灿阳┃其它：

    一句话简介：快乐不需要等到明天！

    立意：一瞬就是永恆

    第1章 啊我自杀

    「叮咚！」满脸是血的男人举起一根手指，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说道，「投票结束！」

    光束落在一个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女孩身上，意味着游戏结束，她被多票投了出去。

    按照规则，小女孩要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临走前，她摇晃着海日的肩膀，泪流满面崩溃道：「明明你才是兇手，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啊！」

    满身鲜血淋漓的死者走了过来，拽着她的头髮将她拽了出去，海日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众人。

    死者回过头来，染血的嘴角大大的扬起，笑道：「游戏结束，兇手逃脱。」

    小女孩临走前，指着海日，嘶吼道：「他才是兇手！你们都是瞎子，瞎子！」

    她被死者拖走，彻底消失了。

    海日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没有几分轻松感，因为他编了三天的谎言，演了三天的好人，又让一个真正的好人输了比赛。

    海日说：「我是兇手。」

    海日尊重游戏规则，说道：「我要带走你们所有人的积分，但是……除了盛灿阳的。」

    死者走了回来，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女孩，他拍了拍手，说道：「当然，当然，都随你意，兇手。」

    几个人走过来，很有些懊恼，搭住海日的肩膀：「我靠，你好能演。」

    海日长出了口气，转头问盛灿阳：「祖宗，咱俩回家啊还是先吃顿饭啊？」

    盛灿阳穿了件棒球服，带了个鸭舌帽，露出半截脸，两条腿笔直又长，拎上包走过来，打量了眼其他人，问道：「一起吗？」

    「你们哪个区的？」那几人问道。

    海日说：「华北9。」

    「不了，」一男人说道，「差太远啦，我们西南3区的，兄弟，你玩得好，过瘾，希望下次不要遇见你了啊。」

    海日笑了起来，说道：「祝你早日死。」

    「借你吉言！」男人真诚道，「也希望你得偿所愿，成功死掉，一起加油。」

    海日也诚恳道：「一起加油。」

    这是海日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的第五天。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一次自杀，和这里所有人一样，都属于不想活了，这是一个和正常世界相颠倒的世界，在正常世界里，大家拼命生存，在这个世界，他们拼尽全力想死。

    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死活送不出去。

    五天前，海日把塑胶袋扣在头顶上，企图憋死自己，然后没能成功，但是成功地来到了这里。

    「姓名。」

    「海日。」

    「说全名。」

    「就叫海日，蒙古族。」

    柜檯前那个人一翻眼皮，看了一眼他的长相，问：「年龄。」

    「23。」

    「这么年轻就死？」柜檯员工随口道，「怎么自杀的？」

    「窒息。」

    员工：「为什么选择窒息死？」

    海日真诚地道：「环保。」

    柜檯员工：「……」

    他被流水化作业折磨得索然无味，勉强勾了勾嘴唇，翻了翻手里的表格：「自杀前有负债吗？」

    「没有。」

    「在哪儿自杀的？自己家，还是租的房。」

    海日脑袋里像是被扔在洗衣机里的卫生纸，黏黏煳煳地回顾自己也不怎么悲惨的一生，嘴里回答问题：「自己家。」

    海日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手放在大理石柜檯上，随手转着笔，转着转着，意识翻飞，他不过脑子地复述案发经过：「我有一套房，18楼，然后我在自己的房子，全款买的房子里，用一个塑胶袋蒙住头，自杀了，我保证我的死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既有利益，血都没出，而且真的很环保。」

    柜檯员工：「没问题。你是混血吗？还是蒙古族都长这样？」

    「中国人，」海日道，「不过我妈俄罗斯族，我爸蒙古族，假混血。」

    员工：「你看你不缺钱啊。有亲属吗？家庭情况如何？」

    「父母双全，」海日滑得太往下了，他又坐起来点，说道，「家庭情况……」

    他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词：「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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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员工从镜片后又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显然说得还不够。

    海日：「我妈嫁了个搞旅游的大款，我姐也嫁了个卖珠宝的大款，我拖后腿了。……你有合适的吗？可以给我介绍一个。」

    员工：「我有合适的能轮得着你？你家已经够有钱了。最后一个问题，性取向是什么？」

    海日问道：「还有多少问题？」

    「这是倒数第二个。」

    「gay,」海日随手比了一个「0」，坐起身来，看着他道，「纯零。」

    这下问题就明朗多了，员工听了之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在海日的视线和他的视线撞上了之后，尴尬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海日更是熟悉这个表情，其实就是怕海日看上他自己。

    于是多余的问题也不问了，马上进入角色：「那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自杀原因是？」

    海日随口说道：「嫁不到大款。」

    员工：「？」

    「你可以这么写，」海日比了比他的本子，然后又说，「也可以说是无聊。」

    「因为无聊，」海日吐了口气，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员工点了点头，忽然把派头拿了起来，把表格撕下来，帅气地甩到他面前，拿笔盖在签名处点了点，矜持道，「在这里签个字。」

    海日随手签了，字写得龙飞凤舞。

    员工看了一眼，说道：「可以了，现在说一下身份证信息，给你开张银行卡，关联的是你在楼上旅馆的房卡。」

    海日：「开这个干什么？」

    员工正式道：「在不该死的时候就不能死，这是这世上的规矩。欢迎来到国家自杀与健康监察局第三分局，能不能死的了，看你本事，新手教程进门右转，上电梯之后，找自己的房间号，然后把门口放的小卡片捡起来看看。」

    海日站起身来，说道：「就一个问题了。」

    员工：「？」

    「到底是我倒霉，还是谁自杀都得这样？」

    柜檯员工：「都要这样，所有自杀成功的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在这里失败的人……你没准等一会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你妈抱着你的手在哭，说差一点就失去了你。既然说到这里了，我提前说一句『很高兴遇见你，一路顺风』，你不会记得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就当睡一觉。」

    柜檯员工酷酷地道：「欢迎入住，祝你得偿所愿哈。」

    海日礼貌地问道：「脸抽筋了吗？」

    员工抽筋似的笑脸停了下来。

    「你不是我的类型，」海日拿了自己的房卡，拎起自己的外套，比了比自己的脸，说道，「放心，你的□□是安全的。」

    柜檯员工说道：「不好意思，我直男，而且也没钱。」

    「不好意思，」海日说道，「我说你的裤子。」

    柜檯员工一低头，看见自己门户大开。当即恨不得去死——不可能，死不了。

    所以说在这里很多玩笑开不得，你如果说「你去死吧」，对方也许会说「借你吉言。」

    这里头都是一群没什么活头，视死如归的人，你威胁他们，只能威胁他们——

    柜檯员工说道：「如果你的存款用光了，就会被遣送回家，这次自杀就失败了。」

    海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银行卡，意外道：「这里有钱？」

    「你有大概……」那人看了眼自己的电脑，说道，「两百。」

    那人又说：「楼上旅馆，一晚上100块。」

    海日：「吃饭呢？」

    「早饭免费，午饭和晚饭十五一顿。」

    海日这辈子没这么穷过，他当即又坐了回来，问道：「麻烦了，现在把我遣送回家吧。」

    员工：「？」

    员工：「……」

    「也可以，」那员工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过你是窒息死，来的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你回去之后可能会抢救不回来，当然死不了，很可能是植物人。」

    海日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跌宕起伏过了。

    柜檯员工说道：「窒息死是比较少见的死法，钱就是比较少哈，上吊给一千五，溺死给三千，跳楼三千，割腕给一万。我就是割腕进来的。」

    海日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他手腕上干干净净。

    「我们习惯给死者一些体面。」那员工说。

    柜檯员工说道：「没关系啦亲，明天就可以出去赚钱啦，希望你能在路上遇见个大款，实现人生梦想！」

    海日说道：「但如果我没有遇上，我只能回去当植物人了。对吧？」

    「不不，」员工说，「只是有可能而已，大概……百分之九十。」

    海日：「哦。」

    员工又说：「祝你得偿所愿。」

    海日彻底蒙了。他想嫁大款是假的，想死才是真的，可是……靠啊，这他妈是什么走向？一边是植物人，一边是死，想死还必须嫁大款？！

    在？出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人生绝境。

    本来以为死就行了，结果现在逼得死不成，也活不成。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要窒息死？就是因为今天早上看见了一个傻逼新闻，说一个男的拿塑胶袋套头，结果憋死了，他心动了，然后就搞得如今这样。

    海日本来已经走出去了，结果又返了回来，俯视着他问道：「今天早上还有一个男的，窒息憋死的，他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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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至少把仇报了。

    「没听说，」员工说，」不过如果他不是故意要憋死自己的，那他不算自杀，算智商问题，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海日：「……」

    员工又挂起了他那抽筋般的笑容。

    玩他妈的蛋。

    海日真的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的绝路了。

    第2章 啊没死成

    海日来到这里第五天，第一局就抽了个兇手牌，兢兢业业地演戏，才免于回去当植物人的命运，赢得了一笔积分。代价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孩代替他，回家了。

    归程，盛灿阳和海日坐上班车，打算回9区，海日一米八，盛灿阳一米九，坐在班车上都有点挤，海日岔开腿玩消消乐，看见盛灿阳把他们俩的包扔到了行李架上。

    海日没忍住，说道：「你猜出我是兇手了吗？」

    盛灿阳随意点了点头，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抱着肩膀，看样子打算睡觉。

    海日低头玩消消乐，死了，心里不怎么信他的话，随口问道：「你投的谁？」

    盛灿阳：「你。」

    海日：「……」

    「为什么？」海日惊了。

    都不知道自己这个「为什么」到底是在问啥，是问你为啥知道是我，还是问你为啥要投我，不怕我凉了吗？

    盛灿阳自动理解为前者，说道：「第一轮的时候，兇手不是你吧。」

    海日沉默片刻，接着玩消消乐去了。就这一句话海日就明白盛灿阳确实是彻底识破他的手段了。

    这个游戏的规矩一般是投两轮，第一轮的兇手和第二轮的兇手不会是同一个人。海日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在第一轮的兇手被投出去之后站出来，说第一轮是误判，他才是兇手。是以在第二轮，大家首先将他排除出去。其实也不能这么玩，太冒险了，因为如果真正的兇手如果跳出来，海日就算是当场露馅。

    海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确信第一轮投出去的那个人确实是兇手，这里已经没有兇手，所以才敢顶替。

    海日把头顶在前头的座椅上，闷头玩消消乐，手机发出叮咣叮咣的特效声，一通操作勐如虎，精力玩光了，一关没过，他着实是想不通了，转过头来看他，说道：「你为啥猜我说谎？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盛灿阳闭着眼补眠，闻言忽然笑了，睁开眼看着海日，说道：「哥，第一轮的兇手是我。」

    海日：「……」

    海日毫不夸张地说，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盛灿阳是第一轮的兇手，他现在已经凉透了。也就是说，当海日在第一天说出自己是这一轮的兇手的时候，盛灿阳就知道海日一定是兇手了，后来的几天都是在看他表演。

    盛灿阳没戳穿他，甚至没有盘问过他。

    海日说：「怎么会是你？第一轮那个居然真的是冤死的？他铁证如山啊。」

    盛灿阳：「要復盘吗？」

    海日玩手机玩得有些晕车，也仰躺下去，说道：「算了。」

    盛灿阳也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海日睁开眼睛：「还是復一下吧。」

    盛灿阳是海日来的路上认识的，俩人来自一个地方，又恰好都是一个任务，所以就结伴而行。按理来说，其实没什么交情，盛灿阳做到这个程度算是仁至义尽。

    然而海日还有一个秘密，没有说。

    盛灿阳是海日的偶像。

    盛灿阳生前的职业就是偶像，也叫爱豆，在国外出道，小有一些人气，到跳楼自杀之前，也只有十九岁。

    海日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来的第二天在大巴车上遇见他，整个人都懵了，可又一想，盛灿阳是自杀的，他是中国籍，要是死了，确实归这里管。

    海日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小孩，他在外国很火，能算是风靡一时。第七名出道的当夜，中外粉丝骂声一片，短暂地上了几分钟的热搜。热搜叫「盛灿阳不配」。

    三年前，一个期末，海日躺在窗上，正被工期烦恼得要死，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无意间点开那个热搜，刷到了粉丝的一个视频，盛灿阳穿着厚重的白色工装羽绒服，坐楼梯上拉二胡，拉的是《trouble maker》，楼梯间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窗子，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头髮梳得干净，很短，一边拉一边笑，给他录视频的男生镜头很抖，有点煳，也在哈哈大笑。

    盛灿阳抖动着肩膀，随着trouble maker的副歌部分而摇头晃脑，乐曲连贯，中国古老的乐器二胡拉了现代流行歌，沉重的声音哼出欢快地曲调，带了浓重的搞笑气氛，十分好笑。

    然后突然间，副歌结束，盛灿阳崩溃地笑倒在楼梯上，片刻后，他的朋友用韩语催促他，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盛灿阳坐起来想了想，示意别笑了，重新拿起琴弓，曲调从指间流淌出来，他弹了一首《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

    海日在视频中看着那个低头揉弦的男孩，忽然间心动了。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追星生涯，看着他们组合发了第一首歌，上了第一个舞台，火了，上了杂志，海日还买了十本。有一搭无一搭地追了很久，一直到去年盛灿阳自杀。

    海日这两天有时候看着盛灿阳的脸，还是会陷入片刻的茫然，他的脸和图片里，综艺里的脸重合，帅气英俊，身材高瘦，他确实就是那个骄傲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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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想到这个十九岁的男孩站在二十四层的天台上，可能经过了久久犹豫，然后闭上眼睛纵身一跃。海日心里还是会一抽，感觉到疼痛。

    盛灿阳没有给他復盘，只是说了他有破绽的地方，也没拿自己放了海日一马来炫耀。其实如果海日不问，他可能都没打算提。

    海日拿出耳机来，打开手机挑了一首歌，耳机里传来动感的乐曲，盛灿阳的声音张扬明朗，带着少年之气，在副歌之后接了一段rap，海日不自觉地踮了踮脚，随着音乐打着拍子。

    这首歌的主人就坐在他的旁边，闭着眼假寐，救了他一命。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海日在他微博底下声嘶力竭地说过多少次：「妈妈爱你！」

    生活确实就像他妈的一首诗一样。

    这个颠倒世界就像是另外开闢的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交通工具是巴士，连接着几个枢纽区，他们现在位于华中1区，要回的地方是华北9区，车程有八个小时左右。

    海日有些晕车，闭上眼睛，死活也睡不着，中途的时候，走了不足三小时，车到了休息站停下来了，让大家去上厕所。

    海日噁心异常，对盛灿阳说：「让一让。」

    盛灿阳把腿拿开，海日赶紧跑了下去，在水池旁干呕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晕车啦？」一个女人问道，「喝口水？」

    她手里拿着一瓶没开瓶的矿泉水，海日没接，用水龙头漱了口嘴，说道：「不用了。」

    「晕车可以吃点山楂片，」女人梳着利索的短髮，问道：「没见过你，新人？」

    海日胳膊撑在水池边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女人道：「认识一下吧，我叫刘洁。也是9区的人。」

    海日笑了笑，跟她握了握手。

    刘洁扬起下巴，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海日作势回头去看，盛灿阳站在花池边，身边站着几个叼着烟的男生，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像是盛灿阳的同龄人。

    原来车上有他的朋友？

    海日纳罕，那他还和我坐一起？

    他倒是没觉得是因为盛灿阳喜欢自己，应该是因为海日上车的时候不知道，直接占了他们俩人的座位，盛灿阳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便坐下了。

    海日说道：「你认识他？」

    刘洁道：「认识啊，我们是邻居，都住在四层。」

    海日：「……」

    海日道：「我也住四层。」

    刘洁：「我是410，你呢？」

    「408，」海日说道，「我刚来，只住过一天，还不知道房租续没续。」

    刘洁欣喜道：「巧了啊，盛灿阳409。」

    海日看了一眼盛灿阳，说道：「确实是巧了。」

    刘洁也看过去，说道：「他的朋友没有四层的人。」

    海日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刘洁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四层住着的都是因为精神疾病自杀的人。」

    海日愣怔。

    盛灿阳有什么精神疾病？

    ……

    等会儿？

    我有什么精神疾病啊？！

    刘洁说道：「有人自杀是因为钱，有人是因为感情，也有人是因为得了绝症，还有人是像咱们这样，因为我们得病了。不过没啥关系，来了这里之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缓解。」

    海日心里无比茫然，转头看着她的眼神都诚恳了很多，说道：「我没病啊。」

    刘洁笑道：「也许是吧，你可以测一测你的绝望值。」

    司机上完厕所了，在前头喊了一声，让大家赶紧上车，准备出发，海日再一转头，没看见盛灿阳和他的朋友们了，他转身上车，回到座位上，此时是吃饭时间，很多人买了泡面上来吃，海日闻到泡面味，噁心感更甚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盛灿阳拎着个袋子走了上来，坐了回来，塑胶袋放到腿上，拿出来了两瓶水，递给了他一瓶。

    海日接过来，说道：「谢谢。」

    他感觉盛灿阳应该也要吃饭了，但盛灿阳拿出来水之后，却把塑胶袋扔到了头顶的行李架上，手里攥着一瓶水，坐了回来。

    海日还戴着耳机听歌，拧开瓶盖，一个不察，手机从大腿缝掉了下去，扯掉了耳机线，手机里属于盛灿阳组合的动感的音乐瞬间外放——

    海日：「……」

    盛灿阳：「……」

    海日二话不说，腾出一只手赶紧去捞手机，越捞越捞不到，另一只手勉强拿着开了盖的水，盛灿阳犹豫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来了水瓶，海日闷头去够手机，疯狂地按亮手机，迅速按了暂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海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出了一身汗，接过矿泉水，说道：「……哈哈，谢谢。」

    盛灿阳带笑未笑，没说什么。

    海日觉得这事儿就他妈离谱。

    盛灿阳在国内只算是小有名气，粉丝数量三百万，还不知道有多少是买的。他在国外出道，在国外的人气比国内要火很多。

    但是盛灿阳死了之后，他在国内突然变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盛灿阳被逼得跳楼自杀，连上了两天的热搜，所有的营销号，所有普通网民，无论是微博还是朋友圈，都在讨论他，悼念他。忽然间变得人人都爱他。

    但海日那两天却什么也没发，只觉得不能接受，很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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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确实不是跟风狗，他清清白白的一个粉丝，为啥现在把画面搞得这么猥琐啊？

    要解释吗？海日茫然了。

    盛灿阳根本没有要问的意思。

    海日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是……」

    盛灿阳接道：「我的粉丝？」

    海日压力山大：「对，对，感谢理解。」

    盛灿阳：「你喜欢谁？」

    海日一时没听懂，「啊」了一声。

    盛灿阳：「喜欢组合里的哪个？」

    海日：「你啊。」他说得还不够明确吗？

    盛灿阳：「还有呢？」

    海日只好又捡了一个说：「善宇也挺好的。」

    海日对善宇有些好感，当初帮盛灿阳拍《trouble maker》的人也是善宇，盛灿阳是一个中国人，团队里只有他一个是中国人，他们一起拍综艺的时候，被问到组合里和谁的关系最好，盛灿阳指了指善宇，说他帮了自己很多。海日挺喜欢看他俩互动的，后来人家管他这种人叫cp粉。

    海日是个兢兢业业的粉丝，他一颗妈妈心，替自己远在海外打工的儿子抹了一把辛酸泪，感觉自己的儿子有个真心朋友不容易，因此偶尔也给善宇转转微博，评论两条「加油，你是最棒的。」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海日一时没反应过来，也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勐地转过头来，说道：「我没骗你，我确实是你的粉丝。」

    盛灿阳说：「一开始怎么不说？」

    「没机会，」海日说道，「不知道怎么说。」

    盛灿阳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说道：「谢谢。」

    谢什么呢？

    其实海日也不太明白。他想谢就谢吧，现在的小孩心思太复杂了，确实搞不懂。

    儿啊，你死的事情妈妈也有错，你不用谢妈妈啊。

    海日在上一局得了四千分，下一个任务在明天。

    时间本来没必要这么紧张，但是海日积分告急，这辈子没这么穷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赶紧上路，攒点钱。

    他第一个任务结束后，在家里躺了两天，发现这里其实是有区域网的，但是和现实世界不相通，很多app登上网之后也可以正常使用，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的人还在继续使用这个app，但是消息只能是同在这个世界的人才能收得到，否则就发不出去。

    这个世界很像是二十年前的中国，感觉灰扑扑地，没有大城市奢靡的氛围，唯一一点非常不同的是——天空上有两头游动的巨鲸，据说是灰鲸，全身灰蓝色，全身缀有白色的斑点，每隔两个小时，会鸣叫两声。

    听说是每个区都有两头鲸鱼，但是品种不一样，有的是虎鲸，有的是抹香鲸，海日出去的时候没抬头看过，所以也不清楚。

    他昨天出门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了在天空上游动的巨大生物，差点吓厥过去。震撼得半天没说话，手里的手机又险些脱离控制。

    灰鲸在上空游动，不伤人，很快游走了，海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彻底碎裂，没话可说，当即报了下次任务的名，决定还是得先生存下去，不能回去当植物人。

    海日想，这真的很像是他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他喜欢的鲸鱼和他追的偶像。如果是梦，也是一个短暂的美梦。

    他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按了电梯，电梯门打开，一个人抱着一堆裙子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双高跟鞋。

    海日下意识地替他挡了一下电梯门，叼住了冰淇淋，含煳道：「登喜掉了。」

    那人又转过身来，海日替他捡了起来，是一条黑色丝袜。

    海日把丝袜放到最上头，把冰淇淋从嘴里拿出来，问道：「送去哪儿？我帮你？」

    盛灿阳说道：「不用了。」

    然后黄色的头套又掉了。

    海日又替他捡起来，看了他一眼。

    盛灿阳无语道：「帮我送到车上吧。」

    海日替他接过来了两件衣服，看上去都是女人的裙子和饰品，不过却很夸张，都是很鲜艷的颜色，基本都带着巨大的亮片，他也没问是干什么的，嘴里叼着冰淇淋，也不方便说话。

    盛灿阳用肩膀推开了门，外头有一辆车在等着了，后备箱打开着，盛灿阳把衣服扔进去，说道：「搁这儿就行。」

    车窗摇下来，一个红头髮的少年说道：「辛苦了盛哥。」

    海日把衣服放下，从嘴里拿出冰淇淋，说道：「我走了啊。」

    少年却说：「盛哥，这你朋友？」

    盛灿阳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少年道：「别啊，盛哥，没你有啥意思？」

    盛灿阳沖他摆了摆手，已经倒退着往回走了，说道：「下次。」

    海日也礼貌道：「再见。」

    少年：「再见！大帅哥，下次让盛哥带你来玩！」

    海日嗦了嗦雪糕棍，扔到垃圾桶里，沖他摆了摆手。

    盛灿阳主动说道：「这两天没看见你。」

    去哪儿看见啊，俩人一点共同交集也没有，海日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唯一的行程就是下楼吃个饭，买个雪糕。

    海日道：「在家猫着呢。」

    盛灿阳道：「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

    「刚报名，明天，」海日道，「缺钱，你呢？」

    盛灿阳道：「明天。」

 第6页

    海日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缺钱啊。」

    盛灿阳笑道：「不，我属于着急死。」

    海日：「……」

    海日其实词穷了。这场合说啥也不对劲，他这妈妈粉的心要被戳烂了，他儿子是真的不想活，就算到了这里也一心向死。

    他这个妈妈当得不合格啊。

    盛灿阳按了电梯，前台员工的视线在海日身上来回扫荡，海日转过头去，他就又假装在填表格。擦得光洁的电梯门映照出他们俩高瘦的身影。盛灿阳皮肤挺白的，但是海日因为血统问题，比他更白。海日是一个标准的高鼻樑帅哥。

    「啪」的一声，海日瞬间回头，前台员工没预料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海日道：「瞅我干啥！」

    员工下意识就接了一句：「瞅你咋地？」

    海日：「？」

    员工尴尬不已，低下头去填表格了。

    电梯正好来了，海日也没当回事，进了电梯，门僮按了「4」。

    盛灿阳道：「不要得罪他，要是他给你找点麻烦你也得受着。」

    海日：「我没有得罪他，他这不是在得罪我吗？」

    盛灿阳笑了，笑起来脸上又两道褶，淡笑的话就是两道淡淡地褶。很多粉丝觉得盛灿阳不笑的时候好看，冷感，但海日存的他的图，几乎都是笑颜，盛灿阳的笑其实比不笑的时候更冷感。

    海日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盛灿阳转头看了他一眼，海日转过眼来，说道：「明天要是咱俩还是一个任务，你帮帮我啊。」

    盛灿阳说：「你玩得很好。」

    海日伸了个懒腰：「希望我不要再抽到兇手牌了。」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海日走出去，这是非常大的一栋建筑，整个四层面积非常大，还要走很远才能找得到房间，盛灿阳走在他后头，似乎拿手机回了两条消息。

    海日走在前头，也没啥话说，盛灿阳忽然问道：「你想加入剧院吗？」

    海日：「？」

    盛灿阳道：「舞台剧，因为有些时候任务需要一些演技，所以……你想吗？」

    海日压根没犹豫，说道：「好啊。」

    盛灿阳：「好？」

    海日心想：儿子，你想干啥妈妈不支持啊。你就说你想死，妈妈也没抱着你大腿说不行啊。

    海日道：「好啊，要我干啥？」

    盛灿阳因为他的痛快一脸疑惑，去回自己朋友的消息了：【他说好。】

    他的朋友红毛激动回覆：【也就是说，我们终于不用190的你来演女主了】

    盛灿阳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海日的身材。

    海日莫名其妙：「？」

    盛灿阳回覆：【他就比我矮一点。】

    红毛：【一米八和一米九是俩世界，他只比我高一点，但你比我高出一座喜马拉雅山】

    盛灿阳收了手机，说道：「你演女主角。」

    海日茫然道：「哦。」

    原来那些衣服是干这个用的，海日突然明白了，他看了眼自己，说：「我会不会太高了？」

    盛灿阳：「……」

    海日看了眼他表情，忽然参悟到了什么，问道：「我没来之前女主是谁啊？」

    盛灿阳：「……」

    海日惊恐道：「你演女主，谁能演男主啊？」

    盛灿阳：「刘一凡，你刚看见那个男的。」

    海日更加惊恐道：「他也就一米七吧？」

    盛灿阳：「他穿增高垫能高点。」

    海日觉得问题不是这个，他乐了，问道：「你俩为啥不能调换一下啊，他演女主不好吗？」

    盛灿阳有些无语，说道：「观众觉得他演女主太磕碜。」

    海日：「……」

    海日感慨说：「你俩这是奇（畸）形的爱啊。」

    盛灿阳道：「刘一凡为了演女主，没日没夜地吊嗓子，结果就上台一次，让观众给反馈下去了。」

    海日：「……那挺惨的。」

    「那倒是不至于，」盛灿阳到了，站在门口，拿出来钥匙，对海日道，「没日没夜意思是白天也没练，晚上也没练，上去直接被轰下来了。」

    盛灿阳说：「明天见。」

    海日大笑不已，说道：「明天见。」

    第3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一）

    盛灿阳说明天见的时候，海日其实没觉得他俩明天还能见。就算是俩人都是明天的任务，估摸着也不可能会再分到一起去。最多也就是在大巴上再匆匆见一面。

    第二天早上八点，海日早早地上了大巴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戴着耳机听歌，一个背包扔到了他头顶的行李架上，海日一抬头，看见了盛灿阳，他今天穿了身蓝色卫衣，里头搭了一件白色打底衫，黑色的牛仔裤，头上依旧带了个鸭舌帽，耳朵上的小小耳环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扑面而来的阳光帅气差点把海日砸昏。

    盛灿阳把背包扔了上去，坐下了，说道：「你挺早。」

    「不知道几点发车，六点半我就过来了，」海日的慈母心肠作祟，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好重的黑眼圈。」

    盛灿阳愣了一下，从领子上摘下来一副银边墨镜，随手戴上了，笑道：「还行吧。」

    海日感觉他应该有些烦心事，但也没法问，只好什么也没说，仍然是低头玩开心消消乐，等待发车。

 第7页

    他在这一关已经卡了很久了，可以说两千关以后，想过关纯凭运气，海日玩这个弱智游戏玩了六年了，就没感觉这游戏有什么能熟能生巧的部分。

    哭泣的小完能遗憾地通知他，步数走完了，还有三块冰块妹有消除。

    盛灿阳在墨镜后看了一眼，只见海日深唿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抬起头来，看了片刻窗外的风景片刻，似乎情绪平静了下来，再低下头，冷酷地切换了app，打开快手短视频app，熟练地点开了一场直播。

    盛灿阳笑了，觉得海日压制怒火挺有意思的，这笑还没落下，就见海日手机视频里的男主播穿着低胸洛丽塔小裙子，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

    盛灿阳瞳孔地震。

    他觉得这也许就是个意外，没准是海日点错了，然后就看见海日面色平静地给主播狂点小爱心，指间下开出一朵朵闪烁的红心礼物特效。

    盛灿阳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他的手机里那个男主播，一时间没控制好震撼的表情，海日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问道：「你看吗？」

    盛灿阳剧烈摇头。

    海日手都放在耳机上，准备分他一个耳机了，见此只好又放回了自己耳朵上，：「哦。」

    盛灿阳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海日：「直播啊。」

    盛灿阳还能不知道这是直播？他问道：「你看的是什么？」

    海日：「一个男的，挺逗的，是华北3区的。」

    盛灿阳：「他做了什么，你要给他送礼物？」

    海日：「没送礼物啊？哦，小爱心是吧，给老铁送一颗免费的小红心，这个不要钱，点一点主播才有人气，你来试试。」

    盛灿阳把墨镜摘了下来，海日把手机凑到他面前，说道：「双击屏幕就行了。」

    盛灿阳犹豫地点了一下，小爱心从指间飘了出去。

    海日夸奖道：「聪明。」

    盛灿阳：「？」

    我在干什么？

    车门打开，大腹便便的司机终于上车了，坐到了驾驶座上，海日看见了之后就退了app，打开播放器放了首歌，不打算再看直播了，在车上刷视频很容易晕车。

    盛灿阳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一个混血男青年坐在异世界的大巴上给看直播，给金刚芭比刷免费的小礼物。

    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剪影令人一言难尽。

    盛灿阳心情复杂，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来了些兴趣，问道：「哥，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海日摘下一只耳机，说道：「蒙语里，海日是爱情的意思。」

    盛灿阳：「你会说蒙语？」

    「我是个蒙古族，」海日道，「汉语其实不太好。」

    盛灿阳没听出来他汉语不好，海日说话带了些北方人的味儿，有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吊儿郎当，很不严肃。

    盛灿阳把墨镜戴上，没再说什么。

    海日主动说道：「其实海日是个女孩的名字。」

    盛灿阳也觉得，给一个男孩取名「爱情」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给你取女孩的名字？」

    「我长大了自己改的，」海日说道，「好听。」

    盛灿阳：「……」

    海日：「你补一觉吧。」

    盛灿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取女生的名字，还能是因为什么？海日好像并没想隐藏什么，非常坦然地主动告诉了他一件挺隐私的事情。

    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还是故意为之。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确实挺好听。」

    海日笑了起来。

    这次车程不足三小时，到达他们的新任务点，海日下车后又是例行地吐了一阵子，然后两手空空地去报到。

    任务地非常空旷，要顺着路标穿过一片树林，不知道是否是故意为之，整片树林异常寂静，头顶上的天空，一头巨大的鲸鱼尾巴遮住了天空，树林昏暗起来。

    海日前后都没有人，他吐了一阵子之后和人群失散，只有自己一个人，穿过了最后一片密密麻麻地草丛之后，一转弯，终于看见了一大户人家，门口已经站了五六个人，海日一眼就又看见了人群里的盛灿阳。

    海日：「……」

    盛灿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俩是同一批报名的，这一批就只有两个任务点。」

    海日有些恍恍惚惚，说道：「巧啊。」

    他这辈子追星运也不怎么好，他知道盛灿阳是个有才华的好小孩，虽然没有爆火——海日就没指望盛灿阳爆火，他是个纯粹的妈粉，当妈的命，就希望盛灿阳在娱乐圈能玩得开心点，结果也没成。

    别的人追星，就算是偶像不火，至少人家能当个生命粉，只要这个偶像还活着就行，结果他的偶像是直接命都没了。

    活着的时候追星运势是的确不顺利，结果没想到死了，追星运好起来了？

    盛灿阳抬头，不知道他的想法，看着指路牌上的字，道：「这一次的任务剧本是——『妹妹背着洋娃娃』。」

    海日一头雾水，然后听见盛灿阳开口哼道：「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盛灿阳声音清亮，唱歌极为好听，即使是一首儿歌，清唱的感觉也极为动听，让人觉得好像是在唱一首流行歌曲——

 第8页

    海日说道：「这是首童谣吗？怎么一点也不吓人。」

    盛灿阳笑了，似乎有别的意思在里头，却没直说，道：「后面还有，你一会儿应该能听到。」

    海日当时没在意这句话，此时大门打开，一个抱着娃娃的女人走了出来，她长发拖地，脸色苍白，身穿着一件血红的和服，微微弓身，说道：「各位，请进—

    —」

    海日参加过一次任务，知道这应该就是本局的死者了，其实相对于上一局的那个死者，这个已经很体面了。

    此时门外算上海日一共站了七个人，这次是一个七人局。

    海日潦草地看了一眼这几人，盛灿阳已经率先走进了门，海日紧跟其后，剩下的人才慢慢地跟上。

    女人坐在榻榻米上，说道：「请各位选择自己的角色。」

    海日点开手机，连接了这里的wifi，浏览器自动弹出页面，上面画着七个头像。

    盲选。

    不知道故事背景，不知道死者身份，反正就是盲选，看那个顺眼选哪个。海日选了一个有点丑的男人，感觉这个不太像是兇手。一般丑男不太像是主角。

    实时地，他看见页面上，盛灿阳选了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好像是只有六七岁。

    海日直觉很不妙。

    他儿子好像是选了一个有些危险的角色。

    他抬头看了一眼盛灿阳，但他低着头，脸被帽檐给遮住，看不清什么表情，而此时大家全部占位成功，没办法再改了。

    女人抬起头来，头髮随着动作微微分开，终于露出小半张脸来，上头带着些死态和瘢痕，海日正坐在他对面，一回头看见她沖自己咧开了嘴，差点给吓没了。

    女人用干枯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眼睛看着他们，好像是在记住他们的角色。

    网页上自动弹出来了海日选择的这个角色的生平经歷，他在看的过程中，总感觉耳机里好像是有若有似无的声音，他本来在放盛灿阳的歌，刚才跟盛灿阳说话的时候随手关掉了，此时的声音不清楚是幻听还是什么。

    海日尽量专心下来，看着自己的剧本，他是一个……他是死者的情夫？靠这个角色有点危险啊，海日瞬间去看自己在死者当天的时间线，没看到他杀死死者的记录，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这一局不是兇手，那剩下的其实都不太重要了，可以以后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清楚了耳机里的声音——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的手机是公放音乐，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女童的声音，她唱着——

    「有天爸爸喝醉了，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埋在树底下陪着妈妈。」

    这是盛灿阳没唱的后半段。

    海日听见这个旋律就想到了刚才盛灿阳唱的童谣，当即转头去看，盛灿阳也恰好看了他一眼，勾着嘴角笑了。海日才算是明白了盛灿阳刚才在笑什么。海日之所以说这歌不恐怖，是因为盛灿阳只唱了前半段。

    盛灿阳很可能是知道这个故事的……那他选择小姑娘的角色，应该也是故意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故意选了一个兇手，还是选了一个好人。

    根据剧本上说的，这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这户人家有一个女儿，名叫玉上，是将军的女儿，玉子从小生得丑陋无比，当时的人把丑当为一种会传染的瘟疫，就连父母和妹妹也从不愿意见她，她也因此越来越自闭，开始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而唯一能陪伴玉上的是一个布娃娃。

    十五岁的时候，玉上因为孤独和自卑，在自己的房间内上吊自尽，但是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进她的房内，没人发现玉上已经死了，一直到她的尸体的头髮由腰长到地板，衣服由白色变成了暗红色，才被人发现。

    玉上的母亲痛苦不已，日日啼哭，有一天抱着玉上的娃娃，莫名地死在了房间里。

    而眼前这个死者，应该就是玉上的母亲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是谁杀了玉上的母亲。

    海日已经不怎么想看自己的剧本了，他随意观察一下剩下五个人的神色，这些人似乎都不是新手，一直很安静，对这个游戏很熟练，有个女孩似乎有些紧张，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有翻页，放在腿上的左手攥成了拳头。

    阅读自己的剧本的时间有一个小时，海日在不是兇手的情况下完全用不了这么久，他其实都不太想看剧本了，简单地顺了一遍，就关了后台，放了首歌听，那首童谣是确实有点渗人，海日虽然是个纯零，但也没辜负一米八的身高，胆子很大，大热的恐怖片没少看，也没感觉有什么，可这个歌，真的像是一个死人唱的，像一个死了的小女孩，趴在你耳边唱的，配合着这个屋子潮湿的温度，令人毛骨悚然。

    海日站起身来，看了眼死者，问道：「门能开一下吗？」

    死者抬起下颌，用漆黑的眼球看着他，可能是没预料到有人会提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回答。

    海日对身后的人说道：「太闷了，我开一下门，不介意吧？」

    盛灿阳坐在角落里，扫了一眼众人，大家抬眼观察着海日，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不介意。」

 第9页

    海日点了点头，将门拉开了，看到了院里的景色——院子里开着一棵正在绽放的樱花树，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在这个季节里，吹来了带着花香的风。

    众人的唿吸似乎都停了一瞬，被这颗巨大而美丽的樱花树震慑住了。

    海日坐回来，问道：「谁开了外放？可以关一下吗？」

    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外放着那首童谣，那首歌一直迴荡在房间里，海日戴着耳机都隔不住这个声音。

    刚才那个似乎有些紧张的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反应过来，说道：「啊！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关了。」

    海日：「没事，需要歌词可以问我，我记下来了。」

    一个男人适时说道：「大家去换一下自己的衣服吧。」

    在这个游戏里，每个人都要穿着自己选择的那个角色的衣服，无限地接近那个真正的角色。包括他身上的那个杀了人所带有的特徵，也会被如实地还原。

    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死者站起来，不忍直视的外壳下，声音居然非常的温柔，她说道：「请各位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一下吧。」

    在这个游戏里，死者是法官，也是真实的鬼，他们每一晚，是可能会杀人的，而如果到了白天，则又完全无害。

    此时就算她多可怕，都没什么危害。

    众人跟着死者出了这间房间，这个房子似乎只有一层，走出房间，路过一道走廊，每个人都能根据剧本的指引，找到自己的房间。

    海日的房间是左边数第二间，他看见盛灿阳在斜对面的房间停下来了。

    海日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其实就算是让他回去当个植物人，他也能接受，他心里其实比较惆怅的是他这个单方面认的便宜儿子。

    海日推门进去，屋里很简单，席地的床，卫生间，和床边的一个矮桌。床上放着一身衣服，和他的道具。

    海日穿上和服，他的和服身上有一道血痕，这可能是一会儿大家要质问他的一条线索，倒是也没什么关系，这和女人的死无关。

    他这个角色确实不是兇手，只要不要过于紧张，被人带了节奏，被冤死，这一局应该是稳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兇手是他儿子的话，该怎么办。

    海日还心怀惆怅，结果一走出去，正好看见盛灿阳的房门也打开了，先是一只穿着带粉花凉鞋、白色连裤袜的脚走了出来——海日的目光慢慢地向上，盛灿阳穿着一件紧巴巴的白色蕾丝太阳花连衣裙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他太高了，裙子太小了，裙摆才到他的大腿根，盛灿阳只好又在裙子下头穿了条短裤，在往上看，盛灿阳头上戴了一个白色流苏发箍。

    海日：「……」

    海日被这个画面给震撼了。

    第4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四）

    盛灿阳君子坦蛋蛋，压根没有任何羞耻之意，拿着手机说道：「走吧？」

    海日：「啊。」

    海日感觉这小孩和自己投缘。

    确实是投缘，都有种天然的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盛灿阳随口问：「感觉怎么样？」

    「啊，」海日茫然道，「挺吓人的。」

    盛灿阳：「比上一局吓人。」

    不，海日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上一局好歹是个都市剧，盛灿阳还能当个正经大帅哥……海日说实话现在不太敢转头看盛灿阳的脸。

    他本质上可能爱得还是不够深沉吧，太肤浅了。

    俩人一起走到了一开始的会客厅，众人已经聚齐，此时就剩他们两个了，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有领导意识，开口道：「介绍一下自己吧。」

    男人说道：「我先来吧，我叫平介，是死者的丈夫，身份是一个将军，手慢了，抢了这么个角色，可能你们会发现我的不利线索会比较多……我还是想说，我不是兇手，是背锅的。这是我第十四局游戏，我最后一局，攒够积分，我就可以死了。不是来这里玩票的，确实不想活了，希望大家照顾我一下吧。」

    海日：「……」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无语。来到这里的人，哪个不想死？大家都不是来玩票的。

    海日简单地介绍道：「我是死者的情夫，我叫金田，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证据。」

    盛灿阳说：「我叫杏子，死者的女儿。」

    众人看着盛灿阳，眼底的震惊和刚才的海日如出一辙，海日是纯粹的震撼，其他人不认识盛灿阳，就只剩下惊悚了。

    突然间，一个女孩在人群里仔细打量着盛灿阳，说道：「啊……你是不是……」

    海日突然一个紧张，期待地看着她张开了嘴，苦苦思索，半晌后才吭哧地说出来：「anew的……一个男的。」

    海日期待了半天，到最后她也没想起来名。

    盛灿阳随口应了：「是我。」

    女孩激动道：「你怎么还没死啊！」

    海日：「？」

    「借您吉言了，」盛灿阳却没当回事，乐了，「我抓紧时间的。」

    女孩面带潮红，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能签个名吗？」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看上去还有学生的青涩，身材微胖，皮肤偏黑，梳着齐刘海，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自杀。

    除了这个女孩，其他人都不认识盛灿阳，均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惊悚的女装大佬，中年男人平介说道：「你是明星？」

 第10页

    盛灿阳道：「是个煳逼。」

    海日：「……」

    靠啊，好难受。

    女孩道：「你在国外很火的啊！……对了，你叫什么？」

    海日面无表情地想：「这女的本局必死。」

    你完了，海日想，我要投你了，我看你就鬼鬼祟祟，去他妈的积分。老子这局必搞你。

    盛灿阳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其实除非是海日这样专心致志地追一个星的人，其他人对动不动那个七八个人的组合里的人就是混个脸熟，能说上组合的名字已经算是实属不易。

    盛灿阳也没有想要介绍的意思，就沖她点了点头，问道：「你呢？」

    女孩这才从激动中反应过来，想到了任务，又变了脸色，说道：「我是这家人的侍女，我叫山幸。」

    海日看她变脸，心里又记上了一笔：心虚气短，底气不足。

    剩下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上去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面容朴素，神色自然，看上去大方平静，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笑着说：「我是小妾，我叫雪川。这一家人，关系是挺乱哈。」

    还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一直没有说话，俩人离得挺远，海日却一眼看出，这俩人是情侣，就算不是，也一定相互认识。这俩人的气场太相似了，走得路数都相似，都尽量不说话，只观察。

    女人长得很有些漂亮，长头髮，白皮肤，身材纤细，穿着男人的和服，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她的角色是盛灿阳，也就是杏子的未婚夫。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说道：「你才多大啊？就有未婚夫？」

    盛灿阳想了想，道：「好像十四了。」

    「行，」海日说，「包办婚姻还是自由恋爱？」

    盛灿阳：「别贫。」

    女人神色不悦，道：「盘问就等搜证之后再说吧，现在就盘？」

    「他在问我，」盛灿阳在海日开口前，说道，「没问你，我ok。」

    一直未说话的年轻男人说道：「你俩认识？」

    海日这才意识到，似乎一开始就暴露关系不太行。

    他把这茬给完全忘了。关键是盛灿阳也没提醒他。

    盛灿阳没当回事，说道：「认识，有问题？」

    男人道：「认识还一起来？那这局就不好玩了。」

    盛灿阳指了指那个女人，说：「这不是你女朋友？」

    所有人：「……」

    这俩人似乎也没想到盛灿阳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不要反驳，下意识互相望了一眼，这种事只要当即没有反驳，气氛就微妙了起来。这游戏似乎没有硬性规定熟悉的人不能一起参加，玩家自己选择隐瞒，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那个叫山幸的女孩忽然一拍脑门，说道：「灿阳啊！你是灿阳！对不对？」

    女孩兴奋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同学的朋友圈里看见过你，去年因为同性恋的事儿自杀的，是不是你？」

    海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确实恼了，客客气气地问道：「你挺会说话的啊。」

    山幸愣了一下，「啊」了一声，说：「这事大家都知道啊。」

    海日正要说什么，盛灿阳却推开了门，外头的死者还在直挺挺地等着。

    盛灿阳平淡地说：「是我。」

    死者似乎在门口等了半天了，上前一步，说道：「天要暗了，八点之后，各位将不能行动，请各位搜证，只要是能打开门的房间，都可以进行搜证。」

    盛灿阳率先走了出去，海日转过头看了山幸一眼，神色冷漠，吓了山幸一跳。

    海日最痛恨别人拿盛灿阳的死因做话题，这其实不光是海日自己，所有盛灿阳的粉丝，都痛恨这一点。

    盛灿阳自杀的前后一个月，网络舆情爆发，似乎全网都在欢腾，只有他的粉丝沉默。海日憎恶那些在盛灿阳自杀前口吐污言秽语，在他自杀后又象徵性地惋惜几句的人。通往现代地狱的阶梯就是一根根网线搭成的。

    盛灿阳如果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当初就不会自杀，他现在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死。

    海日走到山幸面前，低着头，对只到他胸口的这个女孩说：「管好你的嘴，可以吗？妹妹，不会说话就闭上。」

    海日：「离盛灿阳远点。」

    山幸抬头看着他，说不害怕是假的。海日长相是张扬的，很有攻击力，这样一个大男人冷酷地警告她，她脸色生理性的涨红，嘴角动了动，其实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海日看着她，就感觉是看见了网上的那些人，他们的无意识的不善良，把盛灿阳逼上了死路，又在盛灿阳死后，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如今，海日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不敢说什么了。

    「签名也算了，」海日对她道，「没准你这局就要回去活着了，要了也带不走。」

    海日转身，神色如常地对其他人道：「六点半在这里会合，交代证据，怎么样？」

    海日刚发了火，大家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中年男人平介道：「好啊，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了。赶紧趁着天黑前审一轮。」

    海日点了点头，对挡在门口的死者说：「让让。」

    所有人：「……」

    死者缓慢地给他让开了，海日直接出去了，一转弯看见盛灿阳站在走廊的门口，看着外头的那棵樱花树。

 第11页

    海日看见他穿着那身衣服暴露在阳光下，还是感觉实在是不太能接受的了，那裙子上半截才到盛灿阳的咯吱窝！

    海日道：「你不勒得慌吗？」

    「还行，」盛灿阳说，「等身上留下的证据审完了，就能换了。」

    海日深深地松了口气。

    盛灿阳笑了，看了眼自己，道：「不是，那么不堪入目吗？」

    海日：「主要是我受不了，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呢吗？」

    盛灿阳以为海日开玩笑，道：「玩尬的？」

    「谁跟你玩？」海日说，「我说真的呢。在这儿看啥呢？」

    盛灿阳道：「知道这里的生存法则吗？」

    「什么？」

    「别树敌。」盛灿阳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个女生要死了。」

    海日回头，看见山幸的身影，似乎是走进了将军的房间搜证据。

    「啥意思？今晚她死？」海日说，「意思有人陷害给我呗？」

    盛灿阳平静地说：「不，我是兇手，我今晚杀她。」

    海日：「……」

    海日有点想抽菸了，现在缺根烟。

    俩人对视一眼，片刻后，盛灿阳慢慢地弯下腰，把胳膊肘搭他肩膀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海日这才反应过来被他逗了，一时想踹死这个小子。

    海日：「他妈的吓我一身汗。」

    盛灿阳乐了半天，把海日也逗乐了，盛灿阳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把门关紧，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第5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三）

    七人局，加上死者，这一局一共有八个房间可查，但是每个人不能搜自己的房间。

    海日搜了雪川，也就是那个小妾的房间。

    整个房间一进屋，就有一股浓重的香气，熏得海日进门先打了个喷嚏，这味儿像是院子外头的樱花味儿，但又有些过于浓重了，海日走进屋里，抬起头，看见这里头的布局和他的房间也基本相似，只是多了一个梳妆檯，镜子正对着床尾，几乎是一条直线。

    海日：「？」

    这奇妙的诡异感来自哪里？

    海日试探着坐在了梳妆檯上，看见自己的脸，照了照，整理了整理头髮，不由得感慨自己确实是长得帅，怎么长这么帅？这合适吗？

    他一个纯零，搞得这么帅，下场就是没有1，果然世上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暗。

    他正整理髮型，忽而在镜子看见了身后的窗户。这个梳妆檯的右侧有抽屉，所以人就要靠左边坐一点儿，但是镜子是放在正中间的，海日忽然找到了那微妙的诡异感。

    他站起来，推开了窗，外头是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在阳光下，灼灼地闪烁着粉白的流光。

    海日在回过身去看，那面镜子正对着这棵树。

    他站在窗边，重新打量这间房间，那棵巨大的樱花树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让整个屋子都阴暗昏沉，海日摸了一把床铺，有些潮了。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很难不潮湿。

    梳妆檯上放着女人的香盒，整个屋子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来的，香气扑鼻。海日重新坐下来，抽屉是锁死的，不是密码锁，也就是说不能搜查，所有东西都放在了明面上，第一轮的搜证得到的线索不会很多，大概是一半左右，还有一半左右的证据，会等明天解锁。

    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註定要走一个人，不管是谁。

    桌上放着雪川的木梳、一个木制的首饰盒，里头放了两根玉簪，一对珍珠耳环。一个女人的梳妆檯，过于整洁了。

    海日又看了一会儿，走出了房间。

    一个屋里只有这么一些线索，比起手机里的游戏而言，这个游戏给的线索很少，更多的是隐晦地、藏在故事里的线索，更多依靠的是玩家的演技和心理素质。

    海日已经把能搜到的都搜到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而背后有什么深意，则需要审问。

    他第一个回到客厅，死者坐在榻榻米上，长发拖出去很远，海日坐下了，随口拉家常，说道：「你这头髮是一直这么长？」

    死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动作很缓慢，这种缓慢的动作，就让人很怀疑她会突然间变异成奇行种，疯狂爬过来，海日胆子大，没啥所谓，问道：「什么时候开饭？」

    死者说道：「你搜完了？」

    「啊，」海日说，「现在在搜你。」

    死者站起来，站在他的面前，开始脱衣服。

    海日还躺在地板上，看见死者站在他面前脱衣服，感觉有点不对劲，刚要制止，门打开，一群人站在门外。

    海日和死者同时转过头去看，对上大家停滞的目光。

    海日：「……」

    「干吗？」海日说道，「装得像是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一样？」

    叫平介的中年男人笑着打趣道：「不知道小兄弟还有这样的爱好啊？」

    海日看见盛灿阳跟着他们一起走进来，问道：「搜完了？」

    回答的却是平介：「搜完了，来搜死者吧，来，你接着脱。」

    「不必了吧，」海日站起来，道，「咱们出去吧，让她们三个搜吧。」

    他们这一局里有三个女人，也不怕她们作假，七个人里只有一个兇手，这三人里至少有俩都是好人，让他们搜更合适。

    山幸刚被海日警告过，没敢和他对视，海日看了眼雪川，雪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放心的话，我们来吧。」

 第12页

    平介似乎犹豫了一下，海日也不管他，看了盛灿阳一眼，盛灿阳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和他一起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平介他们也走出来了。

    平介给他们一人点了一根烟，递到盛灿阳手边的时候，盛灿阳道：「我不会。」

    平介笑道：「哦哦，理解，大明星嘛。」

    盛灿阳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平介给海日递了一根烟，海日接过来了，但是放在手边，没点。

    四个男人站在走廊，平介问道：「小兄弟，你们是怎么死的？」

    海日说道：「窒息。」

    平介：「淹死的？」

    「不是，拿个塑胶袋，套脑袋上，憋死的，」海日说道，「有点傻逼，是吧？」

    平介哈哈大笑，说道：「没听说过这种死法。」

    海日：「挺朋克的吧。」

    盛灿阳被他逗笑了，瞥了海日一眼。

    平介：「你长得这么帅，怎么还自杀？」

    海日指了指盛灿阳，说道：「他不比我帅吗？」

    「都是帅哥，」平介说，「他是明星，压力大可以理解嘛。」

    海日：「我也压力大啊，帅哥的压力你不懂，太多人追了，非我不嫁，要死要活的，我得罪谁都不好，久而久之，亏欠的人就多了，心理就奇（畸）形了。」

    平介：「……」

    平介一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扯淡，自己现在是该笑还是该沉重点。如果一旦是真的呢？笑出来挺不礼貌。

    但谁听这也是在扯淡啊？

    盛灿阳没忍住笑了一下。

    盛灿阳笑了，平介就解禁了，哈哈大笑，道：「你真幽默！」

    「以前讲脱口秀的，」海日说道，「我还有点天赋吧？我也算个小明星呢，压力太大了。」

    平介将信将疑，看了海日一眼，海日又没啥表情，他刚才也是一脸平静地在胡说八道，盛灿阳这回也没说啥，那应该就是真的？

    平介道：「唉，都比我强，你们是不想回，我是不能回。」

    海日顺势问道：「咋的呢？有什么难言之隐？」

    平介：「欠钱呗，我这个年纪，儿女双全，不是为了兜里的两个子儿，谁会自杀？」

    海日：「欠了多少？」

    「一两个亿？」平介，「具体记不太清了，肯定不到三个亿。」

    海日：「……」

    「大哥，你干啥的啊？」海日惊了。

    平介：「搞证券的，兴安证券，听说过吗？」

    海日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搞金融的动不动就几个亿几个亿的亏，太惊悚了，海日自己家里也有钱，可是没有有钱到这个份上，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海日道：「你是老闆？」

    平介：「不不不，老闆手底下的小蚂蚁。」

    平介道：「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妻离子散的，老婆带着孩子跑到美国去了，我走不了，只能自杀，如果不死，就要蹲监狱了，不能回去。」

    海日一时无言。

    平介道：「这次任务结束，我就能离开这里了，死亡通向哪里咱也不知道，不过我也不好奇，下辈子不想做人了，太累。」

    海日笑了，没说话。

    两三亿，这么多钱，他死了倒是轻松，谁来替他买单呢？

    平介看了眼盛灿阳，问道：「你呢？小帅哥。」

    海日生了兴趣，问道：「你猜他多大？」

    平介端详了片刻：「二十？不到二十。」

    海日点了点头，说道：「十九了今年。」

    盛灿阳：「……」

    海日的语气实在太像把孩子熘出去显摆的家长，他对平介介绍道：「歌手，看不出来吧？特别有音乐天赋，七岁作词作曲，就会写歌了，骆宾王四岁作诗，我感觉跟他比也不算什么。」

    盛灿阳无语道：「差不多得了吧……」

    平介说：「这么厉害？哪个大学的？」

    海日霎时卡壳了，犹豫一辆自行车忽而链条断了，空蹬数百下，却原地剎车。

    盛灿阳嗤笑了一声，看了眼海日，说道：「没念大学。」

    平介：「啊？还没考？」

    「没念。」盛灿阳道。

    老母亲海日的一块心病，就是盛灿阳没念大学，考大学那年盛灿阳参加节目，没参加高考，本来说第二年再考，出道之后，公司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盛灿阳早早开始接触娱乐圈，功课落下太多，或许想考个一流大学不容易，考个艺术类院校肯定是没问题的，生给孩子耽误了。就是没念大学，也压根没参加考试。

    海日打肿脸充胖子，说道：「念不念的，问题不大，反□□也是念音乐专业，那些东西学校教的他都会。」

    平介听他口气，看了他一眼：「你是他……？」

    老母亲。海日想。

    「朋友，」盛灿阳替他解释了一句，「但爱好是当妈。」

    海日哈哈大笑，盛灿阳也乐了，俩人乐了半天，旁边人一头雾水。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打开了，雪川说道：「进来吧，搜完了。」

    死者穿好了衣服，坐在榻榻米上，说道：「请上餐桌一叙。」

    这就到了吃饭和对证的时间了。

    死者端上来了七个餐盘，放在他们的面前，然后躬身退后，走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

 第13页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也冷了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游戏时间，所有表演都将从此刻开始。

    海日看了眼手机，此时是六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熄灯禁行。

    第6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四）

    平介主动出来主持全局，说道：「交代一下线索吧，还是从我先来？」

    盛灿阳却说：「按顺序来，1号房先来。」

    平介笑道：「这有什么区别？谁先来都一样的啊。」

    盛灿阳却道：「没区别，所以从1号开始。」

    平介被他顶了一下，莫名其妙，没意思了，说道：「随便，我怎么都成，反正我也不是兇手。」

    海日愣了一下，想起来了：「1号房，是不是我搜的啊？」

    雪川笑道：「是啊，我的房间，发现什么？」

    海日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人吗？姐。」

    雪川：「？」

    海日道：「你房间里樱花味太重了，不太正常，如果不是为了掩盖气味，那就是你本身的味道，房间里有一面梳妆镜，镜子照人脸的时候是歪的，它不是为了照人，是为了照窗外的那棵樱花树。姐，你是鬼，还是妖？」

    雪川愣了一下，看向众人，说道：「上来就这么问？」

    海日道：「既然问到了这点，就说说吧，进度快点，能少死几个。」

    雪川道：「我是人，只是比较喜欢樱花的香味，镜子的事儿我不知道啊，是歪的？你太敏感了吧。」

    「香薰呢？」海日道，「既然喜欢，房间里怎么没有香薰？」

    雪川：「也许是没放置这个线索。」

    海日乐了。大家都知道没这个可能。

    不管是哪个任务，异味都是关键证据，一定指向了哪条线索。

    海日没再多说，点到为止，礼貌道：「我没有别的线索了，你们继续。」

    盛灿阳意外道：「就这么点儿？」

    海日：「是啊，很干净。」

    其实硬要分析也可以，雪川不是人，和外头的樱花树必定有关系，童谣里的故事，发生在樱花树下的。打开她房间的窗户，可以在镜子里看见那棵樱花树。

    海日不想上来就泼脏水，带节奏，对女性又有天然的尊重和敬畏，点到为止，等大家的证据凑齐了，对上时间线了再说也不迟。

    山幸犹豫片刻，举手说：「我搜的二号房，长泽，杏子的未婚夫的房间。」

    是那对情侣中的女人，平介问道：「有什么线索？

    」

    山幸道：「书信，信是写给杏子的，她今夜想要带杏子乘坐游轮逃走。长泽，你为什么要跑？你杀了人吗？」

    长泽道：「死者虐待我的未婚妻，我想带她离开，我未婚妻可以作证。」

    未婚妻盛灿阳道：「是的老公。」

    众人笑了起来，盛灿阳道：「我没打算走，是她想带我走，我俩因此闹掰了。」

    雪川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盛灿阳：「我很爱我妹妹，不想离开她。」

    海日突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妹妹埋在哪儿？」

    盛灿阳笑道：「樱花树下。」

    海日：「……」

    海日转头看了眼雪川，雪川也在看他。

    海日心想：「什么意思？」

    雪川看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死的姐姐和雪川又是什么关系？

    海日其实不爱玩有羁绊的故事，任务中很经常会有情侣的角色，俩人互相背锅，一般都是捆绑销售，一个是兇手，一个当帮凶，搅局搅得让人判断不出俩人谁是兇手，游戏体验感很差。

    盛灿阳的角色和长泽，很可能就是这样的。

    海日这时候其实多少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应该选长泽这个角色的，还能和盛灿阳打一手配合，不然现在这个样，也不知道这个长泽会不会玩，不会把他儿子坑死吧？

    丧子之痛，海日已经尝过一次了，实在不想再尝了。

    山幸道：「长泽的房间里还有绳子，你们也知道，死者是吊死的。」

    雪川道：「未必吧，妹妹。」

    「死者不一定是吊死的，」雪川说，「她脖子上的勒痕是水平状的，吊死的勒痕不可能那么平的，应该是斜的。」

    长泽道：「绳子是给杏子准备的，我还准备了迷药，你应该也搜到了，我打算今天晚上迷昏杏子，不管他同不同意，都带他走。」

    海日心想：「真是感天动地。」

    山幸：「但是绳子你已经用过了，切口不整齐。」

    长泽：「你又知道？用没用过也能看得出来？买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海日感觉俩人要打起来了，便道：「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山幸没好气道：「迷药也少了一半，她肯定已经用过了，给死者用的，杏子，你昏了吗？」

    「昏了，」盛灿阳点头，面色冷淡，目光无情，「她给我下了药，我睡了仨小时，醒来我妈没了。」

    山幸无话可说了，长泽道：「还有没有问题？」

    山幸没再说什么。

    海日怕俩姑娘打起来，便赶紧道：「三号房，谁搜的？」

    「我，」平介道，「没啥好说的，我搜的是记者的房间，他有一份报纸，是一年前，玉上死的时候的新闻。」

    记者富源，就是刚才那个指出海日和盛灿阳认识的男人，他坦然道：「我就是个记者，当年的新闻是我写的，我因此红了，昨天我收到一封信，说是让我来这里，还能有大新闻，让我再火一把，我就来了。」

 第14页

    富源说道：「我这局是置身事外局，你们其实可以给我个警徽，省得被带节奏。」

    山幸道：「可你的女朋友有嫌疑啊。」

    富源语带不满：「什么嫌疑啊，你就没有吗？」

    平介道：「唉，玩什么警徽啊，又不是警徽流，四号谁搜的？再吵下去天黑了。」

    雪川道：「我搜的四号，杏子的房间吧？」

    盛灿阳盘腿坐在餐桌前，吃了口鱼，点了点头。

    雪川道：「你有个洋娃娃？」

    盛灿阳一边塞米饭一边道：「多正常啊，我是个可怜的小女孩。」

    海日乐了，也端起碗来开始吃饭了。

    雪川：「洋娃娃和你的角色长得很像。」

    盛灿阳道：「我妈给我做的，照着我姐姐的样子做的，我姐死了之后我很难过，有些接受不了，天天哭，她做了送给我。」

    雪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把你和金田的婚约撕了？你恨她？」

    盛灿阳喝了口汤，咽下一口饭，感觉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口：「只是不喜欢她，她总是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想留下来陪我姐，她非得逼我走。」

    大家都感觉挺合理。

    盛灿阳把碗放下了，说道：「五号房，我搜的，将军平介的，他和死者住在一起。死者也是死在这间房间的，死者喝的药里有毒，发现毒之后，我手机里多了条线索，发毒后两小时毙命。」

    海日问道：「药死者喝了吗？」

    「少了，」盛灿阳喝汤，说道，「应该是喝了吧。」

    海日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大家都低头不语，没人像盛灿阳一样那么好的胃口，几乎所有人身前的餐盘都没怎么动过，海日还算是吃得多的。

    今天晚上肯定还有硬仗要打，还是得吃点东西。

    这一局，肯定没人会认这个毒药，他们也许也不清楚死者是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所以在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之前，这个毒药不会有人主动承认。

    盛灿阳又道：「平介的房间里很多边边角角都有干涸的血痕，应该不是今天的，你是不是家暴？」

    平介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到了，我也没打算说谎，我确实和死者产生过一些矛盾，她总是忘不了死去的那个女儿，神神叨叨的，我受不了她。」

    「不是吧，」盛灿阳在吃饭之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想杀她的吧，你知道她出轨了，有一个情夫。」

    平介：「有证据吗？」

    盛灿阳：「房间里有死者的日记本，被暴力打开过，你看的吧？」

    平介：「但我没想杀她，我只想杀他——」

    平介伸手，指了指海日。

    他道：「他身上的伤就是我打的，我也没必要说别的了，我对我老婆有感情，不想杀她，杀了她情夫，让她死心就可以了。」

    海日承认道：「是他打了我。」

    承认了这道伤，反而让他能更清白一些，至少和死者没什么关系。

    长泽道：「情夫，你房间里有一把刀，带血的。」

    平介意外道：「只有一把刀吗？」

    长泽点头：「没别的，可能是我没发现吧，我第二次玩这个游戏，不太会。」

    「这情夫真是很干净，」平介指了指海日，笑道，「这把刀我知道，我去杀他的时候，没能杀了，他反应过来，把刀抢了过去，那把刀是我的。」

    盛灿阳有些意外，看了眼海日，眉头微微蹙起：「你房间没别的线索了？」

    海日笑道：「是啊，我这局陪跑。」

    盛灿阳没笑，转过头去，放下了筷子，他还是平淡无聊的样子，但海日很了解他，海日直觉他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海日感觉稍微有些不是滋味儿。

    也不太清楚，自己这局很干净是哪里得罪他了。

    最后一间房是山幸的房间，搜到的是一件很贵重的宝石项鍊和一副皮手套。

    大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状态，这种沉默每局几乎都有，因为大量的线索摆在了眼前，好人需要理清思路，而兇手则需要编好应对的谎言。半个小时左右，大家都可能一言不发，有人听刚才的录音，有人拿笔记录。

    平介说道：「大家稍微吃点饭吧，一边吃一边想，晚上也不好过……天快黑了，大家都整理一下思路。」

    盛灿阳已经吃完了，手放在膝盖上，微微点着，说道：「金田，你没有动机吗？」

    海日一愣。

    盛灿阳很冷静，问道：「真的没有吗？」

    海日看着他的目光，慢慢地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海日：「？」

    现在没人盘问时间线，盛灿阳忽然盘问起他来，好像非要从他身上找到点什么漏洞，海日转头看了眼旁人盯着自己的目光，说道：「晚上十点，我去找她，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我回去。」

    盛灿阳问：「有人比他更晚吗？」

    一时间四下安静。

    居然没人！

    海日懵了，他是除了兇手，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海日忽然脏了。他如果不是当妈的滤镜太强，几乎以为盛灿阳是故意带节奏搞他。

    平介道：「十点十五，我就进房间准备休息了，看见她吊在房顶上，我见到的是尸体。」

 第15页

    海日恍恍惚惚，看了眼盛灿阳。

    海日道：「我没理由杀她，我没动机。」

    长泽道：「说动机有什么用？好多动机都是藏着的，看不出什么，时间线才最有说服力。」

    海日一耸肩，说道：「随便，不如咱们就对时间线？」

    就在这时，门却被敲响了，死者走进来了，探出半个脑袋，说道：「还有十分钟，八点半。」

    众人：「……」

    海日果断站起身来，什么也不干了，拍了拍屁股准备提前回屋，说道：「明天再说。」

    平介笑道：「说怂就怂啊，大帅哥。」

    海日推开门，看见死者站在眼前，说道：「我走了，886！」

    盛灿阳也跟着站了起来，穿着紧身太阳裙和沙滩短裤，迈着大长腿，闲散地跟在海日身后，总共也就几步路，海日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盛灿阳直接走了过来，说道：「你跟我打个赌，怎么样。」

    海日：「什么赌，祖宗？」

    「今晚死警长。」盛灿阳在他耳边说。

    海日看了他一眼，盛灿阳转身走了，没理会众人的视线。

    海日看了眼富源，他正和自己的女朋友在走廊尽头低声说话，察觉到海日的视线，往这边扫了一眼，眼神不善。

    海日直接打开门进了屋。

    其实不是盛灿阳的话，死谁都无所谓。

    当天晚上，海日连着充电线，躲在被窝里，插着耳机看快手直播，在一声一声真挚的老铁声中，海日双击屏幕，送出无数小爱心，然后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海日把音量降低，听见走廊里的人哼着白天听见的童谣，在每个房间门口逡巡。

    那鬼轻轻地哼着：「有天爸爸喝醉了，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走到了走廊的最尽头，海日的门口。

    海日的耳机里适时传来了主播豪迈慷慨的声音：「老铁们，动动你们的小手，免费的小红心给走一波，谢谢各位老铁！」

    鬼哼唱道：「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一颗头似乎在走廊里蹦来蹦去。

    耳机里：「谢谢我是你爸爸送来的穿云箭！爸爸好。」

    鬼在他的房门轻轻地敲了敲。海日双击屏幕，以今天就是世界末日的心情狂点小爱心。

    门口一动不动，那颗头在海日门前跳了几跳，顺着门缝的光，露出一颗眼珠，往里头窥视着，海日把被子蒙上，耳机里的主播说道：「感谢『无1无靠』点亮的小爱心，你是开了挂吗？点这么快，无1无靠？我是1，你哪个区的？」

    海日打字：「华北9。」

    主播道：「哎呀，不远啊，我华北7的，我关注你了，有空一起吃个饭啊。」

    海日的帐号一个视频作品也没发过，这主播还是他第一个follower，他回復了个好的，再去听门口的动静。

    童谣声好像远了，不在他的门口了。

    耳机里，主播喊：「进来的老铁们给主播点点关注！」

    第7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五）

    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海日困得要死，听见了走廊里重重的关门声，一声剧烈的尖叫传来。

    随后就是重物摩擦地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死者拖着一个人，在走廊里走了出去，那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海日好像已经有点麻木了。

    直播里还热热闹闹，金刚芭比主播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热情地感谢各位大哥大姐，海日还分出两分精力，思考自己当主播能不能赚钱，是不是就不用出来做任务了。

    终于，到了十二点四十几分，外头的声音终于停了。

    海日终于等到这时，关了app，几乎瞬间，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海日七点起床，有些不清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见自己脸色还可以。

    海日一抬头看见卫生间的镜子，有点被自己给帅到了。

    「怎么这么帅？」海日有些不可思议，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大早的，脸还没洗。」

    海日还穿了昨天的和服，他眉骨和鼻樑都很像混血，非常高挺，皮肤很白，白到能看清下颌青色的血管，穿着那件藏蓝色的和服，到脚踝，干干净净地站在镜子前，简直帅毙了。

    海日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陶醉地唱道：「春风再美也比不了你的笑——未见过的人如何明了？」

    「说我鬼迷了心窍也好！」海日高举牙刷，作为话筒，引吭高歌，仰天唱道，突然间牙膏沫呛进了嗓子眼里，一阵剧烈地咳嗽，他扶着洗手台，艰难地唱完这一句，「是前生的姻缘也好。」

    海日晃晃荡盪地陶醉地刷牙，唱道：「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门忽然被敲了几声，海日愣了一下，叼着牙刷去开门，盛灿阳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灿阳接了一句：「只要你能重回我怀抱？」

    海日：「……」

    盛灿阳往里头看了眼：「还没收拾完？」

    「马上。」

    海日又回了卫生间，漱了漱口，听见盛灿阳在鼻腔哼着《鬼迷心窍》的曲调，干净利落，即使没有歌词，也很舒畅。盛灿阳的音乐才能，是很惊人的，简单地哼唱也让人感觉很惊艷。

    海日一边擦脸，一边说道：「你也听这么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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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道：「我是十九，不是九岁。」

    海日笑了。

    盛灿阳道：「你唱得不错。」

    海日没谦虚，说道：「没办法，蒙古族，种族天分，我还会跳呢，回头给你来一段。」

    「好啊，」盛灿阳说，「蒙古舞吗？」

    海日：「多少会点儿。」

    盛灿阳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海日洗漱，说道：「你没出门看看吗？」

    海日：「没有，谁死了？」

    「昨天死了俩。」盛灿阳道。

    海日看了他一眼：「谁啊？」

    盛灿阳：「说出来怕吓着你。」

    海日乐了，感觉他这时候确实像个小男孩了，随口道：「谁啊？记者和山幸？」

    盛灿阳没说话。

    海日：「……」

    盛灿阳：「……」

    海日愣了，说道：「真的假的？」

    盛灿阳推开门，伸出右手，示意请他出去看，海日有些茫然，走了出去，看见三号房和七号房的房门大敞，拖着两行血迹，一直到走廊尽头。

    海日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眼盛灿阳，忽然将他拉近屋里，将门关上，说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兇手？」

    盛灿阳痞笑半晌，偏偏没说话。

    海日正经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

    盛灿阳：「为啥告诉你？」

    海日愣了一下，忽而没话说了。

    盛灿阳看了他片刻，道：「本来昨晚死的应该是你。」

    海日上一局是兇手，一共两夜，他都没有杀人。

    一个是不愿意杀，他当时不知道其他几人的时间线里有没有关于自己的致命线索，所以不想盲狙，另一个就是他觉得在这种游戏里，杀人没有意义。

    并不是那种最后只能走出去一个人的游戏，只要最后能不被投出去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杀人。

    他没想到今晚就死了两个。

    盛灿阳道：「七人局，必有帮凶。两个兇手，各自可以带走一个，你想想，如果你是兇手，你带走谁？」

    海日道：「我想不出来。」

    「最干净的人，」盛灿阳道，「越脏的人越要留在最后，让鱼龙混杂，各自咬，如果留下一看就是好人的人，好人就会带队，就会左右局势，甚至可能抓出兇手。」

    海日喃喃道：「警长。」

    盛灿阳笑了，没说话。

    狼人杀的游戏里，有一种警长流，就是由强神带队，所有人轮流发言之后，警长总结髮言，带队票出去一个人。其实在这个游戏里，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海日这才明白了盛灿阳为什么昨天硬是把他的身份弄脏，一定要给他找出疑点。

    海日是死者的情夫，按理来说是最干净的角色，但不光是好人知道，兇手也知道他是没有嫌疑的，为了让他不能变成警长，很可能第一夜直接把他带走。

    昨晚鬼在他门口徘徊很久，也许是兇手也在犹豫，带走谁。

    海日就算是再不怎么在乎，其实心里还是难免感觉一惊。

    那今晚……

    盛灿阳说道：「人是很不长记性的东西，你今天不要把自己搞得太干净，就行了。多得是人不会玩。这局显然遇见屠边局了，兇手也许要杀到最后，等人只剩下三四个，他们两个就可以合伙票出一个去，他们就赢了。」

    海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打法，着实有些惊悚。

    海日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不是兇手？」

    「你这样问我，」盛灿阳终于有些无语道，「哥，我真的很难回答啊其实。」

    海日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问了。

    盛灿阳却说：「我如果是兇手，昨天就没必要捞你一把。反正晚上我也不会杀你。」

    海日被他这句话忽然给感动够呛，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

    这算什么？乌鸦反哺吗？

    「山幸是我瞎猜的，」盛灿阳说，「这个女孩不太聪明，到处招惹人，一天就招惹了这么多人，肯定有人要搞她，祸水东引，让人以为兇手是和她有过节。她肯定得死。」

    海日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现在感觉……」

    盛灿阳：「？」

    海日：「我上一句赢得有些太简单了。」

    他没想到这些弯弯道道，也可能是能想得到，但是不想去做。海日上一局就是兢兢业业地当兇手，不杀人，也不搞人性那一套。就给好人搅了两次局，把嫌疑往别的人身上引了几次，就赢了，感觉很轻松。

    盛灿阳道：「你上次。」

    他笑了一声，说道：「那是我饶了你一命。」

    海日带上门，和他一起走出去吃早餐，随口问道：「为什么你没揭穿我？」

    他第一局就让盛灿阳抓住了致命的漏洞，盛灿阳居然没戳穿他。

    盛灿阳想了想，没说什么，海日转过头看他的脸，显然想听是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长泽却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一出门，首先看的就是男朋友的房间，却看见房间的那行血迹，霎时一声嘶声惊唿！

    海日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这算是生离，还是死别呢？

    富源已经回到现实社会了，他的生命将要重启，无论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他都要继续面对下去，这次向生命发出的挑战——自杀宣告失败。

    海日走过去的时候，想说什么，盛灿阳却直接路过了长泽，去了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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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站在长泽的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获生命，在他们眼里看上去已经是那么痛苦的事情了，海日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恭喜她，还是要告诉他节哀顺变？

    海日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两句，却被她霍然拍开。

    长泽怒道：「滚开！」

    海日退后一步，举起手来，无奈地道：「好，我多管闲事了。」

    长泽激动道：「滚开啊！」

    海日：「你……算了，抱歉。」

    海日自杀过，他知道自杀之前，人的心理有多么阴暗。他当时觉得任何人对自己的安慰都是轻飘飘地，是对他的痛苦的视之不理。没人能懂他的痛苦。所以也明白，人在痛苦的时候，不能接受别人的安慰。

    所以海日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退后一步，转身进了会客厅。

    盛灿阳已经在吃饭了，死者坐在主座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海日绕过她长长的头髮走进去，坐在了盛灿阳旁边。

    盛灿阳道：「被骂了？」

    「你知道？」海日说道。

    盛灿阳：「她没准觉得是你杀了她男朋友。」

    海日：「我自己也差点凉了。」

    盛灿阳：「你想让她开心点的话，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海日笑了声，转头看见死者正在盯着自己，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可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仔细打量了下死者，说道：「她的头髮……是不是变长了？」

    盛灿阳随意扫了一眼，坐直了身体，说道：「好像是。」

    海日：「因为什么？杀了人吗？」

    盛灿阳也不太清楚，皱着眉头看死者。

    这应该也是一条线索。

    平介他们走进来，一脸晦气地说道：「昨天居然死了俩！」

    雪川跟在他身后走进来，诧异地看着海日他们已经过来了，说道：「起这么早？睡得好吗？」

    平介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说道：「谁能睡得好？吓得半宿没睡。」

    海日其实感觉还行。

    他现在就只是对这局能不能投出兇手有些怀疑。

    死了两个人，也就是说这俩人的时间线没有了，如果他们的剧本里有很关键的证据，那很可能已经不可能再盘出来了。

    海日说道：「兇手杀了人，那这两个人的时间线怎么办？」

    盛灿阳说：「如果时间线里有关键证据，会以证据的形式提供给咱们。」

    海日：「那兇手岂不是白杀了？」

    「怎么是白杀？」盛灿阳道，「证据流玩得是逻辑，杀人流玩的是心理。」

    平介笑道：「大明星，你很懂啊。玩了很久了？」

    盛灿阳一提到这个，表情一动，变得有些冷。

    平介自顾自地道：「我只玩了不到一年。」

    海日忽然想到，盛灿阳自杀，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里，他算不算已经是待得久的了？

    是不是也只差一点，就可以赴死了？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说道：「怎么？」

    海日摇了摇头，低头吃饭。

    雪川说道：「我来了半年，这是第五局。」

    看来是不怎么缺钱，海日说道：「你还差多少分？」

    雪川道：「早了。还有好几万呢。」

    海日听刘洁说，据说是积分攒到6.6万，就可以提交死亡申请了，等审批通过，就可以了。海日一开始听这个数，感觉不是很多，现在看来，很多人都为了这几分，在这里呆了一两年之久。

    雪川问道：「你呢？」

    海日：「还差六万多。」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以为他在开玩笑。

    海日还能听见身后长泽的哭声，让人肝肠寸断的感觉，海日有些吃不下饭。

    雪川却神色自如，问道：「你是混血吗？」

    「不是，但我妈是俄罗斯族。」海日心不在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屋里的四个人里，必有一个人是兇手，或者是帮凶。

    海日心想：「天黑之前，一定要破案。再死两个人，兇手明天必赢。」

    这样一想，时间就忽然紧迫了起来。

    盛灿阳把汤喝完，看了海日一眼，说道：「吃点东西。」

    海日实在是没有他的好胃口，站起身来，道：「我去第二轮搜证。」

    雪川笑道：「着什么急？」

    海日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今晚如果再死两个人，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中有两个都兇手，两个兇手可以直接把人票死，拖到明天，这局就输了。」

    雪川愣了下，道：「我知道，我也没拦你啊，就是看你吃得少，问你着什么急。」

    海日却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有时候直觉就是没什么道理。

    海日第一个搜的就是雪川的房间，他那个时候就怀疑雪川。按常理来说，好人在劣势的情况下，不应该心急吗？

    海日走出去的时候，长泽还坐在地上哭，已经不嘶声大喊了，默默地淌泪，她长得是很白净漂亮的，有女神的味儿，海日蹲下来，下意识往兜里摸了摸，才发现换了衣服，没有面纸了，只好说道：「不管是生是死，到最后，都会重逢的。」

    长泽看了他一眼，道：「如果走的是你的女朋友呢？」

    「我不喜欢女的……」海日随口道，「算了，死的是我的女朋友，我就像你一样难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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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道：「我也没别的办法，本身人活着，就没有任何办法啊。」

    长泽道：「我俩是殉情，现在他自己回去了。」

    海日下意识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想到刚才，又止住了。

    长泽有些茫然。

    海日：「我听说，想回去活着，随时都可以回去，你自己做决定吧。」

    长泽忽而道：「你不是兇手，对吧？」

    海日：「不是。」

    长泽道：「我也不是。」

    海日有些没跟上她的脑迴路：怎么忽然聊到这儿了？

    长泽道：「只剩三个人，里头有人要了他的命。」

    海日感觉她好像忽然换了张牒，开始点播起復仇剧，站起身来说道：「是呢，好好玩吧。」

    盛灿阳走出来，正好看见俩人在说话，他还穿着那身奇葩的裙子，现在看习惯了已经没有那么辣眼睛了。

    长泽看着盛灿阳，似乎在打量他。

    盛灿阳本来没搭理，等走了过来，长泽还盯着他看。

    「怎么？」盛灿阳道，「想要签名？」

    第8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六）

    长泽道：「旁观者也是杀人者，你明白吗？」

    盛灿阳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说道：「什么？」

    长泽道：「你昨天就知道他会死，对吧。」

    盛灿阳一时没有说话。

    长泽说道：「我男朋友和我是在病友群里认识的，脑癌晚期，死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实在不能回去活着，谁会这么年轻选择自杀？他回去了，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病痛和治疗，然后死在病床上。」

    长泽抬眼，看着盛灿阳，问道：「你昨晚就知道他会死吧？你救了自己的朋友。」

    海日：「……」

    盛灿阳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海日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正要站起来，叫他和自己一起离开，盛灿阳却道：「这不就是这个游戏吗？」

    海日抬头愣怔了片刻，感觉盛灿阳的语气冰冷，没带任何人情味儿。

    盛灿阳道：「能玩就玩，不能玩就死，这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泽不可置信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人话，」盛灿阳道，「哪句听不懂？」

    长泽说着说着，眼眶泛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不想责怪你，我男朋友死了，因为我俩不会玩，ok，无所谓，可是我们又没有得罪你，你提醒一句能怎么样？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但凡是个正常人……」

    海日忽然说道：「但凡是个正常人，不会来到这里。」

    海日站起身来：「这是生存游戏，姑娘，不是在做社区义工啊。」

    盛灿阳本来神色冰冷，闻言看了海日一眼，有一瞬间的诧异。

    海日说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盛灿阳没再说什么，海日推了他一把，俩人便往屋里走，听见身后门打开，雪川看见长泽，说道：「哎呀，还哭呢？多大点事？人活在世上殊途同归，早晚会见面的。」

    海日低声道：「你跟她犟什么？晚上一票把你投了，票死你，算谁的？」

    「当然是算你的啊，」盛灿阳怪道，「不是，我因为捞你才被他盯上的，还能算谁的？」

    海日心累异常，说道：「好，算我的。」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一点也不想回去吗？」

    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盛灿阳推开门，看了看里头，是雪川的房间，俩人一起走进去，盛灿阳扫了一眼房间，像个叛逆的小孩，随口说道：「不想。」

    海日：「好的。」

    盛灿阳：「什么好的？」

    海日没办法向他解释自己蓬勃的母子之情，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明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等着他回家。他从来对盛灿阳没有什么额外的期待，喜欢盛灿阳，却没希望从他身上投射出自己的欲望，他真的，诚挚、虔诚地喜欢盛灿阳，盛灿阳穿着羽绒服坐在台阶上唱的《枉凝眉》，拉的二胡，在舞台上的挑眉和汗珠，他无法言喻地疼爱，希望盛灿阳能幸福，希望他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海日涌上一些酸楚，又压下去，平静地道：「你想怎么样都好。」

    盛灿阳愣了下，想了想，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弯腰摸了一把木制化妆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像海日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样，坐在了化妆檯前。

    海日打开了窗子，看着窗外的巨大的樱花树。

    盛灿阳看着镜子，说道：「这镜子有问题？」

    「我昨天说了，」海日回过头，看见他正在扶着那面镜子，说道，「歪的……我靠，什么东西？」

    只见盛灿阳一用力推开了那面镜子，露出了墙里的一个暗格。

    俩人均是愣了一瞬，海日走过来，问道：「是什么？我以为这面镜子是要看着窗外的树。」

    「一举两得，」盛灿阳看着那暗格里的红布，道，「你这证搜的真够草率的。」

    海日道：「还好你来了，还是你厉害啊。」

    盛灿阳淡淡勾了个帅气的笑，把那块红布拿了出来，里头包着一个很小的木头玩偶，刻画得栩栩如生，两个红彤彤的小脸蛋，甚至还很可爱，只不过没有画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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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说道：「你房间里是不是也……」

    盛灿阳：「也有一个，比这个大点儿。」

    「干什么的？」海日问道。

    盛灿阳并不隐瞒，直接道：「死者给我做的，但是我拿到这个玩偶之后总是做噩梦。可能和它有关。」

    海日：「你妈想害你？」

    「没准吧，」盛灿阳说道，「拿上吧。」

    说着揣进兜里了。

    不得不说，盛灿阳玩这个游戏，确实比海日要强很多，屋里很多琐碎的细节，看过一遍就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盛灿阳拿起化妆檯上的木梳，看了看，问道：「这什么材质的？」

    海日看不出来，他昨天就看见了这把梳子，漆得微微发红，他没放在心上，此时问道：「有问题？」

    盛灿阳把它举起来，放在海日的眼前，透过日光，能看见有一点点的光顺着边缘透了出来，盛灿阳说道：「骨头。」

    海日：「！」

    盛灿阳无奈了，问道：「很明显啊。」

    海日压根没往这儿想过，盛灿阳道：「可能是大女儿的骨头做的，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玉上死后，头髮长得垂地，今天早上，死者的头髮也变长了。」

    海日：「你也发现了。」

    盛灿阳：「你都发现了，我感觉也没人没发现了。」

    海日：「……」

    行吧。

    盛灿阳似笑非笑：「所以梳子一定有问题。」

    海日拿起来，感觉这东西平平无奇，便想往自己的头上试一试，盛灿阳皱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拦住了他，说道：「别动。」

    他一把夺过梳子，也装进了自己的大裤衩的兜里，说道：「这里的东西不吉利。」

    海日：「这里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搭建出来的游戏舞台？」

    盛灿阳道：「这一处住所在这个世界地图上能找到，只是没有大巴的话，没人能过来。他们和咱们共存，在这个世界也算是真实存在吧。」

    「多参加几次游戏，你就明白了，」盛灿阳说，「这世界很噁心。」

    海日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主要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附和。

    如果是别人，海日可能会说：「我并不在意这个世界恶不噁心，因为只要活着，就很噁心。」

    可如果是盛灿阳，海日就只想安慰他，不要这样看这个世界，可又论据不足，无从说起。

    海日道：「还搜吗？」

    盛灿阳站起来，说道：「这是昨天的线索，今天肯定有新的，再看看。」

    整个房间的一览无余，二十平上下的一个小房间，所有东西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海日打开窗户，迎面的风吹来，他没在这个房间找到任何薰香，这屋子里就是有莫名而来的樱花味。

    海日看着外头的那棵树，忽然说道：「为什么要透过镜子看这棵树呢？」

    他回过头来，继续看着那面镜子，仔细端详了片刻，镜子里照出了他自己的人影，影影绰绰。

    海日有些疑惑，走过去，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又勐地转过头去，那棵树在风中平静的抖动着满树的繁华，盛灿阳问道：「怎么了？」

    海日看着他，问道：「大女儿是埋在了樱花树下？」

    盛灿阳：「对。」

    「那这面镜子……」海日说道，「到底是要照鬼，还是要压鬼？」

    盛灿阳问：「什么意思？」

    「故事里，将军将玩偶做成了猫脸，但是没有画嘴，因为不想听见死者的哀嚎声，」海日说，「这个玩偶也没有嘴。……它放在镜子后，正对着樱花树，是她想压制住树下的亡魂吧。」

    盛灿阳听得正认真，他忽然停下了，便道：「接着说啊。」

    海日：「没了啊，我能知道什么？我连线索都搜不清。」

    盛灿阳：「……」

    「走了，」海日道，「瘆得慌，我换个房试试，你继续吧。」

    盛灿阳无语地看着他。

    海日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不和你捆绑了，一会儿让人看见了摘不清。」

    俩人关系越近，投票时说的话就越不可信，海日这个时候才参悟透这个道理。

    游戏是最容易移情的地方，很难完全的客观地做出选择。如果两个人在游戏里扮演的是情侣，那很可能会在游戏中真的产生一些感情，导致他们下意识地偏袒自己的情侣，这也是为什么，情侣爱出帮凶。

    海日走出去，随意找了间房间搜，进去了之后发现是长泽的房间。

    昨日搜证的时候，长泽的房间里有绳子和迷药。

    海日没关门，站在地中央，恰好此时平介路过，往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哦，我女婿的房间？」

    海日：「你女儿还没成年，为什么这么着急嫁出去？」

    平介：「不知道啊，剧本没写，就说我有个准女婿，他对我女儿很好。」

    海日不置可否。

    平介问道：「搜出什么了？」

    海日随手在衣柜里抽出来了一件女人的内衣，探出身来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女儿头顶好像有点绿。」

    平介走进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来，背过手去，看了看，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海日又看了眼柜子，这次看得更仔细一些，省得再遗漏什么线索，前后看了两遍，确实没什么东西了，便转过身去，这个房间和雪川的房间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房间的窗帘打开，只能看见一小块的樱花枝丫，随着他撤开了窗帘，掉下来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第20页

    海日用手接住，平介道：「提示来了。」

    昨晚淘汰的两名成员如果有关键线索，就会以提示的形式提供给他们。海日接过纸条，上头写着：「山幸剧本：十点零五分的时候，你看见长泽从女主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行色匆匆，你想跟他打招唿，但是他很匆忙地离开了。」

    海日：「？」

    海日昨晚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十点钟，也就是说，十点零五分的时候，长泽又去找过一次死者？

    这件事昨晚，盛灿阳问的时候，长泽并没有说。

    其实如果当时她说了，也许昨晚死的就是海日，而不是他男朋友了。

    海日感觉很讽刺，所以他男朋友走了，这从头到尾关盛灿阳什么事呢？

    海日在长泽的房间里并没有再搜到其他的东西了，平介刚才看完纸条就离开了，海日整理了一下思路，也走了出去。

    此时是上午十点半。

    距离天黑还有十个小时。

    海日走进会客厅，盛灿阳正盘腿坐着玩手机，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来已经配合搜过身了，不需要再穿着那件辣眼的裙子里。

    海日坐过去，问道：「谁搜的你？」

    「雪川，」盛灿阳随口说道，「没人搜你？」

    海日：「没有，一会儿随便找个人搜搜吧。你玩什么呢？」

    盛灿阳正在刷微博，app在这里功能依旧可以使用，只不过切换成了区域网，只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人发出去的消息，盛灿阳百无聊赖，点开热搜正挨个浏览。

    海日说道：「点开看十五秒，可以增加浏览量。」

    盛灿阳：「？」

    「为什么要增加浏览量？」他随口问道。

    海日心道：「因为刷热搜啊，儿子，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公司买了热搜，并不是就放在那儿不会掉了，是要粉丝去点的。」

    盛灿阳显然已经猫在这儿等了挺长时间了，手机玩得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他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收了，海日把自己的手机扫脸解开锁，然后扔给了他。

    盛灿阳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用，便问道：「不刷直播了？」

    海日：「玩吧，我没心情。」

    这当然是假的，鬼在外头敲门索命都不耽误海日在被窝里给老铁点小红心，他无非就是不想看盛灿阳缺东西玩。

    他要是真的有孩子，估计也是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的溺爱型家长。

    盛灿阳估计是也不好拒绝，接了过来，不好意思翻看别的软体，还是打开了微博，打算继续关心一下家事国事天下事。

    近日也没啥热搜，西北1区上空的抹香鲸鲸落，手机拍摄的小视频刷屏了，看上去恢弘震撼，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了。

    台湾女歌手成功申请下来了死亡证书，本周日将正式离开。

    一男子在游戏过程中和鬼发生性行为……

    都什么东西？

    盛灿阳不忍直视，左滑直接退出，进入首页，忽然看见消息那里显示「99+」

    盛灿阳没想太多，以为是垃圾gg，结果点进去一看，居然全都是@和评论。

    点开后最近一条，海日在营销号下回覆：「装你妈的路人呢。」

    盛灿阳：「……」

    他点开那条微博看了看，那博主的原文是：「昔日为情自杀的anew组合盛灿阳，再结新欢？」

    配图是盛灿阳和黄毛。

    下头评论不到一百条，其中一条表示自己是路人，不认识盛灿阳是哪路货色。

    海日在下头评论：「装你妈的路人呢？」

    被骂出去四十几条评论。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是昨晚十点多。估计他还不知道自己被骂了。

    他顺着评论往下看，海日的评论大概分为两个类型，简直就像是精神分裂。

    「实用，马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躲在网线后头骂我儿子，不服来现实碰一碰？」

    「啊啊好可爱，勐男必看。」

    「什么傻逼东西也敢来踩盛灿阳一脚，给爷爬。」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

    「妈的，黑粉去死，你儿子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

    第9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七）

    盛灿阳一时间异常无语。

    海日的微博头像是一个黑暗中的背影，他总觉得很熟悉，点开之后确定了，确实是他自己。

    应该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回国参加综艺，下班已经是凌晨了，那时候门口好像是守了几个粉丝的，盛灿阳并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海日，他认出来这张照片，是因为他去年把头髮染成了红色，在照片里，他走在灯光下仿佛是燃烧的灯丝一般，烧得透明。

    盛灿阳那时候自己回国，身边没有队友，经纪人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在前头，那时候已经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有些形销骨立的感觉，但却是粉丝喜欢的所谓的脆弱感。

    盛灿阳记得那个晚上，他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反覆思考如何去死，临死前，他想多露几次脸，死后给自己的粉丝留一个念想。

    他平时很少接综艺，国外竞争压力很大，综艺的邀约不是很多，去年夏天他却很火，按老闆的意思，他的火是要灭了之前的迴光返照，有了闹剧，流言加身，市场不能包容同性恋，他势必做不下去这一行了。

    那个晚上，盛灿阳走在路上，知道背后有几个小姑娘跟着，用相机对准着自己，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盛灿阳刻意走得很慢，让他们多拍两张。经纪人累极了，催了几次，他就当没有听见。

 第21页

    海日的头像，就是那天的他的背影。

    盛灿阳看了海日一眼，海日埋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但明显还没有睡着。

    盛灿阳想到，海日确实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里头不光是有惊讶，一闪而过的好像还有滴眼泪。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人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付出了多少感情。

    盛灿阳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些粉丝，很爱他，签售会的时候也穿着婚纱来见他，看着他的时候像是要哭了。是他们都如海日一般，还是海日比他们更甚？

    盛灿阳顺着评论往下看，海日的评论一直一直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的一个视频，他才十六岁，刚来韩国不到半年。

    这视频是善宇录的他拉二胡，其实他是拉了一遍，善宇觉得很有意思，好像能火，打开手机，让他再拉一遍，才有了这个视频。

    录这个视频的时候，他还没出道，在公司做练习生，刚下了舞蹈课，老师说他舞蹈用力过勐，比其他人差，他和善宇坐在公司的楼梯上，善宇安慰他：「你声乐成绩比我们都好，肯定能当主唱，跳舞无所谓啦。」

    盛灿阳想了想，感觉也是，稍微开心了点。

    善宇道：「唱首歌吧，好久没听你唱了，唱什么？」

    盛灿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道：「等着，给你看点好玩的。」

    他一路跑着回了宿舍，拿了自己的二胡，又跑回来，看了眼时间，来回用了不到五分钟，回去的时候，善宇还在等他，看见他手里拿的二胡，愣了一下。

    盛灿阳咳了一声，坐在台阶上，示意他下去去看，然后说道：「保留曲目，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真正的艺术作品，支起你的耳朵，好好听着。」

    善宇大笑不已，盛灿阳跑得太热了，将羽绒服拉开拉链，提了口气，抬起胳膊拉了首《trouble maker》。

    盛灿阳记得自己是第一遍拉得好，后来善宇要拍，他反而有些放不开，后来又拉了个《枉凝眉》，这也是他最早出现在海日的微博里的那个视频，海日在下头评论：「真的好喜欢啊[爱心][哭泣]」。

    盛灿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后来的事情，这视频让他小火了一把，也让海日认识了他，但这个视频之后的一切，都是噩梦。十六岁的这个冬天，这首《枉凝眉》的歌词，就像是梦魇缠绕着他，歌词就像是映照着他人生。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情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盛灿阳没有了再看的欲望，甚至又升起了那种熟悉的噁心感，自从自杀后，这还是头一次。

    死者坐在矮桌前，头髮窸窸窣窣地在地面上爬动，到了海日他们俩的脚下，海日还是趴在桌上，那头髮悄悄地爬上了俩人的腿，海日在喉咙里说道：「滚。」

    头髮瞬间掉了下去，回到了死者的身旁，盛灿阳笑了笑，沖淡了不少刚才那种阴郁的感觉。

    海日转过脸来，看着他，问道：「笑什么？」

    「你厉害，」盛灿阳说，「鬼也骂，得亏这鬼不记仇，不然昨天就得索你命。睡着了吗？」

    海日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稍微眯了一下，但是意识还留着，他们怎么还不过来啊？」

    盛灿阳退出app，把手机还给他，说道：「来得晚的都可以注意点，没准是想拖延时间的兇手。」

    海日深以为然，随口问道：「有什么热搜？」

    盛灿阳：「……」

    海日：「？」

    盛灿阳压根啥也没看，凭着印象说道：「西北1区好像是死了一头鲸鱼？」

    海日还没发现自己的老底被人揭了，还真被这个新闻吓了一跳，问道：「天空上的那种鲸鱼？那种可以死？」

    盛灿阳：「好像和咱们不是一个位面上的，但也会死，叫落鲸，很多人慕名去看。」

    海日：「挺好。」

    挺好什么，盛灿阳也品不出来，也不太敢问，怕他一打开微博，发现异常。

    海日在平时，真的不像是他的粉丝，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海日说是他的粉丝只是随便说说。因为海日表现得太淡定了，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他只是嘴上不说，但是他的一切行为，都像是很熟悉他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这时候，剩下的三个人终于开始陆续回来了，最先回来的是雪川，看见他们俩，笑了，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俩动作这么快？」

    海日道：「没你们搜得那么仔细。」

    「不仔细点可不行，」雪川却认真道，「哪怕遗漏了一条线索，也可能会输。」

    海日没什么诚意地道：「有道理。」

    雪川笑着说道：「你们搜了我的房间，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些，」海日说道，「你搜了谁？我吧？」

    雪川说：「没错。」

    她虽然已经三十几岁，但是看上去仍然有些少女的天真，笑起来也很和善。

    但她身上绝望的味道实在太重了，比盛灿阳还重，海日看到她就觉得很压抑，很难产生好感。

    过了一会儿，平介和长泽也回来了，五个人终于聚齐了。

    此时是十一点十分，距离夜晚还有九个小时二十分钟。

    平介说道：「开始吧，从搜证开始。」

    平介问道：「还是从小到大开始？」他问的时候看着盛灿阳，显然只是问他的意思，盛灿阳却说：「随便吧。」

 第22页

    想来也是，盛灿阳很会玩，知道一开始发言的时候要按房间号发言，游戏刚刚开始，很难临时编造谎言，现在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需要再这样了。

    海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先开口，便对雪川说：「你先来吧。」

    雪川没什么异议，直接道：「好。我搜的是金田，你身上我能看看吗？」

    海日便站了起来，敞开双臂，说道：「请便。」

    雪川毕竟还是个女士，有些不好意思，海日说道：「没关系，你也可以让别人替你。」

    他回过头来，对盛灿阳使了个眼色，盛灿阳还在看热闹，忽然被cue，愣了一下，站起来，说道：「你看着，我来吧。」

    雪川笑道：「也行，你长得太帅了，让人以为我占你便宜。」

    海日笑了起来。

    盛灿阳捻着海日前襟的衣角，鼻子凑上去闻了闻，他头就凑在了海日的脖颈边，距离太近了，海日下意识地往后倒了一下，盛灿阳一把扶住他，抬头看了眼。

    海日：「……你继续。」

    盛灿阳手放在他前襟摸了摸，里头没放什么东西，袖口里也很干净，他身上除了一道伤，什么也没有，这道伤昨天也解释了，是平介伤的。

    盛灿阳把手放在海日的大腿上，摸了摸。

    海日想要报警了。

    他还不如让雪川来搜。

    盛灿阳却没有放很久，一扫而过，站起身来，说道：「clean.」

    雪川笑道：「看来你真的干净。」

    海日莞尔：「很想当兇手赚钱，但是这局没有机会。」

    「那你的房间里为什么有毒药呢？」雪川问道，「服食即死。」

    海日坐回去，说道：「因为要杀平介将军，他是我的情敌，砍了我一刀，我自知打不过他，便想用点阴招。」

    雪川：「你的药已经用过了，少了一部分，你已经下手了？」

    海日：「放在饭里了，我趁着侍女山幸送饭的时候不注意，将她拦下了，往饭里下了药。」

    雪川转过头来，问平介：「你吃了吗？」

    平介道：「靠，吃了啊！」

    海日笑道：「两个小时起效，还没等起效，你的老婆就死了，所以你其实也得死。」

    雪川却没笑，仍旧是温温柔柔地问道：「你是几点下的药？」

    「九点。」海日已经把时间线背了下来。

    雪川：「你的药下在了饭里，平介又和死者住在一间房间里，你怎么能确定，死者不会吃这个饭？」

    海日一摊手：「当然是因为我俩串通好了啊。」

    海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将军的，死者也知道，我要替她杀了她丈夫，我把计划告诉了她。」

    海日看了眼坐在桌前的那个死者，心里居然真的升起一些移情，觉得她很可怜，他继续道：「平介对她很差，他只喜欢小妾，不喜欢髮妻，甚至也不喜欢死掉的女儿，我看她很痛苦，我又很爱她，就想杀了将军，所以其实，你们是来杀死者的，我是为了杀平介。」

    平介苦笑点头，说道：「我的剧本里也是这样说的，他也没说谎。」

    雪川却微微皱眉，说道：「你们俩，从昨天开始就在互相捞，也太明显了吧？」

    雪川：「你俩一直在互相作证对方的清白，不会是兇手和帮凶吧？」

    平介听此变了脸色，连忙说道：「不要带节奏，我只是按剧本说实话。」

    海日本来对这个人有五分怀疑，现在对雪川的怀疑到了七分。

    在海日眼里，雪川就算不是个兇手，也是个帮凶。第一轮发言就开始踩人泼脏水，连踩俩人，这是兇手的玩法。

    海日索性问道：「那你房间镜子后的那个玩偶，又是干什么的？」

    雪川明显愣了一下。

    盛灿阳忽然道：「编好了再说。」

    众人都被他这个忽然的冷笑话搞愣了，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雪川都乐了，说道：「我没什么好编的，像你的玩偶一样，就是玉上的，我很喜欢她，所以也有一个。」

    她在说谎。

    海日一听便感觉出，这句话丝毫没有任何说服力。

    海日问：「那为什么要放在镜子后？」

    雪川：「没别的地方可放，将军不喜欢大女儿，连玩偶也不想看见，我只能藏起来。」

    海日看着她半晌，没说什么。

    雪川无奈道：「是真的。」

    海日道：「那个玩偶正对着樱花树，樱花树下埋着玉上，有那么多地方你不藏，你把它藏在这面镜子后？」

    雪川似乎对他的逼问很是无语，说道：「剧本就是这样写的啊，我害怕将军不满，把它藏在了镜子后。」

    盛灿阳问：「我的是死者送的，你的是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雪川嘆了口气，说道，「只是有一天，它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我一直以为是大夫人给我的，因为她知道我喜欢玉上，所以我也没有问过，只是自己留下来了。」

    每一条线索，雪川都给了答案。

    海日却隐约觉得不对劲，觉得这里头是有问题的，可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盛灿阳若有所思，始终没有发言。

    就在这个时候，长泽开口道：「我搜的杏子的房间。」

    海日精神一凛，马上没有兴趣去管雪川了，专心去听长泽的发言。

 第23页

    她去搜盛灿阳，肯定来者不善。

    第10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八）

    长泽拿出来了一只玩偶，放在了桌上：「一个玩具。」

    海日瞥了一眼那只玩偶，忽而注意到，这只玩偶和雪川的那只长得有些不一样——这只有嘴。而且这玩偶的髮型也是不一样的，盛灿阳这只显然是个少女的髮型，雪川的那只，头髮梳成成年女人的样子。

    海日稍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里头同时见过两个玩偶，知道这两只玩偶不一样的，只有海日、盛灿阳和雪川，按常理来说，其实只该有两个人知道，海日只是恰好碰见了。

    盛灿阳查雪川、雪川查盛灿阳，俩人就能保证这个线索不被别人看见。

    海日现在很难判断，这线索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盛灿阳为什么让他看见了这条线索。他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先保持了沉默。

    长泽掀开了那布娃娃的裙角，露出它的胸口，上头有小小的一个血点儿，她问道：「这是什么？」

    盛灿阳说：「血。」

    长泽：「为什么会在胸口？」

    「你还搜到了什么？」盛灿阳却问，「都拿出来，我一起解释了。」

    长泽却说道：「都拿出来，让你一起编？」

    盛灿阳失笑，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这是我扎的。」

    盛灿阳道：「你可能还搜到了一根针，就是用那个东西扎的，扎了之后我才发现，出血了，这个娃娃好像有问题，但那是我扎了之后才知道的。」

    长泽：「为什么要扎这个娃娃？你不是很爱你的姐姐吗？」

    「……很爱姐姐，没错，」盛灿阳说，「但是很讨厌我妈，我不喜欢她送我的东西。但是只扎过一次，看见它出血了之后，我就没敢再动了。我怕我姐姐真的在这个娃娃里。」

    长泽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该信。

    盛灿阳道：「还有吗？」

    长泽还是觉得不合理，问道：「就算再讨厌，你也不至于伤害你姐姐的娃娃吧？」

    盛灿阳想了想，看了眼众人，说道：「我可以说剧情线吗？」

    平介犹豫片刻，道：「说吧。」

    海日扫了眼众人，看见雪川明显神情动了动，有些紧张的样子。

    盛灿阳便道：「我伤害这个娃娃，是因为我觉得，我妈不配做我姐姐的娃娃，我知道，当初是她杀了我姐姐。」

    众人：「……」

    盛灿阳：「我不是兇手，待会儿对时间线你们就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们，玉上自杀是因为觉得自己长得太丑了，她的美貌被人偷走了，就是死者，偷了十五年，导致玉上抑郁自杀，我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海日下意识地看了眼死者，他怎么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位死者容貌出众，肤如凝脂，髮丝油亮，她是怎么生出了一个丑陋到自杀了的女儿的？

    这最明显的一个bug，谁也没注意到。

    海日诧异道：「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盛灿阳说道，「但是我知道你第一天的怀疑就是对的，因为这里有的人，是鬼。」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眼雪川，雪川有些无奈，说道：「别看我，我是人啊。」

    海日并不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没有说什么。

    雪川犹豫了片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长泽对盛灿阳道：「我不信你。」

    「随你的便，」盛灿阳礼貌道，「未婚夫。」

    提起这茬，海日想起来了，问长泽：「你房间里为什么有女人的内衣？」

    长泽似乎早有准备，干脆道：「偷的，我的性癖。」

    海日：「……」

    海日问：「偷谁的？」

    长泽：「这就别问了吧，太变态了。」

    死者却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

    海日顿时有了一种不太美妙的猜测，全身爬过鸡皮疙瘩。

    长泽一耸肩，示意就是如此。

    平介好奇道：「哪样啊？到底谁的？」

    海日道：「别问了。」

    平介：「我都没太反应过来，你们就换下一话题了，不太能跟上你们的节奏，太快了，你们一直这么玩吗？」

    「速刷本，」平介说，「是这个意思吗？说实话，第一晚上带走俩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速刷。

    海日在心里品了品这俩字。其实一个本的节奏如何，大部分都是由兇手来控制的，到底投不投票，什么时候投票，第一夜杀不杀人，杀几个人，这些事情，都是兇手在控制。

    他想到了盛灿阳在来这里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海日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又参加任务，盛灿阳说：「我着急死。」

    盛灿阳无疑已经刷过很多本了。在这五个人里，海日知道，自己不是兇手，平介是最后一局，玩完这局他就可以申请死亡，他肯定也不着急，长泽和男友是新手，新手一般都求稳，不会这么大刀阔斧，这里最着急的就是盛灿阳。

    海日从小就很聪明，脑袋转得很快，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兇手就是盛灿阳，或者至少其中之一是盛灿阳。

    他放在桌下的手慢慢地攥紧了，能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在出汗，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怀疑盛灿阳。人的直觉有时候并不仅仅是直觉，而是人下意识地处理了很多大脑没意识到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暗示海日，兇手是盛灿阳。

 第24页

    而盛灿阳虽然没承认过，但他做的事，都像是一个兇手。

    海日现在最需要的是把盛灿阳择出去，把脏水泼给别人。他问道：「长泽，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长泽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去拿自己的手机，手在半路却停下了，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八点多？我在走廊遇见她，她……」

    海日不等她说完，便道：「你在撒谎。」

    他把纸条拿出来，在手边晃了晃，然后逐字逐句地念道：「山幸剧本：十点零五分的时候，你看见长泽从女主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行色匆匆，你想跟他打招唿，但是他很匆忙地离开了。」

    长泽的手放在桌面上，闻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片刻后，她道：「确实，十点零五分的时候去过一趟。我选择隐瞒，也没什么吧？昨天你说十点的时候，你见到过死者，没人说比你更晚了，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才没有说。」

    海日却直接道：「你去干什么了？」

    长泽：「我喜欢她，偷情呗。」

    海日觉得好笑：「你之前还说要带未婚妻离开这里，现在就又喜欢死者了？」

    长泽有些不耐烦，说道：「分手炮，没听说过吗？」

    她似乎还没有从男友离去这个事实中走出来，看上去心不在焉，又很不耐烦。

    雪川笑道：「十点的时候，金田见到死者还活着，十点十五的时候，平介见到了死者吊死在房间，你十点零五过去，这分手炮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长泽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也未见说的都是真话吧？既然盘证据，就好好盘，扯什么时间线？你们的时间线交代了吗？」

    「好好好，」平介站出来，和事佬般道，「有没有搜我的？我是最后一个了吧。」

    雪川也不为长泽的态度所恼，温柔笑道：「我搜了你。」

    平介兴致勃勃，问道：「有什么？」

    紧接着，雪川分别拿出了：一件带着血迹的衣服、绳子、剪刀、齿轮、和一盆打碎了的花盆。

    平介：「……」

    他嘆了口气，復又笑了起来，沖众人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尸体是我吊上去的，我剪了一截绳子，用齿轮把她吊到房顶，伪装了她自杀的场面，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她死了，我俩的感情一直不好，怕别人怀疑是我杀的，就伪装了这个。」

    平介一边想一边谨慎地道：「你们昨天说，死者不是死于上吊，其实我就知道我不是兇手了，我只是把她吊了上去。我身上的血就是吊她的时候蹭上去的。」

    海日礼貌地问道：「现在可以盘时间线了吗？」

    现在看来，所有的线索都已经出现了，可以进入到最后一个部分了：过时间线和剧情线。定一个兇手。

    众人没有什么异议。

    平介主动说道：「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身中了数刀了，我还看见她的脖子上还有勒痕。其实已经死了。」

    雪川看向长泽，问道：「现在可以说你去干了什么了吗？这里只有你和平介有绳子，你说是为了绑杏子，我其实一直是不信的。」

    长泽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扶着额头，终于承认了：「她脖子上的勒痕是我弄的。」

    「她知道了我要带走杏子，」长泽说道，「让我晚上去房间找她，我去了，她骂我不要脸，我和她吵起来了，把本来要给杏子用的绳子拿出来，勒了她。」

    她有些烦躁地动了动，说道：「但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把她勒昏了，然后就赶紧跑了，你们也看到了，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是她身上的刀伤。」

    海日看了眼死者，沉吟片刻。

    平介说道：「这可不一定吧，也有很多剧本，死者就是被勒死的，刀伤是后补上去的。」

    「如果是我，」长泽说道，「线索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你，我在十点零五去过死者房间？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说，我怀疑你进去的时候死者还没死，她身上的刀伤就是你坎的？」

    平介本来还忍让着，此时却也被她的态度和语气搞得有些不悦，说道：「你要是不想玩了，直接把你投出去，跟我们耍什么脾气？」

    这句话显然是有用，长泽瞬间沉默了。

    海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操作，看了盛灿阳一眼，盛灿阳心有灵犀，转过头来，低声和他耳语，说道：「有这种时候，有不配合的玩家，就直接把他投出去，不浪费时间。」

    长泽坐回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想参与游戏，却没再发脾气。

    雪川似乎故意要和她过不去，客客气气地非要问她问题，道：「长泽，你从死者房间出去之后，又干了什么？」

    长泽说：「回去找杏子，想要带他走。」

    雪川：「见到杏子了吗？」

    海日的手又攥紧了，心提起来，一时忘了唿吸。

    「找着了，」长泽却简洁地一言概括，「她在睡觉，被我用药迷晕了。」

    雪川看了一眼盛灿阳，盛灿阳也点头，说道：「我的时间线是七点之后，我吃完晚饭之后感觉昏昏沉沉，一直在睡觉，直到长泽把我叫醒，我醒过来，就已经十点十五了，听见走廊里有尖叫声，走出来看见我妈死了。」

    雪川不可置信：「一直在睡？」

 第25页

    盛灿阳道：「我被下了药。」

    长泽随口道：「我看着她吃的，剧本里说了。」

    雪川：「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死者死了？」

    「不知道，」盛灿阳说，「怎么可能知道？」

    海日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那盛灿阳到底是怎么杀的人？

    盛灿阳却主动说道：「你们不如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一下。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海日率先配合道：「我是来杀平介的。我十点的时候去找死者，其实是想问她平介有没有吃那份下了药的饭，她告诉我平介吃了。」

    雪川打趣道：「感觉金田来这里，什么也没参与，就是个闭眼玩家。」

    海日这局确实全程陪跑，然后最心累的不是全程陪跑，而是他分明不是帮凶，却要干帮凶的活儿。

    海日道：「雪姐，说说你吧。」

    雪川：「好，雪姐聊聊。」

    「我说一下我知道的，」雪川温声道，「我是人，不是鬼，但我的女儿可能是鬼。你们都不知道，其实玉上是我的女儿，而不是死者的，她埋在了樱花树下。」

    这条线索着实有些猝不及防，还有点震撼，一时大家举目四顾，都挺茫然。

    海日反应过来，感觉不对劲，问道：「那杏子呢？」

    「她也是我女儿，」雪川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大夫人身体有问题，不能生孩子。」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雪川知道他想问什么，道：「杏子不知道这件事。」

    盛灿阳又说了一遍：「我确实不知道。」这是特意说给海日的。

    海日：「所以……死者死的时候，你又干了什么？她杀了你的女儿，你肯定想杀她吧？」

    雪川：「想杀，但是没有能力杀，我时常会被我的女儿附身，精神很不好，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

    「所以你才要用镜子压制她？」海日问道。

    「嗯，」雪川点了点头，「我总是梦见她从樱花树下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娃娃，唱童谣，实在太害怕了，就让将军找人缝了这个娃娃，没有给她缝嘴。」

    就在这个时候，盛灿阳却忽然道：「你在说谎吧？」

    海日正在思考，闻言像受了惊的小老鼠，忽然转过头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盛灿阳道：「你屋里的玩偶和我的不一样，你那个不是玉上。」

    不光是雪川，就连海日也懵了，海日愣了主要是因为不知道盛灿阳为何突然把这个线索爆了出来。

    难道他不是兇手？

    雪川笑道：「可能是因为做的人不一样吧，你的那个是你妈妈做的，我的是将军找人做的……」

    盛灿阳却不等说完，说道：「你的那个娃娃，是你自己。」

    盛灿阳把那个娃娃拿起来，双肘撑在桌上，手指点了点那娃娃的头，说道：「这髮型是已婚女人的头髮，我和玉上都是洋装，没穿过和服，更不可能梳这种髮型，这娃娃是你，或者说……这个娃娃是雪川，对吗？玉上。」

    雪川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可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盛灿阳道：「你的女儿恐怕不只是上了你的身，她还夺了你的舍吧，是玉上怕你，而不是你怕玉上，所以玉上做了雪川形状的玩偶，压制雪川的灵魂，她怕你重新回来。」

    盛灿阳的身子往后一倾，看上去非常随意，又尽在掌握。他说道：「你就是玉上，对吧？」

    雪川看着盛灿阳，终于把温柔的笑放下了。

    海日在一看是看见雪川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那种阴郁感太重了，她虽然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也让人难以接近，而相处得时间久了，那种感觉就淡了不少，此时雪川把笑容放下，那感觉在一瞬间就又回来了。

    片刻后，雪川沉声说道：「我是玉上，杏子，你又是谁？」

    盛灿阳道：「我没被夺舍。」

    「你娃娃兇手上的那滴血，」雪川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不然我是谁啊？」盛灿阳无所谓地道，「还能有谁夺我舍吗？这个家一共就死过一个人，就是你啊，姐姐。」

    海日已经要懵了，说道：「等会儿，雪川，你其实是……玉上？你是杏子的姐姐？」

    雪川扯着嘴角冷笑，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这可能是雪川自己的隐藏任务，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此时被盛灿阳给揭发了出来，显得不那么高兴。

    海日慢慢地思考，说道：「那如果你是鬼的话……你不是就可以……」

    他现在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感觉好像盛灿阳也许不是兇手？

    盛灿阳接着他的话，说道：「她就可以杀人，我没看过死者身上的伤痕，但是我猜那根本不是刀伤，那是鬼的指甲挠的。」

    「未婚夫？」盛灿阳问道，「是吗？」

    长泽正在发呆，闻言抬眼看了眼死者，微微皱眉道：「好像是？你们可以自己看看，我不知道，看错了我不负责。」

    盛灿阳霍然站了起来，迈着长腿两步走到了死者面前，一把撤开了她宽大的袖口，有两道伤痕还很新鲜，两头都很窄，中间微粗，看上去确实很像是刀伤，但如果说是挠伤……那就更像了。

    盛灿阳看着雪川，问道：「我觉得你可以说一下时间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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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显然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了。她观察了下众人的神色，说道：「不是他说的那样，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游戏就太复杂了，谁能玩得起？我就是雪川，不是玉上。」

    盛灿阳并不关心，彬彬有礼道：「你的时间线？」

    「我七点的时候还见过你，」雪川说，「我给你说，你的未婚夫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跟他走。」

    盛灿阳点了点头，无声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雪川耐心道：「然后我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回去后，我看见樱花树无风自动，好像是有异常，模煳中好像看见了一个玉上从树上走了出来，我很害怕，把娃娃拿出来，攥在手里，把窗户关上，就再也没有出门。」

    「九点五十多的时候，将军来看过我。」雪川道。

    平介：「啊，去过，你当时神色很慌张啊。」

    雪川：「吓得啊。」

    海日抓住了这句话，问道：「所以九点五十之后，将军一直在你房间吗？」

    雪川道：「没有，他十点走了，来只为了跟我说，他抓住了死者的情夫。」

    海日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注意到了，走了回来，侧耳来听，似乎以为他想要说什么，海日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只好随便问了句：「你怎么想？」

    盛灿阳笑了：「不知道。」

    阳光灿烂，盛灿阳背对日光，笑起来帅惨了。

    海日神魂颠倒，已经被帅没了，心里感觉啥都不重要了，爱谁谁，面上又只能不动如山，感觉自己真的挺能演。

    这也就是说，本来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两个布偶不一样，但是雪川不说，是因为她不敢说，而非是要替盛灿阳隐瞒什么。

    也就是说，盛灿阳和雪川并没有关系，俩人并不是一伙的。这下就能解释得通了。

    海日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玩这种游戏也很有余力，但是此时他却有些看不明白了。看向众人的表情，他们似乎也都在思考，陷入了茫然。

    海日意识到，盛灿阳真的很会玩。

    平介问道：「杏子，你什么剧情线要说吗？」

    「我之前说过了，我姐姐是被死者害死的。」盛灿阳顺口对死者道，「到饭点儿了，什么时候吃饭？」

    死者却没有动弹，她的眼珠子随时看着众人，红唇泛起微笑，但是却对盛灿阳所说的话无动于衷，海日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可能是还没到她设定的午饭的时间。

    盛灿阳没在意，继续道：「死者学会了什么巫术，能吸取别人的美貌，我猜巫术的代价就是不能生孩子，猜的，不保准。」

    所以现在所有的时间线和剧情线都出来了。

    死者不是玉上真正的母亲，死者害死了玉上，害得她自杀，而玉上似乎又变成了鬼，来找她报仇。问题就是，到底是谁促成了这一切？

    金田十点去找过死者，长泽十点零五分的时候，用绳子勒过死者，十点十五分的时候，将军进屋，看见了夫人死了。

    这其中可能有人撒谎，也可能有人隐瞒了什么线索。但是所有他们可以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海日想，不管谁是兇手，玩得都挺熘的。

    但他也知道，大家现在心里，已经倾向于雪川是兇手了。

    雪川忽然道：「杏子，我一直没有说，你睡着了这段时间，有人可以给你作证吗？」

    盛灿阳又疯狂cue长泽，道：「未婚夫？」

    长泽讨厌他讨厌得要死，却不得不说道：「我可以，他一直没出过房间。」

    雪川不说话了。

    平介有些崩溃：「兇手到底是谁啊？我这局赢了就可以走了啊！我是不是走不了了？」

    「有点难，」盛灿阳随意说道，转过头来问海日，「有吃的吗？饿死了。」

    海日刚就听见他说饿了，要是有东西吃，早就拿出来了，闻言还是四处摸了摸，确实啥也没有，无奈道：「忍忍吧，就要开饭了。」

    雪川说道：「杏子，兇手是你，对吗？」

    盛灿阳转头看了眼她：「你这么问我，我就算是还能承认是怎么着？」

    雪川：「你和你的未婚夫，是兇手和帮凶，就是为了陷害我。」

    「我和她？」盛灿阳指了指长泽，「喂，有吃的吗？」

    长泽道：「滚。」

    盛灿阳示意：「看见了吧。」

    雪川却冷笑连连，闭上了眼睛，显然丝毫不信。

    海日道：「有证据吗？还是讲证据吧。」

    「讲证据？」雪川说，「第一夜死的是山幸和那个什么富源，既然是杀人流，你们可以想想，他们俩都得罪了谁？」

    第11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九）

    海日想了想，试探着问：「我？」

    雪川说：「你太带入个人感情了。没有你这样玩游戏的，对我们不公平。」

    海日：「姐，咱还是讲证据吧。」

    平介终于开口道：「盛灿阳，你的那个玩偶，我其实是不信的。」

    他似乎忍了一会儿，还是豁出来，说道：「你的玩偶的胸口上有血，你说是扎了玩偶，出了血，我们现在试试，玩偶到底会不会出血。」

    盛灿阳很随意地把玩偶扔出去，示意你请便，平介便拿起了雪川的那只玩偶，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用指甲刀的尖刀扎了玩偶一下，海日的心也提了起来，如此把心提在嗓子眼上，提了许久，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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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介一摊手，示意道：「我说了，我不信你的话。」

    盛灿阳却挺平静，说道：「好吧，说的是假的。」

    「大家一开始都说谎，」盛灿阳道，「我也就没说实话，不过说了也没关系，我的针是用来扎自己的。我知道玉上夺舍了雪川，也是因为这滴血。玉上的冤魂在我的娃娃身上，我以为用我的血能把她引出来，她出来之后，肯定会给自己报仇，杀了死者，所以我就试了，但是没反应，不光没反应，这个娃娃好像早就已经没有魂魄在了，她到了雪川的身上，并把雪川的魂魄逼了出去。」

    盛灿阳：「听明白了吗？」

    海日点了点头，看了眼众人神色。

    平介说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呢？」

    「说了你们那时候也未必信我，」盛灿阳说，「你们会觉得，我召唤了玉上，杀了我妈。」

    海日想：「确实如此。」

    如果盛灿阳一开始说了，没人会信他。这样说来，这个玩偶与盛灿阳关系不大，反而是用来雪川的线索的关键物证。

    雪川说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发言游戏，」盛灿阳说，「姐，听的就是一面之词吗？」

    雪川问长泽：「你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现在是最有嫌疑的人，雪川急需要新的物证和口供，把更多人拖下来。

    长泽却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说道：「没有了，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能快点结束这局吗？我好累。」

    海日这局压根也没打算拿分，他始终担心盛灿阳是兇手，根本玩不好，这局只打算划水过就算了，此时也是希望能快点结束。

    他还在想盛灿阳饿了的事，也有点听不下去，对死者说道：「还没到开饭的时间？」

    平介大笑道：「你们两个，为啥只想着吃？」

    海日也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雪川看了眼众人，有些荒唐，说道：「怎么？你们就确信是我了？」

    盛灿阳说：「姐，回去好好活着。」

    雪川不可理喻道：「我是兇手的话，请问谁是我的帮凶？第一夜可是死了两个人！帮凶还活着，你们有人在捞我吗？我没有帮凶。」

    长泽不耐烦道：「姐姐，大姐，投票又不会投帮凶，帮凶看局势捞不动，直接把你扔出去，这事儿很少见吗？」

    帮凶不涉及会被投出去的问题，只是会涉及到积分的清算，玩十局游戏，有半数以上的，帮凶都会选择放弃任务，把兇手直接扔出去，因为如果被认出是帮凶，就是更危险的事情了。

    海日本来也想这样说，但是长泽说了，显然比他更有说服力。他一开始就站队太早了，谁都看得出来他不会投盛灿阳，所以说什么都像是站队。

    长泽却不会如此。

    雪川坐在桌前，忽然感觉有些无力，好像已经无从辩驳。

    她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兇手是杏子。杏子，你也知道，这里头只有咱俩有这个嫌疑，我怀疑你操纵了玉上。因为我当天晚上，我确实见到她出来了，她是不是去找了你？」

    盛灿阳却诚恳道：「没有。」

    「我没觉得一定是你呢，」盛灿阳说，「姐，这里谁都可能撒谎，平介和长泽两个人俩人中可能有人在撒谎，他们可能杀了女主，但都说不是自己，你也有可能。但有一点，你说你当晚见到了玉上，是肯定不可能的，你就是玉上，我猜你见到的是被你夺舍的雪川吧。如果是雪川杀人，该你背锅。」

    海日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不需要在场了，站起身来要走，盛灿阳抬起头拉了他一把：「干什么去？」

    海日：「我去厨房看看。」

    盛灿阳一把把他拉回来，海日栽倒回来，盛灿阳一时没放开他，握着海日的手腕，手心温暖干燥，海日瞥了一眼。想到这是第一次碰触到盛灿阳。在他心里，这个男孩的手心也是这样的，很干净，也不冰冷。

    海日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新闻里那个被打了马赛克的死亡图，打了个寒战。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紧张，拍了拍他的手背，自然地把手放开了，嘴上说道：「没必要去，吃饭前结束。」

    海日看了雪川的样子，心里生出了些不忍，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雪川有些累了，说道：「你们都觉得是我？是吗？」

    平介说道：「总要推一个的。可我确实不是啊，我没有兇器，对不对？」

    盛灿阳却对雪川说：「不是说你有没有兇器的问题，是杀人的只可能是你和我，很明显我是替你背锅的，我一开始盲选这个角色也以为我是兇手，我喜欢当兇手，但是当兇手不是我这么玩的，玩偶的事儿还有你的身份的事儿，我都不该报，因为我不是兇手。死者肯定是死于鬼魂，不然不可能是这个故事背景，你看伤口也知道了，就是被挠死的，不管是玉上还是雪川，他们都不会听将军差遣，他们都和你有关，我只能这么说了，兇手只能是你和我，是长泽、还是平介，都做不来。」

    雪川深深地吸了口一口气，看了眼盛灿阳，似乎千言万语都在心中了，却说不出口。

    可能是因为气的。

    海日说道：「姐，你不想回去吗？」

    「回去？」雪川一挑眉毛，气质忽然变得尖锐跋扈起来，她说道，「我明白这个剧本里这个女人的心态，我看的时候，就懂这个女人。我也是孩子母亲，盛灿阳，你有一句话说错了，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根本就不想回来。可怜天下父母心，雪川愿意把身体给玉上，她自愿的，是玉上自己害怕雪川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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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眼眶慢慢地泛红，说道：「我自己的孩子也死了，车祸。我开车带着她，从超市回家，路上我接了个电话，……追尾，我女儿死了，我还活着。我告诉你，但凡是一个当妈的，都不可能再活下去了，我就算回去了，也是会再来的。」

    一时四下无声。

    无论听过多少悲伤的故事，那些故事有多么雷同，在发生在眼前，人类止不住自己的心碎。

    可来到这里的人，又有几个人是完整的呢？

    雪川道：「我很理解这个故事里的母亲，如果我女儿想回来，要我的身体，我百分之百会给她，就算她心里埋怨我。这是我故事的真相，我没有杀死者，我不想说是因为觉得说出来太难受了。你们没有孩子的，说什么都不会懂。」

    海日心说：我懂啊，我其实挺懂的。

    可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说这话，只好安静如鸡地闭嘴。

    过了片刻，也没人开口，海日等了会儿，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晚看见的那个鬼魂，她杀了死者？」

    「那为什么要放在我头上？」雪川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海日有些无奈：「因为……当时只有你能和她沟通？」

    雪川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将军走后，我的时间线是空白的。」

    盛灿阳有些遗憾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归票，可以吗？」

    死者这时候终于动了动，海日看了眼手机，是时间到了，她去拿饭了。

    海日想了想，还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局势，只能选择不说话。

    这里的人输了，毕竟不是人生的终结，相反还是一段新的人生的开始，大家对归出去几个人，心里的负担感并非很重。

    海日举手说：「我可以投票了。」

    平介想了想，看了眼雪川，似乎还想说什么，长泽却不耐烦道：「投吧。」

    雪川挨个看了眼众人，视线霍然落在了海日身上，问道：「你难道是盛灿阳的帮凶？」

    「不是耶，」海日扯了扯领口，说道，「就算是帮凶，也该选一个有点作用的帮凶吧，我在这个局里有任何作用吗？」

    海日自己确实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帮凶。他本来以为自己看得清楚，但是今天盛灿阳一发言，他就也不明白了，连盛灿阳到底是不是兇手，他都不清楚了，盛灿阳玩得游刃有余，像是个高端玩家。

    雪川对平介道：「信我，就跟我票盛灿阳，他一定是兇手，你就可以回家了。」

    平介却皱着眉头，有些客套地笑了笑，似乎没听进心里去。

    长泽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海日感觉她会跟票盛灿阳，投雪川。如果她想赢的话，如果不想赢，想单纯地搞死盛灿阳，那可能会投盛灿阳。

    海日心里忐忑，却不好贸然拉票，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平介至少不会投盛灿阳，这样海能保证票型是2:3。

    死者端着食盒走了回来，海日说道：「我们投票。」

    死者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癫狂地在房间里四处乱跑，喜极了的样子，手机里弹出了网址，响起了那首童谣的声音——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海日忽然想起盛灿阳的手机没电了，正要问他怎么办，投票都是在手机上操作的。

    盛灿阳却说道：「我不投了。」

    海日：「？」

    盛灿阳又说了一遍：「我弃票。」

    海日：「？？」

    海日站起来，说道：「我去给你拿充电器……」话没说完，又被盛灿阳一把拉着坐了回去，盛灿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投你的吧，不用管我。」

    海日骂道：「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盛灿阳却笑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海日怕引人注目，毕竟还没投票，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只好忍了下来，心里却不安了起来。这样算，又少了一票。

    盛灿阳拿着自己没了电的手机在下头晃荡了两下，看见海日投了「雪川」，笑了。

    过了片刻之后，死者忽然停下了脚步，在童谣的歌声中，站在了屋子中央，俯视四周，说道：「游戏结束——兇手逃脱。」

    「玩家雪川三票出局，盛灿阳逃脱。」

    平介和长泽居然都投了雪川——盛灿阳居然真的是兇手！

    海日感到了双重惊讶，转头看了眼盛灿阳，他却挺平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比投票前还冷漠。

    雪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看了眼盛灿阳，脸上挂了两行泪，说道：「我一直知道是你，但是掰不过你。」

    「玩游戏就想到会有输的一天，」雪川豁然地含泪笑了，举起桌上的茶杯，说道，「愿赌服输，敬你一杯。」

    盛灿阳也举起了杯子，遵照礼节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

    雪川说道：「敬真正的兇手，敬这残酷人生吧。」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擦了眼泪，在死者动手之前，走了出去。

    盛灿阳久未说话，也一口干了手里的茶。

    海日看他神色，似乎一点也没有逃脱的喜悦。

    四下一时平静，雪川和死者都出去了，他们都知道她们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片刻后，平介打破沉默，笑道：「你是怎么逃脱的？」

 第29页

    盛灿阳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说道：「长泽是我的帮凶啊。」

    平介和海日：「……」

    长泽一挑眉，没说什么。

    海日的人生观崩塌了。

    盛灿阳说道：「我的证词，只要长泽替我说谎，就都是假的，我压根没睡。」

    「那第一夜……」平介也傻了眼，问道，「第一夜你为什么杀了她男朋友？这怎么回事？」

    盛灿阳一抬下巴，说道：「你问她吧，她的主意。」

    海日简直感觉……无法形容。用俩字来说就是：绝啦。

    还能这么玩？

    长泽满不在意，说道：「演的戏啦，亲们，我和那男的刚处了没几天啦，我想着把他杀了，我好人身份坐实了，就能帮兇手提供证词了。……事实证明，你们确实压根没怀疑过我。」

    海日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情侣出击是耍流氓了，这套路真是无敌了。

    盛灿阳已经开始吃饭了，独留海日一人心里怀着一万只草泥马在心中狂奔。

    海日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盛灿阳催促道：「先吃饭，一会儿来车接了。吃完饭给你说。」

    海日一头砸在桌子上，说道：「服。」

    「这都是她的主意，」盛灿阳瞥了眼那个女生，对海日说道，「我自己玩的话，没打算这么玩。」

    海日纳罕：「你想怎么玩？没人帮你隐瞒时间线，你想怎么搞？」

    盛灿阳想了想，却没说话。

    海日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盛灿阳玩得这么高端，却处处莽进，到底是想干什么？

    海日神色一动，问道：「你是不是想……回去？」

    「吃饭吧，」盛灿阳说道，「不然你又得晕车，自己心里没点数。」

    海日却感觉自己这个叛逆的儿子像雾像雨又像风，实在是捉摸不透，时刻担心着这孩子误入了歧途。

    海日正满腹愁肠，长泽走了过来，盘腿坐在了盛灿阳面前，笑道：「我演得怎么样？」

    盛灿阳埋头喝汤，随手比了个大拇指。

    长泽的手放在茶杯上，画着圈圈，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对他说道：「我其实听说过你。」

    盛灿阳抬起眼来，示意有话快说。

    长泽道：「你就是那个积分够了，死亡申请却一直通过不了的明星？」

    海日：「？」

    盛灿阳擦了擦嘴，礼貌地，文质彬彬地说道：「关你屁事？」

    第12章 我是你妈

    海日要疯了：他儿子出了问题！

    盛灿阳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双手插在裤兜，慢悠悠地走在后头，像个叛逆的高中生，海日时不时回头瞅一眼，都感觉自己心肌梗塞。

    海日第三次回头，盛灿阳道：「你落枕了？」

    海日：「你快走两步？」

    盛灿阳：「干吗？」

    海日感觉他走在自己身后，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尽管自己身材无敌，屁股后头也没沾上土，但就是莫名其妙地不自在，说道：「哪儿来的糖，给我一个。」

    盛灿阳这才走上来，从左兜、右兜、上兜、下兜、裤子上的兜分别摸了一遍，这才找出来一根包装皱皱巴巴的阿尔卑斯。

    海日：「哪来的？」

    「那女的给的。」盛灿阳毫不在意。

    「啊，」海日有些暧昧地笑了，道，「能吃吗？」

    盛灿阳瞥了他一眼，作势要拿回来：「不要给我。」

    海日飞速拆了包装，扔进嘴里了，盛灿阳这才放手。

    原味阿尔卑斯，童年的味道。

    俩人并肩走了半天，随便扯了两句，森林里的阳光像被渔网筛过，他们走过了小灌木丛，海日看见了外头的小路，两边都是麦田，地平线上一朵巨大的爆炸云，一条虎鲸从云中穿过，发出寂寞又震撼人心的悲鸣。

    外头居然是艷阳天，海日意识到和自己并肩的人看到这一幕的人，是盛灿阳。

    海日不由得感慨：「这里真的很漂亮。」

    「造景很好，」盛灿阳叼着棒棒糖，嘴被顶出一个圆圈，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巨大云朵，说道，「如果鲸鱼死了，他的尸体就会落下来，养很多的动物。」

    「一万两千种，」海日说道，「其实叫鲸落，而不是落鲸。」

    他转头笑着看着盛灿阳，盛灿阳有些诧异，一挑眉。

    海日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这片天空上。」

    「人类的一种夙愿呗，」盛灿阳语气轻慢，「搞点盛大美丽的东西。」

    海日却觉得挺好，道：「确实挺盛大美丽。」

    这个词儿用得好。

    海日说道：「鲸鱼落下来之后，没准我们也会被养育。」

    「少看点小说，」盛灿阳说，「都不是一个位面的东西。」

    海日：「我只是个乐观的小男孩，你太消极了，儿子。」

    这个词脱口而出。

    海日心道：「糟了。」

    他平时都在心里把盛灿阳当心头肉，人如果过分疼爱一个人，就会变妈，这是真的，海日可以作证。他守在屏幕前，看着盛灿阳，是真心实意把他当自己儿子。所以确实是脱口而出。说出来当即就后悔了。尴尬异常。

    盛灿阳却没说什么，看着他似笑非笑，非常玩味。

    海日：「哈哈。」

    盛灿阳：「哈哈。」

 第30页

    海日：「你当兇手到底是怎么……」

    「你喜欢我？」盛灿阳却问，「是我的粉丝？」

    海日只好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了。」

    盛灿阳：「不好意思，当时没信。」

    海日：「现在怎么信了？」

    盛灿阳没说看了他微博的事情，只是道：「为什么喜欢我啊？」

    海日有些茫然，回想了一下，说道：「你很好啊。」

    盛灿阳还未等说什么，海日道：「你是个酷小孩。」

    盛灿阳：「哪里酷啊。」

    海日却指着他，说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酷，就是你最酷的地方。我可烦你们组合的那个日本人，太能装了，他粉丝眼睛都瞎了吗？他平时也这样？」

    「啊，」盛灿阳想了想，说道，「平时更装。」

    海日想起那个男的就烦：「太让人受不了了！」

    「他很嫉妒你，」海日说道，「你比他帅，还会玩音乐，我看他嫉妒你嫉妒得要疯了。」

    海日说起这些事儿，忽然就扒下一层高冷皮，变得有些喋喋不休，说道：「你们去日本参加综艺的时候，他那次不和你组队，是不是故意孤立你？」

    盛灿阳都快忘了他说的是啥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哪次？」

    「你们玩街头任务，跟陌生人借钱那次。」海日记得无比清晰，简直歷歷在目。

    海日说道：「他为啥不带你？」

    盛灿阳终于想起来了，说道：「大哥，三年前的事了。」

    海日：「我记忆犹新，估计能记到进棺材。」

    盛灿阳说道：「那可能是吧，他不太喜欢我。」

    海日：「太噁心了，他参加採访还说你不洗袜子？」

    盛灿阳：「确实不洗。」

    海日：「这是他能说的吗？嗯？什么？那不洗你平时穿啥。」

    「攒一个星期一起洗，」盛灿阳说，「他啥时候说的啊。」

    海日：「……」

    盛灿阳：「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靠，」海日说，「别气我了你，你还是闭嘴吧。」

    盛灿阳：「？」

    海日：「你懂什么？」

    盛灿阳：「？？？」

    盛灿阳风中凌乱片刻，犹豫地问道：「这不是我自己的事儿吗？」

    海日：「你有点缺心眼。」

    盛灿阳品了品，把自己品乐了，说道：「挺好，你这逻辑挺完备。」

    海日：「他粉丝天天在网上骂你啊，都是因为粉随正主，他们正主就不搞好风气，排挤你，他们才这么嚣张。」

    「什么时候？」盛灿阳还是不知道。

    海日：「一直，从你们出道开始啊，你不知道啊。」

    盛灿阳：「不知道啊，我有啥可骂的？」

    海日：「你平时不搜自己名字吗？」

    「不搜。」

    「那你平时上网干什么？」

    「看看评论，」盛灿阳，「还有@我，tag我的那些，都得看半天。」

    海日：「？」

    海日：「从来不搜？」

    盛灿阳疑惑地掏出手机，似乎想当即搜一搜看，海日给他一把拦下了，把他的手机放回到他兜里，说道：「这习惯挺好的。」

    海日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说这些破事的，他以为盛灿阳都知道，知道别人的粉丝骂他，知道有人排挤他，没想到盛灿阳根本不知道这些事。那他说了干什么？

    海日轻声说道：「算了。」

    盛灿阳：「算了什么啊，现在还有人骂我吗？」

    「没有了，」海日说，「早没有了，人家现在流行怀念你。」

    盛灿阳作势又要去掏手机：「我去看看。」

    海日又给他拦下，还没让他掏出来，就怼回去，说道：「看什么啊，都过去了。」

    这倒是也是真的，盛灿阳没说什么。

    海日沉默了片刻，乐了，道：「你这个傻帽儿，让人骂了好几年，自己啥也不知道。你为啥不搜自己？」

    盛灿阳说道：「玻璃心呗，还能为什么？」

    「我看还扒我之前照片，」盛灿阳说道，「骂我唱的不好，表情不好的，我搜那个跟找虐似的，就不看了。」

    海日：「别理他们，都是黑酸。」

    盛灿阳：「你真是道上的啊。」

    「是啊，」海日说，「你才知道啊。」

    盛灿阳笑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样子。

    海日觉得这大男孩这样样子，非常迷人，又想拍照了。

    盛灿阳是个非常有阳刚气质的，有魅力的大男孩，一举一动散发着雄性激素，又有一些不成熟的少年感夹杂其中，十分难以言喻的纯男性魅力。在他们团里，盛灿阳粉丝量不是最多的，但粉丝购买力甩其他人几条街，甚至在所有男爱豆的单人专辑的排行里，能排上名号。

    海日看着盛灿阳就这样生动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很复杂。

    盛灿阳看着他的眼神，自己端详着，说道：「怎么了？」

    海日转过脸：「没什么。」

    海日对他的生活的细枝末节有很深的好奇心，问道：「你减肥吗？」

    盛灿阳：「减，我他妈都瘦没影了。」

    海日：「哈哈哈哈，你已经很瘦了，为什么还要减啊？」

    「他们都减，」盛灿阳，「没人陪我吃饭，我自己也不想吃，就跟着减吧，没事干。」

 第31页

    海日：「酷小孩。」

    盛灿阳警告道：「我忍你很久了，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妈都不这样叫我。」

    海日哈哈大笑起来。

    盛灿阳道：「还有要问的？」

    海日想了想，还是道：「有啊。」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俩人沉默片刻，海日道：「臭小孩，赚到钱了吗？」

    盛灿阳愣了下：「就问这个啊。」

    海日：「是啊。」

    「赚啊，」盛灿阳，「不然我在娱乐圈做慈善吗？」

    海日：「哈哈，怕你公司扣太多，赚到钱就好了。」

    盛灿阳的家庭不富裕，似乎还算不上小康，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盛灿阳自己选了这条路，海日一直害怕他赚不到几个钱，还没少受了苦。盛灿阳自杀后，海日也没有看到他家里人的消息，心里好像一直过不去。

    盛灿阳说道：「就算没有赚到钱，他们都也只能接受我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盛灿阳：「人不能强迫别人活着，把生的意志强加给谁，一个人可以自由地去死，是最后的权利了。」

    海日没有说话，找不到合适的话可以说。

    因为他只要听到盛灿阳说出了这样不符合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该说出来的话，他总是在忍眼泪。

    谁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小男孩，一个有些努力，过分高瘦的有天分的小偶像，在自己面前说这种厌世的话？

    海日没有问盛灿阳其他的问题，盛灿阳却反而问他：「哥，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海日沉默片刻，在盛灿阳想说算了的时候，他笑着说道：「这不是生病了吗？」

    「有点抑郁呗，」海日说道，「都被分到4楼了，还能是因为什么？我也才意识到。」

    盛灿阳看着他，眼里有些茫然，海日故作轻松地道：「我从小就自杀过很多次，试过割腕，刀片太锈，没成，那年才上小学。」

    盛灿阳：「……」

    海日说道：「平时就还好，像个正常人一样，但有时候就不太行，跟癫痫一样，惊恐发作，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没什么意思。」

    盛灿阳：「没治一治啊。」

    「妹有，」海日说道，「没人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病。」

    盛灿阳说：「你回去吧，哥，感觉你能活得挺好的，回去好好治病，可以好的。」

    海日有些感动，但又有些操蛋，说道：「回不去，我可能已经植物人了。」

    盛灿阳：「……」

    海日：「唉，就这吧，随便。」

    盛灿阳：「可惜，哥，我刚见你就觉得你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

    「你挺阳光的，」盛灿阳自嘲地笑了，说道，「这里的人都死气很重，你长得帅，看着也不缺钱，不像是这里的人。」

    海日下意识地想说：「难道你不是吗？」可再一想，盛灿阳和这里的气质……非常合适。他像是这里的人，他对这里的规则了如指掌，他适应这里，他想死。

    海日说道：「酷小孩，你就不想回去吗？」

    盛灿阳果断地道：「不想。」

    海日闭嘴了。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闲闲地嘬了一口棒棒糖，做了两下扩胸运动，说道：「我把自己人生搞砸了，不想回去。」

    「谁说的？」海日当即被戳中痛点，「哪里搞砸了？」

    盛灿阳：「你能不能冷静点？」

    「哦，」海日说，「现在冷静了吗？」

    盛灿阳：「还行吧。」

    海日客气地问：「谁说你搞砸了？」

    盛灿阳：「我自己。」

    「就是那些事儿，」盛灿阳语气轻松，「那些破事，不想处理，处理不了。」

    海日：「那都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盛灿阳平淡地看着海日，说，「凭什么不是我的问题？」

    海日对上他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转开了。

    他意识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印象中，那天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了，他忙到了晚上才打开微博，看见热搜第一「盛灿阳善宇」。窗外一道惊雷噼开，他下意识地心里一惊，似乎预感到了不详，心跳停了一瞬，点开之后，看见营销号发了一条黑漆漆的视频，下头已经有了一万条评论。

    海日莫名地没敢点开那个视频，先点开了评论，热评接连的「？？」和「刺激啊」。

    海日已经猜到了视频里的内容，外头又是一道惊雷，一瞬间照得他脸色惨白，他打开，看见视频里漆黑的身影，善宇在楼梯间里，扬起脸来亲了盛灿阳的嘴，盛灿阳头低着，没有躲开，但也看不见脸色。

    海日犹记得当时脑袋空白，一瞬间放空了，啥也不剩。

    海日至今也不知道，盛灿阳到底和善宇是什么关系，他知道后续是，公司只说视频是假的，没有让两人回应这个问题。

    网上的纯粉疯了，cp粉也疯了，网友也疯了，忽然间这个组合就被搬上了台面，善宇和灿阳两个人，成了餐桌上的佐菜，曾经参加过的节目，包括当时盛灿阳拉的二胡，都被拿出来仔细端详琢磨。

    盛灿阳应该也是那时候在评论里，看到了自己被骂。

    事发后不到半个月，善宇宣布退团了，在那个时候，他说是自己的问题，和盛灿阳无关，他单方面喜欢盛灿阳而已，也因为这个，盛灿阳粉丝坚决不允许盛灿阳退团，他就留在了组合里。不到三个月，善宇再次参加节目的时候，改了口风，说是盛灿阳和他在暧昧，接吻是在当时的气氛下，自然而然做出来的事情。

 第32页

    而盛灿阳这三个月的不作为，让他倍感伤心。

    盛灿阳始终是没有回应这件事情，其实一直到死，都没回应。海日不知道他在犟什么，有什么可犟的，为自己解释一句有多难，但确实知道，当时的舆情，像活埋。

    海日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也觉得不怪你，就算是你真的俩谈恋爱，又能怎么样？」

    「谈什么啊，」盛灿阳嘲讽笑道，「真能想，他都没说我俩在谈恋爱，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海日：「那你……」

    「就感情那点事，」盛灿阳说，「能说的清楚吗？到底是不是喜欢，能不能接受，他亲了，我为什么没躲，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第一次，有人信吗？」

    海日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有啊。」

    盛灿阳当即顿住了。

    海日：「我是你粉丝，你说什么都信啊。」

    盛灿阳失语片刻，含着棒棒糖，顿了半天，找回自己的思路，说道：「怎么说呢？」

    海日也沉默了。

    海日说：「那他为什么后来要那样说？」

    那几乎就是把盛灿阳往死路上逼，善宇为什么忽然反口？海日以为中间俩人发生了什么。谁料盛灿阳说：「我也不知道。」

    「他很久没有联繫过我，」盛灿阳说，「再见到就是他在採访上，说我和他在暧昧。」

    盛灿阳眼睛里有些迷惑，问道：「到底什么是暧昧？那算吗？」

    海日：「他说过喜欢你吗？」

    「没有，」盛灿阳说，「但我好像猜到了。」

    「你猜到了？」海日说，「那你怎么处理的？」

    盛灿阳如实道：「没怎么管，不知道怎么说。」

    海日：「他给你买过东西吗？」

    盛灿阳点头。

    海日：「很贵？」

    盛灿阳：「还成吧。」

    「你怎么处理的？」

    盛灿阳：「给钱了。」

    海日说：「那不算。」

    盛灿阳：「……」

    他显然还是不明白，这怎么就不算了。其实海日自己也不能确信，感情确实是似是而非，模稜两可的，也许就是盛灿阳的某次无心地暗示，某次擦出了什么火花，让善宇和盛灿阳俩人，都走到了不上不下的位置，才会有那一吻。所以那一次，也许真的不算是骚扰，顶多盛灿阳算是被动的接受。

    可是海日还是无限地站在盛灿阳这一边，盛灿阳没有退团，也没出来解释，到最后没法解释，这才是逼死他自己的稻草，而非是因为别的，他腹背受敌，对谁都心怀愧疚。海日私心，还是更偏袒自己喜欢的孩子，觉得他已经受够了折磨了。

    盛灿阳说：「我没给你们解释，是吗？」

    海日大方地说：「无所谓，都过去了。」

    「去他妈的，」海日在心里骂道，「别让老子回去，回去必搞死这个死零，妈的。上升期非要勾引我儿子，去他妈的。」

    第13章 復盘

    盛灿阳含着棒棒糖，跳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肩膀发出骨头活动的声音。

    今天的天气很好，海日感觉有些舒服，这一次虽然没赚到积分，但是盛灿阳赢了，赢得挺漂亮，更重要的是，他还告诉了自己一些秘密。

    普天之下，还有哪个粉丝知道这些事儿？没了。海日在心里轻蔑地道：「只有我。」

    顶级妈粉，妈到脸上，现场追星，人生赢家。

    但如果非要找不顺心的地方，那也还有，就比如说海日心里一直有个隐忧，现在是个好时机，海日决定抓紧机会，问道：「为什么有人说你——」

    盛灿阳：「？」

    海日道：「死亡申请过不了？」

    「因为就是过不了。」盛灿阳把头髮用手拢到脑后，随口说道。

    海日：「怎么会？你积分够了？」

    「早就够了，」盛灿阳说，「我来这里三个月，积分就够了。」

    海日：「那为什么？」

    盛灿阳自嘲道：「我怎么知道？」

    「他们说，因为材料有问题。」盛灿阳道，「我照常交的，但是他们非说有问题，不给我通过，卡了很久。」

    海日不能理解，疑惑道：「不是只要积分够了就可以的吗？」

    「可能你们是这样吧，」盛灿阳看着前头的太阳，眯着眼睛，「我送走了很多人了，他们都成功了，但是我不行。」

    海日：「就是过不了了？」

    盛灿阳含着棒棒糖，说道：「被针对了吧，但是没听说过有人是这样的，之前问过几次，没人回我，我现在积分第一名，不是咱们区，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名，死不了。」

    海日有些震撼，一时失语了。

    积分世界第一，但是死亡申请不能通过，一直留在这里，海日终于找回了些逻辑，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游戏？」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笑了，有些孤独，又好像有些不屑。海日看出来，盛灿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并不想多说什么。

    海日执拗：「为什么不休息休息？」

    盛灿阳说得很平静：「活着对我来说就挺累，没有休息这一说。」

    他说得有点拽，海日笑了。

    盛灿阳身上杂糅的气质太复杂了，有艺术的阴郁气息，也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盛灿阳是个艺术品，海日感觉，他身上被命运敲出来的瑕疵裂痕，都像是冰裂纹陶瓷，反而成就了独一无二的炫目流光。谁也成不了盛灿阳，他就连中二起来，都让人想善意地微笑。

 第33页

    海日不自觉地看着他，说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盛灿阳愣了一下。

    海日反应过来，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说道：「已经来到这儿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这里已经离那些谩骂远了很多了，海日以为盛灿阳能多少喘口气。

    盛灿阳无所谓地说道：「我挺开心的，不过能让我死我就更开心。」

    海日：「……」

    俩人走到了大巴车前，海日去休息站买了一袋山楂，付钱的时候，刚掏出手机，盛灿阳替他付了，顺便拿了两颗橘子在手上，一起结了帐，扔给了海日，转身走了。

    海日抱着两颗橘子，手里拎着一袋山楂片，跟在后头，盛灿阳长腿长手，一迈腿跨了三节台阶，直接上了大巴车，前头已经坐了几个人，盛灿阳似乎犹豫片刻，没有马上坐下。

    海日跟在他身后，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回头看了眼，然后道：「就坐这儿吧。」

    他让出了靠窗的位置，海日坐下了，问道：「你认识那几个人？」

    大巴车前头做了两排女生，看俩人上车的时候也在往这边瞟，但是没打招唿，海日以为盛灿阳认识。

    盛灿阳头探出去望了望，道：「可以认识。」

    海日：「？」

    盛灿阳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前头底下身去跟那俩女生说话，海日在这个位置，能看见盛灿阳含笑的眼神，很礼貌绅士。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女生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了后头，路过海日的时候还冲他笑了笑，海日好像知道了点什么，盛灿阳走过来，沖他一扬头，说道：「去前面坐。」

    海日立马麻利地收拾东西，把耳机、橘子、山楂片都揣进兜里，跟着盛灿阳坐到了第一排。

    听见盛灿阳在他背后，客气地对那俩女生道：「谢谢。」

    海日也想转过头来道一声谢，结果盛灿阳在他背后，直接推了他一把：「走啊，要发车了。

    」

    海日只好走了。第一排相对不会晕车，海日太感动了，感动得泪流满面，面上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内心默默流泪，想自己儿子真的是个天使，全世界最善良最酷的小孩。

    海日道：「你怎么跟人家说的啊？」

    「说你晕车啊，」盛灿阳道，「还能说什么？我说让你自己坐过来就行，人家不想和你坐，觉得尴尬。」

    海日：「唉，你真……」

    海日想说，你真是太1了，温柔绅士，面冷心善，太让人受不了了。但是又说不出口，咽下去了，问道：「你是怎么赢的？」

    盛灿阳没料到他忽然聊这个，愣了一下，才说道：「你还想这个呢？」

    海日：「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吗！」

    盛灿阳兴趣寥寥，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张纸条来，皱巴巴地，海日打开，看见上头写着：「山幸：最近府上似乎总在闹鬼，和小姐谈到这件事，小姐却神色慌张，警告我不要告诉别人。」

    这一条山幸的线索。被盛灿阳给藏了起来。

    海日想了想，说道：「这条就算是被搜出来了，我觉得也影响不大。」

    盛灿阳又从兜里摸了摸，又掏出了一张纸条。

    「山幸：小姐总是看着门外的樱花树出神，听说人如果没有死，魂魄离体后，一定要寄托在活物身上。」

    海日想起了第一天，盛灿阳站在走廊上，看着院子里巨大的樱花树，对海日说：「山幸今晚要死，你信不信？」

    海日现在信了。

    原来山幸不是莫名其妙地死的，也不是因为她很干净，才被兇手杀了，是因为她的视角里有线索。

    盛灿阳道：「她要是活着，我就择不干净了。」

    海日：「你从哪儿搜出来的啊？」

    盛灿阳：「有一张是长泽给的，我在雪川房间找到了一张。山幸是个侍女，她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雪川和我，所以我去找了雪川的房间。」

    海日：「原来是这样。」

    盛灿阳没什么太大的所谓，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抱着肩膀，似乎准备睡一觉。

    海日好奇道：「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兇器是什么？」

    盛灿阳耐心道：「没有兇器，鬼杀的人。你知道是哪只鬼吗？」

    海日坐回去，自言自语地復盘，说道：「咱们看见的这个雪川，其实不是真的，这个雪川其实是被玉上的灵魂夺舍了，对吧？」

    盛灿阳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海日：「那雪川的灵魂去哪儿了？杀人的是雪川的灵魂？」

    「嗯，」盛灿阳说，「聪明啊。」

    海日心想：这是讥讽我还是说真的？

    盛灿阳下一句话就回答了他的腹诽，说道：「都结束了，才知道是谁杀的，聪明啊。」

    海日：「……」

    盛灿阳嘴角压着笑，闭着眼睛，说道：「你还想问什么？」

    盛灿阳显然是不爱復盘，按理说大获全胜的兇手，应该有些自得的，盛灿阳显然一丝復盘的兴趣也没有，完全是解答海日的疑问。

    海日真的有一肚子疑问，他说道：「那你怎么作案的？杀人的是雪川，那兇手为什么是你？」

    盛灿阳有些无奈，嘆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哥，雪川是鬼，玉上也做了一个雪川的娃娃，把她放在镜子后了，镜子照的就是那棵樱花树，雪川的魂，当然就是被附在樱花树上了。」

 第34页

    海日想了半天，说道：「所以你让长泽帮你作伪证的那段时间，其实你去把雪川的魂魄从树里引出来了？」

    盛灿阳道：「就是那根针。」

    海日惊了一下，说道：「针是干这个的？」

    盛灿阳：「你们太好骗了。那娃娃身上那滴血都多长时间以前了，针怎么会还在房间里，是因为刚刚用过。我放血去引雪川了。把雪川放出来，雪川出来了，自然去杀她最恨的人。长泽给我做了伪证。你们好人啥也不是。」

    海日好脾气地笑了起来，他觉得也是，好人确实什么也没盘到。盛灿阳摆在明面上的线索，藏过去了，没摆在明面上的，也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盛灿阳的娃娃上头有血，其实就该想到，这个鬼是可以通过血引出来的。

    海日说道；「雪川为什么不杀玉上呢，玉上夺了她的舍，还把她镇住了。」

    盛灿阳道；「雪川不是告诉你了，她走的时候，说了。」

    海日想了想，面露茫然。

    盛灿阳闭上眼睛，低声道：「她生前也是个当妈的。」

    「雪川无论如何也不会杀自己的两个女儿，」盛灿阳说，「无论两个女儿如何利用她，她也不想杀这俩人，母亲的爱，原始的本能。这个雪川的角色，其实里头装的是玉上，但是角色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自己把自己当母亲了，入戏了。到最后一天，也没有深推我，都没怎么挣扎。」

    盛灿阳说到这里，不说了，嘴抿成条线，有些冷酷地闭上了嘴。

    海日恍然大悟，说道：「母爱啊。」

    海日不能说自己懂，也不能说自己不懂。反正母爱是最原始的爱，人类最初的情感，往后可以分化出一和许多种感情，不管男女，人心中都有母爱的胚芽，海日动容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故事通篇都是阴暗的，诡秘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居然也有一份真诚的东西摆在明面上。

    盛灿阳说道：「就是这个，让她输了。」

    海日想起她最后被归票出去的发言，心堵了一下。

    盛灿阳往下滑了一下，说道：「吃你的橘子吧。」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倔强的酷脸，想道，盛灿阳不自豪的原因可能就是在此，况且让别人输，本来就不是赢的目的。

    海日扒开橘子，清甜的气味瞬间涌入鼻尖，沖淡了车厢内沉闷的空气，海日扒了扒上头的白丝，往盛灿阳嘴边送了一个。

    盛灿阳皱了皱眉头，张嘴吃了，然后又睁开眼：「这么酸？」

    「酸吗？」海日自己掰了一瓣吃，「……我靠！」

    海日差点倒牙，想找点东西沖淡这味儿，发现没买水，一时间痛苦不堪，直拍大腿，抓耳挠腮。

    盛灿阳睁开眼看见海日狼狈至极，没忍住低头乐了，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笑倒在了座椅上，海日也觉得搞笑，也笑了起来。车厢里只听见第一排的俩大傻子，疯狂地憋笑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拍大腿的声音。

    大巴司机回头看了一眼，也乐了，说道：「发车！」

    第14章 约会

    海日把橘子放在腿上，权当辟邪，大巴车发动，盛灿阳笑累了，仰躺下去，闭着眼睛，安静了下来，眼角还有刚大笑过的余味。

    海日看了一眼，咋看咋顺眼，简直不要太喜欢，这小孩举手投足就是海日最喜欢的类型，长相性格都满意，就是gay圈天菜。

    他本来理想型就是盛灿阳这样的，但只能是盛灿阳这个类型的，年上还是年下无所谓，如果是盛灿阳本人，就又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追星这事儿太难说了，世人都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但海日是，谁都行，但是巫山本山不行。

    海日对盛灿阳有崇拜的感情在，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十九岁小孩，有不能亵玩的感情在。

    海日又想听歌了，戴上了耳机，找了一首歌，想了挺久，放了首《枉凝眉》，听着女声吊地高高的调子，随手打着节拍，忽然右边的耳机被扯下来，盛灿阳随手拿下了一只耳机，戴上了，本来又躺回去了，听见是这首歌转头看了海日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海日不想理他，没说话，看着手机屏幕，刷微博。

    盛灿阳看了眼他屏幕，问道：「过关了？」

    「没有，」海日说道，「太难过了。」

    海日：「两千关以后，过关全凭缘分。」

    盛灿阳：「最近没缘分呗。」

    「你误会了，从来都没缘，」海日彬彬有礼道，「全靠我花钱。」

    海日低着头玩手机，听着耳机里《枉凝眉》烂熟于心的歌词，随意说道：「我在开心消消乐充了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

    盛灿阳：「……」

    海日提了提衣领，欠揍地道：「有钱。」

    盛灿阳：「积分还够住几天？」

    海日当即像是被戳漏气的气球，蔫了下去，看了眼盛灿阳，眼睛又放回到了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

    盛灿阳总觉得他好像又在网上骂人，侧身去看了一眼屏幕，海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说道：「给点隐私。」

    盛灿阳：「你还要隐私？」

    海日不明所以：「？」

    盛灿阳说：「把手机给我用下。」

    「干什么？」海日问着，还是把界面切出去，递给了他，「你的呢？」

 第35页

    盛灿阳打开他的帐户，看了看，又拿出自己手机敲了两下，然后把手机扔给了他，手机刚扔到手里，海日也收到了简讯，一条转帐记录。帐户里多了两千积分。

    盛灿阳说：「记得还。」

    海日：「还要还？」

    盛灿阳：「你给我看看你刚发的什么，就不用还了。」

    「还你，」海日说，「连本带利，放心吧。」

    盛灿阳没搭理他，过了会儿，说道：「换歌。」

    祖宗，你说了算。

    海日和盛灿阳在一起，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没办法，只好问道：「想听什么？」

    盛灿阳：「随便。」

    海日放了一首《爱情买卖》。

    盛灿阳：「……」

    「你说了随便，音乐无高下，」海日当即说道，「别说你小时候没听过这首歌。」

    盛灿阳：「要不把钱还我吧。」

    海日只好又换了首歌，想了想，从自己年度歌单里找出了一首压箱底的作品——《爱情错觉》。

    王娅的歌声唱着熟悉的旋律：「看窗外的世界，繁华喧闹的街，孤单身影随风在空中摇摇欲跌。」

    盛灿阳神色有些复杂。

    海日：「咋地啦，老弟。」

    「你喜欢我？」盛灿阳比了比自己，心路歷程简直有些崩溃，说道，「你，喜欢我？」

    海日：「你觉得我品位有问题呗。」

    盛灿阳礼貌道：「不好意思，这还需要讨论？」

    海日：「小孩，大俗大雅的事儿，你还不懂。」

    盛灿阳躺回去，听见歌曲已经尝到了副歌，欢快地旋律，简单的歌词：「我的爱没了解，你在哪一个世界，如果当初没拒绝何苦不辞而别，我若坚定一些，不曾将你忽略，再多一些体贴爱是否还会终结？」

    盛灿阳本来从来不会主动听这样的街歌，但可能是因为氛围问题，也可能是海日的沙雕土气把他给传染了，他居然有种诡异地想要跟着打拍子的冲动。

    盛灿阳：「……」

    海日说道：「不错吧，挺好听的。」

    盛灿阳无言以对。

    海日跟着唱了两句，就哼了两句，盛灿阳有些意外：「没跑调啊。」

    海日：「拜託，哥哥好歹是个蒙古族。」

    「我总忘，」盛灿阳说道，「看你这品位，实在没看出来是个会唱歌的。」

    海日：「我不是品位不行，我这是上通下达，包容力强。」

    盛灿阳：「那我到底算是上通，还是算下达？」

    「……」海日说，「非得这么聊吗？」

    盛灿阳笑了，放了他一马。

    海日能怎么说，他本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盛灿阳，他从来没追过星，之前也从来不理解有人会那么无脑地喜欢一个陌生人，但是你说，这感情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天要下雨，我要当妈，谁也拦不住。

    海日心想这压根跟品位无关了，这就是本能啊，弟弟。

    海日手机里歌其实挺多，但就故意找了些挺有意思的歌给盛灿阳听，逗他乐乐也可以，过了一会儿，盛灿阳似乎要睡着了，就换了首纯音乐，自己也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车厢内空气昏昏沉沉，黏腻粘牙，阳光透过车窗烤灼着人的皮肤，一时只能听见空调换气的声音和后面的人撕开包装袋吃膨化食品的声音，海日睡着了。

    脑袋里嗡嗡地，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盛灿阳参加完综艺的那个晚上，顶着一头红毛从高楼大厦玻璃门窗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助理，他出来后粉丝都尖叫了起来，还有很多别的艺人的粉丝，也叫了起来。他笑了笑，沖粉丝挥了挥手。

    海日刚从场内出来，看完了他的综艺，总觉得他似乎状态不高，远远地看着，点了根烟夹在手指尖上，在树上弹了弹菸灰，举起手机，跟着那些小姑娘一起，拍了张照片。

    盛灿阳和一起录节目的艺人挥手告别，背上背了把88键电子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沖他们挥了挥手，红色的头髮在路灯下，像燃烧的灯丝。

    海日也不是刻意过来的，他正想旅游，盛灿阳来北京参加节目，海日就顺便来玩一玩，而且这次总觉得，不来不行。

    身后还有粉丝在跟着他，盛灿阳转过身来，停下了看了眼手錶，说道：「很晚了，回去吧。」

    有些小女孩说道：「我们支持你，阳阳。」

    粉丝爱管盛灿阳叫阳阳，一个大帅哥，吸了一群妈粉，越惨越妈，越妈越觉得自己儿子惨，形成一个闭环。

    盛灿阳随口说：「知道了，回去吧。」

    粉丝却还不肯走，海日吸了口烟，抽进肺里，再吐出来，倚在路边一辆车上，刷了下手机，正好看见网上有人回復自己的评论，大概还是骂盛灿阳和他的粉丝的意思。

    海日当时是真的气炸了肺，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生气，咋为了一个小屁孩，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但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自己家里有钱，生活富足，继承了母亲俄罗斯族的血统，长得人模人样，像个混血，混迹人生可以说未尝败绩，但是是真的因为追星，被搞得心态很崩。

    海日是真想和这些网络黑子现实里碰一碰了，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叫蒙古族男儿。

    盛灿阳的粉丝不肯走，助理催促他不要走着了，上车回酒店，盛灿阳又停下了，认真地对粉丝说道：「回家，太晚了。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

 第36页

    粉丝感动得要哭了，更不肯走了。

    盛灿阳看上去有些无奈，站在路灯下，挠了挠头髮，粉丝举着手机，叮嘱他回去要早点睡。

    海日看了会儿，扔了菸头，转身走了。

    海日当天参加节目的时候，还拉了一首二胡，《彩云追月》，海日回去的时候在网上搜了这个二胡曲，听了听，觉得盛灿阳拉得已经很好了，不是玩玩而已，他当时还觉得，盛灿阳会有光明的前途，这个礼貌真诚的大男孩，一定能走出低谷。

    那之后，还未等盛灿阳录的综艺播出来，盛灿阳自杀，从高楼一跃而下。《彩云追月》成为绝响。

    海日在办公室里，叼着一根笔，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按着印表机按钮，等着自己的图纸从这个机器里吐出来，公共办公区的两个女同事在划水，一个忽然说道：「盛灿阳死了？」

    海日骤然脑袋一蒙，转头看向了那两个人，结合最近的这些新闻，所有的线索指向了这句话，海日一时失去了反应。

    另一个女同事正看着电脑，漫不经心地道：「真的假的啊。」

    「热搜第一，」那女生说，「你去看看。」

    女同事道：「一会儿吧，做个表格。忙着呢。」

    印表机吐出了海日的图纸，海日感觉心跳失速，手下一划，a4纸从手心划过，尖锐的纸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看着海日，海日却拿出了手机，手心出汗，指纹解锁失败，他手脚发抖，旁边人替他捡起文件，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忽然间，海日骤然从大巴上惊醒过来，他闷出一身汗，喘了两口气。盛灿阳坐在他右手边吃橘子。

    海日：「……」

    盛灿阳：「醒了啊，吃吗？」

    「我睡了多久？」海日有些混混沌沌地，脑子不清醒，甩了甩，说道，「快到了吗？」

    盛灿阳看了眼手錶：「一个多小时吧。」

    「给我一瓣儿，」海日伸手去接，「都这么酸吗？我渴死了。」

    盛灿阳往嘴里扔了一瓣，满不在意：「吃酸的解渴，分泌口水。我也是渴醒的。」

    海日又看了眼盛灿阳，心里其实很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也算是一种失而復得吗？

    「快要回去了，」海日说道，「你回去要干什么？」

    盛灿阳道：「我们剧场有话剧，你忘了啊，男主角。」

    海日说道：「要我干什么？」

    「当花瓶就行。」盛灿阳又吃了瓣橘子，「现在实力派遍地都是，花瓶难觅。」

    「行啊，」海日想了想，说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参加任务？」

    盛灿阳：「不知道，可能不参加了吧。」

    海日愣了下：「为什么？」

    盛灿阳：「死不了啊。」

    盛灿阳一开始就说自己参加任务是因为着急死，死不了，那就放弃了吧。

    海日说道：「那怎么办？」

    「看着办吧，」盛灿阳，「你知道怎么对待命运的捉弄吗？」

    海日：「？」

    盛灿阳被酸的倒牙，皱着眉头，吸了口气，说道：「打不过就加入。」

    海日没听明白：「点解点解？」

    「自己悟去吧，」盛灿阳探出身去，把橘子递给身后的一个女生，说道，「给你们吃吧。」

    身后的女生当即受宠若惊：「啊，谢谢？」

    盛灿阳转回身来，酸得吸了口气，海日：「……」

    下午的时候，在晚饭前，他们回到了住的地方，黄毛已经等在车站了，手里拿着一个摩托车头盔，精瘦的两条腿，架着精瘦的身体，戴着硕大的头盔，看上去像是一根金针菇。

    海日一下车看到她，被自己脑袋里的形容逗笑了，盛灿阳看了他一眼。

    黄毛说道：「兄弟，旗开得胜。」

    盛灿阳：「小菜一碟。」

    俩人碰了碰拳，黄毛说：「请客吧。」

    盛灿阳接过头盔，骑上了摩托车，转过头对海日说道：「走啊，一起，吃烤肉。」

    海日很懂眼色，笑道：「不了，想回去补一觉，你们去吧。」

    盛灿阳看了眼他，说道：「不吃饭？」

    「一会儿点外卖吧，」海日手插在裤兜里，耸了耸肩道，「累了。」

    黄毛对海日道：「这儿附近有家咖喱外卖，贼他妈好吃。」

    「好的，」海日礼貌地点了点头，主动地，倒退两步，沖他们挥了挥手，「再见！有事找我。」

    盛灿阳有些犹豫，眉毛扬了扬，海日却没有动弹，沖他做了个交警指挥的动作，示意快走。

    盛灿阳忽然想起了什么，摘掉头盔，说道：「加个微.信吧。」

    海日：「……」

    盛灿阳又扬起眉头，很不耐烦的样子。

    海日赶紧去掏手机：「好的好的好的好的等一下，唉？手机呢？」

    盛灿阳一脚蹬地，一手扶着摩托车把，一手上前抓住了海日的耳机线，直接把他手机从兜里拽了出来，拿起他的手指头，解了锁，然后点开微信，敲了几下，又扔给了海日。

    海日手忙脚乱接了过来，盛灿阳戴上了摩托车头盔，一抬下巴，算是再见，黄毛一迈腿跨上摩托车，坐在盛灿阳后头，说道：「驾！」

 第37页

    盛灿阳在摩托车头盔里发出一声沉闷地：「滚。」

    摩托车马达发动，盛灿阳蹬了两下，骑着摩托，黄毛在后头挥舞着手臂，嚣张地留下一串暴躁的尾气。

    海日看着他背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回去的时候，天还是大亮着，一进宾馆大厅，看见有新人正在报备，像是刚来的人，在跟前台的那个员工填表，身上死气很重，毫无活力，海日看了一眼，转过头去按电梯。

    前台的员工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回来了？」

    海日戴着耳机听《爱情错觉》，忽然耳机被撤掉，员工站在他面前说道：「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海日：「？」

    他指了指自己，示意你问的是我？

    员工：「你去哪儿了啊？」

    「刷副本啊，」海日简直莫名其妙，「干吗？」

    员工还穿着红布黄边的制服，带着圆帽，看上去实在太像酒店前台了，哦不，他就是。海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前台站起来的样子，身材倒是很壮实，像是健身房勐男那一款，就是矮了一点，海日和他说话视角都是向下的。员工问道：「哦，我说好几天没有见到你，赢了吗？」

    「输了。」海日客气地道，「但是傍到大款了，还有事吗？」

    员工哈哈笑了：「你真幽默。你晚上吃什么？」

    海日：「？」

    「我下班了，」员工道，「一起吃个饭吧？」

    海日把另一个耳机也摘下来了，似乎感觉自己听错了地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正好电梯打开，刘洁从里头走了出来，看见俩人愣了下，才想起来海日的名字，说道：「嗨，爱情，你俩——？」

    「怎么这么晚才下来？」海日当机立断，灵机一动，走上前去，点了点手机，说道，「等你半天了。」

    刘洁愣了下，看了眼员工，反应过来：「啊，化妆耽误了点时间。」

    「那走吧……」海日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遗憾地对员工说道，「不好意思，约了人，下次吧。」

    刘洁也抱歉地道：「下次下次。」

    员工待在原地，不明这个状况，只得看着俩人离去。

    走出两步，刘洁说道：「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海日说道，「你去哪儿啊？」

    刘洁：「下楼吃饭。」

    海日有些心累，说道：「我请你吧，我也没吃呢。」

    刘洁说道：「这人要约你吗？」

    「不清楚，」海日说道，「约我，他有点想多了吧？」

    海日见过不少直男想要约自己的，真是见过不少，有些直男确实挺看得起自己的，看见海日条件好，盘靓条顺，就想委屈委屈自己，顺便少奋斗十年，非常看得起自己，以为约了就能成。

    刘洁说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他……嗯？他想约你？我靠？你是？」

    海日：「gay，纯零，可以认个姐妹，这样请你吃个饭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刘洁果断说道，「那太可以了妹妹，去哪儿？」

    「姐姐你定。」海日打开手机，给盛灿阳发了一条消息，「到地方了吗？」

    刘洁回头看了眼员工，转过来低声说道：「这也差太多了吧？」

    「对的姐姐，」海日说道，「凡事想想自己配不配。」

    第15章 火女

    俩人找了家拉面馆坐下了，海日绅士地替刘洁把椅子拉开，然后自己坐下。

    刘洁说道：「妹妹，如果你不是gay，真的是我的天菜。」

    海日笑了起来，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点开看见是盛灿阳发了张照片，是烤肉的桌子，上头放了两个果盘。看来是已经到了。

    海日感觉这俩孩子骑车实在是不要命，怕俩人在路上撞了人，平安到了也就放下心来，他指了指店里的服务员，问刘洁道：「这些人都是什么？」

    刘洁把衣服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说道：「一些滞留客。」

    「滞留客？」

    刘洁：「既不想回去，也不想死，觉得这里比现实生活要好，所以就留在了这里，定居吧。」

    海日：「还能这样？」

    「是啊，」刘洁爽朗地道，「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人。」

    刘洁指了指菜单，对他说道：「在这里开店并不能赚钱，十多积分就可以吃一顿饱饭，实在不算什么，还要掏房租。很多人做这个就是想找到活着的感觉。有很多人来了这里之后，又不想死了，他们可以直接回去，如果有很多积分的，也可以试试在这里多留几年。」

    海日四下望望，看着这屋里的顾客和服务员，很多人脸上都写着自己的故事，这些人脸上却很平静。

    来了这里之后，海日再没有惊恐发作过，也没有了焦虑和失眠，连食慾都恢復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比现实社会要好多了。只是要参加一些很恐怖的任务——比起现实生活，这不算什么。

    刘洁问道：「妹妹，你是为什么来了这里？」

    「抑郁症？」海日并不确定，说道，「一次任务没完成，回家自杀。」

    刘洁向他举杯，玻璃杯里头是柠檬水，说道：「我也是。」

    海日没什么所谓，翻了翻菜单，说道：「我吃这个牛腩面吧。」

    「劝你别，」刘洁喝了口柠檬水，「这里只有兰州拉面值得一吃。」

 第38页

    海日：「你来了多久了？」

    刘洁微笑着看着他：「几个月而已，妹妹，我不是滞留客。」

    海日：「我也是，我是因为没钱。」

    刘洁爽朗大笑起来。

    海日感觉这个女人有些莫名其妙的魅力，孤独，坚强，清爽，乍一看并不出众，可相处下来，却又很吸引人。

    海日举起手来叫来服务员，说道：「两个兰州拉面。」

    服务员点了点头，问：「还要什么吗？」

    海日正要说话，手里的手机又响了，刘洁问道：「就这些吧，刚来就交了朋友吗？」

    海日点开，看见是盛灿阳的消息：「你呢？」

    海日一边打字，一边问刘洁：「你知道盛灿阳吗？」

    刘洁喝了口水，看着他的手机，说道：「当然，他吗？」

    海日点了点头，发送消息：「吃拉面[呆]。」

    他把手机扣下，看向刘洁：「问你件事——」

    和刘洁吃完晚饭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海日是真的累了，想要回去睡觉了，刘洁说自己要出去逛街，海日和她就在此分手，海日打算回去躺在床上当一个腐朽的现代人，享受惬意的孤独时间。

    海日也不是没想过要找个男朋友，之前谈过一个，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不懂什么事儿，那男生还是个隔壁学校的校草，穿着一件带着大红花的黑色卫衣，耳朵上带了一圈儿的耳钉，眉骨打了个眉钉，每天骑个自行车，耳朵塞个耳机在学校门口等海日下课。

    海日看上了人家的皮相，但也深知亲爱的那不是爱情的道理，反正就是闹着玩呗。

    这份感情其实还真撑了很长时间，最后拆散他们的是海日考上大学，那男生上了个体校，海日倒是没什么所谓，可是人家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俩人只好gg。

    那之后海日就没找过男朋友了，感觉找不到合适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过得挺快乐的，但有时候还是感觉孤独。

    天底下的好男人真的死绝了。海日面无表情地按电梯，心想：「我都单身，他们的肯定也不是爱情，都是将就。」

    他回去，房间还是如走时一样，有点乱，他随意把鞋踢到一边，然后栽倒在床上，挺尸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挣扎着一下子坐了起来，飞快跑到卫生间开始脱衣服，打开花洒一边洗澡一边刷牙。

    淋浴发出水声，海日伴着水声唱道：「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要你真心！要你明白！放手你的爱！」

    他忽然举起胳膊，指着半空，摆了个pose定型，唱道：「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换回来！」

    海日再次换了个动作，撩了一把自己的头髮，梳成大背头，举起手指摇了摇：「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一句歌词翻来覆去唱了二十分钟，他洗完澡走出来，天都已经黑了。洗得干净不干净不知道，嗓子是哑了。

    他挺舒服地躺在床上，忽然想打扫卫生，走精緻主义的路线，刚坐起来，门铃响了。

    盛灿阳叼着根棒棒糖，站在外头倚着门框玩手机，海日打开门，他头也没抬，把手里的一个巨大的纸袋子递给了他。

    海日：「？」

    「这么早洗澡？」盛灿阳终于发完消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愣道，「给你发消息没看到？」

    海日：「刚出来，这啥啊？」

    他打开看见是很多件衣服，看样子是盛灿阳的风格，最上头还有一个一次性饭盒，感觉应该装的是烤肉外卖。

    「给我的？」海日有点诧异。

    盛灿阳随意：「嗯。」

    「衣服是我的，」盛灿阳说，「不介意吧？」

    海日心想：「你在开玩笑吗？」

    他道：「不介意。」

    这可是盛灿阳的衣服！谁会介意盛灿阳穿过的衣服啊？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海日是真的有点意外，给整得挺感动的，他来这儿确实没衣服换洗，之前一直都在参加任务，所以穿角色的衣服就可以，但回来了就没办法了。他还打算明天歇下来了之后去买两件。

    没想到盛灿阳雪中送炭了。

    呜呜呜呜呜好孩子。海日心中泪流满面。

    盛灿阳说道：「你没事吧。」

    海日的神色非常诡异，和蔼说道：「没事。」

    「你嗓子怎么哑了？」盛灿阳茫然地道。

    海日：「……」

    盛灿阳看着他，海日只好尴尬得说道：「有点着凉吧哈哈哈。」

    盛灿阳：「哦。」

    他随手挥了挥，说道：「走了，8。」

    「等一下……」海日忽然下意识地道。

    盛灿阳转过身来，一挑眉，示意还有什么事。

    海日却说不上什么了，他只是一时间忽然很不想让盛灿阳走。感情实在太复杂，人往往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却下意识地做出一些行为。

    海日拦了人之后，忽然发现没什么话可说，便道：「你要需要我，可以来找我。」

    「知道了，」盛灿阳看着他道，「还有事吗？」

    海日老实道：「没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转身要走，又犹豫一下，顶着一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说道：「刚来就是不太适应，习惯就好。」

    海日：「……」

 第39页

    「谢谢，」海日真诚地道，「我很感动，真的。」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原味阿尔卑斯，扔给了他，说道：「8。」

    「8，」海日笑道，「晚安。」

    盛灿阳转身走了。

    海日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拿着这袋子衣服和外卖，不知道心里到底算是何种感受。大帅哥送温暖，自然是感动幸福，可盛灿阳越善良，海日越觉得不值。觉得这世界配不上盛灿阳的真诚，他本来该拥有的远远不止这些。

    海日把棒棒糖拆开，扔进嘴里，把衣服扔在地上，也不想收拾房间了，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感觉铬着了，一摸是自己的手机，盛灿阳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家？」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给你送点东西。」

    海日给他找了一个自己最可爱最可爱的表情，一个抱着胡萝蔔的小兔子，笑出小小的兔牙，上头写着：「爱你。」

    发送。

    过了一会儿，盛灿阳回覆：「这就不必了吧。」

    海日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连被子也没盖，昨晚就抱着手机睡着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棍儿，把嘴唇都戳麻了。肿着眼皮刷手机，醒过来的三部曲是：开心消消乐登录签到，打开快手看看有没有主播更新段子，上微博看看新闻。

    全部干完之后，已经快要中午，他顶着鸟窝头正要起床洗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尽管说，这个帐号id叫「鸡中霸王」。

    尽管说，这个帐号的头像是一直东北虎。

    但是海日就是冥冥之中知道，这个人是黄毛。

    海日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没什么反应，等他刷完牙回来，看见了那人的消息。

    「海哥，你好。」

    海日：「……」

    「

    我不姓海。」海日回復。

    「日哥。」

    海日：「就叫哥行吗？」

    「我是刘一凡[呲牙]。」

    那就对了，确实是黄毛的名字。还没等海日回復，那边又说：「阳哥让我来求你，你今天下午能过来过戏吗？」

    海日怪道：「求我？」

    黄毛：「求你了。」

    海日无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海日想了想，问道：「盛灿阳怎么派你来了，他呢？」

    消息有半天都没回復，海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打算问问盛灿阳，黄毛那边回了个消息，发了张照片过来，是盛灿阳穿了件黑色的棒球服，牛仔裤，登了双aj，站在舞台上，似乎在唱歌。

    黄毛：「他今天上午的场次。在台上表演呢哥。」

    海日从他言辞中感受到了真的是来求自己的，一口一个哥，海日说道：「行，你把地址发我吧。」

    黄毛：「？」

    「可不敢胡说。」黄毛，「我接你，哥，你想坐什么车？」

    「摩托、轿车、电瓶车还是自行车？」

    海日：「……」

    黄毛：「都不行？」

    「直升机现在借出去了[衰]，你要是真的想坐也可以，我去取回来。」

    海日：「不必了！不必了，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

    盛灿阳到底多有钱？海日疯了，这么有钱就给自己两千？还必须要还？

    黄毛：「好的大哥，下午见。」

    海日一头鸟窝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里。直升飞机一头装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跳着疼。

    他在脚下的衣服袋子里挑来挑去，拿了个白色卫衣，黑色工装裤，盛灿阳还给他拿了一双板鞋，盛灿阳很高，在组合里是身高最高的一个，海日也不低，他纯属就是基因问题了，作为一个零，长这么高，也是至今单身的一个原因所在了。但这个时候优势就来了，他穿盛灿阳的衣服很合适。

    盛灿阳稍微有些驼背，可能是因为高个子的男孩都有点这个毛病，站起来不爱挺直背，但穿起衣服来带了一股子玩世不恭的酷劲儿，海日则是肩宽腿长，站得板板整整，他把盛灿阳的衣服穿上，完全是两种气质。

    海日下楼的时候，黄毛看见他都愣了一下，然后乐了，说道：「海哥。

    」

    海日有些无奈，懒得纠正他了。

    黄毛开了个车来，嘴里还叼了根烟，在车外头等他，见到他之后赶紧嘬了一口，上了车打算顺着车窗扔了，海日却道：「给我来根儿。」

    黄毛顿了下，赶紧摸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裤兜，最后海日自己从车窗上取下烟盒，从里头拿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上了。

    黄毛没说什么，发动车掉头，海日指间夹了根烟，在车窗外弹掉，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黄毛沉默片刻，笑道：「哥，看不出来啊。」

    海日没理他，过了半天，弹了弹菸灰，才道：「看不出来什么？」

    黄毛：「你还挺帅。」

    海日笑了声，道：「你阳哥到底怎么给你说的，把你弄成这样？」

    黄毛道：「没说啥，让我好好给你沟通一下，有点礼貌。关键是我也不会好好和人沟通啊，我这不够礼貌吗？」

    海日：「够了，确实够。」

    「那就行了，」黄毛道，「我真的不想演男主了，我站他旁边跟他妈矮人族似的。」

    海日：「我也没他高。」

 第40页

    黄毛：「差点没事儿，好歹还是一个物种，我俩直接就俩物种了。」

    「小事儿，」海日把菸头扔了，又从烟盒了抽出来了一根，点着了吸了口，「你多大？」

    黄毛：「十七。」

    海日：「……」

    海日差点被呛到，看了眼他，没想到他一口一个哥叫自己，居然真的这么小。

    黄毛嘿嘿笑了，说道：「我长得显老吧。」

    海日：「还行。」

    黄毛：「今年过生日才满十七，阳哥大我两岁。哥，你怎么认识的阳哥啊，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可高冷了。」

    海日心说：「当然是用爱感化他。」

    就海日那感化的，就算是石头也捂化了，更何况是个小屁孩。

    海日道：「投机呗。」

    黄毛笑道：「你俩都是大帅哥。」

    海日不置可否，反正他这时候要是谦虚就有点太假了。

    黄毛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车载音乐，说道：「你先听听这个，今天下午要唱这个。」

    海日听了前奏，神色一动，然后说道：「我听过。」

    黄毛挺诧异道：「是吗？」

    海日跟着歌曲的前奏，准确地卡进拍子，唱道：「i remember when i was a very little girl，our house caught on fire——」

    黄毛跟着旋律笑道：「阳哥特别喜欢这首歌。」

    海日想了想，吸了口烟，说道：「我也是。」

    歌名叫《is that all there is》，一首不是很出名的歌，海日听过很多次，以至于没怎么学过都能跟唱。

    黄毛：「怪不得阳哥这么喜欢你。」

    「饭可以乱吃，」海日闲闲地吐了口烟，「话不能乱说。」

    「真的啊，」黄毛没理解他的意思，「剧场一直是我们俩在管，一直没找过新人，你还是第一个。」

    海日：「那是因为我符合他的要求——我是个花瓶。」

    「还没到吗？」海日看着四面的环境，没想到这里的占地面积还挺广，似乎比一个二线城市还大。

    「到了，」黄毛一个拐弯，把车扎进一条胡同里，然后直接开进一个院子，俩人一起走下去，他说道，「欢迎光临，哥。」

    海日下车，看见这院子非常大，装点的很像是老北京的四合院，透过玻璃，里头的房间有点发暗，看不清什么，黄毛带着他走进去，就是一个向下的台阶，铺着红地毯，一直铺到了巨大的舞台，地毯的两边，是观众席，上头一个人都没有。

    盛灿阳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从舞台幕布后面走出来，看见了海日穿的这一身，眼神扫了一遍，才说道：「来了？」

    海日：「这是你们俩搞的？」

    海日有些震撼，走上台来，看了看四周，感觉很像是老式的电影院。

    盛灿阳：「对。」

    海日一摊手，说道：「让我干什么。」

    盛灿阳：「现在还不用干什么，吃了吗？」

    海日席地坐下了，说道：「吃了。」

    盛灿阳掏出手机里，找出一首歌，放了出来，就是刚才在车上的那首《is that all there is》，他坐在了海日身边，说道：「演这个，就这首歌。」

    前奏响了起来，海日伴随着旋律说道：「这也没有我的词儿啊，不都是你的吗？」

    「嘘，」盛灿阳把手指放在了嘴边，跟着音乐打着节拍，神色很认真，海日下意识地闭嘴，听见盛灿阳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最前面的那串词儿：「i remember when i was a very little girl，our house caught on fire.i\ll never forget the lookon my father\s face as he gathered me up in his armsand raced through the burning building out onto the pavement.」

    海日忽然间沉静地看着他，忽然感觉这歌词有千万分的重量，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听过这么富有繁重的艺术美的声音。

    盛灿阳低着头，高高的鼻樑在俯视的时候更加优越，短短的睫毛垂下去，看着歌词：「and when it was all over i said to myself，『is that all there is to a fire？』is that all there is？」

    海日：「……」

    盛灿阳看见他的眼神，愣了一下，在他的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你说什么？」海日反应过来，他真的被盛灿阳的声音吸引进去了，没想到能这么流畅动听，海日说道，「你有什么吩咐，小天才。」

    盛灿阳：「你能来一段儿吗？」

    海日忽然有些压力，还没等说什么，黄毛就道：「人家会唱，是不是？海哥。」

    海哥只好道：「只会一点，给我看看歌词。」

    盛灿阳把手机递给他，海日看着歌词，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跟着唱道：「if that\s all there is, my friends，then let\s keep dancing.let\s break out the booze，and have a ball——」

    黄毛乐道：「可以啊，阳哥，是不是可以？」

    海日还多少有点紧张，感觉没平时发挥得好，盛灿阳却已经站起来了，手插在裤兜里，说道：「很棒。」

    海日严重不自信，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盛灿阳俯视着他，说道，「我这不是小瞧你了吗？」

    海日迎着灯光，有些睁不开眼：「都给你说了，上通下达。」

    盛灿阳还是那句话：「我算是上通，还算是下达？」

    海日的答案却不一样了，他认真道：「你什么也不算，弟弟。」

 第41页

    盛灿阳没说话，看着他。

    海日也回望着他。

    黄毛看着他们俩，看了看盛灿阳，又看看海日，茫然道：「说啥呢？」

    「没什么，」海日站起来，礼貌地道，「开始吧？」

    盛灿阳走到幕布前，撤开幕布，后面是一片黑色的空地。摆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上头放着些白纸。

    盛灿阳道：「在这儿对对词儿吧，这场戏叫《fire》。」

    黄毛补充：「中文名叫《火女》。」

    「我没听过这个剧，」海日走下去随意看看，桌面的白纸上只写了一些乐谱，海日放下了，转过头来看着他们，问道，「谁写的？」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也是无心问的，但是海日却忽然注意到，黄毛的眼神一动，表情有一瞬间非常紧张。

    盛灿阳却没什么反应，坐在桌上，看着自己的手机，随口说道：「这不重要。」

    海日：「？」

    黄毛道：「你演不演？」

    「没说不演啊，」海日看着他，莫名其妙，「突然紧张什么？」

    盛灿阳道：「别管他。」

    海日无所谓地说：「好啊。」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说道：「总不会害你，对你有好处。」

    海日却是真的没什么所谓。他不在乎黄毛为何紧张，他们为什么只有两个人，也不在乎盛灿阳这句像是承诺，又非承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日就是真的无所谓，他闲得无聊，只有当滞留客和去死两条路走，人生走到这个份儿上，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盛灿阳需要他，他就帮，没什么好在意的。

    海日随意地道：「说啥啊，听不懂。开始吧。」

    第16章 火女（二）

    黄毛看着海日，看了两眼，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的样子。

    手机里还在放着歌，女爵士的嗓音在黑暗的空间里流淌，海日跟着哼了两句，盛灿阳把歌暂停了，坐下来拿起了桌上的二胡，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脚蹬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二胡。

    海日下意识地有些感觉唿吸一停，有些紧张，盛灿阳要拉他的二胡了，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很激动。在海日的世界里，盛灿阳是了不得的，他的二胡是很棒的，当他和二胡同时出现，就是海日心中的绝佳天神，谁也无法替代。

    盛灿阳随便拉了两下，听不出是什么曲调，黄毛也蹲在了海日的身边，挺期待的样子，乐着看着他。

    海日以为他可能要拉这首歌，结果盛灿阳试了试音，手下的弦轻轻颤动，出了第一声颤抖的乐声，《枉凝眉》的曲调从他手下流淌出来。

    海日：「……」

    盛灿阳低头看着手下，睫毛遮住了眼神，神色很轻松，又有些认真，姿态却非常随意，肩膀偶尔随着乐曲耸动，在海日眼中，忽然好似泪要上涌。

    二胡的曲调自带悲怆，蒙上阴郁昏暗的民国色调，尖锐的弦声来自于高频率的颤抖，仿佛人生的咏嘆调。海日不爱马头琴，所有乐器中偏爱二胡，觉得民乐中二胡被严重低估了。

    盛灿阳认真拉完了整首曲子，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将二胡放下了。

    海日鼓掌，发自内心地说道：「真好。」

    盛灿阳绅士地弯了下腰，黄毛说道：「你知道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海日：「什么？」

    黄毛：「二泉映月。」

    「滚，」盛灿阳说，「离我远点。」

    海日笑了起来，黄毛道：「经典咏流传嘛。」

    「来一段？」黄毛问道。

    盛灿阳沖他竖了个中指，用嘴型说了个「滚」字。

    海日问道：「你喜欢这首歌吗？」

    「不，」盛灿阳说，「以前我老师教我的，我拉这个比较好听。」

    海日：「我喜欢这个。」

    盛灿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海日还有些莫名其妙。

    盛灿阳道：「来干点正事吧。

    」

    「好的弟弟。」海日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来呗，还有个事儿，下次要拉提前给我说，我录个音频。」

    盛灿阳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下午的时候，俩人就一直在对这个歌词，海日沉浸在盛灿阳的歌声中，非常的沉迷，然后被盛灿阳的两个响指叫回来，海日再跟着对两句。

    一下午只对了这么一首歌，开场由盛灿阳来唱，海日的部分其实就是在盛灿阳的念唱之后，哼了两句，盛灿阳以对话的形式回答的疑问：「is there all there is」

    盛灿阳一边用响指打节拍，一边看着海日，海日有些紧张，跟着节拍唱出来，盛灿阳盯着他，怕他出现一直出现的问题，海日这次终于没卡壳，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问题，盛灿阳松了口气说道：「很好。」

    海日本来以为自己挺了解盛灿阳，但是今天又发现，盛灿阳一点都不年轻气盛，他很稳重很耐心，甚至说很温柔，不会给海日一点压力。简直就像是春风化雨一般的一个少年。

    海日的状态不够绝望，盛灿阳一次又一次的替他示范，海日其实都有点急了，盛灿阳始终没什么反应，和第一次示范一样。

    海日一抬眼，看见他认真地盯着自己，给自己打节拍，也看着他。

    盛灿阳：「？」

    「怎么了？」盛灿阳道，「为什么停下？」

 第42页

    海日：「没什么，继续吧。」

    盛灿阳：「已经很好了，没必要继续了，就这样吧，接下来你看看剧本吧，晚上回去你可以自己代入一下。」

    海日接过了剧本，只是薄薄的几张纸，盛灿阳探出长长的胳膊，够了两瓶水，拧开了一瓶递给海日，海日说道：「谢谢。」

    黄毛早就不知道自己去哪儿玩了，海日润了润嗓子，看见盛灿阳仰头灌了半瓶水进去，喉结耸动，露出尖锐的下颌角。

    海日低下头看了眼剧本，脑袋里还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冲击的一幕：喉结喉结喉结喉结下颌角下颌角下颌角半瓶水半瓶水半瓶水……

    盛灿阳大喊一声：「嘿！」

    海日：「啊？」

    海日才反应过来，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都不翻页的？看不懂汉字？」

    「？」

    盛灿阳：「认识怎么看这么久？」

    「你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海日说道，「汉授大学毕业生，好吗？」

    盛灿阳无所谓的样子，从抽屉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两块橘子软糖，撕开了一块，递给了海日一块，海日拒绝了：「不要了。」

    盛灿阳：「？」

    海日：「这个不好吃，谢谢。」

    盛灿阳一脸屁事真多的表情，把另一块撕开了然后也扔进了嘴里，说道：「不好意思，我是国外务工返乡人员，对我国民族风土人情了解不多。」

    海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什么脾气都没有。

    海日无语相对，只好低头看剧本，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无聊，是一个生活在四口之家的小女孩的故事，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前面有很长一段的剧情都是对话，姐姐和弟弟在餐桌上的对话。看上去漫长而无聊。

    姐姐对弟弟说：「你愿意为了什么而死？」

    海日重新返回去看了看这俩兄妹的年龄设定，女生只有十一岁，男孩六岁。海日感觉这对话实在是有点震撼。

    弟弟：「我不知道，你呢？」

    姐姐：「love，dream，everthing in the world，my dearing.」

    姐姐唱：「我爱这世上灿烂的阳光，爱七星瓢虫的张开脆弱的翅膀，万古长夜中的一颗小小星辰，在世上也闪烁着独一无二的光芒，每个人生而平等，儿童与成人有着同样的尊严。我爱这世界爱每一个人，我深切爱着这样的一切。」

    海日抬头看了眼盛灿阳，继续往下读，第一页的末尾处，忽然间家中燃起了一把大火，弟弟和母亲葬身于火海之中，父亲绝望地望着烧得正旺的房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盛灿阳看着他始终在看这串歌词，把水放下了，给他清场了两句：「我爱这世上灿烂的阳光，爱七星瓢虫的张开脆弱的翅膀，万古长夜中的一颗小小星辰……」

    海日问：「你自己写的吗？」

    「歌词是我，」盛灿阳说，「随便写的，这不重要。」

    海日：「挺喜欢的。」

    盛灿阳有些无语，说道：「你什么都觉得喜欢。」

    「那真话还不让人说了？」海日站起来，说道，「请我吃顿饭吗？弟弟，今天累了。」

    盛灿阳开始低头给黄毛髮简讯，问他：「想吃什么？」

    海日伸了伸懒腰，宣布道：「火锅！」

    盛灿阳没有任何意见，站了起来，海日问道：「什么时候要演啊？」

    「后天，」盛灿阳问，「后天你有事儿吗？」

    海日：「什么时候都没事，不过我要赚钱的弟弟，不是谁都有直升飞机的。」

    盛灿阳一挑眉：「再借你点儿？」

    「太抠了，」海日不可理喻地道，「太抠了吧？你这么有钱，还要借我？」

    盛灿阳一伸手指：「亲兄弟明算帐，这样不伤感情。」

    海日：「你自己留着吧，新时代独立男性，靠自己。」

    盛灿阳哈哈大笑起来。

    海日本来也是开玩笑，没有真的觉得盛灿阳有什么问题，如果盛灿阳真的给他钱，他反而会不自在，盛灿阳还是很有分寸的，比较尊重海日。

    海日说道：「那你请我吃顿贵的吧。」

    「多贵？」盛灿阳说，「你一会儿走出门，让黄毛开车，你就顺着马路挨个看，挑中哪个咱们就去吃哪个。」

    海日马上掏出手机，给刘洁发微信，对他说道：「你稍微等会儿。」

    海日打字：「哪家饭店最贵？」

    刘洁那边回的很迅速：「吃什么？日本寿司？」

    「火锅。」海日。

    刘洁：「……」

    刘洁：「火锅就老实去吃海底捞不行吗？」

    海日有些遗憾，奈何今天就是想吃火锅了，只能感慨自己今天没有狠敲盛灿阳的机会了，他正要回復刘洁，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看见有人要加自己好友，这都是今天第二个了，海日点开一看，id叫「追寻阳光追求快乐」。

    海日点开头像看见一张肌肉裸男的上半身，顿时感觉眼睛一辣，大概明白是谁了。

    海日果断点了拒绝，应该是那个员工。

    盛灿阳说道：「干什么呢？」

    「社交，」海日收了手机，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借力跳了一下，说道，「吃好饭去！」

    盛灿阳压根没牴触海日的接触，去找车钥匙，发现没有，应该是黄毛开车走了，俩人刚走出去，黄毛就走进来了，海日问道：「干什么去了？」

 第43页

    「抽菸，」黄毛说道，「搞对象。」

    海日诧异道：「你有女朋友？」

    「异地恋，」盛灿阳随口道，「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神奇吧？一切皆有可能。」

    海日：「是啊，神奇。」

    黄毛骂道：「妈的，滚吧你俩！」

    黄毛开车，三个人一路在马路上开到四十迈，挨家店铺看，海日一会儿觉得这一家看着不够贵，一会儿又嫌弃人多要排队，熘了满条街，海日也没找个合适的，黄毛要吐了，说道：「就吃海底捞不行吗？阳哥，你不管管吗？」

    盛灿阳坐在后车座，胳膊搭在车窗上，专心玩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道：「管什么？」

    海日说道：「哎，刚那个是卖什么的？烧麦？很久没吃过了啊。」

    「停车，」盛灿阳对黄毛说，「下去买。」

    黄毛：「？」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滑屏幕，似乎在刷微博，百无聊赖，对黄毛说道：「飞机借给谁了？要不还是拿回来？带他去别的区看一看？」

    海日这才听出来他在说反话，海日乐了道：「那可以啊，我还没坐过呢。」

    黄毛懵了：「真的假的啊？大哥们，现在都要七点了。」

    盛灿阳认真道：「海哥说了什么没听见？」

    黄毛愣了愣，问了：「那这个烧麦还买不买？」

    「买啊，」盛灿阳说，「海哥说了，想吃，没听见？」

    黄毛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盛灿阳，茫然，茫然，然后呆呆地真的打开车门，要下去，看也没人要拦自己的意思，回头看了眼，出了车门走了。

    盛灿阳还在玩手机，海日问道：「这里什么都有啊，海底捞，黄焖鸡，张亮麻辣烫，这么全啊。和外面一模一样。」

    盛灿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不是都嫌便宜吗？」

    「是啊，」海日看来看去，说道，「你推荐点什么？」

    盛灿阳：「着什么急，不是要做直升飞机吗？」

    「真做啊，」海日说，「太骄奢淫逸了不好。」

    盛灿阳抬起头来，真诚说道：「海哥，当然是你开心就好啊。」

    海日：「……差不多得了。」

    盛灿阳乐了一下，说道：「别闹了，去吃火锅吧。」

    海日真的有点遗憾，只好点了点头。

    黄毛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一包烧麦袋，大声说道：「送过来！马上要用！马上送过来！」

    对面说了点什么，黄毛道：「着急，着急干什么？吃饭去！对，我就要用飞机去吃饭，你管我？」

    黄毛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打开车门，一边说着话一边坐上来。

    「给你十分钟，马上给我送过来。」

    黄毛把电话挂了，回头沖盛灿阳笑道：「一会儿就送来了。」

    「不用了，」盛灿阳低着头看手机，「去海底捞吧。」

    黄毛：「？」

    黄毛看了眼盛灿阳，又看了眼海日，愣了：「玩呢？」

    「海底捞不好吗？」海日也掏出手机玩手机，「别那么挑剔。」

    黄毛：「……」

    黄毛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又打开手机拨了个号码，平静地说道：「闭上嘴，什么也别问，不用送了。」

    海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盛灿阳也乐了一声，黄毛骂道：「操，我他妈说了，别问，我不想吃了可以吗？」

    海日大声笑了起来，黄毛怒道：「挂了！」

    黄毛对他俩说：「你俩就耍我吧，还他妈笑！给你的烧麦，吃吧。」

    海日接过来，拿出来了一个，发现里头居然是糯米馅的，瞬间无语，把袋子原样还给了黄毛，兴趣寥寥：「你吃吧。」

    黄毛：「？」

    「别搞我心态了，」黄毛警告道，「你给我吃。」

    海日：「我们内蒙的烧麦是肉馅的，这是南方人的东西，吃不来。」

    黄毛有些怀疑地拿出来了一个，扔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道：「很好吃啊。」

    盛灿阳从后头伸出个手来：「给我尝尝。」

    黄毛递给他，盛灿阳捏着一个烧麦，咬了一口，没什么反应，仍然在玩手机。

    黄毛和海日眼巴巴瞅着，等着他评价。

    盛灿阳看了半天的手机，一抬眼看见这俩人傻子似的盯着自己，道：「哦，还成吧。开车。」

    黄毛转过头去发动车，无奈地说道：「你俩就玩我吧。」

    海日却有些喜欢这个男孩，笑道：「怎么会呢？」

    海日从小活得比较精緻，家庭富裕，姐姐和他妈都挺喜欢他，所以不缺吃穿，口味就有点挑，不是什么都吃，海鲜觉得腥，牛羊肉觉得骚，烧麦也只吃猪肉馅的，对甜口的菜非常不喜欢，吃火锅的时候，打开了菜单，礼貌地问了下另外两个人：「各点各的？」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随手把另一份菜单递给黄毛：「你们随便吧，我都行。」

    黄毛就问道：「毛肚要吧？」

    「可以。」盛灿阳可有可无。

    海日：「你们要吧，我不吃内脏。」

    黄毛只好写了一个「1」，又问：「鸭肠？」

    盛灿阳：「可以。」

    海日：「鸭肠不是内脏？」

    「那你猪脑也不吃呗？」黄毛不耐烦地问道。

    海日震惊道：「你们还吃脑子？！」

 第44页

    「我不吃，」盛灿阳指了指黄毛，「他吃。」

    黄毛：「精品牛羊肉，总吃了吧？」

    海日：「不好意思，我吃猪肉吧。都说了自己点自己的，为什么老是问我啊？」

    黄毛：「你他妈吃个屁火锅！」

    海日愣了一下，试探着问盛灿阳：「这，不会还是个四川人吧？」

    「不是。」盛灿阳刚才似乎一直在聊天，现在终于把手机扣了下去，然后打开一次性的碗筷，拿起水壶，把瓷碗烫了烫。

    海日松了口气，就听盛灿阳说：「重庆的。」

    海日把筷子拍在桌上，说道：「那我告诉你，我是个内蒙人，打架我不怕你，老子今天就要吃鸳鸯锅，你有什么意见？」

    黄毛站起来就要走：「我走了。」

    盛灿阳拉了一下，说道：「冷静冷静。」

    「我受不了这个，」黄毛道，「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这个，哥。」

    盛灿阳笑疯了，说道：「忍一忍，看在我的面子上。」

    黄毛勉强坐了回来，把菜单甩在桌上，对服务员喊道：「服务员！点单，点他妈的！」

    海日说道：「先来两瓶白的。」

    盛灿阳和黄毛：「……」

    海日：「草原白，有没有？」

    服务员懵逼：「那是啥？」

    海日退而求其次：「你们有什么白的？」

    「江小白？」服务员犹豫道。

    海日：「来五个，摆桌上。」

    盛灿阳捂着额头，已经不想管了，海日把自己画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说道：「蔬菜拼盘里不要放红薯和小油菜，麻烦了。」

    黄毛道：「那你到底来火锅吃什么？」

    海日莫名其妙，说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涮在自己的锅里，味儿大。」

    黄毛说道：「我下次再和你一起来吃你是我爹。」

    「别别，」海日说道，「我当哥挺好的，没有什么过界的想法。」

    盛灿阳已经笑得崩溃了，笑得抬起膝盖来，服务员也笑道：「好吧，就这些。」

    海日说道：「88。」

    说话间，他注意到盛灿阳的手机不断地有简讯发过来，一条接着一条，让人以为是视频通话，可是又断掉了几声，是真的有人在不断地给他发信息。

    盛灿阳就当做没有看见，还在听海日和黄毛在闲扯。黄毛也好像早就习惯了，仿佛是没有看见的样子。

    海日感觉这哥俩可能还有一些故事，是放在背后的，海日心中有些不安，就算知道盛灿阳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也有打理自己生活的能力，但是盛灿阳在现实生活中被绊倒过，在海日心中，盛灿阳的人生取向和交友能力都是要打一个问号的，他名为帮盛灿阳，实则想知道他现在都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

    海日很怕盛灿阳再一次让自己陷入人生的绝境，尽管他们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都在现实生活中放弃了生命，但海日还是觉得，自己更担心盛灿阳。

    海日隐约间感觉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来自何方。

    盛灿阳是谈恋爱了，还是在谈些别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在谈什么？

    海日心中都是问号，但是只好忍耐着什么也不能说。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九点多，白酒一瓶也没开，三个人就光吃饭吃了这么久，还扯了些闲话。

    黄毛是个挺幽默的重庆小伙儿，说话有股东北味儿，听说是因为他妈是东北人。

    来到这儿的人唠嗑，都挺爱唠自己是怎么来的，海日就说自己是生病了，其实他的意思是自己有抑郁症，黄毛却一拍大腿，伸出手来跟他如老乡见老乡似的要握手，说道：「巧啊，我也是，你是什么病？我白血症。」

    海日：「……」

    海日一直觉得这孩子有些过于瘦了，瘦得像颗豆芽，却没想到是因为他生病了，其实根本没看出来。

    盛灿阳给俩人的杯子都倒满了水，他早就吃饱了，在一旁嗑瓜子，听这俩人聊天，一般都不搭话，就是安静笑笑，然后给他们俩递一下东西，把菜下进锅里。

    海日说道：「我是抑郁症啊。你才多大，得了这个病？」

    「那就得了呗，刚高一，」黄毛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抑郁症也是大病嘛，都一样，都过去啦，得就得了呗，有一句俗话是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啊，我不活三更，也不活五更，唉，我这就死，你阎王说的也不算。」

    海日犹豫了一下，说道：「兄弟，你这，也没说的算啊。」

    黄毛一拍大腿：「操，就他妈你能槓。」

    盛灿阳笑了起来，胳膊搭在椅背上，闲闲地看着他们俩，安安静静地样子。

    海日扫了他一眼，心中就是一动。盛灿阳就像是误入人间的大帅比，太他吗帅了，帅得令人髮指，在海底捞的魔鬼灯光下，居然也显得光芒四射的温柔。

    黄毛注意到海日的视线，也看了眼盛灿阳，然后对海日说道：「你说他怎么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长成这样还有什么烦恼啊？」

    海日真诚道：「我也想知道。」

    盛灿阳：「滚。」

    黄毛：「说真的啊，我要是长这样，没钱治病我也不自杀，我去当主播没准能火呢，还能把病治了，那些小姑娘哐哐地给你刷钱。」

 第45页

    说到主播，那海日真是太有的话聊了，他道：「哎，有道理啊，你平时在哪儿看直播？」

    黄毛眼睛一亮，盛灿阳把额头捂住了，绝望了。

    半小时后，海日和黄毛快手互关，互相分享了一波主播，一见如故，感情日进千里，彻底打破了隔阂。

    盛灿阳坐在一旁玩手机，浑身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黄毛说：「哥，你知道拼夕夕吗？」

    「知道啊，」海日说，「怎么着？」

    黄毛：「咱们这儿也有！老便宜了，阳哥棒棒糖都是我在拼夕夕给他买的，嘿嘿。你也可以试试。」

    海日开心道：「真的假的！？」

    盛灿阳终于忍到了极点，站起来，说道：「收拾东西，回家。」

    黄毛：「海哥，别介意，他就这样。」

    海日：「理解理解。」

    盛灿阳说：「大爷们，十点了，回去让你海哥看看剧本吧，各回各家了。」

    海日只好跟着一起站起来，黄毛住在另一栋酒店里，把他们俩送到了楼下，海日心情轻松愉悦，感觉挺开心，盛灿阳关上车门，叮嘱黄毛慢点，海日自己一个人抱着五瓶打包回来的江小白，推开酒店门，刚走进去，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回来啦？」

    海日：「？」

    前台员工马上从工位上走下来，说道：「这么巧啊？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海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

    盛灿阳这时候走进来，看见俩人，还以为员工找海日有事，莫名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聊聊，」员工笑道，「你先上去吧。」

    盛灿阳：「？」

    盛灿阳一挑眉，问道：「聊什么？」

    员工看了眼海日，一脸你懂我的样子，海日：「？」

    海日：「聊啥啊？」

    员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们去吃饭了？」

    盛灿阳往后一依，靠在了石柱上，也不走了，看这俩人聊，完全无视员工催促的视线。

    员工见他不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加你好友，你怎么没加？」

    海日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你啊。」

    「我以为是卖减肥药蛋□□的，」海日不好意思地道，「就没加。」

    员工拉了一下海日的胳膊，笑道：「怎么说话呢？」

    海日把手挣开，也笑着道：「加我什么事？」

    员工：「……」

    「没别的事就这样吧，刚吃完饭，喝多了，有点醉，」海日礼貌地道，「下次一定。」

    盛灿阳也站起来，拉了海日一下，对员工道：「下次一定。」

    员工：「……」

    海日被盛灿阳拉走，回头沖员工挥了挥手。盛灿阳只拉了他不到两米，放开了手，按亮电梯，低头看了眼手机，海日注意到上头满屏幕的未读信息。

    俩人谁也什么都不问。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一楼，俩人都没有说什么，盛灿阳依旧是倚在电梯墙上，松松散散地看消息，四楼很快就到了，海日走出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明天叫我？」

    「嗯，」盛灿阳一抬眼，眯着眼睛，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样子，问道，「你几点醒？」

    海日：「几点都行。」

    盛灿阳：「那我来叫你吧。」

    海日心里还是挺开心的，看着大帅比的脸，感觉无比愉悦，说道：「明天见！」

    盛灿阳笑了笑，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一闪而过，对他挥了挥手。

    海日：「？」

    海日愣了一下，犹豫了瞬间，开口叫住盛灿阳，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盛灿阳有些奇怪，问道：「嗯？」

    海日：「感觉你心里有事，如果需要我的话，你知道的，随时来找我。」

    盛灿阳笑了笑，说道：「一切都好。」

    海日：「……」

    盛灿阳復又沖他挥了挥手，认真地说了声：「明天见。」

    海日：「明天见。」

    他心中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前曾经有过，就是他在北京看见了盛灿阳的最后一面，他隐约觉得这红毛小孩要离自己远去了。

    而此时此刻，海日又升起了这样莫名的感觉，他又从盛灿阳的身上嗅到了未知而危险的气味。

    这让海日心脏紧缩，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海日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就像是北京的那次一样。

    回去之后，海日躺在床上想了片刻，翻身起来开了瓶酒，干喝了两口，正好剧本就在酒瓶下头，他趴在床上，扯过了剧本，看了两眼。

    小女孩的妈妈在在做饭的时候，点起了一根烟，跟朋友在窗帘边打电话，说起自己的生活和近况，满口都是开心，笑着告诉朋友，自己已经在年轻时尝够了刺激和浪荡的滋味，现在很喜欢穿着宽大的睡袍，给一家人做早餐。大女儿已经在上学，小儿子还在家里，打算让小孩子晚上一年学，可以多快乐一年。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外头的残阳如血，零星的飘云反射着橙红的天空的颜色，整个大地铺上了暖色调的滤镜……

    妈妈把电话挂了，菸头掐灭在窗台上，去看厨房里的汤，巨大通透的窗子敞开着，一阵风吹来，把菸头吹到了地上，菸头的微弱的火光碰到了地毯上的浮毛，一场最简单的物理反应，空气、火源、易燃物，加上一点点的和煦的微风，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地毯，没有任何预兆，转眼间微弱的火苗茁壮成长起来。」

 第46页

    海日读着这段的形容，感觉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出自谁手。

    女孩的妈妈和弟弟死在了大火中，爸爸抱着小女孩，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后半生被火光吞食，在巨大的火焰下，一切都变得漆黑。

    父亲自己养育着一个女孩，女孩在精神和物质同样狭窄的空间中，开始改变了人生态度，绝望中唱道：「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小鸟，天堂的门不向我敞开，我这只小鸟每到夜里啼叫，没人来擦掉我眼角的泪花——」

    海日想像着盛灿阳唱着这样的歌词，心中已经有了画面，他相信盛灿阳一定很诠释得很完美，盛灿阳擅长这样的绝望的角色，他身上有同样的气质。

    而在这样绝望的心情下，小女孩忍受着别人的同情的目光活着，有时候一个从痛苦走出来的人，最痛苦的是要忍受别人对自己的痛苦的擅自揣摩。

    父亲两年后再娶，女孩也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比他大了十岁，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女孩慢慢地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当做了人生的信仰，她喜欢唱歌，想当一个歌手。

    男人被她深深地吸引，每天沉迷在她的歌声中，女孩在酒吧的舞台上唱了《is that all there is》，穿着风情的红色长裙，高高的开叉，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摇曳着唱着火光里的故事。

    在歌词中，她註定要失去自己的爱人，歌词中说，她以为失去了他，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她没有。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故事中，男人也确实离开了她，因为一些非常离奇的小事，男人甩开了她，并且很快爱上了其他的女人。

    女孩没有继续念高中，离开了学校，失去了母亲，弟弟，她的父亲又再娶，爱人离去，她又是一个偏执自我的女孩，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她选择做一个歌女，在酒吧昏暗的夜里唱歌，从此人生中只有一个又一个伴着黄色灯丝的夜晚，也没有白天。

    真正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意料之内的痛苦，有些事情就是你能预料到会发生，也预料到自己会很痛苦，但真正发生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减轻。

    海日看着剧本，慢慢地留下了两滴眼泪，觉得看得太累了，只有几页的东西，却让人心情很沉重，他拿出手机来刷了会儿快手，又过了一关消消乐，时间已经爬到了十二点过后，海日这才继续看下去。

    女孩变成了女人，有了一些钱，离自己的梦想很远，仍旧做不成橱窗里的歌手，在夜里爬行。

    她把自己的房间称作巢穴，在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无处安放。

    女人在酒吧里唱：「is there all there is？」

    她看见曾经爱过的男人在卡座里听着她的歌，怀里依偎着一位耀眼的女士，而自己却已经像是干枯的玫瑰。

    女人意识到自己多年前就该死在火里。不该有爱情，更不该有梦想。

    女人高亢的唱道：「我没有一天恐惧死亡！」

    「我没有一天在恐惧死亡，」女人张开双臂，唱道，「就让水倒流，让血液流淌，让我死亡，生命像是人染上的一场大病，我与病共存，时时刻刻忍受着疼痛，终不能克服。」

    海日：「……」

    女人意识到，一切都那么难得到，却轻易地就会失去，她忽然升起了杀心，回去后点起了一把火把，戴上了一片黑色的眼罩，穿着红色的睡裙，从街头走到巷尾，走过之处点燃火光，整个城市中火光四起。

    女人回到舞台上，天色已经渐明，透过酒吧的窗子，她看到了许久没有看过的阳光，女人跪在了舞台上，泪流满面地笑了起来，唱道：「长眠啊——梦想啊——爱情啊——你可知道生命为何物？先生，先生，没有尝过痛苦，请不要妄议生命，幸运的傢伙，冷眼旁观吧！尽管来嘲笑我——」

    女人用火点燃了舞台，自己站在了熊熊的大火之中，火苗的舌头舔舐着她的全身皮肤，她笔直地站在立麦前，用沉稳又平静的语气，念道：「i remember when i was a very little girl，our house caught on fire.i\ll never forget the lookon my father\s face as he gathered me up in his armsand raced through the burning building out onto the pavement.」

    and when it was all over i said to myself，is that all there is to a fire？」

    「is that all there is？」

    女人问道：「is that all there is？」

    全剧的最后一句台词，就是女人最后的这句话，「is that all there is.」

    这就是全部了吗？

    海日感觉一切都无从回答，看完之后只觉得怅然若失，剧本不长，演起来似乎一两个小时就能结束，海日却觉得看起来很累，故事没有那么多狗血的情节，平铺直叙、简单地、直白地讲述了生活和命运是如何摧毁掉一个人的灵魂，打断了她的骨头，让她爬不起来的。令人胆寒的故事。

    海日开始想知道这是谁写的了，不过估计着黄毛和盛灿阳也不会告诉他，这剧本实在是不像是他们俩自己写的，那是哪来的呢？海日又想到了盛灿阳那些没完没了的信息。

    第二天海日被敲门声吵醒，他昨天晚上一直到两点多才看完剧本，之后一直脑袋里纷纷扰扰地，很乱，有些轻微失眠，一觉睡醒，盛灿阳已经来找了。

    海日看了眼时间，是上午十点钟，他睡得有些浮肿，顶着鸟窝头去开门，打开了门也不看门外是谁，直接进卫生间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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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跟着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四下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海日房间，很礼貌地什么也没动。

    海日一边刷牙一边问：「次饭了吗？」

    「妹次，」盛灿阳模仿他的口齿不清，「你要请客吗？」

    海日：「妹钱。」

    盛灿阳站起来，看见海日床头放着一瓶打开了的白酒，下头放着剧本，上头用红笔做过批註，翻到了最后一页，显然已经看完了。

    他没说什么，去看海日洗漱。

    海日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仿佛和刚才换了个人，一身清爽，宣布道：「走吧！」

    一直到了第二天演出，海日都在和盛灿阳过剧本，大部分时间其实就是听盛灿阳自己去过，一遍又一遍，盛灿阳很有些艺术天分，不太需要背台词，也不用刻意酝酿什么感情，基本上每次都是凭本能去带入角色，演什么像什么，在后台让海日一次又一次地起鸡皮疙瘩。

    海日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干这个根本就不收费，全凭爱好，也就是说，没有门票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人会来看，海日更加腿软了，感觉整个人都挺紧绷的。

    盛灿阳一直挺轻松，尽管说他台词也没背下来，一直到演出前一晚上还偶尔忘词，但是根本一点也不见紧张，游刃有余。

    黄毛告诉海日：「到台上会想起来的，他现在懒得编，在舞台上，就算忘了他也能编得出来。」

    海日自己却没这个本事，就几句话的台词，背到凌晨三点才战战兢兢地睡了。

    第二天盯着熊猫眼和浮肿脸起来给盛灿阳开门，然后等走出卫生间，又变成清爽美少年。

    盛灿阳看得啧啧称奇，问他是不是里头有还我漂漂拳。海日疲惫而紧张地说：「少说两句。」

    海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盛灿阳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似乎是定制的，和他的身材很符合，头上还戴了一头金髮，上了妆，整张脸变成了那种明媚的美女的样子，极具欧美风情，海日简直惊呆了，看到盛灿阳的扮相的时候，简直要忘记了盛灿阳身高一米九，是个庞大的物种。

    而此时，这位美女正穿着开叉裙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刷手机。

    海日看了一眼，觉得这画面实在是一言难尽。

    盛灿阳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化了妆了啊。」

    「啊，」海日道，「大哥，商量件事。」

    盛灿阳：「？」

    海日：「开叉裙里头能不能别穿平角内裤？」

    盛灿阳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一会儿往上拉一拉。」

    海日：「……」

    黄毛从外头走进来，看见盛灿阳一脸悠闲，催促道：「好了，开场了！」

    盛灿阳放下手机，把裙子往下拽了拽，大摇大摆地就走出去了，险些直接上台，黄毛一把把他拉住了，从他嘴里把棒棒糖拽出来，随手塞进自己嘴里，然后说道：「去吧，阳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盛灿阳理所当然道：「当然。」

    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演幼年的火女的小女孩下场，回到了幕后，盛灿阳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穿了出来，他没有刻意地改变声音，一开始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但是自打他第一次开口，就让人感觉到了醇醉的吸引力，之后就会完全忘记盛灿阳的身高和他的嗓音，完全沉醉在他的表演中。

    海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那个小女孩是盛灿阳今天中午接过来的，非常老练的样子，比海日沉稳多了，海日还在紧张地跑厕所的时候，小女孩老练地翻开盛灿阳的抽屉找零食吃，这剧场里的所有人似乎都不是第一次参演了，只有海日是个新手，吓得像个小鸡仔。

    演小女孩父亲的演员还笑着打趣海日，结果发现他是真的有点紧张，忙安慰道：「就算是演砸了也没关系，顶多是被赶下台而已啊。」

    海日：「……」

    海日惊恐道：「还会赶下台？」

    盛灿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带过来，对那个演员歉意道：「我找他有点事。」

    然后转过头来对海日说：「

    不会的，别害怕。」

    海日：「……」

    「臣妾做不到啊！」海日崩溃道，「我好紧张。」

    盛灿阳：「你长得这么帅，观众都会喜欢你的，放心吧，忘了台词就冲着我笑，我替你接，别慌，微笑，笑一个。」

    不得不说，盛灿阳真的很能让海日平静下来，海日瞬间觉得好多了。

    而此时此刻，盛灿阳上台了。

    海日自己站在后台。

    心中只有一个字。

    跑！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海日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简直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居然能集齐这么多人，真是太离谱了！

    海日感觉晕晕乎乎，一开始还在嘴里念念叨叨地背着台词，像是中邪了一样，结果等到黄毛走进来，对他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该你上场了！」

    海日脑袋一蒙，忘光了。

    忘光了……

    光了……

    了……

    海日扒着门缝道：「不，我不去——我全都忘了！」

    「忘了也得上去！」黄毛说道，「上去站着也得给我上去，没门，给我放手！」

 第48页

    海日：「不放……」

    「放手！」黄毛一根一根地掰海日的手指头，掰开一根海日又放上去一根，黄毛道，「放手！」

    海日：「不放！」

    「躲开，」小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海日和黄毛同时回过头去，就见小女孩手上举着盛灿阳的二胡，就要冲着海日扒着门的手砸来，海日吓得差点当即昏死，脑袋宕机，下意识地撒手，去接那二胡，黄毛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拎了出去，扔在了台上！

    海日：「……」

    此时时机正好，盛灿阳正在忍受学校中异样的眼神，过得十分辛苦，在痛苦中用音乐来麻痹自己。

    海日是一个街头的浪荡混混，没有正经的工作，但是长相俊美，又对女人极为绅士优雅，他和盛灿阳在一家花店门口第一次见面，此时盛灿阳正因囊中窘迫，无法和自己的朋友一起买一束鲜花。

    盛灿阳此时正站在花店门口，脸上是沉闷而自卑的，而当他一转头，看见海日走上来的时候，仿佛是阴霾的阳光中透进来了一束光。

    海日被他的目光吸引，尽管知道这都是假的，却还是心中一动，他不自觉地走上台，对盛灿阳说道：「美丽的小姐，能送你一束玫瑰吗？」

    盛灿阳淡淡地笑了起来，低下了头。

    海日头昏脑涨，像个浪荡公子，高调地说道：「我要送给这位小姐一束玫瑰，给我一束最漂亮的。」

    海日将带着露珠的玫瑰递给盛灿阳，所有女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海日绅士地说道：「鲜花赠美人。」

    盛灿阳接过来，露出久违地微笑。

    俩人有一小段地你追我赶的剧情，盛灿阳从花房跑了出去，海日赶紧追上，盛灿阳骑上自行车，海日便坐着计程车去追，俩人对唱了两句，盛灿阳又回到了家里，海日便等在了楼下，往窗子上看，盛灿阳将窗帘拉上，海日失落地离开了。

    第二天盛灿阳去上学，海日却又出现在了门口，盛灿阳明明惊喜却非要佯装不悦，海日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色背带裤，长腿细腰，一身看上去绅士又活泼。

    台下的观众们看得发出了善意地微笑。因为这两个主角实在是养眼又让人很投入。

    海日拦住盛灿阳，说道：「可以请你吃晚餐吗？」

    盛灿阳这次便没有马上拒绝，海日看见有戏，马上说道：「就在你的家附近，我保证只是吃顿晚餐，什么也不会做。」

    接着就是盛灿阳的一段内心独白，因为喜欢海日，却不相信海日会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所以心中有些摇摆不定，可是又因为实在被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倾倒，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

    盛灿阳唱这段的时候，海日就坐在舞台后方的餐桌布景上，听着盛灿阳的声音，他其实听盛灿阳唱过很多遍，没有一遍像现在这次这样好。

    有的人就是适合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人越多，他们就越闪亮。

    随后，餐桌上的灯亮起来了，盛灿阳坐到了海日的对面，海日对盛灿阳进行痴情地表白，他刚刚听过盛灿阳的歌声，心中的感情烧得正旺，而盛灿阳用深情又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海日忽然间仿佛是被什么附身，感觉好像台词就是脱口而出。

    「你太完美了。」海日说道。

    盛灿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愣怔，紧接着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海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台词，而是下意识地真的入戏了。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喝了一口桌上的道具红酒，又酸又涩，他微微皱眉，终于想起来了台词，说道：「瑟维，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样，你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盛灿阳说：「你要我给你什么机会呢？」

    海日一时间忘记了台词，茫然地看着他。

    盛灿阳没说什么，也只是和他对视。

    一时间观众以为这是估计设置的沉默的独白，悄无声息。

    海日死活也想不起台词了，可是心里却很平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说道：「我希望你能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海日：「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关心，让我为你心疼，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不要独自伤心，我是开在墙角的花，你是我很少能见到的阳光，你只需要偶尔来看一看我，我就能开得很好。」

    盛灿阳：「……」

    「我无话可说。」盛灿阳莞尔一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先生技高一筹。」

    海日却认真地说道：「爱你的心都是真心，没有计谋。」

    盛灿阳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海日，似乎真的有些意料之外了，他没说什么，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接什么话好，海日把话说得太满了，不像是一个浪荡子能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一个真正痴情的暗恋者，对自己苦恋的人的真心告白。

    可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后面，海日出轨的故事了。盛灿阳在这里没办法回答什么，只是把手交给了海日，由海日在上面印下了一吻。

    海日抬起眼来说道：「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盛灿阳道：「珍惜我吧，先生。」

    海日在这一刻，心跳声音仿佛是打鼓一般，轰隆隆地巨响，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随后的剧情，海日慢慢地退了下去，盛灿阳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是做一个歌手，一辈子唱歌，用歌声来唱自己的人生，她开始在酒吧里唱歌，第一次唱《is there all there is》的时候，盛灿阳就坐在吧檯上。

 第49页

    按照剧情，海日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新欢，爱上了其他女人，他本质就是一个浪荡公子，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倾注太多的时间，而事实上，当海日坐在这里，他心里和眼里只有盛灿阳。

    盛灿阳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裙子，用微醺的嗓音，唱着英文念词。

    海日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血液都在升温，可能是因为剧情的烘托，也可能是因为盛灿阳精湛的演技和纯熟的唱功，海日感到自己在那一瞬间。

    沦陷了。

    他陷入了爱的法网。

    海日背对着观众，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脸色应该很红。他感觉到非常的慌张。

    为自己有这样的感情慌张，也为了这感情来得太过□□勐，没有给人任何心理准备而慌张。

    海日已经很多年没有心动过了，很多年前在高中，和校草谈恋爱，也有过短暂的心动，可已经时隔太久，再回想起来都有些尴尬，觉得实在太青涩了，感情处理得很幼稚。自从大学之后，海日没有再喜欢过谁了，有好感的倒是有过，但是都止步于好感。

    很多人都是第一眼看上去很合眼缘，很惊艷，而相处下去就觉得不够合适，可盛灿阳却是相反的，盛灿阳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无疑是有攻击性，攻击性非常强的帅，让人难以接近。但事实上，相处久了，他实在他过于完美了。

    人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爱上谁，或者不爱谁，但是海日确实喜欢上了一个完美的，谁都该理所当然地喜欢的人。

    海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应该非常操蛋。

    盛灿阳唱歌的时候，眼神放在台下，眷恋地望着海日，尽管海日知道这都是戏，可还是忍不住脸红，感到有些不自然，勉强克制着自己不要转移视线。

    海日就以这样岌岌可危的心理状态，勉强演完了后面的剧本，磕磕绊绊，并不算多么优秀，得亏是记得盛灿阳说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背台词，说话要自然，语速不能过快，最后搂着新欢下台的时候，海日简直是如释重负，感觉口渴极了。

    海日松开女演员，疲惫地坐在了盛灿阳的椅子上，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干了下去，黄毛坐在桌上，拿起一个本子，对他说道：「有几个地方不太行，咱俩对一下。」

    「我不干了。」海日宣布道，「爱找谁找谁去吧。」

    黄毛：「别啊。」

    他当即把本子收起来了，诚恳道：「其实演得挺好的，没啥毛病，我看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海日：「不管怎么说，我不干了，干不了。」

    黄毛：「你要多少。」

    海日：「？」

    黄毛比了个「2」，说道：「这个数，够不够。」

    海日：「这是多少？」

    黄毛：「两万一场。」

    海日：「………………」

    「下一次在什么时候。」海日喝了口水，镇定地问道。

    黄毛：「下星期。」

    海日：「等我回来，我去参加个任务的。」

    「你报了？」黄毛有些诧异，「不休息一下吗？」

    海日：「穷，没办法，还没报呢，打算明天走。」

    黄毛：「好吧，那你可加油，别把自己整没了。」

    海日心很累，躺在椅子上，敷衍道：「我尽量吧。」

    过了会儿，海日听见了外头如雷般的掌声，黄毛走进来，叫后台的人上去谢幕，海日跟着起来，走到幕布前，就算是他是个渣男，但也是个男主角，大家都给他让了位置，海日只好从最后一排走上来，盛灿阳自然地搭住他的肩膀，喊了一句：「1、2、3.」

    然后压着海日一起鞠了个躬。

    盛灿阳的大腿贴着海日的腿，能感受到盛灿阳身上的热度，像个火源，海日感到的脸又有些红了，索性盛灿阳很快就松了手。海日松了口气。

    谢了幕，感觉大家还是情绪挺高涨的，似乎也沉浸在了剧本中，果然文字还是没有画面更煽动人心，海日看剧本的时候就感受到的怅然若失，在剧场里更加加倍，观众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没人愿意离开。海日跟着工作人员一起下台，黄毛在后台等着他们，跟大家挨个击掌，等到盛灿阳的时候，他拉过盛灿阳抱了一下，说道：「好样的兄弟。」

    盛灿阳一把把假髮扯下来，随手扔在桌上，道：「你也辛苦了。」

    现在后台的人非常多，大家都和盛灿阳聊天，海日完全插不进去，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坐在桌前把妆卸掉了，还在想自己的事情，过了会儿，刚才的小女孩走过来，对他说道；「大家一会儿要去吃饭，你去吗？」

    海日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她抡二胡的时候的英勇身姿，很有些敬畏，说道：「你多大？」

    小女孩：「13。」

    13岁就自杀吗？海日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去啊，灿阳哥哥去吗？他去我就去。」

    盛灿阳已经把裙子脱了，穿了个大t恤，下面一条短裤，显然是刚套进去的，说道：「我不去。」

    海日：「……」

    「那……」海日有些为难了。

    盛灿阳说：「今晚上有点事，去不了，你们去吧，我结帐。」

    海日有心想说，那我也不去了，可是又没有之前那么坦然了，不太敢这样说，一时间尬住了。

 第50页

    盛灿阳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叼了根糖在嘴里，说道：「我先走了。」

    海日下意识地道：「去哪？」

    问完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幸好盛灿阳也没在意，随口说道：「找个朋友聊聊剧场的事儿，明天找你。」

    海日只好说道：「那好吧，再见。」

    说实话他心中还有些遗憾，其实还希望能和盛灿阳多相处一些时间，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嘛，可惜盛灿阳走了。

    海日当时没有觉得盛灿阳第二天还能真的来找自己，他头一天晚上聚会的时候被灌了点酒，还有些宿醉，头髮炸得非常没有形象，正在手机上盘算着，报哪一个任务。

    门铃忽然响起来，海日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开门，看见盛灿阳站在门口，愣了。

    盛灿阳用眼神示意他让开，然后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说道：「你要出任务？」

    海日：「啊。」

    他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盛灿阳把一张纸条放下，说道：「报今天下午四点的那个。」

    海日：「为什么？」

    盛灿阳：「我和你一起，我已经报了。」

    海日当即啥也不问了，拿出手机来开始找那一趟任务，用一秒时间勾选，确定。

    第17章 火女（三）

    盛灿阳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宽松的黑条纹运动短裤，高帮运动鞋，像个狂放不羁的大男孩，翘起二郎腿在沙发上玩手机，他手机终于不像昨天一样疯狂地震动了，今天看上去很轻松，等海日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已经栽倒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把鞋都脱了，好像是在打游戏，挺忙的。

    海日有些无语，替他找了双拖鞋出来，问道：「你昨天的事办完了？」

    「嗯。」盛灿阳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了一句，眼皮都没抬一下。

    海日说道：「祖宗，高抬贵脚，穿上拖鞋成吗？」

    盛灿阳直接把脚踩在沙发上，没搭理他，说道：「吃啥？」

    海日随意收拾了收拾家里的乱衣服，昨天回来之后就睡了，屋子有点乱，盛灿阳虽然没说什么，他自己感觉挺不好意思的，收了两下，听见他这么问，就道：「不知道，外卖？」

    盛灿阳道：「随便。」

    海日：「随便是什么，你告诉我。」

    盛灿阳道：「就是我不知道。」

    「那我也无所谓。」海日闲闲地也坐在了沙发上，打开快手，开始刷视频，不搭理他了。

    俩人一人占了一边，对着玩手机，盛灿阳安安静静，海日那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且很有规律，刷了一会儿视频之后，有点累了，就响起了开心消消乐的音效，等玩了一会儿消消乐，因为过不了关气得七窍生烟之后，就又开始刷视频，响起了「小伙只要精神在，到哪儿都是实力派」的声音，主播喊道：「铁汁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盛灿阳闭麦打游戏，难免有要沟通的时候，一打开麦，盛灿阳说：「285方向有个98k。」背景音流淌出惊雷的喊麦。

    队友惊了：「你在哪儿啊阳哥。」

    「朋友家。」盛灿阳说。

    海日一抬耳朵，有些敏感，悄悄地把声音放小了。

    队友：「你朋友，品位挺独特啊。」

    盛灿阳把麦关了，海日只能听到他朋友那边的声音，盛灿阳抱着抱枕，抿着嘴唇打游戏，海日又开始恍惚了，妈的，盛灿阳真他妈的是个绝世大帅逼，海日恍恍惚惚，问道：「喝水吗？」

    盛灿阳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海日屁颠屁颠去倒水了，感觉伺候帅哥幸福美好。

    端了水，放到茶几上，海日想了想，拿起来递给了盛灿阳，盛灿阳没接，一抬下巴，海日只好把水杯端到他嘴边餵他，海日问道：「大少爷，温度合适吗？」

    盛灿阳不置可否。

    海日说道：「还喝吗？」

    盛灿阳随口道：「不了。」

    海日啥脾气没有，放下杯子栽倒在沙发上，接着刷自己的快手。

    盛灿阳的手机那边传来了队友的声音：「阳哥，伺候得挺到位啊。」

    海日打开了一场直播，今天金刚芭比穿着低胸旗袍，大大的脑袋带着紧紧的假髮，眼线钩到后脑勺，一点进直播，金刚芭比喊道：「感谢家人们的穿云箭！！！！！！！」

    那个感嘆号能冲到天上去。

    盛灿阳扔下手机，看了眼海日。

    海日被他盯了一会儿，才转过眼来，莫名其妙道：「干吗啊？」

    盛灿阳：「没有耳机吗？」

    「在家戴什么耳机啊，」海日说，「你嫌烦啊。」

    盛灿阳踢了他一脚：「找个耳机去。」

    海日没办法，趴在沙发上够地上的衣服，掏出一副皱巴巴的耳机，正要自己戴上，盛灿阳却一伸手，示意给他，海日犹豫了，比划了一下，示意：「你要？」

    盛灿阳一勾手接了过来，自己戴上了，海日：「……」

    你妈的，绝世大暖男。

    绝世·帅逼·苏海日的手机还在里，金刚芭比还在声嘶力竭地感谢穿云箭，dj的背景音开得巨大，盛灿阳的队友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对着耳机说了声：「闭嘴。」

    海日分了些心，看直播有些心不在焉，支起耳朵去听盛灿阳说话，但说了那一句之后盛灿阳就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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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总归心不在这上头，开始随意地点开微信，他给盛灿阳的微信备註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因为他的名字就叫「阳」，海日给盛灿阳微博的备註就是这个，但他想了想，又在太阳旁边打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反正谈恋爱就是这一点好，干什么都有点小窃喜，海日看着这太阳和小花，心里还觉得挺高兴，熏得自己暖洋洋，手机一震动，收到了新简讯，好友添加申请，肌肉男头像。

    海日：「……」

    海日表情从天堂到地狱，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对方迅速回了一个：「在家吗？」

    海日还没等回復，门铃响了。

    海日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盛灿阳仿佛没听见门铃，埋头打游戏，海日看了他一眼，门铃声一声接一声，海日不由得觉得这人非常没有礼貌，很不耐烦地打开了门，黄毛站在门外，手拎着两大包东西，一弯腰道：「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麻烦给个好评。」

    海日表情瞬间由不耐烦转为微笑，接过了外卖，从善如流道：「好的，谢谢，再见。」

    黄毛：「！」

    他赶紧按住门，不让海日关上，一熘烟钻了进来，把鞋踢飞，坐到了沙发上，说道：「不要碧莲！」

    海日踢了他一脚，让他躲开点，给自己让个位置，然后也坐下了，黄毛眼巴巴地去看盛灿阳打游戏，问道：「下把带我呗。」

    盛灿阳说：「这是最后一把了。」

    黄毛：「唉。」

    盛灿阳：「晚上玩，叫你。」

    海日愣了下，说道：「下午不是要去参加任务吗？」

    「是啊，」黄毛很无所谓地道，「任务就任务呗，我晚上等你啊。咱俩双排。」

    盛灿阳专心看着屏幕，手上动作翻飞，嘴上不耽误回答问题：「可以。」

    海日自觉去接水，听见黄毛在背后场外指点盛灿阳，盛灿阳随口回应两句，觉得挺有趣的，一般人可能看见这俩人，可能会觉得黄毛在忍受、迁就盛灿阳，可是如果稍微相处两天，就会发现，盛灿阳这个人对朋友非常好，连黄毛的车都是盛灿阳给买的，他自己几乎不开，也就有事出门的时候才会让他来接。不出任务的时候，干什么也带上黄毛。

    海日一边等水开，一边想，盛灿阳也许对他组合的成员也是这样的，他不是个骄傲的小孩，他的化妆师、经纪人，合作过的很多人，都曾经夸过这个小孩很懂礼貌。

    盛灿阳唯一的毛病，可能就是他的好需要被发掘，而他看上去并不是这样好相处的人，很多人先入为主。认为这个rapper脾气很不好。

    海日倒了水出来，说道：「行了吧，别玩了，吃饭了。」

    盛灿阳说：「马上。」

    那边的队友似乎还想玩，盛灿阳对耳机说：「下午出任务，吃饭了，不玩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盛灿阳：「晚上你们几个玩吧，我陪小凡玩。」

    说着戴着耳机去拆外卖盒，然后对黄毛道：「刘一凡，你想和郭哥他们一起玩游戏吗？」

    黄毛马上疯狂摇头，用嘴型说道：「不想啊！」

    盛灿阳对那边说道：「你们天天聊些有的没的，人家懒得跟你玩。不说了，吃饭了。」

    说着直接就退出了，掰开筷子搓了搓。黄毛买的是蟹黄面，他搅合搅合，然后递给了海日，海日接过来：「？」

    盛灿阳又打开了一盒，自己搅合搅合，开始吃。

    海日：「！」

    黄毛自己给自己搅合，说道：「咋又和郭哥他们扯上了啊。」

    「他们叫我，」盛灿阳一边吃一边说，「好像是让我帮忙过个任务，人家求我，我有什么办法。」

    海日拿着这碗盛灿阳给拌开的面，像是接了道圣旨，虽然说盛灿阳应该是心思比较细，怕海日放不开，所以拌好了递给他，海日仍然感觉如沐春风，如寒冬腊月里用热水洗jio，海日泪如雨下。

    海日好奇道：「帮什么忙？」

    「过个任务，」盛灿阳说，「有的本比较难。」

    海日：「这个还能帮？」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似乎别有意味，拿筷子点了点，却没说啥。

    海日：「？」

    黄毛也笑了笑，摇了摇头。

    海日：「？？？？」

    黄毛珍而重之地说道：「你会明白的。」

    海日：「到底在说啥？」

    黄毛却转移了话题，说道：「刚才你微信响了耶。」

    海日没在在意：「是吗？」

    他转身想拿手机，黄毛说道：「我看见是你们楼管啊，他找你干吗？」

    海日听到楼管这个词儿，一瞬间就明白了说的是谁了，心想这个形容真是好，他拿过手机来，随口说道：「大概是想泡我？」

    黄毛：「？！」

    海日打开微信，看见肌肉男发的消息：「还没醒吗？小懒猫。」

    海日鸡皮疙瘩瞬间乍起，原地抖掉三斤鸡皮疙瘩。

    海日把手机屏幕亮给黄毛看：「你没看见？」

    黄毛：「看是看见了……」

    盛灿阳抬了下眼皮，看了俩人一眼，问：「怎么了？」

    黄毛看了眼盛灿阳：「啊？阳哥，宿管想泡海哥啊？你知道这件事吗？靠啊，宿管是gay啊？我靠为啥是海哥啊？」

 第52页

    海日把手机抢过来，随口说道：「我也是gay啊。」

    黄毛：「…………………………」

    海日不管是走到哪里，都从来不当深柜，交朋友第一件事就是出柜，一生累积出柜八百次。他自从知道自己的性向，被他出柜的人绕地球可达两圈。秉承的原则是：诚实做零。

    盛灿阳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对黄毛道：「你能别表现得像个土鳖一样吗？」

    「我就是个土鳖啊，」黄毛反应过来了，马上说道，「啊，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土鳖。」

    海日：「没事啊，我知道。」

    黄毛：「也没必要这样吧。」

    海日笑了，这短暂的尴尬就算是过去了。

    现在的时代在进步，很多人对同性恋的看法已经改变了，海日从大家不怎么接受同性恋的时候就开始出柜，给他的感受就是，大家接受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反应越来越没那么强烈了。

    海日说道：「放轻松，gay也不是谁都喜欢。」

    黄毛说道：「扯淡，那是当然，那个宿管是个啥，你要找不得找阳哥这样的？你说呢，阳哥。」

    海日：「…………」

    盛灿阳：「你可真挺会聊天的。」

    黄毛：「咋啦！不是吗？」

    「是，」盛灿阳说，「太是了。」

    黄毛道：「你放心吧，下次宿管再来骚扰你，你就说阳哥是你男朋友。」

    海日和盛灿阳：「……」

    黄毛：「你拒绝他是没用的，我给你说，你得从根本上打压他的盲目自信，让他感觉自己根本配不上你。」

    海日：「强啊。」

    黄毛：「嗯哼，还成。」

    盛灿阳：「他听不出来好赖话，你能别骗他了吗？」

    海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日真的感觉挺快乐的，盛灿阳听了他的性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估计他也能猜得到吧，毕竟一般喜欢男偶像的都是些小姑娘，海日喜欢得如此真情实感，也挺奇怪的。

    但海日确实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别的心思，他真的挺喜欢盛灿阳身上那股倔劲儿的，很酷，盛灿阳的酷在一个合理的度里，没变成狂，反而彬彬有礼。越是这样的人，越接近他就越深陷。

    海日给自己的动心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是因为盛灿阳荷尔蒙过剩，随时爆发，个人魅力开到满值，让人防不胜防。

    海日对黄毛道：「我直接拒绝他就行了。」

    黄毛：「那要不我来，你看我行不行？」

    海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盛灿阳一口面呛在嗓子眼，差点去世，疯狂咳嗽数声，海日和盛灿阳爆发大笑，过了会儿，黄毛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三个大小伙子一起笑到窒息，闲聊着吃完饭，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出了门。

    黄毛没打算送他们，开车走了，盛灿阳和海日熘达着去坐车。头顶上略过一只巨大的鲸鱼，壮观地发出鸣叫。

    海日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盛灿阳说道：「那宿管说什么了？我昨天就感觉有问题了。你没说我也就没问。」

    海日：「什么也没说啊，能说什么？」

    海日：「这种人会说啥啊，不会告白，也不可能直说，就给你搞暧昧，这样才能可进可退啊，一旦你以为和他在一起了，人家还能说，自己啥都没说过，把自己摘干净。」

    盛灿阳笑道：「你挺懂啊。」

    「不懂的是你啊弟弟。」海日嘆了口气，「我都浸淫社会多少年了。」

    盛灿阳：「多少年？」

    海日：「一年。」

    盛灿阳：「知道我浸淫社会多少年了吗？」

    海日忽然没词了，他意识到盛灿阳好像确实是比他工作时间长。因为很小就进娱乐圈了。

    海日：「还没到两分钟，我先撤回。」

    盛灿阳笑了，然后道：「我确实不怎么会看人，你说的对。」

    这算是俩人第二次提到这件事了，但海日现在出柜了，总归就又有新的话聊了，其实在他眼里，之前他一直很喜欢善宇，因为这个人照顾盛灿阳，海日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敏感，能看得出善宇性格中有些瑕疵，喜欢卖腐，有些小心眼。善宇上节目穿盛灿阳的私服，被粉丝认出来了，这种事不是一两次。机场的时候最爱和盛灿阳互动，和盛灿阳的粉丝聊天，语气像是对自己的粉丝一样。

    海日一直没觉得这俩人是真的，因为他感觉盛灿阳未必会喜欢善宇，说句不好听的，他感觉盛灿阳比善宇强了太多，他未必看得上善宇。但队里有这样一个人做自己儿子的朋友，海日还是挺高兴的。

    直到这件事出了，海日才感觉一切事情都是有起因和源头的，盛灿阳就算是再牛逼，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小男孩，他看不清人，会被糖衣炮弹松动，迷失自己。

    海日对盛灿阳道：「我不喜欢他，我俩就没可能，一点机会都不给。」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海日：「但是谁也不能说我错了，对吧，反正他都没有跟我告白。」

    盛灿阳：「挺有道理的。」

    海日感觉他应该是听懂了，心里舒服了不少。感觉自己没白被这个肌肉男噁心这两天。

    俩人一起到停车场，很多大巴停在那里，海日和盛灿阳找他俩的那趟，海日一晃神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刘洁拿着一件外套，站在大巴车的阴凉下面躲太阳。

 第53页

    海日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刘洁也愣了一下，问道：「你俩也是这趟？」

    海日：「是啊。」

    「难搞了，」刘洁苦笑一下，「这不是太巧了。这怎么打？」

    「装不认识，」盛灿阳道：「小问题。」

    海日也是上次才知道，一局游戏里熟人太多很容易吃到场外信息，影响判断，就像上次那对情侣一样，能直接把人视线搞昏。但上次算是玩得好了，也有时候会被玩崩，带死自己。

    海日说道：「你不是说前两天要出任务吗？」

    刘洁：「懒了一下，没去。」

    海日：「警察也会懒啊。」

    「警察已经退休了。」刘洁郑重地说道，「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可能谁都有自己心里的秘密，海日没再深问，点到为止了，刘洁看了他俩一眼，问道：「你们俩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这措辞让海日一阵无语，他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助攻？海日赶紧道：「我帮他搞剧场。」

    刘洁：「这局有阳哥，那不是稳了？只要他不拿兇手，不是铁赢吗？我等着躺赢了。」

    海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拿兇手真的可怕。」

    盛灿阳说：「这局不拿了。」

    俩人都在笑，没当真，随后开始来人了，三个人便假装成不认识的样子，上了车，俩小时的车程，海日下了车，看见了一处安静的小别墅。应该就是他们的任务场地。

    海日走下去，已经有不少人站在了门牌前，上头写着「fire」。

    海日：「？」

    他又一抬头，看见那栋房子，又看了看这个简介，忽然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鸡皮疙瘩攀爬上来，他原地打了个冷战。

    第18章 火女（四）

    fire？

    fire？

    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海日瞬间想到了帮盛灿阳演得那场舞台剧，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座洋楼，故事从此开始。

    火女？

    海日转过头去看盛灿阳的神色，盛灿阳走了过来，和他肩并着肩，低头看着下头的标题，面色平静，一丝不动，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偏偏他这样的正常的反应，让海日知道这一定不正常。

    海日指着这个标题，想说什么，哑然了，想问问和他有没有关系，有感觉其实没必要问。

    刘洁走过来，说道：「怎么了。」

    海日摇了摇手，说道：「没事。」

    这个剧本看上去一共就只有五个人，除了他们三个人，还剩下了两个人，在这一站下了车。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生中等身材，娃娃脸，小巧可爱的样子。男生带着一副眼镜，可能是因为皮肤偏黑，气质上带着一些阴郁，让人感觉这俩人像是俩极端。

    刘洁走过去，很大方地伸出手，说道：「我叫刘洁。」

    女孩轻轻地笑，说道：「我叫唐颖，华北1区的。」

    刘洁问那个男生：「你呢？」

    男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女孩似乎也不认识他，觉得有些尴尬，主动找了个话题，对刘洁道：「你们来了很久了吗？」

    刘洁没觉得有什么，随口道：「刚到，快开始了，准备一下吧。」

    女孩淡淡地笑了，看上去很可爱的样子，瑟缩了一下，说道：「好紧张呀。」

    刘洁不觉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紧张，最差不过是回去活着。」

    唐颖道：「我不能回去呀。」

    刘洁转头去看她，她却笑着不说话了，眼睛看向前面，刘洁跟着转过头去，看见海日站在门前，低头看手机。

    海日感觉到这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沖他们点头笑了笑。

    唐颖问道：「这是谁？」

    刘洁装作不明白，道：「好像叫海日，听说是个蒙古族。」

    唐颖很感兴趣地道：「蒙古族？」

    刘洁已经看出来点什么了，她退后一步，笑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海日倚在门前，带着耳机无聊地刷快手，手机里头喊得热火朝天，海日自己却有一搭无一搭地，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好像是有些不安。

    盛灿阳站在他旁边，双手插袋，谁也不爱，拽得一句话不说，海日感觉自己和自己的叛逆儿子距离十万八千里，纵我迈出九百九十九步，也还是走不进他的心。

    令人绝望。

    他手机里喊着：「原价499，官网报价599，现在只要19.9，只要19.9！这是我和厂家谈下来的价钱，保证正品，截止到下午四点之前。上头什么也没带，海日感觉还挺好看的，动了动手指头下意识地买了一件。

    一抬头，那个女孩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海日眯着眼睛，看着她，一歪头：「？」

    女孩笑道：「要相处几天呢，加个微信吧，我叫唐颖。」

    海日把手机码递过去，然后道：「海日。」

    唐颖拿出手机，粉红色的星黛露手机壳，上头挂着一串玩偶挂件，指甲也是亮晶晶的，她上前一步扫码的时候，用单薄的手指掖了一下头髮，软黄柔顺的刘海别在了耳后，一举一动都有日漫女生的感觉。

    海日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指甲，亮晶晶实在扎眼，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了。」

    海日这才低下头，看了眼手机，一个星黛露头像的微信加自己，微信名叫「迎迎」。

 第54页

    唐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的小名。」

    海日：「哦哦。」

    唐颖：「你的微信名好酷啊，是什么意思？」

    海日的微信名是「hairehen」，他想了想，说道：「『高山』的意思。」

    唐颖：「是你的名字吗？」

    海日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笑了，说道：「不是，我的名字的意思是爱情。」

    海日这个名字是一个女生的名字，海日小的时候因为这个名字其实还受到了一些嘲笑，他的朋友总是觉得他这个名字太「娘」了，他妈抱着一些浪漫的情节给他取了这个名字，随后就后悔了，想给海日改名，海日从小到大就有些叛逆和执拗，别人嘲笑他，他反而不改，但上了大学之后开始用微信，把自己的微信改成了「海日罕」，只差一个字，意思变成了高山。

    也算是稍微有所妥协。

    海日已经很久没有改过微信名了，如果不是有人问他都忘了。

    唐颖笑着说道：「好好听的名字啊。」眼睛眯成一道月牙。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海日心想，可惜我和你是姐妹。因为我是你的姐妹，所以我也不会觉得你可爱。

    海日现在的想法只有：「女人，离我儿子远点。」

    海日客气地道：「谢谢，你也是。」

    盛灿阳从他身边走过去，海日下意识地视线跟着他走了过去，唐颖也跟着看了一眼，海日警惕地看了眼她，却发现她只是看了眼，就转过头来了，给他笑了笑。

    海日看着这个人的笑容，忽然感觉，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仔细看着这个女人，说道：「你……」

    唐颖：「？」

    海日说道：「你是不是……那个谁来着，一个主播，谁来着？」

    唐颖微微笑着。

    海日说道：「你……」

    唐颖：「我网名叫小葵。」

    「对……」海日彻底想起来了，头两个月的时候在网页上曾经看过她的新闻，一个游戏主播在家中开煤气自杀，名字好像叫「小葵」。

    海日说道：「就是你，我记得你。」

    唐颖笑了起来，看着柔软可爱，她说道：「真的吗，我好火呀。」

    海日笑了起来。

    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海日因为盛灿阳的原因，看见「自杀」这样的字眼就会下意识唿吸一窒，他不可自已地想从别人的痛苦中疗愈自己，所以总是关注自杀的新闻，却没想到最后自己也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海日说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海日还记得唐颖自杀的原因是因为精神疾病，好像是因为压力过大。海日自己也是因为精神疾病，他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感觉好了很多，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嘴。

    唐颖却说道：「我可不是因为生病。」

    海日：「？」

    唐颖说道：「我更酷一点。」

    海日正要接着问，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铁门打开的声音，盛灿阳低声说道：「开门了。」

    他一转过身去，吓得一机灵，一个浑身烧成焦黑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

    海日本来胆子不小，马上反应过来，拍了拍胸脯，压了压惊。这应该就是这次任务的死者了。

    死者的喉咙像是破旧的链条，发出令人难受的嘶哑声音，说道：「都到齐了。」

    海日说道：「啊，到齐了。」

    盛灿阳笑了一下，海日觉得他是在笑自己总跟鬼搭话，唐颖开朗地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

    海日笑了，随口道：「就那样吧。」

    死者道：「请进。」

    唐颖跟在了海日的身边，一个很安全，也有些暧昧的距离。

    海日多少心中有一些警惕，这实在不是个好信号，他很自然地离唐颖远了点，也没再跟她搭话。海日之前也被女生追求、暗示过，对这些信号并不陌生，但他是个纯gay，对女生向来只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小学的时候学了篇课文，名字叫《荔枝》，讲得是母爱的伟大，海日读了很震撼，那时候开始对女性只有朦胧的一个印象，只觉得如山般伟大，也因此对同班的女生不敢凑得太近。可能从那时候开始他的性向开始萌芽，虽然想亲近女性，却也惧怕女性，更没有爱欲。

    海日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小太妹追求，那是真追求，追出三条街求爱，海日蹬着自行车狂跑，第二天宣布出柜，彻底出柜，从此少了一些小小的烦恼，多了很多大大的烦恼。风评不好，闹得满城风雨，海日这么多年来，算是高调惯了，无论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惹了不少麻烦，都是长得太帅惹的麻烦。

    海日暗自顾影自怜，然后忽然想到，唐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明明盛灿阳这个绝世大帅比还在旁边站着呢？正常人不会更喜欢盛灿阳一点吗？

    难道是因为盛灿阳的绯闻？

    海日想着想着，忽然把自己给气着了：凭什么？盛灿阳哪里差了？他妈的，我儿子是被渣男掰弯的。而且弯不弯可还不一定呢。

    盛灿阳弯还是不弯，这是一个问题。不管弯不弯，海日都要迎风流泪，泪如雨下。

    儿啊，你到底要爱情还是要自由？

    海日想着想着，又开始拔剑四顾心茫然了。

    你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海日喜欢盛灿阳喜欢得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护都得小心翼翼，善宇都已经把人泡到手了，为什么就能不珍惜呢？

 第55页

    海日心想：「去他妈的。」没有公平可言。

    刘洁似乎看出了海日的尴尬，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海日身边，隔开了海日和唐颖，随口说了句：「这住宿条件不错啊。」

    海日大笑不已，说道：「确实确实。」

    刘洁苦中作乐，说道：「大别野啊。」

    他们跟着死者进入别野，一进去就是一个激灵，外头阳光明媚，里头很冷，透着一股子冷气，海日身上瞬间乍起了鸡皮疙瘩，片刻后才消了下去。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也没带厚衣服，他俩每次都轻装简行，一个比一个轻松，这次估计得受点罪了。

    唐颖却穿得不少，毛衣开衫，里头一件白色t恤，牛仔裤，此时看着暖和极了，却也瑟缩了一下，说道：「好冷呀。」

    可惜海日和盛灿阳都没说什么，刘洁却激起些可爱之情，对她道：「看来要挨冻了。」

    唐颖：「怎么办呀，这要待几天？」

    刘洁：「可能得看剧本难度吧。」

    剧本难度应该不小吧。海日想。

    屋子里确实冷，海日很不喜欢挨冻的感觉，他天生手冷脚冷，冷起来就很难缓过来，挺烦人的。

    海日最烦的还是不知道这剧本到底和盛灿阳有什么关系。仔细想想，上一个剧本，盛灿阳也好像是在来之前就知道了谁是兇手，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

    海日直觉盛灿阳和这个剧本有关系，他有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这个舞台剧是有很多观众看过的，如果真的是剧本，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海日满肚子烦恼跟着死者一路走到了客厅，死者站在了地毯正中央，回过头来，海日很自觉地坐在了沙发上，其他人都还站着，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海日和他对视，盛灿阳又转过了视线。

    死者说道：「欢迎大家，接下来是选身份，阅读剧本时间。」

    海日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些紧张了，他拿出手机连上了屋里的wifi，进入到了网页，看见里面的这几个角色，就更紧张了。

    父亲、前男友、现女友、剧场老闆和一个画家。

    这几个角色，都是在盛灿阳的舞台剧中出现过的角色。

    海日已经有些懵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选谁，他有种预感，就是这个剧本不好搞。

    海日正在发呆，身边沙发忽然动了一下，盛灿阳坐下了，飞快地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点了下扔了回去，动作非常迅速，神不知鬼不觉。

    海日拿回手机，上头已经选了角色：画家。

    海日：「……」

    行吧，那就画家。海日想。儿子选的，是什么都行。

    等大家都选完了角色之后，开始进入阅读剧本的时间，海日瞥了一眼盛灿阳，看他正在安静地读剧本，鼻樑很高，嘴角微微向下拽着，神色自若，闲闲地翻动着屏幕，根本没放在心上。

    海日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剧本，直接翻到任务栏，上头写着：「你的任务是找出真兇。」

    「我不是兇手。」海日想。

    而且他有种预感，盛灿阳也不是。

    第19章 火女（五）

    海日这两天在快手和微博里看了不少攻略，人家说高手一般都在开牌之后会抿挂相，所谓挂相就是面部表情，抽到了身份牌之后，观察周围人的表情，看看他们是不是紧张，海日之前很少会抿挂相，第一局是因为他是兇手，第二局是因为他觉得盛灿阳是兇手，都没怎么观察。

    今天这个时候终于稍微开始轻松了些，放开手脚准备开始抿挂相，刘洁认真地看着屏幕，神色平静，像是海日在很久之前上学的时候，那些个平静的午后，他走进教室时看见的认真做题的女同学。

    海日转过头去，唐颖坐在沙发上，一边晃荡着双腿一边读剧本，看上去轻松可爱，似乎也没有摸到兇手。另外的一个男人靠着墙站得众人很远，手插在胳膊肘下，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紧绷。

    海日根本抿不到什么神情，感觉刘洁不像兇手，唐颖也不像，盛灿阳也不像，但是这个男生似乎也不像。

    海日转过头来，倚在沙发上准备看看自己的剧本，结果一倒在沙发上，看见盛灿阳似乎没在看剧本，海日凑过去，看见盛灿阳在刷微博。

    海日：「……」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挑了挑眉。

    海日：「……没事。」

    他放弃督促盛灿阳了，打算自己看看剧本，结果手机忽然收到了条消息，小太阳和小花表情备註的人给他发了一个连结，标题是「华北1区大熊猫死亡申请通过」。

    海日：「……」

    他点进去看见是微博热搜，一直抑郁症的大熊猫自杀，经过重重地筛选和选拔之后，终于通过了死亡申请。

    海日回覆：「你心情如何？」

    盛灿阳：「复杂。」

    海日打字：「哈哈哈哈哈哈。」

    连一个大熊猫都能通过，盛灿阳却通不过，确实是令人心情挺复杂的，盛灿阳给他发了个大哭的表情。眼泪流到地上，海日看着这个默认表情，莫名地感觉居然很可爱。

    海日切回去看剧本，然后其实看了会儿，也明白了为什么盛灿阳不看剧本了，这个剧情基本上和他们前几天的舞台剧差不太多。故事背景是完全一样的，唯一的差别是故事的侧重点在死者死的那天。

 第56页

    海日看了眼自己的人物介绍，他是一个画家，他暗恋死者。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角色都挺容易被好人认下的，只要没有因爱生恨的剧情出现，这种角色都不会被当成兇手，海日其实自己也有点想选这个角色，相对来说会比较轻松，海日不太想当兇手，感觉有点累。

    盛灿阳可能是故意给他选的这个角色，海日想，儿子还是孝顺。

    海日不敢选这个角色，是怕出现个意外，一旦真是兇手呢。那盛灿阳帮他选，就应该是知道剧本的。

    海日的时间线是从当天下午五点开始的。

    画家：

    下午点：你听老闆说，前男友又来酒吧了，你知道他最近一直在纠缠着fire，所以直接找到了酒吧，想和这个男人说个清楚，结果前男友讽刺了你一穷二白，不配fire，你和他起了争执。你看着他的脸，感觉非常噁心，但是你知道fire心里还有他，如果说他愿意回头，fire可能还是会喜欢他。你知道不採取一些手段不行了。

    这时，你们还看见了fire的父亲来，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的大衣，手里拿着公文包，匆匆地赶来，你依稀听见，好像是他忘记带钥匙，来找fire拿钥匙。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你给fire打了电话，她的语气冷冷淡淡，似乎没什么反应，更坚定了你知道她要找前男友的决心。

    下午七点钟：你在酒吧见到了fire，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美丽，你发现自己还是那样迷恋她，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爱……你找到她的化妆间和她聊天，她化完妆，喷上了你送她的香水，那香水的味道今天格外的浓烈。

    晚上七点半：你下定决心，一定要拥有这个女人，离开了她的化妆间，你想要想个办法，能把她追求到手上，想来想去，只能让前男友永远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你忽然想到，她曾经说过，前男友曾经做过一些非法的勾当，那些证据还在她的手上，你心生一计，可以把这个证据拿在手上。于是你又偷偷地熘回到化妆间，拿了她家里的钥匙。

    晚上八点：你从窗户外观察，家里似乎没有人，你悄悄地熘进了她的家里，却发现早早地，她的家里就已经很黑了，你用钥匙进了门，却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一些煤气味，你悄悄地从她的房间里翻找，找到了一份文件，里头是一些照片，照的是一些首饰和现金，有一个东西你认了出来，正是前两年曾经失窃过的「维纳斯之泪」。你顾不得多想，赶紧把照片收进口袋里，不知为何，你感觉房间里若有似无的煤气味挥之不去，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担心fire回家会不舒服，便将她的房门和窗户打开了一角通风。

    晚上八点半，你离开了她的家。

    九点：重新回到酒吧，看见前男友正在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你知道那是他的现女友，俩人在吧檯坐着，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你恨得牙痒，心想：「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九点半：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fire在台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你跟酒保点了一杯低浓度的果酒，想送上台去，在调酒的时候，前男友走了过来，他用轻佻的语气嘲讽你，你讥讽地说：「我知道你的那些勾当，你过不了几天舒服日子了。」他神色紧张起来，问你知道了什么，你却冷笑两声，不再多说，等明天一切见报，他就什么都不剩了，fire只能是你的。

    这时，酒保调完了酒，你拿着酒走了走开了。送到了台上，fire沖你笑了笑，喝了下去。

    十点钟：fire在台上正在唱歌，忽然间一点火花凭空出现，引燃了她的衣服，几乎是在瞬间，她整个人燃烧了起来，发出了惨叫，你沖了上去，却为时已晚。你听见整条街都拉起了警报，等你走出去，火光四起。

    时间线到此便结束了，海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角色像是个背锅侠。被看到的次数很多，而且和死者单独接触的时候也很多，可能要被人盘问怀疑很久。也是挺烦的。

    海日的任务只有一条：找出真兇。

    他看完剧本，发现大家似乎也差不多结束了，再看一看众人的挂相，除了盛灿阳还在微博上嫉妒大熊猫，似乎谁都不轻松。

    海日感觉这次的剧本应该是难度不小，他也提起了些状态。这次必须得赢了，否则还得问盛灿阳借钱，太没面子。

    刘洁说道：「大家应该都看完了吧，要不自我介绍一下？」

    她提议，她就率先干脆地道：「我是剧院老闆，聘用了死者，这段时间，感觉到死者似乎想要辞职，和她有些矛盾，但是不至于要杀了她。」

    海日说道：「我是画家。」

    刘洁把动机给交代了，海日想了想，也说道：「我暗恋死者，不想杀她，没什么动机，但是吧，我今晚又不想死，说我没动机，我今晚不是要凉了？所以可能也有点吧，兇手自己看着办，看看我能不能给你背锅。还有个事，我对前男友的敌意很大，我怕这角色踩我，先说一下。」

    海日：「不知道谁是前男友？」

    盛灿阳懒散地举起了手，说：「我。」

    海日有点意外：「你？」

    在他看来，前男友这个角色不容易玩，吃力不讨好，海日没想到盛灿阳选了这个，他心思一动，开始猜测或许盛灿阳又拿兇手了。

    盛灿阳简单地道：「我是前男友，不是兇手，没有杀人动机，我想追回死者。」

 第57页

    盛灿阳丝毫不躲刀，不怕被兇手夜里杀死，众人一时没说话，判断不出这人的意思。

    唐颖笑道：「我能做证，因为我是他现女友。就因为这个渣男，我才有杀人动机了，不说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们跪地表水好吧。」

    大家都淡淡地笑了起来，气氛多少轻松了一些。

    最后只剩下那个男生了，他说道：「我是父亲，死者的父亲，我……没什么动机吧。」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对他挑了挑眉。盛灿阳莫名其妙说：「干啥？」

    海日暗示不成，只好凑近他耳朵，说道：「他挺紧张的。」

    「我也紧张，」盛灿阳看着手机说，「可紧张了。」

    海日：「滚。」

    众人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今天的活动就全部结束了，这个规则很像是狼人杀，狼刀在先，狼人刀完之后，第二天天亮，好人再开始盘。今晚兇手也许会盲杀一个，明天再搜证据。

    现在天色还早，离吃饭还有些时间，众人先去找自己的房间，一共就五个人，都住在一层，海日和盛灿阳却离了很远，海日住在楼梯左边，盛灿阳坐在楼梯最右边。海日找到房间往后面看了眼，盛灿阳走了相反的方向，心里有一丝遗憾，但又一想，就算俩人离得近，也不能干点什么，所以根本没用。

    海日进去，四下看了看，找了找自己房间里的证据，他能感觉到，自己肯定有去死者家里的证据，果然，自己床底下放了一双鞋，那是去死者家里时在花坛里踩到的。

    他翻了半天，最后又在床底下找到了前男友的犯罪证据文件夹，可能就只有这些了。再多的他实在没找到。

    海日其实对这些证据都没什么所谓，这都不能证明他是兇手，他现在主要是怕自己死在今天夜里。他的剧本里，其实没抓住其他人的什么把柄，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被杀在今天夜里。

    海日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游戏确实是太费脑子了，他躺在床上，开始放空。思绪乱飞中，又想到了唐颖，小葵，她可不是一个小主播，在圈里算火的，海日在单位直男同事电脑上看见过这个女孩，玩竞技游戏，午休期间，办公室里，她的声音和隔壁同时罗振宇的声音交相辉映。

    海日每日埋头大睡，戴着耳机也能听见世间万象，有一天中午爬起来，隔壁工位的同事例行看的美女主播忽然换人了，下午打开新闻，看见是她自杀了。隔壁同事显然没有海日这样深情，看见海日的电脑停留在新闻界面上，还略带猥琐唏嘘地感慨：「可惜可惜。」

    听说是前男友拍了什么视频，发到了网上，逼得她喝了□□。

    几十秒钟的视频，在很多微信群里疯狂流传，还有人在倒卖，五块钱一条。

    海日确实对人类有诸多不解。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海日点开，盛灿阳说：「开门。」

    海日一个旋转跳跃从床上蹦了起来，霍然开门，盛灿阳手机都还没收起来，吓了一跳。

    海日爽朗道：「干吗？」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穿着拖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着手机倒在床上。

    海日说道：「大爷，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按脚。」盛灿阳说。

    海日当即去拽他的拖鞋，盛灿阳以为他真要给自己按脚，吓得赶紧把脚躲开，海日笑了起来，也倒在了床上。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了根棒棒糖，扔进嘴里，耳朵里插着耳机，沉默无声地玩手机。

    海日说道：「你……」

    盛灿阳大发慈悲地说：「问吧。」

    海日毫不客气：「这剧本怎么回事？」

    盛灿阳：「你觉得呢？」

    海日：「？」

    盛灿阳说：「你想过为什么要让人做这种任务吗？」

    海日没想到他问这个，随口道：「妹有。」

    盛灿阳：「想。」

    海日：「啊……吃苹果吗？桌上好像有苹果，我不知道啊，为什么？让咱们研究死人吗？感受人生，这样的。」

    盛灿阳道：「为了让你不想死。」

    海日：「……」

    他转过头来看了眼海日，然后说道：「你觉得每一个任务里的死者都是些什么？是真的鬼，还是npc？还是说……是人？」

    这问题忽然让海日感到晴天里起了鸡皮疙瘩。

    盛灿阳说：「滞留客太多了。今年一年，滞留客的数量比去年多了百分之十七，任务副本一直在开，据说2000年的时候，这里的副本是每星期开一次，还有时候不够发车人数，现在是每天都开，还在爆满。最近几年自杀的人太多了。」

    盛灿阳：「自杀现在是咱们国家第五大死因，每年自杀未遂的人有二百五十万，每天都有六百多个人自杀。这些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了，但都要住在这，住不开的。」

    他躺在床上，平静地说着，海日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感觉这个小孩说到孤独和死亡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如死水般无波。

    海日：「……」

    盛灿阳：「所以说，要想办法啊，这里现在在清理滞留客。住了五年十年多的滞留客给了机会自己去选，到底是想回去活着，还是……留在剧本里。在每个任务里，当个死者npc。」

    海日脱口而出：「我靠。」

    盛灿阳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下，说道：「保密。」

 第58页

    海日：「你怎么知道的？」

    「我特殊，」盛灿阳臭屁地说，「看不出来吗？」

    海日怒道：「说正经的呢！」

    盛灿阳说道：「我替他们试副本的。」

    海日坐起来，看着他，头髮有点乱，看上去一脸凌乱。

    盛灿阳觉得好笑，笑了起来，一只手压在自己的头下头，无所谓地说道：「据说我绝望值史无前例。我本来是免试选手，绝望值到了一定数值，可以不用参与任务，会批准你的死亡申请，但我……太高了。不放人，让我在这儿帮他们干活。」

    「干什么活儿？测试这些剧本？」

    「开始之前先看看有没有bug，」盛灿阳说，「所以搞了个音乐剧，观众都是工作人员。然后再参与内测，无所谓了，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海日环顾四周，马上道：「现在这是内测吗？」

    「不，」盛灿阳说道，「这个本的内测昨晚做的。」

    海日：「……」

    所以盛灿阳昨晚有事，是去干这个了？然后今天马上又来报了这个任务？

    图什么呢？海日看着他。

    盛灿阳道：「带你赢一把吧。输几局了？赶紧还钱。」

    海日却笑不出来，感觉这份情谊实在也是很难还吧。

    盛灿阳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很闲的样子，这样的事显然已经经歷过很多次，他参加过很多次的副本，别人胆战心惊的事情，他连感觉都没有。看他的样子，甚至像是来休假了。毕竟在家里的时候，他才是真的忙得要死。

    海日看着他，问道：「那你要怎么办呢？」

    盛灿阳：「？」

    海日把自己的问题问得更清楚：「他们不让你死，那要怎么处置你？」

    盛灿阳一耸肩，示意：「我也不知道。」

    海日彻底震怒了：「什么意思！」

    盛灿阳：「平民百姓，哪有选择，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呗。反正我的申请是过不了的，这种副本我也输不了，就在这儿呆着吧。」

    海日一颗心仿佛是放进了破壁机，整颗心被打了个细碎，和着水能直接沖成一碗煳煳。

    他本来以为得知盛灿阳死不了这个消息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但当盛灿阳真的如此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海日一颗心稀巴烂。五味杂陈，品不出一丝开心的意思。

    什么叫绝望值过高？史无前例得高，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怎么回事？

    海日栽倒在床上，滩成大字型，长长地嘆了口气，感觉自己有些窒息。生理意义上的窒息，我的儿啊，你拿了男主剧本，只可惜这是本虐文。

    海日自觉作为痴情男配，已经快要被世道气死了。

    盛灿阳显然也经歷过茫然，他此时并不是全然无所谓的释然，而是那种已经想开了，无论什么人生都能接受的释然，他说道：「哥，我帮你吧，我的这辈子肯定就这样了，你想活，还是想死，我帮你吧。」

    海日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我……」

    「我不知道啊。」海日说道。

    盛灿阳：「？」

    海日：「都行。」

    盛灿阳：「……」

    海日实话实说，说道：「我没法回去活着，据说我可能会成植物人，我是窒息死。」

    盛灿阳：「？？？」

    「谁说的？」盛灿阳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海日看出了不对劲，勐地一回头：「骗我的吗？」

    盛灿阳：「是啊，我还是跳楼呢，那我不也成肉泥了？跟死法没关系，死法就是初始给钱的时候有点差别，我记得窒息给的特别少吧。」

    海日：「那简直太少了吧……」

    盛灿阳：「不耽误你活命，现实生活里的那些植物人一般都是这里的滞留客。真的返回人间的，一般都健康的。」

    海日想到了那个酒店前台的嘴脸，感觉到了无比地不可理喻，他跟盛灿阳说了这件事，盛灿阳笑了起来，说道：「是有这种传言啊，一种阴谋论，很多人都信，他们觉得回去了也是一辈子残疾。不过没想到他也这么想的。我听说是不会的，别担心。」

    海日有心想问：「那你呢？不可以回去吗？」

    但是问不出口。盛灿阳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就是宁愿留在这里受罪，也不要回去吗？

    人世间可能已经将盛灿阳彻底辜负了，他死也不想回去了。海日能理解他，但还是免不了感觉心痛遗憾。

    盛灿阳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时间还来得及，你可以考虑一年。」

    海日低头看着他，轻声说：「如果超过一年呢？」

    盛灿阳对上他的眼神，说道：「哥，我未必能在这里超过一年了。」

    言下之意，那我未必可以保护你了。

    海日心中一动，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盛灿阳，说道：「你……」

    第20章 火女（六）

    盛灿阳站起来，莫名地说道：「什么？」

    海日：「……」

    海日刚才头昏脑胀，头脑不清醒，一时间差点真的问出来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这种话。

    否则他没办法理解盛灿阳对自己的照顾，尽管是一个小弟弟，但是盛灿阳显然对他多加拂照了，有意无意地都有，可能有些海日自己都没留意到。不然以海日自己的本事，在这儿可能活得很难。

 第59页

    那盛灿阳图了什么呢？海日自认为，除了自己这肉体估计没别的了。

    □□好说啊，那太好说了，海日心里想说：「男神，我就怕你看不出来我任君採撷的啊。」

    海日嘴一闭，心一惊，感觉一阵后怕，心想：「幸好没说。」

    简直是失心疯，这话怎么根本不能问。

    盛灿阳不像是要和人谈恋爱的样子，更不可能跟男人谈，就算是要谈，也不能找粉丝吧？好像人家当明星的都很顾忌这个，专业名词叫「操粉」，据说是要被行业耻笑的。

    既然和肉体无关，那海日感觉可能是还有别的能用得上自己吧，他与其他人的区别是，他很希望能被盛灿阳利用利用，一个无公害的善良男孩，让他用一下又能怎么样？

    海日喜欢盛灿阳，当然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但是如果不能，就希望盛灿阳过得一切都好。确实就这么卑微，但也不算卑微，海日对爱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没什么卑微不卑微的，爱就爱了，别说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快乐，只要快乐了，就是为自己。

    盛灿阳催促道：「我怎么了？」

    海日：「你……是不是饿了？」

    盛灿阳：「？」

    盛灿阳莫名其妙，问道：「你饿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快了。」随手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扔给了他，海日抄起一看，又是原味的阿尔卑斯。

    海日说：「又是黄毛买的啊。」

    「他上次给我买了一百根，」盛灿阳说，「我说这个挺好吃，我小时候吃过，长大了就没吃了，他批了一箱回来，我得吃到明年，回头给你匀点。」

    海日：「傻不傻啊，不能换个口味啊，全买一个味儿的？

    」

    盛灿阳：「据说只有原味打折。」

    海日：「哈哈哈哈哈。」

    但是海日其实之前也见过盛灿阳咬着棒棒糖参加节目的照片，他应该就是喜欢吃这种东西，海日感觉，盛灿阳喜欢什么都不愿意说，就像黄毛给他批发棒棒糖，肯定是看出他喜欢，但他只说黄毛像个智障一样。

    海日拆开了，含嘴里，问道：「弟弟，你知道谁是兇手吗？」

    盛灿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

    海日：「那我是不是不能问啊。」

    盛灿阳：「能啊。」

    海日：「……」

    海日：「不是吧，真能告诉我啊？」

    盛灿阳：「你问了试试。」

    海日却不敢问了，这不是作弊吗？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似乎料到了他根本不敢，勾嘴露出有点痞气的笑，嘲笑他耍嘴炮，海日也没话说，悻悻地挠了挠鼻子。

    盛灿阳说：「所以我一般自己当兇手，因为我不可能投错票。有时候抢不到兇手，就只能当好人，这种情况下我就不会引导好人投票，让他们自己随便投。」

    海日忽然间恍然，想起来了：「所以我当兇手那次，你抓住我把柄了也什么都没说。」

    盛灿阳愣了一下，神色稍微有点迟疑，然后才「啊」了一声，说道：「嗯。」

    海日：「我说呢，我当时还奇怪。」

    盛灿阳没接茬，海日突然反应过来道：「不是吧，那你这次又是兇手啊？」

    盛灿阳正要说话，被海日一伸手打断，说道：「不用，你不必告诉我，咱俩不能通身份，我靠自己。」

    盛灿阳看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海日吊着棒棒糖呈大字躺在床上，盛灿阳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

    海日想：「你别说，原味的确实好吃啊。」

    盛灿阳等了片刻，催促道：「到底问不问？」

    海日：「不问啊，不说了吗？不问。」

    盛灿阳：「确定不问啊。」

    「我怎么感觉你在钓鱼我，」海日睨着他，说道，「你有何图谋？……不管了，要不我还是问一下，就简单地问……不！」他又后悔了，改口道，「不问，我确定了，不问。」

    盛灿阳忍俊不禁：「真的不问啊？」

    海日怒道：「快走！！」

    盛灿阳却坐下了，说道：「去哪儿啊我。」

    「离开我的动感地带，」海日道，「你在这儿干吗？一会儿人家出来了都看见你从我这屋子出去了，以为咱俩认识呢。」

    盛灿阳却无所谓的样子，他其实参加这个任务本身就是来玩，似乎根本什么都无所谓的，他说道：「你都不跟我通身份，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管他们呢。」

    海日感觉他说的居然该死的有点道理？

    海日无语道：「你太bug了。」

    盛灿阳满不在乎地道：「有种就让我死啊。」

    海日沖他竖了个大拇指。一时间没人说话了，海日下意识拿起了手机，俩人都玩手机，总不至于尴尬，他点开拼夕夕，开始搜索阿尔卑斯，各个口味都加进购物车，加加减减，居然又买了一百根，收货地址是盛灿阳的门牌号。

    海日连藉口都给自己想好了，就说是自己也喜欢吃，顺便跟他用原味的换，不过大概率不需要什么藉口，买东西的钱都是盛灿阳的，就当是讨好债主了。

    所以说，有时候还是直男比较好，直男撩基占有先天优势，反正就一句话：「对你好是那你当朋友嘛」，不知道让多少姐妹沦陷诺曼第了。他们不敢做的太明显的，直男都敢，早知道不出柜了，海日第一次有点后悔。

 第60页

    不过这个东西估计也藏不住，海日上大学的时候，身边人都知道他是gay，他自己懒得住宿舍，出去租房，和大学同学关系处得都比较流于表面，也就有些人并不知道海日是gay，他长得出挑，被选做迎新晚会主持人，蒙族的晚会一般四个主持，一对蒙语主持，一对汉语主持，海日普通话说得好，当汉语主持，他的搭档是个学姐，和他聊了两句，就问他是不是姐妹。

    海日当时有点诧异，承认了。单身的学姐很有些遗憾，但也说，海日看着就不像是喜欢女生。

    那次晚会结束，海日能感觉到自己确实一亮相，就让大家眼前一亮，但下去之后，居然一个加他的女生都没有，全他妈是男的。

    他是天生弯的，只和男的谈过恋爱，连装也没装过，也不会装，他这种男生似乎就是能让人感觉到，是gay。

    与他相反的就是盛灿阳，连海日追星的时候都没看出来，盛灿阳居然也能喜欢男的，那新闻出来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震惊。盛灿阳像个直男，而且是喜欢长腿白皮肤的可爱女孩那种阳光钢铁直男。

    这可能是因为盛灿阳确实是被掰弯的。

    海日想：「既然掰弯了他，为什么不珍惜呢？」

    掰弯直男本来就不道德，还把他逼得自杀，善宇，你还能踏踏实实地活着吗？

    盛灿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安静地刷手机，海日回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又有了那种心脏酸胀的感觉，有些难受。

    盛灿阳注意到他的视线，一抬眼皮，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海日没说什么，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屏幕上翻动，一个个短视频略过去，很无聊。

    盛灿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想了下，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很饿？」

    海日：「？」

    盛灿阳直接走出了房间，把门关上，海日愣了一下，赶紧起来追了上去，听见盛灿阳在走廊低声打电话，那边接起来之后，开口就道：「帮我把这边晚饭时间提前一下，以后统一安排在……我想想，五点半吧。」

    那边又说了什么，盛灿阳直接打断道：「因为我饿。」

    盛灿阳道：「没别的问题，改一下吃饭时间，对，就从今天开始，你看现在后厨饭做的怎么样，做好了就直接上来。现在这个时间安排太不合理了，大家都饿着肚子，今天就先这样，明天再……」他说着说着突然按住听筒，问海日：「早饭你想几点吃？」

    海日：「……」

    海日冷静道：「几点都行。」

    盛灿阳对那边道：「早饭你随意。」

    这……海日在心里默默地一边捂胸口一边流泪地想，实在是直男撩基的不负责任行为，弟弟，这就真的太过分了。

    是还嫌我不够死心塌地吗？

    第21章 火女（七）

    海日想说,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直男真的了不得。

    盛灿阳挂了电话，看见海日倚在门口，盛灿阳说道：「怎么？很感动？」

    海日被戳到了笑点：「感动感动。」

    盛灿阳收了手机, 轻松地道：「整个食堂都是我为你承包的。」

    海日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门打开了, 唐颖探出颗头来：「哇, 好开心啊，你们在聊什么啊？」

    海日道：「演偶像剧。」

    唐颖：「？」

    盛灿阳却沖海日挥了挥手，走开了。

    只剩下了海日和唐颖，唐颖虎着脸道：「怎么着，你们两个帅哥是不是在通身份？」

    「……」海日说，「有点冤枉了吧。」

    唐颖笑着道：「开玩笑啦。」

    「知道，」海日笑道，「我也开玩笑呢。」

    唐颖：「但是你们在聊什么啊？」

    海日：「饭, 你饿了吗？」

    唐颖撇了撇嘴, 软软地抱怨道：「饿，还有好久开饭哦。」

    海日忽然心情非常微妙, 有种骄傲感油然而生，故作随意地说道：「马上就开饭了。」

    唐颖：「？」

    海日笑而不语。

    这感觉也太欠揍了吧？海日忽然想, 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不管了, 真的爽。海日这颗稳如死狗的心好久没有这样疯狂跳动过了。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心动了, 原来还是没遇见真的会撩的。

    唐颖道：「你现在笑得好诡异。」

    海日：「……」

    海日说道：「哈哈哈, 是吗？」

    唐颖：「现在更诡异了。」

    海日无语了，摊手看她。

    唐颖捂着嘴笑了起来, 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儿，可爱极了。

    海日感觉这个女孩真的挺可爱的，就算他是个零, 也会觉得可爱的那种可爱。但是实在没办法，海日对女生不感兴趣。

    唐颖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是混血吗？」

    海日：「混血，内蒙东部混西部。」

    唐颖：「哈哈哈哈哈哈。」

    海日不再开玩笑，道：「我妈俄罗斯族，我纯中国人。」

    唐颖：「有人说过你特别帅吗？」

    海日被她的直白给打败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语了一下，说道：「没见过你这样说的。」

    唐颖道：「是真的觉得你好帅，刚一见面感觉帅晕我了，你是网红吗？」

    「不是啊，」海日突发奇想，问道，「我和刚才那个帅哥谁更帅？」

 第61页

    唐颖回头看了眼盛灿阳的房间，笑了，说道：「你感觉呢？」

    海日避而不答，笑道：「这不是问你呢吗？」

    唐颖固执道：「我也问你呢呀。」

    要是海日的感觉的话，肯定是盛灿阳帅，他和盛灿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盛灿阳是个很有骨感的少年，在盛灿阳自杀之前，他的官方人设都是阳光少年，海日感觉得到盛灿阳身上阳光的气质，但也有些时刻，盛灿阳身上也有些绝望的气息也会显露出一些痕迹，海日第一次见到盛灿阳的时候，听见他拉《枉凝眉》，就没觉得这个男孩会有多没心没肺。

    盛灿阳身上的气质是复杂的，他是阳光冷感的，但他身上疯狂生长着抑郁的藤蔓。这就导致盛灿阳更神秘，他的想法让人捉摸不透。已经和长相没什么关系了，盛灿阳比他更有吸引力。

    海日说道：「盛灿阳。」

    唐颖却笑道：「啊？我感觉是你耶。」

    海日确实有点意外：「真的假的？」

    唐颖：「是啊，我都说了，你真的很帅。帅哥，你怎么搞得，还能没有自信呢？」

    海日笑了起来。他心想：「我还能没自信？」

    可能只是因为盛灿阳长在了海日的审美点上，在他的审美g点上疯狂跳舞。

    海日谦虚地说道：「其实也就一般。」

    「你知道为什么吗？」唐颖不等他回答，就说道：「因为你没有死气。」

    海日：「？」

    唐颖道：「这里很多人都一脸丧，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想活了，一脸阴郁，我每次看着他们，都感觉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了，很压抑，你身上没有，大帅哥，你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羊。」

    「我是抑郁症来这里的，」海日茫然了，看着她，说道，「这能没有死气吗？不过你也没有。」

    唐颖：「因为我不想死呀。」

    海日：「……」

    唐颖道：「我想活，只是不敢回去，不敢面对。我一直想，如果让我摸到了兇手的话，我就演得假一点，自爆了，回去算了。但是一直也没当过兇手，也没被抗推过，所以一直在这里待着，再过那么两次任务，我积分就攒够了，可以申请死亡了。」

    海日感觉她挺坚强的，感嘆道：「真是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活不了。」

    唐颖：「是啊，造化弄人呗。我还是很热爱生活的。」

    海日有些遗憾地道：「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啊，」唐颖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随即开朗地笑道，「没关系啦，没关系。」

    海日却感觉她有些勉强，当即有些后悔，不应该提到这件事，他也是随口一说，确实感觉这事不怪她，所以才想提一嘴。

    唐颖却道：「确实没关系了，我是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你是大帅哥啊，被帅哥知道糗事，真的挺尴尬的。」

    海日真心实意地道：「你挺勇敢的。我感觉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唐颖畅快地道：「那当然啊，正常人不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吗？我只是遇见了个渣男而已。」

    海日说道：「我一个同事每天中午看你直播，我们都去睡觉，他在办公室看你直播，他很喜欢你，所以我才能认出来你，听你声音就觉得耳熟。」

    唐颖开玩笑道：「那我自杀对他来说一定打击很大吧。」

    「是啊，」海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道，「他很难过。」

    唐颖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只是笑了笑，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她说道：「我反正是要死了，你信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这里。」

    海日：「我有抑郁症。」

    唐颖：「回去了好好治病啊。」

    海日看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想倾诉的欲望，他倚在墙上，随意说道：「我在这儿挺开心的。」

    唐颖：「可能也只有你来这里是为了开心了，大家都是为了死。」

    海日：「不是也有滞留客吗？他们不也是因为在这儿比较开心吗？」

    「哦对，」唐颖说道，「我忘记了，你也想当滞留客吗？」

    海日刚听了盛灿阳的故事，感觉到了毛骨悚然，说道：「不不，没有这个打算。我可能要回去活着吧。」

    唐颖笑道：「你看，我就知道，你会选择回去。这里大多数人都想选死。」

    海日想了想，他来了这儿之后，确实没看到几个想活的人，他们似乎都特别急切地想死。海日没有很强的死志，他一开始不敢死是因为以为自己回去了要当植物人，自从听盛灿阳说不用当植物人之后，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现在让他想留在这里的只有盛灿阳这一点。

    如果盛灿阳也离开了，他肯定也不会留在这里了。但是盛灿阳如果离开这里，那只能走死的那条路，而不是生的那条路。

    这件事海日每次都不太敢想，想起来就觉得生无可恋。

    唐颖说道：「你在现实生活里肯定没有糟心事，对吧？不怕回去面对些什么。」

    海日：「也不，我妈可能会关我一年半载吧。」

    唐颖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你是在炫耀吗，就算你是个帅哥，我也不能容忍。」

    海日说道：「哈哈哈哈，你也可以回去啊。」

    「我不行啊，」唐颖感嘆道，「我父母嫌我丢人，逼我自杀的。」

 第62页

    海日：「…………」

    唐颖一耸肩，故作轻松地道：「奇怪吧，什么父母都有，所以说你是不是太幸福了点？」

    海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震惊中，没有说话。

    唐颖笑道：「我也吐了，没见过这种人啊。怎么就这么吓人。」

    海日：「我也吐了。」

    「吐了！」唐颖说道，「太噁心了。」

    海日却久久不能平復。就算唐颖表现得如此平静，海日如果带入自己，自己的父母逼着自己去死，那该有多绝望？唐颖在网上被骂，背后也没有家人支持她。太惊悚了。

    海日算是真的理解了来到这里之后听到这里的人时常说的：各有各的苦。

    确实是品不过来的，品起来苦得舌头都隐隐发痛。

    唐颖说道：「我是农村的孩子嘛，赚了钱都在养家，直播两年还在住出租房，出了事把我叫回家，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村里人知道我回家了，我爸刚说出想让我死的时候，我都傻眼啦，结果人家第二天把农药都买回来了。」

    海日：「……………………」

    唐颖轻松道：「我吐了啊！」

    海日：「所以你……不能回去，是吗？」

    唐颖：「想回去啊，我可不想死的。」

    「回去吧，」海日说道，「这样的父母有什么必要留恋呢？」

    唐颖：「回去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什么都没有，感觉好难啊。」

    海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唐颖道：「没事啦，跟你卖惨是为了和你交朋友，你看，我不是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海日无奈地笑了起来。

    海日和这里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幸福起来了。他甚至找不出来自己必须要死的理由，别人问起他来，他也只能说：「因为得了病。」

    他家庭富裕，工作稳定，勉强算是个高富帅，别人没给过他什么心理阴影，海日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走上自杀这条路。怪不得唐颖说他身上没有死气。

    海日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他好像只是莫名其妙地被召唤着走上了这条路。

    难道只是为了遇见盛灿阳？海日天马行空地想，是不是命运的召唤啊？

    唐颖说道：「所以说，那个明星没有你帅，你在这里简直就是闪闪发光啊。」

    海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走廊里迎面走出来了一个黑影，死者烧得浑身漆黑，皮肤上仿佛随时能掉下渣来，端着食盒慢慢地迎面走来。

    海日和唐颖自觉地让开了路，让她过去，俩人面面相觑，死者死状如此悽惨，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海日知道了这可能都是真实的人变成的之后，心情更复杂了。

    唐颖小声说：「咱们去吃饭吧？」

    「啊，」海日回头看了眼盛灿阳的房间，犹豫了一下，说道，「走吧。」

    他打开手机给小太阳发消息：「开饭了。」

    小太阳马上回復了一个「ok」的表情。

    海日害怕一会儿要和唐颖坐在一起吃饭，催促道：「快来啊~大爷。」

    小太阳小花：「来了！」

    海日不自觉地抿着嘴笑了起来，唐颖侧过头来悄悄地打量他，瞥了一眼手机，好像是在和人聊天，她又转过了头去，嘆了口气。

    俩人一起进去，死者还没有把餐盘都端上来，海日扫了一眼，两个人一个座位，海日余光扫到了唐颖，有些犹豫。

    不能坐一起啊啊啊啊。

    俩人坐在一起实在太暧昧了，有种海日也想让这种暧昧发展下去的感觉。唐颖确实很会聊天，她引起了海日和很多人聊天时都没有的倾诉欲，但是毕竟是不一样的，唐颖更像是步步为营地让人舒服。海日现在最难受的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能比较自然地出柜。

    唐颖已经在找座位了，海日没有马上走过去，有点犹豫，唐颖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无声地询问：「这里？」

    海日：「……」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盛灿阳自然地道：「开饭了？」

    海日瞬间放松下来：「啊。」

    盛灿阳直接在旁边坐下了，看见他还愣着没动，说道：「坐啊？」

    海日反应过来：「哦哦好。」

    他向唐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唐颖只好点了点头，笑了笑。示意没关系。

    海日感觉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是这样其实是比较好的，早点拒绝，表态，对谁都好。

    盛灿阳仿佛无知无觉，去搓筷子了，还给海日也搓了搓，递给他，海日问道：「你回去干什么了？」

    盛灿阳：「玩手机啊。」

    海日：「……」

    盛灿阳睨了他一眼：「干吗？」

    「你怎么这么拽啊，」海日小声说，「臭小孩。」

    盛灿阳：「是啊，帅哥不都这么拽吗？」

    海日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盛灿阳冷不丁地逗他一下，让海日感觉快乐极了。

    今天的晚餐是豆腐汤、一小块黄油、烤面包和意面，还挺精緻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开饭的时间改了，海日偷偷地给刘洁发信息：「姐姐，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刘洁也过来了，只剩下一个男孩还没来，刘洁扫了一眼，转身回去了，马上听见她敲响了那个男孩的房门，男孩没有开门，刘洁在外面说道：「开饭了哈。」

 第63页

    海日真的有点饿了，埋头吃了起来，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递给他一张纸，问道：「够吗？」

    海日喝了口汤，说道：「够了，中午吃得少了。」

    那个男孩也终于过来了，海日抬头看了一眼，不小心和男孩的视线对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那一瞬间的视线好像是很有攻击性，海日愣了一下，感觉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没发现什么，看海日看自己，疑问：「？」

    海日：「没事。」

    海日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和这个男生压根没什么交流，但刚才那个眼神确实很厌恶自己。怎么回事？

    海日不想树敌，又看了眼那个男生，座位是两个人坐一起，盛灿阳和海日坐在一起，刘洁和唐颖坐一起，那男孩来了之后只能自己一个座位，刚坐下就埋起头来，拎起筷子来有气无力地，仿佛是谁欠了他的钱逼着他吃东西，慢吞吞地。海日等了半天，他也没再抬起头来看过自己一眼。

    盛灿阳也跟着看了眼，又看了眼海日。

    海日说道：「没事。」

    盛灿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说：「你不会又惹事了吧？」

    「没有啊，」海日莫名其妙地道，「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惹事了啊？」

    盛灿阳却没回答，喝了口汤，随口说道：「别看了，别惹人家。」

    海日：「哦。」

    盛灿阳把自己盘里的面包递给了他，然后翘着二郎腿低着玩起了手机。

    海日其实已经有点饱了，但是毕竟是男神给的，又拿起来啃了两口。

    盛灿阳很瘦，低着头玩手机的时候，嵴背上露出一条鲜明的嵴骨，顶着t恤，像是他的性格一样，非常硬。

    海日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盛灿阳耳后长了一颗痣，脖颈干干净净的皮肤上落了一颗痣，海日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地细节感到心动。

    此时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刘洁示意大家一起聊一聊吧，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聊一聊也好，可以更熟悉剧情一些，海日也觉得挺好，正要说话，盛灿阳却道：「挺晚了，算了吧。」

    海日愣了一下，盛灿阳压根没有跟大家商量的意思，站起来就走了。

    海日看着他很有些奇怪，盛灿阳很少会这样，他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盛灿阳只是看上去不好相处，事实上他很照顾别人的感受。

    刘洁和盛灿阳是认识的，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说道：「哦，是不是困了啊？」

    盛灿阳说：「嗯，我回去了啊。」

    「那咱们……」刘洁有些犹豫。

    唐颖道：「聊吧，咱们几个聊一聊。」

    海日发现那个阴郁的男生居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洁说道：「你们快要攒够积分了吗？」

    海日：「我还在温饱线挣扎呢。」

    几人笑了起来，唐颖道：「我快了，你呢？」

    刘洁：「还差点意思。」

    「不是呀，父亲，」唐颖亲切地叫那个男生，「你和我们聊聊吧，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生慢慢地皱起眉头，巡视一周，说道：「文胤。我叫文胤。」

    海日笑道：「哪个yin？」

    男生忽然站起身来，直接沖他走了过来，海日一时还有点手足无措，文胤推开了椅子，坐在了盛灿阳的座位上，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上头是打出来的「胤」字。

    海日的汉语说得很好，一般他自己不说的话，没人知道他第一语言是蒙语，但这个字还是有点陌生，他说道：「像个皇帝的名字啊。」

    文胤道：「子孙的意思。」

    海日又没话说了。

    文胤坐在了这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坐在了海日的旁边，海日整个人稍微有点不自在，不过看这样样子，好像刚才是个误会，这人应该对自己没什么意见吧？

    刘洁是个很爽朗的女人，没在意过文胤和盛灿阳的态度，刘洁大胆地问道：「你们觉得谁是兇手呢？」

    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

    刘洁笑道：「怎么啦？随便聊聊。」

    唐颖说道：「现在只有盛灿阳不在，我们就只能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海日也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当他是吧。」

    唐颖：「我是猜不到谁是兇手啦，盛灿阳演的是我男朋友，其实我感觉他好像不是兇手。」

    海日调侃道：「该不会又有什么情侣任务吧？」

    唐颖瞪大眼睛说道：「没有呀，这个真的没有。」

    海日道：「我开玩笑的。」

    唐颖：「我和他都要分手啦，我恨死他和死者了，不会替他包庇的。」

    「是呢，」海日说道，「我懂。」

    刘洁看了眼文胤，说道：「我感觉父亲应该有些线索吧，你觉得兇手是谁？咱们随便聊聊，到最后看看谁猜中了。」

    文胤似乎反应很慢，他过了会儿，才说道：「你们事发时在剧院的，都有嫌疑。」

    事发当时，除了父亲和唐颖扮演的现女友这个角色，剩下的三个人都在案发现场。

    唐颖说道：「随便猜猜吧，老闆，我感觉是你呀。」

    刘洁说道：「我感觉是海日，你的作案动机未免有些太干净了。」

    「好吧，」海日不想瞎猜，随口说道，「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第64页

    文胤道：「我也感觉是老闆。」

    刘洁：「……怎么会这样？」

    海日笑了起来，几人又开始聊起了自己的死因，一群人坐在一起，聊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选择这个死法，感觉十分搞笑。

    刘洁说自己是跳楼，她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以前当过小三，然后得了抑郁症，结婚那天从新房的天台上一跃而下，刘洁说道：「那是我最快乐的几秒钟。」

    刘洁道：「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在座的几个人纷纷点头，来到这里的人，海日居然没见过后悔的人。

    文胤是割腕自杀的，用刮鬍刀片割断了手上的动脉，怕自己死不了，还把煤气灶打开了。据他所说，因为感觉自己活着没人喜欢他，没人需要他，所以还不如死了。

    海日也感觉，像他这样的性格的人，好像确实会走上这样的绝境。

    可据说人的气质是不可改的，只有性格可以改变，但人受到外力改变自己性格的过程中，也是一种巨大的裂变，伴随着无可言说的无名的生长痛，谁能说不是一种不幸？

    文胤很平静地一边说一边用手做动作，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下，说道：「我一下子没有割开，割了两次。血流得很兇，我感觉好像马上就能死了，有点慌张。」

    海日有些听不下去了，但是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文胤道：「会感觉有点冷，我想给自己盖个被子，但还是算了，慢慢地想了很多，你们呢？」

    大家回答，都是如此。

    海日忽然感觉彻骨寒冷，他忽然知道了自己与这些人的区别了。他坐在这些人的中间，仿佛唯一一个异类。之前大家用死亡来调侃自己的时候，海日也能跟着笑，觉得和这些人没什么区别，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到了不适。

    文胤说道：「其实也很疼，但是越疼就让我感觉越痛快，知道自己能离开这个骯脏的世界了……」

    海日：「……」

    唐颖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海日感觉舒服了点，转头看她，感觉这个女孩还是挺阳光的，只听唐颖说道：「光离开没有什么用，我当时还希望能变成鬼，去找那些把我逼死的人。」

    海日：「………………」

    海日茫然，看了看刘洁，刘洁道：「怎么了？」

    海日：「那什么，没什么事……我有点困了……」

    刘洁看了眼手机：「六点？」

    「我睡个下午觉，」海日站起来说道，「咱们有事明天再聊。」

    海日走的时候，还听见他们在聊那些身后之事，其实还是没有放下，海日以为来了这里的人，都和他一样，走出了阴霾，心情很平和，原来是他想多了？

    海日感觉恍恍惚惚，回了自己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被人拉起来了，海日吓了一跳，然后看见床上躺着个黑影。

    海日心里一万种可能闪过，没敢关门，悄悄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见盛灿阳盖着被子睡得正着。

    海日心里瞬间一软，转身回去把门关上，也轻轻地上了床。

    盛灿阳背对着他，弓着腰，把被子抱在怀里，睡得很安静，唿吸声很沉，海日想到他昨天晚上应该是忙了一晚，今天又早早地去找他，应该是没有睡好。

    海日心里酸软异常，盛灿阳来这个房间睡觉，让海日感觉非常高兴，但盛灿阳越坦然，海日就越觉得好像盛灿阳真的只把他当朋友，当哥哥。

    海日真是一边甜蜜一边忧伤，感觉又有点泪如雨下的意思，拿出手机来刷了会儿快手，金刚芭比没有开播，海日看了会儿他拍的段子，又点开了个吃播，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一口吞了一个猪蹄，满嘴流油，口齿生香。咋就这么能吃呢？

    唉，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顺，风声雨声老铁声声声烦心。

    海日正走神地看着吃播，那女生已经吃了四个猪蹄，两个大龙虾，五桶酸辣粉，两升蜂蜜水，不知过了多久，盛灿阳醒了，带着明显的睡醒了的鼻音，说道：「你又饿了？」

    海日：「睡醒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盛灿阳转过身去，清醒了一会儿，脑袋睡得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红印子。海日看了一眼，感觉自己连看到这一幕都要心动，简直有病。

    盛灿阳道：「几点了？」

    海日看了眼手机：「八点半。」

    盛灿阳起来喝了口水，头髮像个鸡窝，但脸还是帅得一塌煳涂，t恤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得身材劲瘦，他把水杯放下了之后又栽倒在了床上。

    海日说：「你现在醒了，晚上睡不睡了？」

    盛灿阳无所谓地道：「随便吧。」

    海日：「昨晚睡了多久？」

    「没睡，」盛灿阳说道，然后又想了想，「眯了一个小时吧。」

    海日有些心疼，说道：「那还来这儿干什么？」

    盛灿阳没说话，翻出手机来看了看消息，他睡着的时候，海日听到了他收到了几条消息，盛灿阳翻出来看了看，但是没回復。

    海日：「谁给你发的消息？」

    盛灿阳：「？」

    盛灿阳道：「群消息。」

    「不是发给我的，」盛灿阳居然认真地回答了，「工作群。」

    海日：「你们什么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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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把手机扔给他，让他自己去看，海日翻了翻聊天记录，翻到中午的时候有人问：「妹妹背着洋娃娃」这个本，公共线索有点少，要不要改？

    有人艾特了盛灿阳，说他刚玩了这个本，问他什么意见，盛灿阳回覆：「改吧。」

    那人问：「加两条线索吧，下回再试试。」

    盛灿阳回覆：「把针的线索和化鬼的线索给明确点。」

    之后盛灿阳就再也没说过话了，群里的人一直在讨论各个本，一共十三个人的群，海日没找到黄毛。

    海日看了会儿，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盛灿阳：「管理人员，我上级。」

    海日：「你下午就给这里的人打的电话吗？」

    「嗯，」盛灿阳说，「你们聊什么了？」

    海日有点犹豫要不要说，盛灿阳也没催促，在胸口下面垫了个枕头，趴着玩手机，屋里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很安静的样子。过了会儿海日说道：「我听他们聊自杀的事儿，听了会儿就回来了。」

    盛灿阳：「嗯？」

    海日：「感觉有点可怕。」

    盛灿阳：「？」

    「听他们聊天挺吓人的。」海日说，「可能是因为我的病已经好了。」

    盛灿阳嗤笑一声，说道：「你有什么病？」

    海日：「抑郁症啊。」

    盛灿阳随口道：「我看你挺健康。」

    「

    人家说我有病，」海日，「不然我为什么自杀啊？」

    海日说道：「不过我感觉来了这里之后我就变好了，我之前经常会想死，现在已经没有想过了，他们为什么没有？」

    盛灿阳说道：「是因为遇见了我吗？」

    海日：「……」

    海日一时没有说话，盛灿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见海日正在看自己，愣了一下，说道：「……嗯？」

    海日状况外地道：「好像是吧。」

    盛灿阳：「……」

    海日不再说话了。

    盛灿阳也没话说了。

    俩人一时间沉默住了。

    海日马上转移话题：「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我晚上在这儿睡。」盛灿阳仿佛没听见什么一样，很随意地道。

    海日也像是没说过什么的样子，一挑眉，问道：「哦？为什么。」

    盛灿阳□□□□地看着他：「因为爷乐意。」

    「好的大爷，」海日说，「明天早点走哈，出门的时候记得小心点，不要让人看见了咱俩的私情。你虽然无所谓，但奴家还是要清白的。」

    盛灿阳比了一个「ok」的姿势：「知道了。」

    俩人一起笑了起来，栽倒在床上。

    海日感觉自己总体上来说还是快乐的。他都快忘了自己选择自杀之前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了，只记得那时候感觉人生很虚无，没有太多的乐趣。世人的嘴脸都那么无聊，人和人被强行联络在一起，互相取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爱情、亲情、友情，还不就那么回事？

    他从别人身上借不到火光，只能感到自己的火在慢慢地熄灭。于是他将屠刀举向了自己。是一种害怕境遇变得更糟糕的自我阉割。

    但他现在几乎感受不到那种绝望了，他每次回到房间，也同样是自己一个人，但是心情都不错。

    海日想，盛灿阳也许真的是他的一剂良药。

    盛灿阳窝在被窝里安静地玩手机，海日插着耳机在看直播，金刚芭比八点半终于开始直播了，今天换了一身水兵月的套装，带着金色的假髮，海日递给盛灿阳看了眼，感慨说：「金色显黑啊。」

    盛灿阳看了不予置评，但眼角稍微抽搐了一下，显然是被震撼到了一下。

    盛灿阳道：「你天天看这个乐趣在哪儿？」

    「不好说，」海日被金刚芭比逗得哈哈大笑，随口敷衍道，「不懂就算了。」

    盛灿阳扯过了一只耳机，凑过来也看了看，他们俩人离得非常近，海日都能闻见盛灿阳身上淡淡地洗髮水的味道，很普通那种超市里买的洗髮水的花香味，海日有些眩晕，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屏幕里的金刚芭比正在卖货，脸上敷了绿色的海藻泥面膜，和一个大爷连麦pk，眼见就要输了，形势非常严峻，金刚芭比站起身来，开始卖弄风骚，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撅起屁股来，身体一阵不正常地扭动。

    盛灿阳：「……」

    海日说道：「你什么表情啊？」

    盛灿阳神色复杂，把耳机还给了他，问道：「你喜欢这种？」

    海日：「？」

    盛灿阳躺回去，说道：「懂了。」

    海日：「你懂个屁啊？臭小孩。」

    「别解释，」盛灿阳身出一根手指，「没必要了。」

    海日气笑了，懒得理他，说道：「我只是觉得有趣。多强的生命力啊。」

    「你在这里找生命力？」盛灿阳说道，「有点勉强吧。」

    海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盛灿阳这句话好像是带了点情绪，他去看盛灿阳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

    海日把手机放下了，说：「到底为什么今天要在这儿睡？」

    「没有为什么，」盛灿阳皱着眉头，翻着手机，说道，「快睡吧。」

    海日说：「你觉得我今晚会被兇手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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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说道：「最好是没有吧。」

    「为什么是我？」海日有些不理解。

    「不一定非得是你，」盛灿阳道，「也可能是我，但我可以逃得过，你不一定，所以过来看看。」

    海日马上抓住了他的漏洞：「所以你不是兇手。」

    盛灿阳似乎对他感觉有些无奈，说道：「哥，快睡吧。」

    海日一直到睡着的时候，盛灿阳都在玩手机，他观察到盛灿阳一般都是飞速地刷微博，一根手指头不停往下翻，根本不像是在玩，而像是在打发时间。

    海日低头看着他趴在枕头上，鼻樑高挺，整张脸干净帅气，在阴影下显得像个雕塑。

    海日泡在无可名状的感情中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有一只干枯的手指在摩擦着他的房门。

    海日忽然一个毛骨悚然地惊醒，被盛灿阳按了下去。盛灿阳坐在床上，沖他使了一个眼色。

    海日整个人都懵了，马上反应过来了发生了什么。

    居然真的来找他了？

    盛灿阳站起身来，说道：「在这儿等我。」

    海日下意识拉住盛灿阳：「你……」

    盛灿阳道：「没事。」

    床的四周似乎开始传来了些烧焦的味道，还有些肉烤熟的味道，海日想到这个味道来自哪里，突然感觉到有些噁心。他伸手要去开灯，盛灿阳打开衣柜，从里头掏出了一根衣架，已经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掰开了，盛灿阳打开手电筒的光，手顺着墙摸过去，摸到一处位置，将衣架直接戳了进去，听见了「咔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戳动了。

    海日瞬间喘过气来，那味道终于散了些。他四处看看，只有床头柜上的一个檯灯，他按了按，果然已经不亮了。这间房的电应该已经被断了。

    海日扯断了电线，直接把檯灯攥到了手里。

    门外的动静忽然大了一些，传来了风箱一般的唿吸声音，海日从死者的嗓子里听见过这种声音。

    盛灿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害怕啊，我把她放进来。」

    海日：「………………」

    盛灿阳走过去直接把门打开，走廊里闪烁着红光，海日已经蒙了，整个人在风中凌乱，盛灿阳的门一打开，整个黑影直接迎面扑来，盛灿阳向后一躲，将她绊倒了。

    绊倒了……

    绊倒了。

    海日看见她扑倒在地上，然后忽然抬起眼来盯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盛灿阳把门给关上了，扭了扭脖子，然后说道：「没事了。」

    海日想问：「这怎么能没事？」

    盛灿阳拽着死者的头髮，直接将她拽了回来，然后那着衣架勾，将她的脖子给绑住，拽了起来，盛灿阳抽空跟海日说道：「别回头。」

    海日听见这句话忽然汗毛直立。

    盛灿阳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回头。」

    然后直接将他手底下的死者往衣柜后面拽，海日心想那就不回头吧，他绝对不是那种你让我别回头我偏要逞强试一试的那种人，他站了起来，闭着眼抓住了死者的脚，顺着盛灿阳的力气，将死者往衣柜里带，这个人的力气很大，他和盛灿阳两个大高个子居然都一时间没能制服。

    盛灿阳把她塞了进去，死者的手还卡在外面，盛灿阳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死者发出了悽厉的叫声。

    盛灿阳有点累，喘了两口，把柜门关上之后，里面开始传来疯狂的划门的声音。

    海日问道：「可以回头了吗？」

    「别。」盛灿阳走过去，「等我一下。」

    盛灿阳刚刚走过去，海日就听见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身后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面前的这柜子里还有一个鬼……

    海日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他瞬间冻成一条冰棍。

    他刚才为了帮盛灿阳，把檯灯给放下了。

    海日小声地绝望道：「……盛灿阳。」

    紧接着，身后突然一声闷响，然后脖子上被溅了一泼血。海日一个激灵，整个人懵了。

    盛灿阳手上拿着檯灯，气喘吁吁。

    海日转过头去，忽然发现一床的血，顺着房顶滴滴哒哒地留下来。

    盛灿阳道：「刺激吗？」

    海日：「刺激。」

    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

    海日低头，看了看下面的那个晕倒的人，问道：「这个是……」

    「npc，」盛灿阳用床单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说道，「没死。」

    海日说道：「这些，都是人吗？」

    盛灿阳：「都是。」

    「那怎么办？」

    盛灿阳：「没关系，明天他们的记忆会清零。」

    问题是今天晚上要怎么度过？

    海日回头看着血淋淋的床单，感觉一片茫然。

    盛灿阳将整个床垫都撤了下去，把那个顺着窗户爬进来的npc给拖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死者给留在衣柜里。

    盛灿阳指着房顶，说道：「灯上面有个机关，会流血。把灯泡拧下来就可以停。」

    海日整个人还处在有些懵的状态，「哦」了一声，然后指着衣柜道：「她就在这儿吗？」

    「这个揍晕不了，」盛灿阳道，「只能这样。她今晚的设定就是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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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

    盛灿阳从那些被血污染的床单里抢救出来了两个枕头，枕头上面也沾了血，没有很多。他把枕头放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然后对海日说道：「睡吧。」

    他率先躺了上去，海日看见他身上被溅得全是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盛灿阳，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逃不过的。

    他对付不了这些东西，虽然他一直不怕怪力乱神，不像其他人一样怕死者，但是他没有盛灿阳这些本事。

    盛灿阳一句：「别回头。」就足够把他吓住了。

    海日和盛灿阳一起仰面躺在硬板床上，看着血染红的灯，一时间无言。只有衣柜里的东西还在发出吼叫，让海日总觉得她好像是要冲出来了。

    盛灿阳好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会出来的。这是我们工作人员设计的bug，关进衣柜或者卫生间里，就出不来了。」

    盛灿阳好像觉得挺好笑的，又补充道：「我感觉得弄一身血，就没往卫生间关，明天还得洗漱。」

    海日：「唉。」

    盛灿阳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海日：「兇手是谁呢？要杀我。」

    盛灿阳轻声说道：「谁能猜得到呢。」

    「玩剧本杀，你可以反杀死者，因为兇手第二天没办法站出来问你为什么昨晚没死，」盛灿阳说道，「有的副本是真人狼人杀，那个没办法反杀狼人。因为是狼人自己出来杀人。」

    海日：「……」

    盛灿阳：「没人可以相信，谁都可能会杀你。」

    海日道：「没听说过有人玩这种任务。」

    「我玩过。」盛灿阳平静地道。

    「你赢了？」海日有些意外，说道，「你这么拽，居然没人杀你吗？」

    盛灿阳道：「我是狼。」

    海日霎时闭嘴了。

    盛灿阳道：「没办法，有些时候没办法。」

    海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切都有根源，盛灿阳年纪轻轻，就对这一切表现得如此老道，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盛灿阳比他早来这里的这一两年间，已经摸爬滚打经歷过了很多了。

    死者在衣柜里一时也不安静，海日心慌异常，微微闭上眼睛，眼皮也在颤动。盛灿阳转过头来，看着他，捂住他的耳朵，说道：「听歌吧。」

    海日轻声说道：「不敢。」

    盛灿阳轻轻地笑了起来。

    盛灿阳道：「那你唱吧，你不是说要给我唱你们民族的歌吗？」

    海日一起开始不是很想唱，应和着这样的背景音，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可他想了想，问道：「你想听什么？」

    盛灿阳：「不是很懂。」

    海日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用蒙语唱道：「浓浓烈烈的奶酒啊——蜷在瓶里的小绵羊，兄弟朋友们痛饮吧，灌进肚子里的大老虎——我们的歌声美，嘿，喝了这一杯，干了这一杯，千万别喝醉——」

    海日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爸经常会哼这首歌，但都是在酒桌之外的时候，一边哼一边干手边的活。夏天的时候，他的汗衫紧紧地贴在肥硕结实的肉上，曲调穿过客厅，传到了海日的卧室。

    盛灿阳：「好听，唱的是什么？」

    「《酒歌》，」海日道，「劝酒时唱的。」

    盛灿阳笑道：「酒壮怂人胆吗？」

    海日没有说话，然后又起了一个头：「朦胧的迷雾中闪烁着光芒——祈祷的时候想起母亲的脸庞，坐在家中的母亲，等着儿子归来，不知疲倦地望着远方。我远方的母亲啊——」

    盛灿阳听不懂海日的歌声，但看见海日忽然眼角掉了一滴眼泪，他凑过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揩去了。

    海日忽然有些想家了。离家那么久，他从大学开始不再回家住，总觉得和一切都合不来，没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开始想家了。

    他妈妈一直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女人，家里条件优渥，让她更加柔软。她对海日一直是不太理解，但包容。海日偶尔能接到她的电话，她还是会问海日有没有谈恋爱，但下一句话永远是有些卑微地说：「没关系，乖儿子开心就好。」

    海日在和自我搏斗的过程中，不断地伤害自己也伤害其他人，他对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不满了，周围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

    盛灿阳道：「唱的是什么？」

    「《梦中的额吉》。」海日道。

    「额吉是母亲的意思？」盛灿阳多少懂点，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海日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丢脸，他说道：「我其实还有一首拿手绝技。」

    盛灿阳温柔地道：「你今天已经够让我惊艷了。」

    海日却看着他，唱道：「把我心中的爱，献给你，就是我的灵魂，把歌中的歌献给你，就是我心灵之曲。把愿望中的愿望献给你，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盛灿阳也看他的眼睛，海日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慢慢地留下了一行眼泪，然后低声用蒙语唱道：「把我心中的爱，献给你，就是我的灵魂，把歌中的歌献给你，就是我心灵之曲。把愿望中的愿望献给你，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蒙语好像是一层密码，让他把这首情歌唱得无比缱绻动人，但是他知道盛灿阳听不懂。

 第68页

    盛灿阳这次没问这首歌叫什么，而是沉默了。

    海日等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他还是感觉睡不着，睁开眼睛刚要说什么，却看见盛灿阳迎面凑了过来，冰凉的手指托住他的下巴，然后他就被亲了。

    海日的脑海里炸出了一道日本产绚烂的烟花，他感觉像是直冲云霄了。

    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了，所以想跟大家说清楚：文章中的行为不可以模仿。在我的文中，所有人的人生都是悲情的，是需要被拯救的。他们各有各的归途，但他们的行为不是正确的。无论是谁，他们到最后都会被拯救的。文章的主旨是：快乐一瞬也是永恆。

    只想通过叙述大家的不开心，肯定不开心的是合理的，不是无病呻吟，但也是我们需要去正确对待的。

    如果你在生活中遇到了不顺，请努力地想着：再坚持一天。慢慢地会走出来的。

    ps：最后一首歌歌名叫：《hairan》，出自：杭盖乐队最后：嘿嘿，甜吧。

    感谢在2020-06-07 02:32:30~2020-06-12 00: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7797011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吃花椒啊、三生石、鸦青色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边边 14瓶；晨曦若夕。、由绪、moge插n 10瓶；井冰 9瓶；绊棠 7瓶；荔枝不爱喝汽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火女（八）

    海日出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心原来真的可以跳到这种程度。

    他甚至怕自己当场窒息晕死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荷尔蒙作用下的意外冲动吗？

    海日大脑彻底死机, 一丁点儿都不再运作了，他感觉自己像是随风飘荡的塑胶袋，完全失去自主意识，全看风要把他吹向何方, 这他妈的难道要吹到九霄云外吗！

    盛灿阳胳膊撑在海日的耳边, 俯身在黑暗中看着他, 眼睛很亮，海日好像只在动物世界里看过这么亮的眼睛。

    我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其实左右不都是死吗？

    海日懵了一瞬间，全凭本能，抬起头凑上去，闭着眼又吻了上去。

    盛灿阳把他向后一推，海日栽倒在枕头上，血腥味儿在鼻间围绕着, 盛灿阳破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海日瞬间变为被动，张着嘴回应。

    盛灿阳的手伸进了海日的腰间, 海日感觉到他手上还有血没擦干的感觉，海日气喘吁吁, 彻底清醒了。

    盛灿阳深吸了一口气, 把头埋在了海日的脖颈间。

    海日：「……」

    海日下意识地拍了拍盛灿阳的后背, 那居然是一个安抚的意思。海日也不清楚自己在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没关系？妈妈都懂？

    不能吧。海日想, 我只是入魔太深了。

    过了会儿，盛灿阳坐起来, 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他。海日的心里已经成了起了飓风，他的精神小船在风浪中摇摇欲坠，面上反而平静无波。

    「你……」俩人同时开口。

    然后又一起道：「我……」

    俩人一起笑了声, 盛灿阳一甩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宣布道：「我追你吧。」

    海日：「？」

    海日：「？？？？」

    我！疯！了！吗！

    还是说地球已经毁灭了！人类要完了吗！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海日茫然地举起手来，在空中无意义地挥了挥，然后又空落了回去，不知所谓地把自己的刘海往后梳了梳。

    海日说：「哦，好的。」

    盛灿阳居然感觉松了口气，放松了很多，躺了回去，和海日肩并着肩。

    海日左思右想，没想明白。

    他居然喜欢我吗？真的假的？为什么呢？喜欢哪里呢？

    善宇搞了那么久都没搞到手，为什么就喜欢我了呢？

    海日甚至在想：「这里有卖彩票的吗？是不是应该买两张？」

    盛灿阳道：「怎么不说话？」

    「有点懵，」海日实话实说，「不知道说什么。」

    盛灿阳：「懵什么？」

    海日：「就……很懵，算了，你不能理解。」

    盛灿阳转过脸看着他，海日这时候却不敢跟他对视了，盛灿阳说道：「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海日：「……」

    海日被他搞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现在，没下去过。

    盛灿阳伸出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我也是。」

    海日感到他的心脏也在疯狂地跳动。盛灿阳摸了摸他的胸口，俩人似乎感到了一瞬间的共振。

    海日说：「你……」

    盛灿阳道：「第一次跟人告白。」

    「没有吧？」海日说，「等等，你告白了？」

    盛灿阳：「这不算吗？」

    海日：「哪句？」

    海日以为自己真的听错了。

    盛灿阳只好说道：「我喜欢你，可以追你吗？帅哥？」

    海日矜持地道：「可以。」

    盛灿阳好笑地笑了。

    海日经常会被人喜欢，被人告白，两情相悦还是第一次。但他以为自己是单恋，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看着盛灿阳的背影，等不到他转身。

 第69页

    海日从来都没指望过自己的爱会有回应，他甚至告诉自己：暗恋并不卑微，因为他也获得了快乐。

    但是没想到盛灿阳会回头注视他。

    也许盛灿阳和他没有美好的结局，他们两个想要有美好的结局实在是难度太大，但海日还是感觉，在听见盛灿阳说喜欢自己的那一瞬间，仿佛真的人生只剩下喜悦和幸福。之前的一切苦难可以既往不咎。

    海日没想到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盛灿阳说：「第一件事。」

    海日：「？」

    盛灿阳伸出手来，问海日要他的手机，海日递给他了，盛灿阳用他的指纹解锁，然后在他的好友里翻找起来，半晌后找到了那个酒店前台。

    盛灿阳点开聊天记录，看上去还算是满意，海日以为他想删了，盛灿阳却说道：「就这？」

    海日：「啊。」

    盛灿阳：「我和他竞争上岗，怎么样？」

    海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会儿，他发现盛灿阳居然是认真的，海日道：「你没事吧？」

    盛灿阳道：「还有别的吗？」

    海日：「……没了。」

    「哦，」盛灿阳说道，「那我就这一个竞争对手了呗？」

    海日无奈地道：「你没有竞争对手……」

    其实追于不追，都是模煳的，在海日看来，他其实已经算是答应盛灿阳了。

    都这个份上了，什么追不追的？

    「得有，」盛灿阳认真地说，「我追你，你看我行不行，再决定。」

    海日看见他的神色，很反常地认真，海日心里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海日感觉到盛灿阳似乎有些顾虑，他好像有些自卑——更准确点说，他希望海日将他淘汰掉。

    如果是这样，海日也就真的明白了盛灿阳的意思，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但是他希望海日不喜欢他，拒绝他。

    海日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

    盛灿阳：「我可能陪不了你很久。」

    海日一晚上简直像是过山车一样。

    盛灿阳平静地道：「来这里的时候，我的绝望值破了歷史记录。」

    「也就是说，从来没人比我更想死，」盛灿阳清亮的嗓音在黑夜里把悲情讲得更加动听，「无时无刻都在想。」

    「这里绝望值就是钱，你越痛苦，就越富有，我来了这里之后，积分就几乎够了。做了几场任务，死亡申请也不给通过。我在这里待得还算舒服，当时也没想过很多，不通过就不通过吧，」盛灿阳道，「但是有一次我任务输了。」

    海日：「……」

    盛灿阳道：「我被当作兇手，票出去了。」

    海日不可置信地道：「什么？」

    「刚参加的时候没什么经验，不太小心，」盛灿阳说道，「就输了。输的时候还想，反正死也死不了，回去就回去吧，也没什么。但是回去不到几分钟，我就又回来了。」

    盛灿阳道：「我回到现实之后……马上拔了自己的仪器。」

    海日无意识地掉了一滴眼泪，他低声道：「你原来醒过啊。」

    「我回去之后，根本承受不了，」盛灿阳从始至终，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压力焦虑突然就扑面而来，一刻都忍受不了。」

    盛灿阳对海日说：「那里不适合我。」

    海日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可是这个问题谁能回答呢？盛灿阳如果知道答案，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这样执着于死亡？

    海日：「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很奇怪，」盛灿阳说道，「好像是出道之后，才开始有这种感觉。当艺人还是压力比较大吧。」

    海日把头放在了他肩膀上，一种无声的安慰。海日感觉一切言语都表达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盛灿阳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所以我也想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治病，但是我可能，陪不了你。」

    海日不知道能说什么。

    盛灿阳道：「所以我追你，你好好考虑一下。」

    海日哭了。

    盛灿阳感觉到了胸口的潮湿，马上低头去看他，海日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得非常伤心，一声不吭地流了满脸的泪，盛灿阳哭笑不得，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海日摇了摇头，却停不下来。

    盛灿阳有点手足无措：「别别别，哥，别，你想干啥？你想要什么？唉，怎么了啊！」

    海日也想让自己别哭了，却忍不下来。这和盛灿阳喜不喜欢他没有关系，他是现在才知道，盛灿阳曾经醒来过，醒了之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海日曾经无数次想过，在事情发生之前，如果能给盛灿阳更多的安慰和爱的话，也许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事情发生之后，能抢救得及时一点，也许能救回来一命。

    所以海日真的很难接受盛灿阳是醒来之后，再一次选择了离开。他感觉自己精神几乎崩溃。

    盛灿阳还以为自己的悲惨经歷让海日感同身受了，只能去给他擦眼泪。盛灿阳道：「是挺惨的，但也不至于哭吧？」

    海日连哭带笑，骂了他一句。

    盛灿阳道：「哥，真挺喜欢你的，你别介意我过去，我没谈过，入行之前太小，出道之后也不敢谈，善宇那个，我不知道算不算在谈恋爱，但也断了。」

 第70页

    盛灿阳出乎意料地朴实地告白：「我说喜欢你，你也别有压力，就只是喜欢，想对你好点。我是不是年纪有点小？会不会有点没安全感？不至于吧。」

    海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还喜欢善宇吗？」

    「……」盛灿阳无奈道，「怎么可能啊。」

    海日：「不会有什么白月光的戏份吧？」

    「除非他也死了，」盛灿阳说，「我这辈子还能遇见他？」

    海日一想，倒也是，但是他对盛灿阳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海日一直心里挺膈应善宇这一茬的，他从激动中慢慢地清醒出来，反应过来，盛灿阳就算喜欢自己，也是被善宇掰弯的。太噁心了。

    盛灿阳不可置信地道：「说了这么多，你就关注这个？」

    海日理所当然地：「不然呢？」

    盛灿阳道：「早就过去了。早知道我不跟你说这个事儿了。」

    海日心想：「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但盛灿阳上次和他聊天的时候，好像确实没说过自己喜欢善宇。

    海日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盛灿阳道：「这回答合格吗？」

    海日：「勉勉强强。」

    盛灿阳笑了。

    托盛灿阳的福，海日已经完全不在乎死者挠墙柜的背景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给点面子喽

    第23章 火女（九）

    盛灿阳问：「还怕吗？」

    「不了, 」海日躺在床上，感觉还没有缓过来，「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盛灿阳笑了起来。

    海日：「让我冷静一下。」

    盛灿阳：「冷静吧，我睡一觉。」

    海日以为他在开玩笑, 结果盛灿阳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居然真的转过身去了。

    海日：「？」

    海日：「哈喽？」

    盛灿阳沉沉地道：「困了, 明早早点叫我。」

    海日不可置信地道：「你是什么人啊？」

    「熬了两天的人, 」盛灿阳说，「你在这儿熬鹰呢？再熬下去我等不到你同意我就猝死了。」

    海日只好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挠门的背景音中精神抖擞，整个脑袋都充斥着狂暴的声音，大喊道：「我被盛灿阳告白了！！！！！！！！！」

    「他要追我啊啊啊啊啊！怎么追？！！！」

    「你妈的！！！！甜蜜的悲伤！！！！我俩哪有未来啊！！！！！！一起去死吗！！！！！！」

    海日被自己脑袋里的声音吵得烦得要死，深深地嘆了口气。

    过了会儿, 还是没有丝毫地睡意, 他悄悄地看了眼手机，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天马上就要亮了, 他突然回归到现实之中了，想到, 如果第二天兇手发现他没死, 该怎么办？

    盛灿阳没说这件事, 那就应该不算什么问题。紧接着他又想了起来, 盛灿阳晚上的时候拒绝了刘洁说要聊天的提议，估计就是为了提前来他的房间准备。不知道为什么, 盛灿阳一个臭小孩，却总是老神在在，感觉能猜得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盛灿阳应该是不希望他被淘汰的。其实海日从这一点就该看出来, 他喜欢自己。不然如果只是把他当朋友的话，应该是希望他被淘汰，回去好好活着的。但盛灿阳不想他走，为了不让他走，甚至破坏了规则。

    海日不知道破坏规则有什么后果，但总归不可能不疼不痒地就过去。

    海日回头看了眼，盛灿阳宽阔的嵴背带着少年的精瘦感，把头埋在枕头里，后脑勺都透露着冷感。

    会是谁要杀我呢？

    海日又想，如果刀口落在我的身上，谁是兇手？

    总不可能是刘洁吧？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死亦是生，所以杀了一个人，也意味着放生了一个人，杀人已经失去了杀人的本意，会让兇手丧失负罪感，所以兇手是谁都未可知。

    不会是盛灿阳吧？

    海日吓了自己一跳，又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盛灿阳不是这种人。

    其实今天可能是因为气氛到了，也可能是盛灿阳想让海日忘记这个恐怖的晚上，所以才说了这些话，这次告白比起精心计划更像是意外。

    海日脑乱七八糟，总觉得纷乱异常，盛灿阳忽然间回过头来，海日的注意力又转到了他的身上，只见盛灿阳一伸手，从枕头下面摸了起来，半天之后摸出来了一副耳机，闭着眼睛又去摸手机。

    海日问道：「你还没睡吗？」

    盛灿阳困顿地睁开眼睛，把耳机插进耳机孔，眯着眼睛迎着屏幕的光，找了找。把一只耳机塞进了他的耳朵。

    海日听见熟悉的旋律：「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海日：「……」

    盛灿阳闭上眼睛，说道：「哥，睡吧。」

    海日没忍住笑了。

    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哄睡的意思，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又要睡过去。

    海日瞪着眼睛看着他，看见盛灿阳耳朵里塞着耳机，跟着：「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的旋律，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

    海日说道：「这是你为爱情付出的第一步吗？」

    「这是第一步？」盛灿阳昏昏沉沉，随口说道，「太没良心了吧。」

    海日：「那你的第一步是什么？」

    「想不起来了，」盛灿阳仿佛随时可以睡过去，云里雾里地说道，「你太帅了。」

 第71页

    海日：「……」

    盛灿阳这次是真的困极了，他可能是等了一会儿海日，想等他睡着了再睡，谁料到海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死活不睡。他等不起了，伴着《爱情买卖》的节奏都马上睡着了。

    海日好像心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过了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一睁眼旁边已经没人了。

    柜子是敞开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海日看了眼手机，盛灿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走了啊。」

    是早上六点五十五分发来的。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海日昨晚睡得太晚，还有点不想起床，盛灿阳的电话却打来了，海日接起来，问道：「你给我设得闹钟？」

    「不然呢？不是我是鬼？」

    海日打了个寒颤：「别开这种玩笑，我现在经受不起这种玩笑……」

    盛灿阳道：「出来吃早饭吧。」

    海日趴在床上，起不来，说道：「不想去了。」

    盛灿阳：「你再不出来，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海日：「……」

    海日只好起身洗漱，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头髮睡成了鸟窝，昨晚睡得太晚，又有点浮肿，海日有些痛苦地想：「盛灿阳早上看见的不会就是这种景象吧？」

    希望没仔细端详啊。

    他这次特意好好地捯饬了下头髮，又揽镜自照了会儿，终于感觉差不多了。他忽然想到了盛灿阳说的那句：「你太帅了。」

    海日脸一红。

    海日对自己说：「你值得，你值得，你值得！」

    说到最后，他一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手捂住自己的头顶，头向下一埋，摆了个pose，说道：「这位心动男嘉宾，你值得！！」

    海日自我心里建设结束，走出去准备吃早饭，他进去的时候，感觉全场寂静了。

    他自然地坐在了盛灿阳旁边，然后听见唐颖叉子掉在桌子上的声音。

    今天的早上的早餐是吐司面包，海日塞了一口进嘴里，感觉味道还不错，说道：「挺好吃的。」

    刘洁：「……海日？」

    海日抬头看她，无事发生一般说道：「嗯？」

    「你……」刘洁说道，「你还在？！」

    她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了海日身边，拍了拍他的背：「我以为你走了！昨晚的你房间的动静那么大，发生了什么？」

    海日：「啊？我的房间吗？我不知道啊。」

    盛灿阳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海日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随口对刘洁说道：「听错了吧？我昨晚睡得早，什么也没听见。」

    刘洁茫然了，似信非信的样子，但是海日知道她是个懂分寸的聪明女人，果然，刘洁不再问了。

    海日进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众人的反应。剩余的三个人都是一脸诧异的样子，但是文胤的脸色很差，黑得要死。

    海日现在确实非常想知道文胤是不是兇手，他心里觉得是，并且很想对对答案。

    如果猜文胤是兇手，似乎一切过于简单了。

    盛灿阳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早上连看都几乎没看海日一眼，吃了早饭就把头磕在桌子上，埋头玩手机，海日有心想让他坐直点，这样对颈椎不好，但是又怕被看见，只好忍住了，并且在心里记住，回头一定要告诉他不能再这么坐了。

    一早上大家心思各异，早饭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过后，死者过来收拾餐具，海日看见她还是昨天那个样子，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走到了海日身边，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盛灿阳在餐桌底下飞快地打字，海日收到了一条消息，他打开，看见是小太阳发来的，告诉他：「死者是有记忆的。」

    海日无语了，发了几个点过去。

    盛灿阳：「所以别惹她了，冷不丁地可能会找你茬，吓吓你。」

    海日：「放弃杀我了吗？」

    盛灿阳：「看兇手放没放弃。」

    海日也开始低头打字：「你怎么处理的？没事吗？」

    「打个报告，」盛灿阳说，「我就说昨晚落刀在了我身上。」

    海日一时没话说了。

    盛灿阳又发来了消息：「今晚你来我房间睡。」

    紧接着，看海日没回復，可能是怕海日误会，又道：「你的房间机关被破坏了。」

    海日打了个「好的」的表情过去。

    盛灿阳蹙着自己的粗重的剑眉，没有再说话，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轻轻地点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海日感觉盛灿阳的想法总是很多，他思考的时候就是沉默，冷淡，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俩人的关系似乎对调了，海日想保护盛灿阳，但事实上是盛灿阳在保护他。可海日确实没有盛灿阳了解这个世界。

    众人吃过了早餐，死者正式宣布：「开始搜证。」

    海日随口说道：「我搜哪儿啊？搜父亲——」

    「搜我的，」盛灿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顺嘴一提，道，「我的线索比较简单。」

    海日笑道：「好吧，那我挑战个简单的。」

    刘洁道：「不是吧？你们可太可耻了，让你捡了便宜。」

    「你去搜我的，」海日对刘洁说道，「我其实也没什么线索。」

 第72页

    海日不怎么担心，他昨晚实在太混乱，都没看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什么线索，但是他把剧本看完了，应该没有什么致命的线索。

    他不是兇手，这次打算打得轻松点，如实地解释就可以了。

    于是海日去搜了盛灿阳的房间，盛灿阳搜了父亲文胤的房间，刘洁搜了海日的房间。剩下的唐颖和文胤互搜。

    海日进了盛灿阳的房间，迎面就闻到了盛灿阳身上那种淡淡的味道。可能是盛灿阳用的洗漱用品的味道，清淡的香味。盛灿阳出门前应该刚刚洗漱过。

    海日怀着诡异的好奇心，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还有水汽的感觉，洗脸台上堆了几瓶瓶瓶罐罐，海日仔细看了看，感觉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线索。

    忽然，卫生间的房间灭了。

    海日：「……」

    卫生间的门还敞开了一条缝，外头的光还能透出来一些，海日眼瞅着镜子上的血慢慢地爬了下来。

    海日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连动也没动，然后说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紧接着，水龙头自己打开了，往外滴滴答答地淌血，卫生间的门彻底关了上。

    海日倚在墙上，说道：「不是只有晚上可以杀人吗？在干吗？」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海日诚恳道：「晚上再来可以吗？白天大家都挺忙的，你没工作吗？」

    卫生间的灯打开了。

    海日看见镜子上敬业的写了一个「死」字。

    海日拿了纸巾，对着空气说道：「放一下水。」

    水龙头的血慢慢地淌干了，过了会儿，彻底不滴了，海日一拧水龙头，放出来了水。

    海日沾湿了纸巾，把镜子上的血擦干净，然后说道：「开下门。」

    门开了。

    海日感觉好笑，但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死者挺有意思的，也挺可怜的。虽然是这个剧本的主人公，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自主权。其实真正的主人还是玩剧本的人。

    这个房间的构造很简单，迎面就是一张床，这张床布置得很像是酒店，床尾放了个小桌，床边还放了个沙发躺椅，这房间要比海日的那个房间要好很多。

    人物设定上，前男友的设定似乎也比他扮演的画家要有钱一些。但是海日仔细看了剧本，前男友应该是个小偷。

    海日去他的抽屉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张报纸，上面有一篇文章，上面写得就是一个珠宝店失窃的案件。艾一思珠宝店在三年前丢失了「维纳斯之泪」，偷窃者至今下落不明。

    这个应该就是前男友偷的了。

    海日去打开别的抽屉，却发现第二个抽屉有密码锁，一共四位，应该是数字。

    海日马上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指向这个密码，他找了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找到什么相关联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4 03:05:30~2020-06-16 00: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ah、饮屠苏、zuoming、无敌最俊朗嗯、ctyyyyy、mmine、良辰、年上狂热爱好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最俊朗嗯、千盏、ctyyyyy、我的名字 20瓶；c 10瓶；levil、最后的虚无之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火女（十）

    海日马上环顾四周, 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指向这个密码，他找了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找到什么相关联的东西。

    床上干干净净，海日抬起头来, 墙上贴着泛黄的碎花壁纸, 两面墙, 一面挂了一幅画，相对着。

    左边墙是一个女人的油画肖像，画风很正统，但是眼睛却被用明亮的黄色涂了一道，像是被笔给一笔划过去，把眼睛给完完全全地遮住了，看上去很有后现代的风格。

    右边墙与这张画相对应，挂了一副素描画。画的是最基础的石膏体图形, 球体、圆柱体、三稜锥和两个长方体拼接组成的复合图形, 堆放在一起。画得基础功很不错，但也不至于把这种东西挂在墙上吧？

    海日心生疑惑, 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 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海日又转过头去, 看那个油画女人, 基本上确定了, 问题就出在这两幅上了。可是到底该怎么破解这道题，一时没有什么想法。他走到那张油画女人的面前, 发现这两张画挂得位置是一样高的，和一个人的高度差不多，海日比较高, 需要稍微低一下头。

    这个高度让海日稍微有点敏感，这好像是按照成年人的正常身高去挂的。

    他回过头去，看见这两幅画完全是在一条线上。

    海日想了想，低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那个女人被遮住的眼睛的视线平行，那副画并没有什么区别。

    问题出在哪儿呢？

    海日在这个房间来回熘达，想找点线索。前男友的门前有一个小桌子，上头放了个金色的盘子，盘子上有瓶香水、一些零钱和一副墨镜。

    海日拿起墨镜来，想试一试，却忽然看见了那瓶香水。他愣了一下，喷了喷，是浓郁的花香。

    这是瓶女香，他马上得出结论。似乎已经用了一些了，不像是新的。

    海日感觉这香水应该是有点猫腻在的，但线索应该不在他这儿，他拿起那副眼镜，走到了油画女人旁边，带上墨镜，转过身来，用那个女人被涂上的视角看着那副素描。

 第73页

    在墨镜的视角中，因为光影的折射，黑色的部分消失了。

    素描最重要的就是追求光影关系，一束光打来，会让一些地方变黑，一些地方变成亮的，在光影关系中，亮与更亮，黑与更黑的对比，成就了一副画。海日带上墨镜之后，却发现黑色的地方消失了，导致这幅画从立体图形变成了平面图形。

    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是：球体变成了椭圆，圆柱体变成了长方形，三稜锥变成一个锐角三角形，附和图形变成了一个十字架。

    海日戴着墨镜，抱臂依靠在墙上，闲闲地端详了半晌。

    突然有人说道：「干什么呢？」

    海日正沉浸在思考里，被勐地吓了一激灵，看见是唐颖，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死者开口说话了。

    唐颖看他如此紧张，笑道：「怎么了？」

    「没事，」海日把墨镜摘下来，走到密码锁前面，蹲下去看了看，然后问道，「你搜完了？」

    「还没有，」唐颖说道，「有几条线索还不太明白。不过突然想到你好像在我隔壁，过来看看。」

    海日一边在密码锁上输入数字「0130」，一边道：「你搜的是文胤的吧。父亲。」

    「嗯，」唐颖说道，「你在破解密码吗？」

    「滴」的一声，提示密码错误。

    海日想也不想，又输入「0110」，唐颖走过来，刚好听见了一声提示音，密码锁开了。

    唐颖惊喜道：「开了。」

    海日打开抽屉，不出意外，看见了一条水滴型钻石项鍊，通体银色，链子上也细细地缀着小颗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正是那条「维纳斯之泪」，唐颖果然是个女孩，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笑道：「好漂亮啊，不会是真的吧？」

    海日笑着递给了她，然后拿起了首饰盒下面的一封信，随口说道：「不是说钻石只是资本主义的陷阱吗？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吧。」

    「这可能就是男人吧，」唐颖感嘆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海日正要说话，却看到了这封信的抬头。海日问道：「你和前男友，要分手了吗？」

    「关系岌岌可危，」唐颖用了剧本里的原话，道，「怎么了？」

    海日把信递给她，说道：「这个项鍊，是送给你的。」

    唐颖：「？」

    她接过来，看见开头的称唿，确实是自己。

    信上说着：「把我最漂亮的珠宝，送给最珍贵的宝贝。」

    唐颖意识到不对劲，皱眉道：「不可能，他不喜欢我，从来没这样叫过我。」

    「奇怪了，」海日没有质疑她的话，拿着信又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可能还有别的线索吧。你在父亲的房间里搜到了什么？」

    唐颖：「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他房间有一股煤气味儿，不知道为什么。」

    海日：「煤气味儿？」

    「怎么了？」

    「我知道，」海日说道，「我晚上偷着去过死者家里，房间里有那个味道，怎么，是他房间里的啊。」

    虽然说他们都住在一起，但其实还原的只是每个人的房间，而不是把所有场景都还原了出来，如果说全部还原，搜证也就不太现实。

    唐颖道：「我不知道，我的剧本里没有父亲这条线，不太清楚这个人干了什么。」

    但海日的剧本里是有的，他在当天下午，和前男友在酒吧里见到过父亲这个人，当时他说自己去拿钥匙，但海日傍晚偷着去他家的时候，家里是黑的，好像没人。

    他去哪儿了？

    海日感觉这里应该是有问题的，说道：「到时候再盘吧，我这里也挺乱的。」

    唐颖看着他，说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海日面色如常，笑道：「怎么都这么问我，什么都没发生啊。」

    「不是吧，那动静明明响了一晚上，大家都听见了，」唐颖却道，「你没听见？」

    海日：「……」

    唐颖显然比刘洁聪明多了，给海日下了个套。

    但海日也不怎么买帐，说道：「昨晚戴着耳机睡的，确实没怎么听见，什么动静啊？」

    唐颖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好像不似作伪，便道：「不知道死者在哪儿挠墙，喊了一晚上，挠了一晚上，早上才停，我根本就没睡着，自己一个人住真的好吓人。」

    而风暴中心的海日和盛灿阳昨晚却睡得还不错，盛灿阳甚至是沾枕头就睡着了，海日感觉挺搞笑的，就笑了一下，唐颖说道：「听着像是从你房间传来的，早上你又没出现，大家都以为你已经——」

    海日替她接上：「往生了。」

    「暂时还没有，」海日开玩笑道，「让你失望了。」

    唐颖道：「怎么能说这种玩笑啊？」

    海日心思一动，感觉说错了话，赶紧说道：「实在不好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门忽然被敲了下，盛灿阳倚在门口，问道：「打扰了？」

    唐颖转头看见是他，开朗道：「哈喽，前男友，你要送我项鍊吗？」

    海日明显看出来盛灿阳被她问蒙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剧本里有这一段，说道：「对，你们破开密码了？」

    他走进来，坐在床上，看了眼那个密码锁，唐颖道：「海日试了两下就打开了，你怎么破开的啊？」

    海日却问盛灿阳：「你知道密码吗？」

 第74页

    「知道，」盛灿阳随口说道，「0110吧。」

    海日：「……」

    盛灿阳：「回来就是告诉你密码的，刚才忘了。」

    一般情况下，房间里的密码，本人都是不知道的。盛灿阳应该是自己按照自己房间的线索猜出来的。

    海日把墨镜递给唐颖，让她站在那个油画女人前面，果然她站上去，那副画的高度和她的身高就近乎一样了。

    他指了指那副素描，说道：「看到了吧。」

    唐颖点了点头，问道：「椭圆形是代表0吗？正方形是1。」

    海日说道：「四位数密码，最后一个十字架代表10 的话，三角形就不能算进去了。」

    那副墨镜占了唐颖近乎半张脸，只剩下圆润可爱的下巴颏，她把墨镜摘下来，笑道：「什么嘛，原来很简单嘛。」

    海日看着盛灿阳：「这么简单，还要来告诉我答案？」

    盛灿阳却已经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了。

    海日也坐在了床边，他有点想和盛灿阳独处，但唐颖却一直不走，也跟着坐下了，跟他俩讨论剧情，她笑着问盛灿阳：「海日房间搜到了什么吗？」

    盛灿阳倚在床头，没什么兴趣地翻着微博，随口说道：「没什么要紧的。」

    他态度冷淡，唐颖似乎看出来了，但还是笑着道：「好吧，那我问你，咱俩都要分手了，你为啥要送我那么贵的项鍊？」

    「忘记了，」盛灿阳诚恳地说：「一会儿圆桌会议的时候我看看剧本。」

    唐颖：「……」

    她没词儿了。她已经挺主动地聊天了，盛灿阳还是态度如此坦荡地爱搭不理，唐颖看了眼海日，海日无奈地笑了笑。唐颖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估计也没有被这么不疼不痒地对待过，也有些不自在，便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没搜完，我去搜完了再盘吧。」

    海日马上站起来，想要送送她，唐颖却误会了，走到门口，道：「跟我一起？」

    「……啊，」海日说道，「我有点事要问问前男友。」

    唐颖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好吧。」

    海日：「如果聊完了我俩一起过去。」

    「不用了，」唐颖道，「也没多少线索。一会儿再说吧。」

    海日感觉有点尴尬，把门关上回去，盛灿阳还一脸无所谓地玩手机。

    海日道：「不知道是我不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盛灿阳开口道，「她对你有意思。」

    「哦。」海日说。

    盛灿阳仍然一派平静。

    海日：「……」

    盛灿阳说：「怎么这么无聊？把你手机给我玩玩。」

    海日解了锁双手奉上，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手机里传来了自己关注的主播的声音。

    「你都没什么反应的？」海日等了会儿，不可置信，「你不是也看出来她对我有意思？」

    盛灿阳莫名其妙地抬头：「你不是纯零吗？」

    海日这才知道，为啥盛灿阳宁愿和前台竞争上岗，都不把唐颖放在眼里。

    盛灿阳说：「你可以和她交朋友，我完全无所谓。」

    海日：「………………」

    盛灿阳看着他的反应笑了，有点恶劣的样子，海日这才感觉，自己根本就是被这个臭小孩耍了。

    第25章 火女（十一）

    海日道：「886。」说着作势要走。

    「哎, 」盛灿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说道，「手机不拿了啊？」

    海日板着脸：「还给我。」

    盛灿阳端详着他的神色，说道：「生什么气啊, 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

    海日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我是零？」

    盛灿阳愣了一下。

    盛灿阳：「……」

    海日睨着他：「说吧, 你从哪儿打听我了吧。」

    海日虽然跟盛灿阳出柜了, 但是他绝对没有无节操到直接告诉盛灿阳自己是纯零。毕竟他当时还是想要点滤镜的，跟别人可以随便乱说，在盛灿阳面前，他绝对没说过跟「零」相关的任何一个字眼。

    海日其实都能猜得到，盛灿阳多半是跟刘洁打听过自己。不然也没有别人了。

    盛灿阳并不承认，道：「猜的。」

    「挺够意思，」海日表扬道，「刘洁吧。」

    盛灿阳：「那你就有点看不起我了。」

    海日：「？」

    海日压根不信：「不是刘洁还能是谁？」

    盛灿阳面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什么意思？」

    海日的叛逆劲儿上来了, 坐到床边, 把手机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让他看着自己, 问道：「从哪儿听说的？从实招来。怎么的？我现在声名在外了吗？」

    盛灿阳说：「我劝你别问了。」

    海日：「？」

    海日更不明白了。他道：「怎么回事？」

    他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知道他是什么人的，但是盛灿阳实在是搞得太神秘了, 让他感觉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盛灿阳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劝过你了。」

    海日：「……」

    盛灿阳拿过手机, 找到了张照片, 然后递给他，海日看见, 上头是个表格，一开始没太看明白，看了两行, 反应过来，这是他刚来的时候，在前台填的表。

 第75页

    他往下看，在性取向那里，看到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纯零」。

    「纯零」……

    海日不失为天真地问道：「这表你从哪儿弄的？」

    「咱们区官网，」盛灿阳好心地提醒道：「下头还有。」

    海日一目十行，往下看，只见「自杀原因」那个框框里，写着：「因为傍不到大款。」

    盛灿阳遗憾地道：「这个表现在在公示期，在官网放着，以后会进档案，死亡申请也会在这个表上盖章，如果你回去了，这个表做审批材料。」

    海日：「…………」

    盛灿阳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确实盛名在外了。」

    海日：「你在开玩笑吧？」

    盛灿阳颇有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海日心里雷雨交加，箇中滋味不可言说。

    盛灿阳说道：「没什么关系啦，毕竟这个表只是跟着你的档案而已。」

    海日：「弟弟，够了。」

    盛灿阳忍住没笑出来，海日倒在床上，看着那张表，仔细确认一遍，确实是自己说过的原话，确实原原本本地写在了表上。

    海日无力地道：「为什么没人提醒我……」

    盛灿阳：「可能是因为从来没人会拿自己的死开这种玩笑吧。」

    海日看着这张表，开始回忆自己那天到底是抽了什么疯。得出的结论是那天的他很正常，这算是正常发挥，如果是今天让他去填表，他可能还是会这样随口胡说。

    「所以你早就看过了，」海日说道，「你的表在吗？我看看。」

    盛灿阳：「没有，我没保存。」

    海日不可理喻道：「那你保存我的？」

    「就为了等这一刻。」盛灿阳道。

    海日被他彻底搞崩了心态，瘫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盛灿阳道：「在想什么？」

    海日：「杀人灭口。」

    盛灿阳笑了起来。

    海日翻了个身，深深地嘆了口气。

    盛灿阳多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无所谓？」

    「不是吧，」海日说道，「我的档案里，在性取向那栏写『纯零』！我会无所谓？」

    海日：「我自杀的原因是『没傍到大款』！我会无所谓？」

    「你可以试想一下，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什么形象。」海日试图描绘那个画面，失败了。

    「我没在这里当场自绝，算我坚强。」

    「挺酷的，」盛灿阳说道，「我是觉得好玩给你看的。」

    海日：「酷吗？你试试？」

    「好啊，」盛灿阳随口道，「我也改吧，改成什么？」

    盛灿阳说着就真的开始操作起来：「我也改成『纯零』？」

    海日：「……」

    「所以可以改的？」海日问道。

    盛灿阳：「不知道，问问吧。」

    海日赶紧拦住他的手：「算我输了，别了，哥。」

    盛灿阳是真的没什么所谓，「哦」了一声，说道：「以我的个人经验来说，不认识你的人对你的看法都一文不值。」

    「你说得对，」海日说道，「我理智上可以理解，感情上无法接受。」

    盛灿阳哈哈大笑起来。

    海日感觉自己和盛灿阳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俩就没有疏离几天，很快就熟悉起来了，而关系发展也是飞速，盛灿阳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有进攻性，大部分时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同时又很克己復礼，昨晚除了那个吻，什么也没发生。

    海日问：「你觉得是谁要杀了我呢？」

    「兇手呗，」盛灿阳说道，「你问这个问题，我就得告诉你兇手是谁。」

    海日：「你真知道？」

    盛灿阳：「可能吧。」

    「？」

    盛灿阳：「剧本内测的时候，会一直玩到投完票，但是最后不会告诉兇手到底是谁。所以我可能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海日：「那你觉得是谁？」

    盛灿阳想了想，没有说话。

    盛灿阳答非所问地说：「我希望你把这个当成个游戏，玩得开心就行。别的别想太多。」

    盛灿阳真是一个活得轻拿轻放的人。海日是把什么都看得重要，所以逼得自己无路可走，盛灿阳是把什么都看得很轻，所以轻易地放弃了自己。

    海日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死胡同，他也不关心兇手了，也不关心任务了，没头没尾地说道：「弟弟，怎么办啊？」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海日问得自己都莫名其妙，盛灿阳却明白了，他说道：「现在还没到要想怎么办的时候。」

    盛灿阳：「这世界不是你想好了怎么办就能活得开心的。开心一刻就是一刻，当下就是永恆。」

    海日：「……」

    海日被他这个说法给摄住了，一时没有说话。他在仔细想，这句话好有道理。

    如果活在向未来奔赴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不幸福的，但如果活在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中，活在现在，这个可以称得上平静的上午中，这是可以算得上是美丽的一天。

    无法掌控未来，但是可以掌控现在。可以让现在过得开心。

    盛灿阳说：「以前跑通告的时候，大家都想，以后要是火了就好了。我想的是明天早上可以多睡几小时。大家总是喊『活在当下』的口号，但好像都活在未来。」

 第76页

    海日听得有些忧愁，恨铁不成钢地道：「唉，因为你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啊。」

    盛灿阳一挑眉，看着他。

    海日道：「正常人都活在未来啦。你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未来，所以才会撑不下去啊。」

    他明白了，盛灿阳身上的那种向阳而生的绝望感，来自于他终于无法自救。盛灿阳绝对想过自救，不然不会自己得出「活在当下」的结论，可没有对未来的希望，盛灿阳给自己的快乐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没办法撑着他走下去。

    可是海日又觉得，盛灿阳说得是没错的。不该太在意未来，人生确实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瞬间组成的。过好当下是最好的办法。

    海日说道：「弟弟，你真是哲学大师。」

    盛灿阳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不是刚还在说我想得不对？」

    「所谓医者不自医，」海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但你点拨了我，我现在这个程度刚刚好，不能再想了，再想就深了。」

    海日说道：「再给我唱首歌吧。」

    「唱什么？大爷，」盛灿阳好脾气地，指哪儿打哪儿地道，「您吩咐。」

    海日：「来个招牌曲目。」

    盛灿阳想了想，没感觉自己有什么招牌曲目，道：「唱出道曲啊？」

    「别，」海日说道，「听吐了我都。」

    盛灿阳笑了起来，看着心情不错。

    海日确实是要听吐了，他不光自己听，还到处送专辑，连带着周围人都嫌烦。盛灿阳在组合里是主rap，所以词儿都是自己写的，海日心想这绝对不支持不行，每天狂听，成功把自己支持得再听见都想吐。

    海日指着虚空，宣布说道：「我现在对你们组合ptsd了。」

    之前是没有办法，儿子都没了，海日只能寄託思念，纡尊降贵听听组合的歌，现在儿子就在身边，想听啥听啥 ，海日决定不膈应自己了。从此他就决定由奢入俭难了。

    盛灿阳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海日这种论调了，他说道：「你到底讨厌他们里的谁啊？」

    海日礼貌地道：「实不相瞒，都不喜欢。」

    「对于你们组合的人，我只有非常讨厌和比较讨厌这两种选项，」海日说道，「你难道不是吗？」

    盛灿阳：「……」

    盛灿阳谨慎道：「我现在该说什么？是还是不是？」

    海日：「说『是』。」

    「是。」盛灿阳说道，「但其实……」

    海日打断道：「没有但是。」

    盛灿阳闭嘴了。

    海日说道：「都并不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真正的朋友不会就看着你陷入那种境地的，他们都不值得。啥也不是。」

    盛灿阳要说什么，海日马上伸出手指，阻止他说话，道：「我说是就是，不允许反驳，这是追我的铁律。」

    盛灿阳虚心受教道：「还有别的铁律吗？」

    海日仰头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道：「首先，无论什么时候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盛灿阳很感兴趣地抱着肩膀，点了点头。

    海日：「其次，我想想啊……你肯定得更别的莺莺燕燕保持距离，这也不需要我强调了吧。」

    盛灿阳：「不需要不需要。」

    海日：「啊，把我介绍给所有你的朋友，不能搞地下恋情。」

    盛灿阳些微地表示出了一点疑问，说道：「你还没答应我呢吧？」

    「有问题吗？」海日反问。

    海日：「就告诉你的朋友们，你在追我。很难理解吗？」

    盛灿阳：「不难。」

    海日：「这要求很无理吗？」

    「完全没有，不必说了，」盛灿阳说，「合理。还有吗？」

    盛灿阳也就客气客气，海日居然真的又开始想了起来，盛灿阳见状道：「不是说要听歌吗？不听了？」

    海日已经忘了这茬了，然后说道：「一会儿再唱，先……」

    「来段枉凝眉怎么样？」

    海日正要说话，刘洁在门口敲了敲门，笑道：「干什么呢？大家都搜完了，在等你们呢。」

    盛灿阳松了口气，站起来对海日道：「先过去再说。」

    海日用看透了一切的表情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盛灿阳颇有些热诚地对刘洁道：「走吧，姐。」

    刘洁：「？」

    她回过头来看了眼海日，指着盛灿阳，用嘴型问：「怎么回事？」

    海日：「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盛灿阳就当做是没听见，伸出一只手，绅士地引路：「这边走。」

    刘洁笑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开心？」

    盛灿阳愣了一下，没说话。

    刘洁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说了，她回头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盛灿阳，颇有些看破不说破的意思。

    等他们三个人回去了，唐颖和文胤已经等在客厅了，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海日抱歉道：「不好意思，聊天忘了时间。」

    唐颖：「我还以为你俩早就来了，就没去叫你们。」

    但海日感觉应该并非如此，唐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明显不如刚才自然了。

    就算不能感受到他和盛灿阳的关系，应该也感觉到了海日有意和她保持距离。

    海日已经明白了在这个游戏里应该尽可能地少得罪人，但有时候还是把控不太好。海日心中给自己点了根香，感觉有些无语凝噎。

 第77页

    如果他有盛灿阳那两下子就好了，不怕得罪人，也不会得罪人，因为他压根谁都不搭理。揣着张臭帅脸，双手插袋，谁也不爱。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文胤似乎等了很久了，说道：「赶紧开始吧。」

    客厅里放了个圆会议桌，十几个座位，文胤和唐颖坐得面对面，刘洁随意地坐在了唐颖旁边，海日坐在了刘洁旁边，然后看见盛灿阳绕了个老远，拉开椅子，坐在了文胤的旁边。

    盛灿阳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刘洁：「大家都先把公共线索给提供一下吧，如果不是兇手，就不要隐藏任何一条线索，这个大家都懂的吧？隐瞒线索对咱们好人是不利的。」

    经常会有好人隐藏一些关键线索，因为这些线索可能是指向他自己的。但是这些线索一旦隐藏了，可能就会使证据链缺失，影响其他人的判断。到最后变成了好人们各自心怀鬼胎，兇手就逍遥法外的情况。

    唐颖笑道：「只是第一轮搜证，我看大家都没必要隐瞒什么吧？」

    「我先来吧。」海日说道，「我在前男友的房间搜到了失窃的『维纳斯之泪』，还有一封写给唐颖的情书，他说这封信是送给唐颖的。」

    唐颖如刚才一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我和他已经感情破裂了，他根本不爱我。为什么会送给我这么贵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8 01:47:52~2020-06-20 23: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和我原地结婚、胡胡、老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柚柚 116瓶；小九 15瓶；一隅、海觉得好像瘦了、难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火女（十二）

    盛灿阳道：「因为想嫁祸给你。」

    「东西是偷的, 」盛灿阳说，「死者她不喜欢我偷东西，我想重新追求她，就一直骚扰她, 她就说我是小偷, 要揭发我。我感觉她好像不像是在吓我, 有点担心，就想把东西转移一下，送给你。」

    唐颖显然有些不相信，说：「真的假的啊？」

    盛灿阳点了下头：「真的啊，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是我用左手写的，就怕你留下证据。」

    「我这里有笔迹。」父亲文胤拿出张纸条来，说道，「这是你送给我女儿香水的时候的纸条。」

    盛灿阳接过来, 看也没看一眼, 就直接递给了唐颖，唐颖拿着两张纸条对照了一下, 确实不是一个字迹。

    海日听到香水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 说道：「你也送香水了？」

    「啊, 」盛灿阳说, 「送了。你也送了？」

    海日：「她要了吗？」

    盛灿阳说道：「要了啊, 纸条不都放家里了吗。」

    那为什么你房间里有一瓶女香？

    海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犹豫是因为不敢问，刘洁却有着刑警的敏锐和公正感，说道：「死者死时, 身上有浓郁的香水气味，你们剧本里写过吗？」

    「写过。」唐颖说道，「我也闻到了。」

    刘洁：「为什么强调这个？我之前觉得也许是为了掩盖什么气味，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因为香水酒精浓度太高了，所以引起了火灾？」

    海日：「……就算是你们说的那样，那也不是前男友送的，她临死前喷的是我送的那瓶。我剧本里也强调了，香水味过于浓了。」

    盛灿阳道：「我是送了香水，但是我送的她没喷过，应该放在她家里吧？」

    海日：「那你屋里怎么还有瓶一样的……」

    「因为我是她前男友，」盛灿阳有点无奈，说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这个香水，那瓶就是她留下的，我重新追她的时候就送了瓶新的，不过她应该没用过，一直用的是你送的那瓶吧。」

    海日：「人家喜欢我。」

    「是的，」盛灿阳说，「喜欢你，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盛灿阳的态度极其不真诚，缺少了让人相信的必要条件：坚定、诚恳和一点点情绪化发言。盛灿阳是什么也没有，就让人感觉不太可信。

    文胤说道：「我感觉这个香水应该是有猫腻吧？不然为什么会一直强调？」

    「也许是有，」盛灿阳点头附和，「谁做的猫腻？」

    所有人茫然地看着他。

    海日感觉他分明像是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暗示别人动过香水，但也可能只是海日自己想多了。

    盛灿阳说：「死者死的时候，我在酒吧，没碰过死者和她的东西，你们要是盘的话，应该也盘不到我。你们要是说，我是提前布局了，那也没必要盘了，因为提前布局，我肯定没目击者，也不会承认了。」

    所有人：「……」

    盛灿阳诚恳地总结髮言，说道：「所以找找别的人的线索吧。」

    「我肯定不是兇手，」盛灿阳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唐颖却似乎对盛灿阳很有戒心，她问道：「你应该也是想杀死者的吧，在我的剧本里，她一直没给你好脸色，你应该已经恼羞成怒了吧。」

    盛灿阳问道：「我追一个人，人家看不上我，我会想要去杀他吗？」

    他自问自答，礼貌地一伸手，说道：「我只会希望她再给我个机会。所以我才会把项鍊送给你，想做个好人，也许她会喜欢我。」

 第78页

    唐颖说道：「所以你没有杀人动机？」

    她的语气更像是在说「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想好了再回答」。

    「没有。」盛灿阳平淡地说。

    海日看出盛灿阳已经被大家怀疑了，这明明才刚刚开始。估计是因为这个角色比较容易背锅。海日便说道：「他房间里没有别的线索了。」

    刘洁说道：「先放在一边吧，还有别人吗？灿阳，你不是搜了海日的房间吗？搜到了什么？」

    盛灿阳说道：「夜行衣，带泥巴的鞋子，装着我的一些资料的文件袋。」

    「好多东西啊，」刘洁说道，「都是干什么的？」

    海日心态轻松，解释道：「我事发当天晚上，偷偷地潜进了死者家里，去偷东西了。」

    「我喜欢fire嘛，但是她前男友总是缠着她，我听说她手里有前男友以前偷东西的证据，就想偷出来，曝光他，让他坐牢，这样就不会缠着fire了，」海日说道，「所以当晚就去偷了她的钥匙，去她家里了。」

    刘洁说道：「带泥巴的鞋呢？」

    「他家里很黑，」海日说，「我先去窗户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泥巴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沾上去的，然后我就用钥匙开门，进去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似乎都在思考海日说的话的可信度，但又没有找到有什么逻辑上的爆点，只好默认了。

    海日说道：「她家里有煤气味儿啊。」

    「对。」唐颖说道，「我刚搜的时候发现父亲的房间也有。」

    海日说道：「怎么回事？」

    文胤道：「我当时不在家里，不清楚啊。」

    海日：「你去哪儿了？」

    「我家里起火之后，一直都很抑郁，」文胤说，「所以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每周一次，她死的那天正是我出去看病的那天。」

    海日：「这心理医生的线索你们有人有吗？」

    「我有，」唐颖说道，「我在医院里见过他。」

    海日说道：「那这个煤气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想要杀死者吗？她不在家啊。」

    刘洁道：「这块说不通啊。屋里没人，放煤气干什么？」

    海日感觉自己又要背锅，赶紧说道：「不是我放的，我临走的时候，害怕死者回家之后不舒服，还把窗户敞开了点，通风。」

    唐颖笑道：「好舔啊！你这个角色。」

    「卑微，」海日说道，「真的挺卑微的。」

    刘洁问文胤：「你走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没有，」文胤说道，「我五点下班，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所以就去酒吧找她，拿了钥匙，我看她情绪似乎不太好，也不太爱说话，好像是心情不太好，就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说没什么，我虽然有点不放心，但还是打算明天再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聊聊，然后我就回家了，回去我给自己做了顿饭，虾仁义大利面，吃完了之后就出门了。」

    海日突然想到什么，皱了下眉头，问道：「你把钥匙拿走了……那我偷的是哪把？」

    文胤从容地道：「她一般会拿两把，一把在衣服兜里，一把放在包里，因为害怕自己丢钥匙。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去问她要。」

    海日想了想，没说什么。

    盛灿阳一直挺沉默，海日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盛灿阳说，「你们接着说吧。」

    文胤的线索实在太简单了，只有盛灿阳和海日他们在酒吧里见到过一面，接下来似乎就没有什么线索了。而房间里的煤气，到底是为了引燃什么东西，还是为了让人中毒，还没有具体的线索。

    大家只能暂时把它放在一边，刘洁说道：「我搜了前女友的房间。」

    「你是受过伤吗？」刘洁拿出一些照片，都是医院拍的片，似乎骨折了。

    唐颖笑道：「因为前男友家暴我呀。他生起气来就会打人。」

    刘洁：「那你还爱他？我看你的简讯，你还一直在挽留他。」

    唐颖道：「是啊，我的人设是个贱女人，就是喜欢渣男，我确实是有犯罪动机啦，因为觉得死者抢走了我的男朋友，但是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给她下点药而已。」

    刘洁：「就是你房间里的那个药？」

    「嗯，」唐颖说道，「是毒药，但是药效是三小时。我七点四十的时候，熘到了她的房间给她下药，当时她房间里没有人，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喝，我是想，她就算现在没喝，等表演完一定会口渴，也会喝的，但十点的时候她就死了，所以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海日头疼了，问道：「这个有目击证人吗？」

    「我，」盛灿阳终于参与进讨论了，说，「七点四十的时候，我发现画家和前女友都不见了。过了会儿，前女友回来了，神色有些慌张，九点的时候，画家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盛灿阳是一边翻剧本一边在给他们复述时间线的，然后说道：「我问前女友干什么去了，她说去上厕所了，在厕所里遇见了个怪人，躲在女厕所。」

    刘洁主动说道：「是我。」

    「我是个变态，」刘洁说，「一直喜欢偷窥女人。」

    文胤说道：「你房间里有女人的内衣，还有照片。」

    「是呢，」刘洁说道，「都是我偷的。」

    海日顺势问道：「……所以你是被死者发现了？」

 第79页

    刘洁：「嗯，她想以此威胁我，跟我解约，不然就曝光我，我有点害怕。」

    海日感觉这剧本简直谁都像兇手。

    海日无力地道：「所以你又干了些什么？」

    文胤说道：「剧场老闆的房间里有一个瓶子装着化学气体，说明书是说，易燃易爆。」

    海日：「……」

    刘洁解释道：「我还没实施呢。」

    「怎么证明啊。」

    刘洁道：「我怎么可能让她死在我的舞台上？我生意还做不做了？我今天下午的时候找她谈话了，威胁她别想着离开，如果她曝光了我的事的话，我也不会让她以后好过。所以你们都看到了，她那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因为我跟她谈了话。我跟她都这么谈了，她说要考虑一下，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杀她？」

    文胤说道：「没准啊，如果她死在舞台上，不就更传奇了了吗？我感觉你的剧场反而更火吧。」

    海日感觉自己好凌乱。他现在看谁都很有嫌疑，怎么都把自己搞得这么脏啊。

    海日说道：「要不大家对一下时间线吧。」

    海日率先说了自己的时间线：「我的时间线从五点开始的，这时候看见了父亲、前男友这几个人，前男友羞辱了我。六点给死者打电话，对我很冷淡，七点我去后台，发现死者香水味儿很重，然后七点半，我偷了钥匙。八点去了她家里，八点半出来，九点回来，给死者点了杯酒，十点的时候她死了。」

    盛灿阳打开手机，开始一板一眼地念自己的时间线：「四点半，你约前女友在剧院见面，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甩掉她。五点钟，你看见了fire的父亲，穿着大衣，背着公文包出现在吧檯，你依稀听见他似乎是要拿钥匙。和他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但是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画家就把拦住了，大言不惭地说了些屁话，你看见他那副假正经的面孔就噁心，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截止到这里，都和海日的可以对得上。

    盛灿阳似乎有些不想念了，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七点钟，你去找fire，发现画家已经在后台了，俩人很亲密的样子，你气不打一处来，决定教训这个男的一下。结果你怎么也等不到他出来，只好先和前女友谈分手的事情，但是她却情绪激动，怎么也不肯同意，还说了很古怪的话「如果她死了，你还要和我分手吗」？你觉得很奇怪。」

    盛灿阳：「九点钟，画家出现了，他突然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嚣张了起来，威胁我说可以弄死我。我预感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你计上心头，想给他灌点酒问问，他在吧檯点了酒，你买通酒保，把酒换成烈性的，本以为他会喝，但没想到他端上去给死者喝了。」

    海日：「……」

    盛灿阳说：「之后就没有了。十点她就死了。」

    海日：「没了？」

    「没了。」盛灿阳收了手机，「怎么？」

    众人沉默了。

    刘洁问道：「那酒……」

    海日绝望地心想：「香水，烈性酒，火灾，天吶，谁来救救我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0 23:27:36~2020-07-01 00:0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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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火女（十三）

    海日怀疑盛灿阳是故意地, 非要搞他心态。怎么当兇手的时候那么能编，当好人的时候开始划水了？

    盛灿阳说道：「酒？想多了吧，她喝进去了。」

    海日：「尸体，对, 咱们还没观察尸体。」

    「不用观察了, 」文胤说道, 「死者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浑身漆黑。你们听说过灯芯现象吗？」

    几人没有说话，盛灿阳明显是知道，但是装不知道，估计是懒得开口。

    文胤见状说道：「酒醉或者熟睡中的人，如果衣物被点燃了，她的衣物就像是灯芯，皮下的脂肪就像是灯油, 源源不断地提供燃料, 直到把自己烧光。也叫做人体自燃现象。」

    海日说道：「不可能，这种情况只能是死者睡着了的时候才能成功, 死者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楚。」

    文胤一摊手：「只是跟大家分享一下。」

    然而他这样说了，尽管不成立, 大家却都在思考这件事。

    盛灿阳估计是看海日实在是累得慌, 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说道：「就算是因为酒, 你们也得找到点燃火的火源在哪儿。」

    「我的建议是先找火源再说，」盛灿阳很绅士地说道, 「反正就算你们要盘我是兇手，也得找火源。」

    海日这下确定了，盛灿阳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不想好好聊。所有的辩驳都是「你们如果认为我是兇手, 那你们得找到这个证据」，但是找到这个证据之后，就会证明盛灿阳不是兇手。

    但玩这个游戏，大家是有所谓的「配置」的，有的玩家聪明，能听懂别人的言外之意，有的玩家听不懂，他们如果听不懂盛灿阳的发言，就会觉得盛灿阳已经认自己是兇手了，他这么发言就可能会把自己玩死。

 第80页

    海日捉摸不透盛灿阳的心思，只能替他弥补道：「我感觉前男友的线索有些多，估计不至于这么明显？ 」

    「我也觉得，」唐颖笑着说道，「只是问问啦。」

    海日一下子就感觉其实唐颖非常聪明。盛灿阳被打到焦点位就是因为唐颖的提问，但是她问完了之后，挑起了大家的怀疑，又往后退了一步。她让大家注意到盛灿阳，又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海日马上意识到，唐颖一定不是那个好骗的人。

    海日不动声色，说道：「其他人的时间线呢？」

    「五点，我下班，去找女儿要钥匙，她在房间里，显得心情很不好，我问了两句，她不太爱回答，我就没再问了，」父亲文胤说道，「然后我就回家了，六点回到家里，做了个义大利面吃，剧本里还特意提了这个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然后七点十分整理好了，我就出发去看病了。我九点半回到家里，感觉很累，似乎闻到了家里有股很淡的煤气味儿，我就睡着了。之后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里说我女儿死了。」

    海日说道：「所以你的剧本里，煤气味已经很淡了。」

    「是的，」文胤承认道，「这个时候甚至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所以应该已经散掉了。」

    海日：「这也证明了我确实开窗通风了。」

    唐颖无奈地道：「大家都没有在怀疑你。」

    「随便说说。」海日说。

    刘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海日问道：「怎么了吗？」

    刘洁说道：「父亲六点以后的时间线和咱们完全是断开的，没有任何交集啊。」

    海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这个紧密复杂的剧本和时间线里，父亲的剧本像个孤岛。其他人都紧密地织在一起，只有他不是。

    文胤道：「可能因为我是死者父亲吧，我这角色本来也没什么存在感，总不可能是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大家沉默地，算是回应。

    其实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唐颖说道：「你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去看心理医生呢？」

    「你不是见过我？」文胤阴郁的眉眼透露出些意外道。

    唐颖：「我案发当天没有遇见你，只不过是我剧本里写过，你有心理疾病，因为我经常在医院碰见你。」

    文胤：「没说时间吗？」

    唐颖：「没有。」

    文胤翻了翻自己的剧本，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这里也没说为什么是晚上，但是如果每周都是这一天的话，我下了班就过去，确实是已经晚上了吧？」

    唐颖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海日感觉唐颖其实在这个游戏里很主动进攻，不像是她看上去那么柔弱，海日还以为她会是一个比较被动的玩家，是他以貌取人了。

    唐颖微微想了片刻，然后笑道：「该我了。」

    「我前面是和前男友一样的，他约我出去约会，我五点种就已经到了酒吧，但是我手里还拿着毒药，这个药其实一开始不是毒死者的，我只是想吓前男友一下，但是我俩起了争执，他非要和我分手，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没拿出来，一时冲动，想干脆杀了女主。」

    唐颖说道：「其余的和你们都一样，我也见到了死者的父亲，也见到了画家，不同的是七点四十的时候我去下毒了，然后我就熘了出来，碰见了剧院老闆在女□□，然后我就跑了。回来了之后，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回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喝，就在门边徘徊了一会儿，七点五十五左右，我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害怕了，就想先别管了，回去一直和前男友在一起，八点的时候，看见女主上台，然后以直到案发。」

    海日说道：「也就是说，其实剧院老闆也只是被看到了这么一次？」

    唐颖：「我只看到了这一次，我剧本里说，我跑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背影被他窥探，充满了恐怖的感觉。」

    文胤说道：「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没有时间线的目击者。」

    剧院老闆刘洁说道：「但我可以说出你们的时间线。」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她，剧院老闆刘洁说道：「我一直观察你们，因为我比较猥琐，喜欢尾随一些漂亮女人，所以我很关注前女友，我一直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刘洁为了证明，还对盛灿阳说道：「我在七点钟的时候听见你对前女友说，让她别缠着你了，你会给她她想要的，多余的不是她的她什么也别指望。你要给她什么？」

    盛灿阳说道：「维纳斯之泪。」

    「那为什么会这么说？」

    盛灿阳说：「我以为前女友是图我钱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才这么说。」

    唐颖说道：「何其冤枉，我是真爱。」

    盛灿阳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唐颖对剧院老闆说道：「那你不是对现场很了解了吗？」

    「对，」剧院老闆刘洁说道，「我感觉突破口在我，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刘洁说道：「我有你们每个人在这个剧场的准确的描述。」

    「六点钟，死者走进化妆间，神色很是沉重，好像在和人打电话——」

    海日举起了手：「跟我。」

    「面色沉重应该是因为我之前勒索了她，」刘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七点钟的时候，我看见了画家进了女主的化妆间，」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随后，女主出去上了趟厕所，准备上场了，这时候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重，我跟着她熘进了厕所，想要偷拍，但是又不太敢，所以就走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前女友神色慌张地从女主化妆间里走出来。」

 第81页

    刘洁：「各自被撞破，我俩谁也没说什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截至到这里，海日发现大家都没有撒谎，堪称诚实。

    海日玩了三次本儿了，这次可以说是进度最快，大家最诚实的一次。往常在这一天，都进行不到时间线的环节。甚至有的时候大家拒绝对时间线。

    因为大家即使能猜到自己不是兇手，也不敢把时间线暴露给别人，怕引火上身，被怀疑是兇手，公投出局。

    这次的游戏环境很良性，海日有些没想到，看来每次剧本完成什么样，还要看跟什么样的玩家玩儿。

    文胤说道：「然后。」

    刘洁道：「我这里写的也是八点她会上台表演。所以她上完厕所之后，还有些时间，又回去房间待了一会儿。」

    唐颖笑道：「那也就是说，有可能她喝了毒药吧。」

    「水杯里的水被喝过。」刘洁说。

    「你怎么知道的？」

    刘洁：「因为我进了她的房间。」

    刘洁自己骂自己的角色说道：「我纯是个变态，想让她看看那些我拍的她的照片，看看她的反应，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水杯里的水喝过了。」

    但就算是喝过，她也未必是中毒死，喝过，反而能证明唐颖的毒不是死因。

    否则不会这么简单地白给。

    刘洁说道：「她情绪有些激动，然后骂了我两句，我和她推搡起来，推搡间，把香水打破了。」

    所有人：「………………」

    「破了？」海日不可置信。

    刘洁说道：「对啊。明天也许会有关于案发现场的新证据，你们到时候自己去看。」

    海日：「让我猜猜，香水不会是被掉包了吧？酒精味儿特别重？」

    刘洁正经严肃地说道：「确实如此。」

    海日：「……」

    海日：「还恰巧洒在她衣服上了？」

    刘洁说道：「你怎么知道？」

    海日不可置信地道：「猜也猜得到啊！」

    盛灿阳口气轻松：「所以我不是唯一一个嫌疑人了？」

    海日真想让他去一边歇会儿去。

    唐颖笑道：「这可难办了，难道这就是一场意外？不对啊，那香水是谁替换的？」

    「听我说完吧，后面没有多少了，」刘洁说道，「她要打我，我就跑了，我以为她不会上台了，结果八点的时候她还是上去了，我在下面，听见前男友和前女友在聊天，然后我就去，说给东西的事儿，我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想教训一下这个女的，就去库房找了之前用过的做舞美的道具，可以点起火来。」

    刘洁道：「我害怕自己烧到自己，就先放在房间里了，没打算在今天用，因为人太多了，我如果想今天杀人，那就得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你们也知道，对我的人设来说是不可能的。」

    刘洁：「我是坐在后台观察大家的，你们剧本上可能都没有，在十点钟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电流声。随后就起火了。」

    大家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条新的线索。

    盛灿阳又开始在刷大熊猫了，海日真的服了他了，有必要这么嫉妒大熊猫吗？

    他推了推盛灿阳，盛灿阳把手机放下了，对众人说：「嗯？又咋了？」

    刘洁哭笑不得，说道：「没什么。」

    盛灿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马上想起了刚才这些人说的是什么，然后道：「电流声是哪儿来的？」

    盛灿阳在引导刘洁。海日马上意识到，盛灿阳是知道答案的，他想让答案从刘洁的口中说出来。

    刘洁说道：「不清楚，我身后，我当时坐在设备后，那设备连的是电线，话筒投屏都在这儿。」

    盛灿阳：「就是电路呗。」

    刘洁愣了一下：「那就是电路吧。」

    盛灿阳又不说话了，打开屏幕，海日看见居然是个直播，主办方为大熊猫的自杀准备了隆重的议事，把它搬到了红地毯上，用竹子引诱它前进，大熊猫圆滚滚地爬了两步，倒地爬下，不动了。

    盛灿阳看得炯炯有神，一动不动，非常专注。

    海日：「……」

    刘洁说道：「有人碰过电路吗？怎么回事，怎么盘？从哪儿开始。」

    唐颖深深地出了口气，说道：「回到故事的最初吧……朋友们，怎么没人交代煤气的问题？」

    海日也想到了这一点，确实，从一开始到现在，没人承认过煤气与自己有关。海日不觉得是父亲文胤做饭的时候忘记关了这么简单。

    那也就是说，他们五个人里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说谎了。

    上述发言，有的作伪。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有盛灿阳的手机，偶尔发出两声大熊猫啃竹子的声音，盛灿阳看着屏幕里的大熊猫吃竹子，自己也从兜里掏出了根棒棒糖，拆开却没放到嘴里，而是递给了海日，众目睽睽之下，海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来，盛灿阳自己又掏了一根。

    唐颖笑道：「你的口袋是百宝箱吗？」

    盛灿阳又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慢吞吞地说：「没了。」

    唐颖遗憾地嘆了口气。

    海日在犹豫要不要把手里这根递给她，几乎一瞬间做了决定，果断放进了自己嘴里。

    都是姐妹，谁让着谁啊。

 第82页

    线索就到这里，他们所有已知的东西都已经摆在了檯面上，他们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不能说的，在明天的第二轮搜证的线索还没公布之前，问是肯定问不出来的。

    但是大家还是不甘心僵在这里，开始盘问了起来。

    盛灿阳被问得最多，刘洁是个刑警，直觉虽然敏锐，但是问题也多，海日都感觉他们刑警的直觉怕不都是前期铺垫得多吧。

    刘洁说道：「你是五点到的酒吧？之前在干什么？」

    「约人，」盛灿阳很礼貌，认真回道，「因为约了我前女友，所以才能在五点到。」

    刘洁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海日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其实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碰了这个设备。

    可最有嫌疑的，其实是刘洁自己。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死者端上了午饭的餐盘。众人只得停下了讨论。

    海日感觉好像有点噁心，他有点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些吃不下去，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低声说道：「我回去睡会儿。」

    他回自己的房间，进门以后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锁房门。

    他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整齐，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应该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归位了。

    海日躺在床上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袋里忽然就有了昨晚水晶吊灯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画面。

    海日心想：「真够逼真的。」

    虽然这样想，还是稍微有点噁心。

    他昨晚睡得不□□稳，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微信的震动声将他吵醒了，盛灿阳躺在他旁边，头倚靠着床头，噼里啪啦地在打字。

    海日睡得有些干渴，说道：「几点了？」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一点半，再睡会儿。」

    海日：「你在干什么？处理昨晚的事吗？」

    「嗯。」盛灿阳简单地说。

    海日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会不会给盛灿阳带来麻烦，但是也不好意思问，因为言语都太过轻薄，他不太想用言语感谢盛灿阳。

    海日说道：「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盛灿阳分了个眼神给他，挑了下眉，示意你在说什么？

    海日：「就是今天的这些线索，你有什么真知灼见想点拨给我的吗？」

    「没有，」盛灿阳说，「我也分不清。」

    海日：「……」

    太假了，海日心想，鬼都不信。

    盛灿阳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打了半天，似乎终于把眉头舒展了些，然后才反应过来了一样，随口说道：「玩这个游戏，有一条铁律。」

    盛灿阳说：「当大家都在说实话的时候，说谎的那个就一定是兇手。无论是说了多么细小的谎言。」

    海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1 00:01:50~2020-07-04 03:1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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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火女（十四）

    海日完全没有意识, 问道：「谁说谎了？」

    盛灿阳张嘴正要说话，似乎是真要告诉他，海日赶紧一伸手，说道：「等一下！」

    海日道：「我自己来猜。」

    盛灿阳说：「那你猜。」

    然后又在回微信了, 海日微微凑过去点, 看见盛灿阳在挨骂。

    海日：「……」

    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头像, 看样子已经三十来岁，用了自己的正装照做头像。看上去就像是个领导的样子，正在质问盛灿阳：「你有没有点责任意识？」

    这话如果是上级骂下级，就已经是挺严重的措辞了，盛灿阳回覆：「嗯嗯。」

    海日：「……」

    上级：「什么态度？」

    盛灿阳回覆：「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张哥。」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输入了老半天, 只回復了一句：「没事吧你？」

    海日问道：「你领导吗？」

    盛灿阳笑了一声, 似乎觉得这个称唿有点搞笑。他想了想，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海日不太清楚盛灿阳在这些人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但显然盛灿阳在利用这样的一些关系在保护他，还牵累了自己, 海日说道：「影响大吗？」

    「我们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了, 」盛灿阳说道, 「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还需要在乎什么影响？」

    盛灿阳说道：「海哥随便玩。」

    海日：「……」

    海日没办法把盛灿阳的生活态度归结于他年纪小不懂事。相反的是盛灿阳过于懂事了，人情世故什么都懂, 他只能归功于盛灿阳本人的抑郁倾向上。盛灿阳倾向于自我毁灭，所以有时候会走向极端：反正一切早晚都要毁掉，不如让我来亲自动手。

    海日有时候, 也会这种想法，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海日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再也没想过死，周围人似乎也没有很明显的精神疾病，但盛灿阳身上偶尔还会有这样的影子，和其他人会说出心里的阴暗面不一样的是，盛灿阳说出来的话很克制，只是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候会感觉不太正常。

 第83页

    海日第一次见到盛灿阳的时候，他也是个有些冷漠的小男孩，但是第二次任务的时候，盛灿阳变得阳光开朗了很多，还和他说了不少话，可是从今天下午开始，盛灿阳似乎恢復到了海日第一次见到盛灿阳的时候的那个感觉。有些冷漠。

    盛灿阳应该已经有所克制了，表现出来的和往常很接近，但是海日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和自己，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带着很轻微的不耐烦。像是在勉强自己。

    海日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心情不好吗？」

    盛灿阳：「……」

    海日有些小心地说道：「因为我？」

    「没有，」盛灿阳嘆了口气，伸手抓住了海日的手腕，使劲地握了握，海日看了一眼，没有反抗，他感觉到盛灿阳的手在微微颤抖，盛灿阳道，「有时候会这样。」

    果然如此，难怪今天状态不对。海日问：「你来到这里之后病情都没有好转吗？」

    「好转了很多，」盛灿阳说道，「这里的人都不需要吃药，不需要见心理医生，我也很久都没有失眠过了。好很多。」

    海日：「但是你还是有症状，是吗？」

    盛灿阳：「偶尔吧。很偶尔。」

    海日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昨晚的告白，也许海日说了什么话让盛灿阳的情绪受到影响了。

    盛灿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復又睁开眼，松开了海日的手腕，轻松地道：「已经没事了。」

    「这么快？」海日说，「到底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盛灿阳马上否认，「跟你没有关系。」

    海日着急道歉，说道：「我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

    盛灿阳打断：「你很好，别说了。」

    海日便只好闭嘴。

    盛灿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他犹豫了很久，然后说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病，这么小心翼翼。我感觉很窒息。」

    海日：「……」

    海日感觉到，盛灿阳好像确实不太对了。

    刚才只是他有点敏锐地感觉到了盛灿阳的一些情绪，而现在他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盛灿阳说话变得迟疑了，他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条理，不那么情绪化。

    海日刚才又刺激到他了。

    抑郁症患者往往情绪反覆，很难自控，海日在临死之前，也经歷了这样的时期，他思维迟缓，有时候别人说一句话他要反应半天，反应过来了，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比这些思维来得都快的是情绪，海日刚才的态度让盛灿阳不舒服了。

    海日果断地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盛灿阳说道：「没什么关系，让我待一会儿就好。」

    「你自己吗？」海日试探着问。

    盛灿阳站起身来，果断地说道：「你睡吧，不用管我。」

    说着便走了出去。海日看着他的背影，茫然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海日反覆回想，他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盛灿阳出现了这样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被领导骂了？

    也有可能吧，海日心想，他们的思维就像是一根要断了的弦，随时准备着断，绷得紧紧地，一丝力道也无法承受。

    应该是因为昨晚盛灿阳在像他告白的时候，又想到了自己的病情，也许这个病情是他最自卑的地方，而他对海日的感情让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份闹得满地鸡毛的感情，所以引发了些他的情绪。而海日刚才又敏锐地戳穿了他的伪装，发现了他的反常，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个病人了。

    「失策啊。」海日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他不知道盛灿阳这么敏感，说话应该更小心一些的。关键两个人相处的大部分时间，盛灿阳都像个普普通通的邻家男孩。

    海日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陪在他身边，长长地嘆了口气。

    盛灿阳自杀之前，海日没见过盛灿阳情绪失控的时候，但应该很严重吧，灭顶的绝望。而没有人会珍重他，网络上的人才不会对他小心翼翼。他们就算是施捨善良，都带着居高临下的面庞。

    海日掏出微博来，又不可自抑地搜索起「盛灿阳」三个字。

    这里的内部网络对盛灿阳的口诛笔伐少了很多，毕竟都是一些因为尝过人生的苦痛，所以才会来到这里的人，一般都会对他人心怀仁慈，海日看到实时里的最新一条，是刚刚发布的，一个小女孩发了一条盛灿阳红髮时候的图片，说：「全世界只有我没有偶遇过盛灿阳吗？」

    微博发布在了超级话题里，下面有一条评论：「我见过，真人真的帅毙了。」

    海日顺手点开超话，签了个到。看见里面还有很多人在聊天，大家都死了，追星也就比较佛，这里成了个聊天的地方。

    很多人在讨论去哪儿能遇见盛灿阳，很多人在分享曾经遇见过盛灿阳的人生经歷，海日翻了半天，存了不少粉丝修得不错的图片，然后看见有人问：「灿阳的死亡申请通不过？是真的假的？」

    下面几百条回復，热评说：「真的。一年多了不给过。」

    这条回復下，很多人问为什么，也有人质疑消息的真假，那个博主回覆：「实话说了吧，根本不会给他通过的，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上头故意的。」

    她发完了这一条之后就不再回復了，剩下的人追问也不回復，有的人替她解释说是因为盛灿阳绝望值过高，上面的人想用盛灿阳来做研究，看看到底还能不能拯救抑郁症，能拯救到什么程度。如果盛灿阳都被拯救了，那就证明抑郁症不是无解的。

 第84页

    海日想，这些民间说法真是听上去像模像样的。

    他其实越看越烦。

    如果说做名人就是这样，一举一动，生活里什么破事都要被拿出来谈论，那确实压力还是挺大的吧。

    海日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到盛灿阳门口，吸了口气，抬起手来了想敲门，又犹豫了，抬起手来，又犹豫了，来回三次，然后拿出手机，倚在门上，发了一条：「睡了吗？」

    那边半天没人回復，海日感觉也许是压根没看手机。

    情绪低落的时候应该是想要屏蔽掉外界的信息的吧，海日想通了，转身要走，旁边的门却开了，唐颖看着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说道：「你怎么……」

    海日：「……散步。」

    唐颖看了眼走廊：「……在走廊散步？」

    海日怕被盛灿阳听见声音，低声道：「找盛灿阳聊点事儿，不过他可能睡了，我就没进去。」

    唐颖「啊」了一声，看了眼隔壁的房门，说道：「那？」

    海日：「我回去了。」

    唐颖：「又不散步了？」

    海日：「……………………」

    「正好我也要出门走走，」唐颖说道，「要不一起走走？」

    海日正要说话，身后的门忽然开了，盛灿阳抱臂倚在门框，说道：「找我？」

    「啊，」海日说，「对。」

    海日：「不好意思，我跟他聊聊。」

    唐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那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啦。你们两个每天好多话要说呀。」

    盛灿阳笑道：「偷着通身份呢。」

    他这样说，唐颖反而笑了，说道：「下次带上我。我走啦。」

    海日观察不出盛灿阳的状态，他跟着盛灿阳一起回去了，盛灿阳进了屋就躺在了床上，海日看见他把手机远远地扔在了地上。

    海日替他捡起来，手机没摔坏。

    海日进了屋，也没有说话，席地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戴着耳机玩起了手机。

    盛灿阳说道：「你不用戴耳机。」

    海日戴着耳机听不清楚，回头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听不见。盛灿阳伸手扯掉了他的耳机，说道：「不用戴。」

    海日便「哦」了一声，开始公放，快手主播金刚芭比正在卖货。三十九块九的十包延吉冷面，附送两袋辣白菜。

    海日心动了。

    他一边下单一边听见盛灿阳说：「我一直想知道你耳朵里在听什么。」

    海日：「……」

    「后来才知道是《爱情错觉》和《爱情买卖》。」盛灿阳补充。

    海日大笑起来。

    海日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别瞧不起我们街歌，大俗即大雅，懂？」

    海日长得实在人模狗样，混血长相，皮肤白，身量好，身体里的一半俄罗斯族血统让他眉骨硬挺，鼻樑又高又美，瞳孔是灰蓝色的。他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耳朵里时常塞着白色有线耳机，看着生人勿进，帅气冷酷。但事实上，谁也想不到，戴耳机是因为每天看快手，怕公放扰民，不看快手的时候，都在听嗨歌。

    盛灿阳第一次听见海日听的歌的时候，那种震撼感实在很难形容。

    而此时这个大帅哥，坐在地板上，一边看主播卖货，一边问道：「你说卖这么便宜他们赚钱吗？」

    盛灿阳也不太确定说：「应该能赚点吧。」

    海日：「那我也去卖货吧？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盛灿阳转移了注意力，居然真的开始思考了可行性，说，「卖什么？」

    海日：「卖艺。」

    盛灿阳笑了起来。

    海日松了口气，然后听见盛灿阳认真地在规划说：「你可以蹭我的热度。」

    「试试看，」盛灿阳说，「直播的时候就说『盛灿阳直播首秀』，然后我在背后给你当助理。叫你老闆，给你递烟。」

    海日：「人家平台不让抽菸。」

    盛灿阳：「就那么个意思。搁过去，你是卖艺的，我就是下面敲锣收钱的。」

    海日：「哈哈哈哈哈哈。」

    盛灿阳也笑了起来。

    俩人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只有金刚芭比卖力的卖货声，盛灿阳听着这声音，闭上眼睛。他一直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潭死水，一动不动地在心底里发臭。他从海日的房间走出来之后，并没有感觉变好，反而是更糟了，他感觉海日在他旁边的时候，好像风又能吹进自己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的涟漪了，当海日一走，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潭死水又要吞没他。

    他没再有活着的时候的惊恐发作、失眠、食欲不振等症状，反映到这个世界，最主要的症状就是意志消沉，死气沉沉。

    盛灿阳说道：「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海日：「…………」

    海日以为他好了。

    海日：「你知道的，我给不出你想听的答案。」

    盛灿阳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盛灿阳说：「人生最不公平的就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没人问过你，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海日：「这可能是每一个患者都想过的问题吧。」

    盛灿阳：「你也想过吗？」

    「想过吧。」海日说，「其实我忘得差不多了。我一直不记得不太好的过程，只能想起结果。」

 第85页

    「我确实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来的这儿。」盛灿阳说道，「你什么都不想的。」

    「不好意思，」海日礼貌地道，「就是这么开朗。」

    盛灿阳说：「所以你才这么受欢迎吧。」

    海日：「？」

    「大家都喜欢你，」盛灿阳说，「你没发现吗？」

    海日确实没有发现，不过他感觉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好像确实马上就交到了朋友。

    盛灿阳说道：「我这第一天的表现，是不是太差了。」

    海日才想到，这是盛灿阳追自己的第一天。

    海日无奈地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盛灿阳也在看他，眼里似乎真的有些忧伤。

    「没有，」海日说道，「怎么会呢。」

    海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可如果真的认真起来了，海日反而不会说话了。

    他太想念自己的母语了，想用自己的母语安慰盛灿阳，可盛灿阳也不会懂。

    盛灿阳沉默地在想一些东西，他的手耷拉在床边，看上去像是蔫儿掉了。海日攥着他的胳膊，感觉到了他还存在的实感。

    海日问：「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过了一会儿之后，盛灿阳才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症状一直到了晚上才缓解。抑郁症往往都是晨重晚轻，早上比较严重，晚上变好一些。盛灿阳下午的时候还和上午状态差不多，等到了晚上，他状态就好了一些，开始能和刘洁他们主动聊一聊了，也不像是在装轻松了，眉头舒展起来，状态也提了上去。

    海日也慢慢地放下心来了。

    下午大家又聚在一起讨论，但还是上午的那些东西，问来问去也没有新鲜的，大家都坚持自己没有说谎，自然就不可能问出什么新花样。只能等明天了。

    那就意味着今晚又要死一个人了。海日心里实在是有点忐忑。

    晚上的时候，盛灿阳先回了房间，海日在客厅里等到大家都回去了，然后蹑手蹑脚地跑进了盛灿阳的房间。房间门没锁，盛灿阳倚在床上玩手机。

    海日：「不开灯？」

    盛灿阳：「有门缝会漏光。」

    「你看什么呢？」海日自觉开始换鞋找睡衣，准备入睡。

    盛灿阳说：「下快手。」

    海日：「……」

    盛灿阳把手机屏幕翻过来让他去看，居然真的在下载。

    海日：「你这是在挑拨我和黄毛之间的感情。黄毛说之前求你下你都不下。别跟他说是因为我啊。」

    盛灿阳捏着太阳穴说道：「他天天在上头看那些非主流电视剧，看得我头疼。」

    海日很感兴趣：「他看的是什么？」

    盛灿阳更头疼了，说道：「你俩回去交流吧。」

    海日：「好的。我先去洗还是你先去？」

    「建议你别去，」盛灿阳头也不抬地说道，「今晚先睡吧，从你进了房间开始，就别离开我视线了。」

    海日顿时想起了早上的那些血。他果断地直接上床：「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03:16:00~2020-07-05 03:2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离玖_yunya 5瓶；怡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火女（十五）

    海日上床, 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黄毛给他发了消息：「海哥晚上好。」

    海日：「？」

    黄毛：「海哥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憨笑】」

    海日：「快死了，有事启奏, 无事退朝。」

    黄毛：「【惊讶】」

    黄毛：「不是吧, 和阳哥一起出去还能死呀？你们应该明天就回来了吧？」

    海日说道：「如果有命的话就明天回去, 没命就你阳哥自己回去。」

    海日：「到底有什么事，别墨迹了。」

    黄毛：「寂寞嘛，跟你聊聊。」

    黄毛：「顺便问问你阳哥的情况。」

    海日突然敏锐起来，问道：「什么情况？」

    盛灿阳今天的状况确实不是很好，黄毛又是怎么知道的？

    黄毛说道：「我早上给他发早安他现在还没回。」

    海日：「……」

    海日一言难尽，问道：「你每天早上还和他发早安？」

    gay不gay啊？

    黄毛：「【憨笑】」

    黄毛：「确认平安嘛，毕竟出去做任务了。」

    黄毛：「他没事吧？」

    海日想了想，打开摄像头, 举起手机, 对着盛灿阳说道：「抬头。」

    盛灿阳穿着睡衣，闲散地躺着, 正在註册id，茫然地抬起头来, 海日「咔嚓」一声, 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黄毛, 黄毛马上注意到重点：「你俩在一起睡？」

    海日：「你管呢。」

    黄毛：「【大哭】」

    过了会儿, 海日马上就听见盛灿阳的手机响了，他光明正大地凑过去瞅, 盛灿阳瞥了他一眼，点开微信，黄毛问：「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黄毛把海日刚给他发的照片转发给盛灿阳, 质问：「和海哥睡，不回我微信？」

    海日：「……」

    盛灿阳才知道海日拍照片是干什么的，他打字：「滚。」

    海日笑道：「你俩挺有意思。」

 第86页

    黄毛明显还是个小孩，就是不知道对盛灿阳这样挺深厚的感情是怎么培养出来的。盛灿阳也不像是会和人交心的人。

    黄毛马上给盛灿阳打视频，盛灿阳拒接，黄毛再打，盛灿阳再次毫不留情地拒接。

    黄毛：「？？？？」

    盛灿阳说：「忙着呢。」

    黄毛：「你能忙什么？

    」

    盛灿阳：「你管呢。」

    黄毛：「……」

    过了会儿，海日的手机又响了，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低头看屏幕，看也没看一眼，海日点开看，黄毛问：「阳哥没事吧？」

    海日：「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海日想了想，还是不能说盛灿阳跟自己告白的事情，怕黄毛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

    黄毛：「严重吗？」

    海日：「不是很严重，晚上好了。」

    黄毛：「感觉没好。」

    海日心想，你阳哥正常的时候不也是不咋搭理你吗？

    黄毛：「一般都持续几天。」

    海日心里一动，问道：「怎么缓解？」

    黄毛说道：「没法缓解，明天回来了之后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人多了他反而不舒服。咱们这也没有医院，只能硬挺着。」

    海日：「以前也有过这种症状吗？」

    「一年有个几次，」黄毛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不会里面又有他的黑粉吧？」

    海日：「之前有过吗？」

    黄毛回復了个嘆气的表情。

    「之前做任务有个人是他们团善宇的粉丝，」黄毛说，「别提啦，太惨烈了，那次任务我还没陪他去，他回来了之后一星期没出门。」

    黄毛：「现在的小姑娘嘴咋这么厉害呢？」

    海日无言以对了。

    黄毛又问这次盛灿阳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海日一阵心虚，回了个不清楚。

    海日感觉他确实对盛灿阳很了解，聊两句就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好了。海日是一直到了中午才发现问题。

    黄毛说道：「他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挂我视频。」

    海日：「……」

    海日：「你俩才在谈恋爱吧？！」

    黄毛：「【害羞】阳哥可以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海日没忍住笑出了声，盛灿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id是多少？」

    海日把头凑过去，低着头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打了「落跑甜心1512」。

    盛灿阳：「……」

    海日说道：「有问题吗？」

    盛灿阳：「没有。」

    海日看见有人关注自己了，问道：「你要关注黄毛吗？」

    「不。」盛灿阳果断地道。

    海日笑道：「不要这样，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盛灿阳：「不是你说的不让他知道吗？他算了，他id多少？」

    海日想了想，还是不宜在今天过多刺激黄毛，然后说道：「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盛灿阳拿着海日的手机，顺着他的关注列表，挨个自己点了关注，然后开始探索新世界。

    前期准备时间长达一小时，探索了两分钟，点开三个视频看了个开头，正式宣布退出快手。

    海日：「……」

    盛灿阳说：「这个果然不适合我。」

    海日露出过来人的魔鬼笑容，说道：「慢慢来，你会爱上它的。」

    盛灿阳此时已经看上去完全地平静下来了，一切都很正常，但是黄毛说，盛灿阳情绪的辐射期长达几天，海日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海日是过来人，他其实知道，除了药物，任何安慰都没有太大的作用。人的情绪是自己和自己搏斗，谁也帮不上什么忙，周围人能做到的就只是不要火上浇油，让情绪变得更糟糕。

    盛灿阳很安静地在玩手机，海日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俩人偶尔说两句话，各自玩手机。时间很快就要到八点了。

    海日翻了个身，看着盛灿阳英俊的侧脸，用削瘦的手指在手机上无所谓的划拉，海日说道：「你觉得今天死的会是谁？」

    盛灿阳想也不想：「你。」

    海日：「……」

    盛灿阳说：「你听说过追刀吗？」

    海日：「没有。」

    「狼人杀有一个板子，叫白狼王守卫，」盛灿阳难得说了一个长句，「白狼王白天自爆可以带走任意一个玩家，相当于狼人里的猎人牌。守卫一个晚上可以守护一个玩家不被狼人刀死。」

    海日：「挺有意思的。」

    盛灿阳说：「但是守卫不能连续两晚同守一个人。」

    「所以有的时候，狼人要在夜里刀走一个好人，」盛灿阳说，「如果这个人被守卫守护了，第二天会形成平安夜。但是第二天入夜的时候，因为守卫不能连守一个人，所以晚上一定会追刀这个人，确保他能必死。」

    海日：「……」

    海日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必死了是吗？」

    盛灿阳笑了，说道：「可惜了，我这个守卫可以连守。」

    海日说道：「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杀我啊！」

    「兇手看你不顺眼，」盛灿阳站起身来，说道，「来了。」

    此时手机上的时间刚好跳到了二十点整，盛灿阳从床上站起来，在枕头下拿出了一把菜刀，扔起来甩了两下，空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又稳稳接住。

 第87页

    海日傻眼了，下意识地道：「我靠别玩，好危险，……不是，你这又是什么时候拿的啊！！！」

    盛灿阳问：「打过架吗？」

    「没有，」海日说道，「而且你不是打架，这是要杀人吧？」

    盛灿阳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是别看了。」

    走廊里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确实出现了恐怖的气息，海日敏锐地炸起了鸡皮疙瘩。

    血从房门口流淌了进来。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就在耳边。

    盛灿阳说道：「闭眼。」

    海日没能及时闭眼，房门忽然被破开，一个漆黑的身影嘶吼着直接沖了进来！

    海日：「！！！！」

    海日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盛灿阳甩起刀来，对准扑来的黑影直接噼了下去，力道奇大无比，海日感觉自己被盛灿阳那一刻的爆发力吓到了。

    确实是杀人的力道。

    盛灿阳一刀噼在了死者漆黑的脖颈上，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刀居然卡在了骨头缝里，盛灿阳再一使劲拔刀，再砍一刀。死者张大嘴巴嘶吼起来，用手掐住了盛灿阳的脖子。

    盛灿阳面无表情，对准她的胳膊，砍了一刀，砍到骨头上，没有砍断，盛灿阳再砍一刀。

    海日吓到了。

    他听说过，杀人和打架是不一样的。会打架不一定等于会杀人，学过武艺的人，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未必打得过手握菜刀的屠夫。海日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冷漠的画面，盛灿阳手握菜刀的样子，确实像是穷途末路的屠夫，有种万人莫敌的气概。

    盛灿阳头也不会，再次喊道：「闭眼！」

    海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紧接着听见了无数次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刀噼进骨头的声音，盛灿阳粗重的喘息声，死者的嘶吼声。

    海日感觉到了，今晚来的死者不止一个。似乎有很多个。也许是这个本有很多备用npc，都来了。

    海日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感觉到自己手心冰凉，都是冷汗，汗毛倒立，忽然迎面传来了一道风，紧接着背后一阵嘶吼。他回过头去，看见身后窗边被菜刀钉死了一个人，脖子在汩汩流血。

    盛灿阳平淡地走过来，把刀□□，他手上沾满了血，随手甩了甩刀上的血，把那人踢到了一边。

    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房间天花板的一脚，说道：「出来谈谈。」

    房间里一派平静，海日看见屋地上躺着五六具漆黑的尸体。

    过了会儿，房间里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喇叭声，说道：「你这样乱搞，我怎么办？」

    盛灿阳道：「出来谈谈。」

    那边再没有动静，盛灿阳活动了下胳膊，一身是血，也不想坐在床上，就站在了原地，没有看海日。

    海日问道：「这些……都是人吗？」

    盛灿阳说：「看你怎么定义『人』。」

    「有自我意识？」

    盛灿阳：「不清楚，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海日多少松了空气，他知道盛灿阳不会撒谎。

    海日感觉有点恍惚。昨晚是很恐惧，今晚是很震惊。

    大概不到五分钟，走廊里再次响起非常轻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门口越走越近，海日盯着门口的影子，然后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工装裤的男人站在了门口，转过身来。

    那人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说道：「盛灿阳，你让我很难办啊。培训出来的npc全死光了。」

    盛灿阳说：「你猜不到这个结果吗？」

    「猜到了也得来啊，」那人说道，「不来我不是渎职了吗？」

    海日说道：「……哈喽？」

    「哈喽！」那人好像才看见海日，挥手打招唿，「你好小帅哥，是不是被盛灿阳给吓到了？没事吧。」

    海日嘴角抽搐，心想：「不就是因为你吗？」

    那人走进来，绕过那几具还在窸窸窣窣地艰难地移动的尸体，然后说道：「怎么办啊，你这么破坏规则，我怎么办？」

    盛灿阳把刀放到了一边儿，说道：「给你们领导打电话。」

    那人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人家都下班了，不好吧。」

    盛灿阳冷冷地道：「那就明天再说。」

    那人：「我是真的想不通，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老是在我的本上惹事，我是不是上辈子杀你全家了？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呢。」

    盛灿阳说：「每次都是你主动惹事。」

    那人：「搞什么？这次也是我？」

    盛灿阳冷静地道：「今天不是你引诱了兇手杀海日吗？」

    「追刀理论。」盛灿阳说，「你是这么跟兇手说的吧。」

    那人：「我说这个干什么啊？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盛灿阳：「咱俩不都是精神病吗？」

    那人笑了，梗着脖子，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唉，」那人走过来，说道，「我替你解决吧，你看看你，一身是血，太不雅了，擦擦。」

    说着就伸手要去擦盛灿阳脸上溅的血迹。盛灿阳歪头躲过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侧过头去，看了眼海日。海日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第一眼就感觉恐怖。那眼神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尽管脸上带着笑，都令人不寒而慄。

    盛灿阳声音冰冷，警告道：「别再捣乱。」

 第88页

    那人笑道：「哇，吓死我了，都说了，跟我无关啊。」

    海日注意到盛灿阳背在背后的手在微微地抖着，他说道：「滚。」

    那人耸了耸肩，示意无所谓的样子，然后低头踢了踢下头的那些没死透的npc，捡起那把菜刀，一刀爆头，挨个补刀。

    海日：「……」

    那人像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无视还在抽搐的死者，托着他们的脚，一手一个，挨个拖了出去。地面上传来摩擦的声音。

    到最后，那人回来，拍了拍手，然后说道：「出去了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这件事情怎么办？」

    盛灿阳沉默片刻，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那人沖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盛灿阳有些歪了的睡衣摆正，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等你。」

    他在和盛灿阳说话的时候，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海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盛灿阳转过身来，对海日说道：「去你房间睡吧。」

    他的状态更糟糕了，眼神里一片阴郁，整个人的状态仿佛又跌入了谷底，完全没有任何生机。

    海日两步走过来，观察着他的神情，拉过他的手，感觉还在发抖。

    海日说：「为什么老是会发抖？」

    盛灿阳：「併发症，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海日试探着问：「那是谁？」

    盛灿阳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同事，别管他。」

    他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走吧。」

    海日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不敢再问了，俩人回到了海日的房间，海日还拉着他的手，感觉他一直在微微地抖着，还像是神经不能自控一样。海日有些担忧。

    海日一边观察着盛灿阳，一边给黄毛髮消息：「他一直在抖。」

    黄毛那边马上回信息：「焦虑症，出什么事了？」

    海日：「怎么办？」

    黄毛：「我平时都是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很烦我。」

    黄毛：「你让他自己待会儿，晚上过去看看，刀具收了，别让他自残。」

    海日看着这几个字都要落泪了，盛灿阳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海日轻声道：「你需要我出去吗？」

    盛灿阳半天没有反应，过了会儿，才转过眼去看他。

    他目光也是安静的，海日被他看的不知所措，问道：「需要吗？」

    盛灿阳把手抽出来，没有说话。

    海日手里空了，他想了想，说道：「我去外面待会儿，你需要就叫我。」

    海日在外面玩了会手机，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黄毛那边不停地来消息，问他什么情况，海日隔一个小时进去一趟，盛灿阳还没睡着，在划拉着手机看新闻。

    海日走过去，问道：「有什么新闻吗？」

    盛灿阳说：「没有。」

    海日：「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盛灿阳说。

    海日只好道：「吃糖吗？我给你找根，我再出去待会儿。」

    盛灿阳拉住他的手，轻声道：「睡吧。」

    海日问：「不需要再待一会儿吗？」

    盛灿阳：「没必要。」

    海日躺在他床边，给黄毛髮简讯：「好点了。」

    黄毛：「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海日：「你知道他有个精神病同事吗？」

    黄毛：「他同事全都是精神病。」

    「挺帅的一个男的，」海日说，「有点吓人。」

    黄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伊维？」

    海日：「谁？」

    黄毛：「不会是碰见那个变态了吧卧槽。」

    海日：「谁！！」

    「他反社会，」黄毛说，「老变态了。杀了全家然后自杀的，阳哥他们的同事一般都是像阳哥一样，绝望值比较高才干了这行，那个男的是因为上头不让他参加任务，怕他杀人。」

    海日：「……」

    黄毛：「他和阳哥不对付，我感觉那个变态喜欢阳哥。」

    海日无力扶额，感觉心累异常。

    海日问道：「我听他说上次的事，上次怎么了？」

    「有一次狼人杀，伊维是法官，」黄毛说，「阳哥是女巫，伊维第一晚就暗示狼人杀阳哥。阳哥女巫吃首也吃刀是必死的，因为不能自救，他感觉是法官通身份了，晚上的时候就反杀狼了。」

    黄毛：「后来重新洗牌的。闹得挺大的，因为后来调查，确实法官通身份了。你也知道，阳哥他玩游戏，从来不至于让人第一天抿出是个女巫来，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人受了点处罚，扣了点钱。后来就不让他管狼人杀了，他就来搞剧本了。」

    海日说道：「那这次怎么办？他让兇手杀了我两天。」

    黄毛：「卧槽，干他！」

    黄毛：「太气人了，你放心，这次搞死他。」

    黄毛：「怪不得阳哥生气，我也生气。阳哥现在怎么样？」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还在刷新闻，海日问道：「有点晚了，睡吗？」

    盛灿阳眼睛看着手机，但显然内容都没过脑子，海日想了想，把他的手机抽走了，然后握着他的手，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海日说道：「明天投诉他。」

    盛灿阳说：「我是不是挺吓人的。」

 第89页

    海日：「完全没有，你很帅。」

    盛灿阳长长地嘆了口气，然后也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让你担心了。」

    海日：「别这么说，这不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盛灿阳说，「不是我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你遇见这些。」

    海日说道：「你这样说我也挺不好受的，我一点也没觉得是你的问题。」

    盛灿阳却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意思。」

    海日：「……」

    盛灿阳道：「你在这儿我舒服不少，你是行走的药瓶吗？」

    海日：「哈哈哈哈。」

    盛灿阳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因为什么而不开心的，海日却明白了不少。他上午的时候应该是从领导那里知道了伊维是这个本的管理员。所以联想到了海日的麻烦是伊维看见海日是盛灿阳的朋友，所以才惹起来的。再加上昨天他刚跟海日告白，今天就出现了这个事情，多种情绪下，盛灿阳有些焦虑了。刚才他又在海日面前动手，暴露本性，让他更焦虑了。

    盛灿阳说道：「我好多了，别担心了。」

    海日什么也不敢问，只是点了点头。

    盛灿阳说：「我还是不追你了，配不上你。」

    海日：「……」

    海日看着他的眼睛，盛灿阳平静的目光中有深沉的悲伤，海日半晌没有说话，就在盛灿阳要抽回自己的手的时候，海日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海日说：「都不重要，你开心最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

    众人看见全须全尾的盛灿阳和海日，那目光已经不是惊呆了，而是在质疑：「他们上面到底有什么人？」

    俩人照常吃早饭，然后开始第二轮搜证。

    这一轮搜证大家各自随便找了个房间，海日进了父亲的房间，盛灿阳在隔壁。

    父亲的房间是欧式风格，里面还是有淡淡的煤气味，窗子是敞开的，看来这个房间的气味应该是有机关在控制着。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黄毛还在骚扰海日，他不敢问盛灿阳本人，就只好一直问海日，海日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黄毛那边马上接了起来，海日说道：「昨晚上好像有点失眠，凌晨睡着了，早上感觉好了。」

    黄毛：「装的吧？」

    「可能是，」海日说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黄毛：「我会啥啊，我就只会『多喝热水』。啥也帮不了，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天天不高兴。」

    海日停在了墙上的一张巨大的照片前，照片是他们全家一家四口的照片，小儿子，女儿，父亲和母亲，是大火之前拍的，色调比较压抑，海日说道：「咱们都不明白，但他也不想这样，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黄毛：「我懂。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挺生气的，这病太缺德了。」

    海日：「我感觉他没有自残的倾向。在这里是不是也死不了？」

    黄毛：「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就是回到了现实社会。」

    黄毛说：「不是，就算死不了也不行啊。」

    海日想的却是那黄毛之前说怕伊维杀人，应该是怕把人直接送回到现实社会里去。

    黄毛：「你们下午回来吗？回来的话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也许吧，」海日端详着面前的照片，然后说道，「下午再说。挂了。」

    海日总觉得这张照片似乎有些诡异，正常人家会把全家福放这么大吗？已经占了大半面的墙壁了。

    海日仔细看了看，照片挂在墙上，周围也没有什么玄机。

    他再回过头去，看见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一个公文包。他走过去打开看了看，里头有两把钥匙，和一瓶安眠药，药瓶上的日期是前天，但里面的药已经少了不少。

    海日把钥匙装进兜里，没再发现其他的线索，然后就走了出去。

    今天开了一个新的任务场地——仓库。唐颖刚刚从里头走出来，海日问道：「搜到什么？」

    唐颖看着他，却似笑非笑，等着他开口。

    海日：「？」

    唐颖道：「你俩到底什么来头？」

    海日假装不懂的样子，说道：「什么？」

    唐颖：「别装啦，我第一天还不确定，结果昨晚又那么大的动静，今天还是没人死，那你们肯定有问题呀。」

    海日诚恳地道：「真的不清楚，昨晚我在自己房间，一直到天亮也没发生什么。」

    唐颖见他不想说，便问道：「那好吧，那你知道兇手是谁吗？」

    我知道个鬼，海日心想，我只知道我有个忧郁的儿子。

    海日说道：「反正确实不是我。」

    唐颖：「是盛灿阳吗？」

    海日一耸肩，示意我也不清楚。唐颖说道：「你们两个太奇怪了，好像是有很多秘密的样子。」

    海日：「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唐颖笑了笑，说道：「也确实。」

    海日跟着唐颖一起回到客厅，今天的死者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的某一个，但是身上没有伤，搞得海日也有点迷惑。昨晚那个伊维明明是说，所有npc都被杀了。

    那就只能是伊维在撒谎了，吓唬他们。

    海日心想，真的没意思。

    盛灿阳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不爱说话，洗漱完了，从卫生间走出来，又好像恢復了正常，但海日感觉他应该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第90页

    第二天的圆桌会议开始了。

    海日有心想让盛灿阳先说话，他说完了就可以不用参与谈论了，便说道：「昨天大家都比较怀疑前男友，不如今天先把他盘干净？」

    刘洁笑道：「大家昨天分明是互相都很怀疑。」

    几人笑了起来，文胤说道：「我搜的前男友。」

    盛灿阳礼貌地伸手，示意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表现得怎么样？感谢在2020-07-05 03:26:06~2020-07-06 00: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唧唧不復唧唧、松鼠六毛、我家钟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平 40瓶；林木木 20瓶；边边、林之秀 10瓶；我家钟云 9瓶；桃撷、怡然、安格尔、lev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火女（十六）

    文胤拿出张纸条来, 说道：「倒是没什么新东西，只有一条，你给死者写了个字条，写着『别恨我』, 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盛灿阳说道, 「我把香水那条线索和这条一起交代了吧。香水里放了些迷幻剂，我今晚打算强迫了死者。」

    盛灿阳说：「时间线也有所隐瞒，我四点五十的时候，去她的房间里把她的香水瓶里的香水替换成了我事先准备好的香水。所以我房间里那瓶少了不少，因为两个瓶子容量不一样。」

    这就对了。海日想，盛灿阳的角色是个男人，不可能喷女香的，所以他房间里用过一些的香水就很难解释。这下就全通了。所以说海日闻见那瓶香水的香味格外香——但是, 海日愣了一下, 又觉得似乎不对，加了迷幻剂会改变香水的气味吗？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的表情, 把握不了他是否在说谎。

    盛灿阳说道：「还有吗？」

    文胤暂时没有说话，似乎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了他。

    盛灿阳倚在椅背上, 平静地说道：「昨天我没有说这些, 因为我感觉大家都在说谎, 所以也没有全都交代出来。」

    海日心里一动, 他感觉盛灿阳在给他递话，于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觉得谁在说谎？」

    盛灿阳看着父亲, 说道：「你五点钟去取钥匙的时候，死者在她的房间吗？」

    海日愣了一下，众人皆然。

    盛灿阳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随口说道：「所有人的时间线都是从六点开始看见女主，剧院老闆给的时间线，明确地是『六点钟』看见了死者走进了房间里。没人在五点在剧院看见过死者。」

    海日想了下，确实如此，按他的人设，他是死者的死忠粉，如果死者五点就在剧院的话，他不可能七点钟才过去。但文胤却说，他五点钟拿钥匙的时候在房间里见过死者，甚至俩人有过交流。

    文胤神色一动，然后道：「你们有证据表明她五点钟不在剧院吗？」

    「好，」盛灿阳却放下了这个话题，他问海日，「你几点给死者打了电话？」

    海日想了想：「六点钟。」

    盛灿阳点了点头，问道:「你当时在哪儿？」

    「酒吧。」海日好像突然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盛灿阳说：「如果她当时在酒吧，你也在酒吧，你会给她打电话吗？」

    众人：「……」

    海日心想：「太聪明了。」

    文胤说道：「我哪知道她在不在？五点钟的时候我去她就是在啊。」

    盛灿阳笑了笑，没再说话。

    海日心想，已经不需要多说了，盛灿阳已经把炸弹点燃了，剩下的不用再说。

    海日不止一次感觉到，盛灿阳身上有实在矛盾的气质了，他无疑非常聪明，但又对身边人保持着纯真，为人处事坦诚认真，对朋友两肋插刀，很朴拙地保持着本性。

    文胤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了，不像是刚才那样坦然了。他的紧张让他身上的阴郁气质更加明显了。

    海日摸了摸手里的钥匙，说道：「我在你的公文包里找到了两把钥匙，你当天手里是有一把钥匙的。」

    文胤深吸了口气，看着他，说道：「只是后来又找到了家里的钥匙，随手放进了公文包里。我总不能一直用女儿的吧？」

    海日听他喊「女儿」的时候，感觉有些怪，似乎他是在提醒众人，死者可是他的女儿。

    唐颖说道：「父亲是不是有什么隐藏任务没有说？总感觉似乎有些对不上啊。」

    文胤似乎有些无奈，说道：「没有。」

    「我已经全都交代了，」文胤说道，「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的？我没有杀人动机啊。」

    海日又想起来了那副巨大的全家福，总感觉突破点也许在这里。

    可全家福代表了什么，他却始终想不太通。

    唐颖说道：「剧院老闆，我在你的仓库里找到了一瓶和你的房间里一样的化学药品，还有一截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唐颖从兜里把一截黄色的金属线拿了出来，海日说道：「铜吗？」

    看着像是电路里的铜丝。

    刘洁说道：「不是铜，铜没有这么硬，这是合金。看着硬度和颜色像是勐铜合金。」

    海日拿到手里，感觉好像质感确实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导电还是导火？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没什么表情。

 第91页

    刘洁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没见过。」

    唐颖：「但是仓库的钥匙在你手上吧？」

    刘洁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道：「确实只有我有，但是钥匙也是会丢的。我真的没见过这个东西，剧本里没出现过仓库。」

    海日说道：「仓库里的那瓶化学剂，用过没有？」

    「用了一点，」唐颖说道，「我觉得危险，就没拿过来，但是少了一些，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几人便去了仓库，海日走进去，打量四周，发现房间没有窗子，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钥匙是进不来的。

    刘洁在撒谎吗？海日想，不大可能。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可能出现两瓶一样的化学剂。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海日想了想，打开了其中一个瓶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有一丝微弱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海日：「……」

    盛灿阳没有进门，抱着肩膀在外面等着，海日走出来，沖他使了个眼色，盛灿阳一挑眉：「怎么？」

    海日说道：「我好像明白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沖他竖了个拇指，意思是：「厉害」。

    刘洁拿着瓶子，也跟着扇闻了一下，似乎感觉很熟悉，皱着眉头想了想，大家一时都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刘洁说：「……正戊烷吗？」1

    「我还以为是什么，」刘洁说道，「燃点很低，有轻微的薄荷味，微溶于水。」

    也就是说，是一种非常易燃的物质。

    海日说道：「也就是说，有人把这个东西加进了死者的香水里，是吗？」

    唐颖：「问题是，起火点在哪儿。」

    海日看着她手里的那节合金。

    唐颖：「？」

    海日环顾四周，看见周围并没有电线，从仓库出来，最后一角就是案发现场。昨天这个地点并没有公布。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舞台。

    海日看了眼舞台左侧，有不少电线，这些电线分别连接的是麦克风、灯光和吧檯。海日蹲下，拿起电线看了看，似乎没有太大问题。

    不对啊。海日想，一定是电路起火，引发了火灾。

    唐颖也好像明白了，说道：「有人改了导线？」

    「铜丝的电阻很低，」海日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任何一种合金的电阻都比铜丝电阻要大吧？」

    刘洁笑道：「没有记错。」

    海日：「如果导线电阻被改，会发生什么？」

    刘洁不太确定，说：「短路？」

    「这里的功率很大，」盛灿阳提醒道，「要支持很多设备同时运作。」

    「所以，」海日看着盛灿阳，说道，「会出现过负荷吧。」

    刘洁似乎对这些手段都很了解，她说道：「如果说导线被换成电阻这么大的合金，又同时开着这么多设备，是一定会出问题的。但是这些电线没有问题，都很完整。过负荷出现火灾的时候，导线一般会出现熔断。」

    海日也不太明白了，一时间陷入了困惑中。

    他想了想，走上了台去，死者站的地方也是干干净净的，他感觉很奇怪，闭上眼睛，想像着当时的情景：死者站在舞台上，身上喷了易燃气体，然后——

    海日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头顶的吊灯。

    海日：「……」

    海日指着灯，说道：「这上面的电线——」

    刘洁一拍脑门，马上说道：「太厉害了！聪明！不是地上的电线，是换了灯的电线！所以火花会直接掉在死者身上！」

    海日转过头去，看众人的脸色，文胤的脸色有些黑。

    其实海日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在盛灿阳质问文胤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盛灿阳在提醒他们，兇手是谁。

    海日说道：「这应该就是死因吧。香水被掉包，放入了化学剂，然后吊灯上的电线被换成了合金，所以才会出现只有死者身上起火，其他地方没有丝毫影响的这种情况。」

    海日：「现在只剩下找到是谁做的了。」

    唐颖道：「说实话，我都不太理解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就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文胤说道：「我也是。」

    海日笑了笑，文胤道：「大家还是把今天第二轮搜证的线索说完吧。」

    「没啦，」刘洁一摊手，说道，「我压根没有搜到新线索。」

    盛灿阳说：「我也没搜到新线索。」

    大家都是两手空空，也就是说，第二轮搜证增加的线索只有父亲的线索和前男友的线索。

    其他人没有什么变化。

    唐颖说道：「现在怎么办？咱们坐下说吧。」

    几个人席地而坐，海日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众人，说道：「这应该是个提前布置的机关。」

    唐颖无奈道：「但是我们不知道他提前了多久。」

    「在我换香水之前，」盛灿阳说，「我换了香水之后，有人又进去换了一次，我在四点五十进去换的。」

    海日：「就是说四点五十之后？」

    文胤：「怎么证明你没有撒谎？」

    「没法证明，」盛灿阳果断地道，「但也证明不了我在撒谎。」

    海日赶紧道：「我们就假定以盛灿阳说的时间为准吧，不然连逻辑基点都没有。」

    盛灿阳提供的时间是跟这个机关相关的最早的时间点，如果说不信他的话，等于说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

 第92页

    唐颖：「贊同。」

    「但我其实保留意见啦，」唐颖对盛灿阳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相信了你的意思。只不过如果不信你的话，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盛灿阳轻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唐颖：「我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咱们这次可能盘不出兇手了，到最后也只能瞎矇一个。」

    海日说道：「除了盛灿阳，没有别人要说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刘洁道：「都说了。昨天全说了。」

    唐颖：「我也是。」

    文胤：「我也。」

    海日：「……」

    没办法了，海日说：「我也是。」

    这怎么办？海日懵逼了，大家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只能知道的就是作案手法，这有什么用？就算是怀疑兇手是文胤，也没有绝对性的证据可以指认他。

    盛灿阳问道：「煤气，没人认吗？」

    众人不语。

    盛灿阳：「没人说的话，那我问几个问题。」

    大家看着盛灿阳的表情很严肃，可能是看出他刚才提得刁钻问题，确实让人难以回答。都有些害怕自己被他揪住什么小辫子。

    盛灿阳问：「都谁去过死者家里？」

    只有海日举了手。

    盛灿阳点了点头，然后问海日：「你去的时候，确认家里没有人吗？」

    海日：「没有人。」

    于是大家就看见盛灿阳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瓶东西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瓶安眠药，对文胤说道：「是你的药吗？」

    文胤愣了一下，点头：「安眠药，医生开的。」

    「死者死的那天，也就是前天开的，」

    盛灿阳说，「是吗？」

    文胤没有马上说话，有些戒备，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盛灿阳要问什么。

    盛灿阳把药瓶拧开，然后把药片倒入到了手中，倒了整整一把，用修长的手指挨个去数，耐心地数了一分多钟：「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没有了。

    盛灿阳说：「一晚上吃几粒呢？」

    所有人：「……」

    海日已经惊了。这个数字不对，一瓶一百粒，那药瓶里应该还剩下九十九片药才对。

    盛灿阳把药片重新倒入到了药瓶里，然后拍了拍手上的药粉，说道：「一晚上吃一粒，是不是少了一粒？你确定自己是在死者死的那天去看了心理医生吗？还是说前一天去的。」

    文胤面色涨红，怒道：「我不知道自己一晚上吃了几粒，你这个说法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这也算证据？ 」文胤冷笑道，「我看你是兇手，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出局吧。药瓶在你手里，如果你偷着拿出来了一粒呢？」

    海日嘆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盛灿阳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唐颖沉默了片刻，说道：「但是煤气的事，还是没有答案啊。」

    海日：「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如果你们的时间线都互相对得上的话，只有我和文胤两个人了，问题是这线索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

    海日看了眼文胤，然后说道：「我其实昨天就想问你，你线索里提到了义大利面，有任何意义吗？」

    文胤说道：「剧本里就是这样写的！」

    海日昨天听的时候就感觉，这句话在整个剧本里显得很突兀，完全没有什么意义，就提了一嘴父亲做了顿饭。好像刻意在为这个煤气的事情找补。

    文胤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为什么要放煤气，有什么意义？」

    唐颖轻声说：「自杀……」

    唐颖看着他的眼睛，询问道：「是吗？」

    「你吃了安眠药，然后打开煤气，」唐颖说道，「是准备自杀的。所以海日去的时候，家里其实并不是没有人，而是你已经睡着了。你没有料到他熘了进来，还打开了一扇窗户，煤气被散开了，所以你没能死成。」

    唐颖说道：「所以你的义大利面确实出现在了剧本里，之所以会刻意提一嘴，是因为在剧本里，那是你给自己做的最后一顿饭，对不对？做完之后，你没有关上煤气，打算自杀。」

    海日看了唐颖一眼，唐颖转眼与他对视，海日其实也是这样猜测的，沖她点了点头。

    文胤似乎觉得很荒唐，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眶，说：「就算是我要自杀，那我为什么还要杀了自己女儿？这不矛盾吗？」

    唐颖不说话了。海日不想刺激他的情绪，但其实感觉大家心里想的应该都是一样的。

    大家应该都觉得：这并不冲突的。

    海日问他：「那你怀疑谁呢？」

    文胤毫不犹豫地指了盛灿阳。

    海日冷漠地想：「你路走窄了。」

    盛灿阳好心地提醒说：「你其实最应该怀疑的不是我，应该是老闆。」

    刘洁冷不丁被cue，笑道：「好吧，你们也可以拷问我。」

    文胤在这个时候急于泼盛灿阳的脏水，就有些操之过急了，因为盛灿阳除了香水的线索之外，并没有其他确凿证据，从证据链上来讲，是刘洁的证据更有嫌疑。时间线上也更有可操作性。

    但是文胤无视了老闆，直接认盛灿阳是兇手，就暴露了匪面。这是完全的兇手心理，急于找一个对立面的人抗推。

    海日心想：「这也太惨了，这还需要盘吗？都可以直接投票了。」

 第93页

    但他能得出结论，是基于他知道盛灿阳应该是个好人的情况下才能做出的判断，盛灿阳是个好人，那他怀疑的人就应该是兇手。因为盛灿阳的敏锐度和对剧本的熟悉度是最高的。

    就算是剧本有所改动和删减，和他们在外面演得舞台剧有一些偏差，海日还是觉得，盛灿阳应该是能猜得准兇手的。

    但是海日知道这些，其他人却未必知道，在她们眼里，海日和盛灿阳也有很大嫌疑，他们和文胤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束，復盘感谢在2020-07-06 00:20:48~2020-07-07 00: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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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火女（终章）

    剧本杀和狼人杀都属于发言游戏。

    盛灿阳今天的发言已经比昨天强了太多, 造成了昨天没有用力，今天才开始发力的感觉。但其实这反而是好人心态。如果是兇手不太可能这样玩。

    海日已经在心里算票了，刘洁应该有判断力的，她应该能分得清楚谁是兇手, 只要刘洁和唐颖之中有一个人没有分票, 那就能推理成功。

    文胤的心态实在不像是个好人, 他应该就是那个兇手。再不济，那就是刘洁和唐颖里有个人太会演了？

    海日仔细想想，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去怀疑是唐颖干的了，因为人证物证全都没有，这如果要怀疑，那就只能是瞎猜。海日很快就把唐颖放下了。

    唐颖说道：「老闆，还是那句话, 如果你钥匙这条线索说不明白的话, 最有嫌疑的还是你。」

    刘洁嘆了口气，然后说道：「我给不出你证据, 我剧本里没有写过仓库……等一下，不对。」

    刘洁重新打开手机, 翻找了起来, 半晌之后果然找到了, 说道：「我去库房翻找, 看到了一瓶化学剂，打算用它杀人, 这时候就只有一瓶？」

    刘洁茫然地道：「那仓库里的那一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唐颖说不清楚，海日却敏锐地发现盛灿阳皱了皱眉头。

    唐颖道：「谁能偷这个钥匙？我真没有。」

    「不知道，」海日拿出手机来回黄毛的简讯, 然后说道，「你们先聊。」

    等他回完简讯，发现气氛似乎安静了，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海日：「？」

    唐颖说道：「你五点之前的时间线有吗？」

    海日哭笑不得，说道：「没有。」

    唐颖：「那五点到七点，你在干什么？」

    海日：「咱们的时间线是一样的，五点多的时候你们在吧檯看见了我，六点多我在打电话，然后就到了七点了。」

    海日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两个小时，几乎是空白的。打电话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明。

    海日马上调整态度，说道：「这段时间我应该一直待在吧檯，哪儿也没去。」

    唐颖说道：「虽然我愿意相信你，但你也要知道，时间上，你是可以偷钥匙的。」

    海日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理解。有时候剧本为了协调好人和兇手的难度，会让好人难为自己开脱，给兇手一些掩护。这都是为了平衡。

    他把手伸进兜里，忽然间摸到了那两把钥匙，他拿了出来，在手上掂了掂，他总感觉这条线索说明了父亲根本不是去拿钥匙的，他应该是偷了剧院老闆的钥匙才对，可是又完全没有证据。文胤实在是太像兇手了，说实话海日如果不是苦于无法证明，他都想直接投票了。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海日总是下意识地去看盛灿阳，盛灿阳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一眼，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似乎在思考。片刻后，盛灿阳问文胤：「你承认自己当晚没有离开家吗？」

    盛灿阳：「如果你承认你放了煤气，并且打算自杀，那今天晚上的事情就没有你的嫌疑。」

    文胤愣了一下。

    就是愣了这一下，其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文胤一定说谎了。

    盛灿阳手在手机上无意识地点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承认吗？」

    文胤思前想后，似乎经过了激烈地思想斗争，说道：「我确实要死——」

    盛灿阳耐心地看着他。

    文胤说：「隐瞒是因为这是我的支线任务，不能透露。海日去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像你们说的一样，给自己做了顿饭，没关煤气，但是没有成功不是吗？」说着他笑了笑。

    海日却感觉他笑起来显得更邪恶了。

    盛灿阳似乎真的在琢磨，说：「这种支线任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文胤：「……」

    盛灿阳说：「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这明明可以让你脱罪。」

    海日心想，文胤心里估计在骂娘，明明是盛灿阳说承认了就摆脱他的嫌疑，结果现在又质疑起来了，简直是翻脸不认人。然而文胤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没办法再找补了。

    文胤只好道：「剧本里就是这样写的。」

    遇事不决，剧本解决。

    唐颖忽然说道：「我可以投票了。」

 第94页

    众人：「？？？」

    连盛灿阳都一脸莫名其妙。只有文胤脸色铁青，非常不好。

    海日好奇道：「你投谁？」

    「你们不都已经有结论了吗？」唐颖指了指他和盛灿阳，「那你俩的票一定是一样的吧。文胤一定投盛灿阳。」

    没想到唐颖已经看出来了这气氛下面的暗流涌动，然后就听她说道：「其实只在于我和剧院老闆到底投谁而已吧。」

    唐颖对文胤说：「你的杀机隐藏太深啦。但是刚才盛灿阳提醒了我，如果你是无辜的，你一定昨天就会交代煤气是你自己放的，而不是让我们的思维这么混乱。」

    「我感觉你是兇手，」唐颖说，「因为你一直没有替好人做事。而是隐瞒线索。与你相比，盛灿阳在积极地找兇手。如果盛灿阳与你站在对立面，他认为海日和刘洁都是好人，那他们大概率是好人。」

    海日：「……」

    唐颖对躲在一角的死者说道：「我可以投票了，可以开始了吗？」

    盛灿阳深吸一口气，说道：「稍微等一下。」

    「你可能有点误会，」盛灿阳说，「我没觉得文胤一定是兇手。」

    所有人：「……」

    盛灿阳说道：「我本来也觉得他是兇手，但是这么盘太难了。文胤，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是个不想让我们投对票的好人，是吗？」

    众人懵了。

    「因为你隐瞒线索的原因说不通，」盛灿阳说，「你故意这样，只是不希望海日投对票，是吗？你讨厌他？」

    海日茫然地看着文胤。

    盛灿阳说：「我感觉兇手是剧院老闆。」

    他定定地注视着刘洁，刘洁冲着他在微笑。

    盛灿阳向后一撤，说：「所以你才知道所有人的时间线，因为你要在天花板上修改电路。你能看到所有人在干什么。」

    「你把香水故意洒在了死者的身上的吧，」盛灿阳说，「假装是打翻了，所以死者身上才能够迅速起火。」

    盛灿阳：「你做得一直都很对，我没怀疑过你，最后一条你做错了。」

    刘洁好奇笑道：「哪里？」

    盛灿阳：「因为我认为八点钟以后的时候父亲一定真的睡着了。你再栽赃他回去仓库放了一次兇器，有点过于急切了。」

    「没有人可以再回去放兇器了，」盛灿阳笃定地道，「如果你说有人回去过，一定是假话。」

    刘洁笑着，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刘洁嘆了口气，笑道：「是这样的。」

    刘洁一挑眉，说道：「我是刑警，最讨厌狡辩的犯人，我本来就想，如果有人怀疑到我，我就承认。」

    刘洁：「我以为已经骗到你了。」

    盛灿阳：「只差一点。」

    「只要说谎，就可能是兇手，」盛灿阳说，「你也撒谎了。第一次你说剧本里没有仓库和钥匙的线索，是不合理的。因为你不提供线索，线索链条一定就断开了。我以为是在父亲那里，但即便如此，指认父亲的证据一定在你手上。你俩不互打，就一定有问题。」

    海日已经听蒙了。

    在他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盛灿阳忽然改变了说话，刘洁忽然认罪了，父亲忽然就清白了，海日看见唐颖也和自己一样，一脸懵逼。

    刘洁说道：「确实聪明。」

    盛灿阳只是摇了摇手，然后重新瘫回去了，恢復成懒散的样子。海日莫名其妙地感觉，好像他也松了口气的样子？

    难道盛灿阳也不知道谁是兇手？

    刘洁举手，说道：「投票。」

    她始终笑得落落大方，把短髮掖进耳后，然后说道：「本来我都要成功啦，要止步于此了。」

    「不过也无所谓，」刘洁说道，「输得心服口服。」

    海日看着她，欲言又止，他虽然与刘洁相处不多，却对刘洁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坦然、洒脱的女人。从来没想过刘洁会是兇手。海日不想提这几天晚上的事情，刘洁却主动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连续两晚上都选择杀你。」

    刘洁：「我能看得出来，谁是属于这里，谁是不属于这里的。妹妹，姐姐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想让你回去。」

    海日：「……」

    刘洁狡黠道：「顺便少个对手。」

    海日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刘洁伸出手来，与他握手，海日回握住了，感觉她手心冰凉。

    刘洁与众人挨个握手，然后说道：「人这一生，茫茫人海，能相遇实属不易，幸会幸会。」

    海日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刘洁，感觉有些鼻酸。

    刘洁：「那我就回去了。」

    「海日，」刘洁说道，「我遇见一个人，和你很像。他是以前我的同事，也和你一样，是个小受。能回去也不错，」她环顾四周，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眼泪，坚强道，「我也想念他了。」

    刘洁说：「所以人不要冲动地下决断。我其实很后悔来到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我踏出了这一步之后，很难再回头了。这次机会，未尝不是件好事。」

    海日说道：「一路珍重，好好生活。」

    「一定，」刘洁郑重地承诺道，「我这次一定不会再犯傻了。」

    众人沖她笑了起来，刘洁认真地和大家告别，然后投票结束，全票出局。其中也包括她自己投了自己一票。

 第95页

    然后刘洁站起身来，挺直肩背，自己走了出去。

    海日那一刻，也确实在她身上看见了刑警的影子。只可惜对刘洁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他们还留在这里的人而言，却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众人一时垂头丧气。

    唐颖失落极了，蔫头耷脑，然后说道：「这个剧本怎么这么难啊！」

    海日道：「没事，咱俩都没盘对。」

    海日主要是被盛灿阳给带跑偏了，他在心中警告自己，下次一定得有自己的判断，盛灿阳也有翻车的时候。

    唐颖看着盛灿阳：「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盛灿阳莫名其妙。

    唐颖：「你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了，还知道这么多，你是干什么的啊？」

    盛灿阳说：「吃饭的。」

    唐颖：「？」

    盛灿阳站起身来，随口对刚走回来的死者说道：「开饭，饿了。」

    众人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怅然。

    唐颖看着海日，瘪了瘪嘴。

    海日心想，真的可爱，妹妹，但是没用。

    海日也站起身来：「吃饭了吃饭了。」

    唐颖：「……」

    最后一顿饭，也就只有四个人了。海日深深地嘆了口气，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正在扒拉米饭。海日吃了口饭，又嘆了口气，看了眼盛灿阳。

    盛灿阳放下了筷子，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怎么了？」

    海日悄悄地道：「你不知道谁是兇手？」

    「有时候会改。」盛灿阳只好说。

    海日：「本来是谁？」

    盛灿阳没说话。

    海日：「？」

    他抬头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回答，盛灿阳轻声咳了一声，小声：「文胤。」

    海日「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也认错了？」

    盛灿阳：「……」

    海日：「差点翻车啊。」

    盛灿阳：「……」

    海日：「我都信了你了，都打算投票了。」

    「吃饭。」盛灿阳说。

    海日开始扒拉自己的饭。又忍不住憋着笑。

    盛灿阳深吸了口气，平復了下心情，没搭理他。

    海日实在觉得盛灿阳吃瘪太好笑了，差点出车祸，刚松了口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海日简直爱不释手。

    下午一点钟，四个人各回各家。

    盛灿阳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副墨镜，带上去□□□□地，下巴颏沖天，伸出两根手指一推，酷毙了。海日看了眼，问道：「你哭了啊？」

    盛灿阳：「……」

    海日：「不至于啊。」

    盛灿阳塞了一根糖进他嘴里，意思是给我闭嘴。

    海日笑了起来。

    文胤已经站在大巴旁边，从老远处看了他们一眼，海日对这个人简直无话可说。感觉实在太奇葩了。

    文胤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上了大巴。

    海日拿出棒棒糖，说道：「你看见了吗？」

    「所以我怀疑他是兇手，」太阳有点大，盛灿阳把帽子往下扣了扣，然后说，「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讨厌你吗？」

    海日一脸无知地看着他：「？」

    然后就听见唐颖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道：「我们一起走吧。」

    海日好像是明白了。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然后一推眼镜，上车去了。

    海日留在原地看着唐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那个……」

    过了会儿，海日上车了，找到了盛灿阳，坐在他旁边，盛灿阳说：「怎么样？」

    海日没事人一样：「啊？什么怎么样？」

    他出柜已经出习惯了，基本上没有任何不适。然后才想起来盛灿阳应该问的不是他，而是唐颖，他恍然道：「哦，还行。」

    海日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很坚强，不拿男人当回事。」

    盛灿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海日突然凑过去看他，一伸手趁他不防备，把他眼镜给摘了下来。

    盛灿阳眼圈通红。

    海日：「……」

    盛灿阳：「……」

    海日没说什么，转过头去，把手递给他。盛灿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手还在微微发抖。

    俩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听歌，握着手坐了一路的大巴车。下车的时候，看见车站一个黄毛豆芽菜举着一个硕大的灯牌，上面写着：「[爱心]阳＆海[爱心]」。

    海日和盛灿阳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转身就走。

    黄毛看见他俩跑了，赶紧追，一边追大喊道：「阳哥！海哥！跑啥啊！」

    众人纷纷侧目，嬉笑不已。

    俩人只好停了下来，海日老远就让他停下，说道：「把东西放下。」

    黄毛无奈地把灯牌放下了，有些受伤地说道：「我好不容易定做的。」

    接着几人气喘吁吁，沉默了片刻，黄毛忽然大笑起来，扔下灯牌，一下子跳到了盛灿阳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说道：「阳哥！」

    盛灿阳退后几步堪堪接住他，被他一扑，眼镜框撞倒眼睛上，黄毛的膝盖顶到了他肋骨上，盛灿阳痛唿一声，痛不欲生，说道：「我……k。」

    黄毛从他身上跳下来，从上到下打量他，看着一切零件都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没多没少，便贱兮兮地说道：「阳哥！」

 第96页

    盛灿阳推开他，避之不及地说道：「离我远点！」

    黄毛捧着盛灿阳的脸，说道：「还是这么帅！」

    海日笑了起来，看出来黄毛是在刻意地逗盛灿阳开心。

    他想到盛灿阳通红的眼眶，又嘆了口气。这两天嘆气似乎已经成了无意识地动作了。

    黄毛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海日的房间，海日刻意没提盛灿阳险些翻车的事情，却是盛灿阳自己提了起来，他道：「现在的剧本改动很大。」

    黄毛正吃着自己给自己点的披萨，闻言看了他一眼。

    盛灿阳长腿长手坐在沙发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说道：「这个副本的兇手变成了剧院老闆这个角色。」

    黄毛「啊」了一声，呆滞地看着他。然后道：「那你们赢了吗？」

    「赢了，」盛灿阳说，「线索也改了很多，确实更合理了点。」

    黄毛笑道：「那不就得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所以下次你选角色注意点，」盛灿阳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道，「别选到兇手身上，让人投出去。」

    黄毛却看着他的墨镜，说：「

    屋里戴什么魔镜啊。」

    说着伸手就要去摘，海日赶紧大声喝止：「住手！」

    黄毛吓了一激灵：「？」

    海日一块披萨塞进他嘴里，说道：「吃你的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你猜到了吗……不，你们不关心，你们是我见过在无限流里最不在意剧情的读者……

    然后说一下：修文，今天没时间修，明天后天找时间修。改掉血腥描写，同时加点预警，润色润色。

    然后希望大家在评论区低调做人，你们懂的。

    核心设定就实在是改不了，也就不动了。

    之后的副本是狼人杀，板子是：白狼王守卫。没玩过不影响。感谢在2020-07-07 00:18:39~2020-07-07 23:3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难平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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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永灿烂（一）

    黄毛莫名其妙地接过披萨, 说道：「我吃着呢啊。」

    海日：「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堵住嘴怎么吃？」黄毛问。

    海日：「……」

    盛灿阳看着两人，笑了起来。

    黄毛说道：「海妃出去一趟，脾气见长，是不是恃宠生娇了？」

    「是, 」海日说道, 「皇上现在已经不宠你了, 你退了吧。」

    黄毛：「怎么会？我和皇上伉俪情深，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两小无猜，天将竹马，横刀夺爱，怎么会让你这么个狗东西见缝插针？」

    海日听不下去了，说道：「闭嘴吧文盲。」

    盛灿阳大笑起来。

    黄毛认真地说道：「我虽然没念过多少书, 但皇上最爱的就是我的天真。」

    海日也大笑了起来,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黄毛还可以自己演：「姐姐读过很多书又有什么用呢？知道皇上喜欢喝什么汤，喜欢吃什么菜, 喜欢看什么花，喜欢听什么戏吗？」

    盛灿阳：「我喜欢你闭嘴。」

    黄毛马上收了：「好的。」

    然后埋头吃披萨。

    海日乐不可支, 看见盛灿阳也无奈地摇头。

    海日也知道, 黄毛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都尽力地希望盛灿阳能更开心一点。如果能再稍微开心一点就好了。

    盛灿阳这次回来仍旧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他们俩人唠嗑, 但却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以前盛灿阳是自在的, 也在他们之中。但现在像是旁观他们两个人的表演，他像个沉默的客人一样。

    海日觉得很不舒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似乎无法把他也拉进来。孤独的人看上去都很落寞，盛灿阳却好像变得更强大，让人难以接近。

    海日自己对自己嘆了口气，感觉人生路当真陡峭。

    此时门铃忽然响起，黄毛愣了一下，问道：「谁来你家啊。」

    海日也愣了：「不知道啊。」

    然后起身去开门，快递员说道：「海日？」

    海日这才想起来，自己做任务的时候在拼夕夕上买了东西，此时已经一起送到了。

    他把东西拿进屋里，黄毛一边吃一边问道：「啥啊。」

    海日把一个扁扁的纸盒子打开，里头是两个黑色半袖，只有两个。

    海日：「……」

    他想了想，看了看黄毛。

    黄毛也看了看他，看了看他手上的两个半袖。

    俩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黄毛礼貌地提醒说：「你要么就说你给自己买了两个。」

    海日：「……」

    黄毛冷静地道：「我有生之年，别让我在阳哥身上看见这件衣服。」

    海日：「我……」

    盛灿阳也看着他。

    海日只好说道：「给自己买了两个半袖。」

    黄毛这才扫了他一眼，接着吃东西。

    海日简直感觉自己是个傻子，当时买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在家留守的黄毛。虽然东西不贵，可是确实不好，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下一个箱子的东西——

    黄毛问道：「那个是啥啊。」

 第97页

    海日赶紧一脚踢开，说道：「没什么，买的零食。」

    黄毛：「拆开尝尝啊。」

    海日问他：「你不回家吗？」

    黄毛：「？」

    海日看了看手机，下午四点：「你晚上没事做吗？」

    黄毛：「我晚上的事就是和你们玩。」

    海日：「你阳哥也累了，玩什么啊。」

    黄毛问盛灿阳：「你累啦？」

    盛灿阳愣了一下，看了眼海日，揣摩了一下其中的意思，然后揣摩不太透，只好折中地说道：「还行——？」

    「那就算了，」黄毛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把披萨盒收起来，装进垃圾袋里，然后说道，「那就不玩了，那咱们回吧。」

    海日：「？」

    海日：「？？」

    黄毛一把搂住盛灿阳的胳膊，对盛灿阳道：「我今晚去你那儿住，皇上，臣妾也好久没和您叙叙家常了。」

    说着就挎着盛灿阳，把人直接给挎走了。

    盛灿阳回头，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海日。海日得不偿失，站在原地，茫然极了。

    这就是直男吗？海日心想，太可怕了。

    直男的力量是无穷的，是伟大的，是不可对抗的。

    像他这样的小零只能暗婊，而直男可以明着婊，海日机关算尽，感觉输在了起点。

    他有些无奈，把新送来的衣服洗了洗，快递拆了，是之前买的一箱棒棒糖，各种口味，五颜六色，他随手打开一根草莓味儿的，送进嘴里，然后躺在床上发呆。

    盛灿阳在干什么呢？海日忍不住想。这会儿可能在和黄毛唠嗑吧。

    盛灿阳之前告诉他，黄毛不爱参加任务，是因为根本不想死，他只是因为没钱治病，所以才来到这里，来了这里之后，也不想面对死亡。

    海日在人世间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感觉人间百态皆是苦，不能说众生皆苦，只能说众生百分之八十都苦。那时候感觉虽然大家每一步都走得用力，但结果却总是还要看运气。

    海日那时候觉得活着没劲，觉得太难了。可来了这里之后，却很少想过了，来到这里，反而感觉苦有回甘，看到了平凡的人的伟大之处。那些闪亮的点，仿佛才是人生的真谛。

    人最不容易的就是求生，能走到最后的都算是胜利者。在这一点上，黄毛比他们都要勇敢。

    海日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手机铃声一震，盛灿阳说：「在干吗？」

    「发呆。」海日回了个发呆的表情。

    盛灿阳发了段视频过来，黄毛站在地上，举着麦克风，对着电视上的ktv在扭动腰肢，唱着：「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海日说道：「天生歌姬。」

    盛灿阳：「天生歌姬。」

    俩人握着手机，都笑了起来。

    海日：「你要是觉得他吵可以让他滚。」

    盛灿阳：「吵得厉害。」

    盛灿阳：「算了，让他玩吧，不然晚上还得烦我。」

    盛灿阳多半也感觉到了黄毛今天赖着他，就是想看他的状态。所以没有赶他。

    海日想了想，打了字，又删掉了。

    他半天没回，盛灿阳却发来了：「？」

    海日赶紧说道：「没什么。」

    盛灿阳似乎在简讯里就坦然得多，他说道：「你不说话，感觉我的心像是悬着。」

    海日：「……」

    盛灿阳又问了一句：「在干什么？」

    「跟你聊天啊，」海日哭笑不得，「你怎么了？」

    盛灿阳：「不知道。」

    半晌后，盛灿阳发了一个系统默认的「心」的表情过来。

    海日看着那个小小的心，忽然间心动了。

    那种心动无法言说，像是直接从心脏涌起来，到了嗓子眼，烘得暖洋洋的，全身上下仿佛如沐春光。

    盛灿阳说：「晚安吧。」

    海日：「

    晚安。」

    发完这条消息，盛灿阳就没再发什么，海日抱着手机，转眼间便睡着了。这一夜一夜无梦。

    第二天下午。

    海日踢踢踏踏地趿拉着拖鞋去倒垃圾，倒个垃圾得去一楼，他按了电梯等着，从楼梯口又走过来了一个人，海日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同一个楼里的强迫症患者，他一直没跟这个人说过话。

    电梯到了，俩人一起走进去，门僮帮他们按了「1」。

    海日问道：「你怎么一天在一天不在的？」

    门僮说道：「我倒班。」

    海日：「我只见过你一个，你还有同事？」

    「没有，就我一个，」门僮说道，「我跟自己倒班。」

    海日：「？」

    门僮：「四班两倒，我不上班的时候就没人。」

    海日：「……」

    门僮礼貌地沖他笑了笑。

    海日心想：「绝了。」

    一楼很快就到了，海日刚走出去，手忽然被拉住，他一回头，强迫症拉着他，说道：「你的眼镜呢？」

    海日：「啊？」

    强迫症：「你的眼镜呢？」

    他指着自己的眼眶，焦虑地说：「你的眼镜呢！」

    强迫症崩溃地大喊：「你的眼镜，你的眼镜，你的眼镜呢！」

    事发突然，海日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地上前紧紧地抱住他，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我忘记带了。」

 第98页

    说着他转过身去，喊酒店人员：「有人发病了！」

    强迫症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眼眶，似乎在找那副本该存在的眼镜。

    门僮的电梯还没走，他说道：「你还带眼镜啊，没见你戴过。」

    「我双眼5.0，」海日无奈地道，「认错人了。」

    「这人智商136，数学系高材生，」门僮说，「去年的今天，早上吃了啥他都记得住。」

    海日：「……」

    但海日确实是没戴过，海日说道：「你仔细看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冷静一下。」

    酒店员工这才赶到，居然是那个肌肉男，他看了眼海日，说道：「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海日道：「什么时候了！搭把手！」

    员工这才「哦哦」两声，然后接过了强迫症，说道：「唉，王轩，还好不？」

    「是不是想占帅哥便宜，故意的？」员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海日感觉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拎起自己的垃圾袋，转身走了。

    员工喊了两声，没喊回来，对强迫症说：「人走啦，你怎么回事？不是好久都没犯病了吗？」

    王轩茫然地说：「他怎么没戴眼镜？」

    员工说：「从他来的那天起，我就没见过他戴过，我记得清还是你记得清？」

    门僮看了会儿，闻言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把电梯合上了。正好四楼，黄毛按了电梯，疲惫不堪。

    电梯门打开，黄毛睏倦地说：「一楼。」

    门僮给他按了个「1」。

    黄毛：「你今天倒班啊。」

    门僮：「嗯。」

    黄毛：「辛苦。」

    门僮：「到了。」

    黄毛「哦」了一声，走了出去，正好撞见海日倒完垃圾回来，当即仿佛是遇见了亲人，说道：「海哥啊。」

    海日：「唉，毛弟。」

    黄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海日说：「怎么了？」

    黄毛想起正事儿，说道：「阳哥昨晚失眠一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海日说，「什么情况？」

    黄毛：「他到底怎么了？」

    海日想了想，说道：「他没给你说吗？」

    黄毛无知地摇了摇头。海日说：「那我也不说了，我过去看看吧。」

    黄毛：「你去看看，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你劝劝阳哥，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忘心里搁。」

    「好嘞，」海日应了一声，自信满满说道，「你回去睡吧，交给我。」

    黄毛这才放下心来，沖他挥了挥手，走了。

    海日提着笑脸跟他挥手，一进电梯，瞬间垮了下来，一口气卸掉。

    门僮看了他一眼，帮他按了「4」。

    海日对他说道：「谢谢。」

    海日回去了直接找到了盛灿阳的房间，按响门铃。

    盛灿阳穿着大背心大裤衩，一头鸡窝，显然是还躺在床上呢，看见是他一愣。

    海日：「你以为是谁？」

    盛灿阳又爬回了床上，说道：「黄毛走的时候订了外卖。」

    他现在也跟着海日一起叫「黄毛」了。

    海日看着他，没说话。

    盛灿阳蒙在被子里，说道：「你俩在换班吗？」

    黄毛刚走，他就来了。

    海日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来也要过来的。」

    海日：「还好吗？」

    「好，」盛灿阳说，「只是失眠，别听他夸大其词。」

    海日有些忧愁，说道：「不是很久没有失眠了吗？」

    盛灿阳没有说话。

    其实海日知道，盛灿阳的状态应该很低落，昨天盛灿阳哭，不可能只是因为差点投错了兇手。没准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他只是状态不好了。

    海日说道：「陪你待会儿，我也没吃饭呢。外卖什么时候到？」

    没人回答，一低头，盛灿阳安静地睡着了。

    海日看了他半晌，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用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柔语气，说道：「睡吧。」

    盛灿阳睡着了之后，海日就等在了门外，怕外卖送上门按门铃的时候把盛灿阳吵醒。等到了外卖之后，他也没敢吃，玩了会儿手机，然后感觉也困了，躺在盛灿阳身边也眯了一觉，再一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盛灿阳不知道醒来了多久，正在低声接电话。

    海日眯着眼睛迷迷煳煳地去摸自己的手机，结果摸到了盛灿阳的手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响的是自己的电话。

    海日问：「谁啊。」

    说出来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盛灿阳说：「刘一凡。」

    「哦。」海日又趴下了，感觉睡得非常舒服。

    盛灿阳站起身来，说：「走吧，出去吃饭。」

    海日半晌没动弹，盛灿阳把衣服都换好了，他还躺在床上，盛灿阳一手抓住他的脚踝，然后把他往地下扯，海日大叫了起来，一下子精神了。

    盛灿阳笑了，说道：「走吧。」

    海日不知道为何，感觉盛灿阳突然间好了。

    海日坐在床上，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盛灿阳的神情。盛灿阳正在看手机，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一挑眉毛。

    海日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来得快好得也快。」

    这是海日印象中，盛灿阳病最严重的一次。往后很久，盛灿阳都再也没有发作过，那时候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盛灿阳复杂的、千迴百转的感情，不明白他的思虑，因为人的感情像是一池水，水下波涛汹涌，可能水面上只泛起几道清风抚过般的涟漪。海日只能看见盛灿阳的表现，看不到水下的涌动的波涛。

 第99页

    似要将两人一併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7 23:39:23~2020-07-09 23:5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难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殊、沈鱼渊 20瓶；一张贴纸、spruce、27797011 10瓶；不要虐qaq 6瓶；陶烧酒、四大皆空 3瓶；烦恼的西子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永灿烂（二）

    「到底谁去。」黄毛手撑在桌上, 严肃地说。

    「我不去，」海日平淡地说，「昨天我已经去过了。」

    黄毛：「上一次，我也去过了。」

    盛灿阳：「上一次是哪一次？」

    黄毛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非常僵硬。

    过了片刻, 黄毛说：「算了, 剪刀石头布吧。」

    几人伸出手来, 严肃地互相对视一眼，倒数一二三，果断出手。黄毛惜败。

    黄毛站起身来，拿起外卖垃圾袋，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出老千，每次都商量好了出一样的。」

    海日叼着根牙籤：「每次你都出布啊。」

    盛灿阳也大爷似得躺倒在沙发上，说：「跟我们打反心态。」

    他摇摇手指，轻巧地吐出两个字：「没用。」

    海日也说：「没用。」

    黄毛一脸糟心地去倒垃圾了。

    几个人在剧场里斗地主已经斗了快有一个星期了, 每天醉生梦死, 剧院也不开，任务也不去, 正好凑成了个斗地主局。

    今天盛灿阳发了话，得干活了, 他们便订了个庆祝开工的蛋糕, 吃蛋糕吃到下午四点钟, 眼见又要天黑了。

    海日推开剧院的门, 黄毛刚刚倒完垃圾回来，海日看着天上静静地游过去的灰鲸, 挥动着巨大的尾部，穿过高高的楼宇，又消失于云层。

    海日说道：「它们到底是什么？」

    「没人知道, 」黄毛不关心地说道，「你要出来为什么不倒垃圾？」

    海日也抱着肩膀，倚在门口，说道：「因为我享受胜利的快感。」

    黄毛沖他竖了个中指。

    海日说道：「下次出来斗地主，外面的天色真好。」

    「出来斗地主，」黄毛叼了根烟，也跟着看了眼天空，说道，「不到半小时，阳哥就要被这些小姑娘给活吞了。」

    海日还没见过有粉丝来找盛灿阳，当即起了兴趣，问道：「有人问他要签名吗？」

    黄毛：「刚来的时候，还有人做三个小时的大巴就为了看他一眼呢。就真只是看一眼，站在这扇玻璃门外头，看他玩手机。」

    黄毛指了指海日依着的那扇门。

    海日心想：「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因为这事儿海日也干过，他从内蒙追到北京，不也只是为了看一眼吗？不是粉丝可能真的不会懂吧。

    黄毛想了想，乐了，说道：「阳哥刚来的时候，头髮是红的，你知道吗？」

    海日点了点头。

    黄毛道：「那时候他特别显眼，顶着一颗红头，整个区都认识他，老有人找他，他烦得不行，把头给剃了。」

    海日想起盛灿阳郁闷地剃头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黄毛手指上夹着一根烟，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提成毛寸了，老短了，结果他一剃头，更帅了，这回不认识他的人也觉得帅，以为他是退伍军人，来的人更多了。」

    海日：「哈哈哈哈。」

    黄毛嘆了口气，说道：「他多好的命啊。」

    海日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然后耷拉了下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毛说：「我阳哥真是个好人，海哥，我就喜欢跟着我阳哥，你知道为啥不？」

    海日看了他一眼，黄毛说道：「我就想看看，老天爷到底要怎么对我阳哥这么好的一个人。」

    黄毛眼神真挚，似乎有泪，说道：「我就一个烂泥扶不上墙，阳哥不能跟我一样吧？」

    海日：「……」

    黄毛把菸头扔了，用脚踩了踩，然后进屋了。

    盛灿阳看他自己进来了，问道：「海日呢？」

    「看天，」黄毛随口说道，「外面呢。」

    盛灿阳拿起了一把吉他，擦了擦。

    黄毛：「你要弹吉他啊？」

    盛灿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试试。」

    黄毛：「没看你弹过吉他。」

    盛灿阳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懒散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吉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拨动了琴弦，流畅的乐音从手指间流淌出来，海日从外面听见了，走了进来，问道：「今晚弹吉他吗？」

    盛灿阳说：「是。」

    剧院把密集的椅子撤了，零散地摆在矮桌前，放上了一张吧檯，黄毛把车库里的酒都倒腾了出来，放到了吧檯上，今晚的酒吧就开业了。

    海日今天穿了件盛灿阳的衬衫，他穿着有些不合身，把袖子挽起来，拿了块抹布，到处洗洗擦擦，盛灿阳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在那儿试吉他，海日和黄毛问他要弹什么，他也不说。

    海日本来感觉不会有人，毕竟都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而且这地方也不繁华，他感觉晚上能来一两个就不错了，但是到了七八点钟的时候，盛灿阳搬了张椅子出去，把音响放出去，坐在门口，拉了个手麦，唱了两首rap，外头就慢慢地开始聚起人来了。

 第100页

    海日倚在吧檯上眼巴巴地往外看，看见盛灿阳站起来，跟着节奏挥动双手，观众的情绪也带了起来，跟着他一起摆手。

    盛灿阳还跳了一段儿，动作干净利索，踩点踩得严丝合缝，海日看着感觉像是青春回来了。

    还是来到这儿以后第一次看见盛灿阳跳舞，盛灿阳说道：「请我们酒吧从蒙古来的老闆来一段。」

    海日愣了一下，然后就见盛灿阳转过身来，似乎知道他在偷看，沖他挥了挥手。

    海日：「……」

    黄毛正在擦杯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成老闆了？」

    外面的观众还在好奇地往里张望，店里的几个客人笑道：「去吧。」

    海日对于这种倒是不怎么怯场，有些无奈，只好走了出去。

    盛灿阳笑着把话筒递给了他，海日示意不用，然后说道：「清唱吧。」

    盛灿阳却摇了摇头，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吉他。

    海日说：「那唱什么？」

    盛灿阳说：「随意。」

    海日想了想，说道：「liability.」

    盛灿阳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声。

    海日拿起话筒，突然感觉心情有些沉甸甸的。

    「baby really hurt me，crying in the taxi，he don’t wanna know me，says he made the big mistake of dancing in my storm，says it was poison——」

    海日清唱至此，盛灿阳的吉他声响起——

    「so i guess i』ll go home，into the arms of the girl that i love，the only love i haven’t screwed up，射’s so hard to please，but 射’s a forest fire.」

    海日闭上眼睛，这一刻什么也没想，没觉得过分悲伤，也没觉得喜悦——

    「i do my best to meet her demands，y at romance we slow dance，in the living room but all that a stranger would see，os one girl swaying alone，stroking her cheek.」

    过分悲伤的歌词，令盛灿阳刚刚炒热的气氛冷静了下来，海日却忽然涌起了万般情绪，平静地唱道：「they say you’re a little much for me，you’re a liability，so they pull back make other ns，i understand i’m a liability，got you wild make you leave

    i’m a little much for，e a na na na everyone.」

    海日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道：「忘词了。」

    大家却沉默片刻，鼓起掌来。

    盛灿阳笑道：「我本想让你让大家高兴点。」

    众人都笑着，有人已经走进了酒吧里，海日便让开了道，说道：「

    进来喝酒！」

    盛灿阳说：「让我们蒙古老闆陪酒。」

    今晚酒吧便热闹了起来，海日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大酒，盛灿阳不爱喝，黄毛不会喝，海日自己把上次海底捞带回去的五瓶白酒都喝了干净之后，就没再喝过了。

    今天晚上大家天南地北的一起聊天，海日只喝白的，居然也喝到微醺了。

    有女孩说道：「老闆好帅啊，你是混血吗？」

    海日微微笑起来，说道：「我帅吗？」

    把那个女孩迷得脸通红，海日却无知无觉，转过身去和别人聊天了。

    黄毛往桌上送酒，然后对客人说道：「台上的是大老闆，我是二老板，这个三老闆。」

    客人完全不懂他的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黄毛又道：「三老闆，你喝酒也得买单哈。」

    海日说：「记在盛灿阳头上。」

    黄毛：「……」

    海日身上微微的抑郁气质令人沉迷，一晚上被不下五个人要了微信，海日有些醉了，又燃起了蒙古男儿热情好客的热血，来者不拒，只要要就给。

    盛灿阳坐在吧檯上看了会儿，海日说道：「看见没！」

    他指着盛灿阳，说道：「我儿子。」

    众人笑起来，盛灿阳也笑了。

    海日说：「帅吧？」

    他明显是还没醉，只是接着醉意说些话而已。

    女孩故意道：「大老闆，他说你是他儿子。」

    盛灿阳一摆手，示意让他随便去说吧。

    海日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吶。」

    盛灿阳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大家对内蒙古帅哥似乎有诸多好奇，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长得像混血的男孩，海日却频频地望向吧檯上擦酒杯的盛灿阳。

    盛灿阳擦了会儿酒杯，然后走上台去，支起话筒，说道：「大家好，我是盛灿阳。」

    下面的人响起掌声，说道：「好。」

    盛灿阳说道：「给大家整首歌吧。」

    海日他妈在以前在东三省生活过，说话带了些东北味儿，不是很重，海日有时候就会说点东北口语，黄毛他妈也是东北人，盛灿阳跟他耳濡目染，也给带出了东北大碴子味儿。且毫无违和感。

    台下人纷纷道：「整！」

    盛灿阳面色宁静，拿起吉他，试了试音，拨动了琴弦。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盛灿阳开口便唱道：「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海日：「……」

    海日茫然地微微张着嘴，看着台上。

    盛灿阳看着他，笑着唱道：「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女孩们托住腮帮子，纷纷陷入了迷情之中。一个高个子冷感帅哥，在上面拨动琴弦，唱一首《灰姑娘》，可能也曾经是她们的梦。

 第101页

    男孩子为心爱的女孩唱一首这样的歌，也可能是年少时的幻想。

    盛灿阳无奈地唱道：「我总再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我让你别当真，因为我不敢相信，你如此美丽，而且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也许你不曾想到我的心会疼，如果这是梦，我长醉不愿醒，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我曾经忍耐，我如此等待，也许再等你到来，也许再等你到来。」

    海日喝酒从不上头，也不脸红，此时看着台上，却脸色通红。

    黄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盛灿阳，又看了眼海日，在看了眼盛灿阳，再看了眼海日，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盛灿阳：「我曾经忍耐，我如此等待，也许再等你到来，也许再等你到来。」

    台下掌声大喝，盛灿阳说道：「大家想唱什么可以上来试一试。」

    说着把吉他立在了椅子旁，转身下了台。

    海日马上就不是最受欢迎的了，大家又开始讨论起了年轻的老闆。而在整个屋子里，海日也最想了解这位年轻的老闆，他能轻松地加入话题。

    盛灿阳下了台，黄毛看了他的脸色，然后侧过身来，挡住自己的脸色，低声说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盛灿阳瞥了他一眼。

    黄毛：「？」

    盛灿阳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黄毛也不知道了。

    盛灿阳说：「是。」

    黄毛：「！！！」

    盛灿阳伸出跟手指在嘴上比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没呢。」

    黄毛：「你他妈还单恋啊。」

    盛灿阳有些无语，没回答。

    黄毛：「上啊！喜欢就上啊！」

    「你别管了，」盛灿阳哭笑不得，说道，「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教。」

    黄毛：「我看你确实挺有数。」

    他是讽刺盛灿阳搞这样哄女孩的手段来追海日。

    盛灿阳多少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信地说道：「怎么样？」

    黄毛笑道：「是挺帅的，不知道今晚又迷了多少个小姑娘？」

    盛灿阳擦着玻璃杯，说：「一个就行。」

    黄毛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好喜欢，太甜了，本来是因为这两天太忙了，所以提前写出来的准备以后发，结果写完了之后太想发出来了！！！感谢在2020-07-09 23:50:20~2020-07-10 01: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盖饭 15瓶；零噬月、难平 10瓶；伽歌 8瓶；唧唧不復唧唧 5瓶；小七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永灿烂（三）

    海日这一晚上都似乎踩在云朵上, 轻轻飘飘地随风走。

    周围人给他喝酒他就喝下去，到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海日举起酒杯，正要灌进去，一只手盖在了他的杯上, 盛灿阳侧身过来, 接过来他的酒杯, 一口干了，然后对桌上的其他人说道：「我得把我们老闆收回来了。」

    众人却想把他也拉着坐下，盛灿阳笑道：「我不会喝酒。」

    穿着吊带，文身铺满正片雪白胸膛的女孩说道：「刚不是还替他喝了一杯？」

    海日其实还意识清醒，刚要说话，盛灿阳却看他一眼，对众人说道：「我一杯倒，一会儿还得三老闆送我回家, 他可不能再喝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盛灿阳丝毫不在意, 拉着海日站了起来，海日恍恍惚惚, 跟着他走了。

    盛灿阳低声说道：「喝了多少？」

    海日已经想不起来了，无知地道：「不知道。」

    黄毛沖他伸出了手, 海日：「？」

    黄毛说：「买酒钱。」

    海日拍了下他的手, 把他的手拍开。

    海日坐下了, 安安静静地, 拿着一杯柠檬水，发呆, 看上去乖极了，盛灿阳看了会儿，忍不住要逗逗他, 海日却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黄毛说道：「完了，喝傻了。」

    海日却只是感觉自己是被过于幸福的感觉包围了，让他懵逼了。

    盛灿阳单手把海日连人带着椅子给一起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他站在吧檯调酒，来了一个小粉丝，染着粉红色的头髮，打着唇钉和眉钉，看着盛灿阳激动地脸红了，拿出一支笔，说道：「给我签个名吧！」

    盛灿阳放下手上的酒杯，点头道：「好的。」

    他接过来笔，那女孩却没带纸，盛灿阳无处下笔，问道：「签哪儿？」

    女孩把自己的头髮给抓起来，露出一字领来，她往下一拉，让盛灿阳在自己的胸脯上签字。

    盛灿阳：「……」

    海日：「？」

    海日：「！」

    他一下子清醒了。

    盛灿阳放下笔，笑着看着她。女孩疑惑说道：「不行吗？」

    盛灿阳对海日说道：「找张纸来。」

    海日「哦」了一声，赶紧去后台找东西。那女孩很失望地样子，说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盛灿阳说。

    女孩又把衣领拽下来：「那就签嘛。」

    盛灿阳认真地：「还在追。」

    那女孩愣了。

    盛灿阳始终淡淡地笑着，女孩便只好拿出来了自己的手机，用亮晶晶的指甲指了指手机后壳，让他签在手机后壳上，那个手机壳上头印着的是盛灿阳在组合里的时候的照片。盛灿阳依言在上头龙飞凤舞地签了名，女孩悻悻地问道：「是谁啊？」

 第102页

    谁都不免会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盛灿阳追？

    盛灿阳低声凑过去，说道：「你刚刚在他面前让我给你签名。」

    那女孩瞪大了双眼，慢慢地张大了嘴。

    海日找到了盛灿阳平时用的五线谱本，递了过来，盛灿阳接过来，说道：「谢了。」

    海日又呆愣地坐下发呆了。

    盛灿阳扬了扬五线谱本，问粉丝说道：「还要吗？」

    「要——」那女孩突然激动了起来，一双眼不住地瞟海日。

    盛灿阳又签了一张，递给了她。女孩接过来，却不走，一双眼睛放在他们俩人身上来回逡巡。

    海日说：「怎么了？」

    女孩捂着自己的嘴，尖叫着离开了。海日：「？」

    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在五线谱上写写画画，然后撕下来一张，递给了他。

    海日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盛灿阳」三个字，后头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海日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的签名，盛灿阳很郑重地交给了他，然后接着擦水杯去了。海日拿着这张纸，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后来又来了两个签名的小女孩，还要求了合照，海日给他们照了，要微信的时候，盛灿阳礼貌地拒绝了。

    「有个问题，」黄毛送完酒水，端着托盘走过来，一只胳膊搭在吧檯上，说道，「你俩如果在一起了，我是叫海哥嫂子还是哥？」

    海日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赶紧去看盛灿阳，他还不知道盛灿阳已经把他俩的事情告诉黄毛了。

    盛灿阳没搭理黄毛，晃了晃酒瓶，倒了两杯底伏特加，然后连着酒瓶一起，推给黄毛，说道：「后面的桌。」

    黄毛端起酒杯放在托盘上说：

    「我真不知道啊。」

    然后端着托盘走了，去桌上给人倒酒。

    海日说道：「你告诉他了？」

    「嗯。」盛灿阳淡淡地说。

    海日找不到话说，只好说：「好吧。」

    其实他和盛灿阳并没有认识多久，一个多月而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盛灿阳就已经告白了。海日感觉，如果说是真爱，似乎确实有些进展过于快了。

    他惆怅地嘆了口气。开始感慨，果然人都是不知道满足的动物，一开始他希望自己在盛灿阳旁边就行，结果盛灿阳给他告白了，他就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爱。

    他脑海里两个自己在天人交战，一个乐观小海日说：「盛灿阳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啊。」

    另一个人说：「一个月有什么感情。」

    海日不自觉地又嘆了口气。

    乐观小海日说：「现在的男女不都是这样吗？时代不同了，喜欢了就要勇敢地表达出来，难道非得等个一年半载再说吗？」

    海日觉得有道理，然后一挥手，不想再听悲观小海日的话了。

    盛灿阳余光看着海日一会嘆气一会儿摇头，感觉莫名心虚，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太对了。黄毛把托盘夹在胳肢窝，又回来了，说道：「唉，说句实话，咱们要不要给酒吧取个名字？」

    海日问道：「以前没有名字吗？」

    「没有，」黄毛说，「没人取过，你没看见门口连个牌子都没有。」

    盛灿阳说：「海哥取吧。」

    海日心累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姓海。」

    黄毛：「那怎么办？不会叫了，叫嫂子吧。」

    海日：「……」

    盛灿阳却不置可否，说道：「酒吧取什么？」

    「取了名字就要好好干，」盛灿阳双手撑在吧檯上说，「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黄毛：「我无所谓啊。」

    要不就叫：「爱情海吧。」他说。

    海日不领情地说：「很土。」

    黄毛：「那你说呗。」

    海日又想不起什么，他现在脑袋很乱，被黄毛这个僚机一搞，就更不清晰了，这个刘一凡简直有毒，刚知道盛灿阳和自己的事情，就开始马上进入僚机的角色了。海日都还没反应过来。

    海日无奈道：「你们随便吧。」

    盛灿阳说：「那就爱情海吧，大俗即大雅，不错。」

    海日：「……」

    海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结果晚上的时候，就见他在联繫人做店里的牌子。

    海日：「能不能认真点啊？」

    此时酒吧的灯光已经关了，只剩下头顶上的一盏壁灯，照在盛灿阳的侧脸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和海日的那个衬衣款式差不多，但是他穿着便更加合身，袖子拉到胳膊肘上，下面穿了一件黑色的牛仔裤，一双低调的马丁靴，他身材很削瘦，肌肉都藏着，看上去就更加性感，看上去有种禁慾的正经感，甚至像是个刚下班的上班族。

    海日看着，在灯光的加持下，不免心动异常。

    盛灿阳无知无觉，把手机让给他，示意：「那你来。」

    海日：「真叫这个啊？这也太像洗浴中心了吧。」

    盛灿阳笑了起来，说道：「是有点。」

    「我俩都没什么文化，」盛灿阳说，「要不你说吧。」

    这话倒是真的，盛灿阳和黄毛俩人都没上过大学，主要是年龄在那摆着呢，俩人平均年龄十八岁。

    海日越想越觉得自己越完蛋，居然让这样的小弟弟给搞得心潮起伏。

 第103页

    海日想了半天，都感觉似乎有些俗了，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便无奈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你自己找个喜欢的啊。」

    盛灿阳看着他，说道：「可以吗？」

    海日：「有什么不可以的？」

    盛灿阳：「那叫『海日』可以吗？」

    海日：「……」

    「我觉得这个名字就挺好听，」盛灿阳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说道，「行吗？」

    海日：「不行。」

    「不是不行，」海日恍恍惚惚，说道，「如果叫这个的话，有点奇怪了吧？人家问你去哪儿了，你说上海日了。」

    上海日，上海日，上海日。海日说道：「不行吧？」

    盛灿阳笑了起来，说道：「那确实不行。」

    海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这个玩笑便能豁出脸皮，可盛灿阳一说，他就有些不自在了。仿佛有些暧昧的感觉在。

    盛灿阳说：「想好了名字了。」

    他拿起手机来，让海日看他和做gg牌的老闆的聊天纪律，盛灿阳取的名字是「春潮」。

    海日松了口气，又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盛灿阳却笑而不语，然后站起来去帮黄毛拖桌子了。

    黄毛自己一个人干了半天活儿，摔摔打打地不乐意，看他终于来了，说道：「哦，还知道来搭把手啊。」

    盛灿阳：「别酸。」

    黄毛：「我酸个鬼，谁没有似的。」

    随后，他又低下头来，低声问盛灿阳：「你认真的吗？要谈恋爱？」

    「我也不是不不同意你谈恋爱，」黄毛说，「但是海哥人挺好的，我挺喜欢的，你说你俩要是没成，我和他不就做不成朋友了吗？」

    盛灿阳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黄毛：「我说真的呢啊。」

    如果盛灿阳和海日真就只是玩玩而已，以后分了，黄毛在中间也是尴尬。

    盛灿阳：「认真的。」

    「你好好和他做朋友，」盛灿阳说，「我在这儿一天就和他认真一天。」

    盛灿阳笑了起来，一使劲儿，手上拎了两把椅子，胳膊上又挎了一个，拎到后台去了。

    海日问道：「把这些搬回去干什么？明天不开了吗？」

    黄毛说：「开，椅子太多了，来不了这么多人，把场地空下点。」

    海日乐呵地问：「那什么时候搞剧本？」

    「你咋这么开心啊。」黄毛也乐了，说道，「快了吧，这几天也许就有新剧本了。」

    黄毛问：「想演了啊。」

    海日摇了摇头：「想看盛灿阳演。」

    黄毛：「那确实，这里的很多人都是盛灿阳的粉丝呢。」

    海日笑了笑没再说话，伸手要帮忙，黄毛赶紧躲开，自己搬起了两把椅子，说道：「唉不用，嫂子，你歇着。」

    海日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又觉得实在无奈。这俩小孩好能搞花样。

    三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海日喝了不少酒，已经感觉很困了，黄毛开车送他们两个一起回去，进去的时候，海日已经感觉自己东倒西歪了。盛灿阳伸出胳膊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推开了门。

    今天是肌肉男前台员工值班，正在打瞌睡，一抬眼看见了俩人，他瞬间坐直了，盛灿阳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他，然后架着海日按亮了电梯。

    海日有些不舒服地说：「没事。」

    「困了？」盛灿阳轻声问。

    「困毙了，」海日说，「我现在躺在大厅里就能睡着。」

    盛灿阳笑得像是春风拂面，温柔无比，只是看着他。

    海日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为什么，盛灿阳这两天给他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屁孩了，他以前总觉得盛灿阳是个臭屁小孩，总是耍帅，其实挺可爱的。但是现在更多的感受到了盛灿阳的男性的魅力。很迷人。不知道是因为盛灿阳改变了，还是因为在海日眼里的盛灿阳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海日推开了盛灿阳，自己站直了，说道：「你不困吗？」

    「还可以，」盛灿阳说，「没喝酒。」

    海日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半了，这已经不是喝不喝酒的问题了，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眼盛灿阳，问道：「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没有，」盛灿阳举起手来示意他放轻松，然后说道，「每天都睡到十二点。」

    盛灿阳突然感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海日：「？」

    盛灿阳：「没什么。」

    海日侧着头看盛灿阳，高高大大的帅气男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会穿衣服，长得帅气，玩音乐，偶像。海日最后在心里冷冷地补充了一点：「喜欢我。」

    海日说：「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盛灿阳有些奇怪，自己低头看了眼，说道：「送你？」

    海日无奈道：「不用。」

    盛灿阳说：「你这件也好看。」

    海日：「……」

    「这不是你的吗？」海日莫名其妙。

    「是吗？」盛灿阳已经没有印象了。

    海日：「你之前送来的。」

    盛灿阳又看了眼，拉着海日转了个圈儿，这才好像是认了出来，他摸了摸眼眶，说道：「都不记得了。」

    听说抑郁的副作用也有记忆消退这样一条。海日不说话了。

 第104页

    可俩人沉默了会儿，又都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俩人都觉得对方的衣服好看。

    沉默片刻，他俩一起笑了起来。

    肌肉男前台站起来，欲要上前，看着这一幕，又神色不安地坐下了。

    电梯门打开，门僮在里头说道：「不是吧？大半夜的才回来。」

    「早上好，」盛灿阳礼貌地说道，「四楼。」

    门僮按亮了四楼，海日问道：「今天又轮到你倒班吗？」

    门僮糟心地说道：「还有一小时。」

    海日说：「哦，加油。」

    「谢谢，」门僮也礼貌地说，「下次凌晨五点半请走步梯。」

    海日笑了起来，电梯到了，他们走出去，和门僮挥手说再见。门僮也一脸郁卒地跟他们挥手。

    海日说：「下班快乐。」

    他现在确实有些过于快乐了。

    盛灿阳和海日往他宿舍的方向走，海日愣了一下，看着他。盛灿阳也愣了，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举手投降说道：「我没别的意思，送你回家而已。」

    海日：「就这几步？」

    「就这几步，」盛灿阳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说，「快点，我回去睡了。」

    盛灿阳把海日送到门口，看着他进门，然后说道：「早安。」

    「早安。」海日在门内也轻声道。

    盛灿阳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帮他把门合上了，然后才转身回去。

    海日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钟。

    期间他感觉自己的手机就一直在响，没听过。他烦躁不堪，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整个人睡得乱七八糟。还记得自己做了个美梦。

    海日拿起手机，看见一长串的微信记录，脑袋生疼，打开最先看见了置顶了的盛灿阳的聊天记录，盛灿阳只发了一条，在一点多发了一个「？」，询问他醒没醒。

    海日马上回復了个表情，然后退出来看手机。

    黄毛居然给他发了十八条消息。

    海日从第一条开始看。

    「海哥。」

    「不是，错了。」

    「嫂子。」

    「醒了没啊？」

    「阳哥想叫你晚上吃饭啊，他自己不好意思，让我来问你。」

    「还没醒？」

    「猪吗？」

    「三点了，醒了吧？不会是在装睡吧。」

    「服了，你睡吧，我跟阳哥订了海底捞。」

    接着就是各种图片，显示他现在正在外面逛大街，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海日气笑了，打字：「你微信是按条收费的吗？」

    黄毛马上道：「终于醒了，我差点报警。」

    海日：「几点？」

    「七点半，」黄毛说，「吃完了晚上继续盛大开业。」

    海日又躺下了，然后退出来，看见「追寻阳光，追寻快乐」给他也发了一条消息。

    问他：「在吗？」

    海日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错事吧，然后道：「有事吗？」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覆：「想给你聊聊。」

    海日：「聊什么？」

    「我给你买了双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什么时候来取一下？」对面的大哥说。

    海日：「？？？？？」

    什么鬼啊？

    盛灿阳的消息进来了：「开门。」

    海日瞬间弹跳起身，关上卫生间的门狂洗脸，护肤，吹头髮一气呵成，然后平定唿吸，装作轻松的样子，打开门。

    盛灿阳一抬眼，问道：「刚醒？」

    「刚醒，」海日悄悄地松了口气，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他进门，「怎么了？」

    盛灿阳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海日看见居然全都是一些衣服和鞋的包装袋，像是刚刚买回来。

    盛灿阳放到了地上，然后坐在他床上，有些不安地说道：「给你买了点东西。」

    海日：「？？？？」

    这么多包装袋，海日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几点醒的？」

    盛灿阳手摸着脸，说道：「八点多出门，不太睡得着。」

    盛灿阳昨晚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有些羞耻地说道：「有点激动。」

    海日：「……」

    已经不是激动了，海日心想，你这是亢奋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爆写了两万字太爽了（加存稿箱了）感谢在2020-07-10 01:26:23~2020-07-11 23: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icole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对方正在睡觉中、李清和、上课睡觉、难平、见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栏杆十二曲、麻酱小甜饼、兔 20瓶；巨可爱 18瓶；手可摘星辰 6瓶；伏离玖_yunya、老婆装死、小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永灿烂（四）

    海日是真的服了盛灿阳, 六点睡觉，八点起床，开始自己出去逛街，给他买衣服。

    他感觉又好笑又心酸, 蹲下身翻看那些包装袋, 说道：「都是衣服？」

    「和鞋, 」盛灿阳像是被检查作业的小孩，「还有袜子。」

    盛灿阳：「皮带，帽子，水乳，还买了个手机……」

    海日：「……」

    盛灿阳一脸无知，说道：「怎么了？」

 第105页

    「没事，」海日笑着说，「谢谢。」

    盛灿阳松了口气, 也笑了。

    海日随便掏出来两件, 看见居然不是盛灿阳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他自己平时都是怎么时髦怎么酷怎么穿, 但是给海日买的都是舒服的基本款，基本上都是纯色。

    海日说：「谁教你的？」

    盛灿阳摇了摇头, 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穿的那种。」

    海日第一天来的时候, 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圆领卫衣, 看上去舒舒服服的，配上他的白皮肤, 看上去干净又有气质。

    海日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说道：「我都忘了那天穿的是什么了。」

    显然是盛灿阳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且印象深刻。

    海日问道：「困吗？」

    盛灿阳摇了摇头, 说：「不是失眠，就是不想睡。」

    「好吧，」海日没有勉强他，「那就不睡了。」

    但是不睡觉，人就会显得有些迟钝，意识也迟滞起来，海日挑了件盛灿阳买来的衣服，进卫生间穿上了，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盛灿阳躺在床上看了眼，说道：「挺好。」

    海日笑了起来，说：「挺合身。」

    盛灿阳比了一个高度，说道：「你比我矮这么点。」

    「你是这么跟导购说的？」

    盛灿阳点了点头，视线还放在他的身上。

    海日也躺下了，然后说道：「谢谢。」

    「不用，」盛灿阳说，「我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海日问：「是第一次追人吗？」

    盛灿阳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海日看不见，然后说道：「以前没追过。」

    「都是别人在追你吗？」海日问道。问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确实有点酸。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也没人追过我。」

    他很早就进入了娱乐圈，身边的人也都是一些漂亮的男女们，大家谈恋爱都悄悄的，盛灿阳一直似乎没怎么想明白感情的事情，对男孩女孩的暗示都假装不明白，自然也没什么人追他。

    至于粉丝和善宇，那就是另外的话了。

    海日说道：「第一次，那哥哥教教你。」

    他翻身，面对着盛灿阳，胳膊撑在了盛灿阳的耳朵边，海日看见盛灿阳明显地愣了一下，俩人对视不足两秒，海日闭上眼吻了上去。

    盛灿阳马上回应，搂上了他的腰。海日却已经睁开了眼，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本想开个玩笑，告诉盛灿阳，送了礼物，人家又收下了，就是暗示对他有意思，暗示你可以进一步了。但是看着盛灿阳认真的眼神，又说不出来了。

    盛灿阳把他压了下去，又亲了一会儿，感觉俩人都要起反应，海日暗道不好，赶紧拍了拍他，说道：「行了行了。」

    盛灿阳这才停了下去，像个小孩看着他。

    「别追了，」海日心疼道，「我同意了。」

    盛灿阳懵了。

    海日抱紧他的腰，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下巴枕在盛灿阳的肩膀上，说道：「早就想这样了。」

    按照平时的暧昧法则，恋爱法则，海日这个时候该推拉，推拉几天，然后慢慢地给点甜头，再推拉几天，占据主动权，这才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该干的事。

    但海日等不了，他确实喜欢盛灿阳，他也不想等。只想马上让盛灿阳开心。

    海日想：「快餐就快餐，快乐就行。」

    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想得有点悲观了，他默认盛灿阳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只是少年性起而已，可盛灿阳又表现的实在不像是只认识了一个月的表现。更像是情根深种了。

    海日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遵从本心了。可能爱情本来不该用任何事情去衡量吧。

    盛灿阳怀抱着海日，躺在床上，然后用他的手机，给肌肉勐男回復简讯：「谢谢，我有男朋友了，这样不好。」

    海日无奈道：「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海日同意之后，盛灿阳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这个肌肉勐男，然后得知他要送海日东西之后，非要亲自回復简讯，盛灿阳道，「你不想跟他说清楚？」

    海日：「……说吧。」

    盛灿阳发送了消息之后，就盯着手机屏幕等他回信。

    海日没什么事情做，盛灿阳给他买了个新手机，但是他也懒得换，就拿起盛灿阳的手机玩，盛灿阳平时不打游戏也不刷短视频，海日只好点开他的微博，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你之前的微博号还能上吗？」

    盛灿阳随口说道：「可以吧。」

    海日：「能上？」

    盛灿阳这才看了他一眼，说道：「密码公司也有，不过那边应该不会用吧？你可以试试。干什么？」

    「上去看看。」海日说。

    盛灿阳就尝试着登之前的帐号，他都有点忘了用户名和密码了，尝试了两次之后才正确，加载了半天之后，登陆成功！

    盛灿阳把手机扔给他：「别看私信，随便玩吧。」

    他说别看私信，海日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估计是里面会有骂人的话。

    海日想了想，自己可能确实接受不了，就没有点开，就在首页里看了看，他关注的很多人，但是能刷出来的东西却很少。因为这里的网络是这个世界的，刷不出另个一世界的东西。

 第106页

    这些人都还好好地活着。海日有些难过地想。

    他点开盛灿阳过往的微博，这些他都看过无数遍了，他想找找自己在下面的评论，但都被淹没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海日点开那些粉丝的微博，也刷不出新的东西了，能刷出来的，还是一年多，替盛灿阳转发微博。

    他之前也是这样的，离他很远的粉丝，但是现在居然躺在了盛灿阳的怀里。

    这样想着，海日又感觉舒服了不少。果然人生就是此消彼长，平衡。

    盛灿阳的微博上待处理的消息999加，海日四处转转，到处点点，感觉新奇不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动可以被发现的东西，比如说关注，发微博之类的，盛灿阳让他随便玩，他也玩不出什么。

    这帐号应该已经很久都没用了，盛灿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次都没登过。

    盛灿阳并不在意，说道：「你喜欢就拿着用吧。」

    海日：「……」

    「发发gg之类的，」盛灿阳说，「你不是想赚钱吗？」

    「赚钱也不是这么赚的啊，」海日说，「我不要啊。」

    盛灿阳笑道：「反正送你了。」

    那边的肌肉男迟迟不回消息，盛灿阳上来困意了，然后放下手机，抱着海日，说道：「我睡一觉。」

    海日感觉幸福毙了。

    盛灿阳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七点，黄毛已经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了，然而敢怒不敢言，他是不敢破坏盛灿阳的睡眠的。

    俩人一起走上车，盛灿阳还一脸毛躁，头髮睡得乱七八糟，海日递给了他一个帽子，他给盖住了。

    盛灿阳对黄毛说：「叫嫂子。」

    黄毛莫名其妙，对盛灿阳说：「嫂子。」

    海日：「……」

    盛灿阳耐心地指了指海日，对黄毛说：「叫嫂子。」

    黄毛：「！」

    黄毛翻身去看后面的海日，说道：「不是吧？」

    「这么快的吗？」黄毛说，「你不考虑考虑都？」

    海日狂笑，说道：「考虑什么？」

    黄毛：「你这也太草率了。」

    盛灿阳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暴躁地说：「开车。」

    黄毛老实了：「好的。」

    黄毛提前预约了海底捞，三个人直接过去，海日过了酒瘾，也就不再说要喝酒的事情，本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到一半忽然来了人，海日一抬头，认出了是之前在剧本里的那个男人。

    盛灿阳脸色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要和他出去聊，那人却直接坐下了，坐在了黄毛身边，海日的对面。

    海日：「……」

    「初次见面，」那男人说道，「我姓伊，叫伊维。」

    「你好，海日。」

    伊维笑道：「混血吗？」

    海日解释了无数次这个故事，也不差这一次，说道：「我妈是俄罗斯族。」

    盛灿阳说：「出来聊。」

    「唉，」伊维说，「饿了，坐下吃吧，我也吃不了你多少钱。」

    盛灿阳看着他，说道：「出去。」

    伊维似乎有些无奈，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盛灿阳出去了。

    黄毛这才松了口气，海日注意到，伊维在的时候黄毛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海日说道：「怎么回事？」

    「一个变态而已，」黄毛说，「应该是出结果了，上次剧本的处理结果。」

    海日有些担心，黄毛安慰说：「阳哥是没什么的，他不是第一次在剧本里杀人了。」

    海日：「……」

    黄毛：「上头的人拿阳哥也没办法。处理不了他，只能放在那儿。大不了就不让他参加剧本了吧。」

    海日：「但是他比较擅长玩剧本吧？」

    黄毛乐乐地看着他，说道：「那你是没看见他狼人杀的样子。」

    「骗得你底裤都没，」黄毛说，「我跟过他两次，我每天和他同吃同住，到最后一天，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海日面无表情：「剧本也一样。」

    黄毛伸手指摇了摇，说道：「不一样。」

    「动态底牌，」黄毛说，「阳哥玩狼人杀，像雾像雨又像风，就他妈不像个好人。」

    海日哈哈笑了起来。

    黄毛说道：「总之，就是很难受。但是他肯定会保护你滴，你放心啦。」

    海日：「这也没办法保护呀。」

    「你相信他，」黄毛说，「他保护过我。我差点被投出去的时候，阳哥跳女巫保我，说出我先出他，老有安全感啦。」

    黄毛：「他想保你肯定保得住，你放心啦。」

    海日有些期待和盛灿阳一起参加游戏了。他感觉游戏里的盛灿阳和生活里是不一样的，在游戏里，盛灿阳永远都游刃有余的，像个强大的第三方。

    但是……我恋爱了。

    海日不管想什么，都会绕到这件事上来，很没有实感的一件事：他恋爱了，和盛灿阳。

    恋爱了，恋爱了，恋爱了，恋爱了，恋爱了——

    恋爱了！！！！！恋爱了！！！

    海日心想：「好他妈开心啊！！好他妈幸福啊！」

    黄毛看的有些发毛，说道：「你笑啥呢？」

    海日矜持道：「没什么。」

    他高兴完了，又有些担心盛灿阳，怕盛灿阳和那个变态聊完了会影响情绪，但是盛灿阳回来的时候却没什么反应，挺平静的样子，问道：「菜上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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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快吃完了，」黄毛说，「什么情况啊？」

    盛灿阳：「罚钱，不让参加剧本了。」

    黄毛无所谓地说：「跟我想的差不多。」

    盛灿阳也无所谓，给海日加了块涮好的肉。

    海日看他俩都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感觉好像那就是没什么大事了吧，便没再敢问。

    但是晚上开门的时候，那个叫伊维的男人又来了。

    就坐在吧檯的角落里，看上去像是一只阴郁的蝙蝠，快要消失在黑暗里了。

    盛灿阳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他，海日躲在吧檯远远地另一边，跟盛灿阳聊天。

    盛灿阳警惕地问：「他回覆你了吗？」

    海日只好举起手机让他开聊天记录，那个肌肉男还没回。

    盛灿阳说：「回復了告诉我。」

    海日：「知——道——了——」

    盛灿阳：「不要不耐烦。」

    「没有不耐烦，」海日说道，「给我调个酒喝。」

    盛灿阳说：「总是喝酒伤肝。」

    虽然是这样说了，但还是给他倒了一杯底黄澄澄的酒，说：「今晚就一杯。」

    海日不太乐意地答应了，感觉到了甜蜜的负担，盛灿阳开始插手管他了，海日还没说自己还会抽菸呢。

    其实也已经很久没抽了，来了之后手边没钱，不想抽便宜的，一直也就没抽过。

    问盛灿阳借钱买烟实在不太现实了。

    海日说道：「他为啥老看你啊。」

    伊维坐在角落里，视线一直打量在盛灿阳的身上。

    盛灿阳漫不经心，说道：「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

    这话说的也是，但是海日还是感觉不太舒服，他听黄毛说，伊维应该是喜欢盛灿阳的。

    不过这种变态的喜欢，估计一般人也消受不起吧。

    伊维却走过来，主动对海日碰杯，说道：「爱喝烈酒的应该都是真男人吧？」

    「还有男人是假的吗？」海日反问了一句，勉强和他碰了一下杯。

    伊维说：「你多大？」

    盛灿阳警告道：「离他远点。」

    「随便聊聊，」伊维无可奈何地道，「不用这样严防死守吧？我要是想找他麻烦，会让你看见吗？」

    说得有道理，海日喝了口酒，心里想。

    伊维说话文绉绉地：「你是因何而死？」

    海日冷淡地道：「精神病。」

    「我也是，」伊维说，「太巧了，你是什么病？」

    海日：「抑郁症。」

    伊维：「我是高能反社会候群症。」

    「任何病因，都有家庭的成分在，」伊维说，「你相信吗？」

    海日对这个不太了解，他说道：「也有人是天生的吧。」

    伊维看着前方，说：「有，但是很少。」

    他看着海日，说道：「我以前还是挺开朗的，但是说了很多实话之后老是挨揍，我就开始自闭起来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爸妈挺讨厌我的，他们有点怕我，所以从来不让我见外人，一有人来了，我妈就把我锁在房间里。」

    海日：「……」

    这是在干什么？忽然走心？

    盛灿阳说道：「没人对你这个故事感兴趣。」

    伊维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举起杯敬了他一下，一口干了，然后把空杯推给他，让他填满。

    盛灿阳没有理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伊维：「交给朋友。」

    「我很惨的，」伊维对海日说，「我没有朋友。大家都挺讨厌我。」

    海日心说：「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动了些恻隐之心。可海日也不敢改变盛灿阳的想法，盛灿阳拒绝伊维，那他也只能拒绝。

    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实在是太危险了。

    海日说道：「去找些性格相投的不好吗？」

    「我们性格还不相投吗？」伊维反问，「我们都是精神病。」

    海日：「大哥，精神病和精神病也不一样的好吧？」

    伊维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伊维张开双臂，夸张地说道：「反正不是我们错了，就是这个世界错了，有什么不一样呢？」

    海日：「……」

    盛灿阳把伊维的酒杯收了，放到身后的水盆里，然后说道：「你有病吗？」

    伊维的神态确实有浓重的病态。

    海日说道：「你很痛苦吗？」

    伊维：「……」

    盛灿阳：「……」

    海日试探着道：「孤独？」

    伊维冷笑了一声，说道：「狗屁。」

    「骂人干什么，」海日也平淡地道，「骂人不就是承认吗？」

    海日说：「为啥要这么拧巴呢？孤独就去好好地交朋友，谈恋爱。干吗非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喜欢一个人就去拽人家辫子？」

    伊维简直恼羞成怒！

    盛灿阳赶紧一个翻身从吧檯里跳了出来，挡在了海日身前，海日莫名其妙，说道：「咋了？」

    盛灿阳没说话，看着伊维。

    伊维却笑了笑，看了眼海日，掏出手机来付了钱走了。

    盛灿阳松了口气，对海日说道：「服了你，惹他干吗？」

    海日也有些后悔起来了。

    「算了，」盛灿阳说，「他是个疯狗，谁惹到就咬谁，下次他再找你你找我就行了，那个前台给你回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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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真是服了，不耐烦道：「没有！」

    盛灿阳两根手指夹着拉了下他的脸，笑了，然后又钻回吧檯里了。

    过了半夜，酒吧的气氛又高涨了起来，下面的人喊盛灿阳唱歌，盛灿阳上去唱了首《花房姑娘》，然后大家不满足，他又唱了首昨天的《灰姑娘》。

    海日感觉台下的小姑娘们已经被他迷得走不动道了。他也一样。

    盛灿阳实在太帅了，他不止一次地发出这样的感慨。

    盛灿阳唱完《灰姑娘》，深情款款地看着台下的海日，说道：「送给我爱人。」

    海日：「！」

    差点心空到失心疯而死。

    台下人尖叫不已，女孩们大声喊道：「是谁！！是谁！！」

    找不到是谁终结了女孩的青春美梦。海日也不敢说什么，大家都顺着盛灿阳的目光看他，海日脸色通红，只好低下头。

    突然有人喊道：「安塞尔？」

    海日：「？」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个女孩奇怪地看着他，见到他转过头来，便吓了一跳：「安塞尔？！」

    海日：「不好意思，你认错了吧。」

    「我叫海日。」他笑了笑。

    盛灿阳一直看着这边，他见状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那女孩却还是很犹豫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

    海日突然想到了那天强迫症拉着自己问自己没戴眼镜的事情，便道：「你说的人，不会是戴着个眼镜吧？」

    女孩勉强笑笑，说道：「戴一副黑框眼镜。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认错人了，你说话没有口音。」

    「是什么人？」海日起了好奇心。

    「一个德国男孩，」女孩失落地道，「是我的好朋友。」

    海日：「他去哪儿了？」

    海日对盛灿阳说：「请她喝一杯吧。」

    盛灿阳便去拿杯子，女孩坐在了海日的身边，有些侷促地握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海日以为她的意思是第一次来酒吧，谁料女孩却说：「我住在华南8区。」

    海日吓了一跳：「这么远？」

    女孩：「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焦奇。」

    「我来这儿找偶像的，」焦奇说道，「能帮我问他要个签名吗？」

    盛灿阳刚好倒完酒，海日便招唿他说：「亲爱的，给她签个名。」

    「好的，」盛灿阳道，「有纸笔吗？」

    焦奇赶紧拿出来了纸笔，盛灿阳问了她的名字，给她签了个to签，递给她，焦奇受宠若惊，海日感觉她险些哭出来。

    海日挥挥手：「忙去吧。」

    盛灿阳点了点头，上一边忙去了。

    焦奇好奇地道：「你俩是——？」

    她本来想问你俩是朋友吗？结果海日点了点头。

    焦奇：「？」

    海日说：「是。」

    焦奇反应了半天，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惊呆了。

    海日不好意思地道：「你男神被我收编了。」

    焦奇脸突然涨红，然后说道：「没关系！！！」

    海日：「……」

    焦奇：「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海日：「？？」

    他莫名其妙地给焦奇也签了个名，焦奇一脸满足。

    海日感觉这个世界果真是奇妙极了。

    令人捉摸不透。

    焦奇要到了签名，过了会儿又缓和下来，说道：「那你应该确实不是我的朋友啦。」

    海日无奈道：「还在想这件事吗？」

    「是啊，」焦奇说，「你俩真的好像啊。」

    焦奇：「但是我朋友喜欢女生，他有个女朋友的，两个人很相爱。」

    海日问：「他去哪儿了？」

    「去年冬天，」焦奇笑起来，「他的女朋友取消了死亡申请，回去活着了，然后安塞尔也跟着回去了。他们说，回去了之后就要结婚。」

    海日心生嚮往，说道：「真好。」

    焦奇说：「所以我一开始看到你，还以为安塞尔又回来了。」

    海日自嘲一笑，说道：「我不是他，我还没走出漩涡呢。」

    「其实你俩一点都不像，」焦奇偷偷地端详了他半天，说道，「安塞尔是德国人，他是深度近视。」

    焦奇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出任务的时候，半夜走廊里传来了声音，他吓得把眼镜给摔了，自己找不见，第二天连房门都出不去。大家以为他死了。」

    海日也笑了起来。

    焦奇嘆了口气，说道：「大家都走了，只有我还留在这里。」

    海日：「你的朋友们都离开了吗？」

    「都选择回去活着，」焦奇说，「只剩我了。」

    海日想了想，说道：「慢慢来吧。」

    焦奇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我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上章这章下章下下章都是我在一天写的是的鄙人就是这么强人送外号晋江浪里小白条呵呵承让

    第36章 永灿烂（五）

    盛灿阳在那边喊道：「忙着呢, 去找你嫂子！」

    海日回过头去，看见黄毛手上拿着三个托盘，嘴里还叼着个酒杯，海日赶紧过去接, 焦奇说：「我走啦。」

    「好的好的, 」海日说, 「慢走。」

    焦奇有些恋恋不捨地看着盛灿阳，又看了眼海日，手还放在吧檯上，有些捨不得。

 第109页

    盛灿阳扔起了摇壶，摇壶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又稳稳地落回到他的手中，打开摇壶倒出了里面淡蓝色的酒液。

    海日接过酒杯和托盘，说道：「你要和他合照吗？」

    「可以吗？」焦奇有些意外。

    海日笑道：「可以啊。」

    焦奇脸有点红了。

    海日对盛灿阳招了招手, 盛灿阳把酒杯推出去, 酒吧有点吵，他侧身过来在海日耳边问道：「怎么啦？」

    焦奇看见海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盛灿阳抬眼看了眼自己，然后微笑起来, 低头回了海日句话, 海日笑骂着推了他一把。

    海日回过头说道：「来吧。」

    焦奇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 盛灿阳一边擦手一边从吧檯走出来, 把手巾放到一边，单手虚虚地搂在她的腰上, 只是看上去像是凑在一起，但没有碰到。

    盛灿阳微微躬身，看上去没有那么高了, 海日接过了焦奇的手机，说道：「1、2、3，茄子。」

    焦奇腼腆地笑了起来。

    海日看着摄像头里的盛灿阳，满意道：「不错。」

    焦奇小声说：「谢谢。」

    「妹有关系，」海日随口说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盛灿阳回了吧檯，胳膊撑在吧檯上，也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焦奇看着俩人，笑了。

    黄毛走过来，单手撑着腰，似乎累废了，缓了缓肌肉，宣布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来了，」海日说道，「消消气老闆。」

    黄毛看着他，认真地道：「谈恋爱可以不要影响工作吗？」

    「不可以。」盛灿阳随口道。

    盛灿阳漫不经心地：「我工作就是为了谈恋爱。」

    黄毛：「……」

    黄毛：「我不干了。或者把我对象也叫来，我也要工作时间谈恋爱。」

    「可以啊，」海日说，「我还没见过呢。」

    盛灿阳道：「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黄毛：「你啥意思，我假装自己有个女朋友呗？」

    海日看着黄毛：「叫来一起吃个饭啊。」

    黄毛：「她有点腼腆，其实阳哥见过啊，他故意的。」

    焦奇一直看着他们三个这样有来有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海日看了她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欢盛灿阳。

    焦奇看海日看自己，便说道：「挺好的。」

    海日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说：「嗯，挺好的。」

    黄毛和盛灿阳还在撤些没用的废话，海日和焦奇聊了起来，焦奇说道：「我之前还一直不敢来，我应该早点来看看的。」

    海日笑道：「以后可以常来。」

    焦奇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你也是他的粉丝吗？」

    「以前是，」海日说，「我现在升官啦。」

    焦奇：「你真帅。」

    海日微笑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海日看出焦奇似乎很喜欢自己，那种眼神可以看得出来，海日很懂，那是一种就像是看儿媳妇的眼神。

    海日：「……」

    焦奇笑道：「我走啦。」

    「等等一会儿他还要上去唱歌呢，」海日劝道，「你一会儿再走，晚上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海日能看得出谁是真的喜欢盛灿阳，她和那些只是来要个签名的人不一样。他对这样的粉丝很有好感。因为他感觉盛灿阳的粉丝们过得都挺不容易的。

    焦奇却说道：「我看过好多次他唱歌啦，我去过好多次现场呢。走了，晚上的大巴，我就只是相看一眼他过得怎么样。」

    焦奇似乎笑着笑着有点眼圈发红，有些忧伤地说道：「没有好好跟他告别，一直好遗憾。」

    海日：「……」

    海日太懂这种感觉了，他也要哭了。

    焦奇说道：「过得幸福就好啦，我走啦。」

    「送送你。」海日说。

    盛灿阳看他要走，马上道：「干什么去？」

    「送送她，」海日沖他挥挥手，「一会儿回来。」

    黄毛：「垃圾带上，你为啥每次出去不主动倒垃圾？」

    海日只好回去把垃圾又拿上了，把焦奇送出了胡同口。

    焦奇说：「希望下次再见能在现实生活里。」

    海日愣了一下，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这个信心。

    焦奇道：「加油呀。」

    「加油。」海日说，「我们都努力。」

    焦奇突然无预兆地一滴眼泪滑落脸颊，说道：「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啊。」

    海日：「……」

    「唉，」海日说，「当然啊。」

    焦奇点了点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朝他道了道歉，然后转身走了。

    海日嘆了口气，看着她小跑着消失在黑暗里，片刻后转身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酒吧的灯光像是个港湾。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门口立着的灯，正一闪一闪的。

    海日：「坏了？」

    「嗯，」盛灿阳大高个子，一伸手就够到了灯泡，说道，「把电关一下。」

    海日去断电，盛灿阳把灯泡拧下来，检查了一下：「换一个就好了吧。」

    海日蹲身，抬头看着他的英俊，平淡的神色，忽然升起无限地动容、感动、热情，从心脏涌入喉咙。

 第110页

    焦奇又唤醒了他当年的一些记忆，失去盛灿阳的那一天，他看到新闻的那一瞬间的感觉，他这几天已经要忘掉了。

    海日说道：「盛灿阳？」

    盛灿阳正研究灯丝，闻声低头看他，一挑眉示意：「什么事？」

    海日马上道：「没事。」

    盛灿阳笑道：「怎么了？」

    海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他也没什么能说的，只是想叫叫他的名字。

    海日轻声道：「让二老板去买吧。」

    「正有此意，」盛灿阳神色灵动，一伸手把他拉起来，说道，「顺便让他把吧檯上那个灯也换了。」

    海日笑了起来，已经想到黄毛听见之后生气的神情了。

    果然，俩人一进门，黄毛就叉腰道：「你俩能不能干点活儿？请问我是给你俩打工的吗？」

    海日：「不好意思，就来。」

    黄毛：「再这样我就罢工，让你们看看这里没有我还能不能撑下去。」

    「不能，」海日道，「离了你一天都不行，二老板。」

    黄毛这才舒服起来，海日把托盘送到后台，路过的时候，盛灿阳恰巧回过头去，低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海日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容。

    有些时候难过的情绪就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反扑过来，像是大海一样将人密不透风的淹没，海日感觉盛灿阳是自己在无尽地泅泳中的一道五立方米左右的小小港湾，只够让他立足，但立足就已经足够了，海日不需要更多。

    虽然无法对抗生活给予人的那种无休无止地，没完没了地，细细密密地毒害，那阵痛时时来袭，但如果还有一丝快乐的话，就要紧紧地攀附住它，让它牵扯住自己。海日感觉自己并不是什么伟大人物，做不到拯救和救赎，但一丝快乐还是可以带来的。他只要能撑住，给盛灿阳也提供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可以。

    就别谈拯救和幸福这样宏大的愿望，只要撑下去，就是胜利。

    应该是这样的吧？海日想。

    几天后，盛灿阳定做的gg牌到了。

    店家开着车过来，可以给安装，海日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监工。

    盛灿阳过了会儿也走出来，拿了把二胡，在旁边无所事事地拉了起来。在二胡声中，工人们很快地就把牌子装好了。

    海日看着天上的灰鲸，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盛灿阳说的「按了牌子，就要好好干了」这句话。

    这应该是他还会在这里呆很久的意思。

    海日不禁幻想，如果他俩都回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对他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如果有盛灿阳在，他就可以忍受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忍受着拿着固定的工资，每□□九晚五，和无聊的同事们一起共事了。但对盛灿阳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

    海日也没办法这个梦想说给盛灿阳听，估计光是说，盛灿阳就可能会因此为此又发病起来。

    海日嘆了口气，一时有些茫然。

    盛灿阳说：「在想什么？」

    「嗯？」海日出神地说，「没什么。这牌子做得挺好看的。」

    盛灿阳：「不开心？」

    海日随口敷衍道：「太幸福了，感觉像是假的。」

    盛灿阳却沉默了。

    海日刚说出来就已经后悔说出这样的话了，正想着找点什么找补一下，盛灿阳弯腰亲了他额头一下，说道：「对不起。」

    海日；「……」

    「不是这个意思！」海日握住他的手，笑道，「为什么要道歉？」

    盛灿阳却摇了摇头，说道：「会变成真的的，只要我们想办法。」

    海日茫然地说：「是吗？什么办法？」

    盛灿阳道：「还不知道。」

    盛灿阳拿起二胡，又替他拉起了《枉凝眉》。海日平静了下来。

    工人们说：「老闆好有才啊。还会拉什么？」

    「二老板喜欢听什么，就拉什么，」盛灿阳随口说道，「歪了，往右一点。」

    工人们调整了一下，盛灿阳说：「可以了。」

    安完牌子，盛灿阳结帐付钱，黄毛这才走出来看了看，他手里还拿这个茶缸，红花瓷缸子，看上去像是新鲜出土的，里头泡着枸杞茶。

    海日说道：「在养生吗？」

    「从娃娃坐起，」黄毛吸吸熘熘地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这牌子好看啊。」

    春潮两个字是方正字体，错落地摆在了幕布上，后面是海浪一样的高低错落的背景，柔波一样的高光洒在上面，春潮两个字像是被柔波託了起来。

    海日说：「你阳哥选的。」

    「阳哥就是有品位，」黄毛说，「不过爱情海也不错。」

    海日：「少说两句。」

    黄毛还在畅想自己的爱情海该怎么布局，该有多好看，胡同口却走出来了一个人，伊维穿着一身黑色的工装，背着手，看着他们几个说道：「怎么，不欢迎？」

    海日问道：「你是只有这一身衣服吗？」

    「当然不是，」伊维说，「只是没换过而已。」

    海日：「……」

    伊维：「你给我洗吗？」

    海日：「别换了，挺好的。」

    伊维要走过来，海日伸手制止，说道：「就离这么远吧。」

    伊维笑着说道：「我换衣服了，只不过每一件都长得差不多。」

 第111页

    海日：「有啥事啊。」

    伊维：「我回去仔细地想了想你说的话。」

    他是冲着海日说的。海日点了点头。

    伊维：「我决定坦诚一些，我很喜欢盛灿阳，想和你们做朋友，可以吗？」

    「你疯了，」海日一改口风，马上说，「不可以。」

    黄毛：「……」

    伊维：「为什么不可以？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同意。」

    黄毛：「你把前面那句话去掉了就可以了。」

    伊维：「哪句？我决定坦诚一些。」

    黄毛：「下一句。」

    伊维：「我很喜欢盛灿阳。」

    「对的，」黄毛说，「这句。」

    伊维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海日：「哦？」

    伊维：「我知道他看上你了，我没那个爱好，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喜欢什么啊，」海日对直男之间的感情是完全不能理解，既然没有荷尔蒙的吸引，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这么gay？，海日道，「你说来听听。」

    伊维随口找了个理由：「他的绝望，你不觉得很吸引人吗？」

    海日：「……」

    海日：「你走吧，88。」

    伊维问黄毛：「我又说错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黄毛说道，「你看他这么难搞，你还是赶紧走吧。」

    海日不耐烦地道：「你自己进去找他啊！难道还要我给你写介绍信吗！」

    伊维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眼黄毛，试探着走了两步，然后进了酒吧。

    海日坐在门口，又开始平静地看着天色。脸上带着一抹熟悉的忧愁。

    黄毛：「……」

    过了会儿，伊维出来了。

    海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伊维说：「椅子还坐吗？」

    「坐着呢。」海日说，「看不见啊？」

    伊维：「老闆让我收椅子了，配合一下工作。」

    海日好脾气道：「告诉你老闆，这把我坐着呢。」

    屋里，盛灿阳赶紧说道：「收屋里的。」

    伊维两手空空，看了看黄毛手里的红花瓷缸，然后伸手拿了过来，把茶水倒了，转身进屋去洗杯子了。

    黄毛呆滞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海日还在沉默地看天色。

    黄毛：「啊？」

    「阳哥！」黄毛马上跑进去告状。

    海日看着天色，嘆了口气。

    海日一点都不意外盛灿阳要留下伊维这件事。他感觉得到盛灿阳对伊维也有种同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确实和别人之间的氛围不一样。

    海日倒是不吃醋，他感觉盛灿阳只喜欢自己，对伊维的感情则很难描述。有点又想接近，又怕被卷进漩涡的感觉。

    他现在有些忧郁，他感觉进入了恋爱的第二个时期：患得患失。

    而且盛灿阳太帅了，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尽管说盛灿阳也同样没有安全感，一天检查他手机八百次，但海日还是没有安全感。

    俩人都互相没有安全感，每天都暗自检查对方手机。

    那个肌肉男后来回復海日了，说海日误会了，他只是想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海日，盛灿阳拿着海日手机给他回了条语音：「我照顾就可以了。」

    海日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肌肉男拉黑了，因为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的朋友圈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叫啥呢？好像是说过，海日都没记住。

    盛灿阳则是平均每天都能收到一两个好友申请，头像都是些或者胸部傲人，或者可爱萌妹，偶尔也有几个男的，海日通通第一时间拒绝。

    盛灿阳给自己的手机录入了海日的指纹，平时就往那儿一放，爱怎么翻怎么翻，什么也不管。

    海日还是感觉挺没安全感，这日子过得没着没落的。现在倒是宁愿盛灿阳别这么帅，每天出去招蜂引蝶，不守1德。他每天都够烦了，还要抽出时间来吃飞醋。

    海日一气之下，把盛灿阳的手机设置了拒绝微信号添加，拒绝群聊添加，拒绝明信片添加，拒绝电话号码添加。统统拒绝，大功告成。

    就这种状态下，盛灿阳无知无觉地过了几天，然后黄毛的手机被打爆了，一接起电话来就问道：「老闆啊，你们酒吧开不开啊，我们咋加不上大老闆呢？预定也预定不上啊。」

    黄毛茫然极了：「开啊，一直开着呢。为啥加不上？」

    「一加就拒绝啊，」那人说，「后来就干脆不让加了，我还以为倒闭了呢。」

    黄毛：「你才倒闭了呢，我们简直生意辉煌。」

    其实这两天客流量简直少得可怜，三个老闆一个员工每天坐在吧檯上无所事事。

    黄毛说：「大老闆，出去卖个色吧。」

    海日马上看了他一眼。黄毛说：「你还好意思？要不是你把客人都拒绝了，咱们至于不开张吗？」

    海日只好说：「那你出去卖一下吧。」

    盛灿阳就从吧檯出来，拉张椅子走出去，伊维在旁边看着说道：「大老闆卖色，咱们干什么？」

    海日说：「欣赏大老闆卖色。」

    盛灿阳调试了下设备，试了试话筒，海日走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黄毛踢了他一脚，说道：「一会儿客人来了挡道。」

    海日只好让开了，他一让开，黄毛马上坐在了他刚坐的地方。

 第112页

    海日：「……」

    「员工，」海日对伊维说，「给老闆拿个椅子来。」

    伊维左看右看，原来是在说自己，进屋拿了张椅子来，然后自己坐下了。

    海日：「你们一个个的，都滚吧。」

    盛灿阳把麦克风吉他从椅子上拿起来，拎到了他屁股后头，一把把他按下去。然后自己站着，架着把吉他。

    今天天色非常得不错，盛灿阳看着天空，想了想，唱道：「飞机飞过天空——

    天空之城，落雨下的黄昏的我们，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感觉着你忽明忽暗，我想回到过去，沉默者欢喜，天空之城在哭泣，越来越明亮的你。」

    只要盛灿阳一唱歌，海日就安静。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如此沉迷着盛灿阳的歌声。

    又虔诚又迷恋。

    三个人坐在门口，做盛灿阳的观众，盛灿阳看着海日笑着，然后又忽然一改曲风，唱道：「hairan hairan——」

    海日：「……」

    盛灿阳用生涩的蒙语，认真地唱着每一个词：「把爱中的爱先给你，你就是我的灵魂，把歌中的歌献给你，就是我的心灵之曲。」

    两首歌无缝衔接，毫无违和感。

    「把愿望中的愿望献给你，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黄毛惊了，问道：「阳哥啥时候学的啊。你知道吗？」

    海日已经不想管这个傻子了，没那个心情。他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告诉盛灿阳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但是这首歌加在了他的歌单的最底部。

    盛灿阳也许是用手机翻着他的歌单，一千多首歌，一首一首的听了过去，然后学会了。

    盛灿阳唱道：「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伊维说道：「这唱的是哪国鸟语？」

    「蒙语，」海日冷然道，「你搞民族分裂吗？」

    伊维便不说话了。

    外面慢慢开始有些人停留下来，围着他们，盛灿阳眼里始终看着海日，柔情若水。

    海日闭上眼睛，心想：「妈的，此生无憾了。」

    其他俩人无所事事，对他们而言盛灿阳唱的咋样只是他们来钱的渠道而已，好不好听无所谓，只要能吸引小姑娘来喝酒就可以。

    盛灿阳穿着件白色体恤，黑色工装裤，运动鞋，打扮得干干净净，背着把吉他，微微弯着腰，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今晚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很闲适，更像是古巴黄昏的街头，大家都安逸地听着音乐跳着舞。盛灿阳又唱了首大家都没听过的韩语歌收尾，海日感觉非常心动，尽管连歌词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夕阳落山，日光倾斜，明亮的黄色阳光铺洒大地，盛灿阳站在春潮的门前，拨弄着琴弦，三个人闲闲地坐在前面听着，身后还有很多围观的人举起了手机。

    盛灿阳在人群中望进海日的眼底，那一刻灰鲸从天空上缓慢地划过，发出沉闷的叫声，又消失在烈烈的夕阳之中，只剩下巨大的尾巴，慢吞吞地拍了过去，然后消失不见。明艷温暖的阳光洒遍了天地之间，温暖的吉他声在空气中清澈地流淌，穿过了这条窄窄的胡同，穿过整条街道，穿过了城市，路过山与水，一趟又一趟的大巴车，然后瀰漫消散在阳光与火红的云彩之间。

    这真是完美的一天，海日心想。

    ——第一卷 永灿烂完——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

    第37章 端倪（一）

    当初黄毛说, 任务结束回来了就有剧本要演，让海日做好准备。海日任务结束过了好几周，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谈恋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黄毛一天傍晚给他发信息：「哥, 今年剧本演不了了。」

    海日：「？」

    黄毛：「？」

    海日莫名其妙地想了半天, 才想起来这回事, 问道：「为啥啊。」

    「今年没有新剧本了哦，」黄毛说，「我听我女朋友说，上头开发新项目，把剧本杀放缓了。」

    海日：「你真的有女朋友啊。」

    黄毛：「……」

    「能不能学点好？」黄毛说，「没有，都是我编的。」

    海日可有可无：「哦。」

    黄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新项目，好像是因为花了很多钱, 没钱了。」

    在这里需要什么钱？海日心想, 这里都不发行货币，也费钱吗？

    他一时半会也没整明白, 有没有剧本也根本无所谓，他现在迷上了在家看酒吧的日子, 就是有点累, 每天昼夜颠倒, 感觉快要内分泌失调了, 每天下午三四点钟才醒来，会让人感觉好像和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步调不一, 这样的感觉让人有些沮丧，估计长此以往海日也受不了，不过目前来看, 这一切都挺好。爱情的力量简直可怕，海日现在感觉什么都无所谓。

    盛灿阳现在正穿着海日给他十九块九买的黑色半袖，一边吃西瓜一边听电话，对面说一大堆，他应两声，再说一大堆，他再应两声。

    打了会儿，他把一块挑好了，没有籽儿了的西瓜递给了海日，海日接过来咬掉最上面的一口，然后又还给了他。

    盛灿阳把剩下的吃了，对着电话说道：「还有别的没？」

    对方说了些什么，海日自己啃手里的一块西瓜，踢了盛灿阳一脚，示意让他拿纸巾，纸巾有点远，盛灿阳腿上还放着西瓜，不方便，便却一伸手，让海日直接把西瓜籽儿吐在了自己手上，然后他再扔在垃圾桶里。

 第113页

    盛灿阳对着电话：「身份牌可以选吗？」

    海日竖起了耳朵。对方似乎拒绝了，盛灿阳说：「那如果我要是狼，被公投出局怎么办？」

    海日凑过去贴着他的手机去听，似乎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笑着说：「怎么，阳哥还怕被投出去吗？」

    「怕，」盛灿阳又接过来了海日的西瓜子，道，「忘了告诉你了，我谈恋爱了。」

    女人似乎有些意外：「恭喜，谈恋爱了，跟谁啊？你身边那个豆芽菜吗？」

    盛灿阳说：「不是。」

    女人道：「知道不是，开玩笑的。不能选身份牌，既然如此，你就更努力点呗，反正领导说你不努力很久了，你发言太不用力了吧。」

    盛灿阳只好道：「好吧。」

    俩人又聊了两句，盛灿阳把电话挂了，海日抬起一挑眉毛，漫不经心地说道：「谁啊？」

    他听那女的声音还挺年轻的。

    盛灿阳还没料到危机已经来临，随口说道：「同事。」

    海日：「还不知道是同事？什么同事？」

    「狼人杀板块的，」盛灿阳拿铁勺在给他一个一个地挑出西瓜籽儿，「一个区域负责人，咱们区的。」

    海日：「哦。」

    过了会儿，海日问道：「照片什么样，我看看。」

    盛灿阳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笑了。

    海日：「笑什么啊，看看照片。」

    「我哪有啊，」盛灿阳说，「上哪儿找去。」

    海日：「朋友圈打开，我看看。」

    盛灿阳的聊天记录海日已经翻了一个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直接要求看朋友圈，盛灿阳的手还黏着西瓜汁，抽了张纸擦了擦，在手机上找了找，找半天没找到。

    海日说：「怎么，现删呢？」

    盛灿阳：「……」

    盛灿阳抬起头来，迷茫地想了会儿，说道：「好像没加啊。」

    海日不相信：「哦？」

    「真没加呢，」盛灿阳说，「一会儿应该会加我吧，你把我加好友的权限打开了吗？」

    海日不乐意地道：「打开了。」

    盛灿阳笑了，捏了捏他的脸。

    过了会儿，盛灿阳多了条好友申请，他直接递给了海日，海日点开头像看看，大概三十五岁左右。放心了。

    盛灿阳应该没有搞姐弟恋的打算。海日马上变了嘴脸，催促地道：「人家给你发简讯呢，快回復啊。」

    盛灿阳：「？」

    盛灿阳西瓜籽儿挑完了，直接把半个西瓜递给了海日，海日挑着甜的地方挖了吃，吃完了把剩下的给他，盛灿阳抱过来，几口吃完了。

    海日说：「老公。」

    「嗯？」盛灿阳随口应了句。

    海日：「亲亲。」

    盛灿阳笑着凑过来，亲了下，说道：「怎么了？」

    海日说：「你要去参加任务了？」

    「嗯，」盛灿阳一边回消息一边问，「明天下午，突然来的活儿。」

    海日：「什么时候回来？」

    盛灿阳有点分心，说道：「几天？五六天吧。」

    「最长五六天，」盛灿阳回完了消息，抬起头来，说道，「你在家和刘一凡玩，行吗？」

    海日道：「不行能怎么样？」

    盛灿阳笑了，说道：「下次一起吧，这次要测试个新板子，听说挺复杂的，我还第一次玩，去试试。」

    海日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担心。担心什么呢？如果盛灿阳不幸输了，回了现实生活，海日马上就可以跟着回去。如果赢了，就还是维持原状。

    可是盛灿阳回去了，还会记得他吗？

    盛灿阳以为他不想分开这几天，说道：「每天给你打电话。」

    海日：「哦。」

    盛灿阳想了想，擦了擦手，一个出其不意，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扔到床上，自己也倒了下去，抱着海日说道：「哪儿不高兴？」

    「嗯？」盛灿阳逼问，「说，哪儿不高兴了？」

    海日笑了起来，觉得他真的好可爱。盛灿阳也挺不容易的，海日感觉自己谈起恋爱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阴晴不定。

    盛灿阳每次对待海日的不开心都如临大敌，那种时候又像个紧张的小男生了。

    海日说道：「哦，你想干什么？抱我来床上。」

    盛灿阳笑道：「你说呢。」

    俩人还没真的做过，止步于真正的进.入。盛灿阳似乎挺尊重海日的想法的，没主动的提过，但是海日的想法就是没什么想法，这种事还不是1说了算，海日觉得自己听安排就可以。他之前谈恋爱也不是这样的，还是挺独立自主好面子的，但是和盛灿阳在一起，总感觉无所谓了，儿子开心就行吶。

    「老公吶。」海日嘆了口气。

    盛灿阳；「？」

    海日：「你想做就做呗。」

    盛灿阳：「……」

    「你想吗？」盛灿阳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有些危险的样子。

    海日：「想呗，但我们小受比较喜欢被动哈，别问我，问就是不想。」

    盛灿阳表情似乎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海日看着他的笑脸，就已经沉醉了，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俩人吻了一会儿，都有些气喘吁吁。

    海日实在是表现得太坦荡了，从俩人在一起之后，海日就开始乐呵呵地踏踏实实地开始谈恋爱了。

 第114页

    「嗯，」盛灿阳难得有些不会说话了，问道，「你以前——」

    他其实想问做没做过，但又怕海日觉得自己介意，便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没有，」海日笑着，低声道，「老公加油。」

    盛灿阳：「……」

    海日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感觉到盛灿阳立刻起反应了。海日笑了起来，脸红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学生时代谈过次恋爱，那时候大家什么也不懂，稀里煳涂的。后来明白了之后，海日感觉谈恋爱也就那么一回事儿，虽然有时候也挺羡慕别人谈恋爱的，但是朋友一给介绍，他总是临阵脱逃，感觉完全不感兴趣，自己也遇不到合适的，就一直单着。现在他感觉很庆幸，幸亏当年没有勉强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而是把所有第一次的美好都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经歷了。

    「我学了一下，」盛灿阳低声说，「晚上试试。」

    海日明显感觉到他挺开心，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听见海日说没有做过，还是说今晚可以试试。男人还是男孩都差不多，海日感觉自己和哄孩子没啥两样。

    海日道：「那你这次任务能早点回来吗？」

    盛灿阳：「……」

    盛灿阳紧紧地抱住他，吸取他身上的味道和力量，很绝望地说道：「我太喜欢你了。」

    海日笑了起来，也回抱住他，片刻后说道：「好了好了。」

    盛灿阳还没放手，海日：「可以了。」

    「疼！」海日忍不住道，「压死我了！放开！」

    俩人一起倒在床上大笑起来。

    傍晚的时候，海日、盛灿阳和黄毛一起出去吃烧烤。

    海日实在太喜欢看外面的天色了，他对天空上的灰鲸有一种迷之眷恋，坐在酒吧门外能看一整天。他喜欢外面，几个人就出了城区，找了个山边，支了个烧烤架。

    盛灿阳前段时间又把头髮剃短了，干干净净的寸头，整个头型酷到不行，有点像当年刚出道的时候的帅小子，一张嘴就知道是个rapper，高高大大的，手臂上一层薄薄的肌肉，上身穿着19.9的半袖，穿着条运动半裤，脚上蹬了双aj，袜子露出来，两边袖子撸到肩膀上，和黄毛一起扇着扇子烧烤，海日坐在一边，扇着扇子纳凉。

    海日穿了双拖鞋，老头大裤衩，19.9的半袖，头髮尽数用手梳到了脑后，露出光亮的大脑门，有些郁闷地说：「热。」

    盛灿阳说：「坐右边去，烟都吹到你身上了。」

    「阳哥，」黄毛看着他，说道，「你让他去那边坐没问题，你能别往我身上扇烟吗？」

    风嚮往左吹，盛灿阳为了不吹到海日身上，一直往另一边扇风，扇得黄毛泪流满面。

    是呛的。

    盛灿阳说：「快去那边。」

    海日搬着自己的凳子，往右边挪了挪。黄毛说道：「哥，咱啥也不说了，下次这活动就别叫我了，我买菜，我腌肉，我穿串儿，我开车，你俩穿着情侣装来着度假也不说啥了，你还把烟往我身上吹。你是在扇风吗？你是在扇我的脸。」

    盛灿阳笑了起来，给他扇了两下，说道：「那你也去玩吧。」

    「唉！」黄毛笑了起来，扔了烤串，掏出手机坐在海日旁边，说道，「你看这个主播，我新关注的，教穿搭的。」

    海日兴趣不大，说道：「穿搭不都是长得好看随便穿吗？」

    「是吗？」黄毛茫然道，「但他买衣服还挺便宜的。」

    海日：「有多便宜？」

    他凑过去看，两件39.9，海日说道：「推荐给我。」

    黄毛：「……」

    海日：「真的不错啊。」

    「哦，」黄毛说，「你还要吗，这种主播我还有很多。」

    盛灿阳问：「羊肉串要不要辣？」

    俩人一起扯着脖子喊：「要！」

    盛灿阳被熏得睁不开眼睛，撒了一把辣椒面，呛得流眼泪，海日和黄毛头也不抬，正在交换薅羊毛攻略。

    海日说道：「哎呀，这个便宜。」

    「还好吧，」黄毛不以为意，「拼夕夕上9.9而已。」

    海日：「质量不一样吧？」

    黄毛：「他们也都是在拼夕夕上进的货，不懂了吧。」

    海日洗耳恭听，盛灿阳问：「烤多少？」

    俩人不耐烦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盛灿阳：「……」

    「等一下，」海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来，「老公。」

    盛灿阳：「怎么？」

    海日：「那个，少放辣椒……你懂的。」

    海日看了他一眼，盛灿阳忽然如有神助，整个手臂的肌肉的崩了起来，一手烤二十串，一飞沖天。

    海日又回过头来，神色自若，跟黄毛说：「真的假的啊？看不出来。」

    「为啥不能吃辣椒啊，」黄毛还乐呵呵地，「痔疮啊。」

    海日看着他。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

    黄毛：「……」

    黄毛「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远处山路却下来了一辆山地车，车顺着山路下来了，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了一条赤裸的毛腿。

    海日：「……」

    黄毛：「……」

    盛灿阳：「？」

    海日和黄毛惊呆了，从那条毛腿向上看去，带着墨镜的，穿着短裤背心的金刚芭比款款走来。

 第115页

    「真的假的？」黄毛呆滞地问。

    海日：「真的吧？」

    金刚芭比四处瞧瞧，司机从车上下来，说道：「就这儿啊？人家有人了。」

    「就这儿吧，」金刚芭比说道，「我喜欢。」

    盛灿阳：「？」

    海日怼了怼黄毛：「你去。」

    「我不去，」黄毛扭捏道，「我不敢，你去。」

    海日：「那咱俩就都别去。」

    金刚芭比却直接沖他们走了过来，俩人眼睁睁看着他直面而来，走到面前时却忽然转了个弯儿，对盛灿阳说：「帅哥，烧烤啊。」

    盛灿阳随口道：「你们也来烧烤吗？」

    「一起啊。」金刚芭比说。

    盛灿阳回头看了眼，司机正在从车上往下头搬东西，盛灿阳道：「别搬了，就用我们的烤架吧。」

    金刚芭比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啊。」

    盛灿阳擦了擦手，说道：「我是你粉丝，能给签个名吗？」

    海日和黄毛：「………………」

    金刚芭比：「of course！」

    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个大闪片笔记本，一抖手腕，亮出粉色羽毛签字笔，哗啦啦地签了个名，「撕拉」

    一声撕了下来，盛灿阳接过来说道：「谢谢，再写张可以吗？」

    金刚芭比邪魅一笑，一抖手腕，用粉色鸡毛签名笔再次哗啦啦，「撕拉——」

    盛灿阳接过来，说道：「谢谢，烤架随便用，一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你叫什么？」金刚芭比说，「我再给你签个to签吧！」

    盛灿阳：「不用了不用了。」

    金刚芭比：「别客气，这是我的粉丝服务。」

    「……」盛灿阳难以推辞，「好吧，就写『灿阳』吧。」

    金刚芭比一抖手腕，粉色鸡毛笔亮相，「哗啦啦」，「撕拉——」

    金刚芭比递过去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道：「帅哥住在哪个区？」

    海日开始感觉出不太对劲了。

    盛灿阳礼貌地道：「华北9区。」

    「哇，」金刚芭比，「真巧啊。」

    盛灿阳：「你也是？」

    「不，」金刚芭比，「我在华北7区，我有一个粉丝，就在9区，不会就是你吧？你的id叫什么？」

    海日插嘴道：「是我。」

    金刚芭比转头，不太关心地道：「哦，是吗？」

    海日有点不太乐意了，黄毛压根没注意到海日那点别扭，乐呵呵地说道：「我俩都看过你直播。」

    金刚芭比扫了一眼他，说道：「哈哈，谢谢。」

    海日看他扫的那一眼就知道，他一眼就给黄毛定性为「傻缺直男」了，不在他的狩猎范围内。海日太懂这些小零们的心思了：只要不是1就都给我一边儿待着去。

    没想到这人眼睛这么毒，一眼就挑中了盛灿阳。

    盛灿阳烤出两把羊肉串来，给海日和黄毛一人一把，海日说：「有点烫。」

    盛灿阳就蹲在他旁边，接过来，拿扇子给他吹羊肉串，扇了半天，然后拿了一根尝了尝，又递给他，海日接了过来，心里冷笑一声。

    呵呵。

    金刚芭比马上看出不对劲了。盛灿阳有主了。

    当即气氛就不一样了，金刚芭比笑着对海日说：「你是哪个了？我都记得自己的粉丝的。」

    海日对自己之前取的网名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然后就听见金刚芭比说：「『无1无靠』是你吗？」

    海日：「……」

    盛灿阳笑道：「他叫『落跑甜心1512』。」

    似乎还挺骄傲的。

    海日心想，他真听不出来我不高兴了？简直没救了，这些傻直男真的没救了吧。世界要末日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太蠢了？

    海日的爱意就是来得如此迅勐，又退得如此仓促，眨眼之间已经不喜欢金刚芭比了，说道：「之前的id叫这个。」

    金刚芭比笑道：「我感觉就是哦。」

    「现在不是找到1了吗？」海日轻巧地说，「就改名啦。」

    金刚芭比：「……」

    须臾间，过招千百回，然而黄毛和盛灿阳俩傻子还在不知所以然地吃烤羊肉串。

    黄毛道：「这次腌得正好啊，上次的咸了。」

    「嗯，」盛灿阳说，「吃这个，这个不错。」

    海日接过来，盛灿阳突然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盛灿阳：「？」

    「怎么了？」盛灿阳马上警惕起来，「我哪儿做错了？」

    海日笑道：「你吃吧。」

    盛灿阳感觉有些背后发凉。

    傍晚的时候，五个人凑在一起吃了。

    黄毛问道：「金姐，你今晚不直播了吗？」

    「也没几个粉丝，不播了，」他说道，「金姐是谁？我叫白凯。」

    黄毛：「哦哦，我还挺喜欢看你直播的。」

    白凯说：「喜欢就送礼物啊，买货啊，光喜欢有什么用？」

    黄毛茫然地说：「我买啊。」

    他指着海日，说道：「我俩都买。」

    海日：「别带上我，我不怎么买。」

    黄毛：「你衣服……」

    海日一扫他，黄毛闭嘴。

    「今天遇见粉丝还是挺开心的，」白凯说，「唉，无1无靠，你叫啥？」

    「海日，」海日说道，「这个大哥呢？」

 第116页

    司机身高马大，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大山一样，一直沉默地吃肉，一盘子羊肉串吃见底，闻言说道：「张笑憾。」

    白凯补充说道：「我的炮友。」

    众人：「……」

    黄毛一口啤酒喷出去，差点呛死，海日说道：「你要是不想喝就给我，不要这样装着吐出来。」

    黄毛就把啤酒递给了他，海日一口干了。

    黄毛说：「太难喝了。」

    张笑憾目光一扫海日，又低下头吃肉。

    盛灿阳随口说道：「你喝了多少了？」

    海日：「。」

    盛灿阳开始数他脚底下的酒瓶了，数出来了十二个空瓶，盛灿阳抬头看了他一眼。

    海日只好说道：「不都是我的啊，不喝了。」

    盛灿阳给了他一个眼神，分明是「回去算帐」的意思。

    这么多人，海日也不好顶嘴，悻悻地吃串。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大家喝酒都是随便喝的，大家人齐了，坐下开始对瓶吹，一个饭桌喝几箱啤的都不是事儿，男人女人都一样能喝。但盛灿阳似乎不喜欢他喝酒，更别提抽菸了，海日也不坚持，不喜欢就不喝呗。

    白凯说：「你们是怎么来的？」

    几人随口说了，又问白凯：「你呢？」

    「忘了，」白凯随口说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几人笑了起来，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白凯从兜里掏出手机：「挺好，相逢就是缘，加个好友吧。」

    海日注意到他的手机壳和指甲都干干净净的，心里稍微有些奇怪，白凯虽然穿着和说话女性化，但是还是剃着贴着头皮的短髮，似乎也有在健身。他想起了唐颖的手指甲和手机壳，觉得白凯好像既女性化，又不那么女性化。

    「你呢？」白凯加了一圈好友，轮到海日了，说道，「小混血。」

    海日拿出二维码给他扫，白凯翻看他们的朋友圈，说道：「哦？你们在开酒吧？」

    三人应了，白凯说：「我去打折吗？」

    盛灿阳笑道：「酒水免费。」

    「老闆大气，」白凯站了起来，对海日说道，「我还差你一顿饭呢，你记着。」

    海日：「不用了……」

    白凯笑了起来，说道：「可以带上你的朋友哦。」

    黄毛和盛灿阳一脸无知无觉。

    海日说：「他们挺忙的。」

    「啊？」黄毛正要出言反驳，海日道：「你不是想吃肉串吗？」

    说着拿了两根串儿塞进了他嘴里。

    黄毛：「……」

    白凯笑吟吟地拎起挎包，说道：「走啦。」

    盛灿阳一抬眼问：「回去吗？挺远的，夜路不好走。」

    「嗯，回家了，」白凯无视了后半句话，「帅哥们再见。」

    白凯对盛灿阳恋恋不捨，单独沖他挥了挥手：「再见。」

    盛灿阳道：「再见。」

    白凯沖他们飞吻，然后款款离开。

    待人走后，车子从山路消失。盛灿阳从兜里掏出三张签名，递给了海日和黄毛，然后自己那张也给了海日。然后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黄毛期待地说：「他真要来吗？可以给咱们做个宣传啊，让他在咱们那儿贼播。」

    「贼播是什么播？」海日百无聊赖，「你能不能洋气点。」

    黄毛：「现在嫌我丢脸了？那别用我啊，把我辞退了，我早不想在夫妻店干了。」

    「好啊，」海日说，「违约金出一下，马上雇新员工。」

    俩人随口乱聊，盛灿阳对黄毛说：「明天我不在，出个任务。」

    黄毛一脸习惯了的样子，无所谓地道：「那酒吧还开吗？」

    盛灿阳：「你们自己看着办。」

    黄毛懒得干活，说道：「那就休假了啊。」

    本来三个人就是想找点事儿干才开了酒吧，如果缺了一个的话，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海日也跟着收拾起来，黄毛问：「你不去吗？」

    「他不带我。」海日说，「我要能去，绝对不在这儿烦你。」

    黄毛也毫不客气：「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他熟吗？」海日正在收签子，听见盛灿阳这样问自己，才意识到盛灿阳说的是白凯。

    海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茫然说：「不熟啊，就之前在弹幕上聊过两句。」

    盛灿阳看了眼山里的路，淡淡地说：「华北7区离这儿有多少公里？」

    海日：「？」

    他明白了盛灿阳的意思，低声说：「你觉得他奇怪？」

    「不知道，」盛灿阳抬起烧烤架，把里面的炭火倒出来，然后浇水扑灭，「华北7区离这儿八十公里。」

    海日：「……」

    盛灿阳说：「也不大可能是因为有事顺便过来的，从7区带了司机和全套的东西过来，一直到晚上才走，也只有他们俩人。」

    海日有些懵了，说道：「那你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盛灿阳说，「我就随便想想。」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我不在你注意安全，别乱交朋友。」

    海日答应了。然后心想，盛灿阳的灵光原来都用在这些地方了。

    海日是完全没感觉有任何奇怪的，他估计黄毛那个傻缺更不可能有防备心。

    盛灿阳拎起烧烤架，搬到后备箱里，然后拍了拍手，海日问道：「能有什么危险呢？」

 第117页

    盛灿阳看着他，笑了，似乎有些无奈，然后说道：「毕竟咱们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

    「如果你不认识我，你就不知道有我这样游走在每个任务的人的存在，」盛灿阳说，「你还以为只能规规矩矩地做任务。」

    海日懂了。因为这个世界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事情是他们还不知道的。

    海日说：「那怎么办？」

    「小心点，」盛灿阳捏了下他的脸，把摺叠椅收起来，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二天早上。

    海日躺在床上睡得唿唿的，闹钟响了，盛灿阳赤裸着上身，从被窝里飞速伸出一只手精准地在第一声还未结束之时就按灭了闹钟，海日的腿搭在他身上，还熟睡着。

    盛灿阳没出声，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腿拿开，海日似乎累极了，皱了皱眉头，翻身又睡了。

    盛灿阳松了口气，起身穿衣服，他和海日的衣服都放在一起，他随手找了件海日的纯色卫衣套了进去，下身穿了条黑色运动裤，蹬了双鞋，门口放了海日昨天给他打包的行李包，他背上了，又返回来，把海日的脸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轻轻地在脸颊亲了一口。

    海日似有所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盛灿阳蹲在床边看着他，海日眯着眼说：「这就走吗？」

    「嗯，」盛灿阳还是没忍住把他弄醒了，实在不想自己这样走，就说道，「一会儿醒了给我打电话。」

    海日：「好。」

    他还是困。

    盛灿阳摸了摸他的脸，被海日唿噜开了，说道：「干吗啊，丑。」

    「不丑，」盛灿阳随口说，「再给亲一个我走了。」

    海日有点起床气，困得要死，没动弹，盛灿阳凑上去亲了下，然后说道：「走了啊。」

    海日不放心道：「早点回来啊，说好的。」

    「嗯，」盛灿阳说，「睡吧。」

    俩人告别半天，海日的瞌睡快让盛灿阳给搞没了，都要起身去送他了，盛灿阳终于走了，海日躺回去，也没有什么睡意了，然而不睡吧，又觉得挺疼，挺难受，一时间烦起了盛灿阳，非把自己搞醒，打开微信骂他。

    另一边，盛灿阳进了电梯。

    门僮看他的打扮，随意地按了电梯，扫了他一眼问道：「任务啊？」

    盛灿阳正在手机上往家里订早餐，说道：「嗯。」

    门僮：「那个帅哥呢？」

    盛灿阳：「睡觉呢。」

    「哦？」门僮眼神稍微一变，问道，「不一起？」

    「不了，」盛灿阳收到了海日的微信，笑了，抬起头来看着他，像个礼貌的大男孩，「任务有点危险。」

    一时间阳光明媚，百花盛开。

    就连门僮都被他迷到了一瞬间，才想起来要问什么：「你自己去就不危险了？」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温和道：「就算真出去了，我也会马上回来的。」

    门僮：「……」

    也就是说，离开了也会马上回来这个世界吗？

    电梯到了一楼，盛灿阳一边看手机一边走出去了，门僮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好了呢，这么久了，一点儿都没好啊。」

    第38章 端倪（二）

    海日在床上躺着发呆, 想到昨晚又有些脸红，盛灿阳在他身上……好帅。

    海日一边脸红一边和盛灿阳发消息骂他。

    盛灿阳发两个表情过来，小人哭着跪着求饶。

    海日一脚把他踢开，他把盛灿阳的备註改成了「老公[太阳]」。

    盛灿阳给海日的备註, 一直是一颗爱心, 微信聊天置顶是海日自己设置的, 盛灿阳看见了愣了半天，海日还以为他不乐意，盛灿阳拿着手机研究：「这是什么？」

    海日：「……」

    「不懂了吧，」海日说，「这叫置顶。」

    盛灿阳确实不懂，以前也没怎么用过，他很多时候都显得和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穿着入时, 长得帅气, 那是因为对艺术有些敏感，除此之外, 他像是个不怎么跟得上时代的老年人，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懂。

    海日有时候感觉有些心疼, 后来又想, 跟不上这个时代的速度, 也许能让他过得稍微幸福一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盛灿阳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更多吧。这没准是盛灿阳的自我保护机制。

    盛灿阳在那边说：「上车了。」

    海日很无聊, 躺在床上，说道：「周围有美女吗？」

    盛灿阳四下看了看，车上很多人被他长相吸引, 视线放在他身上，盛灿阳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旁若无人地环顾一周，低头髮消息：「没看见。」

    海日道：「记得不要给微.信。」

    盛灿阳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没人问我要。」

    消息放发出去，头顶就传来了个女孩的声音：「你是盛灿阳吗？」

    盛灿阳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嗯。」

    女孩穿着和风的外套，头髮挑染成五颜六色的，浑身上下花花绿绿的，眼珠子也像是猫的瞳孔。她激动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盛灿阳：「……」

    「不好意思，」盛灿阳温和道，「可以签名。」

    女孩有些遗憾，但又没有拿纸笔的意思，站在过道，说道：「我很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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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盛灿阳笑了笑，礼貌地道。

    海日的消息又发来了，警告他：「男的也不行啊。」

    盛灿阳笑容里有淡淡地温暖，眼神和煦，整个人似乎浸润在阳光之中，那女生偷偷地去瞟他的手机屏幕，盛灿阳余光一扫，把手机扣过去，抬头示意她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坐到了盛灿阳前面的座位上，扭过头来，说道：「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盛灿阳兴趣寥寥，随口应了几句。他见过很多种类型的粉丝，有些时候这些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是写在脸上的。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短炮的守在机场的那些人里，没有几个真的喜欢他，很多人都是见到明星就拍的。但是也有人是真的喜欢他，盛灿阳在机场见过很多人，每一次行程都会跟，有说韩语的，有说中文的，跟在他身后，问他吃没吃饭，为什么又瘦了。

    盛灿阳收到了很多澎湃的爱意，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感觉到压力更大。他没办法挡在粉丝的身前，他只能辜负别人的爱意，这种不公平让他感觉无助羞愧，陷入这种漩涡中，越陷越深，像是入了沼泽，没办法自救。

    他确实有印象，自己生前见到过海日。

    北京的最后一场行程，他已经决定赴死，最后一次告别粉丝，他很用心的看了每一张面孔，心怀遗憾。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他们告别。

    盛灿阳看到了站在路灯下，远远地望着他的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大衬衫，里头一件薄荷绿圆领t恤，他皮肤白皙，眉眼深邃，看上去不像是亚洲人。在黑夜里，比夜更深沉美丽。因为过于夺目，盛灿阳扫了他两次。男人都用一种很深厚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点着一根烟，缓缓地在夜色里流淌着烟雾。那种视线一直附着在盛灿阳的皮肤上，一直到他转过头去，走了很久，都没有消失。

    后来盛灿阳又一次见到了他，是在这个世界，一次任务中。

    他能看得出，海日一定是真的为他付出过真心。而此时眼前这个小姑娘，就一定没有。

    盛灿阳坐姿随意，回海日的消息。

    海日正在核对盛灿阳带的行李，发现他忘记带一块擦头髮的毛巾，正在懊悔，又想到盛灿阳把头髮剃短了，不擦头髮倒也还好，自说自话了半天。

    盛灿阳不知道一块毛巾到底有什么值得担心这么久的，问他：「早饭送到了吗？」

    海日正在卫生间里对这一块毛巾发愁，看见消息想回还没有，突然听见门铃声，他去开门，却看见是黄毛拎着一大堆吃的走了进来。

    海日有些意外，哭笑不得：「说给我订饭，是让你去买吗？」

    「啊？」黄毛还不知道盛灿阳早上跟海日说给他订了饭的事，茫然地道，「阳哥让我跟你一起吃早饭。」

    海日心想还是别告诉他了，不然又要争风吃醋，便说道：「好吧，那咱们吃什么？」

    黄毛：「蜜汁鸡肉拌饭！」

    海日：「……」

    「你有病啊，」海日说，「大早上的吃这么腻的东西？昨天的烧烤没吃够？」

    黄毛却没生气，乐呵呵地把一大袋子外卖放到桌上，挨个盒子拿出来，说道：「这是中午饭，这是晚上饭，这个是……哦，这是早上饭。」

    海日接过来，是一盒北方烧麦。

    黄毛道：「今天咱俩在家玩一天。」

    海日坐在床边，打开外卖盒，说道：「不陪你女朋友？」

    「她去找小姐妹做头髮美甲了，」黄毛打开电视，「估计要一天吧。」

    海日：「你不陪着？」

    黄毛：「人家不用我陪，干什么啊，不想让我在这儿？老赶我。」

    「没有没有，」海日赶紧说道，「我怎么敢啊，二老板。这不是怕耽误了您老人家的大事。」

    黄毛瞥了他一眼，说道：「得了吧。」

    他从屁股兜里掏出来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很嚣张地翻了半天，挑了张照片，亮给海日看，是一个小女孩的自拍，粉红色的滤镜，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线，蛮清纯可爱的女生。

    海日把手机还给他，中肯地说：「不错。」

    「嗯哼，」黄毛说，「比我好看多啦。」

    海日说道：「下次带过来，请人家吃顿饭，不然显得多不礼貌。」

    「算啦，」黄毛不经意地道，「她不会说话，也懒得社交，带出来也挺没意思的，就这样吧。阳哥也知道，她脾气就这样。」

    海日却听出来了一些不对劲，看了眼黄毛。

    黄毛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做了个「杀」的动作，说道：「精神分裂。」

    海日：「……」

    「具体的咱们也不太懂，」黄毛一边调游戏手柄一边说，「好像是有七八个人格呢。」

    海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问道：「那你和哪个人格谈恋爱啊？」

    「主人格啊，」黄毛说，「不然呢？」

    海日：「我哪知道，你口味那么特别。」

    黄毛：「只有主人格才会来找我，我俩在一起，都是她来找我，唉，不说了行不，闹心。」

    海日只好不说了，说道：「玩什么？」

    黄毛找了个拳皇，扔给了海日一个手柄，海日接了过来。

    另一边，女孩还在跟盛灿阳说一些有的没的，盛灿阳心情不错，好脾气地应了，海日那边说了句自己和黄毛打游戏去了就没动静了，盛灿阳只好无所事事地翻弄手机。

 第119页

    女孩又拿出二维码来，问道：「加个微信吧。」

    「不好意思，」盛灿阳再次拒绝了，这次把话说明白，「对象看得比较严。」

    女孩：「……」

    女孩：「你谈恋爱了？」

    「嗯。」盛灿阳随口应道。

    女孩：「和谁？」

    盛灿阳想了想，问道：「说了你认识吗？」

    女孩丝毫没感觉自己失礼，还在笑着逼道：「男的女的？」

    盛灿阳笑了一声，看着她。这表情很陌生，女孩打量着他的神态，终于感觉出了盛灿阳的不悦。

    女孩避开了他的视线，说道：「关心一下你呀，我也是妈粉呢。」

    「我已经不做艺人了，」盛灿阳说，「没必要再把所有事都跟陌生人交代清楚吧？」

    女孩有些尴尬，盛灿阳却不再理她，把帽子往下一扣，倚了下去。

    「好无语，」女孩低声嘀咕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越想越觉得憋火，又说道，「拽什么啊。」

    盛灿阳仿佛没听见，闭上眼睛，想到了海日，嘴角带笑。

    海日实在好。容貌光彩照人，性格也得体大方，能开得起玩笑，也懂得分寸，能吃得了路边摊，也能穿西装打领带，在床上也坦……盛灿阳食髓知味，美不胜收。感觉似乎像是做梦一样。然而最难得的还是海日爱他爱得没有原则，这是最难得的。

    爱可以点燃爱，火可以点燃火，盛灿阳和海日互相取暖，这暖取得似要燎原。

    海日玩了两把，连输，烦得要死，手柄一扔，躺在床上说道：「不玩了。」

    「别啊，」黄毛意犹未尽，「

    再来两句。」

    海日正要说话，却忽而听见一声低鸣。

    海日：「？」

    黄毛半天等不到他说话，回头看见海日神色，问道：「怎么了？」

    海日说：「听见了吗？」

    黄毛一脸无知：「嗯？什么声音？没听见。」

    那声低鸣似乎是来自苍穹，从恢弘之中破空而来，带着无尽地绵延之力，似哀似鸣，海日听见一声，便四肢僵硬，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再有迴响，海日表情凝重，站起身来拉开窗帘，看见窗外游动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灰鲸。

    灰鲸体长足有十余米，身上带着斑驳的白色斑块，近两米长的头颅呈梭子状，硕大的身躯拍打在楼宇之间，向上翻腾间露出白色纹路的腹部，然后又俯冲而下，始终在他们的窗前徘徊不去。黄毛惊唿一声，说道：「我操，怎么回事？」

    开叉的尾鳍穿过高楼，发出一声低鸣，海日露出茫然的神色，望着窗外的巨大的生物。

    海日皱着眉头，问道：「它在说什么？」

    「你不要吓我，」黄毛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他敏锐地感觉出不对劲，马上拿出手机，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说道：「我给阳哥打电话。」

    海日却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灰鲸，他感觉到灰鲸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如海浪一般传来，似乎在传递着悲伤，他把手放在窗上，灰鲸哀鸣一声，好似嘆息声，然后冲进了楼里，黄毛吓得大喊一声，却见它穿过窗子的身躯不见了。

    盛灿阳睡着了，被铃声吵醒，接起了视频，黄毛把摄像头转向海日，盛灿阳说：「嗯？」

    黄毛：「海哥忽然说听见鲸鱼说话了。」

    盛灿阳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说道：「什么？把手机给他。」

    海日却忽然听懂了其中的只言片语，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福至心灵，自然而然地理解了那些悲鸣的意义，其中有一些关键词：时间、死亡、报废。

    他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含义，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地接过了黄毛递过来的手机，盛灿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了？」

    海日：「啊？」

    「没事，」海日随口说道，他抬头看了眼，那灰鲸第一次飞得如此低，进入楼宇之间，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多个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拍摄，海日忽然将窗帘拉上，然后说道，「今天的鲸鱼飞得真低。」

    盛灿阳说：「是吗？吃饭了吗？」

    「吃了，」海日坐回电视前，「你要到了吗？」

    盛灿阳看了看时间，说道：「中午能到就不错了。他为什么给我视频？」

    黄毛在旁边说道：「我还以为海哥幻听了，吓我一跳。」

    少数抑郁症患者会出现幻听的症状，但更多情况下，是精神分裂。黄毛在盛灿阳发病的时候伺候过几次，女朋友又是精神分裂，对这种现象非常敏感。

    海日说道：「好像是听错了。」

    黄毛：「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你怎么知道它在外头？」

    「不好意思，」海日道，「应该是看到影子了吧。」

    黄毛有些疑惑的样子，似乎没被说服，但是也没说什么，道：「如果你情况不好了告诉我。」

    黄毛性格里就有照顾人的那种天性，很善良，很无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和精神病人走得这么近的，照顾这样的人真的很累，离远了看，每个人都似乎正常，但靠近了就会受伤。

    海日理所当然地笑道：「当然啊。」

    第39章 端倪（三）

    黄毛把手柄又递给海日, 然后把手机拿回来，对盛灿阳说：「别聊了，没流量，费钱。」

 第120页

    公共宿舍的无线很差, 平时刷手机还好, 视频和游戏的时候一般都会切成数据, 黄毛心疼钱，说道：「我俩打游戏去了。」

    「别一直打，」盛灿阳说，「记得吃饭。」

    黄毛着急挂视频，敷衍道：「买了买了。」

    盛灿阳只好说：「拜拜。」

    海日在一旁喊道：「拜拜哦。」

    盛灿阳笑了起来，可能觉得海日可爱，说：「晚上给你——」

    话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黄毛道：「再来一盘。」

    「来吧来吧, 」海日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 也不好拒绝了，「陪太子读书, 来吧。」

    海日这种游戏玩得不好，很陌生, 他好像从小到大没玩过多少这种游戏, 男生们组团去网吧的时候, 他宁愿在家里q.q农场种菜。高中的时候前男友喜欢去网吧, 海日就也开个机器，在旁边看剧, 玩连连看，倒是也能玩点，但是因为不怎么擅长, 也就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海日又输给黄毛两局，黄毛还意犹未尽，海日说道：「真的不玩了，玩一天也肯定都是我输。」

    黄毛说：「你真菜啊。」

    「是啊，」海日坦然地说，「我年纪大了哈，不比你们高中生。」

    黄毛：「你简直像是没玩过的。」

    「那还是玩过一点的，」海日说，「十年前。」

    黄毛：「……」

    海日也只是随口一说，对黄毛道：「你真打算打一天游戏吗？」

    「是啊。」黄毛理所当然，问道，「不然你有什么安排。」

    海日也说不出什么来，摸出手机来打算和盛灿阳聊两句，那边却没回，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估计是下车了。

    海日说：「刘一凡。」

    黄毛：「……」

    「干啥啊，」黄毛吓了一跳，「这么叫我？」

    海日：「你希望你阳哥回去吗？」

    黄毛想了想，老实地说道：「不想。」

    海日听了有点想踹他，有感觉他有点可怜，下不去脚。

    黄毛随手翻找着游戏，说：「回去干吗啊，他有病，回去了也是受罪。」

    「我也有病，」海日奇怪地说，「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这么不爱听？」

    黄毛：「你俩都有病，我都不想让你俩回去，这回爱听了吗？」

    海日确实爱听了不少，简直真的有病。

    黄毛说：「阳哥之前不是回去过一次吗？还是回来了。我想的是，我们都活好今天嘛，醉生梦死，不问朝夕。不好吗？咱们这种人，都是破碎的人，我觉得吧，都别指望着能善终，就追求追求眼前的苟且，才能活得好。」

    海日：「……」

    「破碎的人，」海日说，「挺对。」

    黄毛：「可不是吗，阳哥在这儿多开心啊，他老喜欢你了，非要我说出来吗？」

    海日笑道：「有多喜欢？」

    黄毛说：「要到你微信那天，你还记得吗？」

    海日：「记得。」

    那时候刘洁还在，海日拒绝了盛灿阳一起吃饭的邀请，和刘洁去吃了顿拉面，在那时候收到了盛灿阳给他发的微信。

    仔细想想，这些小事居然都是盛灿阳主动的。

    黄毛说：「他给你发消息犹豫老半天，我当时就觉得他肯定对你有点意思，但没想到你俩真能成啊。」

    海日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又觉得有些得意，好奇道：「为什么不能？」

    「我还以为他不敢。」黄毛随口说。

    海日笑道：「我倒觉得他挺敢的。」

    黄毛说：「那得很喜欢了吧，你是不是在跟我秀恩爱啊？」

    海日大笑了起来。

    大笑之后的余味，却莫名有些怅然。

    这种怅然也没有具体的方向和原因，非要说的话，可能也只是海日没有办法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拥抱眼前的幸福。

    黄毛说：「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这都是咱们偷来的时间。」

    「不知道咱俩是谁没想开，」海日站起身来，拎起茶几上的外卖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说道，「下次你主动倒垃圾，听见了吗？」

    黄毛：「你放那别动，晚上我自己带走。」

    晚上。

    海日终于清静下来，躺在床上点开了快手，看见金刚芭比正在直播，他随手点开，听见金刚芭比正在给粉丝布道。

    海日：「？」

    金刚芭比：「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苦。人生有八苦，你们懂得不？」

    海日看他今天还是穿得五颜六色，像一只气势昂扬的火鸡，手里多半点了一根烟，但是官方不让菸酒入镜，所以他总是凑到镜头外吸一口，等烟吐尽了，对着屏幕继续说：「人会自杀，就是因为苦，不苦了，当然就不想死了。」

    海日想，这和「不吃东西就会饿」有什么区别，不是废话吗？

    金刚芭比又说：「欢迎『往事如风』大哥进入直播间，好久不见啊大哥，又去看哪个主播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金刚芭比：「谢谢『往事如风』大哥送的穿云箭哈，谢谢大哥。嗯？这没什么好骂的，咱们生的时代不行。原始社会大家过得多开心啊，光着膀子，穿着真皮小短裙，随便玩，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春天到了就交配，那时候多爽啊。」

 第121页

    他凑到屏幕外吸了口烟，然后随口道：「当无忧无虑的猪不好吗？」

    金刚芭比道：「唉，也不用太悲观，有苦就有甜嘛，实在活不下去就给我聊聊，我这私信都开着呢，欢迎单身哥哥来找我谈心。」

    海日笑了一声，突然手机传来视频请求的铃声，他点了接受。

    盛灿阳那边有点暗，可能是躺在屋里，却没开灯，只能通过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小半张脸。

    海日顿时有点赖叽起来，说道：「老公——」

    盛灿阳笑了起来，点了点屏幕。

    「上午是怎么了？」盛灿阳有些不放心地问，「幻听？」

    海日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笑道：「没有，就是听见鲸鱼的叫声了，之前不也总听见吗，黄毛说他没听见。」

    盛灿阳稍微沉默一息，然后说：「这种能听错吗？」

    天上的灰鲸并不总是发出声音，每次鸣叫，整个城市几乎都可以辐射得到，盛灿阳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没深问，只是侧重着试探一下。

    海日微笑说：「真没事啊，听错就听错呗，我俩当时打游戏呢，也说不好谁听错了。你收拾好了？」

    「嗯，」盛灿阳说，「刚躺下。刘一凡在我不好说，还疼吗？」

    海日把脸埋在被子里，整个人侧躺着看着镜头，眼神很温暖明亮。

    盛灿阳低声说：「马上回去了。」

    海日：「啊？不是刚去。」

    「不该接这个活儿。」盛灿阳「啧」了一声，有些懊恼。海日发现盛灿阳说话神色虽然没有变，但却言语间却生动了很多，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更成熟，更有男子气概了些。

    刚认识的时候，盛灿阳身上的那种阴郁沉闷之感，似乎已经消退了很多。

    海日又想起了白天从鲸鱼那听到的话，他倒是没怀疑过这是幻听。因为有个词让他非常熟悉：「报废」。

    他下意识地就把这件事藏住了，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需要处理的。

    盛灿阳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这次的任务，海日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刀人？」

    「嗯，」盛灿阳说，「狼刀在先，第一夜开始。」

    海日不免有些担心，低声道：「你是什么牌啊。」

    盛灿阳笑道有些神秘，海日说：「我知道了，狼人牌。」

    「没有，」盛灿阳说，「平民。」

    海日：「信你？」

    「怎么不信，」盛灿阳随意地说，「确实是平民，不然我该准备出发了。」

    海日知道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摸到了狼，应该出门和狼队友见面，商讨战术了。

    盛灿阳之前曾经给他讲过游戏规则，这基本上是一个完全尊重狼人杀原始规则的真人游戏，至少在规则上来说，几乎没有变动。十二人局中，四张狼人牌，四张神牌，四张平民牌。狼人牌夜晚见面，共同指刀，等待午夜十二点之后杀人。

    女巫牌在凌晨十二点半睁眼，女巫牌手中一瓶毒药，一瓶解药，全程不可自救。女巫的毒是白天撒的，如果觉得谁是狼，自己想办法把药让他吞下。夜晚不可撒毒，只可以用解药。

    解药和毒药的药效时间都是六小时。这个规则从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女巫中首刀之后的盲毒技能。女巫如果第一夜没抿出身份，既不可以自救，也不可盲毒。

    猎人凌晨一点睁眼，确认开枪状态，猎人被女巫撒毒，开枪状态为「不可开枪」。但因为狼四人行动，猎人如果吃狼刀死在夜里，当晚保证可以开枪，必带走一狼。

    白痴牌为神牌，夜里不睁眼，白天如果被抗推出局，可以不死，但也没办法继续参加投票，以灵魂的身份存在。

    当时，海日枕着盛灿阳的胳膊，不怎么感兴趣地说：「经典的预女猎白的板子嘛，预言家呢？」

    「预言家最先睁眼，」盛灿阳说，「十一点半吧，老是不玩预言家，不太清楚，要么就是十一点。我记得是出门之后，去圆桌上，每个人坐得座位上有一张牌，只能翻一张，多翻会死。」

    海日笑道：「我如果是预言家，第一个翻你。」

    盛灿阳说：「你如果是预言家，不管翻谁都可以，只要你别跳。」

    海日：「……」

    「没有预言家能活三天，」盛灿阳说，「谁抽到谁倒霉。可能第一天就得走。」

    海日无语道：「没有预言家怎么玩？」

    「很想死的人抽到预言家都不会跳，」盛灿阳说，「经常出现檯面上只有一个狼预的情况。」

    海日：「那怎么玩儿？」

    盛灿阳漫不经心，说道：「你参加过一两次就知道了。」

    「规则是规则，」盛灿阳说，「他只告诉你谁该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规则之外的那些，全都是盲区。」

    海日警惕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盛灿阳说，「我曾经见过女巫丢了药。」

    海日：「……」

    盛灿阳说：「真人游戏，规则之外的东西才是真人游戏要玩的。」

    此时此刻，海日想到当时盛灿阳给自己讲的那些东西，对视频里盛灿阳稜角分明的帅脸，说道：「你要小心哦。」

    盛灿阳说：「现在才说？」

    「因为我觉得你很厉害，」海日忍不住说，「但是很厉害也要小心啊。你到底玩什么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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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梦魇守卫。」

    海日没玩过这个板子，但是听说过。梦魇属于一张狼人牌，但是不与狼队友见面，他的技能是，每晚都可以让一个人失去技能。如果是梦魇梦到了预言家，则预言家无法查验人，如果是梦到女巫，则女巫无法用药。但如果梦魇梦到了狼人，则三位狼人晚上不可刀人。

    守卫每晚可以守护一个玩家不被狼刀，但不可连续两晚同守一个人。

    海日确认道：「你真的只是平民？」

    「嗯，」盛灿阳说，「不用担心。」

    海日真的有些想盛灿阳了，此刻好香躺在他的怀里和他聊天，可惜离得这么远。当初就应该死活不让盛灿阳接这个活儿的，海日也开始后悔起来。

    「我在家等你。」海日最后说，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摄像头，说道：「晚安。」

    盛灿阳：「晚安。」

    房间里一片漆黑，盛灿阳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钟，整个房间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一点光，他听见门外提示音响起，法官的喇叭里传来了声音：「梦魇请行动。」

    他把手机扣过去，放到一边，房间彻底暗了下去。他然后保持着打视频的姿势，倚在床头，闭上眼睛半躺着，手交叉放在胸前，过了大约半小时，听见了另一声提示音，法官说：「预言家请行动。」

    盛灿阳睁开眼睛，趿拉着拖鞋，随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片黑暗，盛灿阳倚着白天的记忆，扶着扶手走下楼梯，一楼的圆桌上亮着十二盏檯灯，他走过去，檯灯的灯光照着他的下巴颏，整张脸表情晦暗不明。

    盛灿阳顺着圆桌，一个一个地走过去，法官说：「预言家，你今晚可以查验。」

    「你要查验的对象是——」

    盛灿阳慢慢地走到五号桌前，随手翻开了檯灯下的卡片。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一张红色的狼人牌现出，上面画着一只银色的爪子，代表着这是一个狼。

    盛灿阳不怎么意外，把牌又放了回去。没等法官提示，转身顺着来路返回，关上门，盖上被子，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盛灿阳吗？」在中央塔，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从监控前抬起头来，把法官的麦关掉，说道，「好帅，你就是要看他是吗？」

    「要微信吗？」伊维把脚放在桌子上，随手在翻弄着一张预言家的卡牌，放在自己的鼻子上，用鼻子和嘴夹住，说道，「很帅吗？我感觉还好啊。」

    女孩说：「不要微信，帅哥欣赏一下就好啦，你要看他干什么？确实有两下子，他怎么看出五号是狼的？」

    「看出个屁，」伊维冷笑了一声，说道，「运气好而已。」

    女孩没和他争辩，仍然看着监控。再过二十分钟，就是狼人行动的时间了。这次只有三个明狼，还有一个梦魇已经在预言家之前行动过了。

    女孩说：「

    狼人要行动喽。」

    伊维却没什么意思，站起身来，说道：「明天圆桌的时候我再来。」

    女孩：「明天可不是我值班了，你去求下一班的让你来看吧。」

    「下一班是谁？」伊维转过身来，认真地问。

    女孩看着屏幕，随意地道：「谁啊，好像是方子，你去问问。」

    「好的。」伊维说。

    女孩说：「晚安。」

    伊维：「晚安。」

    第二天早上八点。

    一群人从楼上陆陆续续地走下来，盛灿阳早早地下来吃早餐，此时已经吃完了，坐在圆桌前等他们，他是九号。

    昨天是十二个人，今天还是十二个人，昨晚是平安夜，女巫开药救人了。

    盛灿阳看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在给海日打电话，海日还没起床，在那边有些起床气，不搭理他。盛灿阳耐心地道：「起来出去走走。」

    「烦死了，」海日说道，「别管我。」

    盛灿阳：「不管你管谁？」

    海日：「……」

    海日又一下子不生气了，问道：「要圆桌了吗？」

    「嗯，」盛灿阳百无聊赖，此时周围的人已经都坐齐了，正试探着小声聊天，只有盛灿阳在打电话，他道，「把网吧开起来，你俩还能找点事做，不然每天在家睡觉。」

    海日：「可我就喜欢在家睡觉啊呜呜呜。」

    盛灿阳笑了起来，说道：「听话。」

    盛灿阳不喜欢海日自己在家待着，以前就是这样，海日只要在家宅几天，他就要把海日拎出去遛一遛，海日感觉这可能是和盛灿阳自己的经歷有关，盛灿阳自己待着的时候估计感觉到了自己的病在加重，所以也不想让海日长时间憋在家里，总不免会胡思乱想。

    海日想到这里，又不想总是拒绝了，便忍痛割爱，说道：「不待这了，下午和黄毛出去。」

    盛灿阳：「嗯，真好。」

    说得好像是给了盛灿阳多大便宜一样，海日笑了起来，小声说：「老公加油。」

    「好的，」盛灿阳说，「你也加油。」

    盛灿阳挂了电话，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看了手錶，整八点钟。

    「不好意思，」盛灿阳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开始吧。」

    众人纷纷感觉无比无语，盛灿阳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来出一个生死攸关的任务，而是来出差了。

    提示音响起，法官的声音传来，说道：「天亮请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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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6 16:08:45~2020-08-08 21: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盒 6个；翻庙、小野大辅圈外女友 2个；观、hatsu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 60瓶；yuwu射ngchu 56瓶；老婆装死、29545070、茉莉umm 10瓶；27797011 9瓶；四大皆空、hatsuki 5瓶；lulu 3瓶；何盒、安格尔 2瓶；翻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求不得（一）

    中央塔, 门僮无所事事地坐在屏幕前打哈欠，一脸泪眼模煳地盯着监控。

    伊维说：「没睡好？」

    「没睡，」门僮说，「值班。」

    伊维：「你打几份工？」

    「两边都打, 」门僮说, 「碟中碟中谍, 狠吗？」

    伊维随口迎合：「狠。这么拼干什么？」

    「人类幸福。」门僮顺口搭音。

    俩人都盯着监控，等屏幕里的玩家都坐定了，不再窃窃私语，门僮一脸寡淡冷漠，拉下话筒，打开麦，说道：「现在开始警长竞选，想要竞选警长的玩家请按下上警灯。」

    屏幕中, 十位玩家都按了上警灯, 包括盛灿阳。

    门僮打了个哈欠，泪流满面, 说道：「会跳吗？」

    俩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盛灿阳是预言家, 会跳吗？

    「不会, 」伊维说, 「他想苟, 想办法让他跳。」

    「想不出办法，」门僮无聊地说, 「他怕「死」不想跳，谁能逼他？昨天不是验了查杀吗？有查杀走查杀啊，他怕什么。」

    伊维：「因为他肯定活不过三天啊, 昨晚女巫怎么开药了？怎么没人引导一下让她别开？」

    「引啦，」门僮说，「人家女巫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好干预得太明显。」

    伊维陷入了沉思之中，门僮说：「着什么急，多了不都已经留了吗？还差这几天，现在还送不走，送走了也得回来，你信吗？」

    他拉下麦，对着话筒说道：「现在时间是八点零三分，从1号玩家开始发言。」

    伊维手背交叉，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屏幕，表情有些凝重，他相貌本就阴郁，这样的表情让他显得有些吓人。门僮有点怕他，说：「唉，我管不了你们这边的事儿，你们说啥算啥，我随口说说。」

    伊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眼神，随口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还能快活几天？」

    门僮一脸无所谓，说道：「我可从来没快活过。快毁灭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监控里，大家开始发言了，伊维不再说话。

    1号玩家是个胖子，男人，身高不到一米八，是一个有些雄壮的胖子，扫把眉，眉眼间看上去有些兇悍，他说道：「预言家，2查杀。」

    伊维和门僮的神色同时一动。

    「昨晚抽牌，抿了一下挂相，」胖子说，「离2号最近，就看2看得比较仔细，感觉2号挂身份，晚上翻了他，红牌。」

    胖子也没有起状态和情绪，仿佛自信满满，像是摸到了一张查杀狼人牌之后，已经非常满足，大手一挥道：「警徽流双压警下，6，12顺验，其余全部听发言。」

    全部人只有6号和12号没有上警，其余人默默地观察着局势。此时有七张好人牌都在揣测这预言家的身份，盛灿阳无所事事，好似神游。

    胖子看了眼2号牌的脸色，用毫无歉意的语气说道：「昨天摸完牌，我就觉得2号美女有些紧张，我还想，拿什么牌，能紧张成这样？我是预言家，难不成这是个女巫？但又不太像，就摸了她，不好意思了2号美女，我也不是故意的，在其位谋其政，没办法的事，我还以为会是个金水，没想到你是狼，立场不同。」

    2号女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脸色很黑。

    胖子一摊手，说道：「2号可能也没准备好要悍跳，所以可能后面还有个狼出来跟我对跳，我没什么要说的了，高置位发言，我也说不出什么了，我随便点几张牌吧，不说是狼，就感觉你们挂身份：5、6、9，你们三个，挂身份吧。」

    中央塔，屏幕前。

    门僮翻了翻本子，说道：「这胖子点了一狼两神，什么来路？」

    「还能什么来路，」伊维平淡地说，「盛灿阳是神，你说组织会安排什么人来当狼，才能搞死他？」

    门僮：「……」

    「组织安排的？」门僮傻眼了，復又冷静下来，说道，「何必？」

    伊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屏幕里。

    盛灿阳9号，被点到名，连眼都没抬，胖子笑了笑，道：「9号是不是有点东西？」

    盛灿阳这才抬起眼来乏味地看了他一眼，沖他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胖子说道：「唉，改一下警徽流，9、6、12顺验吧，怎么样？」

    他问大家，但是却没人能回应他，大家都很安静。

    胖子似乎很轻松，继续说道：「预言家不都是很命短吗？我就不发力了，狼人麻烦留我两轮，然后守卫守我一轮，这样对预言家才公平嘛，我冒「死」跳出来，大家也理解理解吧。」

    「说完了说完了，」胖子挥挥手，「不是诈身份，2号查杀，2应该也跳不起来，那我也给大家找了两头狼，也算有点功劳，过了吧，不想填充啦。过了。」

    门僮拉下了话筒，说道：「请2号玩家发言。」

 第124页

    2号是个漂亮的女生，身材像个模特一样，头髮染得金黄，眉眼间似乎和海日有些像，盛灿阳多看了两眼，她坐起来，说：「我是白痴牌。」

    盛灿阳若有所思。

    女生说：「还要相处几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婷。可以叫我小婷，刚来没多久，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多多见谅。」

    「才刚上来，就这么刺激……」女孩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盛灿阳又没觉得她和海日像了，恐怕比海日聪明狡猾。

    女孩刚开始发言，就打了个隐形的场外：「自己刚来，还不会玩，所以不会骗人。」

    盛灿阳每次一眼就能猜到海日拿到了张什么牌。与日俱增的熟悉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可能因为很早就开始接触盛灿阳，让他没有什么危机感，反正盛灿阳会保护他，所以海日并不擅长保护自己。

    2号女生说：「那我是不是只能跳出来了？我抓牌时确实有些紧张，拿神牌压力很大，不太能藏住身份，那没办法了，现在也只能跳出来了。」

    盛灿阳笑了，其余人没注意到。

    屏幕外。

    门僮说：「他笑什么？」

    伊维莫名其妙：「我哪知道？」

    门僮：「我怕他发现了你们的布局。」

    「他只是聪明，」伊维冷淡地说，「但不是神。你把他想得也太奇妙了。」

    门僮耸了耸肩，说道：「要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这么紧张？」

    门僮 ：「中央塔还有谁在监控啊？现在这段视频，有多少人在看？」

    伊维口气冰冷，说道：「只有一个。」

    门僮当即不说话了。

    屏幕内。

    2号瞥了一眼1号，继续说道：「他不是预言家。刚才的发言不是有些聊爆了吗？他觉得我是身份牌，才来翻我，就是觉得我是狼吧。那怎么能说，没想到我是个狼呢？」

    小婷说：「如果你觉得我是个神，可以自证身份，你会翻我吗？」

    屏幕外。

    门僮说：「

    确实聊错了。」

    伊维皱了下眉头，似乎觉得他有点烦。

    门僮开始翻桌上的本子，感觉这个女生似乎也不像是新手，他找到了这个人资料，看了眼，就懂了。

    伊维瞥了他一眼，说道：「懂了就闭嘴。」

    屏幕内。

    小婷继续说：「我不介意翻牌自证身份，我翻牌了，今天晚上自然有女巫毒1号，但我希望后置位的真预言家能勇敢地跳出来，给好人正一下逻辑。」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小婷似乎有些紧张，看了眼众人的神色，说道，「再说点什么让大家知道我是个好人呢？我没想到接到查杀，挺无奈的。」

    此类种种，说了数句，在座的男士们似乎都要怜爱起她来了，然后2号发言在这样的情绪下结束。

    法官的声音传来：「请3号玩家发言。」

    3号玩家，正是盛灿阳在大巴上遇见的那个女生。穿着和风开衫，头髮五颜六色的一个女孩。

    她明显分不清楚，有些犹豫，说道：「2号……小婷，不太像个白痴，白痴被查杀，不是很开心吗？白痴上警，不就是来接查杀的吗？能直接把悍跳狼逼死。」

    「你一个神牌被查杀，」她说，「应该不是这么卑微吧？我感觉有点问题。1号聊得还凑合吧，就凑合。但2的发言，不太好。」

    这才是一个不会玩的玩家的正常表现，不管是狼人还是好人，不敢说话，不敢站边，疑神疑鬼才是正常的。

    门僮听得索然无味，想快进，但奈何这是直播。

    3号说：「唯一的问题是，1号在发言的时候，点了5、9、12三张牌，那为什么警徽流押了9、6顺验？不太明白。你想押警下，12和6都在警下，那你就别验6了，就9、12验吶？为什么不验12呢。」

    「我不太理解，」3号女孩说，「真不太理解啊。因为很奇怪，但我感觉1、2应该不能是双狼打板子，看着不像，1号说自己不用力，其实很用力，完全是要把2号捶进土里。2号表水又不是很好，那我就偏站1吧，我觉得2不是很好。」

    3号说：「如果1是预言家，那9也不像好人，感觉1号和9号绝对不共边，他们起身的状态，就像是不认识，1号说自己发言的时候9不搭理自己，确实是一点都没搭理。1号如果是悍跳，感觉9

    像真预言家，如果1是预言家，9就是狼。」

    屏幕外。

    门僮：「……」

    伊维笑了笑，说道：「这一局，哪有新手啊。」

    屏幕内，3号发言结束。

    这种发言对好人来说，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如果是吃视角的牌，就比如说盛灿阳，他一定会注意到3号的发言。3号看似盘了双边逻辑，但点出了自己可能是个预言家，就有些了不起。

    法官说：「请4号玩家发言。」

    4号是个穿着正装，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保养得很不错，皮肤光滑，衣着整洁，身材中等，微微有一些啤酒肚，但在衬衫的遮盖下并不明显，显然有一些锻鍊。看上去像是个有些人生阅歷的男人。

    4号道：「我叫郑伟。」

    「预言家，」4号彬彬有礼地说，「9查杀。警徽流：6、12。」

    4号礼貌地沖盛灿阳点了点头，盛灿阳一挑眉，笑了。

 第125页

    「验9号是因为昨天抓牌，感觉小兄弟游刃有余，像是个高手，我想验个金水带队，但确实没想到，是个查杀。我还挺恐惧的，感觉9号玩家可能不太好对付，我生怕9号上警，遗憾啊，还真的上警了，那也没办法，我本来想，如果摸到了金水，就可以藏一藏，没想到摸到了查杀，那就只能跳出来了。」

    「怎么说？」4号男士款款地道，「1号退水吗？真是1、9双狼的送分题吗？」

    「前面的这几个不好点评，我水平不够，1号不退水，那你自然是狼人，你退了水，我也不能认你是个好人。因为我觉得2号确实像白痴，你把白痴给诈出来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有时候如果对一个人的发言心生好感，确实容易偏听偏信。

    「3号……像个好人，因为你点了9不好。已知9是狼，你点出来了他不好，那你应该是好人牌。」

    「猜的，」郑伟随意一摊手，儒雅笑道，「没准不准吶。」

    郑伟笑道：「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我感觉是这样，2号到底是不是白痴，谁能知道呢，她若不是，自然有真白痴来拍她，关我何事呢？」

    「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郑伟道，「懒得多言，都是废话，所谓言多必失，就是这个道理。我这么勇敢地起跳了，若是因为说错一两句话，被打成了狼，岂不得不偿失？」

    郑伟：「各位自行分辨吧，我已经尽力了，看在我在前头炸碉堡的份上，各位高手玩家还是轻点喷，就别在后方拆家，好吗？9号牌，查杀，剩下的大家且看着办。」

    屏幕外。

    门僮又开始翻桌上的本子。自打这些人开始说话，说一个他就翻一个。

    伊维接了个电话，对面说了什么，伊维莫名其妙地说：「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

    「没有办法，」伊维认真地说，「世界都要毁灭了，到时候世界崩溃毁灭，没人会管你身上有没有背着处分的。」

    门僮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

    伊维站起身来，说道：「你可以去找主任，也许他会管你，别说来找过我，我和他前两日闹翻了，他听见你来找我会不爽。」

    「我不管，」伊维最后说，「不是管不了，是不想管，懒得管。下次也别来找我。」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门僮问：「谁哦。」

    「你不认识，」伊维坐了回来，继续看着屏幕，随口说道：「玩坏了一头鲸鱼，至今没修好，怕背处分。」

    门僮：「……怎么玩的。」

    「嗯？」伊维皱眉，「干扰信号，发出错误指令，让鲸鱼混乱了。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门僮赶紧道。

    此时4号的发言已经结束，门僮赶紧藉此岔开话题，对着话筒道：「请5号玩家发言。」

    五号是盛灿阳昨晚验出来的查杀，上帝视角的这两个人已知，盛灿阳知道五号是个狼。

    5号玩家是个黑胖的小个子男生，肥头大耳，圆咕隆咚，头像个凹凸不平的土豆。他此时笑道：「5号玩家不懂啊，但我感觉4应该在撒谎吧，像个悍跳，你明显是个白天验人的预言家。但4号你未必是个狼，我个人感觉你像是诈身份。可能是你觉得9号的挂相不好，所以才想诈一下他身份？」

    盛灿阳仍然漫不经心，但手上开始有一些小小的动作，点着桌面。

    这是他在思考的标志，在盛灿阳眼中的明狼，卖出来的视角应该是最有用的。

    五号说道：「没必要啊大哥，我真觉得没必要，你看9号帅哥这个样子，他能被你诈出来吗？完全不可能啊。他一会儿就要起跳了，你信不？」

    盛灿阳没忍住笑了一声，沖他点了点头。

    「你看。」五号也笑道，「他都觉得我说的对。你看他这状态，接你查杀理都不理你，他能没身份？快退水吧4号，我都替你着急。」

    这人发言幽默好笑，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不然才发言了4个人，甩了两个查杀，众人都有些吃不消，一时间处理不了这样的信息量。

    5号说；「我给你们说实话，这两个预言家，我都不太信，我感觉都差点意思。一旦9号跳了呢，我再琢磨琢磨，反正也不用投票，警下再说呗。我在这叭叭了半天，这4号大哥也没退水，挺倔强的，那可能是个预言家吧，你要是个预言家，我反正就警下表水呗，也无妨，反正现在我不是很想认你。因为你发言缺东西，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没那么专业。」

    「前置位，」五号想了想，说道，「感觉3是个好人，其余的都不知道。2说她是白痴，不太像，底气不足，我如果是你，我一定把1摁进土里，不过那她就是呗，我不是白痴，我拍不动她，谁是白痴谁拍。」

    五号诚恳道：「咱们圆桌是不是就一轮？太久没参加过狼人杀，都忘了，我记得第一天是警上发言一轮，警下发言一轮吧？」

    没人回答他，大家在游戏时间禁止相互交谈，必须严格遵守游戏规则，他自问自答：「好像是这样的。确实分不太清楚，唯一一个跳了神的还被查杀了，我没有视角，不敢站边，6、12投票吧，投完票咱们再看。我过了。」

    屏幕外。

    门僮说：「他其实发言不错。」

    伊维事不关己一般，平淡地说：「还可以。」

 第126页

    门僮：「我听说，你很早之前就像把盛灿阳送走了，比老大都早，因为做得太明显，还被盛灿阳揍了。」

    伊维这才笑了一下，笑容稍纵即逝，然后说道：「如果不是那件事，现在的法官应该是我。」

    门僮拉下话筒，说道：「请7号玩家发言。」

    「这世界都要毁灭了，」门僮随口说道，「你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呢？」

    伊维轻慢说：「你懂什么。」

    屏幕内。

    前置位一下子跳了两个预言家，发了两张查杀，信息量很大，7号发言都是蒙的，说道：「按理来说，应该听9号发言，定4号身份吧？应该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刚玩，确实不是很明白。」

    「听不出好人牌，感觉3号小姑娘像个好人，忘了叫什么了，自我介绍了吗？哦，没有。哦我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苏苏。」

    苏苏是个白净的男孩，但是发言紧张结巴，磕磕巴巴。他说道：「要非得在这两个预言家里选一个的话，我想先听一听9号的发言再决定，就这样，过了吧。」

    法官说：「请8号玩家发言。」

    8号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丰腴漂亮，穿着白牡丹旗袍，带着珍珠项鍊，画着华丽的眼妆，眼皮一撩，看了眼盛灿阳，懒散地说：「没什么好说的，过。」

    所有人：「……」

    门僮正在跟伊维聊天，差点没反应过来，赶紧拉下麦克风：「请9号玩家发言。」

    盛灿阳冲着8号笑了笑，显然已然明白，8号是故意的不发言，不给盛灿阳准备发言的时间。

    盛灿阳说：「我没想到，面杀也有滑麦给压力这一说？」

    众人微微笑了起来。

    「我的发言会长一些，」盛灿阳坐直了，胳膊放在圆桌上，说道，「警徽流：7、6。5查杀。」

    屏幕外，门僮喷了一口水。

    盛灿阳一边想，一边说：「5是随便摸的，运气好。抓牌的时候，没感觉谁特别不好，但5的晚饭吃得很少，我看了眼，大家的粥都喝完了，只有你没喝完，感觉你有点紧张，我验了你一下，感觉你不是女巫就是狼。」

    「但我感觉12更像女巫，所以就摸了你，」盛灿阳说，「猜的，如果12是女巫，麻烦今晚帮我毒一下1号。女巫可以听得懂吗？」

    盛灿阳很有礼貌地对12号说：「如果我是狼，昨晚一定刀你，因为你大概率是女巫，你太爱看周围人的表情了，一直在观察大家，听发言的时候也很紧张。如果你不是女巫，九成就是梦魇。」

    盛灿阳是第一个提到梦魇的玩家。

    四号李伟忽然举手说：「退水放手。」

    法官道：「4号玩家退水。」

    所有人的表情又是一变。4号放手了，那情况又是一变，郑伟确实在诈盛灿阳身份。

    「听你警下拍身份吧，」盛灿阳并不意外，面色如常，「我认不下你，不过5说你是个好人，那可能就是吧。前置位保两个人，3、8是好人，4号听他拍身份，点三个狼：1、2、5，剩下一个没找到，感觉藏着的像是个梦魇。看我验出来是什么吧。」

    所有人：「……」

    太兇悍了，2号小婷跳了白痴，且没人对跳，盛灿阳认为2是个狼？

    「说一下为什么3号是好人，」盛灿阳漫不经心，「因为前面的人都在保3，那她应该就是个好人。8号牌状态上像个好人，她想给我压力……而且没什么位置了，保错了就过两天再盘，先把明狼出了再说。」

    盛灿阳说：「2号为什么是狼……」

    他似乎也在思考应该怎么说，想了想，说道：「快忘了。哦，想起来了，你默认1号牌发你查杀是真的悍跳，而不是诈你身份，直接把身份交了，这是你是狼的原因，你们1号2号双狼吧。你这不是正常人的视角，正常接了查杀，像我，我会怀疑4号是不是诈身份，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1没给你思考时间。」

    「前置位没人这么盘，」盛灿阳似乎有些奇怪，说道，「你们想不到吗？我劝白痴别跳出来，没什么必要，当然你想跳也可以，大家都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必要听我的。」

    盛灿阳：「5号卖了两个视角：3号一定是好人，2号不是白痴，因为到你发言，都没人质疑过2号的白痴身份，你却提了一嘴，2号不一定是白痴，这是狼人不自觉说的真话。」

    「验6是因为前置位都在聊这个6，挺奇怪的，等一下，改一下警徽流吧，4、7顺验，6、12不管了，看投票。没什么位置了，随便验验吧。剩下的不太想说……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觉得4是好人，因为感觉狼队会玩，在给自己做身份。没别的了，该说的都说了。」

    盛灿阳轻松地说：「过了。」

    门僮愣了一下，才说道：「请10号玩家发言。」

    屏幕外，门僮把麦又顺手关上，若有所思。

    片刻后，门僮说：「1、2、5都是你们找来的人吧。」

    「嗯，」伊维站起来，不看了，说道，「回了。」

    门僮：「还有最后一狼，他……」

    「重要吗？」伊维说，「他已经留了最后一狼4号的警徽流了。」

    门僮哑然。

    伊维说：「真没意思。」

    「真没意思，」盛灿阳中午的时候给海日打电话，说道，「你在吃什么？」

    海日在外面吃拉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卫衣，里面露着t恤的白边，他今天找了一副盛灿阳的眼镜带着玩，看上去像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皮肤雪白，气质清雅，坐在拉面馆里像个少爷。

 第127页

    他对着电话，赖赖唧唧地说：「你不说让我出门，在楼下吃面。」

    「这就算出门了？」盛灿阳不可置信，「走了有二百米吗？」

    「来回一定有，」海日说，「出门太麻烦了。」

    盛灿阳知道他下楼扔个垃圾都恨不得吹个头髮，笑了起来。

    海日说：「还顺利吗？好想你哦。」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顺利吧。」

    他坐在台阶上打电话，衣领上带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的五角星徽章，那代表着在狼人杀游戏中，警长的身份。

    「现在已经开完圆桌了吗？」海日说，「你抓到几个狼啊。」

    盛灿阳：「很多个。」

    海日：「好厉害哦。」

    盛灿阳说：「是哦。」

    海日对着电话，小声唱道：「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委屈，」盛灿阳说，「不是很快乐。」

    海日：「那回来给老公抱抱。」

    盛灿阳「哈哈」大笑起来。

    「不开心吗？」海日忽然静悄悄地问。

    盛灿阳：「没有，就是想你。」

    海日没法松气，说道：「允许家属参观吗？过去看看你。」

    「你说呢？」盛灿阳问。

    「好吧。」

    盛灿阳：「很快回去，等着吧。」

    海日对着电话小声说了句蒙语，盛灿阳说：「我也爱你。」

    挂了电话，盛灿阳索性躺在台阶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天空。

    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了他身边，问道：「又给家里打电话？」

    盛灿阳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郑伟说：「媳妇吗？」

    盛灿阳又「嗯」了一声。

    「挺好，」郑伟感慨道，「年轻人。」

    郑伟：「压力很大吧？」

    盛灿阳没说话，郑伟说：「只要能三天之内解决掉所有狼，你有机会活着。我才也是这样，你才这么卖力吧。」

    盛灿阳笑了一声，说：「你信我啊。」

    「当然，」郑伟说，「还没发言的时候，我就觉得会是你。」

    盛灿阳看了眼楼上，其余人都已经各自回了房间，暗流在这栋建筑中涌动着，盛灿阳突然有些烦躁，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郑伟说：「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讨论讨论战术。」

    「怎么讨论？」盛灿阳说。

    郑伟坦然道：「我是守卫，我想问问你，今晚该不该守你。」

    盛灿阳可有可无，没什么反应，说道：「你自己搏心态吧，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活儿。」

    郑伟：「我拿不准主意。」

    因为守卫不能连守，所以今晚守谁至关重要，如果守卫今天守了盛灿阳，则明天不能守，可如果今天不守，那狼人今天可能回偷刀盛灿阳。

    郑伟说：「你可不能不管，不然我只能瞎玩了。」

    「今晚别守了。」盛灿阳说。

    郑伟：「好的。」

    「你真觉得12是女巫吗？」郑伟随口问道。

    盛灿阳：「希望不是。」

    12号并没有站盛灿阳的边，如果他是女巫，很可能会把盛灿阳给毒了，所以盛灿阳今天中午开饭，下楼下晚了，很谨慎地没有喝汤，没有碰菜。

    盛灿阳不爱在游戏中拉帮结派，但有时候又不得不这样做，所以显得很烦躁，他坐起身来，对郑伟说：「他们在干什么？」

    「嗯？」郑伟说，「圆桌前已经没人了，今天把5号票出去了，很多人觉得不踏实，在屋里聊天。」

    盛灿阳便走进大厅里，沙发上坐着三四个人，一看见盛灿阳进去，又不聊了。

    盛灿阳看了一眼，对郑伟说：「上去躺会。」

    郑伟笑道：「好的。」

    盛灿阳走上了楼去，听见郑伟和他们聊了起来。

    晚上，春潮酒吧。

    海日在擦一个杯子，擦完之后放回到酒架上，转过头来，看见白凯走了进来。

    白凯：「哈喽，宝贝儿。」

    「哈喽，」海日问，「喝什么？」

    白凯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穿着短裙坐在了吧椅上，转了一圈，环顾四周，说道：「好干涸的一个地方啊。」

    海日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帅的还没来，没到点儿呢。」

    白凯：「你老公呢？」

    「做任务，」海日抽出一支xo，倒在酒杯里，推到他面前，「你来这边做什么？」

    白凯说：「有点事儿来这边一趟，突然想起你们了，可惜你老公不在。」

    海日：「……」

    白凯：「没别的意思，还不让看看？」

    「哪里哪里，随便看，」海日遗憾地说，「可惜他不在啊。」

    白凯：「这样，那你给他打个视频，告诉他我来了。」

    海日冷漠道：「不方便。」

    白凯：「……」

    白凯把包打开，抽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说道：「男人自己长腿了是会跑的，看能看得住吗？」

    海日抽出一支竖长的酒，高高扬了起来，白凯吓了一跳，海日却抛出去，转了几圈又接住，冷漠地用开瓶器开瓶，说道：「打、断、了、不就跑不了了？」

    白凯笑了起来，灿烂极了，笑得花枝招展。

    海日给他倒上。

    白凯说：「干杯。」

 第128页

    海日没拿酒杯，随口说：「干杯。」

    伊维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老闆，开张了不叫我？」

    「大老闆不在，」海日随口说，「二老板也出去玩了，没几个客人，你想帮忙就留下吧。」

    酒吧里很多客人都是冲着盛灿阳的美色来的，很多人站在门口，看见盛灿阳不在，就不进来了。

    伊维搬了张凳子坐在了海日旁边，于是海日站着，他坐着，海日干活，他看着。

    海日说道：「你来监工吗？」

    「不是，」伊维好似听不出他的讽刺，「打工。」

    海日实在看他不爽，踩着凳子的滑轮，把他踹到一边去。

    伊维拖着凳子挪到了白凯身边，白凯看了他一眼，兴趣寥寥，说道：「哈喽。」

    伊维：「嗯。」

    白凯：「我叫白凯。」

    俩人像是在走过场一样，伊维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伊维。」

    海日看了他俩一眼，继续擦杯子。

    白凯说：「老闆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海日有点心动，但是盛灿阳又不喜欢他喝酒，一会儿可能得视频，海日说道：「算了，你们喝吧，给你们免单。」

    伊维马上说：「开瓶贵的。」

    海日真的去找了一瓶贵的白葡萄酒，拿上来，说道：「这个很甜，你们尝尝。」

    白凯也不推辞，捏起高脚杯，说道：「干杯。」

    伊维和他干杯，白凯喝了一口，惊讶说：「好甜，这是什么？」

    「不认识，」海日把瓶身亮给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是一串不认识的英语字母，「好像是西班牙文。」

    伊维看了一眼，说道：「义大利语。」

    他一抬眼看俩人都在看自己，说道：「就认识几个词儿，看出来是『白葡萄酒』了，它俩有一个字母是不一样的。」

    白凯：「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东西？」

    「交过个外国女友。」伊维说。

    海日感觉他俩的气氛似乎是认识的，很默契。更奇怪的，海日在他们中间，也感觉似乎并不陌生。他单独和白凯、伊维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但是三个人凑在一起，就好像很习惯。

    白凯说：「这酒好喝，我拍下来，回头去买。」

    「很贵，」海日说道，「这一瓶八百多，平时没什么人点。灿阳只进了两瓶。」

    白凯：「小意思。」

    海日道：「喝不完你带回去吧。」

    白凯挺开心的，打了个响指，对伊维说：「你再喝一杯别喝了。」

    伊维没什么意见，举了下杯，白凯给他倒酒，他一口干了，说道：「敬你。」

    白凯哼笑了一声。

    海日看着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觉得熟悉，光影闪烁，忽然间，有些东西闪烁在自己的脑海里，一头鲸鱼发出摄人心魄的鸣叫，从高处翻滚一圈，然后缓缓地坠落下去，海日大喊了一声，抱住了一个男人，随后，鲸鱼化作了漫天光点，撒入大地，男人也随即消失。

    夜晚，几个人在酒吧里东倒西歪，海日自己从昏睡的众人前走过去，走出门外，看见天上一头灰鲸掠过……

    海日：「……」

    海日脸色一变，有些茫然地站在吧檯前。

    白凯和伊维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注意到他的神色的变化，但是没有说话。

    海日说：「你们——」

    白凯和伊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海日正要开口，黄毛提着两个大塑胶袋从外头摇头黄毛地走进来：「海哥，嫂子，超市大促销——绝啦！给你买了两块毛巾，你猜多少钱？」

    说着把塑胶袋往吧檯一放，发出了「吨」地一声，随即一扭头，看见了白凯和伊维，说道：「哎？你们来啦？今天超市大促销——」

    白凯和伊维脸黑如锅底，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黄毛吓了一跳，自觉吞了后半句。感觉心里毛毛的。

    海日把塑胶袋拿到柜檯下面，神色已经恢復正常，黄毛乐呵呵地说道：「十块钱！两条！给你和阳哥一人一条，你是粉的，他是蓝的，都别抢，都有。」

    海日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说道：「换班。」

    黄毛只好不明所以地钻进吧檯：「你干吗去？」

    海日一脸戾气，神鬼莫近：「打电话。」

    海日坐在卡座里，头顶的光影五颜六色，打在他的身上，他眉骨优越，看上去像误入尘世中的贵公子。他闭上眼睛，感觉有些茫然。

    这两天的感觉到底都是什么？

    海日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它了，答案唿之欲出，但之所以现在还不明白，是因为他自己下意识地在牴触。他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日感觉自己的心在颤动，他抬起手捂住脸，此时此刻无比想念盛灿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怎么办？」海日茫然地问了一句，没人回答。

    手边的电话响了，上头写着「老公【太阳】」。海日忽然感觉很疲惫，没有接，电话很执着地响了三次，不再打来了。

    片刻后，就听见黄毛在后面接电话：「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说给你打电话去了。」

    海日闭上眼睛，躺在了卡座沙发，蜷缩起来，片刻后不自觉地睡着了。

    梦里，海日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在做梦。

 第129页

    他站在中央塔塔尖上，穿着黑色的衬衣，显得整个人皮肤更白，眼瞳发出蓝绿色，仿佛不似人类。

    「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说道，「求不得。」

    海日冷淡地说：「知道了。」

    中年男人道：「对这人间没有一丝眷恋吗？」

    海日冷笑了一声。

    中年男人说：「你的眼镜呢？你打算这样去参加任务？」

    「伊维会帮我暂时抹掉我的能力，」海日说，「不需要再戴眼镜了。」

    「好吧，」男人只得说，「那你的记忆也没了，再植新的？」

    海日并不在乎。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你还很可爱，后来倒是越相处，越没法走进你的内心了，他们说你最近都不和大家来往，怎么了？」

    海日说：「因为我要死了，不想让他们记得我。」

    男人：「……」

    第41章 求不得（二）

    男人嘆了口气, 遗憾道：「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海日说，「主任，任务结束就不回来述职了, 后会无期。」

    「等等！」男人马上说。

    海日却绕过他, 往塔下走去, 男人没抓住他。

    伊维在三层睡觉，海日一走进，他就醒了，说道：「哦，来了？」

    海日坐下，说道：「好累。」

    「你上一个任务才刚刚结束，」伊维的手放在他额头上，说道, 「发烧了, 现在就要去？不着急吧。」

    「抓紧时间，」海日睁开眼睛看着他, 问道，「你还有多久报废？」

    伊维仰着头想了想, 想了半天, 说道：「好像还有两三年？不清楚, 早就忘了数了。中央塔里没时间, 我过得早就没日子了。」

    海日长出了口气，说道：「给我把能力和记忆封上吧。」

    「想清楚了？」伊维去找针剂, 只问了这一句，就不再劝了。

    海日没回答他。

    伊维拿着盒药，端着水杯走过来, 看着海日倚在椅子上，疲惫地闭着眼睛，端详了片刻，说道：「任务失败了我们就不唤醒你了，你就在那儿好好过日子吧。」

    海日：「我不会失败。」

    伊维说：「那倒是也是。」

    「不过盛灿阳也不是好对付的，太绝望值太高了，吸收完他的绝望值，你一定就要报废了。」伊维说，「本来还有半年，这个任务做完，你马上就要报废。」

    海日说：「那简直太好了。」

    他打起精神来，坐起来，说道：「来吧。」

    伊维看着他，没说话，海日莫名地抬起头来。伊维思索道：「我以后也会变成你这样吗？」

    「会的。」海日毫不犹豫地残忍地说。

    海日：「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自己在救苦救难，拯救世界。你拯救的人越多，你就会被侵蚀得越多，吸收了他们的绝望之后，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就算什么都不做，这世上源源不断地苦难还是会找到你，就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维护者。慢慢地你会像他们一样。」

    「或者比他们还惨，」伊维说：「以前从来没听过你抱怨。」

    「以前离死还远，」海日漠然地说，「马上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伊维想了想，然后说道：「开始吧。」

    海日闭上眼睛，感受到伊维把针头插进了自己的皮肤，临睡之前，他听见伊维说：「我会出去找你的，尽管你的人生快走到尽头了，还是希望你在这段时间，能感到幸福。」

    海日在卡座的沙发上睁开眼睛，黄毛坐在他对面，马上说道：「醒了？」

    整个酒吧里已经没有人了，黄毛说道：「我怕吵醒你提前打烊了，在这儿睡怎么不说？我差点把你锁门里！」

    海日：「嗯？太困了。」

    「昨晚干什么了？」黄毛怀疑地看着他。

    海日笑起来，有些邪气，问道：「盛灿阳也不在，我能干什么？」

    黄毛本意是问海日有没有偷着出去玩没带自己，结果听他这样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脸一红，说道：「别在未成年人面前开车，告你性骚扰。」

    「快去，告去吧，」海日站起来，感觉自己有些腰酸腿痛，说道，「去的路上送我回家。那俩人呢？」

    黄毛：「让他俩走了，没要钱。」

    海日「嗯」了一声，弯腰拿起手机，看见已经十一点了，上面有三个未接视频，想了想，在黄毛面前拨通了。盛灿阳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视频里一片黑暗，没有开灯。

    海日说：「刚才睡着了，没听见。」

    「刘一凡跟我说了，」盛灿阳端详着他的神色，说道，「怎么累成这样？」

    海日一边走一边笑道：「白凯和伊维来了，和他们喝了两口。」

    盛灿阳：「……」

    他很有些震撼，以海日的酒量，喝醉了得喝多少？这俩人这么能喝？

    海日：「下次不了，老公。」

    「好吧，」盛灿阳拿他没办法，只好说，「下次喝酒必须提前告诉我。」

    海日上了车，在夜色中亲了手机屏幕一口，听见盛灿阳在那边的笑声，海日说：「能不能打开灯，想看看你。」

    盛灿阳那边安静片刻，传来了穿鞋在地面走动的声音，盛灿阳下地把灯统统打开，然后拿起手机，帅气的脸带着微笑，说道：「想我了吗？」

 第130页

    「想。」海日含笑看着他，点了点手机屏幕，又点了点。

    黄毛在一旁插嘴道：「想我了吗？」

    盛灿阳但笑不语，显然已经默认了答案。黄毛非常受伤，恨不得停下车让这对狗男男都滚下车去，但又顾及太晚了，海日不好打车，只好作罢。

    因为旁边还有个电灯泡，俩人没有聊很久就挂断了，海日胳膊肘撑在车窗上，咬着手指，想了想，说道：「先送你回去。」

    黄毛：「？」

    黄毛：「大哥，都快到你家门口了。」

    「掉头，」海日不容反驳，「先送你回去。」

    黄毛马上明白了：「你要用车？」

    海日：「嗯，别跟你阳哥告状，我去看看他。」

    「不是吧，」黄毛夸张地道，「你俩谈恋爱，糟践我干什么？再说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你没听说过，主动是大忌？就几天没见，至于吗？」

    「至于，」海日便解安全带边道，「所以赶紧掉头，不然我跳车了。」

    黄毛：「……」

    「你跳啊！」黄毛道。

    海日真的打开了车门，黄毛怒道：「不要命了！掉就掉，掉！」

    海日把车门关上，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咬着手指头。

    黄毛掉过了车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他刚真以为海日要跳车，吓得要死，不住地瞥他，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精神病了。」

    海日说：「嗯，知道就好。」

    把黄毛送回家，已经十一点半，海日换到驾驶座上，黄毛从外头给他递过来车钥匙，一脸担忧说：「你会开车吗……要不还是我……」

    话还没说完，海日已经一踩油门沖了出去！

    黄毛整个人迎风凌乱，感觉有些茫然。

    天上的灰鲸在云层中翻滚，发出旷古的鸣叫，海日手放在唇齿间，吹了声哨，似和灰鲸辉映，灰鲸的鸣叫更甚，海日却不再理它了。

    他在夜色中，面容沉静英俊，一路驶向了远方。

    凌晨三点，盛灿阳被铃声吵醒，模煳之间，看见是海日的电话，下意识地一惊，问道：「怎么了？」

    他听见对面说了什么，赶紧起身，拉开窗帘，往外头望去，门外停着一辆车，海日站在车门前，沖他挥了挥手。

    盛灿阳：「……」

    盛灿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出不去，」盛灿阳无奈地说，「我只能在规定的时间行动。」

    海日看着他的身影，说道：「知道，看看你。」

    盛灿阳四处望了望，似乎想想点办法，海日却说：「不用出来，就这样就行。还好吗？这两天。」

    盛灿阳吐了口气，说道：「累。」

    似乎在视频里可以互相假装坚强，但是见面了之后，这口气一下子就松懈了下去。

    「为了躲掉今晚的刀，」盛灿阳笑着说，「想尽了办法。」

    海日：「我知道你是最棒的。」

    盛灿阳手放在窗上，抚摸着海日的身影。

    「你知道我爱你吗？」海日轻声问。

    盛灿阳：「……」

    海日看着盛灿阳的身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便有些不安，他道：「无论人有多少面，他的爱都是真的，你知道吗？」

    盛灿阳意识到不太对劲，道：「怎么了？」

    海日却固执地等他的答案，盛灿阳只好道：「我知道，我也爱你，我明白，人都有很多面，但你的每一面我都爱。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的想爱你。」

    然而这句话却又戳中了海日心里的痛点。海日是个维护者，对所有精神病人来说，他都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他们都希望得到海日的拯救，不自觉地靠近着海日。

    海日说道：「我也爱你，特别爱你。」

    海日想点根烟，却发现手边没有，他想起来自己戒菸了。

    盛灿阳问：「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过来吗？出什么事了？」

    海日只是笑，然后说：「有点担心你，过来看看。」

    盛灿阳沉默一瞬，换了个问法：「担心我任务失败吗？」

    「就算离开了这里，」盛灿阳说，「我也会和你再见面的。咱们就在现实里见，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海日笑道：「好的。」

    「到时候你可能不认识我了，」盛灿阳笑道，「我再追你一次。」

    海日：「到时候你要是感觉我特别冷淡的话，可别放弃，那都是假装的，其实我心里一定觉得你好帅。」

    盛灿阳：「好的，还有吗？」

    海日说：「有点耐心，不要半途而废，在现实里，我很没有安全感，不敢轻易相信人的。」

    「当然，」盛灿阳说，「还有吗？都记下来了。」

    「哦，」海日说，「不要在我面前夸你队友，上下车记得给我开车门，请我吃饭给我推椅子，吃龙虾记得给我剥壳，半夜的时候也要像我找你这样去找我，送999朵玫瑰到我的单位，银行卡归我保管，手机密码设成我的生日，我很虚荣的，这些都得有。」

    盛灿阳记不下了，赶紧打开手机录音，海日说：「你在听吗？」

    「在，」盛灿阳说，「还有吗，这些都可以。」

    海日：「没有了，有了这些你一定能追得到我。」

    海日说着说着，鼻子一酸，似有泪水要涌出，但是忍住了，盛灿阳说：「这么容易？」

 第131页

    「如果我先离开了这个世界，」海日说，「你就也走吧，去现实里找我。如果你先离开了，我就去找你。咱们约好了。」

    盛灿阳：「好啊。你什么都不用管，等我来找你。」

    海日笑道：「好啊，那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盛灿阳：「但我不会在你前面离开这里的，海日，我一定会在这里保护你到最后，等你什么时候说『好，我们可以回去了』，我们才走。」

    海日的眼泪终于还是滚落下来了，他有些狼狈地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如果任务失败了呢？」

    「去他妈的任务，」盛灿阳头回说了脏话，「我们就跑，怎么样？」

    海日问：「跑到哪儿去呢？」

    盛灿阳想了想，不知道该去哪儿，海日说：「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尽头吧。」

    盛灿阳道：「行。」

    盛灿阳意识到海日哭了，笑道：「哭鼻子了？」

    「嗯，」海日笑中带泪，说道，「你呢？」

    「没哭，」盛灿阳说，「我得保护你，不能哭。」

    海日破涕为笑。

    「我回去啦，」海日看着盛灿阳的身影，沖他挥了挥手，「你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盛灿阳：「在车上睡一会儿再走，你太累了，睡会儿，等天亮了我叫醒你，你再走。」

    海日的精神很亢奋，身体却很疲劳，钻进车里，在后驾驶蜷缩着睡了过去。

    盛灿阳看着楼下的车，想了想，打通了黄毛的电话，谁知道黄毛根本没睡，马上接起来，说道：「阳哥，他到了吗？」

    「到了，」盛灿阳说，「怎么回事？」

    黄毛很肯定地说：「就是因为那次幻听。」

    「他幻听之后，我就感觉有点问题，」黄毛说，「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明明我什么也没听见，他非说听见了鲸鱼声，一打开窗，外头就是那头灰鲸，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

    盛灿阳：「他说具体听到鲸鱼说了什么吗？」

    「没有。」黄毛说。

    盛灿阳想了想，没什么头绪，道：「还有吗，今天他干了点什么？和白凯他们喝酒了？」

    黄毛：「他没喝，没有酒味儿，骗你的。」

    盛灿阳：「……」

    黄毛在某些时候，简直太敏锐了，他总是伺候精神病人，一举一动都必须要留心，所以不自觉地就把这一招用在了海日身上。

    黄毛道：「不知道他们跟海哥说了什么，反正说完他就这样了。」

    盛灿阳简直要气死，当即就要把伊维辞掉，黄毛说：「先别，让他来，我看看他能干点啥，我调查调查。」

    盛灿阳看着那扇小小的车窗，忽然升起了些无力感。

    黄毛说：「我也感觉他们目的不纯，好像是故意接近咱们仨一样。」

    「不是咱们仨，」盛灿阳忽而说，「可能是你跟我。」

    「或者说——只有我。」盛灿阳说，「他们都是突然降临在我生活里的，其实我早就该猜到了。」

    黄毛：「？」

    黄毛：「猜到什么？」

    「没什么，」盛灿阳说，「早点睡吧，晚安。」

    黄毛：「猜到什么啊——」

    盛灿阳把电话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17:44:35~2020-08-10 21: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翻庙、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生 10瓶；四大皆空 5瓶；陶烧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求不得（三）

    凌晨五点钟。

    海日被声音吵醒, 挣扎着醒过来，才意识到有人在敲车窗，一抬头，盛灿阳弯着腰在车窗外看着他。

    海日推开车门, 盛灿阳就坐进来, 海日没穿鞋, 往里坐了坐，把腿放到一边，倚在了他的怀里。

    盛灿阳抱着他，海日钻进他怀里又要睡着了。

    盛灿阳也没有出声叫他，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头和他靠在一起，俩人仿佛是并生的两棵树一般安静地缠绕在一起。过了会儿，海日醒了过来, 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你手机关机了。」盛灿阳说。

    海日一看自己手机, 果然关机了，可能是后半夜没电了。

    盛灿阳：「睡一觉吧, 一会儿把车开远点，就放在这儿, 你坐大巴回去, 我问了下, 最早的是八点半, 我送你过去。等我做完任务把车开回去。」

    海日上了车，可能又哭了, 此时眼睛还有点肿，不想抬头，声音闷闷地, 「嗯」了一声。

    盛灿阳没提昨晚的事情，说道：「饿吗？」

    海日：「晚上吃东西了。」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来了两根棒棒糖，海日看见草莓味的阿尔卑斯，不自觉笑了。

    俩人一人一根，海日把棒棒糖放进嘴里，抬起头来和他接吻，盛灿阳一个胳膊搂住海日，拖住他不让他下滑，整个把海日牢牢地环住，然后和他深吻，海日的脸很红，沉醉地看着他，盛灿阳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塞嘴里，又轻轻地吻了他鼻子一下。

    海日闭上眼睛，感受到盛灿阳一下一下地亲自己，说道：「这儿？」

    盛灿阳：「不做，你想吗？」

    「都可以，」海日说，「那就别做了。」

 第132页

    盛灿阳说：「怕你累了。」

    海日倒是没有很累，但是他想和盛灿阳多说几句话，好像也不妨碍？海日拉过盛灿阳的手，咬他的手指头，盛灿阳明白了，笑了起来，去脱他的衣服。

    俩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海日坐在盛灿阳的怀里，盛灿阳抱着他，海日闭着眼睛，说道：「你真是平民吗？」

    「骗你的。」盛灿阳说。

    海日忿忿地回头咬了他肩膀一口。

    盛灿阳没当回事，说：「是预言家。」

    海日：「嗯……那怎么办？」

    「没办法，」盛灿阳说，「有点麻烦，本来不打算跳出来的，但出了点问题……不说了，麻烦。」

    海日让他吊得难受，一时没说话，盛灿阳说：「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想你，」海日被他搞得不舒服，说道，「别玩了。」

    盛灿阳笑了起来。

    盛灿阳道：「希望我赢吗？」

    「嗯？」海日有些懵。

    盛灿阳又问了一边，海日说：「希望你……开心。」

    俩人温存了片刻，又收拾干净，已经六点多了，天已经大亮起来，海日依靠在盛灿阳的肩膀上，玩着他的手指头。

    盛灿阳看了眼公寓，说道：「他们醒了。」

    海日有些犯懒，说道：「预言家应该怎么玩？」

    「把自己当狼玩。」盛灿阳说。

    海日有些不理解，盛灿阳说：「不属于好人，也不属于狼，其实是自己一个人一个队伍，发挥价值，让他们不杀自己就行了。」

    海日感觉他很帅，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盛灿阳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海日：「……」

    「什么刚刚开始？」海日问。

    盛灿阳：「什么都是。」

    「我爱你，」盛灿阳说，「始终记得，我愿意为你而活。」

    这是海日听过最浪漫的告白，在日出的朝阳下，盛灿阳郑重地说，愿意为他而活。

    对正常人而言，最浓烈的爱是「为你而死」，而对盛灿阳来说，爱一个人的极致是「为他而活」。海日好似被击中了一般。

    盛灿阳说道：「送你去坐车，走吧。」

    盛灿阳先下车，给他打开车门，海日穿上鞋下了车，盛灿阳用靠近车门的一只手打开副驾驶车门，绅士地说：「请。」

    海日笑了起来，上了车，盛灿阳关上车门绕回去，坐上驾驶座，说道：「出发。」

    海日说：「刘一凡有向你告状吗？」

    「没有，」盛灿阳一边掉头一边说，「别折腾他了，昨晚怕你出事，一宿没睡，听说你到了才睡。」

    海日：「我为了谁？」

    盛灿阳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说道：「嗯，说实话，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这怎么办？」盛灿阳说，「如果我们以后回现实了，我怎么工作？」

    海日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似乎带了些苦涩。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要不然回内地发展吧。」

    「不是有合同吗？」海日说，「没问题吗？」

    「有点，要赔很多的违约金。」盛灿阳说，「等回去了，我就得靠你养活了，可以吗，大款？」

    海日怒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盛灿阳笑道：「你不会是故意勾引我吧，看中了我在这里最有钱。」

    海日：「你追我，搞清楚。」

    「对啊，你勾引我，」盛灿阳说，「所以我才追你的。不矛盾吧？」

    海日一把把他手甩开了，盛灿阳「哈哈」笑了起来，海日本来还挺生气，然后又被他给逗笑了，又因为自己被逗笑了更生气了，感觉脸要抽筋了。

    盛灿阳哼着歌，唱道：「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至极……」

    盛灿阳随口唱着，对他说：「听歌吗？车上下了不少呢。」

    海日说：「不了，你唱吧。」

    盛灿阳声情并茂地唱道：「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海日没忍住，跟着盛灿阳一起哼道：「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盛灿阳拖了一个长音，海日唱道：「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至极——」

    盛灿阳：「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海日：「我总是在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我让你别当真，因为我不敢相信。」

    俩人一起哼唱道：「因为你如此美丽，而且你可爱至极。」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似乎都懂得对方心中的千言万语。

    他们两个全都是随口去哼，却仿佛是排演过很多次一样，有着平凡的动人之处。于朝阳的火红之中，一路散落下宁静的音符，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早上八点。

    盛灿阳把海日送上了车，又开着车回了做任务的地点，把车放在路旁的停车点，甩着车钥匙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回来。

    客厅里，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面色很不好看，看见盛灿阳进来，没人说话。郑伟站起来说道：「灿阳，有人死了。」

    今晚一定会有人死，盛灿阳并不意外，但是和剧本杀不一样，死者是当场被处理掉，不会让他停留到第二天早上，而是死的时候直接送回现实，所以他们见不到尸体，但会把他们的房间门打开，以表示这个屋里的人已经走了。

 第133页

    盛灿阳问：「几号？」

    「死了两个，」郑伟说，「2号和6号，」

    「嗯。」盛灿阳没什么表示。

    郑伟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盛灿阳道：「死人不是很正常吗？不死才奇怪。」

    郑伟哑口无言。

    郑伟道：「但是大家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盛灿阳不以为意：「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伟：「……」

    郑伟顿时感觉这人有点油盐不进，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你直说吧，大哥听你的。」

    「什么什么态度，」盛灿阳说，「你们想干什么？」

    郑伟说：「昨晚你验了谁？验到查杀了吗？」

    「没有，」盛灿阳随口说，「随便验的，金水。」

    「验到金水，那今天不就是你和1号的轮次？」郑伟说，「肯定要从你们两个中间出掉一个的。」

    盛灿阳：「那就各凭本事吧。」

    郑伟：「……」

    郑伟深吸口气，耐下心来，说道：「我们是觉得，你要是真的验到金水了，可以随便报一个查杀保一命嘛，不然不就要出你了？」

    盛灿阳一挑眉，郑伟一看有戏，便说道：「昨晚我跟3号6号他们几个还聊了聊，感觉4、7、这两张牌都不是很好，6号已经死了，他昨晚跟我们说，他是个白痴。他觉得可以推7，7一直非常紧张，现在的情况是，你推别人也许推不动，但是推7，一定有人跟你的票。」

    「现在情况对你不利，」郑伟说，「好人只会觉得2号是被刀走的，6号是被毒的。」

    盛灿阳却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谁是女巫啊，胆子这么大。」

    郑伟嘆了口气：「这个没人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知道了，」盛灿阳说，「我看着办。」

    郑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胸口闪烁着那颗金黄的徽章，在阳光闪烁出的金光下一闪而过，郑伟说道：「介意问一下吗？真的挺好奇的，你昨晚验了谁？不是说要验我吗？」

    「换人了，」盛灿阳道，「七号金水。」

    郑伟：「……」

    郑伟一时尴尬异常，既然验了7，盛灿阳还跟他一直废话什么呢！

    盛灿阳礼貌道：「哥，谢谢关照，我去吃个早饭啊。」

    郑伟：「……好的。」

    郑伟看着他的身影，面色沉静，片刻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餐桌上。

    3号，那个和服女孩正在剥鸡蛋吃，看见盛灿阳进来了，有些尴尬。

    盛灿阳拿着餐盘，自己去取了点想吃的东西，坐在了她对面，鸡蛋磕了一下，在桌面上一滚，然后撕开蛋壳，一口塞进了嘴里。

    3号说：「我叫阿狸。」

    「艺名？」盛灿阳随口说。

    「嗯，」阿狸道，「大家都这么叫我。」

    盛灿阳点了点头，两口把粥把一碗粥喝完了，看着她，示意还有什么话吗？赶紧说。

    阿狸说：「他们说你早上出去了？」

    「我男朋友来找我，」盛灿阳礼貌地说，「和任务无关。」

    阿狸：「我听见他们说今天想要推你。」

    盛灿阳：「嗯，知道。」

    阿狸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无所谓。

    「谢谢。」盛灿阳道。

    「不……没事，」阿狸说，「你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了吗？」

    盛灿阳：「不。」

    「他们都想让我走。」盛灿阳拿着餐盘站起来，冷冷地道，「我才要留下。」

    阿狸张着嘴看他，忽然get到了盛灿阳粉丝的疯狂。

    就有一种明星，没有那么出名，但粉丝圈子却很疯狂，好像是中了蛊一样地迷恋他。她的一个追星的小姐妹，就喜欢盛灿阳，她跟着跑了两次现场，都没感觉盛灿阳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更喜欢那些积极的小男孩，那种一口一个「姐姐」，恨不得抓住每一个镜头的男生，那种对「红」的渴望写在眼里的人，她更喜欢那种。

    你努力，我才会爱你。这是阿狸的追星法则。但是盛灿阳不是，盛灿阳站在那里，如果没人问他问题，他从来不拿起话筒，镜头扫到他，他才会有些表情，也不会为了抢镜头，故意和队友互动。

    阿狸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他们组合一周年的时候，开了一个见面会，她和姐妹正好在韩国，参加了线下。见面会上准备了一个大蛋糕，蛋糕虽然很大，但是围一圈人，却有些站不开，他们每个人分了一个切蛋糕的塑料刀，发到善宇的时候，没有了。

    盛灿阳把自己的刀具顺手递给了善宇，善宇沖他笑了起来，盛灿阳便退到了后头，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的姐妹当时心都碎了。阿狸却觉得，何必喜欢这种人？

    此时此刻，她忽然也理解了她的朋友。如果她能回到现实中，还记得这次任务，也许也会追逐盛灿阳吧。

    盛灿阳的魅力就在于所有人都跪着吃饭的时候，盛灿阳的嵴梁骨都还挺立着。在物慾横流之中，他还想站着挣钱，安身立命。

    阿狸忽然就懂了。有人离远了好看，有人离近了好看，盛灿阳需要离近了看。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哟哟哟补一下□□号的雷的感谢：hatsuki扔了1个地雷、翻庙扔了1个地雷、思君不见人憔悴、扔了1个地雷 、祸泊啊泊扔了1个地雷感谢在2020-08-10 21:56:51~2020-08-11 20:1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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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第二世界

    圆桌会议上, 所有人已经坐齐。

    法官说：「天亮请睁眼。昨晚死亡的玩家是2号、6号，请警长选择发言顺序，警长可选择：警左、警右。」

    「警右。」盛灿阳一伸手，请8号女士发言。

    8号笑道：「怎么啦, 让我先说话。」

    「昨晚死亡的是2、6, 」8号女士今天穿了件红色的丝质旗袍, 雪白的胳膊像是两节莲藕，皮肤光洁，面如满月，周身富贵气息，说话间带着风情万种，说道，「我不知道谁是被刀的，谁是被毒的, 还是说有一个是猎人？」

    她笑着说：「唉, 年纪大了，什么也搞不懂。你们两个预言家, 我都到现在都还没有分清呢。」

    说着她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沖她礼貌地点了下头。

    她道：「但是我还是比较原因相信9号小哥的, 为什么呢？因为比较帅啦。」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托着腮欣赏了片刻, 然后说道：「我没记错的话, 昨天我9号认为1、2、5是三狼呢。那在你的眼里，现在场上岂不是已经走了两狼？」

    「我感觉也是呢, 因为我是白痴。2号穿了我的衣服。」8号仍旧懒懒散散，仿佛被湿润的空气浸润了骨头，立不起来, 说道，「昨天没有说，因为我也不是很信1号，感觉你俩狼查杀狼。懒得跳出来送死，今天可以说了吧？」

    8号说：「我是白痴，你们重新盘吧。我站边9号，不回头了，他要出谁，我就出谁。」

    她挥了挥手，示意不想再说了。

    盛灿阳面色平静，手指点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屏幕外。

    又换回了昨晚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值班，正在狼吞虎咽地趁着诸位玩家发言的空档吃泡面，被烫得面部抽筋。

    伊维坐在椅子上，把腿放在桌上，闭着眼睛听。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女生说：「军事重地！谢绝参……求不得？」

    海日也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伊维旁边，满脸疲惫。

    伊维眼睛都没睁开，说道：「听说昨晚去夜袭了？」

    海日没搭理他，皱着眉头说道：「放大点声，有点耳鸣，听不清楚。」

    女生只好把声音拉大，伊维说：「主任那个老头子知道你回来吗？」

    「我没回来，」海日冷淡地说，「我的任务没结束呢。为什么强行把我唤醒？」

    伊维也睁开眼睛：「因为大家都要完蛋了。」

    伊维说：「你今天再吸收了一波绝望值，他可以出去了。趁着这个世界瓦解之前，把你的情郎送走，我对你还不够意思？」

    「为什么要瓦解了？」海日不大关心地问。

    女生怯怯地道：「两位……我当一下法官。」

    俩人便示意你说吧。女生拉下话筒，让七号发言。

    伊维等她说完，道：「就跟咱们预料的一样，绝望值太高了，第二世界超负荷运转太久，这个世界要被母亲放弃了。」

    在这里，每一位维护者，把地球叫做母亲。

    第二世界，是从炎黄时期便初具雏形的一个世界，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名字，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忧愁和悲伤，在自杀而死后意外掉入了这里，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受尽艰辛求生，还是难逃最后一死，回到现实之后，他们依稀记得这里的事情，凭藉着模煳的记忆，勾画了一个炼狱世界，他们把这里之称为——地狱。

    然后随着后世的润色和加工，还形成了一个完备的地狱体系，认为作恶之人会下地狱。还根据回到真实世界之后记忆会消退这一特点，创造了孟婆汤和孟婆。但其实这一切都来自于第二世界。

    这个世界存在的理由也不是为了惩罚人类，而是为了拯救生命。让你受尽磨难九死一生，只是为了筛选掉一些仍然有求生意志的人，能活下去。

    后来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渐渐地懂得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这个世界的架构开始渐渐地形成，但关于地狱的传说，早已经深入人心，无法磨灭更改了。

    随着这个世界的诞生和发展，从夏商开始，出现了维护者和守序者。

    维护者在第二世界，守序者在第一世界，也就是真实世界。

    最早，比干挖心而死，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维护者。

    周武王覆灭商朝，伯夷、叔齐厌恶当权者，死不吃周姓天下的米，採薇而食，活活饿死。他们成为了第二世界最初的一批维护者。

    维护者多是逆世之下，慷慨赴死的人。正直、勇敢、坚守正道、往往也热爱一方子民，自觉地承担起了这份责任。他们进入了这个世界，就在默默地吸引着那些因为精神创伤而来到这里的人，而这些人越和他们靠近，疾病就会越减轻一些。

    渐渐地，大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发现，无论在什么时候，维护者始终只有八个人。

    这八个人，对应了佛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第135页

    各司一职，每人治对应的病症。

    而这并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因为吸收苦难过多，每一个维护者无法吸收，所有绝望都需要一个出口，维护者走到最后的结局都是化作漫天光雨，消失于世界大地。

    每一头鲸鱼，对应一个维护者，维护者死，鲸鱼落，化作养料，维护者死的时候，会将最后的治癒化作光，洒遍大地，被光雨浸润的人可以获得最大的安宁，他们并不会在现实社会中復活。也叫第二世界的落鲸，最后用自己的血肉滋养子民。

    尽管命运註定如此，却因为责任，歷史上从未有过维护者卸任的事情发生，所有人都选择走上慷慨赴死的不归路道路。

    比干挖心而死，在第二世界，他的鲸鱼落下时，滋养了第二世界数万子民，那之后十年，从这个世界走出去的人，没有人二次选择自杀。

    这里并非地狱，而是用维护者的命撑起来的人类的精神之家。

    项羽自绝后，在第二世界建立了政权，当时是称之为「比干」，以纪念比干的牺牲，但是项羽并非维护者，他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待几年，便选择了与爱人携手赴死，这个「比干」之位再无人能坐，就成了一个空职。空有其名，没人敢坐。

    后来大家想了个办法，维护者之间，推举一位去做领导，每两年换一次。推举出来的人也不叫「比干」，就是现在海日他们的「主任」。

    现代社会不比过往，人类的压力逐渐变大，人的心中也会逐渐产生心魔，心魔蚕食着人类的求生意志。第二世界慢慢地开始人满为患，八个维护者早已经筋疲力竭，无论如何去化解苦恨，都没有尽头。他们都感觉，似乎这个从古延续至今，三千多年的世界似乎已经终于要走向覆灭了。

    海日说：「你们不是说盛灿阳是『比干』吗？」

    「就算是，也没有时间了。」伊维说，「他现在还当不了『比干』……就算能，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我们不知道盛灿阳到底是不是母亲特意安排来的……一旦不是呢？我们不都是在白玩吗？」

    海日说：「我觉得他是。」

    「因为你爱上他了，」伊维说，「你还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任务对象吧。我看你爱得头昏脑胀，意识不清楚了。」

    海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伊维说：「不要陷入自己思维的泥潭。」

    「你要是真这么不相信的话，」海日说，「你这么想送走他干什么？让他和这个世界一切覆灭不就好了。」

    海日：「你想个这个世界留一个火种。」

    伊维想了想，反而干脆地承认了：「不错。」

    他看着屏幕，说道：「算我最后为这个世界近点绵薄之力，哎，海日，这世界要毁灭了，你能不能晚上和我喝个酒？」

    「戒了。」海日说。

    伊维：「……」

    此时，屏幕内，七号玩家发言已经结束，五、六两位玩家均已经死亡，直接轮到了四号玩家发言。

    法官说道：「请4号玩家发言。」

    郑伟道：「我是女巫，昨天毒杀了6号，2是死在夜里的……那2号就是一张好人牌了吧。」

    「说一说我是怎么下毒的，」郑伟面色如常，娓娓道来，「在碗上。我们是自助取餐，我趁着6号碗上取餐之前，把其余的餐具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一摞，然后在最上面的那个碗上涂了药。在这个时候，为了确保不让你们拿错餐具，我特意找6号聊天，等你们全都用完餐，才让他下楼。」

    郑伟说：「昨晚他死了，证明我成功了。」

    「既然如此，那预言家是不是打错了一张好人呢？」郑伟问。

    郑伟说：「我是一张女巫，昨天我发了9号查杀，诈他身份，因为第一天的刀口在他身上。我很怕他是自刀……现在看来，嫌疑很大。且昨天他警徽流押在我身上，今天又让我先发言，多半是要报我是查杀吧。我只能拍身份打了。」

    郑伟说：「毒杀六号，原因有很多……一个一个说吧，昨天你们一直在聊这个6，我就觉得他有些问题，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些场外因素，他昨晚向我拉票的时候，说他是女巫。如果只是单纯拉票也就还好，我也会想一想，也许只是借衣服穿。但他想归2，让我有些无法接受。你们可以想一想我昨天的发言，我一直觉得，2号是白痴，我觉得他杀心实在太重。」

    「我做事一向胆大，所以并没有留下这个后患。」郑伟说。

    郑伟道：「所以我表明自己的立场吧，女巫牌，我今天想出9。」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1 20:17:01~2020-08-12 00: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君不见人憔悴、 3个；翻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柒 20瓶；野望、香菜讨厌葱花 10瓶；madd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豁然开朗

    屏幕外。

    海日轻声道：「这人聊得什么东西。」

    郑伟的发言已经有些变形了, 底气不足，逻辑混乱。

    伊维说：「反逻辑的反逻辑，为了沖走盛灿阳？」

    海日：「这是个狼？」

    「我昨天听着像，」伊维随口说, 「没看底牌, 你要看看吗？」

    海日伸过手来, 说：「拿来看看。」

 第136页

    伊维只得把腿从桌上拿开，一滑椅子，凑过去找了找，没找到门僮昨天拿的本子：「那个本子呢？」

    「哦，」女生说，「没见到。」

    伊维一摊手，示意没办法了。

    「确实像狼，」海日若有所思, 「到底在干什么。」

    法官：「请三号玩家发言。」

    室内有些昏暗, 所有的表情都看不清晰。在光与影的作用下，被抽象成一个个符号。

    三号阿狸环顾四周, 说道：「我听不懂四号的发言，一点也听不懂。」

    阿狸说：「聊点场外, 就是我觉得你们在下面已经和好人商量好了, 要把预言家推出去, 今天无论说什么, 你们都会沖票吧。」

    阿狸：「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女巫，但我只推狼, 不会和你们做交易。我知道你们的套路，女巫不跳身份，让狼人跳, 作为交换狼人不刀女巫，让他保一条命，是吗？」

    「好好的游戏，让你们玩的噁心，」阿狸说，「我是好人，我不跟你们做交易，我只推狼。我会在1、9里分辨预言家，信谁，我就跟着出谁。」

    阿狸说：「我是好人，我是全场都保下来的好人，我偏信9一点。」

    在场的诸位，被骂得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盛灿阳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

    阿狸说：「你说你毒了二，正反逻辑，我都盘不通。正逻辑是，我觉得女巫不敢毒二，过于冒险。反逻辑是，你毒了她，那六号就是被狼刀死的，可他死前跳了白痴，如果他被刀死，就证明他是个真白痴，那不就代表了二号一定是假的吗？狼人会这么蠢的去刀他吗？」

    「所以你说的肯定就是不对的，」阿狸说，「我感觉是六号吃毒，二号中刀。一号牌压根不是预言家，他的查杀是错的，二号是个好人牌。」

    所有人：「……」

    众人的脑袋里塞了太多场外信息，居然没反应过来，郑伟的发言出现这么大的逻辑漏洞。

    阿狸说道：「你连这个都思考不到，我实在不觉得你是个好人，九号昨天说要验你，我等他的查验结果。」

    郑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似乎对此并无所谓。

    「就说到这里吧，」阿狸说，「言尽于此，如果你们还要打交易的话，随你们。」

    盛灿阳的手指点在桌面上，眼神落在桌面的纹路上，神态、动作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三号牌是一个完全的好人视角，她是不清楚的，甚至分不清昨天到底谁死在了狼人手里，谁死在了好人手里。

    屏幕外。

    伊维说：「你看，有些时候好人的发言一听就能听得出，就是比较蠢。」

    「你觉得你明白了？」海日反问了一句。

    伊维：「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给你大胆地点一点狼坑，怎么样？」

    「1、2、4、5，」伊维说，「一张也错不了。」

    法官说道：「请1号玩家发言。」

    屏幕内。

    胖子说道：「很简单啊，六金水。」

    「昨天就想验六，就验了他，没想到成了验尸官。」胖子笑道，「你觉得四号不好？我也觉得他不好，那你说，他能是谁的狼同伴呢？」

    「他聊爆了，要出9，那你们当然不会跟着他出九，肯定会来出我，这不就是反逻辑的反逻辑吗？」胖子笑着说，「那四号不就是在垫飞我？这总不能是我的队友，在跟我沖票吧？如此拙劣的把戏，我还能说什么？」

    胖子发言有一种无形的感染力，他并不起状态，反而在给大家讲道理，说道：「你们如果觉得四号发言不好，想出四，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咱们的轮次可能不够了。昨天推了一张五号牌，一张民牌，昨晚倒了二号一张狼人一张好人，咱们轮次落后。如果今天再推错一张，晚上狼人一刀落下，明天早上起来，但凡一个人好人站不对边，狼队就绑票获胜。」

    胖子说：「就很简单的道理，今天只能出明狼。我没验到查杀，所以今天我只能出九号。」

    「想出四，也没问题，我觉得他也是狼，但我没验过，不敢确定，」胖子说，「今天就是我和九号的轮次。」

    「我可以点狼了，」胖子说，「2、4、7、9、12，四坑开五匪。我个人感觉可能没有什么容错。12号牌，你的不好之处就在于，九号牌把你给点出来了，他给你穿女巫的衣服，你想穿，又不敢穿。」

    屏幕外。

    女孩终于从桌子底下找到了那个被踢进桌子缝的本子，递给了伊维，伊维拍了拍灰尘，接过来翻开看了看，登时傻眼。

    海日看了他一眼，伸手要过本子，一目十行的扫过所有人的底牌。

    看到四号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四号底牌：守卫。这还不是问题，问题是——

    伊维说：「他不是狼，也不是女巫，在这儿干什么呢？」

    「昨晚盛灿阳验了谁？」海日问道。

    女生打了个哈欠，说道：「验什么啊，昨晚我值班，梦魇的板子，他被梦了，压根没法验人，昨晚空过，狼人商量了快一个小时，才决定了要不要刀盛灿阳，因为实在没人跳女巫出来混乱视线了，才决定留他一天，扰乱好人视角。」

    海日想到了昨晚盛灿阳说，为了躲昨晚的刀，费尽力气。

    其实倒也不需要费尽力气……为什么会这么说？

 第137页

    海日思忖着，是盛灿阳感觉出四号是个好人了吗？他把警徽流押在一个好人身上，狼队才会留他一天。如果昨天点出四狼，盛灿阳很可能活不过昨晚。

    如果盛灿阳昨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那他确实还有一线生机。

    伊维说：「这个四号不会是狼队的卧底吧？」

    海日：「和狼队做了交易。」

    神牌因为有技能，所以很容易死。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人摸到了神牌，会选择和狼队做交易，他自己交底牌，发言的时候迷惑好人的视线，以换取狼队不刀自己。最后就算是输掉了比赛，也无所谓，至少输掉了，还留在这里。如果被杀死了，就只能回到现实。

    「盛灿阳出不掉他，」伊维说，「他今天一定会盲发四号查杀，但是四号现在已经出不动了。他们肯定已经和神绑票了。」

    伊维看了眼海日，笑道：「看来他要走了。你和他做好告别了吗？」

    海日没有说话，看着屏幕。

    发言一轮，诸位玩家都像是在搅混水一样，听得海日眉头紧皱。好像这些人都在顾左右而言他，好似是吃了信息，却故意不说，都有些互相心下瞭然的默契在，果然，再没人跳女巫。

    直到轮到了盛灿阳。

    法官说：「9号玩家请发言。」

    海日转眼去看屏幕，伊维则看了眼海日的神色。

    盛灿阳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他随手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一边撕开包装纸，一边缓缓地说道：「七号查杀。」

    「1、2、5、7，四狼找齐了。」盛灿阳说。

    「女巫站你的边，把二号给毒了，」盛灿阳拍了拍手，说道，「好样的，你们是没商量好，不能毒二吗？她不是你的队友吗？你们觉得这样的逻辑，我会信？」

    盛灿阳说：「这游戏，不需要听发言。昨晚说要验四号，四昨晚找到我，说他是守卫，我信了。」

    「我觉得你就是，」盛灿阳说，「因为我昨天点了三狼，还压了你的警徽流，你如果是狼，不敢来找我。所以我觉得你确实是守卫，但你一定以为我是悍跳，想来跟我做交易的。你当时没有说谎。但你没料到我是真的预言家，所以你很快就放弃了，去找了一号。我昨晚大厅的时候，你们有几个人坐在客厅里，你已经和他们几个人很熟悉了，他们当时都很防备我，但我认为，那几个人都是好人。所以我感觉，你们都已经和一号聊过了。你们想在两边选一个阵营。所以当时坐在大厅的你们几个人，都是神，只有神，可以和狼队做交易。」

    盛灿阳：「昨晚我要验你，你如果是狼，你今天应该跳守卫，而不是跳女巫，你跳女巫是下意识地举动，因为你底牌是守卫，你没办法保证自己要守谁，因为你已经决定要为狼队服务了。你故意发言聊爆，因为你觉得我被梦魇梦了，查不出身份，会想办法推你，但我只要推你，一定推不出去，因为12号女巫牌、8号白痴牌一定都会帮你，狼人也会跟着你们神牌一起，把我推出去。你无法跟我自证身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如直接和狼队合作。」

    盛灿阳似有些犹豫不解，问：「所以昨晚倒牌的六号，是猎人吗？」

    「这个板子，不会是多了一张神牌吧。」盛灿阳看了眼摄像头，目光直视着坐在屏幕前的几个人，几人下意识地动了动，伊维坐直了身体。

    盛灿阳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女巫知道，但女巫一定不会出来告诉我答案了。我在想，如果六号真的抽到了一张本不该在这个游戏里的身份牌，他该怎么办。他一直穿白痴、守卫的衣服，是想赌狼不敢刀他，他知道自己是个神，但是这张牌本不该出现，所以他不敢拍身份，但你们已经有叛变的守卫和白痴提供信息了，所以你们都知道，六号不是守卫，也不是白痴。你们以为他是个乱穿衣服躲刀的平民，你们昨晚杀了他，却没想到他有枪，当晚他枪杀了你们狼队友二号。所以女巫昨晚根本没有开毒，不然他毒的一定是我，而不是二号。」

    盛灿阳居然把每个人的身份全都点了出来。

    海日跟着名单去看，一个没错。包括六号——一个不该出现的牌。

    盛灿阳的发言，就像是在迷雾之中射出一道强光，穿破了混沌，豁然开朗。他几句话就让局势明朗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清明了，好像不管情况多乱，他说出来都很简单。

    盛灿阳过于强悍了。这些东西，听起来简单，但是没人能像他这样自信。点出了神牌的身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准地说出了每个人是什么。

    他会从每一个细节里，去推断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而完全抛弃了发言。站在了这个人的立场上，去考虑他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甚至点出了这个游戏的一张本不该存在的牌。狼人杀并不是一个逻辑游戏，单从逻辑去找狼，只能是作茧自缚。

    「我昨天验了7，」盛灿阳说，「因为很奇怪，如果你是个好人，那就得有一张狼人牌是我听错了，外置位已经没有别的位置了，只剩下了一张七号。」

    「我给你们讲个道理，」盛灿阳声音平稳，似流水一般流畅，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侃侃而谈道：「如果神牌和狼队做交易，那谁死呢？死的一定是平民。这句话，我是跟3号、10号、11号说的。你们要想好，昨晚的刀口落在了六号牌，你们觉得，他们是冲着什么牌去刀的呢？」

 第138页

    「平民。」盛灿阳说，「狼队遵守了自己的约定。」

    盛灿阳：「再跟神牌聊一聊，和狼队做交易，相当于与虎谋皮。我不是不想和你们搞这一套交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现在已经死了两狼，还有两头明狼，」盛灿阳说，「今天推出去一匹，晚上女巫毒掉一个，守卫晚上来守我，保证是个平安夜。明天早上，游戏结束。」

    所有人：「……」

    「你们之所以和狼队做交易，是因为你们之间信息不对等，」盛灿阳说，「你们不知道场上现在只剩下了两狼。在你们眼里，四号可能不是真守卫、平民牌可能还有狼。所以你们不敢赌。但我是预言家，我验了七号是狼，你们就得认，我说外置位没有狼了，你们也得承认。」

    盛灿阳说：「如果你们觉得我被梦了，在报假查杀，我也可以不归七号，归一号，一号、七号双狼，归哪个都可以，不信任我，可以走你们相信一定是狼的这张一号。只要你们跟我一票，我保证今晚平安夜，明天游戏结束。」

    盛灿阳的逻辑太完整了，简直是完美的，他提供了一个最优方案，保证能走掉一狼的情况下，还可以先不出掉他们不放心的七号。

    盛灿阳说：「到底是一个人不死，还是你们要陪狼人玩，你们可以自己选。」

    盛灿阳一伸手，示意请便吧。

    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中，眼神在他们之间流淌，但似乎都被打乱了计划，不知道该作何安排，这和他们昨天预料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昨天商讨的时候，感觉盛灿阳一定是找不到剩下的两匹狼在哪儿的，但此时此刻，盛灿阳言之凿凿，且看上去无比聪明，这样的人让他们下意识想要去寻求保护。

    生与死的抉择有时候只在一瞬间，人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无法保证自己绝对理智。

    法官似乎是故意给了他们很长的思考时间。

    盛灿阳最后说：「发言结束，警长归票1号。」

    法官说：「警长发言结束，警长归票1号，所有玩家请在倒数结束后投票，慢举或变票无效。」

    「3、2——」

    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表情变幻莫测。

    盛灿阳举起了手——

    法官说：「1。」

    「请投票。」

    海日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紧紧地抿着嘴角看着屏幕。

    只差一票就可以。

    平民牌大概率会选择跟从盛灿阳，但是神牌未必，让神牌跟从盛灿阳，就是让他们自己放弃了百分百能活下去的机会，去跟着盛灿阳搏生机。

    法官唱票，说道：「现在开始唱票，1、4、7、8投了9号牌。」

    「3、9、10、11投了1号牌。」

    「12号玩家弃票。」

    法官说道：「因为警长票1票相当于1.5票，所以1号玩家出局，请发表遗言。」

    海日坐回了椅子，狠狠地松了口气。

    伊维沉默片刻，说道：「这张隐藏的枪牌……应该是主任安排的。」

    伊维说：「如果因为这张牌的问题，被迷惑了视野，也只能出局。」

    海日说：「什么也骗不了他。」

    伊维问：「所以你觉得，你可以吗？」

    海日：「……」

    「他不是聪明，而是对人性高度敏锐，」伊维说，「他之所以会得精神疾病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像读心一样去解读每个人的心理，他肯定要得病。」

    伊维说：「你要是没那么爱他，就离他远点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最后，他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临走前拍了拍海日的肩膀，说道：「咱们都是早晚要死的，你要是真爱上他了，更该早点抽身。」

    海日一只胳膊放在身前，撑着手臂，一手下意识地去扶眼镜框，却摸了个空。

    「你管我？」海日说，「滚。」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的时候上一章出了点问题，所以修了一下，然后这个副本结束了，看不懂就看不懂吧，没啥事，只有这么一次这样打的本，马上会走大家全懂的那种。

    这好像也不算是个标准的无限流吧……

    今天没有更新了，我最近想把这个剧情走完，所以都发出来了。感谢在2020-08-12 00:58:05~2020-08-12 15:2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 2个；翻庙、twilight、思君不见人憔悴、、良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翙 30瓶；观、十里 20瓶；何盒 5瓶；安格尔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冬雷震震（一）

    海日仍然看着盛灿阳。

    游戏中, 一号已经发表完了遗言。戴眼镜的女生抬起头来，动作利索地从大屏上调出来了一个视角，然后对准了一号玩家，一号玩家却忽然站起了身来, 往楼上走去。

    女生嘆了口气, 有些烦躁地说：「最烦这些不听话的玩家。」

    她重新调整了视角, 然后对准正在上楼梯的一号玩家，屏幕上出现了校准圆圈，她稍微确认了一下，用漂亮的一双手推了推眼睛，然后按下了按钮。

    天花板四面调出几把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地对准了一号，近乎无声地发射出去，一号玩家直接闷头倒地, 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血无声地淌了一地。

 第139页

    女生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每次都有跑的，能跑到哪儿去？」

    「他想回房间, 只是想有些尊严。」海日随口说。

    「这些无谓的尊严增加了我很多工作量，」女生说, 「有些人还会提要求, 想跟朋友打电话告别。好像他真的要死了一样。」

    海日说：「对于他们的朋友而言, 离开了不就像死了一样吗？」

    女生：「？」

    「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海日说，「即使都回到了现实, 也会彼此忘记对方。这里的离别就是生离死别。」

    女生：「……可是在这里交到的朋友，有什么好再见的？」

    海日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疲惫, 听她这样说。淡淡地笑了一声，眼底没有笑意。

    女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海日的外貌实在过于出色了，听人说，他是个德国混血，但是平时很少在中央塔见到他，他总是很忙，因为世人因为「求不得」而产生的心魔实在太多，海日总是在第二世界的各个地方穿梭。

    女生说：「我听人说，你生前是个设计师？」

    海日：「手艺人，做戒指的。」

    「应该很赚钱吧？」女生试探道。

    海日眼睛看着屏幕，不知道为何，看着盛灿阳的身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好想手边抓住点什么，他把手握成了拳头，心不在焉地说：「我不差钱。」

    女生：「好吧，我们这些工薪阶层比不起，回头有机会，给我们看看你的作品？」

    「蒙古族的饰品，」海日随意扫了她一眼，「你想问什么？直说。」

    女生：「……」

    女生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想随便搭话而已。

    海日身上的冰冷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不像是对这个社会感到厌烦而这么冷冰冰的，更像是在寻求热源。

    海日的冰冷，更像是在像是在向外界发出信号：「谁来救救我。」

    他这种气质不自觉地激发了她的母性。

    海日和盛灿阳不同，盛灿阳的外貌英俊帅气，有着少年的阳刚，但气质却有一眼就能望穿的阴郁，盛灿阳对外界发出的信号更像是：「谁也别来靠近我。」

    盛灿阳对这个世界是怀疑的，所以他总是独来独往，很少和人交流，能走进他生活的人很少。这种人尽管礼貌，但是很不好相处。海日却虽然看上去很冰冷，但他其实更像一个正常人。

    这也和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有关——盛灿阳是抑郁自杀，而海日则是……

    女生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看了眼海日。

    游戏里。

    一号玩家倒地，其余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坐在圆桌上，接下来是自由谈话的时间。

    盛灿阳拿出手机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海日道：「视频能再推进一些吗？」

    「可以，」女生说，「看什么？」

    海日说：「看他的手机屏幕。」

    女生瞥了他一眼，然后在大屏上把视频锁定在盛灿阳的身上，继续拉近，看到了盛灿阳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上。更准确地说，是他和海日的聊天记录上。

    女生：「他在和人聊天，这样不好吧？」

    海日却观察着盛灿阳的神情——盛灿阳此时此刻有些走神。

    他无意识地在抚摸着手机外沿，但是始终没有点开输入框，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似在听其他人的发言。

    他想发什么？海日心想，难道已经对我身份有所怀疑了吗？

    海日也点开了聊天记录，也像盛灿阳的样子一样，在屏幕外微微在思考着。

    盛灿阳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始打字，海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上面写着：「对方正在输入……」

    但是久久却没发过来。海日抬起头来，看见盛灿阳想了想，又把一行字给删掉了。

    他匆匆看过去，上面写着：「在车上？」

    然后盛灿阳把这几个字一一删掉，又按灭了手机。

    海日：「……」

    女生笑着说：「他在给你发简讯吗？」

    「原来这么聪明的男生也不知道怎么讨好老婆。」女生说。

    海日：「……」

    海日没理她。说道：「再推进点。」

    「再推就要怼在他脸上啦，」女生说，「咱们这是侵犯隐私权啊，如果主任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指使的了。」

    视频推进到能把盛灿阳输入键盘上的字母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盛灿阳却又把手机按灭了。

    女生无聊地说：「他不想发了。」

    海日却道：「你去休息吧，我替你看着。」

    女生怀疑地看着他。

    「替你写那个一号的返生报告。」海日说。

    女生稍有些犹豫。

    海日：「你下午也不用回来，一直替你到换班。」

    女生当即提起自己的包，恭敬地弯腰九十度，一边鞠躬一边往外走：「成交，谢谢爸爸，臣这就退下。爸爸，我给自己订了份披萨，中午送到，就请您受累消受了吧！」

    海日心不在焉地道：「知道了。」

    女生差点给他磕头，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了。

    海日隔着屏幕看着盛灿阳，见他又打开了屏幕，点开输入框，打了个表情上去，然后又删掉了。

    海日心中复杂，一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能说点什么。

 第140页

    他听见监控里，有人问盛灿阳：「听说你是明星？」

    阿狸说：「他是个说唱歌手。」

    盛灿阳还在思考，没反应过来，半晌后，说道：「嗯？……嗯，是个歌手。」

    「现如今还有脑袋这么好使的明星吗？」八号丝毫没有刚才投了盛灿阳的自觉，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唱过什么歌？」

    盛灿阳没理她，直接道：「我安排一下工作，晚上毒七。」

    八号笑道：「不要生气呀，你都已经赢了，我们都输给你啦。你说毒谁就毒谁嘛。」

    「姐，」盛灿阳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有生气，不至于。」

    八号在他的视线下，笑着笑着忽然感觉笑不太出来了。

    盛灿阳把手机在手指间翻弄，然后再次按亮，皱着眉头，在这样的昏暗的神色显得很认真，像个完不成作业的学生一样，有些苦恼的样子。

    海日看着看着，感觉自己又从心口传来了那种熟悉的悸动，当他还是「海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看着盛灿阳，就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海日不想再让他纠结，在输入框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盛灿阳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瞬间拿起来，看见海日的消息的时候，嘴角很小的动了一下，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

    海日看见屏幕上，看见自己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一切还顺利吗？」

    盛灿阳他翘着二郎腿，低着头回覆：「当然。」

    盛灿阳：「还在车上？」

    海日给他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盛灿阳说：「没补一觉吗？」

    海日：「这就睡了，你也睡一觉吧。」

    盛灿阳：「到了休息站的时候记得买点吃的。」

    海日发了个小兔子的表情，可爱地点头说「好的」。

    海日又说：「等你回家。」

    盛灿阳忽然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坐了起来，道：「聊到哪儿了？」

    海日从早上开始，坐在屏幕前，一直坐到了下午四点钟，大屏幕上放着盛灿阳正在说话的镜头，海日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是睁着眼睡着了一样，一直一动不动。

    下午的时候，门僮过来替班，看见是他，吓了一跳。

    海日站起身来，门僮以为他怕自己介意，说：「哦，没事，你坐着吧，平时也经常有人来看监控，主任不管的。」

    「走了，」海日却说，他看了门僮一眼，说道，「我的任务还没结束，你不要跟盛灿阳说奇怪的话。」

    门僮：「……」

    「还不结束吗？」门僮有些茫然，「现在好像他们其余七个人的任务都结束了，说没必要做了。」

    海日：「我的没有。」

    晚上八点钟。

    海日终于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休息了两个小时，却好像没睡着，过去的事，连同现在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一同袭来，在他的脑海里奔涌，海日在床上来回翻身，最后无奈地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当晚盛灿阳没打电话来。

    海日等到了十二点，盛灿阳和黄毛都没有一点动静。

    海日的心仿佛是沉了下去，却也终于平静了。

    第46章 冬雷震震（二）

    海日一直都没有完全睡着,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体睡着了，但是意识还清醒着，能意识到现在应该已经临近天亮了。

    恢復记忆之后，给他带来最痛苦的回忆, 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死亡。

    2011年, 他和朋友本来计划自驾去西藏，但是临行前一两个月, 朋友和交往了六年的女友分手了, 本来攒起来买房的钱突然空下来了, 跟海日说, 不想去西藏了，想把这些钱花了。

    朋友名叫刘平安，在烧烤的烟燻火燎下, 泪流满面：「她就是嫌我没钱。」

    海日有些无奈, 给他把酒满上。

    刘平安：「他父母也看不起我。」

    「再找嘛，」海日说, 「你爸不早就要给你介绍了？你见见啊。」

    刘平安：「他给我介绍的……」

    海日：「？」

    刘平安说：「不够丰满, 你知道，哥们喜欢那样的。」

    说着在胸前比划了比划。

    海日无言以对。

    刘平安：「我人生就这么一个追求，这很难吗？」

    「好吧, 」海日说, 「我让我妈给你找找, 她在美容院应该认识不少这种类型的吧。」

    说着海日也在胸前比划了比划。

    刘平安：「不行，我不要假的。」

    海日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你真的很烦。」

    刘平安：「连你也这样对我，你们都觉得我俗，是不是？」

    刘平安家里有钱，但也没那么有钱, 就像是那种有点土大款，但是又不太那么大款，没有土大款的命，却又土大款的病。就是刘平安在富二代的圈子里，有些自卑。

    他爸妈手里只攥着点钱，但却没有培养他的意识，刘平安勉勉强强三本毕业，学的是护理学，一时半会儿高不成低不就，找不着合适工作。

    海日也替他发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从上了初中开始，海日往好学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刘平安则开始往纨绔子弟的路上走，俩人居然还能玩到一起去，友谊地久天长，谁也不嫌弃谁。

    刘平安说：「老子也不攒钱了，咱俩出国吧。」

 第141页

    海日可有可无，已经有些不想伺候他，问道：「可以，去哪儿？我正好有年假了。」

    刘平安：「你年假有几天？」

    海日：

    「三天。」

    刘平安：「三天玩个几把！」

    海日：「这不合适吧。」

    「……」刘平安说，「不跟你开玩笑，请个长假，咱俩出国玩去。」

    「去哪儿？」海日一边玩手机，一边点了根烟，随口问道。

    刘平安举起啤酒瓶，宣布道：「大马士革！」

    刘平安浪漫地说：「听过那句话吗？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空中，大马士革与之齐名。」

    海日说：「太远了，能不能换个近点儿的。」

    刘平安：「去哪儿？俄罗斯啊？当天去当天回。」

    「好啊，」海日说，「啥时候去？」

    刘平安道：「我去你个大头鬼！」

    晚上十一点半，海日和刘平安俩人在路上打不到车，海日一抬头，感觉好像是要下雨，他说道：「我让司机来接咱俩吧。」

    「别了，」刘平安对海日家的司机很熟悉，说道，「这么晚了，他肯定回家了，咱俩走两步吧。」

    海日说：「得走半小时，今天怎么打不到车？」

    刘平安点了根烟，在黑夜里火焰忽明忽暗，说：「咱俩两个醉汉，人家害怕吐车上。走吧，能累死？少爷。」

    海日也没办法了，只好认命。

    刘平安说：「少爷，咱俩好久没这么走走了。」

    海日想起他们上学的时候，刘平安总是这样叫他调侃他，他笑道：「咱俩从来没走过好吗，别说得这么浪漫。」

    海日和刘平安一起上学的时候都是骑着山地车狂飙，俩人不是今天你起晚了，就是明天我忘记带作业了，每天踩在迟到的线上进教室，海日每天早上头髮被风吹成各种髮型，进教室前捋一把，露出额头，成了学校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刘平安：「总感觉上了大学之后，咱俩就没那么好了。」

    海日感觉他有些奇怪，看了刘平安一眼，他的脸色在夜色中并不能看真切，海日笑道：「没有吧。」

    刘平安上了大学之后每天沉迷于谈恋爱之中，海日也不是不想找他聊天，只不过是每次刘平安都没什么时间，好不容易约了一顿饭，刘平安还带了女友来，海日觉得尴尬，倒也不是不喜欢他女朋友，只是觉得没话聊，不想当电灯泡，他越来越感觉没劲，加上身边也有些新的朋友，便不怎么和刘平安出去一起玩了。可关系倒也还好，海日也知道，刘平安朋友不多，自己始终是最好的那个哥们。

    海日说道：「你不会让一次失恋给整得抑郁了吧。」

    刘平安吸了口烟，说道：「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

    海日：「？」

    海日察觉出了不对劲，笑着捶了他一下：「喝多了？」

    刘平安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刘平安老家是村里的，他爸九几年的时候开了个养猪场，运气不错，开起来了，往镇里运猪，后来他和他妈搬到镇里，他爸在乡下看厂，夫妻长时间分居，只有刘平安一个儿子，当宝贝疙瘩来养，他从小吃喝不愁。老师叫他家长，他妈就包了红包去学校，让老师别管她儿子了，不念书也饿不死，为什么非得念书？

    他妈给老师说得原话是：「我老小喜欢在学习交朋友，不然不念也行。」

    这位朋友，指且特指的就是海日，刘平安从小和海日特别对脾气，俩人上了初中开始几乎形影不离。因此海日非常了解刘平安，他不是个悲观的人。刘平安虽然自己一直过得有点不着四六，但他自己不在意，他爹妈也溺爱他，从小没吃过苦，生得就像是个福堆里长大的男孩，阳光善良，从来没有说出过这种话来。

    海日还是不觉得一次失恋就能让他这么痛苦，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医院里有人欺负你？」

    「没有，」刘平安说，「算了，不说了。」

    海日说：「怎么不说了？你有话就说啊。」

    「不想说。」刘平安说，「给你添堵。」

    海日：「？」

    刘平安：「我挺失败的。」

    海日：「啊？」

    刘平安认真地说：「我没活明白。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好好念书，也许还能榜上我爸一把，我这次回老家，突然发现他好老了，我还什么都不懂，每天吃他的喝他的，一事无成，老家人都叫我败家子。他就想让我结婚，结了婚就稳定下来了，我还分手了。」

    海日：「……」

    「你……」海日突然不知道说啥好了，想了想，道，「咱们都是败家子吧。」

    海日：「我不也是？我一个月赚六千，累得像狗，我也没办法帮我爸妈，我也不能回去给他当服务员吧，他也不想用我，专业都不对口。你说的我也想过，想来想去，我还是感觉他们自己混得好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咱们没法比啊。」

    刘平安：「你比我体面。」

    海日：「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啊！莫名其妙。」

    刘平安：「我有时候好羡慕你。」

    「你什么都好，」刘平安忽然说，「长得好，学习也好，从小到大你做什么都比我出色，我爸妈一直让我跟你学，但我学不会，我就是不行，也学了，学了还不如不学。如果不是家里有点钱，我可能现在都养不活自己。」

 第142页

    海日：「……」

    刘平安：「你知道吗？我女朋友之前喜欢的是你，她想追你，才来找我聊天的。」

    海日：「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啊，我……咱俩还要分你和我吗？高三毕业，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刘平安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说：「人生就像一场游戏一场梦。」

    海日：「不是这句……我说了这句话吗？那时候也挺脑残的，我是说，无论咱俩在不在一个大学，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海日手里还攥着烟盒，轻松地张开双臂，在夜色中显得身材匀称而有力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真的都无所谓。」

    刘平安：「……」

    海日转头去看他，总感觉刘平安的眉头之间一股躁郁之气，在黑夜里脸色更加难以辨别，他伸手去拉刘平安，刘平安下意识躲了一下，海日却执意拉过了他的胳膊，只是稍微一碰触，刘平安神色瞬间一变。

    海日感觉出气氛的不同，他神色一动，再观察刘平安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眉头忽然松弛了下来，好似火气下去了不少。

    海日好似发现了些不寻常，却没能抓住这个线索，他正要说话，却看见刘平安身后走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穿着黑色格纹衬衫，戴着一顶鸭舌帽。

    海日愣了一下，刘平安转过头去，也看见了这个人，吓了一跳，说道：「有病吧？大晚上的。」

    海日和刘平安走得是高架桥，下方的车声有些大，这人不知道跟了他们两个多久，海日光顾着刘平安，居然没有发现。

    那人说道：「维护者？」

    海日：「？」

    那人道：「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维护者，我送你一程吧。」

    他一抬头，海日看见了他的目光，一下子晃神了，那男人眼中瀰漫着深沉的死气和病气，仿佛阴郁至死一般的神情，令人望而却步。只见男人轻轻地抬手一晃，在虚空中画了半弧形，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海日皱着眉，感觉莫名其妙，说道：「有病吗？」

    他感觉走夜路还是挺危险的，说道：「还是叫个车吧。」

    一回头，却看见刘平安神色恍惚。

    海日：「餵？怎么了你？」

    刘平安看了他一眼，那神色海日一看，便马上意识到不对，他下意识伸手一拦，刘平安翻身便要跳下高架！

    海日大喝一声：「疯了？！」

    刘平安却和他推搡起来，说道：「放开我！」

    「不放！」海日怒道，「要死你就带着我一起死好了！」

    刘平安声嘶力竭道：「放开我！」

    他的情绪变化得太快，过于激动，海日的身材又没有他壮实，根本压制不住，海日感觉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很玄幻，根本没有前后的因果，好像是做梦一般。

    拉扯之中，海日被怼到了栏杆上，实在是过于危险，海日一瞬间紧张起来，又因为过于紧张，仿佛一切都是假的。

    海日气喘吁吁，说道：「你真的疯了。」

    刘平安却神色冷淡，仿佛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他忽然间挣脱开海日的手，轻松地越过栏杆，仿佛是当年从学校的墙头跃下的逃学少年一样，忽而就离开了——

    海日勐地去拉他的手，却被惯力带飞，与他一起掉了下去。迎面疾驰而过一辆货车，刚才那个阴郁的男人坐在主驾驶，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海日勐地睁开了眼睛，闹钟响起，第二世界时间，八点钟整。

    海日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定了闹钟，茫然地找了半天，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他坐起来，看见盛灿阳坐在沙发上，掏出自己手机来关了闹钟，他正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一把二胡，好像在擦二胡。

    海日一时间蒙了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头髮乱七八糟，看上去有些凌乱的漂亮。

    盛灿阳神色自然，问道：「吵醒你了？」

    「回来了……」海日才意识到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问点什么，他道，「不对，现在几点？」

    盛灿阳：「八点。」

    海日：「这么早？……你，昨晚怎么没打电话？」

    盛灿阳笑道：「忙完已经太晚了，怕你睡了。」

    海日：「哦。」

    盛灿阳把布扔到茶几上，试了试音，海日沉默地看着他。

    盛灿阳想了想，姿态轻松，抬手拉了起来，《枉凝眉》的曲调从他的手下流淌出来。

    海日想，那些记忆都是假的。

    他没有喜欢过盛灿阳，那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的铺垫，海日当时已经死了很久，他已经无法再回到现实社会了，他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第二世界，只是看了看盛灿阳的视频。更改记忆的时候，伊维把他对盛灿阳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视频作为了火种，基于这个视频，构造了一份假的回忆，并完美的创造出了「海日」这个假的身份。

    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比如海日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根本没有病，却被分到了四楼。

    他的回忆让他喜欢一些烂大街的歌曲，他自己却喜欢听爵士，这些回忆和他自己的性格完全对不上，让他行为显得有些割裂。

    海日已经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了，但是盛灿阳如此真实地坐在他面前，听着《枉凝眉》的曲调的时候，海日感觉到的不是心动，而是心痛，悸动，绞痛。

 第143页

    盛灿阳似乎毫不知情，没看出海日的变化，他说道：「怎么样？」

    「好听。」海日说。

    盛灿阳：「每次你听这个都很投入。」

    海日笑了起来，说道：「因为你很迷人。」

    盛灿阳一扬眉，没有说话。

    一瞬间，海日感觉到了，俩人似乎有一些东西，是心照不宣的。

    海日可以肯定，盛灿阳一定知道了什么，但是盛灿阳已经决定不问了。

    昨晚可能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都很艰难。

    盛灿阳站起身来，拉开窗帘，清晨的日光照射洒进屋里，盛灿阳英俊帅气的面庞在阳光下淡淡地笑了起来。

    盛灿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4 00:57:33~2020-08-20 00:3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7797011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木、李清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君不见人憔悴、、肆佰度 3个；观、何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安利，不吃吗？ 61瓶；森森哦 40瓶；头髮像乌木一样黑 20瓶；陈一鹤 16瓶；李清和、小喵~ 15瓶；十里、四大皆空、跳 10瓶；江阑好 7瓶；何盒 5瓶；南风乍起、不知意 4瓶；别栖、窌小六、安格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冬雷震震（三）

    盛灿阳问海日：「要出去吃点吗？」

    海日：「你想去吗？」

    「都行。」盛灿阳一向都对小事没有意见, 他说道，「听你的，饿吗？」

    海日：「不想出去了……在家里待会儿吧。」

    盛灿阳便把衣服换了，换了那件两人一样的黑t, 脱衣服的时候, 海日居然没感觉到尴尬，只是心境忽然不同了。

    听人说记忆可以塑造一个人, 海日从小到大都和女生谈恋爱, 盛灿阳还是第一个男人, 可清醒了之后, 海日却很自然地接受了。

    处在虚构的回忆之中，搭建起今日生、明日死的，只争朝夕的爱情, 不掺杂任何杂质, 只是因为爱而走到一起，正常人实在是很难品尝到这样的感情。

    海日在爱盛灿阳的那段时间, 只做爱他这一件事, 把所有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这样沉湎其中，导致他清醒之后一时之间不能自拔。仿佛爱他的惯性还存在。

    这份记忆搭建得实在太完美了, 海日不得不佩服伊维, 他确实很懂人性。

    盛灿阳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收拾, 拿起这几天的脏衣服放到了洗衣机，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摆弄洗衣机。海日问道：「你饿吗？」

    「你待着吧，」盛灿阳说，「我一会儿订。」

    海日：「你又要使唤刘一凡吗？」

    「他闲着也是闲着, 」盛灿阳把洗衣液倒进去，然后按了启动键，说道，「他有点担心你，正好让他过来看看。」

    海日心里忽而有些愧疚。这种感情其实已经有几年没有了。他沉浸在一份又一份虚假的感情中，吸收别人的痛苦，其实已经渐渐地麻木了起来。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每一个维护者都在慢慢地走上这条路，他们慢慢地会丧失掉自己之所以为自己的那一部分东西。

    海日以前很害怕，怕变得不再像自己，可真的一步一步走过来，他连这种害怕都感受不到了。

    可是沉浸在这样的生活的这些天里，海日忽而感到了一些自己之所以为人的那些感情。愧疚、感动、怀念、悲伤，一些沉重的、美好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盛灿阳和他在讨论鲸鱼的时候，海日天然地被天上的鲸鱼吸引，问盛灿阳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把鲸鱼放在天上，盛灿阳说：「因为他们想搞点盛大美丽的东西。」

    海日想，盛灿阳说的是对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世界的鲸落更美，更盛大了。

    维护者用自己的死亡证道，用最后光芒洒遍大地，来证明自己这一声都守死善道，将自己一切无私奉献给人世间。这也是海日给自己想好的，自己和盛灿阳的未来。

    海日没打算让盛灿阳现在就离开第二世界，因为盛灿阳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明显好转。盛灿阳还需要一些时间。

    海日看着盛灿阳在洗衣服的背影，有些放空，想道：「我还有多久了？」

    这个世界也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海日总会走在这个世界前面，所以可以等我先死，等我死了，会洒下一场光雨。每个维护者最后的这场光雨都是最好的疗伤神器，那一次之后，盛灿阳的心病应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再想办法把盛灿阳送走。盛灿阳回到现实社会之后，不需要几个小时，就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的病好了，也会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事情，他会有光明的前途。这是海日设计的结局。

    海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抱怨很多。他听说自己可以做这种善事，觉得是一种荣耀，毕竟这不是谁都可以做的，说明他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可慢慢地，他就感觉出了累和不甘愿，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痛苦侵蚀，而下一次还是只能走进痛苦。没人会感谢海日，甚至没人会记得他，这个活儿太伟大，一般人确实干不了。海日也有点受不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费尽心思地铺垫一次任务的结局，而不是把人送走，万事大吉。

 第144页

    海日听着洗衣机滚动的声音，盛灿阳在旁边找了个小矮凳，穿着大t恤，脚下穿了双塑料拖鞋，把大长腿艰难地屈起来，他坐在洗衣机前，拿过手机放了首英文歌，手边没有事做，就随意低头翻了翻微博，伴着音乐，侧脸英俊帅气，带着浓重的生活气息，很平淡，很简单。

    海日倚在门口，忍不住也走进这个画面中。他说道：「这次感觉玩得怎么样？」

    「累死，」盛灿阳说，「下次不干了。」

    海日笑着说：「可以吗？」

    盛灿阳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似乎有些累，海日才想起来他应该没睡好，道：「你去睡一觉，衣服我挂。」

    盛灿阳：「跟你说两句，过来吗？」

    他沖海日伸出手，海日笑了下，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手心，盛灿阳拉过他的手自然地放在嘴边亲了下，海日蹲在他旁边，俩人一起看着洗衣机。

    海日说：「以后不去做任务，那干点什么呢？」

    盛灿阳：「开酒吧，睡觉，吃饭，生活。」

    海日蹲在地上，脸埋在胳膊里，侧过头去看他。

    盛灿阳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海日有些茫然，他说道，「这世界走到哪里都一样的。」

    盛灿阳：「那我们回去，怎么样？」

    海日：「……」

    海日抬起头来，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盛灿阳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遍：「回去现实，行吗？」

    海日忽而漫上了酸楚，但也只是一下，他很快忍住眼泪，笑着说道：「当然行啊，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回去了吗？」

    盛灿阳：「你想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海日似乎总觉得，这句话里有些深意，他没去钻牛角尖，而是诚实地说：「不是想让你回去，是想让你开心。」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开心。」

    盛灿阳问：「你呢？」

    海日：「……」

    海日说道：「当然。」

    「开心是最难得的，」盛灿阳无所谓地说：「所以我听你安排，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弄吧。」

    海日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笑了，海日肯定地道：「放心吧，你以后每一天都会很开心。」

    盛灿阳却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

    海日：「……」

    「因为……」海日说，「直觉，咱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变好的。」

    盛灿阳点了点头。

    海日难以形容心中的愧疚感来自何方，他本来是为了拯救盛灿阳而来的，即将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他，但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于心有愧？他一方面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虚假上，盛灿阳爱他是因为他是维护者，这是来自于本能，而不是真的爱，另一方面又告诉自己，早晚这一切都会消失的，就算是假的又能怎么样？盛灿阳离开这里之后什么都会忘记的，还在乎这些有什么用？

    洗衣机开始烘干，盛灿阳站起身来，把小马扎放到了海日屁股底下坐着，自己站起来把地板给拖干净，拖完地板拿了个盆收衣服，然后拉起海日的手，带着他一起去阳台把衣服晾了起来。海日给他递衣架，盛灿阳把衣服抖开，挂了起来。

    鲸鱼在他们头顶盘旋，盛灿阳专注地挂衣服，似乎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海日忍不住盯着他短短的睫毛看，盛灿阳真的好帅，又和刚刚见面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刚刚见面时，盛灿阳身上带着复杂的气质，像个有些生人勿进，带着破碎感的冷漠少年，那时候他身上的气质大过于他的帅气。而现在，盛灿阳穿着普通的衣服，站在阳台上晒衣服，他身上的阴郁气息慢慢退去，更像个从少年往男人过渡的，一个普通的英俊男人。

    海日知道，盛灿阳的状态在逐渐好转，但如果盛灿阳不再被情绪左右的话，他会更加理智，也更加聪明。

    他不会再失眠，也不会再情绪化，所以他的判断会更准确，他会更隐忍，不会那么冲动，慢慢地，海日会真的骗不了他。

    海日忽然有些想要逃避，他没说什么，沉默地躺回床上，过了会儿，听见阳台门关上了，他听了会儿动静，盛灿阳似乎坐在了沙发上，但他有些沉闷地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想，这么做根本没意义，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无论如何应该过得开心一些的。

    他正要起身说话，却感觉旁边的床往下一陷，盛灿阳躺在他身边，一伸手，霸道地把他拽了过来，搂进了自己怀里。

    海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盛灿阳拍了拍他，说道：「困了，陪我睡一会儿。」

    海日：「不吃饭了吗？」

    「嘘，」盛灿阳闭着眼睛，说道，「睡醒了再说。」

    海日便忽然安静了下来，这句话确实很有魔力，过了会儿，俩人真的搂抱着睡着了，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钟，海日睡得一身大汗，一摸旁边盛灿阳不在。海日勐地坐了起来，喊道：「盛灿阳！」说着就要穿拖鞋下床找人。

    盛灿阳从卫生间探出个头，他头髮湿漉漉的，正在刷牙。

    「等会儿，」盛灿阳口齿不清地说，「粗去次火锅。」

    海日松了口气，问道：「和刘一凡吗？怎么这么早去吃火锅？」

    盛灿阳说：「晚上吃，咱俩先随便吃点。」

 第145页

    盛灿阳刷完牙，随便吹了吹头髮，他头髮短，吹了两下就干了，然后走出来，打开衣柜看了看。

    海日：「？」

    盛灿阳仔细地一件一件地挑过去，挑了一件白色的净版衬衫，随手扔在了床上，然后拿了条西装裤。

    海日看着莫名其妙，盛灿阳蹲下身有找了半天，回头问海日：「我皮鞋在哪儿？」

    「放上头的柜子里了，」海日说，「我看你平时也不穿……你干什么？今天有事？」

    盛灿阳说：「嗯。」

    海日：「什么事？现在吗？……不是去吃火锅吗？你晚上不回来了？」

    盛灿阳个子高，一抬手把上面的柜子给打开了，取出鞋盒，从里面拿出一双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扔在了地上。

    盛灿阳开始换衣服，然后对海日说：「嗯？我没事啊，就咱俩，你不收拾一下？」

    海日：「去哪儿啊到底？」

    盛灿阳：「看电影。」

    海日：「……」

    「哦哦，」海日明白了，「那我……我穿什么？」

    盛灿阳：「你随意就行，不如先洗个脸？」

    海日这才想起来，自己醒来之后脸都没洗过，他赶紧去洗了个脸，顺便抓了两把头髮，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几分憔悴，因为睡了一觉精神更好了，还是很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及长得很帅，他有一半的德国血统，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品质，家境也很不错，从小到大身边不缺追求者，但是一直都没有特别喜欢的。那些记忆都是假的，海日谈过很多次恋爱，都是和一些漂亮女生，但一直觉得淡淡的，没有哪个是特别喜欢的，分手了也从来没难受超过三天的。

    海日上大学的时候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因为他对谈恋爱越来越没有兴趣了，刘平安说是因为还没有遇见真正喜欢的，但现在看来，也许当时就有些喜欢男生的徵兆吧。

    他更愿意和男生在一起，和女生在一起什么感觉也没有，勉强自己说一些甜言蜜语时，明明自己觉得很寡淡，对方却很感动的样子，海日以为她们一定是演的，现在看来，问题大概率出在了自己身上。

    海日发了会儿呆，又开始犯愁穿什么，他走出去，盛灿阳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系衬衫的扣子，听见脚步声抬眼看了他一下，海日差点看见盛灿阳黑西裤白衬衫，差点傻眼。

    盛灿阳身高比例好，腰细腿长，身材精瘦有力，穿这一身衣服完全把他身材优势彰显出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海日还没感觉有什么，觉得盛灿阳随便穿穿也挺帅，结果看了这一身，盛灿阳举手投足间都开始散发贵气，简直就像是大明星！

    盛灿阳对着镜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系几颗。海日走过去，替他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显得没有那么禁欲，有些风流倜傥的感觉。

    他比盛灿阳矮了半头，抬眼间真的很想吻他，他克制了一下，但一看见盛灿阳看着他的认真地神色，没忍住，稍稍踮脚闭眼亲了上去。盛灿阳马上一手搂住了他的腰，一手按在镜子上，深吻了下去。

    片刻后，海日眼神都有些发飘，问道：「我……」

    盛灿阳说：「走。」

    海日本来想问我穿什么，但再一想，怎么穿也比不过盛灿阳了，不如随便吧，但……说是随便，也不知道穿啥啊！

    压力好大，海日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紧张，站在衣柜前茫然了。

    盛灿阳从他身后走过来，随手拿了件t恤出来。海日有些不满意，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好看，」盛灿阳简单地说，「我觉得好看。」

    海日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一边换一边怀疑地说：「你是不想等我换衣服吧。」

    盛灿阳穿着西裤皮鞋坐在床边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等海日换完了，盛灿阳只是扫了眼，说：「走吧。」

    海日稍微有一丝丝的失望，但很快又劝自己，倒也不算什么。盛灿阳一定见过很多的俊男美女，海日应该也不算是多么出众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甜不甜呀~感谢在2020-08-20 00:33:43~2020-08-23 02: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葎荨酱、何盒、sunset、思君不见人憔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臧武仲 28瓶；sunset 20瓶；我炸了 19瓶；榆钱钱钱钱钱 14瓶；十里、东吴万里、四大皆空、葎荨酱 10瓶；鹿冰冰的真爱粉 8瓶；安格尔 4瓶；嘿嘿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冬雷震震（四）

    盛灿阳把门反锁, 钥匙扔进兜里，他今天实在太过耀眼，帅到人神共愤，连带着动作都潇洒自若, 他回头看了海日一眼, 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 示意：「要不要签？」

    海日没有怎么犹豫, 把手递给了他, 俩人十指交握, 两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手牵着手，并肩走在走廊里。

    海日问：「这里有电影院吗？」

    「自己放，」盛灿阳说, 「没有。」

    海日便不问什么了, 盛灿阳应该已经都安排好了。

    俩人都没有怎么说话，盛灿阳按亮了电梯, 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眼, 有消息来了，他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回覆就扔进了兜里。一只手插兜, 一只手握着海日的手。

 第146页

    电梯门打开, 门僮站在里头, 看了两人一眼。

    门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道：「哈喽。」

    「哈喽。」海日面无表情，随口说。

    门僮：「好久不见，出任务去了？」

    这话是对盛灿阳说的，盛灿阳礼貌地说：「嗯, 刚回来。」

    门僮：「哈哈，还挺顺利的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海日心想：「好僵硬。」

    但是他没说什么，盛灿阳说：「麻烦按一下一楼？」

    「哦哦，」门僮赶紧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按亮了一楼，「不好意思。」

    电梯里沉默片刻，盛灿阳握着海日的手随意晃了晃，他漫不经心地忽而说：「为什么要在公寓楼的电梯里设门僮？」

    门僮：「……」

    「不知道啊，」门僮做出茫然的表情，「为什么呢？」

    海日：「……」

    海日心想，这句演得很好。

    盛灿阳却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

    海日也丝毫没有搭话救场的意思，门僮偷偷地瞥了海日两眼，在电梯反光的门上看见了俩人交握的手。海日和他在反光的门上对视了一眼，冷漠地转过眼去。管他去死。

    电梯门打开，门僮说：「再见。」

    盛灿阳说：「再见。」

    海日跟着他走了出去，电梯门从身后关上。

    员工热情地说道：「哎呀，好久不见。」

    海日一个眼刀甩过去，肌肉男员工停顿了片刻，还是坚持走了过来，说道：「做任务回来了？」

    盛灿阳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员工说：「好久不见嘛。」

    海日还记得这个人，一个排任务的文员，登记自己所负责辖区的受精神所累的自杀患者，视严重情况上报给中央塔，中央塔经过审查后下派维护者来拯救。

    海日还是第一次来这个辖区做任务，没想到这边排任务的文员这么变态，为了完成任务，让盛灿阳快点喜欢上他，给他演这种戏路。

    海日说：「有事吗？」

    员工笑得很开朗，说道：「咱们楼需要做一下新的心理测试哦，现在有时间吗？」

    海日说：「没有。」

    员工：「……」

    员工的脸僵了一下，然后问盛灿阳：「没有吗？」

    盛灿阳可有可无，既然海日说没有，他就说道：「没有。」

    员工只好道：「那好吧？那什么时候能抽时间做一下呢？很快的，不超过一小时。」

    他在放屁，海日心想，心理状态重新评估，没有半天完成不了，上面一定是想重新测量盛灿阳的精神状态，如果状态合格，就想尽办法把他送回真实世界。海日真的烦得不行，他第一次这么厌恶这个世界，海日彬彬有礼地说道：「我们在忙，可以下次再说吗？」

    员工看到了海日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愣了一下，然后道：「……好的。」

    海日心里稍微有些愧疚，这人也不知道上面人的安排，只是上传下达而已，他这无名火不该沖这人发，海日沖他点了点头，员工马上笑道：「我那里还有一双你的鞋，记得有空来拿走啊。」

    海日：「……」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说道：「下次吧。」

    员工点了点头，说道：「那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盛灿阳点了点头，拉着海日走了出去。

    海日走在后面，心想：「第二世界的渗透是无孔不入的。」

    他们在各个楼都安插了眼线和人手，你也可以说，在这个世界的人没有隐私可言。在你的无意识中，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研究过你，并对你做好了评估。就连盛灿阳也没有注意到。

    盛灿阳早上是开车回来的，海日把车停在了他的任务点，他今早开了回来，直接放到了楼下的停车位，俩人上了车，盛灿阳接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自己马上到，然后就挂了。

    海日问：「去哪儿？」

    盛灿阳一边倒车一边说：「找刘一凡拿投影仪。」

    盛灿阳倒车的时候很谨慎，他会一边看摄像画面，一边往下意识地看一看后视镜，海日心想，这其实都是他过分多疑的表现。盛灿阳不像别人一样，能信任单一的证据，他心思敏感多疑，所以一定要多方面佐证，眼见不一定为实，盛灿阳一般都是下意识地多想多看。

    这都是本性，盛灿阳做这些都出自本能。也许他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所以在任务里他总是如鱼得水。

    海日说道：「刘一凡和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有？」

    「他喜欢玩，」盛灿阳把车倒出来，落下车窗，从兜里掏了掏，发现换了衣服没有带糖，只好作罢，说道，「都给他买的。」

    海日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撕开了糖纸递给他，盛灿阳一张嘴叼住了，海日说：「飞机也是吗？」

    盛灿阳：「对。」

    海日想到了那个飞机的来路，那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架飞机。就是在盛灿阳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第二世界人满为患，中央塔每天都在发出负荷警报，主任没有办法，回到了真实世界，想向外国人取取经，看看他们的世界是怎么维护的，结果盛灿阳那天忽然来了，中央塔处理不了盛灿阳的绝望值，险些直接崩盘，主任身在国外，直接买了飞机跑回来，直接开到了第二世界。

 第147页

    后来大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架飞机，主任说留不得，这都是资产阶级的残余，组织上不能留下这么贵的物质财产，还是卖了吧，可是他们几个回不去真实世界，主任也不能总是往返两个世界之间，白凯就说，卖给第二世界的人吧。结果挂了半年多没人买，到最后终于卖了出去。

    海日没想到是盛灿阳买的，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缘分了。

    海日说道：「不带我玩玩吗？」

    「我其实不会开，」盛灿阳如实说，「没给说明书。」

    海日哈哈大笑起来，盛灿阳也笑了，带了些无奈，他说道：「黄毛会，他每天玩vr，据说是一个道理。下次让他带着你玩。」

    海日：「那算喽。」

    盛灿阳拿他没办法：「

    那我学学吧。」

    俩人开到了刘一凡楼下，刘一凡穿着大裤衩拖鞋，手里拎了个袋子，已经等着了。

    盛灿阳开到他面前，刘一凡看了眼他的打扮，说道：「咋的，我说不带我呢，二人约会呗。」

    盛灿阳懒得理他，海日说：「是呀，不然呢？」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刘一凡趴在车窗上跟盛灿阳嘆气道：「你瞅瞅他什么态度？这几天你不在家，我受的什么委屈，皇上你可知道？」

    盛灿阳接过袋子，说道：「晚上给你打电话。」

    刘一凡：「怎么，侍寝啊。」

    盛灿阳一把手拍在了他后脑勺上，刘一凡才笑道：「早点啊，不然我饿得慌。」

    海日说：「妹妹再见。」

    刘一凡手掐了个兰花指，放在自己的腰间，膝盖一弯，行了个礼，福道：「姐姐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盛灿阳直接把车开走了。

    海日乐得不行，说道：「你是怎么捡到的这个小孩？」

    盛灿阳说：「做任务认识的。」

    「他认识我，说是我粉丝，」盛灿阳说，「那时候我刚来，还不太懂事，就帮了帮他，他跟个小狗似的，赖上了就摘不下来。」

    海日心想：「你俩也挺萌的，我才像个第三者。」

    海日的头髮被风吹得散开，眉眼就有些看不清楚，海日的脸线条利落，他不是秀气的长相，脸型很英气，白净的皮肤沖淡了他的英俊，眉眼又温柔如水，看人时仿佛有千言万语，此时头髮将眉眼遮住，下半张脸就显得有些冷。盛灿阳看了眼，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髮掖回了耳后。

    海日张开五指，自己往后梳了一下，却又很快散开变回原样，海日说：「好久没剪了。」

    盛灿阳的头髮很短，海日感觉非常帅，有时候自己也想剪成这样。但又觉得盛灿阳是因为长得凌厉，所以这样才会好看，自己多半会不合适。

    盛灿阳把车窗升了上去，风停了。

    海日说道：「你会剪头髮吗？」

    「不会，」盛灿阳说，「这个就别学了，把给你剪坏了。」

    海日：「你就是不想给我剪头。」

    盛灿阳说：「真不是，是怕你接受不了。」

    盛灿阳用手做了个剪刀的姿势，有些狡黠地说道：「剪丑了你肯定得哭。」

    海日知道他笑话自己平时臭美，只是瞪了他一眼。

    海日之前做任务的时候，也要保持美色，所以一直都挺注意形象，慢慢地就养成了习惯。

    他之前以为盛灿阳可能会很在乎外表，后来发现盛灿阳其实并不在乎，活得很像个直男，只是比直男的审美好一些。

    海日说：「你们以前的髮型都是谁给你们设计的？」

    「自己，」盛灿阳说，「带你去美髮沙龙，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如果没有想法的话，设计师会给你随便做。」

    海日有些意外：「你自己要染红色的吗？」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那段时间感觉很倒霉，在中国红色不是代表幸运吗？所以染了。」

    海日想，那段时间盛灿阳应该很无助，他便不问了。

    盛灿阳没什么所谓地说：「没想到都是封建迷信。」

    海日笑了起来，随即意识到，盛灿阳在故意逗他笑。

    盛灿阳说：「回去了要好好搞搞事业。」

    「爱情呢？」海日故意生气道。

    盛灿阳：「你不就是爱情？好好搞你。」

    海日老脸一红，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盛灿阳却一边转方向盘一边道：「不想干这行了，不让谈恋爱，粉丝都太认真，她们把青春都付出在我身上了，不想辜负她们，如果回去了，我就转行。」

    海日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问道：「干什么？」

    「没想好，」盛灿阳说，「我先出柜，然后到时有什么工作来找我我就去干。」

    海日：「……」

    盛灿阳没听见他的声音，看了他一眼，见海日没哭。

    盛灿阳：「怎么？感动了吗？」

    来人到了春潮，盛灿阳把车停在院子里，然后替海日打开车门，海日把心情平復了些，盛灿阳拉过他的手，说道：「有些路一个人走难，两个人就会轻松些。」

    海日说：「是啊，得两个人走。」

    「陪我一起吧。」盛灿阳看着他，俩人站在春潮的牌子下，盛灿阳郑重地说，「行吗？」

    海日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也只是停顿片刻，海日马上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嗯，当然。」

 第148页

    盛灿阳上前一步，打开春潮的门，里面还是一片漆黑，盛灿阳打开了两个氛围灯，然后搬出来了个凳子，放在墙前，让海日坐下，他去摆弄那个投影。

    海日坐在黑暗里，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确实差点流眼泪，就算面上没哭，心里应该也哭了吧。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处理过太多的痛苦，其实有些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氛围灯在他的身上闪动，海日忽然升起了无穷无尽的、不可磨灭的悲伤。

    婚礼的上的宣誓都是假的，死亡可以将我们分开。

    海日一直都明白，死亡是沉重的，是人类最伟大的议题，穷其一生，人都惧怕死亡，无法和死亡坦然对视。但是海日其实没想过死亡为何那么沉重，他一直都在想，如何让别人重获新生，但到了他自己的死亡，没人能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去做。

    这个世界是很美丽的，海日想，本来我是甘愿为她去死的。

    不该在最后的关头认识盛灿阳，不该去除所有的记忆去完成任务，海日的信念动摇了。

    海日第一次想逃避自己的责任，想跟盛灿阳和盘托出……幸好还保留着一丝理智。

    盛灿阳将投影仪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放好，连上了网，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海日回过神来，笑道：「看什么？」

    盛灿阳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海日想了半天，说道：「《美丽人生》。」

    「那个也太悲惨了，」盛灿阳说，「换个吧。」

    盛灿阳认真地找片子看，海日忽然问道：「你呢？」

    「没有很喜欢的，」盛灿阳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投屏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冷漠的酷感，但他又握住了海日的手，手是很暖的，他找了部国产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

    古老的电影片头响起，海日在黑暗里捕捉盛灿阳的神色，盛灿阳却说：「我很喜欢这个。」

    海日下了个判断：「你不爱聊自己。」

    盛灿阳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从来不强调自己，只是观察别人。

    盛灿阳说：「有点吧。」

    海日还在等他接着说下去，盛灿阳看着屏幕，听着片头的自白声，然后看了眼海日，说道：「人都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错觉。」

    海日：「……」

    盛灿阳说：「人越强调自己的特殊，就越普通。一群人争相介绍自己，其实是自说自话，没人会真的关心你是怎么想的。」

    海日轻声说：「我关心啊。」

    「只有你关心，」盛灿阳便改口说道，「以后只跟你说。」

    海日想：「盛灿阳的心病还是很严重，他不愿意敞开自己的心门，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很重。」

    电影已经渐渐地进入主题，姜文的独白带着深沉的意味，将人带入革命时期的老北京。

    海日还是小的时候在电影频道看过这部电影，只依稀记得昏黄的主色调，但这似乎确实是盛灿阳喜欢的类型。

    海日没再开口打扰他，电影播到了主角四处熘门撬锁，闯进了陌生人的家里，背景音乐全部消失，渲染的气氛让海日有些紧张主角被抓住。盛灿阳看着屏幕，脸色很认真。

    海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会儿，盛灿阳问：「在想什么？」

    海日说：「他后来去干什么了？」

    盛灿阳：「当了大老闆。」

    海日说：「和米兰在一起了吗？」

    「没有，」盛灿阳说，「这些都是他的幻觉。」

    海日：「你都记得啊。」

    盛灿阳在光与影下看了海日一眼，没有说话。

    俩人很沉默地看完了这部电影，电影最后一幕，几个大院里长大的男人在林肯车里，看见了昔日大院里总是喊着「古伦木」的傻子，几个人一起探出头来，冲着傻子喊：「古伦木！」

    傻子骂道：「傻逼。」

    尽管海日没有多么专心去看，却还是被这个结尾的寓意给触动到了。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说道：「快七点了，叫刘一凡出来吃饭。」

    海日说：「你今天就是为了看个电影？」

    盛灿阳打扮得如此郑重，海日以为他带自己出门玩，没想到真的只是和他看个电影。

    「嗯，」盛灿阳说，「是不是应该看个爱情片？《霸王别姬》之类的。」

    海日道：「那更惨吧……」

    盛灿阳乐了：「也是。」

    海日才明白，盛灿阳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在任务结束后的这一天，带他看一部自己很喜欢的电影而已。海日思考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多余的，盛灿阳什么也没想。

    盛灿阳给黄毛髮完信息，忽然说：「太喜欢你了，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海日：「……」

    盛灿阳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灯，说道：「所以为你打扮了一下，好看吗？」

    海日说：「简直帅毙了。」

    海日说完这句话，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悲鸣，他眼睛登时睁大，愣了一下。

    盛灿阳在黑暗中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海日听见尾鳍拍打海浪的声音，那是一个信号：第二世界开始坍塌。

    海日定在原地，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数条消息一起发来，他有些颤抖地打开手机，信息里躺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第149页

    主任：「归。」

    海日站起来，对盛灿阳说：「我出去上个厕所。」

    盛灿阳在收拾东西，应了一声。

    海日走了出去，看见天上，灰鲸仿佛收到了什么束缚一般在云层中拍打，不住地冲着海日的方向发出无声的悲鸣，只有海日可以听得到其中空旷的痛苦。

    海日举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没有马上接起来，过了会儿，打了过来，主任说道：「有两个区坍塌了，区里的人都被吞噬了。」

    「吞噬是什么意思？」海日问道，「回真实世界了吗？」

    主任说：「没有，是消失了。」

    主任：「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真实世界里的肉体直接被判定死亡，第二世界也找不到他们的灵魂。」

    海日看了眼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失语了。

    主任说：「咱们失败了，这个世界要消失了。现在大家正强制把一些人送回真实世界，但是可能会导致他们精神混乱，一些人也会马上尝试再次自杀，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去干什么？」海日说，「还有救吗？」

    主任：「伊维出了个主意，咱们几个加速吸收一些绝望值自杀，用自己的光雨守住中央塔，这样千百年之后，也许这个世界还能再生。」

    海日想了想，说道：「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海日说：「我来吧。」

    主任沉默片刻，说道：「一个人做不到的。」

    「看不起我吗？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海日笑了，说道，「你们自谋生路去吧，别管我了，但是……你让伊维帮我做一件事。」

    海日走进了春潮，盛灿阳正拿了钥匙走出来。

    海日忽然间，如释重负，仿佛有了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终于不需要再担惊受怕的感觉。

    该来的都来了。

    盛灿阳关了酒吧的门，海日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超真实狼人杀，世界翻转，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我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写无限流的，我已然明白了。

    感谢在2020-08-23 02:46:32~2020-08-25 00: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祸泊啊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set、思君不见人憔悴、、睡觉超快乐der、翻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榆钱钱钱钱钱、夕夜迢迢 20瓶；四大皆空、aurora、由绪、海觉得好像瘦了、十里、可可西里 10瓶；何盒、李清和 5瓶；季小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国服第一守卫（一）

    凌晨三点零三分。

    海日从梦中醒来, 盛灿阳在他旁边熟睡，胳膊放在海日的肩膀上。盛灿阳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但是觉很浅，海日小心翼翼地起身, 盛灿阳稍微动了动, 换了个姿势。

    海日光着脚踩在地上，拉开窗帘, 外面的明亮的月光撒了进来。天上一片乌云也没有, 星空明亮, 鲸鱼俯冲而下。

    海日从窗内伸出手抚摸了下它, 抬头望了望。鲸鱼在他的手掌下流了一滴眼泪，消失在大地。

    海日听见中央塔不断地发出警报声，伊维的鲸鱼从天空上飞来, 和海日的灰鲸纠缠摆尾, 发出信号。海日也摸了摸它，抬起头来, 脸上的表情坚毅果敢。

    天空上一头又一头的鲸鱼游过, 往中央塔而去，灰鲸眷恋地看了一眼海日，海日沖它挥了挥手, 灰鲸逡巡数圈, 在海日的窗前撞了又撞, 伊维的鲸鱼在天空上翻滚，催促着它，灰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游向了天空。

    海日抬头看着上空，看见灰鲸鸣叫两声, 伊维的鲸鱼也发出古老的鸣叫，最后还是甩尾而去，灰鲸和它告别，然后又游了回来，隔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冲着海日的手心蹭了蹭。

    海日用心里的声音对它说：「你可以回去，和你的朋友告别。」

    海日看了眼中央塔的方向，七头鲸鱼已经回去了六头，所有维护者復位了。

    海日用心里的声音对灰鲸说：「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灰鲸却游回了天空中，守护着这座城市。

    伊维发来一条消息，说道：「马上第二世界的卫星信号终止了。」

    海日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的告别了，他说：「再见吧。」

    「你不回来和我告别吗？」伊维说，「就这？」

    海日发了个可爱的「再见」的表情。

    伊维发了个打他的表情，然后又发了个哭泣的脸。

    海日说：「壮志未酬身先死，咱们都尽力了，伊哥再见。」

    伊维说：「一瞬也是永恆。」

    「一瞬也是永恆。」海日说。

    伊维：「再见。」

    海日把手机暗灭，看见整个城市慢慢地暗了下来，所有的灯都灭了，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漆黑。

    中央塔，伊维坐在监控前，对主任说道：「华北9区正在崩塌。」

    主任说：「求不得回来了吗？」

    「并没有，」伊维遗憾地说，「他说了不回来，当然就是不回来，还用问？」

    主任嘆了口气，其余五个人看着他。

    白凯说：「主任，咱们怎么办呢？」

    主任看了眼中央塔外的一片漆黑，说道：「问我有什么用？我哪知道，咱们讨论讨论吧。」

 第150页

    伊维说：「母亲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主任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人能明白吗？」

    没人知道。这现在的一团乱麻并非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数十年来第二世界一直处于越来越难维繫的状态中，真实世界里人们的心魔越来越严重，自杀率攀升，导致他们一直超负荷工作，但是地球意志并没有给他们任何补救的措施，照这个趋势走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然而真的来了，也依然没有人收到任何指示。

    白凯说：「盛灿阳怎么办？不是说他是比干吗？」

    主任说：「求不得会把他送回真实世界，现在盛灿阳自己还自身难保。求不得怕他还会再寻死，会陪他到最后一刻。」

    「哦，」白凯说，「那咱们没什么能做的了。」

    伊维：「是的，你刚发现啊。」

    「别吵架了吧，」主任疲惫地拍了拍手，说，「开会。」

    主任：「咱们现在还剩六个人，求不得没回来，咱们几个想想怎么办？」

    白凯掏出一把刀来，跃跃欲试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切腹自尽了。」

    白凯把妆都卸了，穿了普通半袖，看上去像个阳光帅气的高大男孩。

    伊维说：「凭什么啊！我不想死啊！要死你自己去。」

    一个长捲髮女生说道：「不死干什么去啊！咱们也回不去真实世界啊。」

    「为什么回不去？」伊维说，「想办法回去，咱们要想办法活下去。」

    白凯道：「主任应该是可以回去的吧？」

    「上次回去是我和母亲沟通过的，」主任说道，「我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带咱们回去，咱们真要把求不得留下吗？他太不让我省心了。」

    伊维说：「他应该……」

    这句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海日的时日无多了。

    海日和其他人不一样，海日的力量是强大的，因为这世上因为欲望而死的人太多了，所以自古求不得的维护者力量都是最强大的，海日也是吸收了最多痛苦的那个人。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完全放弃这个世界，他们都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这个生机其实就在海日身上。如果他能让盛灿阳的心病去除，让盛灿阳回到真实世界，海日则守护住中央塔，那也许就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粒种子。

    主任嘆了口气，说道：「咱们中谁都不怕死，只是因为轮到了海日。」

    伊维说：「别，我怕。」

    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当初怎么就选了你这个货色当维护者？」

    「我哪知道啊，」伊维一脸的不耐烦，「老子想当？老子刚刚结婚就被搞来了，我找谁说理去？」

    维护者和其他的自杀者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维护者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比较顺风顺水，自小从幸福的生活中长大，才能养出信任别人、善良、勇敢的品质，他们才会愿意为了这个世界奉献自己。

    海日是这样，伊维更是如此。

    伊维来的时候，刚刚硕士毕业，在人脉和学歷的双重加持下入职了份高薪工作，结婚娶了自己大学时的同学，春风得意马蹄疾，结果直接被发配到了第二世界，他是几个维护者里唯一一个结婚成家了的人。

    九区，海日回过身去，把盛灿阳叫醒了。

    盛灿阳没睡醒，半天了才道：「嗯？」

    海日亲了亲他的脸，盛灿阳说道：「怎么了？」

    海日往床上一摔，说道：「咱俩聊聊天啊。」

    「聊什么？」盛灿阳掏出手机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三点？你睡不着？」

    海日说：「吵得睡不着。」

    盛灿阳开始玩起手机来，海日不满道：「干什么呢？」

    盛灿阳把手机凑到他面前，说道：「没信号了，你的有信号吗？」

    海日：「我管它去死。」

    盛灿阳：「……」

    盛灿阳伸出胳膊环着他，懒洋洋地说道：「那不管了，聊什么？」

    海日往他身边凑了凑，问：「你最近睡得很好啊。」

    「还可以，」盛灿阳说，「昨天十二点多睡着的。」

    海日说：

    「状态也还可以？」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嗯……还成吧。」

    盛灿阳周身状态都很轻松，他伸了个懒腰，状态提了提，精神了不少，说道：「最近没什么感觉。」

    「状态不好的时候，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盛灿阳抱着他，说道，「有时候觉得活着像行尸走肉，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海日摇了摇头。盛灿阳说：「一种麻木的感觉。我挺怕那种麻木的，对生活敏感的人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我当时没有激情了。」

    海日说：「但你还是很有天赋啊。」

    盛灿阳笑了，说道：「天赋有点，问题是有天赋不够，这个圈子里有天赋倒不是很重要吧，后天机遇和努力更重要，我在这方面一直差了点。」

    海日也知道，盛灿阳并不是个多努力的人，这也一定程度上和他的病有关，盛灿阳很难让自己专心地投入到一件事上。

    盛灿阳无论是参加节目还是训练，从来没有上过心，练习的时候往往下了班就会背上包回宿舍，别的队友凌晨时常被拍到凌晨一两点钟还在训练，盛灿阳一次都没有过。盛灿阳摆明了就是吃老本，从来不赚辛苦钱。

 第151页

    上节目的时候，有队友爆料过这件事，说盛灿阳从来不加班，每天训练累了就回去，绝对不委屈自己。

    主持人问盛灿阳为什么，盛灿阳说因为自己精力不太好。

    盛灿阳对海日解释道：「晚上会失眠，所以白天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很多时候状态不好，别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要反应会儿才能明白他说了什么意思。有时候感觉和人相处起来挺费劲的，就只能早早下班了。」

    海日握了握他的手，表示了此刻的心情。

    盛灿阳说：「你拯救了我。」

    海日：「……」

    海日说：「是的。」

    盛灿阳不知道海日说出这句话的心情，没当回事，随口说道：「你呢？」

    海日：「？」

    「每次都是在讲我，」盛灿阳说，「你呢？」

    盛灿阳似乎只是在随意聊天，海日想了想，说道：「我人生挺普通的。」

    「普通的人生才有普世的幸福，」盛灿阳漫不经心，「继续。」

    海日说：「好吧，也不是特别普通，我是个富二代，从小家庭幸福，成绩优异，朋友很多，人都不错——」

    盛灿阳补充道：「长得还帅。」

    「还行吧，」海日谦虚地说，「也就那样。」

    盛灿阳：「继续。」

    海日想了想，觉得自己顺风顺水地一生，其实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他道：「你想听什么啊？」

    盛灿阳：「你最喜欢的乐队是什么？」

    「杭盖。」海日说，「我给你唱过他们的歌。」

    「知道，」盛灿阳，「我喜欢乌鸦。」

    海日没听过这个乐队，他其实对于真实世界近几年的一些事情完全不了解，他们维护者对现实世界的了解大多数来自于来到这里的自杀者，伊维可以玩弄人的记忆，他能通过这些人的记忆对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有一些了解，但一些细节却总有时候会遗漏，因为人的知识范围总会有一些盲区。

    海日说道：「哦。」

    盛灿阳随意哼了两句，问：「会吗？」

    海日只得说：「不会，这是哪首？」

    盛灿阳：「最火的那个，忘了名字了，你没听过吗？」

    「没有。」海日想拿起手机搜搜，却想起来手机没信号，只得作罢。

    盛灿阳说：「开玩笑的，没有这个乐队。」

    海日：「……………」

    盛灿阳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明摆着在试探海日的人不是自己，说道：「还不困吗？」

    海日：「……」

    海日心想，真是阴险狡诈。

    偏偏他就明目张胆地让海日知道自己露馅了，还什么都不说。

    海日心想：「我就不告诉你，憋死你。」

    他说道：「这两天可能会发生些奇怪的事。」

    盛灿阳在月光下低头看了他一眼。

    海日说：「别害怕，咱们平安度过吧。」

    「之后呢？」盛灿阳说，「度过之后呢？」

    海日：「就是普通的幸福日子了。」

    盛灿阳说：「好。」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怪响，似乎是积木倒塌，落在地上的声音。

    俩人同时看向窗外，盛灿阳站起身来，拉开窗帘。看见外面漆黑一片。无数高楼大厦瞬间抽条一般消失，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灯迅速地熄灭，建筑瞬间消失，仿佛是回到了天地混沌之处，什么都不剩下。

    随之他们脚下站得房间也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只剩盛灿阳和海日。

    海日知道这个世界是坍塌了，他第一次进入坍塌后的世界。

    海日抬起头，看见盛灿阳望着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盛灿阳的眉眼间一丝紧张也没有，只是一挑眉，示意：「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事情吗？」

    海日一声口哨，却没有召唤来自己的鲸鱼，他抬头望了望，什么都没有。海日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盛灿阳走过来，拉住了他，说道：「走走。」

    海日：「？」

    「散步。」盛灿阳悠哉地说。

    海日强调道：「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盛灿阳：「嗯。」

    「你紧张点啊！」海日疯了，「不是在做梦。」

    盛灿阳说：「没觉得在做梦，不然我们能做什么？」

    海日一想也对，无奈道：「那走吧。」

    他们踩在黑暗中，脚下仿佛有一些实物在托着他们，俩人握着手走了片刻，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盛灿阳说道：「这样很好吧。」

    海日精神有些紧张，没太听清楚他的话。

    盛灿阳又说了一遍：「这样很好。」

    「我一直希望世界毁灭，」盛灿阳说，「只剩下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用考虑。」

    海日说：「你成熟点，一直这样咱俩会疯的。」

    「我不会，」盛灿阳说，「你呢？」

    海日：「你会，你太天真了，人类是需要……」

    盛灿阳：「我不会。」

    盛灿阳认真地说道：「对我来说只要有你就够了。」

    海日没有办法，只好道：「好吧，我也爱你。」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去。」

    「虽然说在真实世界里会遇见一些问题，」海日说，「但获得的快乐也是真实的。」

 第152页

    盛灿阳说：「你陪我？」

    「当然。」海日说。

    盛灿阳握着他的手说：「那我没所谓。」

    海日正笑着，忽而神色一顿，他看见盛灿阳的表情也是一顿。

    海日很久没有收到来自地球意志的指令了。

    一条信息直接录入进了海日的脑海里，语言结构省略，也没有声音，直接作为一种心理声音出现。

    「世界反转。」

    「生即生，死即死。」

    「选择一个身份，进入游戏。」

    海日心想：「终于来了。」

    他总觉得，坍塌后的世界并非直接消失，不然真实世界一定会出现大问题，导致很多人突然死亡。海日猜测会出现过渡任务，总算没猜错，海日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也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

    海日说：「你选什么？」

    盛灿阳问：「你呢？」

    海日：「你想选狼，我就也选狼，你选好人，我就选守卫。」

    盛灿阳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海日说：「别有压力，都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5 00:29:54~2020-09-06 00: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萨摩耶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酒、祸泊啊泊 2个；一点涵、伽歌、观、踟蹰日尧、秋河、何盒、翻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冰 102瓶；蛋包 60瓶；看在长颈鹿的面子上 50瓶；观 40瓶；咖喱土豆 25瓶；安格尔 24瓶；酱酱、我炸了、边边 20瓶；因为我老婆太可爱、游子陆林、wt娃子、夕夜迢迢、十里 10瓶；东吴万里 6瓶；lulu、野望、何盒 5瓶；46612531、窌小六、小七七、见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国服第一守卫（二）

    盛灿阳说：「我一直想当个好人。」

    海日笑了, 以为他在开玩笑，盛灿阳看着他，说道：「我不喜欢这种游戏，也不喜欢骗人。」

    海日说：「但是你拿狼胜率更高吧, 不喜欢的事情也能做的好, 你很出色啊。」

    盛灿阳说：「会骗人算什么出色？」

    海日：「？」

    盛灿阳说：「平时生活里说过的谎话已经够多了，在游戏里还要骗人, 有时候其实不明白这种游戏有什么意义。」

    海日想了想, 说道：「那咱们玩女巫, 怎么样？」

    盛灿阳犹豫了一下, 他似乎意识到了这场游戏的重要性，神色之中有些斟酌，随即眉眼一松, 说道：「可以。」

    海日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然后说道：「保护好我啊。」

    「会的。」盛灿阳的眼神中闪烁着少年的稚气和认真，一闪而过, 随即是周身的自信气场, 令他看上去强大而英俊。海日心想，如果古希腊神话中的骑士应该就长了这样的面貌，让人只要一眼就坠入爱河。

    海日：「我也尽量努力不拖你后腿, 」

    「我爱你。」盛灿阳说, 「你知道的。」

    海日说：「我也爱你。」

    海日说：「你也知道。」

    盛灿阳说：「对, 我知道。」

    无论两人中间是否隔着千山万水，海日觉得当下相爱的瞬间都代表了永恆。海日的理智已经熄灭了，他被少年蛊惑，愿意付出身、心与灵魂了。此刻一定是伟大的。海日感觉到自己浑身乍起鸡皮疙瘩。

    俩人同时在脑海内回答了那个问题，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随之风起, 两人的衣服和髮丝被吹起，无名的风越来越大，带着湿润的空气，海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风暴将他们淹没，盛灿阳紧紧地攥住了海日的手。

    海日确信自己没有松开手，但是他感受到了阳光照射在了自己身上，睁开了双眼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面前是碧海云天。

    他站在海岸边，海浪拍在他的脚下，腥咸湿润的空气吹拂在他的脸上，海日被过于绚烂的阳光刺激的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

    身旁是一只木筏，海日转过身去，看见自己身后是一片沙滩，再往前数十米是小小的森林。

    海浪声徐徐地传来，天空上海鸟发出啼叫，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正午的日光直射而下，让人睁不开双眼，碧蓝的海水闪烁着银波。

    海日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猜测应该是坠入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到底有几层，谁也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真实世界和第二世界，但或许在别人眼里，还又有什么其他的世界呢。

    那这里又是什么呢？

    一个挺漂亮的世界。

    海日转头往山里走去，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投射下零星的渔网般的日光，显得有些凉爽了起来。海日发现这里是有路的，他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走了下去，越往里似乎未知的生物就越多，开的紫红的花，带着斑点，颜色艷丽的蘑菇，他走过的时候还能听见身后有些动物一闪而过的动静。

    这里的树越来越高，海日一眼望不到顶，他开始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对了。

    他大概走了有小半日，在他终于决定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动静。他愣一下，这一声动静不同寻常。

 第153页

    这是人类的衣角摩擦的声音。

    他回过头去，看见树边站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海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了这个小女孩的不同寻常。

    这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那双眼睛……这是什么颜色？银色？好像有些浑浊，看不清楚。

    海日问道：「你是？」

    他发出声音，才意识到了人类的声音在这个森林里的突兀，仿佛是不该存在的。

    小女孩转过身去，说道：「跟我来。」

    海日犹豫了一下，然后拔腿跟上了。

    小女孩在这个森林里的行动非常灵活，如履平地，海日在后面吃力的跟上，他一把推开巨大的树叶，说道：「你是这里的人？」

    小女孩说：「你走得太远了。」

    海日：「你在找我？」

    「嗯。」小女孩说。

    海日说：「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特别高的大哥哥，头髮很短，穿着黑色的衣服，很帅。」

    小女孩说：「看见了，他也在找你。」

    海日放下了心，不再问了。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是人类。」

    海日愣了一下，说道：「哦，是吗？」

    小女孩说：「我也是刚来的。」

    「从哪儿来的？」海日问道，「哪个世界？」

    小女孩：「死后世界。」

    「死后世界？」海日说，「第二世界吗？」

    小女孩重复了一遍说：「死后世界。」

    海日好像明白了，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说道：「你是……」

    海日忽而说：「你已经死了。」

    「对。」小女孩简单地说。

    海日明白了，她的瞳孔不是银色，只是扩散后变得浑浊了而已。

    也就是说，这世上还存在着一个死后世界……第二世界坍塌之后，直接把他们甩入了死后世界里。

    如果是死后世界……那他们角逐的将是……

    海日忽然明白了刚才听到的地球意志的那句话的意思。

    「世界反转，生既生，死即死。」

    如果第二世界所有人都想死，那么死后世界当然是所有人都想——活。

    赢了的人才可以活下去，输了的人才会彻底死亡。这个世界的设定彻底翻了过来。

    他们现在要求生，那他们就必须要赢。

    海日在正午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有些后悔这次的决定，太冒险了。

    不如在上次任务把盛灿阳送回去。

    可是那个时候海日扪心自问，到底是因为盛灿阳还没有痊癒，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捨得，很难说到底是哪个起了决定作用。

    海日深吸了口气，心想这下难办了。

    海日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任务吗？」

    小女孩奇怪地看着他，说道：「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吗？」

    海日一想，也是。死后世界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已经死掉了，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这次机会决定了是生是死。

    小女孩把自己又厚又长的及腰长发往后梳了梳，她的胳膊非常细，带着少女的纤弱感，走路间带着小孩子的稚气，除此之外，她很成熟，和海日对答如流。

    她也在试探海日，问道 ：「你和那个人是一起来的？」

    海日知道他说得是盛灿阳，便道：「嗯。」

    小女孩说：「一起死的吗？」

    「对。」海日说道。

    小女孩问：「怎么死的？」

    海日心思一动，没有马上回答，他说道：「还有多久到？」

    小女孩：「很快了。你走得太远了，除了我没人能找得到你。」

    海日说：「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吗？」

    「一个星期，」小女孩说，「人没来齐，我是第一个来的，你和那个人是最后两个。你们两个是怎么死的？」

    海日反问：「你呢，怎么死的？」

    小女孩满不在乎地说：「车祸啊。」

    海日说：「我们也是。」

    小女孩不再问他了。

    海日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看到了一座木屋。木屋有两层，占地面积不小，建在了一个山坡上，带着南方的建筑的感觉，门敞开着，里面依稀能看见坐着几个人的身影。

    海日快走了两步，小女孩率先进了门，拿起水缸里的水瓢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瓢水，然后跑进了屋里了。

    海日看了一眼门口的几个人，没有盛灿阳。

    那几人个也在打量着海日，海日说道：「你们有没有看见……」

    「海日！」外面有个女生喊他，海日转过头去，看见是唐颖。

    海日愣了一下，说道：「你……」

    唐颖说道：「果然你也来了，盛灿阳去找你了，快把他叫回来，要天黑了。」

    海日只好一边跟着她下了山坡，唐颖马上小声说道：「这里的人和咱们不一样。」

    海日说：「知道了。」

    「你知道了？」唐颖有些意外，然后说道，「我昨天来的，他们不太好相处，小心点吧。这里晚上不能出门，会被杀。」

    海日：「为什么？」

    「这里没有我们的那些规则，」唐颖说道，「海日，你是什么身份？」

    海日没有马上回答，唐颖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这里的人不会遵守规则，他们只要能赢，什么都会做的。我和盛灿阳早就认识是吗？」

 第154页

    海日说：「是。」

    「我早就猜到了，」唐颖说，「你们是好人吗？」

    海日：「是。」

    唐颖：「可以保护我吗？」

    「我……尽量，」海日还是有些压力的，他只好说，「我可能还没有你擅长这个游戏。」

    唐颖松了口气，说：「你愿意这样说就好了，谢谢。」

    海日没见到盛灿阳，始终提了口气，他也没什么精力和唐颖斡旋，脚下走得生风，说道：「他去哪儿找我？」

    他喊道：「盛灿阳——！」

    唐颖也跟着喊了两声，说：「不用担心，我告诉过他无论能不能找得到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海日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声：「盛灿阳——！」

    声音响彻山谷，飞出一片片的鸟。

    海日依稀听见了一声回应，马上「嘘」了一声，他听见盛灿阳的声音了。

    唐颖看着海日这么紧张，眼神稍稍有些奇怪。

    过了会儿，听见盛灿阳喊道：「别动！等我！」

    海日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唐颖开玩笑地道：「你俩感情真好啊。」

    海日想了想，停顿了片刻，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唐颖：「……」

    海日笑道：「帮我保密，好吗？」

    唐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才道：「所以上次你们就……」

    海日说：「没有，那时候还没在一起。」

    唐颖多少还是感觉有些尴尬，俩人心里都清楚，当时唐颖对海日是有些意思的。

    唐颖耸了耸肩，轻松地笑道：「真没看出来，你俩都不像。」

    海日无奈地笑了：「这种事，有时候自己也说不好。还是看缘分吧。」

    唐颖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盛灿阳从树林里走出来，挂了一身的乱七八糟的树叶，海日自然地帮他拍了拍，盛灿阳说：「别拍了，拍不干净。」

    海日拉住了他的手，盛灿阳看了眼唐颖，唐颖笑了笑。盛灿阳就懂了，回握住了海日。

    三个人简单地交换了一下信息。盛灿阳说：「咱们三个都是好人，是有希望一起活下去的。」

    唐颖对盛灿阳的话天生有些怀疑，笑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盛灿阳漫不经心地说：「没骗你。」

    「想赢就要团结，」盛灿阳说，「不要从现在开始就互相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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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国服第一守卫（三）

    海日说道：「回去了回去了。」

    盛灿阳看了海日一眼, 海日和他飞速地交换了个眼神，他当即明白盛灿阳是有一些话要单独和自己说的。

    盛灿阳上前两步，走在前面替他们开路，唐颖走在中间, 海日跟在后面。

    唐颖说道：「好有安全感啊。」

    说着脚下一滑, 踉跄了两步，海日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说道：「小心点。」

    唐颖有些不好意思, 说道：「好。」

    海日说道：「这里天黑得好快。」

    「半个小时就会完全变黑, 」唐颖说道, 「我们要抓紧了，咱们已经错过了晚饭了。」

    海日心思一动，马上问道：「有人送晚饭？」

    如果有工作人员, 那是不是证明这个世界也有维护者？

    唐颖却摇了摇头, 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补给，……但是。」

    唐颖没说完, 看了眼盛灿阳。

    盛灿阳说道：「很少。」

    「什么意思？」海日说道, 「有多少？」

    盛灿阳说：「我的大概能吃两天。」

    海日：「……」

    唐颖说道：「按这个意思，应该是让咱们互相残杀吧。人如果吃不饱，不知道能干出来多可怕的事情。」

    海日看了眼她, 他印象中唐颖是个乐观可爱的女孩。

    海日说道：「少吃点呗, 多撑两天。」

    盛灿阳没说话, 唐颖勉强笑了笑，她说道：「我的大概能吃三天，我是从昨天来到这里的。」

    唐颖问：「你们为什么是今天才来的？」

    别人不知道，海日却知道他们来的时间前后是按照第二世界的坍塌顺序来的，唐颖所在的区昨天就已经坍塌了。

    海日说道：「不太清楚。」

    「不要管顺序, 」盛灿阳说，「这个没意义。」

    盛灿阳回头确认海日跟上了，然后说道：「这个世界有法官吗？」

    海日马上意识到，盛灿阳又动起脑筋了。

    海日说道：「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有吧，不然怎么判定胜利呢？一定有人在背后看着咱们，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哪儿。」

    唐颖四处望了望，到处都是森林里生命的声音。她说道：「有监控吗？」

    盛灿阳说：「没有。」

    海日知道根本不可能有监控的，这次的游戏已经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样小打小闹了，海日意识到，这是一个更大程度上被地球意志干涉的世界。

 第155页

    如果说第二世界地球意志还只是稍微有些干预，那在这个世界则是全部由地球意识在掌控的。

    盛灿阳对唐颖说道：「你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吗？」

    唐颖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好啊。」

    「谢谢，」唐颖立即说道，「真的感谢你们。」

    盛灿阳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唐颖确实有些感动，又看了眼海日，海日沖她善意地笑了笑。

    海日并不意外，他猜到了盛灿阳会这样。盛灿阳虽然看上去总是淡淡的，感觉很冷酷，不好接近，且盛灿阳又长得很帅，这种帅又更有进攻力，所以盛灿阳的朋友很少。但盛灿阳的本质一定是善良的，甚至有些柔软。

    海日清醒过来之后，他更立体的感觉到了盛灿阳的力量，之前他只能看到自己眼里的盛灿阳，那是不全面的，但是最近，视野打开后他更全面的认识了盛灿阳。他感觉到盛灿阳确实很厌恶这个世界，看透了人性的丑恶面，但这一切无法阻止盛灿阳还是爱人类，他只是从来都没有机会去说。

    三个人很快走到了木屋，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唐颖马上去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海日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他走到门口，感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他一推门，门打开了。

    海日意识到，这扇门可能只有自己才可以打开。最少是第一次开门，必须是他自己来。

    他走进去，盛灿阳站在门口，海日莫名其妙地道：「进来啊。」

    盛灿阳一挑眉，走了进来，海日左右环顾，看见了桌上的背包，里面放了两块独立包装的小面包，几块压缩饼干，两瓶水。这些东西确实很少。

    海日说道：「我的盾呢？你女巫的药在哪儿找到的？」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两个玻璃小瓶，说道：「背包里。」

    这就是毒药和解药，海日好奇地拿过来看了看，两个瓶子长得一模一样，连里面的液体颜色都一样，海日问道：「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

    「不知道。」盛灿阳漠不关心。

    海日：「？」

    盛灿阳说：「

    反正都不是。」

    海日：「……」

    盛灿阳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撕了商标，一瓶没有撕。

    盛灿阳说：「放这里了，没撕的是毒，别喝这瓶。」

    海日目瞪口呆，等了会儿才问道：「你把药撒水里了？你不喝水了？」

    「嗯，」盛灿阳说，「这个地方雨多，没什么关系。」

    海日有些无奈，把水瓶还给他，说道：「咱俩喝我的吧，稀释了之后还有用吗？」

    盛灿阳说：「到时候试试吧。你现在感觉到自己的盾了吗？」

    海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抬头道：「没感觉。」

    盛灿阳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说道：「算了，不管它。」

    「这怎么能算了！」海日说，「我守卫没盾玩啥啊！」

    盛灿阳一摊手，说道：「那你去找。」

    海日：「……」

    海日心说：「我去哪儿找？真是没爱了。」

    「找不到，」盛灿阳说，「那就顺其自然。」

    海日说：「你说得对，但我很想揍你。」

    盛灿阳笑了起来，把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说道：「想你了。」

    海日感觉真是肉麻死了，却笑了。

    盛灿阳道：「注意到了吗，楼下的那几个人里没有年纪大的。」

    「都是意外死亡，」盛灿阳说，「非正常死亡的会来到这里。你说咱们的死因了吗？」

    「那个小女孩问过，」海日说道，「我说车祸，你呢？」

    「没说，」盛灿阳道，「没敢乱说，怕说错话，你说就说了，无所谓了。」

    这一切都有些超出了海日的预料，他稍微有些茫然了，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安排。

    盛灿阳看出他的状态，然后说道：「放轻松。」

    海日说：「死后世界证明了一件事……没有往生，这里就是人生的终点，如果我们在这里死了，就会彻底坠入虚无了。」

    「尽人事，听天命，」盛灿阳坦然地说，「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你也得接受。」

    海日感觉到了，盛灿阳的状态确实变好了，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性格魅力开始出现了萌芽，盛灿阳剖开忧郁多疑的外壳，露出了坦荡、大胆、浪漫的一面。

    海日感觉仿佛自己手中握着一只雄鹰，他从养育的那天还状似乌鸦，海日那一刻就没做梦会赚，他以为自己是一直往里添血添肉，然后等他褪去黑羽，却变成了一只天边自由的鹰。

    海日想了想，他确实没有盛灿阳的豁达。

    盛灿阳道：「这个游戏应该是从今天开始，除了咱们三个，还有九个人。也许明天早上就会有死人。」

    海日：「唐颖的身份——」

    「她是什么不重要，」盛灿阳说，「就算是狼，她跟咱们在一起，也伤害不了咱们两个，更没办法出去杀人，所以无所谓。」

    海日：「……」

    海日放弃了，说道：「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问题并不是推狼，」盛灿阳却发出了石破天惊的言，「是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少，我明天多写点。感谢在2020-09-07 00:30:57~2020-09-08 01: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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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国服第一守卫（四）

    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海日和盛灿阳席地坐在墙边，窗打开了一扇，吹着徐徐的风，带着海风的气息。

    海日说道：「这里挺美的。」

    「咱们的世界也很美, 」盛灿阳说, 「造物主的审美。」

    海日：「如果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也很好。」

    他忽然明白了盛灿阳说，宁愿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话。海日必须要亲身体会过, 才愿意放弃些什么, 投入新生活。盛灿阳则是随时做好了准备, 在混沌中果断地投身于命运的洪流中, 连他的死亡都干脆利落，带着无可救药后的义无反顾。

    海日一直觉得自己挺勇敢的，但因为他自己本身缺少了一些孤注一掷的决绝, 所以盛灿阳永远都会走在他的前面, 在他之前，盛灿阳已经想好了结局。

    唐颖正在铺床, 回身看了他们俩一眼, 说道：「我是无所谓的。」

    「你睡，」海日说道，「我们打地铺。」

    唐颖：「那也没必要现在就坐在地上吧？又不是没有椅子。」

    海日笑了起来, 说道：「月亮很好看。」

    唐颖跟着他们坐在墙角, 看着天边一轮皎月, 清冷地挂在枝头，像深海里湿润地泡着，盪起的微风是一阵阵海中涟漪。

    盛灿阳和海日十指交握，轻轻地动了动。

    唐颖嘆道：「来到这里之后，心境都已经变了。」

    「本来大家都想死, 」唐颖说，「可是看到这里的人在求生，又忍不住和人家抢。」

    海日说：「不是这样的，是你想活，所以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这是给你的机会。」

    唐颖愣了一下，说道：「那其他人呢……」

    海日说：「也许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唐颖哽住了。

    「得偿所愿是件好事，」盛灿阳淡淡地开口，说道，「不要替别人难过。」

    海日：「对，那是一种冒犯。别人过上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只需要祝福。」

    唐颖想了想，释然了，说道：「确实如此。」

    三个人在海风中，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沉默了。

    唐颖莞尔：「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咱们这样悠闲？任务从今天就已经开始了。」

    海日说：「如果你们回去了，还会自

    杀吗？」

    盛灿阳和唐颖的答案都是：「不会。」

    唐颖说：「回去就尽力活着吧，忽然想开了不少事情。」

    「希望我们能在真实相见，」唐颖说，「我一直没几个朋友。」

    海日：「为什么？」

    唐颖：「因为我长得漂亮吧。」

    海日和盛灿阳都笑了。

    唐颖怒道：「你俩什么意思？」

    盛灿阳只好说：「漂亮。」

    海日马上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盛灿阳无奈捂住了额头，不说话了。

    唐颖哈哈笑了起来，确实可爱漂亮。

    海日说道：「你俩不会背着我加了微信吧？」

    唐颖不可置信地说：「你管得未免有些太严了吧！」

    海日说：「不要插手我的人生，尊重别人ok？回答我加没加？」

    盛灿阳：「没，没网了。」

    「哦对。」海日说，「我忘了，我本来也想说，加也没关系。」

    唐颖被他逗得捧腹大笑，终于轻松了起来，海日才说道：「好了，干点正事吧。」

    盛灿阳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烛台，说道：「走吧，夜色漂亮，出去看看。」

    唐颖愣了一下，问道：「去哪儿啊？」

    海日说：「人间。」

    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了出来，脚步很轻，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随之跟着走出来了一个男生和女生。

    盛灿阳手里拿着烛台，走下楼来，一楼大厅的门大敞着。

    海日说道：「已经有人出去了吗？」

    盛灿阳握着门把试了试，说道：「嗯。」

    唐颖说：「狼？」

    「也许，」盛灿阳说，「我在想，四张狼人牌互相认识吗？他们知道自己的队友是谁吗？」

    唐颖试探着猜测：「应该不知道吧。」

    盛灿阳说：「为什么？」

    「不知道，」唐颖如实说，「因为我感觉他们互相之间也不认识，他们怎么得知哪个是自己的队友？就算是知道了姓名，他们能认得出吗？也不敢问吧，一问就会被怀疑。」

    海日想：「很有道理。」

    盛灿阳也点头，说道：「所以他们得到的应该是具体的指令，可以让他们相认。」

    「比如晚上出门？」唐颖问。

    盛灿阳转过头去，三人顿时停下交谈，他们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盛灿阳将手电筒暗灭。过了会儿，楼梯上走下来了一个留着络腮鬍的中年男人，海日记得这是他刚来的时候在门口见到的那个人。

    那男人穿戴整齐，显然准备出门，看见他们三个在楼下，神色登时一愣。

    海日说道：「晚上好。」

    「晚上好，」男人说道，「宵禁时间。」

 第157页

    海日随口问道：「出门吶。」

    男人的手插在衣服兜里，两步走下楼梯，说道：「出门，查验。」

    海日说：「预言家？」

    男人点了点头，打量他们几个的眼神里有些戒备。

    唐颖说道：「我们好人啊，已经有人出去过了。」

    「好人大半夜的不回屋里？」男人沖盛灿阳伸出手，俩人握了握手，「郑义。」

    「盛灿阳，」盛灿阳无聊地挨个介绍，「海日、唐颖。」

    三个人挨个握手，海日指着盛灿阳说道：「这是我们的头儿。」

    郑义：「看得出来。」

    海日：「你自己来的？」

    「都是自己，」郑义奇怪道，「你们三个怎么会认识？一起死的？」

    盛灿阳说：「一场车祸。」

    郑义便明白了，随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递给海日和盛灿阳，俩人都拒绝了，郑义又递给唐颖，唐颖赶紧摇了摇手。

    郑义自己叼了一根，点上火，说道：「妈的，老子要出门捉狼。」

    海日问：「怎么捉？」

    「谁知道，」郑义在烟雾里眯着眼，「我没玩过，这是怎么玩的？」

    海日：「没给你提示吗？」

    郑义：「让我出门找。」

    剩下的几个人很茫然。

    盛灿阳说：「就这么说的？」

    「就这么说的，」郑义说，「怎么着，陪哥们去看看吗？」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瞬间不漏痕迹地交换了完意见，盛灿阳自然地站起来，说道：「走吧。」

    郑义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海日甩了甩胳膊，说道：「去哪儿？外面这么大的地方。」

    郑义说：「夜还长，慢慢找吧。」

    唐颖有些犹豫，她对要主动出门这件事有些害怕，盛灿阳说：「你可以留下。」

    「都一样的，」唐颖反而笑了笑，说道，「我自己在这里也害怕。」

    唐颖确实和在第二世界的时候状态不一样了，规则的改变让她非常紧张害怕。海日找了点话题和她聊，一行人走了出去，海日说：「还是有点冷的。」

    「夜里还是要多穿点，」郑义问道，「兄弟姐妹们，哪里人啊？」

    海日说了，郑义说：「蒙古族啊，我以前也在自治区待过。」

    一般人会叫「内蒙古」为「内蒙」，很少人会叫「自治区」，海日感觉有些怪，但是没问什么，郑义说道：「你是俄罗斯族？」

    海日：「……」

    「不是，」海日心情复杂，说道，「混血。」

    郑义恍然，说道：「人生赢家啊，串儿都聪明。」

    海日笑了笑，没介意他这个玩笑。

    郑义又问盛灿阳：「你呢？」

    「说不好是哪里人，」盛灿阳一边扯开巨大的树叶，让他们先过去，他说，「没有在一个地方待久过。」

    郑义：「祖籍哪里的？谢谢。」

    盛灿阳：「广东。」

    郑义：「猴赛雷啊。」

    盛灿阳摆了下手，示意自己不会说粤语，郑义说：「你们这天南海北的，是怎么凑到一起出了车祸的？」

    海日皱了皱眉头，听见盛灿阳四两拨千斤地说：「都是朋友。」

    郑义便笑了笑，不说话了。

    海日感觉这个人并不信任他们，他感觉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更多地是来自于他的不安。当事情可能要超出预测之后，很容易会出现这种感觉。

    郑义说：「你们几个胆子真的挺大的，能跟我出来。」

    「不是我们胆子大，」盛灿阳扯开一片树叶，提醒海日要小心，转头看了郑义，说道，「是你胆子大，跟我们出门。」

    郑义愣了下，然后笑道：「对啊，这么说，是我比较危险啊。」

    「我倒是觉得你们几个人都不错，」郑义说，「我看眼缘，我是生意人，从来都是靠人缘办事，什么人什么样，一眼就能看中，看不走眼。」

    海日注意到了，郑义从一开始就对盛灿阳更感兴趣，他的话题总是忘盛灿阳的身上引，这个人确实比较会察言观色，他能知道这三个人里哪个更厉害。

    郑义说道：「我一看你们几个就像是好人。」

    「未必吧，」盛灿阳说，「咱们往海边走半天了，你觉得那里会有狼吗？」

    郑义：「……」

    盛灿阳停下来，看着他。

    海日只好也跟着停了下来，唐颖看了眼氛围，说道：「你真的没有任何信息吗？我们是来帮你的。」

    郑义看了眼他们三个，笑了笑，说：「确实有信息，但是不能告诉你。」

    盛灿阳眉头一动，海日知道盛灿阳一定有想法了，他等了等，盛灿阳却没说话。

    郑义说：「因为我得到的并不是具体的信息，而是狼队的任务动作。」

    「他们只能在夜里杀人，」郑义说，「每次杀人必须四个人统一击杀目标，如果有一个不同意杀这个人，就击杀失败。」

    盛灿阳说：「所以他们今天晚上一定会见面。」

    「是啊，」郑义说，「剩下的确实不能说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理解。」

    海日道：「我也理解，但是挺累的，别绕路了，你大不了行动的时候支开我们，赶紧办正事吧。」

 第158页

    郑义又点了根烟，说道：「多谢。」

    大概走了不足二十分钟，一行人行至一条小溪流前，郑义说道：「嘘。」

    他示意海日他们向后撤，迴避一下，给他留下空间，看样子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盛灿阳拉着海日迴避，三个人躲在树后，听见身后有一些窸窸窣窣地人声，但是声音很小，也没有在用语言交流，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可以确信，身后一定有人。

    海日看了盛灿阳一眼，俩人对视，海日忽然愣了一下。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攀升涌上，一道银光在他的头脑中闪过，海日紧紧地抓住那道银光，他下意识地一伸手，将盛灿阳往自己的身边一拉，一道弯刀瞬间擦着盛灿阳刚刚脖颈的高度飞了出去。

    盛灿阳被他拉倒，眼神登时一变，海日面沉如水，俩人同时回过身去，看见那把弯刀在黑暗中一个闪烁，然后马上消失了踪迹。

    盛灿阳起身便追，海日抓了一把他，没抓住，转身回头，手心一把冷汗。

    这才意识到，盛灿阳刚才差点死。

    唐颖腿软，往后倒退了一步，倚着树干往下滑下去，海日转身去找郑义，郑义却已经消失不见。海日心里确信了，他说道：「被骗了，郑义可能是狼。」

    唐颖说道：「怎么……为什么，算了，我……好危险，你怎么意识到的？」

    海日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盾到底在哪了。那也就是说，他如果想保护一个人，必须得守在这个人的身边是吗？

    海日忽然反应过来，说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强，但是每天都在写，写起来就会慢慢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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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国服第一守卫（五）

    唐颖说道：「等等我！」

    海日一把拉住她, 说道：「快点！」

    唐颖玩命跟着他跑，奈何海日一米八的大个子，她跟了两步便意识到跟不上，甩开了他, 说道：「你快去吧, 还是别管我了。」

    海日回头看了眼，只是犹豫瞬间, 便将唐颖胳膊一甩, 弯下腰将她背在了身后, 背着她拔腿便追。

    唐颖被颠得说不上话, 勉强道：「哪边？」

    海日抓不住踪迹，只能一路顺着来路，直觉告诉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后退, 海日这一生幸运, 全凭自己的判断，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唐颖忽然尖叫说道：「看那！」

    海日一转头, 看见黑暗中一道银光在树丛里一闪而过, 海日大声地喘息，不到五分气息已经乱了起来，唐颖喊道：「盛灿阳！」

    这一声在黑夜里格外震撼, 隐隐约约似乎打破了一种静谧的平衡, 让黑夜里的喘息变得平静, 只剩下这一声嘹亮的喊声。

    唐颖胳膊紧紧环住海日的脖子，闭着眼又喊了一声：「盛灿阳——！」

    远方忽而传来了一声回应。

    海日道：「盛灿阳！」

    「在这儿！」盛灿阳说道，「别动！」

    海日紧张地道：「你有危险？！」

    盛灿阳那边片刻没有回覆，唐颖的手捏了捏海日的肩膀，海日感觉到她的一双细嫩的手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两个人都互相依靠, 让对方冷静下来。

    大概过了不足一分钟，海日的耐心已经告罄，唐颖的精神也处在紧绷到极点的状态，就在海日已经打算不管不顾地冲出去的时候，盛灿阳忽而喊道：「过来吧。」

    海日松了口气，他感觉到唐颖在微微发抖，他就着背他的姿势，拍了拍唐颖的腿，唐颖说：「小心。」

    海日：「就算有陷阱我也要去，你下来。」

    唐颖：「不行。」

    海日：「你下来自己走，咱俩一起。」

    「真不行，」唐颖苦笑道，「我腿软了，再背会儿吧。」

    海日笑了声，往上背了背，说道：「那就一起吧。」

    唐颖平静地说：「咱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海日点了点头，说道：「对的。」

    唐颖说：「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海日知道她问得是自己拉盛灿阳那一下，他想了想，说道：「我是守卫。」

    「哦，」唐颖说，「我猜到了。」

    俩人都有些精神紧张，有一搭无一搭地通过聊天缓解紧张。海日说道：「什么时候猜到的？」

    「刚才，」唐颖说，「你救他那一下。」

    沉默片刻，耳边只有海日的脚步踩在草丛上的声音，唐颖说道：「我选的时候，狼和神都已经没有了，我只有一张平民。」

    海日皱眉，意识到不对。唐颖是比他们先选择的身份才对。他们选的时候什么身份都可以选。

    唐颖也说道：「为什么你来得比我晚，还有守卫牌？」

    海日感觉应该是因为他和盛灿阳的身份原因，走了后门。他说道，「这件事很复杂，有机会告诉你。」

    唐颖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们很神秘。」

    海日笑了笑，没说话。

 第159页

    唐颖小声道：「其实主要是你。」

    海日说：「不应该是盛灿阳吗？」

    「你，」唐颖说，「我没觉得盛灿阳有问题，但我觉得你离我们好远，从第一面就这样觉得。」

    海日笑道：「你不太了解我。」

    「可能是吧，」唐颖说，「你总是像是要走了。」

    海日：「……」

    唐颖：「女人的直觉。」

    海日没有回答，他们已经到了，海日看见远远的有人类的身影，依稀像是郑义的衣服，唐颖从他身上下来，俩人慢慢地走了过去。

    盛灿阳和郑义对峙而立，分了个余光给他们。

    郑义手里并没有那把刀，海日和唐颖走进两人的中间，海日看了眼盛灿阳。

    盛灿阳沖海日招了招手，海日走到他身边，郑义双手空空，他摊开双手，说道：「如你们所见，我不是狼。」

    「那你是什么？」海日道。

    郑义：「平民，我是诱饵。」

    海日愣了一下，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说道：「他们自己想出的办法，平民装作预言家，夜晚出门，引狼人现身。」

    海日霍然明白，说道：「你觉得我们是狼。」

    郑义说道：「你们行迹太可疑了，我也没有办法。大半夜的不回去，非要跟我出门，我很难觉得你们三个是好人吧。」

    「你刚还说相信我们，」唐颖说道，「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郑义说：「不知道啊，谁记得啊。」

    海日笑了声，觉得挺逗的。他说道：「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没狼，一群好人在演？你身后多少人？」

    「四五个吧，」郑义说道，「怎么着？」

    海日说：「里面有狼。」

    郑义：「……」

    海日认真地说道：「这里面有狼。」

    「刚才盛灿阳差点被狼刀袭击，」海日说，「刀很快，一击就能毙命，这一定是狼人的杀人手段。这应该不在你的计划内吧？」

    郑义眼神里一瞬间透露出疑狐，海日马上捕捉到了。

    盛灿阳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郑义想了半天，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刚在海日他们来的时候，盛灿阳应该就已经和他聊过了，做过了他的思想建设，此时此刻，郑义处于情感上想相信他们，理智上又不想相信他们的纠结状态，他们默契地没有催促他。

    片刻后，郑义摊手道：「只是引你们杀我而已。」

    「没有具体的计划，」郑义说，「我半夜出门，其余人藏起来，等有人要杀我，他们把那几个人抓住。我是个诱饵。」

    盛灿阳说道：「你们到底几个人。」

    「四个，」郑义说，「算上我四个。」

    唐颖说道：「真的假的？！那几个人在哪儿？」

    刚才的狼刀让唐颖心有余悸，生怕什么时候再凌空出现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失散了，」郑义指了指盛灿阳说，「让他给追散了，你也太能跑了吧，你学什么的啊？」

    「你们为什么跑？」海日莫名其妙地问。

    郑义莫名其妙地道：「不是他先追的吗？」

    盛灿阳：「因为有人要杀我。」

    郑义马上道：「没有人，我们没打算杀人，而且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在。」

    盛灿阳说：「你看错了。」

    郑义没有跟他争辩。

    郑义居然没有争辩，海日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他再一想，忽然想通了，郑义和其他人也不过是遮着身份做交易而已，他们之间也一定没有多么深厚的信任。

    郑义被推出来当诱饵，多半心里也不情愿，更不可能和这些人交心了，没准他心里也怀疑这些人。

    海日都能想明白，盛灿阳如何不懂，只听盛灿阳说道：「是谁先跑起来的？」

    郑义说道：「说不清楚，我从头说吧。」

    「我让你们迴避之后，就赶紧找他们，想商量对策，他们已经提前铺好了路，躲在树林里，我等了会儿，没人出来，我就过去了，一走过去，他们就迎面跑出来了，接着我就跟着他们跑。」

    海日说道：「他们几个都在？」

    郑义反而不确定了。

    海日说道：「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确定能看得清楚？」

    郑义便道：「看不清楚，但是人头总数不错吧，四个人。」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回去看看。」

    海日懒得再伺候郑义，说道：「不想挨揍就跟我们走，没商量。」

    一路上好好伺候着的时候，郑义的脾气不小。现在不给他面子了，郑义却反而没脾气了，一摊手，示意任君处置。

    他们往案发现场走，郑义随口说道：「你们真是好人？哪来的这么多好人？」

    「当然是因为你们中间有狼啦，」海日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好人？」

    郑义不说话了。

    「我想相信你们，」郑义说道，「你们比较像个人。」

    唐颖谢天谢地地说：「你终于发现了啊。」

    「他们逼我做诱饵，」郑义双手一背，像个落魄的绅士，坦然地说，「没得选，我的口粮在他们手上，我跟你们，能接济点吗？」

    海日刚要说话，盛灿阳道：「可以，明天帮你抢回来。」

    郑义郑重地道：「谢谢。」

 第160页

    「不用。」盛灿阳淡淡地开口。

    郑义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赢？」

    「不打算赢，」海日说，「只要没人输，就不存在赢。」

    郑义想了想，说道：「懂了。」

    盛灿阳说：「到了，他们当时在哪儿？」

    郑义扒开一片树叶，钻了进去，走了进去，盛灿阳看了海日一眼，让他在等着，然后他跟着走了进去，似乎很近，能听见里面依稀的声音。

    过了会儿，两人依次走了出来。

    盛灿阳说：「很近，几步路就能走过来。」

    「回头挨个问一下，」海日说，「到底是谁出来过不就行了。」

    盛灿阳似乎在想什么，说道：「今晚就先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先这样感谢在2020-09-10 00:16:22~2020-09-12 02: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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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国服第一守卫（六）

    海日感觉他在想什么, 没有马上问，一行人往回赶。

    海边的黑夜带着湿润的风吹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有种潮湿的感觉, 像是黑暗中有人长开了血盆大口，沖他们吹出腥咸的气, 随时蛰伏着看不见的危险。

    唐颖说道：「我回去一定珍爱生命。」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郑义忽然说：「你们不像是第一次玩。」

    「不是第一次玩，难道是死过好几次？」海日反问他。

    郑义说：「搞不明白，你们感觉很有经验，都是老手。」

    言语和表情都可以骗人, 但是唯独状态很难掩饰，他们几个人在这个游戏里显然游刃有余，一开始就把握住了节奏。

    郑义才意识到，这一晚上都在按照他们的想法在发展。

    盛灿阳说：「以前玩过这种真人游戏。」

    「在这种游戏里，输得最惨的一种玩法是什么, 你知道吗？」盛灿阳问。

    郑义勾起了兴趣, 问道：「什么？」

    盛灿阳：「好人互相怀疑。」

    「别再问了，」盛灿阳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已经相信了我们, 就别再怀疑，认定一个人是好人之后，其他事情都与这场游戏无关。多余的怀疑是无意义地内耗, 既耗费你的思考量, 也耗费我们的耐心。」

    郑义哑口无言。

    盛灿阳看着是个年轻人, 少年的锐气还未脱干净，分明身上还带着几分与社会还未接轨，未经打磨过的生涩, 但却凌厉异常，说话生勐见血。刚才追上他之后，说的话也同样不客气，却让人没法反驳。

    郑义说：「好吧，我惹人烦了。」

    「还好，」海日说，「但少问两句确实比较礼貌。我们也没有问你什么呀。」

    郑义稍作回想，居然确实如此，这三个人从来没问过他任何私人问题。

    郑义又感觉出这三个人的不同寻常了，好像是个专业团伙，只作案不留四处留下感情一样。

    事实上郑义确实想多了，只是因为海日他们几个实在听过太多故事了。

    在第二世界，每个人的故事都像是一本书，每本书最后一个章节是以死证道，让自己的一生画下一个重重的句点，充满缺憾与震撼。

    死亡是个永恆的、无解的话题，在这样的前提下，主动选择死亡，慷慨赴死，反而像是自己把握了主动权，给自己开闢了选择生命的的机会。听着每一个这样选择死亡的人，和着血泪讲出自己的故事，无论是第几次，无论是多么雷同的故事，都惊心动魄。那故事里的人物都是鲜活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故事中的绝境都是真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绝境将他们推向了不同的方向时，他们的困窘与无可奈何、惨澹与痛彻心扉，都是与众不同，沉重得无以復加的。这样剧烈的痛谱写出的平凡人的诗歌，他们已经听了太多了。那种听了故事之后，设身处地想过，就连自己也确实除了死再无路可走的绝望，那种让你说不出苛责的话，无法责备他不热爱生命的那种指向自我的矛盾与痛苦，浸满了苦涩的汤，他们已经一再饮过了。

    郑义的故事他们根本不好奇。

    海日轻轻地拉了拉盛灿阳的手，盛灿阳反手握住，盛灿阳的手心温暖干燥。俩人在夜风里悠闲地拉着手，仿佛是在散步的普通情侣。

    盛灿阳问：「困吗？」

    「还成，」海日小声地说，「你呢？」

    唐颖道：「我很困。」

    郑义说：「我还行，中午补了一觉，下次你们也提前补觉，白天不容易死人，得养精蓄锐。」

    海日：「……」

    盛灿阳：「挺精神的，不太想睡。」

    「失眠？」海日有些担心。

    「不是，」盛灿阳捏了捏他的手，「别紧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盛灿阳已经发现，海日非常紧张他的精神状态，不自觉地会安慰海日。

    海日小声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嗯？」盛灿阳没反应过来，弯腰凑近了耳朵去听，「什么？」

    郑义：「他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海日：「……」

 第161页

    唐颖：「就是刚才，你说回去的时候。」

    盛灿阳：「……」

    郑义：「小小年纪还有失眠？你多大了？」

    「十九，」盛灿阳如实说道，「哦，在想狼刀的技能，可不可以远程。」

    「应该不可以，」郑义一本正经地说道，「那还怎么玩？你才十九？你们几个都这个岁数？」

    海日说：「嗯，我二十，她十八。」

    郑义：「……」

    郑义说：「后生可畏吾衰矣，你们发育得不错。」

    他居然真的信了，海日本来是嫌烦，以为他肯定不会信才随口开了个玩笑，现在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

    盛灿阳说：「也许他们可以短程的，控制大概一两米，把刀抛出去，这样我们就问不出什么，因为这几个人中也可能没意识发生了什么。」

    郑义道：「这几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盛灿阳说，「他不敢，这里只要死了一个，那么他的嫌疑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倖存者里二选一。」

    「你们是四个人，中间可能有三个好人，」盛灿阳说，「我们这边三个好人，一共六个，十二个人中，四个狼人，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有危险。」

    盛灿阳：「今晚是谁留在屋里，谁有危险。」

    躲在屋里的人肯定也没有预料到，今晚会变成这样，求稳反而变成了危险。

    「四张狼，至少有一张在这里，」盛灿阳说，「证明他们夜里没有见面，可能已经互相通过一些方式互认了，这样看，预言家可能也已经通过些咱们不知道的方式，在白天就查验了人。」

    海日：「然后？」

    盛灿阳：「嗯？」

    「你肯定已经想明白了，」海日说，「说啊。」

    盛灿阳道：「没有，想明白什么？只是猜的。」

    唐颖问：「你猜了什么啊？别墨迹，没有掌声，继续说！」

    郑义也漫不经心地往过凑了凑。

    盛灿阳无奈地说：「我是想，他们也许一晚上，可以杀很多人。只要有机会下手，不需要和队友商量，就会下手。完全就是杀人游戏。」

    海日：「那我们怎么办？」

    盛灿阳：「从明天开始，每个人睡在大厅。预言家不验人，狼人不刀人，不就可以了？」

    「明天试试吧，」海日说，「估计没人会拒绝，拒绝了不就是狼吗？」

    郑义说：「不错，我贊同，但是请问投票怎么办？」

    「什么意思？」海日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投票？」

    郑义：「你们不知道？每天早上要开个会，是他们自行组织的，没人告诉你们是因为大家都不认识你们，在会议上大家讨论讨论看看谁是坏人，然后考虑一天，傍晚投票。。」

    郑义说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唐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郑义：「来的时候讲过规则，每天白天可以死一个人，被投票最多的那个玩家会死亡。」

    海日想，地球意志在接引第二世界来到这个死后世界的时候，一定省了很多步骤。完全是把他们放了进来让他们随便乱撞。

    郑义看他们完全一无所知，道：「投票方式就是回答脑内的问题。届时你们会明白的。」

    「所以投票时匿名的？」海日发现了问题。

    郑义：「不知道，可能是吧。」

    盛灿阳说：「不可能，一定会唱票，否则赢面太小。」

    「那狼人岂不是可以挂票？」海日说。

    郑义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海日说：「如果我们让好人弃票，那狼人只要单票挂一张，那不也一定出局一个好人？」

    郑义才反应过来，说道：「对啊。」

    郑义说：「那怎么办？」

    三人一起看向盛灿阳。

    盛灿阳：「……」

    「我没办法。」盛灿阳说。

    众人大失所望。

    盛灿阳道：「但是……」

    几人又同时看向他。

    「为什么一定觉得他们敢投票？」盛灿阳说，「也许他们也不想杀人，也不敢杀人呢。」

    郑义提醒道：「你刚才差点死在刀下。」

    盛灿阳笑着说：「我还没忘。但现在最害怕的到底是狼还是好人？」

    盛灿阳问郑义：「如果你现在拿到了一张狼，你害怕吗？紧张吗？」

    郑义想了想，说道：「会吧。」

    盛灿阳说：「现在肯定拼了命也想藏住身份吧，因为紧张害怕，所以才会想要杀人。想着多杀人，就可以快点结束了，是这样的心情吧。」

    郑义：「……」

    盛灿阳：「但是第一刀就失败了，也许还被发现了，那现在他是什么心情。」

    郑义想了想，说道：「无比的恐惧。」

    「心虚、害怕、后悔、自责，」盛灿阳说得很慢，似乎在揣测那个人的心情，「但是又不能借着冲动继续杀人，就像《罪与罚》的主角那样，一个普通人因为穷到极点起了杀心，杀了老妇之后，又杀了探望她的妹妹。因为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今晚都睡不着了。」

    盛灿阳随口问：「杀人哪有那么简单？正常人杀个猪都要壮壮胆，杀人难道比杀猪更简单？」

    几人被他问到哑口无言。

 第162页

    他们确实以被害人的角度先入为主了。

    唐颖道：「但是……就算这个人是这样，别的狼呢？你们没觉得狼人的优势太大了吗？」

    「从一开始的规则开始，狼人的优势就比好人明显，夜晚随意带刀，按照正常的打法，好人没希望赢吧？」

    唐颖说道：「会不会有些平衡？比如说加强神牌之类的。」

    盛灿阳和海日快速地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两个选的都是神牌，但到目前为止，没发现加强了什么技能。

    海日感觉自己也许一晚上可以守多个人，但是那也得是这些人在自己身边，且离自己很近的情况下才能实现，而现实是就算他想守在别人身边，也需要他们双方互相取得对方的信任才行。至于能不能连守，还不能确定。

    「你只是好人视角，在狼人视角里，可能会觉得自己劣势，」盛灿阳说：「只有一条是神被加强过的，就是如果狼人在刀人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刀到了神，那他的身份大概率就暴露了，比如说守卫和女巫。」

    所以海日已经错过了一个机会。

    慢慢地，所有的规则浮出水面，海日开始意识到，这个游戏只考验人性。狼人能不能不刀人，神能不能在知道谁是狼的情况下，不投他。

    可是就算是这样，好人和狼达到了最微妙的平衡，最后这个游戏又怎么取胜？

    盛灿阳却状似轻松，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先回去睡觉。」

    海日看着盛灿阳，又忽然升起些希望。

    或许也没什么所谓，毕竟盛灿阳擅长玩弄人性。

    夜色之中流淌过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四个人走在森林的羊肠小道，从高处望去，仿佛是蚂蚁行过一般，只是四颗黑脑袋。

    回到住处，临近三点半，他们折腾了半夜，累得够呛。

    海日仿佛是回到家里一样，进了门大大方方地先摸索着把灯打开，只流淌月光的漆黑房间瞬间灯火通明，唐颖和郑义借着灯光上楼之后，打开楼上的灯，接引海日和盛灿阳。

    几个人上了楼，郑义说道：「能不能挤挤？」

    「太挤了，」唐颖说道，「打地铺吧你。」

    郑义：「没问题。」

    盛灿阳说：「今晚多半没人会死。不过来吧。」

    海日感觉自己被包围了，没有任何机会跟盛灿阳私下聊天。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偏偏找不到机会。

    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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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国服第一守卫（七）

    海日心想, 怕确实还好，主要临死了，他这话还没说够, 没说全。

    因为他想了想，自己想交代盛灿阳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次的游戏似乎是让他们互相残杀, 但也许还有别的未知的安排。海日在冥冥之中，已经开始感觉到了离别的时间即将到来。也感觉到盛灿阳在逐渐迸发出灿烂的生命力。两个人像是两个极端，盛灿阳在生长，海日在枯萎。

    这是我的作品。

    海日还是人生头一次, 因为这种事感觉到了欣慰。他一直行色匆匆，从一个任务往另一个任务走，没有耐心看过这些人精神重新绽放光芒之后，蓬勃的生命力。

    海日这么多年来，确实也一次都没有后悔过, 但也是头一次为这份伟大的工作感觉到了自豪。

    这样的感情一直催促着海日跟盛灿阳说点什么, 不太重要的话，有些重要的叮嘱，各种各样的，但是海日一想到今后十几个人都要围坐在一起, 感觉到了绝望。

    为什么非得是这种游戏，海日有些心烦。

    四个人回到房间，郑义主动说道：「我打地铺就行。」

    「哪有那么多地铺, 」唐颖笑道, 「我也打地铺。」

    郑义说：「那我们仨打, 你上床睡。」

    唐颖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显然没有同意。

    盛灿阳说道：「石头剪刀布, 谁赢了睡床。」

    郑义指了指唐颖：「她呢？她也是？」

    盛灿阳反问：「她不是人？」

    唐颖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拳头，说道：「好啊。」

    郑义左看右看，只剩下一个海日，海日从床边站起来，说道：「好啊，来吧。」

    郑义背手，不参与游戏：「不了，你们来吧。」

    「把我的机会让给她，」郑义说道，「你们玩吧。」

    唐颖笑盈盈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耶。」

    郑义：「？」

    海日对郑义道：「没必要这样。」

    盛灿阳应该早已经看出来唐颖个性要强，事实上并不喜欢被男人照顾，所以才说了用这种办法，盛灿阳收拾了收拾床铺，对海日说：「我的机会让给你，你们赢了，去睡吧。」

    简单地结束了这个有些敏感的氛围。

    海日和唐颖睡床，既照顾了唐颖，也取悦了海日，皆大欢喜。

    唐颖笑着问海日道：「你睡觉老实吗？」

 第163页

    「老实，」盛灿阳说，「放心睡吧。」

    海日笑了，郑义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开始铺唐颖拿来的被子和枕头。

    四个人和衣而睡，都有些疲惫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郑义的唿噜声。海日躺在床边，紧紧挨着床边，盛灿阳躺在他旁边的地上，枕着衣服，在黑暗里闭着眼睛，很安静地样子。

    海日看了眼，正要转过身去，盛灿阳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

    海日：「……」

    盛灿阳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外。

    海日看了眼，唐颖也背过身去睡着了。

    盛灿阳率先起身，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件衣服等他，海日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俩人一起钻了出去。

    两人并肩坐在楼梯上，盛灿阳把衣服给海日披上，清凉的夜风吹来，确实有些冷。

    盛灿阳光着胳膊，海日把衣服披在俩人的头上，往紧坐了坐。

    海日感觉到一种很莫名的情绪，他还未来得及说话，盛灿阳道：「想你了。」

    海日：「……」

    盛灿阳说：「你呢？」

    海日：「也是。」

    海日和盛灿阳一直在一起，盛灿阳明显感觉到海日状态一直很不对，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很渴，水在手边，去喝不到的感觉，盛灿阳仿佛和海日的感觉共通了，他感觉得到海日的感觉，同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盛灿阳说：「这就是爱情吗？」

    海日道：「叫我干什么？」

    盛灿阳和他一起坐在楼梯口，温柔地笑了起来。

    海日说：「不太懂。」

    「嗯，」盛灿阳说，「人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海日：「人的知觉发生在词语之前。你总是先感觉到它，然后才会形容它。」

    盛灿阳说：「那我这种感觉，是什么？」

    海日无奈，只能回答：「爱。」

    「嗯，」盛灿阳说，「你。」

    海日的名字叫「爱」。

    盛灿阳说：「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点什么吗？」

    「你问吧，」海日想了想，说道，「我知无不言。」

    盛灿阳想了半天，楞楞地问：「你是天使吗？」

    海日：「？」

    海日大笑不已，笑得眼冒金花。盛灿阳笑道：「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是的，」海日擦了擦眼泪，说道，「老天爷说，人间有一个男的，有才华又长得帅，可是每天都不开心，就派我下凡来了，让我拯救不开心。」

    盛灿阳说：「真的假的啊？」

    「真的，」海日一本正经，「为什么我叫『海日』呢，因为我下来度情关了。」

    盛灿阳笑着弹了他额头一下，示意知道他在骗人了。笑着看着台阶下面的一小截月光。

    盛灿阳闲适而游刃有余地样子，永远像是坐在自己的酒吧前晒太阳，好像命运无论如何安排他，命运有命运的一套，他自己有自己的一套。

    「我其实也无所谓，」盛灿阳说，「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海日听到这句话，眨了下眼睛掉下来了一串眼泪，鼻子瞬间红了，消失在前襟衣料与无形。

    他太久没有掉过眼泪了，一时间自己都吓了一跳。

    盛灿阳没发现，看着底下的那篇白白的月光，说道：「你在我身边就行，对我来说，你在我身边，我去哪儿都一样。」

    海日想，盛灿阳对他的爱是不健康的。

    这不算是正常的爱，也许是因为盛灿阳太害怕过去的绝望的人生了，自从海日出来之后，他的状态在变好，他把这一切归功于海日，所以才更不愿意离开他。

    海日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他为这样的结果感到了开心。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在盛灿阳的生命里再留下点什么。

    稍微留下一点点痕迹，让他在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偶尔也想想海日的好，偶尔有种：「现任不如前任」的感觉。

    海日感嘆道：「真想一直留在今天啊。」

    海日的记忆中，他和盛灿阳有更美，更浪漫的日子，但他觉得今天反而是他最喜欢的一天，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喜欢盛灿阳无关别人的暗示，如果在真实世界，他见到盛灿阳，也一定会爱上他，这一天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一直以来飘飘然的爱，那种仿佛悬在半空的感觉，落到了实处。

    「我想留在你答应我的那天，」盛灿阳想了想说，「我当时感觉自己特别幸福。」

    海日说：「有多幸福？」

    盛灿阳：「想活下去。」

    海日：「……」

    盛灿阳：「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别人都想，老了以后要怎么办，我从来没想过，我一直觉得自己一定很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也不想真的活那么久，那天我第一次想了未来怎么办。」

    海日说道：「你给我讲了。」

    「嗯，」盛灿阳说，「那是第一次。」

    海日：「以后都会变好的。」

    海日很克制，他精心地控制了自己的感情，把一切话从腹中过一遍，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感觉，但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无论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话，」海日说，「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你要知道我特别爱你。」

 第164页

    盛灿阳点了点头，在月光下回眸看了他一眼，少年之气慢慢被青年的沉稳感沖淡，他的眉眼之中有对这个世界的困惑和意气飞扬。他还有精彩而漫长的一生去肆意挥霍，前途大好。

    海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老了，那种老不是面貌上变得可恨了，麻木了，而是他感觉自己有些疲惫。那种疲惫来自于在见到盛灿阳的神色飞扬时，他意识到了他以后见不到了。

    盛灿阳看着日光，唱道：「是我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你能重回我怀抱——」

    海日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们唱歌的是什么歌都会唱吗？」

    盛灿阳谦虚地说：「你点一个吧。」

    「就唱这个吧，」海日说，「这两句真好听。」

    盛灿阳一扬眉，眉眼如画，气质拔尘，少年意气迸射而出，在月光下璀璨极了。

    海日不由心动，看着他没说话。

    盛灿阳与他对视片刻，如海日所愿，倾身吻了上去。

    海日的心跳「砰砰砰 」，感觉如雷贯耳。在黑夜里面色如酒醉般酡红。

    盛灿阳接完吻，看着他大笑起来，说：「你耳朵好红。」

    海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莫名的腼腆，没有说话。

    盛灿阳伸出手，握住了海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海日感受到那强烈地震颤，抬起头看他的神色。

    盛灿阳没说话，然而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海日想到了这首歌的歌词——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遍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回它将我围绕，……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地捉弄也好然而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虽然岁月总是匆匆地催人老虽然情爱总是让你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听歌里的意思，盛灿阳不像是不懂，而像是什么都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现在谈恋爱真的也太会写了吧真是受不了了偶这个天才感谢在2020-09-15 02:01:42~2020-09-16 19: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钟云 20瓶；好安利，不吃吗？ 10瓶；29545070 5瓶；清和陆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国服第一守卫（八）

    海日说道：「你真的没有想问的吗？只限今天, 过期不候。」

    「没有。」盛灿阳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看海日，随口说道。

    海日反而感觉奇怪, 仔细去端详他的神色，盛灿阳显得很平淡, 似笑非笑。

    海日说道：「你不会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吧？」

    盛灿阳被他戳到了笑点，大笑了起来。

    海日说道：「是不是在外面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

    海日：「你不爱我了？」

    盛灿阳说：「哦，还可以吧。」

    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盛灿阳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不是的，」海日有些无奈, 说道，「我……」

    盛灿阳打断他，说道：「嘘。」

    盛灿阳：「遇见你是命运给我最好的礼物，这是我最好的命运。」

    「他怎么安排，」盛灿阳说, 「我都接受。」

    海日：「……」

    盛灿阳：「你刚才说, 不管未来怎么样，谁说了什么，都让我记得，你爱我。」

    盛灿阳淡淡地说：「你也记住。」

    海日想, 难道还有机会忘掉吗？

    弟弟，我的人生至此完结，最后的最宏伟壮丽的一章不是死亡, 而是铁树开花水倒流, 破天荒地恋爱了。

    百年之后, 我的魂洒遍大地，滋养万物，留下的每一粒尘埃都写着盛灿阳的名字。

    海日说道：「当然, 咱们都说好了。」

    「嗯。」盛灿阳随意地和他碰拳，拉钩，然后把手勾在了一起。

    海风吹来腥甜湿润的空气，海日倚在盛灿阳精瘦的肩膀上，问道：「几点了？」

    盛灿阳说：「没带手机。」

    「哦，」海日说道，「我也没带。」

    他很累了，但是却不想回去。

    盛灿阳说：「睡吧。」

    「你呢？」海日说。

    盛灿阳：「你睡着了之后我抱你回去，怎么样？」

    海日想了想，居然觉得也可以。

    盛灿阳就把衣服拽了拽，往上盖了下，海日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然后埋头大睡。

    盛灿阳身上有阳光的温暖，在微凉的夜风中带来了温热的安全感。正如他这个人一样，只要他在就让人心情平静。

    摇摇晃晃的人间，海日无聊的心想，我像个摇摇晃晃的归客，找到了一根树杈，他撑着我往前走。

    有点意思。

    他很快睡着了，走了太远的路了，睡得很香，但是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他还配合着抬了抬胳膊腿，没能醒过来。然后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他一转身，彻底睡了过去，一觉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

    海日自然醒，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从窗帘缝里透出来，唐颖和郑义起床了，正在收拾。

 第165页

    盛灿阳还没醒，大家都轻手轻脚地。

    盛灿阳没醒，海日便下床洗漱，唐颖沖他指了指路，让他去楼下打水洗漱，海日便下楼去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大厅的藤椅沙发上已经坐着几个人了，那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瓶只剩下半瓶的水，看着他走下来。

    海日和他们对视一眼，主动说道：「早。」

    「早。」小女孩没什么情绪地说。

    一个长得很憨厚的，皮肤很黑的寸头圆脸男人说道：「早。」

    男人的两颊有自然的红血丝，脸上带着用劳动和汗水赚钱的人的踏实感，海日难得升起些亲近感，沖他点了点头。

    今天早上一派宁静，不过海日也知道，昨晚应该掀不起大浪了，也就没有很惊讶。他用水井打了桶水，倒进水盆里洗了把脸，井水冰凉。可能是因为临近海边的原因，这里的一切都感觉湿漉漉的，被子也有些潮湿，他把头埋在了盆里，感觉那种腻在皮肤上的潮湿终于被洗掉了些，他勐地抬起头来，甩了甩头髮，转身要走的时候，一转头看见小女孩站在他身后。

    海日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小女孩说：「这里的井水不能喝。」

    她以为海日刚才在喝井水，海日道：「没喝，洗脸，找我有事？」

    海日也知道这个水一定不能喝，压根也没想过尝试。

    小女孩：「能帮我打点吗？」

    「当然，」海日看了她一眼，走到井边，「要多少？」

    小女孩走过来，往下看了看，说道：「一桶。」

    海日把绳子放下去，滚轮在快速地转动，海日看着缠绕的绳子在慢慢地变少，最后变成了光秃秃的，听见了水桶打进水里的声音，沉闷的一声。

    海日转动把手，留心着身后。海日说道：「你是十三吗？」

    「十二。」过了会儿，小女孩说道。

    海日：「叫什么？」

    这次回答地快了些，小女孩道：「王书留。」

    「哪儿几个字儿啊。」海日说。

    小女孩说了是哪几个字，海日说：「上初中了吗？」

    小女孩：「今年九月份。」

    海日：「哦。」

    海日缓慢地把水桶拉起来，然后说道：「昨晚睡着了吗？」

    小女孩沉默了，然后「嗯」了一声。

    海日说：「没人打扰你吧。」

    小女孩说：「我听见你们在唱歌。」

    海日听到了细细的动静，他知道小女孩走到了他的身后。

    海日：「打扰到你了吗？」

    小女孩没有说话。

    海日有些紧张，手攥着木头，心里在想：「要不要动？」

    过了会儿，王书留说道：「我反正也睡不着。」

    海日松了口气，他把水桶拎了上来，从挂钩上取下，拎到了她脚边，然后说道：「晚上可以和我们一起睡。你见过那个漂亮姐姐吗？」

    王书臣有些茫然，想了下，才说道：「知道。」

    海日说：「她也和我们在一起，你害怕的话可以找她，让她带着你。」

    王书臣想了想，没说什么。

    海日摆了摆手，说：「走了。」

    海日散步一样，慢悠悠地回去，在一群人的隐隐约约的目光下上了楼，盛灿阳已经醒了，坐在地上醒神，海日看见他，说道：「醒了？」

    唐颖说道：「你下楼看见那些人了吗？」

    海日：「看见了。」

    唐颖：「他们看我的时候感觉像是要吃了我。」

    「那不至于，」海日说，「他们只是不喜欢你。」

    唐颖有些无奈。

    盛灿阳终于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似乎想清醒点。这是一个好现象，盛灿阳的睡眠回来了。

    失眠是一个件非常折磨人精神的事情，一夜里辗转反侧，只有无尽地焦虑地往下落，会加剧人的悲伤。

    海日对唐颖说道：「如果那个小女孩来找你，你就带着她。」

    唐颖说：「好啊，你跟她说了？她能听得懂吗？」

    「恐怕很懂，」海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小心点她。」

    唐颖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盛灿阳说：「下去洗脸。」

    「好的，」海日随口应道，然后对唐颖说道，「那孩子挺聪明的，不一定是什么身份，你小心点。别离我们太远。」

    唐颖说：「好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样好吗？」

    海日知道她问的是不知道身份就把陌生人带在身边会不会危险，海日说道：「盛灿阳的想法，我懒得去想了，他觉得好就好吧。」

    唐颖：「你好像很信任他。」

    唐颖只和盛灿阳玩过一次游戏，那次盛灿阳也并没有很发力，那次刘洁是兇手，盛灿阳难免还是不想太出风头。是以其实唐颖对盛灿阳的印象也只是有些聪明的一个帅哥。

    海日也是上次看过盛灿阳玩了一次预言家，才感觉到了盛灿阳和别人仿佛有质的差别。

    海日前两天和盛灿阳聊天，试探他的情绪状态，盛灿阳说，他的脑袋里每天纷乱异常，像是站在风暴中心，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时候，满脑袋地漫天飞过信息，可能这些信息让他分外敏感，也让他分外脆弱。

    海日有时候听盛灿阳形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他们的世界居然是这样的。

 第166页

    按盛灿阳自己的话来说，他感觉自己有时候像个疯子，要拼命压抑住自己疯的那一面，就会过于抑郁地沉默下去。他的大脑每天高速地运转，脑袋里疯狂地念头来回缠绕过来，一天要想死这件事想几十次，才能感觉到安静。

    也就是说，想死这件事，能让他获得宁静。

    有时候，盛灿阳会给他形容自己幻想自己的葬礼，说这种话的时候，海日确实感受到了盛灿阳的那丝渴望，那种一瞬间的共情，让海日心惊胆战。

    可是这样的绝望也带来了超丰厚的副产品，盛灿阳的敏锐、聪明，他的悲观为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丰厚的沃土。

    海日想着想着，忽然走神，然后才意识到唐颖的手在他面前晃荡。

    海日反应过来，说道：「嗯？」

    「哦，」海日说，「你不放心可以问问他的计划。」

    唐颖试探说：「你会生气吗？」

    海日道：「当然不会。」

    「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海日说，「你可以替我也问问。」

    这游戏显然是要赢才能走出去。盛灿阳却一心想让所有人都不输，那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局，他们心里也没数。海日不在乎只是觉得盛灿阳有自己的打算。

    他知道相信盛灿阳是最省力的途径，别的什么都不用思考。

    唐颖说道：「我今天下楼的时候，听见有人问那个小女孩的食物。」

    海日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问她要？」

    「就是试探着问，」唐颖说，「听他问『你这么瘦小，能吃得完吗』这种话。」

    「哦，」海日说，「懂了。」

    唐颖有些忧愁地说：「人吃不饱饭，都是会疯的。」

    「我倒觉得未必吧，」海日不是很在意，他说道，「我们没必要觉得全世界都是坏人。」

    唐颖：「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是不是十八岁？」

    「你去问问盛灿阳，」海日说，「他真的十八岁。」

    盛灿阳走上来，身上脸上湿漉漉地，挂着水滴，他一边用t恤的下摆擦，一边说：「我十九。」

    「你活着的时候十八，」海日说，「对不对？」

    盛灿阳大大方方地凑过来吻了他脸颊一下，然后坐在了床边穿袜子穿鞋，说道：「你说了算。」

    唐颖说：「你俩太噁心了，别来虐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半夜出去搞对象。」

    「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海日说，「盛灿阳大晚上的在楼梯口唱歌，刚那个小妹妹还说听见了。」

    唐颖幽怨地说：「当心单身狗狼人眼红，直接结果了你俩。」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海日说道，「都无所谓的。」

    唐颖：「滚啊！」

    海日笑了起来，感觉到了在中央塔许久都没感受到的快乐。

    在中央塔的时候，伊维总是找他聊天，伊维也是个有趣的人，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能感觉到轻松，海日和维护者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压抑感真是无论是谁都难以消解。

    盛灿阳穿上了鞋，说道：「走吧。郑义呢？」

    「下楼去了，」唐颖说，「你没看见他吗？他说要去打探口风。」

    盛灿阳道：「没有，下去再说吧。」

    海日知道，盛灿阳要开始行动了。

    三个人下了楼，郑义背坐在沙发上，身旁还坐了几个人，听见了动静之后郑义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郑义又坐了回去。

    郑义道：「这几个是我朋友。」

    郑义站起身来，挨个介绍海日一行人。

    三个人都是漂亮的年轻人，衣着时尚，相貌出色，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在他们身上打量，三个人谁都不是很在意。

    盛灿阳找了个坐下，给海日让了让，海日坐在他身边，俩人挤在一张藤椅上，唐颖坐在了地上。

    郑义想站起来，让她坐下，又怕她不乐意，一时有些犹豫，海日笑了起来，觉得郑义其实也挺好的，有些可爱。

    正好那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她穿了一双很大的红色雨靴，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四下望了望，没有犹豫，盘腿坐在唐颖身边的地板上。

    唐颖低下头，很自然地帮她把裙角往下拽了拽，遮住了膝盖。小女孩坐在她身边，属于少女的瘦弱骨架看上去很倔强。

    郑义说道：「这几个朋友的人品，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不至于吧，」唐颖道，「你们要人头也没用啊。」

    海日感觉唐颖也太搞笑了，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又压了下去。

    郑义道：「不然怎么说？你来吧。」

    「我们就是想提个建议，」唐颖说道，「我也不是管事的，让管事的来吧。」

    众人看向海日和盛灿阳，海日说：「我也不是。」

    盛灿阳道：「我也不是。」

    所有人：「……」

    「那是谁？」大家的目光一起放在小女孩王书留身上。

    王书留：「？」

    盛灿阳说：「没有管事的，就是大家凑在一起讨个安心。你们有管事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只有一个人目光没有看向别人，他在等待别人看向他自己，海日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把自己当做了这群人的首领。

 第167页

    那个人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那太好了，」盛灿阳从善如流说，「老大，你说了算。」

    海日心里放声大笑。

    海日说道：「老大，你们那边是什么安排？」

    那人说道：「你们是什么安排？」

    盛灿阳：「我们没什么安排，可以服从指挥。」

    那人被这几个人的态度搞得有些意味不明，本来想给个下马威，结果这些人非常配合，配合地让他感觉自己在被讽刺。

    唐颖说道：「老大，你们那边都是好人吗？」

    「当然，」那人说，「全都……」

    「太好了，」唐颖笑了起来，「我们也全都是好人，你们几个人？」

    那人似乎想了想，说道：「五个。」

    唐颖：「我们四个。」

    唐颖指了指小女孩。

    那人：「……」

    那边六个，这边四个，怎么算也不可能全都是好人。

    郑义说：「他没把我算进去。」

    那也就是说，这两拨一共十一个人了，就只剩下一个人。

    海日奇怪地道：「少了个，是谁？」

    有一个人两边都没有加入。像郑义这样的，则是这老大不知道郑义到底是属于盛灿阳这一伙儿的还是自己这一伙儿的，未免尴尬才没算。但是另一个人则是和这两拨人完全没有交集了。

    正巧在此，一个身穿淡淡的米色水洗布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头髮半长，有些微卷，显得有些凌乱，像是个流浪汉一样，但是衣服又穿得非常时尚，故而整体感觉十分奇异。

    那个人走进来，嘴唇有些厚，有些起皮，在黑色的刘海里藏着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手里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走上了楼去。

    只是看他这个动作，海日便在心里下了结论：「社恐啊……」

    「这个我搞定。」海日对盛灿阳低声说。

    盛灿阳示意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6 19:18:13~2020-09-16 22:0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甘木人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

    老大说：「谁是老大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能离开这里。」

    「是的，」海日等人虚心接受, 海日说道，「确实是这样。」

    这应该是个开会开多了的老大, 说话自带正能量和官腔，一张嘴就是让你贯彻「996」精神，人生的座右铭大概是：你若盛开，鲜花自来。

    海日等人的配合虽然让他感觉到有一丝莫名其妙, 但是他马上又重振旗鼓，找到了自己的节奏，说道：「我们这边已经决定，和狼人做一个君子协议。」

    海日说：「太好了。」

    唐颖：「哇，不错。」

    唐颖虚心问道：「狼人在哪儿呢？」

    盛灿阳：「找到了？」

    海日：「厉害厉害。」

    老大：「……」

    郑义嘴角抽搐, 疯狂压抑着自己笑意。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老大说，「没找到狼人，哪有那么容易？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要指望一口吃成胖子。」

    海日站起身来, 说道：「老大，我上去叫个人，你们先聊。」

    老大：「好的好的, 叫他下来, 咱们一个都不能少。」

    「没问题, 」海日诚恳道，「老大放心。」

    唐颖说道：「不要辜负老大的厚望。」

    海日生怕把这个人惹毛了，没再继续调笑, 盛灿阳握了握他的手，海日回握了一下，然后离开众人，上楼去了。

    老大说道：「我叫吴文波，三十三岁，我是个高管。」

    众人纷纷说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众人纷纷说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吴文波自以为幽默地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就像个实力派？」

    众人：「……」

    众人纷纷做起了自我介绍。

    有人说道：「我认识你。」

    盛灿阳愣了下，然后说道：「你好。」

    「你好像……」那人有些犹豫。

    唐颖当即直起了背，有些警惕，那人却说道：「是韩国人啊？」

    唐颖当即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个人要问盛灿阳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再加上当时他们说自己是车祸，却忘记了他们这里面还有个明星，死得轰轰烈烈。

    盛灿阳说：「中国人。」

    那人有些困惑，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明星？我在前女友手机里看过你照片。」

    「嗯，」盛灿阳说，「谢谢你前女友。」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盛灿阳和他握了握手，那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他笑道：「她知道了一定会羡慕我的。」

    盛灿阳开玩笑道：「未必吧。」

    那人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李阳。」

    盛灿阳说：「盛灿阳。」

    李阳坐了回去，说：「没想到活着的时候连家门都出过几次，死了还见到明星了。」

    众人纷纷望向盛灿阳，打量了起来，仿佛盛灿阳的英俊终于找到了理由。

    有人问到：「你演过什么？」

    「什么也没演过，」盛灿阳说，「死得早。」

 第168页

    众人友善地笑了起来，气氛稍稍放松了。

    李阳替他说话，道：「他是个偶像，唱歌的，不拍戏。」

    「偶像啊，」吴文波懂了，说道，「小鲜肉嘛，那你见过刘德华吗？」

    盛灿阳：「……」

    幸好海日不在，不然肯定要笑死。

    盛灿阳说道：「没见过，下次见到了帮你问签名。」

    吴文波：「不用不用，不需要。」

    吴文波：「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盛灿阳笑道：「好的。」

    吴文波：「娱乐圈里，你和谁比较熟？」

    盛灿阳说：「没有很熟的。」

    吴文波露出了怪不得的表情，似乎理解了盛灿阳应该不是很火，他说道：「娱乐圈的压力也很大。」

    盛灿阳：「是有点。」

    「赚得多吗？」

    「还可以，」盛灿阳和善道，「不稳定。」

    吴文波：「一个月能赚多少？」

    刘阳说道：「问这个干什么？」

    吴文波笑道：「好奇嘛，你多大？」

    「十九，」盛灿阳说，「不能谈工资，公司不让说。」

    吴文波：「人都没了，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以后还要回去的。」盛灿阳随意道。

    众人神色各异。

    李阳看了眼唐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你……」

    唐颖：「……」

    唐颖都快忘了，自己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问题是她的死亡也是上过新闻的，李阳看她越看越眼熟。

    那人看着很年轻，二十八九岁的模样，可能经常上网，对这些新闻都很敏感。

    唐颖都想好了干脆不承认好了，李阳却说：「我认识你吗？」

    唐颖：「……不认识。」

    李阳奇怪道：「你好眼熟。」

    每个人每天在网上要接受几百上千条信息，唐颖不过是其中一天的一个片段，唐颖松了口气，说道：「我叫唐颖。」

    「你好，」李阳和她握手，说道，「你哪里人？」

    唐颖随口道：「四川人。」

    李阳：「好巧，我是山东人。」

    唐颖莫名其妙：「哪里巧？」

    李阳也是下意识地没话找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太对劲，有些尴尬，所幸唐颖并没有非常在意，她说道：「咱们聊点当下的事儿吧。」

    郑义说道：「我们昨天被袭击了。」

    众人乍一听得这个消息都是一惊，盛灿阳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没有说什么。

    郑义细细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盛灿阳是如何脱险的部分，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说，而是昨晚海日他们也没有告诉他。

    郑义说道：「昨天的那几个人，大家有什么话说吗？」

    昨天的四个人里，还剩下三个人，他们几个脸色有些不虞。

    这个时候，海日带着人走了下来，众人回头去看，海日坐回了盛灿阳的身边，哪个年轻男生盘腿坐在了海日身旁的地上。

    盛灿阳说道：「你们三个昨晚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最奇怪的就是你们几个，」一个叫文昊的精瘦男人说，他皮肤偏白，鼻樑上架着银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道，「你追出来之后，我们就跑散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盛灿阳说，「你们三个都在一起吗？」

    文昊说：「在一起。」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没说什么。

    唐颖说道：「你们中间有个人攻击了我们。」

    唐颖的话已经很委婉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应该是：你们里有狼。

    文昊说：「不是我。」

    「也不是我，」一个微胖的女孩说道，「我是个好人。但是你们确定吗？一定是我们几个？」

    盛灿阳说：「当时的情况是郑义比我了解得要多，他两边都参与了，让他来说一下情况吧。」

    郑义沉吟片刻，说道：「在那条隧道后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咱们几个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撞见你们。」

    几人稍作沉默，盛灿阳说道：「算了，也没有非要问出谁是狼的意思。」

    吴文波说：「别，一定要知道是谁。」

    「知道是谁，不是为了伤害谁，」吴文波说，「而是为了谁都不受伤害。」

    他说完这句话，顿时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思想觉悟很高，他四下望了望，等待大家的应和，等大家都点了头，然后继续道：「既然这个人已经有了伤人的举动，俗话说犯罪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咱们必须要杜绝任何人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海日说：「说的是家暴吧？」

    「家暴就是犯罪，」吴文波说，「这有区别吗？」

    海日只好说：「没有。」

    吴文波道：「你们几个，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余三人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不自然的戒备。在这个时候被怀疑就以为可能会被投出去，海日知道这样一定会这些人里的好人不舒服。海日其实无意压榨狼人的生存空间，但只要说出这件事情来，众人一定会想要揪出那匹狼。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聊。

    他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轻轻地摇了摇头。

    吴文波说：「你们四个今天必须要说清楚，在咱们查清楚之前，你们就别离开大家的视线内了。」

 第169页

    几人面露不满，紧皱眉头，吴文波马上说道：「知道你们不爽，也知道你们中间肯定有好人，会比较委屈，但这都是为了大家好。别说了，这件事情没有别的办法。」

    王书留忽然说道：「抓到了要怎么办？」

    吴文波：「？」

    「抓到了狼要怎么做？」她问道。

    吴文波：「这个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大家一起做决定吧。」

    盛灿阳的视线从文昊的身上扫过，发现他有些走神，对上了盛灿阳的视线之后下意识转过去了目光，随即又意识到不能如此，又转了回来。

    盛灿阳沖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文昊也轻轻地点了下头。

    在场的众人并没有发现这一幕，海日说道：「大家都凑在一起吧，别分谁和谁了。不管是不是狼，都别离开大家太远。」

    吴文波说：「什么意思？不找狼？」

    盛灿阳终于道：「不是不找，是不能找。」

    「找到了，就谁也活不了。」盛灿阳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6 22:04:07~2020-09-22 23: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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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一）

    吴文波问道：「何出此言？」

    盛灿阳说：「我觉得这个游戏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狼人杀本来并不是一个求生游戏, 」盛灿阳说，「这游戏一直是求赢而非求生。狼人可能会有队友出局，但是这本来也无所谓, 因为一共四匹狼，其中死几个队友无所谓, 只要最后赢了，就算狼人胜利。这游戏本来也不是一定不能死的游戏，有的时候有的人中途出局反而能赢。」

    吴文波说：「我没玩过，真人游戏和这是不一样的吧？」

    海日感兴趣得不行, 不知道盛灿阳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他对盛灿阳说：「你继续。」

    盛灿阳说道：「传统狼人杀预女猎白板子，狼人和好人的势力很均衡，但是在真人游戏里又会有所偏移，所以在这样的游戏里, 最难的是均衡力量。这个痕迹在这次的游戏里几乎没有, 这个游戏似乎无意要平衡力量。」

    「昨天见识到了狼人的力量了，」盛灿阳说，「我怀疑狼人的力量非常强，甚至可以达到只要想杀, 一晚上可以多死的情况。」

    文昊说道：「没法证明这件事。」

    「没法证明，」海日说，「除非我们一晚上死掉很多人。」

    文昊示意继续。

    吴文波说：「这就必须要我们集合起来, 不要落单, 不要给狼人下手的机会。」

    「不存在机会, 」盛灿阳说，「如果狼人可以远程杀人，哪怕控制一两米, 我们也没办法分辨到底谁是狼。」

    海日说道：「所以你们三个不知道到底谁是狼，因为他们完全可以隐藏自己的踪迹。」

    盛灿阳说：「没错，是这样。」

    「那你是什么想法？」唐颖说道，「大神，你直接说。」

    她看上去是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女孩，一开口说话，大家的视线就会在她的身上扫过，无论是男人女人，似乎都对好看的女人有些偏见，这种偏见有时候并非是出自恶意，恰恰相反，很多是出自善意，但这样的特殊照顾，也可能让人感觉并不愉快。

    盛灿阳说道：「我的想法是……我们其实是可以和狼人谈判的。」

    「现在一共十二个人都坐在这里，」盛灿阳说，「一定有四个狼人。」

    吴文波似乎对盛灿阳有些不满，他说话带刺，道：「你现在把这些都说出来了，好人有什么资本谈判？」

    盛灿阳：「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个游戏里，狼人和神也许都可以自保，但一定有一个弱势群体无法自保，就是平民。」

    海日忽然明白了，他说：「这是抢分点吗？」

    「也许是，」盛灿阳说，海日已经懂了，但是其他人还没有，他还要继续解释，说道，「狼人和神都可以自保，有一定技能，但是平民不可以，是不是对平民太不公平了？」

    文昊说：「未必，狼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是平民啊，一旦他刀在了神头上，不就完蛋了？」

    「你是神吧，」盛灿阳眉头一扬，问道，「猎人？」

    文昊：「……」

    盛灿阳说：「你思考的视角一定是神或者狼人的视角，无所谓你是什么了，你只需要知道，平民是不会像你这样思考问题的，平民会害怕被狼人找到，而不是会想狼人如果找到神该怎么办。」

    「对于这种生死由命的概率问题，」盛灿阳说，「你是俯视的视角。平民应该是仰视的视角。」

    文昊尴尬地点了点头。

    其余人其实并没有很在意文昊，但是海日额外的看了他两眼。这些人并不知道盛灿阳的厉害，所以对他点出文昊是神或者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海日却知道，他点的一定错不了。

 第170页

    那文昊到底是神还是狼？海日感觉应该是好人，因为盛灿阳的第一反应是问他，你是不是猎人？

    这句话其实有些暴露视角的，盛灿阳自己是个女巫，他知道海日是守卫，文昊昨晚一直是团体活动，所以也不太可能是个预言家，所以第一反应是问他是不是猎人。只是海日不知道盛灿阳是故意暴露了这个视角还是真的无心之举。

    海日发现，在这个游戏里如果找对了坐标，其实很好打。他如果能确信盛灿阳一定是好人，那他的视角就一定是清晰的。

    海日说道：「所以要怎么办？」

    「狼人未必能找得到平民，」盛灿阳说，「好人也未必找得到狼人，我们维持住这样的平衡就很好，谁也不要投票，也不要杀人。」

    吴文波道：「我们的食物是有限的。」

    海日道：「这是一个海岛，我观察过，是可以找得到吃的东西的，食用水也可以用蒸馏的方式获得。这没什么难的。」

    盛灿阳说：「这岛上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

    「无休无止地耗下去？」有人问道。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看花落，」郑义说道，「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捲云舒。在哪儿，不都是一样吗？」

    众人：「……」

    海日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无所谓。」

    吴文波沉默了，没有说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什么。

    盛灿阳说：「我个人感觉生命更重要。」

    盛灿阳说出这句话，并没有任何违和感，尽管他自己是一个自杀者，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但这并不能代表盛灿阳漠视生命。海日知道这句话从一个自杀者口中说出来，似乎会没有说服力，但也知道，盛灿阳的精神力量四面纠缠，各方面的思绪在角力，但盛灿阳在对待他人的时候还是热忱的。人的利剑指向自己，对外则是永远捧出一颗脆弱的心。

    「这件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郑义说道，「我更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血腥。」

    吴文波问：「太理想化了。」

    「确实，」文昊说道，「这是玻璃锁，只要有人打破了他，那就全完了。」

    海日说道：「你如果这样说，盛灿阳只会告诉你，没必要怀疑人性。」

    「不是怀疑人性，」吴文波说道，「是你们还太年轻，你们没见过。」

    海日身旁坐着的那个乱糟糟的头髮的男孩抬头，看了眼他。

    海日低头：「？」

    大男生说道：「我同意的。」

    「大家都会同意的，」海日说道，「无论男女、无论年纪、无论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都无所谓。」

    郑义颔首说道：「首先是人，再是其他。」

    唐颖说道：「我是同意的。」

    文昊想了想，说：「同意。」

    唐颖低头问道：「你呢？」

    王书留低声道：「……都可以。」

    吴文波问：「你的父母呢？」

    王书留冷冷地说：「一起死了。」

    吴文波说：「我也不想当这个恶人，但是这样不好。」

    海日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别问了，」盛灿阳说，「大家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海日：「……」

    盛灿阳对吴文波说道：「我们可以下去聊聊。」

    「没有必要，」吴文波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当面和你们聊，我是个平民。」

    盛灿阳：「……」

    「你不是平民，」盛灿阳说，「平民不是嘴里说自己是个平民就是平民，而是要看行为。你的行为像神。」

    吴文波看着他，没说话。海日感觉他的表情很尴尬，像是被戳破了之后的羞窘。

    盛灿阳一早上就点出了两张身份牌，这游戏对他来说或许才真的像是没有透明的。

    唐颖说道：「你还可以继续做老大，我们绝对服从指挥。」

    海日说道：「这怎么能是老大不老大的事呢？老大一定不是因为这种事才有意见的。」

    吴文波被海日顶得更尴尬了。

    盛灿阳说：「希望大家下去之后也不要找狼，别跟任何人说自己的身份。」

    众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海日想起来什么事请，对大家说道：「他叫岭声。」

    坐在海日旁边的头髮乱糟糟的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

    海日说：「就这样吧，我去上趟厕所。」

    「等等我，」岭声赶紧站了起来，说道，「一起。」

    盛灿阳看了眼岭声，随口说道：「散了吧。」

    唐颖也说：「好睏，想补一觉。」

    「晚上没睡好？」郑义一抬眉毛。

    「没有，」唐颖有些乱糟糟地说道，「你睡好了？」

    郑义：「没有。」

    唐颖说：「上楼了，有事叫我。」

    吴文波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好看，唐颖说道：「要不你给我安排个睡的地方，我保证服从安排。」

    吴文波说：「所有人尽量不要有单独行动，所有行动最好三人以上，能保证有一个好人在。」

    盛灿阳：「理论上来说——」

    「我知道有四个狼，」吴文波说，「但是你让五个人一起行动合理吗？」

    「理论上来说，」盛灿阳继续道，「十二个人里有四个狼人，每三个人出门，其中必有一个好人的概率是5455，相当于百分之九十八，还是很有希望的，我同意。」

 第171页

    吴文波：「……」

    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出去上厕所，和海日、岭声一起，三个人一起，必有一个好人，别担心。」

    唐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

    盛灿阳转身走了，唐颖说道：「王书留要和我一起去吗？」

    王书留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唐颖对另一个女人说道：「姐，一起吗？」

    「走吧，」那人想了一下，便欣然同意，「我也没睡好。」

    唐颖道：「不错，这样咱们也5455了，走吧。」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各自组队了。

    另一边，岭声在上厕所，海日在外面等着。

    岭声在里面说道：「哥，你觉得大家会守约吗？」

    「守约是人的天性，」海日倚在爬满青苔的墙边，有些想抽菸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人类社会不就是建立在漫无目的地守约之上吗？」

    岭声：「？」

    「什么意思，」岭声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大家都会守约吗？」

    「也许吧，」海日说道，「毁约也是人类的天性。」

    岭声：「……」

    海日漫无目的，没什么想法，随口去说。

    岭声听得莫名其妙，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脚步声，盛灿阳双手插兜走了过来，海日站了起来，仿佛忽然被人点穴点醒了。

    海日说道：「你来干吗？」

    「？」盛灿阳随口说，「吃饭。」

    海日笑了起来，盛灿阳说：「来厕所还能干什么？」

    盛灿阳身上带着帅哥的气质，他干什么都带着酷感，让人感觉赏心悦目，海日说道：「你去吧，我们上完了。」

    岭声还在思考海日说的话，有点哲学的感觉，他问道：「哥，你多大了？」

    海日说：「那也太难算了。」

    岭声：「？」

    海日问道：「你多大了？」

    「19。」岭声说道。

    和盛灿阳是一个年纪。岭声发育得比较成熟，他和盛灿阳相比，少年感少了很多，是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有男人味的类型，所以看上去并不像年纪这么小。

    海日说道：「你和盛灿阳差不多大。」

    「是吗？」岭声说道。

    海日：「你认识他？」

    岭声：「听过，听过他们的歌，我挺喜欢他的声音的。」

    盛灿阳的火就是薛丁格的火。因为他的年纪和他夸了盛灿阳，海日生起了些好感，说道：「你在上学吗？」

    岭声说：「大一。」

    海日问道：「学什么的？」

    「流行乐，」岭声说，「学得不是特别好。」

    海日：「有机会可以唱唱。」

    盛灿阳走了出来，岭声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盛灿阳说：「怎么了？」

    海日说：「他是你粉丝哦。」

    「谢谢，要签名吗？」盛灿阳问。

    岭声：「不用了……你不是死了好久了……不好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盛灿阳说，「别在意，缘分让咱们相遇，真不要签名？」

    岭声：「……」

    海日笑了起来，感觉盛灿阳已经放飞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头放在这，往后一个月我必日更。

    我不能再睡下去了。感谢在2020-09-22 23:46:03~2020-09-28 23: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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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何盒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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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二）

    海日说道：「十元一张, 三十四张，可以写你的名字。」

    「好吧，」岭声摸了摸兜, 挠了挠乱糟糟的头髮，说道, 「我没现金，回去给你转帐吧。」

    盛灿阳：「老闆签几张？」

    岭声也听出盛灿阳和海日在跟他开玩笑了，笑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岭声说道：「你们认识吗？」

    海日和盛灿阳都默契地没有说实话, 盛灿阳半真半假地道：「他是我的粉丝。」

    「他给我发微博私信求关注，」盛灿阳说，「他花钱花得多，我就和他私联了。」

    岭声已经长了记性，警惕道：「真的？」

    海日说：「真的。」

    盛灿阳说：「你也可以这样, 明星什么的都是假象, 很容易认识的。」

    岭声一边笑一边心里想是不是真的。

    海日却想，这个故事也许并不是盛灿阳随口去说的，如果他和海日都在真实世界，他们想要产生关联, 似乎也真的只有这样了，也许盛灿阳曾经仔细构想过他们如果都不在这个世界，又要怎么样才能产生交集。

    岭声对海日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 总是跟在海日的身后, 海日倒在柔软的布沙发上, 抱着抱枕补眠，岭声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个魔方，在他的脚下, 盘起腿来玩魔方，海日睡得很熟，盛灿阳在客厅里倒了杯热水，倚在流理台前，看着海日慢慢地喝水。

    文昊走过来，说道：「茶？」

    「水。」盛灿阳让开位置，做了个请他过去的手势。

 第172页

    文昊看了眼热水壶，说道：「这么奢侈，还煮热水？」

    盛灿阳说：「请你喝？自己倒吧。」

    文昊愣了一下，着实惊讶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盛灿阳说：「水很好蒸馏，我刚看了下，工具都可以找得到。」

    盛灿阳没再搭理他，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海日。文昊倒了小半杯热水，也站在他旁边，向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

    海日睡着了，他的眉毛很浓厚，根根分明，但是眉骨却很温柔，让他的眉眼看上去带了小女孩的柔情，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楚楚可怜又深情极了，但是他的下颌骨却很英俊，让他整张白生生的俊脸带了羊般的柔软和神圣。

    海日把半张脸埋在抱枕里，舒舒服服地睡得昏天黑地。

    文昊也情不自禁地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看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

    他又抬眼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帅气的侧脸神色宁静，捧着水杯，但眼神沉甸甸的，似乎带着浓厚得如同沥青一般浓稠，带了些难以言说的深沉感情，他慢慢地吹了口气，又抿了口水。

    文昊忽而想起一句话叫「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文昊难以言说这种感觉，因为盛灿阳实在过于年轻了，他的脸上似乎不该出现如此深厚的表情，人的社会化表情是为了传递自己的情绪信号，那如此沉重的感情，文昊很难想像这样年轻的少年会对另一个少年在想什么。

    文昊想说什么打破这个沉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感觉不该破坏此时的沉默。

    盛灿阳也没有任何想跟他聊天的意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文昊最后还是胡乱找了个话题，他看着海日，问道：「他是混血吗？」

    「是。」盛灿阳说。

    文昊说：「怪不得。」

    两人便又是沉默，过了会儿，文昊道：「你们认识？」

    盛灿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是的。」

    文昊道：「羡慕你们年轻人之间的友情，我这个年纪已经交不到朋友了，我忘记是谁说过一句话了『我这一生都在寻找，没有意图和利害关系的交谈，一无所获』。进入社会，大家大家都为了赚钱才跟你唠嗑。」

    文昊陷入了自己的愁思中，感慨道：「有时候你觉得有一个人挺不错的，刚要和他交心，他离职了，人一走，关系就断了。人和人的感情就这样，说深厚也是深厚，能一起干成大事，说浅薄也太浅薄了，只要工作没有交集了，就马上断掉了。」

    盛灿阳显得有些不专心，过了会儿才说道：「都这样。」

    盛灿阳没有社会经验，对这些事情其实漠不关心。

    文昊：「你俩一看就有感情。」

    盛灿阳忽然说道：「藏好你的身份。」

    文昊：「？」

    「你太容易暴露自己了，」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快速地说道，「如果有人接触你，小心点。」

    盛灿阳转身，快步走开了，海日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忽然醒了。

    盛灿阳递过来一杯水杯，海日顺手接了过来喝了两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岭声说道：「不到一小时。」

    海日伸了个懒腰，说道：「好香。」

    盛灿阳坐在他身边，沙发上还有海日睡觉的余温，把沿海的潮湿都蒸腾干了，只剩下温暖。海日顺势一头栽倒躺在他大腿上，一头头髮睡得乱七八糟，将醒未醒。

    文昊忽然发现盛灿阳和海日仿佛是在一个画面中，其他人都不存在了。

    盛灿阳也没说什么，海日也没说什么，等了会儿，海日坐起来，问道：「你还没拼好？」

    「没有，」岭声说道，「你会吗？」

    海日说：「拿来。」

    海日拿过来摆弄了会儿，找到了点感觉，岭声只拼出了两个面，凑过来和他一起讨论，俩人脑袋凑到一起，岭声的胳膊放在了海日的大腿上，俩人大大方方地挨得非常近，海日还记得以前学过的公式，拼出了五个面，最后一个面弄不出来，盛灿阳在一旁等了会儿，有点不耐烦，拿过来转了两圈，拼出了六个面扔给了岭声。

    岭声说道：「厉害。」

    文昊从远处笑着说：「你很聪明。」

    海日意有所指，说道：「学这个追人吗？」

    盛灿阳以前在节目的时候表演过转魔方，不管打乱到什么程度都是一分钟，这么久不玩，现在已经慢了许多了。

    盛灿阳唿噜了他的头髮，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文昊说：「我感觉我们好像是来度假的。」

    「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文昊问道。

    众人随口说了，文昊道：「我是个语文老师。」

    海日一觉醒来就感觉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烦躁之中，对周围俗世根本不关心。他坐下来仔细想了想，感觉是想让这些闲杂人等赶紧退下。他还没等找个藉口过二人世界，唐颖拉着王书留的手下楼来了，说道：「都在？我睡到现在刚睁开眼。」

    海日恹恹地说：「我也是。」

    唐颖：「怎么啦？」

    海日简直要烦死了，盛灿阳坐在沙发一侧，转过头来对他说道：「下午出去。」

    海日来了些兴致：「去哪儿？」

    盛灿阳：「弄点水和吃的。」

 第173页

    一行人似乎是来了荒岛求生，十二个人分成了两拨，前后脚出发了。文昊、岭声和王书留主动和他们一队，因此郑义便只能和上一个队先走。

    盛灿阳兜里装了几个陶瓷杯，把装食物的塑胶袋递给海日，身后背了个巨大的背包，海日两手空空，一行人出发了。

    海日和唐颖走在后面，王书留拉着唐颖的手。岭声走在海日大概半步前。

    文昊和盛灿阳走在前面，文昊说道：「这似乎是没有要绝咱们的路的意思，如果真的要咱们互相残杀，就不会把咱们放在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

    盛灿阳说：「可能是。」

    文昊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灿阳回头看他，似乎有些奇怪他这么问。

    「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太淡定了，」文昊说，「让人感觉很不安。」

    盛灿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你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文昊：「……」

    「我还是没明白，」文昊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是神的？」

    盛灿阳：「你说的都是神的话。平民牌没有选择，只能大家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是神，你觉得自己有选择，所以总是瞻前顾后，想要找些更好的方法。」

    文昊听得很有意思，但是没承认自己说话有问题，笑着道：「你是什么身份？」

    「狼，」盛灿阳随口说，「离我远点。」

    文昊：「……」

    盛灿阳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显然已经对他的试探感觉到不耐烦了，文昊便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在这宏伟的宇宙中，同一时间线里，无数个海岛上也发生着类似的故事。无数的死者被分配到一个又一个的海岛上，他们的故事走向各有不同，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不同的选择，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命运。

    一共四十三个同时开始游戏的海岛中，如上帝视角一般，画面一一切过去，目前一人未死的海岛还有三十八个。

    大多数的人在刚刚进入游戏的时候都选择了静静地观望。

    大家到了海边，用陶瓷杯和铁盆装海水，几个人轮流点火，近两个小时才点了起来，把水放在火上，塑胶袋支在海水上，接下来就是慢慢地等待。

    海日坐在火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待塑胶袋上结成的水珠滑下来，聚成一团。

    众人终于各忙各的去了，海日和盛灿阳坐在一起，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海日说道：「好漂亮。」

    「嗯，」盛灿阳说，「你记得今天。」

    海日：「？」

    盛灿阳重复了一遍说：「记住今天的夕阳。」

    海日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盛灿阳的面容被橘红色的日光蒸得暖洋洋的，他看着海面，提醒道：「咱们第一次看海。」

    海日说：「哦，对。」

    盛灿阳把这些小事倒是记得清楚。

    「美丽的东西之所以美丽是因为留不住。」盛灿阳说，「见过就行，留在心里吧。」

    海日感觉他的话里有些悲伤，下意识地去端详他的神色，盛灿阳却捏着他的脸，让他转过去，面对着一海的落日，说道：「给我看。」

    海日笑着抓了把沙子，灌进了他的衣服里，盛灿阳站起来赶紧抖衣服，道：「这没水洗澡！」

    盛灿阳一扬手，作势也要扬一把沙子，海日一躲，盛灿阳打开手，手掌心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盛灿阳带着少年的斗气，一抬下巴说道：「看到了吗？咱俩的差距。」

    海日大笑了起来。

    但是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就算是开玩笑，盛灿阳也不会还手，更不会欺负他。那其实也就可以猜得到，盛灿阳更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

    人的行为可以说谎，眼神、语言都可以说谎，但如果一个人方方面面都在说他有多喜欢你，那这份喜欢就是真的，真得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要说：好甜，妈的。

    为了日更，看看我几点还没睡。

    谁看了不说一声劳模？感谢在2020-09-28 23:56:08~2020-09-30 00: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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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三）

    傍晚, 所有人围在篝火旁，手里捧着热水，慢慢地啜饮。

    火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抖动出不一样的光影。

    海日和盛灿阳共披着一床被子，海日不太冷, 但感觉这个氛围适合冷一点，就缩起了脖子，凑近了盛灿阳，被子下, 盛灿阳的手非常热，找到了海日的手然后十指交叉，稳稳地握住了。

    海日听别人说话，吹牛逼，听得简直昏昏欲睡, 中午补了一觉, 也还是困。

    岭声说道：「咱们找人表演个节目吧。」

    「不要叫我，」海日指了指盛灿阳，又说，「也别叫他, 我要靠着他肩膀睡觉。」

    岭声说：「唱歌也不需要动啊。」

    海日闭着眼说：「他的肩膀会动。」

    岭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那你靠我吧，让阳哥来唱两首。」

    盛灿阳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岭声，然后漫不经心般地道：「不用了。」

 第174页

    到底是不用唱了, 还是不用让海日倚他, 也没说明白。

    盛灿阳兴趣寥寥, 明显不太想跟他们厮混，大家也就没敢多起闹，毕竟人总还是感觉明星和常人有点不一样。

    表演节目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海日感觉出盛灿阳应该是有点醋了，但岭声这么迟钝，肯定是个直男，海日也就没当回事，很多直男都是这样，对兄弟情没有界限感，才会把gay撩拨得要死要活的。

    旁边人开始互相点菸，往盛灿阳手边送的时候，盛灿阳摇了摇头，海日接了过来，但是没点，在手指缝转了两圈之后，揣进兜里了。

    岭声接过一支烟，熟练地点好，吐出一口烟圈来，黑暗里下颌线显得有些成熟。

    男人之间的感情，就从一起抽菸开始。

    文昊说：「就剩这几根了，没了就没了，没了也不想了，正好戒菸。」

    岭声道：「我没瘾，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抽，我为了和同学有共同话题才抽的，没用，说不上话。」

    文昊手指夹着烟，点了点他：「你太腼腆了。」

    岭声：「你用内向更合适吧。」

    俩人笑了起来。

    海日感觉到大家心情还是焦灼的，想回家的急切和在这里的恐惧让他们想离开这里，但是另一方面，这里又完全与世隔绝，像是人在活着的时候想找也找不到的孤岛桃花源。

    海日想，自己这根烟还是留给以后吧。

    盛灿阳菸酒不碰，没有任何不良习惯，手机也不怎么爱玩，感觉就是干净。特别清爽、干净的一个男生，衣服穿完了会用衣架撑好放回到衣柜，海日随手扔了衣服和袜子，他就放到洗衣篓里，攒到时候就叼着棒棒糖，穿着9.9的大t恤，分门别类地洗了，晾起来。干这些的时候也不会招唿海日。盛灿阳自己生活的时候不太讲究，和海日在一起之后反而挺勤快。

    海日有时候躺在床上玩手机，他洗完了衣服，晾干后身上会带着洗衣液的味道，躺回床上亲他。

    海日感觉这个时候的盛灿阳是最迷人的，如果给盛灿阳的迷人场面排序，海日感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是他穿着t恤打扫卫生的时候，特别像海日在家里看到的那些沉默无语的父辈。

    蒙古族的男人都有担当，热情似火，沉默寡言，海日小时候在家里看见自己爷爷拉马头琴，黑红的脸颊上爬着严峻的皱纹，那时候全村也只有爷爷会拉马头琴，奶奶一边烧着水，一边在蒸汽下晃荡着腿。

    岭声忽然说道：「不知道我爸我妈在干什么呢。」

    郑义冷不丁地说道：「我知道。」

    众人去看他，郑义冷漠地说：「哭丧。」

    岭声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生气，愣了会儿反而笑了，说道：「也是哈。」

    郑义说：「大家都一样。」

    岭声说道：「活着的时候，我爸妈对我也不咋地，我学习不太好，我爸天天揍我，揍得邻居都来劝架。」

    岭声说着说着，笑道：「我家住单元楼，从来不跟邻居来往，我都不认识那大爷，我爸揍得那大爷来敲门，大爷说，哪有这么揍的，你怕他命长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郑义说：「大爷天津人吧。」

    岭声说：「对，我家就是天津的，回头可以来找我玩。」

    文昊说：「天津有什么好玩的。」

    「人。」岭声说，「最好玩的是人。」

    文昊大笑起来，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回去以后聚一聚吧。」

    「好啊，」岭声说，「我寒假正好没事。」

    郑义举起杯来，说道：「为了亲人。」

    众人也举起水杯，以水代酒，干了一口。

    海日问：「你想啥呢。」

    盛灿阳看着火光，忽然说道：「外面是冬天？」

    海日：「？」

    海日愣了下，反应过来岭声说寒假没事做。但是在第二世界，他们正在过夏天，海日刚才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盛灿阳说：「时间转速不一样？我刚到的时候是一样的，这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海日：「……」

    「我不知道，」海日说，「这能代表什么？」

    「时间，」盛灿阳说，「我也还不太清楚。」

    盛灿阳看着火光，目光很宁静，海日知道他陷入了思考。

    海日其实确实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中央塔在今年开始超负荷运转带来的一个副作用之一。

    众人熄灭火后往后走，盛灿阳把被子挂在身上，说道：「三人一组，注意安全。」

    海日问道：「想到了吗？」

    「不清楚，」盛灿阳说，「我一年四季都记得很清楚，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还冷吗？」

    岭声走过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说道：「需要我的衣服吗？我一点也不冷。」

    海日心想，这小孩怎么跟个小狗一样，盛灿阳道：「不需要，你过来，我要跟你聊聊。」

    海日以为他跟自己说话呢，一转头发现是在招唿岭声，盛灿阳扛着个被子，一胳膊搭住岭声，压住人就走了，把海日留在了原地。

    唐颖说道：「你老公出轨了？」

    「你老公才出轨了，」海日说道，「你能不能给孩子点好的教育。」

    王书留老练且无所谓地说道：「我后爸和我亲爸也出轨了。」

 第175页

    海日和唐颖同时沉默了。

    唐颖：「哈哈哈哈，困了吧，我们回去睡吧。」

    海日说道：「你好尬。」

    唐颖：「滚吶！」

    唐颖说道：「你要在这里等你的老公吗？」

    「美少女，」海日彬彬有礼地说，「你也可以在这里等你的老公。」

    唐颖：「我已经用尽一生去等了，今天就先回去睡了。」

    海日笑着和她挥手再见，唐颖说道：「注意安全啊。」

    过了会儿，盛灿阳和岭声回来了，岭声再看海日的时候就感觉非常尴尬了。

    海日猜到盛灿阳应该是实在忍不了岭声了，跟他去讲性启蒙了。海日感觉非常有意思，没忍住笑了起来。

    盛灿阳说道：「回去吧。」

    海日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尖叫声，所有人顿时一愣，往屋子跑去。海日吓得要死以为死人了，盛灿阳却说道：「不能是死人。」

    客厅里，中年女人手里拿着背包，跪坐在地上，说道：「我的东西呢？！」

    她反覆的抖落手里的背包，里面本来应该装满的食物现在都不见了，只剩下两块小蛋糕，估计连一天也撑不过去。女人简直哭叫得撕心裂肺，听得都崩溃。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盛灿阳扒拉开人群走进去，不由得嘆了口气。

    海日心说：「这也太现实了。」

    吴文波道：「搜，赶紧搜身。」

    「等一下。」盛灿阳说道。

    吴文波：「这还不搜？！等着销赃吗？这等于是在害人命啊！」

    海日：「搜出枪怎么办。」

    盛灿阳说：「猎人带枪，女巫带毒，搜到东西怎么办？」

    「现在又在乎这些了？」吴文波嘲笑道，「不是说是一家人吗？」

    「……」盛灿阳有些无奈，说道，「算了，你们搜吧。」

    「谁偷了东西会让你搜出来啊，」海日说着说着也累了，「算了搜吧。」

    唐颖刚刚上楼，又被叫下来了，疲惫道：「天啊。」

    「天啊，」岭声说，「我好想睡觉啊。」

    唐颖说：「我昨晚只睡了不到五小时啊。」

    郑义背着手走过来，看了眼楼下，说道：「人家东西丢了，谅解谅解。」

    海日上楼把自己和盛灿阳的东西拿了下来，率先打开背包把东西倒了出去，里面还剩下两个小面包，七块压缩饼干，一瓶水。

    海日今天吃的是盛灿阳东西，盛灿阳还剩了七块饼干，两瓶水。这两瓶水里面放了药，他们两个没打算动。

    海日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这点东西，说道：「行了吧？」

    吴文波说：「楼上搜一搜吧。」

    海日说：「你们上去吧，又困又饿，我就不上去了。」

    盛灿阳：「建议你搜完背包再搜房间，不然会有机会藏食物，人太多了。」他招了招手，让海日过来，「过来睡吧。」

    盛灿阳把被子铺在沙发上，海日躺上去，对唐颖说道：「你睡吗？」

    「睡，」唐颖把自己的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清点了一下，然后快速收拾了收拾，把背包背在自己的背后，跟海日说道，「让让。」

    海日往里让了让，唐颖和他盖一床被，说道：「我睡了，让你老公干活吧。」

    众人：「……」

    大家简直被这个操作给惊呆了。海日和唐颖俩人就是典型的饿急眼了什么也无所谓了，俩人太累了，根本就啥也不在乎了。

    唐颖之前还挺喜欢海日的，有点那方面的想法，自从知道他和盛灿阳处对象之后就有些判若两人了。

    盛灿阳也没什么所谓，岭声看了眼海日，又看了眼盛灿阳，又看了眼海日，满眼不可置信，简直惊呆了。

    岭声说：「凭什么啊？」

    「嗯？」盛灿阳说，「你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头给你们了，不要了。感谢在2020-09-30 00:47:02~2020-10-15 00:1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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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四）

    海日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一醒来感觉有点饿，但精神不错，盛灿阳盘腿坐在他脚下, 靠着沙发垫睡着了。

    唐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海日想了想, 想把盛灿阳抱起来上楼，试探着比划了比划，还没动手，盛灿阳睁开眼睛醒了。

    海日忽然感觉有些心动, 凑上去亲了口。盛灿阳下意识躲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是他，笑了一下。

    海日有些心疼，说道：「找到了吗？折腾到几点啊？」

 第176页

    盛灿阳抹了把脸说：「他们刚回去。」

    「但是东西找到了，」盛灿阳道, 「少了三个饼干, 你猜在哪儿找到的？」

    海日：「哪儿？是不是藏外面了？」

    「被窝里，」盛灿阳伸了伸腰，他身体素质不错，感觉还能再战三百年, 扛起被子来，说道，「回去睡觉, 明早不开会。还有个好消息, 今晚是平安夜。」

    海日：「啊, 你们投完票了？」

    「嗯，」盛灿阳说，「你和唐颖睡着了就算弃票了, 幸好当时吃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不然可能要死人。」

    海日说道：「麻烦。」

    盛灿阳宣布道：「今天结束，回去睡觉。」

    第二天大早，盛灿阳带着岭声和文昊出去找食物了，快中午的时候又出去了一拨，只剩下一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来了客厅里。

    海日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唐颖坐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不跟你老公一起去？」

    海日说：「他给了我个任务。」

    唐颖：「？」

    海日说：「节省体力。」

    唐颖：「你知道昨晚的东西是谁偷的吗？」

    海日这才想起来，昨晚盛灿阳说完在被窝里之后，他也没问是谁的被子，当时确实也不咋关心。

    「谁啊。」海日问道。

    唐颖说道：「我的妹妹，王书留。」

    海日不知为何一点都不意外，他想了想，还是道：「她没偷你的东西，还挺有良心，怪不得今天不跟着你了。」

    唐颖四下看了看，有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往这边望，唐颖说道：「你最近太张扬了，很多人看你不顺眼。」

    海日说：「哪里张扬，莫名其妙啊。」

    唐颖：「你脑袋里除了谈恋爱还有别的东西吗？」

    海日想了想，居然确实没什么了。和有的人谈恋爱费心，和有的人谈恋爱省心，盛灿阳就属于省心的那一类，海日当个甩手掌柜的，啥也不用管，越呆越懒。

    「我也没啥需要操心的啊，」海日说，「我自甘堕落成为爱情废物也是错吗？」

    唐颖说道：「你这幅嘴脸真的很可恨，你觉得我会嫉妒你吗？」

    海日犹豫了一下，猜道：「会？」

    「是的，」唐颖，「所以收起你的幸福样，给我装的苦涩点，不然我让你尝尝背叛的滋味。」

    海日：「哈哈哈哈哈。」

    唐颖：「我当初真的是让你的外表给迷惑了，你这个爱情废物。」

    「是啊，」海日说道，「太幸福了，怀疑以后会遭报应。」

    这下换唐颖笑了起来，她说道：「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你以前修得福报，给你的奖励呢。」

    海日躺回到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也是值得的。」

    唐颖：「？」

    她莫名其妙地道：「什么意思？」

    「你管呢，」海日也莫名其妙地说，「爱情的事儿，说了你懂吗？」

    唐颖：「……」

    海日一瞬间其实想到的是一些诗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之类的，但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挺肉麻的。说到底就是喜欢，怎么会这么喜欢？

    唐颖忽然小声说道：「我给你说个正经的。」

    海日躺在沙发上，一垂眼皮：「说。」

    「我感觉她是狼。」唐颖低声道。

    海日：「谁？你妹妹？」

    唐颖：「对。」

    海日：「我感觉她也是。」

    唐颖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海日：「昨天早上感觉她身上有杀气，不好说，挺渗人的。」

    唐颖瞪大眼睛：「那你还把她给我？」

    「她不是没动你吗？」海日说道，「我让郑义帮忙盯着你来着，我感觉他喜欢你。」

    唐颖估计总是被男生喜欢，不以为意，说道：「怪不得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儿。」

    海日说道：「我感觉她对男的敌意比较大，所以让她跟着你，你跟她聊过了吗？」

    唐颖：「没有，她不跟我说话，我感觉她也不会伤害我，昨晚还是让她跟我住了。」

    海日说道：「还是多少小心点，把吃的藏一藏。」

    「随身带着呢，」唐颖问，「你们的呢？」

    海日一拍衣兜，示意两手空空，盛灿阳拿着呢。

    正聊到这儿，盛灿阳回来了，一行人两手空空，众人顿时大失所望。

    文昊说道：「没办法，连棵果树都没有，只能下海捞鱼，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文昊是刚刚回来的，他这样说，众人虽然不大乐意，但也没办法说什么。

    盛灿阳坐到海日旁边，问道：「还累吗？」

    唐颖麻木地说：「他睡到中午，累在哪里？」

    海日说：「她说得对，我现在也觉得你在讽刺我了。」

    盛灿阳说：「确实是啊。」

    唐颖：「盛灿阳你这样太不道德了，你俩分手以后海日会变成废物的啊！」

    海日和盛灿阳同时转头看她。

    唐颖：「……」

    海日说：「我字典里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盛灿阳居然觉得很好笑，唐颖惊悚地说道：「你是不是被海日pua了？」

    盛灿阳说：「什么意思啊？」

    海日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腿弯起来，看着非常轻松：「被我迷倒了，要死要活的。」

 第177页

    「我被他pua了。」盛灿阳说。

    唐颖麻木地说道：「那我祝你幸福。」

    这时候大家还比较轻松，但是晚上打鱼回来，就都笑不出来了。

    岛上的河水不能喝，这就意味着里面没有可以食用的生物，鱼只能在海里打，一群都市人根本就抓不到。

    盛灿阳抓了一条小指头长的鱼，颜色五彩缤纷，给海日拿着玩了会儿之后扔回海里了，根本填不饱肚子。

    俩人现在真的挺饿的，盛灿阳在夕阳下用沾着海水的冰凉的手给海日擦了擦脸，海日说道：「你怎么了？」

    盛灿阳随口说道：「心疼你。」

    海日：「……」

    「我现在说什么是不是都输了？」海日有些心动，只好转移话题说道，「算你技高一筹。」

    盛灿阳笑了笑，没有争辩。

    海日说道：「人饿的时候只想饿这一个烦恼，吃饱了就有万千烦恼，这样也挺好。」

    盛灿阳说：「也对。」

    「关于时间，」盛灿阳说，「我想到了点问题。」

    海日马上道：「什么问题？」

    俩人脚底淌着海水，海水冰凉，身上的夕阳却还很温暖，盛灿阳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只能是流速变快了。如果我们的世界每天变快两个小时，一年就会多出一个月的时间来。」

    盛灿阳说：「时间流速变快可能会加速这边的人往外流动，平时一个人需要三十天回到现实社会，现在只需要27天左右。但是正常世界里的人来这里的时间流速并不会加快，所以如果真的运转起来，就会变得进口少，出口多，这个世界的人口会降低。」

    海日：「……」

    海日明白了，这就是第二世界的自动防御机制，这个世界应该也在尝试自救。第二世界的人口压力太大了。盛灿阳凭藉着一句话，就判断出了第二世界面对的巨大危机。

    海日说道：「那其实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帮助。」

    盛灿阳笑道：「怎么会没帮助。」

    「如果可以通过控制时间来控制人口，」盛灿阳说，「那我们其实证明我们是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反控这个世界的。」

    海日崇拜地看着他，尽管盛灿阳还什么也没说。在盛灿阳的世界里，在棘手的事情都可以先试一试。勿轻直折剑，更胜曲全钩，盛灿阳死了一次，但不比其他人更懦弱。

    盛灿阳说道：「如果我们能够一直不杀人，这个世界会不会崩溃？」

    「这个世界是需要后台控制的，同时很多个世界共同运行，」盛灿阳说，「她会不会像第二世界一样，开始想办法把我们挤出去？」

    海日：「但是大家都饿了。可能很快就要失控了。」

    盛灿阳：「其实最难的就是这两天，如果撑过了这几天会好点。」

    「不管怎么样，你都尽力了，」海日安慰道，「在我眼里你已经成功了。」

    海日没想过盛灿阳会想尽量保全所有人，他以为盛灿阳可能只会在乎相识的这几个人的命，盛灿阳能这样想，海日就已经觉得很值得骄傲了。

    盛灿阳却回头看了眼深蓝色的天空，没有说话。

    傍晚的时候，众人败兴而归。海日和盛灿阳走在后头。

    文昊看了他们俩一眼，也刻意地放慢了脚步。

    海日知道他应该有话要跟盛灿阳说，便要离开，盛灿阳拉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了？」

    文昊说道：「我听他们聊天啊，好像是要把那个小丫头赶走。」

    盛灿阳皱了皱眉头，文昊道：「他们私底下都说，她是狼人。」

    盛灿阳说：「她不是。」

    文昊愣了一下，说道：「你怎么知道。」

    盛灿阳：「猜的，感觉不是，她就是有点自私而已，教育教育就行了，别太过分了。」

    文昊：「我也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的？」

    「因为我是狼，我们狼人里没她。」盛灿阳认真地道。

    文昊大声笑了起来，然后又僵硬道：「你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盛灿阳无奈道：「对。」

    海日说道：「今天唐颖也说觉得她像狼人牌，她是也伤害别人了吗？」

    文昊：「她把人往水井引，好像想推人下去。」

    海日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早上，但是没说什么。

    盛灿阳道：「我知道，所以才不太像狼，如果是狼早就直接上刀了，我看她像是被人利用了。」

    文昊：「被人利用？」

    「嗯，」盛灿阳说，「不知道是哪个丑陋的成年人拿个小女孩当挡箭牌。」

    文昊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他本来是想来传个话，结果这边却是这样的风向，他也不知道咋办了，说了两句就回去了。

    海日问道：「你现在知道谁是狼了吗？」

    盛灿阳平淡地说：「想不知道都挺难。」

    「一会儿带你看个好戏，」盛灿阳说，「三十六计，瓮中捉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5 00:10:56~2020-10-15 20: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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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五）

    回去之后, 大家为了节省体力，也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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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声的精力旺盛，看着盛灿阳的脸色跟海日聊天。海日昨天睡得太足了, 加上飢饿状态下精神也有点亢奋，不太能睡得着。

    岭声小声道：「你怎么能泡得到他啊。」

    海日知道他说的是盛灿阳, 便道：「凭藉一颗善良的心？」

    岭声：「？」

    海日有点懒怠，倚在沙发上说道：「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我换个问法，」岭声说，「你怎么让他发现你的心灵美的。」

    海日：「长得帅。」

    岭声：「……」

    海日一晃手, 做了个承让承让的动作。

    岭声：「没意思。」

    「人生本来就是没意思，」海日说道，「你以为呢。」

    岭声瘫坐在他旁边，说道：「没有点烂俗的爱情故事可以讲讲吗？世界都末日了，让我听听能怎么样？」

    海日：「真没有啊, 我没失忆没得癌症, 上哪给你整故事去，我俩遇到的最大挫折就是这次了。」

    岭声：「唉。早知道我就不该吃那个包子。」

    海日：「何出此言？」

    岭声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我那天早上，用了零点一秒的时间做了个决定：吃个早餐再去上学。本来就要迟到了, 我又比较着急，就走了平时不会走的天桥。」

    海日说：「掉下来了？」

    「是啊，」岭声说, 「我摔得好惨啊, 不知道跳桥的那个大姐怎么样了。」

    海日：「跳桥？」

    岭声：「我上了天桥看见有人自杀, 头脑一热就抓了一把，结果大姐一百八十斤，白给了。」

    「现在自杀的人真的好多啊, 」岭声感慨道，「我好怕我死了以后大家觉得我和大姐殉情啊。」

    海日笑了，唐颖敷着面膜在他们旁边坐下来，说道：「谁殉情？」

    海日：「你哪来的面膜啊？」

    「柜子里找到的，不知道是哪来的，」唐颖说，「我和大姐一人一半，大牌子的，你要用吗？」

    海日：「来张。」

    岭声也说：「那我也来一个。」

    于是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敷面膜。

    盛灿阳走过来啧啧称奇，笑道：「现在保养的好皮肤也带不回去吧？」

    「谁知道呢，」唐颖嘴巴不方便，说话含煳，说道，「但是谁跟你说的只要保养就有好皮肤的？」

    盛灿阳：「那为什么敷？」

    「我只能说你不懂，」唐颖道，「你就当我闲的吧。」

    唐颖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敷面膜吗？」

    盛灿阳：「敷，公司给发呢，太贵了也卖不出去，就自己敷。」

    海日：「吼吼吼吼吼。」

    唐颖：「敷面膜就别笑了，你笑得好恐怖啊。」

    唐颖：「好羡慕啊，我也想公司给发护肤品。」

    「还给整容呢，」盛灿阳说，「羡慕吗？」

    唐颖：「我已经够漂亮啦。」

    岭声：「吼吼吼吼吼厚厚。」

    唐颖：「都说了别笑了！好恐怖。」

    盛灿阳之前是很少提起自己生前的过往的，包括他的家庭和组合，他的成名之路，都不爱谈及，但是最近显然已经没有那么牴触了，海日感觉这是件好事，他已经没有觉得过去那么不堪了。

    岭声：「你们公司还招人吗？我想去当练习生，反正学习也不行，趁着年纪小还可以试试。」

    唐颖：「别想啦，你以为谁都能当大明星吗？」

    确实是这样的，盛灿阳即使在一群帅哥美女中，也是最亮眼出众的那个，从身高、气质和才能多方面来说，他一看就像是个明星。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并不是一般好看的人有的东西。

    盛灿阳说：「挺辛苦的，还是念书吧。」

    岭声嘆了口气。

    文昊走过来，笑着道：「我看你们几个就像是在度假，年轻真好。」

    「年轻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看见什么都念叨『年轻真好』，」唐颖说道，「来一片面膜吗？」

    文昊赶紧道：「不了不了。」

    几个人聚在了起来，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郑义捧着杯热水走过来，说道：「都吃东西了吗？」

    众人哀嚎一声，郑义便道：「懂了，都没吃啊？」

    盛灿阳说：「都没吃。」

    「知道了，」郑义说，「我也没吃，饿死了，你这面膜哪来的？给我来片。」

    于是四个并排坐在一起敷面膜，郑义说：「我老是看那些小姑娘敷？有用不？敷了能像他们一样帅吗？」

    「可能吧，」唐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谁知道呢。」

    岭声问盛灿阳：「你整过吗？」

    「妹有。」盛灿阳站起来倒了杯水。

    岭声羡慕嫉妒恨道：「天然的啊。」

    盛灿阳：「我承认有些化妆的成分。」

    岭声笑了，他看出盛灿阳在逗他，盛灿阳现在明显没有化妆。

    岭声：「你知道都谁整过吗？」

    「不知道，」盛灿阳说，「人家整容也不会给我们说。」

    岭声品了品：「哥，你为啥要去当明星啊。」

    盛灿阳道：「有天赋。」

    岭声：「……」

    海日：「吼吼吼吼吼。」

    唐颖：「吼吼吼吼吼哈哈哈哈，啊！面膜！」

    岭声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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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选择这行的理由非常简单，且非常有说服力，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有天赋，如果不用上可能会被埋没。就像有人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所以就去当演员一样，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用？

    岭声道：「有一技之长真好。」

    「面膜要干了，」唐颖说，「自己看着点时间啊。」

    王书留从楼上走了下来，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唐颖心软了，沖她招了招手，她小步子地走过来，席地坐在了唐颖脚边。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唐颖看出大家有些尴尬，说道：「小孩子皮肤真好，不洗脸都这么嫩。」

    海日随口说：「是啊。」

    盛灿阳说道：「确实。」

    所有人：「……」

    大家一起说：「对啊对啊。」

    说完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王书留说：「是别人教我偷东西的。」

    所有人：「……」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盛灿阳没什么表情，堪称冷静。

    唐颖把面膜揭开，说道：「谁？你说吧，现在大家都在呢。」

    王书留想了想，说道：「我不能说，他说会杀了我。」

    「谁也动不了你，」盛灿阳说，「我们都可以保护你，他没有这个机会。」

    海日感觉盛灿阳是真的想保护王书留，而不是骗她说出真话。

    王书留指了指唐颖，道：「我跟你说。」

    唐颖犹豫了一瞬，然后弯下腰去，王书留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了个名字。

    唐颖瞬间愣住，视线不可抑制地望向了文昊。

    文昊脸色立马变了。

    众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片刻。

    海日敷着面膜，模煳不清地说：「是你啊？」

    「怎么可能是我？」文昊看着小女孩，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你怎么满嘴谎话？」

    海日没再问，他直觉不太对劲。

    王书留轻轻地掀开自己的裙子，腹部一片紫红色的伤痕。唐颖倒吸了口凉气，说道：「这多久了？」

    王书留睁着自己灰白色的浑浊眼睛，仿佛精灵一样，看着文昊。

    文昊这下真的吓了一跳，笑道：「这不是我弄的，我怎么会欺负个毫无还手余地的小女孩。这个孩子真是好可怕。」

    海日看那伤痕，也不像是个小女孩自己可以弄出来的。

    唐颖说道：「你经歷了什么，告诉大家。」

    王书留说道：「他说让我杀人，偷东西，不然他就抢走我的吃的，杀了我。」

    盛灿阳一直没说什么，像置身事外一般，甚至倒了杯水喝。

    海日想到了盛灿阳说的瓮中捉鳖，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

    郑义把面膜一把扯下来，坐直了，不自觉地放柔和了声音，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王书留说。

    王书留说：「他告诉我，我只能听他的才能活下去，不然他会告诉大家我是狼，你们就会拿走我所有的吃的，反正我是个小孩，没人会在乎我。如果我不想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他，就去给他偷别人的。」

    海日越听越觉得，这话确实像是文昊跟她说过的话。文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很难看，他说道：「你不就是狼吗？」

    王书留忽然大声道：「不，你才是狼！！」

    文昊反而笑了，说道：「生气了？亮出你的刀啊，来杀我啊，来啊！」

    「你是狼，」文昊说，「我确实说了，让你把东西交出来，可我没让你偷别人的啊。我一下都没有碰过你，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海日说道：「就是你逼她偷东西？」

    岭声敷着面膜，说道：「过分啊，哥。」

    郑义道：「确实过了。」

    文昊愣了下，说道：「你们没听懂吗？不是我，我没有！」

    唐颖面无表情地按下重播键，文昊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确实说了，让你把东西交出来，可我没让你偷别人的啊……」

    唐颖说：「这不就是逼她去偷吗？」

    文昊：「这有什么问题，她是狼！她是狼啊。」

    「证据，」郑义提醒道，「她也说你是狼。」

    文昊退后了一步，像是服了他们的脑迴路，然后说道：「我没有证据，我哪来的证据啊！狼人只有在发动技能的时候才能看出来，除非让她现在来杀我，你来吗？」

    王书留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稍稍地退后一步。

    海日问王书留：「那你为什么说他是狼？」

    「我看见了，」王书留说，「他的刀。」

    众人：「……」

    王书留：「前天晚上，我没睡觉，他回来后我不小心看见了他的刀。」

    王书留指着文昊的手臂，说道：「就在那里。」

    所有人看向了文昊的手臂，文昊下意识动了动，然后意识到大家是看不到的。王书留伸出手臂，说道：「他练习挥刀，只要做这个动作，就会出现刀。」

    这和盛灿阳的判断基本上是一样的，越来越真了。

    海日发现了，这个游戏本质上和桌游狼人杀没有区别，只能依靠发言来判断身份，除此之外，什么证据都找不到。

    其实话说到这个程度，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海日想到，盛灿阳和文昊其实走得挺近，盛灿阳应该很少判断错一个人的身份才对，但是第一天盛灿阳判断文昊的身份应该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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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出错了？神和狼都算有身份的牌，确实比较难区分。

    海日正想着，盛灿阳却收拾收拾，准备上楼睡觉了，沖海日招了招手。

    海日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唐颖说：「等一下，你们回去了？不管了？」

    「很晚了，明天得出去找吃的，」盛灿阳说，「咱们不是审判者，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文昊愣了下，随后笑了，对盛灿阳说道：「是不是你教的她？」

    盛灿阳：「？」

    盛灿阳说道：「不是啊。」

    文昊双手一摊，说道：「我知道你猜我的身份对不对，我确实是神，盛灿阳，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和她是一伙儿的。」

    「大概率是，」盛灿阳点了点头说，「我是好人，她也是，我俩按理来说是一伙儿的。你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文昊：「你是狼。」

    盛灿阳一扬手，示意随便你吧，海日又看了眼，也站了起来，岭声高抬腿给他让路，盛灿阳在这楼梯口等他。

    文昊说：「你要害我是吗？我挡你的路了？你天下大同的路？说起漂亮话来一套又一套，你不心虚吗？原来你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个。」

    盛灿阳被他逗笑了，说道：「不敢当。」

    盛灿阳说：「别演了，我不陪你玩。」

    文昊上前要拦他，岭声站起来挡在他面前，一把扯下了面膜，说道：「你要干嘛？」

    郑义客气地说道：「不用这样。」

    「我们还是把他绑在楼下，为了防止他唤出自己的刀，最好把他的胳膊先卸掉，」郑义彬彬有礼地说，「然后我们上楼去睡觉吧。」

    所有人：「……」

    唐颖毛骨悚然地看了他一眼，郑义对文昊说：「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岭声来帮个忙，别抵抗啊，不是很疼——我操。」

    文昊忽然一甩手，一把刀从他的袖口铮然引出，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银光。

    文昊说：「都别碰我。」

    郑义马上举手投降，岭声说道：「大哥，别冲动。」

    文昊道：「几个臭平民，真以为我怕你们？」

    海日和盛灿阳上楼去，海日说道：「真不是你干的？」

    「你指哪部分？」盛灿阳一边脱上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海日：「……」

    盛灿阳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有力的上半身，少年的肌肉和骨感协调地呈现在他的骨架上，实在是太漂亮了，他看了眼海日，笑着说：「骗你的，压根跟我就没啥关系。」

    海日：「那你怎么知道要出事？」

    盛灿阳：「就是感觉而已。」

    他说完，感觉海日还在看着自己，只好解释道：「好多时候其实我也抓不住自己的思路，都是感觉。我本来就觉得那个小女孩挺奇怪的，她如果真的是给自己偷东西，怎么会连藏都不会藏？感觉像是故意被发现的。」

    「加上那个文昊不像是个好人。」盛灿阳说，「今天晚上说那几句话，就更不像，他太想弄死这个小孩了，煽风点火的。」

    海日：「他为什么觉得是你指使王书留的？」

    盛灿阳：「不大清楚，接吻，可以吗？」

    「哦哦，」海日说，「来吧。」

    盛灿阳弯下腰，腰背弓出漂亮的弧线，一只手扣住海日的下巴，海日坐在床上，两个人接吻。

    片刻后，盛灿阳在他脸颊上落了个轻柔的吻，很温柔，然后回去换衣服，说道：「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海日其实知道，他很多时候故意问盛灿阳，就是想听他耐心地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平常盛灿阳不爱说话，懒得解释很多，但是海日问，他就不厌其烦地解释。

    海日说道：「他们觉得你聪明呗。」

    盛灿阳从鼻腔里「唔」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海日正要说话，忽而听见楼下一声枪响。

    俩人脸色同时一变，糟了，猎人！

    作者有话要说：哈喽，我滴宝贝们。感谢在2020-10-15 20:57:55~2020-10-22 00: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一打吸油纸、哔咔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会笑 29瓶；林木木、qwq 20瓶；榆钱钱钱钱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六）

    海日和盛灿阳赶到楼下的时候, 吴文波的枪刚收，看见他们两个下楼，没说话。

    盛灿阳穿过人群走过去, 看见文昊左肩中枪，但人还没死, 正唿哧唿哧地喘气忍疼。

    盛灿阳压住他的出血点，瞬间手被染红了。郑义站在唐颖身前，让她往后稍。王书留藏在唐颖的胳膊下面，突然有些怯怯的。

    文昊看着盛灿阳, 脸上只是这么瞬间就冷汗淋漓，盛灿阳撕了他的衣服给他止血，这伤口不好包扎，盛灿阳绷着嘴，紧紧皱着眉头。

    文昊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盛灿阳说：「我想要你活着, 看不出来吗？」

    文昊冷笑一声, 说道：「没必要了。」

    他唿唿地喘气：「就先现在不死，回去了也是死——」

    「你认错了我的身份，让我藏好，」文昊说, 「是真的认错了吗？你一直说我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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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灿阳说：「给你做身份呢，傻帽。当然是感觉你活不下去。」

    文昊：「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狼，你是故意的。」

    文昊笑了起来, 说道：「我是被人打死的, 我不是语文老师——」

    盛灿阳冷冷地道：「没人记得你说的话, 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文昊：「我被自己的老丈人杀的，因为我逼死了自己的老婆……」

    盛灿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说道：「闭嘴。」

    文昊终于不再说话了，闭上了眼睛。

    众人看着他，眼神都很冷漠。

    盛灿阳站起来的时候身上满身是血，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李阳说道：「他不会死吧？」

    盛灿阳说：「不知道，留下两个人跟我守夜，剩下的回去睡觉。」

    海日说道：「我来吧。」

    「再来一个，」盛灿阳坐在沙发上，说道，「郑义你来。吴文波，你现在已经没有子弹了，我建议你保护好自己。」

    吴文波似乎也有些六神无主，毕竟是个普通人，刚才开枪伤人，文昊的状态似乎极差，感觉像是很难撑过去了。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盛灿阳道：「我很怕这种事发生，现在平衡打破了，大家自求多福。」

    「是这样吗……」刘阳站出来，说道，「盛灿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灿阳说：「我想干什么，第一天就已经说过了。」

    刘阳看着他，沉默片刻，说道：「你第一天还说文昊是神，事实证明他不是。」

    盛灿阳：「我想保护他的身份，被抓出来会死。」

    「我看他的第一眼就感觉他是狼，」盛灿阳平静地说，「这些话要告诉你吗，我给他说过要藏好身份，只是他没听懂。」

    刘阳道：「你俩玩狼踩狼，盛灿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预言家，」刘阳忽然转过头来，指着盛灿阳，对大家说道，「我昨晚查的就是他，他是狼！」

    盛灿阳：「……」

    刘阳说道：「你太危险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所以昨晚想也没想，就查了你的身份。第一晚我查了岭声，因为他从来没有下来跟大家说过话，我担心他是狼，我查到他是好人。」

    盛灿阳无奈地笑了声，说道：「你认真的？」

    他的意思不是说刘阳认真地在给他发查杀，而是说，真的要在这种游戏里悍跳？

    海日其实并没有非常担心，盛灿阳是神牌，他其实不怕接到查杀的。

    盛灿阳正要说话，一个女人说道：「那你就可以和文昊一起去『死』了。」

    大家顺着她的声音望去，正是那个比较胖的女孩，说是女孩，其实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保养得不错，唐颖一直叫她「姐」，所以大家就叫他姐，但感觉有三十三四岁了。海日依稀记得这个她姓白。

    女人说道：「你是预言家，我是什么？要不要脸？」

    所有人的头都像是拨浪鼓一样，马上又看向了刘阳。

    还是来了，盛灿阳一摆手，示意还是没躲过。

    唐颖、海日的第一反应是找地方坐下，但凡经歷过这种游戏的都知道，这事一时半会是聊不完的。

    海日看向文昊，他的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了。

    海日忽然想，其实人都是毫无预兆地走向自己的风暴之中的。

    女人说道：「我查到了吴文波和王书留，第一晚查吴文波，因为他总是想带队，我怕他是坏人，把我们往沟里引，查到的是他是好人。昨晚王书留，因为她偷我东西，好人，盛灿阳说王书留是好人，我就已经觉得他不用查了。」

    大家一时互相望了望，情况忽然变化，大家都没有任何预料，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盛灿阳对女人道：「你没必要跳出来。」

    女人莫名其妙，说道：「我在帮你！」

    「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盛灿阳说，「但是你跳出来，现在就明了两个神，剩下的神牌就已经不能再暴露了，不然很容易被屠神。」

    海日知道这句话其实是盛灿阳说给他听的，告诉他稍安勿躁，别跳身份。

    盛灿阳说道：「我是个好人，狼踩狼不是这么玩的，文昊和我如果共边，真不至于这么弄。」

    唐颖说：「我有点蒙。」

    「我也有点，」岭声说道，「姐，你那面膜是不是过期了，我咋感觉晕乎乎地。」

    郑义说：「不就是自己笨？」

    唐颖说：「逻辑上来说，其实盛灿阳不可能是狼的。」

    「王书留偷了白亚楠的吃的，所以白亚楠查验她的身份，这是说得通的，如果白亚楠真的是狼，她那么不喜欢王书留，没必要今天又给她发个好人身份，」唐颖说道，「而且如果白亚楠是狼，她和文昊、盛灿阳就是三个狼，那她今天不可能发的是好人身份，她肯定要给个查杀的，不然狼队完全落于下风了。」

    白亚楠完全没听懂，莫名其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海日说：「说你是好人的意思。」

    「我确实是好人啊，」白亚楠说，「你们说得太复杂了，我听不懂。」

    岭声说：「我也听不太懂，我没玩过这游戏，我同学玩都不叫我。阳哥，你给我解释解释，我听你的。」

    盛灿阳无奈道：「我没什么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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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如果你们狼人觉得自己的生存空间小，我可以给点空间，」盛灿阳对刘阳说，「你们可以把我当成狼，这样你那边还有两个坑位可以打，我这边也还有两张神牌身份不交，咱们还是那个君子协议，谁也别动谁。」

    盛灿阳说：「我也不交身份，他们会把我当成狼，怎么样？」

    刘阳一副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好噁心的样子。

    海日礼貌地说道：「听不懂是智商有问题？」

    盛灿阳笑着拦了他一下，刘阳说道：「我只是尽我职责，你是狼，我把你的身份报出来了，我不跟你做交易，你太会骗人了。」

    盛灿阳并不否认，说道：「有时候骗人是没办法，我骗了你们，也骗了文昊，是因为不想让他死。其实我也知道剩下的神牌和狼人牌在哪里，可能我之前说过的话也有假话，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阳神色一动，好像有哪句话触动到了他。

    盛灿阳说道：「我没那么想赢。」

    海日感觉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看了眼他的神色，盛灿阳是跟所有人说的。

    盛灿阳说：「我认个狼，我和文昊、刘阳或者白亚楠，随便是谁，不管他们谁是预言家，一定是三个狼都出现了，只剩最后一个了，所以别再杀人了。」

    「我们三个现在留在楼下，」盛灿阳说，「吴文波也暴露身份了，跟我们一起在楼下守夜，剩下的人可以回去了，明天让两个预言家报验人吧。」

    海日说道：「我也留下了。」

    盛灿阳说：「住不开。」

    沙发多半是要留给文昊的。

    海日说道：「不睡了，守夜睡什么？」

    盛灿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由他去了。

    海日是守卫，他昨天没有守护盛灿阳，他今天正好是可以守护盛灿阳的。其实他对自己技能的发动条件不太熟悉，但是按最苛刻的条件来说，他也可以保证盛灿阳活着。

    海日对盛灿阳的身份没有怀疑，他能听得懂盛灿阳的意思，也许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盛灿阳不狡辩反而是最好的狡辩，有时候一段好的发言是难以复制的，玩桌游的时候，有的玩家拿好人牌，发言会有爆水的时候，无论是从发言结构还是从视角上来说都完美无缺，而且会带着些奇妙的感觉，让所有人都认下这是个好人。可同样是这个人，如果下次拿狼时想要復刻自己这一段发言，也不可能成功。

    盛灿阳的那段发言可以说爆水了，情绪、态度、语言结构，全都是好人心态，只有底牌干净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海日其实不太会看错身份，他自己玩这种游戏的时候，没有找错过预言家，盛灿阳这段没发力的发言在他看来力大无穷。

    一行人留在楼下，盛灿阳烧了壶热水，给刘阳倒上，刘阳勉强喝了，盛灿阳给他抱了床被子，问他：「你的东西呢？」

    文昊睁开眼，却没说话。

    盛灿阳掏了掏他的兜，摸出来了块饼干，撕开了，掰开一小块，餵到他嘴边。

    刘阳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非常不屑。

    盛灿阳餵完了文昊，席地靠坐在沙发旁边，海日坐在他旁边，俩人都不是第一次经歷这样的事情了，脸上没有一丝的焦灼。

    海日问：「明天还要去？」

    「嗯，」盛灿阳低声说，「去东面看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海日：「一起吧，如果我睡着了你记得叫醒我。」

    盛灿阳：「行，睡吧，不用你守夜，我觉少。」

    海日想了想决定浅眠一下，等后半夜换盛灿阳，他跟盛灿阳说了，盛灿阳没说什么，压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海日闭上了眼睛，两个人像是感情非常好的朋友一样，刘阳看了片刻说道：「文昊把他的吃的放在哪儿了？」

    盛灿阳声音放低，不想吵得海日，说道：「他还没死。」

    刘阳：「你刚才拿了他的吃的？」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伸出手，两手空空如也，盛灿阳说：「没拿。」

    刘阳这才不再说话。

    海日听着他们说话，刘阳说盛灿阳的心机重，白亚楠骂刘阳不要脸，后来变成刘阳和白亚楠互相发誓谁是狼谁出门被车撞死。

    海日心想，不是都已经死了吗，还怎么死？

    玩到最后都是贴脸，高级玩家啊。

    俩人骂着骂着安静了，海日趁着这个功夫睡着了，印象中后来有人把他抱上床了，他知道肯定是盛灿阳，想醒过来，睁开眼睛挣扎了下，盛灿阳在他眼皮上亲了下，说晚安，海日说：「几点了？」

    盛灿阳在他耳边低声说：「刚睡一小时，我后半夜叫你。」海日这才睡着。

    再一睁眼，就已经是早上了，海日一看天花板就知道发现自己在房间里，他勐地坐起来，看见盛灿阳正在擦头髮。

    盛灿阳说：「醒了？下去开早会吧。」

    海日只好说：「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盛灿阳说，「文昊的情况不太好，让唐颖他们照顾了，开完会咱们就出发，先吃点东西吧。」

    海日：「你一晚上没睡？你连续多久没睡觉了？」

    盛灿阳说：「最高纪录是一星期只睡了十小时。这不算什么。」

    海日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气个半死，但又不想沖他发脾气，只能生自己的气，怎么就一碰床就睡得这么香？

 第183页

    「你不要去开会了，」海日说，「上来睡觉。」

    盛灿阳：「早上睡了三小时了，不是很困，真没什么，以前经常通宵，生气了？」

    海日板着脸说：「没有。」

    盛灿阳笑了，弯下腰凑过来亲他，说：「可爱。」

    海日推了下，还是亲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没告诉我？」海日道，「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盛灿阳说：「不可能，什么都不瞒你。」

    海日说：「是吗，那为什么骗我说要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盛灿阳俯身，凑近他，俩人近在咫尺，「这都不明白？会不会谈恋爱？」

    海日被他的荷尔蒙熏得要晕，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了。

    盛灿阳说：「下次直接谢谢老公就行了，少说废话。」

    海日笑了起来，盛灿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与此同时，在诸多个平行时空的岛屿上，杀戮已经开始。

    血雾蔓延在海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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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八）

    盛灿阳和海日一人吃了块饼干, 其实感觉吃了和没吃差不多，只不过是那种胃里烧灼的感觉缓和了不少。

    下去开会的时候，白亚楠说了自己的查验, 岭声是个好人。

    岭声意外接了个双金水，反应了半天, 说道：「他们都说我是好人，那我一定是个好人啊。」

    「是啊，」海日说道，「双金水离死不远了。」

    岭声：「……」

    「不要啊, 」岭声说，「留着我呗，反正我啥都不懂。」

    海日：「你求求你阳哥，他认狼了，让他跟队友聊聊, 别杀你。」

    盛灿阳说：「包在我身上。」

    岭声鄙视地看着他。

    刘阳那边的信息是唐颖的身份, 唐颖是个好人。两边都是金水，但其实狼人的生存空间已经被挤压到了。只要多报出一个身份，狼人的生存空间就窄一层，越往后推移大家就会越焦虑。

    盛灿阳聊了两句就准备出发了, 文昊早上发起了高烧，他去看了看。

    唐颖说道：「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盛灿阳没说什么，给他掖了掖被角, 说：「你今天和岭声一起。」

    唐颖：「好, 为什么？」

    但是盛灿阳没解释, 就给了她个眼神，眼神的意思就是别多问。

    海日和盛灿阳出去，今天多少感觉到了大家都很焦灼, 很少有人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坐在山头的大石上，盛灿阳在考虑捕海鱼的事情，跟海日低声说话，那边的几个人在聊天，听到刘阳问到了文昊的食物的在哪儿，盛灿阳没说话。

    刘阳就问盛灿阳：「是不是你拿走了？」

    众人看向盛灿阳，吴文波神色不悦，说：「别问了。」

    「没拿，」盛灿阳说，「不知道。」

    刘阳说：「你昨天给他吃东西了，没看见？」

    「昨天给他吃的是他随身带的，剩下的不知道，」盛灿阳平淡地说，「他还没死呢。」

    吴文波也怒道：「别说了！」

    海日倒是可以理解吴文波，他现在应该还处于后悔自责的阶段。毕竟是个人，毕竟开枪打伤了人。

    「你回去自己问文昊啊。」海日随口说道。

    刘阳不说话了。

    海日说道：「下午你们自己搜吧，我们回去了。」

    刘阳陈述道：「他是狼人，你们走得太近了。」

    「我不关心，」海日站起来，礼貌地说，「管好你自己。」

    盛灿阳这几天很惹人注目，但海日大家一直都摸不清，反而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海日和盛灿阳的关系不一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盛灿阳经常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海日很少说话，也对此没任何意见，俩人非常和谐，现在到这个时候，每个人私下都曾经互相试探过身份，多少在私下讨论非议过别人的身份，但唯独没人跟海日成功聊过，大家都对海日不太那么了解。

    主要原因是海日总是跟在盛灿阳身边，俩人挨得太近了。海日单独待着的时候都是睡觉，盛灿阳会把海日那份活儿一起干了。俩人的默契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一起经歷过很多了。

    是以海日今天忽然说了这么不给面子的话的时候，刘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海日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和盛灿阳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睡觉，海日发现这个地方连个爬虫都没有。盛灿阳之前说过自己比较害怕爬虫，海日想到了，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盛灿阳：「？」

    海日：「你也不是无毒不侵啊。」

    盛灿阳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你採访的时候说害怕虫子，」海日说，「我还记得呢。」

    盛灿阳说：「随便说的。」

    海日：「你就是很怕啊，上次——」

    盛灿阳：「装的。」

    海日大笑了起来，说道：「你明明汗毛都炸起来了！」

 第184页

    「所以我演得很真，」盛灿阳也笑了，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真的很噁心。」

    海日拍了拍腿说：「你躺下来，这儿没虫子。」

    盛灿阳没跟他客气，躺在了他腿上，仰头看着他。盛灿阳太瘦了，脸上没有什么肉，仰躺下去海日先是被他英俊的脸摄魂了，欣赏了半天，用手摸了摸他的眉骨。

    海日：「睡吧。」

    盛灿阳「嗯」了一声，握住他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海日忽然想，那些记忆太真实了，以至于他有时候恍惚，自己确实有一段追星的时间，特别喜欢盛灿阳，总是透过屏幕凝视一个男生，看他的表情和动作，所以盛灿阳真的就在他面前的时候，又有些虚幻了。

    这世上存在盛灿阳这样的男人吗？

    有时候海日会想，这么完美的男人真的存在吗？一切都是假的吧？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海日总觉得盛灿阳是完美的，就连他的病，都是美的。

    海日觉得可能他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座大桥上，也可能他已经变成了植物人，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太久没有回到真实世界了，很久没有脚踏实地地生活过了，所以总有种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这样的想法。

    这样想法来了的时候，就会想：就算是假的，这个梦也远比现实要美，别醒来了。

    盛灿阳昨晚没怎么睡，中午睡得很香，睡着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因为长得帅，所以没有表情的时候他给人感觉距离很远。海日听见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他没叫醒盛灿阳，盛灿阳又睡了大概一小时，醒了，摇了摇头，迷迷煳煳地给海日捏了捏腿，声音有些含煳：「麻了？」

    海日才有种他又回来了的感觉。

    他忽然说道：「你幸福吗？」

    盛灿阳：「？」

    「姓盛，」盛灿阳睡得头晕，随口开了个玩笑，「怎么了？」

    海日觉得有点肉麻，说道：「算了。」

    盛灿阳给他按腿，按着按着反应过来，海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海日感觉幸福。

    他笑了起来，看了海日一眼，盛灿阳说道：「我有个想法。」

    海日以为他说这个游戏，问道：「什么？」

    盛灿阳说：「是不是所有想维持住，不要被打破的那些日子就是幸福？」

    海日：「……」

    海日也听懂了盛灿阳的意思，盛灿阳的话就是他感觉幸福。

    盛灿阳没有再多说，海日说道：「可以了。」

    俩人站了起来，往山下走去了。

    下午盛灿阳拿出来了两个蛋糕两个人吃了，感觉稍微有些缓解了飢饿，盛灿阳也不怎么焦虑，但是他好像在考虑些别的事情，经常陷入了自己的一些思考里。

    俩人下午去找了个浅滩，盛灿阳说道：「我试着潜下去，你在上面等着。」

    海日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他也直接说了不行。

    盛灿阳从背包里掏出绳子，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递给他，说道：「就这么远，我没上来你就拉。」

    海日皱眉想了想，又看了看他的表情，盛灿阳说：「真没事。」

    海日：「那一会儿换我。」

    「没问题，」盛灿阳爽快地道，「我先去探探路。」

    昨天大家就磨了几根木棍打鱼，但是一无所获，盛灿阳把棍子拿上了，然后说道：「我听说有的民族就是这样打鱼的，潜进水里，用这种木棍去刺。」

    「给你一分钟，」海日说，「如果你不上来我就拽你了啊。」

    盛灿阳比了个「ok」的手势，俩人脱了t恤和鞋，下进海里，海水有些凉，很舒服。海日走到没腰的位置，然后盛灿阳游走了，回头沖他飞吻了一下。

    海日哭笑不得，摆了摆手。

    一开始盛灿阳没什么收穫，但是可以看得见海鱼，海日也试着下去了两次，发现真的好累，最近吃得还是太少了。盛灿阳第三次下水的时候，也有些气喘吁吁，海日本来是死活也不同意，盛灿阳又吃了个蛋糕，然后才让他下去。

    海日在心里默数着时间，超过了一分钟，盛灿阳还没回来，海日犹豫了两秒钟，拽紧了绳子往回拉，感觉非常沉。海日一下子心慌了，赶紧往回拖，喊道：「盛灿阳？！」

    等绳子拉到了一半，他还是看不见任何身影，他一边拉一边喊，突然一个头从海里冒了出来，抱住了他，海日怒道：「盛灿阳！」

    盛灿阳大笑了起来，把木棍递给了他，上面插着一条肥硕的银色海鱼。

    海日转身就走，盛灿阳拉了他一把，被海日甩开。

    海日怒气沖沖，盛灿阳赶紧捡了俩人鞋和背包去追，然后说道：「生气了？」

    「错了错了，」盛灿阳说，「真的错了。」

    盛灿阳跑到他面前转过身来，一手拦住他，说道：「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真的错了。」

    一低头，却看见海日眼圈红了。

    盛灿阳一下子不说话了。

    海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盛灿阳用冰凉的，在海水里浸泡的手指给他擦了擦眼眶，然后亲了亲他的眼皮，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真不是东西哈。」

    海日又让他给逗笑了。

    盛灿阳背上斜挎着背包，手里拿着俩人的鞋袜，他刚才追得急，连t恤也没拿，海日手上拿着棍子，上头还插着一条海鱼。

    俩人又返回海滩，然后支起火来烤了烤，天已经快要黑了，盛灿阳以自己刚吃过东西为由把大半条都给了海日，俩人看着夕阳，波光粼粼的海水连接着海平线，天上有几片单薄的云彩，像是大雁的翅膀在燃烧。

 第185页

    盛灿阳忽然想起来，说道：「我叫小学的时候，经常有人叫我『残阳』，因为读起来像。盛灿阳，盛残阳。」

    海日：「……」

    该死的小学生，海日心想。

    「但是我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同样是要落的太阳，」盛灿阳说，「夕阳是中性词，残阳就是个萧条的词。后来生病严重的时候就想，都是命里註定的。」

    盛灿阳：「但是抑郁症昼重夜轻，其实一到晚上我就会开心点，太阳落山我挺开心的。」

    海日知道盛灿阳其实没有想要说什么，就是想告诉他自己的过去。

    海日说：「你小时候也这么帅吗？」

    「哈哈哈哈，」盛灿阳笑完了，想了想，说道，「还真是从小就这样。」

    海日：「他们嫉妒你。」

    盛灿阳随意道：「随便吧。」

    「都无所谓了，」盛灿阳看着海日说，「我已经走过来了。」

    海日：「……」

    盛灿阳说：「我和世界和解了，单方面的。」

    海日想说，那我就成功了。

    但其实他远没有那么开心，现在实在是心情复杂，他希望盛灿阳能好起来，可真的好起来了，盛灿阳就不再需要他了，那海日对他的吸引力也就在降低。所幸这一切也要走到尽头了，海日也许可以在盛灿阳没感觉到自己对海日的感情在退却之前就离开。留下个比较圆满的爱情故事。

    反正海日是死活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就算盛灿阳聪明，也猜不到那么全面，他肯定还会觉得这是份不掺杂任何的纯粹的感情。海日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海日笑道：「回去吧。」

    俩人熄灭了火，牵着手往回走，盛灿阳说道：「明天应该能多打几条，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海日心里有事，有些走神，随口应了一句，盛灿阳在夜色里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

    两个人回去，刚一进门，唐颖跑了出来，说道：「文昊死了。」

    俩人愣了下，紧接着，唐颖说道：「岭声失踪了。」

    俩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是一紧。

    盛灿阳一边走进去一边说道：「不是让你和他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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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国服第一守卫（十九）

    一群人出去找岭声了, 唐颖和王书留留下了等他们两个，海日听了后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在这个时候失踪, 真不一定还能回来。

    唐颖说道：「现在怎么办？」

    岭声是个很有趣的少年，一开始有些内向, 这两天已经逐渐和大家熟悉了起来，很讨人喜欢。唐颖看着盛灿阳，问道：「去哪儿找？」

    「不知道，」盛灿阳也有苦难言, 说道，「什么时候失踪的？」

    唐颖：「我俩本来在房间聊天，我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之后房间就没人了，我没想到他失踪了, 又烧了个水, 烧完水他还没有回来，我翻了翻，发现他背包不见了才去找他，结果人也不见了。」

    盛灿阳上楼看了看, 房门完好，没有翻动的痕迹，唐颖说道：「有什么想法吗？」

    盛灿阳按了按太阳穴, 头回显得有些头疼。

    海日说道：「应该是被人叫出去了, 熟人作案, 趁他不备偷袭了他。」

    「问题是是谁，」盛灿阳说，「这是怎么搞的。」

    海日感觉这话有些奇怪, 不像是抱怨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状况，更像是在问为什么是岭声失踪。

    海日说：「你觉得有问题？」

    盛灿阳只是道：「岭声没有得罪人。」

    海日没太理解，他感觉这应该不是得罪不得罪人的问题了，上午岭声刚接了双金水，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他失踪是正常现象，但是他没有多问。

    盛灿阳说道：「赶紧找到他，不然晚上要出事。」

    唐颖：「什么事？」

    「投票，」盛灿阳说，「有好人死了，肯定有人会按捺不住投票。投票之前找到人。」

    按盛灿阳的意思来说，应该把所有人都叫回来，问清楚到底是谁再出去找比较好，像现在这样直接都出去，不仅不容易找到，而且很容易出事。

    本身投票这件事情就像很难保证每个人都按照约定行事，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打破了约定，那这艘船就彻底沉了。

    几人出去找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海日感觉似乎找不到了，已经心生绝望，眼见着就已经快到了投票的时间。

    月光淅沥沥地从树影下斑驳地投射下来，头顶是一片星光，听说月明星稀其实是一种感觉对比，当一个东西过于明亮的时候，它周围的东西就会显得暗淡。

    盛灿阳忽而说道：「我想明白了时间的问题。」

    「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海日问道，「还有什么？」

    唐颖说：「什么时间？」

    「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盛灿阳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要怎么去做了。」

    唐颖问：「怎么做？什么怎么做？你们聊啥呢？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第186页

    盛灿阳说：「如果让我们现在回到过去，我们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唐颖说：「也许躺在病床上吧，总不能已经埋了吧。」

    盛灿阳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和我们来的那个世界的时间转速不一样，与现实世界的转速也不一样。现在几点了？」

    唐颖看了看手錶，说道：「九点钟。」

    盛灿阳说：「这里慢了。」

    「我们刚来的时候，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月亮才这么高。」盛灿阳说，「在之前那个世界，时间过快是因为世界过载了，现在就没有任何理由。如果她真的希望我们互相残杀，那只需要把时间调快就好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是那些已经死到无法復生的人，他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去的。」

    唐颖心累地道：「说结论。」

    「这个世界的秘诀并不是杀人」盛灿阳丝毫不卖关子说，「而是生存？」

    「我在之前的世界，任务失败后曾经清醒过一次，那一次我躺在病床上，但我当时本身就可以抢救的，但如果有的人已经完全丧失復活的机会，他们任务失败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并非是你现在死了，就代表你一定死亡了，」盛灿阳说，「而是说，这里和现实世界根本就是相反的时间流向，你在这里生存的时间越久，你就可以往现实回退越久，一直到你完全避开了导致你死亡的那个时间节点。」

    唐颖说道：「我听懂了。」

    「只是听懂了，」唐颖说，「你确定吗？」

    盛灿阳：「不确定，接着找人吧。」

    唐颖说：「但是你给了我一些希望，谢谢。」

    海日说道：「我觉得有道理。」

    「其实我也觉得有道理，」唐颖说，「但是我的死有一段很漫长的过程，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退回去？」

    几人在山上找了许久，王书留后来实在走不动了，盛灿阳背上了她，天已经太晚了，没有办法，几人往回走。

    唐颖说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聪明了。」

    盛灿阳说：「很遗憾没去念大学。」

    唐颖笑了起来，海日说道：「我来背会儿。」

    「算了，」盛灿阳说，「她睡着了。」

    王书留抱着盛灿阳的脖子，已经睡着了，盛灿阳小声说：「流了我一背的口水。」

    唐颖感嘆道：「我如果回去了，就会忘记你们了。我真的喜欢和你们做朋友的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海日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颖笑道：「说得也对。」

    似乎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这种种意外状况意味着离别快要来到了。

    往山下走的时候，看见两束火光，原来是郑义和吴文波。几人交换了下信息，都是没有找到。

    吴文波也没有了第一天的精神抖擞，显得神色有些委顿，好像是文昊的死对他的冲击不小。

    郑义说道：「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找。把那姑娘给我，我背着。」

    盛灿阳说：「真不用。」

    「这个孩子不知道去哪了，」郑义说道，「最好是没什么事吧。」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同时接收到了一个脑内的信息，投票开始。

    海日看了眼盛灿阳，稍作犹豫，然后没有选择任何人。

    盛灿阳面色平静，和他对视了一眼，俩人便都知道了对方的选择。海日其实稍微有些犹豫，盛灿阳其实是有被投票出局的危险的，他很担心在这个时候有人把他投走，但是他还是没有投刘阳，只能是过度信任盛灿阳的选择，才会这样大胆。

    海日低声说道：「希望没问题。」

    盛灿阳握了握他的手，看上去很坚定的样子。

    剩下几个人也结束了投票，互相看了看，郑义率先说道：「我没投。」

    「我也没有，」唐颖说，「不知道投谁。」

    「我也没有。」吴文波并不看他们，随口说。

    海日和盛灿阳也摇了摇头，那他们五个人就都没有投票，其实问题应该会出在两个预言家身上。

    海日已经做好了刘阳如果投了盛灿阳，就跟他一换一的准备。

    几个人回到了房子里，还没有人回去，只有他们几个人。

    盛灿阳把王书留放在沙发上，然后活动了下肩膀，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岭声是在什么时候？」

    「我就没见过他，」郑义说，「我在外头找吃的。」

    吴文波说：「我下午和郑义一直在一起，你们应该也不在吧，都是一进门才知道他失踪了。」

    唐颖说道：「下午刘阳、白亚楠我们几个在这里，其余人都在外头找吃的。我下午问过，都说没见过岭声。」

    吴文波说道：「太晚了，明天再找吧，先上去休息吧。」

    几人没有什么异议，便上了楼，海日抱着王书留，送到了他们的卧室床上，唐颖跟王书留睡了，盛灿阳和海日打地铺，海日总感觉这一夜还不算完，隐隐约约好像还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一直没有睡着，果然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还没亮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一声响动。

    那声音非常地细微，海日因为没能睡着所以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马上清醒了，他没睁眼，静静地等待着，手在被子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盛灿阳的手。

    盛灿阳好像睡着了，头埋在被子里，没有什么反应，那人似乎也在试探，一时没有动静，就在海日都已经可能只是自己幻听的时候，突然一声细微的金属出鞘的擦破空气的声音，如果是往常，海日绝对不会注意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上他反应及其敏锐，几乎就是在瞬间，他就伸出胳膊挡在了盛灿阳的头上，一道无形的空气盾弹出，那把刀落在盾上被轻松地拦住，发出一声闷响，海日当即掀开了被子，看见一个黑影从门口跑了过去。

 第187页

    海日没看清楚那个人的面貌，只听见门口蹬蹬的跑步声，盛灿阳被动静吵醒，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海日已经光着脚追了出去，盛灿阳紧跟其后，有人打开了门，喊道：「发生了什么？」

    海日只追到了楼下大厅，看到外面一片空荡荡的，便停了下来，转身说道：「看看谁不在屋里。」

    这动静惊醒了很多人，有几个人走了下来，突然之间，好像又传来了破空之声，海日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柱子冲着自己飞来，他下意识举起手来，但是盾却没有出现，眼见越来越近，盛灿阳一把把他拉开，那根竹棍直冲着一个男人的面门而去，那人站在楼梯上，当即惊恐地后退，待他翻身往上爬去的时候，竹棍没入了他的脑袋，他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下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退却了，钉在了原地。

    片刻后，盛灿阳走过去，翻开竹棍上贴着的布条，上面写着：「王文，两票。」

    海日想起这个男人，一直不怎么爱说话，长得很憨厚老实。

    谁会投这个人？不去投预言家，也不投查杀，不投神牌，只投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那註定不可能是好人做的事情。只能说明狼人开始行动了海日看向了刘阳，刘阳看向了盛灿阳，盛灿阳却微微蹙眉，看着那张布条。

    海日说道：「刚有人袭击了盛灿阳，跑出去了，现在谁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吴文波说：「王书留和郑义都不在。」

    就在这个时候，王书留跑了回来，她似乎刚上完厕所，没想到会在楼下看见这么多人，一下子顿住了，然后就看见了倒在楼梯上，头插着竹棍的尸体。顿时惊声尖叫了起来。

    唐颖只得去安抚她，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王书留说：「刚才。」

    问了也等于没问，唐颖说：「有人要伤害灿阳哥哥，你知道是谁吗？」

    王书留茫然地看着她，又看了眼盛灿阳。

    海日这才发现盛灿阳的脸色非常难看，一种凝重、严峻和怒火在他的眉眼里燃烧，海日以为是今晚的失控的局面彻底惹火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7 00:25:19~2020-10-27 23: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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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国服第一守卫（二十）

    海日问道：「郑义去哪里了, 谁知道？」

    海日此时并非是怀疑郑义，也有一些觉得有些奇怪的原因，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在屋里睡觉, 郑义能去哪？

    更奇怪的是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盛灿阳倒退一步，坐在了尸体旁边的楼梯上, 血顺着他的脚边留下来，他手扶着额头，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吴文波有些吓傻眼了, 虽然他开了一枪，但似乎也没有想到，如果这个局面真的失控了会面临着什么。

    唐颖说道：「为什么会有两个人投了他？」说着回头看了眼尸体。

    「这是个平民，」盛灿阳眼里有些不耐烦，随口说道, 「狼人干的。」

    唐颖道：「……屠民？」

    「守卫在场, 这个局面没办法屠神，」盛灿阳说，「他们不敢。」

    吴文波听了狠狠地松了口气，唐颖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似有些紧张，又有些戒备，她低头看了眼身边的王书留。

    盛灿阳说道：「现在看来, 至少有两个狼人已经相认了对方的身份。」

    几人的视线互相打量着, 片刻后盛灿阳站起身来, 说道：「昨天我们打到了鱼，明天早上出发，去找岭声, 下午捕鱼，如果有人想跟我们一起去，八点钟在一楼集合。」

    说着绕过了尸体，如常地上楼，对海日说道：「回去睡觉吧。」

    海日愣了下，他本还想等郑义回来，但看盛灿阳的神色似乎是已经不需要等待了，平静地看着他，等他过来。

    海日只好上楼，唐颖犹豫片刻，也跟着上去了，王书留默默地跟着。

    于是就这样散了。

    回去之后，盛灿阳像刚才一样躺下了，简单地说：「睡吧。」

    海日说：「你觉得是谁？」他能感觉到唐颖他们也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

    「不清楚，」盛灿阳面对着他，一双眼睛漆黑地，伸手拍了拍他，说道，「睡吧。」

    海日说：「明天可能就不能……」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盛灿阳说，「不用担心，会解决的。」

    海日感觉出他不想多说，只好转过身去，自己去想。他没看清楚那个人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而已，根本没办法看见，他还没有怀疑过郑义的身份，也许郑义真的是一匹狼，只是隐藏得比较深。

    他仔细想，第一晚，他们在野外遇见了郑义，那个时候最先抓到的人就是他，只不过他很会聊天，让大家都觉得他没有嫌疑。

    但后来，郑义就从海日的视角里慢慢消失了，因为文昊的身份暴露了，他们最初那几个人中的狼人已经抓到了，剩下的几人自然就消失了。

    而且郑义的言行也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他似乎就像是个平民。

 第188页

    王书留呢？

    盛灿阳说过王书留是个好人，但是也许盛灿阳说谎了，他也许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故意说她是个好人。海日自己没有看出王书留的任何好人面。

    目前为止，海日心中的三个狼是：刘阳、文昊和王书留。

    还剩下一个人，他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郑义，如果不是郑义，还能是谁，其实也不太明确。

    这个游戏如果不是有盛灿阳这样的人存在的话，无疑是一个非常难赢的游戏。因为它不是团队游戏，你必须要保证自己能活。

    前两天这样的感觉还并不明显，现在才算真的开始。

    海日是一个纯逻辑流的玩家，他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对玩家发言的漏洞更加敏感，一般情况下说谎的人都是狼，但也有风险，有的好人不会发言，会让大家视角混乱起来。所以经常会有人说，狼人杀不是个逻辑游戏。但是其实并非谁都有盛灿阳这样的天分，能看透人性，大部分人玩到最后都会变成逻辑流玩家。

    海日在这个游戏中并非多弱，主要是玩过太多次了，他完全可以保证自保，能保证识别出两三个狼，但往往会在最后一个，最难找的狼是谁这部分有些失误率。

    他在思考中不自觉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吴文波、郑义、唐颖等在了下面。

    海日看见郑义，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郑义说：「出去找人，我听说昨晚的事情了。」

    「我去找岭声了，」郑义说，「天亮回来的。」

    海日没说什么，吴文波说：「尸体也是他收拾的。」

    「辛苦了，」盛灿阳说，「文昊是谁处理的？」

    「我，」郑义说，「大家找到了他的背包，把东西分了，当时你俩不在。」

    海日说道：「算了。」

    盛灿阳也没有打算要文昊的东西的意思，只是说道：「大家注意安全吧。」

    大家在山上找了几个小时，无果。所有人都腹中空空，吃了点东西便决定先不找了，填饱肚子再回到海边捕鱼。

    下午的时候所有人都下了水，但是只有海日和盛灿阳捕到了鱼，其余人都是两手空空。感觉情绪都不太对劲，有些焦躁，盛灿阳烤了鱼和海日分食，然后没说什么又下水去了，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插了两条鱼上来，扔在岸边，递给了唐颖。

    唐颖笑道：「谢谢。」

    盛灿阳躺在海滩上，阳光把他也晒黑了，皮肤闪烁着健康的光芒，他闭上眼睛说道：「你们分分吧。」

    两条鱼，剩下的三个人分了，终于有了点力气，吴文波又拿了块饼干就着水吃了，下午又雄赳赳气昂昂地下水了，几人中只有唐颖是无论如何也没成功，她非常懊恼的样子，感觉要被自己气哭了。

    海日把鱼递给她，说道：「下次努力。」

    唐颖说：「我运动细胞不行。」

    「我也不行，」海日说，「明天就好了。」

    郑义也给了唐颖一条鱼，唐颖一边吃一边哭，终于感情爆发了。前两天的悠然和惬意都消失不见了，真正的兇残和血腥暴露出来，自从岭声消失之后，她一直不太对劲，感觉非常自责，也有些害怕。

    海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没有什么心情。他一直知道游戏到了后期可能会发展到失控的局面，但每次走向疯狂的时候，都会有些恍惚。

    盛灿阳背对着夕阳走过来，背上背了几条穿起来的鱼，手拎着自己的鞋，说道：「回去吧。」

    唐颖说道：「今晚的投票要开始了。」

    盛灿阳说：「你要投谁？」

    唐颖有些茫然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会投的。」

    她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是平民。也许预言家昨天查过我的身份了，咱们还没听预言家报的验人呢。」

    「嗯，」盛灿阳说，「回去再听吧。」

    唐颖：「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猜不出来。我知道海日是守卫。」

    盛灿阳淡淡地笑了，没回答。

    海日有些疲惫地说：「我要和你聊聊。」

    郑义刚刚路过，指了指自己，说道：「我？」

    海日说：「对，你。」

    「你们先走，」海日对其他人说道，「我和他说两句。」

    郑义便提了提裤脚，坐在他旁边，说道：「聊什么？昨晚不是我。」

    海日：「你觉得王书留是什么？」

    郑义想也不想地说道：「狼。」

    「那你可能是好人吧，」海日直言说道，「我也觉得她有些奇怪。」

    从郑义的视角来说，他必须认为王书留是狼，否则他就一定会出问题，这是个最简单的逻辑。

    郑义道：「已经没有多少神牌的位置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守卫，你守了盛灿阳两次？」

    「嗯。」海日点了点头。

    郑义道：「猎人是吴文波，预言家也出来了，你是守卫，只剩下一张女巫牌了，你怎么看我也不像女巫吧。」

    海日：「是的。」

    郑义静静地道：「我是平民。」

    「从第一天就告诉你了，」郑义说，「我不喜欢撒谎。」

    郑义：「白亚楠和刘阳中间有一个狼，大家都更相信白亚楠一些，这个也不用我多说。但一旦刘阳才是真的预言家，那盛灿阳和白亚楠都是狼。他俩算是两个，文昊一个，剩下一个还能是谁？」

 第189页

    海日说：「也许是王书留吧。她是两边的公共狼坑。」

    「可是盛灿阳不可能是狼。」海日肯定地说。

    郑义打了个响指，说道：「所以我们也不能这么简单地去盘，你要想，为什么昨晚狼人突然行动了。」

    「生存空间太小了。」海日说。

    郑义说：「是的，接二连三地有人暴露身份，狼人的生存空间已经被挤压了，他们感觉不得不行动了。」

    「岭声是个双金水身份，」郑义说，「昨晚死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太不起眼了，压根没人觉得他会是狼。所以他们先从一定是好人身份的人来动手。」

    这些都不新鲜，海日也可以猜得出。现在留下的都是一些身份成谜的人。

    海日只是忽然发现了郑义的进攻性，他在说服海日相信自己。

    郑义说道：「刘阳如果是狼人，你觉得他的狼队友又会是谁？」

    海日沉默片刻，说道：「你，唐颖和张平。只有你们三个。」

    「是的，」郑义说，「只有我们三个，在我这里，我会排除自己，只有唐颖和张平。所以你知道吗，我们这三个人一定会活到最后，因为要留着我们迷惑好人的视角。」

    海日道：「不一定。」

    郑义看着他，示意请说。

    海日：「你们里面平民多，现在是屠民局，现在只走一狼，也许会直接和好人拼刀法。」

    郑义嘆了口气，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海日站起来，看着他说：「如果你是狼，你的表演真得很不错。」

    「可惜我不是，」郑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海日伸了个懒腰，看着夕阳的余晖，说道：「回去吧。」

    郑义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聊？是不是怀疑我。」

    「有点，」海日笑着问，「你昨晚为什么突然跑出去找人？」

    郑义坦然地道：「担心岭声，我总觉得他应该没死。如果真的是狼人刀了他，那为什么把他藏起来？」

    海日说：「挺有道理的，明天接着找找吧。不然不死也要饿死了。」

    郑义：「你还在怀疑我吗？」

    海日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我很想相信你，我现在有些当局者迷了。」

    郑义：「什么意思？」

    海日没说什么，摇了摇头笑了。

    海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找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想，都可能是盛灿阳给他带来的影响。他过于担心盛灿阳，又无法探知盛灿阳的想法，所以总是会受到他的干扰。海日没办法做完全理智的判断。

    回去后，盛灿阳坐在门口，支了个烧烤摊一样，一边扇风一边烤鱼，王书留抱着腮帮子等在一旁。

    盛灿阳递给了她一条，剩下的接着烤。

    唐颖说道：「我真的没什么运动细胞，给你们拖后腿了。」

    「无所谓，」盛灿阳随口说，「别放在心上。」

    刘阳忽然走出来，挡住了屋里的光，对盛灿阳说道：「你们今天要杀谁？」

    盛灿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递给了他一根烤鱼。

    刘阳：「……」

    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盛灿阳说：「小心有毒。」

    刘阳嗤笑了一声。

    海日想到一开始刘阳见到盛灿阳的时候，还说他女朋友很喜欢盛灿阳，很激动的样子，这才几天，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大家排队坐在门口吃鱼，盛灿阳烤完了，一人一条分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道：「吃人嘴短，晚上投票记得不要投我和海日。」

    刘阳看了郑义一眼，说道：「我昨天查了你是好人。」

    「谢谢，」郑义和海日对视了一眼，举起手里的水杯对刘阳说，「我确实是好人。」

    白亚楠停顿片刻，说道：「我查了你的身份。」

    郑义望向她，白亚楠说：「狼人。」

    郑义昨晚的举动显然是引起大家的警觉了，两个预言家都验了他，但是答案却不一样。

    白亚楠说道：「昨晚是你袭击了盛灿阳。」

    郑义严肃地道：「不是我。」

    白亚楠马上道：「那你是狼喽？」

    郑义有些烦躁，皱了皱眉头，指着她说：「我现在明白了，你是狼，你不要再说了。」

    海日看着这一幕，脑袋里想：如果郑义是好人，那在郑义的眼里，盛灿阳和白亚楠是双狼，郑义不可能再相信他们了。

    白亚楠也累了，说道：「不承认算了，没想过你会承认。你昨晚还试图杀人，我不可能再让大家被你骗了。」

    吴文波一个头两个大，怒道：「所以今晚投谁？！如果不投票，又会被狼人投走一个好人！不管你俩谁是真的，倒是说清楚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随便吧，」盛灿阳收拾了收拾门口的东西，「我和海日还是会弃票。」

    海日却神色一动，没有出声。

    盛灿阳照例不想多说什么，收拾干净了门口的木炭和鱼骨就准备回去了。屋里的灯光洒在他周身，海日很难想像盛灿阳的外貌有没有给他玩这种游戏加分。

    海日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不认识盛灿阳，在游戏里遇见了他，会不会捨得投他。

    答案是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就算留在这里欣赏也是好的。

 第190页

    盛灿阳走进屋里，海日对大家点了点头，大家便知道他也要回去了，对海日说道：「晚安。」

    海日感觉这真的未必会是一个平安夜。

    晚上，唐颖和海日躺在床上，静静地，谁也没说话。王书留从外面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唐颖的怀里。

    唐颖看了她一眼，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髮，问道：「干什么去了？」

    王书留说：「卫生间。」

    唐颖没说什么，问海日：「盛灿阳呢？」

    「不知道，」海日说道，「卫生间吧。」

    唐颖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盛灿阳吗？」

    海日转头看她，看见唐颖看着天花板，问道：「不好意思，我有点神经了。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

    海日说：「我也觉得。」

    唐颖惊讶地望向他。海日说：「但我相信是好事。」

    「盛灿阳真够幸运的。」半晌后，唐颖漫不经心地说道。

    海日道：「其实幸运的应该是我。」

    唐颖：「……」

    片刻后，盛灿阳上来了，头髮湿漉漉的，一边擦一边走进来，唐颖问道：「楼下还有人吗？」

    「有，」盛灿阳甩了甩头髮，说道，「你要去洗澡？」

    唐颖：「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盛灿阳拿起毛巾搭在肩膀上，说道：「走吧，我陪你下去。」

    唐颖犹豫了下，然后下了床。唐颖这几天都没有洗澡，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了，别的女生洗澡的时候也都是找了人在外面守着，盛灿阳这样说了，她便没再推辞。

    盛灿阳对海日道：「下去会儿，你自己注意安全。」

    海日沖他比了个「ok」，盛灿阳把包扔给他，说道：「放你那儿。」

    海日接过来，他俩便走了。

    「现在就剩咱俩了，」海日对王书留道，「烤鱼好吃吗？」

    王书留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翻了个身睡了。

    海日没什么意思，转身下床，掀开窗帘，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今晚的投票又要开始了。

    海日手指攥紧，放在嘴边，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他往楼下看去，楼下没什么人，他看见盛灿阳和唐颖往外走去，郑义在外面的水井旁用布架起来了个简易的空间，大家有时候会从水井里打了水，在这里沖一下澡。

    郑义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有些孤独地望着外头髮呆，剩下的人不知道都去做什么了。

    海日看着窗外的景象，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无法相信王书留的身份，也不认为郑义是狼人，但盛灿阳又是女巫，他这两天的思绪一直打了一个死结，总有一个环节是扣不上的。

    海日始终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不管怎么盘，总是有一两个身份是不对的。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盛灿阳他们回来了，盛灿阳的头髮在楼下的时候已经被风吹干了，他一身清爽地回来，坐在床上，王书留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盛灿阳便站起来了，说道：「把床让给你们。」

    唐颖道：「坐着吧，没事。」

    「这小孩像个小狗似的，」盛灿阳对唐颖说道，「认你。」

    唐颖的神色一顿，然后自然地笑了起来，说道：「是吗？可能因为我是女生吧。」

    海日回头看了眼他们俩，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盛灿阳把床铺铺好，所有人都躺下了，从昨天开始大家就不怎么夜谈了，很安静。

    海日知道，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时间的到来。

    被子下，他拉过了盛灿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盛灿阳反手拍了拍他，示意快睡。

    海日心情却有些忐忑。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内再次出现了投票的选项。

    海日合上的眼皮微微颤抖，然后许久之后，做出了选择——

    海日选了自己。

    这是海日这一天在脑海中反覆构思的结果。

    在他的预判中，盛灿阳至少会吃到一票。这一票大概率会来自刘阳。

    郑义如果投票，第一顺位是要投白亚楠，因为白亚楠给他发了查杀，他最该投的不是盛灿阳。

    而狼人投票大概率会投平民，继续屠民，所以他们不敢冒险投盛灿阳。

    其他平民牌如果投票，也不太可能投到盛灿阳，可能是两个预言家其中的一个，或者是这几天一直被怀疑是狼人的王书留。盛灿阳在平民中的人缘应该不错，他们大部分都认定盛灿阳是个好人。

    海日感觉盛灿阳至少会吃到一票，所以海日自己投了自己，如果真的只有盛灿阳被投了一票，他能保证有一个平票的机会，盛灿阳不会被倒霉的一票投出局。

    海日这样做其实顶了很大的压力，冒了一些风险，一旦所有人都不投票，那出局的就是他自己。而且就算真的他和盛灿阳平票了，这样做了的结果是什么也还不清楚，但他实在无法接受盛灿阳直接死在自己的面前，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海日投完票彻底睡不着了，心跳加速起来，睁开眼睛，看见盛灿阳正看着他。

    海日：「……」

    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露馅了，结果盛灿阳没说什么，亲了下他的额头，像哄孩子睡觉一样拍了拍他。

 第191页

    海日忽然释然想道：「反正做完这个任务总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啊。」

    但又一想，又怕自己死了，盛灿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难过。

    反覆煎熬中，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叫，海日瞬间瞪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7 23:53:04~2020-10-30 00:0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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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国服第一守卫（二十一）

    大家都涌向了走廊。海日才发现大家都穿戴整齐, 原来都还没睡。

    盛灿阳马上意识到少了人，问道：「刘阳呢？」

    大家望向了刘阳的房间。

    刘阳住在走廊旁边的第二扇门里，他这两天在和吴文波、郑义住在一起。郑义和吴文波刚刚跑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郑义说道：「对啊, 刘阳呢？」

    吴文波：「不在房间。」

    他们不自觉地望向了楼下。

    男人们打头阵，打开楼下的灯，往楼下走去，走到楼梯便停了下来。

    最下面的台阶上横躺着一具尸体, 额头上没入一根竹棍。

    海日站在唐颖的身边，看见唐颖看见尸体的时候，竟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稍稍退后了半步，露出个有些复杂的表情, 突然尖叫了一声, 捂住了耳朵，蹬蹬地跑了回去。

    王书留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看着台阶上的尸体。

    刘阳的眼睛睁着，望着远方, 神色平静，似乎并不见慌张。他头上的竹棍上的布条掉下来，上面写着：「刘阳, 两票。」

    王文留下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 上面又添上了新的血迹。

    盛灿阳走下楼梯, 拉住刘阳的胳膊要把他背在身上，大家现在都开始不愿意处理尸体了，盛灿阳打算去埋了, 海日正要去帮忙，突然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

    岭声满身泥泞血痕，乱糟糟的头髮上都是树杈树叶，推开门就栽倒了。

    海日登时一惊，大喝一声：「岭声！」

    岭声闷声声地直接脸朝地栽倒在地板上。

    岭声居然回来了！

    所有人仿佛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一般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起来放到沙发上。

    海日下意识望向盛灿阳，却正好撞见盛灿阳看着岭声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危险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那完全是下意识未加遮掩的表情，紧接着他发现了海日在看自己，转过头来，马上变得自然轻松起来，对海日说道：「我去埋人。」

    海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见他把刘阳背了起来，刘阳额头上的血顺着盛灿阳的脖颈流了下去，仿佛是盛灿阳在流血一样，染红了一片。

    海日不可控地想起了盛灿阳刚才的那个表情。

    盛灿阳为什么会对岭声露出那种表情？

    唐颖好像是听见了动静，又从楼上走了下来，试探着往下望，海日发现了她，笑道：「岭声回来了。」

    唐颖马上跑了起来，说道：「他怎么样？」

    「活着，昏迷了。」

    唐颖松了口气，海日关心地道：「你还好吗？」

    唐颖笑得有些无力，手握着楼梯扶手，有些苍白。

    盛灿阳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上楼去了，海日和唐颖在楼下守着岭声。大家似乎对盛灿阳要把尸体怎么处理并不关心。

    盛灿阳坐回到沙发上，累出了一身汗，用手扇了扇。

    唐颖说道：「他这是去哪儿了？」

    岭声失踪之后，唐颖一直心有负担，在岭声失踪之前，她一直和岭声在一起，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可能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

    海日说：「回来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海日感觉唐颖的状态不是很对劲。

    似乎从铃声失踪、昨晚开始投票死人之后，唐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人在精神的重压下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海日很担心她做傻事。

    盛灿阳躺在沙发上，正对着岭声，手支在嘴边看着他的睡容。

    三人不能就这样守着岭声，于是就决定让唐颖上去睡觉，盛灿阳和海日在楼下打地铺，海日把两个人的行李抱下来，盛灿阳接过背包，只是一拎就忽然神色一变。

    海日马上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看了眼周围，打开背包翻找了半天，然后对海日说道：「丢了一瓶水。」

    这些天一直是盛灿阳背着包，他对这个包的重量很熟悉，一拿到手里就发现轻了。

    盛灿阳的水瓶里放的并不是水，是毒药和解药。

    海日懵了，道：「丢的哪瓶？」

    盛灿阳：「毒。」

    今天晚上盛灿阳下楼陪唐颖洗澡的时候，让他拿了一会儿包，海日就放在了枕头边，刚才事发突然，他忘记带下来了。

    海日瞬间骂了自己一句，道：「偷的人知不知道……」

    「不清楚，」盛灿阳说，「你觉得呢？」

    盛灿阳对海日说道：「不着急，别担心，你先冷静。」

    海日只好说：「我很冷静，只是——」

    「是我没看好，」海日说，「我太放松警惕了。」

 第192页

    盛灿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晚上我只让你看了一会儿，我回来后，这个背包就归我看管了，所以并不是你把他弄丢了，是我弄丢的，你怪我吗？」

    海日：「……」

    海日看着他，笑了笑，但还是有些沮丧委屈。

    盛灿阳摸了摸他的脸，看他不那么紧张了，才皱眉想了想。海日看出盛灿阳是真的没想到有人会偷毒。

    时至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盛灿阳都没有特别惊讶过，好像都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今晚两次，明显都出乎盛灿阳的意料了，一次是岭声，一次是丢了毒。

    海日看着他的神色，轻声说道：「你怎么想？」

    海日说道：「没人知道这里放的东西是什么，也许就是随便偷的。」

    盛灿阳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应该顺手拿走些吃的。」

    他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给海日看，确实吃的东西一点都没少。

    盛灿阳表情有些凝重，说道：「应该是猜到了里面有什么。」

    这是怎么猜到的？

    海日想，也可能是有人猜到了盛灿阳的身份。现在大家不缺水，背包里送的水所有人都喝完了，只剩下盛灿阳没拿出来过，加上还有一个女巫没暴露身份，很可能有人猜到了这两瓶水的问题。

    海日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他看着盛灿阳剩下的那一瓶水，上面已经撕掉了标籤。两瓶水中没撕标籤的是毒药，撕掉了的是解药。

    偷东西的人或许是临时起意，所以非常紧张，他没有提前准备好替换的水瓶，所以只敢拿走一瓶，在两瓶里随便选了一个。

    海日看着盛灿阳问道：「怎么办？」

    盛灿阳说：「先别慌，可能还不会马上用。除了我给你的东西，什么都别吃。」

    海日还是有些低落，怕自己会影响了盛灿阳的安排，盛灿阳看出他心情不好，便说道：「你看我。」

    海日抬眼看他，盛灿阳捏着眼角和两颊给他做了个鬼脸。

    海日没忍住笑了起来，说道：「滚开啊。」

    盛灿阳揉了揉他头髮：「别担心了，行不行？」

    海日：「可是一旦有人用它杀人怎么办？」

    「已经发生了，」

    盛灿阳摊手说道，「担心也没有办法。」

    盛灿阳说：「这是正常的游戏进程，可以毒走一个人，只不过之前我们可以控制，现在控制不了了。」

    海日发现自己真的太依赖盛灿阳了。现在简直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日子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盛灿阳说的那些话，海日自己心里也清楚，可是由盛灿阳说给他听，和他自己说服自己，效果完全不一样。

    盛灿阳好像永远不会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没有给海日表露过任何负面情绪，没有说过累。不知道要维持一个这么好男友的形象到底需要付出多少精力，也可能对于他来说并不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不是因为他出色，而是因为盛灿阳早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已经尝过太多痛苦了，他觉得只有做得特别好，别人才会爱他。所以付出这些的时候，他觉得都是理所当然的。

    盛灿阳已经习惯了无论得到什么都要去那东西去换了。

    海日忽然说道：「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的。」

    盛灿阳：「？」

    「你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海日说，「有累的时候，可以给我说的。」

    海日：「我也想替你做点什么。」

    盛灿阳愣了下，然后笑了，没有拒绝，想了想说道：「那你来守夜吧，我睡一会儿。」

    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了，说是守夜也只是守两三个小时而已，海日让盛灿阳躺在他身边，两个人十指交握，盛灿阳握着他的手，很快地睡着了。

    海日低头，看见盛灿阳眼眶下有一片青黑，他皮肤白，看上去确实有些明显。

    虽然自私，海日还是希望这些天能过得慢一些。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盛灿阳几乎和岭声一起醒来了。

    此时楼上还没有人走下来，海日看见岭声醒过来，马上去倒水，岭声想要起身，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痛唿了一声。

    盛灿阳问道：「你去哪儿了？」

    海日：「大家找了你好久。」

    这个岛不小，大家分散着去找，也都快要覆盖到了还是没找到，虽然没说，但都以为岭声已经被扔进大海里了。

    岭声说道：「掉进海里了。」

    海日：「……」

    「我当时本来想去找你们来着，」岭声幽幽地说道，「你们在海边捕鱼，我也想去试试，结果人没找到，我就想自己试试，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海日：「我该怎么形容你呢。」

    岭声：「幸运？」

    「弱智。」海日说。

    岭声：「我在海底晕倒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都黑了，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我想回去，还迷路了。又累又饿，背包还丢了，有没有吃的借我点？」

    盛灿阳掏了个面包扔给他，说道：「就这一个了。」

    岭声狼吞虎咽地吃了，噎了够呛，海日递过水来，岭声说道：「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以后就叫爸爸，」海日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忘了改口。」

    「爸爸，」岭声说道，「你们还好吗？」

    海日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你消失的这两天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第193页

    海日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平从楼上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不好了。」

    海日说道：「第三个。」

    岭声：「？」

    白亚楠的室友是张平和文昊，文昊死后，岭声和他们住过一晚，后来岭声消失，他们两个人便没有再找到合住的人。

    今天早上，张平醒来，发现白亚楠倒在他们的房间门口，身中数刀，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发黑了，可见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见到有人死于狼刀。

    这应该是狼人第一次真正在夜里猎杀了一个人。

    大家围在尸体旁边，每个人心思各异，想法都不一样。郑义的表情非常震惊，既震惊又有些愤怒，似乎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白亚楠会被狼人杀死。

    如果她被狼人杀死，那就代表她是个真正的预言家，那郑义的身份不言自明，必然是狼。

    郑义说道：「这不可能。」

    盛灿阳无声地嘆了口气，问道：「谁陪我一起去？」

    没人出声，郑义还处在混乱中，也没有回答。

    海日说道：「咱俩一起吧。」

    海日感觉自己居然已经开始习惯死亡了，他走上前帮白亚楠把眼睛闭上了，白亚楠的表情和刘阳完全不同，白亚楠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脸部肌肉紧绷着，瞪大了双眼，仿佛在瞪着他们。

    海日合上了她的眼睛，和盛灿阳一起抬起了她，血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掉了两人一鞋。

    海日听说人死后会很沉，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沉。盛灿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重量，面色如常地架着白亚楠的胳膊，俩人把人脱了下去。留下一淌血水和一路的沉默。

    所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这样的沉默和之前的沉默不一样，这种沉默充斥着恐惧。他们的脑袋里都在想如何自保，都觉得下一个人会是自己。

    盛灿阳他们把人拉到了后院，盛灿阳拿起昨晚刚用过的铁锹，上面的新泥还没干，他挖了个浅坑，然后把人埋进去，海日忽然有些噁心，干呕了一声。

    盛灿阳昨晚就是这样自己把刘阳给埋了的，海日看了他一眼，盛灿阳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海日看见土慢慢地没过一个人的脸，最后彻底地消失了，海日：「我其实应该想到，白亚楠活不了了。」

    两个对跳的预言家，只要死了一个，另一个确实是活不过两天的。因为狼人留着她也一定弊大于利。

    海日说道：「昨晚如果守在她身边就好了。」

    白亚楠死了太久了，连药都用不了了，海日感觉非常遗憾。但这些事后诸葛亮，海日也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

    盛灿阳却比昨天沉默了不少，只是说道：「别想了。」

    海日说：「你……还相信他们吗？」

    盛灿阳来的第一天就说，我们可以不杀人，不要找狼人，也不要跳预言家，只要这样做了就一定没办法收场了。他从第一天就说相信人性，但憋了两天平安之后，反噬而来的却是更兇残的相杀。海日感觉盛灿阳也许对这些人很失望。

    盛灿阳露出了个有些奇怪的表情，他淡淡地说道：「我说过，我相信人性。」

    海日：「……」

    他们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剩下的人都坐在客厅，听见他们回来了，视线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盛灿阳和海日都是浑身是血，看上去非常可怕，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

    郑义说道：「只能是他们狼人起了内讧。」

    白亚楠死在夜里狼刀，郑义的身份一下就不做好了起来。郑义说道：「我如果是狼，不会蠢到去杀她的。」

    盛灿阳平静地说道：「还要找狼吗？」

    所有人：「……」

    「这样的后果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盛灿阳说，「不是你们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吗？」

    岭声走过来，还有些虚弱，说道：「我们完全是可以不用杀人的。」

    「这件事和好人无关，」吴文波怒道，「如果文昊不偷东西，我怎么会开枪。」

    盛灿阳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歪了歪头，颈椎的骨头髮出了一声脆响，大家同时不说话了。

    盛灿阳突然对岭声说：「你是女巫吧。」

    岭声愣了一下，神色一顿，然后说道：「我……」

    海日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盛灿阳说：「只能是你了，我是个平民。」

    盛灿阳指着这几个人，说道：「别想了，这几个人最多是民及民以下，没有神，只能你是女巫了。」

    岭声沉默片刻，挠了挠头，有些突兀地道：「我是。」

    盛灿阳说：「你的药还在吗？」

    岭声看着盛灿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丢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的样子，说道：「猜到了，你们小心一点吧，现在的药不一定在谁手里，吃东西的时候都注意一点，小心吃到毒。」

    海日看着盛灿阳和岭声，他们虽然在和所有人说话，但他们的视线始终放在对方身上。

    盛灿阳说完就转身要走，岭声问道：「你去哪儿？」

    「捕鱼，」盛灿阳说，「要不要一起？省得又掉进水里消失好几天。」

    岭声半开玩笑道：「你把我身份说出来了，就不管我了？」

 第194页

    「你不是还有一瓶解药呢吗？」盛灿阳说，「在家待着吧。」

    海日忽然明白了，盛灿阳希望岭声有药这件事可以暗中掣肘狼人，让在屋里的狼人不敢伤人，因为用了也会被女巫救起来。而真正的解药在盛灿阳手上，他又在外面，如果有狼人在外面伤人，盛灿阳可以救起。这样就可以两边都牵制住。

    海日不知道，以盛灿阳的心思缜密程度，他现在的脑海里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一直不爱说话的张平却突然道：「要去就所有人一起去，毒不在了，你们带回来的食物谁干吃？」

    盛灿阳端详了他片刻，似乎觉得非常有趣，端详得张平不自在极了，盛灿阳道：「那就一起走吧。」

    盛灿阳和吴文波走在前面开路，海日、唐颖和王书留在后面。

    唐颖说道：「这么说，郑义真的是狼。」

    「我没想到盛灿阳是平民，」唐颖打量着海日的神态，「你知道吗？」

    海日说：「不好说啊。」

    唐颖：「？」

    海日对她说道：「一般情况下，比我聪明的人如果愿意为我好的话，我不会去猜他的身份。」

    海日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唐颖，唐颖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十二个人死了四个，现在还剩下八个人。留下的每个人可能都没有想到，一旦天平倾斜，平衡被打破，死亡来得会是如此的轻易。

    郑义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聊一聊。」

    「岭声的毒是谁偷的，他到底去了哪儿，」郑义说，「盛灿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都该聊清楚。」

    盛灿阳毫不犹豫地道：「可以。」

    郑义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痛快，愣了下才想到自己的问题，他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盛灿阳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做的事情第一天就说明白了。」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盛灿阳说道，「现在也是如此。」

    郑义：「时至今日，你觉得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盛灿阳看了看他，说道：「有，你想听听吗？」

    沙滩上，唐颖问道：「盛灿阳和郑义去哪儿了？」

    海日说：「上厕所去了吧。」

    唐颖有些焦虑，不断地关注盛灿阳的动向。王书留小跑过来，伸出手来，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螃蟹。

    唐颖吓了一跳，然后问道：「哪来的？……送我的？」

    王书留点了点头，唐颖有点害怕，但还是接过来了，说道：「谢谢。」

    王书留又跑开了。

    唐颖看了眼她的背影，把螃蟹放了，看了眼海日，解释道：「没有几块肉。」

    「我都不知道还有螃蟹。」海日说。

    唐颖没说什么。

    海日猜测昨晚唐颖应该是投了王书留。

    唐颖应该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从她今天的言行上来看，她不信任盛灿阳，也很防备王书留。与此同时，其实她也不相信郑义。

    海日没法劝她什么，也只好沉默。

    过了会儿，盛灿阳和郑义回来了，郑义面色沉重，仿佛心里有事，脱了衣服直接下了水，一直过了大半天才上岸，上了岸直接栽倒在沙滩上，皮肤晒出健康的光泽。

    海日挨个望过去，发现大家都成群结伴。

    岭声自从回来之后就不那么总是凑在海日身边了，一直跟王书留在沙滩上玩，吴文波、郑义和张平在一起聊天，唐颖则是和盛灿阳、海日坐在一起。

    过了会儿，岭声走过来，对他们说道：「他们要咱们一起去烤鱼，要去吗？」

    盛灿阳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他们几个人今天打了十多条，一人可以分两条，至少可以说是够吃了，不至于像前几天那么饿了。而吴文波他们稍微少一些，只有五条。

    众人点起火来，中途几乎一句话都没说，默契地各干各的。

    三个人五条鱼，海日感觉有些危险，果然，在分鱼的时候，张平的表情有些不满，而吴文波则是假装看不见。他分了自己两条大个儿的，张平一条大的，一条小的，然后给郑义了一条大的。郑义接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变，收拾了收拾就架在了火上。

    张平却道：「为什么是你分？」

    吴文波似乎早有准备，说道：「我是神。」

    「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张平嗤笑道，「你的枪已经没有了，不就是个平民？」

    海日嘆了口气，看了自己这边的人一眼，岭声示意随便，海日便说道：「再给你们一条，重新分吧。」

    吴文波却道：「我打死了一个狼，多一条鱼都不行？」

    盛灿阳挑了两条，一条递给郑义，一条递给张平，然后示意他们闭嘴。

    张平总算勉强满意了，吴文波却表情忿忿，似有不爽。

    盛灿阳说道：「现在已经不缺食物和水了。」

    吴文波口气有些沖，说道：「这话和我们好人说有什么用？」

    「好人也杀了狼人了，」盛灿阳说，「最先杀人的是我们。」

    吴文波并不服气，语气刻薄道：「是文昊先偷东西的，如果不是他偷了东西，然后又想要杀人，难道我会动手？」

    吴文波在这几天似乎已经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并没有烦什么错误。

 第195页

    吴文波说：「如果我不杀了文昊，他不知道要杀几个人，你们还活着，不是因为有神牌吗？」

    一时没人回答他，只有火星跳动的声音。

    过了会儿，张平看着火里的烤鱼，有些紧张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今晚的投票。」

    郑义说道：「还要投票？」

    「游戏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就证明我们这里还是有狼，」张平说道，「就在你和盛灿阳中间，其实大家都知道。」

    海日有点想让张平把鱼给还回来了。而且张平说的其实也并不对，场上身份不明确的应该是：王书留、盛灿阳和郑义三个人。

    这三人里两个接了查杀，一个接了金水。

    张平说道；「我们没办法知道你们狼人会不会投票。」

    盛灿阳反问：「你觉得昨晚的刘阳是被狼人投走的吗？」

    张平：「……」

    「刘阳给郑义发了金水，」盛灿阳一边翻着面烤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郑义总不可能会投刘阳吧。」

    郑义说：「我三天全部弃票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我猜也是。」

    「我和海日全都是弃票，」盛灿阳说，「如果你觉得刘阳是被狼投出去的，那你可以想，是我投了他一票。那剩下的那一票是谁投的？」

    「我如果是狼，郑义一定是好人，那很可能只剩下我一匹狼，我的队友白亚楠昨天发了郑义查杀，我一定会跟着她投票郑义，而不是刘阳，」盛灿阳说，「狼人杀的轮次问题，郑义平民接查杀，他的轮次在刘阳之上，我不会投刘阳，白亚楠也不会。」

    盛灿阳侃侃而谈：「所以只要郑义没出局，就代表了我根本没有投票。」

    「而相反，如果你认为刘阳是狼人，则郑义是好人，那狼人谁会投自己的队友出局？」盛灿阳看着张平，说道，「你觉得昨晚的刘阳是狼人投出去的吗？」

    张平哑口无言。

    不仅是张平，除了海日，所有人都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上了盛灿阳的思路。

    海日昨晚就想过这个问题，昨晚的刘阳根本不可能是狼人投出去的，狼人走的是屠民路线，他们根本不会动神牌，更何况刘阳也未必是个预言家。只能是好人把刘阳投出去了。

    盛灿阳说道：「刘阳是两票出局，这就证明场上很可能只剩下一狼。从我的立场上来说，这一匹狼是谁，不言而喻了吧。」

    大家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了郑义。

    郑义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盛灿阳淡淡地说：「都是猜的而已，我今晚还是会弃票。」

    张平忽然说：「投了郑义，游戏就会结束吗？」

    盛灿阳把烤鱼递给海日，火光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他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郑义说：「我盘不出什么线索来，谢谢你的鱼，但我确实是个好人。」

    盛灿阳笑了笑，没说什么。

    俩人虽然身份现在已经对立，但海日却发现俩人周围并没有敌对的气场。郑义似乎甚至比较放松，丝毫不像是要被投出局的人。

    郑义说道：「我去上趟厕所，有人一起吗？」

    「我去。」海日说道。

    岭声忙道：「一起一起。」

    三人往树林里走，郑义说道：「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海日看了眼郑义，他本来想和郑义说点什么，但是无奈岭声跟着，只得作罢。

    他感觉刚才盛灿阳和郑义单独出去的时候，确实说过什么了。

    岭声在前面解手，海日的视线从他身上一晃而过，觉得有些奇怪，说道：「你身上没有伤啊。」

    岭声回过头来，说道：「屁股上没有啦。」

    海日其实想说他身上没有一回来时看着那么严重，但是想了想，可能淹水确实不会受外伤，大概都是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的磕磕碰碰。不过这样说的话，昨晚他的样子也有点太吓人了吧。

    海日看着岭声和郑义，忽然停下了。

    岭声系上腰带，说道：「走吧，怎么啦？」

    海日仔细端详他俩的脸色，然后说道：「没事。」

    不对劲。海日想。

    非常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劲。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一条线将所有东西都贯穿了起来，似乎有人在穿针引线，可是却总也抓不住这条线。

    岭声说道：「哥，咱们回去了，你能不能让阳哥帮我引荐一下。」

    海日：「还想当明星啊？」

    「阳哥好帅啊，」岭声说，「大明星的气质。」

    岭声模仿盛灿阳的语气，说道：「你真觉得昨晚把刘阳投出去的是狼人？」

    海日：「那跟他是不是明星无关吧。」

    岭声求知地道：「跟什么有关？」

    海日：「智商吧。」

    岭声：「……」

    海日拍了拍他的肩膀。岭声的肩膀相对盛灿阳还要厚实一些，斜方肌发达，手感和往常并无二致。

    海日说道：「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加更的话，这个副本也许会写完，如果写不完也就是明后天了。

    结束后会在微博用思维导图的方式发个详细的解释，帮助大家理解剧情。感谢在2020-10-30 00:04:26~2020-10-31 01:3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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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国服第一守卫（二十二）

    三个人回到篝火旁, 盛灿阳已经将鱼烤好了，一只手拿着烤好的，另一只手转着火里的另一条, 神色有些专注，专注地不像是在烤鱼, 而是在想什么事情。

    岭声一边在裤子上擦手，一边说道：「阳哥，你让我想起了个词儿。」

    盛灿阳学着他的口音，随口说道：「什么词儿？」

    岭声：「治大国如烹小鲜。」

    「嗯？」盛灿阳的脑子没放在他身上, 反应了一会儿，才配合地笑了笑。

    海日提醒说道：「给我的？」

    盛灿阳者才想起来，把烤好的那条递给他，海日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道：「想什么呢？」

    「算算票, 」盛灿阳这次倒是没有隐瞒, 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出局。」

    海日看了眼众人的神色，然后低声对盛灿阳说：「怎么可能没人。」

    盛灿阳也低声说道：「所以要想想办法。」

    当时人多眼杂，海日没有问到底是怎么想办法, 而是先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今天晚上大家都饿了，几乎每个人都吃了两条鱼，只有张平剩了一条, 把烤好的鱼用塑料纸包了起来, 小心地放在了背包里。

    一行人收拾好自己的背包, 把火踩灭，往回走去。越往回走，心情和脚步同时沉默了下来。

    今晚没有人守夜, 大家各自回房间，盛灿阳把床铺铺好，对海日说道：「下去上厕所，去吗？」

    海日说道：「不了。」

    盛灿阳自己下了楼，海日打量了下唐颖和王书留，唐颖似乎在发呆，抱着自己的背包躺在床边，王书留不知道去了哪儿，海日悄悄地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海日走在走廊，每扇门都关着，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一楼大厅的灯关着，他放轻脚步，慢慢地下了楼梯，外面是一片安静，厕所里似乎没有人。

    海日只是稍稍停顿片刻，然后便转了个弯，往后院走去，在早上埋葬白亚楠的墙角，忽然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海日只是听见个含煳的音调，就知道那是盛灿阳的声音。

    盛灿阳声音非常低，海日紧紧地挨着墙壁，听见他说道：「……今晚一定是你出局。」

    「唐颖、吴文波一定会投你，你头上至少有两票。我可能也会有一票，但我今晚出不了局，你就不一定了。」

    海日听见盛灿阳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你投岭声。」

    海日紧紧地抓住了墙壁，心快速地跳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跟盛灿阳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可是岭声是女巫……」

    盛灿阳说道：「不会，岭声身上还会有郑义一票。」

    王书留：「为什么？」

    盛灿阳：「郑义是女巫。」

    海日：「……！！」

    王书留：「你不是说岭声是……」

    盛灿阳说道：「郑义的药开局就被我偷走了，他不敢说自己的身份，马上就会被我弄出局。但他今天一定会投岭声。」

    王书留也很机敏，她说道：「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投岭声是没用的。」

    盛灿阳说：「所以他和我做了个交易。」

    海日甚至可以想像到盛灿阳说话的时候的表情，坚定灵敏，游刃有余。

    盛灿阳的声音道：「郑义以为岭声和我是双狼，只要我帮他把岭声投出去，他就不会说出自己身份。这样我们都还有的玩，而且在他眼里，我和岭声是双狼，你是安全的。」

    海日感觉有些缺氧，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没有再听，转身离开了。

    海日跑上楼来，关上了门，唐颖奇怪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海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天黑还是有点吓人的。」

    唐颖：「你不是和盛灿阳一起出去吗？」

    海日：「不知道，没看见他，可能去找人聊天了吧。」

    海日有些心烦意乱，一时也没有编好，但所幸唐颖也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再追问。

    过了会儿，盛灿阳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看见海日已经躺下了，便坐下了，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累了？」

    海日：「没有，王书留呢？出去好久了，要不要去找找？」

    「嗯？」盛灿阳看了眼床上，发现确实没人，说道，「去多久了？我去找找。」

    海日：「好像有十分钟吧。」

    盛灿阳便站起来，重新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吧，你睡吧。」

    盛灿阳走出去还没有两步，海日便听见他在走廊里的声音：「去哪儿了？

    」

    王书留说：「厕所。」

    「我刚回来，怎么没见你？」盛灿阳一边说一边推开门，让王书留先挤进来，对海日说，「回来了，别惦记了。」

    海日看着他的神色，实在太过于自然了，一丝一毫地痕迹都看不出。

    就算是谁都看不出他们两个人刚刚在后院聊过天，讨论过别人的生和死的问题。

    王书留跳上了床，盛灿阳脱了袜子也上床，海日看着他的后背，第一次感觉到盛灿阳在表演方面的天分。

 第197页

    确实也该如此，盛灿阳是个艺人，艺术天分如此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演戏。

    海日枕着自己的胳膊，陷入了沉思，他居然感觉到了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盛灿阳要干什么。

    海日又联想到了盛灿阳昨天晚上看见岭声的那个奇怪的表情。海日还是第一次在盛灿阳的脸上看到那么有攻击性的表情。他确信盛灿阳是真的想把岭声弄死，但是为什么呢？

    岭声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

    海日忽然有了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就好像，回来的这个人，不是岭声一样。

    海日被自己的想法忽然吓了一跳，毛骨悚然地竖起了一身的汗毛。

    被窝里伸过来了一只手，准确地找到了海日的手，十指交叉握住了。盛灿阳最近每晚都会握住他的手睡觉。海日猜测盛灿阳每晚都没有出去过，他没有杀人的时间。

    盛灿阳投过票吗？

    海日不知道。但是如果盛灿阳是狼的话，白亚楠又是怎么死的呢？难道真的是狼人内讧了？

    海日忽然想道：「一定是狼人内讧。」

    如果白亚楠死了，那郑义不就一定洗脱不了嫌疑了吗？那王书留和盛灿阳就一定是好人。白亚楠的死对狼队友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

    如果仅凭王书留，应该是想不出这样剑走偏锋的危险招数的，也许真的是盛灿阳的背后指使。

    海日越想越心惊，手慢慢地变凉，所有他这两天想不通的东西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郑义明明那么像个好人，却被发了查杀。因为白亚楠是狼人，刘阳才是真的预言家。盛灿阳和王书留都是狼。

    所以盛灿阳会告诉大家，文昊是好人，王书留也是好人。所以他才会让大家不要找狼，才会在海日问到他「你知道谁是狼吗」的时候回答「想不知道都难」，现在这一切终于都找到原因了。那晚狼人并不是想杀盛灿阳，而是想杀海日，所以盛灿阳才会生气。后来的一切都难以收场了。

    按理来说，狼人第二晚应该追刀海日的，海日已经无法自守了，但是那晚死的却是白亚楠。

    这一切都已经够明显了，只是海日从来没有往这里想过。

    盛灿阳似乎感觉出海日的状态不对，轻轻地拍了拍他，皱眉道：「怎么了？」

    海日的声音有点涩：「嗯？没什么。」

    盛灿阳以为他是紧张今晚的投票，说道：「别担心。」

    海日问：「今晚还是弃票吗？」

    盛灿阳：「嗯，谁也别投，别担心。」

    海日：「好。」

    盛灿阳对他说道：「快结束了。」

    海日喉结动了动，说道：「好。」

    如你所愿吧。海日心想。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海日想，就如你所愿。

    狼人如果想要获得胜利的话必须杀掉所有好人，海日不相信盛灿阳真的要牺牲掉其他人的性命达成胜利。海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大概一个多小时，还是决定相信盛灿阳。

    盛灿阳是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岭声的身份有问题。

    终于，月上枝头，投票的时间到了。

    海日犹豫良久，还是弃票了。

    在投完票的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滞了，海日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根削尖竹子。

    他转过头去，那根竹子指着的正是王书留！

    王书留紧紧地瞪大眼睛，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唿哧唿哧地喘气。

    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三人马上起身，盛灿阳站起来看了看那根竹子，说道：「停住了——」

    他马上反应过来，对其他人说道：「有人和她平票了。」

    所有人：「……」

    唐颖显然崩溃了，往后退了好几步，紧紧地贴着窗户。

    海日走出去，撞见了张平，张平说道：「你们屋里也——」

    海日说：「是岭声吗？」

    话音还未落，一根竹子顺着张平他们的门口飘了出来，岭声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面色平静。

    岭声说：「盛灿阳。」

    海日转过头去，看见盛灿阳站在他的身后，也看着岭声。

    岭声道：「不太够意思吧？白天刚扒了我身份，晚上就投我？」

    「我没投，」盛灿阳摊手说，「弃票。」

    岭声：「你觉得我信吗？」

    盛灿阳走过去，掀开指向他的那根竹棍上面的布条，说道：「两票，里头没我。」

    岭声：「但你一点都不奇怪吗？我是个女巫，却被投了两票。」

    「特别奇怪，」盛灿阳说，「我最奇怪的是，你到底是谁。」

    盛灿阳转过身来，对其他人说道：「岭声已经被我毒死，尸体扔进海里了，为什么还会自己走回来？」

    盛灿阳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的触感，说道：「嗯？你是什么？npc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还有一章！感谢在2020-10-31 01:31:15~2020-11-01 01: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吲哚乙酸 20瓶；twilight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国服第一守卫（终章）

 第198页

    岭声挠了挠自己的头髮, 这是岭声的一个常用的动作，他说道：「没有啊，我是自己掉进海里的。」

    岭声：「你有臆想症吗？」

    他的神色和说话习惯都非常像岭声, 海日尽管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现在还是没办法把他看作是另一个人。

    盛灿阳对其他人说道：「我是女巫, 不妨告诉大家，今天问他是不是女巫，也只是想试探他的身份而已。」

    岭声：「所以你确实投了我一票。」

    盛灿阳皱着眉头，说道：「不, 我没有，是别人投的。」

    海日知道他现在说的是真话。这两票应该是郑义和王书留投的，所以盛灿阳现在才能穿女巫的衣服。

    盛灿阳说道：「我不投你，是因为我需要这个平票的机会，听听你说话。」

    平票pk的两个人, 分别会留有发言时间, 然后由其他玩家选择一个投票，再次平票的话，则两人均不出局。

    「你到底是谁？」盛灿阳说，「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吗？」

    岭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盛灿阳看着他, 说道：「那你可就要出局了。」

    「那未必吧，」岭声露出了个有些狡黠的微笑，「你那边有几票？算上海日, 也只有三票吧。」

    岭声：「我也有三票, 再次平票的话, 我也不会死。」

    盛灿阳说：「我没有三票，只有一票，我和海日都不会投票。」

    岭声的脸色有些阴冷。

    盛灿阳说：「你看你这个反应, 证明我才对了，这世界是不能投票的吧。」

    所有人：「……」

    岭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盛灿阳：「你可以把这句话刻在你的墓碑上，不好意思，忘了，你不会死的吧。」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我想知道的你的反应都已经告诉我了，」盛灿阳说，「我说过会用自己的方式获胜，我说到做到。」

    盛灿阳自然地转过身来，对所有人说道：「我不左右你们的投票，你们可以随意。」

    王书留则一直都没从床上起来过，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到底还是只有十三岁，吓得不敢说话。

    岭声说：「我是不会死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脑海中，投票重启，这次只有两个选项，岭声和王书留。

    海日犹豫了片刻，这次没有选择弃票。

    三秒钟之后，削尖的竹棍直挺挺地没入了王书留的额头。

    竹棍上面的布条落下，上面写着：「王书留，两票。」

    也就是说，投岭声的人连一票都没有。

    海日突然怒不可遏，说道：「是谁投的？！」

    没有人说话，吴文波的眼睛下意识地转了过去。

    盛灿阳说道：「张平、吴文波投了王书留；郑义投了岭声；唐颖、我，海日弃票。」

    张平和吴文波的表情霎时经过了几个层次，由羞转怒，唐颖则面色一片灰白。

    张平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杀岭声？」

    盛灿阳道：「你觉得呢，我没事说我毒死了一个还活着的人，我疯了？」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一瓶水，说道：「解药。我还可以救一个死于狼刀的好人。」

    岭声：「……」

    「你真的非常聪明，第一天就偷走了药，」岭声忽然说，「我没想到。」

    岭声：「我才是女巫，郑义是好人，刘阳是预言家，我的药被盛灿阳给偷了，盛灿阳没有杀我，他只是把我关了起来，我自己跑了出来，因为害怕他，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张平却皱眉道：「他把你关在哪了，周围的地方我们都找了。」

    岭声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畏惧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只是道：「他自己心里清楚。」

    盛灿阳：「你最好说清楚，不太清楚。」

    岭声：「……」

    岭声遮遮掩掩地，似乎还藏着什么，则更让人对他的身份起疑。

    盛灿阳说道：「现在游戏不结束，证明场上还有狼人，你是被我毒死的，又回来了，那我觉得我应该是毒错了，如果你真是狼人，这就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所以最后一狼就是郑义了。」

    岭声看向郑义：「他这样说你，你还相信他吗？」

    郑义如实地道：「我不相信他，但你怎么知道是我投了你？」

    岭声愣了一下，说道：「因为只有你了。」

    「你还知道他有三票，」郑义道，「也就是说，你知道是谁在第一轮投了你。」

    郑义：「我不是相信他，我也不是女巫，但是他告诉我，投你可以让游戏快一点结束。」

    岭声：「怎么结束？游戏还在继续。」

    郑义：「谁知道呢，我只是给他个机会，他说投了你，你也不会死，我只知道他说的成真了。」

    海日说道：「如果你真的是这个游戏的主人，我们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了，还有必要继续玩下去吗？」

    岭声说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海日放弃跟他沟通了，一言不发地回去整理王书留的尸体。

    刚刚还鲜活的小姑娘转眼已经咽气，海日嘆了口气，有些后悔，或许刚才在第一局的时候，就应该投岭声，而不是弃票的。

    是盛灿阳算错了，还是故意为之呢？

    他第二轮的票算的非常准，但是第一轮的票却算错了一票，是谁的票出错了，导致了王书留的出局？

 第199页

    海日背着王书留下楼，忽然看见唐颖往出追了两步，但又停下了，有些精神恍惚地样子。

    她表现得太明显了，但是大家都没有心思放在她身上。

    海日却想道：「是唐颖这一票算错了。」

    第一轮的时候，有一票是唐颖投的，她连续两天都投了王书留。但是在平票pk的时候选择了弃票。——因为看见王书留的恐惧，还是心软了。

    盛灿阳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唐颖今晚还会敢投王书留。

    其实这点海日也没有想到，他猜到昨晚唐颖应该是投了王书留，但是今晚他也以为，她会改变主意的。

    没想到是没有。

    所以唐颖才会那么自责，尽管不是她直接投票投死了王书留，但是她亲手把王书留送上了pk台的。

    夜晚的海岛有些微凉的风吹来，带来腥甜的气息，这座岛现在也遍布尸体了。

    海日终于理清楚的脉络，现在又重新被打乱。

    盛灿阳的身份永远是扑朔迷离，每当被人揭露一角，又会露出更大的未知区域，让人重新捉摸不透了。

    海日回去的时候，盛灿阳已经把床单撤掉了，重新换了一床，但唐颖还是不敢住，坚持要换床铺。盛灿阳没办法，只好睡床，让她和海日打地铺。

    海日和唐颖并肩躺着，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一晚上没睡，一直很僵硬地看着天花板。

    第二天早上，海日下楼，感觉自己最近吃得太少了，饿得头脑发昏，想要找水喝的时候，发现水已经没有了。

    盛灿阳从他身后走来，胸口贴着他的后背，自然地说道：「今天再去弄点水。」

    海日：「哦，好。」

    盛灿阳掀开他的额头摸了摸，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问道：「发烧了？」

    「嗯？」海日说道，「没有。」

    盛灿阳说：「你脸色很不好。」

    海日自己摸了摸脸，说道：「是吗？」

    盛灿阳看着他，似乎有些担心，海日说：「可能是营养不良吧。」

    「再等等，」盛灿阳抱了抱他说，「快了。」

    海日被他一抱，顿时心就软了，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其实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他也是愿意的。海日知道自己为什么脸色不好看，因为大限将至。

    楼梯传来走动的声音，盛灿阳放开他，然后说道：「今天上午你留下吧。」

    海日是守卫，有自保的能力，他想了想，还是不想和盛灿阳分开，没有答应，盛灿阳便道：「那你在沙滩上等我。」

    海日这才同意。

    但是没想到，在这之前，先出了大问题。

    张平慌不择路地蹬蹬地跑下了楼，他看见了盛灿阳，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住他，说道：「吴文波疯了！」

    盛灿阳一抬头，正好看见吴文波衣衫不整地跑了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胸前的鲜血，再往上看去，他的整个下颌都遍布鲜血——他吐血了。

    海日马上惊道：「中刀了——？不是，是毒！」

    盛灿阳一把推开了张平，甩起背包，掏出了一瓶水，一胳膊拦住了吴文波，把他按倒在沙发上，然后一只手拧开瓶盖，把水往他的喉咙里灌进去，喝道：「咽！」

    吴文波咕咚咕咚地咽进去，他昨天见过这个东西，这是盛灿阳的解药。

    一瓶水全部灌进去，盛灿阳把水瓶扔在一边，喘了几口气，坐在旁边，胳膊搭在膝盖上，问道：「怎么中的毒？」

    吴文波的嗓音沙哑，一时没有好转，张平说道：「他偷了我的鱼。」

    盛灿阳抬眼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的鱼上哪来的毒？」

    张平：「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张平说道，「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偷的毒。」

    盛灿阳嘆了口气，说道：「知道了。」

    张平却还以为盛灿阳不相信自己，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盛灿阳就是女巫了，张平说道：「再说了，是他偷了我的鱼，如果他不偷，死的就是我啊。」

    「我知道了，」盛灿阳又说了一遍，「杀的就是你，平民牌，自己心里没数吗？」

    张平哑口无言。

    这是大多数和盛灿阳聊天的状态，对于盛灿阳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理解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就比如现在，盛灿阳出乎常理地相信了张平。

    海日知道，因为狼人牌确实要该杀张平了，没想到却意外地让吴文波吃了毒。

    海日再一转头，却发现吴文波的状态有些不对，他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他突然脸色一变，往前一张，吐出一大口血来。

    盛灿阳闭了闭眼睛，摸了摸额头，仿佛已经有些预料，他说道：「解药不是用来解毒的。」

    女巫的解药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毒药的，而是为了对付狼刀的。所以女巫的解药对自己的毒药无用。

    盛灿阳可能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想到还是变成了这样。

    吴文波忽然间勃然大怒，他疯狂地爬起来，从厨房里抽出一把刀来，直接冲着海日捅去，海日却好像突然大脑缺氧一样，眼前一黑，动弹不得，只听见盛灿阳暴喝一声，他被一把拉开，踉跄了一下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就是一声疯狂地吶喊、痛唿和咒骂声。

    海日晕了过去。

 第200页

    再醒来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好像突然生了一场重感冒，头脑却很清醒。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见盛灿阳正坐在楼梯上，身下是一直都没有清洗干净的血，已经浸润进了木头里。

    盛灿阳看了海日一眼，海日扶着沙发站起来，突然发现大家都在客厅，只是少了张平和吴文波。

    盛灿阳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张平死了，吴文波和张平互杀。」

    海日这才看见，盛灿阳的手用布条包扎上了，渗透出已经有些铁锈色的血污。

    盛灿阳用受伤的手挠了挠额头，歪了歪头，说：「人都到齐了，我突然发现，我可以翻牌了。」岭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

    盛灿阳说：「我是狼人。」

    「我是最后一狼，」盛灿阳说，「海日是最后一神。唐颖、郑义是最后两个平民。」

    岭声说道：「我呢？」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你，你是见证我们胜利的人。」

    盛灿阳站起来，说道：「我觉得我赢了，你觉得呢？」

    岭声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我想想怎么说，」盛灿阳说，「这样吧，……因为这个游戏已经玩不下去了。」

    盛灿阳说：「绝对平衡。」

    盛灿阳对唐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第四晚，死的会是白亚楠吗？」

    唐颖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盛灿阳说：「你要想想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白亚楠死的那天晚上，她给郑义发了查杀，也就是说，如果她想站稳，她还再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她的狼坑，她说，晚上会在你和张平里验一个。」

    「我们已知，白亚楠是个狼人，王书留也是一个狼人，」盛灿阳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一个狼，你觉得她会发谁查杀？」

    唐颖说道：「……我？」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她正有此意。」

    盛灿阳说：「她和张平的感情，远比和你要好一些，所以她想发你查杀。」

    「你猜是谁拦住了她？」

    唐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勉强说道：「……王书留？」

    盛灿阳再次点头，说道：「是她。」

    盛灿阳道：「可能也有一些别的原因，王书留远比你们想像的聪明，她既不想让白亚楠发你查杀，也不想让白亚楠再活下去了，因为白亚楠一死，郑义的狼人身份就能坐实，她的好人身份自然也就坐实了，百利而无一害。这本来就不是个团队游戏，所以那天晚上，是王书留杀了白亚楠。」

    盛灿阳道：「我一直都没有和我的狼队友有过交流，说实话，我都没打算和她们互通身份，只不过我太早被发了查杀，所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虽然他们知道，但是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过，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些事情，都是王书留后来告诉我的。」

    唐颖不可自已的掩面哭了起来。海日听了也感觉心情复杂。

    盛灿阳说：「我提醒过你，海日也看出来了你投了王书留，他也提醒过你，王书留很喜欢你。」

    唐颖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郑义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颖蹲在地上，突然仰面哭喊道：「我为什么这么坏啊！」

    「你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王书留只是对你好，」盛灿阳还是安慰说，「她临死前，还把毒洒在了张平的烤鱼上，她显然还记得白亚楠之前跟她说的『屠民』。」

    唐颖说道：「我太害怕了。」

    郑义说：「她杀了不少人。」

    唐颖却哽咽了起来，好与坏，善与恶，一言无法避之，说什么，唐颖都感觉不到安慰。

    紧接着，盛灿阳对海日说道：「真正的女巫是岭声，但不是这个岭声。」

    「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偷了他的药和毒，」盛灿阳说，「我一开始就骗了你，但我是想保护你。」

    盛灿阳坦然地看着海日，说道：「我听说要选身份的时候，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我怕当好人保护不了你。女巫也只能救你一次，守卫也只能隔一天守护你一次，我怕你死。所以我选择当狼人。」

    海日：「……」

    「你怎么能把混帐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海日苦笑道。

    盛灿阳说：「只要我当狼，没人能杀你，这是我当时想的，其实我还是想简单了。」

    海日：「你想得还简单吗？」

    盛灿阳自嘲道：「我只有这个本事。」

    海日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找补回来，一时沉默了。他其实没有讽刺盛灿阳的意思，只是有些话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

    盛灿阳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郑义说：「你真的毒杀了岭声？」

    「这个问题最后回答，」盛灿阳说，「还有别的吗？」

    郑义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偷了药，为什么一开始接查杀的时候不跳女巫？」

    海日替盛灿阳解答了这个问题：「因为真的女巫岭声一定会对跳，岭声会上抗推位，他不想害死岭声。」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郑义：「你真的一票都没投过吗？」

    「你投过吗？」盛灿阳反问。

    郑义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只有昨天晚上，你让我投「岭声」。」

 第201页

    盛灿阳说：「我一票都没有。」

    「因为我在做一个实验，」盛灿阳说，「我一直在想，这个游戏到底怎么样才能达到最大程度的共赢，现在终于做到了。」

    盛灿阳说：「我身为一个狼人，海日是我的男友，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他置身危险，所以我一个好人都不会伤害。」

    「唐颖绝对一票都不会再投了，」盛灿阳自信地说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投票了。而郑义，你也不会投票，你即使被查杀，也还是没有投票，保持中立和正义，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所以你也不会投票。」

    盛灿阳：「海日自然也不会投，你投过吗？」

    海日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投过自己一次。」

    盛灿阳眼里忽然闪过愣怔，然后泪花一闪而过，他马上掩盖过去，微微笑道：「他也不会让我受到危险，所以他也不会投票。」

    盛灿阳转身对岭声说：「据我所知，你的世界也不能维持很久，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们是从自杀后的世界来的，那个世界已经崩溃了，那个世界崩溃的前兆就是时间流速过快，企图用增加流动来减少人口压力，而这个世界也已经出现了这个状况，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快了。」

    「我猜你们在同时进行多个进程，」盛灿阳说，「也难以为继了，是吗？」

    「岭声」：「……」

    盛灿阳说：「但是怎么办？我们的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绝对平衡。短时间内，吃喝不愁，不会再死人了，你听说过什么叫流局吗？」

    流局，夜里狼人不刀人，白天好人不投票，循环往復，周而復始。

    「岭声」忽然说道：「你忘了我。我也可以投票。」

    「如果你们把我投出去，你们就破坏了杀道，」「岭声」说，「如果你们不投我，我就会投你们中间的一个。」

    盛灿阳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楼梯的侧面，撬开了一片地板，轻轻地敲了敲。

    「岭声」瞬间脸色一变。

    只听见一些窸窸窣窣地动静，过了一会儿，一颗头从下面冒了出来，众人尽管心里有准备，但是看见那一模一样的眉眼都是一惊。

    岭声四下张望了会儿，然后慢吞吞地从楼下爬了上来，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挨个低头对他们打招唿。

    盛灿阳转头问「岭声」说：「现在你还能投票吗？」

    「岭声」却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仔细端详盛灿阳，说道：「你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岭声」说：「我被你逼得似乎只能如你的愿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次。」

    「这世界有两种胜利的办法，」「岭声」说，「表世界胜利，也就是最简单的胜利，四狼死亡，或者四神死亡，四民死亡。这么多年来，全都是。」

    「岭声」似乎有些乏味地说：「所有人都是杀人、杀人、杀人，然后运气好的赢，运气差的输。表世界，你一定懂的，没什么意思。」

    盛灿阳说：「里世界胜利的条件是什么？」

    「岭声」说：「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

    「里世界胜利，就是绝对平衡，」「岭声」说，「但是绝对平衡，需要所有人都有捨己为人的精神，其实你的朋友们并不是都具备的，所以我一度觉得你还是在胡闹。」

    「后来我才发现，你在玩弄人性，」「岭声」说，「你虽然没有杀人，但是他们的死，都是你默许的。你给了他们选择，他们还是要贪婪，所以他们的死，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在玩弄剩下的活着的人的人性。」

    「岭声」看了眼唐颖，说道：「就像她。」

    盛灿阳道：「我说过我相信人性。」

    时至今日，包括海日在内，大家才理解盛灿阳所说的这句话的意义。

    不是相信人性，而是相信他创造的人性。他让所有人走上了他设计的道路。

    郑义：「你什么时候把……算了，当我没问。」

    郑义说道：「我现在很庆幸没有伤害别人，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岭声」对盛灿阳说道：「你比我想像的还适合。」

    盛灿阳皱眉道：「适合什么？」

    「岭声」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海日，说道：「你的『朋友』还没有告诉你吗？」

    盛灿阳望向海日，海日说道：「第二世界已经坍塌了，不再需要比干了。」

    「岭声」有些寡淡地说：「会重建的，只是需要时间，多加些维护者，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就能让第二世界重新转动起来。」

    这下轮到其他人听不懂了。

    海日并不想聊第二世界话题，他看了眼盛灿阳，眼神里有些绝望和留恋。

    「岭声」说道：「哦，你们要单独聊聊吗？时间确实不多了？」

    盛灿阳说：「是有关你的身份吗？」

    海日无法开口说出这个故事的结局。

    「岭声」：「还有三十分钟，这个世界就收回了，你们会被弹出这个世界，恭喜你们，获得胜利。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达到了里世界胜利，希望你们珍爱生命，你们的一声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下次会直接死亡。」

    「第二世界来的人会直接弹回到真实世界，」他补充道，「盛灿阳给你们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死透了，就会按你们在这个世界的存活时长弹回到你们死前的时间，注意不要再死了，已经没有第二世界给你们进行死亡缓冲了。」

 第202页

    「岭声」说道：「近三年别自杀了，虽然你们也记不住，但是近三年如果再次自杀，你们也会直接死亡，因为第二世界需要重建，重建的这段时间不会收人。」

    「岭声」对海日说道：「维护者求不得，你的时间要到了，需要你履行自己的义务，这三十分钟是我送给你的，好好做一个告别，谢谢你这些年对陌生人的无私的付出。」

    盛灿阳眼圈通红，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意思？」

    「岭声」说道：「他无法回到现实，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他的恩惠福泽会洒遍第二世界的大地，你会被彻底治癒，然后忘记他。这就是维护者的存在意义。」

    海日说道：「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具体的。」

    「岭声」说道：「三十分钟而已，这都捨不得？」

    盛灿阳去拉海日的手，海日握住他的手，却对「岭声」说道：「能不能别让他做比干？」

    「岭声」说：「如果他不自杀，没人能逼他回第二世界。」

    海日终于放了心。

    正午时分，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盛灿阳和海日走到了海边，海日对盛灿阳说道：「我一直想给你一件事。」

    盛灿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流着泪。

    可能要离开的是海日，所以他显得豁达一些，海日说道：「你会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维护者，我……怎么说呢，天生会讨你们生病的人的喜欢。」

    海日：「你的病好了之后，就不会这么喜欢我了，我不是说你不喜欢我，我的意思是，我作弊了。」

    盛灿阳只是流着泪，笑着摇了摇头。

    海日：「我一直希望这些天能过得慢些，但其实已经足够幸福了，这几天是我这一生幸福的总和。」

    海日忽然想到，自己这些幸福的时刻，盛灿阳都会忘记，他侧过身，擦了擦流到嘴角的眼泪。

    海日忽然张开手，笑道：「抱一抱吧。」

    情侣之间所有的肢体接触中，海日最喜欢的是拥抱，温情又亲密，盛灿阳搂住他，海日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你要去当大明星了。」

    海日说：「所有痛苦都会过去的，可能当下会觉得，撑不下去了，但是走过去之后，再看那段时间，就会觉得，其实都没什么。」

    「别人不喜欢你，并不是你做得不好，」海日说，「有时候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大家对优秀的人，都是很怕的。」

    海日：「如果和家人在一起觉得不舒服，不用非要他们理解你，有的父母就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自己的儿女，你自己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的。」

    「太遗憾了，」海日开玩笑道，「你这辈子都遇不上比我更帅的男朋友了。」

    海日：「又帅又爱你，再找到我这样的好难，估计是找不到了，只能将就将就了。我并不是死掉了，我一直都在，会一直看着你，祝福你。我在第二世界有很多朋友，我会告诉他们，如果再在第二世界看到你，一定把你揍回去。」

    「真的有很多话想说，」海日哭着笑道，「但我知道你都会做好的，我一直相信你。」

    盛灿阳紧紧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海日感觉一片湿热。

    海日揉了揉他头髮，然后拍着他的后背说：「我一直相信一个道理，叫做『快乐一瞬也是永恆』，这是我一直都很乐观的咒语。只要曾经有用过幸福，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以说是活一遭是值得的。我特别爱你，和你在一起，我有好多瞬间，好多好多瞬间，都觉得，可以死在这一刻。太幸福了，所以一点都不可惜。」

    海日说：「其实忘记了也没关系，忘了也不代表没发生过，而且我会记得。」

    盛灿阳摇了摇头，说道：「我会记得的。」

    海日微微皱眉，一滴眼泪又顺着脸颊流入了盛灿阳的肩膀，他说道：「别。」

    「别这样，」海日说，「忘了吧。还是忘了吧。」

    海日虽然已经把告别模拟千百次，每次在脑海里模拟的时候他都告诉盛灿阳记得他，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海日没想到自己真心地想让盛灿阳忘了吧。确实是挖心得疼，人不能背负这种东西活一辈子。

    天际泛起一片白，海平线上游来了一条巨大的灰鲸，它振翅低鸣，发出古老而沉痛的哀叫，海日抬起头来，看见它冲着自己游来。

    海日拍了拍盛灿阳，让他抬头去看，说道：「这是我的信号塔。」

    盛灿阳意识到分别真的到来了，茫然地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海日给他擦了擦眼泪。最后时刻，他只想做一件事，海日顺势捧起盛灿阳的脸，虔诚地印下一吻，眼泪掉在了盛灿阳的脸颊上，像是盛灿阳流的泪。

    「我爱你，」海日说道，「你要好好的。」

    盛灿阳下意识伸手去抓他，海日却摇了摇头，他笑了起来，说道：「你要说什么？」

    盛灿阳说：「我爱你。」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海日说：「我喜欢你。」然后紧接着总爱这样问他：「你要说什么？」然后等待盛灿阳说「我也喜欢你」。

    海日珍而重之地道：「再见。」

    盛灿阳突然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睛说：「不管在哪里，一定要等我，我去找你，一定会再见。」

    海日却只是摇了摇头，笑着挥了挥手。一阵风吹起来，捲起了海日微微长的头髮，把他的裤脚打湿了。整个世界随之在坍塌、消失。

 第203页

    森林、海洋、房屋慢慢地被捲入黑暗，整个死后世界消失，第二世界一片虚无，海日随着鲸鱼的振翅而消失，天空、大海、黑暗连成一片，在天空上洒下了一片光雨，漫布整个海平面。与此同时，在中央塔上看见一束光散落，照耀一片虚空，给整片大地的喧嚣洒下了最后的安宁。

    黑暗中传来了盛灿阳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虚无中，飘来往日的歌声。

    「岭声」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暗里，手机里放着一首歌。

    一个女声漫不经心地唱道：「is that all there is

    if that’s all there is ，my friends，then let’s keep dancing.

    let’s break out the booze and have a ball.

    ……

    when that final momentes and i’m breathing myst breath，i』ll be saying to myself……

    is that all there is

    is that all there is」

    真实世界。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红髮少年紧闭的眼皮下突然滚落了两行热泪。

    他手指动了动。

    ——卷二·长安宁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的人物角色思维导图放在微博了哈。感谢在2020-11-01 01:21:49~2020-11-01 05:1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盒、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生如逆旅（一）

    周六的一天, 学校外头聚集了很多年轻的学生。他们身上艺术气息很浓厚，头髮五颜六色，色彩斑斓, 每个人的脸上都亮堂堂的，闪烁着年轻的光芒。

    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男生迈着长腿从学校门快步跑出来, 他头髮略长，遮住了耳朵，髮根有些发黄，看出来曾经漂染过, 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外面搭了一件跳色毛绒开衫，黑色牛仔裤，运动鞋，从人群路过的时候, 不自觉地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盛灿阳旁若无人地走过他们的打量, 然后打开路边一辆黑色的车的车门，把二胡扔到后座。

    前座的经纪人回过头来，说道：「你们老师怎么说？」

    盛灿阳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眼，说道：「补考。」

    「完犊子, 」东北人经纪人骂道，「你弹唱是怎么会挂的啊？拿脚考的啊？」

    盛灿阳说：「唱没啥问题，弹不行, 我没时间练, 嘴唱出来了, 手跟不上。」

    经纪人说：「你就等着网上爆料吧，标题我都想好了『营销自己是音乐天才的盛灿阳连大学视唱都挂科，打不打脸？』你说你丢不丢人啊。」

    盛灿阳嘆了口气, 揉了把自己的头髮，倒在了座椅上。

    经纪人：「要不我去跟你们老师聊聊？」

    「你说管什么用，」盛灿阳说，「也就是再听他骂一遍。」

    经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骂你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

    「骂你什么了？」

    「就那些，」盛灿阳有点烦，「荒废学业，不务正业，不务实，花里胡哨，专业不扎实，忘了。」

    经纪人：「我看你记得挺清楚的。」

    盛灿阳长长地嘆了口气。

    经纪人也愁眉苦脸，盛灿阳问道：「我为啥要去念书？」

    经纪人：「你问我啊！」

    盛灿阳：「你为什么不拦住我啊。」

    「你非要去的啊！」经纪人怒道，「我没拦过吗？！我早说过了，考不上要被全网嘲，考上了还会耽误行程，谁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念书啊！」

    盛灿阳摇了摇手，说道：「开车吧。」

    经纪人骂骂咧咧地发动了车，慢慢地离开了音乐学院的校门口，盛灿阳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也感觉自己是抽风了。

    他自杀过，从二十四层楼一跃而下，居然没有死。在跳下来的时候剐蹭到了楼体上的空调，失了方向，掉在了楼下支起来的车棚上，然后顺着路边的树滚了下来，居然只是骨折。

    这件事上了社会新闻，盛灿阳醒来之后，看了新闻，那时候就不想死了。

    二十四楼都死不了，再跳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还不如接着活下去。

    养伤的那段时间，他躺在床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么，但是不知道总也找不到痕迹。

    盛灿阳坐在车后座，手放在二胡包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然后又想到了那个场面。

    在昏迷的时候，他似乎站在一片海滩上，海平线上一轮漂亮的太阳，海浪涌起，带起一阵光点，像浪花一样，他一边发狂的大喊，一边向海里跑去，心里非常焦急，仿佛是在追什么，然后盛灿阳睁开眼睛，把头髮往后捋了一下。

    经纪人在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头髮该剪了吧，下个月就要录节目了，你打算弄个什么造型？」

    盛灿阳的头髮有些太长了，前面的头髮需要扎起来了，他长相帅气，头髮长也非常合适，很有艺术气息，沖淡了他身上的凌厉的气质，但是和他的定位不是特别符合，他的粉丝更多地是喜欢他的少年感，经纪人说过好多次，让他剪掉。

    但是盛灿阳近两年有些莫名其妙地执拗，他的红头髮留了一年多，对于一个偶像型的艺人，这时间已经非常长了，是从今年才开始没有继续染，但也再没有动自己的头髮。

    盛灿阳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这样还挺多人喜欢的。」

 第204页

    「人家只是会夸一夸你帅，」经纪人不给面子地说，「又不会给你花钱，你的粉丝才会给你花钱，她们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剪头髮，我的微博一天被艾特多少次你知道吗？就为了个剪头髮的事也要骂我全家，我欠他们的，你剪不剪？你不剪我就把车顺着天桥开出去，咱俩谁也别想活了！」

    盛灿阳：「……」

    「别冲动，」盛灿阳说道，「剪，剪！」

    经纪人马上掏出手机，说道：「去哪儿剪啊，去韩国吧，怎么样？顺便公费旅游。咱们已经半年没有休息过了，老闆说过这次考试完了就给你个假期的。」

    盛灿阳想要拒绝，然后就见经纪人在后视镜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盛灿阳无可奈何，说道：「去吧。」

    经纪人马上「哦耶」，拿出手机来联繫行程，盛灿阳说：「我7号补考，补考之后再去。」

    「没问题，」经纪人说，「好好复习，加油，我相信你。」

    盛灿阳有些惆怅自己的钢琴，没再搭理他。

    盛灿阳今晚还要去参加个综艺节目，从凌晨开始录，一直到第二天晚上，还有半个月就要补考，但是行程已经排到十天后了。

    盛灿阳把眼睛闭上，稍微休息了一下，再一睁眼，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化妆师在给他化妆，看他睁开眼睛，笑道：「你可以再睡会儿。」

    盛灿阳勾了勾嘴角笑了下，化妆师说道：「杨哥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盛灿阳面无表情地道：「挂科。」

    化妆师是个男生，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是学的音乐表演吗？」

    盛灿阳示意别再聊这个了，化妆师说道：「babe，你最近的黑眼圈有点重哦，是不是没睡好。」

    干这行没有能睡好的人，更何况盛灿阳正在考试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所有人都觉得盛灿阳的音乐不可能挂科，但是盛灿阳就是逆天改命，硬生生地挂了。

    化妆师小指头上垫了个粉饼，低头给他细緻地遮住黑眼圈，然后离远了看了看，说道：「简直是天神下凡，太帅了。」

    盛灿阳的妆发一直都是他在做，他给盛灿阳上了髮胶，把所有碎发梳到了耳后，露出一张英俊逼人的脸，化妆镜旁边打了一圈的光，盛灿阳抬头看了眼，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化妆师看着镜子里的他，说：「没人会不爱你，舞台加油。」

    经纪人在候播室一旁等他，看见了盛灿阳做完了妆发，说道：「不错，帅。」

    盛灿阳手指放在桌上，模拟在弹钢琴，但是总也练不对左手的和弦。经纪人说道：「你就不该学二胡，对你学其他乐器连点帮助都没有。」

    盛灿阳说道：「你很闲？」

    经纪人：「我的工作就是伺候好你这个大明星。」

    盛灿阳回国发展后，签了个不大的娱乐公司，他算是这个公司最火的几个艺人之一了，公司给他配的经纪人还同时负责了几个小练习生，现在那几个练习生出去参加封闭式选秀节目了，恰好盛灿阳的助理请假回了老家，经纪人的工作重心就放在了他身上。

    经纪人看过了台本，知道盛灿阳在舞台表演后，还会有个和主持人的互动环节，主持人会让他表演一段才艺，他们和节目组对接的时候，上报的节目是二胡。

    经纪人说：「你打算拉哪段儿？」

    盛灿阳说：「枉凝眉。」

    盛灿阳纯属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习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知道了有这么个环节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拉《枉凝眉》，但是在经纪人眼里，却是有些别的意思。

    他打量了盛灿阳一眼，说道：「你最近和没给我惹祸吧？」

    盛灿阳：「？」

    经纪人说：「谈恋爱。」

    盛灿阳：「和谁？」

    「不管是和谁，」经纪人说，「你不会真的在偷着谈恋爱吧？我听小赵说有艺人要你的微信？你给我清醒点啊，你还要卖专辑啊！」

    盛灿阳懒得搭理他，经纪人四下望了望，看看没有人，踢了他一下，低声说：「那个人还在联繫你吗？」

    盛灿阳这次知道他在说谁，两年前导致他上了社会新闻的罪魁祸首，前队友善宇。

    盛灿阳说：「前两天聊了两句。」

    经纪人：「到底啥意思啊，他不会又要在背后惹事吧，你忘记之前他干的好事了吗？你就不能别搭理他了？」

    盛灿阳自杀上了新闻之后，善宇开始在私下联络盛灿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的自私，也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公开表达过立场，向盛灿阳道歉。

    善宇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承认自己确实单方面的喜欢盛灿阳，但是误会了盛灿阳的想法，以为盛灿阳和他心意相通，可是事发之后，盛灿阳没有明确地跟他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所作所为。

    盛灿阳究根到底是没有死，因为这件事退了组合、解约之后，回国发展，事业反而上升了，过得比之前要轻松一些，怎么想都是一件因祸得福的事情，他没什么立场追着不放，善宇给他发了消息，盛灿阳没有犹豫，就回復了「没关系」。

    本来感情的事情，就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盛灿阳反而觉得对善宇心有愧疚。

    盛灿阳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下，他伸手去够，随口说道：「都是朋友，不会的。」

 第205页

    经纪人：「你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同意啊。」

    盛灿阳点开手机，是一会儿要合作的艺人，说在拍vlog，能不能来他的候播室录一段，露个脸。盛灿阳回覆：「当然可以。」

    经纪人偷着去瞥他的手机，那表情简直是在看自己家的白菜，怕被哪家的猪给拱了，盛灿阳直接把手机屏幕亮给他，他把着盛灿阳的手，仔细研读聊天记录，然后说道：「还行吧，他也没你火，一会儿拍的时候你往后凑凑，别总是凑着你那张脸往镜头前一站，巴掌大的脸都能拍的跟个馒头似的，你能不能小心点啊，少被发点黑帖，我也不至于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删帖。」

    经纪人：「我不同意你和善宇联繫啊，我不喜欢他。」

    盛灿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忽然感觉有一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有一个男生的声音问他：「你还喜欢他吗？」

    盛灿阳皱了皱眉头，想要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和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在脑海里模煳的对当时的场景构建一些模煳的印象。对方站在他的旁边，似乎周围是一片树林，日光很好，树影婆娑，有一些旧日罗马的悠闲。

    盛灿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俩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经纪人说：「那可没准，没准他就要来中国的。」

    正说这话，房间门被敲响了，姓房的艺人笑着探出个头来，他是个流量歌手，相貌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出色，中等偏上，但是有一些音乐天分，写过两首爆火的歌，颱风很有感染力，盛灿阳和他聊过一些音乐的话题，俩人在这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房静初举着一个小型vlog摄像机走进来，说道：「哈喽，干什么呢？」

    盛灿阳笑着站起来，冲着镜头摆了摆手，房静初对着镜头说：「你们看这是谁？」

    盛灿阳说：「大家好，我是盛灿阳。」

    「我看过你的vlog，」

    盛灿阳笑着说，「很有趣。」

    房静初：「是吗？看的哪期？」

    盛灿阳：「……」

    房静初大笑起来，说道：「就知道你在骗我。」

    盛灿阳却说道：「十二月的第一期，我忘记是哪一天了，你唱『listen』的那一次，我最近在练琴，你弹得很好。」

    房静初意外道：「真的看了？」

    「是啊，」盛灿阳自然地说道，「很有趣，我也很好奇音乐才子的一天。」

    房静初在镜头外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痛斥他过于官方，他举起摄像头，对准了两个人的脸，盛灿阳的脸怼在了镜头前，盛灿阳对着镜头笑了笑。

    经纪人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对盛灿阳恨铁不成钢。

    盛灿阳很适合在娱乐圈发展，长得帅，舞台表现力强，为人左右逢源，从不得罪人。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又有一些在这个圈里的人绝对不会有的问题。比如说他从来不在乎镜头的多少，不在乎站位、不过问自己的资源、不与人争番位，有的网红或者明星跟他合照只修自己，他也就看一眼就划过去了。

    一开始经纪人以为他是装的不在意，后来发现他是真的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接手盛灿阳之前，听说过盛灿阳是个有脾气的艺人，还心惊胆战了几个月，但是相处下来发现其实和其他艺人没什么不同，每天也都是干那么几件事，时间被挤压得只剩下吃饭和睡觉，但是慢慢地就会发现，盛灿阳眼里没有仇人，艺人的身份对他来说就是一份工作，只是为了赚点钱。

    节目录到了第二天下午五点多，提前结束了，盛灿阳带着妆发上了车，收到了房静初的消息，说这期的vlog拍出来会发给他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发出去。

    盛灿阳说：「不用麻烦了，直接发吧。」

    房静初估计也是在车上，很闲，马上就回復道：「也对，你那么帅，怎么拍都好看的。」

    盛灿阳把手机放到一旁，手指放在腿上联繫钢琴指法，经纪人说道：「明天我就不在了哦，小赵要回来了。让她给你买个那种可以随身携带的那种钢琴键盘，我看很多大学生都背着。」

    盛灿阳：「还有那种东西？」

    经纪人说道：「二十一世纪啦，醒醒吧老爷，你也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现代化的世界吧。」

    盛灿阳躺倒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说：「要给我放个假我才能感受啊。」

    经纪人：「这次我们去韩国，一定要好好玩玩。」

    「有什么好玩的？」盛灿阳坐起来，打开手机的练琴app，对着小小的键盘开始练习，「咱们俩去南山塔吗？」

    经纪人：「……」

    「滚啊，」经纪人说，「我告诉你，虽然你确实长得不错，但是我不是很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盛灿阳随口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经纪人：「女的。」

    盛灿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经纪人也笑了起来，盛灿阳一抬眼，忽然大喊道：「小心！」

    夜很黑，前面的车一个远灯打过来，眼前一晃，突然在道路中央冲出了一个女生，眼见就要撞上！

    经纪人急忙打死方向盘，一个急剎车，车轮在道路上摩擦出一声尖锐的响声，那女生的身体擦过车身，被推到在地，经纪人吓傻了，愣怔地把着方向盘，茫然的看着前方。

 第206页

    盛灿阳打开车门跑了下去，那个女生身上并没有外伤，只是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是自杀。盛灿阳正要说话，一抬眼却看见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盛灿阳忽然拔腿便追，刘阳从车里跑出来，喊道：「你去哪儿啊！」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工装棉袄，里面的卫衣帽子伸出来戴在头上，里面还戴了一个鸭舌帽，身形高瘦，跑起来非常快，盛灿阳的体力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但还是没有追上，那个人上了高架桥之后，忽然一个翻身跳了下去，盛灿阳大喊了一声，扑了过去，却抓了个空，然后看见那个人跳上了下面的卡车，背对着他站起身来，压了压鸭舌帽。

    盛灿阳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在黑暗里拍得不是特别清楚。

    他走回来的时候，经纪人已经把车停好，在路边等他了。盛灿阳看见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问道：「人呢？」

    经纪人：「你追上了吗？」

    「没有，」盛灿阳说，「不知道是谁。」

    经纪人道：「估计是个变态，那个女生已经跑了，她说自己不想自杀，刚才就是一时冲动。」

    盛灿阳：「……」

    「一时冲动？」盛灿阳无法理解，「自杀？」

    经纪人也无法理解，说道：「跑就跑吧，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自杀的人啊。既然她都不想报警，咱们就别惹事了，省得再上社会新闻。」

    盛灿阳说：「她有没有说那个男人是谁？」

    「她不认识，」经纪人说，「就是一起去便利店，从路上认识的，俩人说了两句话。」

    盛灿阳想了想，没说什么，然后上了车，经纪人自觉晦气，拍了拍身上的土，也打开了车门，说道：「幸好你看见的早。」

    盛灿阳打开手机，看着那张照片，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然后又暗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照这个进度，也许能在月底前完结（本人不对自己的言辞付法律责任）感谢在2020-11-01 05:17:16~2020-11-01 20: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盒、观、浮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陶烧酒 10瓶；四大皆空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生如逆旅（二）

    盛灿阳早上睡到七点半, 在闹钟响的前一秒钟醒过来，然后把刚响起来的闹钟暗灭，停顿两秒钟, 从床上弹了起来。

    盛灿阳头髮乱成一团，深深地吸了口气, 穿上拖鞋下床。

    助理戴着个红色毛线帽，在楼下一边抽菸一边等他，看见他下了楼把烟掐灭了，在脚下踩了踩, 然后捡起了菸头扔进垃圾桶。

    助理说道：「练得怎么样？」

    盛灿阳坐在后座，他刚刚沖完澡，头髮还没有完全吹干，根根分明地遮住脸颊，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去看了眼窗外出去上课的中学生, 他说道：「尽力了。」

    助理笑道：「尽力了一定会过的。」

    「这次结束了要和杨哥去韩国玩？」助理一边倒车一边笑道, 「好好放松一下，好久没有休息了吧。」

    盛灿阳说：「今年没感觉很累。」

    助理也只是笑笑，以为他只是谦虚今年不忙。

    但其实盛灿阳真没觉得非常累，他不是很喜欢那种松弛的感觉, 如果闲下来，就会觉得好像缺点什么。他像是个不需要休息，一直可以转动的机器, 如果哪天停下来了, 就会陷入些茫然。

    盛灿阳从去年开始学钢琴, 开始自己尝试着写点歌，钢琴这个东西并不是有音乐天赋就能弹得好的，有的音痴也可以擅长弹钢琴, 有的人乐感好，却也需要下苦功。盛灿阳就是需要下功夫的那个，但这两年又没有什么时间练。虽然用吉他也行，要真正的作曲还是必须要学会钢琴，所以写歌这个事儿也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作品。

    助理说道：「杨哥上次说起了你这个弹唱，说趁这个机会让你好好练练钢琴，不能老是唱别人写的歌了。」

    盛灿阳的手机恰好响了，打开看了看，是房静初发过来的vlog，让他检查一下，盛灿阳点开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回了个「ok」的表情。

    房静初马上回復道：「好早啊，有工作？」

    「补考。」盛灿阳说。

    房静初回復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盛灿阳点开，房静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这般，笑了十三秒，整个车都迴荡着他的笑声。

    助理从后视镜看了眼，笑道：「房静初吗？怎么了？」

    盛灿阳：「没什么。」

    然后给房静初回了个表情，房静初的电话打过来，说道：「怎么啦弟弟，怎么还补考了呢？」

    盛灿阳：「弹唱。」

    「啊，」房静初说，「每年都会有几个挂弹唱倒霉蛋。」

    盛灿阳后仰倒在后座上，看着车顶，说道：「即兴弹唱，你是怎么过的？」

    房静初：「我四岁学钢琴啊，弟弟。」

    盛灿阳：「……」

    房静初：「哥哥出身音乐世家，今年的杂志登了我的专访，莫非你没看？」

    「杂志？」盛灿阳漫不经心地问道，「哪本？」

    房静初：「我回头给你寄点，我本来要送人的，结果买多了，你也帮我送送。」

 第207页

    「不会弹琴是不行的，」房静初说道，「你也不能用二胡作曲啊，你赶紧学吧。」

    盛灿阳：「就说这个？」

    房静初：「当然不是，想给你聊点工作上的事，有兴趣不？」

    盛灿阳说道：「麻烦点开我的微博主页，找到简介里的邮箱地址发送合作邮件，然后等待回復，一般是5-7个工作日——」

    房静初打断道：「咱俩这交情，你咋也得直接找个经纪人跟我聊吧？我还得发邮件？」

    盛灿阳：「我把经纪人微信推给你。」

    房静初：「……」

    「是不是人啊你。」房静初骂道。

    盛灿阳笑了起来，房静初说：「把你经纪人联繫方式给我！」

    盛灿阳开够了玩笑，笑道：「不用了，什么工作？」

    房静初：「合作首gg歌，我已经定了要接，品牌要再找个人，看样子是想找个女的，但我想推荐你，这种一般是找代言人来唱的，但是你知道，代言人就是老子。」

    盛灿阳：「什么品牌啊？」

    房静初骂了一句，说道：「你不知道我的代言？」

    盛灿阳：「你知道我的代言吗？」

    房静初诧异道：「你有代言？」

    盛灿阳：「没有。」

    房静初：「……」

    盛灿阳说：「有个化妆品在谈。」

    房静初：「管我屁事啊！」

    盛灿阳：「你不是在问？」

    盛灿阳感觉逗他还挺有意思的，房静初一大早上被他搞出一脑门官司，气势汹汹地说：「我写的歌，到底唱不唱？」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你发来我听听吧。」

    房静初：「老子写的歌，你还不放心？」

    盛灿阳：「发我。」

    房静初那边似乎开着电脑，把文件传了过来，盛灿阳看到文件过来了，随口说道：「现在给我打二十万，不然我把它卖了。」

    房静初：「……」

    房静初：「你有病啊！」

    盛灿阳笑了，然后说道：「明天联繫你吧，我到学校了。」

    房静初没好气地说道：「补考去吧你。」

    盛灿阳：「再见。」

    「加油，」房静初说，「再挂了的话我一定上网上去爆料你。」

    盛灿阳笑着挂了电话，助理看了看他的神色，也笑着说：「你们俩最近关系还蛮好的。」

    盛灿阳说：「不太熟。走了。」

    助理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盛灿阳把歌打开下了车，耳机里传来了房静初的声音。

    他的声音温柔，但偏单薄。盛灿阳知道他为什么找自己合作，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非常互补。如果真的和女歌手合作，也不一定会有情侣的暧昧感，不如找个声音比较硬的男人，加强冲撞感，能把两个人的长处都衬托出来，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一月七号，放了寒假的学校里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盛灿阳把歌发给了经纪人，然后关了歌，步入了教学楼。

    出来琴房的时候，经纪人的电话打过来，问道：「怎么样啊？」

    盛灿阳：「今年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挂了？」

    经纪人：「什么意思，就你自己补考？」

    盛灿阳：「是啊。」

    「何必告诉我，」经纪人停顿了片刻，说道，「等我夸你呢？」

    盛灿阳：「过了。」

    经纪人：「太棒了！」

    经纪人说：「我买票啦，下午就走，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哈哈，真不错，对了我听了那首歌了，房静初为什么这么好心？不会有什么所图吗？」

    盛灿阳：「我有什么可图的？」

    「美色？」经纪人说。

    盛灿阳：「……」

    盛灿阳：「一首gg歌？」

    「别给我装蒜，」经纪人说，「你给我洁身自好一点，我告诉你，敢给我谈恋爱老子腿给你打断。」

    盛灿阳：「你想太多了。」

    经纪人：「别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是从二十多岁过来的，你们每天脑袋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盛灿阳：「想什么？」

    经纪人：「搞对象！」

    盛灿阳无奈地笑了笑，但倒是没有反驳。也不是说每天都在想谈恋爱，甚至从来没刻意地想过，但是盛灿阳感觉自己确实在等，似乎是该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的，他感觉自己似乎顺着一个方向在找，所以这一年几乎没有拒绝过别人问自己要微信。只要要了就会给，但是说两句之后又会迅速地乏味下去。经常有一种：「不是这个」的想法。这种想法一般情况下会伴随着另一种想法「是不是等不到的」这种预感而来。

    但这种感觉都毫无根据，如果一定要追究到底，就是从自杀之后出现的。他自杀后刚刚醒来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是一片空旷的，无休无止地拍着浪的大海。然后他一直在脑海里找，要找什么也不清楚，但是一直在找。

    白天醒来，看着天花板在找，晚上在梦里，也是那片海。后来慢慢地就好了，不再做这样的梦了。盛灿阳看了些解梦的书，书里说是因为白天收到了刺激，才会做梦，梦只是一种不随意想像。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一方面的反射。

    但是现实生活到底哪一方面反射了这个梦，却也找不到，只能归咎于从楼上纵身一跃带来的副作用。

 第208页

    上午，盛灿阳还在补考，晚上，他就已经踏上了异国他乡。

    经纪人手里拿着手机，一边换电话卡联繫工作，一边推着行李箱。

    盛灿阳戴着遮阳帽和口罩，但是因为身高很高，身材不凡，被人看了两眼，以为他是哪个明星。

    一个小女孩跟着他们走两步，盛灿阳一回头，她恰好按下了快门。

    盛灿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经纪人说道：「咱们先去酒店，我约好车了。」

    盛灿阳接过来他手里的一个行李箱，说道：「你这是住几天？定居？」

    「都是你的行头，」经纪人说，「老闆说让咱俩可以好好玩玩，但是要拍个旅游视频发微博。」

    盛灿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经纪人瞬间心虚下来，沖他谄媚地笑。

    盛灿阳指了指他，示意下不为例，识破了这个早有预谋的陷阱。旁边那个女生却听出了他的声音和中文，忽然喊了一声：「灿阳？」

    盛灿阳愣了一下，经纪人马上说道：「假装听不懂，走。」

    盛灿阳也不需要他提醒，迈开长腿离开了航站楼。

    结果晚上就收到了善宇的联络，问他是不是回来了，是用微信发的。

    盛灿阳躺在酒店的床上，犹豫了很久，还是回了个「是」。

    善宇说道：「见个面？」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钟，明天要去做造型，他想了想，但是还是说：「可以。」

    盛灿阳坐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黑暗的一角等人。

    他把墨镜和帽子都摘了下来，看着窗外的夜景，手上拿了一杯拿铁，上面有漂亮的树叶拉花。

    过了会儿，一个男生从车上下来，跑了过来。

    盛灿阳看着他的身影，忽然感觉有些茫然。

    善宇推门走进来，四下望了望，看见了他。

    盛灿阳站起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要握，又意识到过于生疏了，善宇看见了也愣了一下，但还是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握手。

    盛灿阳把手拿回来，拉开椅子说道：「我没给你点，你看看要喝什么？」

    善宇：「和以前一样就可以。」

    盛灿阳：「……」

    善宇意识到说得不对，说道：「我是说咖啡。」

    「很晚了，」盛灿阳说，「没敢给你点美式。」

    善宇笑道：「才几点？」

    盛灿阳说：「回国之后，那边都睡得很早，我平时这会儿已经睡了。」

    善宇：「有时间睡觉吗？我看你已经成了大明星啊。」

    盛灿阳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值一提。

    善宇说：「你以前也这样，感觉拥有多少都不能让你开心。」

    盛灿阳说：「对，装不满的瓶子。」

    当时有人这样形容盛灿阳，说他是装不满的瓶子，不会争抢也就代表了，他获得了也不会感到开心。

    「过得还好吗？」盛灿阳说。

    善宇笑道：「还好啊。」

    盛灿阳点了点头，就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

    善宇：「你呢？」

    盛灿阳：「比以前好点。」

    善宇：「那就好。」

    俩人又陷入了沉默和尴尬中。

    盛灿阳看着善宇，其实觉得这张脸还是很熟悉，但是从刚才他跑进来开始，那种感觉就让盛灿阳非常牴触，好像希望他别过来。

    善宇：「是不是联繫你得太突然了？」

    「没有。」盛灿阳说。

    盛灿阳感觉无话可说。没有想说的，乏味。这和他记忆里的过去是不一样的，他和善宇本来应该有很多话可说，他们一直是关系最亲近的。但现在他居然感觉什么也不想说。

    善宇：「我其实犹豫了很久。」

    盛灿阳：「我也是。」

    善宇还要再说话，忽然间，窗外一声巨响，两人顺势往外望去，地上躺着一个黑影，地面被砸得下陷，在黑暗里，血慢慢地流淌铺开。

    这一切如此安静地发生了。酒店楼上，有人跳楼自杀。

    盛灿阳眼睁睁地、安静地、手里握着咖啡杯，看着这一切发生了。

    没有尖叫声，没有救护车，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自杀成功了。

    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些片段，一个男生回过头来，眼神明亮真挚，自然地问道：「怎么样能让你开心点？」

    又一个片段，那个男生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里传来了短视频的噪音，他走进屋来，男生放下手机坐起来，笑着问道：「回来了？买的什么饭？」

    盛灿阳坐在椅子上，手无意识地划着名咖啡杯的杯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1 20:57:41~2020-11-05 00:0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黑狗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冰 30瓶；林木木 18瓶；鹿冰冰的真爱粉、不含防腐剂 10瓶；陶烧酒、莲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生如逆旅（三）

    善宇吓了一大跳, 推开了椅子，站在原地看了看，然后才反应过来, 拿起手机打了电话。

    盛灿阳看着窗外，那一摊血迹, 听见周围人窸窸窣窣地讨论声，有人推开咖啡厅的门跑了出去，慢慢地将那摊血挡住了，死亡就这样安静地发生了。

 第209页

    善宇打电话报警, 然后挂了电话，对盛灿阳说道：「你还好吗？」

    盛灿阳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善宇看了眼窗外，然后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善宇重新坐了回来，说道：「我想到了你。」

    「不敢想像，如果你真的死了, 我会怎么度过这一生, 」善宇说道，「可能会自责一辈子吧。」

    盛灿阳说：「没死，别想了。」

    善宇：「我当时就想，是老天眷顾我, 让你活下来了。」

    盛灿阳笑了笑，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值得再提了。

    酒店的人跑下楼来, 推开众人, 然后将人驱散, 有不少人离开了。

    「灿阳啊，」善宇说，「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盛灿阳其实不确定在这个场合, 聊这样的话题是不是很合适，他说道：「我很感谢你。」

    盛灿阳：「当年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大家都很忙，没时间搭理一个语言不通的人，你帮了我很多，我心里一直很感谢你，也很想报答你。」

    「以前没被家里人照顾过，」盛灿阳慢慢地，坚定地说，「但是你照顾我，我想要好好的努力，希望可以保护你，」

    善宇：「……」

    盛灿阳说：「事情发生后，也没有怪过你，其实一直在想，应该是我做得不对，其实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是我做得不对，你一直给我感觉很沉稳可靠，会这样做，应该是我太糟糕了。」

    善宇说：「其实……没这回事。」

    「从二十四层楼上跳下来，」善宇说，「应该是真的想死吧？不是在吓唬谁，也不是警告，是真的想死。」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善宇：「所以我一直说你很狠心，对谁都是。我真不该惹你的。」

    盛灿阳笑了笑，善宇说：「咱们都做了不体面的事，你应该早早拒绝我，我也不应该纠缠你。

    」

    盛灿阳：「是的。」

    善宇：「所以我鼓起勇气给你发消息了，你的头髮是怎么回事？就要留这个髮型了吗？」

    盛灿阳笑道：「没有，明天要剪了。」

    善宇说：「快剪，你不适合这个。」

    盛灿阳说：「还不知道要剪成什么样。」

    「什么都比现在好，」善宇说，「你的红髮很漂亮啊。」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心情不一样了。」

    想死的时候，染了红色的头髮，有一种叛逆和反抗的感觉，但现在已经走过了那段人生阶段了。

    善宇说：「你来这里是有工作吗？」

    「算是吧，」盛灿阳说，「有一点不太重要的事。」

    善宇：「有什么安排吗？」

    盛灿阳知道他想问自己有没有见一见以前的朋友的安排，但是其实没有，盛灿阳如实说道：「没有联繫了。」

    善宇：「你当时出了那样的事情，大家都有些自责吧。」

    「也可能是怪我，」盛灿阳说，「觉得我惹了麻烦。」

    善宇：「你……」

    但是却说不出什么，盛灿阳和大家的关系确实没有那么亲近，有文化差异的原因，也有盛灿阳本身的性格原因。

    善宇说道：「那你可以找我陪你玩。」

    盛灿阳倚在椅背上，看了他片刻，然后说道：「方便吗？」

    善宇失笑道：「怎么不方便，你随时找我，我现在没什么事做。」

    「好的，」盛灿阳说，「等我忙完。」

    十二点半，俩人从咖啡厅走出来，盛灿阳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紧了紧风衣，在黑暗里看上去非常消瘦，善宇说道：「你瘦了，在减肥？」

    「累。」盛灿阳说。

    善宇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肌肉还在啊。」

    盛灿阳撑起了肌肉，善宇说：「不错啊，看来还是没少练习？」

    盛灿阳：「嗯，有些活动要练舞。」

    「我已经放下这种生活了，」善宇说道，「你继续努力。」

    盛灿阳点了点头，善宇沖他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盛灿阳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回了酒店。回去之后洗了个澡，什么也没管，直接睡了。

    第二天去做造型，盛灿阳坐在镜子前，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剃了吧。」

    造型师：「……」

    经纪人说：「咱俩一起死。」

    盛灿阳比了个长度，说：「剪到这里吧。」

    「这不就是青皮？」经纪人问，「你又抽什么风？」

    盛灿阳说：「懒得打理。」

    经纪人：「我每天早上打车去你家给你打理怎么样？」

    「那挺好。」盛灿阳说。

    经纪人一巴掌拍在了盛灿阳的后脑勺上，把造型师看得胆战心惊，盛灿阳笑了声，说道：「你们说了算吧。」

    但是最后还是剪到了耳边，漂了个金色的头髮。

    盛灿阳躺在椅子上，一边等头髮，一边翻手机，并没有看到昨天那个自杀的女生的新闻。

    大部分死亡还是沉默的，没有波澜的，只能是在周围的亲朋好友间掀起一阵海浪，越往外扩散，那水波就越小，最后变成了轻轻地一片涟漪。

    盛灿阳搜了下关键词，看见有人发了照片，点开看了看，照片里的一角其实能看见他的身影，坐在玻璃房内，往这边望着，善宇坐在对面看着他。只是很模煳，看不清人脸。

 第210页

    造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可以洗头了。」

    盛灿阳放下手机，站起来跟着他去洗头。

    经纪人等在旁边，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来，对盛灿阳说道：「你昨天被拍了。」

    盛灿阳说：「什么时候？」

    「机场，」经纪人说，「发条微博吧，实话实说，就说在这儿做头髮。粉丝对这种事有点敏感。」

    盛灿阳说：「把手机递给我。」

    经纪人递给他手机，盛灿阳坐回到椅子上，他对造型师说：「等一下。」

    造型师让开位置，盛灿阳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镜头里他的头髮已经变得金黄了，短髮显得整个人有些冷酷凌厉。他把手机递给经纪人，经纪人拿了照片，去处理这件事了。

    造型师给他吹头髮，然后说道：「满意吗？」

    「满意，」盛灿阳心不在焉，说道，「辛苦了。」

    造型师说：「很帅，祝你一切顺利。」

    经纪人走回来，夸道：「不错，事情解决了，我们去哪儿玩？」

    「随便走走吧，」盛灿阳说，「你带相机了吗？」

    经纪人晃了晃自己的背包，说道：「当然。」

    盛灿阳今天有些沉默，但对着镜头还是没有表现出反常，和经纪人聊天扯皮，经纪人放下相机，说道：「真没什么意思，明天再录吧。」

    盛灿阳不置可否，经纪人说：「去吃炸酱面吧，带我吃一家好吃的。」

    「为什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经纪人说，「因为昨天自杀的那个人？」

    盛灿阳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没什么感觉。」

    经纪人：「那你挺没心没肺的，你当初跳的楼层比她还高。我昨天听说了都感觉挺难受的，也是想到了你。」

    盛灿阳拨弄着吸管，手撑着下巴，然后看了眼窗外，经纪人觉得画面很好，按了下相机，拍下了这个画面。

    盛灿阳已经习惯了被人用镜头对着，没什么反应，任由他拍，经纪人说道：「我的毕生梦想，是让那几个小屁孩像你一样，你这样就可以了。」

    盛灿阳：「不太顺利吗？」

    「人气这个东西太玄妙了，」经纪人擦了擦镜头说，「有的人什么都不会做，也能火，有的人什么都出色，但就是火不了，不讨人喜欢就是真的没办法啊。」

    盛灿阳：「慢慢来吧。」

    经纪人：「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慢慢来？唉。」

    盛灿阳跟他碰了碰杯，经纪人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你到底为什么，感觉今天一直不太对劲。」

    盛灿阳大多数时间还是挺开朗的，但有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像丢了魂一样。虽然人还是那样，但是感觉状态已经不太对了。

    盛灿阳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清楚。」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和善宇一起吃了一顿饭，是以前在组合的时候一直很爱吃的烤肉店，盛灿阳在烟气裊裊中，坐在他的对面，说道：「咱俩还是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善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道：「好啊。」

    善宇翻了翻烤盘里的肉，里面「滋啦滋啦」地被烤出油水，他笑了笑，忽然感觉有些呛，擦了擦眼睛。

    盛灿阳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善宇接了过来，觉得有些好笑，捂着额头，半天没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小小的包厢里只有烤肉的声音。

    盛灿阳看着他，其实心里不能说一丝感觉也没有，但是更多的还是空白和疲惫。当初就没有分清的感情现在已经可以分得清了，没有几分喜欢，更多的是在当时，怕被抛弃的恐惧。善宇是他当时唯一的光亮了，他很怕连这份感情也失去。

    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盛灿阳忽然明白了这份复杂的感情。他对善宇说道：「真的对不起。」

    「就别说这个了，」善宇说道，「我们没有谁对不起谁，绝对没有，不要陷入到这样的痛苦里了。」

    盛灿阳给他夹了块烤肉，善宇说道：「灿阳啊，真就一秒钟也没喜欢我吗？」

    盛灿阳说：「我也不清楚。」

    善宇点了点头，举起了酒杯，说道：「我真的喜欢你很久。」

    盛灿阳：「……」

    善宇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就是问问，别多心。」

    「没有，」盛灿阳说，「从来没有过。」

    善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盛灿阳道：「想不出。」

    「找到了也别告诉我，」善宇笑道，「我虽然好奇，但并不想知道自己输给了谁。」

    盛灿阳说：「如果没你帅，也没你脾气好，你想知道吗？」

    善宇想了想，道：「那可以告诉我。」

    盛灿阳和他都笑了起来，然后举杯干了。

    善宇说：「明天就走了？」

    「明天就走了。」

    「一路顺风，」善宇说，「我们还是朋友吧？」

    盛灿阳：「当然。」

    一杯饮尽，透明的酒杯磕在桌上，盛灿阳忽然感觉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轻松了不少。

    一年后。

    盛灿阳一边刷牙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揉了把头髮。

    手机响起来，他放在耳边夹住，含煳地道：「刷牙。」

    房静初说道：「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了，老夫老妻的不需要收拾这么久了吧？」

 第211页

    盛灿阳把电话挂了，漱了漱口，然后拎起外套推门出去。

    房静初站在车前刷手机，看见他走出来，说道：「十五分钟。」

    盛灿阳看了眼手錶，然后说道：「十三分钟。」

    两个人上了车，房静初说道：「你说好的，今天你请我，吃什么？」

    「你挑吧，」盛灿阳昨晚应酬得太晚，又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颓废得不行，按了按眼眶，说道，「我买单。」

    房静初：「随便挑？」

    「随便挑。」盛灿阳说，「找个能扫码付款的地方，没带卡。」

    房静初在后视镜里看了眼盛灿阳，说道：「那你下午陪我去打桌球吧。」

    盛灿阳已经度过了从少年到成年男人的尴尬期，从样貌上来看和前两年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整个人的气度却改变了，他的周身气焰更加张扬了。即使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戴着棒球帽，踩着运动鞋，也迸发着荷尔蒙。

    房静初无论多少次看到他，都会感慨这个人确实有吸引人的气质，总想让人去接近他。

    「那天说的事，有在考虑吗？」房静初突然说。

    盛灿阳正在看手机，然后说：「在考虑。」

    房静初：「就问问哈，没有在催你的意思，你考虑得怎么样？」

    盛灿阳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很着急？」

    「当然啊，」房静初说，「终身大事。」

    盛灿阳笑了笑。在别人脸上，这样的笑会看上去很轻浮，盛灿阳做起来却很自然，仿佛就该如此。

    房静初说：「我没有配不上你吧？都已经倒追一年了，你也能看出来我真的喜欢你吧？」

    「嗯。」盛灿阳不置可否。

    房静初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不耐烦，于是继续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顾虑就说，我还可以改嘛，反正先答应我，有问题咱们俩再磨合。」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房静初有些心虚，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雷打不动地说：「在考虑。」

    房静初：「哦。」

    「好好考虑。」房静初补充道。

    盛灿阳无心再玩手机，把手机按灭了，闭上眼躺在车椅上，说道：「到了地方叫我。」

    盛灿阳今年二十二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其实在这个圈子里，已经算是异常了。

    房静初已经向他表达好感很久了，盛灿阳前段时间决定先试试。也不是说缺爱，或者说必须要谈，不谈不行，而是他感觉房静初有的时候让他感觉很熟悉。但有的时候又很陌生。

    盛灿阳也在被这样的感情所折磨着，他有时候会觉得房静初的面目可亲，有时候又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心生不耐烦，觉得他也就像其他人一样，别无二致。

    但盛灿阳还是会为那种偶尔出现的熟悉感而悸动，就像是吸了毒一样，无法自拔。

    所以他决定试一试。

    车开了半个小时才停下，盛灿阳睁开眼睛，房静初说：「到底吃什么才能宰你一顿？」

    盛灿阳几乎是脱口而出说道：「你开着车顺着街走，哪家贵去哪家。」

    说完之后，感觉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扑面而来，他停顿了一下，好想有些什么东西从心里涌起了，盛灿阳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感觉有些东西曾经经歷过，但又想不起来。外国人把这种感觉叫做deja-vu。

    房静初说道：「有病吗，累不累？要不去吃牛排吧。」

    盛灿阳皱着眉头，然后看了他一眼，房静初：「？」

    「好，」盛灿阳坐回去说，「随便吧。」

    房静初：「怎么啦？又不高兴了。」

    盛灿阳脱了帽子，揉了揉头髮，打起精神来，说道：「你想吃就去吧。」

    房静初：「我为什么感觉你又不高兴了？」

    盛灿阳冷淡地说：「因为我喜怒无常。」

    房静初笑了，他确实喜欢盛灿阳那种与众不同的劲儿头。年轻人就该有个性，在外面无论如何克己守礼，内敛含蓄，但是在家里都该有点脾气。

    两个人贴着人行横道的围栏，把车启动，房静初打开导航，搜了一家西餐厅。盛灿阳漫不经心地一转头，却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影从人行横道走了过去。

    盛灿阳懵了一下，他仿佛是被击中了，他一下子打开车门跑了出去，房静初在后面喊到：「干什么去？」

    盛灿阳两步追上了那个身影，一把拉住了他。

    那男生身材高瘦，被他拉得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下意识地道：「你……」

    盛灿阳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攥紧了他的胳膊，说道：「你认识我？」

    那男生马上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笑道：「盛灿阳？当然认识，明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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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生如逆旅（五）

    那人凑进一步, 说道：「能给签个名吗？」

    盛灿阳看着他的面容，他长了一张混血脸，看上去二十四五岁, 眉眼深邃，皮肤极白, 身材高瘦，穿了一件棒球棉服，里面是一件高领毛衣，很休闲的打扮。

 第212页

    盛灿阳停顿片刻, 不动声色地说：「可以。」

    男人四下摸了摸兜，无奈地摊手说道：「没有带笔。」

    「要不你先放开我？」男人说。

    盛灿阳慢慢地放开了抓住他的手，然后说道：「你等我。」

    房静初打开车门，莫名其妙地说：「这不能停车，你干什么？」

    盛灿阳打开车门去找五线谱本, 按出笔尖来, 然后走过来，说道：「你叫什么？」

    那人说道：「我叫——」

    他看了眼盛灿阳，笑着说：「安塞尔。」

    盛灿阳在五线谱上写上了他的名字，然后随口说道：「混血？」

    「中德混血, 」安塞尔笑着说，「你就写祝我考研成功好了。」

    盛灿阳按照他的要求写了，然后撕下了一张纸, 递给他之前, 说道：「你形象不错, 有兴趣做艺人吗？」

    安塞尔道：「可是我学习很忙……」

    「没关系，」盛灿阳说，「可以考完试再来, 方便留个联繫方式吗？」

    安塞尔干脆地同意了，报了一串数字，盛灿阳拿出手机认真地记下来了，然后当场拨通了这个电话，直到安塞尔亮出自己正在震动的手机，才挂断。

    房静初终于把车停在了广场的停车位上，跑出来，说道：「什么情况？」

    安塞尔说：「哇，你是那个……」

    安塞尔指着他，却叫不出名字，房静初跟他握了握手，然后自我介绍了一下。安塞尔说：「听过你的歌。」

    房静初说：「这位是……」

    盛灿阳随口打发道：「没什么。」

    然后他对安塞尔说：「方便明天来一趟公司吗？需要做个简单的面试和体检。不耽误你的时间，专车接送，费用全包，过了的话会提供食宿，你可以复习，考完再签合同。」

    安塞尔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盛灿阳说：「留个地址？」

    安塞尔：「……」

    他似乎想了想，怎么也觉得盛灿阳应该不至于在街上敲诈他，便留了个地址，盛灿阳存下了，在地图上看了眼，然后又抬起头来端详他的脸，安塞尔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尴尬。

    盛灿阳说道：「明天见。」

    「明天见。」安塞尔一头雾水地道。

    房静初也一头雾水地说：「明天见。」

    盛灿阳转身走了，房静初沖他点了点头，然后也跟着跑了。

    安塞尔回过头去，马上把笑脸放下了，转头打了个电话：「出事了，在哪儿见面？」

    盛灿阳在后面拍了拍他，说道：「你的小区是哪个？」

    安塞尔：「……」

    盛灿阳把手机递过去，有两个同名的小区，安塞尔面色僵硬，给他指了指，盛灿阳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倒退两步，盛灿阳说：「再见。」

    安塞尔：「……再见。」

    盛灿阳沖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上车。

    房静初说道：「是谁啊？」

    「不太认识，」盛灿阳拿出手机，「看着眼熟。」

    房静初：「那你这是干什么？」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

    房静初：「奇怪不奇怪啊你。」

    说话间，他从后视镜看见盛灿阳却有些出神。

    「你歌写得怎么样？」房静初问道。

    盛灿阳：「没有思路。」

    房静初：「随便写写得了，重要的还是编曲，现在的人都没什么审美，你歌词写得再好也比不上人家两段旋律。」

    「第一首歌，」盛灿阳说，「不是因为想好好写才写不出来，是根本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盛灿阳也没打算第一首歌要求太高，非得写得多深刻，但一下午坐在桌前涂涂写写，但完全没有任何思路。

    「那怎么办，」房静初说，「我要不我写，挂你名？」

    「不了，」盛灿阳说，「自己来吧。」

    房静初：「一开始都这样，慢慢来吧。」

    盛灿阳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他脑海里不断地闪过刚刚遇见的那个人的脸——很漂亮。但是盛灿阳见过的漂亮的脸数不胜数，混血也不少见。只有这个人的脸让盛灿阳感觉特别奇怪，好像是似曾相识。

    房静初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举起红酒杯，俩人碰了一下。

    房静初说：「怎么样啊？能不能赏个光一起去？」

    盛灿阳说：「什么？」

    「我说，」房静初耐心地道，「下周六我和朋友海边露营，你来吗？」

    盛灿阳漫不经心：「看情况吧。」

    「你周六应该没事吧。」房静初说。

    盛灿阳：「不是说工作，看我到时候想不想去。」

    房静初：「……」

    房静初：「怎么做你才会想去？」

    「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微？」房静初说，「别搞醒太早，等你答应了我必须要好好讨回来。」

    盛灿阳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盛灿阳这样说就是真的不想被他软磨硬泡，房静初识相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跟他聊起了工作。他们俩都是歌手，只是类型不一样，盛灿阳很喜欢做音乐，房静初最开始就是跟他聊音乐才聊熟起来的，聊别的基本聊不动。

    盛灿阳骨子里是非常高冷的一个男人，外表看着好相处，和谁关系都不错，实际上油盐不进，关系想再近一步难如登天。房静初跟别人打听过很久盛灿阳的事情，得出他周围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的这个消息。他家里应该还有人，只是早就不联繫了。盛灿阳也不交朋友，身边只有助理和经纪人，平时只有工作和学习这两件事，活得像个苦行僧。

 第213页

    房静初当时就知道，盛灿阳应该是个冷漠地活着的人，不太投入自己的感情，他也做好了长气作战的准备了，但接触之后，他怀疑盛灿阳不像是不愿意和人相处，更像是心里应该有一个人。

    他试探着问了几次，盛灿阳都说以前没有谈过恋爱，看着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其实谈过也没所谓，像盛灿阳这样的人，应该是从上学的时候就被围着长大的，就算没谈过，也肯定有过暧昧的对象，房静初对这个并不在意，只要能追到手都行。

    房静初有时候觉得自己势在必得，盛灿阳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确实是有些悸动的，有时候又有些心里打鼓。

    按理来说，他长相、家世、名气都不错，盛灿阳如果真的喜欢他，不应该这么久了还没答应。

    应该也不能是因为撞号了吧？

    房静初抿了口酒，不动声色地想。韩国那个善宇，一看就是个零啊。盛灿阳也不像是会做零的，不过这个也没准，还是应该再试探一下，找个机会。

    房静初正想着，盛灿阳的电话响了，那边说了几句话，盛灿阳说道：「没见过。」

    「去年见过，」盛灿阳想了想，说，「去年咱俩出国的那一次。」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盛灿阳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但看上去对方就再说一件重要的事，盛灿阳「嗯」了两声，然后说：「上星期我俩发过消息，一直都有联繫。」

    最后，盛灿阳说：「我问问吧，你忙。」

    房静初看他挂断电话，马上说道：「怎么了？」

    盛灿阳说：「看热搜。」

    房静初点开微博一看，瞬间惊呆了。

    盛灿阳和善宇两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的照片，一连拍了数张，其中有几张姿势亲昵，善宇捏着盛灿阳的胳膊，镜头拍得很有故事感，结合两个人的关系，看着很暧昧。

    房静初说：「他们说还有别的照片？」

    「应该是有吧，」盛灿阳一边发消息，一边随口道，「还去吃了烤肉。」

    房静初：「去年的照片？」

    盛灿阳点了点头。

    房静初：「怎么办？」

    「不知道啊，」盛灿阳说，「你继续吃。」

    房静初：「……」

    「吃个屁啊，」房静初擦了擦嘴，说道，「走啊。」

    盛灿阳抬起头来道：「去哪儿？」

    房静初：「公关啊，坐在这儿等着被拍？」

    就在这个时候，盛灿阳的手机响了，善宇的消息也回过来了，他说：「真的不是我。」

    善宇：「需不需要我发个立场？」

    「不需要了，」盛灿阳想了想，回復，「我自己来吧。」

    房静初又坐回来，冷静了不少，说道：「是我冲动了，这事不难解决，你和那个人不是还有联繫吗？只要做个澄清，你粉丝会替你说话的。」

    盛灿阳把手机放到手里转了两圈，忽然说道：「你把车借我用用。」

    房静初莫名其妙地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了他，盛灿阳说：「下次还你。」

    房静初：「不还也行，去哪儿？」

    盛灿阳却已经套上外套跑了。

    「你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办公桌上的一个手机响了起来，一双手把它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号码，一时间没接。

    一个小姑娘说：「我到底做什么你才愿意换一个手机铃声？」

    安塞尔笑了笑，走出办公室，去楼道里接起了电话：「哪位？」

    盛灿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在哪儿？」

    安塞尔又看了眼手机号码，然后试探着道：「盛灿阳？」

    「对，」盛灿阳说，「你在哪儿？」

    安塞尔四下望了望，然后问道：「你在哪儿？」

    盛灿阳：「你家楼下。」

    安塞尔：「……」

    安塞尔：「不是说明天去？」

    「忽然没事了，」盛灿阳站在车旁，看着楼上的阳台，依稀可以看见晒了几件男士衬衫，他说道，「你不在家？我去找你吧。」

    安塞尔有些无奈，倚在墙上，捋了把头髮，说道：「你现在不忙？」

    「你说新闻吗？」盛灿阳随口道，「你怎么知道的，不是在复习吗？」

    安塞尔被堵了一句，然后决定不多说废话，他说道：「我在附近的图书馆，你过来吧。」

    盛灿阳打开手机地图搜了搜最近的图书馆，然后说道：「五分钟。」

    安塞尔：「……好的。」

    电话挂断，安塞尔赶紧按电梯，一边按一边打电话，问道：「你怎么办的事？」

    盛灿阳等在楼下，带了个帽子和墨镜，安塞尔跑下来，有些气喘吁吁地，扒在车窗上，说道：「怎……么了，什么事？」

    盛灿阳说：「上车。」

    安塞尔看了他一眼，然后绕到副驾驶，繫上了安全带。盛灿阳说：「想吃什么？」

    安塞尔：「谢谢，不用了，我刚吃完。」

    盛灿阳看了眼手錶：「那喝个咖啡吧。」

    安塞尔：「到底什么事？」

    「非要有事才能见面？」盛灿阳理所当然地问。

    安塞尔：「……」

    「我还要复习，」安塞尔说，「要考试了。」

    盛灿阳：「那我去图书馆陪你？」

 第214页

    安塞尔：「……右拐，前面有家咖啡厅。」

    盛灿阳虽然是这么霸道地把人叫出来，但是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开车，安塞尔说道：「你那个热搜怎么回事？」

    盛灿阳无所谓地说：「绯闻，没见过？」

    安塞尔：「…

    …」

    安塞尔：「不处理一下？」

    「你觉得要处理？」盛灿阳随口问道，「去年的照片了，要爆出来早就爆了，非等到现在才爆，可能是因为我这两天得罪人了吧。」

    安塞尔：「得罪谁了？」

    盛灿阳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一眼，然后说道：「你说的出事了，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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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生如逆旅（六）

    安塞尔说道：「哦, 没什么，学习的事情。」

    「在哪儿学习啊，」盛灿阳漫不经心地说, 「图书馆五点半就关门了吧。」

    安塞尔：「那个，你车道走错了吧？右拐吗不是？」

    安塞尔：「你要去公司？我今天不方便。」

    「嗯？」盛灿阳随意扫了眼, 说道，「你知道我公司在哪儿？」

    安塞尔：「……」

    盛灿阳随口替他解围说：「路过过？」

    「对，」安塞尔说，「路过过。」

    盛灿阳点了点头, 拿出蓝牙耳机来戴上，在等红灯的间隙翻开手机回了条消息，然后说道：「忘了占道了，算了，随便找一个吧。」

    安塞尔：「……」

    安塞尔心里骂娘, 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 只能看着窗外，深吸了口气。

    盛灿阳从后视镜看了眼他，问道：「你多大？」

    安塞尔：「26。」

    「26岁考研？」盛灿阳说。

    安塞尔「嗯」了一声，说道：「单位允许考, 可以带薪读书。」

    盛灿阳不怎么走心的说：「挺不错。」

    安塞尔：「还好。」

    俩人便没有话说了。

    过了会儿，盛灿阳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拿上了手机, 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说道：「走吧。」

    安塞尔下了车, 然后停在原地看了盛灿阳一眼，盛灿阳：「？」

    安塞尔：「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盛灿阳：「什么？」

    「自我，」安塞尔说, 「这么……自我？」

    他找了半天形容词，没找到更合适的。

    盛灿阳：「是的。」

    安塞尔：「……」

    盛灿阳：「可以走了？」

    安塞尔只得跟上。

    盛灿阳偶尔会来这个咖啡厅，这是天桥下的一个小店，建在一个斜坡上，夏天的时候墙头会被苔藓和爬山虎覆盖，只露出一个招牌，从这里的窗前望出去，可以看见桥洞走出来的各色人，这里是一个居民区，大部分人都穿着随意，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从这里路过。

    盛灿阳不需要在这里写歌，他的歌不需要特意到某个地方才可以写，哪里都一样。他一般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才回来，坐一下午然后离开。

    有时候他粉丝会在这里逗留，希望能碰见他，盛灿阳也没有因此就不来，如果有人要签名就会给签。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他自己。

    安塞尔和盛灿阳在窗边落座，安塞尔说：「你有什么要说的？」

    盛灿阳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草莓奶茶。你呢？」

    安塞尔愣了下，问道：「菜单？」

    服务员给他去拿菜单，盛灿阳说：「焦糖玛奇朵很好喝。」

    安塞尔：「……不了谢谢，不喜欢太甜的。」

    盛灿阳一挑眉，示意随意。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在一大堆花边里艰难地找到了个比较正常的冰美式。安塞尔说：「one shot就可以了。」

    服务员：「什么意思？」

    盛灿阳：「淡点儿。」

    服务员：「哦哦，懂了。」

    安塞尔：「……」

    「到底要聊什么？」安塞尔已经有些不耐烦。

    盛灿阳不动声色地端详他的脸，然后一歪头，有些奇怪地道：「我们见过吗？」

    安塞尔：「没有。」

    盛灿阳：「总感觉见过。」

    安塞尔：「不会就是为了这点事吧？你说要签约我也是因为这种事？」

    「是啊，」盛灿阳坦然地说道，「直觉要这样做。」

    安塞尔：「什么意思？」

    盛灿阳一摊手，说道：「我很多时候依靠直觉做事。」

    安塞尔：「哦。」

    盛灿阳还是皱着眉，入神地看着他。

    安塞尔有些不自然，说道：「你如果没有别的事……」

    「坐一会儿吧，」盛灿阳坐回去，有些闲适地窝回毛茸茸的座椅靠背里，他说道，「等你的饮料上来。」

    安塞尔想了想，又坐下了。

    盛灿阳看着窗外，没有再说什么。

    安塞尔说：「你经常来这里？」

    「偶尔，」盛灿阳过了会儿才回答，然后又改口，「一年也来不了两次。」

 第215页

    安塞尔随口：「为什么？」

    盛灿阳：「你对这种事情感到好奇吗？」

    「？」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盛灿阳说，「别人的这种小事，你真的关心吗？」

    安塞尔有些不悦地道：「你什么意思？」

    盛灿阳摇了摇手，示意算了。

    饮料上来了，盛灿阳接过来然后放在手心里，视线仍然放在窗外。

    安塞尔喝了口冰美式，淡淡的颜色，没什么味儿，看来服务员还是没理解他的意思。

    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安塞尔不怎么感兴趣，盛灿阳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只得无聊地拿起了手机。

    盛灿阳似乎过了会儿，才想起了他，然后把饮料放下，说道：「喝完了？」

    安塞尔桌上的饮料只动了两口，盛灿阳站起来，说道：「我送你回去。」

    安塞尔一头雾水地跟着他站起来，盛灿阳拿起车钥匙和手机，然后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安塞尔只能跟上，盛灿阳打开车门，也没管他跟没跟来，直接启动车，安塞尔赶紧坐上副驾，盛灿阳说道：「回哪儿？家还是图书馆？」

    安塞尔看了眼时间，出来还不到四十分钟。他说道：「图书馆吧。」

    盛灿阳打了转向，掉转车头，没说话。

    安塞尔说：「你这车不错。」

    「不是我的，」盛灿阳随意道，「不然可以借你。」

    盛灿阳：「今天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安塞尔只得说。

    盛灿阳：「下次等你有时间再出来吃饭吧，就算是道歉。」

    安塞尔：「不用了不用了。」

    盛灿阳笑了，说道：「随便你点。」

    安塞尔却拒绝道：「真的不用了。」

    盛灿阳点了点头，没有再执意邀请。

    盛灿阳将他送到了图书馆楼下，安塞尔说：「走了啊。」

    盛灿阳给他挥了挥手，安塞尔下车，跑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盛灿阳把车停在原地等了会儿，还是感觉那种难以平静，突然一个转弯，又把车原路开了回去，车在路上疾驰，要到天桥下的咖啡厅的时候，忽然铃声响了。

    盛灿阳接起来，经纪人说道：「你问出什么了？」

    盛灿阳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他结果，便说道：「不是善宇，这事我要自己解决。」

    「你随意啊，」经纪人说，「我支持你的，不要冲动啊。」

    盛灿阳自杀那次给大家都留下了心理阴影，经纪人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抚，在经纪人眼里，盛灿阳心里多半是还有善宇，只是求而不得，所以才会自杀。

    盛灿阳没多解释，挂了电话，想了想，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然后打开手机，点开微博，没什么犹豫地打了几行字，然后检查了下错别字，点了发送。

    过了会儿，经纪人的电话打进来，说道：「最好还是让善宇也替你说两句话吧，你俩现在不是朋友吗？」

    盛灿阳说：「是冲着我来的，打扰他干什么？」

    经纪人梗了会儿，说道：「你爱得深沉啊。」

    「别脑补故事，」盛灿阳说，「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吧。」

    经纪人：「全公司都在等你一句话啊，放心吧你。」

    盛灿阳：「全公司一共八个人，好意思说？」

    「夸张了，」经纪人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盛灿阳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还是决定不去咖啡厅了，说道：「回家了。」

    「晚上忙完了去找你喝点，」经纪人说，「行不行？」

    盛灿阳一边倒车一边说道：「来吧。」

    他在倒车镜里看了眼身后的咖啡厅，其实已经很近了，但是又没有心情了。

    人在忘记眼前的烦恼的时候，就算是幸福。而人只要拥有一瞬间的幸福，那一瞬间就可以连成永恆。盛灿阳总在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就有心情自己去找个地方坐一坐。

    自己一个人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没有陷入幻想和迷情，也没有陷入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没有对金钱的渴望，没有对人气的焦灼，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坐在一个地方待一会儿，算是纯粹的散漫自由。

    这样的状态转瞬即逝，再去抓它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盛灿阳五点多到家，开了瓶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戴上了耳机，开始听自己昨天改的曲子，他还没想好词。

    经纪人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又陷入了没有思路的深渊。

    经纪人用钥匙打开门，提了一袋子的啤酒和下酒菜，把盛灿阳从床上提起来，说道：「醒醒啊。」

    盛灿阳打开他的手，扯开耳机，说道：「没睡。」

    经纪人轻车熟路：「写歌啊。」

    盛灿阳随手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听啤酒，然后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经纪人坐在床边，说：「我听了曲子，很慢，你要写情歌？」

    盛灿阳懒得搭理他的不专业，「大」字型地躺在床上，说道：「不知道。」

    经纪人：「让你写点东西是真难，还是找枪手得了。」

    盛灿阳没理他。

    经纪人：「公司正好来了个小孩，分到我的手下了，学流行乐的，让他帮帮你试试？」

    盛灿阳说：「我不是学音乐的？有用吗？」

 第216页

    经纪人「嗨」了一声，也开了瓶酒，说道：「你不是没有天赋嘛。」

    盛灿阳无话可说。

    盛灿阳这一年倒是终于开始发歌了，半年写了两首歌，就只发了两首，反响并不是非常好，只有粉丝在卖命推荐，其实还是没有打开市场，有些小众。

    盛灿阳唱歌很不错，很有一套，作曲也是随口哼哼就很抓人，但是唯一有些问题的就是他写不出来词。

    如果别人也就还好，直接找别人来做就好了，盛灿阳却有些犟，非要在这里死磕。

    盛灿阳说：「我真的，没有思路。」

    「那怎么办啊，」经纪人说，「我要会写，我早替你写了。」

    盛灿阳：「别人是怎么写出来的？」

    经纪人：「人家看你的这张脸，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这人怎么长的』？有答案吗？没有，天生的啊。」

    「你难道还想成为下个作词天王啊，」经纪人说，「不要太贪心。」

    盛灿阳却突然说道：「我的灵感死了。」

    经纪人：「？」

    盛灿阳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这里没有东西。」

    经纪人摸了摸他的胸口，吓了一跳，说道：「我他妈真的是喝醉了，吓死我了。这不好好的吗？」

    俩人脚底下一堆的易拉罐，盛灿阳倚在床头，说道：「我没有生活。」

    「你是大明星，」经纪人说，「你还要什么生活？你就不能像其他人写歌一样，装装逼，卖卖惨吗？多简单啊，我都会写『老子最牛逼，老子老子最牛逼』。」

    盛灿阳笑了起来，经纪人说：「唉，你太难带了。」

    盛灿阳没说话，经纪人说：「新来的那个男孩看上去还可以，就是年纪有些大了。」

    「多大？」盛灿阳随口问道。

    经纪人：「和你同岁，长得还可以，嘴可碎了，是个天津人。」

    盛灿阳说：「你的新希望吗？」

    「是的，」经纪人和他碰杯，然后说道，「等你不行了，我就去捧他，抢你资源。」

    盛灿阳干了一瓶底的酒，说道：「祝你成功。」

    经纪人：「祝我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盛灿阳被闹钟叫醒。

    经纪人睡在床尾，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盛灿阳把闹钟关了，然后爬了起来，差点被床下的啤酒瓶给绊倒，赶紧扶了下床。

    经纪人说道：「上班，上班，上班。」

    他乱七八糟地坐起来，然后去找卫生间，盛灿阳揉了揉头髮，俩人兵荒马乱地收拾好了，盛灿阳要去录音棚录歌，经纪人去上班，俩人开了一辆车，赶上早高峰出发。

    经纪人一脸要吐的表情，盛灿阳给他打开窗户，经纪人说：「我真的不喝了。」

    盛灿阳随口说：「戒啤酒？出息呢。」

    「你以前还不会喝酒的，」经纪人干呕半天，幽怨地回过头来，说道，「你变了。」

    盛灿阳：「我现在也不会。」

    「也对，」经纪人说，「你现在脸色还是戴上口罩吧，一旦被拍了就不好了。」

    盛灿阳从兜里掏出黑色口罩戴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说道：「你说的哪个新来的艺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经纪人愣了下，狂喜道：「没问题。」

    盛灿阳说：「不是让他替我写词，就是沟通沟通。」

    经纪人无趣地道：「你和房静初沟通不行？」

    「不行。」盛灿阳面无表情地说，「他想睡我。」

    经纪人说：「他想被你睡吧。」

    盛灿阳：「一个意思。」

    经纪人：「我其实对他印象还可以。」

    盛灿阳看了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去年冬天，他买房，房静初送了他一个三开门冰箱，他彻底投敌叛变。

    盛灿阳说：「我没跟你算帐，别挑衅我底线。」

    「知道了，」经纪人安静如鸡，乖乖地说，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不打算答应？」

    盛灿阳说：「关你什么事。」

    经纪人静悄悄地说：「你这样说话很伤人哦。」

    盛灿阳：「我故意的。」

    经纪人：「……」

    「对不起啦，」经纪人哭嚎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收的啊！是他把东西运到我家门口的啊。安装工人求我让他进去，不然就扣他的钱啊！」

    盛灿阳拿出手机，说道：「我找安装工人搬出去，还给他？」

    经纪人马上说道：「凭什么？」

    「我们各过各的不好吗？」经纪人说，「给对方一些自由。」

    盛灿阳冷笑一声，经纪人安静如鸡地扣手机壳。

    到了公司楼下，盛灿阳把车停在停车场，经纪人迅速恢復到精英人士的人设，高冷的刷卡过闸机，盛灿阳跟在他身后，双手揣在黑色皮面棉袄兜里，金黄色的头髮乱七八糟，带这个口罩，难得的显得有些萎靡。

    一个男生跑过来，亲切地给他们按了电梯，低头打招唿道：「杨哥早上好。」

    「哦，」经纪人说，「早上好。」

    「给你们介绍一下，」经纪人说，「这个是新来的练习生，还没定以后的方向呢，先跟着训练，叫『岭声』，这个你应该认识吧？盛灿阳。」

    岭声笑着说道：「认识，电视上看过。」

    盛灿阳转眼看了看他，伸出手来，岭声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出手跟他握手。

 第217页

    正好电梯到了，三人一起走进去，岭声大气也不敢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感觉盛灿阳身上的气场有些过于强大了。

    盛灿阳却转过身来，说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岭声：「？」

    「随时？」岭声说，「哦不，我要练习……」

    经纪人说：「跟他去吧，不用去了，以后要当歌手参加节目的，练跳舞没什么用。」

    岭声说：「哦，好的，那个，要干什么啊？」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盛灿阳直接压着他的脖子把他带了出来，然后让他给经纪人鞠躬告别，然后跟自己走了。

    岭声：「……」

    「那个，」岭声说，「不用拽我衣领，我走，我走。」

    盛灿阳放开他的衣服后领，然后打开了个练习室的门，说道：「进来。」

    岭声有些拘谨地走了进去，练习室的窗帘都拉着，一丝光线也没有，盛灿阳把灯打开，然后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关门。

    岭声：「……」

    盛灿阳说：「不脱外套？」

    「我穿着就挺好，」岭声赶紧说，「啥事？」

    盛灿阳：「坐吧。」

    岭声离得远远地坐下了。

    盛灿阳一把把他的椅子拖过来，距离自己的脸不足十公分，他问道：「怕什么？」

    岭声：「我感觉，哥，你是不是要吃人啊。」

    盛灿阳：「？」

    盛灿阳看了眼他长相，确实长得清秀，把头髮剃干净后干干净净的，嗯？盛灿阳忽然皱眉，为什么是把头髮剃干净以后？

    盛灿阳说：「和你探讨探讨音乐。」

    岭声莫名其妙，感觉像是听了个笑话，指了指自己，说道：「我？」

    「我？」岭声说，「和你？讨论？音乐？」

    盛灿阳：「你哪个词儿没听懂？」

    岭声：「感觉好像，都没太懂。」

    「你写歌吗？」盛灿阳问道。

    「写啊。」岭声说。

    盛灿阳：「词呢？」

    岭声感觉他在搞自己：「写歌能不写词吗！」

    盛灿阳：「怎么写的？」

    岭声：「……」

    岭声本来想说用手写，但是还是没敢开这个玩笑，说道：「那个，就是看看是什么曲风，然后随便填嘛。」

    盛灿阳把手机掏出来，然后外放了昨天的那个曲子，问道：「怎么样？」

    岭声跟着哼了两句，然后说道：「很好啊。」

    「等等，」岭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道，「不会是新歌吧？」

    盛灿阳：「不是。」

    岭声略有些遗憾，盛灿阳说：「很快就是了。」

    岭声：「！！！」

    盛灿阳：「你有什么想法吗？」

    「词吗？」岭声说，「……你不会是要和我讨论这个吧？我的妈呀，我配吗？」

    盛灿阳还未等说话，岭声马上伸手打断他：「我有！」

    「有想法，」岭声说，「抒情歌，对不对？！」

    盛灿阳：「……」

    盛灿阳说：「冷静点。」

    岭声：「我很冷静，你就说是不是抒情歌？」

    盛灿阳：「没想法。」

    岭声：「需要我当枪手吗？我知道我不配，我可以让你洗我的稿，你觉得喜欢的部分尽管拿去。」

    盛灿阳：「……」

    岭声说：「你要的全拿走，把回忆化成空，不要在乎感受，体面的有所保留——」

    「闭嘴。」盛灿阳忍无可忍。

    岭声赶紧把嘴像拉拉链一样拉上。

    盛灿阳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

    岭声小心翼翼地说：「额，可能会写感情吧。」

    「想想自己以前的感受，」岭声说，「也可能不是爱情，就是一些感受。你这个曲子还是有些节奏比较强的部分的，我觉得这些地方就像是我忍无可忍的部分，然后我们就会破茧成蝶。你看，灵感就来了。」

    盛灿阳若所有思，岭声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然后说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盛灿阳：「问。」

    「为什么问我？」岭声说。

    盛灿阳却答非所问，说道：「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

    岭声笑道：「没有吧，我没有见过你啊。如果见到了的话一定会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盛灿阳却说：「你以前的照片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先别骂海日！！！！！！我接受不了这个！！！！感谢在2020-11-07 21:48:19~2020-11-11 23: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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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生如逆旅（六）

    岭声愣了下, 说道：「你要看什么时候的？」

    盛灿阳说：「都有什么时候的，都看看。」

    岭声挠了挠脑袋，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从第一张开始翻起，盛灿阳忽然说道：「你的权限是开放的吗？」

    岭声：「是。」

    盛灿阳掏出手机, 说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第218页

    岭声：「……」

    「好啊好啊好啊，」岭声连连点头，双手奉上了自己的二维码，盛灿阳扫上了, 然后说道：「我发送申请了。」

    岭声虔诚地点下同意，同时截屏。

    盛灿阳：「？」

    「我要拿去给我室友看……他肯定不信，」岭声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不能暴露你的号啊？」

    盛灿阳说：「没事。」

    岭声感动道：「你人真好啊。」

    盛灿阳一边迅速地翻他的朋友圈, 一边说道：「是我找你办事。」

    岭声：「我没有啥能帮得上你的, 你用我做枪手吗？」

    盛灿阳无可奈何，说道：「不需要。」

    岭声：「哦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盛灿阳说道, 「写不出来就不发，不想找人替我。」

    岭声：「很酷哦。」

    盛灿阳：「？」

    岭声：「？」

    「这不是正常的吗？」盛灿阳站起来，说道, 「你在这一段打算怎么写？」

    盛灿阳给他放了段, 哼了段旋律, 岭声想了想，然后耸下肩膀，说道：「这样我也没办法, 我得慢慢来。」

    盛灿阳把文件发给他，然后说道：「你慢慢想吧。」

    岭声：「……」

    盛灿阳做事有种肆意痛快的感觉，似乎根本不经过思考，也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岭声有些受宠若惊，还带了点茫然。

    盛灿阳站起来，一边翻他的朋友圈，一边说道：「你写的好的话就送给你了，作曲和配器写上我。」

    岭声：「……」

    「你！！」岭声忽然站起来大声说，「什么时候要！！」

    盛灿阳吓了一跳，然后说道：「尽快吧。」

    岭声九十度鞠躬，然后飞速地跑了。

    盛灿阳戴上了帽子，带上了门，翻手机的手指忽然一顿，他翻到了两年前岭声的照片，一头爆炸头，穿着朋克的夹克和格纹衬衫，水洗牛仔裤，老爹运动鞋，看着像个流浪汉。

    盛灿阳感觉自己头脑一空，好像短暂地精神失灵了片刻。

    有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我不是想让你回去，只是想让你开心。」

    盛灿阳：「……」

    盛灿阳愣在原地，然后抓住了身后的门把手，慢慢地扶着自己没有因为眩晕倒下去，时隔一年，他又有了同样的幻觉，这一次那个人的声音他清晰的听了出来。

    我不是想让你回去，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盛灿阳想不通这句话的意思。

    所有人都走后，半夜，他坐在录音棚的沙发上，有些茫然地发呆。

    手机响起来，盛灿阳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激灵，看见是房静初的电话。

    他想了想，接了起来，房静初说：「处理得怎么样了？」

    盛灿阳有些迟钝，揉了揉眉心：「什么？」

    房静初：「新闻啊，你干什么呢？在睡觉？这么早？」

    「哦，」盛灿阳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他说道，「交给杨哥了，今天怎么样了？」

    房静初：「什么花边新闻能保持两天的热度啊，当然都没事了。」

    盛灿阳：「那不就好了？」

    房静初梗了一下，有些被他的无所谓给折服了，问道：「你干什么呢？这么忙。」

    盛灿阳说：「工作。」

    「什么工作？」

    「写歌，」盛灿阳说，「录歌。」

    房静初：「能写得出来了？」

    盛灿阳坦然道：「不能。」

    「跟我出来吃个饭吧，」房静初说，「放松放松，怎么样？」

    盛灿阳沉默片刻，然后看了眼桌上的车钥匙，说道：「好。」

    电话挂断，他顺便打开了通讯录，看见上面的那个名叫「安塞尔」的电话号，停顿片刻，按灭了手机，收拾好东西，关灯出门。

    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了，盛灿阳从公司门口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快门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见黑暗里有人在偷拍。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房静初说道：「嗨，到哪儿了？我往你们公司走了。你不要开车了，我们喝点酒。」

    盛灿阳看了眼那个人，说道：「有人在跟我。」

    房静初愣了下，说道：「你看见了？」

    「嗯，」盛灿阳说，「你怎么过来？」

    房静初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要不今天算了？」

    盛灿阳平静道：「不去了？」

    房静初：「你现在风口浪尖上，被拍到不太好吧。」

    盛灿阳说：「我无所谓。」

    「还是算了吧，」房静初那边传来了下车走动踱步的声音，说道，「别给自己惹麻烦。」

    盛灿阳说：「我确实无所谓。」

    房静初有些为难，一时没说什么，盛灿阳便道：「那就改日再说吧。」

    房静初：「……改日见？你是不是生气——」

    「嗯？」盛灿阳说，「没有。」

    房静初也感觉自己刚才沉默的那片刻挺减分的，马上道：「我去找你，你等等我。」

    盛灿阳没再回头看那个黑影，也没开房静初的车，抬手打了个计程车，然后说道：「我已经往回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喝吧。」

    房静初：「唉。」

    盛灿阳跟司机说了自己家小区，然后对着电话道：「挂了啊。」

 第219页

    「……好吧。」房静初只能说。

    房静初：「晚安。」

    盛灿阳：「晚安。」

    盛灿阳把手机暗灭，然后躺下了，看着车上方黑漆漆的一片，忽然有些安静了。

    车到了之后，他从超市里买了几罐啤酒，拎着塑胶袋上楼去了。

    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一切都在盛灿阳的预料之中，盛灿阳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做一样事，就是让人乏味。

    盛灿阳拉开窗帘，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然后坐在地上开了罐啤酒。

    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句话。

    「怎么才能让你开心点？」

    「我不是想让你回去，只是想让你开心。」

    盛灿阳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疯了。」

    不会是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才幻想出来了这么个人吧？

    那为什么会真的看见这张脸呢？

    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盛灿阳打开手机，找到了张从带着水印的安塞尔的照片，他从安塞尔的大学同学微博里找到的。

    盛灿阳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疯，但是他就是觉得这张脸非常的熟悉，他对一个陌生人的脸有思念感，所以连人家的同学的微博都翻到了，找到了这张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这个人应该是直男，盛灿阳看得出，他应该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所以盛灿阳也没有更进一步。

    一见钟情吗？

    盛灿阳有些崩溃，躺在地上，看着灯光，感觉无比的奇怪。好像是有找到喜欢的人的欣喜，又对这个人敬而远之。

    疯了。盛灿阳想，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真的有精神病的时候反而从来也不敢去，没什么病的时候总是想去看一看，自己脑袋是不是还正常着。

    盛灿阳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磕着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就这样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灿阳穿戴整齐，在七点前赶到了图书馆楼下。

    把车停下之后，他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等到了上午十点半，没有等到人，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道：「喂，您好，我这里有个你们单位员工的外卖，他电话打不通，您能帮忙叫一下吗？」

    「叫安塞尔。」

    「对。」盛灿阳说，「电话关机。」

    那边的人喊了嗓子「你定外卖了？」然后对着电话说道：「你放前台吧。」

    盛灿阳说：「好的。」

    然后把电话挂了。

    盛灿阳坐在图书馆门前又待了片刻，然后起身离开了。

    安塞尔在前台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外卖，回来说道：「哪儿呢？」

    同事道：「打到前台了啊。没有？」

    安塞尔看着他，问道：「哪个外卖员会把电话打到前台？」

    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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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生如逆旅（七）

    盛灿阳收到了条简讯, 房静初问他：「方便吗？」

    盛灿阳没有犹豫，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房静初开口道：「在哪儿？」

    盛灿阳看了眼身后的建筑物, 坐在台阶上说道：「图书馆。」

    房静初：「去图书馆干什么了？」

    「抽风，」盛灿阳站了起来, 拍了拍屁股，说道，「找我有事？」

    房静初问了句很经典的话：「没事就不能找你？」

    「可以，」盛灿阳问, 「但你有什么事？」

    房静初：「……」

    房静初：「出来玩吗？」

    「我下午有课，」盛灿阳说，「晚上有综艺节目要录。」

    「现在呢？」

    「没什么事，」盛灿阳说，「你要过来？」

    房静初：「赔罪嘛, 当然能见一面赶紧见, 我去找你，哪个图书馆？」

    「别来了，」盛灿阳打开了车，「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直接过去吧。」

    房静初：「你家，或者我家？」

    盛灿阳：「为什么？」

    「特殊时期啊，」房静初笑道, 「被拍到就不好了。」

    盛灿阳很平静地说：「那就你家吧。」

    「你家吧, 」房静初想了想, 说道，「我怕我姐过来。」

    盛灿阳：「好。」

    房静初：「那我现在过去了啊。」

    盛灿阳启动车，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然后调转方向，往家开去。

    安塞尔坐在办公室，看着那台刚刚接过电话的座机上面的通话号码，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知道盛灿阳是不是故意要这样做，让他知道自己打了这个电话，告诉他已经知道了他在撒谎。安塞尔心里有些防备盛灿阳，没人不知道盛灿阳的厉害，他非常聪明，在第二世界和死后世界都难以掌控，所以安塞尔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永远不和他打交道的准备，多说多错。这次在大街上遇见实在是个意外，可能当年就不应该心存侥倖，留在了北京。

    安塞尔给总部打了电话，总部要把他调走，就在今天下午四点，去一个听也没听过的山西的一个小地方。

 第220页

    安塞尔得知了这个调令之后，把腿放在了办公桌上，看着那台电话陷入了沉默，脸色阴沉。

    他的脸非常不适合这样深沉的表情，办公室的人看着他有些奇怪，领导从门口路过，往里看了眼，然后愣了下，说道：「你的腿，放下来。」

    安塞尔仿佛没有听见，看也没有看他，领导脸色不好看，停在了办公室门口，旁边的同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安塞尔忽然把腿放下了，然后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似乎在找能带走的东西，但是找了半天，也只有一部手机，他拿起了手机，把桌上的笔记本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拿了一根出来点着了，然后迈步走了出去，和领导擦肩而过。

    领导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了。」安塞尔挥了挥手说，「拜拜。」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安塞尔按亮了走廊的电梯，然后一边吸菸，一边倚在墙边，有些心不在焉。

    安塞尔对还在看自己的领导说：「别送了。」

    盛灿阳到家不到半个小时，房静初就到了，手里提了一瓶红酒，说道：「恭喜。」

    「恭喜什么？」盛灿阳给他开了门后就转身走进屋里，随口道。

    房静初一边脱鞋一边关门，说道：「你洗澡了？」

    「昨天没洗。」盛灿阳擦着头髮说。

    房静初：「喝酒了？」

    「嗯。」

    房静初马上笑道：「和谁？」

    「自己。」盛灿阳说。

    房静初稍稍安心，然后道：「有开瓶器吗？我也带了酒。」

    说着摇了摇手上的红酒瓶。

    盛灿阳去找开瓶器，房静初坐在开放式的吧檯上，说道：「昨晚那么想喝酒？心情不好？」

    「还行，」盛灿阳把酒接过来，然后拧开了红酒塞，从旁边拎出了两只高脚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底，「没什么值得心情不好的事。需要醒酒吗？」

    房静初：「算了，现在就想喝点。包括我放你鸽子？」

    盛灿阳敬了他一杯，点了点头：「包括。」

    房静初拍了拍胸口，虚惊一场地道：「我就怕你生气。」

    昨晚挂了电话，就觉得盛灿阳的态度不太对，平时也不太热情，但是电话里似乎格外冷淡。但他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两个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拍，盛灿阳在性向方面的舆论一直不太好，有些暧昧，只有粉丝一直坚信他是直男，很多路人言之凿凿地认定盛灿阳一定喜欢男人。这两年稍微好了些，在粉丝的努力下舆论有些倾斜，但是又出了善宇这件事，又给雪上加霜了。房静初的风评却很好，性向隐瞒得也很死，他家里情况复杂，他也根本不敢乱玩，怕惹出事来。

    这时候被拍到了和盛灿阳一起出去，绝对不是个好事，如果真的传出了这样的绯闻，房静初不想承担这个后果，他从小到大没做过这样出格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出柜。

    盛灿阳当年是跳过楼的，这后果不是开玩笑的。

    房静初说道：「怎么样，好喝吗？」

    「有点苦。」盛灿阳诚实道。

    房静初马上说：「橡木桶的味道，懂行。」

    盛灿阳：「……」

    房静初：「这一支酒确实是百分之百橡木桶，味道很重，你很懂啊。」

    盛灿阳说：「差不多得了。」

    房静初笑了起来，说道：「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不是说咱俩的事，是周六出去玩的事。」

    盛灿阳咽下了口一杯底，然后说道：「都想得差不多了。」

    房静初：「……」

    房静初把酒杯放下了，盛灿阳也放下了，说道：「咱俩谈谈？」

    房静初紧张道：「好。」

    盛灿阳笑道：「放松点。」

    「我……」房静初说，「我很紧张吗？」

    盛灿阳拉了张吧椅，坐在他对面，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可以接受。」

    房静初喜道：「真的——」

    话还未说完，盛灿阳便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一段时间，」盛灿阳说，「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想去哪儿玩，我也可以推了行程陪你。都可以。」

    「但是我想要一段长久的关系，」盛灿阳慢慢地说道，「如果我们真的确定要在一起了，就一定要公开。」

    房静初：「……」

    「哪种公开？」房静初问道，「向朋友们公开？」

    盛灿阳：「向所有人，朋友、粉丝、家里人。」

    房静初一时间愣了下。

    盛灿阳说：「时间就是一年，如果我们在一起超过了一年，就公开，我不想瞒着。我也只有这一个条件，你可以考虑一下。」

    盛灿阳替他找好了台阶，说道：「你家里和我不一样，所以对你来说阻力比较大吧。」

    房静初说：「这个……确实比较大。」

    盛灿阳给他倒酒，然后说道：「回去考虑一下吧。」

    房静初看了他一眼，问道：「其实我也可以现在直接就答应你的，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把你搞到手，我如果假装答应，你不是也要和我在一起？」

    盛灿阳抿了口酒，被苦到皱了皱眉头，然后道：「其实我和你在不在一起，我损失没多大，一直没同意是因为怕你吃亏。」

 第221页

    房静初：「……」

    盛灿阳坦然地说道：「确实就是这样，如果被爆出来了和我的绯闻，你以后也不好做，而且我不敢保证会让你一直感觉到幸福，我可能也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伤害到你。」

    房静初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然后笑了，说道：「现在也无法保证吗？」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也许吧。」

    房静初：「还没在一起，就告诉我以后可能会伤害我？」

    「就是因为不够喜欢是吧，」房静初说，「不怎么喜欢我，所以不能保证一定会让我感觉很幸福。」

    盛灿阳问：「有人给你做过这种承诺吗？」

    房静初：「有。」

    「做到了吗？」

    「没有。」

    盛灿阳一摊手示意「这不就得了」。

    房静初说：「但是不一样，我没觉得他最后没做到，就不该做出这种承诺。其实主要还是当时的心情吧，那种我肯定要让这个人过得幸福的心情。」

    「我真不能，」盛灿阳说，「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和我在一起你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我不能藏着掖着的谈恋爱。如果真的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我希望不用躲躲藏藏的，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所以我们真的在一起的话，你肯定是要吃苦的。」

    房静初：「……」

    盛灿阳说：「你仔细考虑一下，我值不值得。」

    房静初看着他，怀疑地道：「你是不是故意要拒绝我才这么说的？」

    盛灿阳苦笑道：「没有。」

    房静初道：「我不相信你真的要这样做，你现在风头正盛，你才二十一岁，你要自毁前途？就算是和女人谈恋爱，也是不能曝光的年纪啊。」

    「这太不切实际了。」房静初说，「我真的理解不了。」

    盛灿阳举起酒杯，笑着说：「我们还是朋友。」

    房静初却道：「你就是想拒绝我。」

    盛灿阳还是那句话：「没有。」

    房静初：「那你解释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毁前途？」

    盛灿阳：「因为不想骗人，如果一直说自己保持单身，就会有很多事情伤害到我的爱人，我可能需要和其他女演员暧昧，一直维护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参加相亲类型的节目，实在太多了，你也在这个圈子，你知道这很麻烦，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不介意吗？」

    房静初：「如果是你的工作，我无所谓啊。」

    盛灿阳笑道：「那就不可能是爱情啊。」

    房静初：「……」

    盛灿阳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词很老土？」

    房静初低声道：「哪个词儿？『爱情』吗？」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的人都说『喜欢』，不说『爱』了。」

    房静初：「太肉麻了，哪有那么多爱啊，而且你也不爱我。」

    「也许以后会吧，」盛灿阳说，「如果在一起的话。你身上有些地方很吸引我，这也是为什么我想和你试一试的原因。」

    房静初：「只是一些地方，我喜欢你可是你哪里我都喜欢，咱俩确实太不公平了，我一直仰视你，我从来没这样追过一个人。」

    盛灿阳笑得很英俊，说道：「谢谢。」

    房静初还是和他碰杯了。

    盛灿阳说：「让你失望了。」

    「没有，」房静初说，「我让你失望了吧。」

    盛灿阳笑着摇了摇头，房静初端详着他的神色，说道：「我懂了，你就没有对我抱有过希望，是吧？」

    房静初：「所以你才敢这么说，你也早就知道我不敢答应你。」

    盛灿阳道：「算是吧。」

    「没人会答应我的，」盛灿阳又体贴地安慰他，「谁都不会愿意和我公开的，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一样。」

    房静初：「你也知道，还要这么搞我？」

    盛灿阳：「还是要试一试。」

    房静初看了他片刻，然后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不敢这样。」

    盛灿阳说：「还是朋友。」

    房静初停顿片刻，感觉到他确实寸步不让，心冷了下来，笑了，对盛灿阳说道：「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让你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就是觉得，有的时候，我看着还算顺眼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3 00:29:16~2020-11-16 23: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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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生如逆旅（八）

    房静初站起身来, 说：「我有点失态了。」

    「没有，」盛灿阳说，「是我的问题。」

    房静初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笑道：「这样说话太客气了吧。」

    盛灿阳：「……」

    房静初说：「好像突然就又走远了。」

    「不好意思。」盛灿阳说。

    房静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落寞遗憾，又笑了笑，说道：「算了。」

    他转身要走, 盛灿阳便也跟着他走到门口, 房静初转过头来, 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他眼神里有些不明白, 也有点生气带来的冷漠, 盛灿阳忽然说道：「等一下。」

 第222页

    他转过头来，盛灿阳跑回屋里, 拿出了把钥匙，递到了他的手里。房静初看了眼那把钥匙, 说道：「我走了。」

    「路上消息。」盛灿阳顺口说道。

    房静初说：「好的, 不用送了。」

    门关上，盛灿阳回厨房收拾掉了红酒杯，把酒瓶塞进冰箱, 门铃忽然响了, 盛灿阳停了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眼门口, 然后去开门。

    房静初站在门外, 说道：「你真要这样算了？」

    盛灿阳未等说话, 房静初便道：「你觉得以后还会遇见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我说句实话, 」房静初说，「不会遇见了，没有那么多真爱，大家都是找合适的人在一起了。」

    盛灿阳说：「你也是觉得我合适吗？」

    房静初梗了下，还是只能道：「我是喜欢你。」

    盛灿阳说：「那我为什么遇不到？」

    房静初：「……」

    「你要进来坐吗？」盛灿阳侧身让开，说道，「冷吧。」

    房静初没动，看着他。

    盛灿阳只好和他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房静初说：「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这条太不像话了，你以后也会后悔的。」

    「我会不会后悔这种事，」盛灿阳说，「让我自己走过了再说吧。」

    房静初看出他一点也不会松动了，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还会和你打招唿的，」盛灿阳说，「你可以不理我。」

    房静初：「……」

    「既然你已经做好打算了，」房静初退后了两步，一摊手，说道，「那就如你所愿吧。」

    房静初说：「你会后悔的。」

    盛灿阳礼貌地道：「好的。」

    「我今天来是想恭喜你把和善宇的事情彻底解决掉了，」房静初说，「我还以为你喜欢他，现在看来其实你也不喜欢他，如果喜欢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盛灿阳问：「什么意思？」

    房静初：「你还没看新闻吗？」

    「看看吧，」房静初最后有些自嘲地笑道，「看来很多人都喜欢你，所以你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房静初转身走了。

    盛灿阳看了眼他的背影，掏出手机看了眼，只是在排行榜上找了找，就看见了善宇的字眼。善宇註册了微博，回应了这个问题。

    双语版本，上面是韩文，下面是汉语，写了二百多字，把当天的起因经过写得清清楚楚，并把自己的心意写了清楚。

    盛灿阳看见他写：「我一直很倾慕盛灿阳，但他一直与我保持着友善的距离，在知道了我的心意之后，依旧尊重我的感情，我很感谢他。」

    盛灿阳深吸了一口气，把门关上，抓了把头髮。

    善宇这两天并没有联络他，盛灿阳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

    他想联繫善宇，但是想了想，又没有动弹，好多话无从说起。

    盛灿阳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那边传来了个男生的声音。

    岭声说道：「阳哥，我写完了曲子，你什么时候能来听听？」

    盛灿阳说：「先发过来吧。」

    「好的，」岭声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

    盛灿阳说：「你指哪方面？」

    「……」

    「歌我听一听，」盛灿阳说，「听完再联繫。」

    岭声忙说道：「我不着急，你慢慢来。但是哥，你这个歌，其实曲风好像和有一首歌特别像。」

    「嗯？」盛灿阳皱眉说道，「哪首？」

    岭声说得小心翼翼，也怕惹怒了盛灿阳，他道：「我给你发过去？一首蒙语歌，我写的时候就觉得你这歌有点民族风，我老感觉自己听过，然后找了找真的有，可能只是巧合。」

    盛灿阳第一反应是撞了，他不可能会抄别人的编曲，写歌的时候也没有参照别人，但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一首歌里有那么一两段很像。盛灿阳说：「发来我听听。」

    岭声也意识到盛灿阳应该是不知情，便说：「我的建议是稍微改改，这首歌已经发行很久了，有些调子真的挺像，我这就发给你。」

    然后把电话挂了，盛灿阳本来是没什么心情，不打算马上听，但放下了电话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善宇开口，便打开了岭声分享过来的音乐。

    确实是一首蒙语歌，名叫《海然海然》，盛灿阳写这首歌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他点开听了听，忽然感觉非常熟悉，好像是曾经听过，甚至他的手点在腿上，跟着打节拍的时候，感觉自己可以唱出来。

    他哼了两句，忽然脑海里涌出一片血红，滴滴答答地血滴在地上，有人躺在他的身边，低低地在哼唱，这样血腥的场面，盛灿阳没感觉到任何恐惧，只有安静。

    盛灿阳设置了单曲循环，然后陷入了沉默中，片刻后，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号码，停顿了片刻，接了起来。

    安塞尔说道：「方便见一面吗？」

    盛灿阳：「现在？」

    「对。」

    「方便，」盛灿阳说，「去哪儿？」

    安塞尔说：「下楼。」

    盛灿阳：「……」

    他走到窗户前，看见楼下站着个男人，手里拿着电话，往楼上看。

    盛灿阳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挂了电话，穿上衣服下楼。

 第223页

    安塞尔倚在门前抽菸，烟圈吐出来之后，又吸进去，很老成的样子。

    他听见脚步声，抬眼看了盛灿阳一眼，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盛灿阳手揣在兜里，说道：「怎么？」

    安塞尔说：「你到底记得多少？」

    盛灿阳：「？」

    「你直接说吧，」安塞尔不耐烦道，「你记得多少？」

    盛灿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觉得呢？」

    安塞尔有些不屑地笑了声，说道：「你记得不了多少，如果不是看见这张脸，你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让我很不好过，」安塞尔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真挺有本事的。」

    盛灿阳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安塞尔站直了，然后抬眼看着他：「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盛灿阳客气地问：「需要上楼坐会儿吗？」

    安塞尔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不是海日，」安塞尔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他死了。」

    盛灿阳：「……」

    安塞尔有些快意地说：「他早就已经死了，三年前在第二世界化成灰了。」

    盛灿阳不动声色，安塞尔却以为他在假装镇静，道：「我和他长得一样，但我俩不是一样的工作。他是维护者，我不是。」

    安塞尔说道：「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出现了，维护者都是这样的，有人会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他在第二世界的倒影，替他照顾家里人。」

    盛灿阳说：「所以你和他没关系。」

    「有点关系，」安塞尔说，「长得一样，年龄也一样，他如果不会老，我也就不会老。」

    盛灿阳问：「那如果，他死了呢？」

    安塞尔：「我也还会活着，因为我是世界对他的补偿。」

    盛灿阳：「……」

    安塞尔说：「倒影一般都会辐射出一些主人身上的品质，在我身上你看到了吗？」

    盛灿阳看了看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安塞尔笑了，说道：「那就对了，都是些劣性根。」

    「我最恨的就是什么爱与奉献，」安塞尔说，「我们从来不信这一套。」

    盛灿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去年我在天桥上遇见的是不是你？」

    「是，」安塞尔大方地道，「那次不是第一次遇见我。」

    盛灿阳看着他的脸，忽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他恍然，说道：「哦，三年前。」

    「对，」安塞尔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说道，「你死之前，遇见的也是我。我去看了你的节目，你那时候还是红头髮。」

    那是盛灿阳自杀之前。

    盛灿阳明白了，说道：「你可以暗示别人自杀？」

    「能力，」安塞尔一挑眉，炫耀道，「这是一种能力，就像海日可以让人想活，我就可以让人想死。你跳楼前最后的临门一脚，也是我替你推的，我感觉你会感谢我的。」

    盛灿阳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安塞尔说：「因为我本质不好啊。」

    盛灿阳手揣在兜里，点了点头，然后说：「最后一个问题。」

    盛灿阳问：「海日是谁？」

    安塞尔脸色一变，说道：「你没想起海日？」

    「想起了一些，」盛灿阳说，「没想到你说这么多，要不多说点？」

    盛灿阳问：「他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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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生如逆旅（九）

    安塞尔愣了下, 倚倒在了墙上，仰着下颌，看着他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 」盛灿阳再次提议道, 「找个地方坐坐吧。」

    半个小时后，俩人坐在了咖啡厅里。盛灿阳的手边放了一杯卡布奇诺冰咖啡。

    安塞尔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盛灿阳说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了？」

    安塞尔说：「说来话长。」

    他喝了口冰水, 然后说道：「你眼里所见的世界, 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貌……」

    十分钟后, 安塞尔讲完了，然后看着盛灿阳, 说道：「就是这样。」

    盛灿阳手里握着咖啡杯, 若有所思。

    安塞尔说道：「我和第二世界没有联繫, 但是我能感受到海日的状态，三年前他死后, 我再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波动了，甚至第二世界可能也已经消失了。」

    盛灿阳说：「你没有什么证据, 能这证明你说的这些。」

    「有一些, 」安塞尔说，「但是不能给你看。」

    盛灿阳看着他说：「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安塞尔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盛灿阳说：「应该不是为了帮我吧。」

    安塞尔寡淡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你们在真实世界, 海日在第二世界, 」盛灿阳说，「你对海日, 其实也没有好感吧。你这种能力, 你真的喜欢？」

 第224页

    安塞尔：「……」

    盛灿阳：「他的亲人和朋友, 其实严格上来说, 也不属于你。一开始应该也不适应这种生活吧，就算最后适应了，也会因为不会老，所以没办法一直留在他们身边。你在这个社会能找得到存在感吗？」

    安塞尔：「？」

    盛灿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了想，说道：「所以对你来说，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是将人送往第二世界，引起海日的注意？」

    安塞尔说：「别瞎说了。」

    「如果不是，也差不多吧。」盛灿阳说，「你是想让我自杀？」

    安塞尔看着他，阴恻恻地笑了。

    盛灿阳说：「你已经对我用了你的能力吗？」

    安塞尔：「一见面就已经用了。」

    盛灿阳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冬日的阳光洒下来，他浑身浴满金灿灿的日光，温暖和平静，他说道：「我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我不想自杀，」盛灿阳换了个说法，「你的能力出问题了？」

    安塞尔说：「早晚会有的。」

    但是他的脸色还是出现了瞬间的动摇，盛灿阳抓住了他的变化，然后说道：「不对吧，应该是不需要等待的吧。」

    盛灿阳道：「你的能力应该可以马上让我心生死志吧，为什么没有作用？」

    安塞尔说道：「每个人的精神状况都是不一样的。」

    盛灿阳说：「是吗？那你为什么会感觉意外。」

    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表情，应该是感到了惊讶。

    盛灿阳说道：「我身上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吗？」

    「不难想像，」盛灿阳随口道，「我有严重的抑郁倾向，但是自杀过后，这一切都消失了，我应该不止是在那个世界任务失败，重获新生那么简单吧。」

    盛灿阳把咖啡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凑过来，说道：「有人治好了我的病。」

    安塞尔神色一动，本来警惕的表情忽然一变，放松下来，说道：「是啊，有。」

    「海日。」安塞尔说，「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盛灿阳问：「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安塞尔说：「很多，都可以告诉你。」

    「维护者的工作就是治疗你们的精神疾病，」安塞尔说道，「他最后一个任务的对象就是你。」

    安塞尔说：「你俩那一段，挺出名的，游走在这两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所以你回来的这些年，没人找到过你，大家愿意给海日这个面子。我估计是伤害不到你了，我也明白了，之所以我没办法控制你，应该是海日在临死之前把你心里的绝望荡涤干净了。」

    安塞尔伸出手指比了比，说道：「只要你有这么一丁点痛苦，我都可以把它引发出来。但你一点都没有了。」

    盛灿阳没说话，他反应过来，这可能才是他写不出任何作品的原因。他没有负面的情感，所以也没有痛苦，自然没法进行艺术创作。

    人们都说，痛苦是滋养艺术的沃土，盛灿阳只觉得人生顺遂，所以写不出歌词。

    他想起自己脑海里一直迴荡的那句话：「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点？」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句话一直在脑海里迴荡。是有人不想让他感到痛苦。

    安塞尔说道：「你本应该是要回到第二世界的，那里需要你。但是你现在没有病了，自然也就不会回去了。」

    盛灿阳「啊」了声，说道：「所以这才是你告诉我的原因。」

    「让我回去？」盛灿阳说。

    安塞尔一伸手，说道：「也算我能力的一种。」

    盛灿阳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安塞尔：「我会时刻关注新闻的。」

    盛灿阳笑了声，没有说话。

    安塞尔忽然说道：「你是可能遇见海日的。」

    盛灿阳：「……」

    「有些人会选择穿梭在很多个世界中，」安塞尔说，「在这第二世界的海日消失了，但是其他世界里，也许他还存在。只要你做了比干，这些事当然很简单，你可以去别的世界里看看。」

    安塞尔说：「别觉得我在骗你自杀，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骗你是狗。」

    盛灿阳说：「你和海日相貌一样，也在不一样的世界里，有什么用吗？」

    安塞尔：「……」

    安塞尔有些无语地道：「我说了，我只是他的倒影，影子而已。平行世界是不一样的。」

    盛灿阳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安塞尔只得当自己栽了，说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还以为你爱得要死。」

    盛灿阳如实道：「我想不起来了。」

    「按理来说，你一丁点都不该记得，」安塞尔说道，「真的想不起来，是看见我的这张脸都不会有反应。」

    盛灿阳点了点头，说道：「看见你的时候，感觉到了不一样。」

    安塞尔说：「也许你自己暗示了自己吧，刚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记忆的，慢慢就会都消退掉。但也都过去了，你忘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慢慢地就会都忘掉的。」

    「我真的倒霉，」安塞尔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下午走了。」

    盛灿阳说：「去哪儿？」

    安塞尔没好气地道：「你管得着吗？」

    盛灿阳：「那怎么联繫你？」

 第225页

    「不要联繫我，」安塞尔火大地说，「就是因为你我才调走的。」

    安塞尔走出去两步，又回来警告道：「离我远点。」

    盛灿阳坐在原处，点了点头。

    安塞尔这才拉上拉链，推开门走了出去。盛灿阳看见他离开了天桥，他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眼里头回有些茫然。

    手机收到了垃圾简讯，盛灿阳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半了。下午两点钟还有课，他起身结帐，离开了这里。

    坐在教室的时候，盛灿阳还是有些恍惚，听了半节课，然后从后门走了，一路回到了家里，直奔了浴室，对着镜子把身上的卫衣脱掉，看到了自己右胸膛上绿色线条的纹身。

    纹身是三年前纹的，他在病房里用中性笔，画出了几条线，作为海平面，一轮半初生的太阳，和几条竖线做阳光，简单地勾勒出了一副海上日出的图景。出院之后，他把这幅画纹在了胸口。

    盛灿阳摸了摸那个纹身，仿佛又听见了当初的海浪声。

    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海日站在海边，对他说道：「其实忘记了也没关系，忘了也不代表没发生过，而且我会记得。」

    盛灿阳说：「一定要等我，我会去找你。」

    盛灿阳有些恍然，扶住了洗手池。

    人类的记忆是成串的，当一部分清晰了，另一部分就会也被拎了出来。盛灿阳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岭声的痕迹，终于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盛灿阳坐在洗手间的地上，给岭声打了个电话，问道：「你两年前有没有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过？」

    岭声愣了下，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盛灿阳：「……」

    岭声说道：「穿着拖鞋一边玩手机一边下楼，从第二层滑下来了，后脑勺摔在地上，当场就已经失去意识了，但是后来又被抢救回来了。」

    盛灿阳说道：「没事了。」

    岭声：「啊？」

    盛灿阳挂断了电话，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握住自己的胸口，然后站起身来，拿起了卫衣重新站了起来，回到了卧室里，沉默地坐在了床边。

    片刻后，盛灿阳按亮了手机，发出去了条消息。

    手机很快收到了回復，善宇说道：「没关系吧？」

    盛灿阳说：「谢谢。」

    善宇说：「与其说谢谢，不如请我吃顿饭。」

    盛灿阳没有马上回復，善宇说道：「我谈恋爱了。」

    盛灿阳：「真好。」

    「还是个小孩呢，」善宇打来了语音，笑着说道，「但是我不想告诉大家，所以没说这件事。」

    盛灿阳：「做得对。」

    善宇说道：「你呢？还是一样吗？」

    「还是一样，」盛灿阳撩了把头髮，然后仰躺在床上，说道，「善宇啊。」

    善宇笑道：「嗯？」

    盛灿阳：「认真谈恋爱，幸福点。」

    善宇道：「干什么啊，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真心的，」盛灿阳笑了起来，说道，「虽然很难比我帅，但是愿意容忍你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得珍惜人家。」

    「喂，」善宇说道，「太自信了吧。」

    盛灿阳说：「比我帅吗？」

    善宇想了想，说道：「稍微差点。」

    「可以请我吃饭了吗？」善宇问道。

    盛灿阳说：「什么时候？我近期可能有点事，不能出国。」

    善宇说：「等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吧。」

    盛灿阳说：「好的。」

    「你也活得幸福点，」停顿片刻，善宇说道，「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盛灿阳说：「我尽力吧。」

    两人笑了起来，善宇那边有人给他说话，盛灿阳便道：「你去忙吧。」

    「我有机会去找你玩，」善宇说道，「我们约好了。」

    盛灿阳说：「当然，我请客。」

    善宇笑道：「当然是你，大明星。」

    盛灿阳：「再见。」

    「bye，」善宇说，「朋友。」

    盛灿阳挂了电话，坐起身来，把卫衣重新穿上了，从茶几上拿起了一支耳机，然后打开了客厅旁的一扇门，屋里放着一架电子钢琴，旁边摆着一张矮桌。

    盛灿阳坐在电钢前，翻了翻上面的谱子，然后活动了活动手指，拿起了铅笔，把第一行划掉了。开始重新写旋律作曲，他随性哼了几个曲调，然后拿着笔在本子上随意地写下了一句话：「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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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人生海海（一）

    盛灿阳下午准时到了节目现场, 闭着眼睛轻轻地哼着，手指在桌前点来点去。

    今天要录一个音乐节目，这是个比赛性质的节目, 歌单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盛灿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盛灿阳觉得自己的创作力很低，之前一直很避免参加这样性质的节目, 但因为经纪人一直游说, 导演也提前一年就在接触他, 盛灿阳碍于情面就答应了。

 第226页

    盛灿阳自认为对输这件事没有负担，想了想, 其实就算自己写不出歌, 也可以改编别人的歌, 他这几年对音乐也有一些敬畏之心，承认自己的不足不是难事, 也可以藉机向观众和粉丝剖白自己的音乐见解，不算坏事。

    经纪人在一旁打语音, 然后对助理轻声说道：「怎么样？」

    助理摇了摇头, 示意没什么事，经纪人才走过来，拍了拍盛灿阳, 说道：「没什么问题？」

    盛灿阳闭着眼睛, 让化妆师给他上眼妆，说道：「唱过几百遍了。」

    经纪人：「不要大意, 至少撑过三轮再被淘汰啊。」

    「我只能说尽力不要今天就被淘汰, 」盛灿阳说, 「谁给你保证过至少活三轮？」

    经纪人马上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做票。」

    盛灿阳笑了起来, 经纪人道：「如果你今天被淘汰，我就辞职了，给老子小心点。」

    「找好下家了？」盛灿阳闭着眼问道。

    经纪人：「那当然。」

    盛灿阳：「路上小心。」

    经纪人大笑，盛灿阳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去哪？我也解约去找你。」

    「太没出息了，」经纪人说，「人家都是明星单干，撬走经纪人，你是跟着经纪人跑？」

    化妆师说：「好了。」

    「彩排的时候很棒啦，」化妆师说，「肯定是第一啊，怎么会淘汰？观众虽然没品位，但也不是聋子。就算是聋子，也长了眼睛啊。」

    化妆师顺便帮盛灿阳弄了弄头髮，盛灿阳的头髮又长长了，全都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俊的眉眼。

    盛灿阳站起身来，和经纪人击掌，经纪人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你得拿冠军啊。」

    「也没有奖金，」盛灿阳披着的大衣扔在一边，「能不能别那么多没用的意欲？」

    经纪人无语看了眼化妆师，化妆师笑道：「大家觉得你可以啊。」

    盛灿阳完全不买帐，说：「不要给我这个压力。」

    盛灿阳并非是没有自信，他知道别人也很优秀，他是所有嘉宾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甚至有老牌艺人大了他二十多岁。在这个领域活跃了多年，还一直在做音乐，没有转行的艺人，一定是源于对音乐的热爱。

    他不觉得时间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所谓百分之一的天赋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这句话，一定有其中的道理。尽管艺术创作更依靠天分，但是天分只是敲门砖，是让你迈入这个门槛的门票，之后的路要怎么走，还是要有经验和努力的累积。

    盛灿阳在音乐上堪称谦逊，他知道自己优秀，但也知道别人优秀，所以头一直放低，没有平时那种倔强，也就更没有盲目的自信。

    喇叭里通知准备室的摄像机要打开了，众人不敢再乱说话，经纪人对上镜有些紧张，找了个死角站下了，盛灿阳在纸上写写画画，助理问道：「你一直在写什么？」

    盛灿阳说：「歌。」

    助理道：「现在？」

    盛灿阳第三个上场，时间所剩无几。

    盛灿阳「嗯」了声，说道：「你要不要听听？」

    助理：「……」

    「要开始节目了，」助理说，「这不太好吧？算了，你唱吧。」

    盛灿阳手里的歌词已经成稿了，他看着那张薄薄的白纸：「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我向你发问，你从未回答。」

    他唱着唱着，换了个曲调，又哼了一遍，助理说：「第一遍更好。」

    「我也觉得。」盛灿阳仔细琢磨了下。

    经纪人疯了，在画外疯狂给他打手势，让他不要再写了，盛灿阳就只当做没看见，经纪人也不敢说话制止，气得要昏迷，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助理看了眼他手里的纸，说道：「这歌词……」

    他找了找形容词：「好卑微啊。」

    「有吗？」盛灿阳扫了眼，没什么感觉。

    助理：「你不是没什么灵感吗？」

    「忽然有了，」盛灿阳标记好了旋律，然后说道，「继续。」

    门被敲响了，后台主持人穿着黄色的羽毛的拖地连衣裙走进来，笑容灿烂地说道：「我来打扰你们啦。」

    盛灿阳赶紧站了起来，主持人说：「怎么样，紧张吗？」

    盛灿阳忙说道：「有很多前辈，特别紧张。」

    节目播出以后，第一集 的这个片段上了热帖。帖子的标题是#有一种紧张，是盛灿阳的紧张#，视频里，盛灿阳上一秒还在分心写自己的歌，下一秒被主持人採访，说自己特别紧张。

    节目已经录到第三期，开始播出了，盛灿阳拿过两次第一，一次第二。在这样的比赛中，他的表现力给他争取到了很大的优势，曾经当过偶像的经验，让他游刃有余，不光会改编，还会表达，表现力夸张得强，是别人所没有的。

    盛灿阳这一年其实已经进入了平缓期，整个市场的过于饱和让他的曝光有所下降，走向了稳定的阶段，可到底还是身上有光芒，只要有舞台就会发光。

    按粉丝的话来说，盛灿阳最好一年至少三百天都在比赛。他在比赛中迸发的魅力远大于平时的镜头。

    经纪人说道：「第四场要不换一首歌吧？」

    盛灿阳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髮被染成黑色，不打髮蜡的时候，会遮住眉眼，他总是很烦这个头髮，想剪掉，但这个造型已经成了他在这个节目的标志，所以暂时还不能剪，经纪人说，不确定下一个髮型还这么适合他，没准大家就不喜欢了。盛灿阳也没办法，只要一提这件事经纪人就以死相逼，盛灿阳觉得还是让他活着比较重要，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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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纪人越想越觉得该换歌，当时选这个歌，是因为大家总觉得前三轮想活下去就已经不算容易了，所以把努力都放在了前面，没想到盛灿阳一路高歌，冲过了难关，第四首歌是首慢歌，他担心反响会不好。

    经纪人说：「开个会吧。」

    盛灿阳说：「好啊。」

    「你自己的想法呢？」经纪人问，「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都可以，」盛灿阳无所谓地说，「决赛的时候我要换一首。」

    经纪人说：「换什么？我们没准真的能走到决赛哦。」

    盛灿阳说：「总之就是在在这个舞台的最后一首，我要换一首，走不到决赛也要唱。」

    「好嘛，」经纪人说，「是不是你自己写的那个？」

    盛灿阳：「对。」

    经纪人：「首发啊，其实还是留给音乐平台比较好。」

    盛灿阳看着他，经纪人便不说话了，说道：「随你嘛，我就随便一说。」

    盛灿阳最近开始漫无目的地发呆，经纪人总是担心他的状态，但是他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甚至可以开始创作了，怎么想都是在变好，就是有时候感觉盛灿阳压根没有在听他们说话，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经纪人说：「你如果最近压力大，要不要看医生？」

    盛灿阳莫名道：「什么压力？」

    经纪人：「……」

    节目的进度推得太快，盛灿阳适应得很不错，于此相对应的还有人气的飙升，盛灿阳的人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现如今综艺造星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盛灿阳一己之力带火了这个节目，达到了空前的热度，暂时没有下降的趋势。

    房静初送来了祝贺的简讯，盛灿阳回了个表情包，然后在微博上发了两人的合照，大家才知道两人的关系不错，房静初在微博评论打趣他，是不是在给他带热度，盛灿阳大方地回复评论说：「是的，赶紧来蹭，一会儿没了。」

    房静初又回来给他私发简讯，说道：「真的唱得好」

    盛灿阳感觉俩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盛灿阳最喜欢的其实不是别人夸自己相貌，而是说他唱得好。他希望能唱好，让所有人认可。

    盛灿阳说：「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没有，」房静初说，「你把所有缺点都用个人特色填补了。」

    盛灿阳想了想，觉得或许也不算是个坏事。

    第七期节目的时候，是倒数第二期，盛灿阳还是一如既往的快节奏的风格，自己写rap，有一段独舞，髮型也是一样。有人开始说他的风格雷同，自己模仿自己，当天还是拿到了第一名。

    乐评人说盛灿阳的火爆是快节奏生活的产物，大家更喜欢不思考，获得直观的快感，盛灿阳相貌加成，乐感一流，所以直接戳中现代人的g点，言下之意是盛灿阳空有其表，言之无物。

    但盛灿阳当时已经必要去理会这些了，网友形容，决赛当天盛灿阳就是上去唱一首字母歌都能拿第一名。

    盛灿阳发了条微博，说道：「决赛会加油的，沖啊！」

    粉丝回覆：「沖啊！」

    网络上爆料了当晚的歌单，盛灿阳的歌名叫《海海》。

    经纪人有些紧张，盛灿阳给他倒了亮片速效救心丸。

    经纪人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助理说道：「我最近在考驾照，怕紧张。」

    经纪人：「……」

    经纪人无语了一会儿，把药吞了，问助理：「你要吗？」

    助理说：「要。」

    俩人一起吃速效救心丸，执手相看泪眼，盛灿阳说：「给我来一粒？」

    经纪人说：「你也紧张？」

    盛灿阳：「配合配合你们吧。」

    盛灿阳今天的造型很干净，衬衫和西裤，衬得他身形笔直挺拔，坐立如松，年轻人的朝气和帅气遮不住，脸上打了一层粉，显得人亮堂堂的，眉眼也温柔干净，沖淡了平日里的盛气。

    「都不像你了，」助理说：「情歌会不会反响不好？」

    盛灿阳笑道：「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助理是个挺酷的小姑娘，说道：「我出去抽根烟吧还是。」

    盛灿阳难得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弄了弄自己的头髮，然后想了想，把身上的项鍊和耳钉摘掉了。说道：「这样会不会好点？」

    经纪人说：「那是贊助的。」

    「下次吧。」盛灿阳说。

    经纪人：「戴上吧爸爸，人家一定要你决赛戴，给点面子吧，不要让我为难。」

    盛灿阳没多说，直接戴上了，经纪人说：「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棒的哦。」

    盛灿阳一挑眉，笑道：「知道。」

    节目开始之后，主持人来到后台，问他这首歌的寓意，为什么叫《海海》？

    盛灿阳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人活着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起落不定，有得有失，但无论如何，还是得活下去。」

    主持人夸张地赞美他的文采，盛灿阳也知道，大部分都是听听罢了，感受只能留在自己心里。

    他开始频繁地想起一个陌生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人。

    如果和别人说这些事，多半会被当做是疯了，所以也从来没有说过。回忆越来越多的出现，太真实了，像是就在眼前，但是也确实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第228页

    盛灿阳开始无法辨别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有时候半夜里醒过来，脑袋里还在想怎么办，但反应过来，才意识那个游戏已经结束了，他的身份已经不是狼人了。

    想到最后，想到的都是自己的那个承诺。

    关于那句：一定要等我，不管你在哪儿，我会去找你的承诺。

    盛灿阳觉得这根本无从找起，就算一切都是真实的，三年过去了，难道还真的能死而復生吗？但是他当时又是为什么言之凿凿，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海日呢？

    盛灿阳找不到关于这个答案的回忆碎片了，所以也想过，要不就算了，别当疯子了。

    可半夜还是会想起来，自己说过这句话，让人家等自己。

    如果真的在等呢？

    舞台的灯光灭掉，盛灿阳走上台前，台下就已经开始尖叫欢唿，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么多年来其实早就习惯了别人莫名的喜爱，盛灿阳确认了下耳返，然后回身像乐队点头示意。

    一束光打在了他的头上，他脸上的表情被镜头放大数倍，一丝一毫地变化都会被镜头捕捉，盛灿阳神态自若，然后拿起了手麦。

    「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我向你发问，你从未回答/能不能用牙齿来换你身上的一颗纽扣/用血液，换你一滴喜极而泣的泪/不如让我用一生，换你看向我的一眼/我就当做你已经回答。」

    「我不该活到二十岁，才知道要有信仰/不该不知道迷信谁，所以追随你/向你发问，你从不回答。」

    「这一生的荣幸，是回到你身上/做一滴水，涌入你的海洋/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

    曲调中的悲伤色彩并不浓厚，反而轻松，自然，盛灿阳像是自言自语，还很年轻的男生，青涩地倾诉自己的爱情。

    明亮的音乐淡去，最后只剩下盛灿阳孤单的人声响起，然后合上了音乐，盛灿阳在最后的一个尾音稍有些颤抖，他急急地收住了声，结束了这场表演。片刻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盛灿阳优雅地鞠躬，摘下耳麦后退场。

    经纪人激动地说：「不错，不错。」

    「唱噼了，」盛灿阳说道，「算了，不追求完美。」

    经纪人：「我没听出来啊，你听出来了吗？」

    助理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不是要被骂？」

    「肯定的，」盛灿阳冷漠地道，「随便。」

    经纪人：「不管这些，赢了再说。」

    盛灿阳心里打鼓，没有绝对的自信。观众以为冠军已经是他的了，盛灿阳却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内定。就算是用真情写的歌，也未必会讨喜，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清楚。

    其他嘉宾对盛灿阳很和善，不管是不是表面工作，大家都其乐融融，盛灿阳唱完后，挨个跟他们鞠躬握手，大家夸他唱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听的，」一个年长许多的男性长辈说道，「你该自信点。」

    盛灿阳谨慎道：「谢谢，您唱得也很好。」

    然后才落座，在镜头下，大家笑得很自然，马上要进入下一个歌手的表演时间，大家纷纷集中精神去看。

    旁边的女艺人对盛灿阳说道：「情歌写得很动人哦。」

    「谢谢，」盛灿阳说，「制作得很匆忙，还有点粗糙。」

    女艺人道：「唉，这无所谓的，只要让人感动就好，我回去会搜这首歌的。」

    盛灿阳赶紧感谢，女艺人看着他，很喜欢的样子。盛灿阳现在正是恋爱的好年纪，穿成这样上台唱情歌，女人的敏感告诉她，这是一种告白。如果没有感情，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歌词。

    盛灿阳却有些走神，没有回应她善意的目光。

    在舞台上，盛灿阳的回忆纷至沓来。

    一点一点地拼凑出来，拼图逐渐完整起来，他的回忆里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人。

    他藉口有事，忽然跑了出去，经纪人看见了赶紧跟了出来，盛灿阳拉住他的胳膊，说道：「我要找一个人。」

    「名字叫刘一凡，平凡的凡，」盛灿阳说，「重庆人，今年应该二十岁了。」

    经纪人说：「啊？这怎么着？」

    盛灿阳撩了把头髮，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又镇定下来，他说道：「我的手机。」

    经纪人赶忙掏出手机递给他，盛灿阳皱着眉头，细细地想了下，然后在微信上搜索了一串数字，按下搜索按钮，上面出现了一个头像是东北虎的帐号，id是鸡中霸王。

    盛灿阳狠狠地松了口气，然后发送了添加申请，顺便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通了两声之后，被人接起来，盛灿阳试探着问道：「刘一凡？」

    「嗯？」那边的女人说话带着川渝的口吻，说道，「不是。」

    盛灿阳马上道：「等一下，能不能问一下，您住在重庆哪里？」

    女人说：「彭水。」

    「好的，」盛灿阳说，「谢谢。」

    他挂断电话，看了眼手机，好友申请没有通过。

    盛灿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沉默片刻，把手机交给经纪人，重新回了演播厅。

    今天是直播，没有办法，盛灿阳只得等着，此时结果其实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了，主持人宣布了他是冠军。

    他站在台上，仔细地感谢了每一个人，然后笑着说：「感谢大家抬爱，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多亏了大家的照顾。」

 第229页

    台下掌声雷动，盛灿阳忽然有了实感，如果人生真的是一段起起伏伏的旅程，他此时确实处在了波浪线的顶端，正所谓事事顺意，春风得意。

    盛灿阳看着台下的观众，相机的光芒闪得眼花，很多人举着写着他名字的手幅，这个节目像是他个人的演唱会，忽然耳边的一切似乎都模煳了，时间停止了，盛灿阳恍然了一瞬间。

    主持人说道：「谢谢灿阳，我们都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也很辛苦。」

    盛灿阳反应过来，沖她笑了笑，自然地道；「每个人走过来都不容易，节目录制都不容易，但是大家在这个过程中都觉得很充实，尤其是我，学到了很多。」

    主持人分明感到他刚才有一瞬间的走神，但还是流畅地接上了，她也只当做是被冠军的名号砸昏了，才会在舞台上走神。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盛灿阳抱着一大束鲜花，身上披着黑色棉袄，在粉丝的簇拥下上了车，然后把花放在一边，拿起了手机，搜索了刚才的那串号码。

    微信仍然没有通过申请，找了人人和贴吧，没有用这个号码註册的帐户，盛灿阳有些烦躁了，紧紧皱着眉头。

    经纪人试探着说道：「我们要发条微博吧？」

    盛灿阳按了按眼睛，然后打开了相机，拍了张和奖盃的合照，发给了经纪人，经纪人便明白这个意思是让他去发。

    经纪人说：「突然间不顺心了？怎么了。」

    「没事，」盛灿阳看着窗外，问道，「可以请两天假吗？」

    经纪人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盛灿阳只好不说话了。

    经纪人道：「是要找人吗？我叫人帮你去找。」

    盛灿阳把信息发给他，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晚上回去好好睡觉，」经纪人看了眼信息，并没有问很多，只是说道，「这些事不用担心，接下来的工作一定要很多，不要太累。」

    经纪人也看出他最近精神不太好，有些欲言又止。

    盛灿阳是个工作配合度非常高的艺人，敬业，专业，很多人都很喜欢和他合作，只是不爱与人相处，有些独来独往。经纪人只能自己照顾他，和他做朋友，他一直很担心盛灿阳的精神状态，尽管他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甚至有的时候很开朗，但感觉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确实怕盛灿阳再自杀一次，尽管没有任何徵兆。

    第二天上午，盛灿阳没有工作，昨晚失眠，让他早上睡到了九点钟，电话响了，盛灿阳清醒过来，看见是经纪人的电话。

    「杨哥，」盛灿阳说，「怎么了？」

    经纪人说：「你找的人，找到了。」

    盛灿阳瞬间醒了，深吸了口气。

    「是你什么人啊？」经纪人嘆了口气，说道，「已经去世很久了。」

    盛灿阳：「……」

    盛灿阳感觉心口好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经纪人说：「确实是彭水人，白血病，前年没的。家里条件好像不是很好，没怎么治。」

    盛灿阳：「……」

    经纪人道：「在听吗？」

    「在，」盛灿阳听见自己说，「他家具体在哪儿？」

    刘一凡在三年前自杀，后来又醒了过来，人醒过来之后，体质大不如前，每周会去医院输一次液，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待着，休学之后，偶尔和家里的弟弟用手机打打游戏，疼起来的时候，会抱着弟弟哭。没过三个月，刘一凡去世了，才上高一。

    盛灿阳去看了看刘一凡，年轻的孩子去世，会给整个家里带来阴霾，盛灿阳去陵园之前，在他家吃了顿饭，留下十万块钱，是临时去银行取的，去了三个银行，自动取款机一次只能取两千、三千，盛灿阳重复了无数次，最后被限额了，现金只能取这么多。

    他家里人对这笔从天而降的钱感到奇怪，犹豫着要不要接，盛灿阳说：「我是刘一凡的朋友。」

    他家里人打量着盛灿阳，觉得实在不像是自己儿子的朋友。

    盛灿阳留下吃了顿饭，场面有些尴尬，饭菜也不是很能吃得下去，吃完后把钱留下了，盛灿阳赶紧离开了，在这个县城里转了转，结果遇到了不少粉丝，被堵了很多次，盛灿阳不堪其扰，最后让助理把自己给接了回去。

    盛灿阳在舞台上的时候，才想起了他们在第二世界的一些片段，第一次想起了刘一凡这个人。

    其实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像是故人，又像是陌生人，盛灿阳的痛感来得很迟钝，其实知道消息后都没有实感，是从回程的飞机上突然流了眼泪，很快地擦掉了。

    机场有接机的粉丝，盛灿阳走出去的时候，仿佛开了新闻发布会，摄像头万箭齐发，他戴上了墨镜，显得有些冷漠。有些粉丝给他塞礼物，盛灿阳挥手拒绝，助理如临大敌地护着他，这是个私人的行程，平时这样的行程没有几个人会打扰，没想到现在盛灿阳已经火到了这个地步。

    盛灿阳现在风头正盛，休息一天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接下来的日程真的排到了明年七月份。

    决赛舞台上唱的那首歌上了趋势榜，连带着以前组合的歌都被翻出来，热度也跟着大增了起来。退团之后，第一次真正的翻身，彻底盖过了曾经的组合。就算这一切热度都会下降，盛灿阳的咖位也已经和以前大有不同。

 第230页

    但盛灿阳没有几分高兴，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像是从现实中抽离出来了，对周遭的事情漠不关心，有时候需要叫他两声，他才能有回应。而且盛灿阳开始写歌了，也能写得出来了。

    工作的间隙，没有任何社交，不休息的时候就在写歌。

    经纪人甚至找到了房静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静初给盛灿阳打电话，盛灿阳只说压力有点大。

    房静初说：「人气是留不住的，总有一天会走，总担心它会走，它也不会留下来，不如只看当下就好了。」

    「知道了。」盛灿阳疲惫地应道。

    房静初：「如果就因为这个事压力这么大，真的不像你了。」

    盛灿阳当时手边放着一杯冰美式，坐在保姆车上，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闭上了眼睛，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需要你，」盛灿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会为了他放弃自己一切吗？」

    房静初没听懂：「什么？」

    盛灿阳说完就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说道：「写歌而已，算了，有空再联繫吧。」

    房静初只好道：「好吧，有事找我。」

    助理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问。现在公司的人都心惊胆战地伺候着盛灿阳，不是因为盛灿阳脾气不好，是怕哪里刺激到他。

    到了小区楼下，盛灿阳下了车，助理说道：「我明早来接你哦。」

    「好的，」盛灿阳低头道，「路上小心。」

    助理：「回去赶紧睡吧。」

    盛灿阳背着一架二胡，推门进去了。

    今天的活动拉了二胡，盛灿阳顺着《枉凝眉》的曲调，终于想起了他们当初为什么遇见。现在的记忆已经慢慢地连成了一串，没有断层了。盛灿阳慢慢地重新活过了那些天，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平行的在过两种人生，睁开眼是现实，闭上眼睛，第二世界的过往又一点一点地浮现。

    盛灿阳进了房间，打开灯，把二胡放下了，然后没脱衣服，给安塞尔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安塞尔那边没说话。

    盛灿阳说：「我要怎么做？」

    安塞尔显然被他吵醒了，很毛躁地道：「有什么事非得凌晨三点说？」

    「你让我想起来的这一切，」盛灿阳说，「告诉我怎么做。」

    安塞尔说：「你都想起来了？」

    盛灿阳：「差不多。」

    安塞尔：「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啊。」

    盛灿阳站在窗边，说道：「我不知道，当时也不知道。我以为任务成功就可以带他走，我没想到他要死了。」

    安塞尔讥讽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盛灿阳：「……」

    「你要回去吗？」安塞尔说，「在这里是没办法的。」

    盛灿阳：「又想劝我自杀？」

    「操，」安塞尔说，「我何必？」

    安塞尔说：「帮你们一把而已，爱信不信吧。你得回去才能想办法，在这里压根就找不到海日的痕迹，你自己不是也清楚吗？」

    盛灿阳没有说话。

    安塞尔说：「回去后，你还可以回来啊，而且也不用担心会忘记海日了，你的记忆已经是你自己的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盛灿阳看着夜里的路灯，说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安塞尔：「你去了第二世界问问那些维护者，他们会告诉你的。」

    盛灿阳：「……」

    「回去之后，那个世界也已经没有海日了，」盛灿阳手揣在裤兜里，平静地说，「他已经消失了。」

    「是吗？」安塞尔漫不经心地道，「消失了就没办法了吗？我以为你是盛灿阳，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呢。」

    盛灿阳：「你想让我自杀，至少给我点希望。」

    安塞尔说了句莫名地话：「我还希望你给我点希望呢。」

    盛灿阳：「……」

    安塞尔说：「算了，不死的话我就挂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大明星。」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没有再问什么。

    安塞尔挂掉电话之前，说道：「不想死就算了，海日也不希望你回那里。」

    盛灿阳神色一动，把电话挂断了。

    ※※※※※※※※※※※※※※※※※※※※

    我这次是真努力了，但是还是没写到你们想看的。感谢在2020-11-19 00:02:15~2020-11-19 23: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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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人生海海（二）

    盛灿阳躺在了沙发上, 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一只手落在了地上。

    对他来说，最困难的并不是选择, 是不确定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性, 但是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又有些过于牵强了。

    理性告诉他自己应该是出了精神疾病，感性让他相信,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盛灿阳心里清楚, 自己就算是疯了, 也构建不出这样的世界来骗自己。可是另一个世界存在的一丁点证据都没有。

 第231页

    盛灿阳现在的生活其实很好，人生一大幸事就是敬业乐业, 盛灿阳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做到了, 他喜欢音乐, 也喜欢舞台表演，而用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这一切对他来说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不会抛下的。

    可是这些回忆又太真实了, 问题就是他太真实, 就像是真的有这个人一样。

    盛灿阳从进了门之后，一直都没有脱掉外套。他穿着厚重的银灰色羽绒服，合衣躺在沙发上, 脑海里交替响着不同的声音, 但是到最后却越来越平静。

    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海日的脸也消失了。

    盛灿阳嘆了口气, 站起身来, 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电梯门前, 按上了顶楼。

    一月份的风非常凛冽，盛灿阳顺着步梯走了上去，一打开门头髮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周围静悄悄地，只有风声，他抓了一把头髮，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天台四周护有低低的围栏，盛灿阳走过去，望了眼楼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太高了。

    盛灿阳插着兜，站在天台上，站了有五分钟左右，思考自己上一次是怎么有勇气从二十四楼跳下去的。

    那时候好像只往下看了一眼，确认了下面没有人之后，连两分钟都没有犹豫，单手撑着栏杆，便一跃而下，可能是有安塞尔的原因在，他当时一丝害怕也没有，只觉得轻松。

    但是现在——盛灿阳扶着栏杆，看着楼下，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天气也有些太冷了，盛灿阳冻得把脖子缩进外套里，拉了拉拉链，然后又往下看了一眼。

    这可能真不行。盛灿阳心想，真跳不下去，太高了。

    白天会不会好一点？盛灿阳想着，白天没这么黑，可能会好点？

    白天再试试。盛灿阳想好了，然后又站在天台上感受了会儿，还是跑回去了，这上面实在是太冷了。

    如果在精神上没有问题，正常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地从上面一跃而下实在是太难了。盛灿阳感觉自己估计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什么时候能做好准备？盛灿阳走进电梯里，按了楼层后，有些烦，揉了把自己的头髮，倚在了墙上。

    要不去看看医生？盛灿阳生了这样的想法。也许真的是疯了？

    盛灿阳拿出手机开始准备挂号，但是又想到有空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更烦了。

    盛灿阳在电梯里「啊」了一声，仰头感受着自己的崩溃。

    第二天早上，盛灿阳挂着疲惫的脸走进保姆车。

    助理看见了吓了一跳，说道：「没睡好？」

    「走吧。」盛灿阳倒在后座上，盖上了被子，然后说道，「到了再叫我。」

    助理于心不忍，说道：「要不往后推一推？让他们等等。」

    「不用，」盛灿阳蒙着被子说，「到了叫我。」

    今天是一个杂志拍摄，如果真让他们等了，这些搞时尚的人是最不愿意吃亏的，又要去四处爆料，盛灿阳就算是昨天受伤，二级伤残，今天也得带伤拍摄，不然就要被骂耍大牌。

    盛灿阳带着一脑门官司进了拍摄现场，坐在化妆间准备妆发，助理给经纪人小声打电话，通风报信，盛灿阳伸出手来，说道：「给我。」

    助理看着他的脸色，把手机递给了他，盛灿阳接过来电话，说道：「别再让小赵给你汇报我今天怎么样了。」

    经纪人听见他声音愣了下，然后说道：「你怎么知道……小赵呢？」

    盛灿阳道：「你这样我心情好不了，别管我。」

    经纪人：「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以后不了，」经纪人说，「我又做错了呗。」

    盛灿阳把手机还给助理，然后更烦了。

    助理说道：「唉，别生我们气，对不起。」

    盛灿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助理道：「我们也不知道该帮你干点什么，能让你开心点。」

    盛灿阳：「……」

    「没事，」盛灿阳说，「我没睡好有点脾气大，对不起。」

    助理说：「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尽管说啊。」

    盛灿阳睁开眼，说道：「……帮我预约个医生吧。」

    盛灿阳的号预约在月底，那天也不用上课，也没有行程，可以休息一天半。盛灿阳坐在医生面前，看着他的脸，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想了半天，最终以这样的开头说道：「我从去年年底开始，出现了一段新的回忆。」

    他看着医生的脸，强迫自己坐在这，压制住起身走人的欲望，继续说道：「在这段回忆里，我在自杀后，进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全都是一些自杀的人，我们需要一起做任务，谁赢了，才可以赢得死亡机会。」

    医生把笔放下了，抬眼看着他，笑道：「赢的人才可以死？」

    「是的，」盛灿阳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尽量用客观的语气去形容那段记忆，不添加任何主观情感，「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似乎是希望再给大家一次选择的机会，每个居民都可以随时回到现实，但大部分人没有这个勇气。我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人，有人因为精神疾病自杀，有人因为欠债，有人因为亲人离世，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是有些特别的。」

    医生和善道：「哦？」

 第232页

    盛灿阳忽略掉他刻意营造出的善意，继续说道：「我的绝望值特别高，即使在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里，也算是最高的那一种人。」

    盛灿阳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变得冷静，他继续缓慢但清晰地说道：「我很想死，在那个世界里，我非常努力的参加他们安排的任务，一些浸入式的游戏，时下流行的狼人杀、剧本杀游戏。我知道，他们想要通过这种任务唤醒我对生命的热爱，但是我当时一刻也不想停留，我对这些游戏很擅长，所以很快，我的积分就够了。」

    医生又开始记录了，说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盛灿阳说：「然后我的死亡申请没有通过，我一直很奇怪，我唯独我的死亡申请不能通过，但是后来我就明白了。」

    医生抬起头来，示意在听，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盛灿阳没有看他，而是慢慢地在回忆那段日子，他说道：「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叫海日。」

    「我们是在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一开始，他说他是我的粉丝，」盛灿阳说，「我当时认出来了他，我在现实里见过他，所以我当时相信了。……虽然后面证明，那个人其实不是他，但是那已经是后话了。」

    盛灿阳道：「那是他第一次做任务，他是兇手，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我没有告诉别人，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按理说，我当时其实是很想赢的，想要更多的积分。但是他……」

    盛灿阳想着想着，还是笑了，说道：「很可爱。」

    「他很可爱，」盛灿阳说，「我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动了恻隐之心。」

    医生温和地笑道：「让我猜猜，你爱上了他？」

    盛灿阳坦然道：「是的。」

    「很轻易地就爱上他了，」盛灿阳说，「他很阳光，和我不一样，我一直克制不住自己去找他的想法。但他一直声称是我的粉丝，让我有些火大。」

    盛灿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医生点了点头。

    盛灿阳说：「我给自己创造了很多机会，甚至让朋友帮忙，骗他我们的剧场需要帮手，不过当时其实只是有些好感而已。最后让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是因为越相处越感觉自己非常喜欢他，没有什么契机，没什么理由，就是不希望他身边有别的人，希望只有我。」

    「他同意了，」盛灿阳的表情明媚了起来，似乎想到了那段回忆，让他温柔了不少，「那是我在那个世界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有秘密的。」

    「他也许不叫海日，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盛灿阳说，「那是很久以后了，我需要进行一个任务的内测，因为不安全，所以我没有带他，那次的任务非常难，而且很惊险，我感觉似乎在故意为难我，那天晚上，他开车来找我，表现得很奇怪。他感觉很爱我，但是很对不起我，我知道他不会爱上别人，所以也许是他瞒了我什么事请。」

    盛灿阳慢慢地捋清了那段时间的事情：「我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告诉我他这两天会和一些无生命的物体聊天，而且他开始……不叫我『老公』了。」

    「这其实是一种象徵，」盛灿阳说，「要么就是他重新定义了我们的关系，要么就是他忽然性情大变。我认为两种都有，他应该是觉醒了另一种记忆……就像我现在一样，我马上想到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有人对着他的脸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其实想到了，他可能是来我身边做任务的，目的是为了将我送离那个世界，让我回到现实。」

    盛灿阳的眼皮阖下，看着木质地板的纹路：「事实证明，我想的是对的，确实是这样，他确实不是普通的居民。我当时以为，就算是这样，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也可以一起离开，正好当时发生了一件事，那个世界要坍塌了，我其实心里很高兴，我以为这是个机会，我们可以逃走了。但是……我赢了最后的任务，他却消失了。」

    医生终于开口：「消失了？」

    「其实是死亡，」盛灿阳重新选了个词，但这个词说出来对他有些困难，「他是个可以吸收绝望值的世界维护者，但是我的绝望值过高，他把我的绝望值吸收完了之后，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然后……消失在了一片大海上。」

    盛灿阳慢慢地道：「然后我的记忆就结束了。」

    医生笑着道：「所以困扰你的是什么？」

    「是我这段记忆里的东西，慢慢地都出现在了现实里，」盛灿阳平静地说，「我在现实里顺着记忆找到了那个世界的朋友们，他们有的还活着，有的回来之后，生病去世了。」

    医生似乎并不意外，盛灿阳说：「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我之前也并没有见过他们。」

    医生仔细询问道：「你见到了几个那个世界里的朋友？」

    盛灿阳下意识地抹去了安塞尔的部分，说道：「两个。」

    医生道：「是记忆先开始出现的，还是他们先出现的？」

    「有一个是先于记忆出现的。」

    医生：「那会不会是在什么时候，听过他的故事呢？」

    盛灿阳看着他，说道：「我没法证明没有。」

    医生笑着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也没法证明，你听过他的故事。」

    盛灿阳觉得他的态度还不错，稍微放松了些戒备。

 第233页

    医生道：「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混乱，」盛灿阳说，「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盛灿阳道：「这段回忆有危险性，它在诱导我自杀，我已经开始有尝试自杀的举动了，一个月前，我站上了天台，但是最终没有勇气跳下去。」

    医生：「……」

    「我总觉得海日在等我。」盛灿阳如常地说道。

    医生：「他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是的，」盛灿阳说，「但是我承诺会找到他，说实话，我没什么办法找到他。」

    盛灿阳：「人可能会构建出这样的回忆吗？我能准确地背出我朋友的手机号，他在那个世界曾经告诉我，他因为得了白血病才自杀，我前段时间在现实里找到了他，他两年前因为白血病去世了。」

    医生有些意外，但是还是道：「这不是不可能的，人的潜意识的力量是巨大的。」

    盛灿阳点了点头，但是还沉浸在那段回忆里。

    「太真实了，」盛灿阳喃喃道，「就像就在眼前。」

    「这两个世界就像是……」盛灿阳忽然说道，「等一下。」

    医生抬起头来，莫名地看着他，盛灿阳愣住了，说道：「海日怎么会知道那段回忆……」

    三年前，安塞尔在现实里看了盛灿阳一眼，海日怎么会知道？

    盛灿阳马上站了起来，医生道：「干什么去？」

    「谢谢，今天先到这里。」盛灿阳礼貌地道，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打开门便沖了出去。

    助理等在门外，意外道：「这么快？」

    盛灿阳却马上打电话，响了数声，那边才接起来，安塞尔懒散道：「干什么？不是都说了不要打扰我？」

    盛灿阳道：「海日为什么会有属于你的记忆？」

    安塞尔：「……」

    「你喜欢过我？」盛灿阳问。

    盛灿阳意识到自己说法不对，说道：「你追过我？我的意思是，追星？」

    安塞尔那边许久之后嘆了口气，然后说道：「就是那么回事吧。」

    「你认识伊维吧？」安塞尔问道。

    盛灿阳：「认识，他怎么了？」

    安塞尔：「他和海日都是维护者，伊维在现实生活中也有倒影，我和他的倒影也认识。这两个世界的联络，就是他们和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插孔，通过我们，才能传递信息。」

    「很多时候他们的任务需要一些记忆，就会窃取我们的生活，」安塞尔说，「我确实有一段时间追星，可能他们觉得那段回忆很合适吧。」

    盛灿阳感觉自己恍然大悟，很多事情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盛灿阳问：「所以你那次来见我，也不是为了害我。」

    「啊，那是随口骗你的，你当时不是觉得是因为我才自杀吗，我就顺口一说，」安塞尔说，「是感觉到你要自杀了，去看看你，我没本事救你，你当时已经病得很严重了，我知道你马上要去第二世界了，就顺路看了看你。」

    盛灿阳：「为什么不说实话？」

    安塞尔嘆了口气，说道：「为什么要说？」

    「不觉得很奇怪吗？」安塞尔说，「你喜欢的到底是海日，还是拥有那段回忆的我？我觉得很诡异啊。」

    盛灿阳没说话，安塞尔：「那我如果再告诉你，我其实还能感受到海日的精神波动呢？他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受，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都能感受得到呢？」

    盛灿阳：「真的？」

    「是啊，」安塞尔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他死了。」

    盛灿阳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心里堵得要命，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安塞尔也沉默片刻，然后道：「我就说，会很诡异吧。」

    盛灿阳问：「你讨厌他吗？」

    安塞尔笑了声，有些自嘲道：「他有什么地方让人讨厌吗？」

    安塞尔：「其实第二世界没有什么奇蹟，你回去之后找不到他，他已经消失了，但是你会想起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你现在只有记忆，没有感情。」

    安塞尔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整个社会全部都染上了精神疾病，那精神疾病就变成了一种传染病，当痛苦成为了每个人默认都要背负的东西，自杀最终会变成所有人的殊途同归，第二世界也解决不了这种问题。」

    「说这些倒是没有给自己辩白的意思，」安塞尔说，「我确实害死过很多人，虽然那是之前的事情了，算了不说这些，我其实是想说，我听说比干有控制时间的能力。」

    盛灿阳：「……」

    「但是我不知道真假，」安塞尔说，「所以我不敢乱说。第二世界已经很多年没有比干了，谁也不知道真假。」

    安塞尔说：「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你就可以见到海日了，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法把他带回来，唉，就是无解。」

    盛灿阳一直边说边往外走去，沉默片刻，然后问道：「你没有喜欢我吧。」

    「……」安塞尔道，「当然没有。」

    盛灿阳直截了当地道：「应该不是因为你觉得你和海日之间，我一定会选择他，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假装是直男，假装讨厌我吧。」

    安塞尔道：「打住！可以吗？」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塞尔说。

 第234页

    盛灿阳：「那我怎么理解你的行为？」

    安塞尔：「你感受不到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但是我当时是可以的，可能就是想当个好人吧，别把我想太坏啊。」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安塞尔说。

    盛灿阳推开门，天台上的风猎猎作响。

    安塞尔马上说：「你在哪儿？」

    盛灿阳说：「你在关心我？」

    安塞尔：「……」

    盛灿阳忽然道：「你不让我给你联繫，却没换电话号码。」

    「什么意思？」

    盛灿阳往天台上走去，风把他的头髮吹了起来，说道：「你知道的，远比告诉我的更多。」

    「说是希望我自杀，」盛灿阳已经走到了边缘，他往下看去，「但其实是在警告我不要自杀。」

    盛灿阳说：「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死，只要给我更有力的证据，让我相信海日真的存在就可以了，你手边一定有这样的东西吧。」

    安塞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海日遇见我之前的记忆是你的，」盛灿阳说，「你喜欢我。你知道我只要看着你的脸，就一定会想起这些回忆，所以干脆把这些都告诉我了，让我自己做选择。如果我留在现实，就一定会选择你。」

    「再见了，安塞尔，」盛灿阳冻得鼻子有点发红，他说道，「我在央硕大楼，帮我叫个救护车。」

    安塞尔：「等一下！」

    「你想清楚，」安塞尔尽管知道这时候越急迫便漏洞越大，还是没控制住语速，说道，「你确定你要这么做？我说的可能都是假的。」

    安塞尔道：「你不是才红起来吗？你捨得放下这些吗？跳楼会死的！」

    盛灿阳说：「所以，去叫救护车。」

    说罢，把电话挂断，扔在了一边，盛灿阳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确认了一眼下面没有人。

    盛灿阳自言自语道：「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

    「你最好是真的存在，」盛灿阳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做了个助跑的动作，「你最好是在等我。」

    盛灿阳闭上眼睛，又喘息片刻，感觉自己心在剧烈地跳动。

    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相信自己感受到了，盛灿阳又重新理了一遍思路，然后睁开眼睛，透露出坚定地光芒。

    盛灿阳原地跳了下，然后助跑两步，忽然一跃而下——

    在寒风中，甚至感受到凌空被风吹跑的感觉，盛灿阳大脑瞬间空白——

    「姓名。」

    「盛灿阳。」

    「年龄。」

    「二十一。」

    柜员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死的？」

    「跳楼。」盛灿阳笑了起来。

    ※※※※※※※※※※※※※※※※※※※※

    文中的行为属于艺术加工，不可以模仿。感谢在2020-11-19 23:54:22~2020-11-22 01: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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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人生海海（三）

    再来一次, 盛灿阳显得轻车熟路起来。

    盛灿阳问道：「你认识伊维吗？」

    柜员看了他一眼：「谁？」

    「伊维，」盛灿阳抓过纸，写下了这两个字送到他面前的玻璃上, 「认识这个人吗？」

    柜员说：「找他干什么？」

    盛灿阳说：「告诉他, 就说『盛灿阳』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哦，」柜员麻木不仁地说道, 「请领取你的积分, 本世界採取积分制, 获得了积分才可以获得死亡机会，积分的领取可以通过参加……」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盛灿阳愣了下, 脱口而出：「盛灿阳？」

    盛灿阳转过头来, 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反应了片刻，才叫出这个名字：「白凯？」

    只见白凯完全脱掉了当时金刚芭比的装束, 穿着斑马纹衬衣西裤，头髮梳得锃光瓦亮, 看着完全是都市白领的模样。

    白凯手边还有一个女生, 白凯看了盛灿阳一眼，然后说道：「你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女生看了眼盛灿阳，说道：「我认识……」

    「需要签名吗？」盛灿阳大方地道。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 说道：「可是我没带纸和笔。」

    盛灿阳随手从后面的表格里扯了一张, 然后用桌上绑着线的笔大笔一挥，写了一行字, 送了过去。

    女生有些慌张地接过来, 盛灿阳说：「不要拿我的签名去借贷款啊。」

    女生笑了起来, 说道：「不会的。」

    白凯在她耳边低了句话, 女生便笑着挥了挥手，离开了。

    盛灿阳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白凯莫名其妙道。

    盛灿阳好奇地看向那个女生走去的方向，然后说道：「你在做任务？」

    白凯：「……」

    白凯怀疑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海日告诉了你多少？」

    盛灿阳没说话，但眼神分明告诉他，没什么可藏的了。

 第235页

    白凯说道：「妈的，我们中间出了叛徒。你到底怎么来的啊？」

    「这是哪儿？」盛灿阳问。

    白凯：「？」

    「哪儿？」盛灿阳循循善诱。

    「第二世界啊。」

    盛灿阳点了下头，问道：「那你说我是怎么来的？」

    白凯茫然道：「自杀？」

    盛灿阳打了个响指：「不错，聪明。」

    白凯：「……」

    「我看在海日的面子上不揍你，」白凯说，「这不代表你不欠揍。」

    盛灿阳说：「你不用扮演人妖了？」

    「那次是特殊情况，」白凯有些不想提那段过往，「那次人家就好那口，我就是太敬业了。」

    盛灿阳：「确实挺敬业。」

    白凯被他牵着鼻子跑了半天，才想起来了自己的问题：「你为啥又回来了啊。」

    盛灿阳手放在背后，无所事事地说道：「回来看看。」

    白凯：「……」

    「我信你，」白凯说道，「跟海日有关？」

    盛灿阳夸张道：「怎么可能，他都死了多久了？」

    白凯怀疑地看着他。

    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伊维叫出来，我们喝点。」

    盛灿阳这次回来明显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刺猬变成了有花花肠子的笑面虎，和和善善，客客气气地让白凯把电话打了出去，然后捏着他的肩膀说道：「去做任务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白凯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傍晚，他们三人落座的时候，表情也无比精彩。

    伊维面色铁青，白凯莫名其妙，盛灿阳轻松无比。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先点了一盘毛花拼，奠定了今晚不醉不归的主基调。

    「服务员，」盛灿阳说，「先来点啤的，都有什么？等一下，就要架子上那种桶，一模一样的来一桶。」

    伊维说道：「你就算是喝死我，我也没办法。」

    盛灿阳奇怪道：「什么办法？」

    「不聊公事，」盛灿阳说，「三年没见，不是，其实都四年没见了，我们那边都已经过完元旦了，叙叙旧而已。」

    白凯说道：「帅哥，别跟我们耍心眼，我们耍不过你，你想干啥直说行吗？」

    伊维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正好我们这边还缺员呢，不如直接入职吧，你当我们老大，我什么也听你的。」

    「好说，都好说，」盛灿阳翻弄着菜单说，「奥尔良烤翅要不要？」

    周围有人在偷偷拍照，盛灿阳假装不知道，随手翻着菜单，对面这俩人的神色变化万千，盛灿阳终于把菜单放下了。

    盛灿阳说：「不要这么紧张，就是让你们请我吃个饭。」

    「我现在真的不着急，」盛灿阳说，「我一年忙死了，挺累的，也想歇歇。」

    伊维：「我听说你现在发展得不错。」

    盛灿阳问：「听谁说的？」

    伊维不动声色：「一些新来的居民。」

    「哦，」盛灿阳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正好服务员送来了毛花拼，「谢谢，这是菜单。」

    盛灿阳：「还行吧。」

    「为什么又要回来？」伊维说，「就算想起来了，也不至于这么疯吧？」

    盛灿阳一摊手，示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伊维冷淡地说：「来了还打算走吗？」

    「不知道呢，」盛灿阳没什么想法，「你们有什么建议？」

    白凯说：「建议立马滚蛋。」

    「怎么这样？」盛灿阳笑了起来，「我才刚来。」

    「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走，」白凯说，「我不开玩笑的。」

    伊维：「还躲什么呢，咱俩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入职吧。」

    盛灿阳一拍衣兜，说道：「没有行李，收拾什么？」

    伊维：「就是一个比喻。」

    「最好给我准备点行李，」盛灿阳不客气地道，「我暂时不打算自己出去参加任务赚钱，钱也给我留下点。」

    伊维：「……」

    白凯说：「你回去一趟，真是脸皮厚了不少啊弟弟。」

    「是啊，」盛灿阳说，「被网友骂得已经百毒不侵了，要不要试一试？」

    伊维说道：「所以到底什么打算？你真打算回来看看？谁信？」

    「找人啊，」盛灿阳说，「我还没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我就打算慢慢来啊。」

    伊维：「你要做比干吗？」

    盛灿阳：「要啊。」

    「今时不同往日，你当年的绝望值高……」真说到这个点上了，伊维反而犹豫了，说，「现在你已经不合适了吧。」

    盛灿阳奇怪道：「什么叫比干？」

    他还以为是一个什么普普通通的工作，没想到伊维说得这么难当。

    伊维和白凯：「……」

    「有什么问题吗？」盛灿阳给自己打了一杯啤酒。

    伊维说：「你连这个都还不知道呢？」

    盛灿阳说：「是啊。」

    「你就回来了？」伊维感觉他俩之间必然有一个人疯了。

    盛灿阳：「对啊。」

    伊维：「你疯了吧。」

    「精神方面很正常，」盛灿阳说，「你知道的。」

    伊维以为海日已经告诉了盛灿阳他们的全部事情，所以盛灿阳才这么自信满满地三年后杀了个回马枪，没想到不是这样的，盛灿阳什么都不知道。

 第236页

    白凯说：「弟弟，是这样的，比干是我们的头头，老大，你知道吗？」

    盛灿阳喝了口酒杯上的浮沫，然后摇了摇头。

    白凯：「当了比干，就能指挥我们，让我们给你当牛做马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盛灿阳对伊维道，「怪不得你刚才那么说，原来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你在阴阳怪气。」

    伊维：「……」

    盛灿阳说道：「这个这么好当吗？真让我来干？有人和我竞争上岗吗？」

    盛灿阳：「给个机会，我想试试。」

    「抱有其他的心思，」伊维冷淡地说，「是很可能不被认可的。」

    盛灿阳说：「我没有抱有别的心思啊，我想要造福社会。」

    俩人脸上的「你快算了吧」简直就要实体化了，盛灿阳说道：「真的啊。」

    盛灿阳说：「所以你俩都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当官的？」

    「肯定不是，」白凯说，「我俩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找海日的。」

    白凯：「顺便当个官。」

    盛灿阳笑了起来，也不说什么，看上去倒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伊维说：「盛灿阳，问你件事。」

    「你是打算去别的世界里找他吗？」伊维问道，「在海日还活着的世界里找他？」

    伊维：「我猜你会想这样做，但老实说，这样很困难，我们现在已知的世界只有三个，就算能穿梭，也只能在这三个世界穿梭，未知世界是尚未探索过的，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盛灿阳：「我真没有想法。」

    他看着这俩人，很坦诚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开心，是因为我在这里，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一点就让我很开心。」

    盛灿阳：「海日不是我虚构出来的人，他真的存在，我履行了我的约定回来找他，这些就让我很满足了，而不是因为我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曾经控制过时间，」盛灿阳说，「或者说利用时间控制过人，再来一次说不定也可以。不要有那么大压力，陪我一起庆祝这一天吧，我真心是想和你分享我的心情。」

    盛灿阳举杯敬了伊维：「找你是听说你和海日是朋友，想和你聊聊而已，没别的意思。」

    ※※※※※※※※※※※※※※※※※※※※

    海日要出现了（抹眼泪）在被你们拿砖头追着打了这么久之后。

    这是第三卷 了，就是最后一卷嘛，其实是收尾部分，提前打个预防针，会在十万字之内完结了。感谢在2020-11-22 01:46:55~2020-11-23 21:3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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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人生海海（四）

    在现实世界, 盛灿阳的回忆虽然回来了，但是只有画面和声音，像是看他和别人出演的电影, 感情很单薄, 爱里总是带着痛，盛灿阳并没有感受到。感情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才慢慢反扑回来的，像是坐在这里, 等自己身上的拼图慢慢归位。

    盛灿阳坐在小饭店里, 和两人举杯庆祝, 伊维说道：「第二世界经歷了重建，三年前只剩下中央塔, 重建是从前年一月份才开始的, 开始收容居民, 是从去年七月份才开始，到目前为止只有半年。收容的人数是五万三千人。」

    「我们不说任何漂亮话, 」伊维说，「这个人数比起2000年以前的那五年, 已经少了太多。94年一年, 就有二十万居民。当时大多数是农村人。那时候我们第二世界处于备战状态，高死亡通过率，因为我们没办法, 贫穷、死亡、疾病是大家主要的死亡原因, 二十万人中，有十六万人都来自农村。农村女人近年来一直多于农村男人。」1

    「那是真的生活困窘, 没有任何希望, 」伊维说, 「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苦难人生, 没人能救得了，我们没办法。那时候我们都知道，会变好，因为贫穷是一时的，不会有人一直穷，也不会有人民一直穷。我们熬过去就能变好。」

    伊维喝了口酒，然后说道：「我们不讨论自杀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生命。当年我们可以称为走投无路，那么现在的人们，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是不是真的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伊维说，「是不是一天都不能坚持下去了？不是吧。盛灿阳，你问问你自己，你已经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盛灿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在那个当下已经没办法活下去了，」盛灿阳说，「我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

    伊维：「你只是自己感觉。」

    盛灿阳：「如果你能学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你活得会轻松一些，少很多负担。」

    「包括你放弃你自己吗？」

    「不是这个，」盛灿阳坐在皮质沙发上，有些醉意，他倚在后面，然后微微垂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是尊重每个人有懦弱的时候。」

    盛灿阳说：「我不是说，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也不是说自己这样选择勇敢，而是说生是选择，死也是选择，有这样的选择，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你要允许他们选择。人的一生，难道谁的脑海里，一秒钟都没有回想过『干脆死了算了』这样的想法吗？」

 第237页

    「在上海，有百分之二十四的中小学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过自杀的念头，有百分之十五的人真正地尝试过，」盛灿阳说，「我上学的时候，脑海里就有这样的想法，很多很多次。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男生不能说这个，会被当成是懦弱。」

    「我后来知道这是因为病，当时我已经不需要去治疗了，」盛灿阳说，「我不想每天领一些药物，更不想被人当成特例，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是正常人对我施加的暴力，所以我只能带着这样的情绪活着，我知道如果我被确诊，我面对的是更严重的境地，他们会在心里歧视我。」

    盛灿阳说：「我的意思不是你在歧视我，也不是说你们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们对我无知，这种无知对我而言是一种暴力。」

    伊维默不作声了。

    盛灿阳说：「我是一个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的死亡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轻视，我愿意为了躲避痛苦放弃生命，我把自己的命看得比纸还薄，你们的不理解，对我而言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我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人在已经背弃了生命，自杀之后，还要被指责不负责任。」

    「我们生来就没有任何责任，」盛灿阳说，「我们生来如果就是为了负责任，那我们为什么要出生？为了还债吗？」

    「一个年轻人如果在出租屋自杀，被讨论的最多的如果不是生命，而是房东的损失，」盛灿阳说，「这个社会已经烂透了，社会契约已经彻底绑架了你的人性，我选择死亡，还要被你指责带高了自杀率，难道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白凯说：「那个……他不是这个意思。」

    盛灿阳平淡地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希望我们永远留在浪漫的那一面，」盛灿阳说，「我希望我们能谈谈尊重，我是这个意思。」

    伊维没说什么，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盛灿阳和他碰杯，杯沿放在了他的杯沿下面的位置，以示尊敬。

    白凯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不该控制吗？」

    盛灿阳说：「要让大家感到快乐，而不是让大家忍耐痛苦。我是这个意思。」

    「痛苦是悬在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盛灿阳说，「我觉得海日做得很好，他一直让我感觉到活着真的很好，生命是有意义的，如果我们都能有这样的时刻，而不是总在指责别人懦弱、不负责任、伤春悲秋、敏感，少用一些这样的词，会好很多吧。」

    盛灿阳说：「我不喜欢那些冰冷的数字，自杀率是多少，男人是多少，女人是多少，青少年是多少，我曾经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一个青少年，我认识这些数据中的很多人，我知道他们有多难。第二世界的战场不该在这里，而应该在现实。」

    白凯和伊维：「……」

    「去现实里救治他们，」盛灿阳说，「不要让所有人备受伤害，来到这里之后，才告诉他们这样做错的，而让他们不要生出这样的想法。要制造快乐，而不是责怪别人不会压抑痛苦。」

    白凯深深吸了口气，喝了口酒，对盛灿阳点了点头。

    伊维说：「那就看你能不能成功吧。」

    「记得支持我，」盛灿阳干了一杯，说道，「我就当你俩入伙了。」

    盛灿阳的宿舍安排在了二楼，伊维把他送过去，然后说道：「你要入住中央塔的，在这住一晚就好了。」

    盛灿阳没什么意见，伊维依靠在门口，说道：「你相信命运吗？」

    「嗯？」盛灿阳说。

    伊维：「相信吗？」

    盛灿阳说：「相信。」

    伊维：「我快要报废了。」

    盛灿阳转头去看他。

    伊维说：「时日无多，可能不到半年了。」

    「我当年本来就和海日说好了，」伊维说，「我俩差得差不多，所以他要走了，我也觉得没什么。当年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没觉得有多踏实，这里的人没一个靠谱的，大家心里也没数，都很茫然。」

    盛灿阳说：「所以？」

    伊维嘆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的能找回海日，记得也找找我。」

    「你还有多久？」盛灿阳说，「具体的。」

    伊维：「七八个月。」

    盛灿阳一挑眉，伊维说：「七个月吧。」

    盛灿阳停顿片刻，说道：「我没办法保证。」

    「我知道，」伊维忽然道，「随便说说，算了，你就当没听过。」

    盛灿阳说：「我可以尽量努力。」

    伊维说：「其实我觉得，这一切太命运了。」

    「嗯？」盛灿阳说，「什么意思？」

    伊维：「你身上的东西太奇妙了，你有才华，聪明，长得又这么出众，你让我感受到了命运。似乎此时此刻，在这里见到你，都是源于早就註定的安排。」

    盛灿阳放下手里的活儿，转头看他，然后说道：「我走到这一步，每一步都不容易。」

    「如果说命运在安排，」盛灿阳说，「有点对不起自己。」

    伊维：「大概就这个意思吧，你懂就行。」

    「希望命运安排了后面的福气，」盛灿阳说，「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盛灿阳第二天进了中央塔，进了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看了他一眼，打了个电话，让大家回来，要开个会，挂了电话之后，没有再跟他说话。

 第238页

    盛灿阳在旁边等了片刻，忽然说道：「我能出去看看吗？」

    主任一抬眼皮，要叫人带他出去，盛灿阳说：「我自己就行。」

    主任犹豫了下，看着他，说道：「去吧。」

    盛灿阳点头道谢，然后推门出□□塔一共十层，他走进电梯，看见四层写着宿舍。他按亮了四层。

    「叮」地一声，到了。

    第二世界的所有东西都重建了，街道已经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区域的划分也和之前有细微的差别，只有中央塔还是和以前一样。

    盛灿阳走出去，整个走廊呈环形，在前方有些光亮，四面光线晦暗，墙体呈现墨绿色。每扇门之间隔了很远。

    盛灿阳路过一扇门，门忽然开了，伊维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说道：「你怎么来了？」

    盛灿阳有些恍然地说：「看看。」

    伊维明白了，然后说道：「过来。」

    海日住在伊维的对面，伊维回去拿了把钥匙，然后打开了对面的房门，然后推开，把钥匙交给了他，说道：「你不如就住在这儿。」

    伊维没跟着进去，站在门口看着盛灿阳进屋，然后帮他把门带上了。

    海日的房间生活的气息淡薄。

    桌上放了几瓶酒，都已经开过瓶了，盛灿阳随手拿起一瓶，开瓶尝了口，呛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海日确实是爱喝酒，尤其是喝烈酒，盛灿阳这两年也养成了喝酒的习惯，但是也喝不了海日平时喜欢的那些。

    海日平时都像个阳光男孩，只有这一个比较违和的点，盛灿阳当时没想过是为什么，只是让他别喝了。

    盛灿阳擦了擦桌子，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海日的床单是天蓝色，看着很干净，他坐上去，看了看周围，床头桌上放了一只手錶，时间指向了十点半。抽屉了放了创可贴、润唇膏、厚片眼睛和几张传单，上面写着「酸菜鱼限时活动，满五十减十块」。

    盛灿阳站起来，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看见了外面灰濛濛的天空，天上游荡着一只灰鲸。

    盛灿阳皱了皱眉头，盯了会儿，电话忽然想起来，主任说道：「人都到了，回来。」

    盛灿阳回了九楼，屋里站了包括伊维和白凯在内的五个人，主任说道：「这是我们的全部人手了，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盛灿阳和他们依次握手，主任说道：「这是盛灿阳，我不需要给你们介绍他了。」

    「我要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个世界，」主任说，「你对我们的认识并不够彻底。」

    主任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主任按亮了电梯第十层。

    电梯门开，迎面对着一扇窗，上面挂着一张字画，上面写着「宅心仁厚」。

    他们顺着走廊转出去，看见了一处空旷的办公室，巨大的屏幕悬挂在半空中，只有一把小小的椅子。

    主任说道：「这个东西，我们叫他『眼』。」

    「和求死的意志频率相关的时刻，」主任说，「我们都可以在这里看见。」

    盛灿阳说：「以前的也有吗？」

    「有的，」主任说，「频率越强，画面就会越明显，越清晰。我们会给那些品格高尚、未做过错事的人，安排维护者拯救。」

    主任回头看着他，说道：「你的品质，我从未怀疑过。海日是我指派的，他也是我认为，维护者中最值得尊敬的人之一。对于你这个任务，我们安排了很多，包括了海日需要植入的记忆，也一一挑选过了，最后我们选了海日在真实世界的倒影的回忆，这个是最真实，也最能引起你好感的办法了。」

    盛灿阳大方承认：「确实很有效。」

    主任礼貌地说：「谢谢，我们很专业。」

    盛灿阳：「所以倒影到底在干什么？」

    主任面露迷茫，说道：「我们也不清楚。」

    「他们有自己的意志，」主任只是说，「他们有自己的组织，很大程度上，不受我们自己的控制。盛灿阳，我们已经脱离轨道很久了，很多年了，没有组织，没有安排，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但其他事情我们都不擅长。」

    「我知道了，」盛灿阳说，「如果你们不嫌我年轻的话……」

    「年龄从来不是问题，」主任率先说，「我唯一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回来？」

    盛灿阳想了想，如实说道：「为了海日。」

    「你是不是觉得，海日要比其他人更重要？」主任，「比这个世界更重要？」

    盛灿阳说：「没这么觉得，他只是比我重要。」

    主任：「……」

    「如果让你选择呢，」主任说，「如果有一天让你在爱情和这个世界之间做选择呢？」

    「其实这种假设没什么意义，」盛灿阳说：「我选这个世界。」

    主任没有很满意，也没有不满意。

    盛灿阳说：「我们俩的生命都不值一提，如果不是我，他早已没有价值，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亡，如果我死了，我的价值也只是在他心里，我们都比不上别人的幸福，我俩只是对彼此比较重要。我相信海日也心里清楚。」

    盛灿阳的深情里带着冷酷，实在是过于动人心魄，甚至让大家沉默了片刻，回味着这句话。

    盛灿阳对自己的内心有着无尽的沉默。很久以前，在他还被黑狗折磨的时候，他因为脑内的风暴过多，每天被各种想法折磨，焦虑到每晚失眠的时候，他决定停止思考，不去关注自己，这样沉默了很久之后，盛灿阳发现对自己沉默，也可以对其他人怀有沉默，随意让别人评价和指摘，对别人的行为保持包容。

 第239页

    主任停顿了片刻，回头看向众人，伊维率先鼓掌，众人慢慢地抬起手鼓掌，主任对盛灿阳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盛灿阳和他握手，主任说道：「一起努力吧。」

    盛灿阳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

    盛灿阳坐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眼前的画面，海日的脸浮现在画面上。

    海日的脸温柔得像江南的柔波，在画面里笑起来的时候带着淡淡地哀愁。两个人站在海边的时候，海日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代表着海日当时的痛苦在愈演愈烈。

    两个人说的话听不清，盛灿阳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的眼圈通红，看着有些疯狂。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决定还要回来的。

    在海日消失之前，盛灿阳敲了下键盘，按了暂停键。然后从头开始又看了一遍。

    参考文献：

    [1]james m bolton， david gunnell， gustavo turecki，精神疾病患者的自杀风险评估及干预措施[j]，英国医学杂志中文版2017年8月第20卷 第8期

    [2]谢立中，当代中国的自杀率·话语之争的一个案例[j]，《社会学研究》2013年第5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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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人生海海（五）

    第十四章 人生海海（五）

    八月份的一天。

    海日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了咖啡, 坐到卡座，戴上了耳机听歌，然后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叮铃——」一声, 门上挂的风铃响了, 一个寸头高个男生走了进来，男生穿着灰色的t恤，气质干净帅气, 点了杯拿铁, 然后从免费水果糖篮子里拿了两块糖。四下望了望, 坐到了海日对面的卡座。

    今天咖啡厅的人不多，也比较安静, 盛灿阳拿起手机来, 看了眼时间, 是下午三点钟。

    盛灿阳深吸了口气，然后鼓起勇气, 刚一站起来，就听见服务生问道：「拿铁好了, 38号。」

    海日向这边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盛灿阳又怂了，去拿了拿铁, 又坐了回来。

    盛灿阳坐立不安了片刻, 最后还是坐起来，走到海日的桌前, 敲了敲桌子。

    海日抬起头来, 微微地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把耳机摘了下来。

    盛灿阳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咽了口口水，说道：「你好。」

    海日：「？」

    「你好？」海日茫然地说。

    盛灿阳开始骂自己了。

    海日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电脑关了，然后说道：「是不是有事？」

    「我……」盛灿阳犹豫片刻，然后坐在了他对面，手放在桌上，最后说道，「我叫盛灿阳。二十二岁，刚来这个世界不久。」

    海日笑了起来，说道：「是吗？」

    海日的脸上闪烁着年轻而柔和的光芒，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被第二世界的任务摧残心智，还像个随遇而安的贵公子。

    「我碰见你很多次了，」盛灿阳指了指咖啡厅，「你很爱来这里吗？」

    海日大概明白他要干什么了，笑道：「是啊。」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近，」海日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这个区的？住在哪儿？」

    盛灿阳：「我住在宿舍，四楼。」

    海日微微地露出了瞭然的表情，却没说什么。

    盛灿阳说：「你在工作？」

    「啊，」海日看了眼电脑，「一些报告，格式总弄错。」

    海日探究地看着他，等他说话，盛灿阳深吸了口气，说道：「能不能，加个微信？」

    海日：「……」

    「没问题啊。」海日只是稍微犹豫，马上拿起了手机，把码亮给他。

    盛灿阳有些慌张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找了会儿，找不到在哪加好友，海日微微凑过来，帮他找到了，盛灿阳：「……」

    盛灿阳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赶紧加上了，海日说：「可以了。」

    「那个……」盛灿阳挠了挠头髮，然后说，「我就先走了啊。」

    「哦。」海日看着他跑了，然后说道，「咖啡！」

    盛灿阳又跑了回来，拿了咖啡，沖他点了点头，又跑了。

    一跑出来，看见伊维，盛灿阳：「……」

    伊维：「想让我装作没看见吗？」

    盛灿阳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支付宝，伊维驾轻就熟地亮出了收款码，说道：「四位数，我保证忘得干干净净。」

    盛灿阳扫码付了一千，伊维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说：「已经忘了。」

    盛灿阳揉了揉自己的寸头，有些懊恼，俩人并肩往回走，伊维说：「你看，加了微信不就代表有意思？」

    盛灿阳：「是吗？」

    「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盛灿阳復又感觉不对劲，「我长这张脸，问谁要微信会不给啊？」

    伊维：「……」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肯定要说收起你的大脸，」伊维道，「但你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

    「我了解他，」伊维说，「他肯定对你也有好感。男人自带三分gay，你放心吧，四捨五入他对你有意思。」

 第240页

    盛灿阳：「真的？」

    「额，」伊维不确定地说，「差不多吧？」

    盛灿阳：「……」

    伊维：「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你长这张脸，谁会不喜欢？」

    盛灿阳：「……」

    他认真地把这个作为自己的最后底牌，然后说道：「剃这个头是不是不太好？」

    伊维：「挺好的，不要多想，慢慢来呗。」

    俩人走到角落里，然后自然地边走边消失了这个世界。

    盛灿阳说：「我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发啊，」伊维说，「不然你加好友是为了偷看朋友圈啊。」

    盛灿阳：「什么时候发，发什么？」

    伊维：「一会儿让兄弟们一起开个会商讨商讨。」

    「没人在，」盛灿阳说，「好几个派出去了，白凯在收尾最后的任务。」

    伊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等过段时间。」盛灿阳说。

    伊维：「你留着我就是为了追海日吧？」

    盛灿阳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表情，伊维和他一起回到中央塔，进了电梯，追着他骂不要脸。

    同一座中央塔，不同的时间线。

    七年前的中央塔，海日加了个莫名其妙的男生，按亮了电梯，正好碰见刚刚走出来的伊维。

    「主任找你啊。」伊维说，「你来活儿了。」

    海日说：「你去哪儿？」

    「约会。」伊维。

    海日：「？」

    伊维拉着脸说道：「任务，我还能干什么？」

    海日和他再见，擦肩而过，进了电梯。

    七年后，电梯亮了，盛灿阳和伊维走了出来。

    伊维在他身后说道：「所以你想怎么办？把他直接带回来吗？」

    「做不到，」盛灿阳平淡地说，「他只存在于自己存在的时间线。」

    伊维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他。

    盛灿阳只好也停下来，回头看着他，说道：「但是他的倒影还活着。」

    「我不明白，」伊维说，「你说清楚点。」

    盛灿阳伸手比了比说：「倒影和他，其实一个人的两部分。安塞尔是海日的影子，真实世界如果没有了海日，就会把安塞尔留下，让他作为补偿。但是如果安塞尔在现实消失了呢？」

    伊维：「……你的意思是，海日会出现？」

    盛灿阳说：「我调查过你们的倒影，从前是没有的，千禧年之后才出现，他们存在的寿命不少于正常人类的寿命，没有中途消失过的现象。」

    「我不认为地球意志安排错了倒影的工作，」盛灿阳说，「也不认为她只是随意地把倒影像棋子一样乱放在了棋盘上，她只是有了新的安排，她觉得你们的位置放反了。」

    「让倒影留在第二世界，让死者生死意，而在第二世界，死意反而就是生意，」伊维说，「我们在真实世界，让生者有求生的意志，是这样吗？」

    盛灿阳坐到十层的办公桌上，空荡荡的声音在房间内迴响，巨大的屏幕上放着海日的笑脸。

    盛灿阳随意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年底我会让你们全部回到真实世界，」盛灿阳说，「回去伺候老婆孩子吧，让倒影全部来第二世界垃圾回收再利用，重新做人。」

    伊维道：「……」

    伊维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巨大的喜悦砸下来，第一反应还是不可能，他冷静下来，说道：「你怎么不告诉大家这件事？」

    盛灿阳说：「我还没说吗？」

    「那你去说吧，」盛灿阳说，「我最近是有点忙。」

    伊维忍无可忍：「你到底要不要点脸啊。」

    盛灿阳：「？」

    「有问题吗？」盛灿阳问，「注意你的语气，这个月扣你0.2绩效。」

    伊维：「……」

    盛灿阳赶客道：「你可以出去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伊维几番压制怒火，面色平静地沖他挥了挥手，说道：「走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盛灿阳转迴转椅，面对着巨大的屏幕，敲了下键盘，海日在海边告别的视频又重新播放了起来。

    盛灿阳已经能把那些台词倒背如流，然后在海日要消失之前暂停，重新播放。

    伊维说过，海日曾经担心过盛灿阳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被维护者的身份吸引而已。

    盛灿阳想了想，转了转转椅，绕了个圈，手腕随意一挥，时空斗转星移，周围气场瞬间一变。时间线已经变了。

    海日从九楼主任的办公室下来，回到宿舍，把手里拿着的几张照片随手放在桌上，上面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

    海日拉开椅子坐下，拿着照片仔细瞧了瞧。每一次做任务之前，他都要先和这个人的照片熟悉两天，把对陌生人的那种细微的敌对感消除，培养出自己对一个人亲近感。任务并不要求一定要做情侣，只需要守在任务对象周围就可以了，效果慢慢就会显现，但是如果任务对象是女生，最后往往要往情侣的方向发展，因为没办法让任务对象难过，当对方有了这个意思，海日通常不能拒绝，这次又是个女生，海日有些发愁。

    「唉，」海日嘆了口气，趴在桌上，「上一个刚刚结束。」

    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谈恋爱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明明没有感觉，还要亲密地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还要怕对方看出自己心不在焉，海日一直觉得这种事很难忍受。

 第241页

    但是其他人也说过，比遇见不喜欢的任务对象还惨的是，真的喜欢上了任务对象。

    如果真的喜欢上了，才是真的死路一条。他们早晚是要走的，只有自己会一直留下，对方会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只有自己记得，一直记到死那天对方都不会知道。

    伊维就曾经说过：「不喜欢是最好的，喜欢就倒大霉了。」

    海日没什么危机感，他没有特别被谁吸引过，交朋友的话，谁都可以，但如果做恋人，海日又觉得这个有问题，那个也不太好，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让他不喜欢的地方。他观察周围的情侣，觉得这些人未免太不挑，要相伴一生的人，找得未免有些草率了。

    海日忽然想起了刚找自己要微信的男生，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头像是海边拍的一张照片，他点开朋友圈看了看，对方设置了权限，一条都看不见。

    海日刚退出去，手机震动了一声，盛灿阳的消息发来了。

    「忙吗？」

    海日想了想，说道：「还好。」

    盛灿阳此时就坐在十楼的转椅上，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写了首歌，和你很像，想分享给你听，可以吗？」

    海日问：「你是歌手吗？」

    海日：「好的。」

    盛灿阳把文件发送给他，说道：「平台上还找不到，以后会发布的，可以给我点建议吗？」

    海日收到了一份名叫《海海》的mp3格式的文件，他没带耳机，按下了播放键，盛灿阳也同时点开，前奏同时在两个人的房间内响起。

    海日虽然是个外行，但还是有点意外，这首歌前奏响起，他就感觉出了盛灿阳很专业，然后听见了第一句：「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

    海日：「……」

    海日鸡皮疙瘩瞬间乍起，紧接着听到：「不如让我用命来换，你身旁最平常的一天/我向你发问，你从未回答/能不能用牙齿来换你身上的一颗纽扣/用血液，换你一滴喜极而泣的泪/不如让我用一生，换你看向我的一眼/我就当做你已经回答。」

    「我不该活到二十岁，才知道要有信仰/不该不知道迷信谁，所以追随你/向你发问，你从不回答。」

    「这一生的荣幸，是回到你身上/做一滴水，涌入你的海洋/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海日退出去，打字道：「好厉害。」

    盛灿阳终于等到回復，感觉他的反应似乎有些敷衍，正有些沮丧，就收到海日消息：「你是歌手吗？」

    海日：「哪里能听得到你的歌？有艺名吗？」

    盛灿阳：「……」

    「还没出道，」盛灿阳说，「我的梦想是当个歌手。」

    海日：「你真有才华。」

    盛灿阳笑了起来，发了个表情过去，然后手腕一转，时空斗转，回到了未来，一转过椅子，看见主任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室等他。

    盛灿阳吓了一跳，然后说道：「干什么？」

    主任说：「你让我三点来的。」

    「哦对，」盛灿阳说，「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主任：「不好意思，一周交给我二十个活儿，你问哪一个？」

    盛灿阳：「倒影。」

    「没去，我找不到人，」主任说道，「只能你自己去了，我们和倒影是相斥的，我接近他们，他们就会避开我，只能你来了。你想像一下我们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模样，能想像得到吗？」

    盛灿阳说：「在这个时间线，我还在医院躺着呢。」

    「让医院里的你醒过来呗，」主任说，「您老人家现在不是无所不能吗？」

    盛灿阳皱眉道：「别阴阳怪气的。」

    主任阴阳怪气地道：「卑职不敢。」

    盛灿阳：「……」

    盛灿阳头疼地道：「我没有打算回去改变过去，你们为什么都不太满意？」

    主任说：「如果你一直干涉过去，到最后早晚有一天你会忍不住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的。」

    「没这个可能，」盛灿阳果断地说，「这是我和地球意志的约定，我不会利用时间改变过去。」

    「我想要海日回来，」盛灿阳说，「也不需要利用这个，我已经想出办法了，只要你能接触到倒影，我很快就能成功。」

    主任：「说了做不到啊！」

    盛灿阳：「努力啊，你不是为了我工作，你是为了这个世界！」

    「少给我画饼，」主任马上说道，「我已经三十七岁了，盛灿阳，我不吃这套，我现在一天工作十四小时，你这是在剥削我。过几天是不是就要让我们打卡上班，每星期996了？」

    盛灿阳：「……」

    盛灿阳简直被他气笑了，团了张纸扔过去，说道：「赶紧滚。」

    主任说：「我滚可以，别扣我绩效。」

    盛灿阳：「你这个月工资没了，再多说一句下半年都没了，你试试。」

    主任：「……」

    主任沖他竖了个中指，然后甩门而去。

    盛灿阳简直没有办法，但是心情却不错，哼了哼自己写的歌的调子。

    三个月前，盛灿阳接手工作的第四个月，盛灿阳和「母亲」取得了联繫，可能也并不是「母亲」，只是一种代言人，就像那次在死后世界里遇见的假岭声一样，他代表了「母亲」的一部分意志。盛灿阳需要把所有维护者送回真实世界，把倒影引回第二世界，让倒影发挥真正的作用，把死者送回现实，让两个世界归位。提出这一点之后，他说：「需要一点报酬。」

 第242页

    盛灿阳立下承诺，绝对不会影响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然后获得了在第二世界时间回溯的能力。

    他只能观察，不能改变。

    就像他可以去海日常去的咖啡厅一起喝咖啡，却不能像海日提议：「今天喝拿铁吧。」改变海日曾经在这天本该的东西。他不能改变海日本来该有的进程，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盛灿阳在海日的身旁待了三个月，有时候是咖啡厅，有时候是他的房间门外，有时候只是漫不经心地和他擦肩而过，盛灿阳也不是一直待在过去，大部分时间是在晚上，把很多琐事做完，去找海日，在他身边歇上一会儿。

    第84章 似鸟还林（一）

    海日的任务对象住在十一区, 他没收拾行李，直接坐了大巴过去，办理入住的时候, 房间安排在了任务对象的对面, 他出去转了两圈，没碰上那个女生，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打算下楼去吃点东西, 电梯一打开, 登时愣了下，那天咖啡厅遇见的男生站在大厅和女生聊天。

    盛灿阳外貌过于出众, 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海日也是先看到了他, 然后才注意到站他旁边的女生，正好是他的任务对象。

    盛灿阳背着手, 和女生保持着安全距离，笑着说话, 女生笑了起来, 耳朵被他逗得通红的样子。

    海日：「……」

    盛灿阳往这边看了眼，似乎有些惊讶，沖他挥了挥手, 海日走过来, 盛灿阳看了眼电梯，说：「你住在这儿？」

    海日：「你……怎么会在这儿？」

    按理来说, 在其他区遇见熟人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海日上次任务成功后, 认识他的居民几乎都已经离开了, 他这次没有做伪装，却忘了盛灿阳的事情。

    盛灿阳却没问海日任何他怕回答的问题，只是道：「听说这边开了好吃的酸菜鱼店啊。」

    盛灿阳把手伸出来，抖了抖传单，说道：「挺火的。」

    海日：「……」

    盛灿阳指了指女生说：「我找了个人问问位置，找了半天，不太好找。」

    他不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海日感觉很欣慰，便没有那么戒备，说道：「你自己来的？」

    「我自己坐车过来的，」盛灿阳问，「要不要一起？」

    海日稍微有些犹豫，这是人对奇怪的境遇的自然而然的防备，盛灿阳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海日也还需要照顾任务对象，把她自己放在这儿对女生来说应该不会有好感吧？

    盛灿阳却自然地对女生道：「正好三张券，一起拼个桌？喜欢吃酸菜鱼吗？」

    女生愣了下，然后爽快道：「好啊。」

    海日：「……」

    盛灿阳挑眉看了眼海日，又问了遍：「来吗？」

    海日：「……来吧。」

    海日坐在酸菜鱼店里，感觉还有些恍恍惚惚。

    他和女生坐在一排，盛灿阳坐在他们对面，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看着非常随意的样子，他的头髮剃得很短，显出漂亮的额头和英气的眉头，一低头看上去脸型异常完美，盛灿阳今天穿了件棕色机车款式的外套，海日觉得他已经帅得不像凡人了，他想到了盛灿阳说自己的梦想是当歌手，可能真的只有这样长相的人才能当艺人吧。

    盛灿阳看上去有些乏味，翻了两下手机便把手机扣了过去，放在了桌上，一抬头正好撞上了海日的目光，下意识地一抬眉毛，笑了起来。

    海日拿起水来喝了口，盛灿阳自然地拿起桌边的陶瓷水壶，等他喝完把水杯放下的时候，给他加满了水，然后又给女生的水杯也满上。

    女生马上道：「谢谢。」

    「你叫什么？」盛灿阳随口问道，「我叫『盛灿阳』。」

    女生道：「焦阳。」

    「焦阳。」盛灿阳念了遍，没什么具体的意思。

    女生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盛灿阳一抬下颌，对她说道：「他叫『海日』。」

    女生沖海日点了点头，海日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她已经爱上盛灿阳了。

    焦阳问道：「你不住在这儿吗？」

    「九区，」盛灿阳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离这也不是很远。」

    「九区怎么样？」焦阳问道，「我没去过。」

    盛灿阳说：「不错。」

    服务员先端上来了海日的酸菜鱼，是用瓦罐端上来的，海日要去拿隔热垫，盛灿阳也伸手去拿，俩人的手碰上了，海日看了他一眼，把手扯了回来，盛灿阳拿起隔热垫，然后铺在了他面前。服务员把瓦罐放下了，

    焦阳有些失望地说：「我以为是酸菜鱼火锅。」

    盛灿阳拿起勺子，不客气地凑过去舀了勺汤尝了尝，爽朗地道：「不错。」

    海日让他说得也有了兴趣，尝了尝。焦阳问道：「怎么样？」

    海日想说一般，但是脱口而出还是：「不错。」

    盛灿阳又低头去看手机了，看上去网瘾挺重，海日有点好奇他是不是在聊天，但好像一直都没有打字，只是上下翻页。

    盛灿阳草草地看完一篇又一篇报告，在最下方插入自己的电子签名，然后又抬起头来，看见海日没什么话说，在喝汤。

    盛灿阳问焦阳：「你来多久了？」

    「我？」焦阳指着自己，说道，「不到一个月呢。」

    焦阳：「你呢？」

 第243页

    「有一段时间了。」盛灿阳不想编时间，随口说道。

    焦阳问：「你们两个认识吗？」

    海日吓了一跳，生怕盛灿阳说错话，盛灿阳却只是说：「碰巧见过。」

    刚才就有这样的感觉，海日发现盛灿阳很懂分寸，恰好是那种让人感到不会被冒犯的自然感，似乎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说错话，哪怕没告诉他什么话不可以说。

    盛灿阳的酸菜鱼上来了，他搓了搓筷子，对服务员道谢，然后尝了尝，一挑眉，似乎挺满意的。他对海日道：「你尝尝这个。」

    海日只好去他碗里尝了口，点了点头，本来觉得其实一般，但盛灿阳的反应让海日也觉得碗里的东西香了不少。

    盛灿阳话也不是很多，埋头吃东西，吃得很香，焦阳的瓦罐端上来了，他也没看见，焦阳把隔热垫铺上了，说道：「我尝尝有多好吃。」

    她尝了尝，说道：「这不就一般吗？」

    盛灿阳有些意外地说：「是吗？」

    海日打趣道：「几天没吃了？」

    盛灿阳居然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可能是太久没吃饭了。」

    海日愣了下，问道：「那你吃什么？」

    海日这才发现，盛灿阳极其瘦，之前因为盛灿阳的身材腰窄腿长，给人的冲击力更大的是比例好，而仔细看，他的手指、手腕和锁骨等地方，其实瘦得有些离谱了。

    盛灿阳说：「碰上啥吃啥，我有时候有点忙。」

    海日：「忙什么？」

    盛灿阳一挑眉笑而不语，看上去有些神秘的样子，他说道：「下次带你看看。」

    他说着话，又帮海日把水杯满上了。海日吃饭的时候爱喝很多水，所以总是吃不下太多东西，现在都已经吃了半饱。

    盛灿阳倒完水就埋头苦吃，焦阳看着他的样子，说道：「慢点吃啊。」

    盛灿阳头也没抬，沖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焦阳对海日道：「他像是三天没吃饭。」

    海日笑了笑，焦阳道：「你是住在我们楼吗？」

    「四层。」海日对她道。

    焦阳：「咱们是一层啊，以前没见过你？」

    海日被盛灿阳打乱了计划，只能重新编谎道：「刚搬来的，本来不住在这。」

    本来他的人设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菜鸟，现在看来是不能用了。

    焦阳说：「你原来住在哪儿？」

    「九区，」海日说，「我和他住在一个区。」

    焦阳似乎和海日说话更自然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便笑道：「看来九区出帅哥啊。」

    「没有，」海日发自肺腑道，「我没有他帅吧。」

    盛灿阳被呛到了，狂咳嗽，海日赶紧给他递水，盛灿阳压下去了，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焦阳：「哈哈哈哈哈，你咋了。」

    盛灿阳心思没办法严明，只是看着海日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海日让他看得有些尴尬，迴避了视线。

    焦阳也顺着海日的话说道：「我第一次看你，以为你是明星呢。」

    「是吗，」盛灿阳变得兴趣寥寥，「我不是。」

    焦阳没发现他这两幅面孔，说道：「你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啊？长成这样还会有烦恼吗？」

    「长成什么样，」盛灿阳说，「都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焦阳：「那你想要什么？」

    盛灿阳看了眼海日，海日：「？」

    盛灿阳说：「我想要……你的饭还吃吗？」

    海日：「……不吃了，你要吗？」

    盛灿阳拖着隔热垫直接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始吃海日的剩饭，海日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些热，动了动自己的衣领。

    盛灿阳又不怎么跟他们说话了，饭桌上只剩下焦阳和海日交谈的声音，海日的谈性不是很旺，大部分注意力被盛灿阳拉扯过去了，盛灿阳一边埋头吃东西，一边翻着手机。

    海日心想：「到底在看什么？」

    盛灿阳抬头，海日把视线转过去，盛灿阳喝了口水，看上去终于吃饱了。

    「出去打个电话，」盛灿阳说，「你们先聊。」说着便走了出去。

    海日忽然有些心不在焉，焦阳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熟吗？」

    海日想：「这算熟还是不熟？」

    「还可以，」海日说道，「怎么了？」

    焦阳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焦阳的神色很明媚雀跃，看上去就像是被帅哥给解了眼馋，出现了少女的神色。果然帅哥和爱情对女人而言永远都是治病良药。就算是有心病的人也抵抗不了帅哥的魅力。海日感觉焦阳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一顿饭吃完，女人味都让盛灿阳给勾出来了。

    海日感觉自己这次应该是不需要担心焦阳爱上自己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盛灿阳过了会儿回来了，然后说道：「吃完了，我们走吧？」

    出去了才知道，盛灿阳把帐结了，然后对他们说道：「我走了啊。」

    海日正要问他怎么走，焦阳先开了口道：「你怎么回去啊？」

    「大巴车。」盛灿阳说。

    海日又要说话，焦阳道：「还来这边吗？」

    「有机会吧，」盛灿阳笑着说，「下次来再一起出来吃饭。」

    焦阳：「下次喝酒吧。」

 第244页

    「我不太能喝，」盛灿阳道，「可以陪你们喝。」

    海日道：「路上小心。」

    盛灿阳对他道：「你不忙吧？」

    海日：「嗯？」

    「给你发消息，」盛灿阳说，「不打扰你吧？」

    海日说：「不忙。」

    盛灿阳笑了起来，对他说道：「那再联繫。」

    「再联繫，」海日轻轻地说，「再见。」

    盛灿阳沖他挥了挥手，然后和他们分开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盛灿阳走到了个公共卫生间里，然后消失不见了，一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七年之后，他骑上了摩托车，往中央塔赶。

    ※※※※※※※※※※※※※※※※※※※※

    一点才开始写，是我没有料到的，大家早上好。感谢在2020-11-26 16:19:09~2020-11-29 03: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斤草莓 2个；井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翻庙 3个；观、何盒、桂花酒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边边 60瓶；一斤草莓 50瓶；少天黄 49瓶；小的白的兔、咩叽酱、善刀而藏、我家钟云、井冰 20瓶；挑兮达兮 15瓶；林之秀、翻庙、戳不到 10瓶；lulu、少吃糖、十五 5瓶；和上megan 4瓶；皮卡皮、见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似鸟还林（二）

    盛灿阳偶尔会出现在海日的生活里, 但是频率不高，有时候一个多月才出现一次。

    海日还有自己的任务，但大部分时候都比较轻松, 焦阳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 海日和她做了两次任务之后就已经非常熟悉了，盛灿阳偶尔也会出现，每次出现的时候也不会提前通知, 往往是海日一下楼, 正撞见盛灿阳等在门口, 三个人的时候大多数是去吃东西，如果是他们两个的话, 盛灿阳会拿着投影仪来, 在海日的房间里看一场电影, 然后又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焦阳经常会私下里提起盛灿阳，海日打趣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焦阳愣了半天，说道：「真没有这个想法。」

    海日奇怪地说：「为什么没有？」

    「这种男生, 一看和我不是一个世界吧, 」焦阳说，「欣赏就可以了，真在一起好没有安全感啊。」

    海日忽然发现自己特别理解, 盛灿阳似乎有很多事做。海日一开始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思, 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盛灿阳也什么都没说过, 只是偶尔过来找他, 海日有时候问他干什么去了, 盛灿阳也不说, 就是笑，盛灿阳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爽朗，不觉得是在敷衍他。

    海日问：「你是挺忙吗？」

    「稍微有点，」盛灿阳说，「不过不累。」

    海日感觉出他似乎并没有休息过，问道：「睡一觉？」

    盛灿阳想了想，说：「行。」

    后来盛灿阳有的时候就开始过来睡觉，蒙着被子睡一会儿，醒了之后顶着睡眼惺忪，打开手机，趴在床上发呆。

    海日洗完澡出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干什么呢？」

    盛灿阳头髮长长了不少，毛茸茸的，他揉了把，说道：「写歌。」

    海日有些好奇，坐过来看着，看着他打开备忘录，里面一片空白。

    海日大笑了起来，盛灿阳脑袋栽倒在枕头上，阵亡了。

    海日：「写不出啊。」

    「写得出，」盛灿阳说，「脑袋里东西太多了，不知道该写什么。」

    海日：「你又写新歌了吗？」

    盛灿阳：「没有。」

    「为什么？」

    「没时间，」盛灿阳说，「两个小时都没有。」

    海日：「怎么会忙成这样？你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也没有这么忙的，盛灿阳说：「我是你同行。」

    海日：「……」

    盛灿阳只说这一句，然后比了个「嘘」示意别问了，又对着自己空白的备忘录。他很想抓住刚才的感觉，醒过来的时候海日还在他的身边的这种感觉。

    海日一边擦头髮一边问道：「吃什么？你什么时候剪头髮？长了。」

    盛灿阳在手机上认真地写道：「原来沉没在微小的那些时刻就叫幸福，我从前从来不知。」

    海日凑过来看，盛灿阳不好意思地收起来，海日说道：「干什么啊，不给看？」

    「早晚不是要让大家听的，」海日说，「不好意思什么？」

    盛灿阳说：「也可以不发。」

    海日：「？」

    盛灿阳：「反正都是给你写的，写完就给你听。」

    海日：「……」

    盛灿阳却无所谓似的，爬了起来，把衣服穿上了，说道：「想吃什么？」

    海日：「都行。」

    盛灿阳对他笑道：「吃点好的，今晚要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海日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子，不是他俩的生日，「要叫焦阳吗？」

    盛灿阳：「今天不叫，就咱俩，你随便挑吧。」

    「随便挑？」海日说，「你有钱？」

    盛灿阳：「很多，随便挑。」

    海日赶紧穿衣服：「走走走，出去逛逛。」

    盛灿阳大笑起来，被海日推了出去，俩人往楼下跑，海日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拭目以待，」盛灿阳插着兜走在后面，看着海日的背影，「看路啊。」

 第245页

    海日拉了他一把，说道：「快点啊。」

    盛灿阳只好跟着他快步走，海日道：「我真的恨这里没什么高档酒店。」

    盛灿阳抬头看了看第二世界的街道，然后说道：「以后吧，回去之后什么都有。」

    海日：「？」

    盛灿阳说：「我给你说一点事。」

    「我会消失一段时间，」盛灿阳算了算，说道，「不到三年。」

    海日站住了，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值得庆祝的事？」

    盛灿阳笑了，手背在身后，对他说道：「不是这个。」

    海日看着他，盛灿阳还是笑着，然后搂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管重新来过多少次，」盛灿阳和他并肩走着，他随口说道，「我都会被你迷倒。」

    盛灿阳：「和你的身份没有关系，ive always have a crush on you.」

    「这些话我现在其实不需要说很多，」盛灿阳对他说，「在未来，你肯定会听到噁心，我会每天都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念到你头皮发麻，一听到我说这种话就让我闭嘴。」

    海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盛灿阳对他告白，却自说自话，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海日有些茫然，盛灿阳却说道：「算了，去吃饭吧。」

    盛灿阳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海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太理解。」

    盛灿阳但笑不语，海日早已经猜到一些，问道：「你也是中央塔的人吗？」

    「我是，」盛灿阳说，「你如果真想知道，就问吧。」

    海日：「……」

    「为什么说要消失？」海日问，「去哪儿？」

    盛灿阳说：「其实哪也不去，只是不再过来了，怕有人会生气。」

    「三年后的你，有三年后的我来见，」盛灿阳说，「其实对未来的你来说，现在的你是个陌生人，我不能再回来了。一开始我也不是为了让你爱上我才来，我只是想让你留下些美好的记忆，让你知道我真的不是因为别的爱上了你。」

    海日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没有明白，只是看着他，盛灿阳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就吃这个吧。」

    海日回过头去，看见是商场上挂着的巨大海底捞条幅。盛灿阳说道：「把机会留给以后，去吃更好的。」

    海日一直感觉有些茫然，问道：「你来自未来吗？」

    「是的，」盛灿阳如实说，「别告诉别人。」

    海日说：「多少年以后？未来我们在一起了吗？」

    「当然，」盛灿阳笑道，「你觉得我会追不到你吗？」

    海日：「……」

    「那是出了什么事？」海日问，「你来这里？」

    盛灿阳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大事。」

    「有时候想看看过去的你，」盛灿阳说，「你有时候很不自信，不相信我真的爱你。」

    海日感觉像是听另个世界的童话故事一样，全然无法相信。

    盛灿阳说道：「今天你就要回来了，所以我不能再来了。」

    海日：「我去哪儿了？」

    「这个有点复杂，」盛灿阳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盛灿阳：「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不小心已经破坏了歷史了，早就破坏掉了，包括告诉你这些事情。」

    「但是没办法，」盛灿阳随意道，「只要你问了，我就只能告诉你。歷史已经被改变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无所谓吧。」

    海日：「你这样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不问啊。」

    盛灿阳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是呢，我也有问题。」

    海日对这一切都感觉无比的荒唐，又有些迷茫，盛灿阳倒是一直挺开心的，给夹了虾滑，放到碗里晾凉递给他，然后自己开了瓶啤酒。

    海日说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盛灿阳说：「我希望你不知道这些。」

    海日：「？」

    「如果不知道的话，未来对你来说还是有很多期待的，」盛灿阳说，「如果人生只是一张知道答案的试卷的话，没什么意思。」

    盛灿阳：「你真想知道吗？」

    海日想了想，说道：「算了。」

    盛灿阳喝了口酒，然后说道：「我就知道。」

    海日：「那你没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我说了啊，」盛灿阳说，「我爱你。」

    海日：「……除了这个呢？」

    盛灿阳坦然地一摊手，示意没有。

    「你自己活得很好，」盛灿阳说，「我只是在你的人生里锦上添花，没什么需要告诉你的，做你自己就行。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你在告诉我要怎么走。」

    海日没忍住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任务，」盛灿阳回答了，但是说完伸手制止了他继续问问题，「留一些东西给未来吧。」

    海日：「……」

    盛灿阳：「只是想和你再待一会儿，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盛灿阳看着他笑了。海日那一刻忽然被触动到了，他的所有疑惑在那一刻被盛灿阳的笑容给打消，他动容了，盛灿阳像是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我要走了，」盛灿阳看了看时间，然后说道，「七年以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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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日：「不是三年吗？」

    「三年后那个是我，但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你是你，但不是七年后的你，」盛灿阳说，「现在的我在七年后。」

    海日明白了，没说什么，但莫名地有些怅然若失，这感觉让他感觉到自己其实真的喜欢上了盛灿阳。

    盛灿阳站起身来，然后说道：「我走了。」

    他挥了挥手，看着他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海日坐在灯光下，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感觉大脑有些空。

    七年后，盛灿阳回到了未来。

    中央塔内，伊维等在门口，盛灿阳骑着摩托车一个漂移停了下来，伊维说道：「要到了。」

    盛灿阳看了眼手錶，然后走进门，电梯直达顶楼，盛灿阳看了眼四周，所有维护者今天都到了。

    天空灰濛濛的，数条鲸鱼在天空上游来游去，发出古老的悲鸣。

    伊维说道：「安塞尔那边晚上七点准时过来。」

    主任说道：「这真的能行吗？」

    盛灿阳说：「没危险，不能行随时把你们送回来。」

    话虽如此，但是大家都没有吱声，似乎有些紧张，过了今晚，第二世界将彻底发生巨大的变化。在年轻的领导人的领导下，第二世界这两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切都是在地球意志的默许下进行的，第二世界的流动人口降低了三个百分点，不是很多，但变化已经发生了，就代表这些变化是有用的。

    盛灿阳的最后一个安排，是将维护者送回真实世界，将倒影送回第二世界，颠倒两个世界的维护者，大家都觉得他很有勇气，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那维护者再也不需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了。这项工作最难的就是和倒影取得一致，盛灿阳差点把自己手底下这几个人逼疯了，终于还是让他们联繫上了倒影。

    盛灿阳抱着头盔，站在原地，神色很平淡，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倒数一分钟。

    盛灿阳说道：「多余的话不再多说，这些年辛苦大家，未来换个战场继续努力吧。」

    伊维说：「你呢？」

    「适当的时候再回去，」盛灿阳说，「不用管我。」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伊维的手机闹钟响了。

    他们所有人义无反顾地从中央塔顶楼一跃而下，与此同时那边的倒影也在天台上跳了下去，瞬间生与死的两个时空的人发生了对调。

    安塞尔出现在了盛灿阳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盛灿阳。

    盛灿阳给他握手，安塞尔瞥了眼他的手，说道：「你得偿所愿了？」

    「可能是吧，」盛灿阳说，「其实很紧张。」

    安塞尔和他握手，感觉到他手心冰凉。

    安塞尔说：「海日已经回去了。」

    盛灿阳：「……」

    安塞尔和海日有着一定的共振，盛灿阳瞬间深吸了一口气，眼圈红了，然后紧紧地崩住了。

    远方传来了一阵熟悉鲸鱼的鸣叫，盛灿阳转身去看，从遥远的天际，游来了一条灰鲸——

    如鲸归海，似鸟还林，海日回来了。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是我们不在一个时空位面。

    海日重逢的喜悦基本上没体会到，要想见到盛灿阳，只能去医院陪床。

    盛灿阳还没有从第二世界离开，根本不会醒，相当于连植物人都不如。海日刚刚醒过来，思维还处在混乱的状态中，伊维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他们在现实社会落脚，海日想要回家去看看，但是他们的时间线已经不一样了，海日按理来说已经三十岁，他犹豫很久，想等盛灿阳回来之后再问问他的意见。

    盛灿阳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谁也不清楚，盛灿阳的消息偶尔会通过倒影的共振传给他们，但是安塞尔从来没有给海日传达过消息。

    就这样过了不到三个月，有一天早上醒来，海日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改变了，再一转头，发现盛灿阳就躺在他身边。

    海日：「……」

    就是这样一个平淡的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早上，海日和盛灿阳的一切都回来了。

    第二世界的维护者们回到了现实，穿梭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有神奇的能力，可以解救痛苦的灵魂。维护者可以解救自杀者，但并不是所有解救自杀者的人都是维护者，所以后来我们把每一个把快乐感染别人的人，都称作维护者，你、我，他，全部都是。

    所有在平凡的生活中用柔软的心，去温暖别人的人，都是生活中的维护者。所有在生活中感受到的点滴幸福，都是真的幸福。

    人生中的一刻就是永恆，快乐不需要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