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我嫁》 第1页 [现代情感] 《你娶我嫁》作者:桃发散人/柠檬沾糖【完结+番外】 文案: 一次阴差阳错,让黎元淮误会了晏飞白的性取向,从此收了觊觎他美貌的心思, 本着爱他就要让他幸福的原则,踏上了免费帮晏飞白挡桃花、鉴渣男的歪路。 岂料,正巧入了这斯文败类的坑,一路披荆斩棘,还一纸契约卖了身。 大三那年正月初九,晏飞白一大早找上门来,晃着手里的户口本, 笑容温暖如春:「来,都是一个院儿的,帮帮哥哥好不好?不结婚爷爷是不让我报特种部队的……」 晚上还要登台的黎元淮被那倾国倾城的笑容所蛊惑,心甘情愿签了这纸无期长契。 【斯文败类特种兵养成软萌清丽大青衣,1v1,从小宠到大,放心入坑。另:取名是一道坎儿,所以在此特别鸣谢责编哟哟和主编泡泡,在我脑容量不够时不厌其烦的帮助我,笔芯笔芯笔芯!】 第1章 嗷嗷乱叫的惨案 2007年2月21日,正月初四,星期三。 这一天,几乎杳无人烟的上清街很清净。 大正月里的,正是万家灯火团团圆圆的时候,原本日日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上清街,现下也只剩下几个伶仃身影,而且步履匆匆,都往属于自己那盏灯跑去。 所以路口的体育馆门外零星的人流涌动,就显得有些混乱。 黎元淮就站在体育馆的门口,与刚刚运动结束,鱼贯而出的男孩子们一一擦肩而过,点头致意,往室内篮球场走去。 随着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篮球场,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想到一会要做的事情,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紧张和迫切了…… 她要对晏飞白表白,总结十六年的感情,第一次正正经经的跟这个男孩子说:我喜欢你。 想到这里,黎元淮的心瞬间被甜蜜感填满了,她几乎已经想像到了,晏飞白听见这四个字后,会做出的反应来…… 可走到球场门口,她甜甜蜜蜜的心脏瞬间下沉,几乎沉到空空如也的胃里面去…… 自此,胃被填满,心却空了。 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此时此刻的篮球场内,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形容起来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简而言之:是玉京时间下午五点零四分,在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里,发生了一件因为眼睛进「毛」而引发的嗷嗷乱叫的……惨案。 复杂概括:是因为运动摘掉了眼镜而变成了中度近视的晏飞白,在运动结束后,因为替兄弟找到并且吹掉那根并不想要落入他眼中的睫毛,而不幸落在了最后。在队友们勾肩搭背鱼贯而出的缝隙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抹蓝色的人影夹杂其中,却也看不太真切。 遥看,那身材与轮廓,都与他家小媳妇儿有着七八分相似,颇为熟悉。可晏少刚想开口,那人却扭头跑了,其速度之快,是目不远视的晏飞白所不能企及,遂作罢,收拾东西,准备去未来岳家蹭晚饭。 所以,客观来说,对于双方当事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生活琐事。但经过了「疑似晏飞白小媳妇儿」的断章取义和主观臆断,被华丽丽的定义成了:捉姦见双。 黎元淮真的只给了自己一秒钟的思考时间,以至转身冲出篮球馆时,她睫毛上因为冷热交替而产生的霜都还没缓过来,白茫茫挂在眼周,看起来好像是眼周绕着一圈白白的绒毛,有点萌,也有点可爱。 可她的心却翻江倒海,一点都不萌不可爱。 和晏飞白打球的朋友多数都是军区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与她大都相熟,知她定是来接晏飞白的,便一一轮番同她告别,一口一个「小嫂子」叫得亲热着呢。 可却听得她眼眶泛红,险些掉下眼泪来,抓着自己的衣襟,觉得心肝脾胃肾都疼得搅在一起了…… 而且光是搅还不够,这痛感就像破壁机,是硬生生地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成泥,末了,化作了漫天飞雪,在地面上厚厚的积了一层,踩在上面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黎元淮踏着自己的伤心之雪,又恨又恼,难受的无以復加。尤其是想起今早早起练功时,晏飞白还曾扣住她的肩膀作势要将她扔进雪堆里堆成雪人,逼她承认「晏飞白是世界上最帅的小哥哥」,她便觉得,这雪看来都是可恨可怖的了…… 明明他坏笑着的模样犹在眼前,现下怎么便物是人非了? 难道,终究是她误会了吗? 须知,晏飞白素常被长辈们冠以少年老成之名,早熟人设结实耐打且十分讨喜,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肯露出些许轻狂纨绔色,黎元淮便是被这几许青山独对给晃了眼,真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两小无猜、郎情妾意之心。 真真是常年打「晏」,终被「晏」啄眼。 黎元淮,这回可真是硬生生给疼哭了…… 想当初,在台上练把子摔下来,她都没掉过眼泪,而今这眼泪,却说什么都收不住。 空旷的街上,她那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和抽泣声异常明显。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唔——」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壹号院门口,之后勐然停了下来。 哧—— 鞋子摩擦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第2页 耳畔唿啸而过的寒风没有和她一起停下,冷风刺眼,和她心里的不甘和绞痛搅和在一起,晕染了眼前熟悉的街景。 泪水滑落,滴在她拎着的崭新购物袋上。 她低头。 袋子里面是她偷偷摸摸织了一整个假期的红色围巾,即便织了拆拆了织了好几次,针脚仍旧不细。整体上看,就是那种一眼望过去,绝对不会花钱买下来的类型。 若非在这围巾的边缘,歪歪扭扭的绣着「h·b」两个字母,隐晦的标示着自己是个礼物的事实,恐怕谁看着都会觉得是一团烂线吧? 可那金线绣着的字母,此刻却如刀刃一般凌迟着她的内心。被这两个字母刺激到的她,忽然回头,扯掉了冬日出门时从不离口的口罩,怒目望向早已经被甩得老远的篮球馆。 而后,气沉丹田…… 「上清街第一名角儿」的嗓子,是她永远不能被践踏的尊严…… 于是,安静的街上响起毫无预兆的一声震天吼:「晏飞白!你个混帐王八蛋!」 这声音,震得道路两旁的林立的老树都轻轻颤抖,积雪纷纷掉落,光秃秃的枝桠露了出来。 两旁楼宇内住户偶然听见这一声狮吼,都齐齐抚胸嘆息。光是听这声音就知道,肯定是黎家角儿又槓上了晏家哥儿。 这俩孩子,从小到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可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啊。 而且,冲着背后的黎晏两家,这架啊,也不是好拉的。得罪了谁家哥儿谁家角儿,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乎,众人即便是听见了,也默契不语,全当自己是聋子是哑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斗地主! 第2章 硬体天註定,软体靠打拼 这时,刚走出篮球馆的晏飞白,亦隐约听见了一声怒骂,因而停下了脚步。 那时隐时现的声音听着圆润明亮,并不似寻常骂街之人,好像大概似乎可能……有些熟悉。 他晃了晃自己仍然有些汗津津的脑袋,疑惑地环视左右,见并无勐虎出山,便以为是自己听差了,赶紧拉紧了羽绒服的领口,顺手推了推鼻樑上冰凉凉的眼镜,因为寒风瑟瑟而微微打着哆嗦…… 可……真冷啊。 他在心里默默感嘆着,并且今年第一百次埋怨着黎元淮那个臭丫头。 从放假开始,就见她见天儿偷偷摸摸的往商店跑,提着大包小包的毛线回来,一副要干一票大事业的模样,害他还以为这个假期会有什么不能入目但心意满满的围巾毛衣穿戴。 晏大少爷心地善良,未免买了新衣服新围巾,到时候就没藉口穿戴她的了,于是乎一件儿新衣服都没敢添置,穿着短了一大截的毛衣过了整整一个冬天。 可眼见着,冬天都要过去了,不管是围巾还是毛衣还是帽子,晏飞白是一件都没收到,只得了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名声外带一次高烧三十九度的重感冒而已。 可怜,长高了半头的晏飞白穿着短了一大截的毛衣躺在床上养病,打了一个礼拜的喷嚏不说,这臭丫头竟然还不知悔改,在他生病的时候,还隔三差五来嘲笑他体质差…… 而病怏怏的晏大少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无力的看着被口罩围巾大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空有一心想扑倒丫的抱负,却无力执行…… 真是,想想就来气啊。 对黎元淮而言,她的「羊毛表白」计划无疑是不周详而绝对保密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晏飞白就算是一个不小心猜到了行动主题并且间接受害,也不好多问,只得有苦自己咽,有伤自己舔,好好个首长家的大少爷,硬生生给她折磨得没了脾气。 不过,尽管黎元淮的行动执行起来遥遥无期、漏洞百出,间或还需要晏大少小心配合掩护,过程中也充分表达着「不靠谱」三个字的真正含义,可晏大少仍然要时刻保持警惕,将任务失败的可能性缩减到最低最低。 不管直接间接,有晏大少参与的行动,是坚决不允许失败的! 这纲领他一直严格信奉并且坚持着,从幼儿园时抢小妹妹到加入特种部队之后的每一次行动或者比赛,他晏大少还真是一次都没有失败过! 可是,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唇红齿白的常胜将军本军,硬生生被自家媳妇儿给冻成了狗。 晏大少不高兴,晏大少不开心,晏大少气鼓鼓,晏大少……沿着篮球馆朝另一个方向,抄小路去黎家蹭饭去了。 晏大少怒极之时的想法竟然是——刚好顺便看看这个丫头,寒假作业到底写完没有啊。 哎,也是个活该操心的命。 晏飞白这边,裹着寒风离去。 黎元淮那边,却蹲在地上,摸着自己已经被积雪打湿的雪地靴,眼泪一对一双留下来…… 这是舅舅从澳洲带回来的雪地靴,一双给了黎元淮,一双给了晏飞白。 裹紧了身上暖暖和和的羽绒服。 这是妈妈去加拿大巡演,带回来的canadagoose,也是一件给了黎元淮,一件给了晏飞白。 似乎,在黎家,只要是黎元淮有的,晏飞白就一定要有。因此黎元淮和晏飞白的名字,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 以至于整条上清街的人似乎都觉得,黎元淮就是晏飞白「板上钉钉」的小媳妇儿,每次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都必须要开口调笑几句。 第3页 ——「哟,这小两口,真般配。」 ——「怎么,飞白又惹我们角儿生气啦?」 ——「飞白又去丈母娘家吃饭啦?」 思及此,黎元淮哭的更厉害了。 「什么呀,还小媳妇儿,这个这个……死孩子,他都不一定是谁家的小媳妇儿呢……」她嘟嘟囔囔骂,心里又恨又气。 想起刚刚那个场景,她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憋闷。 明明是抱着表白的心思去找的晏飞白,可到了球场,却眼睁睁看着他和张奇峰…… 不对,是和那个狐狸精站在篮球架下面! 俩人抱着对方的头,忘我的旋转……闭着眼…… 这才吓得黎元淮直跑出这二里地来……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唇。 晏飞白的嘴唇……向来红润,就像屋后那几棵樱桃树上结的小樱桃似的,软软的,滑滑的…… 从前和她抢樱桃吃的时候,都是握着她的手,直接送到自己嘴里去……那触感凉凉的……别有一番滋味。 黎元淮回忆起来,不禁吞了吞口水…… 也不知,那样柔软饱满的嘴唇,亲上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张奇峰那兔崽子,也太好命了吧…… 这么想着,黎元淮忽然停止了哭泣,满脑子都是晏飞白欺身向她自己的yy…… 什么? 停! 黎元淮啊,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 人家,根本就是,对女人没兴趣的那种人你知道吗? 亏你还总觉得他对你是不一样的,觉得他的一切毒舌和欺负都是「骂是爱打是亲」。 哎,这世道多险恶啊,骗财骗情骗色的社会新闻多了去了,你这个只识得唱戏二字怎么念的姑娘,竟然相信了青梅竹马可以白头到老的可怕故事,你可真是太幼稚太幼稚了! 想来,除夕那夜,张奇峰来家里串门儿,当着所有长辈的面说晏飞白护着她就像小狗护食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只是个玩笑,现在看来,这分明是赤果果的嘲笑! 当时,晏飞白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只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框眼镜,对着「心上人」笑得颠倒众生。 「应该是老虎护食吧?你晏爷会是小狗?」 张奇峰不知死期将至,犹自嗤之以鼻,「娇憨」非常。 「行,晏爷多厉害,晏爷多威武,连个炮都不敢点,拈着个兰花指,满院子乱窜。怎么,嫉妒角儿有把好嗓子,想来个干旦跟角儿一较高下?可别班门弄斧啦,真叫我笑话。」 向来冷静自持的晏飞白当下便变了脸色,登时和他打作一团。 啧啧啧啧,这小两口打情骂俏时,倒也是旁若无人啊。 黎元淮摇头苦笑,復又幽幽嘆息。 虽然这人的确毒舌难缠,可模样却真的是极好极好的。这风雪交加的凄凉夜里,晏家好好的翡翠白菜,就这么被张家的那头蠢猪给拱了,也怪可怜见儿的。 想来也是,晏飞白品貌好脑子好,就算毒舌、腹黑、占有欲强,黎元淮也仍然觉得这十里八乡的漂亮姑娘都加起来,也谁配不上他。 就连近水楼台的她自己,自然也是不行的。 所以,既然不能是她,那是个男人,倒也罢了,至少她是输在了硬体上,而不是软体上。 毕竟,硬体天註定,软体才靠打拼呀。 黎元淮这就想明白了,于是果断起身,愤愤然将手中的袋子扔到雪堆里,这还觉得不解气,又勐踩了好几下。 她脚上的雪地靴很软很暖和,可比那人让她舒坦多了。 「晏飞白!你去死吧!认识十几年了,你是弯的居然不告诉我!踩死你踩死你!」 她边踩边骂,折腾了足有二十分钟,才觉得好受了些,一转身,一挑眉,趾高气扬的跑回家了。 第3章 角儿长大了 上清街这个名字,在凤城还是颇有些名片意味的。 无论是谁,只要你人在凤城,那么提到了上清街,自然会恍然大悟嘆一句:哦,那不正是军区大院所在吗? 是了,上清街便是凤城军区军属「集散地」,虽只有短短的一条街而已,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早些年还未整改之时,衣食住行全都在这一条街里被安排妥帖。而整改之后的上清街,少了学校和医院,多了诺大的体育馆和文化中心,弱化了上清街的生活状态,却也提高了居民们的生活水平。 街上总共十二个院子,自北向南倒序排开,东边单数西边双数,越是往南,便越宽敞气派。尤其壹、贰、叄、肆四个院子,一共八栋小洋楼,林荫树木鸟语花香地装饰着,所住之人非达官显贵而不能。 黎家和晏家,就是这军区大院里,首屈一指的两户人家。 壹号院往里,有两栋二层的小洋楼面对面,一面是老首长晏家,一面是老八路黎家。家里的孩子世世代代有出息,黎家搞文艺,晏家都参军,放眼望去,整条街哪一家也不及这两家有派头了。 光看着逢年过节,两家宾客盈门的样子,就可见一斑。 黎元淮今天也是在楼上躲了一整天,傍晚时趁着人少,才瞅准机会偷熘出来,想着去给晏飞白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惊喜没送出去,却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当作是惊吓了。 看来,她这也算是瞅准了时机,却没瞅准黄历了。 第4页 想来,正月初四,大概并不是什么适合表白的日子。 不料,数年之后的正月初九,倒是蛮适合领证上岗的…… 当然,此为后话,此刻自然不肖多叙。 当下的黎元淮,哭过了喊过了闹过了,也就爽了。日子还得过,晚饭还得吃,戏也还得唱,没道理因为一个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的晏飞白就因噎废食惶惶不能终日了。 况且这大冷天的,她冻得鼻涕都飞出来了,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瞎逛,便一路疯跑进门。在门口的地毯上看见了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鞋子时,还狠狠踩了一脚,然后一声不吭,跑上楼了。 奶奶正在摆碗筷,听见她上楼,抬头望过去,见她没带口罩,便埋怨道:「小兔崽子,你口罩呢?嗓子不要了?这大冷天的,又跑哪疯去了?」 回答她的只有关门的巨响。 晏飞白扫了眼楼上,觉得有些奇怪,想着篮球场外那个模煳的身影,起了些疑心。 「我上去叫她吧奶奶,正月二十有演出,省里有领导过来,可能是紧张了吧。」他不动声色地替她圆场,一如往常般,是长辈们心中最斯文儒雅的乖乖崽。 恐怕也只有在面对黎元淮时,这人才会露出坚硬的獠牙,分分钟把他家小白兔吓得予取予求。 奶奶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急忙点点头,不疑有他,「快那去快去,哄她两句,别叫她那么紧张了,到时候状态不好,可糟糕了。」 晏飞白既得令,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轻车熟路,往左数第二间房去了。 其实黎元淮听见奶奶跟自己说话了,不过是碍于晏飞白在,懒得回答罢了。可她还是回到屋里就忙不迭地换衣服准备下楼,生怕惹了奶奶不高兴。 晏飞白也没想太多,如往常一样,连门都不敲就往里闯。 「角儿,奶奶叫你下……」 推开门的瞬间,两个人的动作都硬生生的顿住了…… 黎元淮保持着双臂提着衣服,交错上举的姿势,和他默默僵持着。毛衣挡在眼前,上不去也下不来,连空气都尴尬起来…… 她看不见晏飞白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穿着运动胸衣,和他坦诚相见了。 晏飞白最先反应过来。 「停!你听我说,别叫!我走!我走!」他说完,嘭的一声关上门,而后瞪大眼睛,对着门板唿哧唿哧喘粗气。手无意识的搭在把手上,汗水将把手都打湿了,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呆若木鸡地目视前方,华丽丽的当机了。 此刻的晏飞白,自诩禁慾矜持冷静沉稳的晏飞白,满脑子都是他媳妇儿白皙的肌肤和…… 原来,看起来软萌软萌的黎家角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抹了把汗,不由自主地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嗯,还好还好,还算般配。 尽管脸都红到了脖根,可晏大少平日里自诩艺高人胆大的心,也不是盖的,竟然还有心思抬起一只手,对着房门比了比。 这动作十分诡异,旁人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此刻在他明显不稳的心跳催动下,那双平常写满了冷淡的眼中,充满了心生嚮往的欲。 晏飞白微微眯着眼,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平常看着她的腰,大概……也只有他一掌的宽度? 不盈一握,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腰那么细,还能踢腿,能下腰? 也太厉害了吧…… 紧张感消散后,晏飞白站在门外,兀自回味着片刻之间的甘甜可口。不想里面换好了家居服的黎元淮忽然愤怒的拉开门,他一个不察,被她拉进去,两人又抱了个满怀。 嘶——平常没感觉啊,原来这么绵软的吗? 晏飞白如是想。 黎元淮原本,是真的没想过要发火的。 毕竟这厮也不是直的,看见了看不见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大家都是好姐妹。 可是,可是可是。他的手好巧不巧,就按在她的…… 讲道理,你是弯的,就别吃我们腐女豆腐了不好吗?我们腐女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她可真真是遇人不淑啊! 黎元淮与短时间里第二次当机了的晏飞白对视了一眼,只一瞬间,双方就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各自想要表达的信息。 也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预设走向。 不过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晏飞白的手,忽然不自觉的轻轻握住了那个半球状的…… 这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最后一握,成功引起了黎元淮的熊熊怒火。 「晏——飞——白——」 第4章 三个火枪手 这一声吼,可真是把全家人都惊动了。 房间里的妈妈急急忙忙跑出来,厨房里的奶奶急急忙忙跑上来,在部队的爸爸……呃,好吧,爸爸一直都在南港部队,这个冬天并没有捨得回家。 不过如果爸爸在,这小子肯定是没法站着出门了。 晏飞白终于在这一声怒吼之后被迫重启成功,收回了手,抱头迎接暴风骤雨式的袭击。 「怎么了?又打起来啦?」老太太着急,在楼梯口绊了一下,黎妈妈看见了急忙去扶,婆媳两个也乱作一团去。 「妈您慢点呀,没事儿,这俩不是天天掐吗,您这急什么?」黎妈妈话是这么说,可目光还是紧张的看向自家女儿,生怕两个孩子下手没有准头,一不小心叫哪个吃了亏。 第5页 别的都是次要,就是这俩人模样生得都是极好的,这要是抓破挠破了,就不好看了啊…… 老太太只望着乖乖孙儿。 「别打架别打架!这俩活阎王,就是来跟我老太太讨债的。」老太太抬起手,想给俩孩子来两下,可看他们自己就打的不可开交,又实在是找不到地方下手,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黎元淮死命捶着晏飞白,把平常练功的狠劲儿全拿出来了。看得老太太直骂街:「兔崽子,你给我轻点儿,真伤了飞白我看你怎么跟你晏爷爷交代!」 「有蟑螂!我在打蟑螂!」黎元淮杀红了眼,权当自己是樊梨花,是穆桂英,颇有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你看看这么大的蟑螂到处跑,吓着我妈可——怎么——办呢?」 她说一个字便打他一下,一字一顿。 晏飞白自知是自己做的不对,两只眼睛一闭,抱着黎元淮的腰就是不撒手……这么危险的时刻,这色胆包天的男孩子还有空余时间时间瞎琢磨,手指不自觉的在她腰眼处轻轻揉了揉…… 这一揉,可就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后,黎元淮瞪圆了眼,提起膝盖那么重重一顶,晏飞白的胃里瞬间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ko! 晏大少第一想法竟然是,别说,这小腰精,还真能踢腿。 对于这场鏖战,各人的侧重点都多少有点差异。 比如黎妈妈,在听说家里有蟑螂后,原本还算安稳的神色立刻消弭,吓得花容失色。 「什么?真的假的?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蟑螂?它们都不怕冷的吗?」 做了一辈子小姐少奶奶的黎妈妈最怕的就是蛇虫鼠蚁,光是听见都觉得胆战。 「哈?」黎元淮思索着妈妈的问题,晏飞白趁着这个空档,一个箭步窜出去,蹦离她三米远,龇牙咧嘴地揉着胃,难受得很。 两人目光再次隔空相撞。 滋啦—— 火花四溅。 晏飞白揉着痛处,在未来岳母和奶奶面前,向来认输认得痛快,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完的心思帮黎元淮扯谎:「大概是加拿大回来的变种蟑螂吧……」 黎妈妈哑然,难道真是她带回来的?那还得了?不行,等周嫂放完年假回来,可得叫她帮帮忙,把行李箱消消毒才行! 妈妈是相信了,可不满被俩孩子搪塞的奶奶却听不下去了,扯着自家孙女下楼,一边走一边埋怨:「兔崽子,这一整天的,就知道惹祸。你说,这么晚了,你又跑哪去了?上午家里来人不出来见人也就算了,我让你去李爷爷家拜年,你去了吗?」 黎元淮刚才出了气,现在通体舒畅,回头对晏飞白做了个鬼脸,见他在那揉肩捏腿的自是心情大好,然后才扶着奶奶一步一台阶小心往下。 「初一就去啦,奶奶您也太过分了,想听《三娘教子》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小百灵鸟,要不然就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啊——」 她说完,挨了一下狠的,疼得龇牙咧嘴,祖孙俩这才吵吵闹闹的下楼去了。 黎妈妈落后了几步,看了看女儿的房里,见衣服散落了一地,全然不是黎元淮的风格。再看看晏飞白涨红的脸,也不像是平常所见。 略一沉吟,随后满目瞭然。 「这个……」她犹豫着,走到近前来,顺手帮晏飞白扶正了眼镜,不无感慨:「一转眼的,你们也这么大了,打起架来,我和奶奶都拉不动了……」 这壹号院里这么多孩子,唯独这个,时常让黎妈妈觉得早熟得紧。 她那女儿她清楚,从小到大除了唱戏什么都不懂,对男女之事也知之甚少,只晓得跟在晏飞白身后,一口一个「飞白哥哥」叫得勤。 若说情窦初开,俩人倒也不是不般配,只是…… 这晏家门第,真是黎家所能高攀得起的吗? 虽然这上清街上所有人都觉得黎家晏家门当户对,可她心里清楚,所谓的门当户对,放在三十年前,她兴许还有些底气,现如今的晏家,可远非黎家可比了…… 所以,无论这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这层窗户纸都不能捅破。 至少,现在不能。 黎妈妈同晏飞白说话,向来点到为止,不拿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看。 而晏飞白也的确没有辜负过她的期望,相当不自然的咳嗽着,目光飘忽,不敢落于实处,这会儿诺诺地表示:「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黎妈妈笑了笑,知道他比自家女儿通透多了,「没事儿,你们都是孩子嘛,跟自家的兄弟姐妹是一样的,以后想着点儿就行了。阿姨就是觉得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眼,你们都……成大人了。」 晏飞白听明白了她的话。 你们都大了,别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了,要注意避嫌。 他不自然的笑着,之后老老实实跟着黎妈妈下楼吃饭,在她身后偷偷的嘆息着…… 餐桌上的气氛总有些怪怪的…… 晏飞白偷看黎元淮,黎元淮偷看奶奶,奶奶老神在在,端坐主位,等着黎妈妈盛饭给她。 不多久,张奇峰那个狐狸精提着个购物袋进来了,一进门就开始嚷嚷:「不行,冻死我了,奶,给口热乎水呗。」 奶奶一听这声音就笑了。 「快进来孩子,热水管够儿。」奶奶说着推了推黎妈妈,「快,矜矜,给山山拿个碗。」 第6页 黎妈妈应了一声,匆匆走进厨房。 黎元淮捧着饭碗坐在那,正等着妈妈投餵呢,冷不防抬头看见了他,原本如常的神色忽然一凛,饭碗「嘭」的一下扣在桌子上。 奶奶颇为不满:「你看你!吃饭也不好好吃!」 晏飞白扫了一眼张奇峰,目光落在他脖颈处,唇角勾了勾,默默帮黎元淮把饭碗和饭整理好,和自己的对换了。 这动作只有从厨房走出来黎妈妈看见了,脚步一滞。 「等我等我!」张奇峰见已经开饭了,便赶紧扔了围巾和外套,嗖嗖地跑到洗手间,匆匆洗手,不到半分钟就跑了出来,边跑边说:「我爷爷去姑父家吃饭了,我这个没人管的孩子就只能到处蹭饭了。角儿家的饭最好吃,我肯定只来这里吃呀。」 「好,你天天来我才高兴呢。」奶奶向来对他比对别的孩子都好,这会儿笑眯眯的问:「你怎么不去啊?」 张奇峰满不在乎的:「不去,一帮外国人,嘟嘟囔囔地,我一句话也听不懂。我又不是家山,见天儿琢磨洋妞。」 鲁家山是壹号院里另一个小霸王,和张奇峰、晏飞白并称「壹号院的三个火枪手」。 其实在黎元淮看来,他们三个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平等的。 第5章 是hb不是hp 鲁家山和张奇峰充其量就是两个被晏飞白当枪使的马前卒,所有脏活累活讨人嫌的活儿总能落到两人身上,而晏飞白则稳坐钓鱼船,指挥着这两个少根筋到处为非作歹。 这三人所过之处虽然不至于寸草不生,可也算是引得群情激愤了,遂,三天一小打,五天一爆揍总是免不了。 不过晏飞白聪明,十回有八回能逃避问责,只可怜那两个难兄难弟,每每被揍得屁股开花,实在是让人又怜又恨。 许就是因为张奇峰这样的傻,才得了黎家奶奶这样浓烈的同情怜悯,碰巧他说话又风趣,奶奶每每给他逗得哈哈大笑合不拢嘴。笑了就是高兴,高兴了就会喜欢,喜欢了就会关爱。 得了人心,还有什么是不成的吗? 一如当下,即便他说着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话,奶奶也全然不在乎,还一个劲儿给他支招:「学你爷爷啊,就笑就完了。」 张奇峰那头也老神在在:「是,我爷是爱笑,可自从上次和我姑父家里人见了面,我才知道原来他可以笑着说这么脏的脏话。」 这下满桌子人都笑了。 黎妈妈戳了戳他的脑门儿,也忍俊不禁。 「老张这老头子,越来越没有正形了。」奶奶笑得眼睛都弯了,祖孙俩聊得热乎,全然不顾旁人。 黎元淮也一样,不过她是根本顾不得旁人了。 从张奇峰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一直盯在沙发上的红色围巾上,无法移开…… 那破破烂烂的围巾,边缘处歪歪扭扭的h·b正在得意洋洋的跟她招手呢…… 活像是在对她说:怎么样,怕了吧?你以为扔了我,一切都结束了吗?哼哼,图样图森破! 这是什么三流写手写出来的狗血剧情啊喂…… 晏飞白见她一直在发呆,便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提醒道:「吃饭。」 黎元淮恍然,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儿,看得他心都要化了,要不是有长辈在,真想伸手揉揉她的头髮呀…… 可下一秒,想起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黎元淮,又生气起来,端着饭碗到张奇峰旁边去坐着。 晏飞白只得默默嘆息。 孩子是越大越难哄了。 张奇峰夹了一筷子鸡肉塞进嘴里,狐疑地看看跑到自己身边坐定的黎元淮和对面人淡如菊仿佛马上就要出世的晏飞白,不解地问:「你俩又吵架啦?」 黎元淮撇嘴:「没有!」 晏飞白点头:「嗯。」 张奇峰挠头:「为啥啊?」 黎元淮愤怒:「为了阴阳平衡!」 晏飞白委屈:「孩子真难哄啊……」 奶奶嘆了口气,看了看两个孩子,语气中充满了担忧,看着黎妈妈道:「这还大正月里的,就掐成了这样,那要是这么掐下去,不得掐一年?」 黎妈妈倒没那么担心,相反,她还希望黎元淮能活泼一些,快乐一些,哪怕是和旁人吵架打架都好,只要不用每天老气横秋,端着架势对着镜子练功吊嗓。 退一万步讲,他们两口子这样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淮淮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好好过日子好好生活吗?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黎奶奶。 婆媳两个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于是,桌面上又变成了这些日子来,婆媳两个最寻常的相处状态,那便是暗藏汹涌无疑了。 「孩子嘛,都这样,吵吵闹闹也挺好,热闹。」黎妈妈随口说,可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她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了…… 奶奶闻言,心觉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说下去了。 「你那围巾哪来的?」晏飞白问张奇峰,说完,还撇了眼黎元淮。 后者闻言一哆嗦,汤撒了满桌子。 张奇峰害怕殃及池鱼,急忙跑到厨房拿了抹布过来帮她擦,随口回答:「路上捡的,我看挺新的,就拿回来了。」 黎元淮嚼着米饭,皮笑肉不笑:「真的假的?别是你偷的吧?那可赶紧给人送回去,咱们上清街上,夜不闭户都没问题的,几十年来都没有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儿啊……」 第7页 张奇峰一脸茫然,「那还有假?我偷那玩意儿干什么,针脚那么糙,还不如我爷装象棋的筐呢!要不是天冷,小爷我才看不上那个……」 黎元淮咬了舌,疼得直哆嗦,当下便冷冷道:「那你不交给警察叔叔,万一是人家丢了呢……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拾金不昧?」 张奇峰乐呵呵地,指着身后的方向说:「哎,我还真知道是谁的!你没看上面写的hb吗?」 这下,黎元淮的脸都绿了。 张奇峰见满桌子人都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不是哈利波特的吗?」 「哈啥?」奶奶没听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哈利波特,harrypotter……哦,那是hp哈,哈哈,我忘记了。」他说完恍然,讪笑着挠挠头,一副「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挠头准没错」的样子。 黎元淮松了口气…… 可她的笑,根本没来得及绽开,就听他接着说:「那就应该是送谁的吧?不然谁织那么个东西呢?」他摸摸下巴,充分发挥出了军警世家的优秀基因,有理有据地推测着:「针脚不细,恐怕是个新手……用armani的袋子装的,恐怕年纪不会太大了,多半和我差不多……应当是个姑娘吧……还扔在咱们院儿门口……」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黎元淮额角滑下大滴的汗珠子,简直要精神崩溃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还让不让表白失败的耽美文女配活了? 自比为耽美文女配的姑娘,自是不知,她眼中的耽美文男主之一,向来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所以这会儿,看都不看她,盯紧了晏飞白,一拍桌子,便要下了定论:「种种线索综合在一起,我觉得,肯定是……」 他想说:肯定是暗恋晏飞白的小姑娘送的!而且,十有八九,怕就是班级里那个…… 只是他话都没说完,晏飞白便忽然咳嗽了一声,出言打断了张奇峰接下来要说出口的推断。 黎元淮抬起头,就听他满脸嫌弃道:「谁送那个破玩意儿啊,难看死了,你赶紧扔了吧。」 黎元淮一怔,望着晏飞白的方向,再也说不出话了。 接下来的一顿饭,她都低着头,默默吃饭,从那时起,直到晚餐结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并且没过多久就上楼了。 晏飞白倒是一直在听张奇峰和奶奶聊天,偶尔接一两句,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似的。 黎元淮回到房间,眼眶又红了。 hb不是harrypotter,是淮和白啊。 她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难看死了。」 「扔了吧。」 「讨厌的人,你就那么喜欢这个狐狸精吗?」她狠命捶着床上的hellokitty,「连他戴着别人的围巾你都吃醋?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难道,这就是她的初恋吗? 第6章 有的放矢的御夫守则 失恋的第一天,仍旧是五点整,准时起床。 十一年的梨园生涯,让黎元淮彻底淘汰了无用的闹钟,单凭自己强大的的意志力就能轻松醒来。 无论春夏,无问秋冬。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同所有希望小辈成才的祖辈一模一样,这个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奶奶也有一份,与黎元淮紧紧相连,拉扯不断。 所以她就算是想睡,念及奶奶对她的艰苦付出也不敢睡了。 真真是天可怜见啊。 祖慈孙孝。 十一年来,慈祥的奶奶早起来第一件事,一定是去厨房弄一杯温水、一杯柠檬水组合搭配,然后亲眼看着黎元淮喝了,再去做早餐。 黎元淮就在她在厨房时不时的监视中,去后院对着小树喊嗓。 黎漂亮:「咦——咦——咦——咦——」 黎高兴:「唔——唔——唔——唔——」 晏霸道横空出世:「角儿!」 黎魔幻:「啊——啊——啊——啊呀——」 黎元淮给突然从身后蹦出来的晏飞白吓了一跳,最后一声到底破了音。 屋里的奶奶立刻警觉,趴在窗口看了看,见是晏飞白来了,先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黎元淮:「认真点儿。」 「知道啦。」她垂下眼,难掩心中失望。 难道就不会关心一下人家有没有被这个臭小子吓着吗? 晏飞白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接着来。 黎元淮懒得理他,干脆闭起眼,接着自己喊自己的嗓。 我凭本事喊我的嗓,关旁人什么事儿呢? 晏飞白怕奶奶说她,也不好再打扰,可想起昨晚的事情,又怕她还在生气,在旁边又是比划又是挠头的,唉声嘆气个没完。 他鲜少表现出这样不淡定的样子,黎元淮虽闭着眼,可听在耳里,仍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暗骂这个小妖精可真是难缠至极! 黎奶奶在厨房里看着这两个孩子,不住的抿唇偷笑。 年轻可真好啊。 想当初她和老黎在文工团时,也是这样笑容比蜜甜啊。 老人家因为孙辈的两小无猜,而陷入了年轻时的回忆,久久不能自拔。 可在旁人眼中正两小无猜着的黎元淮,喊完嗓,便对樱桃树说了声再见,然后果断转到街上晨练去了,压根儿不理身后着急上火的男孩子。 晏飞白见状急忙跟上,罕见的谄媚爬上眉梢。 第8页 黎元淮心觉有诈,有点怕怕。 「哎,角儿,你是不是嗓子哑了?」他很没形象的探身向前,一改斯文矜持常态,故作热情非凡模样,看得黎元淮是一愣一愣,不敢说话。偏他还不自觉,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来,你再来几声我听听。」 黎元淮唿吸一滞,揉了揉昨夜哭肿了的眼睛,心想这票友可够专业的,奶奶都没听出来,他倒听出来了。昨天她迎着风又是喊又是哭,今早可不是哑了些嘛。 可听出来又怎样呢? 始作俑者还不是他! 哼! 真是想想就来气。 「去,别烦我。」她边说边推他。 可晏飞白哪能顺着她的心思来呢?本来就是道歉来的,不求得原谅,晏大少这高贵的头颅岂不是白白低下来了? 晏大少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做此等无用之功的! 所以,听见她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了,晏飞白反倒凑近了一些,还动作亲昵着。 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绕过她的脖颈,贴在她柔软但冰凉的脸颊上,搂着她靠近自己。 这样亲昵的举动,寻常也有之,晏飞白啊,也就是想让这生气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小丫头念念自己的好,别揪着他的错误不放。 毕竟,有的放矢,才是正确的御夫守则嘛…… 若是平常,黎元淮兴许被他插科打诨过去,也就忘记了为什么要生他的气了。 谁让她是上清街最最和气的角儿呢。 可今天,他不靠近还好,他一靠近,黎元淮总觉得别扭,根本不知该如何看待他才好了。 于是转过头,想对他说些什么严厉的话来。 可看着他冻得发白的耳朵,小脸一红,她还不好意思了。 转念一想,便觉奇怪。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反正这人根本就是弯的,横竖不与她想干的呀。 思及此,又让她惋惜起那十几年错付的青春,顿觉此人极其穷凶极恶罪无可恕,遂对准他的耳朵就是一声吼:「把手拿开。」 「哎——」晏飞白被她震得耳鸣,急忙松开她的肩膀,晃了晃脑袋,委委屈屈的抱怨着:「死孩子,你喊什么啊,我要聋了!」 黎元淮压根儿不理他,接着健步走。 喊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话说,她现在真希望自己真的能活到九十九啊,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自己能儿孙满堂绕膝间。 到时候再看看这个无儿无女无人奉养的晏飞白,还敢不敢像这样继续嚣张下去了。 哼,想想就解恨! 晏飞白知她正在气头上,心想也不跟这炸毛怪一般见识了,便揉了揉耳朵,便按照往日的路线,开始晨跑。 黎元淮如往日,戴上口罩繫着围巾绕上清街走上一圈。 她以强身健体为主,所以并不需要多快的速度。晏飞白却不是,他志向远大,从小到大都自觉维持着一定强度的训练,这种自律性与她和奶奶简直有的一拼。 平常她走一圈的时间,足够他跑三圈了,每次绕圈的时候都要同她说两句话。 可今天他跑的特别快,以至于都已经第四次绕到黎元淮面前了,黎元淮还没到家。 她看他那一脑袋的汗,诧异非常,甚至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忍不住问他:「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遇上老李头家大黑背了?」 那狗太吓人,是整条街上所有孩子的噩梦。但凡谁家孩子犯了浑,牵出老李头家的这条狗,保准让家里孩子安生呆着,再不敢造次。 黎元淮就最怕那条狗,从小到大,奶奶只要一提起那条狗,她保准指哪打哪绝无二话! 想来,这晏飞白平常也都是装作不怕的样子吧…… 嗯嗯嗯,一定是这样。 黎元淮在心中暗自肯定着心中的想法。 晏飞白累的不行,几大步跑到她面前,伸直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牢牢将她困在身前,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讲一样…… 可他又累得唿哧唿哧喘粗气,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急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哎,这到底是在折磨谁…… 第7章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黎元淮下意识的捧起他的脸,替他抹掉额头上面的汗水,用带着薄茧和旧伤的手指,轻轻擦过他英挺的眉骨。 脑海中一闪而过八个字: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黎元淮,你,别生,我气了。」晏飞白终于缓过了那口气,抬眸望她,眸中带着些罕见的渴求之意。 他生了一副超凡脱俗模样,偏巧现在整个人都冒着热乎气儿,看着就好像是腾云驾雾飞到她面前的神仙一样,无论如何,都叫人不能轻视。 黎元淮已经到了妥协的边缘,晏飞白的最后一击,直接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他靠近她耳边,轻轻说:「哥错了。」 那语气又软又柔,把她的心都念化了。所谓对症下药,便如是说。 黎元淮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晏飞白屏住唿吸,紧张的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n秒过去了。 原本自信满满的晏大少,迟疑了。 怎、怎、怎么,苦肉计都不好使了? 难道他的小媳妇儿,当真变心了? h·b不是淮和白? 第9页 那晏大少可玩儿脱了…… 媳妇儿是啥时候被人拐走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黎元淮!」他见她不说话,急了,直接去拉她的手,往衣服里伸。 「你干什么!」她怔愣着,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着。 「别动!」他皱眉呵斥,目光严厉。 黎元淮一愣,察觉出指下触感微妙,望向他领口处的羊毛围巾,呆了呆,忍不住搓了两下。 这个这个……虽然只看见了冰山一角,可是这么粗糙的质地,是她的h·b没错了…… 「你……」她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飞白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比他身上的汗水还要热切,看得她心跳加速,越发害怕起来。 难道他早就猜到了吗?猜到了这件丑东西的主人,就是她?这什么路数…… 难道原本一个人默默的失恋,真的要变成被悲惨拒绝的失恋了? 那也太惨绝人寰了…… 「淮淮,是不是你送给我的?嗯?」他问,有些急,可仍旧是眉眼温柔的,尤其是他的目光,热乎乎的,看得黎元淮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谁,谁送给你啊,你别厚脸皮成吗?」她嘴硬,目光飘忽,十分想离他远点。 那目光,好想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不行! 她才准备放弃他,可不能功亏一篑。 「别撒谎,撒谎嗓子可……」他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很不客气地威胁着。 黎元淮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嗓子,因此急忙堵住他的嘴,气急败坏道:「你……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晏飞白难得露出调皮的笑,在她掌下撅了撅嘴,柔软的唇在她掌心贴了贴,她吓得忙收回手。 这时间,来来往往的老街坊可都看着呢。买卖不成仁义在,俩人娃娃亲虽然结不成,可也不能耽误对方的大好前途啊。 挂着个「晏飞白小媳妇儿」的名头,她这辈子也别想找到男朋友了…… 「我怎么恶人先告状了?」晏飞白打定主意,她要是不原谅他就不许她离开。 「我还要回去练腿功呢,我奶奶该说我了。」黎元淮转身绕行,三十六计走为上。 晏飞白横身挡住她,急道:「黎元淮!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 「你……」黎元淮拿他没办法,只好握着他的手,求道:「飞白,你让我回去吧……你看……」 那小手软乎乎暖融融的,晏飞白心中一动,好悬一时心软心软应了她。 「哎,又锻鍊呢,吃饭了吗?」 就在这时,路过的街坊和俩人打招唿。黎元淮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她打断,然后华丽丽的忘记了…… 「你看什么?」晏飞白只看着她,眸中饱含殷切期盼。 「哎,我忘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只好实话实说。 「嘶——」晏飞白气得捂住她的耳朵,将孩子目光板正,「你现在只看着我,听着,我再次跟你道歉,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以后每次进你房间都敲门,行了吗?不生气,成吗?」 黎元淮看着他冻得越发红润的嘴唇,喃喃道:「其实,你敲不敲门也都可以的……」 晏飞白一愣,呆了片刻后,脸色涨红。 这这这,什么意思? 情窦初开的晏大少,方了…… 「其实我知道的。」她越说声音越小,而且不好意思起来。 啥啥啥?你知道啥? 晏飞白的脸色更红了。 「你,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他试探着问,目光飘忽,不敢落于实处。 黎元淮顶着肿得跟寿桃似的双眼,指了指耳朵处捂得结结实实两只手。 晏飞白松了手,置于身侧,不安的虚握着。 「我知道的,我看见了。」她说着,眼眶又红了,兀自神伤着。环顾四周无人,踮起脚靠近他,覆在他耳边悄悄说:「飞白,你是不是喜欢……」 晏飞白吞了吞口水,大脑一片空白,脸红到了脖根处。 「男人?」 她说完最后两个字,退后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反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孩子变脸似的,由红转白只在顷刻之间。 看来是了呢…… 「哎……」黎元淮嘆了口气,十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心觉其实他也不容易。 毕竟晏家门庭那么大,肯定容不下如此这般特殊的取向,想来,这对苦命鸳鸯未来的路要比她艰难得多了。 罢了罢了,看在大家都是髮小的份上,往后还是相亲相爱过下去吧。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黎家女儿的心性! 「飞白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时间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接受不了,太突然了。」她声音软糯糯,好听极了。可晏飞白知道,只有在有求于他或者是心情舒畅时,她才会叫他飞白哥…… 晏飞白一脸颓然,看向她。不确定的想着,这孩子是……放下了吗? 黎元淮好像就是为了要佐证他的猜测一般,说完,转身便走进院子,一副毫不留恋的模样。 他傻在当场。 她真觉得他喜欢男人? whatthefu-ck…… 「你等会儿!」他追上去拉住她,「你昨天是不是去了篮球馆?」 第10页 黎元淮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点头,「对的。」 眉宇间已再见不到早上初见时的忧愁之色。 晏飞白越来越方…… 「看见什么了?」他着急地问。 说着打了个喷嚏,急忙别过头,顺便遮住黎元淮的脸。 黎元淮握着他的手,轻轻移开,看他鼻头红红的模样。 也是呢,刚才他才出了那么多汗,这会儿冷不丁被她来了个透心儿凉,怎么能不着凉呢? 黎元淮赶紧给他紧了紧脖子上那条破破烂烂的围巾。 「哎呀,你快回去吧,回头再感冒了,又要趴好几天!」 第8章 那个那个了 「你说啊!」晏飞白抓住她的手,额角青筋暴起,原本红润的嘴唇最是惹人喜爱,可现下看过去,竟像是想要吃人似的。 白雪公主瞬间变成了恶毒皇后。 黎元淮顶不住他来自地狱的凝视,终于和盘托出。 「哎呀,我看见你跟张奇峰……那个那个了!」 说完,还脸红了。 那个那个? 这四个字气得晏飞白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哎呀,反正,我不会笑话你的,真的,我就是……」她想给自己的反常找个託辞,毕竟承认什么都比承认她是失恋了要好很多。 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论据支撑…… 「不是的,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晏飞白也想给自己解释解释。 可惜俩人的话都说了一半,传达的信息本都不完整也不准确,却都把对方激怒了。 尤其是黎元淮。 她忽然冷了脸色,戳着他的鼻子狠狠道:「你别骗我,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要是骗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这话掷地有声,晏飞白真是有口也难言了。 这明摆着说多错多吗不是? 黎元淮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还是不好意思承认,便转身跑回家,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了。 晏飞白站在原地,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把张奇峰那个孙子撕碎该分几步…… 早知道,就应该戳瞎他。 解释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晏飞白一连几天都沉浸在被弯了的沉思中,痛定思痛,终于悟出了如上道理。 四天后,晏飞白的学校开学了。 这四天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其中有坏事,当然也有好事。 坏事坏得如此明显,几乎不需要细想,就足以让晏飞白髮狂。 黎元淮对他的性取向产生了迷之笃定的错判,这种自信来源可疑,走向成谜,总之令他心浮气躁急火攻心,只好眼不见为净,躲在家里压根儿不去见她。 事实证明,这一手又是晏飞白人生之中少数几招烂棋之一。因为黎元淮显然将这种表现理解成了畏罪潜逃,嗯……或者是,恼羞成怒,总之是对自己的判断更加深信不疑了。 晏飞白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些好事发生,多多少少沖淡了一些围绕在晏大少头顶上空的盖顶乌云。 那就是,黎元淮转学了。 好巧不巧,就转到他所在的班级。 他简直开心到爆了好吗…… 终于能够身体力行、不遗余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向他证明,他到底有多直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发现自己判断失误时的窘迫模样了…… 从年前放假开始,晏飞白就有了这种预感,黎家可能有些事要发生。 因为向来被视为「上清街最佳婆媳」的黎奶奶和黎妈妈好像忽然有了什么隔膜,彼此之间的交流变得生疏而克制,好像时时刻刻藏着什么事情一样。 谁也不说破,谁也不妥协。 这种暗流涌动,自然逃不过晏少法眼。 果不其然,初六那天早上,黎妈妈和黎奶奶站在门厅里大吵了一架。 从没吵过架的两个人,吵起架来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人,挨家挨户地出来拉架。晏飞白在自家二楼听得真切,话题的核心,是为了黎元淮的未来。 奶奶始终觉得孙女以后是要考戏曲学院的,再往后,是一定要当一名京剧演员的,所以在戏曲学校进行系统的培训,非常有利于她的从艺之路,因此坚决不同意黎元淮转学到普通高中去。 她说这是在害她孙女。 可黎妈妈却不这样想。 黎妈妈心疼女儿唱戏吃苦,觉得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往后的前程也不明朗。万一哪天嗓子不行了,或者受伤了,可教她女儿怎么生活? 对于戏,黎元淮父母的观念向来更倾向于将其当作是一项特长。毕竟那么累那么磨人的营生,真的不适合他们的宝贝女儿。 黎妈妈觉得,她女儿在这项特长上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小时候便罢了,可眼见身边朋友家的孩子都在普通学校里等着上大学,等着出国,等着家里给安排个美好人生。她的女儿却被困在四方戏台上,累得要死也不见得能成主角,她实在是心疼。 于是年底回国,就和奶奶提出了转到普通学校准备高考的建议。 未免黎爸爸难做,黎妈妈还特别嘱咐他不要回家过年,明摆着准备和婆婆硬碰硬到底了。 大正月里,婆媳俩大吵小吵无数次。 唯独这一次,惊动了壹号院的所有人。 第11页 当时黎元淮就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是侧身对着晏飞白的。 晏飞白能看见她长长的头髮随着动作滑下来,落在她膝上的小说上。她在专心致志的看书,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呢? 晏飞白也坐在窗前,门窗紧闭却听得那样真切,她又怎么会听不到呢? 左不过,是无力改变吧。 对于这场围绕着她的争吵,她没有发言权,也没有选择权,所以只能选择无视。 默默的等待着那个结果。 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唱歌,又好像仅仅是在念着小说中的对白。 晏飞白望着她姣好的侧颜,竟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呢?」 问完才发现,她听不到。 随后失笑。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他完全理解黎妈妈的想法。 黎妈妈过去最尊重敬爱婆婆,基本不会违逆婆婆的意见,可在孩子的发展上,想来她也实在不能再违心去同意婆婆的想法了。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职业是歌手的母亲,她应该更能理解女儿的苦。 同样的,晏飞白也理解她心里的苦。 这么多年,她积攒了那么多的人脉资源,难道还不能护着女儿顺风顺水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她当然能。 就算她不能,晏飞白也能。 不说别的,就黎元淮这把好嗓子,放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何苦去紧盯着京剧一样?这执念不应该有。 这一行出头有多难,他是看在眼里的。 黎元淮打小挨了奶奶多少打,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从不去劝她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反而,他想要尽可能的给她更多的选择。 第9章 桃花孽 他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同她一起读书,一起旅行,一起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奇妙的可能性,唯恐她困于伦理而失去了自我。 他只想让他的角儿好好的活,无论做什么,是不是出类拔萃,他希望她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不是要勇往直前,而是平和和中庸。 他希望她安稳,希望她顺遂。 奶奶却不然。 奶奶自己原本也是团里数一数二的角儿,前途一片光明,若非后来因缘际会,又怎么会浪费了一身的好本事。 她的一切遗憾,都想在黎元淮身上找回来。 各怀心思的婆媳两个,就这么打翻了天,闹腾了小半个月,从放假闹到了开学,终于在临开学时达成了和解,奶奶同意黎元淮去凤城一中念书,但约法三章。 其一,每天照例五点起床喊嗓练功,风雨不误; 其二,每天下午要去师父家里吊嗓,风雨不误; 其三,京剧院的表演一次也不能落下,每有表演,不能上学,风雨不误。 这些个不平等条约,黎妈妈都咬着牙替她答应了,为了弥补,转头便满面心疼的往孩子兜里塞钱。 于是乎,转学的第一天,黎元淮揣着满钱包崭新的一百元人名币,和晏飞白一起坐在后座上,默默无言的望着窗外。 以往,她总要先下车,因为戏校近一些,凤城一中要远一些。 今天路过戏校没停车,她恍惚间觉得开过头了。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仅仅是「原来没有开过头」的程度。 晏飞白已经好几天没敢跟她照面了,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怎么样啊?」晏大少面瘫脸,目不斜视,言语冷漠。 「什么?」黎元淮回过头来,长长的马尾甩到车窗上。 晏飞白斜睨她,哪知一看过去,眼睛便粘在了孩子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要上学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帮她拢好头髮,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 是呢,跟这丫头较什么劲,她什么都不懂,只懂得唱戏。 黎元淮垂眸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想不明白,只好说:「不知道,我又没上过学。」 这话说的怪可怜的,听得晏大少都开始心疼这小白菜儿了。保护欲顿时爆棚,寻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有我呢。」 两只温热的手掌握在一起,暖意更甚了。 黎元淮点点头,有他在,她的确不怎么害怕。 而且要是没有他,她心里最后那丝期待恐怕也烟消云散了吧? 晏飞白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一点从没变过。 上学时间学校会封路,所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都会把车子停在路口,即便是晏家的车也不能例外。 晏飞白先下车,回头要来牵黎元淮,两人手指相触,还没等握住。忽而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缠斗…… 黎元淮惶然,扶着车门站定,还以为是什么洪水勐兽,岂料定睛一看,可不是张奇峰那个妖艷贝戋货吗? 这要放在一周前,就是妥妥的情敌啊情敌。 可现在,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改变的角儿,看见这场面也只能是嘆一句「恩爱夫夫」吧,没心思吃醋了。 晏飞白眼镜都被张奇峰那厮撞歪了,狼狈不堪,扫见自家孩子一脸无奈摇着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火。张奇峰紧紧缠在他身上,「吧唧」给了他一个湿答答黏煳煳的吻。 第12页 张奇峰兴奋的大吼着:「飞白,我要出国啦啦啦啦啦!」 这下不仅是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他要出国了,这个吻还就此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晏飞白再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这桃花孽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黎元淮急忙转过身关上车门,跟司机张叔告了个别,就一个人默默往学校走。 她都替这两个人害臊呀…… 在她身后的晏飞白面如死灰,毫不犹豫的将张奇峰扔在了雪堆里,末了还补上两脚作为报復。 张奇峰揉着被踹疼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噼头便骂:「卧槽,你有病吧晏飞白?」 晏飞白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前面的姑娘,恨之入骨。 「咋啦?」张奇峰不明所以,顺着晏飞白的目光望过去,看那穿着崭新校服的背影,还真是熟悉得紧。 这个,怎么那么像晏飞白家那个大宝贝儿呢…… 定睛一看! 哎吗,这可不就是晏飞白家小媳妇儿吗? 「角儿怎么来了?转学了?」张奇峰大喜过望,猴子似的窜起来。乐呵呵地拍掉书包上的雪,瞬间忘记了笑得跟朵儿花似的。 好像黎元淮转学这事儿真跟他有多大关系似的。 晏飞白简直懒得理他。 「嗯。」他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隔着三步距离,跟在黎元淮后面往学校走。 张奇峰在他身后嘟嘟哝哝的。 「那感情好。她来我走,总有一个人陪着你。也省得我出国了,你得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厕所,挺大个人,一天到晚一句话说不上,叫人看着还觉得怪可怜的是不是?」 虽然黎元淮并不喜欢听人家小两口的墙根,可无奈,她打小就生了一对顺风耳,从小到大楼上楼下什么时候吃饭睡觉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即便当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身边都是嘻笑的学生,她也将张奇峰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的。 况且,他说话声音可真不小。 她这时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目光颇为复杂。 单纯善良的黎家角儿与冷淡疏离的晏飞白一对视,便在心中默默嘆息。 这是,要异地了? 哎,也怪可怜见儿的,看这情形,许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未可知呢。 晏飞白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早已无力反驳。 事已至此,无论他再怎么反驳,听起来都像是在强词夺理吧? 罢了罢了,谁让这一根筋是他自己养大的呢?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办法? 晏飞白无奈的摇头,只回答张奇峰:「谁来我也都是一个人上厕所的。」 张奇峰摸摸下巴,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晏大少人设不能崩啊。 第10章 师兄师妹的 一般言情男主操高冷人设,都得独来独往才能有小白女主出场的余地呀。要是都前唿后拥的,那只会注孤生好吗? 想到这,张奇峰满是贊同的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上清街三个火枪手中的灵魂人物晏飞白啊,就是比一般人想得周到长远。 不错,是他奇峰小少爷教出来的孩子。 脑子少一百根筋的张奇峰,丝毫没有被弯了的觉悟。屁颠屁颠的追上去,同往常一样,一把搂上角儿的肩膀。 「淮淮!」他行事并不乖觉,又向来喜欢勾肩搭背,这会儿无视了晏飞白的眼刀,极其谄媚的微笑着,「以后来陪哥哥玩儿啦?不唱啦?」 黎元淮讷讷地:「唱。」 这一个字说得都低垂婉转,听得张奇峰是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当然,他确实是存着气气晏飞白这厮的心,才故意这样举止亲密不避讳他,可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他也真想闻闻角儿身上的乳霜味道。 这孩子和他们几个糙汉子不同,身上从来都香香的,声音也好听,从小到大收了整条街上叔叔伯伯爷爷奶奶阿姨大妈的心,任谁看见了这个粉嫩嫩软萌萌的小娃娃都觉得,实在是讨人喜欢得紧。 尤其他们几个从小一起厮混到大的,更是把姑娘当明珠似的捧着,为她打的架简直不计其数了。 若非晏家还算势大,他才捨不得这软萌娃娃被晏飞白那不苟言笑的大少爷给收了。 黎元淮并不知道,她在心里暗自喜欢了那么久的晏飞白正在被张奇峰如此这般的腹诽着,她只知道,这只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真的是,太沉太沉了。 她实在是承受不住。 其实要放在以前,对这种亲昵举动,黎元淮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因为她从来都是全上清街里最和气的那个孩子没有错了。 可是今天,和在她心目中已经被贴上了「晏飞白专属」标籤的张奇峰再亲昵起来,她觉得别扭非常。 让她隐隐约约生出那么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很想狠狠推开他的、类似于避嫌的感觉。 于是乎,她真的拨掉了他的手,跑到晏飞白另一侧站着去了。 这反常的举动,让另外两人都是一愣。同时在三人纯洁友谊上,挥上了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分界线。 从今天起,黎元淮的青春正式到来了! 张奇峰对这青春的理解是:靠,怎么几天不见,这孩子就已经被宣示主权了?怎么这么生分的?还是不是从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等等我」的小萝莉了?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第13页 与此同时,晏飞白的向来好用大脑,也超高速运转起来。 擦得锃亮的镜片后面,蕴藏着浓重的惊喜之色:咦?咦?咦?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原来被误会了性取向,到头来还有这等好事儿。这丫头为了避嫌,竟然离他身边的男孩子都远远的,这可不是美煞我晏大少? 妻友双方都自觉朋友妻不可欺,日子过的就不要太舒坦了餵。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晏飞白郁结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有时开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没有道理。 被弯了这件事情,原来就这么简单。 反正晏家不许早恋,黎家管得也严,晏大少且先这样挨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省得总要怕自己不下手,姑娘会被别家饿狼叼走,若一直如此这般,兴许姑娘往后还会因为不想和他「抢」男人而守身如玉也未可知啊…… 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晏大少简直开心到飞起。 不料,晏大少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他家小百灵鸟忽然先他一步,乐成了一朵花。 随后姿势摆正,立正站好、张开双臂、双眼直视前方,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对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站在她对面的男孩子也一样,满眼温柔之色,笑眯眯的对她张开双臂。 俩人结结实实拥抱了一下,颇有些相逢恨晚之感。 「陆渊!」黎元淮高高兴兴的叫他,握着他的手一蹦一跳的,「以后我们就在一个班了!」 晏飞白嘴角抽搐着,眼见她撞进那男孩子怀里,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还越过她的肩膀,对他挥了挥手…… 妥妥的挑衅——张奇峰认为。 首先,此人陆渊,浓眉大眼长腿欧巴一枚,因为貌似潘安又生了一身的好脾气而pk掉了万年扑克脸晏飞白,获封凤城一中校草,乃晏飞白同班同学是也。 其次,其父乃凤城名角儿,黎家奶奶的心头好——陆鸣是也。 最后,陆鸣,黎元淮师父是也。 综上,陆渊,黎元淮师兄是也。 师兄师妹的,最容易练成眉来眼去剑法的关系,鑑定完毕。晏飞白笑容渐渐消失,忧愁重新萦绕眉间。 哎,求爷爷告奶奶算计到姑娘转了学,临了临了竟忘了陆渊这茬,失策失策。 「这,什么路数啊?」张奇峰拍拍他的肩,凑过来,还说起了风凉话:「不是青梅竹马?咋,黄了?」 「滚一边儿去。」晏飞白目视前方,丝毫不理不远处聊的热乎陆渊和黎元淮,直接往校园里走。 这就急了? 看来晏大少真的是应该谈恋爱了。 「哟,吃醋了?」张奇峰贱兮兮的跟上,并不准备放过他。 边说话,边瞟着身后那两个人,冷不防看过去,倒也觉得十分般配。 当然,比起咱们高贵冷艷的晏大少,还是差了点。 毕竟咱们晏飞白出身放在那,满凤城也再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加根正苗红的了。 只可惜,出身再好,是个面瘫脸,有什么用? 情敌都打到门口了,还不言不语的,可真叫他着急啊…… 张奇峰想着,落后了一步,回头看了眼陆渊。琢磨着,出国之前,怎么也得帮晏飞白把这件事儿解决了呀…… 要不然,光是以晏飞白这厮的韧劲,恐怕早晚得让人挖了墙角去,老首长想要早日抱孙子的心思就更别圆了。 也罢也罢,你奇峰哥哥就是这么善良,有什么办法呢? 这边厢张奇峰学着老首长,老干部似的背着手走进了教学楼。 后边的黎元淮和陆渊一路热聊,陆渊的目光略过前方两人的背影,唇角自然的勾起,不动声色。 第11章 你好啊,新生活 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陆渊敲敲门,露出了日常标准微笑。儒雅风流之姿,向来多得教职员工宠爱,一屋子的老师轮番同他打招唿。 他一一回应,末了,才走到最里面,对桌子后面的女老师问好。 那女老师约莫五十多岁,生得男儿一般的剑眉鹰目,只一抬眸,便令人望而生畏。 「秦老师。」他的语气颇为恭敬,让黎元淮也紧张了起来。随之望过去,与那老师四目相对。 殊不知,这一望,也就奠定了未来两年中,师生两人的相处基调。当下,她便被那双厉目唬得冒了一层虚汗。 陆渊轻声说了句:「没事儿。」 「嗯。」她点头,忽然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拉着晏飞白一起来的。 以前光听他抱怨他的班主任有多狠多严厉,黎元淮也只是笑笑,心想着再严能有师父严?而后转过头就忘记了。 她也没曾想,有天自己也能犯到这位狠出了名的「秦老狠」手里。 就黎元淮在台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遇上再狠的对手也没在怕的,可唯独被她这么一瞪,就傻眼了。 在心中感嘆着:原来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比师父还可怕的人,就这么悄然出现了,真叫人防不胜防啊。 「黎元淮?」秦老狠从花镜上方看着她,目光犀利冷漠,看得人心惊胆寒。 她站得笔直,不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 「嗯,是。」 秦老狠默默盯了她老久…… 第14页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她在那目光下是越来越胆怯,越来越畏缩。 「我还挺喜欢你唱的《三娘教子》,上回儿童节的时候,我带孩子去过。」秦老狠忽然说,「也算是资深票友了。」 黎元淮嘴角抽搐……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啊,呃,谢谢老师……」她笑得萌萌的,务求不能讨嫌。 「以后还唱吗?」秦老狠丝毫不为她笑容所影响,还是那副可怕的样子,又问。 「嗯,还唱。」她如实回答。 秦老狠点点头:「你奶奶跟我打过招唿了,每天下午都要去陆老闆那学戏是吧?」 「嗯。」 「对,别荒废了。」她低头,将桌子上散乱的东西一一叠起,然后捧在怀里,站了起来,「但是你既然已经过来了我的班级,家里对成绩这一块,肯定有要求的,是不是?」 「啊,是。」 应该是吧…… 虽然妈妈的原画只是: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轻轻松松的玩,何苦天天困在戏校里?去吧去吧,去尽情的玩耍吧! 她看着秦老狠的脸色,觉得如果如实相告,这老师大概会,打她吧? 「我会关注你的。」秦老狠最后说:「走吧,上课了。」 黎元淮跟在她身后,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怎么怎么?被选中的女孩? 路过一个年轻些的老师时,那老师抬起头来沖她笑了笑。 好帅啊,可真帅啊。她也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不由的想入非非起来。 原来,上学是这么好的吗?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传出比别的班级都要整齐的晨读声,是《阿房宫赋》,黎元淮早就背过了。 还好还好,还有一门科目是她擅长一些的…… 秦老狠一进门,教室里立刻安静了,所有人齐刷刷的望过来。黎元淮跟在秦老狠身后,一一回望着那些好奇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中,她准确的找到了那双总是淡漠至极却十分熟悉的眼睛,对他眨了眨眼。 晏飞白冷冷淡淡,回给她一双白眼。 她撇撇嘴,以为他是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了。 话说,她也是真的难做啊。 从前不知道晏飞白的心意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以后要怎么和张奇峰相处呀? 大家都是一条街上跑来跑去的髮小,遇到这种情况,可真是让人头疼头疼。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容后再叙。 「高一一班,四十九个人,五十个位置,今天满员了。」秦老狠将东西放在讲桌上,对黎元淮说:「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语气态度,活像是在说:「吶,认个错吧。」 于是乎,黎元淮诚恳的弯了弯腰,然后自我介绍。 「大家好。」她比寻常姑娘都挺拔纤瘦,笑容也清新自然,模样生的更是好看,想不抓住大家的好奇心都难。 眼见一群男孩子眼馋的目光,晏飞白和陆渊,同时皱起了眉。 黎元淮一脸阳光灿烂,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本着京剧演员的骄傲,四平八稳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我叫黎元淮,是从凤城戏曲学校转学过来的,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下去。」 说罢,看向教室里唯二的空位。 两个空座位都在最后一排,一个在陆渊身后,一个在晏飞白身边。 无论往左还是往右,两个位置永远隔着三排的位置,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最远的距离吧?恆定的、不会改变的距离。 陆渊眨了眨眼,笑意温柔。 「挑个位置去坐吧……哪个都行。有个同学休学了,不一定回不回来。」秦老狠说完,平淡地看着她。 黎元淮应了一声,一点没犹豫,直奔陆渊而去。 亏得张奇峰刚给晏飞白腾出了地方来,准备让他好好发展地下恋情的,这角儿可倒好了,蹦蹦哒哒跑到人家陆渊后面坐去了,把她家醋缸晾在一边。 拜託,这个酸劲儿的,他哪怕坐在前桌都已经闻到了好吗? 张奇峰唉声嘆气,趴在新座位上,恨铁不成钢。 然而,回头的瞬间,忽然扫见新同桌红润润的脸颊,看着倒是挺好看的,还真比晏飞白那厮的冰山脸可爱多了…… 张小少嘴角勾起,笑意慢慢爬上眼角。 要是在临行前,能给自己搞个初恋,似乎也是蛮不错的。 嗯嗯,不错不错。张奇峰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怀好意的搓搓手,吓得人家小姑娘连头都不敢抬了…… 同有了意外收穫的张小少相比,后面的晏飞白,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眼见着陆渊回头跟自家孩子笑得温润如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太好看了,就是糟歹人惦记…… 晏飞白只看了一眼,然后便赌气似的,死死盯着黑板,镜片后的那双让黎元淮爱得要死的含情目,此刻好像雷射射线一样,恨不得把黑板盯出个窟窿来。 一向以雷射视人的秦老狠忽觉后嵴发凉,疑惑地回过头来,四处去寻找那道令她无比熟悉的目光。 与此同时,那边厢,黎元淮身边一直在趴着睡觉的同桌,悠悠转醒了。 第12章 你好啊,新同桌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黎元淮再次想起这一天时,她真的很感激自己的决定。 第15页 那时候的她,已经懂得了,命运不是一条被固定下来的铁路。 铁轨相互交错,火车按照既定时间和道路从上面一一驶过,迎面而来的统统都是过客,身后的也永远无法追上来。这样孤单的日子,是修行,而不是生活。 于她来说,命运更像是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 这一生中,会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路,互相交汇在一起,从而产生了许许多多神奇的可能性。 每个人开着自己的车子,在这条路上并驾齐驱,偶尔某一辆车在某一个路段离开了,另一辆车又会追上来,永远不缺少相互陪伴,也永远不缺少思念。 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终点的到来。 这才是生活。 黎元淮、晏飞白、张奇峰、鲁家山、陆渊还有那个休了学的同学等人的命运,在黎元淮沉睡着的同桌甦醒过来的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从这一刻起,这些人的命运被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亲人、朋友、爱人、情敌、兄弟、知己、仇敌……种种关系错综繁杂,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和旁人的关系到底该如何定义与解释。 如果这时候黎元淮没有选择坐在陆渊身后,而是按照晏飞白的心意,选择了坐在他身边。也许,他们两个老早就会在一起,关于性取向的误会会在几天之内就解除。 因为就算是再冷淡的男孩子,也没有办法一直隐藏住来自心底的爱意。 他们或许会一直恋爱下去,天长日久海枯石烂,又或者,他们会被爱情中的猜忌和怀疑磨光了耐性,还有可能是因为种种不可抗的因素影响,反正终有一天,他们会失去了深爱对方的权力。 因为对他们来说,现在这个时间,是完全错误的。 只是当下,他们都不能提前预知到未来的种种可能性,所以,黎元淮的同桌炸毛时,她也仅仅是惊讶了一瞬,并无过多感慨。 「卧槽——」他看见黎元淮之后,剧烈的抖了一下,把桌子边缘的书都撞倒了。 高高的一叠书撒了一地,惊动了全班同学。 黎元淮也吓了一跳,急忙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秦老狠一记眼刀,嗖的一下,飞到他们这边来,准确找到了刚刚睡醒的男孩子。 空气瞬间凝固。 黎元淮都要吓死了,慌慌张张的低下头,用尽了全身的演技表示着这件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她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当众开刀。 在台上备受瞩目是众望所归,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只能用众目睽睽来形容…… 偏偏她有一个不怕死的同桌,在今天、今年、明年以及以后的很多年,这个同桌一直致力于展示自己过人的天赋,贯彻着不怕死的理念,一个人横冲直撞过了下去。 正如当下,缓过了那阵儿惊吓,他也不管有多少人正在看着他,只凑过来,紧紧的盯着黎元淮,那目光可不怎么友善。 良久,他吹了吹黎元淮的刘海,问:「是谁给你的勇气坐在这的?梁静茹吗?」 黎元淮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诧异的望着他,发现他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 墨一样黑的眼,佐以两颗尖尖的虎牙,颇有些吸血鬼的即视感。 陆渊回过头来,皱起眉。 「别说了。」他压低声音。 秦老狠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 那男孩子似乎有些惊讶,在陆渊和黎元淮之间来回打量了好久。 「关你什么事儿啊?」他满面嘲讽,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和眼光。 秦老狠终于受不了了。 「周经桓,出去。」她的声音冷得可以。 黎元淮看着她,却发现她虽然态度强硬不耐,可似乎并不如何生气的样子,反而好似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一般。 周经桓站了起来,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黎元淮。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黎元淮的眼睛比了比,指间和眼球的距离极近,黎元淮却没躲开。他又笑了,又将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睛比了比。 目光充满了好奇和玩味。 那样子活像是在说:你等着啊,我认识你了。 可他嘴上却只是打了个招唿而已:「你好啊,新同桌。」 晏飞白不急不徐地扫过来,眼镜片上折射出来的光芒刚巧晃了周经桓的眼。 周经桓脚步一顿,两人目光相对。 电光火石间,周经桓不自觉的皱了眉。 而另一边,对周经桓失去了兴趣的黎元淮兀自埋头书本,看那上面她根本看都看不懂的公式和概念,顿觉炸毛。 平常看晏飞白的笔记时并不觉得,这些东西,居然有这么难啊。 她平日里只晓得看晏飞白丢给她的东西,从不知晓,被总结成册之前的知识居然这么杂乱不堪难以理解。 她只知道晏飞白的笔记好,却不知道,晏飞白为她量身打造的学习笔记,是他费了多少心力才琢磨出来的。总要在「她要学的」和「她能懂的」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这件事对于天生学霸的晏飞白来说,竟然比他常年保持年纪第一还要难。 难于上青天。 黎元淮拿出晏飞白的笔记时,不由得感激地看向他。越过几个陌生的同学,她只能看见晏飞白光滑白皙的下巴。 探了探身,才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第16页 那一刻的她才恍然,原来同他做同学,是这样的感觉。 晏飞白坐在窗边,阳光为他的皮肤添上了些许光泽,看起来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看起来特别好看。 黎元淮想起,小时候经常看一部叫做《棒球英豪》的动画片,里面有一对双生子,人人都喜欢的弟弟和也,和女主角浅仓南喜欢的哥哥达也。 她当时就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小南喜欢的会是达也。 在他看来,明明和也就优秀的好明显啊。 像她心目中的晏飞白一样,善良温柔,成绩优异,运动细胞也很发达。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渐渐明白了,和也和达也也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13章 不畏强权 小南当然喜欢善良和善,有梦想敢拼搏,积极向上的和也,可是她如果不去爱达也,达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黎元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达也和和也,真的只是一个人。 他有着孤独的灵魂、纯粹的梦想和美好的爱情。 她爱他的每一面。 黎元淮这么想着,目光落在晏飞白线条硬朗的下颌处,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回过神来时,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混蛋!你能不能不要再看这个有夫之夫了? 殊不知,她这边刚刚转回头,那头的晏飞白就长舒了一口气。 唿—— 他低头看着刚刚慌乱间乱涂乱画的书本,无奈的摇头嘆息。 晏飞白啊晏飞白,你也太没出息了,被人家多看两眼,怎么就紧张成了这样?长此以往,成大事恐远矣啊。 他虚握着手掌,发现上面已经汗津津的了。 再次暗道自己真是没出息啊没出息。 这情窦初开的俩孩砸,真是叫亲妈着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黎元淮抓着头髮,几乎抓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压着声音抱怨。 陆渊回头,看着她闲来无事在书角涂画的漫画人物,一怔。 薄唇凤眼,金丝框眼镜,可不是晏飞白那厮吗? 巧的是,晏飞白也看见了。 这一眼打断了原本的路线,黎元淮刚想起身,身后那个黑影就笼罩过来,她只好又坐回来。 晏飞白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姿态亲密。 班里零星没有出去买早餐的几个人,看见这一幕,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诧异的看着晏飞白。 这这这这这,不是吧?整天流水似的往他桌子上递情书递礼物都不为所动的晏大少,这是……要开窍了?看上新来的女同学了? 大家轮番瞪圆的双眼没来得及恢復,惊讶得几乎掉落的下巴也还没来得及合上,下一幕,几乎让所有同学都是菊花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说时迟那时快,黎元淮抬起两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晏飞白的双颊上。 周围的同学全部石化……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晏飞白吗? 一定是他们在做梦…… 晏飞白本就生的白,这会儿脸上即刻出现了两座通红的五指山,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似的,只问她:「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黎元淮笑眯眯的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眼,好奇地问:「飞白,周经桓是谁啊?」 周经桓是谁啊? 周经桓是她权衡利弊之后,为自己选出来的同桌。 同时,也是物理老师周经轩的堂弟。 周经轩,就是那个风靡全校万千少女、让全校女孩子都想跟他师生恋的、在办公室对她微笑的男人。 他习惯于对所有人微笑,并不只局限于某一个人,所以也就让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和这个帅死人不偿命的男老师,大概有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亟待开启,抑或,是有一段难忘岁月将要度过。 总之,这种情况的出现就导致了,他的课里,所有女孩子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而所有男生,都像亲眼看见自己的同桌从一个满心模拟卷的学霸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一样,目光中夹杂难以理解,并且对其进行毫无疑义的嗤之以鼻。 不过不管那帮不知道照镜子的男孩子们怎么看,黎元淮还是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全部科目里,就连她最喜欢的语文课都算在内,只有他讲的内容是她一点都不会落下的。 周经轩就是这样的存在,处在一切男性生物的顶端,高傲的俯视着他们。 可是,作为同宗同源的兄弟,如果说周经轩是白马王子的标准案例,那么周经桓就一定是吸血恶魔的代名词了。 霸道、难缠还很不讲理,又因为家里面背景复杂,导致全校上下没有一个人敢惹他的,短短高一上学期一个学期,他就转了三次班,最后还差点因为缺考而被开除。 还是靠周经轩到校长室频频刷脸才换回了他的学习机会,所以愤怒的哥哥大手一挥,将不负责任的弟弟送到了自己的恩师班里,务求秦老狠对其严加管教。 可这孩子,还真是不畏强权啊…… 自从秦老狠发话让他「出去」之后,这孩子还真是走得彻底,一连三天都没来上学,直到第四天中午,才被周经轩提着领子扯回教室来。 那头髮染得,忒非主流了。 第17页 黎元淮和晏飞白吃过午饭去买饮料,一路上说说笑笑,引得大波艷羡目光瞩目,俩人却浑然不觉。刚回来就看见一个五彩斑斓的鸡毛掸子插在她同桌的桌子上,不免摇摇头。 「跟鸡毛掸子一起坐,还不如我自己。」她撇嘴抱怨。 晏飞白轻笑,低头揉了揉她的头髮,回座位了。 经过几天的习惯,班级内的同学都对他们两个整天出双入对的情形,基本都有了很好的适应能力。 只是外班同学,恐怕还需要更长的反应期,因为晏飞白桌子上的礼物并没有减少的趋势。 黎元淮都替那些女孩子惋惜,天知道她有多想劝劝她们赶紧悬崖勒马,告诉她们这个男子并不是她们的良配啊! 张奇峰正和同桌害羞的姑娘打得火热,压根儿忘记了曾经下定决心帮铁哥们儿解决情敌的那件事了。 上课铃响起时,鸡毛掸子动了动。 这回换成黎元淮吓得哆嗦了。 「我靠,鸡毛掸子成精了。」 那鸡毛掸子闷闷地怼回来:「你丫才鸡毛掸子,你全家都是鸡毛掸子。」 黎元淮凭着过人的耳力,迅速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她久未谋面的同桌没错了。 可是,这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如此,黎元淮便没再接话,只默默听课了。 说是听课,其实不过是鸭子听雷罢了。左耳听右耳冒,一句话都走不进她心里去。 反正到最后,给她上课的人都是晏飞白一个而已。 语数外理化生,统统只要一个晏老师。这个晏老师,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偶尔一张京剧院的演出票就能轻松收买,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爱听四郎探母,爱吃红烧芸豆。 总而言之一句话:活好不黏人,人帅好伺候。 黎元淮就这么听着听着,胡思乱想着,脑袋和桌子也就越来越亲密了。 啊,配着讲台上传来的白色噪音,还真是好睡啊…… 啪嗒—— 第14章 这活儿,你还真干不了 黎元淮觉得自己只闭眼了一瞬间,便被一声脆响惊醒,眼睛瞬间瞪圆。一睁眼,就看见左右同学憋着笑,还有晏飞白无奈摇头的模样。 「黎元淮!」et冷冷的念着她的名字,听着情绪就不大对。 et是化学老师,因为一双又圆又大又突兀的大眼睛而得了et的冠名。平常不狠也不凶,只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挑几个学生来发发脾气。 很不幸,今天的学生代表,是黎元淮。 黎元淮直起身,满面愧疚地看着et,有点方。 「困了就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课吧。」 et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只好拿着书起身,跑到晏飞白身后去站着了。 晏飞白倒是挺认真的,连一次头都没回过。 黎元淮戳戳他的脖颈,指头有些凉。 「你知道这是什么穴位吗?」她弯腰趴在窗台上,装作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实则悄悄问他。 晏飞白以手遮唇,微笑着。 「不知道。」 「这个叫大椎穴。」她给他解释着,手指又移到他耳后去,「这个呢?」 「风池。」他装作抓耳,实则过来抓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又很快松开。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肌肤之亲早已经不是罕见的事,所以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兀自聊着天。 因为无意,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隔着三排的地方,有一双迷朦的睡眼缓缓睁开。 原本也是无意,可望见了,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那目光褪去了玩味和纨绔,变得幽深可怖,好像一张天罗地网,将窗下二人笼罩其中,而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下午只有两堂课,自习之后黎元淮就能走了。去京剧院找师父,陪他吊吊嗓练练功。然后晚自习下课,晏飞白再去接她,两个人一起回家。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蛮好的。 如妈妈所愿,唱戏真的变成了她的一个爱好,而她却没有少爱他分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别的事情可做,黎元淮反而更能体会出「戏」这个字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许许多多不入戏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新奇的,可是却不如这个「戏」字有意思。 每天去京剧院学习的时间,变成了她最喜欢的时间。 而在学校的时间,则变成了她和张奇峰晏飞白三个人玩闹的时间。 她开始学会,在该玩儿的年纪好好玩了。 周经桓整整睡了两堂课,期间一个姿势都没换过。 黎元淮看了都啧啧称奇。 收拾书包准备去京剧院时,她悄悄跟陆渊说:「这么睡,不会麻吗?」 陆渊耸耸肩,不甚在意。 她抱着浓厚的好奇心,别开目光,背上书包对陆渊和晏飞白道别。 「走啦,拜拜。」 鸡毛掸子这时候噌地蹿起来。 「放学了?」他睡眼惺忪,脸上都是衣服的褶子印上的深深沟壑。 「不是呀。」黎元淮理所当然:「我是艺术生!」 周经桓皱眉,向后捋了捋他喷的五颜六色的头髮,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一把拉住她:「那是什么玩意?能不上学?」 第18页 黎元淮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倒也可以这么概括,所以承认道:「差不多吧,就有那么……」 周经桓却急急忙忙打断她:「带我去,我也要去!」 黎元淮挣扎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效果,有些反感。 她不知道该不该来硬的,便回头看了眼晏飞白,他别过脸点了点头,唇畔含笑。 自此,她才安心,反手扣住周经桓的胳膊,略使了力。周经桓根本不是她对手,一下就被她按在桌子上,再怎么挣扎也使不上力。 他起先一愣,后来便手脚并用的折腾起来,桌子椅子被他撞的东倒西歪,周围同学纷纷避散。 黎元淮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控制着他,姿态轻松极了,勾着唇,施施然道:「瞧瞧,这活儿,你还真干不了。」 说罢,轻轻放开他。 身后响起了晏飞白不怕事儿大的掌声,黎元淮傲娇地对他眨眼,后者对她竖起拇指,满面纵容。 周经桓狠狠地甩开了膀子,想打她又拉不下脸,只得对她怒目而视。她只笑眯眯地对他说:「再见啦,亲爱的同桌!」 说罢,蹦蹦哒哒的离开。 周经桓越想越觉得窝火,发了狠,抬脚就要追上去,前门处立刻传来一声怒喝:「经桓!坐下!」 大家注意力这才被吸引过去,原来周经轩早已经站在讲台前。 惊恐的吃瓜群众纷纷落座,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刚刚离开的巾帼英雄,满面崇拜。 周经桓一腔怒火无处抛洒,只狠狠的踹了一脚黎元淮的椅子。心想你丫可真是惹错人了!个臭戏子!看小爷明天怎么收拾你! 坐在窗边的晏飞白抬眸,看着周经桓,无喜无怒。 周经桓察觉到他的目光,却满不在乎的别开了脸,调整好了情绪,翻开了习题册。 然后调整了个姿势,重新入眠。 陆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抿唇轻笑。 七点半,黎元淮准时走出京剧院,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着晏飞白的到来。 京剧院是在一个古代建筑遗址上改建的,这建筑重修了好几次了,看起来有些古罗马建筑的风格,所以就不太像是京剧院,反而有点像美剧里面的国会,或者是某些很有名的博物馆。 黎元淮特别喜欢这里,她总觉得这个地方似乎和凤城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就像她一样。 在戏校时,她觉得戏校里的同学和自己就不太一样。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比她努力很多,所以和他们在一起时,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起来,否则会被落下,会被嘲笑,会被替代。 可为什么努力呢? 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觉得她也喜欢唱戏,可是那种喜欢,并没有达到很难以割捨的地步。 而现在,在普通高中里头,和所有普通学生一起上着正常的课程,她反而能理解戏校的同学们的坚守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望着身后那巍峨的建筑,满足的笑了。 自己同这里有这样的缘份,可真好啊。 能在什么都不懂儿时就找到要坚持一生的事情,可真好啊。 第15章 丑死了 她正想着,身边脚步声凌乱,下一秒,一双有力的大手便将她拉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急忙扶住晏飞白的肩膀才堪堪站稳。 「你吓死我了!」她忍不住埋怨着。 晏飞白戳她脑门儿,一脸冷漠的絮絮叨叨:「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冬不坐石夏不坐木,这死孩子,就这么懒吗?等你拉肚子拉到上不了台你就知道……」 黎元淮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立刻捂住他的嘴,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 晏飞白的唇被她遮盖在掌心之下,微凉,很舒服。 她喃喃道:「行了行了,在家里被奶奶管,出来被你管,我要不要活了还?」 晏飞白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二话不说将人扛到肩上往车子那边走。 「啊,晏飞白你放我下来,我的书包都要掉了……」黎元淮被书包砸到头,差点晕过去。 开玩笑,书包里可是晏飞白那本又厚又硬的笔记啊,分分钟可以拿来当武器用的好不好? 俩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离开京剧院。 司机张叔咯咯笑着,帮两个孩子拉开车门。 黑色的车子默默驶离,在寂静的雪夜中显得非常明显。 远处路灯下,站着个少年,梳着短短的寸头,好像只在头皮上贴了一层绒毛似的,露出了柔和精緻的五官,即便不在笑着,嘴角仍然上翘,看着特别和善。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前面的车上,久久不曾移开。 良久,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娇柔,却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 「我看见她了。」少年淡淡道。 「那你还等什么呢?」说话的人年纪不大,带着惯常的娇憨和孩子气,原本像是撒娇的姿态,可所说的内容却像是死神的审判一样:「我不管你是找人杀了她也好,强-奸她也好,还是卖到什么深山老林里都好,总之,她一定要离开晏飞白,你听懂了吗?」 少年轻笑。 女孩不解。 「你笑什么啊?怎么?不想报仇了?」 少年声音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像个长者一样,平静地回应她:「我从来没仇可报,我的大伯和爸爸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得到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19页 女孩不可思议地轻笑:「你哥含辛茹苦,竟然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可真是丢死人了。」 少年没回答。 女孩有些生气。 「怎么,你是不想帮我了?」她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意味,「你可别后悔。」 少年笑道:「我当然帮你,帮你活下去。」 女孩顿了顿,耳后愤然挂断了电话。 少年仰起头,也看向了一直静静耸立在旁的京剧院。 元宵节那天刚巧是周日,可对于自幼便自律性极强的晏飞白和黎元淮来说,生物钟里从没有法定节假日一说。所以,一大早,晏飞白就上门来,一反常态,笑得阳光灿烂的。 黎元淮一开门,就看见两排洁白的牙齿。 不由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得罪了自己,否则怎么会笑得这样谄媚呢? 她吓得后退一步,他却一把扯过她手里的口罩亲自给她戴上,然后探身替她关上门,顺便覆在她耳边悄悄说:「哥哥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两人靠得极近,黎元淮一抬头,额头便擦过他的喉结处,晏飞白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忍不住抬手蹭了蹭她的下颌。 她兴沖沖的:「去哪玩?」 「秘密。」晏飞白故弄玄虚。 可黎元淮只要想到要出去就已经高兴到飞起了,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反正跟着晏飞白,她是不需要带脑子出门的。 晨练结束,黎元淮便马不停蹄跑到晏家去。 巧的是晏飞白也正要出来,正在门口和妈妈告别。 黎元淮听见声音,便没有敲门。 「去哪啊?」晏妈妈问,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去同学家玩,晚饭前回来。」 晏妈妈来了兴致:「同学?那个同学啊?卿卿吗?」 晏飞白淡淡的:「不是。」 晏妈妈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有数,所以也不去追问,可想起「卿卿」,她又觉得实在是好奇。 「最近卿卿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她给你打电话了。」 晏飞白没什么兴致,穿好了鞋才回答:「不知道,她休学了。」 晏妈妈急了:「休学?怎么回事?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她哥。」 晏飞白和妈妈告别,「那我先走了。」 晏妈妈的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只想着给那人打个电话,便摆摆手随口说:「嗯,注意安全啊。」 晏飞白出门时,黎元淮正在院子中央用鞋子铲雪玩,远远看去就见到鞋面上染湿了一大片。 他摇摇头,小跑上去,帮她把帽子套上了。 她回过头,甜甜的笑。 这笑把晏飞白的心都融化了,探身用额头抵着她的,轻轻碰了碰。 屋子里的晏妈妈正在打电话,原本笑意盈盈的,看见院子里的这一幕时忽然一愣,而后眉头蹙起。 「你的鞋都湿了,这还怎么出去啊?再冻坏了。」晏飞白替她理了理被帽子压乱了的头髮,没好气地埋怨着:「说你多少遍,全当耳旁风,等哪天我告诉奶奶,让她打你一顿。」 一见了黎元淮,这孩子就变成了话唠了,什么高冷面瘫统统靠边去。 黎元淮小时候可是被奶奶打怕了的,他却总提起这事儿,可叫她害怕。原本正要发火,可越过他的肩膀,忽然看见了客厅里的晏妈妈,连带着唿吸一滞,然后笑靥如花。 「阿姨!」她开心的摆手,如常和她打招唿。 晏飞白也回过头,屋子里的晏妈妈一愣,笑了笑,便转身回去了。 黎元淮垂眸,掩饰住眼中的难过,用肩膀撞了撞他的。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烦不烦人?」 他似乎在想什么,没有立刻回答她。 她便又撞了一下,这回用了些力,晏飞白给她撞的后退了一步,这才错愕的回头,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她。 她却躲都不躲。 晏飞白这手掌只好抬起又放下,暗恨这双不争气的手,怎么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的。 这孩子既不会服软也不知道害怕的,这手抬起来还得自己找台阶下,真教人——无故自责啊。 「干嘛?」他气沖沖的。 黎元淮乐了,戳他脑门儿:「不是你说要出去吗?还不走?想什么呢?」 晏飞白摇头,眉尖微蹙。 她环顾四下无人,才敢点点他的眉心。 「展开,丑死了。皱着眉毛就像老鹰似的,吓人。」 晏飞白眉宇舒展开了,去捏她下巴,语气里饱含无奈道:「走吧。」 黎元淮走在他身边,两人穿着一样的鞋子一样的羽绒服,远远看过去,倒好像是一对小情侣。 黎元淮原本也没有多大感觉,可想着晏妈妈刚才的表情,终究觉得有些芥蒂。 也是,孩子已然开窍了,自然也就没法将喜爱压在心底了。 她虽然知道晏飞白生性爱香蕉不爱苹果,可是当下倒也想问一句,看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有这样的疑虑。 圆圆的眼睛转了转,问他:「哎,你说我们两个整天这样,会不会被误会成是男女朋友啊?」 晏飞白侧头斜睨她,心想行啊,屁大点儿的孩子学会套你飞白哥哥话了,也算是出息了,不枉我白白胖胖养你这么大。 他饶有兴致,反问他:「你说呢?」 第20页 「我说会。」她低着头,但语气笃定。 晏飞白欣然发现,这反应应该绝对算不上是讨厌。 「那怎么办?」他又问。 「有什么怎么办的?管别人说什么呢?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说得理直气壮,晏飞白听了也是深感欣慰。 不想,片刻后,她却指着他的鼻子,笑容狡黠非常,「你是不是觉得,我能帮你挡箭啊?」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孩子还是傻啊。 也怪他,是他教得不好。 他声音闷闷的:「真是高看你了,不知道是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 黎元淮觉得这话说得古怪,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欲盖弥彰。 「我就是知道太多了。」她也有些生气了。 不禁吃起那张奇峰的飞醋来,心想着那个烂番薯有什么好,怎么就得了晏飞白这个四眼田鸡的青眼了,真是讨厌讨厌太讨厌了。 晏飞白听出她语气不对,便不再说话,俩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张奇峰家,然后和他一起坐张家的车出发。 去的路上,张奇峰倒是挺兴奋的,跃跃欲试的样子,跟打了鸡血可没什么两样。 他乐呵呵回过头来,看见后座上的俩人气压都那么低,便知道俩人肯定是又拌嘴了,也不敢说话,只得在那憋着一肚子的兴奋劲儿,干呆着。 张家的司机小王最了解这位小少爷的个性,这会儿开了音乐,轰隆隆的摇滚乐放出来,小少爷的眉宇才舒展开了。得瑟着舞动起来,小王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 晏飞白看着他们,目光莫名。 车子开了很久,直开到城郊的小镇上才停下,这时候张奇峰再回过头时,后头那俩人又已经又在笑着说话了。 黎元淮指着路旁的二层小楼,啧啧称奇。 「这房子盖得也太好看了吧?」 晏飞白下巴搁在她肩上,也看出去。 张奇峰见状不免摇头,匆匆忙忙下车,去找他的害羞小同桌了。 黎元淮也是下了车才知道,他们去的竟然是秦诗言家。 秦诗言就是张奇峰那个害羞的同桌,漂漂亮亮的,像是南港姑娘,不像是凤城人。个性极其单纯,有时候甚至冒着点傻气似的。 黎元淮不讨厌她。 秦诗言听见他们的声音,匆匆出来迎接,只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衣,衬得她肤白似雪,好看得紧。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只有我和我奶奶在家。」 黎元淮有些不好意思,进门时便躲到晏飞白身后去,晏飞白自然牵了她的手。 张奇峰和小王倒是熟门熟路,不像是第一次来。俩人对视一眼,目光狐疑。 果不其然,张奇峰和秦奶奶也认识,一口一个奶奶叫得亲热极了。 「奶奶,我又来了!」他笑眯眯的凑过去,握着秦奶奶的手,跟在黎家时没什么两样。 秦奶奶虽在笑着,却挣开他,「坐吧坐吧,奶奶做饭,手上有油,你穿得干干净净的,可别又沾上了。」 说罢,转向晏飞白和黎元淮,笑得亲切极了。 晏飞白礼貌的自报家门:「秦奶奶过年好,我们是诗言的同学。我叫晏飞白,她是黎元淮。」 黎元淮急忙笑着招手:「奶奶过年好。」 秦奶奶点点头,看着两个孩子,满心欢喜的模样。 「嗯,好啊,都这么好看,真好啊。」 被夸奖了的小两口露出一式温和的微笑。 第16章 人间尤物晏飞白 秦奶奶不是个多话的人,只嘱咐秦诗言好好招待同学们,便回厨房做饭去了,黎元淮见她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慢热认生,见了陌生人总有些不适应。只身边有晏飞白时,才算好一些。 每当她意识到这种情形时,她便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有出息了。 这晏飞白往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可叫她怎么办呢? 晏飞白见她发呆,敲敲她脑袋,「又琢磨什么呢?」 「你管我……」她绕到沙发上去坐,随手抓了个橘子剥开,可还没等塞进嘴里,就被晏飞白抢走,扔到张奇峰手里了。 张奇峰只顾着和秦诗言聊天,接了橘子顺口说了句谢谢,便掰开一瓣一瓣扔进嘴里。 黎元淮见他这样护着他,便生气地质问:「你干嘛啊?我要吃啊。」 晏飞白面色不变,对着嘴型说:「洗手去。」 她恍然,再看看吃得正香的张奇峰,顿觉过瘾,而后咯咯笑着去洗手了。 回来后重新剥了个橘子,和晏飞白两个一人一半,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看电视,间或跑到厨房去打打下手。 倒也挺有意思的。 午饭时,秦奶奶怕他们觉得拘束,自己只吃了几口就回房间休息了,留着一帮孩子在那吃吃喝喝。 黎元淮看着满桌南港珍馐,真觉得不知该吃什么好了。 她没猜错,秦家果然是南港人,今年本来应该全家都回到南港老家过年的,可秦奶奶身体状态不佳,秦诗言的父母便只带着弟弟回老家过年了,她则留下来,陪着不便长途跋涉走动的奶奶在家看家。 黎元淮小时候去过南港一次,对那边的美食一直心生嚮往,凤城也有几家南港菜,可是因为太过于辛辣,她也不能去尝试。 第21页 毕竟,为了保护嗓子,她平常几乎不在外边吃东西,即便偶尔需要出门赴宴,也向来都是家里人先尝过了,觉得味道还不错才夹到她碗里的。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吃也吃不饱,还得陪着笑。 不过随着年纪大了,最近这些年,这活儿多半都落在了晏飞白的头上。 他不比奶奶那样严格,一点辛辣都不让她碰,他要更纵容一些,总是尽可能的给她许多的余地。 所以因为他,黎元淮的生活里也多了很多不同的口味。 秦诗言看了却觉得奇怪,张奇峰那厮便献殷勤般解释道:「你可别管,这俩人可腻味着呢,打小就这样,飞白就是淮淮的老妈子。」 这口气听着可不大对,难不成,是吃醋了? 这可不行,她可不是会勾引兄弟男朋友的女孩啊,于是赶忙把盘子挪到一边去,离晏飞白远远的。 晏飞白这边试菜也试得七七八八了,秦奶奶做菜口味不重,并没什么吃不得的。 可他一筷子烧豆腐扑了个空,就有点挂不住脸了,横了一眼身边的猪队友,直接把筷子伸到黎元淮嘴边来。 黎元淮一个劲儿沖他使眼色:你个有夫之夫检点一点! 晏飞白假装看不懂的样子,捏着她的下巴把豆腐送去给她吃,末了还替她擦了擦嘴角。 这下不仅是秦诗言,就连张奇峰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我靠,想不到想不到,这晏飞白撩妹儿技艺如此这般自然娴熟,真是让奇峰小少爷自嘆弗如啊。 黎元淮看过去,又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了晏飞白的意思。 他是不是也正在吃张奇峰和秦诗言的醋呀?所以所以,故意做给他看的? 嗯嗯嗯,一定是这样。 讨厌哎,被利用了呢。她闷闷的想。 可谁让他是晏飞白呢,要是他的话,被利用个一次半次就……算了。 自此,她便没再刻意同晏飞白拉开距离,安心陪他演好这齣戏。 晏飞白也算渐渐摸清了这姑娘的思维模式,反倒比过去没被她「强行掰弯」时要更加游刃有余了。 饭后,不过是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时客厅就没有人了。 黎元淮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始终都没有人出现,便坐不住了,出去找了一圈才在院子里找到了晏飞白。 他正和小王说话呢,小王在抽菸,末了还把菸蒂扔进了秦家院子的花盆里。 黎元淮本就不喜欢他,见状便没有过去,绕道马路对面的池塘去逛了。 不多时,晏飞白也跟了过来。 黎元淮没有问他和小王说了什么,只问他:「张奇峰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不知道。」 黎元淮指着结了冰的水面,抓着他的胳膊踩过去,冻得不太结实。 晏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她。 「其实这也挺好的,每天出门就是青山绿水的。」她想了想说:「就是生活不太方便,公共设施没有那么完善。」 「嗯。」晏飞白随口应着。 「你怎么了?」她忽然问。 他沉吟了片刻,「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晏飞白没有回答,只望着湖面。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张奇峰已经在客厅里了,正和秦诗言靠在一起说话。黎元淮先进门,见状急忙遮住晏飞白的眼睛。 「飞白!」她慌慌张张的喊。 「怎么?」晏飞白一脸懵,倒是乖乖巧巧的任她蒙着眼。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急忙分开,秦诗言匆匆忙忙进厨房了,张奇峰那厮调整了一下情绪,晃悠着过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哪儿约会去了?」他问,嘴角噙着坏笑。 黎元淮见他面色红润有光泽,简直像是发情的骚狐狸似的,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要你管!我带他出去玩了,都不想带回来了!」 张奇峰对这怒火不明所以。 黎元淮看着他,再看看厨房里洗水果的秦诗言,恨得牙根痒痒。 讨厌!这个花心大萝蔔,都有了人间尤物晏飞白了,还琢磨什么小萝莉啊?搞什么男女通吃?禽兽!禽兽! 谁也不能欺负她的飞白!谁也不能!即便是髮小也没有情面可讲!没有!没有! 她这边兀自替心中的「白月光」感到不值,却不见晏飞白越来越冷的脸色。 张奇峰被他看得发毛,急忙回到沙发上坐好了。 第17章 可真好看啊 这场临时起意的十五赏雪之行,最终在三个人的各怀心事中,草草结束了。 不欢而散四个字放在这里似乎最为贴切。 车子还是开回张家,同早上一样,晏飞白带着黎元淮出来,又带着她回去,倒也算有始有终了。 时间已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样的时刻若是放在春夏秋天,一定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惬意。傍晚时分,人在归途,前方就是温暖的家和果腹的美食,是最幸福的瞬间之一了。 可现在是至寒的隆冬,入夜时,就难免让人多少觉得有些压抑了。 黎元淮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她走在晏飞白身后,落后了半步,这点距离让她清清楚楚看见他宽阔的背影。 她因为这个人而欢喜而忧伤,却不敢逾越这半步雷池。 第22页 她没有资格,即便晏飞白喜欢的是女人,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与他比肩。 她唯一庆幸的,是晏飞白的整个童年都是属于她的。 这点小小的专属回忆,让她受宠若惊,并且决定好好珍惜,至死方休。 走进院子时,她忽然叫住了晏飞白。 晏飞白正想着什么,听见她的唿声并没有回头,只伸了一只手过来,「来。」 黎元淮看着那只手,暗暗咬着唇,忽然沖了上去…… 她心里紧张,动作就有些沖。 晏飞白被她撞得往前沖了一步才停下,低头,腰间已经被她紧紧搂住。 「飞白……」她红着眼,「我有点难受。」 晏飞白以为她是生病了,紧张得要转身,人却被她抱着,根本动弹不得。 他不知,黎元淮就是吃定了现在没有灯光、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就是面对面都没法将对方看个清楚明白,才敢这样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对她来说,现在满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怎么了淮淮?你过来,我看看你。」他语气有些急。 「等一下,我有话说。」黎元淮闭着眼,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来了。 她觉得这话说与不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可她也明白,如果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飞白,我……我心疼你。」她横下心来,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颤着声音说:「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委屈,谁欺负你我都觉得生气,就连是你喜欢的人……也不行。」 晏飞白恍然,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说话,却被她怯生生堵了回来。 女孩子的声音本来温柔,可黎元淮从小唱戏,声音比寻常女孩要明亮圆润得多,所以表白起来,也显得更有底气一些。 晏飞白也没想到,自己挺大个老爷们儿,就这么被这个从小宠到大的软萌妹子给强撩了…… 最重要的是,想不到撩得还……深得他心。 所以啊,可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晏大少完不成的心愿,没法坦白的心迹,被这个姑娘如实说出,也不过如此简单。 她做出承诺时,语气笃定非常:「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就算我自己不能,我也要给你找到世界上最好的人,让他疼你爱你一辈子,就像……」 就像我一样。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我心知。 可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只能找一个,无限接近于我这份毫无保留的爱的人,让他站在你的身边,替我来爱你。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要比全世界任何人都幸福,那样我才会感觉到幸福。 为了我的幸福,求你,一定要幸福。 晏飞白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黎元淮的手臂越收越紧,就在崩溃的临界点处,来回徘徊。 良久,终于听见他轻轻应着:「好。」 她长舒了一口气,立刻松开他,一熘烟儿跑回家了。只留下晏飞白一个人,站在两栋洋楼之间的空地上,听得她关门的闷响,心脏仿佛被钝物击中,久久不能平復心绪。 他望着她离开的脚印,多想立刻追上去,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她。 告诉她他有许多梦想,也有许多原则,这些都是他的底线他的尊严,不能轻易改变。 可这一切,都不及她的一个拥抱来得更让他愉悦。 与她相拥,他方知生命原来可以这样完整。 真好啊,这孩子也这样喜欢他。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天色如墨,华灯初上,才低着头慢慢走回家。一步一顿,说不清是沉重还是慎重。 周一,万恶的周一。 黎元淮昨晚一时冲动,对晏飞白说了那样的话,心里自然忐忑不安,生怕被他嘲笑或者……疏远。 所以喝完水之后,她在房间里足足磨蹭了二十多分钟才出门,把奶奶急得直喊她。 她也是怕吵醒妈妈,没办法,只好下楼。 好在,当她满心忐忑的开门时,那个人已经等在门口,而且怀里还捧着一罐豆浆。 他见黎元淮只顾着傻傻的看着自己,弯腰与她额头相碰,而后越过她,将豆浆送进厨房去了。 黎元淮听见他和奶奶的对话,嘴角忍不住慢慢地上扬着。 周一,也不是很差嘛。 两人如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他陪她喊嗓,她陪他晨练,结束后各回各家,吃过早餐,再结伴上学去。 日子过的又舒坦又自在。 这是黎元淮转到普通高中之后的第二周,新鲜感已经渐渐退去,剩下的多数都是习惯。 越小的孩子越容易适应新的环境,这话还是有些道理可循的。 不过如果没有周经桓杀气腾腾的等在教室里,她想她的高中生活应该会更完美一些吧? 黎元淮看见他时,惊讶得不行,脱口而出:「怎么又换造型了?」 她是不得不惊讶,因为上周五分别时,还是一脑袋五彩斑斓的鸡毛,今天早上忽然就换了一颗脑袋,短短的毛寸贴在头皮上,看着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周经桓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黎元淮压根儿忘记了自己在上个星期五将他按在桌子上摩擦过,只当他是被谁强按着剪了头所以不高兴,所以不仅高高兴兴地坐下,还伸手去戳他脑袋。 第23页 「想不到你的头竟然这么圆的。」她好奇地看着他,「可真好看啊……」 第18章 看热闹 的确,现在的周经桓看起来就像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和尚似的,即便生气时,也没法让人担心害怕起来了。 晏飞白安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这边的事情。 倒是陆渊,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经桓家里的背景相当复杂,他自己又向来是个执着的人,小气又记仇,上个周末被无所畏惧的黎元淮当众打趴下了,没道理就这么算了,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他不发作,反而让陆渊有点担心。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周经桓和黎元淮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相处下来了,虽然并不经常说话,可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好同学,他便也放下心来。 人人都不在意的时候,只有黎元淮,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总之,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这种不一样,和张奇峰噼腿这件事情比起来,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件事,她开始经常性的跑到晏飞白身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注意到面前那俩人的互动。 也不知晏飞白的镇定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她是看不出他到底有多伤心。反观张奇峰和秦诗言那边是越来越亲密,亲热起来是简直达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 要知道,黎元淮自己也想不到,秦诗言原本是那么害羞的姑娘,可在这个混蛋的带领下,竟然也能在教室里和他…… 她看见那俩人抱头互啃的那一幕时,刚巧是体育课,教室里只剩下了张奇峰和秦诗言两个。 哦,这样想来,也不是旁若无人,因为这个时间教室里除了他们倒是真的没别人。 黎元淮因为要去京剧院排练,所以并没有去上体育课,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准备出发,就发现了教室里面已经是这番光景了。 黎元淮顿觉心中一股邪火上涌,真想立刻冲进去一锅端了这俩「奸-夫」。 但她没来得及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她所在的后门就被横空而出的一飞脚给踹开了,力道之大令人难以接受。 教室门被撞在墙上,发出老大一声响,反覆弹了几次才安静下来。 另外三人全都惊讶回头,看着那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小和尚。 他淡淡扫了黎元淮一眼,之后慢悠悠的进了教室,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玩手机。 张奇峰带着一脸欲求不满的恼火,对着周经桓咬牙切齿。 旁边的秦诗言扯了扯他的袖子,很不好意思地催他:「走吧,都上课了。」 张奇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跟着她离开了。 路过周经桓时,那目光简直骇人。 黎元淮从没见过这样的张奇峰,感觉尤其陌生。 张奇峰跟她点点头就算是道别了。 黎元淮默默收拾好了东西,对周经桓说了声再见。 周经桓抬起头来,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京剧院离学校不远,走路去也就十几分钟。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的,谁看了都觉得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样子,所以她拒绝了妈妈要接送自己的建议,每天走路去找师父上课。 已经连续几天了,她总觉得路上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她已经足够谨慎了,每天都捡着大路走,从不求近抄小道,可还是觉得不安。 这事情她只对晏飞白提过,他向来谨慎,他能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想来应该真的没事了。 她便也没再害怕过。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今天同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隆冬冷风彻骨寒,只在快到京剧院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她听见声音回过头,发现是几个男人正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 根据一个看热闹专业户的专业判断,这些人看着好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她立刻想起了晏飞白曾经勒令过,没有他在的时候,不许看热闹不许看热闹不许看热闹…… 于是乎,听话的黎元淮急急忙忙跑到一边躲起来。 什么?晏飞白敲黑板问为什么不快跑? 呃…… 不跑? 不跑当然是因为要躲起来看热闹啊…… 她趴在邮筒后面,以邮筒作盾,摆好了姿势,便偷偷观察着那几个人。甚至还机智的掏着手机,准备适当的报个警,顺便当个良好市民啥的…… 可是,她的手才刚伸进外套兜里,别说捂热,还没等拿到手机,那面的几个人便忽作鸟兽散了,一阵窸窸窣窣,上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不可思议。 让黎元淮惋惜不已。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前一秒,她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呆呆的望着那辆车的车牌,表情瞬间凝固。 那是晏家的车。 晏飞白手机响起时,他正在学校的室内篮球馆里打篮球,他和张奇峰的手机都放在秦诗言的上衣兜里,两只手机忽然一起震了起来,秦诗言吓了一跳,一左一右掏出来。 周围和她说话的女同学面面相觑,眉眼间不无嫉妒之色。 谁也没想到,自从黎元淮转学过来,班里三个班草一下子被抢走了两个。 第24页 晏飞白也就算了,他平常就不是个好亲近的人,本来就是水中月镜中花,旁人也就不敢肖想了。 可张奇峰这边,着实也太突然了些。 一个八面玲珑的中央空调,分分钟就被话都不爱说几句的小透明给收服了,怎能不叫人羡慕嫉妒恨呢? 所以原本朋友没有两个的秦诗言,一时间竟然变成了人缘最好的女孩,这让她自己都挺意外的。 现下她低头,看见左边的手机上写着张叔,右边的电话上写着周经轩。 于是她跑到场边,高举着双手,对两人摇了摇。 晏飞白和张奇峰看见了,最后投了一个球,然后小跑着过来接电话。 张奇峰看了眼手机,没接。 晏飞白接了电话也只道:「我马上出来。」 说完就要走,张奇峰见状急忙拉住他。 「干什么去?谁啊?」 晏飞白摇摇头,顺便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怎么不接?」 第19章 要打要杀随你便了 张奇峰冷笑一声:「他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为了他叔叔,你说,这事儿是我能办得了的吗?」 晏飞白似乎很着急,没回答他,只套上外套就出门了。 留下张奇峰搂着他家害羞的小苹果,一口一个累死我了撒起娇来。 周围的姑娘们看见了,都是连恋哀嘆。 晏飞白迎着风出门,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保安见他直愣愣地往门口沖,离着老远便很不满意地问他:「哎,干嘛?哪个班的?」 晏飞白被冷风吹得难受,不爱张嘴说话,就指了指自己的胸牌。 那保安一看他名字,也是想起了有这么个人,家里有头有脸的。 他想了想,不好拦也不好不拦,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黑色商务车,回过头来接着盘问:「干嘛去啊?不上课?」 晏飞白有些无奈,他一个劲儿的问,他也只能如实回答:「我家里人来找我,就二十分钟就够,我不走,说完就回来了。」 保安仍旧上下打量了他几次才放行:「去吧。」 晏飞白道了谢,小跑着出了校门。 张叔见他出来了,立刻下车,给他拉开了车门,然后说:「都跟到地儿了,也不知道要干嘛?」 晏飞白点头:「嗯,我单独跟他聊聊。」 张叔迟疑了片刻,随后同意了,「行,那我去后面那辆车里坐,你有事儿叫我。」 按照张叔那谨小慎微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他和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人或物呆在一起的,晏飞白见他这么干脆,还觉得有点纳闷,可当他低下头,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同意。 这人,竟把周经桓五花大绑起来。 车门关上,晏飞白先拉开上衣拉链,然后才解开了他手脚的桎梏。 「活动活动吧。」他说,看起来无喜无怒。既不生气,也不宽容,反正周经桓是看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是,面前人非心中人,心中色也不必与这人看了。 晏飞白向来如此,小怒不足以外露,怒火愈盛,他愈是坦然。怒极而静,说得就是晏飞白这样的鬼怪。 周经桓警惕的看着他,往车门边挪了挪。 张叔的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在抽菸,要是他现在冲下车跑进学校,还真不知有几分胜算。 纵使真的让他跑了,可之后呢? 所以周经桓迟疑了。 「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回去,不为难你。」晏飞白看出他的心思,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说话时轻轻咳了咳。 想来是刚才出来的急,一热一冷忽然交替,身体受不住了。 也罢,晚上去黎家讨一碗姜汤作为补偿吧。 「你要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要打要杀随你便了。」周经桓故作不经意,实则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晏飞白被他逗笑了,那是真的笑,笑得胸膛都在颤抖。 周经桓的气势一下就被他这笑给压住了,压根儿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被他搞得好像个傻子一样。 「周经桓,你知道你名字是什么意思吗?」晏飞白笑着问。 他虽然在笑,可抬起头对上周经桓的目光却已经犀利起来,全然不似刚刚的平淡无奇。 「你知道桓是什么吗?」 周经桓一下就僵住了。 他当然知道。 所谓打蛇七寸,想来正是这么个意思。 「桓,桓表,誊满经文的桓表。经轩,藏经的小屋。」晏飞白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淡淡道:「多好的名字啊,是不是?叔叔一定对你们的人生寄予厚望,才会用这样的字眼为你们取名,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可真是对不起这两个名字啊。」 他这话只是一声嘆息,却嘆得周经桓的心都揪了起来。 的确,父亲和大伯都信佛,他们兄弟两个的名字,的确就是这么个意思。并且直到弥留之际,大伯还在嘱咐他们两个,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别想着……报仇。 他这十几年的人生里,前一半靠父亲,后一半靠兄长,从没有什么决定是他自己可以拿准的。 外人看他叛逆,可实际上他却是最最听话的那一个。 从来都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报仇?不报仇?他自己都不能决定。 他所有的,不过只剩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思想,还有一些抹不去的羞耻之心。 第25页 他的确对不起大伯的期望。 周经轩没有任何可以反驳晏飞白的理由,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假装自己是个鸵鸟。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必说什么,晏飞白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周经桓并不难猜。 他只有一个好奇,不得不问,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问他。 「为什么跟着淮淮?」 周经桓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没有为什么。」 「你这样,我可帮不了你了。」晏飞白望着校门的方向,周经轩正往这边跑来,面上焦急之色尽显,他看着他正被保安拦住搭茬。 周经桓也看见了。 晏飞白接着说下去,语速不变,没有任何威胁意味:「这事儿要是捅到黎家去,恐怕你和你哥哥都没法在凤城呆下去了,你觉得呢?」 这时候的周经轩已经跑到着车门口。 咔哒。 周经桓立刻反锁了车门。 周经轩用力拍着车窗,平日里笑容微微的样子已经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是如狼似虎的迫切和狠戾。 他厉声呵斥:「小桓,开门!飞白,我以老师的名义让你们两个赶快下车!听见没有。」 张叔见状急忙跑过来,先是拉住了周经轩,然后弯腰对车里的晏飞白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来搞定周经轩。 周经桓突然说:「我不会伤她的。」 晏飞白勾起唇角:「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周经轩的到来似乎给了周经桓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他渐渐镇定下来,神色自若地回答着他:「你可以看啊,接着看,看我会不会伤害她。」 晏飞白摇头轻笑:「我没必要用她的人生去赌你是个好人啊,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这话说得犀利,不是晏飞白的风格。 窗外,张叔正在和周经轩说着什么。 张叔圆滑老练,这世上没有他一张嘴搞不定的人,晏飞白并不担心。 「如果不是我,温慕卿就会让别人来的。」周经桓目光坦诚,没有一丝畏惧,「到时候,恐怕你要面对的更多。」 晏飞白皱起了眉,这一点他真的没想到。 居然跟温慕卿有关? 第20章 真话不全说 「她要你做什么?」晏飞白问:「你又为什么告诉我?」 这回,轮到周经桓笑得不能自己。 「晏飞白,你是不是傻了?她喜欢你啊。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她为什么喜欢你啊?」他无奈地问。 而晏飞白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这反应,让周经桓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外头的周经轩一直在担心的往车里看。 周经桓看着他,忽然生出了许多的勇气。 尽管他现在做的事情,周经桓并不贊同,甚至私心里还有些牴触。可是这并不能影响他作为弟弟,去支持自己的哥哥。 毕竟,从父亲入狱那一天开始,他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周经轩是个君子,他想要完成的心愿,必须要有人替他完成才行。 周经桓从小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她还是小,任性,什么都不懂,就是她哥太宠她了,我可以理解。」他又说,神色正经了许多。 晏飞白仍旧不为所动:「我想知道,她到底想让你做什么。」 周经桓沉吟片刻,说了实话:「她的原话是,不管我找人强-奸她也好,杀了她也好……总之她不想再看见黎元淮出现在你的身边了。」 在晏飞白这样的人面前,不能够说谎。 诚实,是走近他最有效的敲门砖。 不过,说实话也要用些技巧罢了…… 所以,他说到这里,适当的停了下来,给了晏飞白几秒的时间,才接着说:「当然,这也很可能是气话,你也别太生气……」 生气……也没什么用。 毕竟她哥哥又不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人物,人家可是凤城最有名的红顶商人,谁能轻易撼动了他?再说,温家现在是不及黎家和晏家势大,可以后呢?谁也说不好不是? 晏飞白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觉得这件事情不能闹大,否则撕破脸,以现在的黎家,怎么做都会遭人话柄落人口实,这就得不偿失了。 他要黎元淮好好的嫁给他。 跟他在一起,生活只能更好,不可以更差。 温慕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件事如何解决,能给黎元淮最小甚至没有伤害,才是最重要的。 「我选择你的原因其实是——」周经桓终于转过头来,「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你对黎元淮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应该比那疯子更靠谱一些。」 晏飞白思虑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无间道,是吧?」他终是轻笑,「有点儿意思。」 晚上回家时,黎元淮才知道这几天都是周经桓在跟着自己。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反而是自己的怀疑被认定之后的兴奋。 她轻拍晏飞白的肩膀,一脸傲娇:「你看!你之前还不相信我!是真的有人跟着我吧?」 晏飞白揉揉她的发顶,似笑非笑。 她说完,自己也体会到了这句话里的bug…… 「啊,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晏飞白一整天都在学校里,没道理会知道校外的事情呀。 第26页 正在开车的张叔适时的接上一句:「我路过,看到了。怕吓着你,就敢没跟你说。」 黎元淮恍然,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那他为什么跟着我呢?」 「大概是,票友吧。」晏飞白随口敷衍着,与张叔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配合着对方。 被蒙在鼓里的黎元淮翻了个白眼:「那倒是跟我说呀,我可以带他进去的。」 晏飞白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就是说。」 「那你别告诉我奶奶,我怕她着急,张叔你也别说吧,行吗?」她急忙嘱咐道。 张叔自然点头称是。 晏飞白看着她,吓唬她:「你就不怕他是要害你吗?绑架你,卖钱。」 「你不是说不是吗?」黎元淮理所当然道。 「我可没说。」晏飞白逗她。 他这样说完,黎元淮就真的害怕了。 「但我感觉,应该不会吧?他害我有什么用呢?会吗?」她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袖。 晏飞白低头,对上她小猫似的目光,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不会。」他说得笃定。 黎元淮有了这句保证,便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了。 「那不就得了。」 晏飞白摸摸她的头髮,没说话。 到家后,两人在院子里分别,晏飞白吃了饭就上楼了。 晏妈妈下楼倒水时,刚好看见他关门。她想起自己下午逛街时,买了件毛衣给他,便回房间取了毛衣过来。 反正她也刚好有事要说。 敲门时,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她,她便直接进屋去了。 晏飞白正在洗澡,桌子上零散的放了几本书和试卷。 晏妈妈笑了笑,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管是错题集还是试卷,全都是黎元淮的。 尤其是那本错题集,显然是晏飞白一题一题帮她整理出来的,知识点都分门别类标註得特别清楚,一看就知道用了许多心思。 晏妈妈幽幽嘆息,暗道一句儿大不中留啊。 虽说晏飞白的成绩,考哪个学校都不成问题,可晏妈妈还是有些吃味儿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对人家闺女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确实是让她难受。 除此之外,桌子上的另一样东西,也成功吸引了晏妈妈的注意…… 他的手机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那,作为他的母亲,晏妈妈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妈。」晏飞白一边擦头髮一边出来时,看见妈妈坐在床上。 「哎,洗完啦?」晏妈妈笑盈盈的,想上前去帮儿子擦擦头髮,又怕儿子觉得不舒服,只好作罢。 「嗯,有事儿吗?」 「也没什么,过来看看你累不累。」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书桌上,「你个傻孩子,妈过来看看你,还非得有什么事儿吗?」 晏飞白笑了,戴上眼镜如常道:「自然是不用的。」 「我看你整理的错题本挺仔细的,真不错,我儿子从来都不用我担心。」 晏飞白干脆地否定了她的看法,不能更坦荡了:「淮淮有点跟不上,我是帮她补习一下。」 他了解自己的妈,自然知道怎么回答她会让她更放心。 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第21章 飞白真好看 「嗯,对对,现在淮淮和你一个班了,你得多带带她,毕竟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自己家兄弟姐妹是一样的。」 这话和黎妈妈的话如出一辙,却都不是晏飞白想听到的话。 他背对着妈妈擦头髮,「我知道啊,对她好着呢。」 比谁对她都好。 之后,母子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晏飞白把擦过头髮的毛巾搭在肩膀上,之后便坐在桌旁继续整理那个小笨蛋的错题集,真是相当于在抄卷子了…… 他垂眸的瞬间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手机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晏飞白对这些细节向来敏感。 「我前几天给若存打电话,他说卿卿休学去法国了。」晏妈妈过来拿走了微湿的毛巾,状似随口问道:「你想不想也去玩一玩?和卿卿一起。」 晏飞白不动声色,语气如常:「可以,不过等暑假再去吧。」 晏妈妈观其神色,不像有什么牴触感的样子,便多少放心了一些。 「老张说你们班有人下课后还跟着淮淮?是怎么回事儿?」她问这话时的担心倒是真的,「你怎么还不让他和别人说呢?」 这件事,晏飞白想瞒着的人有许多,可唯独没准备瞒着她。事实上,周围的所有长辈中,最应当知道温慕卿到底是什么人的,就是他妈妈。 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单纯的妈,在知道了温慕卿的可怕嘴脸之后,还愿不愿意把她唯一的儿子和那个蛇蝎心肠往一块儿拉扯。 当然,如果她能感悟出是自己识人不清才害得黎元淮撑了温慕卿的眼中钉肉中刺,因而对黎元淮加以补偿和爱护,就更好了。 「谁呀?」晏妈妈有点担心,当然,这种担心更多是来源于惧怕惹祸上身,「要不要跟你黎奶奶说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儿,黎奶奶疼她,要出了事儿,你可担不起责任你知道吗?」 晏飞白当然觉得这不是小事,所以他只吐出了三个字:「温慕卿。」 第27页 晏妈妈愣了,觉得这孩子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这是。 「这个责任我是担不起,我也不想去担,我希望她这辈子都别出事儿才好。」晏飞白嘆道,手上抄写动作不停。 晏妈妈明显是不愿意相信的,并且十分恼火。 「说什么呢?」她皱眉:「你可不能因为向着淮淮就……」 「根据我现在得到的信息,的确是这样的。」晏飞白打断她,「所以我并没有告诉奶奶,你也知道,说了,温慕卿会惹上多大的事儿了。」 晏妈妈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他并不屑于撒谎,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有点懵了。 是了,在晏妈妈心目中,自己周围这些孩子都是家世好品格好的孩子,他们都是可爱的善良的,尤其是像黎元淮和温慕卿这样的小姑娘,更是讨人喜欢。 这样水灵灵的小姑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晏妈妈迟疑了。 温慕卿的哥哥温若存是晏妈妈的同校师弟,她平常和温家走得很近,所以自然不想惹祸上身。 「那是为什么呢?」她还是不能理解:「她们俩又不认识,再说,卿卿那么好的孩子,对我也很尊重的。」 晏飞白不断告诉自己这件事和妈妈无关,和妈妈无关,和妈妈无关。 她只是不像他这样真爱黎元淮而已。 「不知道,大概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了吧。」他强忍着怒气,对妈妈的随意态度很失望。 晏妈妈听出了他的怒火,也有些生气。 「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阴阳怪气的,你的修养都到哪里去了?」她不自觉地站起来,俯视着自家儿子,「你和淮淮玩得好,妈妈也没说你啊,但卿卿也是从小就认识了的,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晏飞白又开始不断默念:尽管妈妈逻辑不通顺,轻松就能被击破,可这是淮淮的婆婆,这是淮淮的婆婆,这是淮淮的婆婆。 他坚决不能在黎元淮还没进门时就让她成为婆婆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应该做个有担当的男人,让妈妈真心喜欢黎元淮。 唿—— 等到情绪自我消化了,他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 「我没说她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妈,我没想过和淮淮怎么样。爷爷拿她当孙女似的,我还能有什么过分的想法吗?」晏飞白嘆息着,措辞极其谨慎小心,「但是,妈,温慕卿真的有那么好吗?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娶她?」 晏妈妈被他噎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只是不希望儿子在黎元淮一棵树上吊死,想让他有更多的选择,可至于是不是温慕卿,她也真的没有多在意。 像儿子说的,至少黎元淮还是老爷子喜欢的孩子,又从小知根知底儿的,倒也不差…… 晏飞白看妈妈的神色就知道,她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 可怜晏妈妈,还丝毫未有察觉,便又被这个腹黑儿子套路成功了。 心里也惦记起黎元淮的种种好来。 「那也是的。」晏妈妈皱眉道:「那我明天给若存打个电话,敲打敲打他,他也是太惯着他妹妹了。」 「好。」晏飞白也是这个意思。 晏妈妈把毛衣拿给他试了试,他肩宽,穿什么都担得起来,浅灰色也很适合他。 晏妈妈看见高大帅气的儿子就觉得高兴,不住地摸着晏飞白的脸颊,骄傲得要命。离开房间时不住地嘱咐着儿子:「别看太晚了,差不多就行了,早点睡吧,啊。」 晏飞白看着还剩了大半的卷子,硬着头皮点点头。 心里却在嘆息:今晚註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他换号了睡衣,刚握起笔,手机就响了。 角儿:帅。 他抬头,看见她躲在窗帘后面只露出了脑袋,正偷偷摸摸向这边看着。 晏飞白强压住不断想要上扬的嘴角,冷着脸对她敲了敲手腕。 黎元淮吐吐舌头,低头敲下了一行字:知道啦,晚安。 而后,那边灯光熄灭。 晏飞白看了那扇窗子好久,才又埋头书卷。 手机再次响起。 角儿:真好看,飞白,你真好看。 晏飞白想像着她说出这几个字时的神情,心跳骤然加快。 第22章 以卵击石 第二天到了学校,黎元淮就把自己的出入卡交给了周经桓。四四方方的小卡片被平平整整放在他桌子上,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周经桓拿起来细看,上面写着黎元淮的名字,还贴了一张白底的一寸照。 「这什么玩意儿?」 「出入证明呀。」黎元淮理所当然:「今晚你拿着它进剧院,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就行啦,就别再偷偷摸摸跟着我了,当心被当成变态抓起来哦。」 她这话说得声音可不小,周围的同学都齐刷刷的看过来,心想这个周经桓,啥时候变成痴汉了?一个晏飞白还不够,还得来个古惑仔冷热搭配一下? 哎,漂亮姑娘的世界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懂的。 周经桓不太在乎别人想法,倒是迅速看向晏飞白,然而,后者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他勾唇,不无感慨道:「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这话没头没尾的,大家听过也不懂,可晏飞白却听得明白。 用人不疑也要有用人不疑的度量和本事才行。 第28页 「你说什么?」黎元淮问他。 他摇摇头,刚好秦老狠进门,俩人就没再说话了。 因了这张工作证,晚上周经桓特别翘了自习课,屁颠屁颠跑到京剧院去看戏。 检票的工作人员看见有人拿着黎元淮的工作证进来时还挺惊讶。 黎家人是经常来不假,这个年纪的男孩也是有两三个,可多是黎奶奶亲自带来,或者是直接到后台去找黎元淮的,或者是刷脸入场,像这样的生面孔,还真是第一次出现。 周经桓剪了头髮,脸皮好像也剪掉了一层,这会儿见人家这样盯着他,生怕被判断成蹭票,把自己赶走,正绞尽脑汁想着藉口和对策,没想到,那人的重点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哟——」那哥哥一脸暧昧,上上下下打量他,「是来听戏的吗?还是来追淮淮的?」 说完摸摸下巴,兀自琢磨着什么。 周经桓这厮可不是什么老实娃儿,见人见鬼都见得多,一看就知道,这保准儿是在心里拿他和晏飞白做比较呢,而且观其神色,结果好像也是他不会很想知道的那一种。 他顿觉误区,撇撇嘴,一顿胡吹:「谁追她啊,是她追我!她自己把工作证给我,非让我过来看的,我也没办法啊……你以为我愿意啊?是她求我的!」 他一通胡说八道,好在检票的小哥哥根本不信,否则黎元淮一世英名还毁在他手里了…… 「行了行了,少贫了,我们好好个姑娘犯得着追你们这些四五六不懂的臭小子,你也真敢想。也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小的票友了,赶紧进去吧。」小哥哥赶紧推他进去。 周经桓被鄙视,也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走进去,本想在后边找个座位坐下,可进去之后才发现只有前面几排坐满了人,其余位置都是空着的。 呵,什么国粹国粹,就这几个人看,怎么谈得上国粹呢? 这种想法,黎元淮也有过。 她在后面看了一眼,很快就在并不密集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头脑明亮的小和尚,然后一熘小跑过去,准备和他一起坐。 路过几个资深票友时,被拉住一顿嘘寒问暖。 周经桓远远的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温慕卿恶毒之言言犹在耳,同黎元淮这个明媚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糖罐子里泡大的天之骄女,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方法,在周经桓心中相碰撞,幻融成嘴角的一抹冷笑。 黎元淮笑着和几个长辈道别,然后过来坐下。 周经桓看她还穿着校服,很不理解:「你今天不上台?」 「不上,明天上,所以我就不能去上学了。」她说,老老实实摆好姿势,然后给晏飞白髮简讯:飞白,今晚有《四郎探母》。 周经桓颇为不解:「那你怎么不让我明天再来?」 黎元淮耸耸肩:「那你就明天接着来咯。」 周经桓被她轻飘飘噎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一个学业无望的无业游民,穷得就剩下时间了,去哪不是呆着呢。 晏飞白的简讯也会过来:哦。 黎元淮对这个字很不满意,将手机扔回了书包里,问周经桓:「你怎么会喜欢京剧呀?」 周经桓嘴角抽搐,对上她认真执着的目光,只好咬着牙说:「好奇,谈不上喜欢。」 黎元淮似乎有些失望。 「哦,这样啊。」她望着台上,心生嚮往,「其实可以多了解一下的,了解过后,也许你就喜欢了。」 周经桓心里想说:可能了解后也够呛呢。 但嘴上只说:「希望吧。」 黎元淮笑了,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拉家常。 「我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所以飞白说你跟着我,我还以为你是想揍我。不过我后来一想,你也不至于那么傻吧,以卵击石。」她笑得坦然,他却听得窝火。 以卵击石…… 这最后四个字是深深伤害到这个古惑仔的七窍玲珑心了……至于吗?他堂堂七尺男儿,会真的被她个纤细瘦弱的奶娃娃给吓住了? 呃……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哈…… 转瞬,周经桓便想起了她上周五惊人的表现,对自己的想法也稍微有些迟疑了。 罢了罢了,这个问题不适合细想,好男不跟女斗,就姑且,姑且先让着她吧。 周经桓皮笑肉不笑:「我讨厌你干嘛?要讨厌也讨厌……」 他说到这里停下,刚好开场,黎元淮便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扭头看着台上,杨延辉出场了。 周经桓可不知道谁是杨延辉,若不是黎元淮一直在他耳边小声解释着,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演员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杨延辉,念引:金井锁梧桐,长嘆空随一阵风。」黎元淮小小声:「然后是定场诗:统领貔貅战沙滩,失落番邦十五年。高堂老母难叩问,怎不叫人泪涟涟。说得是他……」 周经桓打断她:「想妈妈?」 黎元淮笑了,「对,想妈妈。」 周经桓听过之后,还真生出了些共鸣来。 原来不管多大孩子,多大的官儿,娶了多漂亮的媳妇儿,生了多可爱的娃,该想妈妈还是想妈妈啊。 第23章 为什么要说「又」呢 黎元淮一直在她耳边小声地解释着,周经桓也安安静静的听,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过。 第29页 听着听着,不自觉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换人了?刚才不是他的啊。」他问,眉头皱起,看起来很认真。 黎元淮抿唇,觉得他样子好笑。 「大家分工合作嘛,这样的表演方式很常见的,等你多来几次,就懂了。年前封箱时,我唱过坐宫,因为飞白喜欢,我和师姐换的……」 周经桓显然已经看进去了,压根儿没听到她后面的话了,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反正目光落在台上,就是不愿意移开。她只得接着跟他解释着,从唱词讲到行当,他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倒是挺虚心的。 直到结束时,还回味无穷似的,一脸的兴奋,「我还挺喜欢铁镜公主的,爽朗直率。」 就像是与他之前入场时候的想法做唿应似的,他惊奇的发现,原来国粹竟然是这么回事儿。 他觉得他看得进去,也听得进去。 黎元淮还没听他说喜欢谁过,觉得挺新奇的。 可她饿了,着急回家吃饭,便一个劲儿扯着他往外走,不想被工作人员看见了,出言打趣:「哟,终于换人了,不是飞白哥哥了。」 她极不好意思,笑得腼腆。 飞白哥哥怎么会换呢? 飞白哥哥不是正在大门口站着吗? 晏飞白见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出来,与周经桓对视一眼,之后很是不耐烦地别过头去,好像是生气了。 黎元淮以为他等得着急,要追上去,可周经桓却还是慢吞吞的,好像故意找不痛快似的。 「你快点啊,我要饿死啦。」她忍不住催道。 可周经桓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自己沉浸也就算了,还要扯着黎元淮,俩人拉拉扯扯不成体统的。 「为什么人这么少啊?」他不解地问,在她的拉扯中下楼,还是扯着她的手不放。 黎元淮又些无奈,眼见晏飞白大步流星步履不停地上车了,明显是生气了的模样。可这边这个孩子又实在是好学不倦,没办法,她只好对他解释:「除了节假日,还有名角出场,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更少的时候也有呢。所以你喜欢,我很高兴。」 周经桓一副惋惜到家的样子。 「真是可惜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黎元淮想了想说:「其实我妈妈和飞白都觉得这一行出头太难了,但奶奶挺执着,非得要我唱好不可。」 「那你呢?」周经桓皱眉问:「你喜欢吗?」 黎元淮也没什么主意…… 「我啊,我都可以的。不过我可能不会离开京剧院,他们说过,好像是说,要是我走了,京剧院就办不下去了。」 她不想让京剧院倒闭。 周经桓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把「暗箱操作」这种事情说得这么坦然的。 明明就是因为黎家的关系,入不敷出的京剧院才能得以存活,可这话从黎元淮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人说不出任何不是来。 和晏飞白、黎妈妈不同,周经桓倒觉得,她天生就是吃这晚饭的。 不过这话他说不得,也没资格说。 「你明天还来吗?」黎元淮问,看了眼远处不断鸣笛的车子,急切地问。 「嗯,来。」周经桓说。 「那工作证就放在你那好了,想来就来。但是你要逃课就……」她实在是被晏飞白催得没办法了,干脆利落地和他告别:「算了,再说吧,我要回去啦!飞白着急了。」 周经桓见她要走,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暗处那辆车,觉得还不够火候,便硬着头皮拉住她:「你等会儿,那我能跟你一起学吗?」 黎元淮被他握着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可他却不许。 她犹豫着,上上下下打量他,终是说:「呃……这个有点太晚了吧?」 这可不是剪个头髮就半路出家这么简单的事情呀…… 「不行吗?」周经桓故意装出很失望的样子,圆熘熘的脑袋垂下去,好像个熟透了的水晶葡萄。 黎元淮顿生恻隐之心,上前一步,拍拍他的头顶,上面极短的毛髮扎着她的手,感觉好奇怪。 她有点为难:「嗯……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们都是童子功,你学学唱应该还行。」 「那我就拜你为师吧。」周经桓立刻抬起头,眼中盛满了繁星。 黎元淮彻底傻了,收徒弟?她自己还没出师呢……让师父知道,还不打断她的腿? 这和尚也真敢想。 「那个……」 俩人吵吵闹闹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夜色中有辆墨一样的车缓缓划过了。 车上的人紧紧盯着黎元淮的脸,目光像是要淬出毒液一般。然而路过晏飞白的车子时,看见他满面怒火,又愣住了。 两辆车擦身而过。 晏飞白抬起头来,望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周经桓也望着同一个方向,直到看见那辆车走远,才笑着和黎元淮说再见:「行了,走吧,拜师的事儿再说。」 说完,转身离开了。 黎元淮得令,赶紧跑回车上去。以为对上的会是晏飞白怒气冲天,结果等待她的却是软软的…… 蛋糕。 香嫩嫩的蛋糕,摆在车座上,晏飞白的手边。 晏飞白挑眉,问她愣着做什么。 黎元淮正饿着,见状简直感动得要流泪了,捧着蛋糕感激涕零:「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第30页 晏飞白勾唇,却死不承认这蛋糕就是买给她的,那副求表扬求关注的傲娇样子看得张叔都忍俊不禁了。 「刚才路过,觉得挺好吃的,就买了,你饿了?」 黎元淮点头如捣蒜。 他便笑着帮她打开包装。 绕到这家店去买这么个蛋糕,就为了看她这么满足的笑,值了。 张叔开车开得慢慢的,目光频频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目光慈爱。 从那天之后,周经桓就开始频频出现在黎元淮出现过的任何地方中,务求与她探讨一下,艺术人生的奥秘。 那时候的黎元淮,对艺术生的了解仅仅限于她自己,而美术、舞蹈、表演等等都不在她的知识面以内。 所以他问过几次之后,她也就没了耐心,在一次赶着去吃饭而被拦住之后,一个不小心把他一只手拉脱臼了,从此,两人便又结了仇。 诶? 为什么要说「又」呢? 第24章 笑里有诈命里带坑 反正,后来的后来,据已经自我认证却没有官方盖戳为出家人了的周经桓所说,和黎元淮打成一片,是他这辈子最为后悔的事情。 同样的,义无反顾地去京剧院打杂这个工作,除了让他变成了资深票友之外,也给不了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勉强餬口罢了。 甚至于就连一个媳妇儿,他都没办法负担得起,于是干脆利落地出家,去菩萨跟前尽孝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的黎元淮,即便整天被这个臭小子骚扰,即便整天被他威胁要去报警告她恶意伤人、校园暴力,她还是觉得学校里的新生活,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的。 更何况,能够整天整天和晏飞白呆在一起这件事,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三月之后,天气一天一天暖和了起来。鸟语花香万物復甦,晏飞白跑步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一朵初开的迎春花,便摘来插在黎元淮鬓边了。 鲜嫩的黄衬得黎元淮姿容胜雪,一进校门,便勾住了一大票男孩子的目光。 晏飞白在心里幽幽嘆息,看什么看,没见过晏飞白的小媳妇儿吗? 被他冷眼雷射扫射的一个个男孩全都做鸟兽散。 这个姑娘惹不起惹不起。 事实上,黎元淮的确被印上了「晏飞白媳妇儿」这个认证标籤了,不过这事儿可说来话长。 周经桓自从上次看过黎元淮的演出了之后,就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黎元淮简直要烦死了。 然后班级里就传出了这种绯闻:黎元淮甩掉了品学兼优的白马王子晏飞白,恋上了被迫剃头出家的古惑仔。 然后某一天,忍无可忍的黎元淮一个大背,让周经桓的一只胳膊瞬间脱臼。 从而就出现了续集:哦哦,原来如此,是古惑仔痴缠千金小姐,千金小姐十动然拒的戏码。不错不错,也很好看。 后来,剧情又愀然发生了改变。 当黎元淮因为愧疚而贴心照顾了他一个多礼拜,端茶倒水的好不殷勤,绯闻立刻又变了味道。 竟然如此!千金小姐难道终被感动? 一双双眼睛都盯在这三角恋上,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校园话本,被以讹传讹,传得绘声绘色。 处于绯闻漩涡中样的晏飞白,一派的从容淡定,丝毫不为外界所蛊惑,一心只想把黎元淮那惨不忍睹的成绩搞上去。 黎元淮则老神在在,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上午上课下午唱戏,丝毫不在意八卦和评论。 但身为这一对儿两小无猜共同发小的张奇峰却有话要说。 毕竟他受姑父垂爱,四月份就准备离开凤城出国念书了,离开前已经如愿搞定了初恋,总不能光记着自己不记得他家晏飞白了。 所以讲义气的张奇峰总想着要帮发小做点什么才行,在还有一个礼拜就要转学了的时候,还在整天为了黎元淮和晏飞白着急,在座位上望着和黎元淮有说有笑的陆渊、周经桓发愁。 反观晏飞白,倒是没那么担心的样子。 「我都替你发愁!你怎么都不知道着急呢?后院儿都起火了兄弟。」 晏飞白扫了一眼那边,神色如常。 「是你的,跑都跑不了。」 这得是什么心性和度量,才能促使他说出这种话来啊? 张奇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嘶——你装什么装啊?是不是不喜欢我们角儿?那你可趁早说,我手头可有一堆适合初恋的小伙子给角儿挑呢……」 他还没说完,晏飞白凉凉的眼刀就丢过来。 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气势立刻就软了下来,「你看你,还急了。」 秦诗言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偷笑。 「小傻子,你笑什么?也不说帮你男人骂他两句。」张奇峰掐她脸颊。 秦诗言一脸无辜:「我怎么敢骂他?你都骂不过的人哎……」 「嘶——」张奇峰捏得更使劲儿了:「你不懂,他啊,端得高着呢,从不和女孩吵架。要是你,估计还能吵个一碗水端平。」 秦诗言立刻星星眼崇拜脸。 「太酷了吧……」 张奇峰见她那样子,醋劲儿就上来了,完全就把晏飞白的事情丢在了一边。 晏飞白摇摇头,接着埋头书卷。 「酷什么酷?你没见他有个女打手吗?」张奇峰老大不满意。 第31页 晏飞白给他逗笑了。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管。」他淡淡的,看了看手錶,转向黎元淮,食指敲了敲桌子。 黎元淮只顾着说话,眉飞色舞的,根本没听见。 他这才扬声:「淮淮,到时间了。」 黎元淮这才一拍大腿,「呀,忘记了。」 明天有演出,她答应了师父,今天要早点去京剧院排练。 黎元淮急忙收拾东西,笑眯眯的对陆渊说:「明天晚上记得过来看我演出啊。」 陆渊也笑眯眯的点头,「好啊。」 这笑容把张奇峰的火都笑出来了,反观晏飞白,倒是老神在在一点意见都没有的样子。 收拾完东西,黎元淮只来得及和晏飞白说了再见就离开了。 张奇峰见状,难受的摇头,颇有些惋惜之意,「你看看,你这个地位早已经直线下降了,自己心里也没个【bi——】数,你叫我怎么捨得扔下你出国啊?」 秦诗言听到出国这两个字,笑容渐渐僵住了。 张奇峰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晏飞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试卷的错题上点了点,有些懊恼,随口答道:「你走了比什么都强。」 这话是说他多余,却被他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你什么意思?难道是,角儿她,喜欢的是……」 他眼角眉梢都扬起了激动之意。 晏飞白用「以你这种智商我很难给你解释」的表情看着他。 张奇峰着急的样子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终究不忍逗他了。 这孩子比那孩子还傻,晏飞白在心中默嘆。 终是轻笑:「这个事儿呢,其实今晚就可以解决。」 张奇峰果然嗤之以鼻。 「就吹吧。」 晏飞白也不强迫他相信,只扶了扶眼镜说:「那就赌点什么吧。」 「赌什么?」张奇峰迟疑着,总觉得这厮笑里有诈命里带坑。 这问题倒是把晏飞白难住了。 「嗯……算了,你也没什么值钱的。」 第25章 打赌 「谁说的,年前我姑父才给我带回来一块表,你知道多少钱吗?」张奇峰动作夸张地抬起胳膊,秀出了腕间精光闪闪的腕錶。 素净的錶盘上清楚地写着:vacheronconstantin。 晏飞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就这块表吧。」他倒是干脆,带着点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表你大爷!不行!」张奇峰立刻炸毛,「什么跟什么啊,就这块表,这让我姑父知道了不得打死我?这可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送我的,成人礼物!很珍贵的!」 晏飞白耸耸肩,没什么所谓,继续低头专心做题。 修长的指间握着银灰色的钢笔,已经磨得不那么光亮了,可仍旧耐用。 上面刻着晏飞白太爷爷的名字,是他太爷爷的遗物。算起来,传到他手里,已经是第四辈了,不说对晏家人意义如何,就算是在张奇峰看来,这也是极其珍贵的。 这可是老首长的遗物啊,他早就眼馋了好吗…… 张奇峰抱着手腕看着他,生怕他把自己的宝贝手錶抢走了似的。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了不起,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晏飞白真有那个能耐,还真能劝动黎元淮? 这可不是他有没有三寸不烂之舌,是不是辩论比赛最佳辩手的事儿,这是原则问题。 张奇峰才不相信,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角儿会这么有异性没人性,凭他晏飞白的几句话,就甩了一票亲朋好友? 绝对不可能! 虽然她最近是越来越瞧不上他,两句话说不到就开始甩脸子了…… 不过他仍旧坚信,他家角儿的人品,肯定要比晏飞白那个没心肝不热血的臭小子要值得信赖许多。 况且…… 他的目光落在晏飞白手中的钢笔上,久久不能移开。 「算了,你家角儿明显没开窍呢,跟谁都是朋友,她那么讲义气,就算你威逼利诱,也不见得能改变她的想法,我就跟你赌那块表。」他就这么被诱惑,改了口。 晏飞白也没想到他能同意,颇有些惊喜:「成啊。」 张奇峰顿觉心绪不宁,立刻反问:「那你要是输了呢?」 「你想要什么?」他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的钢笔上,便明白了他的心意,而后扫了眼秦诗言,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钢笔的问题,循循善诱:「要不,把温慕卿在法国的联繫方式给你?」 张奇峰原本眼睛都要掉在他的掌心里了,闻言立刻抬起头,兴奋极了:「真的?」 晏飞白点头,又看向秦诗言。 秦诗言回过头,目光复杂。 「一言为定!你可不许反悔的!」张奇峰丝毫没有注意到秦诗言的目光,反而立刻拍了桌子,把赌约定下来了。 秦诗言冷冷的回过头,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张奇峰却浑然未觉,掏出纸笔让晏飞白写下来:「赶紧的,你写字好看,快,写上,我,晏飞白……」 晏飞白摇摇头,依他所言,一字一句立下军令状,保证不成功便成仁,以温慕卿的联繫方式和他的手錶做彩头,和他签下了协议。 一式两份,签字不画押。 签完字,张奇峰还觉得不够,想转身让秦诗言给自己做个见证,发现她好像睡了,便没叫她,只轻手轻脚收起了那份协议。 第32页 晏飞白看着他,心觉他不要后悔就好。 因了这个赌约,是夜,晏飞白在黎家给黎元淮上课时,有意无意间,反覆询问了陆渊的好些事情。 从吃穿用度到个性特徵,问得那叫一个仔细。 黎元淮开始还心不在焉地回答,可时间长了忽然察觉出什么来,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他。 晏飞白点点她脑门儿:「看什么?」 黎元淮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晏飞白似笑非笑:「喜欢上他?不,我不喜欢上他。」 黎元淮捶了他一下,着急道:「你正经点儿!」 晏飞白无奈摊手:「我哪里有不正经吗?」 黎元淮一时失语。 是啊,他原本就是喜欢男孩子的呀…… 哎…… 醋意翻上喉头,她轻轻捶着胸口,不断不断提醒着自己:你要善良、你要善良、你要善良。 这是你发小走出失恋阴霾的重要阶段,你一定要好好的引导和帮助他,千万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要让他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爱情也是美好的。 这么想着,黎元淮长舒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内心中强烈的不适感,很仔细地替晏飞白分辨起陆渊的好与不好来。 晏飞白埋首书卷,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眼含笑意。 她想了好久,才又了结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啊……飞白啊……不行啊飞白,你看陆渊,虽说是挺好看的吧,浓眉大眼的讨人喜欢,可是这样的男人不靠谱的……」她拼命的催眠自己,自己对陆渊的不看好绝对不是因为吃醋和嫉妒,绝对不是! 「你喜欢他别人也喜欢他呀。」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然他看起来很靠谱,不过做朋友和谈恋爱毕竟不一样,万一他是那种就知道勾引小姑娘还有小男孩的男人,那你跟他是肯定不会幸福的飞白。」 黎元淮自觉自己劝得是唾沫横飞苦口婆心。 晏飞白在那头推推眼镜,趁她不注意,拿起她一直藏着掖着的试卷,然后神色一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着模拟卷子:「行,黎元淮,你先别说这个了,我刚看见,你模拟考试总分就考了三百分你还在……」 黎元淮却已经沉浸在他刚刚的话题当中,无法自拔了。 「不仅他不行,那个周经桓,也不好,一言不合就炸毛,一看就不会疼人,说不准就是个大混蛋,我们飞白嫁过去肯定是要遭罪的,不行不行,要是飞白被他给』混蛋』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晏飞白一脸黑线,对她的用词感到颇为不快:「……用不着你心疼,真』嫁』过去,我爷爷先打死我。」 黎元淮一愣,心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顿时便心疼起来。 第26章 要是我说最好的是我,你要吗 黎元淮立马闭嘴,顺便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嗯,不说不说,来吧晏老师,晏飞白,晏混蛋。」 晏飞白动作一滞,哟呵,这小丫头胆子的确大了,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嘛…… 权威受到质疑的晏大少顿觉小儿难养,可望过去,打又捨不得,骂又不解气,当下眸中寒光一现,恶向胆边生,扣住她的后颈忽然上前。 顷刻间,温热的气息便洒在了她的唇上。 黎元淮傻傻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晏飞白的拇指在她喉咙处摩挲着,慢慢上移,再到她唇上。 「你再说一次。」他声音很沉,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是谁?」 黎元淮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断不断加速着……几乎到了,百秒提速一百下的程度。 「我……」孩子很没出息的脸红了,嘟哝着:「错了……」 晏飞白盯了她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吻上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手,冷冷道:「做题!」 「哦……」 孩子低下头,再不敢违背上意。 等到晏大少好容易帮他家小媳妇儿弄明白了卷子上的错题,已经快十二点了。晏飞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眉宇间隐隐有丝倦意。 黎元淮亦打了个哈欠,说话就要往床上爬,连句晚安都捨不得说。 果不其然,被他拦腰抱住,拉回怀里。 她后脑撞在他胸口,顿时清醒过来。 「淮淮。」他轻声唤。 许是因为困了,语气中尚带着三分不耐。 「……嗯。」她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我喜欢你……」他语速很慢,而且说到「你」这个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察觉到她渐渐僵硬的身体,坏笑着接着说下去:「只为我着想的样子,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喜欢谁,我就喜欢谁,好吗?」 黎元淮被他拢在怀里,动弹不得,因为睏倦,思维也不是很清晰了,只知道自己在他的话语里大起大落着,好像坐过山车一样。 是我喜欢你? 不是,是喜欢你为我。 以后我都听你的。 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你? 相信你。 黎元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仰头撞了他的胸口一下。 晏飞白下意识地用下巴去触她的发顶,两人宛若一对蜜恋中的爱人。 第33页 「好,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黎元淮承诺道,语气笃定,决心满满,「找个最好的。」 「我相信。」晏飞白轻笑着,侧过脸在她发顶吻了吻。这动作很轻,轻到黎元淮并没能察觉。 对于两人来说,这就算是一个简单的睡前仪式吧。 分开前,他们都清醒了不少,下意识的不想分开,不舍的情绪在整栋楼里蔓延开来。 这样甜腻漫溢的情绪,真不知奶奶和妈妈为什么没有发现…… 黎元淮和晏飞白在门口对视着,眸中情愫不掩。 哪怕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呀。 两人同时默嘆着。 黎元淮想送他下楼,却被他拦住。 晏飞白推着她的肚子给人推回房间里去,淡淡道:「别下楼,冷。」 黎元淮也察觉到了一丝凉意,这种时候就最听话了,依言合上门,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要注意安全。」 晏飞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闻言又停下,站在远处小声和她说话:「就几步路,还有人抢劫吗?」 黎元淮赧然,对他做着鬼脸:「快去吧,明天还要早起,明天见。」 说完,她探身看了看,确定楼下灯亮着才安心,对他摆了摆手。 他慢慢下楼,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每当他过来补课时,奶奶睡觉前都会特别留一盏灯,等到他出门前再关上。 这点儿小小的默契,只是黎晏两家交往最平淡无奇的一环而已。 晏飞白每次走到门口关灯之前,都会抬头看一眼。 看着黎元淮对他招手或者微笑,然后修长的手指按下,灯光熄灭,只剩她头顶上的廊灯仍旧亮着。 厅里晦暗安静,只有一道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温柔的包裹着她的周身。 此后的很多年间,每每走到了人生中能称作灰暗的角落时,他总能想起这一幕,而后从中汲取到无尽无穷的能量。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仿佛只要他微微扬起头,就会有个人站在楼上等着自己。纤细柔和的身影,温暖的笑容,成了他一生中最深最深的执着。 他走后,黎元淮关上廊灯和房门,匆忙去个洗手间,然后才跑到床上躺好。 手指搭在檯灯开关上,定定的望着对面他房间的方向。 那间屋子的灯亮起,晏飞白脱掉外套过来拉窗帘时,她恰好关灯,之后偷偷在被窝里发笑。 这样一来,黎元淮便也看到了一样的场景:他沐浴在灯光下,望着她所在的方向,银灰色的羊毛衫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好像是橱窗里展示的模特一般。 却比任何一个模特都要好看,每每看得她露出一脸的痴汉笑。 她就这么痴痴望着他,仿佛不知疲倦是什么一样。直到确定他也熄灯睡下,她才能安心合上眼、合拢被子。 渐渐回升的温度让她回忆起了刚刚的事情。 他温暖的怀抱,毫无芥蒂毫无杂念,仿佛无性别之差,只有无尽的信任和守护。 她一面开心着,另一面却蜷缩在被子里幽幽嘆息。 「要是我说最好的就是我,你要吗?」她声音闷闷的,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这是一句对着被子的低吟,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任何人给她回应。 黎元淮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片刻之后,便释然。 和晏飞白比起来,她并不是最好的。 别说陆渊、张奇峰,就是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他。 他可是大家都喜欢的和也和浅仓南喜欢的达也的结合体啊,这么优秀的晏飞白,即便对她没有爱情,有信任也是好的,她希望他一辈子都这样信任,她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辜负他。 就算全世界都辜负你,我也一定不会。 因为我是黎元淮,值得晏飞白去信任託付的黎元淮。 第27章 随缘 第二天上学,黎元淮明显的不同了,面对各种各样的男孩,不仅岿然不动,而且充满了敌意,好像对人家都有多大的不满似的。 这一脸的苦大仇深,真真是闪瞎了奇峰小少爷的钛合金狗眼了…… 张奇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输了块表也是心疼,可是同黎元淮的改变来说,他真是没办法去在乎这块表了。 晏飞白这一手,无异于大变活人…… 不不不,准确的来说,这简直就是改写人生嘛……不然,我们好好的角儿,一掐一汪水儿似的小宝贝儿,怎么会忽然就变成了高冷人设了呢? 想到这里,他转头望着晏飞白,吞了吞口水,犹犹豫豫地问:「这个……难道是……冒牌天神?」 晏飞白冷笑一声,打开书本,根本不准备回答他,只伸出手,摊开来。 张奇峰不情不愿的摘下表,轻轻放了上去。 「哈,哈利波特?」他又试着猜测,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原子笔,「不是有那个咒语吗?叫什么来着?摄魂咒?摄神取念?」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发文,让晏飞白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真挺喜欢看《哈利波特》的。」 张奇峰下意识地点头:「对呀,怪酷的……」 看见原本和黎元淮关系很好但是现在疏远起来的陆渊,张奇峰真的由衷的佩服起了晏飞白这个人来,赶紧又补上一句:「那个,像你一样酷。」 第34页 以前只知道这厮腹黑难缠,只未想到竟然如此智慧,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厉害厉害。 晏飞白看着他恨不能顶礼膜拜的样子,倒没多大感觉。 清理情敌,都是晏飞白分内的事,分内的事自然要兵不血刃,才是最优的解决方案啊。 这种级别的能力,张奇峰是不会懂得了…… 晏飞白这边是艺高人胆大,情敌都不怕。可怜陆渊那边真是一脸懵,对这突然的转变深感疑惑,同输掉了手錶的张奇峰一样,完全不理解。 不能够啊,好好的髮小好好的师妹,说聊掰就聊掰了?不科学不科学。 关键是,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呀? 他的人设可是阳光帅气大暖男!进可黑化推倒萌妹,退可守侯当个备胎,战斗力这么强的角色,怎么会说被ko就被ko了呀? 真是不合逻辑……这是哪个三流写手写出来的桥段?只要你敢出来,我就敢打死你…… (桃发儿:开玩笑,你凭你自己的能力单身,跟我有啥关系?) 剃了头却仍然喜欢睡觉的周经桓消息有延迟,在两场睡眠的间隙,看了眼已经一个上午没有说过话的黎元淮,还纳闷儿地问:「怎么?谁得罪你了?」 前排陆渊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后颈根根汗毛耸立。 隔了三排的张奇峰也聚精会神,务求能在晏飞白这里取取经,这样往后再遇到情敌时好出奇制胜一击即中啊…… 黎元淮就在这帮人的关注下,没好气的开口:「谁得罪我了?」 谁也没得罪她,她不过是一看这几个男的就生气罢了。 不过是觉得他们一个个都生了一脸的狐狸精像,就知道欺骗她家那个单纯的白月光罢了。 不过是,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周经桓被她轻飘飘的怼回去,也不见生气,反而转向另一边,又睡着了。 前排的陆渊挠挠头,真的是,想不明白了。 坐在窗边的晏飞白,用戴着崭新手錶的那只手,打开了窗子,迎着春日的微风,笑得悠然惬意。 而张奇峰和陆渊,骤然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无法自拔了。 教室前,三尺讲台上,周经轩翻了一页教案。 上面密密麻麻的批註十足彰显了其主人的认真态度。周经轩自信,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任何人又能力盗取其自主凝练出的讲义精华了。 他拒绝了诸如研究所和留校教书等一切看起来更好的发展机会换来的,可不仅仅是一份高中教师的工作而已。 他不经意间抬起头,被什么东西晃了眼睛。忙闭上眼,缓了缓才看过去,目光落在晏飞白腕间的手錶上。 周经轩面上不动声色,入场讲授课程。 目光从埋首于教材的晏飞白身上移到愁眉不展的陆渊身上,顿了顿,而后落在黎元淮和周经桓这一对儿补眠补得相当沉醉的同桌处,眼中似乎带着些笑意。 最终,目光转回晏飞白方向,不过这一回,却落在他身前的人身上。 总是温和如春的眸中,此刻闪过一丝阴郁的厉,转瞬即逝,若非特别留意,绝对不可能会发现他的变化。 如果有心人有所留心,一定会发现,周经轩在上课时,目光几乎总是落在这几个人处,不自觉的划着名x型。 如果教室是个平面,那么他的目光则刚好在几个人的位置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仿佛在说:错了,全都错了。 可到底是谁错了呢? 一间教室里刚好五十个人,被困在方寸之间,思想却无边界。 每个人想得都不同,做的梦自然也不一样。两人靠在一起,都不见得能梦到彼此。那么,这些人真的如同想像一般亲近而值得信任吗? 并不尽然。 可这种被迫的、有规律的、不含情-欲的、积极的生理亲近,仍然是有意义的。 它被某种不可抗力影响着,将或是陌生、或是熟稔的孩子和成年人划分成各个不同的团体,用不同的名称标示出来,给了这些人必然亲近的原因。 同时,也给了这些人,必将走向分离的结果。 这种不可抗力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缘。 黎元淮始终相信这种力量才是她人生中的主要影响。 所以没有彻底放弃晏飞白这件事,被她渐渐遗忘了,美其名曰:随缘。 细想起来,无非是逃避罢了。 被他片刻的温存蛊惑,不愿意去强迫自己离开。 正是这种原因,才导致了晏飞白的心计得逞,从而,自此一战,黎元淮终被晏飞白打上了认证标籤,在全校上下闯出了名。 晏飞白是乐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小百灵鸟是自己专属的才好,而黎元淮却是沉醉在他为她营造的这种假象中,心甘情愿当着他的挡箭牌,毫无怨言。 第28章 这是一只很珍贵的手 三月末,晏飞白的爷爷回来了。 动静不大,要不是黎元淮起得早,透过窗子看见了晏爷爷的车子进来,只按照她的警惕程度来推断,估摸着要是像这样早出晚归一直见不到面的话,过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会发现晏爷爷已经回家了。 她穿好衣服,望着晏飞白的窗子,窗帘已经来开,看来他人已经醒了。 轻手轻脚下楼喝柠檬水,咕咚咕咚地喝下肚,默默放下杯子。 第35页 忽然觉得不太对。 她挠挠头,是哪里不对呢? 是……太安静了吧? 没错,简直好像是偷偷摸摸回家的一样,完全不像晏爷爷平常的个性。 奶奶见她皱着眉头站在餐桌旁,似乎在想什么,也不懂也不说话,便拍拍她的脑袋,问她怎么了。 她想说晏爷爷回来了,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摇摇头说没事,便如往常一样,从后门出去喊嗓了。 一边喊,还要一边胡思乱想。 正月里,晏爷爷去了南港,是为了看女儿家里刚出生的小外孙子。年初五就出发了,直到正月都过完了才回来。 这是私事,也是喜事,没道理会出什么问题呀。 黎元淮想不明白,却隐隐生出些担心来。喊完嗓,照例去晨练,期间一直注意着晏家的动静。 那边安安静静的,什么异常都没有,就是晏飞白一直都没过来。 直到她吃了饭,准备出发去上学时,他才出现。 奶奶开门,看见他过来,笑眯眯地问:「吃饭了吗?」 晏飞白也回以微笑:「吃完了,奶奶。」 奶奶点点头,低头看见黎元淮在穿鞋,便又和他闲聊起来:「怎么,早上见你家来人了,是爷爷回来了吗?」 他如常回答:「是,坐的火车,有点累了,现在在家里补觉呢。」 奶奶听了也是感慨:「是啊,我们都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了,现在舟车劳顿,都能要了我们老命呢……」 晏飞白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好在黎元淮刚穿好鞋,闻言反驳道:「奶奶,我怎么没见你少骂我两句,少吃两块红烧肉呢?」 说完,一个箭步跳到晏飞白身边去,在他身后对奶奶做着鬼脸。 奶奶被她气得跳脚,抄起门边的拐棍儿就要追上来,吓得她急忙拉着晏飞白跑远了。 直跑到车旁,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身后奶奶嘹亮的叮嘱声传来:「戴上口罩!别跑!当心嗓子!」 黎元淮笑得不行,回头对上晏飞白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才扬声回答:「知道啦!您快回去吧!」 晏飞白打开车门,让她先上车,然后自己才跟上来。 「爷爷回来啦?」她坐稳后笑着问,顺便把保温杯递给他。 这两天晏飞白嗓子不太好,黎元淮特地给他泡了胖大海,为他护嗓的。 要放在前几天,他也就是顺手装进书包里,再随手揉揉她的头髮便罢了。他们两人之间,多一句谢谢都多余。 今天他也没有道谢,可看着却不大对。不知是不是起床的方式不好,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接过杯子便拧开,而后凑到嘴边就要喝。 黎元淮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 他心不在焉的,动作收不住,滚烫的水就那么倒在她的手背上了。 晏飞白回过神来急忙移开水杯。 黎元淮白皙的皮肉立刻烫红了,她顾不上手上的疼,只顾着提醒他:「你别烫着,先拧上,拧上。」 晏飞白依言,俩人在后面是一阵的手忙脚乱…… 张叔在前面看见了,忙嘱咐:「快开窗,冷风吹一吹,迅速降温。」 晏飞白依言照做,一手开窗,一手过来寻黎元淮的手。 「嘶——」黎元淮不小心碰到了伤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叔看见了也是心疼,嘴上哄着她:「哎哟,烫伤了吧?先忍一忍,一会儿看见药店,叔下去给你买药,啊。」 黎元淮摇摇头,还想着宽慰这两个方寸大乱的男人:「没事儿,也没怎么烫着,现在都不疼了。」 她说得轻巧,可晏飞白却不觉得这是「没事儿」的程度。降了车窗,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将其送到窗口处去。 张叔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便给他们科普起烫伤后的急救方式来:「烫着的话,应该马上用凉水沖,把温度降下来最重要,知道了吧?」 黎元淮是真没有这个经验,闻言忙点头:「知道啦。」 晏飞白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她通红的手背上,心疼的要死。 入春之后,虽然早已经不下雪,可早起还凉,吹一吹冷风,倒也能起到些物理降温的效果。只是这风迎面吹过来,就着实有点让人吃不消了。 晏飞白怕她冷,把她拉到怀里去护着。 黎元淮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送到被他握着送到车窗之外,另一只手为了稳住身体,搭在他的腰间,看起来真像是一个亲亲热热的拥抱。 她抬起头,晏飞白眼中的心疼之色一览无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道歉时,有微凉的气息喷洒在黎元淮额前。 黎元淮抿唇微笑,未免他自责,还没心没肺的跟他开起了玩笑:「不,就是你的错,你别推卸责任。」 那语气态度,活像她根本没受伤,只是在逗他玩似的。 其实原本也不怎么疼的,她在台上,更严重的伤都受过。骨折脱臼都是「戏」家常事,要是这点小疼都放在心上,那她岂不是要天天心碎了。 只是,看着他为了自己这么心疼,倒让她才生出一种「这是一只很珍贵的手」的感觉,连带着作为这只手的主人,都觉得与有荣焉。 她就那么痴痴的看着他,一点都不在意驾驶席张叔越发上扬的嘴角。 第36页 晏飞白扫了她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 「还笑,怎么不骂我一顿出出气呢?」他说话都没什么底气了,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晏飞白,「我肯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靠窗近,现下又故意侧了身帮黎元淮挡着风,自己被冷风吹得眼眶都红了也全然不在乎。 第29章 该反派班主任出场了吧 黎元淮笑着戳戳他的眼角:「哈哈,你哭啦?」 晏飞白可笑不出来,不回答她,偏过头将她已经被吹得冰凉的手包握在掌心,只露出红红的伤处,这样她便没有那么冷了。 他掌心也没有多温暖,而且已经隐隐渗出了些汗水来。 恐怕是吓得。 吓出一身冷汗可还行? 得是多紧张啊…… 黎元淮靠在他肩膀上,觉得手倒是不疼了,可心里却越来越愧疚…… 这么帅个小哥哥要是给吓出个好歹的,她该怎么和晏爷爷交代呢。 刚巧路过药店,张叔停车去买烫伤膏。 黎元淮想着左右一会儿也要上药了,说冷,晏飞白才升起车窗。 仍握着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 「你给我吹吹吧。」黎元淮举起被他握着的拳头,想要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晏飞白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看着他眉宇间的愁容,像是有什么事儿解决不来的样子。 可晏飞白也会有解决不来的事情吗? 在黎元淮心里,晏飞白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呀。 晏飞白看着她,这会儿犹豫着:「我唿出的气是热的,你会更疼的。」 「哎呀……」黎元淮翻着白眼,拳头直接戳过去,「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呀?」 她老大不耐烦的样子,晏飞白无法,只得尽量把她的手推远一些,一下下给她吹着,吹到后来,他都有些缺氧了。 黎元淮笑着看他,一脸狡黠。 张叔上车后回身把药递给晏飞白。 他接过来仔仔细细给她上药,动作轻柔,黎元淮真的觉得一点都不疼,可是就是不想让他闲着。 他也的确没闲着,到了学校,他也一直握着她的手,护着她走进校园。 人来人往的,谁看见了这一幕都难免误会。 黎元淮想要挣开,他却皱了眉,恶人先告状似的:「怎么了?」 那上扬的眼尾此刻如刀锋一般,仿佛在说:你要是敢说一句不好听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被这么个眼神儿狠狠盯着,谁还敢看他啊? 黎元淮一脸无奈,任凭周围窃窃私语,也只能随他去了。 穿过校园这么会儿工夫,班级里面就炸开了锅。 「哎哎哎,你快看!那是不是晏飞白和黎元淮?」同学甲兴奋地问。 同学乙也看过去,语气懒洋洋,没什么兴趣:「是又怎么了?」 同学甲捉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果然在一起了!」 同学乙嗤之以鼻:「他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还用你说?」 同学甲怒翻白眼:「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他们牵手了!」 这话声音可不小,教室里为数不多提早到校的同学全都听见了,一时间都趴在窗边看热闹去了,叽叽喳喳的八卦声四起,教室里好不热闹。 陆渊跟在秦老狠身后进门,师生两个正微笑着说什么,一抬头,忽然看见同学们都乌泱泱地趴在窗台上,都是一愣。 秦老狠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也凑过去看。 陆渊耳朵动了动,光是听,就明白了他们在看什么了,当下面不改色回到座位,似乎有些烦躁。 若非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在操场上那牵着手的两个人身上,恐怕都要惊嘆,这齣了名的好好先生,怎么也忽然炸毛起来,难道是要转型了不成? 秦老狠站在窗边,远远望见了楼下的情况,眉尖微蹙。 「都干什么呢?」她冷冷地问。 在她面前的同学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集体僵住,这蜜汁寂静的场面看起来,也是蔚为壮观啊…… 下一秒,看热闹的孩子们齐齐作鸟兽散…… 秦老狠依旧冷着脸,回到讲台前,在这谜一样的气氛中,死死的盯着教室门的方向。 作为一个老师,她不是个精于打扮自己的女人,一生中大半的时间都交给了学校交给了学生,一辈子也没太为自己的长相过于操心过。 只在早几年年轻时,曾跟着同组的女老师一起纹过一次眉,不过也不知是那纹眉的师傅见她目光如炬两眼放光的模样被煞到,还是他就只会纹这一款眉,反正原本还淡淡的眉毛经过一番雕琢,就这么被高高吊起了,美不美不知道,却是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她虽不喜欢,却也懒得去洗掉,以至于现在一直要顶着这么两道厉眉过日子,就连不笑时,也像个凶神恶煞的夜叉似的,实在骇人。 不过这眉毛倒是挺符合她的人设的。 黎元淮和晏飞白一进门,就察觉出了空气中隐隐瀰漫着诡异的气息,抬起头,便被这一双厉眉剑目吓软了腿。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俩人不由得都有些疑惑,这一大早的,是谁惹到她了不成? 黎元淮这边悄悄落座,正想问问旁边同学怎么了,还没等开口,晏飞白便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靠在她耳侧小声说:「别碰着了,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第37页 黎元淮不解:「你要坐这?」 「嗯。」 她挑眉,看了看秦老狠的方向,那如刀的目光就落在晏飞白身上,分毫不差,直取命门。 黎元淮看着,可是真担心啊。 「我说,你还是回去吧,我什么事儿都……」她想劝他回去,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哟,怎么着,不想让我来上课了?」姗姗来迟的周经桓看着他们,圆熘熘的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扫视,旁若无人地说。 那音量,黎元淮现在听来简直觉得是一颗炸弹在她耳边原地爆炸了。 晏飞白倒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说:「淮淮手烫伤了,我不放心。」 这话在黎元淮听来绝对是稀松平常,是晏飞白的宠妻日常没错了,可听在旁人耳中,却无异于刚刚的平地惊雷。 甚至于炸出了一颗惊天巨糖。 同学们都满眼星星,暗自咬唇:哇哇哇,这也太疼太宠了吧……简直是校园言情小说的现实版呀! 接下来,该反派班主任出场了吧? 该battle了吧? 好想看好想看!哎呀…… 一屋子同学各怀心事端坐于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后续剧情的延展。 第30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被果断划分为反派的秦老狠,此刻眨了眨眼,然后定定的看着周经桓。 要是他不同意换桌,其实是救了黎元淮和晏飞白一命呢。 如果是陆渊,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谨慎又谨慎,生怕自己给黎元淮添了什么麻烦,让她不好做人了。 不过周经桓,从不会这样畏首畏尾。 周经桓无所畏惧。 当下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心觉在哪睡觉不是睡呀?晃晃荡盪跑到晏飞白同桌的空桌上去睡了。 这边厢,晏飞白也安心放下书包拿出书本,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学习了。 这明晃晃的换桌,简直就是在挑战秦老狠的权威和底线吗…… 嘶—— 秦老狠牙根痒痒…… 自己默默换完,这就完了? 完了,第一集 完了。 还有第二集 ,没来得及演呢。 秦老狠低头思虑片刻,决意不动声色,先安安静静的上课,只是目光不断的落在晏飞白和黎元淮身上,证明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儿抛诸脑后。 当然,被关注的两人好像也毫不在意的。 黎元淮虽然总觉得周围同学的目光有点诡异,可具体什么地方诡异,她又说不上来,思虑片刻,也就不去在乎了。 晏飞白怕她总是动碰到伤处,在她包里翻来翻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个橙子,大小刚刚好,正适合给她握着。 黎元淮任他摆弄,觉得手搭在上面还挺舒服的,就模仿着街机游戏的模样,前后左右的摇晃着,看得晏飞白一阵阵的翻白眼。 总之,这俩人在后面玩儿得热闹,讲台上的秦老狠的脸色也是一阵黑似一阵。 这些年来,经她手拆过的cp没一百也有八十了,实在没必要临退休了还要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这不科学! 家大业大又怎样呢?不许早恋就是不许早恋! 第二集 势必要开演了。 晏飞白被秦老狠叫到办公室去时,办公室里只有周经轩一个人,他原本高高兴兴的在看手机,一抬头,见秦老狠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进来,脸上笑容不变,之后很自然的抱着书本起身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路过晏飞白时,他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秦老狠端坐于办公桌后,皱眉看着晏飞白,一副我等你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的样子。 晏飞白坦然的与她对视着,丝毫没有惊慌,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解释的必要。 秦老狠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开口:「飞白,我以前,觉得你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学生之一了。」 晏飞白垂眸,有些想笑。 这个开头,也真是一言难尽啊。 不需要担心?他又要谁担心呢? 从小到大,对他说过这句话的人不胜枚举。 ——飞白,你可真懂事啊,一点都不用家里人操心。 ——我们飞白就是聪明,从来都不用长辈多说。 ——不愧是晏老的孙子啊,就是通透,比我家儿子不知强多少倍了。 他真的这么优秀吗?不尽然吧,是真正担心他的人很少罢了。 从小到大,他所遇到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对他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期望。 希望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希望他完成什么样的事业,希望他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希望利用他帮自己完成什么愿望…… 他就这么活在了旁人的期望中,挣脱不开座位晏家人的宿命,拼了命的满足着所有人的心愿。 今天,在这个时间,说出了这句话的秦老狠,又是在心里替他想好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因为在心里有了一条既定路线,所以晏飞白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走,她就生气了,觉得他需要被担心了吗? 晏飞白满目瞭然,并没有回应她。 秦老狠皱着眉,面露尴尬之色。 对于这个学生,她真有点没底。可是即便如此,该说的还是一样要说。 在晏飞白的面前,她首先是一个老师,其后,才是一个承蒙晏家不弃的受惠者。 第38页 所以她不能允许自己像是旁人一样,卑躬屈膝的面对他,面对一个极度早熟且教养良好的少年。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晏飞白坐下。 这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多的照顾了。 「飞白,我知道你和黎元淮关系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但是有的时候的,分寸还是要注意一下的,现在毕竟是在学校里,学校有校规的。」她言辞恳切,自认并无任何不妥。 可晏飞白却还是不吃这一套。 晏飞白扶了扶眼镜,耐下性子,沉着气回答:「老师,从她出生那天我就认识她了,从小到大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两家人的关系也非常好,并没有任何逾越或者怠慢的地方。黎家奶奶也没有对我有任何的不满,所以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不知道您所说的这个分寸,到底是什么的分寸。」 晏飞白还从没这样直白的当面怼过秦老狠,还是用这么自然而然滴水不漏的方式,秦老狠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脑海里最先出现的想法竟然是:果然是那样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 她第一次体会到,面前这个孩子,虽然才在这世上走了十六载,甚至不及她年纪的三分之一,可他的心思,却远比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要深沉许多。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着手去解决他的问题。 如此一来,便有些恼怒,自愧弗如的恼怒。 「你说是什么分寸?你们两个牵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让别人看了像什么你不知道?」 晏飞白浅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人看我像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看我。」 秦老狠急了,脸色涨红:「你这叫早恋你知道吗?」 她说到早恋两个字时,晏飞白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 师生两个就这么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的意图。 「如果早恋,学校就是不允许,如果不是,那你们就算是关系再好,也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你不在乎,人家姑娘还要名声呢。」 第31章 黎元淮才是见证他全部人生的人 秦老狠说话时语气已经有些沖了,晏飞白不是听不出来,但他真的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是他和黎元淮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 这里是学校,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但不是他的全部人生。 黎元淮才是见证他全部人生的人。 他并不需要旁人来教导该怎么对待黎元淮。 「如果您担心的是这个,我代淮淮谢谢您。」他笑着说:「早上牵手进门,是因为她的手烫伤了,我怕别人碰到她。没准备败坏她的名声,也没准备要和她早恋,您所担心的问题,都不是我所要思考的问题。如果一定要下一个定义,我觉得,我只是在当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去对待,这种相处模式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目光和要求而改变。」 看得出,秦老狠被他的言论狠狠惊到了。 「不愧出身名门,我的确是说不过你。」她咬着牙根说,已经分不出自己是生气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了。 「是我,看轻了我们的对话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的……」她将「执迷不悟」四个字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并且避开了这个尴尬至极的空档,强压着怒火对他说:「所以我现在是真的要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几句了,你可别觉得我是在管着你,我做了三十几年的老师了,见过的学生比你爷爷手下的兵还多……」 晏飞白礼貌的微笑着,洗耳恭听。 秦老狠手掌握紧再松开,目光冷淡非常。 「孩子,你可别以为这世界非黑即白的,我就这么说一句,你现在连自己的今天明天都说不准,怎么去想十年二十年后你要娶的是谁呢?这孩子,这么小就说大话可不好。」 「老师,比较幸运的是,我四岁的时候就知道我将来要娶谁,六岁的时候就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职业了。」晏飞白笑答:「今天明天的我确实说不准,可我要娶的人,可真是不会变的。」 秦老狠被这个气定神闲的大少爷气岔了气,是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急了,只得皱眉狠狠埋怨:「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你呢?」 晏飞白笑着起身:「在她的事情上,谁也说不听我的老师,而且我们真的没有早恋,您真的不必担心。」 说完,他略弯了弯腰,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晏飞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眉头皱得跟个老大爷似的。 黎元淮甚至总在害怕,怕他路过街口老柳树时,会背着手凑上去看老李头下棋去。 他现在可太像个老头子了…… 黎元淮了解他,只要是心里有事的时候,这件事只要一天没有解决,他便都是少言少语郁郁寡欢的样子。 坦白说,她有点担心。 所以她只能时常凑到晏飞白面前去,用各式各样的事情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于是就出现了如下三种非典型对话模式: 第一式:日常闲聊式。 黎家二楼,黎元淮香闺是也。 「飞白,你看这个好看吗?」黎元淮握着新买的原子笔,用上面粉红色的小兔子吊坠在晏飞白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头昏眼花,根本看不到书。 第39页 他躲了半天躲不过,无奈非常。 回过头一把攥住了她左右摇摆的手,而后定定的望着她,目光像是要把她吞进去似的深沉。 「好看,好看死了,去,写作业去,你化学考了几分你知道吗?都不是十几分,而是几分,你有什么资格用好看的笔?给我,拿来!」晏飞白越想越气,最后甚至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粉嘟嘟的原子笔,而把自己的钢笔换给了她。 光是换还不够,还要一下下用那只可爱的小兔子去戳她脑门儿。 她刚刚卸了妆,皮肤被他两三下便搓得通红了。 黎元淮捂着额头,自知失言,默默垂头看书,再也不敢造次了…… 第一式:日常闲聊式——失败。 不要紧,黎家角儿向来坚韧不拔,一招失败,无妨,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就好了嘛! 于是乎,第二式横空出世—— 第二式:尊师重道式。 「飞白,这道题为什么错了呀,我不会。」黎元淮一下课,就拿着笔记本屁颠屁颠过去找晏飞白补习功课,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决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开玩笑,黎家角儿昨晚查单词查到了两点多,今早上差点误了喊嗓的点儿,把奶奶气得够呛,差点不许她吃早饭了。 她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晏飞白看看她的学习成果。 拿着错漏百出的英语试卷上前去,晏飞白粗略的看了看,摇摇头,瞬间便明白了她的错误在哪里,让她翻译一遍文章的第二段。 黎元淮就等着这个时候呢,笑眯眯的握着试卷,刚想炫耀一下自己苦苦练习的成果,一低头,蒙了…… 这这这,她昨晚看的分明就不是这张卷子呀……这单词一个俩的,全同她是不得拜的街坊,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呀…… 一时间,黎元淮的汗都下来了…… 黎慌张瀑布汗:「这个这个……」 「……」 「啊飞白,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啊?」 「自己查字典。」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这么简单我不应该不会……」 「……」 「飞白,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 「你觉得呢?」 「嗯?不行吗?好吧……」 至此,第二式也宣告失败,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晏飞白陪着她熬了一中午,一一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直到那一整张卷子都弄明白了,復安静下来。 教室里为数不多没有回家吃饭和出去玩儿的同学都在午休,周遭静悄悄的。 对于自己的失误,黎元淮也感觉很无奈。 晏飞白靠着椅背,揉着太阳穴,十分疲惫的模样。 黎元淮盯着他的侧颜勐看,时间久了,便被他发现,勾着唇,闭着眼睛却准确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黎元淮吓了一跳,拍了他一下。 「干嘛?」她用气音问。 晏飞白笑了,挣开略带些红血丝的双眼,斜睨着她:「还倒打一耙,我还没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黎元淮有些不好意思。 第32章 我怕你不喜欢 黎元淮灵机一动,想起了第三式:怀柔式。 她柔软的手指刚贴上他的太阳穴,晏飞白的眼角便轻轻一跳,她毫无察觉,站到他身后,一圈一圈给他揉着酸胀的额角。 她手指有力,不像平常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样子,还真的挺舒服的。 晏飞白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因为这适当的按揉而渐渐柔软下来。 黎元淮抿着唇仰起头来,她就知道,没人能逃过她这一手!捏肩捶背,她可是专业的呀! 专业人士趁热打铁,趁着客户舒服的时候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爷爷说你了?你怎么这几天都不太高兴?」 这种小套路,如何能逃过晏大少法眼呢? 不过是,不愿弗她好意罢了。 「不是。」 「那是什么?」她追问。 晏飞白睁开眼,沉默片刻,而后忽然握住她的手,仰起头来看着她。 俩人这么颠倒着对望,这样一来,看到的对方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黎元淮心里好奇,瞪着眼睛望着他,一副求知慾很强的样子。晏飞白眸光闪烁,犹豫了半晌,终是轻声说:「我姑姑出事了。」 晏飞白的姑姑现在受爷爷旧部庇护,丈夫又是南港数一数二的商人,平常受到晏家旧部的庇护,没道理出什么事情啊。不过,既然晏飞白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有这样的担心,但外头却还没有消息…… 根据黎元淮的经验,如此秘密的事件,恐怕不会很好解决。 无论是商场还是政圈,越是藏着掖着秘而不宣的事情,往往发作起来越是严重。 「很严重吗?」她问,重新坐到他对面去。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想过松开。 原本他不说,是因为家里人不许他说出去。晏家树大根深,多少人眼睁睁盯着他们的成就与陨落,无论好坏,外人看的都是热闹,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三缄其口。 知晓的人越少,对他们越有利。 可黎元淮……绝算不上是旁人、外人。 他不对她说,无非是怕她跟着担心。 正如现在,见她这样紧张,他既觉得快慰,亦觉得心疼。 第40页 「有爷爷在,其实还好。」他宽慰她,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黎元淮观其神色,怎么看都不似在说谎,便渐渐放下心来,靠在椅背上,安安静静的同他说话。 「那你为什么那么烦愁呢?看得我都觉得心里憋闷。」她笑道。 晏飞白沉吟片刻,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垂眸望着桌脚的方向,语气淡淡的,「其实,我最近总是在想,要是爷爷不在了,这一大家子,到底谁来护着。」 还有你,谁来护着。 树倒猢狲散,爷爷如果倒下了,晏家一时半刻还真的找不出可用之人了。姑姑没有出事之前,一切都好说,可姑姑现在都被诬陷,危在旦夕,真的很难说会不会一朝倾覆。 黎元淮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所见过的最无所不能的人。 她相信他,像相信太阳终会升起一样,无条件、没逻辑、凭直觉去相信他。 她知道,她并不需要担心他,她只需要考虑怎么能让晏飞白开心起来,让他迅速恢復成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我啊,我护着你。我好好唱戏,养着你,养着你一大家子,行吗?」她笑的时候,眼睛里有最亮的星星,一闪而逝。 晏飞白想去捏捏她的下巴,可又觉得什么举动都是在破坏美感,便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吓唬着:「你怎么这么有自信呢?万一你一直出不了头,连你自己都养不起呢?」 这倒是问住了黎元淮,她侧头想了想。 「也是有这种可能啦……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飞白。」她的语气坚定无比。 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环顾四周,贴在晏飞白耳边轻声说道:「我爸爸还在位,奶奶说他老实,不会有太大的成就,可也不会闯太大的祸。而且人缘也好,光是和我订娃娃亲的就有好多。还有我堂叔和大伯,再不济,我也能让你们去找我舅舅。他人在澳洲,有农场,有小羊小牛小狗,就是没有孩子,所以天天琢磨着让我妈妈再生个弟弟,过继给他继承家业……」 她越说越来劲,眉飞色舞的,替他勾画好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 晏飞白看着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我家这孩子怕不是一直在装傻的感觉…… 他家最会装傻的孩子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接着替他研究美好人生的蓝图:「还有呀,我爸爸总是想让我去南港,他说他的朋友都喜欢听京剧,所以我想,就算是略尽绵力,我也可以的。」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双忽然薄怒的眼…… 于是乎,急忙又改口:「不,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肯定能振兴晏家,真的,我特别相信你!我不过是你……」 她绞尽脑汁,想要填补上这个空档。 「对,我是你的后盾,坚强的后盾,飞白,我是这个意思。」 说完,她甜甜地笑。 晏飞白想起了十五那天,她在院子里等他的样子。 那天的黎元淮,也是这样笑着。 她的确是他的后盾、补给站、开心果。 是啊,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去想,人都只能活在当下。 秦老狠不是说过吗?今天明天都没法算计,何苦去执着于未来呢? 晏飞白望着她温柔敦厚的眉眼,低下头嘆了口气。 黎元淮眨巴着眼,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的啊?只是低个头而已,怎么就这么艺术的呀…… 「别胡说八道了,我哪也不去。」他承诺道:「没到那一步呢,永远也不会到那一步。」 黎元淮看起来似乎……很失望。 晏飞白察觉到她的不悦,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帮不上我,不高兴了?」他又反过来,开始逗她:「还是说,看不到我热闹了,你觉得不过瘾?」 她摇摇头。 「不,飞白,我怎么会看你热闹呢?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她很认真,「我怕你不喜欢。」 第33章 你是不是暗恋我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要做的事情。」她语速很慢,看得出,在很仔细的措辞:「其实,我在这几年里,就特别害怕。因为跟你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所以我开始恐慌,我怕我其实并不喜欢唱戏。」 晏飞白听到这里,倒是十分关心了。 「那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她想都没想,便十分笃定的点点头。 那小表情,把晏飞白逗笑了。 俩人动静有点大,周围的同学翻了个身。 黎元淮不大好意思,便靠近了一些,和晏飞白头靠着头,悄悄说道:「好在我是喜欢的,所以我也愿意做下去,做到最好。可我是经过了十几年,才发现这些适合我的,我怕你真的进了部队,真的承担了家族的期许,真的要一步步走上那个位置,之后才发现,原来你并不喜欢,那你……就没有退路了。」 午后暖阳斜照,落在窗台上的两盆君子兰上,在晏飞白的肩膀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坐在窗边,讨论着未来和责任。 黎元淮自己都佩服自己,怎么能这么有正事儿呢? 真是个又漂亮又进步的好少年啊! 而晏飞白呢? 晏飞白没有说话,在黎元淮看来,他好像傻了。 第41页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只得兀自说下去,越说越婆妈。 「哎,飞白,我其实挺支持你的,真的。可是难道你真的不怕有一天自己会后悔吗?如果在人生的道路上做错了选择,可没有回头箭了。万一,以后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你出了什么事,我想像不到该怎么救你。」 虽然,她愿意拼尽自己的一切,去换晏飞白的功成名就,可她深知,她在旁人面前,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唱戏的,在他要追求的事业中,百无一用。 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晏飞白终是垂眸,声音有些晦涩。 「别担心我,我能处理,你就好好唱戏就行了。」 黎元淮无奈的点头,「也只能是这样啦,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晏飞白想说,你刚刚的一段话,实在让我受益良多,我从没有察觉到,我们傻乎乎的角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已经成长为一个,能为周围人筹谋分忧的成年人了。 他想说谢谢,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的关系,就算感激,说不到这两个字。 谢谢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太疏远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他说记住了,黎元淮便真的高高兴兴的,好像得了什么宝似的。 「嗯,那你就别不高兴啦!这样,周末吧,我们找张奇峰和秦诗言出去玩吧,出去踏青,给你散散心。」她说到了这两个人,才想起来找他们,四下环顾:「对了,他们俩哪去了?吃完饭就没影了……」 她有心想岔开话题,晏飞白当然从善如流。 「嗯。」晏飞白应了一声,不过他目光落在张奇峰的座位上时,倒颇有些复杂。 黎元淮以为他还在为失恋的事情伤心着,也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咬牙,心想着提什么不好,干嘛非得提那个小狐狸精呢? 她这边正想着,那小狐狸精蹦蹦哒哒着上线了。 「干嘛呢你俩?」他一屁股坐在了黎元淮面前的桌子上,终于注意到教室里有很多同学都在睡觉,这才压低了些声音:「注意点儿影响啊,这可是学校……」 黎元淮翻着白眼。 「你怎么不注意一下呢?整天跟你女朋友如胶似漆。」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完全不像平日里的风格。 张奇峰小少爷撇撇嘴,对这个态度感觉不甚满意。 「我说,角儿,我发现,自从我和我们家小苹果好了之后,你对我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来,你跟哥哥说说,是不是你其实暗恋我来着?要是的话可趁早告诉哥哥——」他说着拉长了音节,一脸坏笑的看向晏飞白。 本想气气他,可望过去才知,这厮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 这可气死他了不是? 他本来是要说:要是的话可趁早告诉哥哥,哥哥好断了你的念想,你也好怜取眼前人不是? 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变成了:「哥哥好甩了小苹果儿捧捧我们角儿啊!」 黎元淮听他这么没轻没重的话,一股火涌上头顶,真想当场掀桌呀…… 可顾及到晏飞白,她是硬生生的压下了这股子邪火…… 「呵呵,是,暗恋你个狐狸精。」她冷冷的驳回去:「你最好先问问我奶奶,看她让不让我暗恋你。」 「哟呵,狐狸精?」张奇峰眉毛都要扬到髮际线里去,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后半句话,「你……」 黎元淮以为他是生气了,正觉吵架吵赢了很骄傲,结果没想到,他琢磨了半晌,竟然来了一句:「给我起的这个外号还挺好听。」 晏氏夫妇对视一眼,一对白眼奉送,不另收费。 「我说,角儿,你真不是暗恋我吗?要不然干嘛总跟我生气呢?」张奇峰抬手,想摸摸黎元淮小脸儿。 刚刚一直没捨得开尊口的晏飞白,这会儿却果断打掉他的手,害他只能不高兴的撇撇嘴:「你看看,哎,小狗又开始护食了。你们俩啊,真是,般配。」 晏飞白眸中冷色闪过,正要发火,一双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黎元淮怕晏飞白觉得尴尬,拍拍他的手掌聊以安慰,接着便贴心的主动转移话题:「秦诗言呢?怎么敢把你放出来了?不怕你跑丢了呀?」 提起秦诗言,张奇峰那副傲娇的嘴脸又重新爬满眉梢眼角,当下很随意的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舒服,去校医室打针了。哎,小姑娘就是烦,每个月都不舒服。」 黎元淮皱眉:「那你怎么不陪她?」 张奇峰理所当然:「我还要上课呀!」 黎元淮彻底沉默了。 这到底是一什么人啊?对男朋友也不好,对女朋友也不好,他到底想要什么呀? 真想……找个藉口,打他一顿呀……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有什么藉口能让人没法挑出不是的打张奇峰一顿的时候,晏飞白忽然问:「她怎么不舒服呢?」 第34章 遗失的苹果 黎元淮闻言,也是想了一会儿,随后才想起,这几天,秦诗言好像是不太说话,小脸儿也惨白惨白的,看着怪可人儿疼的。 她都能发现,张奇峰没理由不在乎啊。 可神奇的是,张奇峰就是很不在乎。 或者说,看起来就是很不在乎。 「哎,不知道,中午吃完饭没多久,就吐了。」他随口说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能是肠胃感冒了吧,我也不知道,送她去了校医室就回来了。」 第42页 黎元淮想秦诗言的症状,好像也是肠胃感冒的样子,便没有多想。 午后,她上完了课,正要离开,张奇峰却忽然急吼吼跑了进来,抓着她的胳膊就问:「角儿,你看见秦诗言了吗?」 黎元淮不明就里,摇摇头。 「怎么了?」 他满面焦急,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装的,凑到黎元淮跟前,用极小的声音说:「她好像……跑了。」 「跑了?」周经桓狗耳朵可灵了,立刻清醒过来,一改往日颓态,摸了摸自己圆熘熘的脑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跑什么啊?」 张奇峰白了他一眼,「去,少管你大爷的事儿!」 周经桓勾唇,满不在乎的样子,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是要出去。 黎元淮捶了张奇峰一下,催道:「那你倒是去找找呀!还有工夫在这儿吵架,哎,真是欠揍。」 张奇峰恍然,连连点头,拔腿就要往外跑,跑了没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把抓住了刚刚起身的周经桓。 「走走走,你在学校也是白睡觉……」 周经桓给他拽了个跟头…… 他们两个打打闹闹地出了门,黎元淮在后头看着,总觉得不放心,便回头看了看晏飞白。 晏飞白正好过来。 「你别担心,晚上如果我不能去接你,张叔会过去的。」 黎元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他要出去,忙拉住他:「你也要,出去找她吗?」 他点头。 她犹豫了一瞬,忽然看见他镜片上有些指纹,便放下心中所想,替他摘下来,用衣角擦了再给他戴上。 「注意安全。」 「好。」 七点半,张叔准时等在京剧院门口。 下着小雨,他握着两把伞,将其中一把给她,黎元淮撑开后,见他没有动作,疑惑的看着他。 张叔见她望过来,努努嘴,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柱。 黎元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角落里蹲着个人,小小的一团,掩在阴影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秦诗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外套是张奇峰的,两万多块,过年时候臭显摆了好几天呢。 张叔记性好,这会儿小声说:「是你同学吧?」 黎元淮点头。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了,应该来了好久了,是不是来找你的?」 「八成是了。」 黎元淮撑着伞过去,拍了拍秦诗言的肩膀。 秦诗言没察觉,好像是睡着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看着怪可怜的。 这种天气睡在这里可不好,少不得要生病了。黎元淮蹲下来,又叫了她两声。 「秦诗言!你醒醒,怎么睡在这了?」 秦诗言被她惊醒,恍惚着抬起头来,黎元淮这才看见,她眼下赤红浮肿,一看就是哭了好久的样子。不过还没来得及询问,她便扑到了黎元淮怀里。 「黎元淮,你救救我,我求求你了!」她声音不小,在寂静的院子里迴荡了好几次方作罢。 黎元淮被她扑倒在地上,因为太过突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张叔急忙过来扶,可秦诗言好像是神志不太清醒,两首箍住黎元淮的腰。死死的抱着她不放。 黎元淮被她推搡着,头部不小心撞到了伞尖上,顿时一阵剧痛袭来。 她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 「嘶——」 张叔吓坏了,急忙收走了伞,「没事儿吧淮淮?让叔看看,快,松手……」 张叔是退伍军人,对于处理外伤很有经验,当下仔仔细细瞧了瞧黎元淮的伤处,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随后嘆着气起身,扶起了秦诗言。 黎元淮担心的握上她的手,这才发现她双手滚烫,遂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也一样。 「她发烧了张叔……」她迟疑的望着张叔。 她平常朋友也不多,大半闲暇时间又都和晏飞白呆在一起,从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有些没了主意。 张叔见状,略一沉吟,试探着问:「飞白他们出去找的那个姑娘,就是这个吧?」 她点点头。 「那我给他打电话……」张叔说着要去掏手机。 秦诗言听了这话,急忙推开张叔,动作可不轻,冷不防间,好悬把张叔推到台阶底下去。 黎元淮吓坏了,急忙拉住两人。 「秦诗言,你干什么?」她有些急了,「别这样,他不是坏……」 秦诗言不停她的话,只死死握着她的胳膊,用那双赤红的眼盯着她。 「黎元淮,我求求你!别和任何人说!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去报答你!我求求你了!」 黎元淮一惊。 这么一会儿,她已经说了三次「求求你」了。 旁边,正在感嘆着虚惊一场的张叔也很惊讶,目光落在秦诗言身上。 其实,凭他多年行伍的直觉,他总觉得这孩子不是个坏人,可无奈的是,她说的话、做的事有些太奇怪了,根本不受控制。 这就有点危险了。 毕竟,黎元淮可是黎家老太太唯一的孙女,是晏家老爷子属意的孙媳妇儿,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万万不能出事呀。 所以当下他条件反射的,就想把黎元淮带离这个可疑的女人身边。 第43页 「淮淮,我看,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啊?」他建议着。 黎元淮看着他,他便一个劲儿地沖她使眼色。 她刚想回答,秦诗言的手忽然又加大了力度,那力道,仿佛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似的。 她回过头,秦诗言眼中的祈求之色溢于言表。 黎元淮思虑片刻,所有决定只在一瞬间。 再开口时,她已经有了计较。只问她:「我如果带你回家,你能不能先按照我说的做?」 秦诗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的点头。 「能,能,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保证道。 第35章 听她的 回去的路上,张叔是满脸的不贊同,一个劲儿地跟黎元淮递眼色,却都被她狠狠忽视了。 车子慢吞吞的停在黎家门口,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黎元淮先送了秦诗言进家门,跟奶奶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匆匆跑出来给她取外套,顺便安抚一下张叔受伤的小心灵。 张叔拿着外套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奶奶说话的秦诗言,然后又看向张叔,无奈道:「嗯……她应该就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挺伤心的吧。她发着烧呢,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学校。」 张叔没法跟她解释,他正是怕这个秦诗言遇到了什么大事儿。 这世道险恶人心复杂,行善积德是不错,可是有时行善过了头,也是很要人老命的…… 毕竟,秦诗言又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孙行者,她有亲戚有朋友,重重关系缠绕在一起,就不可不防了。越大的事情,越难处理。 尤其是像黎家这样的家庭,最注重脸面和名誉了,一旦被有心人讹上,处理起来也是很伤脑筋的。 可这些话,晏飞白都不许他说。 路上他趁着红灯时发了简讯给晏飞白,得到的回覆只有三个字:听她的。 好吧,听她的就听她的吧。 黎元淮见张叔没回答,便接着说道:「嗯,如果飞白哥问起来,您实话实说就好,不过要是张奇峰问的话,就别……告诉他了吧。」 张叔点点头,看起来还是十分担心:「这孩子,真没事儿吧?」 黎元淮又回头看了秦诗言一眼,刚巧她也看着自己,便对她扬了扬手上的外套。 她笑得坦然:「没事儿,我们都是同学,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张叔只好离开,临行前还嘱咐她:「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黎元淮勐点头:「好嘞。」 她跑进屋时,奶奶正扯着秦诗言的手,要到洗手间去洗手呢。 秦诗言按照黎元淮所交代的那样说,说她家里住的远,平常都住校,今天是生病了,实在没法子才来投奔的。反正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外带三句一声对不起,五句一声打扰了,连连对黎奶奶着道歉:「奶奶,真是打扰您了……」 奶奶忙道:「没事没事,好孩子,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了?你放心,奶奶肯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啊。」 奶奶平常就看不得这个年纪花啊朵啊似的小姑娘受委屈,如今眼见面前的孩子眼泪刷刷的往下淌,瞬间就想起了自家孙女儿,更是心疼的要命。 黎元淮趁机上前,把秦诗言扶到餐桌旁坐好,然后详细地跟奶奶解释:「奶奶,诗言家里住在县里,平常都是住校的,她今天生病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寝室里……」 奶奶不疑有他:「对对对,生病了是不能一个人,你等着,奶奶给你拿退烧药去,啊……」 说罢,便往阿姨房去找周嫂了。 秦诗言看了眼黎元淮,似乎是对欺骗老人这件事感觉到有些难堪和愧疚。 黎元淮拍拍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别在意。 「没事儿,我们这边儿就这样,家里孩子都少,所以老人家待谁家孩子都这么好。」 是啊,上清街上住的所有人,都差不多是相识的。无论是什么职位什么资歷,孩子都是一样的孩子,年纪差不多大的都在一处玩。 像是黎元淮、晏飞白、张奇峰、鲁家山等住在壹号院、贰号院里的,平常要走动的更频一些。往后数下去,每家里也至少都有一方在晏爷爷或者晏爷爷的旧部手下当差,千丝万缕总能扯上些关系,所以日子过得倒也热闹。 秦诗言淡淡地笑,看着餐厅里古朴淡雅的装潢,有些出神。 墙上挂着好些黎元淮的演出照片,一张一张的挂在墙上。 见秦诗言看得出神,黎元淮自己也看过去。 她也是好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些照片了,今天偶然一看,发现好像还是小时候的演出照居多一些。 那时候她刚刚拜师,跟着陆鸣到处巡演,她唱得好坏不说,倒是不怯场,多大的台面都敢上。哪怕是全国直播的节目她也不怕,大家都管她叫京剧神童。 其实神不神童的还真不好说,只不过是台下的人给面子罢了。 那时候的她,顶着黎家孙女的身份,就算是站在台上瞎嚎一嗓子,台底下也自然是有一帮人叫好。 那样的日子并不长。 后来,奶奶嫌弃她心都给那帮人捧野了,就不再让她参加那样的演出了,只许她在凤城京剧院登台。 而且即便登台,也不许她总是唱主角。好像生怕她管的松了些,她家的角儿就被旁人给捧杀了一样。 第44页 黎元淮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起从小到大挨过的那些打,轻轻嘆息着。 厨房里两个老太太折腾了老半天,才弄好了晚餐和药,奶奶亲自端上来,对黎元淮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务必看着她先吃了饭再吃药。 黎元淮急忙应了,老老实实陪着秦诗言吃饭。 秦诗言一面是病着,一面又是心里有事,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恍惚,饭也没吃几口,就说吃饱了。倒是看见了药,好像很高兴似的,急忙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黎元淮还从没见过这么喜欢吃药的孩子呢。 奶奶见她如此,也以为是病煳涂了,眼泪含在眼圈里,一会儿一句可怜。 周嫂亦然,忙找了黎元淮的新睡衣出来,又问需不需要放水给她洗个澡。 秦诗言连连摇头说不用了。 黎元淮忙对她说:「你先跟着周姨上楼,我一会儿去找你。」 随后又转向周嫂:「麻烦您啦!」 周嫂慈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半搂着秦诗言上楼了。 黎元淮则落后了半步,想看看奶奶的反应。 她原本是怕奶奶怀疑,哪成想,二楼的客房门才刚刚关上,奶奶便忽然抓住了黎元淮的手。 黎元淮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慌得不行。 却没想到,奶奶仅仅是悄悄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淮淮,可不许被她传染了啊,你的嗓子可不能倒,知道吧?」 她这才松了口气。 第36章 我知道啦 「知道啦奶奶,我现在去给老师打个电话,然后就睡觉啦!」黎元淮说着便跑上了楼。 黎奶奶起初点了点头,还随口应道:「去吧去吧。」 说罢转向厨房去了。 可刚走了没两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叫住了黎元淮。 「淮淮,你等会儿!」 黎元淮刚跑到楼梯中间,这会儿探出身子来问:「嗯?什么?」 奶奶站在楼梯下,一手扶着把手,略微有些弯曲的食指在圆润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飞白没跟你一起回来?他今晚不来给你补课了?」 黎元淮点头:「嗯,他说有点事儿。」 奶奶若有所思似的:「哦。」 她又问:「还有事儿吗奶奶?」 「没……」奶奶又是说了一个字,而后又忽然改口:「他最近有没有提到你晏爷爷的事情啊?」 到底是年岁大了,说话也不如年轻时谨慎。最近好像是养成了先交卷再审题的坏习惯,出尔反尔的情况时常有之,于她而言倒是没什么变化,可是却折腾死了这一干小辈儿,做点事儿都惶惶然不能安定,生怕老太太什么时候又变卦了。 黎元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奶奶,这会儿撑着脑袋趴在扶手上,索性就和她闲聊起来。 不过态度,要比奶奶谨慎得多了。 「那倒没有,怎么了吗?」她语气淡淡的,有些不自然。 奶奶抬头看着她,目光如炬,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她被那目光看得心惊胆战,条件反射的害怕起来。 其实,也算不得撒谎吧?毕竟,准确来说,晏飞白说的的确不是爷爷的事儿,他只是说姑姑而已呀…… 可是奶奶那目光看着,明显就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看着怪吓人的…… 哎,知道的话,干嘛还问她呢?搞得她怪为难的…… 「没事儿,你上去吧。」奶奶又瞪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说。 黎元淮急急忙忙跑上楼,直到关上房门才觉得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一晚上竟然对奶奶连着撒了两个谎,她一定是天赋异禀如有神助…… 进了房间,她连灯都没来得及开,便匆忙拿出手机,想给晏飞白打个电话。 屏幕上果然显示有一条晏飞白的未读简讯。 黎元淮笑了,每到这种时候,她就觉得特别满足。 这种满足感类似于周五夜里,知道第二天不必要上学,有整整四十八小时可以供自己尽情支配的快感。 每次看见晏飞白的未读消息,她都是这样的感觉。 飞白:秦诗言去找你了? 她脱了外套,未免旁人偷听,还特别跑到洗手间里去打电话,搞得好像是组织里接头一样谨慎。 晏飞白接电话很快,黎元淮听着,他那头也很安静,顿时有点想出去看看,看看他是不是在家。 可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我还没给老师打电话飞白,我怎么说呢?她会相信吗……」她听到他说了那个「餵」字之后,一点空隙也没给他留,噼头就问。 「没事,老师那边交给我,下午我就让张叔打过电话了。」他宽慰道,然后问她:「她没事儿吧?和你说什么了吗?」 黎元淮想着刚才看见秦诗言时,她的模样,有些迟疑。 「不好说,她在发烧,刚吃了退烧药,奶奶说要看一看,如果晚上还不退烧,就得去医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没跟我说。」 晏飞白沉吟片刻道:「嗯,那就听奶奶的吧。」 黎元淮对于秦诗言和张奇峰的事情还真的有些好奇,这会儿急忙追问:「你知道她是怎么了吗?」 晏飞白只说:「有点猜测,希望不对吧。」 黎元淮听他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那个猜测到底是什么。 第45页 两人就这么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黎元淮开门看了眼时间,觉得应该要去看看秦诗言了,毕竟她还在生病。 「你回家了吗?」她又问。 「嗯,刚到。」 黎元淮便说:「那你收拾收拾,快点休息吧,你们也跑了一下午吧?别生病了。」 晏飞白吸了吸鼻子,心想着你个没良心的,说了快十分钟了才想起问问你飞白哥哥好不好,这样的媳妇儿,我养你何用,养你何用啊? 可心里这么想着,语气却不自觉的变得柔和起来:「好,你也早点睡。」 黎元淮软软的应着:「哦,那……明天见吧,我过去看看她。」 晏飞白也真是有点累了,下午陪着张奇峰跑了大半个凤城,腿都要跑断了,现在浑身酸痛,不能自己。 饶是如此,临挂断电话之前,他还是仔细提醒着自家媳妇儿:「好,对了。你当心点,别过了病气,不然明天嗓子哑了奶奶又得揍你。」 黎元淮很听话的点头。 「我知道啦。」 这句话语调娇憨,电话那头的晏飞白听了,忍不住轻笑起来,身上的疲惫,几乎在顷刻间一扫而光。 挂断电话,黎元淮换好衣服洗了脸。然后未免奶奶发现她走进「疫区」,还悄咪咪关上了自己房间的灯,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 屋子里黑漆漆的,想来奶奶和周嫂应该都睡了。 她这才放心大胆往隔壁客房去了。 轻轻敲门,不过片刻,门便从里面打开。 黎元淮偷偷进去,见秦诗言站在镜子前,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睡衣,竟然有种亲切感。 「怎么好像我多了个妹妹……」她玩笑着。 秦诗言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一看就很不舒服,即便是笑,也是强颜欢笑。她也没强迫自己,只轻声说:「谢谢你。」 黎元淮过去,见床上平平整整的,都没动过。 「不躺一会儿吗?」她怕她觉得拘束,率先坐在上面。 秦诗言见状,果然放松了一些,不过却没有过来。 「我想先洗个澡。」 黎元淮点点头,起身道:「好,出门右拐就是浴室,我带你去吧……」 秦诗言急忙摇摇头:「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真的……」 黎元淮动作一僵,见她态度坚定,只好点点头,对她讲好了怎么开浴霸,还有东西都放在哪里等等。 在她说话期间,秦诗言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第37章 直觉告诉我你不会 秦诗言离开之后,黎元淮坐回床上,无聊的环顾四周摆设,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好久都没有进过客房了。 上一次进来,好像还是南港的堂姑来凤城拜年的时候,大概在七年前了。 从前不觉得,今天这么一看,这间屋子,的确要比她的那间小很多。 说起来,整个黎家,最大的卧室就是她的那间了。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大大的阳台和落地窗,明显就是主卧的配置。 除了一楼奶奶住的那间之外,她的房间也是唯一一间配有浴室的卧室,按说,这么好的房间,原本是应该给爸爸妈妈住的,可却被奶奶分配给她了。 一方面是奶奶心疼孙女,这无可厚非,而另一方面也是在于,和爸爸妈妈相比,她在家的时间真的很长。 平常爸爸总在部队里,妈妈又经常到处去演出,在黎家的卧室一年到头也住不上几个月。常年驻守在家的祖孙俩也就习惯了,但凡有好东西,当然就可着黎元淮一个人来了。 房间如此、饮食如此、用度如此。 虽然爸妈不经常在家,可奶奶却是真心疼她的,她懂,也愿意去报答。 她愿意去完成奶奶的期许,帮奶奶达成她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 可是…… 想起奶奶刚刚问起晏爷爷时的脸色,她又有些迟疑了。 如果奶奶,要她离开黎家,嫁人呢? 如果奶奶,在她的愿望清单里,加上一条,觅得门当户对的良配呢? 最重要的是,要她,甚至是强迫她嫁给不是晏飞白之外的人呢? 她不敢想了。 秦诗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洗澡的速度如此之快,令黎元淮嘆为观止。黎元淮觉得自己才和晏飞白来回了几条简讯,秦诗言就回来了。 见她正在看手机,唿吸都是一滞。 黎元淮怕她误会,急忙解释:「是飞白,我们说的别的……」 秦诗言赧然,迅速打断她。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元淮笑着点点头,气氛有些尴尬。 秦诗言放下毛巾,坐到她身边去,头髮还有点湿。 黎元淮见状,问她:「我帮你吹干?」 秦诗言轻轻撩了撩头髮:「太吵了,反正我也睡不着,就这么等着吧。」 她特别白,刚刚洗完澡更是水晶葡萄似的惹人爱,连黎元淮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两把。 当下她也没忍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烫了。 「好像有点退烧了,要不然,你还是进去坐着吧,被窝里暖和,我就在这,陪你说说话。」她建议道。 秦诗言闻言爬进被窝里,春寒料峭,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冷。好在黎家的羽毛被很软乎,也很暖和。 第46页 她那颗浮躁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黎元淮下去关灯,只留了一盏檯灯亮着,然后便跳上床,盘着腿坐在她身边,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知道吗?小时候晏飞白也总来我家住,隔三差五地过来,好像是我家的孩子似的……」 秦诗言应付似的笑着,看着很没生气。 黎元淮刚刚就一直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可一直没机会,当下关切地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胃肠感冒了?」 秦诗言揉了揉额角,说话时语气有些尖锐,一点都不像她平常的风格。 「谁跟你说的?」 「张奇峰啊,他中午说起你,很担心呢。」 秦诗言清冷地笑。 「说他担心我,简直就是笑话。」秦诗言说:「我不过是温慕卿的替代品罢了,他又怎么会担心我呢?」 黎元淮没听懂。 「温慕卿又是谁?我从没听他提起过啊。」 秦诗言抱着膝盖,目光空洞,望着远处的衣柜。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一直被爱包裹着,怎么可能知道呢?」她说着,眼角滑下一滴眼泪,然后被她轻轻拭掉了,仿佛从没有存在过一般。 「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正不被人爱是什么感觉。就像我,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真正被爱是什么意思。所以,遇到他,他给我他能给我的,我就觉得那就是爱了,然后将我的一切,全部送给了他,想要报答。」 她这一番话说得黎元淮云里雾里,莫名觉得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有关。 什么叫遇到她了,才知道真正的被爱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对她有多好啊。 「奇峰只是不懂得什么是真的对人好……」 「对,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他也不想懂。他一直都和晏飞白在一起,明明每天都能看得见,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对人好,但是他不屑于去学习,也不屑于给我同等的好。」她说到这里,音量渐渐高了起来,越来越激动了。 黎元淮怕奶奶听见,急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诗言抱着膝盖,默默流泪,看着又脆弱又无助。黎元淮搂着她,心里很不舒服。 原来,她也知道晏飞白和张奇峰的事情?什么叫张奇峰每天都跟晏飞白在一起,每天都能看见真正的爱? 难道说,张奇峰爱的人一直都是晏飞白?不对啊,那他又为什么跟秦诗言在一起呢? 而且,那温慕卿又是怎么回事呢? 黎元淮觉得自己的脑容量真的不大够了…… 有心想要问问她,可又怕戳到她的痛处,心里慌得一比…… 「诗言,你别这样……你这样,我都好难受了。」 这是实话。 「我比你更难受。」秦诗言抬头,看向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黎元淮,其实,我们并不算是太好的朋友,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今天过后,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黎元淮顿觉任重而道远,满腔热血就在这一刻被点燃了,勐得点点头:「你放心,只要你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她这边是头脑一热,全然把张叔的担心抛诸脑后了。 秦诗言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你可真单纯啊,万一我是要害你怎么办?」 黎元淮想都没想:「直觉告诉我,你不会。」 第38章 你真可爱 秦诗言笑容僵了僵,不无艷羡道:「你可真幸福啊,只需要靠直觉行事,即便做错了,也会有人帮你善后。」 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有我自己。 黎元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看着她。她握着黎元淮的手,万分恳切的样子,「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以后……我以后一定会全力报答你的黎元淮。我保证,你的直觉绝对不会错,至少这一次,在我身上绝对不会错。」 原来是要借钱。 黎元淮听了她的诉求,倒是松了口气。想着如果只是为了钱的事情,那她兴许还真的可以帮上忙的。 虽然奶奶平常给的零花钱也不算太多,可是她整天和晏飞白张奇峰混迹在一处,几乎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况且平常的吃穿杂费还另有一份开销,多数不走她的小金库,所以平常的钱进她口袋里,便也很少再出去了。 而父母隔三差五的关怀和年节的压岁钱和红包,黎元淮也都好好攒着呢,其实东拼西凑算一算,她多少还是有些积蓄的。 只不过,她的这些积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不知能不能解了秦诗言的燃眉之急。 「你要多少呢?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一定会帮你。」她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问题,却把秦诗言也给难住了。 她犹豫着:「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几百块钱?也许几千……」 「那应该是可以的。」黎元淮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秦诗言笑容感激而侷促。 「可是,我能问问你,要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吗?」黎元淮又问,也钻进被窝里去。 秦诗言这回没有任何犹豫,坦然道:「我怀孕了……我需要钱,去打掉这个孩子。」 秦诗言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你想要得到什么,是一定要付出什么去做等价交换的,没有人有义务无条件的帮助你。 第47页 所以,今天,她要用来交换的,就是她此一生中,最大的秘密。 这秘密是她渺小卑微的一生中,最深的毒刺。 她不知道,自此之后,她还会有多少弱点可被人指摘。只是,现下这唯一一把利刃,她心甘情愿调转刀柄,将其放在了黎元淮手里面。 黎元淮可以在任何时候做出选择,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向她。 这权利,是秦诗言给她的。 她给了她一次报復自己的权利,同样的,也是变相的给了她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承诺。 只不过,这一切的思虑,都只在秦诗言的心里。 她面前的黎元淮,没有想得这么复杂,她只是傻了。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这不是在社会新闻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吗? 这发现让她慌了。 这根本就是她没办法处理的事情。 遇到没办法处理的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晏飞白! 「那我能……告诉晏飞白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诗言错愕地看着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背叛,目光中立刻出现了牴触,之后冷淡的后退,松开了她的手。 「我还能相信你吗?」 黎元淮一愣,立刻发现她会错意了,急忙解释道:「你当然能相信我啦!我,哎,我用人格担保,晏飞白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对你不好的举动。真的,我只是,我害怕……我只是想听听他的意见,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们,处理不好。」 她吓得汗都下来了,秦诗言当然看得出来。 她垂眸想了想。 晏飞白平常对黎元淮有多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和张奇峰对她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一句话来概括,晏飞白就是为了黎元淮而生的。 她纪然选择了相信黎元淮,那么,也应该选择相信她相信的人。 所以,思虑再三,她便应了下来:「好。我相信你,也应该相信你相信的人。」 黎元淮松了口气,急忙竖起三根手指再次保证:「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和晏飞白绝对不会说出去,真的,打死也不会!」 秦诗言笑了。 「你能保证你不说,你还能保证晏飞白不说?」 黎元淮更加理直气壮了:「当然,他很好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中的崇拜,简直晃花了秦诗言的眼睛。 秦诗言敛了笑,望着窗外皎月星空。 黎元淮犹豫着问:「那你,真的不准备告诉奇峰吗?毕竟,他也有责任啊。」 「不。」她也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吧……」黎元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两个姑娘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彼此细微的唿吸声。 秦诗言问:「你知道温慕卿吗?」 黎元淮摇头。 秦诗言说:「她是我的同桌,现在休学了。周围的人都说我们俩长得像。」 「像吗?」黎元淮终于有了些兴致。 秦诗言点点头。 「像,不过全班同学都讨厌她,觉得她脾气大不好相处,只有我和张奇峰愿意忍着她。我忍是因为,谁我都忍,而奇峰是因为……喜欢她。」 她说完喜欢她这三个字之后,长舒了口气。 仿佛解脱了一般。 黎元淮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她一直以为,张奇峰只是变心了,才喜欢上秦诗言了,却不知,原来喜欢秦诗言也还有别的原因。 这人可真是渣男啊渣男…… 「我都不知道……」 秦诗言看了看她,笑了笑。 「温慕卿喜欢晏飞白,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整天回头跟他说话,恨不得连眼睛都长在他身上似的。但你放心,晏飞白绝对不喜欢她,甚至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她。」 她眼中透着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快感。 黎元淮是能理解她的,看到自己的对手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痛快,自己都会开心很多,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对于晏飞白不会喜欢温慕卿这一点,黎元淮还是非常放心的。 要说陆渊坐在晏飞白身前,晏飞白可能会有些动心,她相信。可换做是个女孩子,黎元淮是怎么都无法相信的。 「我知道的,飞白不会喜欢的。」 秦诗言摸摸她的头髮,不无羡慕。 「你真可爱。」 第39章 拉帮结派 秦诗言身体状况不佳,早上还是有些低烧,黎元淮有点不放心,坚持把她留在家里养病。对奶奶和周嫂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严正声明,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能让她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奶奶嫌弃她絮叨,顿时手痒起来,在门口拍了她好几下,边拍还边骂:「臭丫头,怎么比我还啰嗦?我快七十的人了,还伺候不好个孩子了?敢对你奶奶吆五喝六的,欠揍!」 黎元淮正在穿鞋,被她打得直喊疼,却无力躲闪,只能在那哭唧唧。 其实奶奶也没使多大的劲儿,她叫一叫也就是为了满足一下老人家的成就感罢了。 可晏飞白刚走到院子中间,看见了这一幕,忙跑过来。 黎元淮一看救兵到了,慌忙躲到他身后去。 晏飞白一手护着她,一手去承奶奶的巴掌。 「奶奶,这一大早,怎么还剧烈运动上了,不好不好,打得手疼呢……」他笑着插科打诨,把黎元淮揽到身后去。 第48页 奶奶看这俩孩子那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骂道:「你们这帮臭孩子,我就不应该管你们!这一个俩的,还学会拉帮结派了,我就该告诉你爷爷!」 晏飞白陪着笑,赶紧给奶奶赔不是,黎元淮趁这机会跑出去老远,爬上了车。 成,今天你帮我挨了顿揍,明日,我定然也帮你揽一顿毒打吧。 这才不负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嘛。 她这边乐呵呵的等着,晏飞白却好久都没有过来。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他才跟上车来。 黎元淮立刻问他:「怎么?说什么那么长时间?」 晏飞白摇头,「奶奶问我爷爷的生日怎么过。」 他扶了扶眼镜,没接着说下去。 他这么说起来,黎元淮才想起,算了算时间,发现这周日刚好是晏爷爷六十六岁生日,的确是应该是要好好过一过的。 「那怎么过呀?」她追问。 「就,吃顿饭啊。」晏飞白笑了笑,「还没定。」 黎元淮「哦」了一声。 快到学校时,张叔照例把车子停在路口,黎元淮一下车就扯着晏飞白到一旁去说话。 又是偷偷摸摸的,跟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一样…… 哎,到底是孩子单纯…… 黎元淮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最后才问晏飞白,到底应该怎么办。 晏飞白皱眉,沉吟片刻,极为不满的样子。 「能怎么办?让他自己解决。」 黎元淮吓了一跳,她没想过他会发火。 「哎,你……别光顾着生气呀。」她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让别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晏飞白是真生气,气急之时,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嘶——」她吃痛,狠狠拍了他一下。 她心里觉得他在吃醋,所以也捨不得说他,只说:「你先想想怎么办好不好呀……」 这声音软软的,晏飞白听在耳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晏飞白是生气张奇峰做事情太没责任感,是真想让他栽个跟头尝尝。 可是张家在警界颇有威望,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张家少爷出了这种事儿,少不得要拿出来做做文章,到时候,就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儿了。 所以,这事儿,还得妥善解决。 罢了,反正张奇峰就要出国了,让他干干净净离开吧。 况且,他家媳妇儿都这么软萌软萌的任他搓圆捏扁了,他还别扭个什么劲儿? 捏捏黎元淮圆润润的小脸,他只好冷冷道:「交给我,你别管了。」 黎元淮立刻高高兴兴的点头,笑得跟朵花似的。 「好好好,我就知道飞白哥哥最厉害了!凡是我办不成的事儿都交给飞白,是吧?是吧?」 那副极尽谄媚的嘴脸,让晏飞白忍俊不禁。 手掌在身侧握起又松开,终于忍不住了,一把牵住了自家媳妇儿。 黎元淮一愣,低头看着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掌与她交握,这视觉冲击真是不小。 晏飞白怕她疑心,立刻道:「快走吧,一会儿迟到了!」 黎元淮这下不疑有他,急忙跟着他小跑着往学校去了。 晏飞白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叫屈。 什么呀,自家媳妇儿牵一牵,还得搞得名正言顺的,真苦了他…… 等有朝一日把她娶回家,晏大少非得过足瘾不可。 天天牵月月牵,每时每刻都牵! 俩人一熘小跑到教室里,跑得一脑袋都是汗,教室里人还没有几个呢。 俩人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这就是青春吧,随便什么时候,只要见到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开心的。 只是两人的笑容还没收起,身后便是一声来自班主任的唿唤。 「黎元淮!」 黎元淮一僵,下意识对晏飞白噘起了嘴…… 晏飞白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只好转过身去,对着秦老狠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老师好!」 秦老狠目光犀利,在她和晏飞白身上来回扫射……扫视。最后,终于一脸冷漠的,把黎元淮叫进了办公室。 黎元淮一路提心弔胆的跟着她去了,生怕又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不好了,惹得她不高兴。 好在,她只是想询问一下秦诗言的情况。 黎元淮忙着跟办公室里好几个相熟的老师点头微笑,一看就和和气气十分善良的模样。秦老狠也不必担心,这样的孩子会把秦诗言给拐卖了…… 可该问的,她还是要做到啊。 「昨天你叔叔打电话给我,说秦诗言现在在你家里,怎么样了?怎么还不来上学?」 「秦诗言除了还有点低烧之外一切都好,就是要静养几天。」黎元淮按照晏飞白教她的,认认真真回答着:「我奶奶照顾她,老师就放心吧。」 「这个我当然放心……」秦老狠忙说。 黎家老太太的名望,满凤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谁敢不放心。 「行,她好就行,就是没事儿的话,就让她回来上学,知道吗?」秦老狠嘱咐着:「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娇气。」 黎元淮急忙点头,给了她足够的面子里子:「哎,老师,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第49页 「行,那你去吧,第一节物理,去帮周老师拿东西去。」秦老狠说。 第40章 等你给我我要的 周经轩一如既往温柔和善。 「你拿书就好,器材我拿。」 「哎!」黎元淮开开心心的点头,只是捧着周经轩的书,她都感觉与有荣焉。 「秦诗言生病啦?」周经轩问。 黎元淮点头:「有点感冒了,她家住的远,在学校也没人照顾她,我就让她去我家了。」 周经桓「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他的课,仍旧是全班女生打鸡血的时间,大家光顾着对着他勐流口水,全然不在意他都讲了什么。 黎元淮却一反常态,偷偷摸摸地给秦诗言发简讯:你好点了吗? 秦诗言立刻回过来:好多了,奶奶和周姨真好,对我好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哎。 黎元淮笑了。 周经桓前一天刚被没收了手机,这会儿气哼哼的看着她。 「你适可而止吧……」 「要你管。」 黎元淮抿唇,收起手机接着听课。 张奇峰还是没来上学。 黎元淮有些担心他,可是想到他对秦诗言做过的事,又觉得担心不起来了。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今天才算是明白了。 这个臭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明明有秦诗言那么好的女朋友,竟然还在想东想西。 什么温慕卿温慕红的,真是气死个人。 周经桓昨天也帮张奇峰跑了老久,这一上午都在嚷嚷着这疼那疼的。黎元淮实在是听不下去,好心帮他揉肩,他舒服得直嘆气。 「哎,亲爱的同桌,我说你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他坏笑着感嘆。 黎元淮白他一眼,「你是还想跟我练练怎么着?」 练什么练?自从上次被她练到脱臼之后,他哪里还敢近身啊?当下便龇牙咧嘴地推开她:「得了得了,惹不起你们武林人士,我就是一平民百姓,混日子罢了,你们舞刀弄枪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不适合我……」 黎元淮给他逗笑了,「你这说起歪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考倒第一的时候,怎么那么不含煳啊?」 周经桓冷哼:「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要是不考倒第一,你怎么办?」 黎元淮被戳中痛处,支支吾吾地辩解着:「那,我是艺术生嘛……」 他们两个头碰头说了太久,很难不被三尺讲台上俯视众生的周经轩注意到…… 周经轩敲敲黑板,故意严肃脸道:「请后面聊天的同学小点声,吵到中间睡觉的同学就不好了。」 周围的同学都轻笑起来。 黎元淮也笑了,心想着周经轩就是周经轩啊,上课的氛围都和他长相一样出彩呢。 周经桓不理自家堂哥,还嘟嘟哝哝个没完没了。 「你说你,对着晏飞白就是这么温柔一小妹妹,对我们就是怪力少女,这往后晏飞白要是不要你,你找谁接盘去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她没听清,皱着眉头追问:「你说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周围渐渐嘈杂起来,周经桓便没说话,等他终于转过头想回答他时,忽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晏飞白站在她身后,不声不响的,那镜片后面的眼睛简直像冷箭一样,就那么看着他,没得吓人一跳。 他只好吸了吸鼻子,囫囵道:「没,没什么。」 黎元淮眼见他起身离开,扭头问晏飞白:「他怎么了?怎么忽然就不说了?我惹他生气了?我又说错了?没有啊……」 晏飞白原本冷着的一双眼,在对上她的瞬间,离奇的柔和下来。现在这副表情,再配上那副眼镜,才有了些儒雅书生气息。 想来这黎元淮就是背后没长眼睛,要是背后也长了眼睛,肯定要感嘆一句:这帅小伙子,还有两副面孔呢啊。 飞白哥哥贴心的摇摇头:「跟你没关系,这人脑子不好。」 黎元淮哈哈大笑着。 平常都是和张奇峰还有秦诗言一起吃饭,骤然分开,黎元淮还真有些不习惯。 午饭后,从食堂出来,黎元淮就憋不住了,问晏飞白:「真的不用叫他回来吗?他一个人在外面着急上火的,再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呀?」 晏飞白摇头。 「那就是他活该倒霉吧。」 黎元淮耸耸肩,想起张奇峰做的那些蠢事儿,也有点心疼不起来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想来想去实在是觉得好奇,便拉住晏飞白,趴在他耳边问:「那个,张奇峰和秦诗言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怀孕呀?」 她虽然也上过生理卫生课,可是对于这些事情的实际操作该如何,却还是懵懂不知。 看电视剧时,往往停留在男女双方都脱掉了一点点衣服,在不断亲亲的时候。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是,要亲亲和脱掉衣服! 晏飞白闻言,斜睨着她,威胁似的:「怎么,你也想试试?」 黎元淮立刻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然不!」 要是她怀孕了,奶奶一定会杀了她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十月怀胎没法唱戏,奶奶就绝对绝对受不了! 她也只是好奇,好奇嘛。 「那你还问!」晏飞白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了,义正言辞地嘱咐:「这套流程不适合现在的你,以后你不许问,更不许问别人!你听见了吗?」 第50页 他说话的样子好严肃的。 黎元淮只好点点头,无奈的答应:「我知道啦,可是我就是好奇啊,他们两个到底做什么了呀……」 晏飞白自然是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了,可见她那副样子,又怕她真的去问别人,此刻在心里天人交战着…… 想不到,不用他多想,这小丫头竟然自己便转移了话题:「那你和奇峰,也这样做过吗?」 晏飞白脚步虚浮,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你……」他指着黎元淮,却发现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白白手痒啊…… 黎元淮是真的好奇,不懂,才问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可是晏飞白却因为这个问题而……红了脸。 「看来是有了……」黎元淮错会了他的意思,摇头晃脑的离开了:「这个花花公子,太讨厌了,飞白,咱们不理他了!」 晏飞白在她身后,欲哭无泪。 这个孩子,真的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学楼。 楼上高一(一)班的窗口处,周经桓坐在窗台上,摸了摸毛茸茸的寸头,目光淡淡垂下,远远看去,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口袋里的手机短促的震动了一声。 邪恶的美杜莎: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等你给我我要的,合作愉快。 第41章 麻姑献寿 秦诗言在黎家住了三天,周五上午张叔送她回家,约好了周日早上再去接她回来。 手术是晏飞白让张叔以他的名义去安排,就预约在周日下午。一切以秦诗言为主,保证绝对的安全和保密。 对此,秦诗言表示万分感激,而黎元淮则是万分放心。 对她来说,凡事,只要是交给晏飞白,就绝对没有让她担心的呢,这一点,她心中有数。 星期六是晏家爷爷六十六岁生日,晏飞白和黎元淮不能走,张奇峰也一样。 晏爷爷照例,一大早就差人来叫黎元淮了。 晏飞白乐呵呵地敲响了黎家的大门,叫他家小媳妇儿过府一叙。 黎元淮跳了一件暖黄色的毛衣,跑到楼下去,却不想晏飞白也穿了一件差不多颜色的,俩人站在一起,倒真像是一对儿小情侣似的。 奶奶连连嘱咐她过去要嘴甜要识大体,她嗯嗯呀呀的应着,和晏飞白相视一笑,他坐在台阶上陪她穿鞋,似乎心情很不错,还在轻轻哼着歌。 黎元淮扫他一眼,笑着问:「心情这么好?」 他点点头,「是啊,天气也好。」 人也好。 黎元淮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春光明媚的。 若非他提起,她都想不起来看看天气了。 满眼满眼都是他。 晏家老爷子早已经在客厅等着了,见黎元淮过来,忙对她招招手。 「过来,孩子,到爷爷这来。」 黎元淮正在拖鞋,闻言差点儿摔了,好在晏飞白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下意识地埋怨着:「看着点,跑什么?」 黎元淮做了个鬼脸,却听话的扶着他的肩,老老实实脱了鞋。 晏老爷子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像面前这两个孩子,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两个成年人一样,又或者,只是两个奶娃娃,天真浪漫童趣无邪。总之,就不应是现在这个年纪。 黎元淮小跑着过来,笑容娇憨可爱。 「爷爷,生日快乐。您孙女儿来给您献寿了呀……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没事儿好多打飞白哥两下,运动运动呀。」她小嘴儿甜甜,哄的晏爷爷眉眼弯弯,满目欢喜。 「打我干嘛?为什么不打你?」晏飞白反驳道,当着爷爷的面就去掐她的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实他哪里捨得呢,不过是逗着她玩儿罢了。 可黎元淮还是每一次都当真,赶紧捂着脸往爷爷身边躲:「别动,你让开!」 晏爷爷亦立刻冷了脸,捶了晏飞白一下。 老爷子相貌英挺,和晏飞白的书生气不一样,一看知道就是行伍出身的,即便不动不说话,也自有一种威慑力在的。当下横眉冷目,看着真有些吓人。 晏飞白见她有爷爷撑腰,也不和她硬碰硬,只留给她一个「你等着」的目光,便一熘烟跑去厨房给爷爷泡茶去了。 黎元淮这才笑眯眯的回过头,对晏爷爷竖起了拇指。 晏爷爷也笑了,那一双长寿眉十分惹人瞩目,浓密且长,老人都说,这是寿征。 黎元淮相信,晏爷爷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怎么,角儿,不给爷爷来一出?」晏爷爷问,也捏了把黎元淮的脸蛋。 黎元淮揉着圆润有弹性的脸颊,在心中默默嘆息:这祖孙俩的,都跟她的胶原蛋白较什么劲呢…… 「唱是肯定要唱的呀,一年练到头,就为了给爷爷来一出《麻姑献寿》吗不是?」 晏爷爷哈哈大笑,「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晏飞白端着装着茶壶茶杯的托盘出来,正巧看到祖孙俩相视而笑的这一幕,听着满室的欢声笑语,路过门厅时,嗅出因为宴客而准备的百合香。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十分美好。 如果时间能够只停留在这一刻,将这个画面拉扯成永恆的长度,该有多好。 黎元淮清澈圆润的嗓音将这幅画面润色,满室花果茶香,爷爷、妈妈的笑容自然牵起,这一切,构成了晏飞白心中最完美的画卷,为他的青春定格。 第51页 青春中的一切美好,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同时,消耗殆尽。 这一整个上午,晏家简直变成了黎元淮的堂会了。黎元淮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尽兴过,若非后来客人渐渐多了,她恐怕还要拉着晏爷爷唱他个一天一宿,结果被晏飞白提着领子堵在楼梯中间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晏飞白皱眉:「去,上楼给我休息去。没大没小的,没见来客人了吗?」 黎元淮不解:「那我回家休息不行吗?我干嘛要在这里呢?我回家也是很方便的……就几步路……」 说着,越过他就要下楼。 晏飞白却再一次横在她面前,一下一上的,这回两人只差一个台阶,刚好平视对方。 晏飞白敲敲手錶,说话时有淡淡的茶香萦绕在两人的鼻息间:「你别闹,上去睡一个小时,一会儿要走我叫你。」 「可……我奶奶还在楼下呀……」 晏飞白深吸一口气,「嘶——我还说不听你了是吧?」 黎元淮给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正犹豫着。 门厅里刚巧走进来个姑娘,身后跟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便开始和晏妈妈寒暄起来,看起来非常熟稔。 黎元淮好像听见了晏飞白的名字,便弯下腰,趴在他肩膀上,探身去看。 晏飞白也管不了许多了,顺着她弯腰的动作,肩膀抵在她腹部,将人扛了起来。 黎元淮吓了一跳。 视线被垂下来的头髮挡住,刚巧错过了与那姑娘的对视。 可那姑娘却看见她了。 晏妈妈见温慕卿愣在那,笑着问她怎么了。 温慕卿面色不善,指着楼上晏飞白的房间,问晏妈妈:「阿姨,刚才我看见飞白哥进房间了,我能上去找他吗?」 晏妈妈一愣,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温若存低声唤了她一声:「卿卿,过来,给爷爷拜寿。」 温慕卿回过头,面露不甘之色。 「哥,她进……」 温若存抬眼,她立刻不说话了,咬着牙站到温若存身边去,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好想要把那扇门看穿一样。 第42章 入赘到你们家去 晏飞白把黎元淮扔在床上,用被子将人捆起来。 黎元淮被他折腾的狼狈不堪,见他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气乐了。 「你你你,你干嘛?让我侍寝吗?」 晏飞白嫌弃地上下打量她,最终摇摇头,「少爷也是很挑的好吧?」 黎元淮气得想挠他,刚要动手,却听他正色道:「床单都是昨天新换的,你睡一会儿,一会儿要出发就叫你。好吗?」 他说完,蹲在床头旁,为她理了理头髮。 「看你,一天天疯疯癫癫的……」 他嘴上嗔怪着,手上的动作却尤其轻柔,黎元淮在他的抚弄之下,真的渐渐生出了些困意。半合着眼,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她眼前有碎发,晏飞白怕她不舒服,好心拂起,却被她嫌弃,拍掉了他的手指。 晏飞白顺势握住她,再没放开,等她渐渐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抽出手,又替她拢了拢被子,下楼去。 楼下正热闹着。 黎奶奶见只有他一个下来,便问:「淮淮呢?」 温慕卿也冷冷的看过来,目光阴森,晏飞白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了。 这么冷淡的模样,与平日里黎元淮所见,当真判若两人。 晏妈妈看着温慕卿,想起晏飞白数日前说过的那件跟踪事件,很是难过。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这么温柔漂亮的姑娘,会谋害黎元淮。 都是孩子嘛,她都是疼爱喜欢的,怎么会坏成那个样子呢?尤其,她还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在呢。 可是,晏飞白的确也没有道理骗她的…… 晏妈妈踌躇着,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个姑娘了。 晏飞白坐到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搭在她肩上,她握着儿子的手,听见他回答黎奶奶的问题:「唱了一上午,累着了,刚喝了点水,现在打盹儿呢。」 晏爷爷忙说:「对对对,让她睡一会儿,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睡过懒觉,也是怪可人儿疼的。」 黎奶奶捧着茶盏,垂下眼眸。 黎晏两家孩子从小便一处玩耍,加上鲁家山张奇峰,这几个孩子玩闹都没个限制,想几年前,偶然留宿都是不打紧的,不过是年纪大了之后才分得清楚了些。 不过即便如此,吃饭睡午觉这样的小事儿,谁也不会太在意。 晏妈妈的另一侧坐着温慕卿,对面是她哥哥,温若存。 温若存气质清冷,看谁都是极其冷淡的模样,即便面对着晏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仍旧如此。 可偏巧,晏老爷子还就喜欢这个孩子,许多年来,对温家多有提携照顾。温家自然也回馈给他不少好处,一桩一件,全都算在了晏飞白父亲的成绩里。两家互利互惠合作共赢,既没什么谁欠谁,也没有谁巴结谁。 在晏飞白看来,这种关系,反而要比妈妈所想的那种「亲上加亲」更为牢靠。 温若存对妹妹向来溺爱非常,通常,凡是妹妹想要的,隔天必然双手奉上,也就是在晏飞白身上,他们兄妹俩都吃了瘪。 第52页 不过,却从没有放弃过。 「我记得飞白是想进部队的,是吧?」温若存话是问的老爷子,眼睛却盯着晏飞白。 晏老爷子点点头,「晏家的孩子,都这样,去歷练歷练也好,也省得在家里,谁都捧着,没个出息。」 老爷子也就是随口一说。 谁都知道,他疼这个孙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将整个晏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说他没出息,不过是谦虚罢了。 这话要是被黎元淮听见了,定然要与老爷子编排出这个大少爷一卡车的不是来,最后把晏飞白气得眼冒金星,还打骂不得,只有干吃哑巴亏的份儿。 不过,温慕卿却最听不得别人说晏飞白的不是,可同样的,她又不好意思说老爷子,只好直白的表扬着晏飞白:「我觉得飞白哥就很好啊,是吧哥哥。」 哪成想,这大少爷连头都不回一下的。 好在,温慕卿想讨好的,也不只是他。 这一手,自然深得晏妈妈的心意,当下握住了温慕卿的手,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髮。 「卿卿这小嘴儿甜的,教人怪喜欢的。」 温若存就着这个话头说下去,也顺道捧了捧老爷子:「也是老爷子言传身教的关系。」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把晏妈妈和晏爷爷都夸美了,听得黎奶奶直偷笑。 晏飞白赶紧递上一杯茶,借着弯腰的动作,覆在黎奶奶耳旁说:「奶奶别憋着了,快遮着点儿吧……」 黎奶奶白他一眼,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了面上的笑。 温若存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明明是在拍马屁,可就是让人说不出不是来,还能觉得这人真是和光同尘。 晏飞白和爷爷一样,对这个温若存是存着三分忌惮七分欣赏,而对温慕卿嘛,就是十足的无感了。 黎奶奶看出那小姑娘一个劲儿地盯着晏飞白瞧,早已明了了大概,当下不动声色,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老爷子是没往这方面去想了,言谈间也很少谈及温慕卿,看得出,应该是不大喜欢的,可晏妈妈却一直握着温慕卿的手的。 老太太活了这大半辈子,当即瞭然。 想来,要是自家孙女儿现在没被那个混小子拘在楼上,怕是早就被这混不吝的兄妹俩给编排死了。 夹枪带棒少不了,恶语相向也能发生,只是到时候,脸上最难看的,怕就是晏家这爷孙俩了。 这小子必然也是怕开罪了她老太太,才不敢让温慕卿见到她家那傻孙女儿吧? 黎奶奶抿了口茶,横了晏飞白一眼。 晏飞白偏巧看见了,遂对奶奶眨眨眼,讨饶似的。 她看了眼楼上,琢磨着要不要上楼叫醒姑娘,那局面可就好看了。 这一眼,可把晏飞白吓坏了,匆忙起身,绕到奶奶身边去坐,添茶倒水好不勤快,看得晏爷爷都有些妒忌。 「好嘛,我这孙子成给你们家养的了?对你比对我还好。」他故意说:「成,现在就这样,往后怕不是娶淮淮进门儿,得是我孙子入赘到你们家去。」 第43章 随便 此言一出,晏飞白真是想给爷爷拍手叫好了。 真是神助攻啊神助攻…… 在他心里,最好早早的把名分定下来,往后便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岂料,下一秒,黎奶奶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给了他一个透心凉…… 黎奶奶扫了眼黑了脸的温慕卿,言语淡淡的:「行了晏老,你以为咱们还在旧社会呢?子女婚姻都由着父母包办?现在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这些孩子们,主意都大着呢,什么青梅竹马啊,两小无猜啊,门当户对啊,统统都没用,得他们自己喜欢才行呀。是不是,飞白?」 晏飞白一口水哽在喉头,他当然想说不是不是不是。但是那也太不合时宜了,要表忠心,也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啊,无论是对黎元淮还是他,都显得太轻浮了。 他们的感情,比这场面要重要许多。 他只得看着黎奶奶,用目光求她饶了自己。 黎奶奶秀气的眉眼与黎元淮极其相似,说话时顾盼生辉,亦能看出年轻时飞扬的神采。早年,她也是用那双明月一般的眼勾掉了老黎的魂儿的,如今这目光在黎元淮眼中再次出现,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晏飞白呢?不过是不能把这话口说死罢了。 万一哪天,她孙女儿真的遇到了什么真命天子,又或者,真的唱出了名堂。别说是晏飞白,就是天王老子,只要她老太婆不许,看她能不能结成婚。 晏老爷子可不乐意,当下黑了脸,指着晏飞白,声如洪钟:「我说了怎么就不算!你说!你爷爷说的算是不算?」 晏飞白这心情,就这么在短短的几句话里大起大落,紧张透了。他在心里,暗自给爷爷点了个贊,而后很慎重得点头:「当然,我非常、非常尊重爷爷的看法。」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晏老爷子抿唇,傲娇的看向黎奶奶。 晏老:哼,年轻的时候就斗不过我,老了、智力衰退了,就能了?开什么玩笑? 黎老:看什么看?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觊觎她家的漂亮闺女! 这一来一往,黎奶奶虽然没能如愿甩开这俩人儿的关系,但也表明了态度,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53页 也罢,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要怎样就随他们去吧,她个老太太,没准儿什么时候两腿一蹬,是管不了那许多了…… 温若存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而后垂眸,无视了妹妹的祈求,安安静静的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温慕卿脸色涨红,眼见就要哭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给晏飞白定亲了嘛…… 晏妈妈发现她态度不对,急忙岔开了话题,叫晏飞白去烧水过来。 她也有自己的算计。 毕竟今天是老爷子过寿,一会儿少不得要来客人的,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温慕卿要是就这么当众哭起来,让旁人看了,怎么说? 还不说晏家仗着自己势大,欺负小姑娘了? 况且,晏飞白对她要是真没有那个意思,再闹出事来,也真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了。 作为晏家长媳,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料,温慕卿听见这话,眼睛又亮了,赶紧接道:「我陪你吧。」 晏妈妈赶忙给晏飞白使眼色,就怕这个轴儿子给温慕卿难看。 晏飞白却连看都没看妈妈一眼,就抿唇回答:「好啊。」 那斜睨过来的神采,将温慕卿的魂儿都勾没了。 黎奶奶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客厅的背影,觉得似乎也蛮般配的。 温慕卿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在晏飞白从小生活的家里,他在烧水,她就那么站在他身侧,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这明明就是他们婚后生活的真实写照好吗?她的眼睛,简直一时一刻都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飞白,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她怯生生地道歉,哥哥说了,只要一有机会,就要立马解释清楚之前的事情,不能给晏飞白留下不好的回忆。 所以她真的听话了,主动做着从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向温若存之外的人道歉。 晏飞白没回答,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 「我那天……不应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你,可我当时真的是……气疯了。你能理解我的吧?张奇峰跟我说,他说你这辈子只认识一个女人,就是……哎,反正他没说什么好话,就说什么对你来说,除了她之外,其他全都是人而已。我特别不喜欢他这么说,所以才一时冲动打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无非是一个不怀好意的话唠和一个暗恋不成恼羞成怒的姑娘一起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儿。 他要是在意这些,恐怕就很难和张奇峰做这么多年朋友了。 所以晏飞白「嗯」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温慕卿挑眉,摸不清楚他的意思,想了想又问:「你能原谅我吗?」 「我又没怪过你。」晏飞白回答。 温慕卿当下面露惊喜之色。 「真的吗?」她大着胆子上前,挽起晏飞白的胳膊,顺势靠在他肩膀上,语气软软的:「那我下周就回去上学好不好?这些日子,我根本不敢回去见你的……好怕你生气的看着我……」 「都行。」 温慕卿撅着嘴,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颇为不满,撒娇埋怨着:「你看你,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我才会这么患得患失。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吗?为什么老是表现出一副,根本不在乎我的样子?」 晏飞白笑了笑,却是脱口而出:「我总不能,装出很在乎的样子吧?」 温慕卿笑容一僵。 「你说什么?」 晏飞白扭头看了她一眼,看起来颇为不解:「怎么了?」 那神情,似乎连唇峰都是冷淡疏离毫无感情的。 温慕卿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勐地后退了一步,微微驼着背,好像只发怒的豹子。 「晏飞白!你别以为,我真的是那种任你搓圆捏扁的人!你不能像对待别人那么对我!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和你们一模一样!你凭什么只喜欢她不喜欢我!」 第44章 只有得到或者毁灭 水壶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和温慕卿嚷嚷时着急的情绪不同,那泡泡的咕嘟声慢吞吞的,听起来就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 怒极之时,温慕卿甚至想要抄起这滚烫的水壶,朝晏飞白脑袋上砸过去。 可是想起这副皮囊的尊贵来,她又迟疑了。 普天之下,能让她克制自己情绪的人为数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晏飞白,就是其中一个,可他偏偏,不懂的真心。 她想,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忍让过他多少次了,不然怎么会这样理直气壮的,无视她的退让。 「我没有任何兴趣搓圆捏扁你。我们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像对待所有朋友一样对待你,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你连朋友都不想做?」 晏飞白凉薄地笑,对她开了一个全世界最最荒唐的玩笑。 温慕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痛到连唿吸都觉得难受:「你!你威胁我?」 晏飞白这种钢铁直男,对于温慕卿这种清奇的脑迴路,实在是没办法苟同。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都放弃了。 罢了,话不投机,说了也是白说。 脑迴路就不同,要怎么沟通呢? 又不是淮淮,他连一丁点儿妥协的意愿都没有。 第54页 「我喜欢你喜欢到,要死了,你凭什么不喜欢我?要是没有她——」温慕卿指着二楼的方向,银牙都要咬碎了,「你会不喜欢我?」 水开了,短促的嗡鸣声打断了温慕卿不理智的指责,晏飞白关了火,擦了擦手,终于转向温慕卿。 「既然你提到,我也想和你说一句,别做傻事儿了。」 温慕卿见他望着自己,便执拗地上前,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指尖用力到把他的皮肉都抓破了。 这种触碰,晏飞白本身是不喜欢的,但是他的修养不允许他作出诸如甩开一个女孩子的手之类的事情。 他只能握着她的手腕,慢慢挣脱她的钳制。 温慕卿满含期待的目光,被他一字一句,硬生生的击碎了,只剩下鲜血淋漓的伤口,和不甘的眼泪。 「我不喜欢你,跟别人没有关系,没有任何人,我都不喜欢你,我只是,不喜欢你。」 他的神色再正经不过,反正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的。 温慕卿勐地推开了他。 晏飞白一个不察,手背打在水壶上,立刻红了。他不慌不忙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着伤处。 他想起了那天,黎元淮怕热水烫伤他,结果自己被烫到手背。当时他只能打开窗子给她降温,她就好像个小鹿似的,一直乖乖的靠在他身上,一句话都不说。 这么想来,这两次烫伤,好像给他了什么警示。 伤害这种事情,与回报一样,一直是个圈。 简而言之,就是你伤害了谁,必然就要被谁伤害着,没人能够逃出这个圈。 如果这样的话,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往后宁可让淮淮伤害他,他也不想去伤害淮淮了。 温慕卿如果知道,面前这个人,他的脑里心里慢慢的只装着黎元淮一个,根本容不下其他,她还会执着如斯吗? 她会。 在温慕卿的心中,只有得到,或者毁灭,没有中间值。 「晏飞白,我会让你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和你在一起!」 晏飞白在洗手,并没有回应她。 温慕卿撂下狠话后,便匆匆跑了出去,跑到厨房门口被温若存拦住。 晏飞白提着水壶出来,见他就站在那,也不知听了多久了,与他点头致意,而后回到客厅里去,继续做店小二该干的活。 温慕卿趴在哥哥怀里,独自泣不成声。 「哥!我要黎元淮消失!我要她死!」她的声音闷闷的,面上的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温若存的衬衫上。 温若存眸中闪过一丝疲惫感,只摸了摸妹妹的后脑,淡淡道:「让一个人消失的方式有很多,死是最低级的方式。」 温慕卿一僵,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那怎么办?」 他笑了,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让他厌恶她,讨厌她,然后,忘记她。」 出发前半小时,晏飞白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上去叫黎元淮起床。 黎元淮睡热了,被子早就踢到一边去,宽大的毛衣也卷上去半截,露出了白嫩的腰腹。这香艷的场景吓得晏飞白赶紧把门关上了,生怕被别人看见了他肤白貌美的小媳妇儿。 他走进,把水杯放在床头,然后蹲下来,替她整理好衣服,看她睡得微微泛红的脸。 她怎么连睡觉时,眼角都上扬着,似乎是在笑呢? 俯身,在她嘴角处轻轻碰了碰。不算是个吻,最多算是小时候那种,被大人们招之即来的:「来,亲妹妹一口。」 只是妹妹熟睡,怡怡然没有发觉。 「真乖啊……」晏飞白轻嘆着,而后在她耳边唤道:「淮淮,起来了。」 黎元淮睡得熟,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见是他,先是笑了笑,然后下意识的,捂着脸往他身下的阴影钻过去,小猫似的哼哼。 「几点了?」 「马上就要出发了,来,洗把脸。」他将人拖起来靠在怀里,然后端着水杯凑到她嘴边。 黎元淮无意识地喝着,一杯水喝下去,她也醒转过来。 揉揉头髮,再伸个懒腰。 舒服。 动作间毛衣被拉扯上去,让晏飞白骤然想起了刚刚的情景,因而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 黎元淮却忽然炸毛,抢过他手里的水杯,看着他的手,诧异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晏飞白不甚在意:「被挠了。」 黎元淮很生气:「谁呀?谁挠的?」 那语气,活像是知道是谁之后就有一番恶战即将到来了。 晏飞白想了想,准确的形容出来:「王八蛋。」 黎元淮以为是谁家来祝寿的熊孩子把她的飞白给挠了,心疼得要死。 「哎,谁家熊孩子啊,怎么能这么对你,我们这么好看的手……」说着,还撅嘴吹了两下。 晏飞白宠溺地摸摸孩子头。 到底是有人心疼我啊。 不过心疼他的孩子,吹了两口就觉得烦了,迅速跳下床,又变成了那个精力充沛的小百灵鸟。 第45章 摇尾乞怜 「不走吗?」 晏飞白坐到床上,推她出门:「去,先去洗把脸。」 黎元淮很乖很听话,洗漱好了之后,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惹人爱的自己,仍觉得有些颓废,便拿了一条已经晾干的手绢缠了个小辫子出来。 第55页 自恋的人啊…… 晏飞白在楼梯口等她,看见她头上的手绢恍惚了一瞬。 楼下人多,黎元淮认生,不喜欢往人堆里扎,想出去等着,晏飞白又不让,只好躲在餐厅里,偷偷观察着来往宾客,想看看到底是哪家人带来的熊孩子,竟然敢把她家晏飞白的小手给抓破了。 真是气死人了。 她这边兀自生气,丝毫没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默默追随着她,好像萃着毒液的利箭一样,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心惊胆战。 要出发时,众人簇拥着晏老出门,晏老走到门口,都已经要上车了,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门厅里喊人。 黎元淮也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才匆匆凑到近前。 晏老扯着她的手,坚持要她跟自己一辆车。 「怎么,睡好啦?来,过来和爷爷一辆车。」晏老满目慈爱。 周围众人见状,忙又一番恭维话洋洋洒洒顺出来。 「嗯嗯,睡好了睡好了。」她笑容微微,回头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晏飞白正在跟谁说话,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人群遮挡,黎元淮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那是你飞白哥好啊,知道心疼你。」晏老说,让她先上车,转头对晏飞白喊:「你,后面去,我和淮淮一辆车,你去你奶奶那坐。」 晏飞白一怔,而后匆匆过来,扶着黎奶奶上车。 黎元淮看着奶奶,见奶奶似笑非笑地点头,才放心上车去了。 来往宾客都是自己开车,于是乎,以张奇峰家的车开路,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往市中心酒店里去。 黎元淮和晏老坐在一辆车里,这可是晏飞白都没有的宠爱,可见爷爷对她的关爱,甚过了自己的孙子。 黎奶奶到场时,黎元淮正靠在门口的花门上等着,原本披散着的长髮已经编成最淑女好看的样子,用晏飞白的手绢扎起。 晏飞白不由加快了脚步,镜框后似乎承载着万千星辉,只凝向她一人。 真是般配呢。 「奶奶!」黎元淮笑着迎过来。 黎奶奶搂着孩子,丝毫不给晏飞白喘息的机会,把包扔给她:「给我拿着,就跟着我啊,别让你奶奶喝多了耍酒疯。」 黎元淮高高兴兴的点头:「知道啦!」 祖孙俩一前一后进门。 晏飞白扑了个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跟进去。 进场后,正巧碰见了找了一圈儿子却遍寻不见的晏妈妈,晏妈妈见他身旁没有人,笑着打趣:「哟,我儿媳妇儿呢?」 晏飞白冲着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晏妈妈见状,满意的笑:「好啊,真孝顺啊。」 说完便走了。 晏飞白看着远处的黎元淮,好像的确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真难想像,倘使有一天,她真要嫁给别人,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算了,别想了。 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想什么想? 黎元淮跟在奶奶身边,同来说话的人一一打过招唿,听着类似的漂亮话。 ——哟,淮淮这么大啦,可真好看啊…… ——淮淮和老首长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啊…… ——和飞白可真般配呀…… 黎元淮的耳朵都要磨出老茧来了…… 「淮淮!淮淮!」 诶?这声音似乎不一样…… 于她浑浑噩噩的脑中似是一股清流,她听见了不由惊喜非常。 转头,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张奇峰小跑着过来,虽说是将黎元淮拉离了苦海,可是黎元淮知道,见了他也不算是上岸了。只不过是从一个苦海,挪到了另一个苦海罢了…… 哎,这日子,真是一步一个坎啊。 「怎么了?」黎元淮甩开他的手,他又握上来,惹得她直皱眉:「哎呀,干嘛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张奇峰还不乐意了,目光似有些委屈。 「你干嘛呀?怎么这么对我?」 黎元淮被他理直气壮的质疑,一时间真的觉得自己的态度大概是真的有点问题。 毕竟,张奇峰与她,不是能够随便对待的关系。 如果情节需要,她是可以直接打他的。 对这个没轻没重分分钟搞出人命的高干子弟,她相当乐意为民除害。 这么想着,她忽然捏了捏拳头。 张奇峰汗毛都竖起来了…… 匆匆忙忙退后两步,警惕地说:「你……别想打我啊,这场子可不是你家的,是飞白家的,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黎元淮翻着白眼,转身就要走,被他横身拦住。 「刚我听奶奶说你有个同学来家住了几天,是不是秦诗言?」他急切地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骗我。」 黎元淮答应了秦诗言不会说,她就一个字都不会说。 当下故作镇定道:「你胡说什么?」 张奇峰认识她这许多年了,自认早就看穿了她的心肝脾胃肾,想来如果把了解黎元淮的男人列个排行榜,他张奇峰认第二,也只有晏飞白有资格排第一。 他几乎可以断定,要是秦诗言这些天都没有和她联络,她保准儿一天一个电话催他赶紧找人,比他还着急。 黎元淮要是年纪大些,恐怕上清街居委会主任这位置非他莫属了。 第56页 晏老对她的形容是一点没错。 这孩子,慈悲。 对人慈悲,对事慈悲,任何人求到她头上,只要没有不能帮忙的理由,她一定是义不容辞的。 所以这些年,若不是有晏飞白护着,这孩子恐怕早就被人骗身又骗心了。 「撒谎!」张奇峰拍她脑门:「她要是没找你,你现在早把我电话都打爆了。」 黎元淮急了,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气恼,脸色瞬间涨红。 「你干嘛打我!」 「你快说,她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还是生病了?」他这会儿急倒是不急了,就是心里一百个纳闷儿:「还是生我气了?你跟我说说。要不然,你就告诉我她好不好,嗯?」 这姿态,近乎于摇尾乞怜了。 第46章 我希望爷爷长命百岁 黎元淮抿着唇,犹豫地看着他。 她必须时时刻刻默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因为,她既答应了秦诗言不能说,就一句话也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啦…… 可张奇峰却准备跨过她的尊严,直取她心目中的秘密…… 所以他握着她两条纤细的手臂,毫不怜惜的左摇右晃撒泼耍赖起来。 「快开席了,别闹了,啊。」黎元淮一脸无奈,说完就要跑,果不其然被拉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揍他,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而,一只胳膊横在她腰间,果断往后一拉,她便跌入了身后的怀抱里。 都不用抬头,她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晏飞白在她身后,冷冷看着张奇峰,语气如常道:「你是想让你全家上下都知道你谈恋爱了是吧?」 张奇峰闻言,立刻心虚的瞟了一眼主桌的方向。今天他爷爷爸爸叔叔伯伯全都到场,要是他在学校的那些荒唐事儿给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当场被当成现行犯处决了…… 借着这个空档,黎元淮匆忙躲到晏飞白身后。 他微侧了侧脸说:「去吧,一会儿开席了。」 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赶紧乖乖好回去坐好。 奶奶看见她回来,却不见过去找人的晏飞白,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晏飞白和张奇峰站在一处说话,表情都很严肃。 黎奶奶眼睛眯了眯,误会了二人吵架的原因,还以为是俩人为了自家孙女儿吵了起来。 心觉这样可不太好,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犯不上因为儿女私情的事伤了体面。 便转过头,狐疑地问自家孙女儿:「怎么,他们俩吵什么呢?」 「没,没吵架,就是说话呢。」黎元淮抱着茶杯,随口回答。可说出口,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那俩人的神情,任谁都能看出来谈话并不是十分愉快的……她再看过去,那边却已经没了人影。 奶奶皱眉斥道:「你可不许跟他们瞎混了,都这么大了,该分分彼此了。」 她赶忙点点头:「哎,您说的是,不混了不混了,以后都不跟他们混了。」 谁还敢跟他们混啊?张奇峰那个混小子分分钟搞出人命来的,怪吓人的…… 想想明天要做的事情,黎元淮心里就一阵阵的紧张。 她捧着水杯在那发呆,晏飞白回来时拍她左边肩膀,却坐到她右手边去。 「无聊。」她头都没抬。 晏飞白耸肩,和张奇峰的爷爷聊起天来。 主桌坐着晏老和黎奶奶,还有张家的爷爷和叔叔伯伯们,唯独剩下两个空座,一个给了黎元淮,一个给了晏飞白。 晏飞白简直就是给各位长辈端茶倒水的。 那椅子就没怎么坐热过。 今天的寿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虽说请的人多,也不是什么最贵的饭店,谈不上什么铺张浪费,可隐含的奢靡还是有的。 晏妈妈为了孝敬老爷子,特地请了个顶好的厨师,做了这一席好酒好菜,给老爷子过生日。 这些,外人自然是不知道。 旁人只晓得晏家地位尊贵,哪里想到他们的谨小慎微。 开席前,晏老被众人簇拥着上台说话,晏老百般推诿不过,只好款步上台,场内顿时一片寂静。 老爷子退休已久,却仍有一身位居上位者的气度在,那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极有震慑力和穿透力。来得宾客皆是心中一紧,生怕老爷子当场问罪起来。 这几年,晏家虽说势力不减,可晏老爷子早已不在一线,自然会被许多利益当先的人视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这本来无可厚非。 可无奈就无奈在,这帮人过去受过晏家恩惠庇护,等到了晏家有事时,却推三阻四都想躲开这滩浑水。 何况仇人? 晏老也未想到,自己尚且还苟活于世,这帮人便已经变成如此嘴脸。所以今天的寿宴,他登台后的开场白便是一句谦虚至极的:「我还是少说几句吧,毕竟现在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了……」 此言一出,无异于敲山震虎。 就连黎元淮这么不敏感的人,都察觉得出他有意的言语敲打,何况是台下这一干人精? 宴会厅里的气氛,随着晏老的话而慢慢发生了改变,一时间非常迷幻。 第57页 全场,怕是只有黎奶奶仍旧老神在在,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被对号入座。 黎奶奶心里的那桿秤,可稳着呢。 莫说黎晏两家的关系,远非外人可比拟的,实在谈不上什么话语权不话语权的外人话。就冲着晏老在人前对黎元淮的百般疼爱,这黎家也绝不会在那些需要被敲打的行列中。 她要做的,是留下后手。 留下不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后手。 黎元淮对这些事情终究是不大感冒,她所在乎的,无外乎只有一个晏飞白罢了。 晏老说话时,她便扭头看看晏飞白,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爷爷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一声。 不过她也没想多久。 切蛋糕时,晏老在台上对黎元淮招了招手。 「来,淮淮,过来,和爷爷一起切蛋糕。」 黎元淮又是下意识看了看奶奶,见奶奶点头,才小跑着上台。 「这一辈的孩子们,我最喜欢的就是淮淮,沉静温柔,和怀素很像,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怀素是晏飞白的姑姑。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晏怀素,晏老看着黎元淮时,似乎有些动容,眼角泛湿。他轻轻拉着她的手,握在刀柄处。黎元淮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纹路,还有厚厚的枪茧,这只手穿透了岁月而来。 「爷爷,还没许愿呢。」黎元淮提醒道。 老爷子恍然,忙让晏飞白过来插了蜡烛。 晏飞白小跑着过来,刚好听见爷爷问:「淮淮有什么愿望吗?」 黎元淮眨眨眼,巧笑道:「嗯,我希望爷爷长命百岁呀。」 第47章 别怕,我在呢 晏老哈哈大笑:「爷爷肯定会长命百岁啊,你说说,有没有别的愿望。」 黎元淮闻言,看了晏飞白一眼。 「什么都行吗?」 晏飞白闻言,也看向她,心里一沉,生怕她因为想帮晏家脱困,而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尤其是关于他们两个的。 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晏飞白一直慎重再慎重,生怕一步错步步错,平白的断送了两个人的好姻缘。 可黎元淮从不将生活想得过于复杂。 他想拦住她,可已经来不及…… 黎元淮看着爷爷,笑容微微。 「爷爷,前几天唐旭叔叔给您祝寿,从南港送来的那副百福纳寿图,可以借我临摹几天吗?就几天。」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被话筒扩散开来,准确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唐旭?是那个南港唐家的唐旭? 现在在南港,唐家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了,这可是24k金大腿啊…… 都说晏怀素是在南港出事儿的,这想来,也没什么事儿啊。 站唐家,总不会站错队了吧? 众人一时间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晏飞白有些惊讶。 晏老亦然。 想不到她一句话,竟然比晏老刚刚的一段话来得更有说服力。与晏老的言语敲打打着配合,前者勾起众人的歉疚之心,而后者,便是一剂强心针。 晏老欣慰的笑,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那淮淮就帮我许愿吧,来,看看你的愿望会不会实现。」晏老笑眯眯的板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晏飞白,「也看看爷爷的愿望会不会实现。」 黎元淮也不客气,对着蜡烛闭起了眼。 晏飞白看着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将灵动的眼遮盖住。 等她再睁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晏飞白,回过头,晏老爷子的眼眶泛红,眼含热泪,俨然是要哭了。 晏老可从来不是个爱哭之人。 晏老问她:「来,你想要哪一块,爷爷给你切。」 黎元淮笑着说都好,晏老便落刀,四四方方切了个乐字给她。 黎元淮赶紧端着盘子接了。 晏老摸摸她的发,祝愿她一辈子平安喜乐,那情绪变化太快,弄得黎元淮都有些哀切了。 奶奶也有些意外。 回去的路上十分不解的说:「老晏也不是个爱哭的人啊……今天怎么还哭起来了?」 黎妈妈也颇为不解:「是啊,是不像晏老的个性。」 她坐在副驾,说罢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妈,您说,该不会是怀素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要不然,这也不是个整寿,何苦来办这么大,惹人眼呢?」 黎元淮看着她们,对那些复杂的事情懵懵懂懂,却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担心。 奶奶沉吟片刻,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不好说。」 之后,婆媳俩便也没说什么了。 黎元淮低头,给秦诗言发简讯:明天早上别忘记了,张叔七点去接你。 车内昏暗,她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明显,奶奶向来不喜欢他们小孩子整天盯着手机看,便很不满意地问她是谁。 「秦诗言啊奶奶,明天我们约好,一起出去玩的。」 奶奶点点头:「哦。都有谁啊?」 「嗯……我、秦诗言、晏飞白。」 晏飞白说了,不要对奶奶撒谎。 就她那点儿道行,刚说没两句,估计就会被奶奶无情的戳穿。 不过即便如此,奶奶听完也沉吟片刻,和妈妈对视一眼。 正低着头的黎元淮却并没有发觉。 第58页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淮和晏飞白照往常一样,早起喊嗓遛弯不耽误。 九点刚过,张叔便接了秦诗言回来,把车子停在壹号院门口。 他的车刚刚停下,黎元淮正巧出门,从角落里忽然窜出个人来,二话不说就开门上车。 黎元淮吓坏了,匆忙跑过去。 可张奇峰却已经坐在了秦诗言身边,涨红着脸声嘶力竭的跟她发着脾气。 「你说!你跑了这么些天都上哪去了?你是要急死我吗?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 黎元淮要上去拦,被同样闻声赶来的晏飞白拉住。 张叔也下了车。 「让他们俩自己说说吧。」晏飞白说:「都已经看见了,还躲什么躲?」 黎元淮还是担心秦诗言:「可是她不喜欢啊。」 晏飞白想说,她如果真的不喜欢,不就下车了吗? 可怕伤害到他家角儿的幼小心灵,只得宽慰道:「你怎么知道不喜欢,等等吧。」 张叔也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他作为过来人,看着俩孩子在这么好的年纪,经歷了这样的事儿,真的是有点难受。 仨人就在车边那么站着,听着里面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吵架。 张叔一声接一声的嘆气。 「要是我女儿以后这样,我肯定打死那个小王八蛋。」 晏飞白和黎元淮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旁观者,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车里的吵架声才渐渐小了,张叔率先开门上车。 张奇峰坐在黎元淮和秦诗言中间,貌似,好像傻了。 张叔一边开车一边嘆息。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激到了三个人,黎元淮坐在晏飞白身边,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有点害怕。 一条生命,来了又走了,竟然这样肃穆,这样沉默。 「飞白。」她去握飞白的手,又害怕又心疼,因而对张奇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反感。 「害怕了?」他看着她,目光温和,「别怕,我在呢。」 黎元淮眼眶微红。 我知道呀。 你在看着你男朋友,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那你呢晏飞白?你痛苦吗? 张奇峰强颜欢笑着:「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黎元淮对他怒目而视。 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晏飞白,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张奇峰被她的目光吓得瑟缩。 晏飞白嘆了口气,起身将人拉走了。 仲春的天气,天已经开始暖和了。 晏飞白牵着她,沿着医院的楼宇,默默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她疑惑的抬头,发现他目光复杂,似乎夹杂着许多让她分辨不清的情感…… 这孩子,怕是真的受伤了吧? 第48章 我娶你 黎元淮捧着他的脸,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她想把全世界的美好一次过全送给他。 只是希望他能不要再这样皱着眉头,希望他能开心起来。 她一点都不在乎,为了面前这个男孩子将自己的底线拉拉扯扯没个一定这件事情有多么跌份儿。 她只知道,如果他不喜欢自己,她就默默站在他身边就好,如果他受到伤害,她也可以瞬间变成他的铠甲,甚至于,如果他痛失挚爱,那她大概也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守在他左右,不离不弃,福祸相依。 「飞白,别难受,不理他,你还有我……失恋嘛,没什么的。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了,就陪着你,行吗?」她细声细语地哄,他的目光,直看得黎元淮心里一揪一揪的疼着。 他沉默良久,目光明灭,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而后,又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反握着她的手,急切道:「淮淮,你以后,只能嫁给我,行吗?」 黎元淮心中一动,觉得心中好像是砸上了什么东西似的,疼不疼痒不痒的,紧张透了。 她望进那双凤眼里,被其中的情愫晃得发慌,还真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 两人交握得手,俱都汗津津的。 黎元淮忍不住反覆思量,他说的那个「娶」字,是她所理解的那个娶吗? 取去区屈曲趣祛……中华文字这样博大精深,他说的真的是那个字吗? 她不相信。 「什么?」她懵懵地问,脸颊绯红如果。 「行吗?」他来不及欣赏面前唇红齿白的可人儿,又追问着,不自觉将她又拉近了一些,这回说的是更加直白了:「我娶你!」 她有些方了…… 这个这个……剧本不对呀…… 这个晏飞白不是弯弯的那种吗?难不成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一个不小心,这弯弯的月儿就这么让她给——掰直了? 没道理啊没道理…… 她自认,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她兀自思量着,久不回答,晏飞白一时间都想发火了。 激情戏什么的,他一未成年都不求了,毕竟医院里面现成的前车之鑑还仍旧让他气愤唏嘘着。 可问题是,好好的青春爱情戏码,好好的青梅竹马人设,这个蠢孩子还不给他好好演,弄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他既想狠狠咬两口,又想搂着她亲两下…… 哎…… 好好地晏家大少爷,被自己的媳妇儿折腾成神经衰弱可还行? 第59页 「行吗?你倒是说啊。」他无奈的抵着她的额头,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行不行的,也给句准话可好? 行的话,一切好说,不行的话,飞白哥哥就问你问到行的一天为止。 众看客齐嚷:看看看看,你飞白哥哥到底是根正苗红的高干子弟,行事多民主,多和谐,多团结呢? 黎元淮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这样尽力的表达着心中的急迫和恳切,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那俊朗的五官都要凑到一起打麻将去了,实在是不淡定不从容不好看。 可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这微弱的动作几不可见,却仿佛打开了晏飞白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让那张从来温文儒雅的脸上露出了极少见的、只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的灿烂笑容。 点墨晕染在纸上,缓缓铺陈成了画卷。 晏飞白得了这个承诺,比得了什么奇珍异宝都开心,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温热的掌心习惯性的贴在她的后脑处,把她整个人都包裹着,让她觉得好有安全感。 春和景明,这情景也美轮美奂,黎元淮甚至觉得,大概下一秒,晏飞白就会跪在地上跟她保证以后只宠她一个,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不能欺负她,不能损她,见到她被别人欺负要第一个站出来帮助她,在梦里也要梦到她…… 哎呀呀,多少女心多浪漫呀。 黎元淮放任自己尽情yy,丝毫不用顾忌读者感受…… 可,晏大少爷不会的。 晏大少爷虽然也不顾及读者感受,不过那是因为,他只顾及着他家淮淮一个人呀…… 于是乎,晏氏飞白碎碎念专家奔跑上线了。 「……到时你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咱就不生。你放心,我肯定把你伺候的好好的,当你是王母娘娘似的,绝对不让你像秦诗言这么难受……」 这话虽然比黎元淮想的那些要糙些,可好在其中的情谊是一样的,说得她心里是暖烘烘的,好像现在镶嵌在胸腔里的不是有血有肉的心脏,而是莲纹鎏金镂空缀珠暖手炉似的。 这强行掰直的缘由也浮出水面了。 原来他想的竟然是这个。 她猜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说,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两个人迫于社会或者家庭压力,都需要走到结婚这一步的情况下,而两个人又没有确切的目标,那他们彼此取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简而言之:备胎。 形而上: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不想让她遭罪,不想让她受苦,想让她过得好好的,这样细緻入微的宠爱,即便不是爱情,又如何呢? 她仍觉得温暖。 在她心目中,晏飞白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骄傲冷漠,善良专一,言出必践,对朋友更是好得没话说,和他相伴一生,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想来,在晏飞白的心中,自己也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吧。或许超乎于友情,却没上升到爱情,所以才令他费尽心思,不知该怎么安排她的去处才好。 也罢也罢,即便你不爱我,我爱你就够了,对你,除了幸福,我别无所求。 哎呀,错了错了你这个小傻子。 晏飞白不爱你,还会爱谁呢? 再懂得掩饰心迹的人,也有错漏的时候,就连晏飞白也不能例外。 他对黎元淮的那点儿小心思,瞒天瞒地瞒爷爷瞒妈妈,却瞒不住真正旁观着的有心之人。到头来呢,不防之下,逃不过一场利用罢了。 可晏飞白此生唯一的一处软肋,差点被人生生戳折了的那种痛苦,又有谁能体会呢? 第49章 吃瓜子儿群众 老实人秦诗言一个多星期没来学校,这件事情已经很奇怪了。 然而,那边厢与她郎情妾意的张奇峰也是一样,根本找不见个人影,便更是可疑……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于是乎整天闲着没什么事儿干的吃瓜群众看见了,不免又要想东想西想南想北。 生病?私奔?辍学?殉情? 啧啧啧啧,适合两人的桥段不要太多了,已经够天桥底下说书的拆成个百八十集说他个一年半载了。 所以啊,如此有意思的桥段,不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太对不起广大奋斗在学业一线的莘莘学子了。 吃瓜的人不种瓜,不过现成的瓜农倒是有两个,一名晏飞白,一名黎元淮。 这看似是准两口子的俩人儿,变成了重点求瓜对象。 晏飞白向来不爱理人,大家即便好奇,却也谁都不敢去问他。 可黎元淮是喜欢和同学们玩在一起的呀,平日里跟谁关系都算不错,便不可避免的,总被问及这两个人的事情。 黎元淮真的不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同学,急得是一个头两个大,惶惶然不敢上学,却还是被晏飞白提着领子往学校拎…… 哎,做人难啊。 在家靠着奶奶,出门靠飞白,到了飞白都靠不住的时候,她又要靠谁的? 咔喳喳—— 天空一声巨响,救星闪亮登场! 也是这种时候,周经桓的作用才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了。 这哥们平常恨不得拿桌子当床使,拿书当枕头使,拿黎元淮当闹钟使,从没见他清醒着上过一节课,谁曾想,这个整日里昏昏欲睡与周公约会的人,会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梁山好汉呢? 第60页 「嘶——他们俩上哪了关你们毛事在这一个个装毛利小五郎我名侦探柯南在此你们谁敢造次再得瑟等着我一针都给你们扎晕了让你们真给我白日做梦去!」 他这一长串骂得是行云流水不染尘埃,连口气儿都不带换的,听得周围同学是一愣一愣。 黎元淮认为,这个「愣」恐怕不会是来源于恐惧。 恐怕是对于漫天飘洒的飞沫攻击的忌惮,以及对这段话的理解有时间差。 所以才造成了,在原本应该吵吵嚷嚷的下课时间,屋子里静得好像高考一般安静的恐怖局面。 下一秒,众人齐齐作鸟兽散…… 他这一嗓子吼走了所有打扰他睡觉的人,却还得理不饶人,抓着黎元淮的马尾恶狠狠训斥道:「黎元淮,你要是再敢打扰我睡觉,可别怪我混蛋了啊。」 黎元淮赶紧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很没骨气的向大佬低头。 「是是是,小的有错,爷您惩罚小的便是,万不可气大伤身,再呕出二两老血溢血而亡就不合适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这么混蛋的人,她可惹不起啊惹不起。 不仅她惹不起,全班同学见了这手起刀落的巾帼女英雄对他都这般敬重,自此更觉畏惧三分。 所以,连问黎元淮两句八卦都不敢了。 哎,这年头,想要吃个完整的瓜也是很难啊…… 不过,吃瓜群众的热情是不会熄灭的!真的吃瓜群众,敢于正视吃不到的惊天巨瓜,敢于用一个瓜去代替另一个瓜,敢于吃各种各样有机无机、生的熟的、甜瓜苦瓜。 而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是,让吃瓜群众们果断调转枪头的人,竟然是——周经轩。 号外号外! 万年老光棍儿周经轩谈——恋——爱——了! 这消息可真真是击碎了全校女孩子的少女心,一时间举校上下每间教室里无不充斥着哀戚的哭声。 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自己不相信爱情了。 连校长都拿这帮学生没了辙。 哭,还算是轻的。 据来自于周经桓的一手可靠消息说,前几天有个正念高三备战高考的女孩子,趁着月黑风高杀人夜,竟然偷偷潜入了周经轩兄弟两个所住的小区。学人家变态色魔暗夜尾随青年男子周经轩回家,将周经轩死死的堵在门口,非要他赔她错付的青春。 周经桓那时刚洗完澡出浴室,迎头就看见个披头散髮的黑衣女鬼站在自己家门口,对着他哥耀武扬威发着狂,被她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二话不说立刻报警。 警车闪烁着莹莹亮的光,无奈的鸣着警报,和那女孩子的家长一起,接走了疯疯癫癫的女鬼…… 周经桓讲这件事时,仍然心有余悸。 「嘶——自从看见了她,我夜里都不敢自己回家了,这两天都是在楼下网吧等着我哥一起。」他说着,哆嗦了一下,不无感慨道:「哎,这世道也真是复杂,从前都觉得那些什么心理变态啊,什么变态色魔啊,都是电影里的桥段,这回真的亲眼见了,才知道个中厉害啊……哎,瓜子儿给我点儿……」 黎元淮正津津有味儿地吃着瓜子儿,顺便听着一手八卦,听见他要吃,急忙双手奉上,乐呵呵地催他接着说:「然后呢然后呢?那女孩儿怎么样了呀?拘留了吗?开除了吗?」 周经桓抓起一颗瓜子扔进嘴里,煞有介事地摇摇手指:「非也非也,你周老师是那么面冷心狠的人吗?」 黎元淮一脸崇拜,果断摇头:「不是!」 周围原本装作自习的同学们此刻也都绷不住了,齐齐回头:「当然不是!」 周经桓傲娇地笑:「那是自然!不过——」他拖长了音节,直到吊足了看客胃口之后,才姗姗接道:「我是!」 一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等着他说出什么类似于《铡美案》的过瘾桥段来。 却不想,他话锋一转,幽幽嘆息:「但是可惜,未成年人,又是要高考了,也没有什么实质伤害,所以就批评教育了一番,就了了。我哥也替她说了不少好话,这就算完了。」 「哧——」 众人顿觉无趣,都各自回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了。 只有黎元淮,还在咔吱咔吱颗瓜子儿。 「然后呢?」她压低声音追问:「你哥的女朋友呢?」 周经桓斜睨她:「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第50章 上台容易下台难 她有点不好意思,却仍旧露出了此生中最为谄媚的笑:「不是,你说,这两天你哥也没有晚课,怎么可能回家那么晚,还要你等?我实在是好奇嘛……」 周经轩抓着一把瓜子,一个个地往嘴里扔,然后又一个一个吐出来,俩人的桌子上俨然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他故作清高姿态,斜睨着她,全然不知道自己下巴上还沾着一个亮晶晶的瓜子儿皮。 当然,黎元淮也没准备提醒他…… 「看不出,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是个干大事儿的料……」他得意洋洋道:「当然是个好姑娘,才能让我哥这么废寝忘食了呀。」 黎元淮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快说快说,谁呀谁呀!是咱们学校的吗?我认识吗?」 周经轩摇摇头,「哎,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看你问这问题,你认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第61页 他越说越跑偏,俨然说到了你是你的我,而我是我的我这种绕死人不偿命的哲学命题上了。 黎元淮哪里容他? 一拍桌子,收回了瓜子。 「呸,不说别吃了!」 周经桓急忙拉住她,一脸痴汉笑。 「矮油,你不要酱紫啦,伦家是要好好跟你讲的嘛……」 于是乎,俩人又头碰着头,开始了另一轮的小道八卦一对一传输…… 这次周经桓更为慎重,那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黎元淮简直要把自己的耳朵杵在他下巴上,才能听见他细若蚊蝇的说话声。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原来原来,果然果然啊! 俩人咔嚓咔嚓,哧咔哧咔,又是嗑瓜子儿又是犯嘀咕的,小声说大声笑,投入的不行,果不其然,被到处流窜的教导主任抓了现行。 哗啦啦—— 周经桓被那一声怒喝吓到,手里的瓜子袋子腾空而起,他和黎元淮不免抬头观看。 还剩一多半的瓜子袋子,在空中缓慢的飘飞着,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旋转跳跃,自由落体。 黎元淮和周经桓忽然惊唿一声,而后同时闭起了眼…… 全班同学,都在那一个瞬间,石化了。 窜座到了墙边的晏飞白,此刻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以避免飞溅的瓜子殃及无辜。 一阵瓜子雨,噼里啪啦就落下来。 黎元淮睁开眼,就看见被砸歪了眼镜的教导主任,哆嗦着手指指着两人,惊天怒吼一声:「你们俩给我出去罚站!」 周经桓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就不为所动了,当下便起身要出去。 可黎元淮看了看时间,不无尴尬对教导主任道:「那个,老师,明天再罚站行吗?我今天,要出去学……」 她话还没说完,教导主任便提着一口气,破口大骂起来:「罚站你还讨价还价起来了你们这些学生真是没知识没文化没教养一点都不知道尊敬师长不知道遵守纪律要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就你们这样的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知道吗还在学校嗑瓜子你不知道学校禁止同学嗑瓜子吗……」 ……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 这不是「周经桓骂」的升级版吗?这不分句子不会换气的骂法,可不是与周经桓如出一辙吗? 黎元淮在他滔滔不绝的怒骂声中,抽空看了眼周经桓,果然看见他眸中霎时间光芒大圣,充满了欣赏和钦佩。 「老师,您别生气,我错了,她,她也错了,我们不该不尊重您不尊重学校。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要不这样,你要不也撒我身上,我肯定不躲开,成吗?」周经桓兴奋地说。 于他而言,恐怕这是在和教导主任套近乎呢…… 因而,丝毫没有注意到,教导主任一口气上不来,好悬当场背过气去撒手人寰了。 黎元淮赶紧拉拉他。 「少说两句吧……」 教导主任看看他们两个,气得胃都有些疼了。这周经桓他是知道的,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出格一点倒也算是正常,可他旁边这个女娃娃就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唇红齿白顶好看个大闺女,何苦非要和这样的混世魔王为伍,当个女版周经桓呢…… 难不成,是立志想要当个混世女魔王? 不行,坚决要把这种邪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教导主任当下便把人拉入了黑名单,怒气沖沖问道:「你!叫什么!」 黎元淮坦诚地自报家门:「黎元淮,老师。」 教导主任冷笑一声,还有心思挖苦她:「黎元淮就黎元淮,还什么老师,你是老师吗?」 黎元淮立马摇头:「不敢不敢,我也就只能唱个戏……」 周围有人轻笑着。 一直埋头于模拟卷的晏飞白闻言,也勾了勾唇,却仍然没有抬头。 教导主任嘟哝着:「唱什么?」 「戏,京剧。」她回答。 教导主任低了低头,而后又抬起来,眼神忽然失焦,两秒钟之后,復又清明起来。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黎元淮,又看看晏飞白,忽然有些慌了。 周经桓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是想起了黎元淮到底是谁,又或者说,是想起了黎元淮到底是谁的孩子。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子崇拜,立刻烟消云散,重新变回了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古惑仔周经桓。 「怎么?还罚不罚站啊?」他不耐烦地问:「不罚我可睡觉了……」 教导主任原本都在给自己想台阶了,如今他忽然这么说,倒让无路可走了。 这会儿是骑虎难下,是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真是急死个人…… 黎元淮这时候也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觉得有些抱歉,刚好下课铃响了,她便直说:「老师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要不这样,我把这些扫干净再走,您看行吗?」 教导主任立刻顺着她的台阶就下了。 「好,可以,这次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许在班级里嗑瓜子了,知道吗?」 黎元淮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反观周经桓,下巴恨不得杵到天上去,忽然用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表现起了自己对于统治阶级专制和腐朽的不甘与不服起来…… 教导主任剩下这半级台阶,想要彻底下来,也是难于上青天啊。 第62页 第51章 周经轩的女朋友 黎元淮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摇摇头,心想你这个臭和尚,什么时候装清高不好,非得赶在这么个时候,真叫人怪着急的。 关键,耽误了同学们宝贵的下课时间呀…… 于是乎,黎元淮正义感爆棚了,漫溢了,整个人都觉得自己责无旁贷了。 当下也不顾旁人看法,一只手在他后脑果断一按,硬生生的把他圆熘熘的小寸头给按了下去。 她手指有力,戳得他后脑勺生疼,却也拗不过她,只得屈从她的心意,不情不愿地向恶势力低头…… 黎元淮心里想着:让你淮淮姐教教你,什么叫能屈能伸吧桓桓! 周经桓心里想着:好你个黎元淮,这时候来给我玩临阵倒戈是吧?看看明天怎么收拾你! 刚做完一张卷子的晏飞白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拿这两个人没什么办法了…… 千好万好送走了教导主任,俩人拿着扫帚又吵了起来,瞬间恢復成了刚刚被骂前的精神面貌。 晏飞白无奈的看着,生怕这俩人会因为吵得兴起,一激动,再把底下的瓜子捡起来接着吃了。 所以黎元淮刚扫了一半,便被晏飞白抢走了扫帚。 「走吧,我帮你。」 黎元淮高高兴兴地点点头,收拾书包离开了。 周经桓看着她蹦蹦哒哒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冷冷看着晏飞白:「你怎么不帮我扫呢?」 晏飞白扫了眼门口,黎元淮的身影刚刚消失,他就扔了扫帚,一脸冷漠道:「麻烦你了。」 周经桓「哎呀」一声,也扔了扫帚。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晏飞白,和着你媳妇儿的锅你不给背是吧?是男人嘛你?」他义愤填膺,嗷嗷叫唤,引得张家李家都过来看。 晏飞白耸耸肩:「行了,要不是我媳妇儿,你现在跟个傻子似的在外头杵着,那样你就高兴了?」 周经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竟无语凝噎。 是啊,他不喜欢欺下媚上谄媚权贵的人,可是当他自己也沾了权贵的光时,这心里似乎也没那么不好受了。 这人心复杂,还真是不好一言概括啊…… 自此,他也不再装清高了,默默捡起了扫帚,将地上的狼藉全都清理干净,还顺手收了同学们好多垃圾,之后抱着垃圾桶往垃圾房去。 垃圾房在走廊尽头,过去时要路过这一层所有的教室,他鼻尖全是垃圾的古怪味道,根本懒得抬头,一直低头看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跌进了垃圾桶里。 那他可就成了十足十的垃圾了…… 玩闹声、嬉笑声、吵杂声一一掠过他的耳朵,他都静静地听着。 路过某一处时,他勐然停住了脚步。 里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男声,他当然知道是谁。 还有一个女声,他是陌生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其主人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她说起那个人的名字时,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张奇峰出了这种丑闻,我不相信他爸爸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得稳了。」 张奇峰,丑闻,语带讥讽,佐以窃笑,听起来,就是反派出场的标配。 他想起了这些天和黎元淮两个道听途说的种种故事,又想起了周经轩的种种反常,不由得心里一沉。 下一秒,男人便说道:「张家,非死,不足惜。」 晚上,晏飞白照例去接黎元淮,一路上听着她喋喋不休着。 「飞白,周经桓说周老师相亲成功了,是个电视台的记者,长得挺漂亮的,还经常开着小汽车来学校接他。」她言语间有些兴奋:「而且我今天真的看见她了!」 晏飞白没什么兴趣,可还是回应着:「是吗?」 「嗯嗯!」她勐点头,「长得的确好看,和周老师很配的。」 听到这里,晏飞白方有些疑惑,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我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呀。」她笑道。 晏飞白皱眉。 「她去学校了?」 「是呀。」 这正经工作日里,她没事儿去学校干嘛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黎元淮,急促地问:「你说她是记者?」 「嗯,凤城电视台的记者。」黎元淮不太理解他的紧张,关心地问:「怎么了吗?」 晏飞白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 两人一路沉默着,下了车便匆匆告别,晏飞白却一直在忙着给张奇峰打电话,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黎元淮撇撇嘴,不高兴的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下课,陆渊想去买饮料,找了一圈人,睡的睡吃的吃,每一个能跟他一起出去的,所以一回头就找上了黎元淮。 黎元淮左右无事,便跟着他一起下楼了。 俩人晃晃悠悠地去,回来时看见了一伙人在门口说着什么,拿着摄像机对着门卫大叔一顿勐拍。 黎元淮诧异,一个劲儿地探头探脑:「这什么啊?」 陆渊也皱眉,有些不解。 上课铃刚好响起,俩人便匆匆上楼。 下一节是秦老狠的数学课,可不敢迟到的。 一整节课,黎元淮是昏昏欲睡每个精神,秦老狠上课上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她已经练就了自动感应班级异常的功力,立刻清醒过来,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第63页 迎接她的却不是一双怒目,事实上,那双怒目的主人也并不在那。 秦老狠被教导主任叫走了,独留下在班级里自习的人面面相觑。 晏飞白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十分着急的样子,一个人在走廊里不断不断的打着电话。 周经轩接到秦老狠的电话,匆匆赶过来代课,来的路上看见了晏飞白,笑着说:「进去自习吧。」 还是一样的微笑,还是熟悉的味道。 晏飞白冷冷的看着他。 「周老师,张奇峰和秦诗言都是您的学生,在您眼里,都应该是孩子才对。」 周经轩脚步一顿。 「是啊,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周老师。」晏飞白又叫住他。 「怎么了?晏同学。」 「别把你自己也变成卑鄙的人。」 周经轩颇为不解:「这是你应该对老师说的话吗?」 晏飞白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撂狠话是最没有用的环节,只有令人足够恐惧,言语才有威慑力。 现在的晏飞白,不过是个在祖辈荫蔽下生存的少年而已。 第52章 言言睡了 周经轩只说让大家自习就好,不要说话不要闹腾,至于学什么内容,他是不管的。但如果有不会的物理题,可以去问问他。 黎元淮看他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看上去就差吹两下口哨以表欢愉了,觉得有些奇怪,实在是不像周经轩的个性。 他平常虽然也经常笑,可那多数都是教养和习惯使然,并不是真的觉得开心才笑出来的。 在黎元淮看来,他还从没有这样不加掩饰地高兴过,不由得小声问周经桓:「你哥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的,难道真是要结婚了?」 这时候她想到的,还只是前日里和周经桓谈论到的八卦问题,压根没有想到,讲台上这张人畜无害的温柔笑脸,所露出的笑容竟然是建立在她最好的朋友的痛苦之上的。 她不知道,周经轩这笑里,藏着秦诗言的鲜血和名誉,亦不知道,这笑容的背后,是凤城最庞大的家族的渐渐没落,和权力结构的一次大洗牌。 这些,周经桓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犹豫,他害怕,他没有办法苟同哥哥的行事手法和三观,可他又不能说,他不能背叛血缘。 他只能欲言又止地看向黎元淮,那目光充满了恳求。 黎元淮只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在意那双眼中浓浓的痛苦之色。她的全副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一直在走廊里没有回来的晏飞白身上。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怪怪的,总是皱着眉头,看着好可怕的。 以往他虽然也并不常笑,可总不至于是一直保持在生气的样子,所以了解了他的人,都不太在意他的不苟言笑,只当那是他的个性罢了。 可是这两天的他,却不太对。 好像总是生着什么气的模样,那双凤眼狭长,看人时简直像刀一样,看得人心旌摇曳,亦惴惴不安。 黎元淮悄悄问周经桓:「你说,飞白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我从昨天开始就觉得怪怪的呢?」 周经桓又是一低头,抬眼看了眼门口。 晏飞白的身影一直在班级后门口来来回回,手机一直贴在耳边,可是又不见他说话。 想来,是没有接通吧? 周经桓心中的担心和愧疚又多了一层。 他抬起头来,看着被一群女同学围在中间的周经轩,目光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如果周经轩这时候抬起头来,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察觉到他疼了宠了十几年的弟弟,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弟,已经变了。 已经开始变成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独立的思想和行事方式的男人,并且,与他自己的想法,有着云泥之别。 若是换做以前,他是一定会小心注意着周经桓的反应的。 毕竟他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时时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了,他不能顾此失彼。只顾着復仇大业,而忽略了真实的生活。 他当然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 对他来说,真实的生活就是一切都刚刚好,他有亲人有朋友,生活里有笑有泪,经歷中有快乐也有遗憾,总而言之,就是公平。 他脑海中的完美生活就是公平。 他的叔叔和爸爸犯了罪,就理应受到法律的惩罚,这无可厚非。 不过,不应该被有心之人肆意觊觎着。一面要利用他们的伏法争得政绩,一面又要背地里偷偷摸摸地搜刮着他们这些年来攒下来的积蓄,以壮大自己的财力。 那可就太不仁义了。 这种人,放在古代,是要满门抄斩的吧? 可还好,周经轩并不是皇帝,充其量,只是一个撒网捕鱼的渔夫。 他默默的撒了这么多年的网,终于到了收网的一天,他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忘形呢? 所以在这一刻,他是的的确确忘记了,去考虑生活在纯真世界里的弟弟的感受。 此刻,他的弟弟正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路人一般。 「因为张奇峰。」周经桓轻声说。 黎元淮一愣,诧异地看着他,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爬满了她的全身上下。 周经桓似乎很难受,说话也不像平常那么直接了,「黎元淮,要是我有件事儿,做错了,而且是根本弥补不了的那种错误,该怎么办?」 第64页 这实在不像是周经桓会说出来的话。 黎元淮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所说的有关于张奇峰的事件到底是什么。 周经轩、记者女友、记者围堵学校、张奇峰。 这几个关键词联繫在一起,对于整个凤城乃至全国的人民来说,都是一个惊天巨瓜。 她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告诉他:「你千万别告诉我,是我现在想的那种错误。」 周经桓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所以这句话本身就是个bug,本身就让人懊恼,本身就让人头疼。 然而可怕的是,周经桓竟然无比坦然地望着她,带着一丝丝的悲切问:「如果是呢?」 黎元淮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腾」地起身,弯腰看着他,含着眼泪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绝对不会得到任何原谅的,你将会一生都沉浸在罪恶感里,直到死亡。」 说罢,她二话没说,跑出了门。 教室里有些嘈杂,没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座位里消失了两个人。 周经桓独自留在座位上,在桌子下方搓搓自己的手指,摇头苦笑。 是啊,他本来就是为了赎罪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谁又会在乎他有没有感觉到忏悔呢? 他每天都在忏悔,又每天都在犯罪,这就是他的人生。 黎元淮冲出门,抬头对上满眼焦急地晏飞白,看来他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两个人只对视一眼,几秒钟间,便立刻下了决定。 去张叔家! 为防旁人跟踪,黎元淮先带着晏飞白走路去了京剧院,看见门口等着的十几辆各家媒体的面包车时,心中的紧张不断增加着。 两个人在京剧院里等了足有二十分钟,才问陆鸣借了京剧院派给他的专车离开了。 好在,张叔家楼下还没有人。 不过谨慎如晏飞白,还是让司机转了好几圈,直到确定没人跟着,才带着黎元淮匆匆上楼。 张叔和孩子们都不在家,家里的主人就只有张婶一个,她是个极其和气的女人,打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小点声。 「言言睡了。」 第53章 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张婶和张叔一个脾气,惯是和蔼可亲的,待孩子们都是极好,从不会像黎奶奶一样动辄打骂,也不会像晏老一样,鲜少露出温柔色。 黎元淮和晏飞白打小跟着张叔上学放学,和张婶也是熟得不行。看见他们,和看见自己家的叔叔婶婶是没两样的。 所以当初把秦诗言送到这里来时,他们两个一面是充分的信任,而另一面,却是十足十的内疚。 虽然事情与他们无关,可他们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尤其是看到张婶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们的心便一阵阵的发慌。 失望,那是明明白白的失望。 两个从小到大都在旁人的吹捧和夸奖声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瘦的了这样的目光呢?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犹豫。 送秦诗言来时,说好了住半个月,好好养着身体。张婶虽然惋惜,可仍然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照顾,据说连每天的食谱都给安排的妥妥噹噹,想来真的当成是自己女儿的月子在伺候的。 可现如今,才一周过去就要把人接走,这张婶已经在菜市场定好了的好鸡好鸭好鱼好肉,又要做给谁吃去呢? 可是不说也得说啊…… 晏飞白沉了口气,给黎元淮使了个眼色,之后便对张婶解释着为什么要接走秦诗言,以及接走她的必要性。 而黎元淮则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冲进了房间里,去找那个电话都不接的「准爸爸」。 一开门,她便愣住了。 卧室里的状态,还真的挺温馨的。 秦诗言在睡午觉,而想来不知书为何物的张奇峰,就坐在她身边,正在看书,听见开门声先是看了眼熟睡中的秦诗言,然后用气音问她:「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黎元淮弯腰看了看他的书,居然是英语书。 行啊,现在知道学习了是吗? 晚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她没好气地问,没有尝试压低自己的音量。 张奇峰颇为不满:「你小点声!我电话静音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黎元淮对他,现在是一点耐性都没有,每每看到,都想狠狠打一顿再说别的。 可显然,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动刀动枪的。 所以她只能咬着牙道:「别看了,快走吧。」 张奇峰皱眉,「怎么了?走什么走?她现在不适合下床。」 黎元淮仰天嘆息,几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她强迫着自己理性一些,为他解释着:「你和秦诗言的事情被媒体知道了,现在都已经找到学校了,你们不想被抓个现行,不想上社会新闻,就给我赶紧起来,赶紧走,车就在楼下!」 黎元淮平常温温柔柔什么都没意见的样子,可真格冷静下来,于晏飞白那个怪物也没什么两样。 她那副样子让张奇峰瞬间紧张了起来,勐然起身:「什么?怎么会这样?谁说出去的啊?」 黎元淮翻着白眼:「我哪知道?」 秦诗言这时候终于睁开眼,看着黎元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后想明白了她的话,眸中的慌张之色一览无遗。 第65页 黎元淮扶她起来,柔下了声音说:「飞白说先让秦诗言住在他姑姑家,再考虑后面的事,你们动作快一点,那帮人……」她说到这里,想起了班级里春风得意的周经轩,想她之前还那么喜欢他,心里就一阵阵的犯噁心,顿了顿才接着说:「他们有备而来,恐怕这件事情要闹大了。」 张奇峰整个人都傻了,喃喃开口:「闹大?要闹多大?」 黎元淮眉头再次蹙起,极其不耐道:「你快别问了,赶紧收拾吧。」 张奇峰闻言,急忙伺候一样傻了的秦诗言起身。 黎元淮见状,便退到客厅里去,把卧室留给了他们两个。 晏飞白还在和张婶说话,张婶应该是已经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所以只看着他们,不住的嘆气。 过了会儿,才压低声音劝道:「哎,你们这两年也都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稀里煳涂的了,听到没?你们看没看见,言言还那么小,就要遭这个罪,多吓人啊?别说家里人,我看着都心疼呀。」 晏飞白只得点头称是,「是,这段日子真是幸苦您了,我们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的……」 张婶深以为然。 「可不是吗!这还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呢,都闹成这样,要是换了你们,还不闹到上面去?」她说着,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天花板,「到时候你们家里要是因为这个惹上了事情,你们可后悔都来不及!」 黎元淮和晏飞白听到「上面」两个字时,就笑了,可听完又觉得,这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担心张奇峰啊。 张婶见他们似乎没太听进去,还是在那里唉声嘆气的。 「光是知道有什么用的……你看这孩子,身体还且养一阵儿呢。这么小就做这样的手术,可怎么办好哟……」 黎元淮和晏飞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希望,这几天她没有总是当着秦诗言的面,说这些话吧。 不然,她得多伤心呢? 晏飞白的手机响了,才打断了张婶的扼腕嘆息。他掏出手机,一看是黎元淮的号码,便问她:「你是不是不小心碰到通话键了?」 黎元淮诧异地摸摸兜,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才道:「没有呀,我好像忘记带出来了。」 晏飞白敛目,狐疑地接起来,那边立刻说:「黎元淮你怎么不带手机呢?你司机找不到你,他说他们已经要上楼了,他拦不了多久了……」 周经桓的声音不大,可使屋里寂静,在场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黎元淮等人匆忙趴到窗台上看,果然,司机把车停在了楼下大门口处,堵得严严实实,进来出去都不方便。 一个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在车子的另一边,不满地叫唤着。 张婶也看见了,吓得不行:「呀,怎么这么多人了,这可怎么办好?给你叔打个电话?」 「不行,来不及了。」晏飞白果断道:「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 第54章 奶奶要见孙女 黎元淮回头,看见刚出门的秦诗言,她穿着厚厚的毛衣,被张奇峰护在身前,脸色苍白如纸,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那目光错综复杂,让她几乎不敢细细去品味。 她怕秦诗言觉得是自己将这件事情说了出去,即便她问心无愧。 可当下的情形就是如此。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几乎全部都在这里了,只要稍稍换位思考,试想如果她是秦诗言,她看到事情走到如此这般田地,一定也会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参与其中的什么人出卖了,这是人之常情。 就算秦诗言真的这么想,黎元淮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责备她。 所以她忽然觉得心慌,她迫切地想要竭尽全力先去解决这个问题,以换取秦诗言的信任。 至于解释,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黎元淮扭头问晏飞白:「飞白,有没有别的办法?那些人,现在应该还是捕风捉影的阶段,还没有切实证据吧?那样的话,是不是只要我们不开门,就没事了?他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呆着,一辈子不走吧?」 她抱着微不足道的希望,安静的等着晏飞白的回应。 她知道他聪明,却也知道他也不是神,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瞭然于心,这世界上有太多不确定的事情,哪里有每件事都按照个人的想法去完成的必要呢? 她这么问,无非是把自己的慌张转嫁给晏飞白罢了,这样一来,她只需要有个解决问题的心思,便能问心无愧了。 而真正需要解决问题的人,却没有浪费时间提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晏飞白一直在飞快思考着一切可行的对策,一个个想法在他头脑中生出再消除,几乎没有一个想法是可以付诸实施的。 但他直觉上,却并不觉得他们的路已经走死了。 他听到黎元淮的话,望着窗外的方向,沉吟片刻,而后忽然眸光一凛,接着便摇摇头:「恐怕不行了。」 「怎么?」黎元淮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楼下的人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辆电视台的面包车刚停在楼下,车门便立刻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个女人。 黎元淮认识她,她就是周经轩的女朋友,那个电视台的女记者,她昨天才在学校里迎面遇到了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第66页 那女人下车后,和周围的诸多家媒体都很和气的打了个招唿,那帮人对她似乎都是恭敬多些,并且渐渐聚拢起来。 那女人站在人群中间,说了几句话,迎来了一片点头附和,然后她娇笑着,又转身,去扶车里的什么人。 黎元淮就是在看见被她扶下来的老人之后,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和恐惧感的。 那人白髮苍苍,看着有些岁数了,嵴背佝偻着,走路似乎也不大利索。 平日里看着,是个很是和善温暖的老太太,而今天,却格外的愁眉不展,甚至于眼眶泛红,说不上是哭了多少次了。 晏飞白和黎元淮对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到了「命」这个字。 张叔家在四楼,楼下的情形看得真真切切,秦奶奶来了之后,楼下的气氛一下子高涨了起来,似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使命感,感受到为了帮助弱势老者拯救迷途羔羊孙女的必要性,更加义愤填膺起来。 而且,因为被司机堵着门,邻居们也已经很不高兴了。 楼上甚至有人在破口大骂着,埋怨着楼下的人们,骂得挺难听的,一字一句传进秦诗言的耳朵里,她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她怯生生地问:「怎,怎么了?」 张奇峰看了看她,有看看晏飞白,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你奶奶来了,估计不能不开门……」晏飞白说到一半,就被黎元淮和张奇峰打断。 张奇峰愤然:「你说什么呢晏飞白?」 黎元淮也急了,扯着晏飞白的手焦急地说:「怎么就不能开门?就算是有黎奶奶在,这里也是张叔家里,只要户主不同意,他们就算是有天王老子,也不能私闯民宅啊。」 晏飞白看着她,欲言又止。 张奇峰比黎元淮先明白过来。 「你是香港电视剧看多了吧?」他忽然冷冷道:「现在可不是在演电视剧,给你讲法治社会,讲人权。现在奶奶要见孙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人权。」 他说完,剩下几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想到,最是玩世不恭没有责任感的张奇峰,大事临头却能如此淡定从容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尤其是黎元淮。 这些日子,黎元淮对张奇峰的不满简直要溢出胸腔了。无论是为了晏飞白还是秦诗言,她都觉得张奇峰是个非常不靠谱的人,一点都不能够託付终身。 可他接下来的话,以及话中表现出来的承担,竟然让她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张奇峰仍旧揽着秦诗言,淡淡道:「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好,我本来就应该站出来承担的,之前有你们帮我,我还能逃避逃避,可现在明白这,就是躲得过初一我也躲不过十五,何苦还藏着掖着,不然我就出去算了,告诉他们有事儿沖我来,总之不能让他们上楼,不能让他们看见言言。」 他说着甩开秦诗言的手,就要出门去。 秦诗言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张奇峰左右挣扎着,秦诗言好悬被他甩到墙上去,不由得吼道:「你疯了吗?冷静一点!」 晏飞白亦忍无可忍,怒喝一声:「站住!」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很少发火,偶然一次,却每每都要吓死个人。 现在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黑脸状态了…… 「你出去?跟他们说什么?」晏飞白仿佛变成了一个判官一样,一字一顿,字字珠玑,问得张奇峰哑口无言:「你对着所有的镜头髮一顿脾气?让他们逮住你的错处,去攻击的家族?你是不是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尤其缓慢,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为什么有关于他的事情,会被媒体这样争相追逐?真的是因为早孕一件事吗?不是吧。 归根究底,不就是因为张奇峰和他背后的张家吗? 第55章 来势汹汹 在众人眼中,他们就像是动物园里提供观赏的动物,平日里谁见了都笑嘻嘻地,恨不能隔着一块玻璃都对你点头哈腰。一方面感嘆着你的血统高贵,另一方面也为了让你动弹动弹以满足他们的猎奇欲望而出尽百宝。 可一旦出了事情呢?他们立刻就会换一副嘴脸,变成了手起刀落的刽子手。到了这样的时候,张家也就变成了众人心目中都十分眼馋的大骨头,再不復原本趾高气扬的神采飞扬了。 张奇峰冷静下来之后,瞬间就颓了,跌坐在地上,只一遍遍的对秦诗言说着对不起。秦诗言垂着头,默默的俯视他,既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安慰他。 黎元淮看看他们,再看晏飞白,被晏飞白的脸色吓得连声都不敢吱。 她忽然在想,现在这种情况,要是真的能像港剧似的,有主角光环护体,即便被千军万马围堵也能过五关斩六将有惊无险就好了。 哎,都是主角,怎么他们就没得主角光环的噻……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打开窗子听,楼下的事情简直像发生在眼前一样近。 原本在楼上骂街的大爷现在已经怒气沖沖地跑下楼去,叉着腰和一干记者们理论着。 楼下俨然已经吵成一团。 业主、记者、旁观者还有陆鸣的司机,大家都在同一时间开始叫嚣着,实在是听得人心烦意乱,真想一盆凉水泼下去,让这些人都冷静冷静。 第67页 张婶探头看了眼楼下的情况,担心之余,还记得吐槽一下脾气火爆的邻居:「这个老刘,一天到晚发脾气,也不知他儿女怎么受得了他……」 除了晏飞白抬头看了看她,其余三人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责着、内疚着还有头脑风暴着。 黎元淮知道自己的那点脑子,越是在重要场合就越是不好用,想来想去也只能嘆息着:「哎,要是这楼里有什么天台啊,消防通道啊,地下停车场什么的就好了……」 晏飞白顿了顿,忽然眸中精光一现,迅速转头问张婶:「张婶,前后左右邻居,您有特别熟的吗?」 张婶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还是迅速回答:「熟啊,太熟了,对面就我公公婆婆在住啊。」 几人听了,心中陡然升腾起了一丝希望。 「对啊,张叔说过的!」黎元淮一拍大腿,「要不咱们让秦诗言去那屋呆一会儿?」 说罢,询问似的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没反对,又低头看了眼楼下,眼见着那司机明显已经扛不住舆论的压力,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几不可闻,便说:「别耽搁了,这帮人应该一会儿就上来了,咱们先把秦诗言藏起来,之后的事儿再说……」 晏飞白说的没错,司机刚刚迫于秦奶奶的压力,开走了自己的小汽车,这帮人真的立马就沖了上来,一个个都跟长期负重拉链过一样,只十几秒钟,就冲到了张家门前,乒桌球乓地砸着门。 爱吵架的老刘被他们一帮人簇拥着,硬生生的给挤回了家,骂声仍旧惨烈,甚至于为了泄愤,他还在门口狠狠踹了摆机位的摄像一脚。 「你们这帮少教的,真应该都给你们关进拘留所里,给你们批评教育一个月!」他愤愤道。 那个摄像被他踹倒了,站起身就想挥起拳头回过去,可顺着他打开的门,看见了里面少说有两米高的那么个彪形大汉,立刻怂了,揉揉屁股,默默扛着相机下楼,到拐角去挤着了。 老刘这才「嘭」地一声关上门,骂声仍旧不减。 他的骂声,被淹没在记者们公式化、走程序的砸门声和整齐划一的叫喊声中,听不太清晰。 屋子里,张婶正在给张叔打电话,把事情大概说了说,之后还让他不要接孩子回来了,先在外头逛一阵儿吧。只是外头拍门声叫门声十分嘈杂,她不得已只得进屋里去说话。 她这边还没完全关上门,张奇峰就把防盗门打开了。 站在前排有眼尖的记者们看到了张婶的衣角和关闭的房门,简直好像是猫逮耗子一样,发了疯似的往里闯。 晏飞白也出来,和张奇峰一起堵在走廊里,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长枪短炮,还有形形色色的媒体,目测绝对不止电视台一家而已。 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 晏飞白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 好在,那帮人来势汹汹是不假,可是张奇峰作起来也不是开玩笑的,从小在上清街为非作歹惯了的小少爷,一旦找到了自己的场子,护住了最重要的人,心里有了底,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呢? 所以,当下,他一脚踹在墙上,踢得墙皮子都在噼里啪啦地脱落。然后长腿一横,硬生生把整个走廊都封住了,打定主意是人鬼都不准备放过。 「怎么回事儿啊,没头没脑往人家闯?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干什么?」他说着,将挤进门来的人推出去,「去去去,你知道这是哪你就往里闯?有没有礼貌啊?」 这帮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当然知道这是谁,也自认为自己都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随着一阵快门声的响起,张奇峰和晏飞白立刻被淹没在了一片闪光灯海当中,眼睛都要晃瞎了。 晏飞白挡住眼,尽量不去想回去怎么对爷爷解释这件事情,沉了口气,安心处理面前的事情。 有他作军师,张奇峰发挥的也算是很稳定了,一直在和那帮记者绕弯子,说来说去就是三句:「你干嘛」、「你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 所以,即便是千军万马过来拍,记录到的也就是一脸懵逼的奇峰小少爷,谁也讨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就是了。 这话虽然都是晏飞白刚刚教他的,可张奇峰从小在叔伯祖辈的教导下成长着,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对于现在这种情况,稍加适应便能应付自如。 「我们是帮着秦奶奶来伸张正义!她的孩子都已经一周没回家了,我们需要调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拿着话筒的记者冷冷地说,说完把话筒杵到了张奇峰下巴处,冷笑着问:「不知道您是哪位?和秦诗言是什么关系呢?」 第56章 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你二话不说找上门儿,还有脸问我是哪位?还有,我怎么就非得和秦诗言有点什么关系不可?」张奇峰才不会自己跳进他的陷阱,当下便不耐烦的拨开他的话筒,作出一副实在是难以理解的表情:「你这问题就问得奇怪啊。」 那记者被他噎住,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张奇峰冷笑一声,白了他们一眼,冷冷地下逐客令:「我是谁不管你们的事,不要再敲门了,再敲我就要报警了。」 他说着就要关上门,却被人啪地一下按住,然后话筒再一次杵到他下巴上。 「你还敢报警?」一个充满讽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第68页 张奇峰果断的看过去,目光阴寒:「我为什么不敢报警?我是我祖国的公民,怎么就不能受到祖国的保护了?」 那人讥笑着回答:「也对,警察局都是你家的……还不是怎么都是你说的算?」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张奇峰勾唇,一一扫过那些笑脸,淡淡道:「你们将我调查的这样彻底再找上门,是准备组团来挖我家祖坟的?怪不得,上门就盯着我问这问那。那我还想问你们一句,是谁让你们来的呢?」 那些人被噎住,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行事乖张狂妄的少年会有这样淡定从容的气魄。 「当然是秦奶奶让我们来的。」为首的男人淡定道:「我们就想替秦奶奶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孙女带走?为什么她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回家?」 张奇峰冷笑一声:「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上别人家的门,是有自己的故事要写吧?不过不好意思,我可没办法说出那些无论怎样都会被你们自圆其说的话。」 化骨绵掌再一次打出去,张奇峰就是不按照记者的话茬说下去,他们也是没办法。 一时间,提问的人七嘴八舌,是一句话也听不清楚了。 张奇峰摇摇头,再一次关门。 这帮记者见他要关门,就更不许了,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塞手塞脚都在其次,最可怕的,是有个小胖子竟然把头塞了进来。 所以奇峰小少爷一关门,第一个受到重创的就是他…… 那圆熘熘的大脑袋,给门夹得硬生生出现了一道红红的勒痕…… 「啊……」他嚎叫了一声,扑通倒在地上。 张奇峰立刻打开了门,诧异地看着他:「我靠,你有病啊……」 小胖子摇了摇头,只对关心自己的同事同行们说:「不,没事儿没事儿,为了事实,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现场因为这句上纲上线也上升了的台词,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当中。 就踩着这个空档,周经轩的女朋友扶着秦奶奶缓缓走上楼来,众人见了,急忙为她们让开一条去路。 秦奶奶就在众人让出的路中着急地上着楼梯,眉宇间的紧张之色一览无遗。 周经轩的女朋友看见张奇峰,又往他身后看了眼,一双厉目眨了眨,并不多说什么,只对张奇峰自我介绍着:「你好,我叫韦菲,是凤城电视台的记者。这位——」 她说着转身看了眼秦奶奶,再转向张奇峰时,眼中多了些轻蔑之意:「你应该很熟了吧,这是秦诗言的奶奶。」 张奇峰看着秦奶奶,恭恭敬敬的问好:「奶奶。」 秦奶奶想上前,却被韦菲拦住了。 她面上并没有和秦奶奶发生什么冲突,看起来还在扶着秦奶奶的手,其实却是控制着秦奶奶的绳索,让秦奶奶这张王牌不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让这一场精心布好的局不要失了它本身应有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她控制住了秦奶奶的人,却没控制住她的嘴,秦奶奶询问张奇峰时的神情,全然不似这群媒体一般激昂愤慨,一如既往温和慈悲,只不过多了些担忧。 「小峰,我们言言去哪了?他们说言言叫人家给……」她说到这里停下来,似乎对接下来要提到的那个词彙感到特别的羞耻,犹豫片刻,她选择直接略掉了那个词,接着说:「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张奇峰皱眉,认认真真道:「她不在这里,奶奶。」 为了更容易让人信服,他甚至回头看了晏飞白一眼,故意询问:「不信您问问飞白,她真的不在这……」 众人立刻将目光落在晏飞白身上。 晏飞白淡淡的:「是。」 秦奶奶看见了晏飞白,不知为什么,眉宇间的愁色似乎减淡了许多。 想来,就连没见过几次面的秦奶奶都知道,在张奇峰的衬托之下,晏飞白一定看起来特别靠谱了。 韦菲探着身子往屋里看。 「就这么说,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她勾着唇角,转头对秦奶奶说:「这些孩子有时候什么都不懂,行事作风全都是看着长辈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想来老部长年轻时也自然也是如此了。」 张奇峰因为「老部长」这三个字而冷了脸色,目光和语气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上前一步,冷冷的问:「如此什么?」 那样子把秦奶奶唬了一跳,可韦菲却不怕,说实在的,要说怕,她更怕他没有任何反应。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真的铜墙铁壁不露破绽,想来她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她这一步走对了。 她撩了撩头髮,在一个高中生面前,做出了万种风情,却指引来了深深的厌恶。 「如此……放浪形骸,把人未成年的女儿骗上床啊……」她笑着说。 这话说得过了,秦奶奶抬眼看向她,半是生气半是羞恼,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似乎是想反驳韦菲两句,可不知为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望向张奇峰的目光却不同了。 「小峰,你就带奶奶去找找她吧,好不好?」秦奶奶眼中含泪,一字一句说得相当恳切:「奶奶担心言言,你可怜可怜奶奶,好不好?」 「奶奶……」张奇峰一见了奶奶就心虚,这会儿眼见奶奶这就要哭了,一下就慌了,长着嘴说不出话来。 第69页 晏飞白摇摇头,上前来握着奶奶的手。 第57章 把我孙女儿还给我 他只道:「奶奶进来吧。我们说了也没有用,您还是应该亲自进去看看,秦诗言到底在不在这里。」他说到这里,凤眸挑起,直看向因为兴奋而笑出了声的韦菲,随即冷笑道:「不过他们就不必进来了,因为呢,这里也不是我家,没有主人的允许,招待这么多客人,是很不礼貌。」 说完,他不顾对他怒目而视的韦菲,只看向秦奶奶,等待着她的回应。 他的手温暖有力,透着少年的干净劲儿,看着秦奶奶的目光也坦诚无比,比她身后那些居心叵测急功近利的人可信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秦奶奶看着他,再看看韦菲,还是迟疑着。 晏飞白知道她在犹豫。 老人家心地良善,已经许久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尔虞我诈,久而久之心就软了。 心都软了,耳根子自然也软了。 而韦菲这种人,人如其名,为了为非作歹,向来是丑态百出好话说尽的,所以单纯如秦奶奶一般,一时分辨不出她是人是鬼也是有的。 这时候,问题的裉结便不在秦奶奶身上了。 在乎于韦菲。 晏飞白见过许多像韦菲这样的人,他们抱着满怀的居心,做出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可以为了达到自己想要完成的目的,而做出许许多多与本心相悖的事情。 晏飞白生来就不喜欢这样的人,也知道,这样的人也始终没办法完全的掩饰住自己的可怕想法,纸是包不住火的,装出来的好,和认认真真的好,毕竟有所不同。 这时候,对于秦奶奶来说,两个同样令她迟疑不定的人,哪个更真诚一些,哪个就更占优势。 晏飞白只需要让韦菲自己绷不住,漏出破绽,让她骯脏的想法铺陈开来就可以了。 所以,当着韦菲的面,他忽然搂住了秦奶奶的肩膀,然后覆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这动作迅速且一气呵成,韦菲见了心下一沉,生怕他说出了什么动摇了秦奶奶的想法,到时候她这边的事情就不好做了。 在这一刻,韦菲只凭着自己的本能做出了反应。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摄像机说的?你可别想着蒙……」 她话都还没说完,便握紧了秦奶奶的胳膊,狠狠将老人往后一拉。 她的本意是想让秦奶奶摆脱了晏飞白的钳制,不料,这走廊里拥挤,本来就很难挪动,她突然这么一拉,身后的人躲避不及,秦奶奶的头「嘭」地一声撞在了摄像机上。 众人都是一惊,忙问:「哎呀,老太太没事儿吧?」 「韦姐你可轻点啊……」 好在晏飞白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秦奶奶没什么事儿,他倒是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奶奶见状忙帮他看着伤处,有些慌慌张张的,看看韦菲再看看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晏飞白故意龇牙咧嘴地,表现出非常疼的样子。 「我没什么不能跟摄像机说的,只是不想说给居心叵测的人听罢了。还有,秦奶奶的年纪都能当你的奶奶了,麻烦你和周经轩密谋着怎么把张部长一家人拉下马之前,也想想学校里教给你东西,也尊重一下老人,秦奶奶和秦诗言不是你踩在脚下往上爬的梯子。」 他说这段话时,可以控制着自己的语速和语气,既不会显得很生气,也不会很傲慢,相反,这字字珠玑砸在了每一家媒体的脸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了。 韦菲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自认不会被他这么个毛孩子轻易就压制住了,当下便压着火气说:「到底是少年意气啊——」她回头看了眼自家的摄影师,看见在录影才接着说:「想来,这凤城的官场的确不简单,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这……」 她想说:这晏家老爷子果然不同于普通人。 可话到嘴边,见到晏飞白因为这句话露出的轻笑,她又迟疑了。 是啊,现在她的目标是张家,这晏家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好一些,否则难保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时候事业受损不说,完不成那人的託付,少不得要被很整一顿。 到那时,可就不是前程的问题了,动辄身家性命都难以自保。 她沉默着的工夫,秦奶奶看向晏飞白。 她虽然不如黎元淮的奶奶精明强干,不是久在官场打混的女人,玩不明白那些勾心斗角的谋权之术,可老太太也活了几十年了,看人也是有自己的一套小九九的。和皮笑肉不笑的韦菲比起来,干干净净的晏飞白显然要坦荡了许多。 「飞白,她真的不在这里?」秦奶奶接着问:「你跟奶奶保证。」 晏飞白点头,保证道:「绝对不在,我可以用我的姓氏起誓,她绝对不在这家……」 秦奶奶狐疑的神色间间淡了,看得韦菲是怒火中烧,急忙打断了晏飞白的话:「不在那屋,也不在这屋吗?这两家难道不是一家人?」 众人譁然。 「什么?」刚刚被夹到头的小胖子愣愣地:「怎么还有两家?」 大家一时间都看向韦菲,而韦菲只看着晏飞白,见到了他眼中的慌张之色,方才笑了出来。 「怎么?没想到吗?」她冷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了,觉得你们那些小孩子的把戏不够玩了?」 第70页 说罢,她转向秦奶奶。 「奶奶,刚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拉着你,但是我这是害怕你被这些孩子骗了呀。这些孩子可跟你的孙女儿不一样,他们家里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着你弄死了谁都不觉得抱歉的……」 她越说越悬,吓得秦奶奶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她双手紧紧握着晏飞白的,急得汗都下来了,「你告诉奶奶,我们言言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孩子!」 老太太提高了音量,晏飞白被她忽然的转变态度震慑住,呆呆的望着她,更像是做实了韦菲的话一样。 「奶奶,她真的没事儿,她,他真的不在……」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挤开了那门前的众人,死死的护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晏飞白!」秦奶奶怒吼着,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把我孙女儿还给我!」 第58章 偷天换日 一时之间,门口的各位摄影师又将另一扇门团团围住,闪光灯此起彼伏,瞬间将晏飞白惊慌失措的模样定格住。 韦菲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窃笑。 张奇峰见到他们堵住了那扇门,也是生气,说话间就要往前沖,却被刚刚夹到头的小胖子拦在身后,怎么都挤不过来,只好干吼着:「姓韦的,不用你狐假虎威,有本事你让周经轩自己过来啊,他怎么不敢来?怕我抖出他爸爸和叔叔的事儿吗?当初他们一死一坐牢,轰动全国,你就没报导过?现在又装的郎情妾意的,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演给谁看!」 他这话说得连珠炮似的,脆生生的,说得那韦菲的脸色一阵黑似一阵,为防失态,只得拼了命的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必须要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晏飞白身后房子里那个女孩子身上才行,她今天一定要拍到有价值的画面,一定要! 这么想着,她眸中立刻凶光毕现,连带着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晏飞白,我劝你还是把这扇门打开吧,否则秦奶奶要是真因为担心孙女儿而气出了好歹来,恐怕就是你——」她刻意拖长了音调,给了晏飞白和周边众人充分的想像空间,才缓缓接道:「都没办法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这空档留得微妙,让人遐想联翩。 在场的人多数都知道晏飞白身份,听得出来她是在用秦奶奶的身体和晏家的名誉威胁他,让他不要为了所谓的义气而毁了自己家的前程。 这话,聪明如晏飞白,自然也听得明白,当下只冷冷的看着她,思绪万千。 说实话,他在尝试着帮张奇峰去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了。 他从小就被爷爷教育着要谨慎小心,不可以行差踏错,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人家犯错误是误一时,而他犯的错误,很可能就是误终生。 更有甚者,还极有可能会误一族。 这样的骂名,晏飞白自认担当不起,可是在当下,他却不能不担当。 两人正在僵持着的工夫,楼上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接着就是同刚刚一样,震耳欲聋的骂街声:「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让我老人家睡个午觉不行吗……」 这骂声响彻了整栋楼,连张扬如韦菲,听了都觉得头疼地要命,不耐烦地问身边的人:「就不能来个人给他打晕吗?医药费我出!」 那人哆嗦着回:「韦姐,刚我看了,他儿子可有两米那么高呢……」 韦菲翻了个白眼,「一群怂包。」 被她一桿子打翻的一船人同时沉默了…… 这么个空档,晏奶奶的眼泪已经爬满了双颊,她见众人好似都不是在关心她的孙女,更是担心了起来,颤巍巍地握着晏飞白的手,眼里充满了不解与绝望,哭得嗓子都哑了:「孩子,你告诉奶奶,言言到底在不在这里?」 晏飞白对上她充满了担心的眼眸,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台台的机器,还是坚定的摇摇头。 「不在。」 两方争持不下,始终没个定论。 张婶打完电话出门,已经在走廊里看了好一会儿了,似乎是有些疲惫,此时恼火道:「飞白,别跟他们耗着了,要不然就……」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飞白愤怒的打断了。 「张婶!」 韦菲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瞬间扑过去。 「请问您是这里的户主吗?」她双眼放光,盯着张婶不放:「秦奶奶的孙女秦诗言和张奇峰早恋怀孕,人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了。有传言说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您家,这件事,请问您知道吗?您能做出明确回应吗?」 张婶被忽然涌过来的记者们吓了一跳,被她问得慌了,下意识地躲在张奇峰身后,看着他一个个的拨开那些话筒,这才慌慌张张地说:「你说什么呢?不关我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韦菲见了太多这样心里有鬼而不敢直视问责的人,当下便更加咄咄逼人起来,语气也生硬了许多:「请问您是说哪件事儿不管你的事?」 张婶被她噎住,一时无语,只能求助地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正要过来,却被那一大群人堵住,给她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他只听到张婶说了一句:「哎呀我不知道,钥匙在这里,你们想去看就去看,反正不关我的事!」 第71页 然后,就是钥匙落地的清脆声响。 晏飞白惊慌地大吼一声:「奇峰,别让他们拿到钥匙……」 但他的吼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杂乱的声响中,他本人,也被蜂拥的人们硬生生挤下了台阶,眼睁睁的看着韦菲以最快的速度捡起了钥匙,然后火速带着人冲进去。 甚至于,为防晏飞白等人跟进来,她还特地喊了一句:「麻烦把门关上!」 嘭—— 一时间,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刚刚将走廊围堵得死死的那群人,顷刻间全部消失在了那扇门之后,将晏飞白和秦奶奶统统留在了外面。 秦奶奶气得直去砸门。 「你们这帮畜生!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里面有声音传出:「奶奶,等我帮你找到孙女啊……」 秦奶奶急得直跺脚。 晏飞白却笑了,与张奇峰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而后后者上前,轻轻搂住了秦奶奶的肩膀,小声宽慰着:「奶奶,来,我带你去找秦诗言……」 张奇峰恭恭敬敬道,然后扶她上楼,边走边说:「您别担心,秦诗言什么事儿都没有,等会我们细细给您解释……」 说着,两人上了楼,刚好停在了骂街大爷的门口…… 张奇峰敲了两长一短的暗号,骂街大爷家那个人高马大的儿子,立刻出现在了门后,硕大的脑袋竟然唬了秦奶奶一跳。 而在他身后,就是秦奶奶心心念念的小孙女儿了。 秦诗言正怯生生的望着秦奶奶,满眼是泪。 秦奶奶望着孙女,先是上下打量着她,而后,冲进门去,一把抱住了自家孩子。 「好孩子,没事儿就好,啊……」 秦诗言抱着奶奶,哭得更厉害了…… 第59章 还没睡 晏飞白也没闲着,拿出钥匙,反锁了装满了记者和摄像机的那扇房门。然后去张家叫出了黎元淮,用张奇峰的外套裹了她的脸,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以确定她没有露出任何能看出身份的部分。 末了,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轻轻将那个名牌摘了下来。 黎元淮盖在张奇峰的外套地下,笑着说:「这个不要紧吧?」 晏飞白摇摇头,语气淡淡的:「不能让你也牵扯进来。」 张奇峰此时也下楼了,亦点头道:「确实,都是我的过错,应该我自己承担。」 晏飞白和黎元淮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晏飞白催他们走:「小心点儿,让司机绕绕路,能甩开就尽量甩开那些跟车的,要是甩不掉,也别强求了。」 想来,他们也不敢一次惹干净了黎家、晏家、张家三家。 黎元淮点点头,嘱咐道:「你也小心。」 晏飞白笑着:「好。」 此刻,屋里那些人也已经发现被骗,正乒桌球乓地砸门,想要出来。 晏飞白送走了二人,只靠在墙上,和里面的人闲聊似的:「你现在可以报警啊,报警说,有人非法拘禁,或者有人私闯民宅。」 他语气如常,同刚刚那个慌里慌张的少年判若两人,屋里众人一时间都没了说话的勇气。 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把一群工作了好几年的成年人耍的团团装呢? 里面渐渐安静下来。 干脆各自打电话求助好了…… 晏飞白听着里面的人给蹲守在楼下的同事打电话,忍不住摇头轻笑。 过了好一会儿,韦菲才咬牙切齿的接上一句:「晏飞白,你们这些高干子弟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让我也抓住你的把柄,到时候,我让你身败名裂……」 晏飞白并不在乎她说些什么。 「嗯,那还是我来报警吧,看看是谁先走投无路。」 黎元淮和张奇峰一起下楼上车,按照晏飞白所说,径直开回了京剧院。 不过他的担心好像也是多余,因为楼上的同事都被关了起来,楼下的人都匆匆往上跑,根本分身乏术,来不及去追赶他们。 晏飞白一石二鸟,关住了大部分媒体,亦引走了楼下的媒体,黎元淮和张奇峰就这么被安全的送出去了。 这事情,进展得有些顺利过了头。 一路上司机都在嘟哝着,说自己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可真是涨了见识了。 张奇峰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司机聊着天,顺便也敲打敲打司机,让他别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好在司机也是云里雾里的,又没有亲眼看见秦诗言这个人,所以对这件事的理解可能也没有那么多,并不需要太过于担心。 和张奇峰不同,现在的黎元淮却没心情去跟谁搭话,她满脑子都是对晏飞白的担心,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晏飞白一个了。 他要摆平那些媒体,又要安全送走秦家的祖孙俩,实在是任重道远。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很难不被长辈们知道。 所以,下午黎元淮陪着鹿鸣吊嗓的时候,张奇峰的家人便一通电话打过来,怒气沖沖地把他叫走了。 黎元淮本来不放心他一个人走,不过他却执意从后门离开,着实让她担心了好一阵儿。生怕他被谁逮住,又或者落入了谁的圈套里,再出了什么事端。 这么担心着,嗓子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被师父冷了脸怒斥着,才渐渐冷静下来,安心练功唱戏。 第72页 晚上张叔来接她时,她刚一上车,就匆忙问了问情况。 「没什么,都挺好的,事情都让张家压下去了,不会报导了。」张叔先是宽慰她,随后才露出了很担心的表情:「好像是小峰那边,情况不大好。老部长知道了这件事很生气的,生怕他给家里再惹了什么祸,说是直到出国之前,都不让他再去学校了。这样也好,他也不用想那么多了……」 「那秦诗言呢?她怎么办了?」她急切的追问。 「哦,回家了吧,下午张部长亲自给送回去的。」张叔露出了和张婶一样的惋惜表情,直摇头嘆息:「哎,他奶奶得多生气呢……」 黎元淮沉默了片刻,听到这里,明明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妥善解决了,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快到家时,她看见了晏家的小洋楼,这才明白过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 晏飞白,她一直在担心的都是他呀。 「飞白……怎么样了?挨揍了吗?」她迅速问:「还有您呢张叔?爷爷没怪您吧?」 张叔苦笑着,万般无奈却没有办法。 「我啊,倒没什么,虽然这件事我做的也不对,可是我到底跟了老首长这么多年了,老首长重情义,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最多气我一阵子……」他嘆了口气,也看了眼晏家的方向,嘆着气:「不过就是飞白,被老爷子狠狠打了一顿,估摸着,现在还在家里跪着呢。」 说罢,他刚好把车停在了晏家门口。 黎元淮心里一紧,急忙抬眼看过去,能看见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 想来,应该是晏飞白跪在那吧。 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 晏老脾气那么沖,对男孩子的教育方式又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类型,想来晏飞白的这顿打一定不会轻了。 黎元淮回到家里,仍旧惴惴不安。 奶奶对秦诗言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骂她,更没有打她。 她怀着忐忑又奇怪的心情,想给晏飞白打个电话,又怕被爷爷逮住就又是一顿修理,两厢为难着。 本想着坚持到明天早上,就能看见他了。可她从浴室里出来,见书房的灯仍旧亮着,更是担心的要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终于忍不住,发了条简讯给他。 飞白。 她发完,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直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了晏飞白的消息。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飞白:还没睡? 第60章 他身体里流着晏家的血 黎元淮立刻播了电话过去,却被他按掉了,不过片刻后,回了条简讯回来。 飞白:别吵醒爷爷,要不然又是一顿鞭子。 黎元淮顿时心疼起来。 晏老不经常打骂小辈,除非是真的触到他的逆鳞,他才会打罚,每到如此田地,总打得晏飞白一身都是伤,需养几个月才能好起来,让黎元淮是心疼的要命。 当下也是如此,她想像着他挨打时不吭不响的模样,眼眶都泛红了,急忙给他回过去:知道了。你没事吧?还好吗? 晏飞白收到了她的简讯,便对着身侧桌子上奖盃的反光处看了眼,背后的伤痕还在往外渗血,现在还火烧火燎地疼着。 他摇摇头,回过去: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快睡,省得明天起不来。 黎元淮窝在被子里,觉得好抱歉啊。 明明大家都同在一条船上,凭什么现在只有她自己安然无恙,而无论是晏飞白还是张奇峰、秦诗言,都还难捱着…… 她可真不是个称职的好朋友啊…… 不称职的好盆友回:可我担心你啊。 飞白:我知道。 黎元淮噗嗤一笑,虽然内疚着担心着,可是三句话说不到,又开始玩笑起来:啧啧啧,也不知道谢谢你角儿。普天之下,还哪里有人比我更关心你了呢? 打完了这几个字,她还真打了个哈欠,被晏飞白催促过之后,还真觉得有些困了,但还是迷濛着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接着打字:话说,我奶奶都没说我哎飞白,好奇怪。 晏飞白收到了这条迟来的、长长的简讯,料到她一定是睏倦了,所以原本准备了一大卡车的话,现下也只能淡淡地凝练成几个字:那不是很好吗? 发完,有点点不舍。 好希望,她能一直陪着他说话啊…… 如果她不用学戏,如果她像所有他们这样家庭里的小姑娘一样,琴棋书画皆为锦上添花,只需要安安稳稳受尽宠爱而长大,该有多好? 到时候他一定把她困在身边,让她的一切时间皆为自己所用,除了他,谁也别想管她分毫。 可光是这么想着,他都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黎元淮之所以能走进他心里,不也正是因为,她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孩子的,至柔则刚的韧劲儿吗? 刚者易折,柔则长存。 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承载了太多美好和单纯,那是他未来这一生里,都不会再产生的美妙回忆。 同时,她又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是他心目中唯一一盏常亮的明灯,为他清晰的指引出每一步的道路。 第73页 因了如此,下午他一回家,便先去了黎家请罪,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黎奶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让黎家牵扯进来。虽然因为这样,爷爷又扣以他「儿生外向」这么个罪名,多抽了他好多下。 不过,值了。 至少,她没有受罪。 他这边,俨然满心满眼都是那一个人了,却不料对面那个没心没肺不解风情的黎元淮看他回得这样简单,以为他也像自己一样累了,自以为贴心地回过去:是啊。不说了,我困,先睡。你也别一直跪着了,坐一会吧。 发完,连晏飞白的回信都未等到,就睡睡着了。 手机再次振动时,真的吓了她一跳,慌忙间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匆忙间按亮了屏幕,看见晏飞白简单的一句:好,晚安。 黎元淮看见这三个字,不由得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明天见。 晏飞白放下手机后,稍微调整了一下重心,动的时候,觉得膝盖处是锥心似的疼。 现下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睡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今天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并不是晏家的事情,爷爷纵使生气,也仅仅是气他捲入了这趟浑水里,嫌弃他太没有个算计了。 毕竟,到了晏老这个年纪及地位的人,对所谓友情,看得与他们并不十分相同了。 晏老所在乎的,不过时晏家一门的光耀,而非与什么人共进退的情义。 所以他今天打他,就是要他记住,作为晏家的孙子,他必须要时时刻刻以晏家为重,不要做出任何有辱门楣的傻事荒唐事。 甚至于在他眼中,张奇峰,就是顶好的案例了。 想到这里,晏飞白又换了个姿势,疼痛仍然没有消减。 其实,若如黎元淮所说,这个时间,他偷偷摸摸坐一会儿甚至是睡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毕竟也没人看着他。 可他却不愿意。 因为他现在跪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祖母。 在黎元淮来简讯之前,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奶奶,并且不断的在心里默问着:奶奶,我做错了吗? 当然没有人能回应他。 他能听见的所有声音,都只是他自己,他自己的唿吸,他自己的心跳,甚至还有他背上伤口的癒合声音——也就是他自己的唿痛声…… 不过,虽然听不见奶奶的回应,可光是看着奶奶的遗照,也让他足够安慰了。 照片里的奶奶,眯着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丹凤眼,慈爱的微笑着,那容貌经久不变,可看在他眼中,却好像和过去又不大一样了。 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奶奶的样子不同了。 变了是没有错,不过变了的人不是奶奶,而是他自己。 他变得如父辈祖辈一样,开始懂得杀伐决断了。 这与爷爷的教导无关,只关乎于他自己的内心。 他开始不再以善恶来作为行事的准则,而是渐渐自然而然的转变为:以所在意的人和利益为基准去衡量每一件事情、每一个行为的得失成败。 没有人教他,是他的本性渐渐显露出来了。 他身体里流着晏家的血,便也要继承晏家人不变的特徵:冷漠、果敢、暗黑、不息。 如果不是秦诗言的事情发生的这样巧妙,他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有这样的感悟。 若放在过去,他知道这件事情后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和黎元淮一样,会厌恶张奇峰的所作所为,甚至于,也许一时冲动和他分道扬镳也未可知。 可现在的他,却不会这样想了。 第61章 柔则长存 在听到了秦诗言的求助时,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松了口气。 还好,她亲自给了他们一个妥善处理的机会。 还好,他能亲自挽回晏家的盟友。 还好,不至于因此,割裂了晏家羽翼中最重要的一环。 还好?真的还好吗?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姑姑落难的事情,让他开始明白了,「守护」这件事情的艰难。 他明白了,即便是在他心里如同神衹一般的爷爷,也有无法顾及守护的时候,何况是他。 所以他必须尽早的谨慎起来,尽量不让自己行差踏错,极大程度上去保护羽翼和臂膀,让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如若不然,万一有一天,出事的是他更为珍视的人,他真的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便哭都来不及了。 是呢,现在的晏飞白,才十六岁的晏飞白,已经开始在生活中学会,将心中所珍视的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便好些,大家其乐融融相处融洽,谁都是亲爱的,不必要有任何的不愉快。 不过,到了必要之时呢? 晏飞白会不会,按照这种冷漠的等级划分,果断的割断任何一层可能会给他带来掣肘的关系呢? 他望着奶奶慈祥的笑颜,看着看着,惊觉的奶奶和黎元淮似乎也挺像了。 是啊,黎元淮。 奶奶,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佛陀存在吗? 我相信。 像我们这样的孩子,註定要生在漩涡当中,搅进这骯脏的局里,我就不能还希冀着自己可以独善其身。 如有必要,我当然需要在这种不断的割捨中,渐渐登上权力的顶峰,到时,我才能护得心中所爱之人的平安。 第74页 也许到那时,连佛陀都不愿庇护您邪魅骯脏的孙子了。 可是您相信吗? 只要那个叫黎元淮的女孩,还在我的身边,我就仍愿意相信,我能够走向幸福的彼岸。 奶奶,我相信这世间有佛陀,佛陀度一切苦厄。 因为,那个姑娘,就是我人生中的佛陀。 张奇峰搞出人命的事情,虽然没有如周经轩所愿一般上报上新闻,可是仍旧让他沦为了整个凤城的笑柄,也算是称了周经轩的心了。 黎元淮甚至觉得,有时,没上报比上报了还令人心惊胆战,因为人们毫无根据、毫无逻辑的口耳相传、以讹传讹,往往才是最为致命的。 光是稳坐于学校的黎元淮,都听到了不止一个版本。 什么什么: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张家从上到下为官不正为富不仁,官商勾结中饱私囊,是大大的贪官啊贪官!现在出了事,上头肯定是要严整的严整的! ——这,便是大人们传说的版本,被上高中的小孩子们道听途说来,因为情节并不是十分引人入胜,所以很难抓住孩子们的好奇心。 传了几日后,便没了音讯。 反之,在小朋友们中间尘嚣直上的版本,是另一个:根据张奇峰身边亲近之人透露——这个亲近之人,据黎元淮推测,基本就是那个天天跟着张奇峰到处为非作歹的司机,爱好是助纣为虐的小王没错了——反正,这个亲近之人是明说了,这个小少爷虽然小小年纪,却是花天酒地无恶不作的,不知道在外头已经玩了多少纯情小姑娘了。光是打胎,就让人家打了十几次了。 好嘛,张奇峰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喜当爹十几次了,八点档狗血剧都不敢这么写啊。 《情深深雨濛濛》都没你萌啊。 ——但是,这的确是在学校里流传最广的版本。 其余的,还有说什么,他家里人的艷文轶事的,都是口耳相传做不得真。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明明现在人人都没有证据,但却人人都信以为真。 黎元淮有时听到,都觉得十分的愤慨,想要一个左钩拳右钩饼的摆平了那些在背后扯老婆舌的混帐东西,可却被晏飞白硬生生的按住了。 他是连打听都不许她打听的,于是整天将她困在身边,不许她和旁人一样说三道四。 「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你说再多也没用,少和她们说是非,有这时间,你学习学习不好吗?」他那天跪了整整一宿,之后连续好几天都顶着个重重的黑眼圈来上课,看着怪可人儿疼的。 黎元淮见了这样的他,自然不忍心反驳。只得顺从着,见他肩颈后隐隐约约露出的伤处,心里亦是万分难受的。 晏飞白从来都不说,不说疼,也不说委屈,这才是让她最心疼的地方。所以渐渐的,她也就只把心思放在晏飞白身上了,不去理会旁人的话。 没过几天,在秦老狠的强力镇压和期中考试的渐渐逼近下,大家也对这样的事情渐渐失了兴趣,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个寒窗苦读的穷苦书生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之后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到了张奇峰要出国的前一天,大家以为这件事终于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又出事了。 有人爆出了秦诗言的入院记录,在早上九点时同时传真到各大报社电视台,这件事勐然间又被掀了起来。 入院记录这么实惠的锤,不仅仅是让那些吃瓜群众沸腾,就连黎元淮,都没办法忽略,纵使隐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来,觉得这件事情曝光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细想,毕竟张奇峰就要出国了,只要他出国了,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谁也没料到的是,张奇峰出国当天,竟然被困在了机场,一大批不知是不是闲着实在没事儿干的人对着他砸鸡蛋砸水瓶,他连安检口都没走到,就被他爸爸硬生生地给扯走了。 黎元淮和晏飞白得到消息之后,担心了整整一天,早约好了夜里回家时去张家看看张奇峰,可俩人到家之后,才刚一下车,还没来得及走出院子,就被晏老提着领子扯进房间,狠狠一通训斥。 「你们俩是不是胆子大了,忘了害怕了?」晏老气得直吹鬍子,「还敢去管那臭小子的破事儿?」 黎元淮被他唬了一跳,撇撇嘴,没敢说话。 晏飞白大言不惭道:「淮淮就是想去看看他……」 第62章 再见了,少年 黎元淮迅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被背叛后而产生的绝望,以及势必要復仇的决心…… 晏老哼了一声,戳戳俩孩子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哼,可不用你们看。上次被你们一管,张奇峰那点子破事儿,闹得整个凤城都要知道了,这回你们要是再去,恐怕我们几个老傢伙,都要被你们小两口给连锅端了!」 「噗——」 黎元淮起初还忍俊不禁,可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啥? 小,小两口? 挨训的俩人错愕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在对上彼此的目光之后,又几乎同时低下了头,小脸一起红到了脖子根儿…… 晏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抿抿唇,不过瞬间便想起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笑容,清清嗓子正色道:「行了,现在这事儿好容易和你们俩都没关系了,你们就别再给我去惹事儿,听到没有?要是不听话,当心我拿鞭子抽得你们俩屁股开花!」 第75页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这是赤果果的家暴啊家暴。 挨训的两个人都知道,抽到屁股开花这件事吧,对于老爷子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办到。 毕竟,从小到大,晏飞白也是挨过几次首长的暴揍的,虽然每次都是少不了的皮肉之苦,可别说伤筋动骨,就是伤及皮肉,也都是有限的。 总而言之,晏老行伍多年,这点准头要是都没有的话,也做不到这么个一人之下的位置上了。 他自己也极少说出今天这种威胁意味浓厚的话的。 一般情况下是奉行着一个原则:那就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今天能说出这话来,恐怕无非就是严正声明一下下,说明张家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许他们两个再掺合了,再掺合一次,便有他们罪受的。 这点小默契,黎元淮和爷爷自然是有的,所以啊,当下听得可明白着呢。 一张嘴,脆生生地应了:「哎,我知道了。爷爷,我肯定帮您看着飞白哥,绝对不让他再去管闲事儿了,要是再去管,我就帮您揍他,咱俩男女混合双打,您看成吗?」 呵? 还男女混合双打?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够狠的啊…… 晏飞白默默摇头,心觉自己是看上了个母老虎回来,吓死人啊吓死人。 他兀自垂泪,正为自己的人生惋嘆着,一抬头,还看见黎元淮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倒恨不得扒他一层皮似的,好像是他做错了一般。 晏飞白即便知道她是要报刚刚的挡箭之仇,也难掩心中的暗伤…… 真是个傻孩子啊,若非他这么说把爷爷这话头茬过去,现在恐怕更狠的威胁都齐齐招唿上来了,哪有那么好命让他们俩这么好运就过关了呢? 她仗着自己一掐一汪水儿似的漂亮女娃娃,爷爷打不得骂不得疼爱的紧,自然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可是晏飞白不是啊,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爷爷见势不对,肯定是要拿他开刀的。 只有他知道,他后背上的伤现在有多疼…… 真是,一动都疼呢…… 俩人这边厢埋着头,你瞪我一眼,我呸你一下的,斗得是不亦乐乎。 可晏老那边,却是早憋不住笑了。 早听过一句俗语,叫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的感情,倒真是世间难得的。 想来,一生之中从无到有,都有一个人一一参与其中,你的故事他都懂,他的心事你都知,也着实是人间一大美事。 晏家的男女姻缘,多为门当户对日久生情,如此过活,并无甚不妥,亦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自己这一辈子是如何过得,幸福不幸福,他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想要自己的孩子也能够像这样,安安稳稳无波无澜地过下去。 罢了罢了,纵使前路千难万险,只要他们两个能过得好,他老人家也就知足了。 现在的他,已经从高位上退了下来,还能希求什么呢? 唯剩一愿啦。 唯愿在他闭眼之前,能将晏家的这些小辈们都安排的妥妥噹噹便好了。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怀素。 他的掌上明珠,晏怀素。 想起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儿,晏老的眼眶再一次泛红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两个孩子发现,他急忙起身离开,临走时只冷冷丢下一句:「去吧,回去睡吧。」 那俩眼中除了彼此再无旁人的孩子,自然是没有发现晏老的不妥,犹自打打闹闹的出了门。 晏飞白说是要送她回家,其实俩人一对上眼,便有了默契了,当下便站在院子里最最阴暗的角落里,给张奇峰打起电话来。 不让去见面,那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总是没什么错处的吧? 俩人头靠着头,仔仔细细听着听筒里面响亮的—— 嘟嘟嘟—— 忙音。竟然被按掉了。 俩人担心地对视一眼。 黎元淮嘆了口气。 「要不……等一等?」她问,看着天上皎皎月光,觉得有些落寞。 夜里寂静,最容易让人深思,尤其是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晚上静下心来细想想,心里是一阵阵的生寒。 平常在学校时,并不觉得张奇峰在与不在有什么分别,可每当回到家里时,或者路过张家,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时,黎元淮总觉得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从小到大,她都是和晏飞白、张奇峰、鲁家山一处玩耍的。 当年鲁家山第一个离开他们出国念书时,她便有过一次这种感受。 时常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没个一定。 每每望见鲁家的阿姨接了鲁家山的异母妹妹上学放学时,总忍不住往鲁家门里瞧一瞧,可她又心知,什么也瞧不到。 就算是瞧到了,就算是鲁家山真的回来了,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不能了。 他们早已都不是孩提了。 鲁家山的离开,就是他们应该对童年的告别。 送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迎来了欢声笑语的少年时代。 而今,是不是也要和少年的自己,再告一次别呢? 站在仲春的星夜之下,黎元淮讷讷地发着呆。 第63章 飞白,你会离开我吗 第76页 晏飞白看出她的心情不佳,看天色还早,张奇峰又没来得及回信,便拉着她一起坐在黎家门前的台阶上。 夜风微凉,他拉开校服将黎元淮拢在怀里,她便顺势趴在他的膝上,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觉得超级暖和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俩人相依偎着,没过多久,晏飞白的下颌也贴过来,下意识地与她耳鬓厮磨着。 彼此的气味是熟悉了十六年的,这个怀抱也恣意相融着,谁也别想分开谁。 黎元淮趴在他膝上,就那么一直盯着手机看,手机按亮了,再暗下去,张奇峰却始终都没有回过来。 她几乎等不及,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消息,便又打了过去。 关机了。 黎元淮手机还贴在耳边,晏飞白离她那么近,也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轻声说:「关机了。」 晏飞白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回答。 两人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就那么坐在春夜里,靠在一起,听风,看夜。 不知过了多久,晏飞白先挣脱了那阵子漫长的情绪折磨,低声道:「回去吧。」 黎元淮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嗯。」 之后他扶她起身,目送她进门。 黎元淮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前,停了好一会儿。 晏飞白也不催她,就那么默默的注视着她。 良久,她微微侧过脸,并没有与他对视,只是悄悄的问他:「飞白,你会离开我吗?」 她提出这个问题时,把手都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水打湿了。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晏飞白的脑海里闪过了多少种答案,起初,他想回答个令她开心的答案,让她在如此难眠的夜里,能笑着安睡下来。 可话到嘴边,那些撒了糖抹了蜜的答案统统梗在他的喉头,他竟然一个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他真的是一句谎话都捨不得对她说。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句,最为贴切。 「会,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 把手深深嵌进了黎元淮的掌心里。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料到了,答案定然如此。 可是她还是问了。 坦白说,那一刻,她是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谎话的。 可他就是不会说谎啊,这就是晏飞白。 她没有回答,默默解开鞋带,准备拖鞋进门了。 晏飞白的下一句话,就在这时候,乘着夜风旋入了她的心:「生命的终结是我们必须经歷的告别,但我衷心希望,这不会是结束。」 黎元淮还维持着蹲着的动作,手指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们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卑微而又渺小的生命,他们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与谁相守相伴永不分离,因为这生命原本就是一场相逢和分离。 而在这一场生命当中,最长久的陪伴,便是我许你这一世的长久,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啪嗒——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指上、鞋面上。 黎元淮也不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流泪,可是眼泪流下来,就是止都止不住。 她迅速起身关门,靠在门板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哭着哭着,竟然又笑了。 奶奶和周姨应该都已经睡了,诺大的房子里,唯一的声响就是她极为不稳定的唿吸声。 她比晏飞白小两个月,也就是说,从晏飞白的出生,到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死亡,她始终少参与了晏飞白人生中的两个多月。 尽管那两个多月里,晏飞白也多半时间都在吃奶和睡觉,可是她莫名地就觉得委屈。 委屈死了。 她想要将晏飞白好好的珍藏在心里,想要做那个对他来说最最特别的女人,即便不是他最爱的那个,也是他最离不开的那个。 这事儿,她想了好久了,就在今天夜里,她终于确定,自己真的做到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他生而就不会背叛她,生而就不会与她轻言分别,那这个人一定就是晏飞白。 发现了这件事情后的黎元淮,是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她都来不及回房间,就站在在客厅里笑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关上灯,上楼去了。 门外的晏飞白,直到看见了客厅的灯光熄灭,才转身回家。 回家时,眼眶亦是微红。 他这一生又是何德何能呢? 挚友、挚爱、至亲,竟然都是同一人。 只要她还在,他的人生便还是值得珍惜的人生。 多好。 所以,他怎么捨得与她分别? 他怎么忍心与她分别? 张奇峰的事情终究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早恋和怀孕,就是经常被大家关注和议论的热点事件,如今再有了媒体的大肆渲染,更是闹得不像样子。 有些媒体甚至追根溯源,追到了他的父辈、祖辈上面,立刻变成了更严重的社会事件,甚至是政事。 这下真如晏老所说,他们就算是想管,也无力回天了。 晏飞白和黎元淮自然不敢再牵扯进来,毕竟,晏家还有另一件事情没解决呢——晏飞白的姑父,是南港非常有名的商人,一个星期之前,被税务部门约谈了。 原本晏飞白的父母是想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并不想惊动老爷子,总想着老爷子心气儿高,万一给气出个好歹,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第77页 所以晏妈妈找了个藉口,亲自去了一趟南港,暗地里找了许多能用上的、用不上的关系,就想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可没想到,就是把人弄出来,现在都已经成了奢侈。 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不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调查,毕竟晏家的声望摆在那,谁也不会没头苍蝇似的往这块巨石上撞,敢惹到晏家的头上,想来手里也是有些强有力的证据了。 晏妈妈到了南港才发现,光是在姑父身上,就缠着几种势力,有想将他击垮的,也有想踩着他上位的,还有和晏家同气连枝,想要捞他出来的。 这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不得已,还是捅到了老爷子那。 晏怀素的事情还没解决,姑爷又出了这样的事,晏老急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当夜便大发雷霆,怒极时竟说要找到京城去。 好在,终究是让众人给拦下了。 第64章 周宗英 张叔的车在门口等了一整天,几次启动再熄火,终究是没有驶出上清街。 想来,一整天过去了,晏老的气也应该消了吧? 写作业时,黎元淮总时不时朝对面看看,却始终也看不见对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晏飞白没有来消息,她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敢问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奶奶最近是越来越不喜欢她过多参与晏家的事情了。 而且因为张叔都在二十四小时待命着,所以就连早上上学,黎元淮都开始坐自己家的车了。 从黎元淮蹭晏飞白的车,变成了晏飞白蹭黎元淮的车。 这段日子,每天晚上从放学开始,黎元淮就开始期待第二天早上的上学了。因为上学的路上,她才能够看见原本的晏飞白。 他倒是不像晏老那样担忧,相反,同晏怀素刚刚出事的时候比起来,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倒是坦然了很多。 所以,看着这样的晏飞白,黎元淮便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看你,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黎元淮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过去给晏飞白的时候说。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是晏飞白却听懂了。 「急也没用。」他又把蛋白还回来,「船到桥头自然直。」 黎元淮笑了,将蛋白塞回嘴里,嚼着嚼着忽然又停住。 「要是秦诗言还在,应该也会把蛋白让给我的。」她嘆了口气。 晏飞白没说话,把自己那颗蛋的蛋白也给他了。 俩人默默无言地吃饭,黎元淮时不时抬头,咬着筷子看他两眼,被他打了下手,冷淡淡的一句:「吃饭。」 「哦。」 她笑眯眯的应了。 结果还是偷偷看着他。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晏飞白现在这个状态的,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像个男子汉的模样了。 她想了想,笑着说:「感觉你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晏飞白不解:「什么不一样?」 她仰着头细想着。 「我也说不上来,从前感觉你也是可靠的,可是就是个可靠的孩子,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你,是个可靠的男人。」 晏飞白被这话恭维到,把盘子里的辣椒炒肉全都拨给她。 「哝,都给你都给你,这高帽子给我戴的……」 「哈哈哈哈……」她大笑着照单全收。 俩人在一起,就是要吵吵闹闹的吃饭、上学、回家,才是正经嘛…… 明明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生活都不会比之前有所不同呀。 姑姑和姑父的事情终究会解决的,黎元淮知道。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竟然是被黎伯焱解决的。 黎伯焱连夜赶来,连黎家都没来得及回,便直接被叫到晏家去,和晏老谈了许久。 晏家的灯彻夜通明。 第二天早上黎伯焱来黎家吃饭时,便提出想要带着黎元淮回南港的意思。 黎元淮和奶奶都很惊讶。 南港黎家和凤城黎家虽然说是同宗亲戚,关系也很近,可是黎元淮从来不是那种会独自一人到别人家去串门的人啊。 退一万步说,奶奶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啊。 黎元淮一边喝粥一边想,这个叔叔真的是疯了是疯了…… 其实黎伯焱也知道,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儿有多疼爱,所以才更觉得这事儿办得头疼。 他本就是在南港混的,这会儿要为了晏家去在南港活动,少不得要得罪一大票青天大老爷,于他之后的事业,恐怕不会有什么裨益啊…… 要不是考虑到晏飞白那小子以后八成是要娶淮淮的,他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太阳穴。 黎元淮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皱眉的样子和爸爸挺像的。 黎伯焱是黎元淮的堂叔,和黎爸爸一样,属于那种方方正正的长相,很是正派,就是谁看了都会感嘆一句「长得可真好啊」的那种长相。 黎元淮从小就对他很有亲切感。 「大伯母,您听我说。」黎伯焱苦着脸:「这回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如果帮了晏老这个忙,保不齐就是救人一命了。您知道,晏家在南港恐怕是呆不下去了……」 此言一出,包括黎奶奶在内,一桌子人都愣住了。 第78页 黎妈妈赶忙打断他:「可不好乱说的伯焱——」她说着看了眼对面晏家的方向,压低声音补充道:「晏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就是咱们在京里和他们都是没法比的……」 黎伯焱也没客气,实话实说道:「过去的确是没法比,但现在不一样了。」 黎奶奶和儿媳妇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黎元淮看看奶奶,见她沉吟了片刻才问:「有那么严重?」 黎伯焱点点头:「有。」 「可是……」黎奶奶有些不解:「南港不一直是唐家的地方吗?唐家和晏家关系不错,一直都相互帮衬着,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黎伯焱摇摇头,「唐家是晏老提拔上去的不假,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现在的唐家如日中天,帮着晏家是情分,不帮晏家是本分。原本没什么事儿的时候都好说,现在,可不一样了……」 黎妈妈忙问:「怎么了啊?是怀素他们两口子得罪谁了?」 黎伯焱摇头,「不是他们,是晏老。」 黎奶奶最讨厌人家有话不说完整,这会儿不耐烦道:「你个臭小子,说句话这么费劲,你就赶紧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 黎伯焱挨了老太太骂,终于肯老老实实清清嗓子说话了:「是这样的,之前怀素生孩子的时候,老爷子不是过去南港看了吗?唐家知道老爷子过去了,正月十五那天,就请老爷子过去吃了顿饭,结果没成想,周宗英也去了……」 黎元淮听说过这个周宗英,是搞科研的,发射个什么卫星啊什么火箭啊,总能在报导里听见他的名字。 「周宗英年前刚查出了肺癌,本就担心自己时日无多了,唯恐没法给裘震生平反,这才……」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黎奶奶。 黎奶奶大惊失色。 黎元淮对周宗英的名字是不陌生,不过裘震生就,不是很熟了。她不太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奶奶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的反应会那么大。 第65章 女大不中留 黎元淮很想问问奶奶裘震生是谁,可她看见奶奶的神色,便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情。 她只能在脑海里不断不断地去搜寻着这个名字,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黎伯焱见老太太没有接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心想着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应承了晏老这件事。若是事情办得好也便罢了,若是办不好,这岂不是两头得罪了个干净? 真是横也难办竖也难办…… 「您也知道,当年裘老是被……」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接着说下去,却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反正算是出事了吧。不过您也知道,上面儿对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不然又怎么会让晏老这么早就退下来……」 黎元淮讷讷地看着黎伯焱,一时间忘记了吃饭。 「当年周宗英一力担保才护住了裘老的儿孙,这些年裘兴邦忍气吞声在道佐教书,快六十岁了,才当上了道佐大学校长,翁婿两个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其实心里也总是犯嘀咕,这事儿……恐怕不会完的。」 黎奶奶沉思半晌,摩挲着粥碗的边沿,而后点点头:「是啊,你说的对。」 黎伯焱见她留了活口,赶紧再接再厉继续努力:「所以啊,以我们跟晏家的关系,不出手帮忙也说不过去,就算再明哲保身,人家也早就认为咱们同气连枝了。但现在如果帮忙,什么时候帮,怎么帮,才不会被戳嵴梁骨或者是一起拖下水,这才是个问题啊。」 这回,奶奶好久都没说话。 倒是妈妈,忽然说了句:「要说这周宗英,还真是仁义,做亲家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的确是足了。这么多年了,还想着要把裘家人重新送回那个位置上去。」 黎元淮听着,和黎伯焱对视了一眼,对他们讲得事情都懵懵懂懂,黎伯焱对她眨了眨眼,显得很调皮。 「裘家现在仰仗的,就是裘震生的孙子裘不仁了,都说这名字是裘老在牢里亲自给取的,您说说,这裘家的心思有多深呢?趁他们还没彻底动手解决这件事,咱们赶紧从中斡旋斡旋,兴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他笑得都僵了,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要是再不行,他也没办法了,只得自己回南港碰碰运气了。 不过…… 唐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啊…… 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着黎元淮回去。 一呢,这黎元淮是黎家唯一的孙女儿,又是黎奶奶从小带大的,这地位一定不一般啊。 二来,黎元淮的一把好嗓子,可正是唐家长女唐初的心头好,想当年黎元淮去南港旅行时,当时还只是唐家大小姐的唐初便喜欢她喜欢的紧。 求人办事儿,自然是要投其所好了。 可黎奶奶还是犹豫着,看向黎元淮。 「现在啊,能求的人也只有唐家了。只求他们能高抬贵手,放了怀素一把,别站队站得那么彻底了……」黎伯焱说得口干舌燥,真觉得刚才喝的那点儿粥全都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消化干净了,「大伯母,您也不是不知道,唐初就好听戏这口,咱们又是求人办事儿,不是也得拿出些诚意吗?淮淮天生一把好嗓子,又是陆鸣的嫡传弟子,这一开口唱得大小姐高兴了,这事儿许就成了。到时候淮淮要是嫁给……」 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奶奶一记眼刀打断了。 第79页 「是晏家求她办事儿!又不是我!」黎奶奶冷笑:「以为我们淮淮非他不可了是不是?这么张狂,还敢让淮淮去帮他办事儿……」 黎元淮听到这里,光是人名就听得一头雾水,看看黎伯焱再看看奶奶,觉得好生奇怪。 「让我去干什么?」她纳闷儿地问。 黎伯焱眉飞色舞:「请你去唱堂会啊……」 「闭嘴,不许跟她说那些!」黎奶奶恶狠狠的打断他。 黎伯焱只好闭嘴。 黎元淮无奈,看着到时间上学了,便和桌上三人告别。 妈妈和黎伯焱接着聊,奶奶去厨房拿保温杯给她,她便趁机靠在黎伯焱耳边:「叔叔,我跟你去。」 妈妈不贊同得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傻子,听奶奶的话……」 黎伯焱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好,我正愁没人陪你姑姑玩呢,带你过去,她肯定高兴。」 黎伯焱有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和黎元淮同岁,生的十分周正好看,黎元淮从小就很喜欢她。 当下便点点头:「好。」 黎伯焱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晏飞白站在大门外,笑着说:「就为了他吧?」 黎元淮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奶奶这时候出来,看见叔侄两个窃笑着,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气沖沖地把保温杯戳给她。 「去吧,女大不中留!」 她说这话时,竟然全然忘记了,晏飞白平日里是怎么护着她家女儿健康平安的。 第66章 道歉 晏飞白站在门口,看着她笑眯眯的过来,又看见了身后几人的神色,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如常对屋里的长辈们告别。 他昨晚又是一夜没睡,爷爷和黎伯焱谈话时他也在场,他们怎么说的他自然是心里有数,所以他们想让黎元淮去南港的事情,他也知道。 他是真的不愿意让黎元淮为了他去奔波劳碌曲意逢迎,即便是有黎伯焱这个堂叔在场维护,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可他不能说。 因为一面是他姑姑,一面是他的女孩,他不能在她们两个中间做出选择。 也是因为这样的矛盾心理,他早上出来晨跑时便没什么精神,黎元淮即便注意到,也只以为是他担心家里的事情,并没有多想。 所以这会儿上了车,俩人即便只是靠在椅背上就不说话了,她也不觉得不安。 反而,她的心倒是比昨晚要安定了许多。 她是想着,如果,她真的能帮上什么忙,那就太好了。至少她不必再是口头上关心着晏飞白了,她能够真的替他做一些什么,无论成功不成功的,将来便也没有遗憾了。 殊不知,这轿车后排不到两米见方的地方,竟然也存了如此差别巨大的两种心思,由此可见,这场人生还真顾不得每一个人的周全。 所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俩人一路无话,到班级时,班级里也异常安静的。 黎元淮坐下就觉得纳闷,这秦老狠又不在,也没什么人管着,平常里热闹的跟炸锅似的班级,怎么忽然就这么安静了?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入乡随俗的关系,还是在遵循着某种不知名规则的关系,搞得她说话时也不敢大声了,只敢用小小的气音讲话。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周经桓,却想起自己在生他的气,便白了他一眼,拍了拍前座陆渊的肩膀,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期中考试成绩要下来了,太紧张。」陆渊侧过脸,回答道。 黎元淮应了一声:「哦,那你为什么也不敢说话呀?」 在她的印象里,能超越陆渊的只有晏飞白一人而已呀。 陆渊耸耸肩:「体谅体谅,关怀关怀。」 黎元淮笑了。 她倒是没那么在意啦,无论是她还是她家里人,对成绩这一项,的确是没什么要求的…… 只要不至于是个文盲,估计奶奶就要酬神拜佛烧高香了。 她这边厢知道了原委,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早课要用的东西了。 周经桓那边却是盯着她瞧了许久了,见她看了自己一眼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转而便绕远去和陆渊说话了却忽视了他这么个大活人,又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这些天的周经桓,总是被这个同桌冷暴力折磨到患得患失…… 原来听机智勇敢的一个中二少年,硬生生地被黎元淮给逼成了话唠了,不仅隔三差五的找她说话,还要事无巨细关心照顾,这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可人儿疼呀。 这些天以来,周经桓和黎元淮的对话基本上是按照如下模式展开的—— 周可爱强行挑起话题:「哎,同桌,你看见我书了吗?就是那个你帮我包书皮的那个,包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他对上黎元淮写满了不在乎的侧颜,越说越没底气,最后终于不说话了。 因为黎冷漠看都不看。 所以周可爱僵硬下线了…… 可是,周可怜是不会服输的!于是得意洋洋奔跑上线,再接再厉!永不放弃! 周可怜:「哎,我说小淮啊,那个,我昨天又去京剧院了哎,但是没看到你,我是真想听你唱一出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听进去了,做梦都想抱着mp3睡觉啊……我哥还问我,是不是在mp3里藏了个女朋友……」 第80页 他说完还干笑了两声,而后对上黎元淮冷漠无情的双眼时,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勐然捂起了嘴巴…… 天吶天吶,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的周经轩可是黎元淮的死对头啊…… 黎无情继续保持无情。 这下可把周经桓吓得接下来的一节课都不敢再说话了…… 可是! 周经桓是不会放弃的!他必须取得黎元淮的原谅,这是他近期工作的至高纲领!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取得黎元淮的原谅,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 距离中午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周无畏开始破罐破摔。 「哎!我说黎元淮,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道歉了快半个月了还不够吗?你是想让我去你家给你负荆请罪吗?」 虽然这节课是体育课,并没有严格要求大家一定不要说话,事实上,不说话的体育课也确实很吓人的…… 想像一下,一群十六七岁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在操场上奔跑、嬉笑、跑跑跳跳、嘻嘻哈哈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声音,那也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不过—— 那也并不代表就一定要一嗓子吼得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了…… 那也是非常非常不合理的不是吗? 黎元淮揉着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这个臭小子震聋了。 「谁让你跟我道歉了?」她没好气地回,转身离他远远的坐着。 晏飞白只在转身时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 周围的坐在一起纳凉的姑娘们见他们两个情绪都这么不好,未免被殃及,赶紧三五成群拉帮结派地远离了这两个脾气暴躁的武林人士…… 毕竟这俩人一打起来,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呢…… 还是躲到安全地带,一边看热闹一边嗑瓜子比较好! 于是乎,篮球架底下最阴凉地方就那么离奇的被空了出来…… 周经桓实在是没了耐性,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抓着她校服的衣角不让她跑掉,然后杀下心性准备和她恳谈一番。 「我就是要跟你道歉行了吧,我要道歉,道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他话是这么说,不过语气却怒气沖沖的,好像该道歉的不是他,而是黎元淮一样。 所以黎元淮本来还绷着,打定主意就是不抵抗不接受不支持,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反而给被说乐了,反驳道:「你对不起的人是张奇峰,不是我!」 俩人吵起架来,就像是两个小学生一样…… 第67章 不打诳语 周经桓听到她说「对不起的人是张奇峰」这几个字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恼怒,当下便迅速转过脸来,好像是要发火。 可对上黎元淮单纯的目光时,他又忍住了,不过是咬牙切齿才忍住的…… 这回,他倒是认认真真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语气也挺真诚:「我没有对不起他,我就觉得对不起你。你是我的朋友,你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受到了伤害,一定会觉得很伤心,我只是因为让你伤心了而觉得对不起你。不过我并没有对不起他,他是你的朋友,但不是我的朋友,相反,他还真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仇人,所以,因为这一层关系,我就更没什么觉得抱歉的了。黎元淮,从头到尾,我都是只觉得需要你的原谅。」 黎元淮被他的神逻辑震慑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她并不是觉得周经桓在找藉口,相反,她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情,她觉得她能够理解周经桓刚刚说的所有话。 尽管他绕来绕去,光是朋友这两个字就说了好几遍,好像在念绕口令一般,可是她还是听懂了。 周经桓见她没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便自顾自说下去:「算了,你不原谅我也没办法,我可能这辈子就没有交朋友的命吧。」 他说着松开了她的衣角,起身转向她,正了神色,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忽然深深弯下腰,对她鞠了一躬。 黎元淮给他唬得跳了起来。 那颗几乎是光熘熘的脑袋曝露在太阳底下,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白净细腻…… 「我再次郑重跟你道歉,不应该知情不报,不应该和我哥狼狈为奸,行吧?」 说完,黎元淮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起来。 这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的,他这样的举动看在旁人眼里可真是太奇怪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追求黎元淮呢…… 可是,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个事情嘛…… 黎元淮不好意思地推推他肩膀,着急道:「哎呀,你干嘛啊?快点起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周经桓就是不动弹,「我不,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跟着你,天天跟你道歉,就跟小鬼儿缠身似的……」 黎元淮给他气乐了:「行了,快闭嘴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轴呢?」 周经桓听了这话,还来劲了…… 「以前也没有这么个事儿啊……」 黎元淮拽了他好几下,都没能把他拽起来,时间长了也就放弃了,只得摇头无奈道:「得了得了,我原谅你了,行了吧?」 周经桓立刻起身,眉飞色舞地问:「真的啊?」 黎元淮点点头,重新坐在篮球架下,抱着晏飞白的校服外套,不住的嘆息着。 「你说的对,你们家和张家的关系那么复杂,你跟你哥关系又那么好,不出卖你哥哥也是可以理解的。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我们是朋友就要让你向着我,结果到头来我却没有好好为你着想。」她喃喃道:「我其实也应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 第81页 周经桓得了她的原谅,好像了了一桩心事似的,终于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整个人都透着那么股子高兴劲儿,翘着二郎腿满不在意道:「哎,别那么说嘛,我一大老爷们儿,肯定是不会怪你的……」 黎元淮笑了,揶揄他:「嗯,那我谢谢你了,你可真大度啊……」 周经桓大大方方的摆手:「哈哈哈,好说好说。这回啊,就算我欠你一回,以后你也可以瞒着我一次,我保证原谅你,没有二话。」 黎元淮想都不想:「我可从来不打诳语。」 周经桓嗤之以鼻:「哧,就吹吧,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上还有人不撒谎的?」 黎元淮见他不信,也不恼,「那就走着瞧吧,看我会不会骗你。等你头髮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哆哆嗦嗦翻看老照片的时候,看见我的时候就会想起来,啊呀,这个漂亮姑娘,竟然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骗过我,真是了不起了不起,我要给她充q币……」 周经桓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个富贵身子穷脑子,还充q币,你怎么想的出来……」 俩人半个多月没说话,冷不防打开了话匣子,是说个没完没了,直到下课了还没停,一直说到食堂里去。 晏飞白默默地听着俩人如上类型的、毫无营养的对话,不免摇头嘆息。 周经桓听见他嘆气,转头看向他,趁着黎元淮打饭的时间,悄悄问他:「怎么?我和你媳妇儿说话,你吃醋了?生气了?不高兴了?」 晏飞白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以你这种智商,我恐怕很难跟你解释……」 周经桓看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在逞强,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上火抓心挠肝呢……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哎,如果这样来说的话,可真的是难办了…… 一面是朋友,一面是兄弟,他随便放弃哪一方都觉得对另一个人不起啊。 他越想越上火…… 黎元淮打完菜转过身来,看见周经桓还在抠着他那颗滷蛋头,一点要上前的意思都没有,便知道他一定是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晏飞白拉到前面去,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去,还有一勺子酸辣土豆丝……」 酸辣土豆丝是食堂的招牌菜,通常如果不是体育课下课直接百米跑过来的话,是很难吃到的。 然鹅,当喜欢帅气小哥哥的食堂阿姨看见了天生一副好皮相的晏飞白时,会产生一种神奇的化学反应。 那就是,黎元淮的盘子里绝对会出现超出两人份的酸辣土豆丝的。 所以,今天的黎元淮,吃着堆成小山的土豆丝,开心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真是太好了,每天和你一起吃饭,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儿了飞白。」黎元淮感嘆着:「我就知道,全世界的中年阿姨都喜欢你。」 晏飞白帮她把辣椒都挑出来放在自己的盘子上,没回答。 第68章 傻子 周经桓终于从长久的沉思中挣脱出来时,恍然间注意到面前的情景,作为一个单身无为的不好青年,立刻就不高兴了。 干嘛干嘛,欺负人吗不是?他一没娘疼二没爹哎,家里就杵着个满脑子復仇大计的单身汉大哥,一点儿家庭温暖都得不到不说,还要帮他背锅收拾烂摊子。 他们这一个两个家庭健全情感丰沛的,幸福就幸福吧,跑他面前来现眼个什么劲儿呢? 「你们两个行不行行不行啊,就欺负我没爹没娘没女朋友是吧?」他戳着碗里的番茄炒蛋,看着对面两个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模样,愤愤不平道。 黎元淮被他怼得咯咯直笑,丝毫不在意他的怒火中烧,反而乐得火上浇油,大大咧咧地回答他:「谁欺负你了?我也没有女朋友啊,他也没有啊,我们都没有啊!」 你是没有女朋友,可是你有男朋友啊! 而且你那个男朋友整天就装乖乖崽四眼学霸,其实肚子里憋了一肚子坏水,谁惹你他往谁身上喷射毒液,阴损坏着呢! 周经桓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以表示心中不平不忿之心,暗自却在心里腹诽着晏飞白的人品。 他吃了两口饭,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哎? 不相信?不相信? 不相信! 这还不让他抓到小辫子了! 「你看你看,你撒谎了!」他忽然一拍桌子,别说晏飞白和黎元淮吓了一跳,就连刚打完饭路过他们身边的小妹妹都被他吓得不轻,好悬扔了手里的盘子。 晏飞白眼疾手快,急忙替吓呆了的小妹妹扶好了盘子,顺便叮咛了一句小心。 那小妹妹原本受惊似的双眼,立刻充斥满了星星和桃花,落在晏飞白身上就不挪开了。 可这晏飞白,却十分不解风情地将递上了油的手指送到了黎元淮面前去,想让她帮自己擦擦。 黎元淮手里刚好握着张干净的纸巾备用,帮他擦擦手纸也就是一个顺手的事情,不过她一心想要和周经桓battle,根本无暇他顾,扫间眼角斜插过来一个阴影,以为是晏飞白餵她吃什么东西,所以想都不想就张嘴抿住了。 嗯? 她伸着舌尖舔了舔。 味道是……青椒的味道,不过……口感却……滑滑弹弹。 第82页 咬下去…… 呃,还蛮有嚼劲儿的。 她这才在周经桓错愕到失语的目光中,顺着嘴里那东西望过去。 晏飞白嘴角的坏笑渐渐展开,在她悲愤交加的目光里,淡定的抽走了她手里的纸巾,擦干净了被她舔得圆润润亮晶晶的手指头,满脸的春风得意。 末了补上一刀:「乖。」 黎元淮咬着唇,冲上去就要掐他脖子,被他反剪了双手,淡淡道:「你平常和他们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打起你飞白哥的主意了呢?你以为飞白哥是那样的烂番薯臭鸟蛋吗?」 黎元淮双手背后,看着他极近的俊颜,欲哭无泪…… 然而,这边厢上演着情意绵绵的偶像剧,对面被晾在一边的对方辩友可不乐意了。 当下不满地敲敲桌子:「嘿嘿嘿,你们俩有完没完了?这还没结辩呢,怎么就亲热上了?这里可是学校!学校!你们俩给我注意点影响!」 他这一嗓子可真有效,吼走了看热闹的小妹妹,吼醒了对面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青梅竹马,也吼回了黎元淮的战斗力。 战斗力重新满格的黎元淮,想起他刚刚好像抓住了小辫子一样嗷嗷叫唤着说自己说谎了,这会儿便气不打一处来…… 「对了,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觉得我哪个地方骗到你了?是我说食堂阿姨对飞白很好那个部分吗?」她姿势摆正,立刻恢復成了像是要大干一票的样子,火力全开和他分辨起晏飞白的种种好来:「我跟你说,我们飞白真的很讨人喜欢的!他可跟你们这种讨人嫌的青春期少年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她平常就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一个,不过为了维护晏飞白的颜值和气质,大家闺秀也是绝对不惜与任何人据理力争甚至是打架斗殴的。 晏飞白吃了口米饭,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不自觉的回忆着那温热的唇舌触感……然后抽空看了这两个没事儿就吵架的小学鸡一眼,无奈地摇头嘆息…… 周经桓也是个轴到了家的,这会儿还急了,用筷子指着她的鼻樑,愤愤然道:「你刚才说你不是——」说到这,又转而指向晏飞白,一副你们两个弱鸡别想骗到我这个聪明绝顶神功盖世的少林方丈的样子,眯着眼一字一句问道:「他女朋友,这难道不是撒谎吗?」 未曾想,黎元淮在听见了这句话的一瞬间,原本很轻松的神色瞬间僵在脸上…… 而后,气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了下来…… 空气中迅速凝结成霜,瀰漫着挥散不去的尴尬气息…… 所谓六月飞雪,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黎元淮冤啊!怎么全世界都觉得她就是晏飞白的女朋友呢?她明明就不是、不是、不是啊! 可是,这都不是她生气的原因。 真正让她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是她的心里,其实是很想自己真的能做晏飞白的女朋友的。 可是物种这个事情,真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干扰着黎元淮唯美的初恋,让它最终沉睡在了黎元淮的青春中,一睡不醒…… 周经桓一直非常笃定的目光,在对上了黎元淮慢慢产生出来的怨念之后,硬生生的动摇了。 瞳孔地震,肌肉紧缩,汗毛耸立……大概就是这样了…… 「你在说什么?」黎元淮闷闷道,恨不能用筷子戳瞎他的眼睛似的:「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撒——谎——」 周经桓吞了吞口水,迫于来自对面另一位高段位玩家用目光投射出的淫威之下,只好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我知道了,我错了,我又错了。」 晏飞白轻笑,自此彻底将他断定为傻子了…… 嗯,再敢惹他家角儿不高兴,就送这个傻子去医院好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收…… 第69章 谨言 自律 慎行 傻子是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在晏飞白心中被清晰的安排好了去路,当下只是觉得危险在逼近,所以只好默默低头吃饭,假装自己真是个傻子…… 不过傻子也真是不明白,明明就是谈个恋爱,有什么好隐瞒的…… 还是说,他们俩真的没谈? 想到这里,他悄悄抬起眼,看见晏飞白望着自己手指时露出的那一抹淫荡的笑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看吧!这性冷淡的晏飞白都表现成这样了,还能没谈?怎么可能呢? 不过……算了,这件事情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欠给黎元淮的要怎么还给他。 万一,万一她真的一辈子不撒谎怎么办?看她平常话都不说两句的样子,要说个谎的概率,好像的确也是不太高……那岂不是这个人情他就要欠一辈子了?不成不成,他周经桓可不是欠债不还的主! 他必须现在就想个法子还上这笔债不可…… 可是,怎么还呢?这是个问题…… 黎元淮现在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家庭、爱情她都有,还有他这么酷炫讲义气的朋友,这人生已经美满了呀…… 周经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绞尽脑汁,肝脑涂地,就为了把这个人情债还上再说…… 这问题,他可一直认认真真从食堂想到了教室里去,直到稳稳落座,他看见晏飞白空空的同桌时,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 周经桓立刻笑了,当下贼兮兮拉着黎元淮道:「既然你不撒谎,那我就换个法子还给你好了。」 第83页 黎元淮还没从自己永远也不会是晏飞白女朋友的失望中回过神来,当下便没什么精神听他说话,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问:「什么?」 周经桓看看晏飞白,再看看黎元淮,露出了反派特有的奸笑:「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你做梦都想得到的消息……」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对这个消息感到了非常无谓的好奇…… 黎伯焱是个以节约时间为爱好的行动派,所以决定带黎元淮回南港的当天夜里,黎元淮才刚刚到家,还没等她安安稳稳坐下来吃口饭喝口水喘口气,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由于奶奶已经睡了,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轻巧,配上他活灵活现的表情,和魁梧有力的身躯,竟然离奇的显得很…… 嗯…… 轻浮。 黎元淮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尊敬这位大她十几岁却至今未婚的堂叔,在她眼中,黎伯焱这人分明就是个心智还没健全的孩伢子。 真是有着一颗芭比内心的金刚无疑了…… 似乎是知道黎元淮面对他时的难以启齿和不好开口,所以他不等她说话,就已经把机票交到她手上了。 黎元淮也乐得轻松,低头看了看时间,明天下午两点的。 「我选了下午的票,这样你上午就来得及收拾行李,然后,我也刚好有事情要去办一下。」他笑眯眯但小心翼翼地用气音说,「我给你可以问我明天要去干什么的机会。」 呃……坦白讲,黎元淮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出于礼貌,在他满怀期待的催促中,她还是象徵性地问了一句:「那……叔叔是要去干什么呢?」 黎伯焱笑得春风得意马蹄疾……冷冷道:「我不告诉你。好啦,晚安,做个好梦,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去南港玩耍啦!」 说完,欢欢喜喜地蹦跶着往对面客房去了,一点都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汉。 看着竟然比过去没当过爹的张奇峰还幼稚许多! 黎元淮握着手里的机票,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关上了门。 她摇摇头,回到房间,立刻给晏飞白打了电话。电话等待提示音刚刚响起,她便跑到床边去,看对面房间的动静。 晏飞白刚刚套上睡衣,很快走到桌边接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坐在了桌边,就这么看着对方打起电话来。 「飞白,我怎么觉得我叔叔好像是个傻子呢……」电话一接通,黎元淮立刻开始吐槽:「他好像是个有发条的人,只要一离开长辈,就变得欢脱得不行,我真的是够了……」 晏飞白在那头低沉地笑,丹凤眼微眯,看起来含情脉脉的,特别迷人。 「那看来你们家的确有这个基因啊。」 黎元淮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呀,拐着弯骂她傻是吧? 「哼,那你们家,也有弯的基因吗?」她想都不想便回道。 这句话几乎不经大脑立刻跑了出来,快到,她都来不及阻止自己,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可说完,她马上就后悔了。 「那个那个……我不是……」她急忙要解释,却被那头轻声打断了。 「你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他问。 黎元淮听他语气观其神色,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思虑再三,便没有执着于刚刚的话题,转而应道:「嗯,是。」 晏飞白长长的嘆了口气。 黎元淮听出他心情不佳,以为他又在担心姑姑的事情,便出言安慰道:「飞白,你别着急,我和叔叔过去看看,兴许这事儿就能办成呢。反正,就算不成,也不会更坏了是不是?你想啊,以我的能力,只要我嗓子不哑,让唐初变成我的戏迷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是吧?」 她鲜少这样直白的夸奖自己的专业水平。 她是个随和的人没有错,或许平常拿别的事情开开玩笑,她也很少生气,可只要一提到「戏」这个字,黎家这些年的教育理念就在她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了。 谨言、自律、慎行。 不过不说,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的专业水准。 相反,从小到大,「戏」之一字,让她收穫了多少赞誉与褒奖,让她得到了多少的认可,让她多么自信,她心里都是清楚的。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能让她无条件产生自信心理的,那么一是晏飞白,一是戏,再无其他。 当下她会这么说,一是为了让晏飞白安心,二来,也是为了让她自己从容淡定一些。 第70章 我会给你带南港最好的东西回来 晏飞白在电话那头,听了她的话,却久久没有回应。 久到黎元淮都在一个劲儿地看着对面的晏飞白是不是睡着了。 他没有睡着,他只是在发呆,呆呆地看着她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飞白,你在听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惊扰了他的思考。 还好,晏飞白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只是点了点头,恍惚间又怕她没看见,便又应了一声:「淮淮,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最好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黎元淮笑了,甜甜的笑。 「嗯,我知道了。」 晏飞白望着她的笑容,觉得世间的一切忧愁都与他无关了。只要这个姑娘的笑容还在,人间就值得。 第84页 晏飞白又嘱咐了她几句,黎元淮嫌弃他啰嗦,看时间也有些晚了,便主动挂断了电话,催促他赶紧睡觉,自己却悄悄跑到书房里去翻出了好多剧本来,回来坐在椅子上,一本一本的回味,一本一本的熟悉着。 对面的灯灭了,黎元淮望过去,笑了笑,接着更起劲儿地看了起来。 置身黑暗中的晏飞白,就那么靠在窗边,盯着忙忙碌碌的她不停地看着,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这时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黑夜,和白天。 而从明天开始,为期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们的距离,是一千三百五十八公里,从北部大城,到南国商都的距离。 可是无论黑夜还是白天,无论北部还是南城,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是精神上的,换句话说,他们的心,从未有一刻真正分开过。 也正因如此,晏飞白才能忍住了迫切的想要陪她一起过去南港的欲望,尝试着放手,让她自己去看,除了他之外的大千世界,有多么丰富多彩。 又有多么骯脏狼狈。 「别怕,淮淮,有我在呢。」他手掌覆在窗棂,对着她瘦弱的剪影喃喃道。 那声音透过厚重的玻璃,穿透过去,流淌进了黎元淮的心里。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一眼他房间的方向。 却只看见了漆黑一团,再无其他。 黎元淮错愕几分,随即失笑,接着埋头苦读着。 置身于黑暗中的晏飞白,独站着的身影似乎有些落寞。 今天的晏飞白似乎特别特别的不会说话,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怎么说话了。 早上陪着黎元淮喊嗓,结束的时候,黎元淮和晏飞白说一句再见,他却好半晌都不回应她,只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回家,好像是个不想去幼儿园上学的小朋友一样。 黎元淮纳闷儿地看着他,抬起手轻轻擦掉他额角上因为奔跑而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子,随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万分怜惜。 「你怎么啦?一会儿还要上学呀,还是说,我不去学校了,你就不想学习了?」她轻声玩笑着。 晏飞白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袖口,望进去,里面是雪白柔嫩的肌肤,透着少女的娇羞和活力。她的衬衫是藕粉色的,在初夏的时光里显得特别娇俏明媚,就像是刚落不久的桃花一样,勾得人移不开目光。 晏飞白鬼使神差的,忽然握住了她的衣袖,然后在她错愕不已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了她的手腕。 他闭着眼,柔软的嘴唇轻轻贴着她的皮肤,深嗅着她皮肤上沐浴乳的香味。 黎元淮一愣,脸色立刻涨红了起来。 晏飞白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好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几乎不敢放手。 他知道,她终究还是要去南港为自己的家事奔波,即便他死死抱着她不放,她也终究会被带走。 可人生向来如此,懂得是一回事,可按照所思所想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无论他如何去说服自己,都觉得五味杂陈,难以接受,难以放手。 连续几天,他都必须不断的在心里对自己暗示着,她要见的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并不是他最怕的那种,明明大腹便便却非要把自己收拾的油头粉面,一看就居心不良的可怕男人。 可想来想去,他仍然觉得不舒服。 他一直找不到,这个不舒服的点到底是什么,可今天早上见到她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是不愿意让她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多的心力,他希望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迫参与到权力角逐中,不能自拔。 去南港游说唐初的事情已成定局,他现在既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也无法给她任何承诺,多说无益。 他不能保证以后就不会再让她疲于奔命,不能保证以后只让她安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如果晏飞白下定了决心想要娶她,那她势必要与他一起承担生活中的风风雨雨,势必要与她一起尝尽了生活中的甘苦,势必要拼尽全力去达到他想要达到的成就。 他从来知道,没有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所以那种我护你一世周全的话,原本就是个悖论。 人活一世,哪得周全? 所以,今天的晏飞白,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晚一些再把面前这个姑娘娶回家。 让她不必站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与他受尽了追逐的苦,只需要,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享受着也许平淡的甜就好。 所以他没有承诺给她任何事情。 他只是亲吻着她的腕,搂着她虔诚细语着,仿佛面前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淮淮,辛苦你,我等你回来。」 黎元淮望着自己仍旧带着他体温的腕,对他亲昵的触碰,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感。 她为了这样的自己而感受到羞愧,可却也因为他毫无防备的举动而欣喜,所以终究,在他放开她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眼角倾泻出的流光,那光芒瞬间便点亮了晏飞白的心。 她用他亲吻过的那只手,摩挲着他的耳垂,笑着承诺道:「嗯,我会给你带南港最好的东西回来。」 第71章 黎伯烧 第85页 南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湿热,一样的温馨。 和凤城黎家安在军区大院不同,南港的黎家二十年前开始便已经无人从军从政了,所以自然可以在海边,选一个最养人的风水宝地,给自己和孩子们造出一个安乐窝来。 南港黎家的家主是黎元淮爷爷的弟弟,黎元淮叫他二爷爷,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饭局上。 饭局上的人自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什么好看做什么,所以黎元淮对他的印象其实一直很模煳,只依稀记得他是个很懂得如何逗人开心的爷爷,和自己严肃认真的爷爷特别不同。 对于这个二爷爷,她本身是既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的。 奶奶却不然。 虽然在家里提到二爷爷的次数也不多,可是每回提到这个二爷爷,奶奶的语气总会忽然就变冷,好像是大家提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后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渐渐不再提这个令奶奶不快的二爷爷了。 黎元淮依稀记得,只在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二奶奶独自一人带着黎伯焱和黎伯烧去凤城过年,她这才算是听到了一条确切的、关于二爷爷的真实信息。而准确来说,这条信息的主角,也并不是二爷爷,而是那个抱养回来的黎伯烧。 那时还未到新年,大院里的孩子们都在院子里跑闹放炮,黎元淮因为才伤风过一次,被晏飞白赶进屋子里取暖,只能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他和鲁家山张奇峰三个一边放炮一边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她正无聊嫉妒着,忽然听见身后一直小声说话的二奶奶哭喊着:「那个狐狸精生得小孽种,根本就不是他抱养回来的!我找人验过了!她就是那个狐狸精生出来的!大嫂啊大嫂,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呢?我简直恨不能掐死她解解恨!」 黎元淮吓了一跳,却不敢回头,不敢问她,想要掐死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当她的目光再落在黎伯烧的脸上时,黎伯烧的天真烂漫的笑容在她眼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了。 那是她第一次朦朦胧胧的察觉到,恨意,原来能将一个女人从天使变成魔鬼。 那时候在她眼中,天使和人,还都是不会取人性命的,只有魔鬼才会以终结别人的生命作为己任。 后来渐渐大了,她知道了,天使和魔鬼,原本就是人的两面,无所谓区分。每个人都有两只眼,一只是珍珠,一只是死珠。 有人会遇上了某些人,一同把对方的死珠盘活了,也有人,将对方的珍珠盘死了,一同坠入深渊,万劫不復。 许多年后,在黎元淮已经经歷了人生中种种的盘死盘活之后,将自己的盘珠说说给了黎伯烧听时,她竟然呆滞了好几秒,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黎元淮一辈子都记得,那是唯一的一次,看见在镜头之外的黎伯烧毫无形象的泣不成声。 黎伯烧抱着她的肩膀,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己,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她说谢谢。 她说,谢谢你带我逃离了那个人间地狱,谢谢你,把我盘活…… 人间地狱,黎伯烧是这样形容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庭的。这个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养出了黎伯焱和黎伯烧这两个,天悬地隔的一对兄妹俩来。 一个是一辈子长不大的金刚芭比,而另一个,却是天生就是所有女性公敌的白雪公主。 黎伯烧是黎元淮的漂亮堂姑,高贵、冷傲、不羁、完美。 尽管几年不见了,见到了黎伯烧的第一面,黎元淮还是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呢?早在她第一次见到黎伯烧的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她觉得黎伯烧就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一个了。 当然当然,这个最好看的人的概念一定是包括「之一」这个限定的。因为那些被黎伯烧比下去的人里一定不包括晏飞白。晏飞白是她心目中永远没有办法超越的神,任何人都没办法超越。 最多也只能是像黎伯烧一样,和晏飞白比肩而立。 不过,比肩而立? 如果是黎伯烧和晏飞白真的站在了一起,那会合适吗? 黎元淮坐在黎家的安静的客厅里时,胡思乱想着:两个这么好看的人站在一起,那一定是合适的吧? 可是她也只是想想,便觉得心痛如绞,根本不能接受。想来想去,竟然有些感激起晏飞白的性取向来……还好他喜欢的是男人,如果不是这样,等他以后真的爱上了别的什么女人,恐怕她应该会更伤心难过吧…… 二奶奶现在就稳稳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合着双眼,指尖拈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着,不知在念些什么。 她握着茶杯,抬眼看着黎伯焱。 后者一改之前的张扬个性,老老实实地喝茶吃点心,完全没了金刚芭比的神采飞扬,只剩下了顺毛忠犬的特性。 再看明艷不可方物的黎伯烧,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得很。 四个人就这么坐在客厅里,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干坐着…… 这也太诡异了……这家人是个什么诡异气氛?他们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吗? 黎元淮简直受不了了……她真的好想打个电话给晏飞白报个信儿啊…… 可是看这架势,她这电话想打出去,恐怕也要等着吃完饭回房间休息之后了吧? 第86页 黎元淮咬着嘴唇,难受得很…… 黎伯烧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腕,黎元淮低下头,看见她递了自己的手机过来,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电话号码。 黎元淮十分不解地输入了进去,将手机还给她时,心里还纳闷着,不就是要个电话吗?怎么就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然而,下一秒,当她自己的手机震动声音在寂静无比的客厅里响起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伯烧要要她的电话。 二奶奶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吓得不轻,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随即错愕不已地寻找着声源,目光一一扫过自家儿子女儿,最终落在了黎元淮的身上。 第72章 想你 黎元淮被她那摄人心魄的目光盯得直咽口水,却在黎伯烧用尽了全力的一掐之后,迅速心领神会,忍着腰间的疼痛,尽量正常地对二奶奶说:「那个,我爸……」 二奶奶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略有不满,可是也因为这个,才想起她今天刚到南港,也是应该和家里人联繫联繫了,当下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赶进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便转身上楼了。 黎元淮揉着腰部,很是哀怨地瞪了黎伯烧一眼。 黎伯烧也是满面愧疚,当下搂着她的胳膊,一起帮她揉着腰间的痛处,柔软的小手覆在她腰间,有些凉。 老实说,她这么好看,就是黎元淮是个女的,也捨不得多说她什么了,当下抿唇一笑,正要说话,却被刚走到房间门口的二奶奶给打断了。 「来,伯烧,你上来一下。」二奶奶站在楼梯旁,对黎伯烧招了招手。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妈妈叫女儿上楼,或许有话要说,或许有事情要交代,总之没什么不妥。黎元淮在家时也经常这样,被奶奶和妈妈唿来喝去的,随叫随到,在他们生活的家庭里,这不就是做小辈的本分吗? 却不想,这件黎元淮习以为常的小事,到了南港黎家,怎么就变成了让黎伯焱和黎伯烧兄妹俩谈虎色变的大事呢? 黎元淮实在是不懂。可看着黎伯烧瞬间僵硬了的神情,和眼中渐渐升腾起来的恐慌,她也跟着害怕起来,莫名的害怕。 甚至于都忽略了,她手里的电话还在不停的响着。 二奶奶见她到现在也不接电话,十分不解地问:「怎么不接啊?不是你爸吗?」 黎元淮这回没有任何迟疑,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就急忙接起来,假装在和爸爸说话。 二奶奶笑了笑,又转头催促着黎伯烧:「来,乖乖,快上来啊。」 黎伯烧在黎伯焱担心的目光中,僵硬的起身,回身看了一眼黎元淮,那神情似乎是在求救,可黎元淮又觉得,她自己好像也明白,现在没人能救得了她。 黎元淮仍旧在假装对父亲报备着行程,可心里却紧张的要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可她就是觉得黎伯烧上楼这件事情特别的可怕。就好像是在看那种变态杀人案电影一样,主角杀人犯在人前一切如常,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在旁人都注意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他却会随意对人举起匕首,毫不在意的手起刀落,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 抱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黎元淮握着手机,看向黎伯焱。 黎伯焱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二楼的方向,好像是要把那扇门盯出一个窟窿一般,脖颈和额角青筋暴起,好像一只愤怒的豹子,和平常金刚芭比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黎伯烧母女离开后,客厅里又恢復成原来那么安静的样子了。可黎元淮却觉得这份安静,似乎是透着股子血淋淋的罪恶似的,让人置身其中却无法享受。 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的听筒里,开始不间断的传来一种被闷住了的、极力隐忍着的痛唿声,那声音极其微弱,若非从听筒里仔细分辨,几乎不敢相信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黎伯烧的声音,从她打过来的电话里传了过来。 黎元淮从没经歷过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傻掉了,握着电话仔细聆听着,脸色瞬间惨白。 一直望着楼上的黎伯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她,再回头的瞬间,迅速伸出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整个人靠过来,和她一起听着听筒里面传出来的微弱声音。 在当下,两个人浑身冰凉,即便靠在一起也无法温暖对方。 他们实在是太恐惧了,以至于二奶奶的声音响起时,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黎伯焱反应快些,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才让她没有惊唿出声,打草惊蛇。 二奶奶冰凉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像来自地狱的审判一样,仿佛是鬼神在歌颂罪恶。 「还有两年,你就要成年,出去念大学了,不过,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我……」 说完,是一声更为激烈的痛唿声,随后,室内归于一片安静。 黎伯焱几乎是立刻便切断了电话,然后如同机器人一般,擦掉了面上的眼泪,靠在沙发里,如常同她闲聊着:「淮淮,明天让伯烧带你去玩一玩吧,等到周末时,我再请唐初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黎元淮呆呆的看着他,僵硬的点点头:「我……都好。」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嘶哑过。 第87页 她的话音未落,二奶奶便打开了房间的门,从漆黑一团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对黎伯焱说:「伯焱,上来,你妹妹睡着了,把她弄回自己的房间去。」 弄回自己的房间去。 弄。 黎元淮反覆回味着这几个字,咬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 黎伯焱则是神色如常,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不过片刻,便从二奶奶的房间里背出了黎伯烧。 黎元淮并没有过多关注他们,反而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晏飞白的简讯上。 她察觉到二奶奶还没回房间,又不想与她对视,便低着头,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给晏飞白回过去:到了,在家,还没吃饭。 楼上的关门声终于响起,她这才松了口气。 可当她抬起头,想看看楼上的情况时,却发现,二奶奶仍旧站在那,始终没有离开。此时此刻,她正正定定的望着她,唇畔含笑,手里还捻着佛珠,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她一惊,差点摔了震动着的手机。 低头,方看见晏飞白回过来:想你。 黎元淮就这样,带着对二奶奶的恐惧,和想家想晏飞白的情结,在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南港,和看起来和她一样阳光快乐的黎伯烧一起疯玩儿了两天。 他们几乎是每天五点整就出门,然后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总之,无论时间多早多晚,只要能看不见二奶奶,黎伯烧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第73章 异地恋 她们两个虽然好几年没见了,可一旦重新熟悉起对方之后,自然是分外高兴。 无论是黎伯烧还是黎伯焱,对于那天的事情都坚决闭口不提,出于礼貌,黎元淮也不敢多问,甚至于,她也没有对家里人提起过这件事。 这件事情就好像是三个人之间默契的小秘密一样,过去了便随风消散了,好像从没发生过。 反正黎伯烧看起来,是真的非常开心的,当然,这个开心可能与不用去上课和不用回家这两件事情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 如果,晏飞白没有老是频繁地打电话过来,黎伯烧应该会更开心一些吧…… 黎元淮也没有对他提起过那件事情,怕他这么紧张,应该会直接冲到她面前来,把她带回凤城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连现在,因为这么频繁的电话联络,她也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了。 关键在于,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高干子弟,也不管长途话费有多贵,一打就是一个小时,午休一个小时,早上也是一个小时,夜里还一定要和她视频才能睡觉,害她每天晚上都要去黎伯烧房间里借电脑上qq。 反正黎伯烧倒也挺高兴的,反而让她就睡在这个房间里别走了,自此,她便是24小时与黎伯烧呆在一起了。 所以就导致了,两个人的对话,一旦有了第三个人的打岔,就很可能会出现另一种情况:就是一场普通的对话也会变成了三个人的茶话会。 黎元淮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时间久了,看黎伯烧和晏飞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那种感觉类似于焦虑。 她开始担心和怀疑,怀疑自己对于晏飞白来说其实根本不是不可替代的,相反,如果他们身边原本就有一个像是黎伯烧这样优秀的姑娘,也许他就不会只有她一个好朋友了吧…… 所以第二天夜里,黎伯烧去洗澡时,黎元淮便忽然问晏飞白:「飞白,她好看吗?」 晏飞白正在写作业,连头都没抬就说:「还行。」 黎元淮听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怒火,忽然就怒气沖沖的切断了视频。 关掉电脑和手机时,她甚至还恶狠狠地骂道:「虚伪!」 吓得刚出浴室正在擦头髮的黎伯烧差点滑倒在洗手间门口…… 第二天一大早,她刚打开手机,晏飞白的简讯就进来了。 嘟嘟—— 飞白:怎么了? 嘟嘟—— 飞白:我说错什么了? 嘟嘟—— 飞白:淮淮,不要关机,开机的时候简讯给我。 嘟嘟—— 飞白: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我也对你关机失联很恼火,但是,晚安。 黎元淮看完这些简讯之后,站在海边,开始对着天空和大海喊嗓。 二十分钟之后,他的电话又打进来。 他卡准了时间打过来,开头便是很恼火的一句:「昨晚为什么关机?」 黎元淮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举动,只好硬生生的瞎掰:「你可以理解成,突然断网了,停电了,我手机忽然关机了,不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黎元淮听着他越发沉重而缓慢的唿吸声,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是啊,他觉得姑娘好看又有什么错呢?这是审美,又不是取向狙击,如果他因为黎伯焱这次为了晏家东奔西走而以身相许黎伯焱,这才是她最应该担心的事情好吗? 对! 黎伯焱!她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晏飞白说:「淮淮,不要再关机了,行吗?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了四块电池,三个充电器,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在我没办法陪着你的时候失联。你可以生气,发脾气,你甚至可以要求我不要打电话给你,但是你不能让我联繫不上你,不然我真的会一个电话打到你叔叔或者你二奶奶那去,让他帮我找到你……」 第88页 晏飞白越说越急,最后简直是在隔空骂街…… 黎元淮却在他说到「你二奶奶」那里时,吓得魂不附体…… 别说是恐怖的二奶奶,就是黎伯焱,黎元淮都怕她家唇红齿白的晏大少私下联繫,还敢让他托黎伯焱办事儿?那孤男寡男以身相许还得了?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于是乎她赶紧点头,无论他说什么都答应他:「哎,好,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再关机了……」 晏飞白这才安心,接着开始跑步。 初夏的清晨,一个在上清街的林荫路上,一个在南港海边富人区里,黎元淮和晏飞白通过一个漫游好几十块钱的连线,陪伴着对方晨练。 黎元淮越想越觉得黎伯焱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能放心,于是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那个,飞白,你看叔叔和小姑长得那么像,他们两个,好看吗?」 晏飞白唿吸一滞。 昨天夜里,想了许久,他终于想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 在他心目中,黎元淮并不是个善妒的女孩子,不会因为他说谁长得好看,就生闷气这么久。 思来想去,应该还是因为自己忙于做题疏忽了她的疑问,给了她一个不怎么认真的回答,所以才让她生气了,这回他便学乖了,听了她的问题,很干脆道:「好看!」 黎元淮一愣,心想着我都已经给你补考的机会了你竟然还错的这么离谱,心里是真的没有我这个普通朋友了! 怒急之下恶狠狠骂道:「无耻!」 无端被骂的晏飞白欲哭无泪,真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那就必须:「……我选择去死。」 黎元淮愤愤然挂断了电话。 两个许久未有分隔两地的孩子,因为一次分离,而稍稍做了些改变。 小心谨慎的人变得更加多疑猜忌,生怕那个姑娘在自己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受了什么委屈或者遭遇什么险情,担心的不过是鞭长莫及四个字。 而随和大度的孩子,因为距离变远而丧失了安全感,对于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放大一百倍来检查校对。所以原本不会在乎的事情,现在在乎了,原本不会发的脾气,现在也控制不住了。 就是这样,两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异地恋的滋味。 第74章 也是个傻孩子 此刻在手机两端正彼此思念着的黎元淮和晏飞白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在未来的几十年中,这种看似是两人相处中的小小调剂,让两人都变得患得患失多疑猜忌的相处模式,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此后的许多年间,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竟然能且只能去通过对方的声音影像来维繫彼此之间长久而纯洁的爱情,拼了命的从中汲取着养分,让彼此能够在荆棘遍布的生活中,披荆斩棘地活着。 并且,就连这种细微末节的陪伴,也是难能可贵少之又少。 可是,即便如此,一个动辄便要跑进深山老林里拍戏好几个月,几乎与外界失联的演技流女演员,和一个履歷惊艷战无不胜,时常因为秘密行动而人间蒸发许久的军界翘楚,这两个在彼此的事业领域极其成功而忙碌的人,在与对方极其珍贵而短暂的相处中,始终保持着此时此刻作为少男少女时一样的心,将满满的爱情和热切都指向给同一个人。 即便天各两端,心却始终朝着对方的方向,艰难而热烈的生长着。 这种不屈不挠的,正是他们坚守了一生的爱情。 和唐初的见面,被安排在了黎元淮到南港之后,第二个周末的晚上,一个就算是唐初想要拒绝,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找不到正当理由的时间点。 黎伯焱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唐家隔壁李家的住家阿姨的儿子的情人的丈夫那里,弄到了她的假期的确切时间的。 光听这这蜿蜒曲折的道路,就知道他走得委实艰辛啊。 何况,即便是知道了唐初的假期时间,也只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接下来的漫长征程,黎伯焱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也很难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啊…… 原因无外乎是:唐初是接到了邀请不假,可人家接到了是接到了,却根本不屑于卖他这个面子啊。 现在唐家风头正劲,她爷爷在玉京官居要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举国上下,再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也得可着我们唐小姐心情随便挑选吗? 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商贾了。 所以唐初不想来,便连着推脱了好几次事忙不便,其实黎伯焱心里也清楚,她一个刚进特种部队的少尉,又能有多忙呢?无非不想再参与到晏家的事情中来罢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他该做得努力还是一样都不能少,毕竟晏家老爷子还在那头等着他回话呢不是? 所以,黎伯焱是拿出了什么什么不怕开水烫的毅力,以及非要打破沙锅邀请到唐小姐的决心,硬生生地打起软磨硬泡的持久战来。 不过,起初黎元淮还真的是挺担心的,因此和晏飞白通话时,经常无意间表现出了淡淡的焦虑,主要是怕自己这回白白来了这么一趟。 万一来住了小半个月,却什么事儿都没办成就走了,那她回去又要怎么面对一直担心着女儿的晏老呢? 可反观晏飞白,倒是比她沉着冷静的多。 他那副淡定过了头的样子,搞得黎元淮都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你,怎么都不着急呢?」 第89页 她说话时正对着镜子,便顺道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自己的眉毛眼睛,拿着刮眉刀一点点、仔仔细细地修饰着。生怕自己哪里不齐整了,导致表情眼色差强人意,不好看不说,还显得很不专业,丢了师父的脸,还影响了即将到来的这位举足轻重的票友的观感,最终改变了事情的成败。 那便得不偿失了不是? 所以啊,越是大事临前,越要稳,一步都不能错。这道理,可是奶奶教给她的。 与她的如临大敌相去甚远的是,那头的晏飞白倒是一派的温和淡定,仿佛她要见的人不过是京剧院常来听戏的票友。 语气极为从容地宽慰她:「别怕,就平常对待就好,事情成与不成,能走到哪一步,都是天意。」 黎元淮听见他这满怀慈悲的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这人马上都要来了,你才说这种话。那我一会儿要是真的不努力,任由姑姑、姑父听天由命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可别埋怨我就好!」 其实,她说这话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可晏飞白听了,却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嘆了口气,极其认真道:「不管怎么说,真的辛苦你了,淮淮。」 黎元淮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又想多了。 本想安慰他几句,可低头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唐初应该是快要到了,只好先道:「哎,行啦,等我回去,多带我出去吃好吃的,我就很高兴啦。你总是对我说谢谢,我都不知道是回你不用谢好还是没关系好。」 黎伯烧这时候刚好经过她身后,听见了这话,便适时的幽幽接道:「你也可以直接骂他做作的伪君子啊。」 黎元淮一笑,立刻对晏飞白说:「你看你看,我姑姑都让我骂你,你说你是不是该骂?」 晏飞白也觉得自己这阵子的确太过于矫情了,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好,有些人守在心里才妥帖,实在无谓每天都挂在嘴边,好像刻意说给谁听一般,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所以当下便爽快的认了怂,「是,是该骂,并且十分迫切地想让你回来面对面的骂我。」 这倒是实话。 当然,前提是,先让我看看你,抱抱你。 等我看够了抱够了,再任由你打骂,可好? 黎元淮因为这清甜蜜语而轻笑着,满眼都是温柔之色。 黎伯烧正对着镜子带耳环,从镜子的反射里看见了她这么好看的笑容,一时间竟然看痴了,就那么保持着弯腰屈背的姿态,傻傻的望着她。 那目光中充满了艷羡。 真好啊,被一个人时时刻刻牵挂惦念着。 黎元淮对上她的眸,笑得更甜了,那笑容感染了黎伯烧,让她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最终无奈的摇头:「哎,也是个傻孩子。」 说完,便率先下楼找她哥哥去了。 第75章 黎太太 黎元淮想着唐初要到了,也应该挂电话了,可又有些捨不得,总想着趁着有时间,再和他多说几句话,再多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呀。 所以挂电话前,她便忽然问他:「哎,飞白。你知道唐初是怎么答应过来的吗?」 这晏飞白自是不知了。 黎元淮便笑着给他讲着事情的原委:「你知道吗?我叔叔这人,平常看着跟个长不大的毛孩子似的,可办起事儿来真是个狠角色啊。他看唐初三催四请都不来,就毛了,竟然直接跑去部队,把人给塞上车接回来了。你也知道,唐初可是刚进了特种部队不久啊,他也真敢。你知道他下午来电话时说话都不囫囵了,估计肯定是挂彩了,可把姑姑担心坏了。」 所以刚刚黎伯烧才早早的下楼等着,就为了第一时间看看她哥哥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晏飞白听得她在这边长篇大论,自己却只在那头温柔地笑,一声声地应着,仿佛光是听她说话,便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了。 黎元淮听见他笑了,这才觉得安心,连带着,刚打电话时候的那阵紧张感也随之消弭了,现在心中仅剩下的,是对晏飞白的保护欲和对唐初的心势在必得的信心。 果然果然,在见唐初之前,给晏飞白打个电话,是极好的决定呢。 她作如是感想。 「好了,那我不跟你说了,我要下去吊吊嗓子,一会儿要大显身手呀……」她说完,匆匆忙忙就要挂断电话。 晏飞白却叫住了她。 她便问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晏飞白沉了口气,之后才认真地说:「事情成不成不要紧,你不必要为了任何事情委屈自己,就算为了我,更不行。」 黎元淮一愣。 随即感觉心中似被一股暖流绕过,融得她说不出的快乐。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应着。 晏飞白这才放心挂断了电话。 黎元淮看着手机屏幕由明变暗,抿着唇,心想这个晏飞白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这种时候对她说这种话,不就是让她为了他甘心情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吗? 她摇摇头,将手机放在了面前的化妆檯上,便匆匆下楼了。 当初唐初拒绝来黎家赴宴时,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终还是被这个惯会死缠烂打的黎伯焱给从部队里「请」了回来。 所以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半推半就不情不愿的到黎家来做客了。 第90页 其实,这黎家她也并不是没来过。 毕竟,她可是唐家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孩子,对于身在南港的大大小小的商界、政界、军界家庭都有一定的了解和接触,这黎家生意做得好,自然与唐家也有往来。而黎伯焱,她也的确是当作朋友来相处着的,凭良心说,他开口,她是应当去帮一帮的。 可即便如此,她对黎家,仍然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弃的。 究其原因,便是这黎家本身,虽不是什么洪水勐兽,可黎家内里,却有一只极其可怖的洪水勐兽,几乎令满南港高官富贾都闻风丧胆。 是了,唐初所忌惮厌弃的,就是那个终日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的黎太太了。 最近十几年里,这位黎太太的确是安静平稳了许多,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从不与外人交际,每天只呆在家里养育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再简单不过了。 可在十几年前,在南港的夫人交际圈里,人人提起这个黎太太,无一不是一脸的厌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道理不假,这家家户户的日子怎么过,到底舒不舒服,也只有过日子的人自己才知道,所以旁人不好对任何人的生活过多置喙。 毕竟,就算表面上表现得再风光,内里有多骯脏龌龊,只要你不想让旁人知晓,那旁人再多的猜测也只是猜测,永远没办法定义成事实。 许多富人家庭都是一样的,披着光鲜亮丽奢华尊贵的外衣,却藏着千疮百孔骯脏不堪内里。 其实,家丑,不管是外扬还是不外扬的,说到底也都是家里的事情,总与旁人无干。 可这位善于宣扬家丑的黎太太,之所以会将自己变成整个南港的笑柄,并且被整个夫人交际圈里厌弃的原因是:她不仅爱好扬家丑,她还爱好,扬他人家丑。 明明大家都是过着差不多的可怜生活,可旁人精心修饰过的华丽精美往往被她的不加掩饰而迅速击垮,可不让她一下子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早些年,在黎先生还记得南港有个房子是自己的家的时候,每每回到家里,必定都与这位黎太太闹得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这位黎太太仿佛天生不知面子为何物,每每与黎先生闹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甚至严重到了,凡是与黎先生交好的各家先生们,也总少不了被这位黎太太攻击揭露,最终大家都混了个体无完肤。 偏偏这位黎太太最喜欢的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天到晚的调查着自己的丈夫不说,还要顺带调查别人的丈夫,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南港第一狗仔的架势。 旁的狗仔顶多写写报导就算了,寻常时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黎太太不同啊,黎家家中宽裕富庶,有些事情自然能闹多大就闹多大了。 于是乎,从那时开始,这位黎太太便成了令众人闻风丧胆的女人了,人送外号,二奶稽查大队大队长。 唐家虽然未被这个稽查大队的大队长牵扯过,可却最是好面子,对于这样为一己私慾竟能口无遮拦的女人,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唐初则是尤其讨厌这种满心只有男人没有其他的女人,便更不愿与她有过多牵连。 即便黎太太这些年已经是从容了许多,她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来往。 所以她几乎是被黎伯焱半推搡着进屋的。 第76章 唐初 黎元淮对唐初的第一印象仅仅用四个字就可以完全概括:英气十足。 这种英气并不等同于女汉子或者男人婆,而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气场,让人不能轻易忽视,甚至有些望而生畏。 唐初进门时,远远看去,最打眼的是她的一身劲装短打。黑色牛仔裤配黑白衬衫,没有背包,只在手里握着手机和钱包,也全部都是墨黑的颜色。 她走路时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步伐稳健有力,行动间隐隐可见衣摆下的肌肉轮廓,虽说不似黎伯烧那样前凸后翘,可胜在身上精瘦好看,倒也别有一种风情。 而她与黎伯焱并肩款不而来,又几乎与他相差无几,可见个子也是极高的。 两人都是大长腿,几大步跨进客厅里,沐在灯光之下,黎元淮方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抛开个人气质不提,唐初的五官倒是蛮清秀,虽然未施粉黛,可看上去仍然不输旁人,一头短髮软软的贴在额前,并不觉得缺少了女子的柔美,反而添了许多爽朗的侠气,看着十分舒服,不会觉得雌雄莫辨。 黎元淮起身时,垂眸细想,只觉唐初那双眼生得似乎太锋利了些,以至于看过来时,总让人有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担忧,总得诚惶诚恐的,小心应对才安心。 她现在就是如此感觉,一心都在唐初身上,却不知,那唐初也在留意着她。 刚进门,唐初目光便落在了这屋子里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了,那时她正起身迎出来,她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安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寻常人若想起她是凤城黎家唯一的孙女,家世显赫,未免要高看她一眼,可唐初却不然。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的确是会在意出身背景,可是往往最不在意的,也正是出身和背景。 说白了,大家同在一个层面上,就都是两条腿的人,谁又能比谁多了一只胳膊一只脚呢? 当大家都是高门显贵的时候,又要通过什么来分辨朋友和熟人呢? 第91页 若说看人品,会不会太土了些?要知道,若只像现在这样,匆匆见过一面的人,又能在她身上看到多少人品呢? 所以对于唐初来说,对于初见,无外乎是眼缘吧。 唐初看向黎元淮柔和静好的侧颜时,原本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适感竟然少了一些。原本一直牴触着和黎太太的见面,现在竟然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当然,这种舒适感或许也与黎太太并没有等在客厅里有关。 总以为晏家会让一个机灵懂事儿地过来,完成这种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起码,也应该是个能说会道的。 可唐初只看了黎元淮一眼,便知道了,这孩子同她爸爸一样,是个满腹墨水却毫不想要往外倾吐的人。 当下抿唇一笑,下一秒错开目光,环视一周,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黎伯焱揉着嘴角刚被她一拳打出的伤,看她皱着眉头四处看,知道她在防备什么,这会儿咂了咂嘴,轻笑着说:「对不住了唐队长,我妈知道周末家里来客人,怕她在这咱们玩儿不好,去市里公寓住了,忘记告诉您了。」 唐初闻言怔了怔,想明白了方一脚踢过去,「成,你丫故意的是吧?」 害她白白膈应了一路。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少一口一个队长,我手底下可没你这么骄奢淫逸的兵。」 「啧啧啧啧啧……」黎伯焱一个箭步窜出去,躲开了她这一脚,绕过满面担忧的黎伯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头问她:「开饭了吗乖乖?」 乖乖是黎伯烧的小名,不过,黎元淮也只听见黎伯焱叫过。 家里的其他人,包括二奶奶和住家阿姨还有司机,都是叫她黎伯烧或者伯烧的。而黎元淮因为是小辈,所以没有了称唿上的尴尬,只安心叫她姑姑就好。 当下的黎伯烧看着哥哥脸上的伤,眼中的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嗯,马上就开饭。」她随口回答着,随后拿起茶几上准备好的药箱,跳到沙发上,跪在黎伯焱身边,一边帮他嘴角的伤口消毒,一边对唐初说:「唐初姐先和淮淮过去吧,我给我哥上完药就过去了……」 唐初一挑眉,看了看这兄妹俩:「哟,这是妹妹给哥哥抱不平呢……」 她这话其实也是玩笑,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黎伯焱打断了,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黎伯焱似乎不太贊同黎伯烧的做法,按下她拿着酒精棉的手,皱眉道:「不用了,不用消毒,没事儿。」 唐初听了这话,那目光在黎伯焱和黎伯烧之间来回扫视着,有点弄不明白这俩人的意思。 「不行。」黎伯烧语气虽然还算温柔,可那双手却是不由分说的按到了黎伯焱的脸上去。 黎伯焱本来没有多疼,被她这么一按反而疼得龇牙咧嘴,直叫唤。不过却是再没说什么,目光落在黎伯烧的下颌处,反倒悠然。 黎元淮见状,便对唐初笑了笑,「不用等他们了,咱们先去餐厅吧……」 她对唐初笑笑,大大方方伸出了手,脆生生的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黎元淮。」 那声音圆润好听,跟林子里的小鸟儿似的,怪教人心情愉悦的。 唐初目光还在黎家兄妹两个身上流连的时候,就已经伸出手握了上来,而后才转过脸,对黎元淮说:「唐初。」 那动作潇洒随意,看得人心生好感。 黎元淮和她相视一笑,显然,他们彼此对对方的印象都很不错。 黎元淮带唐初到餐厅里去坐,黎伯焱则仍旧被按在沙发上处理伤口。 快进餐厅时,黎元淮听到黎伯焱小声说了一句:「乖,我没事儿,大概处理一下就行了,晏家的事儿才是正事儿。」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可黎元淮的耳力一向好得稀奇,所以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也就包括黎伯烧接上的那一句:「只有你的事,才是我的正事。」 黎元淮唿吸一滞,下意识地看向唐初。 第77章 好感 相比于自己听到了别人的墙根,黎元淮更怕的,是外人听到了黎家的墙根。 毕竟,不管是南港黎家还是凤城黎家,都是同根同源的,虽说不至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总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好在,唐初似乎是没有听见黎家兄妹的对话,安心走进餐厅里落座不说,在坐下之前,还细心地帮黎元淮拉开了椅子。 今天席上并没有长辈,所以黎伯焱特别嘱咐阿姨准备了一张圆桌,这样就省去了奉谁坐主位的担忧,反正圆熘熘的一个红木桌,坐在哪里都是团团圆圆的,没有谁高也没有谁低。 也没有谁求着谁,谁巴结着谁。 阿姨听见餐厅里有动静,便出来看了眼,似乎是想问问黎伯焱是不是要开饭了,可看了一圈才发现黎伯焱并没进来,只好犹豫着看向黎元淮。 黎元淮点点头,她便转身回去,准备上菜了。 黎元淮起身给唐初倒了杯水,水杯刚放在唐初手边,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初的手机就响了。她低头看了眼,瞭然一笑,而后接起来,语气极为熟稔:「怎么?这个时间不在家好好学习,还有功夫给我打电话?不想当外科大夫了?」 电话那头好像是个男孩,不知说了句什么,说得唐初笑了起来。 黎元淮并不想打扰她打电话,当下便起身到厨房去,想帮着阿姨一起上菜。 第92页 阿姨见她进来,原本连头也没抬,后来是看她要上手,才急忙阻止道:「不行不行,你快别动了,倒是添乱,我自己来,啊,你快去坐着,等着吃饭就好了。」 语气挺不耐烦的,搞得黎元淮也怕自己做得不好反而添乱,便没敢再上手,只拿了四个碗盛好了饭,一起端了出去,端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看着可挺吓人。 她一直专注于手上的碗,便没注意到有个人过来了。 唐初个子高,走过来倒唬人一跳。 她动作利落地接下了两只饭碗,黎元淮抬头看着她,见她耳朵靠近肩膀夹着手机,还说着话呢,可是手上却是利利索索的,摆好了自己手里的饭碗,还回身过来拿她的。 她忙将碗收拢在怀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初揶揄着问她:「在家没干过活吧?」 黎元淮抿唇,将饭碗放到她面前去,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在家时奶奶的确是什么都不让她做的。 她的嗓子是用来唱歌的,手是用来舞刀弄枪的,人是为了给黎家锦上添花的。 虽然没什么用处吧,可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习惯了。 唐初坐回去,食指敲在饭碗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我跟谁说话用得着你管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说话的语气挺不客气的,「行,八点吧,去我家,姐给你准备卤猪、滷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就这么巧,阿姨这会儿还真端出来一盘辣椒炒腊肉,还笑眯眯的推到唐初跟前去了。 「噗——」黎元淮没忍住,笑了。 唐初看了她一眼,也是忍俊不禁。 「成,话没说两句,就知道捡笑话是吧?」她随口问,然后不等黎元淮开口,便说:「稍等,我再打个电话。」 黎元淮默默坐在旁边,听着她第二个电话似乎是给家里的什么人打的,让准备好麻将机和吃的,说一会儿什么人要过去。 黎元淮没听清楚她说的名字,好像叫周什么的。 她是不太在乎,唐初要见谁,约了几点,要去干嘛的。 不过——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定现在已经六点一刻了。 如果她是一个非常注重承诺和非常守时的人,那么她所说的八点到家,就应该是经过内心的衡量之后,定下来的一个确切时间。 她一定是确认自己可以在这个时间之前回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抛去路上的时间,唐初能在黎家安稳坐着的时间不过一个多小时了。 这其中还要去掉吃饭的时间,说那些没用的场面话的时间,还有告别的时间。 别说给唐初唱曲儿了,就是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嫌多。 黎元淮默默搓着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她应该马上就开始做些什么了,她应该要争取到唐初的喜欢,或者至少,让她对自己有那么点好感,这样一来,当她说出晏家的请求时,至少唐初不会好像只是当她是个玩意似的,随意拒绝,随意丢弃。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一个人。 唐初觉得,这屋子里太安静了,这孩子,也太安静了。 明明黎伯焱打来电话时,她就已经知道他是想做什么了,也料到会在这饭桌上见到谁,听到什么样的话。 但是现在这种情形,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不卑不亢的,一点都不像是来求人,反而好像是,唐初才来求人的那一个…… 然而求人也没有个好态度,还把人叔叔打成那个熊样了。 她这边厢,才刚想起来黎伯焱,这厮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了。 「来来来,乖乖过来坐,饿死哥了。」他风风火火的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唐初对面。 黎伯烧也跟了过来,坐在了黎元淮身边。 唐初看着黎伯焱嘴角的创可贴。 「对不住了伯焱哥,今天把你伤成这样,不请你吃饭就算了,还来你们家蹭饭吃……」唐初举起水杯,大大咧咧地道歉:「我以水代酒,给你赔不是了,哥你原谅我吧。」 说完,抿唇一笑,方有了些女孩子的娇媚感。 黎伯焱今天有求于她,哪里敢接她这句道歉,也赶紧举起酒杯回敬她:「哎呦,这是你哥胆子大,敢给我们特种兵姐姐当陪练,不过技不如人罢了。」 酒桌文化嘛,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这酒也就喝起来了。 唐初也知道他不会生气的,其实这话,不过是说给黎伯烧听的。 这不,黎伯焱话音刚落,她便转头看向了黎伯烧。 黎伯烧被她盯着看,立刻脸红了。 「怎么样啊二小姐,我伤了你哥哥,也给你哥哥赔了不是了,你能原谅我吗?」她半是打趣道。 第78章 赔不是 这下黎伯烧更是不好意思了。 黎伯焱对她使着眼色,示意她起身给唐初赔个不是。 若是往常无事也便罢了,可今天他们带着任务在这坐着,唐初的意思才是最主要的,他便不能一味惯着黎伯烧了。 黎伯烧嫌弃唐初打了自家哥哥,一直都对他的目提示视若无睹,直到黎伯焱都快要把眼珠子甩出眼眶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举起酒杯来,起身敬唐初:「唐初姐,刚才我担心我哥,表现得不是很礼貌,我不懂事儿,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第93页 她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不真诚,不仅是黎伯焱摇头扶额,最后就连她坐在身边的黎元淮,都觉得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黎元淮只思虑一瞬,便接过这个话头,她说话时,才发现对于唐初的称唿,她还真有点拿捏不准了。 「唐初……姐?我就这么叫您吧,总不能按照辈分叫您唐初阿姨吧?」她试探着说,然后扭头看向黎伯焱,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对还是不对。 「噗——」黎伯焱当时就一口酒喷出来,彻底放弃治疗了。 幸好他及时转过了头,才避免了殃及一桌子好饭好菜的惨案。 唐初听了她的话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你这个孩子,可真会聊天啊……」她摇头道,不过还是举杯和她相碰。 刚才她敬黎伯焱,用的是水杯,明显和黎伯烧一样,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可这会和黎元淮喝酒,她可是实打实端起了白酒,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仿佛很期待她将要说迟来的话。 反观黎伯烧,尴尬的站在那,杯子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继续干站着,还是应该和他们一起笑。 尽管她本人很想跟他们一起笑来着…… 黎元淮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眼见大家都跑题了,未免接下来的话越扯越远,赶紧接下去:「那个,听说您还挺喜欢听戏的,我想我刚好也能唱几齣,要不一会儿,我替我姑姑给您唱一出,算是给您赔不是吧?」 黎伯焱眼睛一亮,赶忙摆手让黎伯烧坐下,就这这个话头说下去:「对对对,可不是吗!阿初就好这口。从小我们都在外面疯跑的时候,她就愿意跟着老首长去京剧院,一坐就是一天,可是资深票友了。」说罢转向唐初:「今天啊,也算你抄着了,我们家淮淮可是陆鸣的关门弟子啊,是不是?淮淮。」 他对黎元淮眨了眨眼,示意她上啊。 黎元淮在唐初探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我来南港之前,我师父还说,四年前在玉京参加春节晚会的时候,遇到过老首长。说老首长可是难得懂戏的,不仅懂,还会唱,唱起老生来,不输给专业演员呢。」 唐初笑了,摆摆手道:「是,我爷爷就喜欢这个,从小耳濡目染,我也能听听,不过不会唱。」 她说话的语气极为随和,听着就像是相熟已久的朋友一般。 黎元淮抿唇:「唐初姐太谦虚了,我师父可不是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他说好的,一定是最好的。」 这是实话。 黎元淮自己,也不是喜欢说那些漂亮话的人,通常说出口的,便是真心。这特质在旁人看也许是个缺点,可是在唐初这样的人眼中,反而难能可贵。 她周围的人,多数都是像黎伯焱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向来是凡事只露三分真,未肯抛却一片心。冷不防遇到黎元淮这样的,倒觉得相处起来轻松了许多。 所以她当下便抿唇,与黎元淮对饮着。 黎元淮从小到大也没喝过几回酒,当下也是豁出去了,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 这一口下去,嗓子都要烧着了似的…… 黎伯焱见状,眼睛转了转,立刻道:「那成啊,反正淮淮最近也一直在南港住着,哪天老首长得空了,我带着淮淮过去,请老首长指导指导?」 这一搭一唱的,倒也默契。 唐初敛目,语气如常道:「指导就谈不上了,我爷爷其实也就是听个兴趣儿,陆老闆当是看外行一样看他,自然觉得他唱得不错,不过淮淮出身名门,哪里少了名师教导呢?再说,老爷子最近也不常听戏了,没事儿就往医院跑,我回家这几天,都不见得能看得见他。」 黎伯焱眼睛转了转,听出了唐初言语中的疏离,语气淡了下来,不过还是佯装着急道:「哟,老爷子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那我们可得过去看看,你可不许瞒着。」 唐初勾唇,扫了眼黎元淮,回答道:「不是他生病了,是周老。上个月刚做完手术,现在正在化疗呢。周老倔,说什么都不让孩子们陪护,每次化疗都只带着一个护工,我爷爷听说了之后,觉得不放心,总是跟着去看看。」 周老。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黎元淮和黎伯焱对视了一眼,立刻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生病、手术、化疗、还是唐家老首长担心到要陪着去化疗的人,那必然是周宗英无疑了。 她说这话的意思,恐怕就是…… 唐家已经选择站在周家那边了? 黎元淮想着这个可能性,忽然觉得十分难受。 黎伯焱想了想,便问:「周老的治疗效果怎么样?」 唐初答:「说是不错,癌细胞都没有扩散,老爷子现在没事儿还在家打太极呢。」 「那真是不错啊……」黎伯焱很没灵魂地感嘆道,随后吆喝着:「来,吃饭吧……」 黎元淮默默吃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唐初看着她,忽然问道:「淮淮,黎政委是你……」 黎元淮回答道,「是我父亲。」 唐初笑了笑,手肘撑在桌子上,摊开手给她看。 黎元淮低头,看见她虎口和指节处的枪茧。 唐初笑道:「黎政委是百里军区有名的神枪手,上回来南港时,看过我们训练,批评我枪法不行。后来我就记住了,回去天天练,总想着什么时候见了他,要是能与他切磋切磋就好了。」 第94页 这是不着痕迹的,把之前的话题就这么茬过去了。 黎元淮即便知道唐初的心思,却也无计可施。 她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拒绝,而感觉到心情这么的沮丧。 第79章 奇怪的茧 黎元淮伸手,摸到了她的枪茧,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随后笑道:「嗯,我爸爸也有这个。」 唐初的手有点凉。 黎元淮手指纤细柔软,摸到她拇指处的薄茧时,忽然愣了愣,然后小声说:「这个……我爸爸好像是没有的。」 黎伯焱原本正在吃饭,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什么什么?让叔也涨涨见识……」 唐初来回看看面前这叔侄两个,随后仰起头,十分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黎元淮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讷讷的看着她。 唐初一手捂着唇,另一手去掐她的脸,「你啊,也太可爱了吧。这个,黎政委当然没有,这是我打麻将磨出来呀……」 此言一出,黎伯焱和黎伯烧也是乐得不行。 饭桌上的氛围从这时候起,才算是渐渐好了起来。 黎元淮和唐初聊了许多,绝大多数的话都是关于戏的。 如黎伯焱所说,唐初对京剧真的颇有研究,不过她不喜欢黎元淮擅长的文戏,倒是蛮喜欢武戏的。 比如说起《三岔口》、《挑滑车》时,往往头头是道眉飞色舞,而说到脍炙人口的《贵妃醉酒》和《霸王别姬》时便没有那么在意了。 好在黎元淮嗓子不错,老生也能来上两句,身上工夫也好,即便只用二奶奶的文明棍作枪耍,倒也有那么股子架势和力道在的。 唐初看了,简直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看得出来,唐初是真心的欣赏黎元淮的专业水准。 黎元淮也是,很少见的,竟然与她滔滔不绝的聊着天,旁边的黎家兄妹俩竟然插不进嘴来。 兄妹俩面面相觑,还觉得奇怪,明明黎元淮很内敛羞涩的,唐初也不是个见到谁都能聊得起劲的,怎么这么俩人看见了,倒惺惺相惜了? 哎,这岂不是,缘分吗? 黎伯焱当下心就定了,觉得晏老交代的事儿,估计是能完成任务了…… 其实黎元淮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能和唐初说了这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挺喜欢她的,而且总觉得那样一双眼睛里,绝对不会流露出她不想看到的目光来,觉得自己要办的事情,也许真的能成也说不定呢。如果可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黎元淮觉得,唐初的言谈举止间,有那么股子军人自带的随和和严谨,这似乎是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可是在黎元淮的父亲身上,她也找到了。 所以,直到很后来的后来,黎元淮再想起当年事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着这样一次会面的关系,才让她对生活在特种部队里的人产生了十足的敬意。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后来晏飞白要报特种部队时,她便是所有人里,第一个出来支持他的人。 酒足饭饱之后,唐初便要告辞了。 黎伯焱不知前因,冷不防听了这话着实愣住了。 「怎么这么着急走?」他问,然后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想在她身上找找答案。 黎元淮是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而且知道她什么时间要走,她甚至已经想了一个多小时了,到底要怎么留住她。 唐初露出无奈的笑:「不是周末了吗,约了文彦打打小牌,他课业紧朋友又少,也就我回来的时候能出来玩玩,当然不会放过我。」 第80章 周文彦 黎伯焱急道:「不行,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不是白挨揍了?」 唐初气得直翻白眼,「又不是我主动上门打你的。」 那倒是…… 他就这么被她一句话给噎住,看看黎元淮,觉得到手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必须要尝试着搞搞大事才可以。 可是这事情到底要怎么搞呢……这唐初,看着可是油盐不进的,想让她出头帮个忙,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 黎伯焱顿时头脑风暴了起来。 片刻后,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唐初:「周文彦怎么还有时间打麻将?周老不是病了吗?这孩子,怎么不在家照顾照顾爷爷。」 唐初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不是不知道周老的个性,最怕的就是别人当他是病人看待,平常就总把孩子往外赶,更别提这时候了。」 黎元淮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黎伯焱的意思。 他是想说,唐初约的人,正是周宗英的孙子,这可不是正中下怀了吗? 她正愁见不到周家人呢。 她咬咬唇,有些紧张,可是一想到晏飞白,又有种豁出去了的冲动。 想了又想,她终是道:「其实,我也挺想学学打麻将的,平常逢年过节的,朋友们也总说要玩,但他们三个三缺一,我又不会,挺扫兴的。」然后转向唐初:「唐初姐,我能跟你去学一学吗?」 唐初扫了眼她,一时间没说话。 黎伯焱却是满脸赞许,直在桌子底下给她点赞。 「我看成,」他顺势帮腔道:「淮淮也去玩玩吧,来了这么久,光和我们在一起,也是该出去交交朋友了。刚好你和阿初也聊得来,都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 第95页 黎伯烧原本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听见哥哥这么说,反倒诧异地问:「啊?淮淮一个人去呀?那不啊……」 她问到一半,忽然惊叫了一声,随后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大哥。 估计是挨掐了。 黎伯焱十分正经的握着她的手,冷冷道:「乖乖,哥忽然想起来,你都多长时间没上学了?这样可不好啊……」 黎伯烧哑然,自此再不敢说话。 唐初知他们定有小动作,便不再理黎家兄妹,只问黎元淮:「你喜欢吗?不喜欢不去也可以。」 不可以。 黎元淮在心里默默否定道。 她这么一问,倒是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还不知道喜不喜欢,不过总得看看才知道。」她答。 唐初笑了,十分爽快道:「好啊,那就走吧。」 黎伯焱很是欣慰,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叫司机送他们俩离开……。 唐初家里在市中心,一间简简单单的公寓。因为知道她要放假了,唐母特别让阿姨过来彻底打扫了一次,还给她做了饭,结果没想到,她并没回来吃。 黎元淮和她一起进门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大碗,正在往嘴里拨饭,听见玄关有开门的声音,靠在走廊尽头看着唐初。 「你怎么才回来啊?干嘛去了……」 唐初随口回答:「吃饭去了。」然后转身,「来,淮淮过来。」 说罢,弯腰拿了自己的拖鞋摆在门口,自己则穿着阿姨离开时换下来的拖鞋。 那小伙子看见她身后有人,似乎颇为惊讶。 黎元淮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唐初越过她,欠身关上了门。然后才给他们做介绍:「来,这是周文彦,黎元淮,黎伯烧的侄女。」 周文彦满嘴都是油,讷讷地看着黎元淮,有点摸不清楚路数。 黎元淮换好了拖鞋,往屋子里去,见周文彦与自己年纪相仿,唐初介绍时,又用了黎伯烧的名字,种种迹象表明,她和这个周文彦的年纪应该是相差无几,便对他摆摆手:「你好。」 周文彦看看她再看看唐初,好半晌才点点头:「你也好。」 黎元淮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和鲁家山张奇峰等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正经的青春期少年,吃得多长得快,精力充沛,一颗心装满了天下,也可以为了一块糖和她吵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这就是她对周文彦的第一印象。 此后经年,周文彦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从南港搬到了凤城,与她上了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甚至和她培养了共同的爱好,两个人的关系变得牢不可破密不可分。 她对周文彦的感觉,却一直没有变过。 纵使旁人看他,是个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冷酷医学博士,在她眼中,他也永远都是穿着t恤牛仔裤,捧着个大碗吃着乱七八糟的菜拌饭,满嘴是油的大男孩。 唐初进了门,就到房间里去换衣服了,黎元淮则安安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出来。 他们到家时,还有一刻钟才到八点,却只有他们两个人来了。 连三缺一都凑不成。 周文彦吃完饭,洗了把手才出来,看着黎元淮安安静静坐在客厅里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又回到了厨房里去。 给黎元淮倒水时,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小少爷伺候过谁啊? 黎元淮正在给晏飞白髮简讯,忽然看见斜下方有个影子伸了过来,一惊,勐然回过头,才发现是周文彦给她送了杯水过来。 随后瞭然一笑。 那笑容十分好看。 「谢谢。」 周文彦表情欠奉,为了表明自己态度尚可,只好主动寻找着话题。 「你是黎伯烧的侄女?」 黎元淮点头:「对。」 他瞭然,随后说:「我是黎伯烧的同学,从小就同班。」 黎元淮想起了自己和晏飞白等人,忽然觉得和周文彦的心理距离拉近了不少,于是很高兴的说:「你们是髮小啊。」 他应了一声:「是,算是吧。」 周文彦不算事个会找话题的人,而黎元淮,也不是个会延续话题的人,所以话已至此,就没什么可说了。 俩人相顾无言。 对视一眼,倒也不算尴尬。 唐初换好衣服出来,见他们坐在一起喝水,男孩子高高瘦瘦,女孩子肤白如玉,倒蛮般配的,便没过来打扰,只靠在走廊边问周文彦:「你唐僧哥呢?」 「唐僧哥?」黎元淮重复。 第81章 打牌 唐初解释道:「唐生,我弟弟。」 周文彦看了眼挂钟,摇摇头:「我这个时间还没来,保不齐又来不了了。」 唐初也是这么想的。 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就知道出去疯玩,整天跟着那个张月鹿到处瞎混,一天天没个正形。爷爷三天两头见不到他,也早就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子了,一心扑在唐初身上,就想让她努力继承自己的衣钵。 好在,唐初也不算是背离了爷爷期待。 「不来也好,那小子牌品不好,一输钱就瞎嚷嚷,还藏牌,上回在家,十三张牌愣给他打成了十六张,让我爷爷用拐棍儿一顿好打……」唐初摇头道,「正好淮淮来了,咱们也不算三缺一。」 第96页 黎元淮一愣。 「那个,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啊……」她急忙道。 唐初说着就回去找麻将了,周文彦就问他:「平常看过吗?」 她点头:「爷爷在的时候总看。」 爷爷在世时,总是喜欢把她抱在膝上打麻将,说是她能旺爷爷的运气。 说来也巧,还总是她陪着爷爷的时候,爷爷准赢呢。 搞得当时还是个小奶娃娃的黎元淮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旺爷爷吧。 可后来长大了,再回想起这些事时,也有些回过神来,或许并不是她旺爷爷,而是另外三家很旺爷爷吧…… 「知道吃碰槓?」他又问。 黎元淮又点点头,万分乖巧的模样。 「知道什么叫缺门?」 「嗯!」 「我们打北方的麻将,缺门不能和,不能缺么少九,要有顺子,对子也要有……」他想了想,「大概就这样吧。」 黎元淮迷迷煳煳的听着,觉得好像是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唐初推了个麻将机出来,黎元淮起身过去帮忙,她急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说的没错,她干活可比黎元淮利索多了。 等她插电的时候,黎元淮打开了妆麻将的盒子,扒拉着里头的麻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晏飞白的简讯过来。 飞白:赢了归你,输了算我的,就当我教你打麻将了。 她轻笑着回给他:好嘞。 反正来都来了,干什么不都一样吗。 况且,她也的确很想跟唐初交朋友的。 她身边,还真的极少有这样爽快清明的女孩子。 唐初刚刚腹诽着的弟弟并没有失约,而是风尘僕僕带着她另一个朋友过来了。 那朋友也是个姑娘,模样生的很好看,几人打过招唿,黎元淮也就乐得清闲,坐在唐初身边,看着他们几个打麻将了。 唐初的弟弟叫唐生,但他们都管他叫唐僧。黎元淮见他长得唇红齿白的,是和电视里的唐僧差不许多。 人看着倒是很和气的,不过牌品的确是真的不好,连输了几次就生气了,嘟嘟囔囔地说:「不成不成,我不玩了,你们这三家赢我一个,我也就不信了,来,你过来。」 说罢,指着黎元淮。 黎元淮正看着唐初的牌,觉得迷煳着,忽然被他点名,着实愣住了。 「你过来帮我打,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点背。」唐生气哼哼道。 唐初不乐意了,一把打掉弟弟的手。 唐生被她打蒙了,诧异的问:「干嘛啊?」 「说好了打八圈,你少给我来那套。」唐初按住黎元淮,不许她过去:「不用搭理他,淮淮,给我倒杯水去。」 唐生一愣,下意识接道:「呵,姐,少见你这么护着谁啊。」 唐初没说话。 黎元淮拿着唐初的水杯到厨房去了,烧水的时候看见冰箱里有新鲜水果,就切了几个,装在小盘子里,给他们放在手边。 回来的时候,唐生已经消停多了,只是不住的用眼神瞟着黎元淮,好奇心加重了些。 想来,应当是唐初对他说了什么吧。 唐生吃着水果,高兴了,笑眯眯的夸奖她:「还真挺懂事儿。」 唐初接过她的水杯,看了唐生一眼:「打牌啊,想什么呢?」 唐生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又看向自家老姐,皱起眉来,随便打了一张牌。 「姐你干嘛啊?怎么她一来,对我就这么差劲儿的……」唐生埋怨着,而后摸牌的动作一滞,面色忽然凝固,惊诧地问:「你不是又……」 他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因为唐初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看。 姐弟俩隔空对视一眼,谁也不让着谁。 黎元淮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总觉得这俩人好像有点什么猫腻…… 弟弟很担心似的,姐姐很冷漠似的。 真是怪了怪了。 周文彦垂着眸,吃了口苹果,咬得咔哧咔哧响。 唐初这才恢復了神色,问他:「周老身体怎么样了?」 周文彦答:「除了化疗的时候不太好,其他没什么了。」 黎元淮在一旁默默听着,暗戳戳记下一笔。 周老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唐初闻言,又问:「上个月,有人送了我几张名家崑曲,我也不大懂,爷爷说周老喜欢,你一会儿拿回去吧。」 周宗英喜欢崑曲?黎元淮又默默记下了…… 唐生看看唐初,眼中情绪越来越深。 「我说呢,怎么这么怪。」他没头没尾道,语气也怪怪的。 唐初没搭理他。 「什么?」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朋友问。 唐生瞟了眼黎元淮,「你唐初姐姐啊,犯老毛病啦……」 黎元淮没听懂他的话,当然,也没想听懂。 她以心都扑在周老身上,想着回去一定要练几首崑曲,这样也好讨讨老人家欢心啊。 反正这个唐生从进门到现在,也着实令人看不明白听不明白的。 唐初却听懂了,当下冷冷道:「唐生,你想打牌还是打架?」 打架? 唐生一哆嗦…… 「得了吧,还敢跟你打……」 第82章 沖你这个人 当天夜里,黎元淮就睡在唐初家的沙发上了。 第97页 一点多的时候,向来不怎么熬夜的她,实在是挺不住了,终于放任自己靠在沙发上睡着,连他们是什么时间结束的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第二天早上五点,她准时醒来时,疲惫感瞬间袭来,几乎颠覆了她坚持了十几年的整个生物钟,让她想要躺回床上,再睡五个小时再说。 可是,想起奶奶,她还是揉着眼睛强迫自己起了床,就在闭着眼睛想着洗把脸就下楼喊嗓的时候,一脚踩在了周文彦腿上。 那种不同于地面的另类触感,把她吓了一跳,随后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周文彦被踩到,睁开眼。 黎元淮急忙压低声音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文彦毫不在意,重新闭上眼。 没两秒钟,又睁开了。 俩人对上了目光,黎元淮仓皇一笑,随后蹑手蹑脚地起身去洗脸。 再出来时,周文彦已经坐在沙发上喝水了,食指点了点茶几上的另一杯水。 黎元淮的脑中立刻蹦出四个大字:多喝热水。 来自钢铁直男的关怀。 当然,这是他还没有变成医学博士之前的关怀。 等到数年之后,周文彦一步一步,紧跟着周老周宗英的步伐,走到了他所涉猎的学术领域的顶峰之时,他所表示的关怀,可远不只如此了。 而彼时的晏飞白,几乎没有任何时间是可以用来专门陪伴黎元淮的,那是他一生中最忙碌最忙碌的阶段。 可那时,黎元淮已经是n个孩子的妈了…… 扯远了。 当下的黎元淮,看着周文彦猩红的眼,忽然觉得万分抱歉。 「那个,吵醒你了。」她喃喃道。 周文彦摇摇头,「不是你吵醒的。」 黎元淮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便笑着拿起水杯,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看。 「要回去吗?」他问,起身活动了两下。 黎元淮摇头。 「不是,我早上习惯在空旷的地方,喊喊嗓。」她说完,看着周围林立的楼宇,有些犹豫,「不过……一天不喊,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黎元淮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心却不是这么想的。 要知道,奶奶要是知道她没练功没喊嗓,可是会打死她的…… 周文彦想了想,正要说话,黎元淮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便低头去看。 手机就在茶几上,周文彦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是黎伯焱。 唐初四点多就出去晨练了,黎伯焱来电话时,本来是说,请唐初送黎元淮去医院的。可当时家里就只有黎元淮和周文彦两个,所以黎元淮接到了电话,也只能求助于周文彦了。 虽然市立医院本部并不远,但是黎元淮人生地不熟的,在那个智慧型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她既没法很快找到医院和病房,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迅速在合适的路段打到车。 好在周文彦倒是愿意陪着她一起来医院。 在住院部顶楼,他们找到了黎伯烧的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黎元淮能看见黎伯焱站在玻璃外面,正看着监护室里面昏睡着的黎伯烧。 黎元淮有些着急,回过头对周文彦说:「那个,谢谢你送我过来。」 周文彦摇摇头。 「不用谢,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刚才在计程车上,他们已经互相交换了电话。 黎元淮点点头,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转身,黎元淮便进门了。 周文彦听见关门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眉头蹙起,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 黎元淮进了病房之后,小心翼翼的过去,直到走到他身边,才转过头来。 她这才发现,黎伯焱的眼睛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来啦。」他语气淡淡的,说完,又转向黎伯烧。 黎元淮看着里面的黎伯烧,她毫无意识一般,躺在病床上沉睡着。 看着,可真不好。 黎元淮担心死了,着急的问:「她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其实她问出口之前,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其中最可怕的一种,她不敢想,却知道,这就是最接近事实的一种可能性了。 而接下来黎伯焱所说的,与她所想几乎相差无几。 黎伯焱的语气,无悲无喜。 「昨晚你们走了之后,我家阿姨给我妈打了电话,不知道和我妈说了什么……」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唿吸变得有些急促,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妈就回来了,然后,就像那天一样。」 就像那天一样。 黎元淮听到了这六个字,简直觉得浑身冰凉。 她不知道二奶奶回家会对黎伯烧做什么,也不敢知道。 可是黎伯烧现在已经躺在了重症病房里,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看着可怕极了。 「姑姑的伤……很严重吗?」她眼眶发红。 黎伯焱点了点头,眼眶更红了。 不过他没有顺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 他说着毫无关系的另外一件事:「淮淮,我昨晚打听了一下,周老就在这间医院做化疗,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你要准备准备了,咱们大概得出些别的主意了。」 第98页 黎元淮完全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些。 「我知道了。」她说。 黎伯焱接着把话题绕了回去:「这段时间我会以这件事为藉口,一直让乖乖住在医院里,你留下来陪着她,这样也好接近周老。」 「好……」黎元淮答应着。 「昨晚唐初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黎伯焱想了想,「倒也是好事,她肯带着你,就证明这件事她应承下来了,而且不为别的,只是沖你这个人。」 他笑了笑,拍拍黎元淮的肩膀,「淮淮,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晏飞白,唐初都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脉。她代表的,可是整个南港的势力。」 黎元淮因为不太了解唐初,所以不能判断他所说的「沖她这个人」这个说法,是不是准确的。 可无疑,唐初这个人对于想要在官场混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强有力的后援和帮手。 第83章 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淮淮,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尽快促成这件事。」他声音低沉下来,「在这之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黎元淮看着黎伯焱,觉得他今天所说的所有话里,大概只有这一句,是他发自肺腑想要说出来的。 她想听到他接下来所说的话。 因为她隐约感觉到,那些话一定跟黎伯烧有关。 之后的几天,黎元淮一直住在医院里。 唐初在黎伯烧入院当天过来了一次,与黎元淮并肩而立,看着昏迷不醒的黎伯烧,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元淮犹豫了很久,才对她说:「唐初姐,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来南港,对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的助攻。 唐初转向黎元淮,目光意味深长,「我知道,所以呢?」 黎元淮沉了口气,满脑子都是晏飞白的身影。 这一刻,她特别想念他。 「你愿意……帮帮我吗?」她昨晚考虑了一夜,想了一千种展开话题的方式,可是当她真的见到了唐初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选择了抛弃那些修饰和虚伪,只是实话实说,直接的向她寻求着帮助,并且,用真诚去做交换:「如果我们的友谊还并不足以取信,那我也愿意用黎家孙女的身份来作为保障。」 「难道不是晏家的儿媳妇儿?」唐初轻笑道,并没有像她一样认真。 黎元淮顿了顿。 「可能……不是。」 唐初听了她的话,反而轻松了些。 「那也好,其实我没有必要帮晏家,淮淮。」唐初的态度很坚决,「以唐家和周家的关系,站在周老的身后我们能得到的更多。」 黎元淮知道。 「但……」唐初看见她的表情之后,又抿唇轻笑,改了主意:「如果你想,我还是可以帮帮你的。」 「真的?」黎元淮惊讶的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初抬起头来,目光忽明忽暗:「真的。和晏家相比,卖人情给你,倒更符合我的作风。」 黎元淮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淮淮,我答应你,就不会骗你,你想要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帮你达到,甚至还能更好。」她说:「不过我的立场与周家没什么不同,许多事情,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世界上有一种规律还没有被科学证实,可是在道德上,永远说得通。」 黎元淮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唐初的目光看着特别的淡泊,比寻常的她要淡泊许多。 「因果,报应。」这四个字淡淡的,却直击黎元淮的内心。 难道,晏老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才让周宗英如此恨之入骨,以至于要先拿他的女儿女婿开刀吗? 她蓦然间想起了奶奶和黎伯焱之前的那次对话。 他们提到了那个叫裘震生的人,那个和周宗英是亲家的人。 她迟疑着,被唐初发现。 「唐初姐,真的感谢你。」她只能说,随后轻轻握住唐初的双手,无比真诚道:「无论以后你让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拼尽全力,你相信我。」 「不必客气。」唐初道:「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第84章 大概是开窍了吧 周宗英到医院化疗那天,黎伯烧刚好出了加护病房。 转病房时,周宗英和他的陪护刚从电梯里出来,同行者,还有第二天就要回部队了的唐初。 黎元淮与唐初对视一眼,见她勾唇笑了笑,而后在周宗英耳边耳语了几句。周宗英皱眉,目光扫过来。 没有凌厉,反而满眼都是慈爱,不带有任何的敌意,仿佛就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孙辈的孩子来看待。 黎元淮让护士先推着黎伯烧去病房了,自己则迎过去,很礼貌的与周宗英问好。 唐初不会食言,她既然说了会帮黎元淮,就一定会帮忙。何况,黎元淮带来的任务,本就不是十分困难。 或者说,晏老的要求,已经是经过权衡之后的退让了。 晏老的原话就是,只要能让晏怀素毫髮无损,一家人平平安安回到他的身边,那么晏家愿意退出南港。这是为了他女儿和外孙做出的割地赔款,却刚好一下便吻合了唐初的心理预期,所以这个任务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第99页 况且,她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黎家让黎元淮和黎伯焱过来游说,表面上的确是为了帮助晏家而做出的贡献,可实际上,南港黎家和凤城黎家,都从未将自己与晏家划分在一处。 说到底,帮你一次是情义,却并没有帮你二次这个义务。 所以这件事情办成了,黎家不吃亏,而办不成,道德上也占了上风,亦打通了南港的天底线。 这一点唐初心里清楚得很,因为唐家在这件事情上,与黎家的位置恰巧一致。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晏家、黎家和唐家、周家似乎各位一派,可追究根源,唐家和黎家无论如何都未有损失。 这也是为什么,唐初自己便能做了这个主,答应帮黎元淮引荐周宗英了。 不过黎元淮和唐初都不知道的事情是,在唐初介绍黎元淮之前,周宗英就已经听说过黎元淮这个名字了。 当然,并不是从唐初嘴里听说的。 就在昨天,儿子从医院回家时,装作无意间提起了这个名字,又装作无意间,提起了黎元淮会唱崑曲。 老爷子当时便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儿子会提起这么个人来。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提出这个人的,原本就不是儿子,而是儿子的儿子。周文彦为了黎伯烧住院的事情,竟然破天荒的去找了自己当院长的父亲,想要给人家走了个后门,求个照应。 那么傲气的小伙子,也会为了旁人去求自己的父亲了,还是连兴趣爱好都说得这样清楚,可不是叫他老头子好奇吗? 所以当下,周宗英便停下了脚步,状似如常地打量着黎元淮。 好像,倒是个温和儒雅的孩子。 「哦。」老爷子看着精瘦,可精神确实是极好的,当下便道:「听文彦提起过你。」 黎元淮和唐初都是一愣。 「文彦回家说起淮淮了?」唐初惊讶地问,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啧啧称奇,「不是自打进了青春期,回去都不怎么说话了吗?」 周宗英听了这话咯咯笑着,与黎元淮对视一眼。 「大概是开窍了吧。」 这话说得不含任何感情色彩,所以黎元淮也就无从判断他的意思到底是褒是贬。 「他说你姑姑病了,叫他爸爸照应着点,怎么样?好点了吗?」周宗英问她。 黎元淮这才恍然。 唐初见周宗英并没有任何牴触心理,便拉着黎元淮一起,陪着老爷子做化疗,「哎,对了,淮淮是唱京剧的爷爷,要不让她过来陪着您,给您唱两段,解解乏?」 老爷子做化疗可不轻松,说着是解乏,可实际上,就是转移注意力的。 不过周宗英经过了两次化疗,也真的是有些疲惫了。 那药兇勐,拿得他浑身不舒服,若非他个性刚硬,早就撑不住了,就是如此,熬到现在,也是有点牴触心理了。 可是为了活下去,他也不得不继续进行治疗。 毕竟,他要是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肯为裘震生平反了。 老裘戎马半生,牢狱半生,这极端差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可他却仍然坚持着,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眼看见晏平治是怎么身败名裂的吗? 所以他也不能放弃,他必须要坚持下去。 这么想着,老爷子便也同意了。 黎元淮简直受宠若惊,自此,一直在老爷子身边,陪着小心伺候着,同在家对着奶奶时别无二致。 周宗英待她,也并无什么不妥。 晚上唐初也没闲着,分分钟在唐家安排了晚宴,准备借着东风趁着热乎把事儿给办了。 周宗英自然是来不了,可他的儿子和孙子却如约而至,除了黎伯焱和黎元淮,来的人还有晏怀素两口子。 这简直就堪比一场世纪大和解啊。 唐家的门禁比晏家要深,黎元淮和黎伯焱下车后望着院子深处的那栋洋楼,总觉得好像回到了上清街一样。 叔侄俩慢慢往前走,黎伯焱长长的舒了口气。 「事情就要解决了。」他嘆道,「我也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黎元淮却没有这样放心。 永远是这样,她所要做的事情,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总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还不到时候吧……」她淡淡道,望着已经站在玄关处和她招手的唐初,也挥了挥手。 黎伯焱却比她通透得多。 「晏怀素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倒是你,往后要是有那么一天,得在唐家和晏家做出个选择的时候,那才是你需要担心的。」他望着唐初,补充道:「你以为她,为什么帮着你忙前忙后?」 黎元淮听了这话,再看向唐初时,感觉便与刚才有了细微的差别。 不可否认,黎伯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唐初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对他们两个说:「周叔和文彦都等了好一会儿了,来,进来坐。」 黎伯焱并非第一次来唐家赴宴,自然是轻车熟路。 「今天首长都不在,我也第一次吃到阿初做东的酒席了。」 唐初白他一眼,「你爱吃不吃,反正也不是为了请你。」 第85章 我更想你 黎元淮噗嗤一笑。 三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着进屋了,进去时,周文彦和周院长正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呢。 第100页 这回黎伯烧住院,周院长没少关照,于情于理,黎伯焱都应该感谢感谢的。本想着,要等黎伯烧出了院再一併谢过,可今日总归是已经见面了,也得要略表表感恩之心才行。 于是见了周院长父子,黎伯焱难免显得分外热情些,热情到黎元淮都忍俊不禁。 哎,这个堂叔,这人设也太崩了,一点都不酷炫。 好在周院长人和气,才不会显得黎伯焱的这副嘴脸有多馋媚。 算起来,黎元淮还是第一次看见周院长这个人。 她的第一感觉是,这张脸和周宗英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也太像了。 可反观周文彦,就比父亲和祖父要清秀的多了,不那么像是周家的孩子,反而有点像,另一个人。 这一次见到周文彦,他看着比之前干净整洁了许多,不再是那个穿着休闲衣裤坐在唐初家里打麻将的少年,而是摇身一变,成了衣着光鲜的儒雅少爷。 黎元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晏飞白的关系,才让她看见这样温文尔雅的周文彦事,忽然觉得他和晏飞白竟然有点神似。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他只是个不戴眼镜的晏飞白而已。 尤其是他不笑不说话的冷淡样子,和晏飞白最像,让黎元淮生出了好多亲切感,这样一来,和他坐在一起时,她也不觉得有多陌生了。 可是也没有多亲近。 毕竟,周文彦并不是晏飞白。 从气质上说,他比晏飞白还要更冷漠一些。 晏飞白虽然对旁人并不在意和看重,可是他总是生于那样家庭的孩子,无论如何,从小到大都是见惯了曲意逢迎和阿谀奉承的。所以他几乎从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去维护晏家的门面和人际关系,可谓是生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了。 这样的晏飞白,渐渐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翩翩君子,既奉行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友原则,可又绝不会让人觉得自己高傲冷漠难接触,对于旁人,他成了个斯文有礼却冷淡疏离的贵公子了。 而周文彦不同,他是个真正冷心冷情的人。 从认识的那天起,黎元淮几乎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话倒是正常说的,只是总是言简意赅,从不多说废话。 这个性,也说不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可总归,这样的人才最容易被忽视和误解吧? 黎元淮这样想着,就生出了些怜悯之心来,三不五时,便和他说句话,两人倒也算聊得来。 不过就是总是引得周院长频频侧目,露出一副感激与赞许交织的复杂神色来。 晏怀素夫妇还没到,黎元淮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知道这个时间晏飞白应该是下课了,便跑到洗手间去,打了个电话给他。 「飞白,我今天看见周宗英了,在医院里,我陪了他一整天。你不知道,我真的好紧张啊。」她对着话筒悄悄说。 晏飞白在电话那头轻笑着:「你登台都已经那么多次了,就给周老唱个小曲儿还紧张?」 黎元淮支支吾吾的。 「嗯……嗯,那不是因为……」 关于你啊。 这几个字她含在嘴里,没能说出口来。 晏飞白顿了顿:「下午姑姑来信儿说姑父的事儿有缓了。」 黎元淮在电话这边腼腆地笑着。 「是啊,叔叔也说,这事儿应该是能定下来了。」 交代给她的事情,她能顺利完成,就已经是极其高兴的事儿了,更何况,还有事成之后就能回家了的欣喜。 晏飞白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过了会儿才道:「真好,你就要回来了。」 出来了这么久,她真的是太想念她那张软软的大床,以及,上清街的家人朋友了。 「嗯,飞白,我好想你。」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失言,急忙又补充道:「还有妈妈和奶奶。」 晏飞白却只听到了前半句话。 「我更想你,比谁都想。」 这么幼稚的话,可真不像是晏飞白能说出来的。 可黎元淮听着,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高兴到接下来的一顿饭里,那笑容挂在嘴角,扯都扯不下来。 周院长看着黎元淮,觉得这小丫头可真是有意思,笑眯眯的,好像个小菩萨似的。 第86章 交朋友 比起黎伯烧那个多情美丽却没什么精神的妹妹黎伯烧,黎元淮这样的姑娘才更符合周院长的审美。 快开席时,晏怀素和聂琛两口子才姗姗来迟。 这两人容貌都是极佳的,可是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却是连笑容都欠奉,一来就冷冷的落座,几乎不理任何人,好像这一席不过是夫妻二人寻常宴请下属一般。 可这桌上的人有一位算一位,还真没有她能当成下属一般对待的人来。 黎元淮看着她,觉得比上次见到时的样子,瘦了一大圈,整个脸颊都塌陷下去了,皮肤毫无光泽,看起来就是一副过得不太安稳的模样。 反观聂琛也一样,也不见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短短几个月,夫妻两个竟然都变成了这样。 可是他们俩却好像是故意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一样,故意作出请高姿态,那样子,让黎元淮看了都觉得有些尴尬。 可晏怀素坐在她对面,她就是有心想要提醒,也办不到。 第101页 而且,也没那个资格。 从小到大,晏怀素对她都没有多亲切。 所以她只能默默的看着晏怀素对着周院长和周宗英颐指气使,丝毫没有了大家闺秀的谦逊有礼。 她在桌子底下给晏飞白髮简讯:姑姑又那样了…… 晏飞白很快就回过来,只有三个字:别理她。 是啊,她现在多想对周文彦父子说一句,别理她。 想到这里,她悄悄看向周院长,好在他们父子俩都是面上和气心中有数的人,所以一顿饭上,也不与晏怀素夫妇过多牵扯,只如寻常一般说话。 其实晏怀素身上的事情,在他看来,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过失,而被上级拎出来责难罢了。 若非是晏怀素,恐怕这事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毕竟,就是看了晏老的面子,旁人也绝对不会过于为难她的。 可谁曾想,她就那么公然顶撞上级,消极执行任务,才让晏老原本的部下都寒了心,一一背弃了晏家。 其实不过是原本的晏怀素在父兄的荫蔽之下,又有丈夫呵护疼爱,生活得衣食无忧,功名利禄都是囊中之物,向来只有人锦上添花,绝无人敢责难苛待的。可如今却变成了众矢之的,她越发接受不了罢了。 这样说起来,也算在情理之中吧, 谁能想到,她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回到部队里,整个生活都变了模样。 先是她因为受了之前犯了错误的领导牵连,忽然被翻起了许多陈年旧帐,因为办事不力而被上级领导狠狠训斥了。 而后又是与父亲交好的战友、后辈纷纷划清界限,她在部队里的地位忽然变得岌岌可危,权力都被架空了。 最后又因为聂琛的事情,而被扣上了「官商勾结」的帽子,俩人纷纷被调查。聂琛的公司几乎瘫痪,而她也被停职等待调查处分。 这处分或大或小,可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啊。 两口子从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打击,双双病倒不说,还打了不少的架,婚姻生活也千疮百孔了。 这样的两个人,出了门,如何笑得出来? 更何况,他们对面坐着的,正是一切苦难的始作俑者,她怎么能好言相向呢? 这两口子的难过,周院长和唐初都是明白的,所以并不同她计较。 而黎元淮是小辈,更是不能说什么。 要知道,从小到大,晏怀素都不怎么待见她的。 所以在当下,反而只有黎伯焱,能稍微多说几句,话里话外提醒着那对「没头脑」和「不高兴」,让他们不要绷着脸了。 晏怀素就像没听到一样,依然故我,那样子活像在说:抱歉了,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好在聂琛还算是有些脑子,知道主动敬敬酒,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唐初靠在椅背上,和黎元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目光却始终落在晏怀素夫妇身上。 晏怀素偶然间抬起头,见唐初正盯着自己,抿唇一笑,举起酒杯对着她说:「小唐啊,这阵子也真是感谢你了,没少为我们忙前忙后,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 唐初垂眸举杯,笑容反倒越发凉薄。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喜欢和淮淮打打麻将,吃吃饭罢了。」 黎元淮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了。 这话也的的确确没什么毛病。 唐初借着喝酒的姿势,对她眨了眨眼。 「是啊,淮淮是不错。」晏怀素也看过来,试着夸奖了她几句:「别说,我也没想过这孩子长大了还能这么有出息。小时候觉得她就是会唱个曲儿,人看着总觉得傻乎乎的,但现在一看,交朋友倒是挺厉害的。」 黎元淮笑容一滞。 这听着可不像是好话啊。 「是啊,是厉害。」唐初承认:「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把家里苦心积攒了几十年的人脉全部败光的。」 晏怀素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僵住了…… 黎元淮简直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忙拉了拉唐初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可唐初就好像感觉不到一样。 「今天这件事解决了,你不用谢任何人,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是为了你而做的这些。」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怨不了任何人,不是吗?别老是甩脸色给我们看了,我们一点都不想看。」 过了。 唐初的确没什么必要忍受着晏怀素的冷嘲热讽,可是她讽刺的并不是唐初啊,而是她。 晏怀素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哟,小唐,这就是你的教养,是吧?」她冷冷的问,「就这么跟大你好几岁的姐姐说话?」 唐初耸肩,不甚在意:「随你理解吧。」 她和黎元淮不一样,她并不在意晏怀素对她的看法。 反正到头来,晏怀素的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南港,回到凤城,继续做那个在父兄庇护下生活的乖乖女。 从这时候开始,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非常迷幻了。 不仅仅是唐初的态度有所转变,在发现了晏怀素对黎元淮毫无掩饰和愧疚的轻视之后,黎伯焱的逆鳞也被触到。 第87章 交心 第102页 黎伯焱皱眉,点了根烟,默默抽着烟,并不参与到几人的对话里。 可谁都看得出来,他明显不是很高兴。 周院长对于这些人向来不是很在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周文彦更是如此。 所以黎元淮的态度,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她私心里是觉得,别人对她的态度如何,她并不如何在意。可是今天,她坐在这里又不仅仅是代表着她自己。 她是代表着凤城黎家坐在这张饭桌上的,所以註定了,她的姿态不能放低。 若非周宗英在医院,打了一个电话来,恐怕这场饭局的最终结果,终究是不欢而散。 那样黎元淮所做的一切,也就功亏一篑了。 周院长接了电话,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晏怀素。 晏怀素因为被唐初狠狠怼了一次,刚刚还很嚣张的气焰已经明显降低了,对着电话的神情也恭敬了许多。 周老在那头只简短说了几句,便让她把电话给了黎元淮。 黎元淮接过,听得周宗英在那边难受得嘆息着。 「来,淮淮,再给爷爷唱几句听听。」 那声音明显透着疲惫和难受。 黎元淮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便很卖力地给他也唱了一段,她崑曲唱得一般,可是也有那么点韵味在的。 尤其那一句:不到园林,怎知那春色如许。 练了那么多年,也就这一句最精到婉转。 周宗英不知是不是给面子,表现出了很喜欢的样子,这让黎元淮多少放松了些。 因为怕打扰到他们吃饭,黎元淮挪到了院子里去唱,伴着晚风和煦,她的声音低柔婉转,愀然间划入了周文彦的心里。 他从洗手间出来,见黎元淮在院子里,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觉得一个姑娘是如此的好看。 之前一直看着黎伯烧,也从未觉得她好看到不可方物,觉得那副皮相也并非难得一见。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可没想到,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黎元淮而已。 一场充满了尴尬的晚餐结束之后,黎元淮回了医院,接着陪护黎伯烧。 其实说是陪护,黎伯烧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不过是一直没太有精神,还有,黎伯焱不许她出院。 出了院就要回家,回了家就要面对那个女人,然后又要添新伤,他何苦为难黎伯烧,也为难自己呢? 要知道,黎伯烧之前进医院时,医院给她做了全面系统的检查,除了窒息昏迷之外,她身上最多的伤,竟然是针眼。 没错,就是容嬷嬷最喜欢的项目,扎针。 少女曼妙的嵴背下,是成千上万的新伤旧伤,黎元淮见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可这伤疼得钻心,养起来却并不困难,甚至于连疤都留不下来。一切就如冷风过境,伤寒过,病痛感都还留在记忆里,可身体却復原了。 黎伯烧总和黎元淮躺在一张床上,快十二点了,还在聊天。 「哥说,你的事情快要办妥了。」黎伯烧握着黎元淮的手,语气有些惆怅,「要是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呢?」 黎元淮心里一紧。 「乖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黎伯烧闭着眼,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 「我不是黎家的孩子,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黎元淮犹豫着,想起了黎伯烧刚住院那天,黎伯焱对她说出的那个请求。 他用黎元淮所见过的,最认真的神色对她说:「请你帮我把乖乖带回凤城去,好吗?」 这是黎伯焱为黎伯烧安排好的路吗? 黎元淮不知。 她只知道在那一刻,她条件反射的应承了下来,没有任何迟疑。 第88章 台下是生活 回凤城之前的最后一周,黎伯烧和黎元淮姑侄两个就在医院里度过了。 黎伯焱不许她出院,找了各种藉口把人扔在医院里,自己也很少过来探病,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医院里还有个妹妹一般。 黎元淮和黎伯烧两个人实在是闲得无聊,黎伯焱就送来了两台电脑,俩人在病房里打打游戏听听歌,偶尔和晏飞白视频一下,日子过得倒也是滋润。 尤其周宗英住院那几天,她们两个还时常过去陪着他说说话,黎元淮唱曲儿,黎伯烧嘴甜,把周宗英哄得高兴极了,出院时还捨不得起来。直握着黎元淮的手,让她不如就留在南港吧。 她腼腆,不好意思说,可黎伯烧与南港这些权贵可是十分熟稔的,当下便笑嘻嘻地回:「哎,伯伯,淮淮可捨不得留在南港啊,人家在凤城,还有个望妻石天天在那杵着呢。」 周宗英知道她说的是晏飞白,自此,便没再提这茬。 后来他出院了,俩人彻底没地方可去了,只能整天困在病房里,哪里都去不了。 时常大眼瞪小眼地聊聊天。 黎元淮总是趁着医院里最吵闹的时间段喊嗓练功,怕别的时间打扰到了病人休息,所以也养成了睡睡懒觉的习惯,有时八九点钟再起床,也觉得通体舒畅,渐渐体会到晚起的好来。 黎伯烧便引诱她:「你就住在南港吧,这样,你就能天天睡懒觉了。」 第103页 黎元淮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没太认真地回应她,只说:「那京剧院怎么办?我师父怎么办?我奶奶怎么办?」 黎伯烧撇撇嘴,伸手去掐她脸颊:「啧啧啧啧啧……小样吧,你是担心这些吗?一点都不实在。」 黎元淮脸红,「我怎么不实在了?」 「还嘴硬是吧?」黎伯烧一副你姑姑永远是你姑姑的样子,卯足了劲儿想要教育教育自己的小侄女,「那我就告诉你,凤城有京剧院是吧?南港也有京剧团啊,我哥随便贊助个几十万,你就能成京剧团的台柱子,保证之年之内,整个南港谁都没你红。」 黎元淮摇摇头,「那我师父呢?也能来吗?」 黎伯烧越说越兴奋,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陆鸣不来,咱们有周老啊。」 「周老怎么了?」黎元淮不解:「周老再厉害,说到底也是个外行啊,跟我师父可比不了的。」 黎伯烧笑她蠢:「哎哟我的傻侄女儿,你是不是忘了,周老昨天还说要给你引荐谁来着?」 黎元淮眼前一亮! 是啊,北陆鸣南齐书,昨天周老还说过,如果她能在南港多住些日子,他一定会帮她引荐一下齐书的。 齐书可是数一数二的青衣啊。 「哎,见不到她,的确是挺可惜的。」她惋嘆道:「但是,你总不能把我奶奶也接过来吧?」 她说完,笑得狡黠。 黎伯烧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这点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很好的解决方案,可是,明明黎元淮也不是因为奶奶才不离开凤城的呀。 她明明就是为了天天晚上要跟她视频的那个男人! 一看见他就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真是气人! 黎伯烧这么想着,便没了好气儿。 「奶奶什么奶奶,你是为了大伯母吗?」她硬是戳穿了黎元淮的小心思,「你分明就是捨不得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是不是?再说了,奶奶我家不也有一个吗?你的二奶奶,都是奶奶,怎么?不够用?」 黎元淮听她这么堂而皇之地提起了二奶奶,着实有些吃惊。 黎伯烧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眨了眨眼,问道:「怎么?看着我做什么?没想过我会主动提起我妈?」 黎元淮点头。 她便重新躺回床上,与她面对着面,四只手交叠在一起,倒是挺暖和的。 「我干嘛不提她呢?」她的语气有些惆怅,「应该是她不愿意提起我才对吧。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不过是生活在这个家里而已,生活在哪,我又没得选。何况……」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黎伯焱的模样,仔仔细细地回忆着他的一颦一笑,随后也模仿着脑海中的样子笑了起来。 黎元淮想到这里,又问了一次:「姑姑,要跟我回去吗?」 黎伯烧一愣,随后笑容渐渐收敛,慎重地考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了。我走,他怎么办呢?」 黎元淮在心里默默嘆息。 这兄妹俩,还真知道替对方着想。 可是,这样替对方着想真的有意义吗? 彼此在心中为对方安排好了最好的生活,哥哥拼了命的送走妹妹,想让她脱离苦海,而妹妹,即便受尽折磨,也不愿意离开哥哥,让哥哥在阴暗中独自承受。 看似对对方极好的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生活,真的容易幸福吗? 黎元淮很担心。 黎伯烧见她呆呆的,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回家之后,还会被妈妈欺负,顿觉心中一暖。 未免她太过于担心,黎伯烧很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她摸着黎元淮手指上的薄茧,饶有兴致地问她:「哎,淮淮,上台表演,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站在舞台上做过什么。 虽然一直在学芭蕾,可是妈妈却从不允许她上台表演,只做出了一副多才多艺的样子罢了。 她是真的挺好奇的,站在聚光灯下,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这份渴望,自然是黎元淮这种从小生在舞台上的戏曲演员所不能理解的。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其实没什么感觉吧。」 黎伯烧不解:「难道不会有,万众瞩目的感觉吗?大家都关注你哎。」 「嗯……没有。」 她可不是被众人追捧的角儿啊。 她所在的领域,都没有很高的关注度,所以她并不觉得台上与台下有什么区别,最多,台上是工作,台下是生活吧。 就算是有朝一日,她成为了师父那样的角儿,全国上下耳熟能详,她也未见得会喜欢那种感觉啊。 这概念她从小便形成了,长大以后一直奉行着,无论她有没有在台上唱戏,有没有在镜头下演绎剧本里的人生,她都从未忘记过,因为台下的她,并不需要台上的光环啊。 第89章 那不是深渊,那是她的家 黎元淮这一生,自认从未追逐过舞台,却一生都为舞台而生。 无论是之前的梨园生涯,还是之后的演艺人生,她都不可避免的,在众人的瞩目下生活着。 这生活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工作罢了。 可黎伯烧却不一样。 从之后的人生轨迹来分析判断,黎元淮认为,她的这个姑姑,恐怕生来就是为了赢得掌声、赢得荣耀、赢得光环的,只不过是前十几年的生活困住了她的灵魂,让这种特质隐匿于二奶奶的强压之下,无从展示罢了。 第104页 恐怕也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黎伯焱才会这样不遗余力的,想要释放她自由而浪漫的灵魂,让她去做她原本就应该做的那个人,去过她原本就应该享受的那场人生。 母亲,是他的。 黎伯烧所承担的一切痛苦,原本,也应该是他的。 因为有了黎伯烧的存在,让妈妈所有的负面情绪产生出了一个宣洩口,才拯救了他。 然而,也正是因为妈妈的全部情绪都作用在她一个人身上,事情才会发展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发展到了黎伯烧最近不回家,二奶奶气得要命,竟然也不抄经念佛了,三天两头地叫阿姨过来接她回家。 可通常,阿姨是连黎伯烧的面都见不到的。 黎元淮这有一班岗,站得比哨兵还要笔直可靠。 她总是笑眯眯地帮黎伯烧挡下一切,让她从一次次的提心弔胆里,生出了那么点不舍来,渐渐的,还真的有些希望,她能一直在自己身边,好像那样自己就没有了恐惧感,可以一直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了。 可是,她真的要去凤城吗? 还是,不要了吧…… 黎伯烧是黎伯焱的妹妹,不管事实如何,户口本上就是这样写着的,黎伯焱赖不掉。 可是黎伯烧又是黎元淮的什么呢?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不是。 甚至不如姑姑和过儿的关系亲近。 所以黎伯烧不能去,哪怕黎元淮离开之后,她回家所要面对的就是万丈深渊,她也不能去。 因为即便是深渊,那也是她的家。 黎元淮也没有再提过要带她回凤城的事情,通常,她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而已。 在回凤城的前一天,黎伯烧出院了。 黎伯焱亲自去接他们回来,两个人都好久没见他,还真有点想他了,一路上三个人叽叽喳喳说长道短,车里可热闹坏了。 可一到了黎家,一切都变了。 和黎元淮来的那天一样,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不笑,也不说话。 她还记得,那天黎伯烧偷偷给她打了个电话,才打破了这一场尴尬的初见。 这样想来,那天的黎伯烧,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会引发什么样的效应呢? 今天的黎伯烧依旧坐在黎元淮身边,不笑,也不说话。 二奶奶也仍旧握着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默默念着什么。 黎元淮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她只知道,黎伯烧刚坐下没多久,二奶奶便再一次叫她上楼了。 第90章 别闹了 黎伯焱和黎元淮都抬起头来,望着站起来的二奶奶,那原本应当是慈眉善目的眉眼,此刻充满了抹也抹不掉的怨毒。 这怨毒好似毒液,直直地喷洒在黎伯烧的脸上。 黎伯烧的脸色渐渐灰败了,再没了神采。 黎元淮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开。 黎伯烧想起身,却被她握着手,忙小声提醒道:「淮淮,别闹了。」 「是啊,是不应该再闹下去了。」她挑眉,望向二奶奶,先是沉了口气,而后才缓缓道:「二奶奶,她不会再到您的房间里去了。」 她说完,站起身来,直视着二奶奶。二奶奶也正在看她,目光颇为耐人寻味,甚是冰冷。 黎元淮暮然间想起了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想起之后,便觉得这句话放在这里,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 即便面前即是深渊,她也并不觉得害怕。 很多时候,只要你正做的事情,是你坚信的,正确的事情,那就是不需要犹豫的,一辈子都不能犹豫。 黎元淮这辈子坚持的不多,能真正守住的东西,就更少了。可正是这些为数不多的坚守,才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也许是因为她从未像黎伯烧那样,被一个本应与自己极为亲近的人,折磨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没了反抗的权利,所以她才敢这样顶撞那个人,质疑这件事。 这是连黎伯焱都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黎伯焱只能是,默默地别过头去,伸出双手食指,按压揉搓着太阳穴,始终沉默不语。 黎元淮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养大的掌上明珠,有些事情别人都做不得,可是唯独她做得。 这也是黎伯焱为什么拼了全力都要帮晏家把事情办好的原因了。 在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嘴脸时,黎元淮更容易生出勇气来,去改变。 去帮他改变。 当下的黎元淮,仍旧握着黎伯烧的手,十分平静的看向二奶奶,语气里也没有任何的不敬或者轻蔑。 「二奶奶,我能带姑姑回凤城住吗?」 二奶奶咬着牙,冷冷一笑:「怎么,现在这晏家,连你这么个孙子辈儿的,都能不拿我当回事儿了?我的女儿,说带走就带走?」 黎元淮否定道:「不是,我是在询问您,奶奶。我想知道,您会不会同意,我带姑姑回凤城生活一段时间?」 「我不同意,有用吗?」二奶奶冷笑一声,坐回沙发里,满是不屑地反问:「要是我说没用,你是不是还要给你奶奶打电话,请她出面做这个恶人呢?」 黎元淮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对。」 二奶奶没想到她会这样坚决和不留情面,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是想对她动手。 第105页 可是想到黎元淮身后的那些人,她又忍了下来。 这样的表情变化,让黎元淮忽然有种错觉,在她身上,似乎是找到了点晏怀素的影子。 倨傲且胆怯,畏首畏尾却心狠手辣。 可也许这只是讨厌的人,大多相似吧。 「到底是外姓人啊。」二奶奶笑得凄凉,「到头来,还不是都帮着自己人。什么给我出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她帮我说几句话,反而整天调教个戏子,当成是宝似的。」 说完,眼角泛红,俨然出现了些泪光。 黎元淮猜测,她说的人,大概就是奶奶了。 回头看了眼黎伯焱,见他仍旧别过头不理这边的情况,知道他这是由着她自由发挥呢,当下便定了心,徐徐道:「我可以现在打电话,问问二爷爷,可不可以带姑姑回家,也可以在这里,问您。还有,我奶奶,也是黎家的外姓人。」 她说话的时候,直视着二奶奶的眼睛,没有任何退让之心。 「你!」二奶奶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腾地站起来,接着手上动作飞快,迅速扇了她一巴掌,口中字字如刀枪剑戟,妄图扎在黎元淮的心上:「你别做梦!那个小女表子,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我不可能让她活着走出我黎家的大门!」 她情绪激动,毫无犹豫便下手了。 黎家兄妹两个亦吓了一跳,匆忙拉开二人。 黎伯烧捧着黎元淮的脸,慌忙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 黎伯焱则拦住了妈妈,着急道:「妈!你疯了吗……别为了她得罪那边的人,就这么让她走吧,不行吗?」 疯了吗? 的确疯了。 若非黎元淮知道,要她带走黎伯烧的就是黎伯焱,她都要以为,黎伯焱也和他妈妈一样,失心疯了。 二奶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只要一想到黎伯烧会顶着那张与那个贱人极其相似的脸活在世界上,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进房间,把所有所有的针都扎在黎伯烧身上,让她马上就死。 在她面前活活疼死。 被她痛恨着的黎伯烧却只傻傻的看着黎伯焱,那目光,看得黎元淮的心都疼了。 「哥,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黎伯焱垂眸,似乎是极力隐忍着怒火的样子,咬着牙道:「你闭嘴。」 黎伯烧被呵斥,咬着唇,再不说话了。 她的脸应该也像黎元淮一样,正火辣辣的疼着吧。 「淮淮。」她淡淡道:「我跟你去。」 「你敢!我是你的监护人!」二奶奶说着便要过来扯她,却被黎伯焱一把抱住了。 「那你去告我好了。」她还是轻飘飘的,目光只落在黎伯焱身上,「告我离家出走,告我不赡养父母,告我忘恩负义,告我什么都好。随便。反正,当这个家里没有我的时候,我也就没有家了。」 她的语气和寻常并无不同,可那双眼睛里,却再没了平常的生气。 「你!」二奶奶恶狠狠地唤,扯着黎伯焱的衣领,泪流满面的怒嚎着:「伯焱,好儿子,你别送她走,我求求你了,妈求求你……」 黎元淮看着二奶奶,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哭成这样。 「你们俩给我上楼!」黎伯焱忽然怒斥道。 黎伯烧被他吓了一跳,而后转身上楼,再不回头。 第91章 乖乖,再见 黎伯烧什么都没有带走。 钱,衣服,日用品,什么都没有带走。 她甚至连衣服都穿着黎元淮的,就那么放任自己孤身一人,跟黎元淮一起回到了凤城。 对此,黎伯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见,他只是默默的开车,把两个孩子送到了机场。 二奶奶没有再闹,也再没有出现在黎元淮的面前过,好像只经过一夜,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黎元淮不知道黎伯焱是用什么样的办法劝说的二奶奶,不过衷心的希望那个方法比他劝黎伯烧离开时的方法明智一些。 直到到了机场,黎伯烧都没捨得和黎伯焱说一句话。好像他的身份不过是个计程车司机,或者是机场的地勤之类的,反正不是从小生活在一起的亲人。 就连他塞张卡给她,都被她掰断了,扔进垃圾桶里,嫌弃得要命。 黎元淮在一旁看着,无奈的摇头嘆息。 这到底是亲者还是仇家啊? 「我要欠,就欠淮淮好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黎伯烧对他说。 黎伯焱摸摸她的头髮,没说什么。 黎伯烧皱眉,别过脸躲开了。 「姑姑,不是……」黎元淮想替黎伯烧解释解释,可是却被黎伯焱打断了。 黎伯焱已经爬上皱纹的眼角微微眯着,始终笑眯眯地看着黎伯烧。 「不管怎么说,你终于走了,我很高兴。」他只说。 可这话说得也太模稜两可了。就连黎元淮听了,都觉得有些别扭。 更别提黎伯烧了。 她听完,几乎是绝望地愤然转身。 黎伯焱却在那个瞬间,忽然抱住了她。 他高大,她瘦弱,他情深,她果决。 黎伯焱伏在她耳边,闭着眼睛轻声说:「乖乖,再见。」 黎元淮在旁边看着,觉得心中一动。 可黎伯烧却仍旧沉浸在怒火中,将自己一点点从他怀里解脱出来,再没回头。 第106页 黎伯焱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温柔而落寞。 好一会儿,他才转向黎元淮,又变回了那个金刚芭比黎伯焱。 「漂亮侄女儿,好好孝顺你姑姑,叔叔不会亏待你的。这个给你,我会按月打钱进去,别让她乱花,可也别亏待了她。」他笑着,塞给黎元淮一张卡,继而又补充道:「当然,也好好照顾自己。」 黎元淮点点头,同他拥抱着。 「叔叔保重,要来凤城看她。」 黎伯焱点了点头,「看情况吧。」 黎元淮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好好道别呢?」她终究还是问道,「这样分开了,你们都要难受。」 黎伯焱揉了揉她的头髮。 「这样就是最好的方式了。」黎伯焱语气很坚定。 他说着,看了看表,而后便转身边对黎元淮摆手。 「再见了。」 黎元淮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怅然。 回过头,正站在安检口的黎伯烧回过头来,看了看黎伯焱的方向,笑得苍凉。 「过来啊,淮淮。」她唤道。 黎元淮小跑着过去,正好听见她那句低沉入尘埃里的嘆息:「从现在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我的家庭,已经抛弃我了。 黎元淮替黎伯焱抱了抱她。 「还会有的,只要你相信。」 第92章 叫姑姑 候机的时候,黎元淮见黎伯烧不是很开心,便一直在她身边嘟嘟囔囔,讲着凤城的种种,讲着她的学校,她的生活,她的朋友,她的飞白。 黎伯烧认认真真地听着,虽然不怎么回应,可是黎元淮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牴触的。 这让黎元淮也放心了许多。 毕竟,她是先斩后奏,带黎伯烧回家的。回到家里,还不知道奶奶到底要怎么处理她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黎伯烧并没有说什么话,可她眼神所表现出的那种近乎于执着的信任感,让她也倍感安心。 至少,黎伯烧是开心的,那就够了。 有了这一点点的开心作为支撑,她便无所畏惧了。至少,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 其实黎伯烧真的听得很认真,很入神。 可是她仍然不敢相信,那就是她以后要过下去的生活了。 说到底,她其实从未真的相信过,自己真的可以离开黎家,去过新的生活。 她甚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必然要困在那间充满了恐怖和悲戚的大房子里,被那个女人折磨致死了。 原本以为逃也逃不掉的生活,就这么忽然改变了,没人能够理解,现在的她有多么的无助。 对于未来,她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和规划,冷不防让她适应自己做主的生活,还真的又些难为她。 不过好在,黎元淮似乎已经帮她把生活计划好了。 黎元淮说起这些事来,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跟她一起笑。 或者,仅仅是看着她的笑,也是安心的。 「等回到凤城,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了,我要把我所有的朋友都介绍给你。」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飞白、奇峰,还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的家山,这些你都见过了,可能已经不太记得了吧?」她犹豫着问,问完,也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下去,「还有,我的同班同学里,也有几个好朋友,比如:周经桓、陆渊、秦诗言,他们都特别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黎元淮说得绘声绘色的,黎伯烧笑了笑,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是吗?」 「对啊。」黎元淮连连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 「哦,对了。」她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周经桓对她道歉那天,告诉她的那个消息,便转头补充道:「姑姑,有个姑娘,我没见过,但是他们都说她不是很好相处。嗯,她本来已经休学了好久,不过周经桓告诉我,她应该是快要回学校上课了,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嘛。所以,你要注意哦。」 说到这里,她嘆了口气。 「哎,要考试了,咱们可怎么办呀……」 黎伯烧听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觉得放松了不少,也开始同她一起畅想了起来。 只是越想,越觉得黎伯焱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着。 飞机刚刚降落在凤城机场,黎元淮便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准备下机了。 黎伯烧诧异地看着她,不禁失笑:「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黎元淮腼腆地笑,「是呀是呀,想家了嘛。」 黎伯烧斜睨她,在邻座的男士的帮助下,拿下了行李架上的行李。 她回头,低声对他说谢谢。 黎元淮也对那人笑了笑,莫名觉得又些眼熟,不由得盯着那人细看了片刻。 黎伯烧这时候捏捏她的鼻子,「你分明就是想晏飞白了!」 黎元淮被她戳中了心事,笑得娇憨。 「谁想他啊。」 机舱门打开时,那个帮他们拿行李的男人欠了欠身,很绅士地让她们两个先走。 黎伯烧再次对他说谢谢,报以温和的微笑。 那男人也笑了笑,眼角微微眯起,样子很好看。 匆匆一次旅程,行者之间的见面和分别,不过是一段航程的距离。 第107页 可谁又能说准,一次见面,是见了一次,还是误了一生呢? 黎元淮扯着黎伯烧的袖子,匆匆忙忙去取行李,站在传送带旁边,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嘟嘟哝哝的。 要是换了旁人,黎伯烧肯定要觉得这人真是烦透了。 可这人是黎元淮时,她就觉不出烦闷,反而还觉得这孩子着急起来的模样,甚是可爱呢。 可真是无限双标无下限了。 好容易拿到了行李,俩人又匆匆出了闸,跟一阵风似的。 一出闸口,黎元淮便看见了那个男孩子。 已经六月,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髮软乎乎的搭在额前,鼻樑上的眼镜却一直不变的,又干净又帅气,站在人群里,尤其醒目。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她,然后绕过栅栏,在通道口等着。 是她心目中的初恋男神没错了。 虽然这个初恋男神明显是要「嫁作他人妇」的,可黎元淮还是没法抗拒。 所以晏飞白一张开双臂,对她温柔的笑起来时,她便无暇他顾,扔了行李,疯狂的沖了过去。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勐然间跳到他身上,那动作生勐到她身后的黎伯烧都一阵阵的害怕,忍不住出言提醒她小心点。 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不用她小心谨慎的,那么晏飞白的身边,一定是首选。 在晏飞白的身边,她不用小心。 他张开双臂,她便抱他满怀,毫无芥蒂,无所畏惧。 黎元淮好像个炮弹一样,冲进了晏飞白的怀里。 晏飞白没有被她撞倒,而是稳稳的接住了他的姑娘,抱在怀里耳鬓厮磨。 黎元淮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时,眼眶立刻就红了。 晏飞白感觉颈侧又些湿润,知道她肯定是哭鼻子了,说话时,声音便更是温柔了。 「淮淮,你终于回来了。」 黎元淮勐点头:「嗯!」 黎伯烧推着行李箱,站在俩人旁边看着,不禁摇摇头。 什么鬼。 这大庭广众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敛收敛……看看那帮接机的,都不看闸口了,光看着这两个人了。 搞得好像在拍狗血爱情剧一样。 处于狗血剧情之中的俩人,全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粘在一起,就好像分不开似的。 黎元淮哭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捨得从他身上跳下来,为他介绍着:「飞白,这是我姑姑,黎伯烧,叫姑姑。」 第93章 小别胜新婚 晏飞白闻言,轻轻松松地叫了一声姑姑。 这一声姑姑没有任何犹豫的,脆生生的,把黎伯烧叫得一阵阵的恶寒着…… 这尼玛,都她妈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目测有一米九的大汉,脆生生的管她叫姑姑,真是叫得她想吐血,想撞墙! 可是她却不能吐血也不能撞墙。 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任何介怀,俏咪咪接受了这个称谓,而后,咬着牙,俏咪咪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是辈分的锅,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可是! 黎伯烧忽然想起了更让她伤心失望的一件事! 如果,如果黎元淮生了孩子,那岂不是要叫她,姑姥姥? 这发现震得她魂不附体,一路上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直到车子开到了上清街,她才稍稍有点回过神来。 黎元淮望着自己思念了一个月的小洋楼,近乡情怯了…… 她回头看了眼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黎伯烧,生怕奶奶或者妈妈会不容她的到来。 如果二奶奶再追过来讨要她的「女儿」,好面子的黎奶奶恐怕不会为了两个孩子的心愿坚持下去吧? 她就这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黎家。 奶奶正在做饭,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见他们三个先后进屋,一点惊讶都没有的,反而笑眯眯地说:「回来啦,来,快洗手吃饭!」 黎元淮一愣。 晏飞白提着箱子站在她身后,进不得退不得,只得敲敲她的小榆木脑袋,无奈道:「行了小傻子,你自己跟个闷葫芦似的,你以为伯焱叔也不说啊?」 她恍然。 是啊,黎伯焱肯定是安排好了一切,才敢把黎伯烧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啊。 她可真真是榆木脑袋呀…… 她不好意思地笑,回过头,却发现黎伯烧也愣着。 她应该也是没想到,是黎伯焱为她安排好的一切吧。 黎元淮嘆了口气,却不由分说,赶紧脱了鞋,拉着她进屋里去,和奶奶问好。 「乖乖,都长这么大了。」奶奶捧着黎伯烧的脸,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目光满是慈爱,「上回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个凳子高呢。」 她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餐椅。 黎伯烧笑了。 黎元淮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腼腆,觉得挺有意思的。 「大伯母好。」她抿唇。 黎奶奶应了一声,转向自家孙女:「快带你姑去洗洗手,今天知道你来,特意给你做了松茸排骨,你哥说你喜欢吃的……」 奶奶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黎伯烧刚一进门,还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关于黎伯焱的事情了,心脏处一阵阵的抽痛着。 第108页 黎元淮知道她难受,牵着她的手去洗手,回来时,晏飞白刚好送完行李下楼,俩人看见了又是相视一笑。 所谓小别胜新婚,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全家人都看得出这两个人的如胶似漆了。 吃饭时,你给我夹一块排骨,我给你舀一勺汤,这顿饭吃的叫一个热闹,到最后黎妈妈都不禁嘆道:「得了,我这个当妈的都不如飞白伺候得周到……」 黎奶奶只笑了笑,并不言语。 抬眼扫了晏飞白一眼,看见那小子那副殷勤样子,真是亦喜亦忧啊。 第94章 生物钟 喜在晏飞白这个混小子,对淮淮的情倒是真切的。 可忧却忧在…… 奶奶正吃着饭,却默默嘆了口气,引得身边的儿媳妇频频侧目。她却兀自忘我思索着自己的事情,在儿媳妇不解的目光中,琢磨着黎伯焱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周宗英就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扳倒晏家,那么黎元淮嫁到晏家去,别说是享福,估计是要一辈子被晏家所累的,那日子可不是一句有情就能度过的。 且不说晏家那些人的眼睛从来都长在脑门儿顶上,一个个的,恨不得用下巴颏看人才舒服。 算起来,除了他家老爷子,这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让晏飞白娶个公主回家光耀门楣,捡着高枝儿往上飞。 她黎家这么好的姑娘送过去,那些人珍不珍惜还不一定,还不是给婆婆妈妈欺负死的份儿? 况且,她的淮淮可不是那种志在相夫教子的女孩子,她的前程可都在戏台子上了。在护着黎元淮成角儿的道路上,黎奶奶早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那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责无旁贷。 想到这里,黎奶奶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罢了罢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左右她不同意,这晏飞白要是能娶到她的孙女儿,就算她输! 这样想着,黎奶奶的心里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老太太见了孙女,这边厢心情甚好。 而黎元淮第一天回家,心情也是好的不得了。与妈妈奶奶耳鬓厮磨后,还觉得不够,非要拉着黎伯烧去自己房间里住,就像这一个月以来的每一天一样,俩人头碰着头,挤在一起说话说到睡着。 即便黎奶奶早就让周嫂给黎伯烧准备了房间,黎元淮也坚决不从,最后奶奶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黎元淮便如愿,高高兴兴的和黎伯烧躺在床上聊天,聊着学校的事情,聊着未来。聊着聊着,便过了十二点,这第二天一大早,黎元淮都差点起晚了。 可也不知是回到家里,熟悉的环境叫醒了她,还是她的生物钟在对奶奶的恐惧下又起了作用,反正她是在困得不行的情况下,硬生生自然醒过来了。 黎元淮醒来时,五点刚过五分,她朦胧不清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的床上。不过停顿了两秒钟之后,她便被自己生物钟变迟钝了这件事情击垮。 又缓了两秒钟之后,她才匆匆起身洗漱,然后忙不迭跑下楼去喝水,然后到后院去喊嗓。 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一点没生疏。 终于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状态,真好。 她在这边咿咿呀呀地喊着,奶奶在厨房细听,只片刻便欣慰的笑了。 「不错,应该没偷懒。」她暗戳戳的表扬着自己的孙女,却被正和她一起做饭的周嫂给嘲笑了。 「行,知道您孙女儿自律,有您当年的风范,行了吧?」 黎奶奶抿唇,「就你有嘴,知道笑话我。」 俩人日常斗嘴惯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做饭,倒也不算无聊了。 黎元淮对着已经满树红果的樱桃树,喊嗓喊到口舌生津,好悬把自己给呛着了。琢磨着一会儿要摘一点到学校去吃,正想着,斜下方便伸出一只手来,将嫩红多汁的小樱桃摘下来,然后扔进了嘴里…… 那手指白玉无瑕,那薄唇红润非常…… 黎元淮哀怨地看着晏飞白,气得想要揍他。 晏飞白靠在树下,好整以暇。 黎元淮给他一记「你等着」的眼刀,索性闭起眼,眼不见为净。 晏飞白笑了笑,仰头摘了一把樱桃下来,一个个搓掉了上面的灰尘和露水,放在掌心里握住。 她闭上眼,晏飞白那边果然没了动静。 周遭脚步声窸窸窣窣,她以为是晏飞白过来了,却仍然没有睁开眼,只安心喊完了才看向他。 目光落在身边,竟然无人。 而后寻到了樱桃树下,却见晏飞白靠在树干上,正和穿着校服的黎伯烧说话呢,她看过去的瞬间,晏飞白给了黎伯烧一把樱桃,黎伯烧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一颗颗塞进嘴里。 黎元淮一愣,顿时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吃樱桃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睁开眼之后,看见的会是这样一番景致。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迅速萎靡下来,看着晏飞白站在她的樱桃树下,看着她的姑姑,两个人微笑着说话的样子,她没想过,自己的心竟然会这么这么疼。 她极想抬手捂住胸口,可她不能,她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出生气或者在意的模样,那样就太难堪了。 因为晏飞白喜欢的人不是她,所以她没有资格吃醋。 第109页 这一刻她才忽然发现了,一直以来,自己对晏飞白的一厢情愿到底有多么的可悲。 她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勾勒的虚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的晏飞白是重视她爱她的。 可是那却不是现实。 晏飞白看过来,她立刻别开脸,看向同样转头过来的黎伯烧,这动作生硬,未免显得太过于尴尬,她迅速对黎伯烧伸出了手。 黎伯烧笑了笑,而后高高兴兴的握上来。 俩人手牵着手往街上走,视晏飞白如无物。 晏飞白如往常一样晨跑,可每迴路过她们身边时,黎元淮却总看着黎伯烧,从不肯像以前那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颇为不解,却又无计可施。 两个人的世界,临时插进了第三个人来,确实让人有点不知所措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 晏飞白这边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黎元淮那边,则是在强迫自己将全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黎伯烧身上。 「你怎么这么早起啊?」她问。 黎伯烧刚巧打了个哈欠,眼眶微微湿润,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瞌睡图啊。 黎元淮惊奇的产生了「以前怎么没发现,黎伯烧竟然是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呢?」的感觉。 她甚至纳闷儿地想:想来,晏飞白要比她有眼光的多吧? 好像他在意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品貌极好的孩子。这人眼光竟然这么独到的吗? 第95章 吃醋 「我看你起来了,我就睡不着了。」黎伯烧回答,看了眼不是很高兴的晏飞白,犹豫着问:「你们俩天天这么练啊?」 黎元淮点点头,也没什么精神:「对呀,天天练。」 黎伯烧看起来很不可思议:「风雨无阻?」 「对呀,风雨无阻。」黎元淮已经是完全心不在焉了。 黎伯烧那边却眼睛都瞪圆:「你们两口子这是什么样的意志力啊?是魔鬼吗?」 在黎伯烧眼里,早起只能是偶然事件,一旦成为了必然事件,那势必要引发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可怕事件…… 可黎元淮只听见她说两口子三个字,顿时觉得心里更憋屈了,当下便撇撇嘴不说话了。 这一早上,黎元淮没和晏飞白说上一句话,就生了一肚子的气,也是没谁了。 这气氛,一直持续到学校之后,黎元淮陪着黎伯烧到老师办公室去报导,眼看着黎伯烧进去了,俩人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独处时间。 这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是真的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身边总有旁人在场,俩人根本没有说体己话的时间。 这样难得的机会,晏飞白又怎么会放过? 黎元淮送黎伯烧进办公室,没多会儿便退出来。晏飞白瞅准了机会上前一步,她关门之后一回身,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黎元淮还生着气呢,当下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下意识退开了两步。 一头雾水的晏飞白自此终于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丫头就是在跟他闹别扭呢。 这一早上的无视,撩拨得他五脏六腑都觉得痒痒。 什么嘛,好容易见到了面,好容易缓解了思念,他这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独自为了起床便可以马上见到她而兴奋着。这么难得的重逢,她却用来甩脸子给他看? 太不科学了。 可黎元淮却坚定不移的生着气,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默默转身走向教室。 晏飞白顿时炸毛。 他不自觉的皱眉,刚想叫住她,却被另一个带着些惊喜的女声给打断了。 「飞白!等等我!」 听见这声音,一前一后走着路的黎元淮和晏飞白都不解地回过头,黎元淮因为被晏飞白遮挡住了视线,没有看到声音的主人,只扫了一眼,便又转身回到教室里去了。 而晏飞白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可目光却冷淡下来。 黎元淮独自走进教室,正在交头接耳的同学们看见了她,都兴奋地围了过来,笑嘻嘻地嘘寒问暖,一口一个我想你啊想死你,把她的心都说软了,心觉着同窗数月的革命情谊比起黎爸爸的老战友也不遑多让了…… 一阵温暖寒暄过去,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坐好了。 周经桓这才得了空,跟同桌打了个招唿。上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好同桌,我帮你看着呢,你家飞白,干净得很,什么事儿都没有,整天魂不守舍的,光顾着想你去了……」 黎元淮听见飞白两个字,瞬间冷脸。 「屁屁屁,讨厌噁心呸!」她气鼓鼓地骂。 周经桓被她突如其来的骂街给弄懵了,傻傻的看着她,挠了挠自己光熘熘的脑袋…… 「这是,咋啦?」 黎元淮原本想回答他来着,可眼角余光一扫,看见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的张奇峰和晏飞白,兴奋不已地对前者摆手。 「嗨,你回来上课啦?我也回来啦!」 看见张奇峰的欣喜,让她瞬间忘记了晏飞白带给自己的不快。 同时也忽略了晏飞白冷着脸走回座位的样子。 张奇峰牵了牵嘴角,路过她身边时揉了揉她的头髮,没有说话。 这可真不像他的性格呀…… 黎元淮纳闷儿地想。 第96章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刚琢磨了一会儿,周经桓扫见了从后门路过的秦老狠和两个女同学. 第110页 其中一个女孩子路过后门时,挑眉往晏飞白的方向看了眼。周经桓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随即摇了摇头道:「不仅仅是你和张奇峰迴来了,温慕卿也回来了……」 黎元淮不解,「你怎么知道?」 片刻之后,周经桓冲着讲台处扬了扬下巴,她便顺着他的目光往讲台上看去。 班级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和黎元淮一样,正看着秦老狠身旁站着的两个姑娘。 乍一看过去,可都是容貌标緻的可人儿呀。 黎元淮只认识左边的姑娘,就是她自家姑姑黎伯烧,她刚刚亲自送到秦老狠的办公桌前的,现下正笑着对她摆手,一颦一笑都牵扯着全班男孩子的心。 黎元淮已经听到周围的痴汉们窃窃私语起来。 「我靠,这大美女啊……」 「是啊是啊,太好看了吧?」 黎元淮傲娇地笑,并且在黎伯烧自我介绍完成之后,热烈的鼓起掌来。 不过她的那点微弱掌声,立刻便淹没在周围直男的欢唿声里了。 就连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张奇峰,现在看着都高兴了许多。 可见,审美是不分心情好坏的。 黎元淮高兴的看着黎伯烧,却没发现,站在右边的另一个生着嘟嘟唇大眼睛的软妹子,也正在看着她,目光灼灼,好想要吃人一般。 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晏飞白身上,没再移开。 秦老狠这时候笑着说:「行了,你就不用介绍了,你们两个过去坐吧,刚好还剩两个位置。」 她指了指班级里唯二的两个空位。 黎元淮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向晏飞白的方向,见他低着头,正在看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姑娘正步履轻快地朝自己走过来。 不知为什么,黎元淮看着那个方向,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构图并不是很协调的样子。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种古怪到底是为了什么,黎伯烧和温慕卿就一前一后走到了晏飞白的面前。 黎伯烧走在前面,占了先机,在张奇峰旁边的位置上停了一瞬,意识到温慕卿想越过她走到晏飞白身边时,她忽然皱眉开口:「晏飞白。」 她声音不小,大家闻声都看过去。 就连秦老狠,都注意起这边的动静来。 温慕卿错愕地看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上前。 黎伯烧抿唇微笑,趁着这个空档,看着抬起头来的晏飞白,轻快地问:「我能坐在这吗?」 她这么直接的叫出了晏飞白的名字,立刻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纷纷回头看向黎元淮。 在黎伯烧之前,爱慕者众多的晏飞白,向来只有一个绯闻对象的,那就是才转学过来三个月的黎元淮。 也是这样一个晴空万里的早上,黎元淮和黎伯烧一样,笑容微微地走进了这间教室,从此后和晏飞白形影不离。 自那之后,大家就知道了,原来面上轻轻冷冷无欲无求的晏大少,私下里竟然有个养成系青梅,看起来是晏大少心头肉,寻常人摸不得碰不得,只许晏大少一人捧在手心里供奉着,疼爱着。 大家便认为,哦,许这就是晏大少的青山独对独一份了。不想时隔三个月,另一个转学生又出现了。 碰巧,都认识晏飞白,碰巧,都姓黎。 众吃瓜群众瓜都捧不住了…… 不是吧,难道说,现在的转学生,自带属性就是要认识晏飞白吗? 而且,都要姓黎? 黎伯烧、黎元淮,哎?有这么巧的吗? 难道晏飞白是黎姓女子收集癖? 八卦的味道立刻盈满了整间教室,众人都绕有兴致地看着晏飞白的方向,想要看看他到底会作何反应。 晏飞白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挑眉看看黎伯烧,而后又看了看她身后几乎瞬间怒极的温慕卿,淡淡的点点头。 黎伯烧把书包扔在桌子上,转身对温慕卿笑了笑。 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晏飞白身边。 不独温慕卿,就连黎元淮都愣住了。 周经桓亦是一头雾水,想到黎伯烧自我介绍时,黎元淮那副高兴的样子,好像讲台上站着的是她女儿是的,便猜到她们两个应该是早先就认识的,当下小声问:「这个黎伯烧,是你家亲戚啊?」 黎元淮讷讷地点点头,目光仍落在黎伯烧和晏飞白的身上,一时半刻移不开了。 「对。」她回答时的声音软软糯糯,被前排的陆渊听到,转头看过来。 周经桓耸耸肩,仔细看了看黎伯烧的侧颜,嘟哝着:「还挺,呃,好看的。」 是啊,好看。 黎元淮承认。 晏飞白也说过,黎伯烧的确好看。 黎伯烧正在和张奇峰说话,朱唇轻启,顾盼神飞,张奇峰听着她的话,起初错愕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之后俩人相视一笑,应该都记起了儿时见面的种种来。 黎元淮也跟着轻笑起来,亦产生了些共鸣出来。 晏飞白似乎察觉到了黎元淮的目光,这会儿忽然抬眼扫过来,目光精准地对上黎元淮的,黎元淮一愣,见他看过来,立刻转过头,假装自己并没有看着他。 她想着躲开晏飞白,却不知自己这做法,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第111页 刚好陆渊这时候转过头说:「淮淮,这段时间你落下了很多考试,试卷都在你抽屉里,如果想要答案,我这里有。你先做,不会的我再给你讲。」 「哎,谢谢……」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陆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陆渊看出她的侷促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髮,并不揭穿。 因为陆鸣的关系,黎元淮与陆渊亦是从小相识,虽不如晏飞白那样亲密无间,可总是不太设防的,所以黎元淮也没太在意这样的举动。 晏飞白却不是。 他默默收回了目光,神情也没什么改变,可这一上午过去了,任谁都能感觉的他周遭的低气压,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爆炸的炮仗似的,搞得黎伯烧都不敢跟他说话。 可温慕卿却不在乎。 第97章 秦诗言呢 温慕卿当初休学,是因为晏飞白,现在回来上学,亦是因为晏飞白,所以从头到尾,她眼睛里就没有旁人,在乎的,只有晏飞白而已。 这种执拗不随任何事情而改变。 在她眼里,这种感情似乎是无私的。 可是在旁人眼里,她的感情又是极端自私的。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晏飞白。甚至于,对于晏飞白的占有欲,强过她此生里的任何一种感觉。 从前上学时,晏飞白的同桌是张奇峰,她虽然不喜欢,可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毕竟,两个都是男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现在却不同了。 又是一个姓黎的姑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晏飞白的身边,公然抢夺去了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位置,而且晏飞白对她还礼遇有加,这实在让她十分生气。 她几乎是刚一落座,就拿出手机给哥哥发了条简讯。 黎伯烧是谁? 片刻之后,温若存回过来:在忙,晚上再说,专心上课。 她皱眉,好悬怒摔了手机。 她强忍着怒火,将手机摔进了抽屉里,发出老大一声响来,旁边的张奇峰不免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脸颊处,看着温慕卿姣好的侧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原本坐在这里的那个姑娘,虽然没有温慕卿这样明艷,可是小苹果似的脸颊肉嘟嘟的,看上去特别可爱,让人总是想要去捏两把。 那可是一个非常容易害羞脸红的小苹果啊,却被他自己轻易的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张奇峰别过头,垂眸在面前的书本上,轻声嘆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笑不出来了。 黎元淮还不知道秦诗言的事情,她只是偶然间扫过张奇峰时,觉得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颓然,好别扭,同以往的他一点都不通。 以前的他,都是整天笑嘻嘻的,对秦诗言颐指气使…… 她忽然回过神来。 对啊,张奇峰都回来上学了,秦诗言到哪里去了? 「秦诗言呢?」黎元淮勐然拍了拍周经桓的手臂。 他正睡觉呢,皱皱眉,不耐烦地拨开她不断拍打自己的手,转过头又睡着了。 原本也没人注意到他在睡觉的,毕竟,他这个人,清醒的时候就不是很多。 可他这会儿动作一大了,就难免会被人家发现了…… 更何况,这节课还是物理课,所以很不可避免的,周经桓被周经轩点名扔到教室后头罚站去了。 他揉着脑袋往后去的时候,黎元淮抱歉地吐吐舌头,对自己害他被大义灭亲这一点感觉到非常的,自责。 周经桓简直欲哭无泪。 黎元淮又看向张奇峰,这才发现,他一直死死的盯着周经轩的方向,目光诡迷。 在南港时就听晏飞白说过,因为秦诗言的事情被曝光了,张奇峰爸爸的前程算是泡汤了,很难再有发展的余地。 毕竟未成年堕胎的事情是很敏感的事件,尤其是闹得这么大的情况下,张家很难逃避责任。 张家横跨军警两界的威风时代,就在张奇峰手中,终结了。 第98章 风雪故人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周经轩。 自从知道这个事实之后,黎元淮再看周经轩时,感觉便与以前不大相同了。以前看见他,总觉得这是个人格高尚的老师,又碰巧生了一副顶好的皮囊,更是让人高看一眼了。 所以每每到他的课上,她即便是听不懂,都能一直保持着不言不语的状态,给予周经轩非常大的尊重。 可现如今,却不能了。 自从秦诗言的事情被他一手策划曝光了,她便再也不能如常看待他了。 无论如何,用破坏一个姑娘的名誉的方法去达到自己目的的男人,在黎元淮眼中,便算不得男人了。 甚至于,算不上个人。 她都如此,更别提张奇峰了。 一个多月没见,张奇峰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变得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再也不是原本意气风发心无旁骛的小少爷了。 黎元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那边的构图有些奇怪。 可不是奇怪吗?秦诗言不见了。 从她第一天来上学就嚷嚷着要出国的张奇峰迴来了,一直老老实实心无旁骛念书的秦诗言却不见了。 若说因为身体而在家休息,这时间未免也拖得太长了些。 第112页 离开了这么久,恐怕,已经不是什么好事了。 这疑问和对晏飞白的恼火搅合在一起,一直搁在她心里,总让她觉得如鲠在喉,浑身不舒服。 本来是想着午饭时问问张奇峰的,可放学时才知道,张奇峰已经不在学校吃午饭了。 「为什么啊?」她望着张奇峰离开的背影,觉得心里更是难受了。 「如果不是叔叔硬逼着他来,他应该不会想回学校来上课的。」晏飞白轻声说,亦有怅然。 黎元淮不甘心,五官急得都要挤到一起去了:「是因为秦诗言的事情吗?可是又不完全是他们俩……」 她边说话边回头,目光对上晏飞白时,心中一动。 晏飞白没回答,只垂眸望着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黎伯烧站在晏飞白另一侧,这会儿伸了个懒腰,太阳照在她的皮肤上,几乎透明。 黎元淮当时便想起了七个字:肌肤如雪人如玉。 是啊,这样标緻的美人儿,怎么能让人不动心呢? 光是周围侧目的男同学,就比比皆是了。 他们看黎伯烧的目光,和晏飞白早上塞樱桃给她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黎元淮再看向晏飞白时,目光便冷了下来。 晏飞白眉尖微蹙,刚要开口。她忽然垂下头,越过他拉着黎伯烧走进食堂了。 黎伯烧被太阳晒得发晕,嘟嘟哝哝的抱怨:「哎,明天要涂防晒霜了。怎么凤城比南港还热,这不科学。」 黎元淮轻声应着,注意力全在身后的人身上。 心里有些后悔。 哎,晏飞白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她吧? 以为晏飞白喜欢男人的时候,她生气,如今晏飞白和姑娘眉来眼去了,她还是生气。 其实她在气什么呢? 不过是气她自己吧。 气自己得不到晏飞白的心。 黎伯烧倒是没注意到晏飞白和黎元淮之间的暗流汹涌,事实上她的状态基本上就是四个字:心不在焉。 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就连吃饭都是如此。 她原本胃口就不大,这会儿换了水土,更是觉得看什么都没胃口,干脆就是黎元淮想吃什么,她便打些什么,然后煳弄着填饱肚子就是了。 吃饭的时候,她还总是盯着手机屏幕看。 一个电话或者简讯都没有。 这回真的是三个人一起吃饭,却都在魂游天外,充分展示着什么叫貌合神离。 晏飞白如往常一样,把自己碗里的酸辣土豆丝夹给黎元淮,她连头都没捨得抬,只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前者握着筷子,深唿吸了好几次,才压抑住掀桌的冲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昨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现在这孩子可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于是乎,丹凤眼危险地眯起,聚焦在黎元淮的脸上…… 黎元淮抬起头,正巧对上他的眸,而后唿吸一滞,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凭藉多年来的了解,她可以断定,这个人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从小到大,晏飞白对她发了无数次火,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从原则问题到情绪失控,黎元淮几乎见过了每一面的晏飞白,可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其实也未曾见过。 不过却听说过的。 前年寒假,鲁家山还没有出国,上清街的三个火枪手还整天在一起玩耍厮混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和黎元淮有关,可是她却不曾见到晏飞白真正发火时的模样。 她所得到的关于那次怒火的一切信息,不过是鲁家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还有张奇峰幸灾乐祸的描述罢了。 其实事情也不算是多大的事。 鲁家山有个异母妹妹,叫鲁家安,比黎元淮小十岁,是上清街的街宠,小姑娘生了一对又圆又萌的大眼睛,俘获了周围所有哥哥姐姐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心,黎元淮也是其中一个,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鲁家山的父母都忙,不经常有空照顾孩子,阿姨又要忙着洗衣做饭,也不经常能够接送孩子。 所以在初中以前,接送鲁家安来去幼儿园的任务,通常就落在了鲁家山身上。 可男孩子生性都是好玩的,所以偶然一两次,因为这样那样原因没法去接鲁家安放学时,黎元淮便被充了壮丁了。 一来二去的,黎元淮便经常去幼儿园接鲁家安放学。 那天也是一样的情况,晏飞白三人因为篮球赛而没去上学,早就说好了让她去接鲁家安放学的。 下午时,全市发了暴雪红色预警,外面的雪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楚窗外的楼宇和马路。 黎元淮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最密集的时候,她几乎看不见路。 走路也只能摸索着前进。 本来想着在幼儿园等一等再回家的,不过磨磨蹭蹭挪到了幼儿园时,雪竟然小了些。黎元淮便赶紧带着鲁家安往回走,想趁着风雪小时赶紧回家。 第99章 来接你 却不想,走到半路时,连着出了三四起车祸,她实在是有些吓怕了,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进去坐着,想先等着雪停一停再走。 第113页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小不点儿倒是挺高兴的,和餐厅鱼缸里养的小金鱼挤眉弄眼玩儿得高兴着呢,可急坏了黎元淮。 这雪是越下越大,天也黑了下来,要是再不回家,别说鲁家,就是她奶奶都要急坏了。 可不知是不是电话故障了,中途她借了店家的电话想打给家里,却始终都打不通,她怎么也联繫不上家里,正急得团团转。 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冒雪回家算了的时候,玻璃门外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只一瞬间便略过,她刚巧看见,心中顿时大喜,正要冲出去喊住他,他却好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缓缓退了回来。 两人隔着雾蒙蒙的玻璃两两相忘,然后晏飞白沖了进来。 他一进门,带了一团风雪进来,黎元淮站起身迎过去,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雪,眼镜上也上了霜,连眉毛眼睛都不能例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老爷爷似的。 黎元淮乐得跟什么似的,高高兴兴的帮他拍掉身上的雪,而后摘下来眼镜,为他轻轻擦拭着。 「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他就那么踏着风雪,直愣愣地看着她,直到确定她没事,才放松下来。 「来接你。」 黎元淮帮他戴好了眼镜,温柔的笑。 店家也知道这天气是不会有人来吃饭的,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来找她的,便没有在意。 「奶奶是不是着急了?」黎元淮帮他脱掉外套,放在暖气上烘着,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脖子上,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 晏飞白点点头,想要挣脱,却被她紧紧握住。 「你们篮球赛结束了?」她看了眼挂钟,而后问。 晏飞白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只道:「篮球赛取消了,我们下午就回家了。」 黎元淮应了一声,也没多想,见他缓过来些了,便光拉着他陪陆家安写作业。 「你来了我就不害怕了,刚才我还在想,这么大的风雪,怎么回家啊。」 晏飞白点头,见外头的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鲁家安又饿得不行,便说:「要不咱们就在这吃?我出来时已经和奶奶打过招唿了。」 黎元淮点头。 有晏飞白在,她向来是什么都不用想的。 晏飞白也缓过了那阵子的寒,叫来了服务员。看菜单时,他习惯性地挽起了袖子,黎元淮这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痕,一大块的青紫痕迹,错愕地问:「你……怎么弄的?」 晏飞白只说打球时伤了,黎元淮虽然担心,可也不疑有他。 两大一小吃了饭,雪还真地渐渐小了,三人便赶紧趁着这个空档往回走。 晏飞白抱着一个扯着一个,累得不行。 外头下着雪,并不是很冷,可晏飞白刚刚却冻成了那样,该是在外头跑了多久啊? 为了找她,是不是跑遍了这几条街? 黎元淮手被他握着,望着他的背影,心觉一片安稳。 多靠谱一个人啊,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冒着被浇成雪人的危险,跋山涉水去接她回家。 真是想想就浪漫。 她沉浸在满满的安全感中到了鲁家,刚要敲门,晏飞白却忽然把鲁家安扔给她,退后一步说我在外头等你吧。 然后不由分说,跑到路边小树旁立正站好对她说再见了…… 黎元淮一头雾水,在他不断地催促中,敲了敲门。 鲁妈妈正急得跟什么似的,听见敲门声,立刻过来开门。见她们回来,先是把鲁家安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着。 就像晏飞白一样,确定孩子安然无事,才有精神说别的。 鲁妈妈抱着鲁家安,千恩万谢过,末了才把楼上的鲁家山提了下来,当面怒斥。 黎元淮却看着鲁家山满脸的伤,都傻了。 「你这是……」 鲁家山龇牙咧嘴没好气:「你问你家晏飞白去!」 黎元淮哑然,想起晏飞白手上的伤,猜测两人可能是闹别扭了。 可是过去他们也曾有过争执,却从未如此严重。 「到底怎么弄的?」她问:「你怎么惹着他了?」 「没事儿,俩个孩子,闹别扭的。飞白嫌弃家山没去接安安,让你冒着大雪还出去,要我说,真该打。」鲁妈妈说道,而后撇了鲁家山一眼,见他满脸的伤,也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只回头道:「行了,淮淮快回去吧,再晚奶奶该着急了。哪天再过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哎。」黎元淮应着,在鲁家山哀怨的目光中匆匆出门。 晏飞白还站在门口的小树下,听见她出门,回过头来,对她吐了吐舌头。 她上前,不满地问:「你打的?」 他承认,而后垂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怎么这么冲动?」她无奈地戳戳晏飞白的脑门,「都多大了,还打架,是小学生吗?」 晏飞白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去解释这件事,只好握住她的手,扯着往回走,边走边道:「我不是着急吗?下这么大的雪,篮球赛都取消了,他居然让你去接安安放学,这人脑子简直生锈了,得给他润滑润滑……」 黎元淮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黎元淮落后他半步,看着他的背影被昏黄的路灯照亮,觉得无限满足。 第114页 在她眼中,那次是晏飞白最生气的一次了。 可是她看见的,却全部都是温暖和疼爱。 和现在对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那场大雪中产生的满满安全感,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蒸发殆尽了。 剩下的,只是患得患失和无尽的自卑。 黎元淮垂头吃完饭,便毫不犹豫抛弃了晏飞白,藉口带着黎伯烧在学校里到处去逛,熘了。 从食堂里匆匆出来时,刚好遇到陆渊。 黎伯烧看着他,眼睛忽而一亮。 黎元淮对他摆摆手,帮这对儿俊男美女引荐,黎伯烧对陆渊伸出手,大大方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渊亦然。 第100章 咱们俩谈谈吧 初夏艷阳灼灼,三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黎元淮在中间,陆渊和黎伯烧在两边。 黎元淮想了想,问陆渊:「秦诗言呢?」 陆渊亦是沉吟片刻,而后才问:「怎么不问晏飞白?」 黎元淮想起晏飞白就觉得生气,撇撇嘴道:「我为什么非得问他?问你不行吗?」 陆渊失笑,无奈道:「当然行,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秦诗言这么久没来上课了,应该是要回南港了吧。」 他儒雅,从不多顾旁人是非,能说出这些来,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就这些,也够让黎元淮吃惊的。 「什么?」她拉住他的胳膊,连珠炮似的发问:「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走?已经走了吗?」 陆渊也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办法给黎元淮一个准确的答案。 倒是黎伯烧,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秦诗言是谁。 她问了,陆渊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大概都对她讲了讲,黎伯烧这才恍然。 「想不到张奇峰,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她感嘆道。 黎元淮却一心都扑在了秦诗言身上。 她这一个月一心都忙着晏飞白和黎伯烧的事情,都没有联繫过秦诗言,竟然连她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顿觉后悔,匆忙给秦诗言打了个电话,她却关机了。 这下,她更加愧疚了。 之前张奇峰和秦诗言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作为朋友,本来应该陪着她的,可是她却连这么一点点的小事都做不到。 她一个劲儿地给秦诗言打电话,从她的手机打到家里,都没能联繫上她,急得不行。 这会儿落后了两步,再抬起头来,却见黎伯烧和陆渊肩并肩走在一处了,她便匆忙对陆渊二人说了一声,而后跑回了教室。 被她撇下的两个人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再对视一眼,齐齐耸肩。 她原本想找周经桓问问秦诗言的事情,可周经桓却不在教室里。她跑到窗边去,环视操场,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只好转身离开,迎头便遇上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却还是撞到了温慕卿的身体。 俩人都是一个踉跄。 「对不起……」黎元淮急忙对她道歉,想要越过她离开教室,却被她拉住了。 温慕卿手上的力道可不轻,黎元淮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捏碎了似的,吃痛皱眉。 她条件反射地就想还手,可是面对温慕卿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又着实有些不忍心。 要知道,从小到大,在动手这方面,她向来都很有分寸的。 她从小练功,唱念做打的打字,可不完全指的是花拳绣腿啊。 她的身手,虽说对付晏飞白那样的练家子是有些困难,可是面对周经桓甚至是张奇峰鲁家山,可是手到擒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刚转学第一周就成功收復了周经桓的狼子野心,从此相安无事做同桌了。 可她敢对周经桓动手,却不敢对温慕卿动手。 因为温慕卿显然是…… 黎元淮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在心中下定了结论。 显然是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范畴的……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好在这时候,周经桓晃晃荡盪地进门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刚吃完饭的同学,大家原本有说有笑的进门,抬头看见两人这拉扯不休剑拔弩张的气势,谈笑声渐渐低沉了下去。 温慕卿亦察觉到有人进门,思忱片刻,似乎也觉得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和黎元淮撕破脸皮的确是不太好看,于是便扬起头来,对黎元淮说:「来吧,咱们俩谈谈吧。」 那语气,活像是要出去遛狗一样…… 黎元淮看着她,皱起了眉毛。 从小到大,她女性朋友本来就不多,要么就是像秦诗言这样温柔和顺的,要么就是像黎伯烧那样张扬个性却知书达理的,还真没见过像温慕卿这么颐指气使的。 不都说吗,得了公主病的,一定不是公主,而是有病。 周经桓不耐烦地挠挠头,然后上前拉着黎元淮的另一只手,把她往座位上扯,状似玩笑道:「哎呀,谈什么啊谈,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啊?」 黎元淮被他一拉,终于挣脱了温慕卿的桎梏,揉着胀痛不已的手腕,来回扫视着二人。 看温慕卿那神色,怎么感觉和谁都有仇似的? 周经桓靠在黎元淮耳边,说着悄悄话:「我说,你男人死哪去了?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 第115页 黎元淮立刻冷脸。 「你男人!你男人!」 俩人兀自拌着嘴,丝毫没有在意对面的温慕卿俨然已经是一口老血涌上后头,不吐不快了。 「你以后少给我开这样的玩笑周经桓,不然不让你去听戏了!门禁卡还我!」黎元淮真的是生气了。 周经桓早上就察觉出她和晏飞白的感觉不对,好像都别着股劲儿似的,现下一听,恐怕果然是这么回事儿。 不由得默默嘆息。 这个晏飞白,平常看着挺靠谱的,怎么连个姑娘都煳弄不住,真是丢人啊…… 温慕卿的目光化作子弹,把面前这两人突突了个痛快。 「周经桓,你也敢质疑我?你可别逼我说出难听的啊,到时候你和你哥都吃不了兜着走。」她暗自讽刺着周经桓,目光中带着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和身份的狠绝。 周经桓动作一滞,随后默不作声,不再说话了。 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没有礼貌的人。 当着其他同学的面,给一个同学难堪这件事情,她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向来如此,严于律己,才能以身作则,这是奶奶教给她的。很显然,温慕卿的家长,并没有教给她这一点。 她很少这样迅速的对一个人产生厌烦的心理,可是对着温慕卿,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当下便冷了脸,一脸不耐。 「我没什么要和你谈的。」她说着,退后一步,站到周经桓身边去。 这动作是下意识的,可对于周经桓来说,却是难得的温暖。 第101章 回首处皆是遗憾 黎元淮也没想太多,只是直觉的不喜欢温慕卿对周经桓颐指气使的模样而已。 她不知道温慕卿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作为周经桓的朋友,她也不想知道这些。 经歷过秦诗言的事情之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所有不是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旁人都不应该去过问。 温慕卿愤恨不已的目光穿透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晏飞白身上,立刻变得娇羞可人起来了。 黎元淮回过头,看见晏飞白走近,路过她身边时,轻轻撞了她一下。 她对他怒目而视,他却只是冷着脸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一回来,温慕卿立刻忘记了周遭旁人,一屁股坐在属于黎伯烧的那张椅子上,歪着脑袋和晏飞白说话。 那样子和刚刚对黎元淮说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晏飞白几乎连头都没抬,并不怎么回应她,可她却故我依然,丝毫没有被冷淡对待的感觉。 相比起来,黎元淮傲娇地仰着脖子坐到座位上的样子,就像只骄傲自满的孔雀了。 行,知道你晏飞白人气高火气旺,有这么多人围着你,你干嘛记得黎元淮三个字啊? 反正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总有一天,我们终究会疏远。 你不再会记得年少时的相伴,我也不再会执迷于你偶尔施捨的温暖。 这么想着,黎元淮把书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发出老大一声响,热得前几排同学纷纷回过头来,惊讶地看。 而她却恍若未闻,只趴在书本上面假寐着。 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睡不着。 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这些纷乱的人和事,除了晏飞白,她现在尤其在意的,就是秦诗言。 她总不会不说一声,就走了吧? 黎元淮这么想着,觉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情绪来了,便没法轻易消弭,所以接下来的好几天,她一直不断的尝试着往秦家打电话,可电话总是奶奶接的,不是推脱着秦诗言不在,就是说让她别再打电话来了。 秦奶奶和气心善,与秦诗言如出一辙,既捨不得说什么重话,又要坚守着自己该做的本分。黎元淮软磨硬泡,也没能让她说出一句准话来,顿觉心灰意冷。 张奇峰也是一样的心情。 在晏飞白沉醉在身边两个明艷校花温柔乡里的这段时间,每次黎元淮给秦奶奶打电话,张奇峰必然都甩开那边的叽叽喳喳,跟个小狗似的趴在她旁边,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瞪得滴熘圆,还湿漉漉的,看着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让黎元淮母爱泛滥,雌激素爆棚,更加觉得自己责无旁贷了。 俩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往秦家打电话,丝毫没有明白秦奶奶的一番苦心,以及秦诗言的有意迴避。 在这一点上,反而是被黎元淮有意冷落的晏飞白,看得更通透些。 他一直都说,秦诗言不会回来了。 这一点,黎元淮心里也清楚。 可是秦诗言要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了,她终究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当初发生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秦诗言是真的视她如救命稻草一般,想借她浮游上岸的。 这样直给的信任,她此生也从未有过。 所以便格外的珍惜,亦格外的难过。 可这一场生活,往往回首处皆是遗憾。 成人如此,少年亦如此,甚至更甚。 总会有许许多多不甘和后悔,在胸腔里慢慢滋生,直到将所有的回忆吞噬干净。 第116页 第102章 秦诗言变了 周五那天晚上,黎元淮刚下台,便看见晏飞白坐在梳妆檯旁,正在翻阅她的剧本。 乍一看见他时,她还有些恍惚。 按说,这么些年过来了,她不应该再有什么违和感才对了呀。因为很多时候只要晏飞白一出现,就立刻会有人告诉他黎元淮的踪迹了。 晏飞白几乎已经把京剧院所有演员都混熟了。 这两人的关系,在多年之后,被刚上了大学的鲁家安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在她眼中,这两人的关系是不能仅仅用亲密两个字来形容的。 就好像打开了搜寻引擎,输入晏飞白三个字,它的关键词联想一定是黎元淮,而反之,输入黎元淮三个字,晏飞白也会主动跳出来耍一耍存在感。 对于处于这种关系当中的两个人来说,这当然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可对于以看客自居的旁人,看在眼里,却是无尽的羡慕。 被众人羡慕着的姑娘,总觉得今晚他的出现看起来怪怪的,可是具体是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晏飞白从镜中望见她过来,很自然的起身让出位置来,自己则站到一边去,静静地等着她。 黎元淮一一和周围的演员们打过招唿,才缓缓走到梳妆檯前。随后也不说什么,便开始卸妆了。 仿佛没见到有这么个人一样。 晏飞白皱起眉来。 这丫头,这些日子都这样别扭,真是让人头疼。 若说他知道原委,也就不算委屈了,只安心哄孩子高兴就好。 可问题就出在,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尊佛爷,偏要得到如此的对待…… 哎,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娘胎里定下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才猜了几年,就拆成了这般凉薄的人儿。 她还敢唱秦香莲? 她分明就是个陈世美! 晏飞白靠在镜子旁边,目光落在她脸上,恨得牙根痒痒。 黎元淮眼角微扬,好容易把看了他一眼,可还是一个白眼。 「看什么看?」她很没好气。 好在这几天晏飞白被她横眉冷对惯了,对此冷言冷语已经是习以为常,并不如何生气。 何况他今天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的。 想到这里,晏飞白抿唇轻笑。 若是连这一招都哄不好她,他便是真的只能跪地求饶,抱着她的大腿哭诉了。 若是真如此,那晏大少的英明可就真的被这丫头毁了个干净了。 不过…… 他还真不信,今晚还哄不好她。 晏飞白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秦诗言明天回南港。」 黎元淮刚挤了好多卸妆油在手心里,闻言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住,下意识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亲眼看见她手心里的油淌出一半去,滴在她的衣摆处。 当下,也只能无奈的嘆息:「你以前可从来都不会质疑我的。」 说罢,用纸巾替她擦了手和衣服。 他这么一说,黎元淮倒是也发现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 过去她可从不会这样带着怀疑去追问晏飞白的。 晏飞白没再说什么,只接过她手里的卸妆油,挤在手上,仔仔细细地揉她的脸。 好好的妆,与新上时没两样的,被他捏捏揉揉地搓成了个大花脸。 微凉的指下是少女滑腻的肌肤。 黎元淮平常用的都是黎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从上了初中开始,黎妈妈就勐开始用最好的东西招唿上去,把她保养得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要仔细矜贵,唯恐总是上妆卸妆伤害了她宝贝女儿的好模样。 所以黎元淮虽然经常勒头上装,可仍然肤如凝脂颜如玉。 晏飞白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撒手。 黎元淮忍了他半天,却见他还是没有结束的意思,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以为他是久没有帮她卸妆,生疏了。 刚想推开他自己动手,却听他喃喃的一句:「你啊,叫我拿你怎么办啊……」 他说话时声音不大,黎元淮也不能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这几个字。 可她的心却因为这句话而颤慄着,傻呆呆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晏飞白帮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残妆,然后起身拉着她去洗脸。 黎元淮讷讷地跟着他,挑眉望着他的侧颜,想起他刚刚说话的样子,不由得抿着唇,笑了起来。 晏飞白看过来,她又立刻收敛了笑容,冷冷淡淡地伸出手,接他挤过来的洗面奶。 她排队等着洗手台空缺出来,然后无意识地揉搓着掌心的洗面奶,晏飞白就在她身边站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皱眉细想了一会儿,而后恍然。 「啊,对,你怎么知道秦诗言要回南港了?她联繫你了?」 她匆忙问道。 刚好前面的人洗好脸离开了,她便凑上前,去清洗脸上的残妆。 晏飞白也没回答她,借着她的水龙头,趁着空档洗了洗手上的卸妆油,末了,还顺便把洗面奶的瓶子也一块儿洗干净了。 她洗脖子的时候,他帮她撩起了头髮。看着她揉搓着自己白皙细腻的脖颈,一时失神。 「你说话呀……」她边洗脸边说,声音嗡嗡的。 「她就在门外。」他道。 第117页 黎元淮动作一滞,而后忽然发了狠,迅速清洗完脸颊,之后回身扯下他肩膀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便匆匆茫茫跑出去。 边跑还边埋怨他:「你也不早说!」 话音未落,人都已经冲出去了。 只剩下晏飞白一个人摇头苦笑,默默回去帮她收拾东西…… 没辙了没辙了,对于自己的官配cp,晏大少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黎元淮在他的惋嘆中,大步流星跑出京剧院,刚出门,便看见她坐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团,一如她第一次来找她时的模样。 那天也是这样。 下着雨,她满眼是泪,说我求求你,帮我。 而今,仍旧下着雨,她眼中却再没有了急迫。 事实上,秦诗言的眼中,已经不再轻易含着什么情绪了。 黎元淮走过去,她便回过头来,对她伸出手。 「来,坐会儿。」她轻轻道,唇畔带笑。 那笑容似乎与往常不同,可黎元淮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她只是产生了一种「秦诗言变了」的直觉,可若让她具体说个明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经歷变故的人,是秦诗言。 第103章 心生妒忌 而黎元淮,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所谓旁观者,其实是有时清,有时浊。 起初黎元淮以为自己是清的那一个,可现在看来,她可能是最浊的旁观者了。 她坐到秦诗言身边去,不知为何,整个人的气势都矮了下去。连日里打电话找她的那些精神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那感觉,类似于近乡情怯。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就在面前了,她反而有些怯生生的。 可秦诗言就……没什么感觉的样子,看起来整个人都淡淡的,无欲无求。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听着初夏的昆虫鸣叫声,坐在暖风中,安安静静的呆着。 过了好一会儿,秦诗言才缓缓开口:「晏飞白说你要见我。」 黎元淮点点头。 秦诗言便笑了,却还是没有回头,只反问她:「见我干嘛呢?」 见她干嘛? 这个问题,黎元淮还真的没有想过。 她原本只想着要找到她,想要关心她,想要知道她过得到底好不好,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学。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想要她想要。 可她却从未认真想过,秦诗言到底需要怎么样的关心。 面对这样陌生的秦诗言,黎元淮隐隐感觉,恐怕就算她仔细想过了秦诗言到底都需要什么,大概也想不明白吧? 毕竟,她所经歷过的这些,早已全然超出了黎元淮的想像。 「我想……知道你好不好。」她想了许久,觉得大概也只有这句话是符合逻辑的了。 可秦诗言听了,却笑得更开了。 「你觉得我好吗?」她转过头,语气如常,可目光却犀利了起来。 此刻她灼灼地望着黎元淮,眼中好像燃烧着一团火,又像是盛着一湖冰,瞧得黎元淮遍体生寒,偏又冒了汗出来。 她没回答。 秦诗言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们现在所坐的位置,离京剧院门口很远,秦诗言坐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晏飞白背着黎元淮的书包,斜靠着门前的石柱,望着这边的身影。 可黎元淮却看不见。 这与秦诗言的感觉刚好对应上了。 在她眼中,晏飞白似乎总是这样默默的陪伴着黎元淮。 一个在旁人眼中好像远在天边一般不可高攀的男孩子,在面对着黎元淮的时候,却总是这样,沉默着,静静地望着她。 晏飞白对黎元淮的体贴入微,她是看在眼里的。 既然看在眼里,就难免心生妒忌。 为什么? 为什么黎元淮能生在一个这么安稳顺遂的家庭里,生而便是豪门贵女,集万千宠爱在一身? 为什么她都有了如此令人羡慕的家庭,偏还要多这么个令人艷羡的青梅竹马来锦上添花? 为什么她就能,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找谁就找谁,想帮谁就帮谁? 为什么她就不会被骗呢? 秦诗言眉尖微蹙,似乎是极其不甘心的模样。 「我过的不好。」她忽然冷生说,声音不大,晏飞白应该是听不见的,可黎元淮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我过的不好,是因为有人利用我,教唆张奇峰来睡我,让我怀孕,从而达到他的目的。」秦诗言抿着唇,眼角湿润,「还因为张奇峰不能像他承诺过的那样保护我。」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她:「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04章 红玫瑰 「我是你和家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还是……你们家其实把我当成是一对一扶贫的对象?」秦诗言笑得凉薄,和她原本的样子有很大的差异。 黎元淮明显感觉到,她并不是在说真心话,可是一时间又分辨不出,这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心。 也明白,在经歷过这样的事情之后,秦诗言没办法平淡的看待周围的许多人。 一件如此不容于当下时情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她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黎元淮没有回答,秦诗言的笑容也逐渐僵在了脸上。 第118页 「好吧,对不起,你是真心帮我的,我不应该这么说你。」她嘆道,有些懊恼:「你就非得让我承认这一点吗?就不能……反驳我两句?我只是……不知道该恨谁了。」 「你可以怪我。」黎元淮迅速说,而后急切地握着她的手,「我这个月都在忙别的事情,没顾得上你,你应该怪我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 作为朋友,她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她就应该受到责难和埋怨。 秦诗言摇摇头,苦笑着:「你就算没在忙别的,我也怪不到你头上。」 在这件事情里,她应该怪的人有很多,比如张奇峰、教唆张奇峰和她偷尝禁果的司机小王,甚至还有她自己。 可千错万错,黎元淮都没有错。 黎元淮知道她心中埋怨的人一定是张奇峰,想了想,终究还是替他说话了。 「其实,奇峰最近也特别想找到你,可他家里现在管得很严,他出不了门。每天都有人在查他的通话记录和简讯记录,他实在是没办法。」她观察着秦诗言的神情,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我知道,我知道。」秦诗言回答时没什么精神,「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黎元淮咬唇,听见身后有说话声,便回头看了眼晏飞白。 晏飞白正在跟保安说话,那保安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回去了。 晏飞白见她看着自己,便摇摇头,示意她没什么事。 黎元淮看了眼时间,大概是要关门了吧。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秦诗言住的那么远,便问她:「你住的那么远,一会儿我和飞白送你回去吧?」 秦诗言诧异地看着她。 「你……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黎元淮摇头。 「不是你想见我?」她讷讷地问。 秦诗言简直要被她气死了,目光在她和晏飞白的身上来回流转,好几次,才低敛了眉眼,嘆道:「哎,你们两个,真是强行把人拉进偶像剧里,也不管人受的了受不了。」 她这番话说得黎元淮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今晚的秦诗言,似乎已经不再是黎元淮认识的那个秦诗言了。 「你真的要回南港了吗?」她忽然眼眶泛红,生出了强烈的不舍之意:「真不能变了?」 秦诗言很坚决:「不能了。回到南港,我要面对的是我们家里的冷嘲热讽,而继续留在凤城,我要面对的是周围所有人的冷嘲热讽,是你,你怎么选?」 黎元淮沉默了。 是啊,要是她,当然也逃的远远,巴不得再也不回这个城市,再也见不到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人才是。 「我知道了……」她喃喃道,没有再挽留。 「那个……你知不知道,那个司机怎么样了?」秦诗言忽然问,双手交握在一起,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黎元淮没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问道:「哪个司机?你是说张叔?」 秦诗言似乎有些惊讶,脱口而出:「晏飞白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没说什么?」 「没什么。」她僵硬地别过头去,忽然站起身,吓了黎元淮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她居高临下地说:「我要走了,我已经没有能够告诉你的事情了。」 黎元淮赧然。 秦诗言望了望远处马路边的两辆车,前面那一辆是晏飞白派去接她过来的那一辆,她刚刚就是在奶奶担心不已的目光中上了这辆车,然后巴巴地赶来看她的「朋友」的。 一个被周围的人保护的很好,习惯于旁人把所有珍贵的都双手奉上,从不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亲友的,她的好朋友。 对于这个女孩子,她恨不起来,可也爱不起来。 事实上,她觉得她就没有多少爱人的能力了。 可黎元淮帮助过她这一点,她却不能很坦然的忘记。 她不愿意欠她人情。 她要还给她。 想到这里,秦诗言抬头望着晏飞白的方向,而后低声问黎元淮:「你知道温慕卿的事情吧?」 黎元淮也缓缓起身,「你指的是……」 「她喜欢晏飞白,很多年了。」她淡淡道,看见黎元淮的神情之后,她便知道她一定也察觉到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 应该是发现,就连这样备受宠爱的黎元淮,也有会失去挚爱的担忧啊。 这发现让她欣慰不已。 于是对她娓娓道来:「我们之前一直都是同桌,坐在晏飞白和……张奇峰前面,虽然我们也并不要好,可是她也从没避嫌过,所以我看到了很多事情。」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观察着黎元淮的反应,见她神色自若,并无太大变化,才接着说道:「不过据我观察,晏飞白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呃……至少当时是这样。」 黎元淮想着温慕卿看晏飞白时那种露骨的目光,心觉她也真的是没太避嫌。 那架势,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晏飞白一样。 「不过她可不是个懂得进退的人,」秦诗言补充道:「你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她一愣,然后迅速回答:「我没什么好小心的,他是他,我是我。」 那语气,明摆着是急于撇清关系,却没能很好的修饰语言,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第119页 秦诗言笑了,缓缓走下台阶。 「你笑什么啊?」黎元淮追下来,脸红了。 秦诗言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你听过那首歌吗?《红玫瑰》,陈奕迅的。」 第105章 飞白……对不起 黎元淮摇头。 「里面有一句歌词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她念到这里,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黎元淮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都有恃无恐。」 黎元淮心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秦诗言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掌,淡淡道:「你紧张了。」 黎元淮在她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了…… 秦诗言嘆了口气,只得嘱咐她:「别把晏飞白看得太轻,没有谁是非你不可的。」她边下楼梯边说,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也别把他看得太重,看得轻辜负了他,看得重辜负了自己。」 简而言之,这番话的意思便是,别让自尊伤害了爱情,同时,也别为了爱情去伤害了自尊。 完美的感情,是两个人在彼此取暖,两个孤独的灵魂融合交织在一起,彼此都因为对方的陪伴而变得越来越好,而不是,一方作为攀附着另一方的藤蔓过生活。 黎元淮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你……是看得重的那个吗?」 她坦然的承认:「现在看来,显然是的。」 这是事实,却也苍凉。 黎元淮想起张奇峰那小狗似的目光,犹豫了好半晌,才试着问:「你……什么时间走?」 秦诗言走到车边,回头看她时,目光清亮无比。 「明天。」 「那我能去送你吗?」黎元淮心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吱吱啦啦的发着热。 「不能。」秦诗言的语气十分笃定,在看见黎元淮暗淡下去的眉眼之后,眸中一抹冷色闪过,而后,冷冷道:「但是,我希望张奇峰能来。」 这下黎元淮简直称得上是惊喜了。 「好,我一定告诉他。」她赶紧接上一句,说完,像是怕秦诗言反悔似的,亲自为她打开车门:「你快上车,回去晚了,奶奶该着急了。」 秦诗言在心中冷笑。 知道奶奶会着急,还非要见我? 她这么想着,张开双臂抱了抱她,望着她如画的眉眼,轻道别离:「那就再见吧,祝你以后,和晏飞白好好过日子,你一直这么疼爱他,他也一直这么爱你。也祝我,以后要离你们的生活远远的,再也不见了就好。」 黎元淮听得这刀锋一般的告别,好像被人捅了心窝子一样难受,眼中含泪,终究还是点点头。 「好,不论如何,你一定要过得越来越好。」 秦诗言转身上了车,对慢慢跟在两人身后的晏飞白摆了摆手,随后便关上车门,离开了。 黎元淮看着那车消失在夜色里,泪水无声滑过,再被她轻轻擦拭掉。 回过头,晏飞白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她对他笑了笑。 他捏捏她的鼻子。 「这回高兴啦?」 「嗯。」她垂眸,想起刚刚秦诗言所说的,有轻有重的那个话题,在看见晏飞白后,也不由得屏气凝神,细想起来。 她是否,已经把晏飞白看得过重了呢? 所以明知他连女人都不喜欢,却也不能忍受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孩子,这样变态的占有欲,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秦诗言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飞白……对不起。」 第106章 我只是活 黎元淮垂着头,很是害羞的模样。 晏飞白揉揉她的头髮,没说话。 说什么对不起呢?本身就不是应该要说这三个字的关系。 无论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你」,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多余的。 黎元淮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多余,对上晏飞白的目光之后,嫣然一笑。 而后,便主动岔开话题:「你是怎么把她接过来的?秦奶奶不是不想让她和我们接触了吗?我每次给她打电话,秦奶奶都说我。」 晏飞白想了想,「倒不难,秦家对张叔还是很感恩的,毕竟张叔张婶当时待她那么好。她今天也是特地上门感谢张叔的,我不过是让车子绕了个远罢了。」 说罢,他脸上写满了「不要来感谢我,我只是活」十二个大字。 黎元淮看见了,却硬是要假装没看见。 「原来如此……」她别开目光恍然道,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点别扭。 这样想来,秦诗言大概也并不是真的想见她吧? 完全是晏飞白为了顾全她的想法,特别请秦诗言过来的,因而左右了秦诗言原本的路线。 所以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她……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不称职而且很任性的朋友。 黎元淮撇撇嘴,终是道:「那我还真不该谢你……」 「我有让你谢我吗?」晏飞白挑眉反问,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我这么做,难道不是在求你理我一下?」 黎元淮被戳中心思,脸一红,不说话了。 「那你也没理我啊……」她小声嘟哝着,悄咪咪地抬起眼睛来看他,样子怯生生的。 第120页 晏飞白没听清她说什么,所以靠了过来:「你说什么?」 黎元淮唿吸一滞,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近在眼前的干净耳廓,那线条,一看就很硬朗。 晏飞白从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直都不是。 可他却愿意为了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原则,并且甘之如饴。 这样一双耳朵,这样一个晏飞白。 黎元淮何其有幸,与卿相知。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满目温柔。 晏飞白觉得痒,但没有动,只轻声笑着。 那低沉的笑声传入耳朵,让黎元淮晃了神,摸着他的两只耳,笑得温柔敦厚。 「飞白,我们和好吧。」她犹豫了半晌,才说出了口。 回头,对上他无奈的眸。 「谢谢你。」他嘴上挖苦着,眼角却眯起来,十分悠然惬意的样子,「终于肯原谅我了,虽然我也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你!」黎元淮因为这句来自gay蜜嘴里的直男吐槽而气闷,手下动作加重,改摸为掐,使劲儿揪着晏飞白的耳朵。 把他耳朵都掐红了。 他还不生气,只任她搓圆捏扁。 如此,二人唿吸相闻,在六月的暖风中,彼此沉醉着。 这画面多美啊。 少年时代,纯净无欲,只有彼此心中的浓浓爱意。 此后经年,两人经歷了彼此生命中的一切生老病,甚至是死,她最怀念的,作为一生的支撑的,就是这一段年少的时光。 如此年少时的你知我我知你。 可黎伯烧大小姐可不知这两人心中的浪漫感觉,她已经在车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这会儿都已经急得想砸门了。 刚刚见黎元淮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姑娘的坐在那里聊天,神情那么严肃,她觉得不便去打扰,想着总不能因为饿肚子这件小事,耽误人家的大事儿不是? 可这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久到人家姑娘都走了,这两个人还在那里唧唧歪歪你侬我侬的,成何体统啊! 黎小姐果断降下车窗来,一点脾气都没有地吼:「哎,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啊,我实在是饿死了……你们俩有什么事儿,不能回去在说嘛?」 晏飞白好心情被打扰,当下便眉头一皱,冷着脸看过去:「死不了。」 「嘶——」黎伯烧见他这个态度,急了:「我说小白,你怎么跟你姑说话呢?」 晏飞白一听小白这个名字就觉得光火,怎么听怎么像是个狗名啦餵。 还是绵绵软软一小团,会把自己捲成棉花糖的那种怂狗。跟晏大少高冷人设完全不符的好不好? 可晏大少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黎元淮着急的打断了:「对呀,快走吧,走吧飞白,奶奶该着急了。」 她也是听见黎伯烧说话才想起,现在已经很晚了,想来京剧院都已经要拉闸关灯了,于是匆忙推开晏飞白上了车。 晏飞白忽然被推开,觉得心脏都空了一处似的…… 可再捨不得,也得无奈的上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却见黎伯烧一副「怎样怎样,来打我啊」的欠揍表情…… 成,成,等着吧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等我把媳妇儿娶进门,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都给我滚远点儿!再别想来招惹我媳妇儿! 回到家里,黎元淮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匆上楼了,独扔下黎伯烧和奶奶面面相觑着。 奶奶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啦?别又是不舒服吧?」 黎伯烧陪着笑,友情替她圆场:「不是不是,大概是演出结束,累了吧。」 奶奶狐疑:「嘶——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娇气啊……」 黎伯烧笑得都要僵了…… 「大伯母,没事儿的。」她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简直口舌生津,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可是黎奶奶在这里问来问去问东问西,她也不能打断,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晚上不是不经常吃饭的吗?」她只好说, 黎奶奶想了想,心觉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说什么了。 「行,那你快去洗洗手吧,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得,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好在这个问题,三个人在车上就已经对好了答案了,于是黎伯烧几乎不用审题便抢答道:「哎,那什么,说是演出结束,开会来着,我也没太听明白……」 她故意说得囫囵,奶奶反而倒是更相信了。 「哦,这样啊。」她点头,而后摆摆手:「我知道了,快洗手吃饭吧……」 说罢,转身回屋了。 黎伯烧如蒙大赦,立刻跑进洗手间洗手去了。 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在等着她呀…… 第107章 一本不存在的数学笔记 她这边着急,实在着急吃饭,毕竟民以食为天嘛,可以理解。 可黎元淮那边也是着急的要命,一进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开始给张奇峰打电话了。 这里就是友谊天长地久嘛…… 张奇峰的手机被家里人没收了,整个人被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下想传递消息给他,当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黎元淮打到张家的座机上时,不禁产生了一种作为谍报工作者的强烈自觉。 电话响了几声,被张叔叔接起来。 第121页 「喂,哪位?」张叔叔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黎元淮立刻笑嘻嘻自报家门:「叔叔,我淮淮啊。」 「哦,是淮淮啊,什么事儿啊?」他声音柔和下来,「好久不见你了,怎么不来家玩啊?」 「要去啊,之前我不是去了趟南港嘛叔叔。」 电话那头恍然:「哦对,是啊,去南港帮你婆家忙去了,是吧?」 类似打趣黎元淮和晏飞白的话,这两人听了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几乎已经免疫,所以她直接着说着她想说的话:「啊,我也帮不上什么的,就是去看看周老就是了。啊……叔叔,我想找奇峰,他在吗?」 「呃……」他顿了顿,声音没有刚刚那么放松了。 也是,凭藉一个警务人员的机敏,听到一个几乎不怎么给张奇峰打电话的人忽然打电话来找他,难免会心生怀疑。 尤其是这样的危险时期。 于是乎,他很自然地回答:「奇峰在楼上,你有什么事吗?」 黎元淮沉了口气,然后非常淡定的扯谎:「啊,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他,我的数学笔记是不是在他那了。」 电话那头似乎是犹豫了一瞬,而后才轻声道:「啊,那我帮你问问。」 黎元淮松了口气,然后便听见他扬声叫人的声音。她在这边等着,觉得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哎,这心理素质,也是干不了什么机密工作的…… 和她家人中龙凤晏飞白,自然是没法比的。 不一会儿,电话就换给张奇峰听了。 黎元淮知道,张家的座机和自己家里一样,都是书房卧室客厅联机的,保不齐说得太明白,就会露馅儿被人听见了。 现在张家管张奇峰管得那么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偷偷监视他的通话记录,她可得小心谨慎才行。 因此,和张奇峰对话时,她几乎每说出一个字,都小心谨慎的不行。 「哎,奇峰。」她缓缓道:「你看见我数学笔记了吗?」 张奇峰似乎有点懵,「哪个啊?」 「就今天中午上课前,咱们俩一起看的那个呀。」黎元淮在电话这头挤眉弄眼的,极尽提醒之能事。 今天中午上课前,俩人可没看什么数学笔记,他们俩头碰这头,光顾着给秦诗言打电话去了。 「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了?」张奇峰的语气也谨慎了许多,很明显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 「啊,是不是你拿回家了呀?」她犹豫着问:「之前我去了南港一个月,好多东西都落下了,飞白让我看着笔记好好补,明天你能给我送过来吗?」 张奇峰立刻应承下来。 「行啊,明早给你送过去,几点啊?」他又问。 第108章 你幼稚还是我幼稚 黎元淮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 这里距离火车站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秦诗言的火车是下午两点,那到底应该让他几点来才不会产生怀疑呢…… 她的大脑在短时间内非常高速的运转了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她突然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刚刚都没有和晏飞白商量一下再打这个电话…… 要是晏飞白,一定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件事情的…… 黎元淮现在只能苦思冥想着,要是他,会怎么建议呢? 哎,有了! 她终于想到:「早一点吧,明天飞白说要给我补课,你想听听吗?」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惹…… 可这时候的她,兀自沉浸在成功抖机灵的喜悦当中,压根没有想到,这个让她自以为是福至心灵的灵光,却变成了压死张奇峰那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不仅是她,电话那头的张奇峰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当然是从善如流,脆生生应承下来:「好,那我吃完早饭就过去,你俩可等着我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是该好好复习了。」 俩人一拍即合,丝毫没有任何顾虑…… 「嗯!」黎元淮高高兴兴的应着,而后挂断了电话。 而后,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和晏飞白晨练的时候,黎元淮就把自己给张奇峰打电话的过程原原本本讲给晏飞白听了。 原本以为,晏飞白定会摸摸她的发,欢欢喜喜道一句:我家姑娘长大啦。 却不想,晏飞白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目光带着股子悲天悯人的得瑟劲儿…… 他刚刚跑完两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现在发梢贴在两颊处,整个人是帅得活灵活现的。 可独独那双眼,充满了无奈地看着她。 这眼神,可不太做好啊…… 黎元淮望着他的眼,心中紧了又紧,才犹犹豫豫地问:「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吧?」 为什么要说「又」呢? 晏飞白没有回答,只问她:「你知道他爸爸年轻的时候破获了多少件大案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黎元淮的心就沉下去了…… 「嗯……」 张局长的英雄事迹,上清街的小孩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想当年无论是打个架斗个殴,还是招个猫斗个狗,但凡家里有个搞不定的熊孩子,家长们只要轻飘飘地提起张局长的大名,家里小孩无不闻风丧胆瑟瑟发抖,是再也不敢造次的。 第122页 不过,当时他们的担心,还仅仅是在与张局长是有枪的这件事情。而现在,他们却早已经知道了,张局长可不仅仅是有枪而已啊。 「你知道,他审过多少心思歹毒作恶多端的毒贩杀人犯吗?」 黎元淮因为晏飞白这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疑,彻底颓了。 「啊,飞白,你说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了?」她忽然担心起来,慌慌张张地问,手指不自觉的抓住了晏飞白的衣摆,着急得直跳脚。 晏飞白这样表现,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她说错了什么。 可是她到底说错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呀! 晏飞白握着她的手,慢慢理顺着自己运动后略微有些急促的唿吸,而后才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见她着急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更加伤害她幼小心灵的事实——张局长这辈子审过的犯人、见过的案例可比黎元淮见过的人都还多吧。 就黎元淮这点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言,和循循善诱的语气,不被他发现端倪才怪呢。 可是已至此,他也只能咽下心中所想,边走边说:「应该没什么,等奇峰过来再说吧,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黎元淮听了这话,虽说安心了些,可是也终究觉得不安,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 甚至于在心中暗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多一句嘴,问问晏飞白的意见再说呢? 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话都已经说出口,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 现在她只能希求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飞白,哎……」她懊恼地嘆息着,「你说我,也是嘴快,哪怕说你们一起出来打球也好呀,怎么能说成他是出来学习呢……要是不说,可能叔叔还不会起疑心……我是这里说错了,是吧?」 晏飞白轻笑着:「行了,别想了,说都说了。」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飞白,在你面前,我怎么总是觉得自己这么幼稚呢,这个感觉真的不好……」 她这句话,也只是一句无谓的嘆息,可是晏飞白听了,却忽然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一样,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感觉来得突然,觉犹如灭顶之灾,轻而易举的撼动了他十六年来的认知。 他从未想过,黎元淮在面对她时,会觉得自卑而战战兢兢。 「你说……」他犹豫着开口:「你觉得我幼稚?」 黎元淮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是自己播放听力题的设备出现故障了,还是晏飞白脑子忽然进水了…… 怎么这么一句话,也被他理解得这么颠三倒四本末倒置的…… 「你说什么呢?」她气得掐他耳朵:「你干嘛啊,成心是不是?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晏飞白却不为所动,一脸认真。 「是,是我太幼稚了。」他承认道,眸中一时的迷茫渐渐清明起来。 黎元淮眼睁睁看着他的变化,更是迷煳了。 「你说什么啊?」她渐渐松了手,「我可没说你……」 「我说,是我太幼稚了。」他眼中此时已经是精光大盛:「我竟然让你在我面前时感觉自己幼稚这件事情太幼稚了……」 黎元淮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贯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理解无力…… 一脸懵。 「呃……我觉得你还不如不说,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这分明是实话。 可晏飞白却觉得自己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淮淮,我不对,我错了,是我不够聪明。」他揉了揉她的脸,而后又迅速收回手,这动作让他整个人显得都有些神经质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你担心的事儿都不重要,交给我就行了。往后你想做什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有我呢。」 黎元淮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觉得笑肯定是没错的…… 这一大早,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109章 英语成绩 黎元淮回家吃饭,正看见黎伯烧一边挠头一边下楼,已经梳洗穿戴整齐了。 「回来啦?」黎伯烧懒洋洋的打哈欠:「我看你俩站在门口说了半天,说啥呢?」 黎元淮也想总结一下俩人的对话重点,可是始终抓不到精髓…… 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就算是……好话吧……」 黎伯烧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来,好像见鬼一样看她。 「说什么呢你……」 黎元淮也是满心委屈,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谁知道晏大少爷一大早是抽的哪一国的龙捲风。 周姨端了两碗豆浆出来,搁在俩人面前,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今天去哪玩?」 「玩?」黎元淮不解。 周嫂努努嘴:「乖乖不是刚来吗,带她出去玩玩嘛。」 奶奶刚刚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刚好听到周嫂的话,便赶紧说道:「是啊,带上飞白和小峰,你们四个去玩玩,多好。」 黎元淮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是在听到张奇峰名字的一瞬间,她忽然就觉得应该要去,必须要去,肯定要去啊…… 「但叔叔不让奇峰出门啊奶奶。」黎元淮道,随后满怀希冀地望着自家奶奶。 黎奶奶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儿似的,随口回应:「哦,对,那你们就自己去吧,别惹他家老爷子生气了。这老头子就是个笑面虎,可记仇呢……」 第123页 这一句话,把黎元淮要说的全都堵了回来,在没法继续说了。 反而是黎伯烧,撇撇嘴道:「出不去了大伯母。」 她语气闷闷的,不太高兴的样子,黎元淮和黎奶奶都一起看过去。 她苦着脸说:「英语老师嫌我成绩太差,让我背两百个单词,下周一抽考。」 「噗……」黎元淮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黎奶奶也忍俊不禁。 「行了,不去就不去吧,也快期末考试了,你们都在家里复习复习。」黎奶奶看着外头的天色,原本晴朗了一早的天,忽然被乌云遮日,仿佛要下雨了,「这也是要下雨了吧……」 说罢,她想起了外头还有晒着的干菜,匆忙跑进厨房找周姨收拾去了。 黎元淮扭头对黎伯烧说:「哎,一会儿去飞白家学习吧,他什么都会。」 她说话时那副神情,就差拍拍胸脯和她保证晏飞白能文能武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了。 反正黎伯烧提起学习就头疼,当下便点点头,「成,去哪都一样。」 于是乎吃完早饭,俩人就往晏飞白家去了。 短短的几十米,还没走到晏家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淮淮!」张奇峰一脸兴奋的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等她回过神便迅速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找到秦诗言了?」 黎元淮犹豫着:「找是找到了啊……」 张奇峰立刻问:「她在哪?想见我吗?要回来上学了吗?」 这寻妻三连砰砰砰砸在黎元淮脑门上,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了。 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窘迫,默默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不是,她真的要转学了?」 他这回提问时,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苍凉。 「是。」黎元淮肯定道,在看见他失望的神色后,左思右想还是补上一句:「不过,是要转学回南港了……」 第110章 你给我的爱是我的深渊 「什么意思?」张奇峰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眉飞色舞的模样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挫败和不安,「她干嘛要回南港?南港的人对她那么不好,她回去了,日子怎么过啊?」 黎元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她完全能理解秦诗言的做法,甚至于,在理性上也更偏向于支持她的决定。 可是她却不能这样对张奇峰说。 或者说,她不忍心这样对他说。 所以俩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说话,可是气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差。 黎伯烧站在一旁,用手掌去遮着太阳,对于这俩人的大眼瞪小眼非常的敬谢不敏…… 有话就说话,这么干待着算什么事儿呢。 「我拜託你们,有什么事儿不能进去再说嘛?我会晒黑的好不好?」她没好气地抱怨着。 张奇峰闻言,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突破口一样,忽然恶狠狠地看向黎伯烧,斥道:「你闭嘴!关你什么事儿?」 黎伯烧被他吓了一跳,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闭嘴?你有病吧你?」她即刻竖起汗毛反唇相讥:「是我让那什么谁谁谁的回南港的?是我留不住他的?我和我侄女儿说话你才应该闭嘴吧?女人说话男人少擦嘴!」 黎伯烧兴许真的是气急了,说话时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飞快翻动的舌头彻底抛弃了平翘舌咬字,硬生生把「插嘴」说成了「擦嘴」。 不过这零星的口误,可并不耽误她震慑住黎元淮和张奇峰俩人。 黎元淮从没见过黎伯烧发火,这会儿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张奇峰也一样恍惚着。 他不仅是没看过黎伯烧发火,从小到大,敢对他发火的人就没有几个,他当然惊讶。 可更多的,还是生气吧…… 此时此刻,他满心就只有一个字:靠!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上清街撒野,是胆子大了忘了害怕了吗? 黎元淮见他青筋暴起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又犯了唯我独尊的怪病了。 「姑,哎,奇峰,咱们先进去吧。」她本想劝劝黎伯烧,可刚说了两个字,后者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专心对付张奇峰就行,便只好又转向了张奇峰,「行了,你上楼,我跟你细说。」 张奇峰权衡片刻,深唿吸了好几次,终于压下了心中火气,只冷冷白了黎伯烧一眼,便转身上楼了。 「走吧。」黎元淮赶紧搂住黎伯烧的胳膊,扯着她往楼上走。 黎伯烧好像不太乐意上楼似的,嘟嘟囔囔地往后扯。 「干嘛去啊,我不愿意看见他,一天天的,跟谁耍少爷脾气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他张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南港,一文不值,跟我拽什么拽,这要是让我哥知道了,肯定有他好……」她一边往晏家走,一边小声的嘟嘟囔囔腹诽着,说到这里,又忽然停下。 黎元淮注意到她的变化,转头看过去,见她两眼发直,似乎是在放空。 哎,这也是个可怜孩子。 明明都是可怜孩子,何苦为难彼此呢? 黎元淮知道她是想起了黎伯焱,默默嘆了口气,走进晏家大门后,先进客厅,跟晏老打招唿。 第124页 晏老正坐在厅里喝茶,见她们两个人进来,目光落在黎伯烧身上,顿了顿,才笑着问:「哟,淮淮,这是谁啊?」 黎元淮拉着黎伯烧过去,跟晏老打招唿:「爷爷,这是我姑姑啊,南港的姑姑,您不记得啦?她小时候还来家里过年呢,跟奇峰吵起来,把奇峰头髮都烧了……」 老爷子皱眉细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是有这么个人。随即哈哈大笑着:「是啊,小姑娘,可霸道着呢。」 没错啊,是霸道。 可也挺可爱的。 黎元淮对黎伯烧笑了笑,后者整了一下唿吸,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温婉的大家闺秀。 「爷爷,我叫黎伯烧,大概会长住在大伯母家了,往后少不得叨扰,还请爷爷别嫌弃我不懂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多指点指点我。」黎伯烧笑得娇憨。 黎元淮在她身旁站着,默默感嘆着,到底是黎伯焱带大的孩子啊,这与沟通能力可不是盖的…… 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和张奇峰吵架时咄咄逼人的样子。 「哦,哦。」晏老啜饮了一口茶水,「好,好,以后经常过来玩啊,和淮淮一样,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 他这话是客套话不假,可也是实话。 黎伯烧当然开开心心应承下来。 「我知道啦。」 黎元淮着急上楼去,这会儿也笑着说:「那我们先上楼啦。」 晏老抿唇摆手:「去吧去吧。」 黎元淮得令,立刻带着黎伯烧上楼,她本就着急,跑得快些,可还没走到二楼,就被早等在房间门口的张奇峰拽进屋里去了。 把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 「你吓死我了!」黎元淮好容易站稳,立刻捂着胸口,可吓得不轻。 晏飞白皱眉,似乎颇为不满,见张奇峰还扯着黎元淮,不由得轻轻一拉,她便坐到了床上。 黎元淮抬起头,看见晏飞白不满地看着张奇峰,语气不善道:「奇峰,你适可而止吧,淮淮不是为了让你唿来喝去才上来的,也不是为了你才找的秦诗言。」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拿自己当太阳了。 张奇峰诧异地看向晏飞白,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情绪不稳言语无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被晏飞白训斥,更是愤恨不平,眸中带了孤注一掷的冷漠和决心,当下便冷笑着,来回扫视着晏飞白和黎元淮。 「行,现在你们是好了是吧?都开始学会重色轻友了,是吧?」他声音极冷,听得黎元淮心里一惊。 「这个……」她赶紧拉住晏飞白,阻止他接着说下去,她讨厌看到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站在她面前吵个不停,而且吵架的原因还多半是因为她。 于是赶紧岔开话题:「行了,有正事儿就说正事儿,吵架有什么意义的……」她站起身,横在这俩人面前,将晏飞白挡在身后,只对张奇峰说:「秦诗言是下午两点的火车,她昨晚说过走之前想见你,你……要不要去?」 第111章 没头苍蝇 张奇峰坚定地说:「我当然要去!」 说话时的表情语气,活像是黎元淮现在正把他吊起来挂在城楼上问他想不想回家吃饭一样。 真他妈的莫名其妙吗…… 除了张奇峰之外,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齐齐别过脸去,既不想和他计较,也不想顺着他的心思哄着他。 可真叫人为难啊。 黎元淮告诉自己要理性要理性,坚决不理他这讨人厌的态度,在心中默念着:不要在乎这个因为失恋而精神分裂的猴子到底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这不重要,这不重要,这不重要。 片刻之后,她便缓过来了,而后无奈道:「那,就去啊。」 这话,没毛病的。 她今天来到晏家,本来就是想要帮他想个办法,让他能在张局长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开熘,到火车站去送送秦诗言的。 可这段时间的连番打击,已经让张奇峰变得极度敏感了,面对黎元淮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他都能脑补出千万种背后的引申含义,而后作出让人伤心的回答来刺痛黎元淮的心。 「是啊,我是要去,用不着你管了!」他冷冷道,目光从未如此阴冷过,他只盯着黎元淮的双眼,「张家没出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对我这种态度呢?那时候就是髮小,是朋友,怎么,现在就什么事儿都得我自己扛了,是吧?」 黎元淮一愣,当真有些伤心了。 她简直百口莫辩。 晏飞白一直站在她身后,听了这话,身体明显紧绷僵硬起来。 黎元淮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悄悄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晏飞白便没再说话。 倒是黎伯烧,懒洋洋的靠在门上,闻言清楚的冷笑了一声。 张奇峰不满的看过去,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看过来。 「怎么,看什么?」她冷冷地问,用表情充分的表达了什么叫「有事儿别怕事儿」的含义。 而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煳的张奇峰,亦充分证明了「没事儿别惹事儿」这句话的真谛。 对于她,他完全找不到任何攻击点来,因为他并不了解她。所以他只是白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发一言,转身下楼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听见他轰隆隆的下楼声,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第125页 晏飞白和黎元淮的感觉要复杂一些。 毕竟,他们从小就认识张奇峰,自然是了解他像了解自己一样的,所以没有办法将他反常的表现仅仅视为反常。 总觉得自己对他的改变是责无旁贷的。 可黎伯烧却不是。 黎伯烧真的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奇峰的厌倦,那鄙夷厌烦的神态已经是溢于言表。 「他可真够烦人的,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她撇撇嘴,抱怨道:「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这虽说是一句吐槽,可不知为何,黎元淮听了便记住了,从此之后,每每想起张奇峰做得那些蠢事时,都想着这四个字:没头苍蝇。 没头苍蝇是不是没头,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张奇峰这人,是真心的没脑子才对。 而黎伯烧,比他们所有人都提早发现了这一点,这是黎伯烧的智慧。 第112章 父子 发小 叔侄 黎伯烧是黎元淮周围的所有人当中,第一个对于张奇峰的改变实行「早发现早隔离」的人。所以此去经年,黎伯烧也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始终都没有被张奇峰的愚蠢波及到的人。 她聪明,所以能够力挽狂澜于既倒。一直都像现在这样,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冷眼旁观张奇峰由一个傲娇凤凰变成鸡,并且在黎元淮妄想去挽救那只落汤鸡时,很仗义执言地提醒她,她自己本就是泥菩萨过河,就不要痴心妄想去河里捞什么鸡了。 这姑侄感情,也算深得一比。 而这个在她眼中极为妇人之仁的泥菩萨黎元淮,虽然坚守傻白甜人设直到这个故事和自己人生的尽头,可是即便如此,生来就有主角光环护体的她,仍不处于那场因为没有脑子而引起的风暴的中心。 相反地,在张奇峰身上,损失最惨重的,竟是从头到尾都是最冷心冷情的晏飞白。 而当下的晏飞白,却丝毫没有预料和察觉。 面对这样的张奇峰,他也只是觉得生气,生气他玩世不恭,生气他不会审时度势,也生气他用情绪去掌控行为。 但,生气的同时,他也觉得担心。 担心张奇峰会因为这种没头没尾的行事作风,而伤害到自己,伤害到张家,甚至是伤害到秦诗言。 所以啊,一日为老大,终生护小弟,这都是不变的真理。 这世间的泥菩萨,可也不止一尊。 晏飞白只略沉吟了片刻,便匆匆追到楼下去,快到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留下了黎元淮和黎伯烧两个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黎伯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也走了,谁给我上课啊……」她不满地吐槽:「不补课,我可回去背单词了。哎,真烦,怎么你们学校要求这么严格的呀……之前我就算是逃课,也没人管我的。」 「呃,补的补的,你先……看会儿书吧。」黎元淮闻言,先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随便从晏飞白的书包里抽出了一本书来,放到她面前,摆明了是想先安抚住她。 黎伯烧扫了她一眼,知道她现在没心思应付自己,便又收回目光,翻看着晏飞白的课本。 原以为,学霸的课本,应该是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笔记和经验的,可亲眼看了才知道,这什么学霸不学霸的,懒起来,大家都一个样,没分三六九等五花三层的。 那课本分明就是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啊…… 不是一直考第一吗?不是妥妥的高材生吗?怎么肥四?难道是要念什么咒语,才能解锁这课本背后的秘密吗? 黎伯烧兀自感嘆着,在书桌前凌乱了…… 学霸的世界,可真难懂啊…… 而黎元淮,则心不在焉地到书房去,搬了另一把椅子过来,琢磨着要和她一起学习一下的。可这把椅子以往都是晏飞白过来拿的,她见他抬了很多次,从没有哪次是很费力的,所以她也一直都不知道,这把椅子竟然是这么重的…… 比她现在的心情还要沉重。 她抬着它跌跌撞撞地走着,步速非常缓慢。 因而,天时地利人和都加在一起,路过楼梯口时,她才听见了楼下那声很清脆但是并不算十分响亮的拍打声。 啪—— 巴掌肯定不是打在她身上的。 而她却被这声音拍得一愣,立刻便产生了画面感。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亲眼看见了张奇峰挨打的画面一样。 虽然在这个时候,她还并不清楚张局长已经带着人堵到了晏家门口,也不知道,晏飞白正在这对峙着风父子俩中间,踌躇难定着。 可她就是产生了某种直觉,那种直觉让她想起了张局长往日里是有皮带扣肉的习惯的…… 否则,张奇峰也不会一直那样怕他啊。 她以为,这画面只是她的一个想像,却不想,接下来的对话,完全做实了这个猜测…… 可这回,张奇峰似乎一点都不怕张局长了。 「你就是弄死我,我也要去!」张奇峰的声音紧随那声巴掌之后,响彻了整栋房子。 这声音可不小,黎元淮一惊,不由得彻底停在了楼梯口,侧耳细听起来。 她的专注力高到已经忘记要放下手中的椅子了,就那么托着重重的椅子站在扶手旁,一瞬不转地盯着楼下的方向。 第126页 就连黎伯烧都听见动静了,先是出来看了一眼,见黎元淮满面愁容,也觉得好奇起来,靠在门边,没有回去。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楼下的情形,她们俩也听得出来,这气氛是相当尴尬的。 张奇峰说完之后,立刻传来晏飞白苦苦规劝的声音:「奇峰你注意一点。叔叔,他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他的言辞虽点到即止,可尚算恳切,所以相比之下,张局长的声音,就显得威严和冷漠了许多:「你不用管他飞白,别替他解释,这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心里很清楚。」 这一句话,立刻将三个人的关系都一一点明了。 父子、发小、叔侄。 所有的关系都是一对一的,没有谁比较谁是更疏远的,也没有谁比较谁是更亲密的。 所以,问题,也只能是一对一的,旁人,没有置喙的权力。 晏飞白向来聪明,自然知晓张局长的意思。 于是,楼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谁也没有再尝试着开口。无论是谩骂还是规劝,现在都不存在了。 张局长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控场能力,再开口时,已经冷静理智得不像是在教训儿子,反而像是在教导属下一般了。 「奇峰,你如果今天出去了,就不再是张家的儿子了。」 这话被他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 可分明,就是直接在张奇峰心口捅了一刀的程度。 就连黎元淮和黎伯烧,听过之后都觉得心寒彻骨。 黎伯烧还好些,她的家庭比这更令人心寒,所以她的触动其实并不如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黎元淮来得强烈。 第113章 软肋 张局长除了刚刚打了张奇峰一巴掌之外,没有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 而且就算他下手打了张奇峰那一巴掌,也不过是为了让张奇峰镇定下来,而不是单纯为了发泄。 这样一个极度冷静自持的男人,在教子问题上最不能理解自己的,便是这个了。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一个冲动、自私、愚蠢的儿子呢? 这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出身军警世家,家中祖祖辈辈都是在军警两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岳家亦是名门望族,这么多年来,夫妻二人同心一体,从来都是只有旁人仰望的份儿,没有他去巴结谁的。 可以说,张家的名望有多高,他的心气儿就有多高。 所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目光难免要更高一些,可以说,他的目光,是落在玉京城的。 原本,他也已经按部就班,一点一点的靠近了那个地方了。可怎么会,竟然是自己生出的这个儿子,这个张家未来的期望,变成了他最脆弱的软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司机三言两语就说动,然后便和那样毫无魅力可言的女孩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简直就是张家的耻辱。 不智,无品,还丢人。 他真的是一忍再忍,才没有将这个儿子赶出家门的。 可张奇峰却丝毫不知悔改,竟然还要出去见那个丫头? 真是疯了,疯了。 张局长落下来的目光,益发幽深晦暗了。 黎元淮在楼上,虽然看不见楼下的情况,可仍旧小心翼翼的听着,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几乎已经觉得张局长根本就没有在生气了。 可她也明白,这种不怒,并非来自于对张奇峰的爱。 而是来自于,对于结果的瞭然。 来自于张局长对张奇峰永远摆脱不了他控制的信心。 黎元淮的手指渐渐收紧,紧紧箍在椅背上,几乎勒得发疼。 过了良久,张奇峰终于说话了,声音十分嘶哑,好像只是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便苍老了许多。 「我从来都不是张家的儿子啊。」他语带着嘲笑和孤注一掷的决心,「我不就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有了我,你就能有个东西带出去,告诉别人,你张局长是正常的,你有个正常的家,有个任你摆弄的儿子,儿子会按照你想的方式活下去,活到老,活到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咬字尤其清楚,不知是在强调着什么。 黎元淮从未听到过张奇峰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过任何话,所以很惊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可张局长却淡淡的笑了。 笑声醇厚,而可怖。 「奇峰,你只能理解到这一层了吗?」他低声问。 黎元淮皱眉,几乎没听清这句话。 「我多希望你能像飞白这么聪明啊……」张局长由衷的感嘆道,「你看飞白,他就从来都不需要晏老把事情掰开揉碎了一点点解释给他听,他就知道要体谅父母长辈,维护好晏家的名誉地位,你却连他为什么这么做,都不知道吧?」 他语气轻松而带着嘲讽,并没有等到张奇峰的回答。 他也不强求,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下去:「因为他知道,他所维护和掌控的,以后都是属于他的。而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你现在摧毁和颠覆的,就是你自己的人生呢?」 第114章 要离开的人不是秦诗言 「你享受了张家的庇护,就要懂得张家的生死,就是你的生死。你关照了张家的生死,就是保住了你自己的地位。要是一意孤行,恐怕死在最前头的,就是你的人生。」 第127页 这段话很长,带着张局长特有的冷漠态度,掷地有声,重重的敲击在四个孩子的心口上。 无论是在楼下的晏飞白和张奇峰,还是楼上的黎元淮和黎伯烧,在听见这句话时,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闷声一击。 张局长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带来了那句来自命运深渊的轻嘆。 这是他们共同的宿命。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承受着家里人的期盼去活着。 同所有家长一样,被期望着健康快乐,平安成长,可是又同许多家长不一样,他们被强迫着优秀。 做一个优秀的人,做一个衬得起家族,衬得起血统的人。 你的优秀,在旁人眼中,是锦上添花理所当然。 而你的平凡普通,在旁人眼中,便是无可辩驳的失败和低级。 不独张奇峰,张局长这一课,上给了他们所有人。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那我就告诉你,我现在需要你,回到家里去,回到学校去,等着毕业,等着出国,你现在听懂了吗?」 张局长最后说道。 这是一个命令,一个毫无感情的、必须去执行的、来自上位者的命令。 张奇峰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回应父亲。 黎元淮咬着唇,生怕他说出了什么不中听的,会被张局长爆揍一顿,然后再关起来。 那样,他就没法去见秦诗言了。 想起秦诗言,黎元淮终于跳脱了张局长刚刚的话,找回了些自我意识来。 对啊,让张奇峰去见秦诗言,才是最主要的。 而对付张局长的唯一办法,便是不能硬碰硬,只能先服软。 可张奇峰显然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他忽然怒吼出声:「我听不懂!我不回去!我宁可死,也不回去,做你们张家的行尸走肉!」 怒吼声后,是桌椅板凳被撞倒的声音。 紧接着是晏飞白气喘吁吁的声音:「张奇峰,你冷静点!」 黎元淮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张奇峰已经几近癫狂了:「我冷静什么冷静?晏飞白!你瞎了吗?聋了吗?这就是你生活的家!这就是你的位置!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鑑!这根本就不是家,这是地狱!」 这是地狱。 最后四个字,在整栋楼里,铿锵有力的迴荡开来。 黎元淮忽然手指一松,椅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楼下也安静了一瞬。 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已经勒得发紫的手指,一时间有些迷茫。 而后是张奇峰低声的啜泣声,犹在耳畔。 「你以为,毁了张家的人,真的是我吗?」他极力隐忍着哭泣的声音,听得黎元淮的心都揪起来了,「是你啊!你如果没有借职务之便,坑了他们家的钱,他会非得要弄死你不可?人家吃饱了撑的要让你儿子身败名裂吗?」 黎元淮提了口气,对于张奇峰的话,她的内心里是贊同的,但是直觉告诉她,张局长一定不会喜欢听这样的质疑。 而且,他也的确这样表现出来了。 张局长放弃了讲道理,甚至于,话都不对儿子说了,他只是急于去达成他心目中的目的,那就是控制住这个看起来非常不可控的儿子,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离开这栋房子,离开秦诗言,甚至是离开他脑子里腥臭自私的思想。 「飞白,你上楼吧。」张局长说道,声音冰冷彻骨,已经不愿意去维护任何人的尊严了,「我要带他回家了……不,是回地狱了。这么幼稚的话,我真不能相信是在我十六岁的儿子嘴里听到的。在古代,十六岁都可以结婚生子了,是吧?」 他语气中的讥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生子? 这明摆着,是在挑衅和暗示的。 「叔叔,他只是情绪激烈……」晏飞白还想再替他解释解释,可是却再一次被张局长打断了。 「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儿子,我自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只说:「帮叔叔跟晏老道个别,这么大年纪了还管不住儿子,我实在是没那个脸见他了。」 晏飞白忙应承下来。 楼下又传上来几声撞击声,声音闷闷的,好似什么钝物击中了肉体的感觉。 黎元淮一惊,匆匆追下楼去。 张奇峰呜咽着,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我一定要去见她!」他疯狂的嘶吼着。 黎元淮心里一紧,刚要追上去,忽然听见外头有搏斗声,于是更加加快了脚步。 匆匆出门,正看见张奇峰被好几个彪形大汉扣上了,拉上了车。 「奇峰!」她匆匆上前,想要拦住他们,半路上却被张局长拦住了。 抬起头来,见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流露出黎元淮看不懂的情绪来。 「淮淮,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他眉眼弯弯,语气同昨晚一样慈祥,「不是要补习吗?别让他耽误了你。」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抬头看了眼晏飞白,而后接着说:「你看,你的眼光就比那个姓秦的丫头好,这个才是正经孩子,我们家那个,祸害我们家就够了,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完他勾唇轻笑,而后转身离开。 黎元淮被他戳破了谎言,整张脸红得发紫。 呆呆地看着那辆关着张奇峰的车子驶离了壹号院的大门。 第128页 那车上承载着的,不仅仅是张奇峰的人,还有他的爱情,还有他的灵魂。 晏飞白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不断的安慰着:「别担心了,等过阵子,也许还能有让他们见面的机会。」 说着,用手背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 黎元淮抬头看他,目光灰败:「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晏飞白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先上去等我,我去跟爷爷说一声。」 「嗯。」她只好点点头。 晏飞白转身进了客厅,她则仍旧望着张奇峰离开的方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觉得张奇峰,似乎是要离开他们了。 第115章 期末考试 七月初,同盛夏的虫鸣鸟叫声一起到来的,还有那个黎元淮和黎伯烧都一点都不愿去细想的期末考试。 语数外理化生。 每门科目都需要晏飞白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才能越过小小的屏障,到达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彼岸。 两个需要晏飞白普渡的特「困」学渣,最终拿到成绩单时,几乎热泪盈眶。 黎伯烧感动坏了,指着自己的英语成绩,一个凄悽惨惨的56分,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要拜晏飞白为师。」她坚定不移地说,随后转向晏飞白,握着他的手言辞恳切道:「飞白,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学习这么好过,在这一点上,你功不可没,这样,咱们晚上回家,我给你做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晏飞白抽回手,扶了扶眼镜,摇摇头:「不敢吃。」 黎伯烧一记白眼回敬给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晏飞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俩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呛声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前排的温慕卿投来的异样目光。 温慕卿回头望着黎伯烧,以目光为利刃,凌迟着黎伯烧的每一寸肌肤。 黎伯烧却兀自开心着,在成绩单上找着黎元淮的名字,发现黎元淮的成绩竟然能排到中等,比她高了十几名不止,顿时产生了身为长辈的与有荣焉。 「看看,看看我侄女,就是厉害。」她撇撇嘴,自顾自地夸着:「根本没正经上过两天学,就是这么牛,比大多数天天在学校用功苦读的人还厉害。」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小,被站在旁边给同学解题的秦老狠听见,顺着这个话头,借题发挥了下去。 「听见没有?人家刚转学过来的两个同学,比你们大部分人都强,尤其黎元淮,人家还是个艺术生呢,成绩都比你们好那么多。你们一个个的,还好意思天天叫人家给你们唱曲儿,等以后,人家成了角儿,像梅兰芳先生一样走向国际了,我看你们怎么好意思在专科里打混。心里都一点数都没有,就这样,还还想上大学,真是天方夜谭……」 她言辞犀利说了一大堆,说得全班同学都垂下头去,不由得暗自埋怨起这个样样都出类拔萃的菇凉来。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偏嗓子还那么好。 嗓子那么好也就算了,偏偏学习还那么好。 学习那么好也就算了,偏偏——男票还那么优秀。 不过…… 说起男票…… 这个这个…… 这个成绩单第一名的位置上,怎么会换了人了呢? 这不科学啊。 自打上高中以来,年级第一名这个位置,向来都是晏飞白的宝座,怎么会忽然变成陆渊了呢? 难道说……早恋真的影响成绩? 被当众夸奖引起众怒的黎元淮,望着成绩单,也在魂游天外。 她的注意力,也在晏飞白身上。 秀气的眉头微蹙,显得不大高兴的样子。 周经桓在恭喜陆渊,恭喜他终于摆脱了千年老二的名号。 「行啊小陆同学,媳妇儿终于熬成婆了。」 第116章 千年老二 小陆同学本人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名次的,毕竟,仅仅是一次的第一名,很可能是侥倖,并不是他的实力,也不是晏飞白的实力。 他现在最在乎的,只是那些被他做错了的题,以及能不能在下一次考试时,调整过所有的错误和疏漏,让自己再拿个第一名…… 野心满满,诚意满满…… 那边厢黎伯烧为了改正自己卷子上的所有错题,探头看了眼晏飞白的数学卷子。 那张卷子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他自己的答案而已。 不像她的,一水儿的大叉叉,晃得她头晕眼花。 「你说你,怎么就和我同桌的时候,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她扯过晏飞白的卷子抄答案,边抄边说:「哎,这要是被晏爷爷知道了,还不要说我耽误你学习了……」 她这话是一句玩笑话。 他们都知道,晏家是想让晏飞白从军的,考军校,并不需要年级第一,就是从现在开始,晏飞白什么都不学了,光是吃喝玩乐等高考,他都能轻飘飘考上军校。 这点,没什么可质疑的。 晏飞白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不太在意成绩,成绩单看过了,也就放下了。 这次没考好的原因有很多,不过多半是他自己的原因吧。 因为准备期末考的这段日子里,他总在想念一个人。想念到茶饭不思,只想守在电脑前,等着看她温柔浅笑的模样。 第129页 晏飞白转头看了眼黎元淮。 那丫头傻乎乎的望着成绩单,一看就很上火。 看来,她比他要着急很多啊。 他勾唇,随口回答:「对,就是因为你,你说吧,你怎么赔?」 黎伯烧手上忙个不停,听他这话,都没心思回他。 不过她倒是忽然想起,早些时候黎元淮说过想要带她去坪山古城玩来着。 她可不习惯欠别人的。 要赔就得赶紧赔。 又能赔又能玩,岂不是一举两得吗?于是便说:「那我带你们去古城玩玩吧,反正都快要放假了。」 前桌的温慕卿,狠狠晃了一下椅子。 黎伯烧一愣,下意识地和晏飞白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 黎伯烧把桌子往后挪了挪。 晏飞白无可无不可:「都好……」 他话音未落,前桌发出了非常剧烈的拍击声,好像是书本打在桌面上的声音。 瞬间把俩人魂儿都吓没了。 黎伯烧惊讶地看着暴躁的温慕卿。 只见温慕卿怒火中烧地回过头来,一把将她面前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去了。 噼里啪啦—— 黎伯烧的书本纸笔散落了一地,其中就包括晏飞白的那张数学卷子。 她给温慕卿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做反应了。抬起头,见她仍然愤怒不已的看着自己,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觉得莫名其妙,可温慕卿简直气得要死。 她放弃了温若存安排了许久的音乐学院,抱着和晏飞白重修旧好的心思回来念书,原本一切都非常的美好的。 可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了个黎伯烧,把她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回学校的那天被黎伯烧抢了先机,没能和晏飞白同桌也就算了。偏偏这个死丫头还是黎元淮的姑姑,姑侄两个整天和晏飞白出双入对的,她看着,烦都烦死了。 这黎伯烧,简直好像是克她一样。 她从小学音乐,黎伯烧便从小学舞蹈。 她想要和晏飞白坐在一起,黎伯烧非要横插一槓打乱她的安排。 她在意校花的名声,黎伯烧就偏偏要来抢。 偏她气质好,人又生的好看,又和黎元淮有亲戚关系,姑侄两个在学校里被传得好像什么了不起的风云人物一样,黎伯烧更是被认为是晏飞白和黎元淮之间小三的代表人选。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从头到尾,都没有她的故事吗? 她越想越生气,最后直接上手去抓黎伯烧的衣服。 这可吓坏了黎元淮了。 「哎!你干嘛……」她匆匆跑上前,想要挡在黎伯烧身前。 可晏飞白已经先她一步,一把握住了温慕卿的手腕。 他皱眉看着她,低声制止道:「你适可而止。」 温慕卿望着他,眼眶渐渐发红。 黎伯烧躲在黎元淮和晏飞白身后,都看不见温慕卿的样子了…… 这怎么行?这么好的戏码,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她干起站起来,越过晏飞白的肩膀,偷看着黎伯烧的表情。 周围的同学都吓呆了。 这这这这……是四角恋终于要拉开帷幕了吗? 「你们干什么!」教室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几人一惊,都循声看去。 秦老狠听见出了这么大动静,正皱着眉头勐瞧着这边的情况。 黎元淮觉得她肯定是要发火。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啊…… 真的是温慕卿先动得手啊…… 全班同学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同一时间,一起看了过去。 秦老狠站在第一排,原本正在给同学讲解题目,闻声惊望过来时有些仓促,不知为何,有些唿吸不稳…… 然后,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她忽然脸色一白,接着张开嘴急促的唿吸了好几次…… 那样子真的非常令人担心。 陆渊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迅速起身冲过去。 若非他反应快,秦老狠应该会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态仰倒了。好在他及时扶住了她,才让她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除了他之外,全班同学都傻了,呆呆地看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两秒钟后,晏飞白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机来打了120。 他们就这样放假了,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好难以接受。 放假前放假后,明明一切都没变,可一切都变了。 对于黎元淮和晏飞白来说,节假日和工作日是没有分别的。依旧是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然后出去喊嗓晨练。 可对于黎伯烧来说,节假日简直是太让人心情愉悦了好吗? 她可以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起床,下楼就有热气腾腾的午饭可以吃。 下午如果困了,就睡个午觉,如果不困,那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第117章 别跟我提她 尤其是黎妈妈回来的那几天,怕她在家里闲着无聊,带她出去买了好些新衣服,摆满了一衣柜呢。 她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正当疼爱是什么感觉。 从前,都是黎伯焱小心翼翼的陪伴,生怕惹了妈妈不高兴,到头来受苦的又是她。 现在她的日子,终于安稳了,可是他呢? 第130页 在哪里? 「你真的不准备给叔叔打个电话吗?」黎元淮再一次问。 黎伯烧摇摇头。 黎元淮嘆息着。 「有你这么个妹妹,真是愁人。」 黎伯烧不满:「我怎么啦?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有什么可愁人的?」 黎元淮失笑:「我又不是说你身体愁人,你也太能避重就轻了。」 黎伯烧趴在床上,按开了ipod。 黎元淮见她不想继续聊下去了,匆忙按住她的手,立刻道:「等会儿等会儿,下午去看秦老狠,你别忘了。」 黎伯烧做了个鬼脸。 「我才不要去,她对我最狠了,动不动就罚我抄卷子,我才来多长时间啊,抄了一抽屉卷子了,我这手指头都磨出茧子了,你看——」 她说着,把手指伸了过来。 黎元淮大概看了眼,然后顺手扯她起来,催促她赶紧去换衣服。 「去吧去吧,然后回来时咱们可以去看电影呀。」她循循善诱,「就没有你想看的电影吗?再不然,还可以下馆子去啊。」 一听到下馆子三个字,黎伯烧的眼睛都亮了。 「成,家里清汤寡水的,吃久了实在是太难受了,总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要不然,咱们晚上去吃火锅吧。」她立刻建议道。 黎元淮点点头:「我都好啊。」 俩人一拍即合,匆匆回到各自房间收拾,然后下楼和晏飞白会和。 晏飞白和张奇峰已经等在楼下了。 黎元淮好久没有见到他,还挺高兴的,老远就笑开了,小碎步跑过来。 可越来越近,她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莫说这一脸的青紫伤痕,就是那不耐烦的态度,也够让人心惊胆寒的。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张奇峰吗? 「好久不见啊。」她对他笑了笑。 晏飞白挑眉看他,见他仍旧是那副样子,心中已是瞭然。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皱眉催促晏飞白:「赶紧吧,要去哪赶紧去,我还忙着呢。」 「忙……」黎元淮犹豫着问:「什么啊?」 晏飞白垂眸,牵了黎元淮的手,慢慢往外走。 黎伯烧赶紧霸占了黎元淮的另一侧,这样就不必要和张奇峰有任何的交流了。 张奇峰也不在意,大剌剌地走在最前头,丝毫不把身后的人当一回事。 真如他所说,好像紧赶慢赶着一样。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黎伯烧靠在她耳边,犹犹豫豫地问:「这孩子,怎么了,混社会去了?叛逆了?」 黎元淮也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只好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摇摇头:「还没有,这伤是叔叔打的。」 黎元淮恍然。 张奇峰这时候回过头来,露出了她此生所见过的,最最凉薄的笑容。 「还不如混社会呢,是吧?」 黎元淮摇头:「你就老实一点吧行不行!你想想秦诗言……」 「别跟我提她!」他忽然吼道。 第118章 有陆渊在 黎元淮错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张奇峰说完,很快速的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忽然转过头来,厉声道:「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那目光中喷薄而出的恶毒和怒火,简直要将她燃烧殆尽。 晏飞白拉了她一下,没拉住。 她匆匆上前,拉住了张奇峰的手腕。 「哎!你跑什么啊?都说好一起去了,不去不好吧……」 张奇峰尝试着挣扎,没能挣开她的手,也没敢继续使力,只好别过头去,并不看她。 黎元淮去找寻他的目光,怯生生地望着他。 这个过程里,黎伯烧只翻了个白眼算是表达了她的意见。 晏飞白也劝道:「去吧,都快到了。」 不过声音却不怎么热情。 黎元淮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对他使眼色,他恐怕是会任由张奇峰自由来去的。 她最近常有这种感觉。 好像张奇峰随时都会离开他们几个的小团体。 不单单是因为他能分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更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好像,秦诗言不在,顺便也把张奇峰的笑容给带走了一样。 因为如此,黎元淮也第一次产生了不再愿意去上学的心理。 在那个只应该纯粹的学习的地方,她失去了两个朋友。 张奇峰缓了缓,好似终于消了气,终于不再嚷嚷着离开了。黎元淮再不敢招惹他,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眼睛笑得弯起来,尽量显得温柔可爱一些,才不至于让人产生反感。 被她千好万好哄着的人,却一点也不领情,无论是去医院路上,还是探病的期间,甚至直到他们从医院出来,他始终都板着脸不发一言。 黎元淮一开始还关注着他的情绪,可到了后来,到医院看见了秦老狠之后,她便无暇他顾了。 秦老狠向来以最利落精明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总是一副意气风发很有精神的模样,所以黎元淮下意识的觉得,她几乎是没有病痛的。 就算有,也应该是小病小灾,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和凌厉的气质就可以吓退病魔。 然而,事实却证明了,秦老狠也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第131页 再张扬跋扈,面对命运的袭击时,也是不堪一击的。 所以她变成了现在这样,鬓髮有些凌乱,嘴唇有些发白,眉宇之间全没了神采的模样。 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呃,又或许,她也只是顺应了命运,变成了她到了这个时期,应该有的模样而已。 心梗能抢救回来,真的是苍天眷顾。 若非陆渊的母亲就是因为心梗过世,所以他对这些有着强烈的关心,能有效的分辨并且急救,恐怕秦老狠那一摔,就是永别了。 就连秦老狠自己都说:「你看看,要是没有陆渊,咱们上一次见面,就是永别了。」 黎元淮也正想着这个问题,闻言抿唇,下意识的回答:「不会的,有陆渊在,证明这一次肯定不会是永别。」 晏飞白和陆渊的目光同时扫过来,各有不同。 黎元淮却并无察觉。 第119章 改变人生 陆渊的人生经歷中曾有过这样一段悲伤的故事,所以让他懂得了如何处理好类似的突发情况,并非是他有多么出类拔萃。 相反的,如果给他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选择学会这项技能,却要失去唯一的母亲。 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从更改。 他经歷了悲伤,从低谷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这间教室里,这些事情环环相扣,从而就註定了,当这件事情发生时,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冲到秦老狠身边去,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生一样,将秦老狠从死亡的边沿拉回来。 这是他曾经没能做到并且在心中结成了疙瘩的事情。 遇到了发生了同样变故的秦老狠,也算变相的,解开了他的心结。 于陆渊而言,不亚于一次脱胎换骨。 而对于秦老狠来说,这件事情当然不会成为她人生中的终点,相反的,倒成了她的另外一个起点。 因为这件事,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重大到几乎颠覆了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稳定生活。 只是从医院出来时,黎元淮等人并不知晓。 一行人走进医院时,气氛还好好的,可出来之后,气氛却越发奇怪了。 他们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黎元淮和黎伯烧走在最前面,俩人都在仔仔细细琢磨着心里的事情。 黎元淮渐渐发现了,「命运是巧妙而无法更改的」这个认知,是她内心深处,对这场毫无头绪的人生中最后的安全感了。 对于每一个生活着的个体来说,人活一世,无疑是复杂多变的。 生命总是时不时的调皮一下,在最出其不意的时间,发生一件你最想不到的事情,从而打乱你对人生的全部计划和部署,你只能重新调整心态和策略,前进到下一个稳定的阶段。 在这过程中,是动盪的。 黎元淮从来畏惧改变。 她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做《蝴蝶效应》,讲得是男主人公因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次次回到被承载在照片里的过去,却把命运更改得面目全非的故事。 对她来说,那真的是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故事,让她不知道有多庆幸,自己的命运无从更改。 可是这种认知,出现在今天以前。 今天以后,她忽然发现了,命运其实根本就无法改变。 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总是出现离奇事件而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而是因为你的人生轨迹本来就是离奇的,你只是度过了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或者说,在这个地球上产生了第一个生物,滴一滴水,甚至是开天闢地那时候起就决定好了的事情。 开始和结局你没法控制。 可问题在于,你可以用心感受。 感受你的一生将于何时、何地、何处发生改变。 人是充满智慧的生物,对于参透自然和人生,人类研究出了无数种玄之又玄的方式和概念,各成一套体系。 星座、易经、塔罗牌等等等等。 人类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找到心中的和平和宁静,从而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更好的面对人生中既定的未知。 黎元淮是个无神论者。 虽然整日在戏台上唱着《白蛇传》和《麻姑献寿》,可是她的的确确不信仰任何鬼神。 无敬亦无畏。 第120章 我回来了 晏飞白也不从来信仰鬼神,他的信仰,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不过这个人,刚刚才稀里煳涂地在众人面前夸奖了别的男孩子优秀…… 晏大少气啊,晏大少很气啊。 可是满心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就被一个电话给打断了。 时近傍晚,这个时间打来的电话,无非是家里人问要不要回去吃饭的。 因为时间、地点、人物都太过寻常,所以他拿起手机垂眸望向屏幕的那一刻,是真的愣住了。 在笑容展开之前,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这一生,能让他感受到「惊喜」二子的人不多。 而来电显示上的这个名字,就是其中一个。 他笑着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怎么样啊,晚上去哪吃?」 平白无故的一个电话,没有任何的开场白,就这么直给了他的问题,若为熟稔非常,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第132页 晏飞白轻笑着,并不回答他,反而扬声叫停了前面的姑娘。 黎元淮正兀自琢磨着自己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被他点名时顿了顿,随后才回过头来,应声回头,不解的望着他。 不独她,一行人都看着晏飞白,不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晏飞白只看着自己的傻姑娘,笑容满面地卖起了关子:「咱们晚上去吃点好的吧。」 黎元淮越发不解:「怎么?」 张奇峰也纳闷,不过他看向晏飞白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而后也笑开了。 「算一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啊。」他拍了拍晏飞白的肩膀。 兄弟两个相视一笑。 晏飞白眼中笑意更深了,反问道:「怎么?」随后又对着电话里说:「怎么?你自己问她?」 电话那头应当是说了句什么,随后晏飞白便把手机递给她。 黎元淮在黎伯烧和陆渊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接过手机。 她原以为,电话那头至少应该是个熟人,再不济,也应该是个中国人,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的声音时,竟然是一个操着纯正美国口音的女孩子。 带着熟悉的随意感问她:「ishuaihuaithere?」 那语气好像她天天都给黎元淮打电话拉家常一样。 黎元淮一脸懵:「呃,yeah,there……is射……」 她不经常用英语对话,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对不对,正踌躇间,突然听见那头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慵懒而惬意。 「淮淮,我回来了。」他说。 黎元淮的眼睛都亮了,与晏飞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熟悉的兴奋感。 鲁家山回来了。 晏飞白特地在穹顶酒店定了间包间,双方在酒店回合。一行人匆匆赶到,鲁家山已经到了。 一打开包厢的门,就看见鲁家山抱着鲁家安在拨弄包厢里摆弄着桌上的鲜花花束。 站在门口的众人皆是一愣,随后上前,皆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众人中,只有黎伯烧是对鲁家山的归来没什么感觉的,当下便绕到旁边去,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悠悠然道:「得,看你们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变得你们都认不出来了。」 第121章 把我送她 鲁家山回来了。 晏飞白为此,特地在穹顶酒店定了间包间,双方在酒店回合。一行人匆匆赶到时,鲁家山已经到了。 一打开包厢的门,就看见鲁家山抱着鲁家安在拨弄包厢里摆弄着桌上的鲜花花束。 站在门口的众人皆是一愣,随后上前,皆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众人中,只有黎伯烧是对鲁家山的归来没什么感觉的,当下便绕到旁边去,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悠悠然道:「得,看你们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变得你们都认不出来了。」 黎元淮简直不能更认同了。 再看她来,鲁家山黑了,头髮也短了,整个人都变了。可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他长高了。 和晏飞白站在一起都相差无几了。 黎元淮抱他时,对于自己竟然需要垫脚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欣慰和……不解。 要知道,在从前,在那个令上清街无数小娃娃都闻风丧胆的「三个火枪手」里面,鲁家山可是出了名的,最最狐假虎威,最最瘦小的那个。 那时候如果没有晏飞白和张奇峰在场,鲁家山可是分分钟被仇人家揍得鼻青脸肿没得商量的…… 黎元淮记得,他离开时,那身材看起来简直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更甚,他虽然和她一样瘦小,却没有她身上的本事,动则毯子功把子功秀一秀赢得一票满堂彩都不在话下。 鲁家山整天跟个小鸡一样,不是被晏飞白和张奇峰捏来捏去,就是被上清街的其他小朋友捏来捏去。所以,大概是他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与其被所有人欺负,还莫不如只被这两个人欺负还好一些。 况且,和晏飞白玩儿在一起,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毕竟,整天跟着晏飞白的小媳妇儿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拿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着实是让他深感欣慰的。 否则,他能不能安全长大到能够出国的年龄,还是个问题。 所以,在这三个人里,他和黎元淮的关系是最亲密的。 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亲密,超乎于性别和身份,单纯的彼此吸引彼此照顾的亲密。 「淮淮。」他轻声唤。 这称唿熟悉,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不过还是让黎元淮一惊。刚刚电话里不觉得,如今面对面才发现,鲁家山和张奇峰、晏飞白一样,都是处在变声期的少年,整体而言声音低了一个八度不止,尤其是鲁家山,估计是在美国摔的细碎细碎,略带着些沙哑,好像个老大爷似的,难听死了…… 「家山!」黎元淮还是很高兴,握着他的手上蹿下跳的,没个闲着:「你回来啦回来啦!」 晏飞白和张奇峰对这样的情形都是见怪不怪了。 倒是陆渊和黎伯烧,都看得饶有兴味。 鲁家山抿唇,捞起桌上被鲁家安抠抠抠的那束花,顺便在小丫头的下巴上摸了一把,惹得小姑娘咯咯笑。 他也笑着转身,把花捧到黎元淮面前,说话时目光扫见桌边看戏的黎伯烧身上,颇为懊恼惋惜道:「只想着能见到你,就买了一束花,不知道还有个姑娘,是我的过失……」 第133页 虽然生活在一群男孩子中间,可谓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了,可是黎元淮琢磨琢磨,还真就没印象自己受到过谁的花。 打出生开始,这还真是第一份。 她怎么能不开心,怎么能不意外? 黎伯烧摆摆手:「不用不用,别跟我客气,我本来也是被扔过来了的……」 鲁家山顿了顿,目光有些迷离,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姑娘,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笑着说:「把我,送她。」 第122章 新晋绅士 黎伯烧愣了,打量着面前漂漂亮亮的美国姑娘,圆熘熘的眼睛转了转,心觉这姑娘该不是有什么格外爱好吧…… 片刻过后,她提了口气,方谨慎问道:「那个……姑娘,你说什么?把谁给我?」 怕不是她听错了吧? 黎元淮见她那表情,就绷不住了,侧过头笑了笑。 明显是说错话了的姑娘脸红了,嘟嘟哝哝地去扯鲁家山的袖子,着急之色溢于言表。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手往身后指了指。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角落里赫然摆着另一束花,和黎元淮正抱着的一模一样。 想来,深受国外绅士教育影响的鲁家山,还真是有心,为姑娘们都买了花,不过可惜的是,这位新晋绅士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一个「意外」。 鲁家山捏捏姑娘下巴,满面宠溺地替她解释道:「她的意思是,把她的花送你。」 黎伯烧看他俩那样子,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会儿赶紧摆摆手,接过黎元淮手里的花,放在身后的柜子上,「得了得了,我可没有收花的习惯,收人收花都没有。」 这是一句玩笑话,可她路过时晏飞白是看了他一眼,果然看见他望着那花的目光不是很正常。 当下便抿唇偷笑。 这醋精是无差别吃醋,无论是被黎元淮夸奖了的陆渊,还是送了黎元淮话的髮小。 可反观黎元淮,却是半分察觉都无啊。 可见,这襄王有心,神女魂游天外呢…… 黎元淮的目光落在鲁家山的身上,变得万分惊讶。 鲁家山和他的美国姑娘,正当着众人的面,旁若无人的接吻和拥抱着…… 这实在是太冲击国内奋发图强禁止早恋的少男少女的幼小心灵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黎元淮和黎伯烧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将目光落在哪里才好…… 晏飞白等人也愣了愣,不过他们的感觉和黎元淮却完全不同。 这几个没两年就要变成糙老爷们的小伙子们,满心满眼都只有一种想法:鲁家山干了他们早就想干却一直都不怎么敢干的事儿。 尤其是张奇峰,在这一刻,忽然特别的嚮往他那终究无缘的留学歷程。 然而,鲁家山和姑娘只是轻轻一吻,没有再继续进行什么不可描述的动作,俩人自然而然的拥抱着彼此,满脸写着幸福。 鲁家安这时跑过来抱着黎元淮的腿,软乎乎的笑脸透着粉嫩嫩的红,黎元淮才想起遮了她的眼,轻声说:「来安安,这个叫少儿不宜!咱们不看……」 估计孩子是把少儿不宜这个「宜」理解成了亲戚朋友经常叫的那个「姨」,这会儿拨开黎元淮的手,仰起头来奇怪道:「不是amy姐姐吗?少儿不姨是谁啊?」 黎元淮思考着她的问题,一时失语。 这个……是个什么疑难杂症。 晏飞白过来,抱起了小丫头,坐到了餐桌旁,语气轻松:「别听你淮淮姐的,这不是少儿不宜,这是你哥哥喜欢amy姐姐,姐姐也喜欢你哥哥,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做的。」 黎元淮赧然,忍不住吐槽道:「就你会教育孩子,行吗?」 晏飞白斜睨她,眸光流转,宠溺非常。 这俩人,俨然一副小两口吵架的模样…… 第123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一行人纷纷落座时,大家都自然而然的,把晏飞白身边的那个位置留给了黎元淮。 黎元淮也安安稳稳落座,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晏飞白亦如往常,光顾着把姑娘伺候的好好的,从点菜到上菜,日常盛汤盛饭端茶递水,好不殷勤,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有两道略微陌生的目光牢牢的抓住了他和他的小媳妇儿。 陆渊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垂下眼眸,没有过多的关注和评价。 可amy却不同,大大方方的看着他们两个,不无羡慕。 「飞白是花依花依男朋友?」她用筷子戳着嘴唇,语速很慢,念到黎元淮名字时总是拖长了音调,把淮淮两个字念成「花依花依」。 就这么两个字,却还是十次有八次都要念错的,大家开始还纠正了她两次,可见她舌头都要咬掉却也还是念不出这两个字,也就都一笑了之了。 倒是她咬筷子这件事儿,被家教甚好的鲁家山制止了。 黎元淮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晏飞白便趁着这个空档提她开口了:「她啊……她是我祖宗。」 他说着,把挑好了刺的鱼肉放在黎元淮的盘子里。 黎元淮默默吃鱼,什么都没说。 男朋友女朋友的问题,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真的没什么好解释的。黎元淮这样认为,晏飞白更是如此。 第134页 从小到大,俩人无论被多少按头小分队强行按头配对,都丝毫没有配合演出青梅竹马戏份的意思,活得高傲而坦荡。 当然,俩人坦荡的点,可能是不大一样的…… 比如,晏大少就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是这个姑娘了,不退也不换,管他别人说什么,他都安安稳稳把人娶进门才是最要紧的。 这叫什么?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叫釜底抽薪,这叫三十六计「娶」为「上」。 而对于黎元淮来说,这种心理过程就完全换了一种展开方式了…… 在她心目中,晏飞白这个弯到不能再弯的gay,是根本不会发展成男朋友的好吗…… 基于这一点,周围的吃瓜群众可能是吃不到什么好吃的瓜了…… 所以之后的话题被不着痕迹地岔开,再没延展开来。 结束晚餐准备回家时,陆渊便早早和他们道了别,准备打车回家了。 经理跟在晏飞白身边,将几个孩子送出门来,亲自为陆渊打开计程车的车门,笑得春风得意,好像他伺候的根本不是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一样。 陆渊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来再一次对晏飞白等人道别。 晏飞白摆摆手,笑容随意,仿佛已经习惯了如此的优待。 站在他身边的黎元淮也是一样,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陆渊垂眸,头也不回地离开,难掩灰败之色。 张奇峰在晏飞白身边,啧啧称奇:「成啊,有首长风范啊,不战而屈人之兵……」 晏飞白勾唇,「自然不能丢晏家的脸啊。」 鲁家山则先送amy回酒店楼上房间,嘱咐他们等着他,然后一起回家。 几个人默默站在夜空下。 第124章 少女神探 张奇峰抬起头来,望着头顶浩渺无垠的夜空,自秦诗言走后,长久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畅快。 「真好,家山也回来了,咱们又在一起了。」他轻声感嘆着。 晏飞白和黎元淮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一方面觉得这样的张奇峰无比熟悉,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欣慰感。 可另一方面,黎元淮又在害怕,怕这种熟悉感只是片刻而过的错觉,怕张奇峰真的如她所感觉的那样,改变了。 鲁家山这时候走出酒店,小跑着追赶上几人,离得远远的便又露出灿烂的笑。 酒店离上清街也不算太远,几个人便决定慢慢步行回去,黎元淮和黎伯烧牵着鲁家安走在前面,听见后头的三个小伙子的嬉笑声。 夏夜静好,惠风如煦。 黎伯烧低着头,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黎元淮在和鲁家安说话,正说到一半,被她打断了:「哎,淮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amy,特眼熟啊……」 她挠挠额角,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 黎伯烧自己知道,她这脑子啊,根本就不适合用来思考,一思考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外加干呕,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黎元淮也是这种感觉。 不不不,不是说头晕目眩的感觉,而是觉得amy莫名熟悉的感觉。 「是啊,我也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她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总觉得这种熟悉感和阳光还有大海有些搭配,可具体如何,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嘶——」黎伯烧敲敲脑袋,懊恼非常:「我这脑袋,一个期末过去就锈死了,都不能用了……」 黎元淮没接话,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回身对鲁家山摆了摆手:「家山,你来。」 鲁家山闻言匆匆上前,笑得温温柔柔。 「干嘛?」他抱起妹妹,代替她走在两人中间,先亲了妹妹的脸蛋一口,然后用肩膀撞了黎元淮一下,以示亲昵。 黎元淮抿唇一笑,问他:「我和姑姑都觉得amy好眼熟啊。」 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满面瞭然道:「你们俩看过她演的剧是吧?」 黎元淮和黎伯烧同时停下来,而后又同时一拍大腿,动作整齐划一,跟彩排过的一样。 对呀! 难怪黎元淮觉得想起她时会同时想到大海和阳光,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原来她根本就是在南港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amy了。 她和黎伯烧,躺在医院的病房里,看了整整五季的《少女神探》,女主角就是amy本人啊! 不过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和现在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原来如此,天吶,我和淮淮看了所有的《少女神探》哎……」黎伯烧恍然道。 「是,那剧的确挺红的。」鲁家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这两年她不怎么拍戏了,准备安心过完剩下的求学时光,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做演员。」 「演员……」黎元淮似懂非懂,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始终不能有个大致的概念。 虽然她自己是京剧演员,妈妈也是有名的歌唱家,可是对于演员两个字,她还是不能很好地理解,所以思虑半晌,还是喃喃道:「这个职业,还是挺陌生的啊……」 第125章 门当户对 黎伯烧亦深以为然:「是啊……」 鲁家山觉得这俩姑娘有意思,便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她们聊着,原本单手抱着妹妹,觉得累了就改成背着,黎元淮抱着鲁家安,放在他宽阔了不少的背上,顺手捏捏他精壮的手臂,啧啧称奇。 第135页 「你怎么壮了这么多啊,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就做运动吧,那边上课时间短,课余时间长,我就卯足了劲儿学,一天还是空出大半时间来,干嘛呢?打球游泳吧,结果,现在,又高又壮。」他轻声说,然后顿了顿,靠在黎元淮耳边,小声问了一句:「那个,奇峰怎么了?」 「呃……」黎元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黎伯烧倒满是不以为然:「能怎么啊,搞出事儿然后搞不定了呗。」 言简意赅,高度概括,连黎元淮自己都不能形容的更精确了。 不过显然,鲁家山还是似懂非懂。 「明天让飞白告诉你吧,我也说不明白。」黎元淮只好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那个,别当着张奇峰的面说。」 鲁家山瞭然,应了声。 片刻过后,身后极近的地方,忽然响起了冷冷的男声,冰冷得不像是张奇峰自己的声音。 「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黎元淮心里「咯噔」一下,当时便吓没了魂儿。 鲁家山回头看了眼张奇峰,见他皱眉停下,面色尤其难看,便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禁奇怪起来,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没有谁想着和他说一声的。 可即便心里好气,他嘴上也不露半句的。 当下云淡风轻地插科打诨:「我问她和飞白怎么样,她不好意思了。」 黎元淮正担心着,冷不防听他说起这个,下意识地看向晏飞白,两人四目相对,她几乎立刻便落荒而逃,而晏飞白却从容淡定,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 听鲁家山打趣着自己和晏飞白,她觉得更没精神了,当下便蔫头耷脑地回身往前。 鲁家山一愣,这晏飞白,还没下手呢? 不能够啊…… 看刚刚在饭桌上的态度,这俩人怎么也得是好了一年半载才能达到那种境界啊。 张奇峰被他搪塞过去,默默垂头走路,不说话了。 鲁家山追上黎元淮,纳闷地问:「你和飞白怎么样了到底?」 黎元淮抬眸,欲言又止。 「就……哎,算了。」她别过头,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他是他我是我,别老是把我们往一处凑合了,凑合凑合的,万一凑合出事儿怎么办?」 晏飞白的确是不会出什么事,可她呢? 她可不能保证自己有那么强的定力,不会一狠心,将晏家大少扑倒,强行掰直…… 当然,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她也不是没想过。 毕竟,晏家这样的家庭,还是很需要一个性别为「女」的儿媳妇的。而显然的,在晏飞白的周围,没有人比她更能胜任这个职位了。 什么叫门当户对?不外如是。 只是,她却一直都捨不得这样对晏飞白。 她想让晏飞白拥有最好的,包括他所想要的爱情。 第126章 饱满 鲁家山全然不能理解这两个人所表现出的迥然不同的淡然和颓丧。 算了?什么叫算了? 这样恩恩爱爱的叫算了? 那什么叫不算了? 这话他可听不明白了…… 要知道,为了她,鲁家山从小可没少挨晏飞白的揍,印象里这么相依为命长大的两个人,没道理才一年没见,忽然就……算了? 这晏飞白,什么能耐啊? 如此,鲁家山不禁耻笑起来,从听到这两个字时起,便在心里默默嘲笑了晏飞白整整一宿。第二天一大早,终究是忍不住,刚吃过早饭便跑到晏家去和晏飞白耀武扬威去了。 来自于万花丛中过的少年对情窦将开未开的少年的嘲笑,晏大少请收好…… 鲁家山笑呵呵地到晏老书房去打过招唿,听了晏老耳提面命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楼。 不料,鲁家山推门而入,入眼便是这样一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惊艷」画卷—— 晏飞白吃完早饭没多久,准备去洗澡,正脱得只剩一条子弹内裤,然后一抬头,迎面就看见了这厮。 他倏地想起,在几个月前的正月里,他也曾经这样推开过一扇门,然后,呃…… 目测,还挺……饱满。 思及此,他再一次低下头,满意地微笑起来。 嗯嗯,不错不错,很是般配。 「嘿,你这身材,不错啊……」鲁家山亦情不自禁道。 晏飞白这才想起,他还在这里,当下白他一眼,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摘掉眼镜放在桌上。 「坐着等会儿吧。」他说着,拿着浴巾往浴室走。 鲁家山有好多事儿想问他,怕一会儿张奇峰就过来了,当下便匆匆上前,站在洗手间门口询问着张奇峰的近况。 「奇峰到底怎么了?」他将洗手间的门虚掩着一条缝,然后靠着墙壁,和晏飞白聊天。 晏飞白掐头去尾将事情大概说了说,他瞬间便听明白了,顿觉事件严重,并且立刻抓住了这件事情的重点。 「那……」他皱眉,「周经轩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晏飞白顿了顿,好长时间没说话。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不久,水声停止,晏飞白围上浴巾出来。 黎元淮进门时,正看见这一幕。 第136页 晏飞白浑身湿透,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粉色的卡通浴巾——是从黎元淮那里抢来的。 鲁家山的目光正落在他腹下的米妮头像上。 呃…… 一万只乌鸦飞过。 黎元淮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匆匆道:「我一会儿再来。」 鲁家山一脸懵,倒是晏飞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意,并不阻拦。 黎元淮刚出黎家门不久,便又匆匆赶回来,小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有什么故事的样子。 黎妈妈早上刚回来,现在正给黎伯烧看礼物呢,扭头见女儿回来了,也不疑有他,赶紧摆摆手:「来淮淮,看妈妈给你买的项鍊……」 黎元淮还沉浸在晏飞白那如大卫雕塑一半匀称美好的肉体当中,随口应着。 「你和姑姑一样的,到时候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是一家人。多好,像姐妹俩似的。」黎妈妈不能更满足了,「就像我生了对儿双胞胎似的。」 第127章 好好玩去 黎伯烧抿唇,低眉浅笑着说谢谢。 黎妈妈跟她们俩说话,无比慈爱亲热,当真把二人都当成自己亲闺女似的疼爱。 普天之下,所谓亲妈,不过是三个要求:吃饱、穿暖、学习好。 前两项,作为黎家的亲妈自然是不必操心的,已经有奶奶和周姨在,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把两个孩子伺候的好好的,谁也亏待不了。 只有这最后一项,算是黎妈妈极为偶尔才需要担心的问题。 于是乎,在例行询问她们两个的期末成绩时,要求不高的黎妈妈对于在中游徘徊的黎元淮是满目赞赏,不过对下游游荡的黎伯烧就有些欲言又止了。 「你这个成绩,的确是一般啊……」 黎妈妈无奈地感嘆着。 黎伯烧亦唉声嘆气:「我也……没什么办法呢……」 这么多年了,黎伯焱手把手教都教不明白的姑娘,还能怎么办呢? 大概是她的大脑真的不适合用来思考吧…… 「虽然想上凤大是有点难度……」黎妈妈皱眉垂眸,犹豫了好一会儿,不过片刻后又笑开了,颇有些释然道:「也没事,到时候咱们走个艺术,是一样的,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我听伯焱说过,你喜欢跳舞,要不然,咱们就走个舞蹈特长?凤大艺术学院的院长是我同窗,到时候都能照顾照顾的。」 黎妈妈满目期待之意。 她这点社会关系,储备了几十年了,就想有机会给自己家里的孩子走走后门沾沾光。 可无奈,自家闺女是婆婆一手带大的,别说是替她筹谋,就是偶尔置喙两句,保不齐都要变成一场婆媳大战,一如年初那场惊动了整个壹号院的战争,到现在,仍然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也罢,反正她都已经忍了十几年,再去强求也没什么意思。 好在现在黎伯烧出现了,如此一来,倒圆了她的一颗慈母心。 当下,便如母亲一般,仔仔细细给她计划筹谋着,性味甚浓。 「舞蹈吗?」黎伯烧也很认真的听,可她却有些不确定,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像黎元淮一样,很有自信的站在舞台上,享受观众的爱护,「嫂子,其实,我基本功的确还可以,但是我一直都没上过台,我怕……」 「唔——」黎妈妈闻言,亦沉吟着。 南港那边的情况,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没有顺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只道:「好,我知道了,不要紧,咱们再看一看。反正这两个月我一直呆在凤城,我带你多试一试,就算不考试,当成个兴趣也是好的啊。」 这话减轻了黎伯烧的压力,她赶忙道谢:「嗯,谢谢嫂子……」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元淮,这时候拉着她的手,匆匆道:「妈,我和姑姑去找家山了啊……」 这会儿,晏飞白应该穿好衣服了吧? 她想着鲁家山堂而皇之盯着他的下身看的样子,心生三分妒意…… 黎妈妈不疑有他,赶紧摆摆手:「去吧去吧,好好玩去,钱带了吧?」 黎元淮应了一声。 其实这问题真的多余…… 跟晏飞白出去,还用得着她带钱吗? 第128章 充大款 和晏飞白出去,的的确确是不需要黎元淮带钱的,这是一向的习惯。 可是……就暑假这段时间的经歷来说,晏飞白出门时,应该也是不需要带钱的…… 在他们这帮朋友的印象里,鲁家山还从没有这么大方过。 吃饭、看电影、唱k,甚至是看演唱会,有一样算一样,所有事情,都是他大手一挥,掏出钱包来包揽了一切活动经费。 不说别的,就他冤大头似的从黄牛那买回来的六张内场第一排的黄金vip位置的演唱会门票,少说也得五位数打底…… 黎元淮和黎伯烧曾经悄咪咪清算过,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若非鲁家家大业大树大根深,还真的养不起这么个爱面子的败家子儿。 当然当然,这个败家子儿也不是一直都处于这种疯癫状态的。黎元淮私以为,这完全是他的虚荣心在作祟。 要知道,一个疯狂的想要在女朋友面前臭显摆的男孩子,私下里,一定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中二青年,没跑的。 「妈的,飞白,再不回美国,我真花得裤衩都没了……」他趴在晏飞白的床上,哀嚎着说。 第137页 整张脸皱成一张旧报纸,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四个大字:死不足惜。 他这边嚎得窦娥听到都要自嘆弗如,若是出现在当场,一定会摆摆手说:成成成,我不冤了我不冤了,告辞告辞。 可晏飞白那头,跟没听见似的,专注于面前错漏百出的模拟试卷,简直不知道该从哪个窟窿开始补起才好。 他真真切切的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不应该一时轻敌轻信,因而应了黎妈妈的请求,答应要给黎伯烧补习功课。 什么先进带后进,都是瞎扯淡。 他带了整整三个礼拜,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压根儿是带都带不起来啊…… 实在不是晏老师区别对待黎家姑侄俩,实在是,晏老师能力有限。 毕竟,一个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不管多差,至少了解。 而黎伯烧,可就真的是…… 论起资质,黎元淮真的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晏飞白整个暑假,一看见黎伯烧就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于是乎,根本提不起兴致来回答鲁家山的话。 反而是一边独自看书的黎元淮,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鲁家山,当下便抿唇:「要支援吗?」 鲁家山可正是这个意思呢…… 「还受得了受得了……」他讪笑着,别提多满意了:「还是淮淮心疼我啊。」 晏飞白这会儿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行了,去美国一年,你看你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能不能上常青藤不知道,倒是学会到处借钱充大款了。」 这是实话。 他们兄弟之间向来直来直去有一说一,从不会藏着掖着。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说,鲁家山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今天还有黎伯烧在,虽说她也算是个名正言顺的「长辈」吧,可到底还是个同龄的姑娘,让一个不太熟悉的姑娘看他笑话,他真的有点受不了。 他不满的皱眉,刚想反驳几句,晏飞白的手机忽然响起。 第129章 铜锣湾的烧 他的手机放在黎伯烧手边,她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唇边的笑容渐渐猥琐起来…… 黎元淮看着她,见她眸中似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果断的对她做了个「交给我」的手势,拍了拍她已经隆起的胸脯,毫不犹豫地接起来。 黎元淮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当然,阻止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这举动应该是属于是侵犯了晏飞白的隐私吧…… 「喂,你好。」黎伯烧抿唇,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比刚刚学习时兴奋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开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腻声音对电话那头说:「飞白去洗手间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有事儿可以先跟我说,他回来我会向他转达……」 黎元淮一听她这个口气,便知道对面的人肯定不会如何讨喜。 至少,不讨她喜欢。 如此推断,不讨喜、会在暑假的时候给晏飞白打电话的人,范围也缩小了很多了。 想来,应该是温慕卿无疑了。 黎元淮想明白了,便不再过多关注了,只接着看书。 对于温慕卿,她兴致向来不高。 至少,没有黎伯烧那么高。 黎伯烧那头,倒是聊得眉飞色舞,正起劲儿呢。 「对呀对呀,我就是黎伯烧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黎明的黎,伯牙的伯,铜锣湾的那个烧。」她笑得恣意,满嘴跑火车:「我怎么和晏飞白在一起?我怎么跟晏飞白在一起,我哪知道啊?反正这一整个暑假,我几乎是天天看见他,一天至少吃一顿饭,拜託,我都已经想吐了好吗……真不知道你们喜欢他什么……」 黎元淮和鲁家山听完之后都是一脸黑线。 鲁家山纳闷,小声问黎元淮:「这谁啊?她怎么这个态度?轻敌?」 黎元淮摇摇头:「不确定,不过,大概是温慕卿吧……」 鲁家山和温慕卿并不熟识,俩人只是停留在知晓彼此名字这个阶段,其余没有任何的交流和沟通。 所以当下便耸耸肩,没放在心上。 黎伯烧却还在那跟温慕卿叫嚣:「好啊好啊,你想见我就来找我啊,我在他家,他给我补习,已经补习了快一个月了,等到开学,你就会看到一个已经经歷了质的飞跃的姑娘坐在你身后,她是谁?她是晏飞白的徒弟啊!你……」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然后垂眸看着手机屏幕,确定温慕卿的确是挂断了电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女表子,竟然挂我电话……」 「姑姑!」 「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充满了不贊同的制止,而另一个,是来自于手机原机主的好奇。 晏飞白刚刚觉得肚子一阵翻滚,然后便果断去厕所解决人生大事了。为了不让「有害气体」污染了房间里的空气,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跑到楼下的洗手间解决的,于是乎,对于刚刚那通电话,他是半点儿都没听到的。 他一进门,就只看见了黎伯烧握着他的手机,对着话筒痛骂。 好像他的手机招她惹她了一样…… 晏飞白顿觉疲惫。 这个学生,可真是问题重重啊…… 第130章 你这个家教 黎伯烧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丝毫没有在乎她摔的是晏飞白的手机,只觉得异常愤慨。 第138页 「淮淮,她竟然敢挂我电话?」她重复着这句话,美目圆睁,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挂电话的结果已经形成,她再怎么抱怨,也于事无补啊…… 黎元淮也只能劝道:「挂就挂了嘛,你惹她干嘛?」 晏飞白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看了眼通话记录,并不如何在意,只安心落座。 可黎伯烧却急了,好像黎元淮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一样,忍不住辩白道:「可……这也不能赖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烦她……一看见她就烦,听见声音都烦……」 鲁家山听到这,迷迷煳煳接上一句:「呵,这人这么烦人吗?」 俩人正说话,谁都没理他,他也没在意,安心闭上眼,顺从自己身体的心意,小憩片刻…… 黎元淮虽然对这个温慕卿没什么好感,可也不想让黎伯烧和她有过节,便岔开话题,一个劲儿地劝她看书做题。 这黎伯烧,这么长时间里光被晏飞白按头做题了,现在一看见卷子和公式就觉得心情差到了极点,这会儿更加是气不打一出来。 当下便冷冷道:「学什么学,不学了……反正我也不想上大学……」 晏飞白一直趁着俩人说话的空档在旁放空,闻言立刻如蒙大赦—— 「我看行。」他推了推眼镜,两片干干净净的镜片丝毫掩饰不住他的欢喜,看起来,着实松了口气的样子。 「行什么行?」黎元淮急了,忍不住埋怨道:「你也跟着捣乱……」 那语气,别提多亲昵了。 黎伯烧撑着下巴默默听着小两口的对话,忍不住露出了老妈妈般慈爱的微笑…… 晏飞白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不过凭藉着他对她的了解,自认说服她这件事情应该是不困难,当下便抿唇,露出了最最温和有礼的笑容,首先博了个感情分。 而后看了眼时间,据理力争着:「也快到晚饭点儿了,咱们出去吃火锅吧,顺便看场电影,怎么样?」 黎元淮当然知道他是在找藉口,现在才两点多,当不当正不正的,外头的日头也正毒着,他们现在出去,可不是要热死个人吗? 可是她刚想反驳,一旁几乎要睡着的鲁家山听见他说要出去玩,乐得不行,赶紧蹦起来点点头:「行,我看行,我现在就给奇峰打电话。」 他这么一说,还真就开始播电话了。 黎元淮想拦都拦不住,也没了主意。 晏飞白了解她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刚刚看出她的犹疑来,便过去将人拉过来,扯进怀里,轻声诱哄:「走,哥哥带你玩儿去。」 黎元淮撞在他胸口,眼看黎伯烧和鲁家山双双偷笑着走出房间,最后只能无奈的嘆息,仰起头愤愤不平道:「她这么厌学,以后可怎么办?到时候要是考不上凤大,我妈怎么跟伯焱叔交代……你这个家教也太不负责任了……」 第131章 不可以打架哦~ 黎元淮看他表情不对,自己也琢磨过味儿来,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再不说话了。 晏飞白无言地戳了戳小白眼儿狼的脑门,压着火下楼了。 她赔着小心跟在他身后,俩人一起去和爷爷道了别,然后再到院子里找黎伯烧和鲁家山,四个人一起去张家接张奇峰,路上一直没说话。 黎元淮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晏飞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可是牺牲了自己大把时间帮她和黎伯烧补习的,她还在埋怨他不负责任……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晏飞白的背影,想转圜一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得默默走默默琢磨,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街口迎头开过来两辆车,车子擦得又黑又亮,气势汹汹迎面而来,正巧停在马路对面。 晏飞白警惕性极高,当下便下意识地侧身挡在黎元淮身前,她被他拦住去路,这才抬起头来。 越过晏飞白的肩膀看过去,看见车上乌泱泱下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姑娘,动作极快,一下车便朝几人走来,那速度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阻止了。 啪—— 说时迟那时快,她走到近前来,根本不给人适应时间,一个巴掌便扇在了黎伯烧脸上。 后者一下就懵了,错愕地看着怒气沖沖跑上门来打人的温慕卿,满眼地不敢置信。 她甚至忘记了捂脸。 在她发呆的空档,温慕卿的另一个巴掌又落下来。 鲁家山离得近,立刻冲过去拦。 小少爷最是血性,当下便不高兴了,上前一步想要拉开温慕卿,她身后跟着的好几个保镖立刻冲上来,把鲁家山制服了…… 那些保镖训练有素,既不会伤人,也不会让别人伤了温慕卿,看着像是经常陪着温慕卿出来打砸抢一样。 当下又分出两个人来,一边一个按住了黎伯烧,任温慕卿对她拳打脚踢而不顾。 黎元淮急了,越过晏飞白想要上去制止,却被晏飞白轻轻拉住。 「去叫爷爷。」他对上她的目光,迅速道。 黎元淮一滞,迅速听从了他的建议,转身跑开。 剩下的两个保镖看见她要跑,知道她肯定是要去报信儿,急忙追上来。 晏飞白栏在二人面前,不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扣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狠狠一折,轻轻松松将人推开了。 第139页 那人痛唿出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路边的绿化带上,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他的同伴过去扶他,发现那条胳膊动不了了,这会儿才恍然,原来这个半大的孩子竟然是个练家子。 急忙回过头来认真摆正了架势,俨然动了真格。 晏飞白眸中闪过一抹冷色,不去接他的招式,不过手脚却不停,立刻走到黎伯烧身边去,当胸一脚窝心脚把困着她的一个男人踹倒在地,而后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 鲁家山还在跟那个壮汉撕扯着,看见晏飞白那头已经打出一个豁口了,顿觉备受鼓舞,当下也蓄力给了面前的人两拳,逃脱了束缚。 第132章 没了魂儿 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跟这男孩子们动武的时候,压根忘记了,这个军区大院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所以,他们也全然不知道,面前这俩天不怕地不怕的半大小子,将来又会变成什么人物…… 几个人被晏飞白打得狠了,也动了真格,拳头立马挥上去,被晏飞白灵巧的闪开,一脚踹翻在地。 温慕卿打了人,还觉得没消气,还想上去补两巴掌。可回过头,见黎伯烧傻傻的站在晏飞白身后,整个人都显得呆愣愣的,全然没了往日的跋扈神采,终于觉得解恨了些,便放下这头,转而看向缠斗在一起的几个人。 不看还好,一看觉得更是火大了。 她带来的人,都是公司里安保组身手最好的几个人了,可一个两个的,都被晏飞白打得跟个猪头似的,毫无还手招架之力,简直不是一般的丢人。 这样丢面子,温家的小公主自然是不高兴,可转念一想,要在自己的面子和晏飞白的安全这两个选项里做选择的话,好像还是自己丢面子这件事比较好接受一点。 毕竟,她是真的挺怕晏飞白吃亏的。 想到这里,她急忙冲上去,制止住了几个人。 刚一上前,横伸挡在几人中间,一抬头,冷不防撞进晏飞白冰冷的眼中,便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 原本着急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安保组那几个人一见她过来,都赶紧停下动作,生怕把她磕了碰了,回去不好交差。 这温慕卿,就那么站在晏飞白面前,觉得委屈得不行。 她的脑迴路是:怎么,只许黎伯烧惹我,我连发泄一下都不可以吗?这是什么逻辑! 而晏飞白的脑迴路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你难道是黑社会吗?什么逻辑! 两个人的思维模式从根本上就是有区别的,无论如何也融合不到一起去。 这时,晏老的勤务兵郑旭匆匆小跑过来,拉开了围在晏飞白身边的几个保镖,声音朗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聚众围殴未成年人吗?」 他跟了晏老好几年了,最是沉稳老练,冷着脸的样子颇有种不怒自威的即视感。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晏飞白身前,对面的保镖们本就被打怂了,这会儿气势更矮,一个个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黎元淮着急的扶着晏老过来,一个劲儿地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见晏飞白仍然身姿挺拔站在那,没有什么磕磕碰碰的,才放下心来。 待晏老站定,她赶紧跑到黎伯烧身边去,关心的看着她脸上的伤,眸中的心疼之色一览无遗。 「还伤着哪儿了?」她匆忙问。 问完,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还好还好,看来看去都只是脸上红肿,并无破相,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同她的紧张相比,黎伯烧的表现显然要淡定许多。 事实上,黎元淮觉得她好像就……没什么感觉。 温慕卿这几巴掌,虽然只是打在她的皮肉上,可却是硬生生打没了她的魂儿。 第133章 我不是故意的 黎伯烧的眉目间,是和晏飞白一样的冷淡,好像挨打的人不是她,被欺负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一直等在家门口却等不着人的张奇峰,这时候终于匆匆忙忙找了过来,走了没两步,看见这边乱成一团,心道不好,赶紧加速跑来。 他腿长,几秒钟便跑进了包围圈的中央,一脸的跃跃欲试,转着圈的找架打。 可他转了好几圈,只看见了冷冷静静分列两旁的两拨人,并没有人有动手的意愿,顿觉无趣。 这到底是打架呢,还是对峙呢?干嘛不动手啊? 「怎么回事儿?」他纳闷儿地问。 晏飞白没空理他,他只好看向鲁家山,后者揉了揉红肿起来的嘴角,摇摇头,示意他先别问了。 张奇峰皱眉,看了眼两颊高高肿起来的黎伯烧。 这么一搅和,黎伯烧也终于回过神来,错愕地环视四周,弄明白了大致情况,心中瞭然。 得了,晏老都请出来了,可没什么好担心了。 当下,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使劲儿琢磨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温慕卿的错误最大化。 而温慕卿那边,在刚刚看见了晏老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怕是搞砸了,赶紧偷偷摸摸让人给温若存打电话,让他过来救她。 她身边被晏飞白打得鼻青脸肿的保镖闻言,听话得掏出手机,却被郑旭拦住了。 「想报警?我帮你报?」郑旭冷笑,也没动手,却吓得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不敢打了。 第140页 温慕卿这下急了,恨得直跺脚,看见晏老的神色,害怕的要命,赶紧看向晏飞白,柔柔地求:「飞白,你……帮我说句话啊……我,我不是故意……」 晏飞白没看她,倒是回头扫了黎伯烧一眼。 黎伯烧也是哭得巧。 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地,嘟哝着要打回去,黎元淮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才没让她当着晏老的面就沖了过去。主要是担心她反应过激,当面驳了晏老的面子,反倒让晏老不好替她做主了,这才拼命拉住了她。 黎伯烧机灵,懂了她的意思,晏飞白看过来的工夫,立马就变了脸色,只站在他身后默默垂泪,再不作声了。 而且光哭还不够,还要故意撩起头髮来,露出两颊红红的掌印。 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被晏老看见了,更是翻江倒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老爷子着急,这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受苦的是黎伯烧呢? 黎伯焱在南港帮他办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欠了多大个人情?现在他妹子还被晏飞白连累,被人当成情敌打,让晏老的面子往哪搁? 人都已经在凤城了,在他的地头上,他还保不住? 老爷子越想越生气,再也不能忍,当下便冷了脸。 「都不许走。」晏老先是冷声命令道,然后转而对郑旭说:「给温若存打电话,让他来领人。我看看这流氓习气,是不是他言传身教出来的。」 老人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唬得人都没了脾气。 包括温慕卿在内。 她刚刚已经想跑了,这会儿听见这话,吓得一哆嗦。晏老的话,就像是在指名道姓地说她没有教养似的。 说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若存原本正在竞标现场,接了郑旭的电话,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赶紧放下手中一切赶过来,把好几个亿的生意就那么晾在了一边。 虽然是自家妹子,可也是经常给自己惹祸的妹子,叫他拿她怎么办才好? 车子停在壹号院门口,他匆匆下车,一抬头,便看见公司安保组的人在院子中央站了一排,可真是实打实的军事化管理了。 这酷暑时节,这些人就这么站在院子中央,一个个晒得冒油,热的够呛,却看得他气得发火,真想把他们这些一点脑子没有,一心只知道讨好大小姐的蠢货都扔到外太空去,只求再也看不见才好。 他摇摇头,无奈的嘆息,看都没看那些人,径直走进晏家。 晏老在客厅里,亲自给黎伯烧用鸡蛋滚着脸,布满皱纹的眼中充满了心疼之色。 温若存刚进门,就听见老爷子嘆了一句:「是爷爷没照顾好你,爷爷对不住你了……」 温若存脚步一顿。 「还疼吗?」黎元淮没看见他,只握着黎伯烧的手,也柔着声音问。 作为让晏家当家和黎家唯一继承人都这么关心的人,黎伯烧在晏老看不见的方向,对黎元淮眨了眨眼。 黎元淮见状,知道她没事了,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温慕卿一个人坐在角落,离所有人都远远的,那样子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拘束,好像坐在火炉子上似的。 这种侷促和拘束感在看见了自家大哥之后,忽然就消失了。 黎元淮亲眼见她的嘴角渐渐上扬,随后笑开了,露出两个小酒窝,看着特别可爱。 她笑着起身,上前抱着温若存的手臂。一双小手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凉,真真是可人儿疼。 「哥!」她脆生生地唤。 温若存并没有回应她,只转头对晏老道:「晏老,我……来了。」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晏老,我错了。 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如果,如果这个妹妹一直像小时候那么可爱,多好。 如果,她喜欢上的不是晏飞白,又多好。 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晏老看见他来了,眼中的心疼之色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然而,这丝宁静只是假象罢了。 温若存才不会傻傻的认为,晏老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安静,就是表面上的这个意思。 果不其然。 晏老将手中的鸡蛋递给黎元淮,示意她接着替黎伯烧敷脸,他自己则起身,带着温若存往书房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书房,晏飞白刚洗了毛巾出来,和默默无言的温若存擦肩而过,互相点头致意。 温慕卿也跟了出来,看见晏飞白时,脚步一顿,却只换回来了另一次的视若无睹。 温慕卿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亲眼目睹他和黎元淮围在黎伯烧身边,言语间颇为关心的样子,更是觉得心中酸涨,眼眶渐渐红了,愤愤不平地跑出了客厅。 第134章 便宜侄子 她一走,黎伯烧立刻收起了脸上委屈巴巴的神情,拨开了黎元淮和晏飞白的手,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黎元淮心疼道:「什么没事儿啊,都肿了,让伯焱叔知道,肯定要心疼死了。」 黎伯烧耸肩:「没事儿的,我小时候挨了那么多揍,他心早就不疼了,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黎元淮唿吸一滞,想起了她的过往,更加心疼起来。 是什么样的经歷才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对于疼痛变得这样麻木呢?她不敢去探寻。 第141页 那是她无法想像的过去。 温慕卿在书房门口,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鲁家山下楼倒水,路过时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别的不提,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怎么做事这么莽撞的。 好没涵养。 温慕卿与他四目相对,都没说话,便就知道他肯定没有什么好评价,先狠狠白了他一眼。 鲁家山被她冷待,也不恼,反而笑了,慢悠悠地去厨房喝水。 回来之后,正巧看见温若存出来,便放慢了脚步,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兄妹俩相对,这个哥哥生平第一次,对温慕卿动了怒。 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没有责骂她,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卿卿,你很让我失望。」 温慕卿原本甜甜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去对他们几个道歉。」他接着说。 「什么?」温慕卿傻傻的看着哥哥,目光诧异非常。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他的态度。 从小到大,对于温若存,她是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违背的,甚至于,两个人的关系要远远好过与父母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她才产生了一种潜意识的想法,以为温若存这辈子都不会做出一丁点违背她伤害她的事情。 包括,因为别人的怒火而迁怒于她。 「无论如何,打人都是不对的,这不应该是温家女儿的修养,错了就要道歉,这一点没有可以辩驳的余地。」温若存看出她的受伤,却没有任何的愧疚或者改变之意。 「我不道歉。」温慕卿情绪激动了起来,忍不住解释辩白着:「你不知道,她居然趁着飞白不在的时候,接飞白的电话,故意气我!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夸张!说得好像她就是飞白的女朋友一样……」 她说到这里,终于被温若存勐然打断。 晏老跟在他身后出门,站定在温若存身后,看了眼温慕卿,目光中并无责备,却冷淡非常。 温若存回身去虚扶他,却被他挡开。 「慕卿,你不是晏家的孩子,所以我也没资格教你什么。」他淡淡道,语气里当真没有任何的教训之意:「可飞白是晏家的孩子,他是个什么人,我是最知道的。按辈分算,伯烧是淮淮的姑姑,那她就也是飞白的姑姑,辈分这种事,我们晏家,是分得清的。」 温慕卿听懂了,一点都没差,一字一句都听懂了。 伯烧是淮淮的姑姑,也就是飞白的姑姑。 晏飞白的辈分,是跟着黎元淮的,晏飞白和黎伯烧是不可能的。 而和她,也是不可能的。 温若存对晏老的话,自是应承着,不敢有半分的辩驳。 温慕卿被他拉去给黎伯烧道歉。 回到客厅,刚抬起头来,便看见黎伯烧那副委屈巴巴的嘴脸,她那句对不起含在嘴里,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想说。 黎元淮站起来让到一边,并不看温慕卿。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温若存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妹妹,落在了她的身上。 晏飞白和爷爷对视一眼,见爷爷坐在黎伯烧身边,低头看着她红肿的脸颊。 黎伯烧又作出了那副乖乖巧巧惹人疼的样子来…… 她看了温慕卿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好像在害怕着什么的样子。 温若存皱着眉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这些小伎俩。当下勾唇,目光颇有些玩味。 温慕卿在众人的催促中,终是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温若存也赶紧向晏老保证,保证自己绝对会管好妹妹,不会再让妹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了。 期间,晏老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倒是黎伯烧,温慕卿的话还没说完,她便柔柔地回答:「没事儿,我也有不对,打扰了飞白这么长时间,真的挺让人误会的。」 她说完,望着温慕卿的眼睛,极其真诚的说:「我跟飞白,真的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他和淮淮都管我叫姑姑……其实你完全不必要担心,按辈分,对你们来说我都是长辈,你何苦去为难我呢?」 晏飞白本来低着头,这会儿挑起眉,错愕地看向黎伯烧。 他完全没想到,这丫头还会来讨温若存这个大侄子,讨这么个便宜。 按她的说法,若论起辈分,温若存和温慕卿,按道理都应该叫她姑姑才对的…… 好嘛,温若存来了一趟,光是道歉还不行,还得自降辈分,可真是太跌份儿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温若存似笑非笑,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伶俐了。 「是啊,我们也应该叫你一声姑姑的。」他接道。 温慕卿脸色铁青,气得跳脚。 晏老望着几个孩子,摇了摇头。 「行了,都去吧,大热天的,闹这么一出,都不得安生,我是管不了了,回去睡会儿。」晏老这时候起身。 晏飞白和鲁家山赶忙一起扶着他回去。 黎伯烧见老爷子回房了,撩了撩头髮,坐在沙发上,摆正姿势,一点可怜样子都看不见了。 黎元淮不愿意和温慕卿说话,但温若存还是没什么过节的,便还是礼貌的请他们两个坐。 她料想他应该不会走的。 果然,温若存无视了妹妹的暗示,安稳的坐下,转而还过来拉她:「过来。」 第142页 温慕卿不情不愿的坐在他身边,如坐针毡。 晏飞白回来之后,礼节性地同温若存寒暄着。 黎伯烧打了个哈欠,觉得没心情出去了,便说要回家睡觉了,可她刚起身,就被温若存拦住。 他起身过来,挡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那几巴掌力道真的不小,她脸上的指印高高隆起,这样子让黎奶奶看见了,可不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不可? 第135章 其实我是个演员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回去。 这边厢刚刚安抚好了晏老,温若存可没有把握再去维护黎家的人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顿觉力不从心。 当下,也只能是能拖则拖了。 「要不然,先别回去了。」他建议道,言谈间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遮遮掩掩的意思。 可实际上,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黎元淮察觉到他的意图,犹豫着看了眼晏飞白,后者眨眨眼,示意她安心。 「为什么啊?」黎伯烧亦是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反问。 虽然她嘴上问着为什么,可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温若存无非是怕她回了黎家,黎奶奶看见了她这一脸的伤,他实在是不好交代。 可她实在是不觉得自己应该卖他这么个面子。 虽然从小到大她挨了无数的打,可是那也不代表,她没有资格反抗。 「为了赔罪,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温若存一一看着他们几个,最后将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 黎元淮被他这么阴恻恻地盯着,也不憷,只看向黎伯烧,想看看她的意思。 黎伯烧想了想,觉得无可无不可,索性便直说了:「什么请吃饭,你是怕我嫂子和大伯母看见我脸上这样子,找你算帐吧?」 她问完,黎元淮噗嗤一笑,心道果然是她的姑姑,有气魄,足够刚! 是啊,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她,何苦被温若存牵着鼻子走呢? 温若存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表面上笑而不语,可实际上嘴角的笑容都开始僵了。 她也轻笑,从容不迫外加气定神闲:「也成。不过你可记得,今天我是卖了你一个面子,并不是原谅你了,你可要记住我,咱们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太有气势了。 黎元淮简直想替她鼓掌叫好…… 你可要记住我。 温若存咀嚼着这几个字,顾不上妹妹的阻拦,丝毫没有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当然,一言为定。」 黎伯烧勾唇,大大方方和他击了一掌,信守承诺,不再说回家的事情了。 几人重新坐回沙发上,讨论着一会儿要去吃什么。 温若存问黎伯烧,她这回不答了,转头来问黎元淮:「淮淮你想吃什么?」 黎元淮看见温慕卿就没什么心情吃饭,耸耸肩道:「你决定吧。」 「那就……还是去吃火锅吧,反正我们原本不是就要去吃火锅的吗?」 温若存一点没犹豫,沉声说好。 一行人决定了地方,便收拾收拾出发了,乌泱泱地出了门。 晏家大门轻轻合上。 晏老房间的门,却轻轻打开了。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琢磨着黎伯烧刚刚的话,觉得这丫头,倒是少有的伶俐。 老人家目光灼灼,落在远方的夕阳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吃火锅的这一路上,温若存可被黎伯烧给折腾坏了,光是伺候她大小姐吃饭还不够,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给个小丫头支使得,又是买饮料又是买冰淇淋的,忙的团团乱转。 黎元淮等人是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可温慕卿却觉得生气,一整顿饭一句话都没说,小脸儿气得煞白煞白,比消了肿的黎伯烧难看了好多倍。 黎伯烧状态倒是不错,越发得张扬个性了。 散伙时,鲁家山说要去酒店看看amy。 amy昨晚不知道去哪里疯了,折腾了大半宿,直到他们出来吃晚饭时,她还没有睡醒呢。 黎伯烧啧啧称奇,当下忍不住吐槽说:「她这要是回国了,都不需要倒时差的,反正都是昼夜颠倒着过日子的……」 张奇峰一笑,觉得这么早回家也没意思,便陪他一道去了。 剩下黎元淮姑侄两个和晏飞白一起回家。 温若存的车子停在上清街街口,几人下了车,趁着夜色正好,漫步回家,黎元淮忍不住问:「姑姑,下午的事儿,你真的不生气吗?」 她是想说,无论如何,黎家都会给她做主的。 「不生气。」黎伯烧倒是真的不太在意,语气稀松平常:「要不是我,她这一巴掌,可就得打在你脸上了。我不怕这点疼,不过打你可不行。」 黎元淮闻言,心中顿时一暖。 这种温暖,她只在最亲的人身上感受到过。 她也不扭捏,承了她的好,随后感嘆道:「不过你,演技可真是不错,哭得那么楚楚可怜,真叫人怪心疼的。」 黎伯烧一听演员这两个字,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笑眯眯道:「是吧?你说我要不要去当演员啊,就像amy一样?」 要不要当演员呢? 这个问题,黎元淮没有发言权,晏飞白没有发言权,甚至是黎伯烧自己,都没什么发言权。 因为他们都不了解这个职业。 第143页 可他们不了解,却有一个现成的大热演员摆在那,等着他们谘询发问呢呀。 所以,哥几个也没闲着,刚巧鲁家山提起了8月22号是amy的生日,还是她暑假之行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国了,大家便一起去酒店,给她开了个不算盛大但是非常用心的party。 反正晏飞白黎元淮等人,下一周也要开学了,大家聚在一起玩玩闹闹,也算是给他们高一最后几天做个总结吧。 毕竟,开学之后,他们就是高二的学生了。 派对当天,amy穿着黎元淮找人量身定做给她的旗袍,鹅黄色衬的她越发白皙娇嫩了。 黎伯烧扯着她问长问短的,旁人根本就插不上嘴,黎元淮只好坐在旁边,百无聊赖。 也正是因为无聊,所以温慕卿进门时,正巧看见晏飞白拉着黎元淮的手说着什么,俩人之间气息相投,融洽到旁人根本刀噼不开水泼不进。 温慕卿就那么走到两人近前来,倒唬得两个人都是一愣。 黎元淮看见她,倒是没有任何惊诧,相反的,还有些高兴。她微微笑着,自然而然的挽上了晏飞白的手臂。 晏飞白回过头来,察觉到她慢慢的靠近,在他唇边不远处,轻轻一吻。 黎元淮明确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却来不及跟他说什么,心想着她对不起晏飞白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这件事姑且就放一放吧……等她应付过了温慕卿再说。 第136章 初吻 所以当下,她便安心对温慕卿说:「慕卿,我和飞白……恋爱了。」 说这话时,她丝毫都没有畏惧感,也根本不怕晏飞白会当面给她难堪。 不仅仅是晏飞白,她甚至有一种独特的自信,相信就算周围的朋友们听了,也都不会感觉到吃惊的。 虽然黎元淮并不是个主动的女孩子,可是俩人的感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们眼中,向前一步只是早晚,实在是没什么可惊讶的。 在这么多起闹的人当中,也只有聊天聊得眉飞色舞的黎伯烧,一下子便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刻终止了对话,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黎元淮身上。 温慕卿那边毫无意外,自是气得不行,可无奈,自家哥哥已经明确的说过了,以后不许她再招惹黎家的姑侄俩。这话才说了没多久,她实在是不想现在就伤哥哥的心。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简直不能再坦荡了。 所以好一会儿过去了,温慕卿终究是挤出来一丝笑容,而后不情不愿道:「哦,也好,初恋嘛,能成功才怪。」 黎元淮抿唇,丝毫没有被她的恶语相向而激怒:「是啊,总比一厢情愿好得多。」 这话,虽然是说来气温慕卿的,可她含在嘴里,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这样。 虽然晏飞白始终没有拆她的台,可不能否认的是,他也没有出言认证两人的关系。 即便她始终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觉得难受,却也还是觉得甘之如饴。 至少,晏飞白身边的位置是她的。 直到晚上回去,晏飞白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这样做,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可却是一路上都怎么说话。 这状态,很反常。 到了家,她看着晏飞白沉静如常的神情,终究是觉得不妥,低声让黎伯烧先进门,她自己则拉着晏飞白,跑到后院的樱桃树下去说悄悄话。 两人都喝了酒,晚风拂过,都有些迷离之意。 黎元淮觉得有些头晕,靠在树干上,听着耳边虫鸣鸟叫,轻声说:「飞白,我今天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再让温慕卿针对姑姑了……」 「我知道。」晏飞白迅速回答,语气并无什么波澜。 「我姑姑受的罪太多了,我心疼她……」她被打断,也不恼,反而越发的低声下气。 「我知道。」他又说。 她无奈,不能再故作有而言他,只得对上他的眸,直面错误,诚恳道歉:「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的目光落在他嘴角处,指尖轻抚上去,两人肌肤相触,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她有些心不在焉,「吻了你。」 「呵——」晏飞白轻轻一笑。 「笑什么?」她不解,目光渐渐凝在他的眼中。 那眼中,酝酿着她从未曾见过的风暴。 「那也叫吻?」他拨开她的手,转而扣住她的脖颈,忽然倾身过来,再说话时已经贴着黎元淮的唇,温热的酒气喷洒在她的唇上,气息有些不稳:「这才是吻。」 说罢,当真深深的吻了下去。 黎元淮吓坏了,几乎已经忘记了推开他,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背靠着树干和树上的枝桠一起,微微瑟缩着,大脑一片空白。 晏飞白原本只是想借题发挥,点到即止的。 可是他忘记了,有些事情,一旦沾染,就再也抹不掉了。 比如烟,比如酒,比如——她。 这就是晏飞白一直都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原因了——他怕自己会上瘾。 就像现在一样。 他垂眸,望进她盛着皎洁月光的眼中,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 也罢,就这么一次,沉沦一次,又如何呢? 黎元淮被他搂在怀里,与他唇……舌交缠着。 她知道,自己也应该像他一样,闭起眼睛沉醉于当下的感受才对。 第144页 可是,她不能,她的身体早已经不停使唤了。 她只能这样看着他,感受着他充满了侵略性的动作,唇齿间全都是他的气息。 那气息熟悉而青涩。 她的男孩,第一次吻她,不知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她既想要推开他,却也不想要推开他。 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也因为自己喜欢他。 就这样,她犹豫踌躇着,恰好顺从了他的心意,与他深深的亲吻着。 说实话,那感觉,还真不赖。可她必须警醒起来,不能沉溺其中。 不过…… 或许,他也真的可能能喜欢她? 获悉,他真的,变成直男了? 不不不,算了算了。 几个月前,在篮球馆那场景犹在眼前。晏飞白不是也这样吻过张奇峰? 嗯? 吻过张奇峰? 长到这个人,她瞬间清醒过来,之后勐然推开了他。 晏飞白那边,正愁没发克制自己,当下她主动推开,他便顺从地离开,并且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树荫之外。 两人粗喘着,对视着,都是心潮澎湃着…… 他的眼镜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滑下了一些,被轻推回去,黎元淮抬起头,见他勾魂摄魄的笑,刚刚回笼的理智,又尽数消散了。 「感觉怎么样?」他问,笑得邪肆。 「应该问你吧?」黎元淮反唇相讥:「亲女人的感觉怎么样?」 晏飞白拇指擦过下唇,「实话,不坏。」 「你……」黎元淮明知道他是故意讽刺挖苦自己,也真想揍他一顿,可却……不行。 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声音冷静的说:「晏飞白,我亲了你,你也亲了我,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不要再这样……逾矩。谁也不要了。」 「是你先逾矩的。」晏飞白残酷的指出她言语间的逻辑漏洞。 「我知道,可我没有……」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瞳孔摇晃,脸色涨红,不再往下说了。 「没有什么?」晏飞白似乎不准备放过她,步步紧逼着。 她只好指指自己的嘴唇,无奈道:「这样!」 晏飞白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一瞬间,眼中充满了迷恋。 他顿了顿,才轻声道:「淮淮,你是不是喜欢我?但你知道的,我喜欢……」 「我知道!」黎元淮勐然打断他,情绪激动了起来,「我知道!你别这么自恋了好不好?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姑姑。」 第137章 灵魂尽头 今夜,两个人自觉都没有说谎,可是,也都说了谎。 晏飞白明知道黎元淮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的真实感觉按下不提。 他明知道那个想法是可笑的、与事实极不相符的,可却不能否定她的想法,也不能去回应她。 至少,现在还不能。 对于一个青春期感情懵懂的少年来说,克制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对于晏飞白来说,这事情当然也难,可是对比起挑明了一切之后,黎元淮将不得不和他共同承担起晏家的一切,他就明白了,原来只是付出这一点点的控制力,就能换来黎元淮未来几年隔岸观火式的安心和稳定,是多么的值得。 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心中所想硬生生咽了回去,点点头道:「好。」 一个「好」字,诉尽了心力的苦楚。 好,以后我不自恋了,只恋你。 但,你能明白吗? 黎元淮听了这个字,觉得无论是咬字还是发音,听起来都出奇的平和和标准,就是平素里最常见到的那个晏飞白没错了。 可她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什么嘛…… 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揉着胸口,觉得胸腔里面的脏器好像被人硬生生用剪子给剪开了,哗啦啦的淌出血来一样。 「我……回去睡了。」她越想越气,说完便越过他想要离开。 晏飞白本来也没想拦她,可她走了没两步,却忽然被他拉住。 那力道可不小,同他刚刚吻她时一样,明摆着强硬而不可挣脱。 黎元淮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起刚刚亲吻着他的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真是没出息啊…… 她在心里暗自骂道。 「淮淮,是我冲动了,是我不对。」晏飞白沉声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突如其来的道歉,却不知道所为哪般。 是为了刚刚的吻,还是为了,他自知无法回应她的感情的愧疚。 黎元淮不知,也不想知。 「我根本没生气,你知道,你做什么,我都不生气。」晏飞白说到这里,尴尬的笑了笑,犹豫着望过来,见她始终低着头,才感觉放松了些。 黎元淮没说话,可也没离开。 晏飞白便放心大胆地接着说下去了:「我知道你看不得温慕卿针对伯烧,所以才会说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妥,相反的,我很高兴,这样我们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什么意思?」黎元淮皱眉问道。 她虽然是在问他,可是她又隐约猜到了,晏飞白想说的是什么。 「对我来说,全世界都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才好。」他指尖动了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说话的声音混合在蝉鸣声中,透着股子只属于透着夏夜的慵懒和惬意:「这样我的问题就全部都迎刃而解了。所以,相比较于你,其实是我更加迫切,想要将我的感情状态伪装成正常的模样。其实,应该是我求你,别生气,别离开我,就算生我气,也别离开我。」 第145页 他说这话时,语气比刚刚认真了些,态度也诚恳了许多。 他说他根本没生气? 那刚刚,把她按在樱桃树的树干上,又是在做什么呢? 黎元淮根本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 他会这样说,无非是明白过来了,与她假扮情侣会带来如何多的好处罢了。 反正气都已经撒完了,再如何做决定,不都是理所应当了吗? 黎元淮简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还因为吃了他一口小小的豆腐而懊恼而忏悔,却不想,这个大尾巴狼,完全是在她嘴上吃了一整盘的麻婆豆腐啊麻婆豆腐! 还什么懊恼忏悔?统统见鬼去吧! 这半年来,晏飞白的种种所作所为越发让她觉得陌生了。时近时远,忽冷忽热,早已经不是儿时的坦荡了。 她也知道,现在大家年纪渐渐大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总会有疏远的一天,不过或早或晚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对于晏飞白,她可从来都不只是常情而已啊。 对于他,她始终觉得,疏远了的那一天不应该这么快就到来,甚至于,就不应该来。 或者至少,不应该在她全然没有准备的时候,就这么悄然而至了,她还不想打破她和晏飞白之间的这种亲密的平衡。 今天的第一个吻,是她在自己的小心思和晏飞白的感受之间,经过利弊权衡,才做出的折中决定。 以两个人的关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一口,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在她看来,就是这样的。 可事实证明了,晏飞白已经不是这样想的了。 他已经懂得了男女的差异,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取向。 所以说是他生气也好,没生气也罢,这第二个吻,就这样在她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发生了,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一时半刻,真的没办法很好地适应。 因为他的一个吻,她的脑子乱得跟一锅粥似的,而他居然还有脸提什么,什么不要离开他。 真真是欠打欠打! 「晏飞白!」她再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使劲儿地挣扎着,却始终挣扎不开,只好回过头去,愤愤然骂道:「干嘛不离开你?干嘛陪着你演戏?我往后还要嫁人生孩子的呢!我早晚会去过我自己的日子,到时候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不能离开你呢?」 她怕吵醒家里人,连骂他都要压低声音,心脏砰砰砰砰跳得飞快,看着晏飞白的眼睛,眸中透着火光似的。 那样子可真好看,跟个好战的小猫似的。 晏飞白从小经受的训练,是常人无法想像的严格,他要套到一个承诺的时候,怎么会不去仔仔细细观察她的反应呢? 比如现在,他的手,就正搭在黎元淮的脉搏上呢。 那不断加速的心跳让他觉得很有趣,别过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开怀。 他就这样轻轻说:「因为,习惯了啊。」 因为习惯,所以不能分开。 不是你不能离开我,而是我不能离开你。 黎元淮皱眉,这下连生气都觉得多余了,用了些力甩开他,再不理他,转身跑上楼了。 晏飞白却仍旧站在樱桃树下,呆立好久。 「淮淮,你不是我生命的尽头,而是我灵魂的尽头。」 第138章 有秘密了 开学之前,晏飞白和黎元淮再没怎么说过话。 同寒假的时候一样,开学之前的一周,都是这两个人默默无言的一周。 因此,黎伯烧开始学着独自去晏飞白那补课,更是觉得无聊了,便常常瞌睡,无视晏老师的劳动成果。 晏老师当然不高兴了。 也不知他是不是想媳妇儿想得紧了,这几天整个人都阴郁起来,拿个小尺子,一言不合就招唿到她脑袋上去,打得她眼冒金星,每每匆匆跑回家喊救命…… 这把小尺子,就像是她专属的下课铃声一样。 可她还没跑出门去,便被老早等在厅里的晏老叫了过去,循例问话。 晏老压低声音,看了眼楼上,神神秘秘地问道:「怎么,他们俩吵架了?怎么淮淮都不来了?」 别说他好奇,黎伯烧也是一头雾水啊。 可那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就在做谍报工作的,她这边磨破嘴皮子也问不出一句准话来,只好无奈地摇头,实话实说:「晏伯父,这个事情呢,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您家孙子打女孩子这事儿,您是不是了解了解……」 她这边,告状告了一半,便被老爷子打断了。 晏老老大不乐意的:「行,你们这帮孩子都大了,有秘密了是不是?还知道互相帮衬,藏着掖着了是不是?」 黎伯烧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可真是冤枉死了。还互相帮衬?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黎伯烧顿觉百口莫辩,在晏老满是威胁的目光中,没精打采地回到黎家。 黎元淮晚上有演出,这会儿已经到京剧院作准备去了,家里只有黎妈妈和奶奶。 婆媳两个见她进门,赶紧让她过去坐,拉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嘘寒问暖着。 自从知道了她在温慕卿那儿吃了那么大的亏,这黎家婆媳两个可真是心疼这个小丫头呀,不仅把温若存叫上门,狠狠训斥了一顿,还明令禁止,再也不许温家的车开进这条上清街了。 第146页 黎伯烧当时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客厅中央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温若存,爽到飞起了好吗?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人撑腰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好。 所以,面对温若存的愤愤不平和欲哭无泪,她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不出意外的换来一个去火的苦瓜脸。 她是高高兴兴喝了好几天的滋补好烫,全部都是她最喜欢的南港味道。 黎伯烧第一次感觉到,除了黎伯焱之外的其他人,带给她的只属于家人的温暖。 那温暖化作实处,就是她手里的这碗汤没错了。 夜里黎元淮回家后,奶奶和周姨已经睡了,只有黎伯烧和黎妈妈陪她吃了饭。 吃完了饭,黎妈妈也打着哈欠上楼休息了。餐厅里便只剩下在收拾桌子的姑侄两个,将装着残羹剩饭的盘子送回厨房。 路过装着猪骨汤的砂锅,黎伯烧回忆起那个味道,忍不住又盛了一碗,和黎元淮一人一口,靠在灶台旁喝了起来。 黎伯烧把晏飞白体罚学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全说给黎元淮听了,黎元淮却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同她一样义愤填膺。相反的,她只是听过了,也就算了。 黎伯烧有些委屈,也有些好奇,当下放下汤碗,犹豫着问:「你跟飞白,到底怎么啦?怎么好几天都不说话了?」 黎元淮抬起头,刚巧能望见后院的那棵樱桃树。 一时间,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想忘记的、不想忘记的回忆,全部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黎伯烧觉得她的动作奇怪,便顺手扯了张纸巾给她,以为她是想要擦擦嘴。 可黎元淮却没接,只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再也不要去他家了淮淮……」黎伯烧苦着脸说。 黎元淮又机械的点点头:「好啊,不去就不去了,反正都要开学了。」 黎伯烧更是狐疑了…… 这俩人,该不会真的分道扬镳了吧? 那可不行啊,站错cp可还行? 「你看看你,怎么这两天总是走神儿啊?你说!在想什么?是不是飞白对你干坏事儿了?」她着急的问,随后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还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也不对啊,你们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我在一起,哪有时间去干什么……」 黎元淮坚定地摇头:「不不不,绝对没有,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姑姑,你的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如果我在现在做了什么坏事儿,我奶奶绝对会剥了我的皮的!」 黎伯烧想想,心觉也是这么个事儿,便皱眉道:「行,孩子都大了,有秘密了是不是?还知道藏着掖着了是不是?」 她将晏老的原话,奉送给黎元淮。 黎元淮抿唇,亦有些无奈:「是,有秘密了……」 黎伯烧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接着说自己的事情。 「对了,明天嫂子说要带我去剧院,我不去晏飞白那补习,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好吗?」 「剧院?京剧院?」黎元淮疑惑的问。 「话剧院。」她笑得春风得意,满脸的傲娇和跃跃欲试:「淮淮,我可能,以后要做个演员了。」 黎元淮想了想,觉得这条路也的确适合她。 旁的不说,她这成绩实在是太差,就是晏飞白也带不起来啊带不起来…… 上次考试,她能避免年纪倒数第一,也是因为周经桓这位佛系的万年垫底在后面候着呢…… 黎伯烧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所以考虑了几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演员。 「这样,以后我就也是艺术生了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了。」黎伯烧关了厨房的灯,一边上楼一边说。 「真好。」黎元淮笑着。 「以后我也不用上课了。」黎伯烧又说。 「可是……不应该跟伯焱叔说说吗?听听他的意见?」黎元淮试着提醒她,她还有个哥哥这件事。 「不要!」她果断地否定着。 说完,便回了房间。 黎元淮摇摇头,也回房洗漱了。 黎伯烧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她回房间,给黎伯焱打了有一个钟头的电话,等到过来时,笑得春风得意,跳上床,推醒了黎元淮。 「淮淮,你知道吗?周文彦来凤城了!」 第139章 非礼勿视 新学期,凤城一中高一……呃,高二(一)班里,又过来了一个转学生。 又双叒? 全班同学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掰着手指头好好数了一数,数一数这半年来,班里到底有几个转学生。 原来,这个班级里,已经转来了三个学生了呀…… 三个,不多不少,刚好足够他们愤愤不平而已。 大家几乎是无一例外的,都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感。 要知道,凤城一中可是打着「全国最好高中」的名号招生的,平常的模拟卷子是要装订成册,然后在全国范围内发行的,是有自己的出版社的。 能够坐在这个学校里面上课的学生,都是在中考中经过顽强的厮杀,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了今天的。 这个号称全国最难考的高中。 这个号称不接受自费生的高中。 这个号称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高中。 第147页 我呸呸呸…… 根本就是骗人的,就是为了骗他们这种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傻子而已…… 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进学校,又一路厮杀坐在了最好的一班里,本来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个事实摆在轻轻松松就可以转学进来的学生面前,他们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真真是让人心里不平衡啊…… 要知道,黎元淮呢,也就算了。 虽然人家原来都是在戏校读书,论起文化课呢,肯定和普通学生比不了了,好在人家根正苗红,家里人说句话,整个凤城都要颤三颤的,所以这个姑娘走个后门,大家也就心照不宣,默默接受了。 且不说,她还有个护花使者见天跟那戳着呢…… 真正令同学们生气,令同学们义愤填膺的是——黎伯烧啊。 这个丫头的成绩,差的也太离谱了吧? 这样的资质,就是花多少钱,也不应该进这么好的高中啊,又就读于这么好的班级,真是扎心一般的难受啊…… 难道就因为生了一副好的皮相,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不能够吧…… 于是乎,同学们发动了八卦的小马达,寻根追源,追根究底,终于发现了个中端倪。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想不到这也是个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的千金小姐啊。 于是乎,同学们开始默认了这样的一种说法:想进凤城一中,首先,一定要有个像样的成绩,再不然,也要有个像样的家世,最不济,也得有个过人的才艺才进了这所学校不是? 坊间传闻,这间全国最难考的高中,黎伯烧的哥哥也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搞定了,说来说去,还不是金钱的力量? 真是黑暗啊黑暗,社会啊社会。 好在,这姑侄两个,虽说成绩都不是最突出的,可至少,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公举,大家就是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不是? 人嘛,都是视觉动物,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坐在教室里,谁看了不高兴啊?再不济,那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 就算是偶尔学习累了,回头看一看,也有接着奋斗的动力不是? 于是乎,再愤愤不平,大家也都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当新学期第一天,大家早起进门,一一发现了讲台旁边加了张新桌子之后,大家都在风中凌乱了。 一时间许多猜测尘嚣直上。 什么什么? 又有转学生来啦,真是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啦餵。 什么什么? 这是秦老狠专用座啦,专门监视学生上课状态。可怕呀可怕。 又什么什么? 这是年级第一专用座啦,噁心啦噁心…… 反正,众说纷纭啦。 所以一大早,班级里除了久违的叙旧,又多了些腹黑的猜测。 黎元淮进了教室之后,这才终于打开了关了一路的话匣子,立刻融入了「久别重逢」的气氛当中,和周经桓两个滔滔不绝的交换着暑假的经歷。 立刻便把晏飞白抛在脑后了。 这一路上,这俩人就一人看一边的风景,几乎没有说话过…… 她这边找到了组织,而晏飞白,也被温慕卿拉着分享新买的书包是什么款式,压根没有时间理她。 俩人就这么,在新学期第一天的早上,产生了深深的代沟…… 当然当然,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非常非常反常的。 那个人就是黎伯烧。 黎元淮还从没见过她,主动去和班里哪个同学说说话的,尤其是男同学。 这个孩子,眼睛从来都长在头顶上,平常要不然就是和黎元淮在一起,要不然就是被那些流着口水的小伙子们团团围住,很少有需要她主动搭讪的时候。 漂亮的姑娘一般都闲不下来。 所以今天这个场景,对于黎元淮来说,可以说非常的玄幻了。 黎元淮本来正在低头看着周经桓新买的小说杂志,忽然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洗髮水味道,以为是黎伯烧过来找她说话,便高高兴兴的抬起头。 却不想,抬起头来便看见黎伯烧径直越过她,往前边去了。 黎元淮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虽说以书遮面,可是这目光却是一个劲儿地往前瞟着。亲眼看见黎伯烧靠在陆渊的桌子旁边,笑容微微地和陆渊聊着天,言谈间还轻轻撩着头髮,那样子真的是好看极了,就连黎元淮都要被她给迷住了…… 等等等等…… 天吶天吶天吶…… 黎元淮急忙用杂志遮住自己的目光,嘴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她这是看见黎伯烧勾引陆渊了吗? 我的天,这让她以后怎么跟师父解释啦餵…… 她这边咬着手指,正觉得上火呢,不一会儿,周经桓那头也发现了前面两人似有猫腻,那颗滷蛋头诧异的凑过来,语气满是疑惑的问:「他们俩,这是在一起了?」 男孩子声音醇厚,又刚好赶上了一个安静的非常奇妙的空档,所以这句话便不偏不倚地传入了黎伯烧的耳中。 黎伯烧登时便是一记眼刀飞过来,愤愤然道:「关你什么事?」 周经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被她怼得一愣,随后赶紧摇摇头,「是是是,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第148页 惹不起啊惹不起……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第140章 毫无预兆的分离 这下,同桌两个都确定了,这陆渊和黎伯烧的的确确就是有猫腻了。 甚至于,黎元淮还要更加诧异一些。 因为,黎伯烧是当着她的面,和陆渊暗度陈仓的。 毕竟,这一整个假期,他们两个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的呀…… 原本她还在纳闷呢,怎么自己一说要去京剧院,黎伯烧就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似的,非要陪着她,这下终于破案了…… 原来就是为了去看陆渊啊…… 好吧…… 郎才女貌的,至少也是可喜可贺可喝可乐…… 只要不要像张奇峰一样,分分钟搞出人命就好了…… 黎元淮这么想着,注意到,班级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黎元淮在这里呆了半年,早就摸清楚了生活规律,知道肯定是秦老狠来了,便回头望着后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那人从后门走过,目光刚巧与她相对。 黎元淮只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匆匆一瞥,随后回过头,与黎伯烧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的肯定的神色。 是周文彦。 那个特别的位置,果然是周文彦的。 黎伯烧赶紧跑回座位坐好,靠在晏飞白耳边说了句什么,靠近的时候,温慕卿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很不高兴的回过头去。 晏飞白听着她说完,然后瞭然般点了点头。 几秒钟后,秦老狠和周经轩两个,带着周文彦进来,站在了讲台上。 三个人一人捧着一摞新书,一一放下,然后排排站好。 周经轩站在最外面,似乎是想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黎元淮猜测,他大概是来上第一节课的吧。 反正他的行为是真的奏效了。 大家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把目光齐齐凝聚在陌生的少年身上。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现下竟然鸦雀无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文彦的身上。 黎元淮曾经说过,从气质上来看,周文彦活脱脱就是个不戴眼镜的晏飞白。所以他的模样自然是好的,不过,更吸引人的,却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 他身上,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却也不由自主的害怕着亲近。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同学们中间,自然会引起许多关注,黎元淮甚至可以预料到,在未来的一段时期之内,在整个学校里,他都会是许多人的谈资。 这些人里,应该也包括晏飞白本人吧?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眼晏飞白。 晏飞白原本望着讲台的方向,这会儿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时,千万种情绪在心中汇集,下一秒,又都别过头去。 这时候,讲台上的秦老狠,清了清嗓子。 大家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她吸引过去。 黎元淮以为她是要安排周文彦的位置,可没想到,她要说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让她无比惊讶的事情。 「同学们,还有一件事情——」秦老狠终于开口,不过说到这里,却不自然的顿了顿,然后环视着所有的同学,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和和慈爱。 和黎元淮一样,所有人都看着她,此时此刻,并没有觉得她会说出什么让他们惊讶的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个早晨,这样一个与往日里没什么不同的早晨,秦老狠忽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宣布了她从上次心脏病发时,就已经做好了的决定。 尽管黎元淮已经察觉到,她露出了些许苍老的眼中,似乎含着某种让人有些难过的情绪,可是在当下,她仅仅以为这只是一个错觉。 「孩子们。」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的学生,往日里,她都是皱着眉头的老师,而今天,她终于可以只做一个慈爱的长者了,看着与她朝夕相处了一整年的学生,说一说她的心里话。 没有任何目的的,不含任何要求的,只说一说,她这个人,想对孩子们说的心里话。 很不幸的是,这些话的开始,却只能是一种开场白。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作为你们的班主任,站在这里。」她轻声说,说完,第一次,眼眶泛红了。 分别,从来都来得如此突然。 突然到大家一时间,甚至都来不及惊讶,只能傻傻的看着她,听不懂、也根本不愿意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真的假的?」周经桓诧异地问。 这四个字好像是一把钥匙一样,忽然打开了同学们关于语言的大门,随后,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纷纷哀嚎着询问着这个消息的真实程度。 在得到了秦老狠肯定的回覆之后,毫不夸张地说,有几个姑娘当场就哭了出来。 就连秦老狠都没想到,一个威名远播的,以狠着称还不够,只能叫老狠的,总是被同学们诋毁和谩骂,也总是误会和压制同学们的老师,竟然会得到这样多的爱戴。 竟然会得到这样多的泪水。 她的眼眶也兜不住那些清澈的液体了。 站在讲台之上,站在她服务了三十年的讲台之上,她留下了眼泪,并且说出了再见。 第149页 「原来,大家还挺捨不得我……」她喃喃道,随后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我原来以为,这样的别离,每三年一次,我要经歷十几次,才会退休,结果没想到,还不到十次,我就得光荣下岗了。」 她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望着每一个学生的眼睛,泪水唰唰地往下流。 黎元淮捂着脸,几乎不敢抬头看她的神情。 「真的很可惜,我不能跟你们走到最后。」 她说完,班级里的哭声停滞了一瞬,随后,一阵更强烈的哭声爆发开来。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 大家却不管不顾,谁也没有在意第一节课是什么,又要不要晨读,新学期的书要不要发下来。 大家只想要为自己,为秦老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分别,堂堂正正的哭一次。 周经轩指了指讲台旁边那个位置,让周文彦先坐下。 秦老狠见状,也不好意思道:「是啊,都把你忘了。」 周文彦摇摇头,低声说不要紧。 秦老狠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透着慈悲。 第141章 新的班主任 「你们看看吧,我的记性真的是不行了,别说备课了,就是记人都有问题了。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实在是没能力再带着你们往前走。从今天开始,就要有……有更适合的人,更年轻的人,带着你们走下去了。」 她说到这里,看向了周经轩,与他点头致意,而后接着说下去:「大家也不要觉得不舍,老了的人离开,年轻的人留下,这就是传承。」 传承。 黎元淮默念着这两个字。 她想,在这个教室里,在所有正在默默为秦老狠的离开哭泣的同学们中间,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对于她来说,从站到戏台上那一天开始,她所承担的传承,就已经开始了。 那是一种,跨越了生命,跨越了时间的传承,与秦老狠所说的这种传承不同,却殊途同归。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传承两个字,才会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责任感。在面对说着传承两字的秦老狠时,才会如此的心疼和无奈。 传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彙之一,却也是最悲伤的词彙之一。 那意味着,必然会有失去。 在今天这个场合,这种失去尤其可悲。 秦老狠一一看着每个同学的眼睛,轻声说了下去:「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这个位置——」她指着脚下的讲台,「就时必然要被诋毁被谩骂的。每个师者,都逃不过被自己的学生放在对立面去敌视的危险。这是师者的义务,也是师者的宿命。 「你们都学过《师说》,都知道师者是用来传道、授业、解惑的,我知道,老师也的确应该这样做。不仅仅要教给学生知识,还要教给学生生活的道理,要解答学生们不同的疑惑。如果基于这样的标准,那我做的的确是非常的不足。」 台下的同学们听见秦老狠这样说,全部都争着抢着摇头,七嘴八舌的否定着她的说法。 秦老狠笑着摆摆手,制止着他们的话。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让你们全部都来反驳我,安慰我,说我做的很好。相反的,我是想说,从第一天做老师开始,我就从没有用这个标准去要求自己,我并没有把我自己视为能够』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我深知,包括我在内的许许多多老师,都没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我们表现出多么强势的样子来,无论我们多么强硬的把你们按在教室里,勒令你们学习学习,都不代表我们这的有能力,为你的人生作指引。我们是老师,并且只是老师。」 全班同学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盯着秦老狠,似乎都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才会更想去探求。 同样认真的,还有一直站在门口的周经轩。 他听得尤其入神。 他知道,秦老狠的这番话,其实不是对面前的学生们说的。 她的这番话,只是想对他一个人说而已。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只能用全国都统一了的标准去要求你们,要求你们向一个大众的方向去进步,去达到那个水平线的标准,因为我在教书。但是,除了教书之外,我最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育人,因为书本上的知识能帮助你们走向最具普世价值的成功,而如果我用我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思维模式去引导你们的成长,则是影响了你们的一生。我怎么教给你们,一定会影响到你们的前程和未来,而我,却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如果因为我,你们最后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所以我宁可让你们只会学习,其他的,请自己去生活中领悟。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什么都没法给你们。」 教书,却不能育人。 黎元淮被这几个字,以及这几个字后面所表现出的想法,深深的震撼到了。 想不到,在一间小小的学校里,竟然会有这样有根有芽的思想萌生出来。 想不到,平常行为模式如此单一的秦老狠,单一的行为模式下,竟然也蕴藏着深深的忧虑和权衡。 因为不确信自己的思想,而不愿意用这样的思想去影响他人,这样细腻而谨慎的想法,居然会从简单直接的秦老狠的脑海中萌生出来。 黎元淮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类似刮目相看的钦佩感。 第150页 「身份与身份之间,似乎永远存在着隔阂,永远存在着对立,比如父子,比如僱主与职工,比如老师和学生,而一旦抛开了社会分工,单纯作为人来交流的时候,我们就会平和的多。」秦老狠接着说下去,然后对着讲台下的同学们,深深鞠了一躬,「从今天开始,我要作为一个老人,和你们这些新鲜血液,重新认识。」 传承,是她和下一任班主任的传承。 而她和面前这些学生的传承,才刚刚开始。 于是,她说完之后,便果断转身,最后一次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黎元淮和黎伯烧都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名字,不由得愣住了,随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同样的惊诧感。 秦如雪。 好诗意的名字。 一个与秦老狠的外貌和个性完全不相称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她终于能够,只带着这个诗意的名字,安稳的活下去了。 秦老狠写完名字,将粉笔放回粉笔盒里,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后轻笑了一声,摆摆手,让周经轩走上讲台。 黎元淮看着周经轩,忽然产生了一种预感。 于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过头,想要向周经桓求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结果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下一秒,秦老狠便接着说道:「同学们,从今天起,周老师,就是咱们的班主任了。」 同学们都发出了莫名的短嘆。 一方面是因为意外,而另一方面,则是一种对于新任班主任的喜爱和兴奋感使然。 是啊,一个风靡全校的老师,变成了他们的班主任,他们难免兴奋。 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黎元淮根本来不及做翻译,只是下意识看向张奇峰,担心他会觉得不甘。 第142章 周文彦同学 她无奈的嘆息。 想来,周经轩已经成了他心里的刺,是无论如何也除不掉了。 冤冤相报。 黎元淮有些无奈,颇有些担心张奇峰会因为逆反心理而和周经轩闹矛盾…… 据她所知,张奇峰的确是这样的个性没错了。 秦老狠离开后,周经轩也重新自我介绍了一次。 他的自我介绍非常简短,言简意赅却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带着你们走向高考的人,就是我了。」 说罢,也重新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秦若雪的右下角,充满了尊敬的让开了半个字的高度。 有几个女孩子,带着对秦老狠的愧疚感,弱弱的鼓着掌,换来了周经轩无奈的轻笑。 「不必欢迎我,我只是多了一重身份,并没有想要替代谁的意思。」 这种说法,无疑是很圈粉的。 就连黎元淮,自认也绝对挑不出这话里的毛病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从表面上看起来,周经轩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大度、非常nice的一个人。 她的大度几乎超出了黎元淮的想像。 他甚至让出了早上的第一节课,为了让大家平復一下心情。 这在她从小到大的认知中,还是开天闢地的头一回呢。 在离高三只有一年了的高二学年,在开学的第一天,在第一节课,一个新的班主任,带着高一(一)班的全体学生,在教室里,默默怀念和惋惜着前一任班主任的好。 对前一任班主任,做着最正式的告别。 这实在是太任性了,黎元淮想。 可是,也太重要了。 这段告别的时间,是十分精确的四十分钟。 为什么是四十分钟呢?因为一节课是四十分钟啊…… 第二节是英语课,周经轩自认没办法劝服英语老师也慷慨的让出自己的教学时间,去陪着一群孩子们伤春悲秋。 所以安心的发了新书,便匆匆离开,到另一个班级上课去了。 老师是个懂事的老师,可是这群孩子们,却不像他这么懂事了。 英语老师刚一进门,大家便七嘴八舌又对英语老师说了一次自己对秦老狠的怀念,惹得英语老师也是唏嘘了一番,才算作罢。 而后,大家便食髓知味,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不断的重复这种形式化的对话。 同学们:「老师老师,我们秦老师退休了哎……」 老师:「是啊,我也知道了,哎,大家都不要难过,要好好学习,不要让秦老师失望。……」 同学们:「老师我们肯定会啊……」 老师:「哎,好,作业都拿出来给我检查检查……」 同学们:「……」 周文彦转学的消息,就这么被秦老狠退休的消息给压了下来,几乎没有人察觉了。 好像大家都选择性的忘记了,坐在讲台旁边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是一个对于这个班级感到完全陌生的男孩。 他们还沉浸在悲伤里,而这个男孩子,却因为只认识黎元淮姑侄两个,所以难免就走得近些,直到他在黎元淮的引荐下,和晏飞白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周围的同学才渐渐回过神来,连连哀嘆着:怎么帅哥都被这两个姑娘包围了…… 是啊,都被她们两个包围了。 午饭时,黎元淮夹在晏飞白和周文彦中间,难以招架全食堂的姑娘们的嫉妒目光时,才发现,黎伯烧竟然跑去和陆渊一起吃饭了。 第151页 从黎伯烧转学过来开始,他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冷不防被她抛弃,黎元淮的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有那么一扭扭的,觉得被黎伯烧背叛了。 可是,她也来不及细想,这种背叛感到底是不是来源于黎伯烧和陆渊的隐瞒,因为她都快要被晏飞白和周文彦逼疯了。 这两个人,平常哪一个放出去都是招蜂引蝶的货,可至少是各自出门,就算是再引人注目,也都是有限的。 可谁曾想,俩人一旦搞到了一起去,那吸睛效果都不是成倍的增长,而是好几倍好几倍的往上翻啊。 翻到黎元淮根本招架不住,只能爬到隔壁桌去,把独自一人思考人生的周经桓拉过来充人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头的头髮好像真的又短了……现在看上去,几乎跟个秃子没两样。 黎元淮不免啧啧称奇:「嘿,我说……你这头髮是跟你有仇吗?怎么一长出来你就得把它都剃光?也太秃了吧……我看比我爸部队的战士都短了,是吧飞白?」 晏飞白那边正和周文彦聊得兴起,闻言扫过来,颇为贊同的点点头。 周文彦也看过来,黎元淮替他介绍着:「这是我同桌,周经桓,周老师的堂弟,学习不好没有特长,长大估计只能出去混社会了。」 周经桓闻言,很不满意的敲桌子:「嘿,我拜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能不能?」 俩人平常就臭贫惯了,晏飞白都已经习以为常。 难得的是,周文彦也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讨人厌。 相反的,他融入这个集体的速度是出奇的快。 尤其是和晏飞白,黎元淮还从没见过晏飞白这么眉飞色舞的和张奇峰说过一句话,面对周文彦时,这小子的眉毛眼睛都要飞出镜片外面了。 黎元淮心中霎时间警铃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越看越感觉他对周文彦的感觉不对……往小了说,这是有共同语言,相谈甚欢。 往大了说,这俩人之间是根本容不下别人嘛…… 黎元淮越看越觉得生气,想着好你个见异思迁的晏飞白,前几天还在樱桃树底下强吻暗恋你的髮小,这才几天啊,就给我找到下家了? 她转头,愤愤然戳着周经桓这颗滷蛋,没好气的抱怨:「你!你说你为什么剪头髮为什么为什么!」 周经桓被她的怒火搞得莫名,扣扣脑袋小声说:「凉快,不用洗,多好。」 黎元淮一愣,然后抓着自己的马尾辫看了看,忍不住羡慕道:「也是,我也一直好想剪短髮的……」 对面的晏飞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周文彦,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亦有了些计较。 第143章 没成算的晏飞白 周文彦和周院长父子俩个搬到凤城来住,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工作调动。 准确的说,周院长是在凤城的整个领导班子经过数次商议和拜访,才终于礼聘过来的高端人才,是来帮助凤城大学下设的研究所搞科研的。 整个研究所乃至是整个凤城对他的态度,都不仅仅是礼遇有加四个字可以概括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态度,从分配给周院长的住处上,就可见一斑。 他们把上清街里仅仅次于黎晏两家的那栋楼,送给了周院长居住。 于是乎,一连十几天,上清街贰号院一直空闲着的小洋楼,忽然变得门庭若市,访客络绎不绝。 黎元淮每每路过终于住进了人的贰号院,总是要看见不少车辆和来来往往的客人。 周院长在家时,那些人便一脸谄媚地同周院长说话,而周院长不在家时,他们只能抓住周文彦,也是很和蔼可亲的同他说说话,甚至经常邀请他出门吃饭。 周文彦当然是一次都没有同意过。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都不是黎元淮自己主动打听到的,只不过是早饭晚饭时,周姨坐在一旁和奶奶闲聊着,她和黎伯烧便必然偶然听见几句。 后来姑侄俩琢磨琢磨,感觉这也的确是周文彦的个性。 谁的面子都不给,一生一世只喜欢打麻将和手术刀…… 不过,对于来到凤城,周文彦自己的说法是,反正他以后都是要当医生的,与其坐在教室里日復一日的学习那些无用的课程,倒不如跟在研究所里这些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身边,走走后门,于他日后的学业和专业都有裨益。 这才跟着一起过来了。 反正他家里的老爷子,也不是个依赖小辈的人,平常恨不能彼此都不联繫才乐得清静。周文彦就是留在南港,也只是平白的讨老爷子嫌就是了。 更何况,身为周宗英的嫡孙,旁人对他的关注自然不少,一方面期待着他能在学术上青出于蓝,一方面又嘲笑着他站在巨人肩上没什么好骄傲的。 本来虎父无犬子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是在旁人眼里,却变成了标配一般的事情,让人没法随意对待。 好在周文彦也乖觉,深谙此理,并且小小年纪在专业上就颇有建树,能达到让周院长对他的论文赞赏有加的地步,实在是不简单了。 所以,这样一对父子的到来,就连晏家,都十分的重视。 周末的时候,晏老还特地在家设宴,请周院长和周文彦回来吃饭,远在玉京的晏父,甚至也匆匆赶回来,陪着父亲设宴款待。 第152页 这也是周院长唯一应承下来的饭局了。 虽然说,两家人的关系其实挺复杂的。 且不说裘震生和晏老是死对头,周宗英和裘震生又是亲家,就是晏怀素的事情是周宗英一手造成的这件事,就足够让晏老耿耿于怀了。 两家人的事情环环相扣,根本没个解释。 所以这顿饭到底能不能吃,又要怎么吃,真的是个不晓得难题。 说得武断些,就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嘛。 那天黎元淮有表演,并没有参与其中。 她十点多才到家,刚进院子,就看见两个男孩子坐在台阶上,肩并着肩,好像正在聊着什么,嘴角都带着些笑意,气氛还算不错。 自此,她悬着的心才敢落下了。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她高高兴兴的,小跑着走近,俩人听见声音,便一起抬头。 两个少年,一黑一白,晏飞白穿着黑色的羊毛衫,干净利落,透着股子果敢和神秘。而周文彦穿着白色的卫衣,温和但冷峻。 看上去,都不是很好亲近。 若非当下笑容温和,俩人看上去,倒还真的挺像那什么,黑白无常的。 黎元淮胡思乱想着,站在他们两个面前,纳闷地问:「你们俩在外面餵蚊子干嘛啊?怎么不进去?」 「闷了,出来聊聊。」周文彦说,闻到她身上刚刚洗漱过的清香,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还没去看过你表演。」 黎元淮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笑眯眯的说:「有机会呀,反正你一直都在凤城住了。等有空,咱们四个可以一起打麻将,不过飞白好像不太会,咱们得教教他。」 周文彦轻笑,没接话。 「累吗?」晏飞白望着她,却是隔着周文彦的角度,他也不甚在意,只问道:「去盛碗汤给你?」 她眨巴眨巴眼,在「要」和「不要」间犹豫很久,而后终于点头:「来一碗吧,饿了。」 晏飞白笑了,进屋盛汤去了。 楼上的黎伯烧知道她这个时间该到家了,便打开窗帘往下看,正看见他们三个坐在一起,直接开窗叫人:「怎么还不回来呀?就知道在他们家玩儿,把你嫁到他们家算了,女生外向啊……」 黎元淮脸一红,心想这还有外人在呢,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多难为情。 只好藉口:「我是来蹭碗汤喝!」 不过这一来一回间,倒把嫁人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茬过去了,所以谁都没看见,在黎伯烧提到嫁进晏家的时候,周文彦的眉头几乎不可察觉的皱在一起。 而后,轻轻松开。 他打量着这个院子,问黎元淮:「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话其实算是明知故问了。 不过黎元淮并不讨厌他,所以回答得很干脆:「对。我就住在那间房。」 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周文彦目光落在那扇窗户上,就在黎伯烧隔壁。 黎伯烧趴在窗口望着两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她这个角度,把楼下三个人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她都能看得清楚,她不相信晏飞白看不清楚。 可晏飞白端着汤出来时,那状态简直不能更从容淡定了,黎伯烧皱起了眉头,真的不知道说他自信心爆棚好,还是说他没成算好…… 黎元淮倒是开开心心的接过汤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把碗还给他。 她有点困了,揉揉眼角说:「那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晏飞白应了一声,转身回去。 「等等!」周文彦忽然叫住了黎元淮,起身跟了过来。 第144章 情敌 晏飞白起初以为是在叫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是在和黎元淮说话,便转身回去了。 黎元淮扫见他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一时间,有些黯然。 而后调整了一下唿吸,才如常问周文彦:「怎么啦?」 周文彦将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却不作评价,只问:「明天有时间吗?」 黎元淮点点头:「做什么?」 「约会。」他迅速回答。 约会,这两个字,未免也太暧昧了些。 黎元淮听见了,下意识看向晏家大门的方向。 晏飞白还没回来。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总是去主动寻找他,很在乎他的意见这件事情,真的很不好。 于是抬起头来时,她半带着冲动,但是很果断道:「好。」 周文彦笑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第二天早上八点,黎元淮就已经做好准备,要出门了。 她和周文彦都不是习惯于睡懒觉的人,和黎伯烧那种夜猫子是不一样的两种生物。所以这一大早的外出,还是引起了奶奶的注意。 奶奶见她在穿鞋,凑上前来,琢磨着黎伯烧还没起,她这梳妆打扮好了,是和谁出去呢?当下便好奇地问:「是和飞白出去?」 「不。」她在系左边的鞋带,随口回答。 奶奶皱眉,追问:「伯烧?」 「不。」她开始系右边的鞋带,笑着说:「姑姑还没睡醒呢奶奶。」 「唔——」奶奶心不在焉的:「那是谁啊?」 黎元淮终于系好了鞋带,随后便直起身,坦坦荡荡道:「周文彦。」 第153页 「哦……」奶奶瞭然,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欣喜? 黎元淮分辨不出。 「怎么了吗?」她问。 「没事。」奶奶回答,不再提问了。 黎元淮耸耸肩,「那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奶奶送她出门,顺便嘱咐道。 她们出门时,周文彦刚走进壹号院,看见黎奶奶送黎元淮出门,赶紧小跑着过来,两大步跨上台阶,笑着和奶奶问好:「奶奶好。」 黎奶奶老早见过他们父子俩个了,当下笑眯眯的送两个人出去。 老太太注意到,周文彦似乎没有约别人,只约了她孙女儿一个。 这发现让她有些意外,以及……好吧,意外。 被奶奶腹诽着的黎元淮,并没有察觉出这样的安排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她更在乎的是,周文彦到底是想要去哪,所以一出了院子,便问:「嗯……去哪?」 「我前两天,去研究所的时候,有个学长告诉了我一个地方,我想去试一试。」他解释道,然后跨上了路边的自行车。 黎元淮看着他和他的车,诧异地问:「呃,我们坐这个过去?」 她的自行车,还从没有出过上清街呢…… 「怎么?信不过我的技术?」他反问。 黎元淮看着他,背着良心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来吧。」他拍了拍后座,「现在带你坐这个,以后,带你坐——那个。」 他说着,指了指贰号院的车库。 那车库掩在树荫之下,黎元淮看不见里面的车辆,只以为大概是什么名贵的跑车吧,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个」车上,所以就完全忽略了,周文彦那句话里更为重要的另外两个字。 「以后」。 以后可长可短,从现在到未来,往后的每一刻,都可以称为以后。 黎元淮见周文彦对这个交通工具十分坚持,只得坐上他的后座。 周文彦说了句:「出发啦。」 说罢,就真的出发了。 黎元淮抓着他的衣角,在仲秋的寒风颳过耳畔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穿裙子出门。 而周文彦,在她看不见的方向,目光悠然惬意。 俩人的身影离开了上清街时,晏飞白终于从窗帘后面挪了出来。 一直躲在阴影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的感觉,很奇怪。 好像再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了一样。 他有些烦躁,扯开了领口的扣子,一屁股坐在床上,心乱如麻。 什么自信心爆棚,什么淡定从容,那些当然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周文彦的时候开始,晏飞白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恐怕将是他往后余生里,最强大的敌人。 不是战场上厮杀的敌人,而是情敌。 一个男人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时,是什么样的眼神,晏飞白再了解不过。 与黎元淮在一起时,周围只要有反光的平面,他轻轻扫上一眼,就知道自己根本无所遁形了。 恐怕也只有黎元淮自己不愿意相信了。 周文彦的眼神里,就有那样,坚定不移的东西。 晏飞白闭目,忽然狠狠捶了一下床沿。 怎么非得是他…… 周文彦带她去了一家开在弄堂里的理髮店。 呃,其实也不应该说是理髮店,准确的说,应该是理髮人。 不不不,应该是理髮……凳? 总之,是一个老奶奶,一个凳子,一块布,然后,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元。 只要两块钱就能剪头髮的老奶奶。 周文彦带她来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地方。 老奶奶看见周文彦过来,笑眯眯的问他:「你怎么又来啦?」 黎元淮有些诧异,「你已经来过了?」 她还以为,他叫她出来是为了让她做嚮导,却不想,这个外地人竟然自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地方,并且,带着她这个本地人长见识来了。 周文彦应了一声,然后扭头对老奶奶说:「奶奶,我妹妹想剪头髮,您看看,也给她设计设计?」 设计设计。 黎元淮琢磨着这个词彙。 并不是每一个tony都能很好的设计,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可是周文彦却提到了设计两个字,顿时就让她生出了点好奇心来…… 「哎呦,我可设计不了,小姑娘家家的,为什么不去店里呢?」老奶奶好谦虚的,上下打量着黎元淮,啧啧称奇:「哟,你们家人都长得好,这小姑娘,可真好看啊。」 黎元淮不好意思的笑。 「您过奖了。」 周文彦转过头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问,想试试吗? 黎元淮回望过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老早就想剪短髮了的,可是仍然很高兴。 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了。 大不了,就把事情都推到周文彦身上就好了呀。 于是她轻轻点点头。 周文彦便转头对奶奶说道:「所以才来找您啊,您手艺最好,别人,我怕糟蹋了我妹妹模样。」 第145章 一次成功的约会 「呃……」黎元淮被周文彦这样直白的夸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154页 奶奶见他们坚持,便没再赶人,只招唿她坐在椅子上,把那块已经用旧了却十分干净的围布围在了她身上。 「丫头可想好了啊,剪掉了就接不回来了。」 她最后一次提醒道。 黎元淮眨巴眨巴眼,琢磨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还会长出来的,没关系,剪吧奶奶。」 「好嘞。」奶奶应了一声,这才扯掉了她头髮上的皮筋。 长发倾泻而下。 周文彦靠在自行车上,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一脸的跃跃欲试。 「你说约我出来玩,就是剪头髮?」 黎元淮问,心想着这哪里是约她出来玩,明明是出来玩她…… 「好玩吧?」他问,目光柔和。 她不敢点头,怕影响到奶奶的动作,便只能说:「嗯!其实看见唐初姐那天,我就想剪头髮了。我觉得短头髮的女孩子,好帅气啊,但是一直没有勇气。」 他抿唇。 奶奶正在往她的头髮上喷水,她早上洗过头髮才过来的,头髮还没有完全干透,奶奶只喷了一少部分就足够了,然后就开始刷刷刷地剪了下去。 又黑又亮的头髮扑簌簌地落下来,黎元淮看着围布上面的碎发,感觉有些奇怪。 她怎么一点都不心疼的? 这里没有镜子,她连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是就是不怕变丑吧。 毕竟,在她的人生中,容貌最有用的时刻就是在戏台上。 而在戏台上的时候,她是她,又不是她。 所以她的容貌,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吧? 这么想着,她便更觉得坦然了,安心坐在那里发呆。 周文彦一直盯着她看,这时候忽然问了一句:「总是留长髮,偶尔换换短髮,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嗯,早就想换啦。」她承认道。 「是啊,早就想换了。」他随口回应,唇畔含笑。 黎元淮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好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不就是换个髮型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头髮是长在她身上的,无论怎样,都分不开啊。 奶奶手上动作十分利落,不过十几分钟,黎元淮就由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数着齐耳短髮……还是姑娘。 长发短髮都是姑娘。 她起身之后,周文彦也坐下来理了理头髮,起身时精神了不少。 俩人不免要对奶奶的手艺来一次熘须拍马,感嘆着奶奶精湛的手艺。 可惜的是,一直到离开奶奶的摊位之前,黎元淮并没能亲眼看见自己的新造型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也就没办法真情实意的感谢她。 周文彦带她拐了两条街,去了研究所。 黎元淮便从一个惊喜当中,瞬间转到了另一个惊喜当中。 她从没有去过研究所哎…… 虽然这个研究所的外表看上去和学校的教学楼没什么区别,当然,在进了门之后,她发现了,里面也……什么区别。 周文彦见她失望的神情,不禁失笑,解释道:「这是凤城大学原来的教学楼,不过现在属于研究院了。」 黎元淮恍然。 周文彦带她大致参观了一下,然后便换好了衣服,一起去了实验室。 黎元淮简直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她看着那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培养皿,真难相信,这些都是她平常避之惟恐不及的细菌。 不免要啧啧称奇一番:「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好像……小狗?还有那个,那个是松花?」 周文彦笑着回答:「嗯,红色的菌落是金黄色葡萄球菌,绿色的是木糖葡萄球菌,黄色来自谷氨酸棒状桿菌,白色的是猪葡萄球菌。」 「呃……」黎元淮想了半天他所说的那些名称,也没有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对上号,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能总结道:「嗯,挺好看的……」 一切专业的名词,在她眼中不过是好看二字。 周文彦忙活了一个礼拜,才做出了几个来给她看,换来一句好看。 可人家就是觉得高兴啊。 来自一个医科男的浪漫。 「淮淮。」周文彦叫了她一声。 她这才抬起头来,新剪短的头髮浮动了一下,然后软软的贴在额前,好看极了。 也是好看,比他的培养皿好看多了。 周经桓这人轴,喜欢的东西一般不变。 所以想要得到的东西,一般也是从没有失手过的。 「怎么?」黎元淮对他的狼子野心毫无察觉,只觉得与他亲近了好多,所以便渐渐放下戒心了。 「喜欢你的新造型吗?」他问。 刚刚他带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时,她已经找过镜子了,很好看。 「我很喜欢。」她笑着,而后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我奶奶喜不喜欢。」 周文彦垂眸,想想也是。 「那晚上我陪你一起回去吧。」他自然道。 「唔?」黎元淮光顾着看培养皿里面的松花,随口回答:「哦好啊,我奶奶很喜欢你的,早说过想请你回家吃饭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那就好。 晏飞白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打来电话,当然,他就算打来了,黎元淮也听不见。 她陪着周文彦在实验室里呆了整整一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想试一试,周文彦也乐此不疲的替她讲解着每一样设备的不同用处。 第155页 等俩人回过神来时,才惊觉天都要黑了,这才匆忙离开实验室。 回家时,周文彦还是骑着自行车带她,路上遇到了好多出来遛弯的街坊邻居,大家看见黎元淮时,都笑着和她打招唿,然后下意识地转过头,想和晏飞白也打个招唿。 可是晏飞白…… 怎么不是晏飞白? 黎元淮明知他们在惊讶什么,可又不能一个个去解释周文彦的身份,只好无视了他们的诧异的目光,只想着快点到家就好了。 等到俩人终于停在了黎家门口,黎元淮才真的松了口气。 她跳下车,四处看了看,指着台阶旁的一块空地说:「你先把车放在哪吧,吃完晚饭再回去。」 周文彦依言照做。 黎元淮打开门,先是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 门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听声音,奶奶和周姨应该在厨房忙活着晚饭。 而客厅里,亦有些电视声。 想来,大家应该都在家吧…… 黎元淮有些忐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的短髮。 第146章 大厨 周文彦放好车跟上来,就看见她探头探脑地背影,不免摇头轻笑。 黎伯烧原本在看电视,隐约间听见开门声,便迎了出来,结果一看见她这造型,立刻做出了最本真的反应。 「咦?」她惊讶的看着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黎元淮抿唇,笑眯眯的问她:「怎么样?」 黎伯烧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看着倒没有不满意的感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刚从厨房出来的奶奶和周姨就同时看见了黎元淮。 「啊?」俩人同时惊唿出声。 黎元淮看了她们的反应,这下更担心了,急忙把身后的周文彦扯进来,指着周文彦对奶奶说:「那什么,是他他他让我剪的……」 这下,原本就已经很惊讶了的三个人,更惊讶了。 「他让你剪的?」黎伯烧错愕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和周文彦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周文彦一点没辩白,非常男人的应承下来:「是,都是我我我的错……奶奶好……」 奶奶光顾着看黎元淮,半天没回过神来…… 晏飞白这时候从客厅里踱了出来,目光落在黎元淮的脑袋上,没有说话。 「啊,你也在!」她赶紧脱了鞋凑过去,抓着晏飞白的袖子,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挤眉弄眼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好看?」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要是敢说什么不好听的,我分分钟就会搞死你,所以你看着办。 晏飞白神色如常,当着奶奶的面,捏着丫头下巴,左右转转,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 「还成,能看。」 黎元淮闻言,搓了把他的脸,把人家脸都搓红了,而后转向奶奶,「您看,飞白都说好看……」 奶奶看起来虽然不太满意她的先斩后奏,可倒也不觉得有多难看,所以便没说什么,只说:「嗯,谁也没说不好看啊。」 说罢,转向周文彦:「文彦快进来,马上就开饭了。你爸爸呢?不过来吃饭?」 「哎。」周文彦应了一声,「南港医院明天要开大会,他要回去看看。」 黎奶奶恍然,然后嘱咐黎元淮招待好客人,便回厨房做饭去了。 剩下晏飞白,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进屋了,根本没说话。 黎伯烧看着黎元淮,回到客厅时还嘟嘟哝哝的夸奖:「不错哎……」 黎元淮带着周文彦去洗手,却一直在想晏飞白的反应,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怎么看着……好像生气了似的。 周文彦洗了手,就去厨房帮忙去了,黎元淮原本想去客厅看看晏飞白,可是见周文彦都去厨房了,她也不好一个人去休息,只好跟着他一起过去。 奶奶正在切土豆丝。 周文彦见了,上前道:「我帮您吧奶奶。」 奶奶下意识的回:「不,不用,你们小孩子,不会干这些活儿,去玩吧……」 周文彦却没有动,态度倒挺诚恳挺坚决的:「平常在家我也经常做饭的奶奶。」 「哦?你还会这个?」奶奶狐疑。 周姨也好奇起来,见状便帮腔道:「要不您让他试试?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男孩子会做饭的呢……」 黎奶奶也是一样的好奇,便把刀给了周文彦。 周文彦接过来放在一边,然后挽起了袖子…… 这个过程不紧不慢,充满了匠人般的认真和自信。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周文彦开始了自己鬼斧神工的刀工表演。 秀你一脸。 土豆芹菜胡萝蔔,猪肉鱼肉牛肉,不管什么样的食材,在他的手底下,全都变成了五星级酒店的标准的模样。 黎元淮听得那哒哒哒哒的切菜声,就觉得应该要立正敬礼了…… 不仅仅是她,之后,在厨房的周姨、奶奶,以及后来赶到现场的晏飞白和黎伯烧,全部都开启了「哦」、「哇」、「厉害厉害」的捧哏模式。 最后,在周文彦一个人做好了一桌子菜的前提下,几个人总算是坐在桌子旁边,一起吃饭了。 周文彦还繫着奶奶的围裙,听着奶奶抱歉地说:「你看看你,让你过来吃饭,结果还辛苦你自己做,让奶奶多过意不去。」 第156页 周文彦急忙说着不敢不敢。 「没事的奶奶,我在家的时候,也经常给我爷爷做饭。」 「好,好孩子,以后经常过来吃饭,奶奶亲自给你做,你都喜欢吃什么?」奶奶越发的喜欢这个孩子了。 周文彦用一桌子菜换来了一张长期饭票,不可谓不值得啊。 黎伯烧在两人的对话中,轻松夹起一块子酸辣土豆丝,并且用胳膊肘碰了碰黎元淮。 「嘿,你看这,土豆丝细得跟头髮丝似的,真是厉害死了啊……」说罢,转向周文彦,带着三分玩味:「我说老周,认识十来年了,都没见你有这个本事,你说,你是不是寒暑假里偷偷跑去五星级酒店当厨子了?」 奶奶白了她一眼,她才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噗……」黎元淮轻笑出声,也被奶奶白了一眼,立刻收了笑容,对周文彦竖起拇指,「厉害厉害。」 周文彦眨眨眼。 晏飞白夹了一块子土豆丝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便夹了一块子给黎元淮。 黎伯烧看着这俩人,再看看周文彦,抿着唇跟黎奶奶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点猫腻来。 什么啊,这无声的战争,无硝烟的战场,分明就是三角恋好不好。 黎奶奶眨眨眼,全当没看见。 一顿饭,相安无事。 夜里,终于送走了两个小伙子,奶奶才有时间把自家孙女儿扯到眼前来,戳戳她脑门儿…… 「谁让你去剪头髮的?看看你把自己弄的,像什么样?」 黎元淮弱弱的:「像奶奶的孙女儿呀……」 奶奶看见她那样子,颇为无奈的摇头:「你啊,还好不会影响你上台你知道吗?要是影响上台的话,我看你上哪哭去……」 黎元淮有些不解。 她自己的头髮,想剪掉,为什么要担心影响上台呢? 她明明就不担心啊…… 难道说,奶奶真的把唱戏看得比她还重要吗? 回房间睡觉时,黎元淮讷讷地想着,路过窗口,抬眼望着晏飞白房间的方向。 晏飞白低着头,正在手机上按着什么。 黎元淮见状,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手机,刚找到,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第147章 金刚芭比 黎元淮急忙躲到一旁,打开了那条未读消息,可看了才知道,原来发件人却并不是晏飞白。 发现了这个事实,让她十分的失望。 黎元淮从窗帘的缝隙间,偷偷看了一眼晏飞白的方向,这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哎—— 她无奈的嘆息着,看向了屏幕上的那条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简讯。 是黎伯焱发来的。 金刚芭比:侄,女儿。 他总是这样,自己没有女儿,一见了她就占便宜,真的让人又窝火有……无奈。 她嘆了口气,还是乖巧的回过去:叔,叔。 金刚芭比秒回:乖。 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呀……就说个「乖」就完了?这人也太没正事儿了吧。 故意挑事是不是? 黎元淮愤愤然放下手机,转身走进浴室洗漱去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她的手机在不停不停的震动着。 晏飞白也换好了衣服,离开了晏宅。 不过这些,她都没能察觉。 等她终于洗好澡回到卧室,看见的是手机上一条未读简讯,以及整整十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来自于金刚芭比黎伯焱的。 金刚芭比:个死孩子,为什么不问我有什么事? 黎元淮哈哈大笑着拨了回去。 「怎么啦叔叔?我刚刚去洗澡了。」她带着笑意和歉疚说。 黎伯焱在那头冷哼了一声,很不满意:「跟你说话真的没意思,你就不会主动来问问我吗?」 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这个金刚芭比,一天到晚风一阵雨一阵,变脸比翻书还快,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全家上下都只能宠着了不是吗? 「好,是我的错,所以你就说吧叔叔……」她无奈地说,顺便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再背会儿单词,她就要睡了,于是只能实话告诉他:「我要睡觉了。」 「哼,你态度一点都不诚恳,我不喜欢你了。」黎伯焱并不买帐,并且对于她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嗤之以鼻:「真是的,这样过日子,有意思吗?你给我等一下,等我说完再睡……」 「所以我就一直在叫你说啊叔叔……」黎元淮觉得委屈死了,真是莫名其妙就被训了一顿。 黎伯焱被她催促着,终于大发慈悲,清了清嗓子,不无傲娇道:「那个,我要去凤城住一段时间。」 「唔。」黎元淮讷讷的应。 住啊,又不是没地方给他住。 黎伯焱对她的冷淡态度感到十分的生气。 「我说我要去凤城住一段时间了……」他重复了一次。 黎元淮一脸懵:「我说嗯,知道了。」 「你……」黎伯焱简直无语了,第二次重复并且解释道:「我说的是:我要去凤城,并且租房子住一段时间。」 黎元淮这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第一反应却不是欢迎,而是担心。 黎伯烧为了什么来凤城,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第157页 不过是为了能离二奶奶远一点,可以摆脱二奶奶的束缚罢了。 原本黎伯焱留在南港,多少可以牵制一下二奶奶,让她不要闹着追到凤城来。可是黎伯焱要是也过来了,那不就等于把二奶奶也带过来了吗? 所以她立刻追问:「你等下,你要过来,二奶奶知道吗?她同意了?」 黎伯焱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当下便笃定地回答:「嗯,同意了。」 四个字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黎元淮虽然还是有些怀疑,可想着他对黎伯烧的上心,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说:「哦……那好,那我明天跟奶奶说。你什么时候到?租到房子了吗?需不需要帮……」 她还没说完,就被黎伯焱不耐烦地打断了。 「什么跟奶奶说,我自己会跟大伯母说的,我是让你跟伯烧说一说!」 「啊?说什么呀?」黎元淮更懵了。 黎伯焱这下子,反倒吞吞吐吐起来,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是想让你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 黎元淮傻眼…… 「你……认真的吗?」她一边抠着窗帘一边问,眉头蹙起。 「嗯。」黎伯焱应了一声。 「可是二奶奶那边,你怎么解释呢?你那样把她赶走了,结果还要过来找她,二奶奶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呀……」黎元淮着急地说:「万一她要过来把她带回去可怎么办?毕竟,她还是姑姑的监护人呀。」 黎伯焱听完她的话,好一会儿都没回答。 就在黎元淮以为他都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才嘆了口气,用今晚最正经的语气说:「你放心,我妈不会再想这个了。淮淮,其实,我们明年就要移民了,我剩下的,只有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移民。 这消息对她来说都像是当头棒喝,何况是黎伯烧呢? 原本来凤城时,她就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要是知道了黎伯焱干脆就要移民了,她恐怕…… 「她接受不了的……」黎元淮笃定道,说到这里,她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急忙追问了一句:「叔叔,你的意思,是不带她走,是不是?」 「是。」他声音很轻。 黎元淮好一会儿都没回答。 她低着头,看见晏飞白开门进屋,一时间都忘记了惊讶他的出门。 黎伯焱在电话那头,低声下气求了她好久,直到晏飞白那屋的灯熄灭了,他都没有停下来。 黎元淮皱眉,望着对面漆黑一团的窗子,良久,才低声道:「那我……问问她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淮怀着满满的心事准时起床,摒除一切杂念,下楼喊嗓。 奶奶把水杯递给她时,看见她的头髮,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嘆息,一副不大满意的模样。 不过却没再说什么。 她松了口气,赶紧喝了水出门,一刻都不敢再耽搁。 经此一役,她算是明白了,先斩后奏的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起初因为如愿而产生的兴奋劲儿,在奶奶的失望面前,早早便消磨殆尽了。 这大概就是叛逆的感觉吧…… 她想。 没过多久,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怎么好好和她说过话的晏飞白,便准时绕到后院。 第148章 心理阴影 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两个人一直在冷战中斗智斗勇,可是每回看见她仍旧能对着那棵树喊嗓,都让晏飞白觉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那棵小树没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不过……那棵小树没有,不代表,他本人没有啊。 晏飞白给黎元淮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蛮大的。 于黎元淮来说,这心理阴影是无形的,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或者是在她照镜子时,忽然蹦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画面,总而言之,是已经影响到了黎元淮的正常生活的! 所以她当然生气。 于是,对于晏飞白来说,就不仅仅是心理阴影的程度了。 因为这明显已经上升到现实了…… 已经达到了让黎元淮可以半个月不理他的地步。 半个月啊,已经破了歷史记录了都…… 想到这里,他抿唇,慢慢悠悠挪到她身后来。看着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后脑,手指缠绕着她的髮丝,仔仔细细打量起她的新造型来。 昨晚,他都没怎么仔细看,光顾着和周文彦那厮斗智斗勇去了。 今天仔细看看,第一感觉就是:嘶——也太短了吧?已经短到脖子都露出来了…… 他看着她白皙挺拔的脖颈,有些痴迷,更多的,却是不满。 他的姑娘,怎么可以给别人看呢? 就算是脖子也不行! 晏飞白占有欲爆棚了,整个人都愤怒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黎元淮,却丝毫都没有被他的愤怒吓到,反而不耐烦地甩了甩脖子,躲开了他的触碰。 晏飞白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绕到她面前去,定定的望着她。 黎元淮把碎发都拢到耳后去了,沉得小脸圆润饱满,实在是可爱的紧。 他生着气呢,还是忍不住上手捏一把,被她再一次打掉了手…… 「去,滚一边儿去。」 她还没忘那天晚上他在这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第158页 晏飞白当然也没忘,都深深的印在脑袋里,时时刻刻回味着呢。 真是……美好的回忆啊。 要说下一次,恐怕就是他们的洞房之夜了吧…… 想到这,晏大少着实有些难过了。 揉着黎元淮脸颊的手,越发大力起来。 黎元淮躲避不及,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任他搓圆捏扁了。 哎,从小到大,多少次闹别扭到最后都是用这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翻过篇儿的。 当下,也只好无奈地望着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俩人这场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小别扭,终于闹完了,日子还得过,还能离咋的? 在这个大院里,谁和谁都能闹掰能分开,唯独这两个,永远也分不开。 官配锁死。 俩人在这闹了一会儿,便往街上去晨练了,谁也没注意到,一道目光追在俩人身后,一刻都不曾移开。 后院的围墙后面,是周家的后门。 黎家和晏家面对面,黎家和周家背靠背,倒还都挺亲近的。 此时的周文彦刚刚起床,一低头便就看见楼下这一幕,随后转身下楼时,第一反应便是:真希望自己还在做梦。 昨晚晏飞白过来说的那些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从黎家出来不久,晏飞白便发了简讯过来,说想和他谈谈。 好啊。 谈什么呢?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在暗示他,不要再给黎元淮添麻烦了。 他明明都已经做好了要挨一拳头的准备。 虽然他也知道,晏飞白可不是只会动拳头的人。 但也不应该,只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警告,就草草了事的。 甚至于,严格来说,他说的话都算不上是警告。 当时周家没有别人,周文彦便也没藏着,只笑着问他:「是不应该给她添麻烦,还是,不应该给你添麻烦?」 晏飞白倒是想都没想就回答:「是一样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周文彦咬舌,颇为后悔问出了那么一句话。 晏飞白说,黎元淮的生活很简单,轻易做出改变,对她不好。 的确,经过昨晚的事情,周文彦也明白了,黎奶奶对黎元淮的影响有多大。看见黎元淮回家时那局促不安的样子,他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的初衷是要让黎元淮发现,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就像习惯于长发,可以梳短髮。习惯于只信任晏飞白,也可以试着,开始信任他。 晏飞白当然理解他的想法。 就像他也理解晏飞白一样。 晏飞白是怕他过多的改变黎元淮,会让黎元淮和家里起了冲突。 双方都在害怕,在他们的角力的过程中,黎元淮受到误伤。 可是这种误伤,几乎是必然。 任何冲突都不能避免误伤。 比如黎伯烧和黎伯焱兄妹两个的事情,黎元淮就被误伤了。 不过这伤痕暂时来说并不是很明显,算来算去,大概要在半年之后,才会深刻的体现出来。 黎伯烧在知道黎伯焱要搬到凤城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一连好几天,都在琢磨着和哥哥一起生活要注意什么,要买些什么。 整天拉着黎元淮到处去买东西。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也是最让黎元淮觉得心疼的一件事是,黎伯烧还在学习做饭。 她明知道黎伯焱半年之后就会离开,明知道黎伯烧就算学会了做饭,也不见得能留住这个哥哥,留住自己的家。 可是她却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她只能看着黎伯烧沉浸在马上就能和哥哥团聚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很久之后,当白髮苍苍儿孙满堂的黎元淮再回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了,和黎伯焱生活的这半年,是黎伯烧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半年。 和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备受宠爱,如同每一个花季少女一样,感受家庭的温暖。 就像是黎伯焱为她举办了一个漫长的成人礼一样。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黎伯烧都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所以也就导致了,失去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只能活在痛苦的深渊里,每天守着这些回忆,恨他,也恨自己。 包括黎元淮在内,没有人提醒过她分别两个字,所以她便天真的觉得分别两个字一点都不重要,并且永远也不会出现。 第149章 犹豫 黎伯焱选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是两三年前刚刚建成的一个高档住宅区,因为是学区房,又在市中心,所以售价颇高。从学校走路过去,最多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黎伯烧如果住在那里,上学放学肯定是很方便的。 黎元淮在知道了这个房子的地点时,就已经觉得黎伯焱真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至少,和他表现出来的金刚芭比模样相比,应该是不大一样。 可是当她知道这座房子是他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并且房本上写着的就是黎伯烧的名字时,还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这分明就是一局棋啊。 一局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只等待一个顺水推舟的东风的大棋。 不仅仅是黎元淮,就连黎伯烧,都是万分惊讶。 按照黎伯焱的指示,俩人看见房本和钥匙一起,出现在黎伯烧带来的那个行李箱的夹层里时,都沉默了。 第159页 黎伯烧不知道有多惊讶,捧着那个四四方方的档案袋,在地上坐了好长时间。 地上凉,可姑侄两个,却不在乎了。 黎元淮就在她旁边,默默的看着她,并不去打扰。 她应该要给她时间,让她去平復心情,让她心里的感动发酵。 良久,黎伯烧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好这个房子了,淮淮……」她喃喃道,声音有些不稳,却透着浓浓的欣喜:「他不是要扔了我,他是老早准备好了,要跟我一起过新的生活……」 她话音刚落,眼泪瞬间滑落,接着便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落。 落在她手里的档案袋里,落进她自己的心里,也落进她和黎伯焱互相扶持着的十六年岁月里。 黎元淮看着她,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共情,可是当下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她。 只好只是沉默着,并不去反驳。 明知道这场相聚的结局终将是分离,那么相聚就没有意义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一直在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告诉黎伯烧事实,仅此而已。 「你说,如果知道一件事的结果并不如人意,那要不要告诉当事人呢?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像她想像的那样美好呢?」 下午第二节物理课上,黎元淮趴在桌子上,小小声地问周经桓。 这段时间,俩人已经习惯了在各种各样的课堂上,开小差了。 周经桓正在看武侠小说,根本没心情搭理她,只是随口问:「谁啊?」 「没谁啊……」黎元淮心虚着,并不想告诉他那么多,只是不耐烦地催促着:「你就说你是怎么想的就好了呀。」 周经桓皱眉,挠了挠头。 「那得看是什么事儿了吧……」 黎元淮一听这个,来劲了,赶紧解释道:「我跟你说的形象一点啊。比如呢,就是,你跟你哥原来都不在一起住,现在你哥忽然说,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看起来好像是要一起过一辈子一样,但是,其实他并不会一直跟你生活下去……然后,我知道这件事,你觉得,我要不要告诉你?」 俩人嘀嘀咕咕的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靠在一起的样子明显就是没认真听讲的模样,所以周经轩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俩人身上,略有不满。 周经桓的目光原本一直落在小说书本上,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准确的落在黎伯烧身上。 黎元淮一惊。 「你……」她想说你别看她,可是话一出口,便发现了自己这样说好像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赶紧改口:「你快说!」 她说话时没什么好气儿,但她自己知道,这种情绪里更多的,是做贼心虚。 周经桓头髮剃的短,看起来真的像个小沙弥似的,是一派的从容淡定。当下对着黎伯烧扬了扬下巴,那目光就像是在说:「是她吧?」 黎元淮抿着唇,决定抵死也不回答。 好在周经桓也没强迫她。 「是我的话,就告诉我。」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态度也变得心不在焉的,言简意赅:「是别人,就别说。」 这个别人,似乎已经是意有所指了。 黎元淮抿唇,觉得自己暴露了黎伯烧的秘密,有些内疚。 可是转念一想,周经桓之所以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是因为黎伯烧最近逮着人便说自己马上就要和哥哥一起住了,其实……也不完全怪黎元淮的。 所以,她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 「为什么?」她追问。 周经桓想了想。 「因为我和我哥……本来也不是那种非得和对方在一起的关系吧……」他犹豫着,「好像是,我烦他他也烦我,我俩恨不得赶紧分开拉倒。」 黎元淮本来还一脸认真,闻言,不免撇嘴:「哎,没正经。」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与周经桓互相讨厌着的哥哥与他产生了一些心电感应,忽然停下了正在进行的课程,准确的朝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注意力集中一点哦,不要开小差。」他没有点名,却非常明显的提醒道。 前面的同学转头看了过来。 黎元淮急忙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周经轩顿了顿,便重新开始讲课。 虽然已经做了一班的班主任,可是他温柔敦厚的行事作风却还是没有改变,即便是不满和生气,也总是温和的,从来没见他发火过。 这样子作为任课老师还可以凑合下去,可是作为班主任,就不大合适了。 毕竟,以后可没有秦老狠给他撑腰了呀。 班主任这样温柔的直接后果就是,班级里的学期气氛越来越松散,大家没有了敬畏感和紧张感,就别提什么集中注意力了。 所以,周经轩最近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改变。 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改变自己的任课方式。 虽然他从来都不屑于去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有时候,杀鸡儆猴总是必要的。 不过,这个「鸡」的选择上,变得尤为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堂弟身上,警告意味颇为浓厚。 然而,周经桓却压根儿没怎么在意。 第160页 是啊,他可是连秦老狠都不怕的「问题少年」周经桓啊,还会怕从小看到大的一个温柔大哥? 第150章 解惑 尽管温柔的表面之下,是极致的腹黑,可对于周经桓来说,周经轩一直都是一样的。 剩下的半节课,黎元淮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课后,黎伯烧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说:「淮,姑今天不去上表演课了,一会要去商场里买些家居用品和生活用品,就不等你啦。」 「啊……」黎元淮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黎伯烧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黎元淮背起书包看看她的背影,转身和晏飞白还有张奇峰摆了摆手,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嘆了口气,刚要离开,却被人叫住了。 「淮淮。」 她应声回头,看见陆渊追了过来。 他也正望着黎伯烧离开的方向,走近后,才低声问她:「她哥哥要过来了,对吗?」 黎元淮一开始有些惊讶,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可随后才想起,他和黎伯烧正在谈恋爱呢,就算是知道彼此的事情,也很正常。 不过她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思来想去,大概就是因为这几天黎伯烧光顾着忙活张罗布置新家,压根儿没有和陆渊说过几句话吧…… 想到这里,黎元淮不禁有些心疼起陆渊来。 「呃,嗯,快了。」 她答道。 陆渊望着她,目光有些古怪,可是具体哪里古怪,黎元淮又说不上来。 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与她告别。 黎元淮也对他摆摆手,看着他转身回去的背影,没来由觉得有些落寞。 周文彦今天也请了假,要去趟研究所,两人便约好一起离开学校。 其实周文彦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好好上过学,基本上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整天不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通常都是和他爸爸一起呆在研究所里,搞那些黎元淮听都听不懂的研究。 黎元淮与他见面的机会也是很少的。 京剧院和研究所都在同一个方向,俩人要一起走一段路,不长不短,却足够让黎元淮察觉到沉默的尴尬,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只好把刚刚问过周经桓的那个问题,重新修改了一次,又问了他。 「你说,如果你知道一件事的结果是不好的,但这件事情说到底又和你无关,你会不会告诉当事人,结果是不好的?」 她小心翼翼的措辞,再不想发生刚刚那种,瞬间就猜出了当事人的情况了。 虽然这两个姓周的男孩子都不是八卦的人,也都没有说旁人是非的习惯。 可是两个周家,毕竟是不同的。 周文彦的家族和黎家瓜葛更深一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更应该防备一些。 所以黎元淮面对周文彦时,才会更加谨慎一些。 周文彦想了想,问她:「很重要的事情?」 黎元淮十分笃定:「非常重要。」 「结果不好的话,那过程呢?」他又问。 黎元淮顿了顿,才说:「如果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过程应该是……十分美好的。」 从黎伯烧这几天的表现来看,这个过程简直不能更美好了不是吗? 她说完,轻轻嘆息。 「既然过程很美好,不过结局不美好,我觉得,如果是我,我不想知道结局。」周文彦淡淡道。 黎元淮十分惊讶。 她原本以为,按照周文彦这种思维模式,应该更喜欢先知道结局才对吧? 毕竟,对于这种搞研究的科研人员来说,节约时间成本不是最重要的吗? 事实证明,她错了。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被周文彦哈哈大笑着反驳回来:「我说淮淮,正是因为我是你口中那些』搞研究的』,所以我才更注重每一个实验过程,不管是验证我是对的,还是我是错的,这都是证明』我』的方式,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你能明白吗?」 证明「我」的方式。 黎元淮愣愣的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周文彦淡淡道:「无论是做实验也好,还是做人也好,结果带来的伤害只是一时的,当你铭记了那个过程之后,哪怕结局并不美好,只要过程美好,在你的记忆中留下的就都还是幸福。」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竟然彻底的解决了黎元淮的担忧。 她简直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于是激动之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摇晃着感谢他:「周文彦,你解决了我目前最大的困惑!太感谢你了。」 周文彦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行,我也算教你了点好。」他喃喃道,「不然,等你以后回忆起来,我只教会了你打麻将,就不太美好了……」 黎元淮哈哈大笑,顺手捶了他一下。 俩人闹作一团,彼此都觉得亲近了不少。 京剧院不远,很快就到了,黎元淮便站在台阶下对他说再见,然后高高兴兴的转身上去,十分轻松。 可是没走多久,却被他叫住了。 她已经上了两节台阶了,这会儿转过身来垂眸望着他,有些不解。 第161页 周文彦看着她,又补充道:「淮淮,其实人生和做实验不同,人生,是可以改变的。」 黎元淮听了他的话,再想起那天夜里黎伯焱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黎伯焱那时候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不大容易被改变的样子呀……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说完,俩人互相告别,这次才算是真的分别了。 黎元淮不知道的是,周文彦现在说出这句话的初心,其实是在提醒她,她的人生是可以改变的,她并不是只有晏飞白一个选择的。 她可以在她的人生中建设很多的可能性,并且一一去实践和感受,然后在其中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人生众多可能性中的其中一个。 这种初心,黎元淮当然是体会不到了。 可是,周文彦也体会不到的事情是,有些事情,几乎是不可以改变的。 它坚定的存在于你的生活里,你没办法控制和改变,甚至于,连想要改变的想法都没办法生出来。 通常,我们把它统一称作——命中注定。 第151章 下毒 周末,黎元淮陪着黎伯烧去给黎伯焱买睡衣。 俩人为了一套传说中「最最最最舒适」的睡衣,逛遍了一整条商业街,黎元淮体力这么好的姑娘,都累得不行,觉得脚腕都在疼。 可是这个平常连上厕所都觉得是剧烈运动的黎伯烧,却并不觉得疲倦哎。 哎…… 她在心中默默哀嘆。 真的好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下啊…… 晏飞白就在这时候发来简讯:奇峰说要去吃烤肉,你们什么时候结束?过去接你。 黎元淮如蒙大赦,急忙把手机递给黎伯烧:「姑姑姑姑,晚上去吃烤肉好不好?」 黎伯烧正在挑睡衣,手指在一件件睡衣的料子上摩挲着,颇有些意兴阑珊。 「嗯,吃啊……」她随口回答,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笑着说:「你这么叫我,好像在打鸣哎……咕咕咕咕哒,咕咕咕咕哒,咕咕咕咕哒……」 「你这个,是母鸡下蛋吧……」 两个人说完,咯咯笑成一团。 黎伯烧放下了手里的睡衣,拉着她到另一家店去,边走边说:「淮淮啊,姑还是觉得,咱们去的第一家店,那套睡衣的料子最好……」 黎元淮闻言,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在店铺门前……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觉得终于完成了任务而松了口气,还是觉得窝火…… 她只好趁着黎伯烧大手一挥买了同一款式所有颜色睡衣时,给晏飞白髮简讯通报位置,让他快点来拯救自己。 晏飞白很快就回过来:等我半小时。 还要半小时啊? 真的好久哦…… 这样想着,她便回道:快来快来! 刚刚按下发送键,身边付好了钱回来的黎伯烧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向隔壁的方向。 黎元淮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五分钟之前刚刚逛过的那家店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熟人。 熟到不能再熟了。 「好巧。」黎元淮轻声念叨着。 温慕卿和温若存兄妹两个正在对面的服装店里,挑衣服呢。气氛很融洽,温慕卿也很开心,完全不像是那天冲到家里来打人的轻狂样子。 黎伯烧扫了他们一眼,和黎元淮分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勾着唇说:「淮淮,你说她平常那么嚣张,简直没有她不能干的事儿似的,不就是因为他哥罩着她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拖长了音调,将购物袋扯到腕处提着,然后用空出来的双手捧了黎元淮的脸,左右摩擦着,好像在揉小猫小狗一样。 她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让着她了淮淮,你知道吗?我哥护短起来,可比她哥狠多了,就是我错了,别人都不能说。」 黎伯焱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到大,他能为她改变的,都已经做到了,甚至于她原以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他也默默做到了。 黎伯烧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报答他才好,只能是尽可能的安排好他的生活,让他安安稳稳的,和自己一起生活下去。 黎元淮的脸被她捏得皱在一起,软绵绵肉嘟嘟的,看着就十分讨喜。 她就这么轻声应和着:「啊,是啊……」 希望吧。 她想着周文彦说的话。 或许,人的命运真的是可以被改变的,也说不定呢? 嗯,没错。 这么想着,她的笑容也更加坚定起来。 她要帮黎伯烧留住黎伯焱,让他们能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不要分开,永远也不要分开。 黎伯烧笑得开心极了。 俩人逛了这么久,都觉得累了,当然,也不想在逛街的时候和温慕卿走了个对面,还要正面刚,那可就是身心疲惫了。 可晏飞白他们又要很久才到,俩人刚巧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店,里面还卖书卖花,装修的很漂亮。俩人便进去要了两杯咖啡,安安稳稳等着晏飞白他们过来。 一坐下,俩人就再也不愿意站起来了。连话都不想再多说,只默默喝着自己的咖啡,魂游天外。 第162页 不过二流剧情,始终都是二流剧情。 她们刚坐了没一会儿,连咖啡都还烫着呢,偶然间一抬头,忽然发现温慕卿也进来了。并且一进门,就直接走进柜檯里面,与工作人员十分熟稔的样子。 黎元淮和黎伯烧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原来,这家店是温家的产业。 还处于极度疲惫中的姑侄两个,顿时都没食慾了。一个在不耐烦的看着表,另一个,在琢磨着晏飞白怎么还没到。 温若存一进门就看见他们了,这会儿笑着对她们招招手。 黎元淮自然是礼貌的点头致意,可黎伯烧却只挥了挥手,就算是回应,态度不怎么友好。 温慕卿顺着温若存的目光望过来,见了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穿围裙的动作也停住了。 身边的店长不解的望着她。 因为在amy的生日会上,黎元淮告诉温慕卿他和晏飞白已经谈恋爱了,从那之后,温慕卿一直没有上学。 原本黎元淮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疯狂输出的,可是她这一回,却一反常态地躲开了。 还真是不像她的风格呀。 按道理说,她应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黎元淮是她情敌一样啊。 难道说,她真的转性了? 「我啊,是不管她是不是转性了。」黎伯烧面上似笑非笑:「我只记得她打了我,我必须,必须让我哥哥,替我报仇。」 黎元淮垂眸看着自己的咖啡,总琢磨着,也的确不能让温慕卿嚣张下去了。 黎家人,可不是她打过就算了的。 「哎,你说,她是不是特别后悔,没能在咱们杯子里下毒?」黎元淮呵呵笑着。 说话间,一杯咖啡放在了两人面前。 两人抬起头来,正看见温若存在两人面前的空位上坐下来,笑眯眯地说:「放心,她来不及买毒药。」 「唔……」黎元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也是。」 黎伯烧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淮淮,让姑姑来告诉你……们——」她显然是把温若存也算了进来,「——要满足你復仇的欲望,并不需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的,你只需要,往咖啡里,吐口唾沫。」 黎元淮和温若存同时露出了噁心又鄙夷的嘘声。 黎伯烧哈哈大笑起来。 第152章 他配得上你 温慕卿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看,看起来,好像不大满意的样子。 不过温若存倒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妹妹的情绪所感染。 所以温慕卿那头,也只是愤愤不平了片刻,便没再表现出什么了。 黎元淮有些纳闷儿。 难道说,真的转性了? 对于温慕卿,黎元淮自然是从来不欲与她争执的。她知道晏飞白最不喜欢招惹是非,所以,她也不希望自己为晏飞白招惹了什么是非。 可是黎伯烧却是个个性极强又不服输的人,她轻易是不会放过对自己不好的人的。 温若存看着温慕卿在吧檯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倍感安心。 黎伯烧也看着温慕卿,随后颇为不解地问:「她就这样,不去上学了?」 温若存点点头,没什么不满意的:「她不想去。」 黎伯烧哑然:「那你就不让她去了?」 「嗯,何必浪费时间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温若存反问。 他原是随口一问,不想,却被黎伯烧狠狠训斥了。 她几乎是一秒钟就变了脸。 「我拜託你,谁是天生喜欢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你疼她就说你疼她,别说那些没有用的,教人上火。」她说话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温若存喝咖啡的动作停住,诧异非常。 黎伯烧说完,也不等温若存回答,便转向黎元淮:「不过,淮淮,我哥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黎元淮颇有些无奈…… 「嗯……」她看着温若存错愕的神色,犹豫着回答:「就算是伯焱叔让了,我妈也……」 「也是。」黎伯烧也贊同道。 而后,话题俨然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展开了。 温若存只好笑笑,在心中感嘆着女孩子聊天的方式,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晏飞白才到了,身后跟着吊儿郎当的张奇峰。 黎元淮松了口气,急忙开心的对他们招手。 「飞白!在这儿!」 她站了起来,忽然觉得双腿一阵酸痛,赶紧又坐下来揉了揉。 晏飞白注意到她的不安,只简单和温若存打了招唿,随后便转向了黎元淮,看着她身边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无惊讶地问:「这都是你们两个买的?」 黎伯烧:「嗯!」 黎元淮:「嗯……」 俩人同时答应着,可情绪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晏飞白和张奇峰啧啧称奇。 他坐在黎元淮身边,见她一直侧着身子在揉脚,便握着她的脚腕,将那两条小细腿儿搁在自己的膝上,轻轻为她按摩着。 因为有桌子挡着,所以旁边的客人也看不见,只有周围的几个人看见了,看见还不够,还要跟着瞎起闹。 其实,肌肉酸痛的感觉,晏飞白实在是太明白了,从小到大,他的训练强度不断加大的过程里,经歷过多少次觉得身体都要碎掉了的痛楚。 第163页 一次次打碎再重组的过程,就是他的人生。 所以他非常懂得如何让紧张疲惫的肌肉放松下来,只几下,黎元淮便已经觉得松快了很多,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了。 旁边的黎伯烧有些不满:「哎,我说你知不知道尊重长辈呀?光知道给你媳妇儿按摩,都忘了你姑姑我了?我今天也很累呀!」 黎元淮脸一红…… 晏飞白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淡淡的六个字回过去:「男女授受不亲。」 黎伯烧语塞,卒。 张奇峰接棒,也发出了暧昧的嘘声。 黎元淮的脸再红…… 晏飞白一记眼刀飞过去,「也给你捏捏?」 捏捏? 张奇峰嘴角一抽。 被晏飞白捏一捏,恐怕这条腿今天就要废在这了。于是他赶紧认怂,笑眯眯地说:「算了吧算了吧,您继续,别为我分心,我自己照顾自己可以的……」 张奇峰嘴贱,卒。 温若存看着几人的互动,觉得挺有意思,良久,忽然笑道:「飞白的确好眼光。」 晏飞白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看热闹的。 黎元淮闻言抬眸,对上温若存如炬的双眸,弄不清楚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妹妹抱不平。 不过看着他的神情,倒觉得不像。 晏飞白这回倒是一点没不好意思,也没反驳,安心受着这波羡慕嫉妒恨:「那倒是不错。」 这下张奇峰和黎伯烧齐齐肉麻的叫唤了起来…… 黎元淮的脸更红了…… 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说要出发去吃饭了,临走前礼貌的问了温若存要不要同去。 温若存当然不会主动上去讨这个嫌,未完的拒绝了几人没有诚意的邀请。 黎元淮拗不过晏飞白,最后趴在他的背上离开咖啡厅时,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算了,管他们怎么看呢? 反正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晏飞白的女朋友了不是吗? 男朋友照顾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么想着,她也放松了许多。 晏飞白手上替她们提着购物袋,背上还背着一个她,若非天长日久的锻鍊身体,还真承受不住这生活的重压——女人和钱包。 黎元淮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软软的,好舒服。 「要不要教你骑自行车?」他忽然问。 黎元淮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起初,晏飞白没有马上回答。 片刻之后,不必他回答,黎元淮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她犹豫着。 她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周文彦。 难道是周文彦带她出去玩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可是,那为什么要教她骑自行车呢? 难道说…… 黎元淮的心里忽然绷紧了一根弦。 「你是不是……」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吃醋了?」 晏飞白没回答,所有的空间都留给她,让她自己脑补。 所以,黎元淮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他不好意思了。由此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吶……他又看上周文彦了吗? 从张奇峰到陆渊再到周文彦,这个人,都只会对她的朋友下手的吗? 黎元淮在他背上,悲伤的咬着手指头…… 「飞白,你好讨厌啊……」她嘟嘟哝哝道:「你害得我都要没朋友了呀……」 晏飞白轻笑,知道她肯定又想歪了。 不过想歪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之后的这句,他却不是很喜欢了。 「飞白,周文彦真的挺好的,他……配得上你。」 第153章 中秋 后来,黎元淮生了她和晏飞白此生唯一一个女儿的那天,周文彦因为在研究所工作,因为近水楼台的缘故,竟然比晏飞白来得还要早些。 所以,女儿出了产房之后见的第一个人,是周文彦。第一次给女儿洗澡的人,是周文彦。女儿的第一个吻,还是给了周文彦。 黎元淮以为,彼时已经和周文彦斗智斗勇相爱相杀了大半生的晏飞白,一定会觉得生气,觉得自己做父亲的权利被侵犯了。 甚至于,还会觉得自己被侵犯了…… 不过,晏飞白倒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生气或者难过。 这一点倒是令她感觉挺意外的。 所以也曾在闲时问过晏飞白,为什么没有觉得吃醋。 她以为,按照这个醋精的个性,一定会气到不行,哭着喊着要一枪崩了周文彦。毕竟,他可是连黎元淮说别的男人一句好话都要把人按在床上狠狠摩擦的男人呀。 可是,那时候的晏飞白,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并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至少当着她的面时,完全没有。 反而非常淡定的表示了,那些黎元淮所说的,什么第一次见面的人,第一个吻,第一次洗澡的人,全部都不是他在乎的事情。 一直保持着狐疑态度的黎元淮,听到了他的解释之后,终于明白了他的脑迴路。原来这个腹黑的男人,这一生重视的唯有一个字。 心。 他重视的,是心。 他不在乎女儿的初吻给了谁,是因为那时候的女儿,还不知道「吻」这件事情的含义,她见过的人,也大多都只是见过而已,并不具有什么实际意义。 第164页 所以这时候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不重要,那么对晏飞白,就也不重要。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他女儿在知道了「吻」这件事情代表的意思是对人表达喜爱之后,会不会想要把第一个吻给他。 当然,给他老婆也无所谓。 总之,他在乎的,是心。 是他女儿的心,是他爱人的心。 当他的女儿和爱人的心并没有放在别人身上时,他当然不在乎,发生什么都好,那都不重要。 可是当他所爱之人的心,已经开始放在别人身上,并且,已经在将他与那个人相提并论了的时候呢? 他要怎么放下这种执念,继续保持着足够多的信任和安全感呢? 他不知道。 所以在听见黎元淮说他和周文彦很般配时,晏飞白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满脑子想的都只有一件事:这个周文彦何德何能,竟然还想爬上晏大少的床? 真他妈的白日做梦! 所以一顿饭下来,晏飞白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只默默的烤肉,也没怎么吃。 张奇峰和黎元淮都了解他,知道他这个状态,肯定是生气了,不过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黎伯烧这个神经大条的姑娘,都发觉了晏飞白的不同,随后戳了戳黎元淮的脑门儿。 「哎,你男人生气啦?」 这话也没避开旁人,晏飞白当然也听到了,不过却没什么反应。他根本连头都没抬,目光全落在眼前的肉上。 滋滋啦啦的烤肉声在短暂的寂静当中,显得特别明显。 「我不知道。」黎元淮垂眸,安安静静的夹起自己盘子里的肉,然后塞进嘴里,之后便是满口的肉香四溢,她满足的轻笑:「可能吧。」 可能是生气了吧。 不过为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的她,越来越看不懂晏飞白这个人了。 他好像总在考虑着很多的事情,可是却什么都不说,所以即便了解他如黎元淮,也渐渐的,看不懂了。 可是看不懂又怎么样呢? 这是晏飞白,这是她崇拜了十六年的晏飞白,他们之间,远远不是一次闹脾气就能轻易拆散的关系。 他们只是都在……长大而已。 疏远是长大过程中的必修课程,不是有首歌唱过吗?越长大越孤单。 他们只是渐渐的变得孤单呢。 黎元淮这样想着,也就不怎么担心她的飞白了。 黎伯烧亲眼看着晏飞白气唿唿地把烤好的肉放进黎元淮盘子里。 虽然生着气呢,可是所有最嫩最香的肉,还是全部都跑到了黎元淮的盘子里,而黎伯烧和张奇峰都只能得到边边角角碎肉,让两人觉得人生还真是不公平。 这两个人,生气的人闷闷不乐,惹人生气的人倒是悠哉悠哉,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黎伯烧嚼着嘴里的碎肉,心想着还好还好,还好她哥哥就要来凤城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中秋节那天,晏老在家里开了一席,请了黎家、周家和张家,十好几号人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顺便赏月。 除了周家之外,一起过节这件事情,对于黎家和晏家、张家来说,可并不是个稀罕事儿,所以大家都很习惯了。 几家的保姆老早便过去晏家帮忙了。 周姨也是一样,和老爷子的勤务兵郑旭还有张家、周家的保姆,聊得热乎着呢。 黎元淮一开始在楼上看书,中途觉得渴了就下楼来,刚好看见张叔提着行李进门。 后面紧跟着晏怀素和聂琛夫妇两个,带着他们的一儿一女,晏飞白也正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东西。 晏老原本在厅里说话,听见门厅里有动静,急忙赶出来,看见女儿女婿和孙子孙女儿,开心的不得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晏怀素经歷一番大难,再看见父亲时,也是觉得恍如隔世,这父女俩个就在门厅里抱着痛哭起来。 晏怀素的大儿子已经十岁了,这会儿看着妈妈和外公哭成这样,还是有些共情的,亦是眼眶泛红。倒是抱着小女儿的聂琛,只是嘆息着,并未有多少的情绪起伏。 黎伯烧这会儿也慢慢悠悠下楼来,远远一看,便摇头嘆息:「淮淮,你不觉得他们俩有点……貌合神离吗?」 黎元淮不得不点头称是。 这个词精准的概括了她想说而说不出口的感受。 她都看得出来,更别提晏老和奶奶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第154章 婚姻是神圣的 下午的时候,张奇峰和父母叔伯也过来了,好几家子人摆了整整三桌,闹哄哄的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在这个瞬间,大家都忘却了彼此这一年来所经歷的一切痛苦,仅仅是高高兴兴的庆祝着这个团聚的节日。 这大概就是节日的魅力吧。 黎元淮抱着晏怀素的小女儿餵饭,小孩子软乎乎的靠在她胸前,口水都流成河了。 黎伯烧边帮她擦口水,边靠在黎元淮的耳边小声说:「我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太麻烦了……」 黎妈妈听见了这话,难免轻笑出声。 可黎元淮倒并不这么觉得。 「我觉得还好呀。」她轻声说:「反正做什么都很累嘛……」 第165页 她这话是无心之语,可听在黎妈妈耳中,却是刺耳的针。 一个正处于花季的少女,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做什么都累的呢? 作为一个妈妈,她真的很内疚,很自责。 黎元淮只顾着怀里的小娃娃,没注意到妈妈的表情变化。 晏飞白和周文彦、张奇峰都在主桌,却是频频往这边看,最后干脆借着尿遁,直接过来了。 张局长见他从洗手间回来,直接到另一桌去了,不免感嘆道:「飞白还是心疼淮淮啊。晏老,这就是儿大不由娘啊。」 他们这些大人,这些年开晏飞白和黎元淮的玩笑都成瘾,说得次数多了,好像已经成了事实,谁都不在乎,可谁也都当了真。 况且他说话时,晏飞白刚好将最小的这个妹妹抱到了自己的膝上,并且在他话音刚落时,说了一句:「你先吃饭吧,我餵。」 由此,大家便更是起闹起来。 「噗——」 黎伯烧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好像两口子呀……」她脱口而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周姨过来抱走了孩子,笑眯眯地说:「行了,你哪儿会啊,来,我抱她去客厅里喂,这儿闹腾,她也吃不好。」 晏飞白倒是从善如流,把孩子交给了周姨,不过却没回去坐,就在黎元淮身边坐定,用她的勺子在她的碗里挖了一大勺饭,塞进了嘴里。 狼吞虎咽的。 「哎,那个我用过了。」她小声说。 晏飞白打了个嗝。 「没事儿,我就吃两口,光是喝酒,胃疼。」他解释道。 黎元淮一听这个原因,就不再制止他了,还夹了几个他喜欢吃的菜,放进碗里。 晏飞白几大口吃完了一碗饭,这才回去坐好,再战一轮。 张局长看见他回来,对晏老说:「晏老好福气了,淮淮可是个好姑娘啊。」 晏老笑眯眯的,也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是啊,老黎教育得好。不像我,哎……」 他在这个节点唉声嘆气,难免要隐忍遐思。 晏怀素的筷子僵在半空,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批评了。 聂琛却还是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就是在那坐着,吃饭,然后和大家一起举杯喝酒,好像个木头人。 倒是黎奶奶,这会儿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说到教育孩子,我看,咱们都不行。」 「哦?」晏老不解,「怎么个不行法?」 黎奶奶看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文彦,眼中满是喜爱,笑着夸奖:「还是周院长教子有方,你看看文彦,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帮着爸爸一起搞研究了,还做得一手好菜,真是不简单啊。」 「文彦会做饭?」晏老这回真的是很惊讶了,立刻用自家几个孩子对比起来:「别说飞白,就是怀素,这大了,都不见得会做饭吧?」 说罢,他看向自家女儿。 晏怀素这会是真的被批评了,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搭腔。 周院长谦逊,当下忙道:「晏老真是过奖了,文彦也就是喜欢这个,才研究研究,平常也不经常做的。」 几番对话,又将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一顿饭算是高高兴兴的吃完,之后,大家便一起去院子里赏月吃月饼了。 院子里秋意浓,秋夜凉。 黎元淮坐在洋楼角落的高台上,一边吃水果一边抬起头来看月亮。 晏怀素的女儿好像在哭,黎元淮也听不大清,不过是见她匆忙进去哄孩子,猜测到了。 晏怀素是很着急的模样。 可聂琛却没有动弹。 黎元淮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幽幽嘆息。 「你知道吗?」黎伯烧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黎元淮收回目光,看着她。 「晏飞白的姑父,在南港养了一个女人。」她悄悄靠在她耳边说:「已经六年了。」 「什么?」黎元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哥告诉我的。」她垂眸,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心都是黑的,没有爱情,只有欲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望。」 她轻声说着,那语气好像是在讲一个童话故事一般淡定从容。 黎元淮垂眸,觉得婚姻这件事真的太奇怪了。 晏飞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用抬头就认出来了。片刻过后,果然听见他靠在耳边小声说:「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没说话。 黎伯烧这时候跳下台子起身离开,往黎家后院去了。 这个时间,她应该是要给黎伯焱打电话了。 晏飞白在她空出的位置坐下。 「怎么了?」他又问。 「飞白,你说婚姻是什么呢?」黎元淮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好像生怕别人听到会笑话她似的。 只有晏飞白不会笑话她。 晏飞白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可是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她:「大概是,契约吧。」他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两个人,两个家庭,签署组成一个家族的契约。」 黎元淮一怔。 「是这样吗?」 「是吧。」 「可是……」她犹豫着,打从心里不愿意承认这个结论,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承认道:「好吧,我原来以为,婚姻是爱情的结果,所以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婚姻中变得不忠诚。可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我就能够理解了。如果仅仅是合作关系,那婚姻就不是神圣的了。」 第166页 晏飞白却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他几乎是立刻反驳道:「不,婚姻是神圣的。你难道不觉得吗?和另一个人一起组成家庭,共同面对人生中的所有苦难和快乐,是一件特别崇高的事情。」 第155章 破坏美感 「是……吗?」黎元淮更加不能确定了。 「至少在我心里,就是这样。」晏飞白笃定非常,他靠在黎元淮身边,低头看着她:「所以啊,我说想要娶你,就是我在告诉你,我要与你建立一个以互相信任和守护为基础的稳固关系,用法律作保护,保护我们不被彼此以外的任何人拆散。」 不被彼此以外的任何人拆散?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啊,黎元淮想想,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是出轨和背叛,那也都是处在婚姻关系中的那个人出现了问题,而不是外力去破坏了这段婚姻关系啊。 这样想来,婚姻的确是神圣的,不过是处在婚姻关系当中的人,配不上这样的契约关系罢了。 「好吧,算你说服我了。」她终究承认,笑得甜甜的,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在聊什么啊……」 婚姻问题,对于两个高中生来说,还太早了不是吗?他们连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呢。 晏飞白看着她的笑容,并没有在乎她说了什么,只是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樱桃树下的那一…… 吻。 哎,青春期热血沸腾的小小少年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似乎不大对,可是却控制不住,连带着,目光也可怕了许多…… 黎元淮看他这目光,顿觉汗毛耸立…… 「你在想什么?」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该不是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吧?飞白,你要记住,你可是个——」她说到这,环顾四周,见周围两米范围之内,都没什么人,才敢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小声说:「gay啊……」 晏飞白原本热血方刚着,当下却一口老血呕上喉头,险些当场丧命…… 「你还是别说话了淮淮。」他抬起手臂从黎元淮颈后绕到嘴边,然后果断按住,无奈道:「破坏美感……」 黎元淮被他捂着嘴巴,一脸黑线。 什么嘛,还怪她破坏美感,在她看来,这个人分明就是恼羞成怒了! 哼! 明明就是个弯的。 虽然两个人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可是就这么靠在一起,倒也不讨厌。 就算对性取向的理解有偏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无论在谁看来,这两个孩子都是天生一对,打从出生开始就分不开的。 到老到死,晏飞白都只能是黎元淮的先生,而黎元淮,也只能是晏飞白的太太。 官配锁死,谢谢各位。 周院长本来正和晏老说话,抬起头的一瞬间,正看见闹成一团的两个人,先是一怔,随后转向自家儿子。 周文彦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葡萄上,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周院长垂眸,在心中默默嘆息。 哎,终究是来晚一步吗? 好可惜呢。 自从去上了表演课之后,黎伯烧就和黎元淮一样,少上半天的课。 本来黎元淮并不觉得她们的生活有多少变化。 毕竟,两人晚上回家后和早上出门前,都有很长时间可以交流。也经常睡在一张床上,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直到两个人都不知不觉的睡着。 所以对于黎元淮来说,生活方式上的小小改变,并不影响黎伯烧是姑姑也是姐妹这个事实。 不过,当黎伯焱搬来凤城之后,黎伯烧再搬走时,她却是真的难受了好几天。 怎么都缓不过来。 那感觉好像是自己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姐妹忽然被人拐跑了一样,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反观黎伯烧,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享受着被黎伯焱捧在手心里的生活,不要太舒坦了。 黎元淮本来还在心里默默抱怨,这个没良心的,有了哥哥忘了侄女,一点都没人性的。 可是后来,在她看见了,不管是上学、放学还是去学表演,这个二十四孝大哥几乎从不落空亲力亲为的态度时,她也渐渐释然了。 算啦,这兄妹两个,也苦了太久,应该要轻松一些过日子了。 反正不论她怎么想,兄妹俩都蜜里调油,日子过的舒坦着呢。 黎伯烧不知道有多开心,整天都挂着灿烂的笑,和黎元淮说着黎伯焱的种种的好,一天说八百遍都不嫌烦。 「淮淮你周末一定要来我家,」她牵着黎元淮的手,滔滔不绝着:「你知道吗?我哥做菜真的可好吃了。什么红烧狮子头、粉蒸排骨、松鼠桂鱼,哎呀,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做得特别好。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做饭。」 黎元淮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自己都不用吃到那些传说中很好吃的东西,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当下便帮着她推测道:「大概是为了给你做,特别去学的吧?」 黎伯烧其实也有这样猜测,可是却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虽然她乐而忘形,可是终究还是残存了一些理智的。所以,这会儿被黎元淮说出来,她简直不能更贊同了,可是表面上还要装作很谦虚的样子,说着不会的不会的,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第167页 黎元淮看她的样子就想笑。 「你别笑我啊……」她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手心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是……我只是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个家,是这种感觉。淮淮,你知道吗?这是个真正的家。」 黎元淮怔住,心里莫名的疼了疼。 在这个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还不走吗?」周经桓一觉醒来,看见班级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想起下节课是体育课,打着哈欠催促着两个姑娘下楼:「快走吧你里啊,都吵死了,怎么这么啰嗦,吵得我脑仁儿疼……」 黎伯烧被斥责,十分不满地捶他:「你难道不去吗?你怎么不走?就知道睡觉睡觉。」 周经桓被她一锤,哎呦一声弹起来,揉着后背,怒气沖沖吼:「你疯了吧黎伯烧,疼死了……」 之后,俩人一路闹到楼下去。 黎元淮笑着跟出去,在门口看见了捧着一叠习题册回来的陆渊。 他的目光落在楼梯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元淮叫了他一声,他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随后回到班级里放好了习题册,跟了出来。 第156章 大危机 「你要是早回来一会儿,就能帮姑姑一起打周经桓了。」黎元淮笑着说,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渊的神情。 陆渊没说话,目光自然而然的垂落,说不上是不是生气了。 黎元淮和他默默下楼,再没想出什么适合的话题,来缓解现在这种尴尬气愤的。 黎伯烧追着周经桓跑下来之后,便跑到篮球场去练习投篮了。 晏飞白正在指导着她的姿势,她认认真真的学着,看起来好像很有兴趣。 「这样?」她侧过脸问晏飞白。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神情,「不是,这样——」他矫正着黎伯烧的姿势,可黎伯烧握球的力道似乎有些大,他只得不耐烦的让她松手,「你轻点,这样,对……」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的表情,只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发火了,实在是很担心他会和黎伯烧打起来…… 刚想追过去,就听见陆渊在旁边问了一句:「你看他们这样,不生气吗?」 黎元淮错愕地看着他,第一反应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下意识地去替黎伯烧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没什么的。」 「我知道。」他笑得有些凉薄,目光望着黎伯烧的方向:「我知道他们没什么,晏飞白喜欢你,至少,他绝对不会对你露出那样的表情。」 黎元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问题了。 「淮淮,她喜欢她哥是吗?」他忽然停下来,拉住了黎元淮的手腕,说话的同时,露出了一种,近乎于鄙夷的表情。 黎元淮瞬间便被那个表情刺伤了,几乎是不经过任何思考,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你说什么呢?」她第一次用这么冷漠和尖锐的语气对陆渊说话。 陆渊愣住了。 「我……」 「陆渊,你不了解她的过去,就不要无端揣测她的所作所为,更不要用那样的表情去玷污她和她哥的关系。」黎元淮语速很快,简直好像是在冲着他的方向扫射一样,「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不应该在这里胡思乱想,你可以去问她,但是不能不经证实就把她想成一个龌龊的人!」 她情绪激动起来,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不是伤人的,所有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有没有改变得了陆渊的想法是不知道啦,可是她知道,自己绝对是把他说蒙了。 虽然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听到别人胡乱非议黎伯烧和黎伯焱的关系,她就觉得好像被人拿刀子捅心窝子似的难受。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看到过他们每天经歷着的那种,近乎于地狱一般的生活,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渴望,这样的两个人能过得好。 黎伯烧投篮的动作终于停住了。 她呆呆的望着黎元淮的方向,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却知道,他们的气氛有些尴尬。 根据陆渊这些天的表现来看,这种尴尬,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了。 黎元淮说完,便小跑着过去,看见她和陆渊遥遥相望着,似乎有些慌张。 「他……」她只说了这一个字,便没有下文了。 黎元淮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去老师那里集合,气还没消呢,「上课了,一会儿再说吧。」 一节体育课,黎伯烧都在机械的做着运动,目光是不是飘到陆渊身上。 而陆渊,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状态。 开始自由活动之后,黎伯烧立刻给黎伯焱打了个电话,抱歉地说自己不能回去吃午饭了。 黎伯焱那头好像是说了什么,大约是替自己抱不平的话,所以黎伯烧又千好万好地哄他,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黎元淮看着她,发现她好像只在偶尔和陆渊拌嘴时,才沉默寡言起来。 午饭时,陆渊和黎伯烧坐得远远的,离他们得有十好几米,黎元淮就是想听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只能通过表情去推测,这俩人的对话恐怕并不很乐观。 晏飞白简直被她气死了。 「这个死孩子,能不能好好吃饭?」他在黎元淮第三次把菜吃到嘴边之后,终于暴走,捏着孩子下巴,颇为无奈地把勺子塞进去:「你给我专心吃饭,别人那些事儿不是你该管的!」 第168页 黎元淮咬着勺子,无声嘆息。 「你知道吗?刚才陆渊问我,我姑姑是不是喜欢我叔叔,这简直,太扯了好吗?」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匪夷所思,「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瞎说……」 晏飞白皱眉,忽然反问:「不是吗?」 黎元淮吃饭的动作被迫停下来,好像看鬼一样看着他:「你也这么认为?」 「不是我这么认为,这是事实。」他勾唇,推了推眼镜,「真难想像,你居然宁可相信我是弯的,也不愿意相信黎伯烧喜欢黎伯焱?」 黎元淮强忍住想要再骂他一顿的冲动,没好气地说:「我拜託你,这两件事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可见,你是过于相信别人的人品,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魅力了。」晏飞白把自己盘子里的酸辣土豆丝都夹给她,「傻孩子啊……」 黎元淮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你等一下,那你的意思是,」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你不是弯的?」 宁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这个句式成立的前提就是,前者是假的,后者是真的,对吧? 那晏飞白之后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过于相信黎伯烧不是一个会喜欢上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的人,却不愿意相信,她自己是有魅力让晏飞白喜欢上自己的? 她这么理解没错吧? 她觉得自己的逻辑从未如此清晰过。 晏飞白一愣,随后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此生最大的危机当中…… 两秒钟之后,危机解除。 「我只是比喻。」他只好说。 黎元淮内心刚刚燃起的小火苗顿时熄灭了。 俩人又开始默默吃饭,不过这一回,大家都是心无旁骛,只是吃饭而已。 直到这顿饭结束,晏飞白终于觉得松了口气的时候,黎元淮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晏飞白毕生难忘的话。 「飞白,其实,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吧?」她喃喃道。 晏飞白没说话。 第157章 生病 他不仅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这这,这是在表白? 「而且,全世界的人也都觉得你喜欢我。」黎元淮又说。 晏飞白还是没说话。 他只是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觉得头脑发晕。 这孩子要开窍,可能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吧…… 晏飞白讷讷地想。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不是?大家都以为我们互相喜欢着,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而且永远不是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这话说得实在,可也悲哀。 晏飞白听了,自然觉得好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一般。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会在黎元淮难受时,好像是自己难受一般,那这个人,一定除了晏飞白不做他想了。 「不过……」 黎元淮又笑了,转过头来看着晏飞白,那样子俏皮灵动,好讨人喜欢。 「我们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是不是?」 说完,就率先跑了出去。 晏飞白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周末,黎元淮本来已经和黎伯烧约好了,要去她家里尝尝黎伯焱的手艺。 尝尝那些什么红烧狮子头、松鼠桂鱼、粉蒸排骨什么的。 可无奈,这秋老虎说来就来,结结实实热了几天之后的一股强冷空气霎时间席捲而来,好些同学都在这场冷空气里倒下了,吓得周经轩几次三番提醒他们要适当增添衣物。 黎奶奶自然也是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孙女,生怕什么伤风啊感冒啊坏了黎元淮的这副好嗓子。 可饶是如此,黎元淮这么结实耐打的身子骨,还是着了凉,并且是病来如山倒,周五那天晚上回来时就不大好了,整个人好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彤彤的。 而后便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偏巧黎妈妈去演出,周姨又陪着黎奶奶参加文工团的老干部旅行去了,家里竟然连一个能伺候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第二天早上晏飞白起床晨练时,等了半天都没见她出门,匆匆拿了备用钥匙找上了门,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晏飞白看见她时,她的嗓子都哑了,整个人烧得不省人事,吓得他立刻打电话让郑旭找医生过来。 郑旭也是赶得巧,还没出门,就看见周文彦骑车去研究所,想他也算是半个大夫,赶忙把人请去了。 周文彦上楼,便看见黎元淮靠在晏飞白的身上,睡得人事不知。 经过半吊子中医西医结合诊断,判断她只是着凉感冒,没什么大碍,只要物理退烧了,便没什么大碍了。 晏飞白仔仔细细的听着,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了,就准备着等他一说完,就立刻把人赶出去,关门放狗,以后永远都不让他进来趁虚而入…… 他心里的小九九是绕得明白,可是看在周文彦眼中,却觉得这没心肝的晏飞白,心上人都病成这样了,自己竟然还这么淡定从容。 哎,看来,这姑娘他是照顾不好了。 也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待来日,待来日…… 两个人在黎家门口分道扬镳时,十分默契地都觉得自己才是最疼黎元淮的那个男人…… 第169页 晏飞白按照周文彦的说法,回家让阿姨准备了粥,又让郑旭去买了药,自个儿忙得是一团乱。 阿姨把粥给他时,问他要不要过去帮忙,结果刚问出口,便被晏老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别让淮淮一个人在家呆着。」老爷子摆摆手,让阿姨回去:「你快过去吧,把淮淮照顾好了,比什么都强。」 晏飞白自然是欣然答应,定不负厚望。 他回去时,黎元淮仍然躺在床上,被晏飞白抓起来喝水喝粥的时候,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晏飞白搂着她靠在胸前,都不用特别量体温,就觉得这孩子像个炭炉似的,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来,淮淮,先喝口水。」他扶好了黎元淮,而后回身去拿水杯。 「飞白……」黎元淮呜咽着,觉得头晕目眩,简直连唿吸都是累赘,推开晏飞白拿来的水杯,嘟哝着:「我好难受啊……」 「我知道我知道……」晏飞白皱眉,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嘴唇贴在她的额角,觉得心里好像剜肉一般疼,「淮淮……哎,我多想能替你生病啊……」 这一嘆,嘆尽了他心中的疼痛和无奈。 黎元淮烧得迷迷煳煳的,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她觉得浑身都烧得难受,晏飞白身上凉快,她便缠上去,紧紧的抱着她。 晏飞白被她搂着,也餵不进去饭也餵不进去水,着急的要命。最后索性就把人抱到膝上,用厚厚的被子和毛毯将人团团围住,而后自己仰头喝了水,嘴对嘴餵给她。 他有些紧张,便掌握不好水量,不小心呛着了,弱弱的咳嗽:「咳……」 晏飞白手指擦过她的嘴唇,擦干她嘴角的水渍,软软的触感亦让他心猿意马。 他摒除杂念,接着一口一口餵给她,硬生生让她喝了一大杯水,然后自己也不走了,就搂着人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陪着她一起发汗。 本来这被子就厚实,更何况两个大活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更是热的不行。 黎元淮是昏昏沉沉睡得不安,翻来覆去,总是踢被子,晏飞白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得把人重新拢到怀里,终究是给发出了汗。 傍晚时,她才终于退烧了。 醒来时,觉得这一觉,仿佛睡了三五天那样长久。 而且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有许多纷乱的人和事,让她看不清晰。 可终究,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在她身边。 不知……是不是幻觉。 「飞白……」黎元淮哑着嗓子唤。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回应她。 她有些害怕。 「飞白。」 她赶紧又叫了一声,这回声音大了些。 洗手间忽然传出沖水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晏飞白刚才在洗手间里时,就仿佛听见了有人叫他,猜测应该是黎元淮醒了,匆匆出门。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一个纤瘦的人影坐在床上,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了一样。 「我在呢,别怕。」他说着,走到门口去开灯。 第158章 吃面 灯光霎时间大亮,黎元淮条件反射地捂着眼睛,赶紧说:「别开灯……」 晏飞白一愣,随后摇头失笑,将灯关了。 黎元淮只去寻他的手。 「飞白……你过来……」 「来了来了。」晏飞白简直忙不开了,又想去倒杯水给她,又怕她觉得害怕,实在是为难。 只好先搂着人靠在怀里,迭声地哄。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一会儿我回家让阿姨给你做点小菜拿过来,你想吃什么?」 「不,你别走。」黎元淮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可是还是觉得委屈,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不吃饭。」 她鲜少这样任性,晏飞白既觉得稀罕,又觉得心疼,只好先哄着她高兴了再说。 屋子里只有洗手间的灯光透出来,黎元淮渐渐适应了光线,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秋日里寒冷,又没有暖气,黎元淮非要和晏飞白一起回家,晏飞白怕她好容易好些,出去了又要反覆,便没有允许。 她也觉得没力气,只好说:「那你就随便给我煮碗面好吗?别出去了,你等我睡了再走。要不然,你就别走……」 她情急之下,竟然面对一头饿狼发出了这样诱人的邀请。 晏飞白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淮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黎元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知道啊。」 「你知道……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啊,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那我也是个男人。」晏飞白皱眉:「淮淮,我就算了,以后不许你随便留别的男人在家睡觉,知道吗?」 黎元淮倒不是很在乎。 「你知道的,我也不认识什么男人啊。」她说着,爬到了晏飞白的背上,「走吧飞白,给我做饭好吗?」 晏飞白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的双手双脚,在身上缠好,然后提醒道:「你给我抓紧了。」 黎元淮赶紧依言照做。 晏飞白并没有扶着她,只任由她缠着自己,自己则是迅速的展开了床上的毯子,向身后展开,把人牢牢裹起来。 第170页 黎元淮瞬间便被毛毯缠住了,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来。 「出发吧!」她瓮声瓮气的说,倒是高高兴兴的样子。 晏飞白背着她下楼,然后把人放在桌子上坐成一团。 「奶奶从不让我坐在桌子上哎。」黎元淮躲进被子里,躲避着他刚刚打开的灯。 晏飞白因为刚刚被她模煳了性别,这会儿有些生气,便没有理她,直接进了厨房。 可他从没做过饭,所以如今站在厨房里,愣了好几秒,始终没有开始动作。 黎元淮听了好久,都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便透过毛毯的缝隙里往外看。 晏飞白背对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哎,你是不是,咳……」她说着,咳了一声,然后才接着说:「不会啊?」 晏飞白顿了顿,没好气道:「嗓子不好就别说话了。」 黎元淮躲在毯子里偷笑。 「要不要把周文彦叫过来?他做饭做得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飞白打断了:「黎元淮,你是不是皮痒了?」 「不是不是……」她缩了缩脖子,立刻怂了。 没办法,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当下虽然不是寄人篱下的情况,可也真是差不多了,她现在全靠着晏飞白投喂,着实没什么办法了。 晏飞白许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窍门,所以没多久,便开始动作了。 黎元淮听着厨房里叮叮噹噹的可怕声响,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担心他拆掉了自家的厨房,所以不得不过去看一眼。 晏飞白正在洗锅,灶台边放着黎家厨房里所有的调味料,每一样都打开着,黎元淮凑过去仔仔细细的瞧。 晏飞白见她好好的围着毯子,便没拦着她,只在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丫上的时候,冷哼一声,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让给她。 「穿上,地上凉。」 「那你不觉得凉?」黎元淮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穿上了鞋,上面还有晏飞白的体温,暖和和的。 地上也确实是挺凉的…… 晏飞白刷好了锅,接水煮面,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做的。 「飞白,你说实话,你真的是第一次做饭吗?怎么这么厉害?」她在旁边,兴奋的夸奖着他。 晏飞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高兴的要命,动作间就更起劲儿了。 面快要出锅时,他才催促黎元淮快去坐好。 黎元淮赶忙跑到桌旁坐着,好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 晏飞白端了两碗面出来,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放在她对面。 原本面碗端得稳着,放下面碗之后,手指头捏在黎元淮耳垂,黎元淮才发现,他手指给烫得发热。 「啊……」黎元淮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心疼他,便捧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着。 晏飞白也不动,就那么任她吹着。 俩人一高一矮,对视时的目光,还颇有些暧昧的感觉。 尤其是晏飞白,看她红润润的小嘴儿,又心猿意马起来…… 咚咚咚—— 重重的的敲窗声把俩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转头看过去。 一回头,就看见黎伯烧提这个保温饭盒在窗外摇摇晃晃着,手指来来回回指着俩人,面上颇有一种捉姦在床之感。 黎伯焱就站在她身后,微微笑着。 黎元淮一愣,随后轻笑,「咦,他们来了。」 说着,要起身去开门。 晏飞白忙按住她的肩膀:「我来。」 黎伯焱做好了清粥小菜,拿过来给她养病。 上午接到晏飞白电话时,他就已经要过来了,结果被黎伯烧给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不懂得给人家小两口创造机会。 可他觉得委屈死了。 「我侄女儿生病了,还不过来看看,那我也太没分寸了。」他坐在餐桌旁,笑着说,可见黎元淮只是吃晏飞白的面,不免有些气闷,对着黎伯烧吐槽:「我说乖乖,你看看这小两口,人家蜜里调油的,我看啊,咱们是来错了。」 黎伯烧一见了哥哥,就立刻和选择和他沆瀣一气了…… 第159章 剧情需要 「是啊,哥。估计这俩人现在也很生气吧……肯定偷偷摸摸怪咱们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的。」黎伯烧在一旁帮腔着。 可见黎元淮不仅没怎么在意,反而还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凑过去尝了一口。 「哎,别……」黎元淮匆忙制止她。 「怎么?一口都不让喝?」黎伯烧诧异的看着她,心想我家孩子也不是这么抠门儿的人呀。 「不是,我会传染给你的。」黎元淮亦无奈的解释道。 黎伯烧恍然,这才算满意了。 「哦,这样,哎,算你孝顺。」 还好还好,还知道心疼姑姑,是个孝顺孩子。 黎元淮摇头嘆息,与晏飞白头对头,吃完了一碗面。 别说,按照第一次做饭的标准来看,晏飞白的水平的确是在上游徘徊的。 果然,聪明的人做什么都是厉害的。 黎元淮第n次在心里对这个小伙子产生了敬佩之情。 饭后不久,黎伯焱作为黎家唯一在凤城的大家长,是必然要开始赶人的。 毕竟,剧情需要嘛…… 他先是义正严辞地告诉黎元淮上床睡觉,然后才转身对晏飞白下逐客令。 第171页 孰料,晏飞白压根儿没在乎这个家长的威吓,坚持把自家媳妇儿送上楼,伺候着人家收拾停当,直到帮人把被子都盖好,才慢悠悠的熘达下楼,回自家去了。 过程中,黎伯焱生怕晏飞白顶风作案,藐视法纪,所以全程紧跟在俩人身边,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发展地下恋情的蛛丝马迹…… 晏飞白自然知道,黎家正主都回来了,他实在是没有道理再留在这了,便很礼貌的告辞。 可这兄妹俩送他出门时,态度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黎伯烧仗着有哥哥撑腰,说话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行了,快走吧,别一步三回头了。你就放心,直到你结婚,我是不会让你和淮淮一起过夜的,我们这么好的孩子,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就送给你了。」她口无遮拦,偏偏黎伯焱还护着。 晏飞白被兄妹俩赶到门口,只淡淡道:「那我先回去了。」 黎元淮正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声音。 晏飞白走后,黎伯焱和黎伯烧兄妹两个便在楼下看着电视,偶尔说笑。黎伯烧温柔浅笑的声音,显得高兴极了。 她喜欢这样高兴的黎伯烧。 于是自己也笑着,望向晏飞白的房间,灯刚好亮起来。 晏飞白也正看着她这边。 几秒钟后,手机响了。 「怎么还不睡呀?」黎元淮闷声问。 「担心你,睡不着。」晏飞白靠在窗边,在黑暗中寻着她的眼睛。 「飞白,你煮的面可真好吃。」她笑着,也不知晏飞白能不能看得到。 「嗯,谢谢你鼓励我。」 晏飞白虽然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黎元淮的脸,可是对于她的夸奖倒是照单全收。 「不是不是,真的好吃……」她赶忙道:「比周文彦做的好吃。」 听见这句,晏飞白立刻精神了,嘴都咧到了耳根子去。 嘴上却说:「让他听见,该觉得伤心了。」 黎元淮有些困了,随口说:「那就别让他知道啊……」 说着,打了个哈欠。 晏飞白轻声笑。 「快睡吧,淮淮。」 「好,晚安。」 「晚安。」 第160章 趁人之危 因为晏飞白的不懈努力,黎元淮的感冒在一天之内就好得差不多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能裹得严严实实出去喊嗓了。 反倒是他,闷闷的不爱说话,好像没有什么精神似的。 黎元淮以为他是没睡好,也没多想,去晏家蹭了早饭,又预约了晚饭,便回家叫两个夜猫子起床了。 当然,叫也是叫不醒的。 黎伯焱和黎伯烧这兄妹俩,从来是凌晨睡中午起,这牢固的生物钟比黎元淮的还不容易打破。 好在,快要吃午饭的时候,黎伯焱终于想起了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病号,强打起精神来给孩子们做早餐…… 早午餐。 吃饭的时候,黎伯焱问黎元淮下周四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参加万圣节派对。 黎伯烧闻言,也看着黎元淮,一脸期待的模样。 「唔……」黎元淮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的,所以她迅速想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藉口:「下周四是飞白生日哎……」 当然,这既是藉口,也是事实。 「哦,可惜。」黎伯焱颇有些惋惜道。 黎元淮见状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毕竟,她光是用想的就知道,和黎伯焱这个金刚芭比一起参加万圣节舞会,估计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天知道他会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样…… 「不过,我可以让他提早一天办舞会啊。」黎伯焱的情绪只低落了几秒钟,便又高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只道:「你可以早一天来。」 说罢,便不顾黎元淮的阻拦,给主办方打起了电话。 黎元淮瞠目结舌的看他硬生生的把舞会给改期了,简直欲哭无泪。 只得装着可怜:「叔叔,你看,我还生着病呢……」 「你都好啦,人家飞白那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还不好?不可能吧?」他说到这,一脸坏笑地靠过来:「哎,你跟叔叔说说,昨天你们在家,都干嘛了?我们俩特别等到晚上才来,就是想给你创造机会,看看飞白是不是个能伺候人的主儿。怎么样?他还行吧?」 在当下的黎元淮,听见他问「他还行吧」这个句式时,想到的,还仅仅是他问晏飞白伺候人的功夫行不行,而不是其他方面的功夫行不行,所以便一点杂念没有,如实回答他。 虽然对于昨天的事情,她总是觉得模模煳煳的。 「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觉得我都已经烧出幻觉了叔叔。」她抱着水杯,很仔细的回想着,不过想起来的都是模模煳煳的片段,不太真实,好像在回忆一场梦一样的感觉。 「好像是……我感觉,好像周文彦也来过……」她呢喃着,然后放空了一段时间,涣散的目光渐渐集中起来之后,不自觉的摸了摸唇,皱起了眉头,不确定道:「不过,应该是……做梦吧……」 她想起来的那一幕,应该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呀…… 对对对,一定是假的,是梦,是梦。 黎伯焱和黎伯烧面面相觑,而后一起耸了耸肩。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周三晚上,我去京剧院接你。」黎伯焱严肃地指着她:「不接受反驳!」 第172页 「呃……再说……」黎元淮犹豫着,脑海里仍然在飞速的琢磨着,到底应该找个什么藉口去打发了这对满脑子都是玩的兄妹。 黎伯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别再说了,你们俩的衣服我来准备,你们俩只要人到了就行。听懂了吧?」 「呃,好吧……」黎元淮抿唇,行缓兵之计。 黎伯焱见她没什么事了,收拾好了碗筷,就带着黎伯烧回家了。 反正黎妈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他们在不在,也没什么要紧。 黎元淮睡了个午觉,醒来更觉得舒服多了,便如约去晏家蹭了晚饭。 回来的时候,刚出晏家大门,便看见周文彦站在自家门口,正低头看着文件夹里面的东西,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周文彦!」黎元淮摆摆手,匆匆上前。 周文彦看见她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她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点,不能让我这个半吊子害了你啊。」他轻笑着说,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家。 「啊?哦……」黎元淮讷讷地看着他来了又走,有点懵,「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 周文彦的确很累,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几乎是闭着眼走下台阶的。 两天,他只睡了两个小时。 昨天回来换衣服的工夫,还帮她看了个急诊。 现在也属于是复查了吧。 「项目出了问题,这两天研究所都要忙死了。」他随口解释着。 「哎,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病了?」黎元淮纳闷地问。 「我昨天去看过你啊,你不记得了?」周文彦不解,随后又恍然:「也是,你都烧煳涂了。」 「呃……」黎元淮哑然。 记得是记得的,不过……没想到是真的。 如果周文彦来过的事情是真的,那么…… 黎元淮又摸了摸嘴唇…… 晏飞白在她身后,对周文彦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催促黎元淮快开门。 黎元淮垂眸。 「呃……飞白。」她不安地唤。 「干嘛?」晏飞白目光飘忽,并不落于实处。 黎元淮看他那样子,越发的狐疑起来,终是问道:「那个……昨天……」 「昨天怎么了?」晏飞白反问,那坦荡荡的目光,看得黎元淮都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呃,我……」她顿了顿,霎时间没了主意。 「干嘛?你想谢谢我?」晏飞白笑着问,然后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整个人靠过来,将她堵在门口。 她背靠着门,几乎与晏飞白唿吸相闻,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应该不会吧? 她迷迷煳煳的想。 毕竟,晏飞白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 不过…… 黎元淮皱眉蹙额,万分疑惑不解。 他也不是没有酒后撒酒疯的前车之鑑…… 所以,她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呢? 这是一个问题。 「呃,没事儿。」她低下头,最终还是放弃了面对事实。 晏飞白在他低头的瞬间,长长的松了口气。 虽然昨天他也是事急从权,可是难保不会被人觉得是趁人之危。 两人同时回忆起那一幕,同时吞咽着口水,同时,看向了对方。 第161章 成人礼 片刻后,黎元淮转身打开门。 「好了飞白,你回去吧,我要……睡了。」她对他摆摆手,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然后也不等晏飞白回答,迅速开门进屋,动作一气呵成,不给晏飞白留下任何余地。 晏飞白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廊下,沐浴在门廊下昏黄的灯光中,看着门已经泛旧了的雕花,脑海中浮想联翩…… 万圣节前夜。 黎伯焱四点多就到京剧院接黎元淮了。 她当时正在帮陆鸣勒头,黎伯焱闯进化妆间时,把师徒两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能走啊?」他是一脸的阳光灿烂。 黎元淮下意识地埋怨他:「叔叔你都不会敲门的吗?」 黎伯焱委屈巴巴:「你们也没关门呀……」 陆鸣咯咯笑着:「不要紧不要紧,这是你叔叔啊?」 黎元淮应了一声,替这两个人介绍着彼此:「是,师父,这是我堂叔黎伯焱,叔叔,这是我师父陆鸣。」 黎伯焱向来自来熟,当下便和陆鸣称兄道弟起来…… 「哎呀,久闻大名啊陆老闆。」他笑着陶瓷,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虽然我不是您的票友,可我是淮淮的票友啊,想当年,她小时候去南港表演,我包了多少张票啊,是吧?这就是票友的意思,是吧?」 黎元淮一脸黑线…… 「叔叔!」 黎伯焱摆摆手,示意她别插嘴。 陆鸣笑了,「对呀,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看向黎元淮。 黎元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黎伯焱见这师徒两个都挺高兴的,便又问了一次黎元淮,她什么时候能走。 黎元淮当下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师父身上。 「哎呀,叔叔,你看,我师父一会儿就上台了,我还要帮忙换妆呢好不好……啊,你乖,你和姑姑好好玩,就别管我好吗?」她又是哄又是劝的,边说还边把黎伯焱往外推。 第173页 「哎,你别推我啊,你等会儿等会儿……」黎伯焱手指死死的扣在门框上,就是不走,还伸着脖子往里瞧:「哎,丝父,啊不是,师父,你看你,都把我嘴给我说瓢了……真是不能小看了你们这帮唱戏的呀……哎师父,她平常表现怎么样啊?平常就这么目中无人藐视尊长吗?」 黎元淮被他气得要死,直去捂他的嘴。 「哎呀,叔叔!你说什么呢?」 她这边生气,可陆鸣那边倒是咯咯笑着和黎伯焱聊得热乎着。 「哎,那个,您是黎伯烧的哥哥吧?」陆鸣从镜中看着黎伯焱,问道。 黎伯焱点点头:「对,是我。您也认识我们乖乖啊?」 黎元淮现在也在心里腹诽:对,就是这个龟孙儿。 陆鸣满目瞭然,「哦,认识的,我儿子和她们两个在一个班里上学,她经常过来玩的。」说到这里,他转向了黎元淮:「那个,淮淮,没事儿,你去玩玩吧,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不用管我,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玩一玩啊。」 殊不知,黎元淮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啊。 「师父,我还是留在这……」她拼了命的给师父使眼色。 「哎,听话,去吧,没你的时候,我也天天上台,快去吧,别耽误我上妆。」 看来,那些眼色都被师父拒收了…… 「你看看,师父都这么说了,徒弟还装什么啊,走走走,叔叔啊,带你玩儿去!」黎伯焱推着黎元淮离开,反手对陆鸣摆手:「师父再见啊。」 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黎元淮拗不过她,只得提醒道:「那个,书包。」 黎伯焱闻言,又匆匆回去,取了她的包回来,俩人这才拉拉扯扯的离开了京剧院。 黎伯烧正在车里打psp呢。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了。」她嘟嘟哝哝的说,精力却专注在游戏里。 黎元淮看见后备箱里大大小小的服装道具,瞠目结舌。 「天吶叔叔,有这个必要吗?」她诧异的看着黎伯焱:「太夸张了吧……」 黎伯焱在副驾驶处摆摆手,很谦虚的回答:「过奖过奖,叔叔带你们出来玩,就得让你们尽兴了呀。」 黎伯烧就在这时,骂了句娘。 「妈的,又输了。」 黎元淮简直觉得她骂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乖乖。」黎伯焱皱眉,警告似的唤。 「知道啦……不骂人不骂人……」黎伯烧撇撇嘴,随手扔了psp,也扫了眼身后的袋子。 还数了数件数。 「嗯?」她不解的看向自家大哥:「怎么只有一套裙子?你准备让我们谁光着出场?」 黎伯焱轻笑:「傻孩子。」 黎伯烧其实也不大在乎穿什么,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耸了耸肩,问黎元淮:「明天怎么安排?」 「大概就是吃吃饭,唱唱歌?」黎元淮也没什么主意。 高中之前,每年的生日都是跟着张奇峰和鲁家山两个闹,去户外野营烧烤过,也趁着赶上了周末的时候去旅行过,可是上了高中之后,几个人都很少闹腾了。 今年张奇峰的生日时,也就是大家一起吃了顿饭,然后走后门去了趟酒吧,就算是过个生日了。 反正,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哦——没意思。」黎伯烧耸耸肩,抱怨着。 「是啊,现在上高中了,家里管的也严,就没有那么多花样了,以前家山在的时候,还是挺好玩的。」黎元淮承认。 鲁家山脑子活,家里又是做生意的,朋友遍天下,总能想到许多好玩的点子。 自从他出国了,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这样……」黎伯烧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说:「哎,等你成人礼的时候,我帮你好好过,怎么样?」 她说这话时,刚好路过穹顶酒店,她便指着穹顶酒店笑着说:「你看,这个,这儿的顶楼,是凤城最贵的,是吧?」 「嗯,是。」黎元淮也看向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 的确是凤城最贵的酒店没错了。 因为她和晏飞白几人从小就被教导要低调行事,所以就连他们,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 「那好,那我就让我的角儿,在这里的顶楼办成人礼。」黎伯烧笑着说,同时捏了捏黎元淮的鼻子,「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角儿要变成大姑娘了。」 第162章 黑衣人 这话说的,可真像个长辈。 可黎伯烧也不过才大她八个月而已。 「好。」她开心的回。 到底会不会有一个奢华而隆重的成人礼,对黎元淮来说,并不重要。只是黎伯烧的心,让她备受感动。 坐在副驾驶的黎伯焱听了,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万一到时候,我破产了,你怎么办?你拿什么给淮淮办成人礼?」 黎伯烧闻言,皱起了眉,这问题倒真是难倒她了。 想来,即便她一直继续学表演,将来也顺利的当了演员,能赚个盆满钵满,也得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吧? 如果没有黎伯焱,那黎元淮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黎伯烧也不过是个大一新生,没准儿军训时还会被晒得跟炭一样黑,连个gg都接不到。 哪儿来的钱呀…… 她低头琢磨了好半晌,才糯糯回答:「那,你好好工作,不行吗?我们各司其职嘛……你赚钱我花钱,不是很好吗?」 第174页 黎伯焱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她这样回答,不免失笑:「为什么不是你赚钱我花钱?我花起钱来可不比你差。」 「哎,哥。」黎伯烧这回可不乐意了,没好气地回:「你干嘛跟我抢花钱的工作呢……再说了,前三十年你养我,后三十年我养你,不是很好的吗?」 这话是好话,可黎伯焱听了,却笑容一僵。 「是啊,是很好。」他应道,随后就不再说话了。 黎元淮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神情,隐隐觉得似乎看起来有些落寞。 是不是他自己也知道,距离他要离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呢? 这样说来,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就一定要离开呢? 黎元淮百思也不得其解,不过却觉得也是时候找机会和黎伯焱聊一聊了。 如果真的可以改变他的决定,选择不移民,留下来,那黎伯烧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这一刻,黎元淮甚至有些希望,这就是她送给黎伯烧的成人礼了。 嗯嗯,就这么决定了。 这么想着,黎元淮看黎伯焱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偶然间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的目光,不由得吓了一激灵。 随即坐正了些,对着镜子理了理鬓髮。 还好啊,没什么别扭之处。 黎伯焱带她们去的那个万圣节派对,是他在南港做医疗器械的老朋友组织的。就办在自家的办公大厦顶楼,当然,与穹顶酒店的顶楼自然是不能比了。 可是黎元淮上去了之后只是在想,即便是昂贵如穹顶酒店,也不见得有过如此群魔乱舞的时候吧…… 黎伯焱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挺大个男人,居然那么喜欢《睡美人》这个故事。 可喜欢睡美人就喜欢睡美人咯,整个故事里有那么多角色可供选择,为什么偏偏要把黎伯烧打扮成了黑巫女,把黎元淮打扮成了紫丁香仙子? 害得两个人穿着同样的裙子,可是却是一黑一紫,一看就不是一伙儿的…… 黎元淮对这个安排是觉得不大高兴,不过反观黎伯烧,倒是高高兴兴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刚画好了妆,就匆匆扯着黎元淮出门了。 黎伯烧向来喜欢热闹,一出门就没影了,到处去和人拍照留念,黎元淮远远的看着她,就觉得十分的开心了。 也许是平常经常浓妆上台,她向来不大喜欢上妆,觉得好像戴着个面具一样,所以今天也一样,几乎未施粉黛,只拿着自己的仙女棒和包包,坐在吧檯旁边喝果汁,一点兴致都没有。 另一边热闹的地方,游戏什么的却正玩得热闹着。 黎伯烧正在那边跟一个蝙蝠侠聊天,黎伯焱是打换衣服起就干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黎元淮转着圈的找黎伯焱的身影,可是在一圈儿的妖魔鬼怪里,到底还是没找到那个金刚芭比的身影。 想起他刚刚神秘兮兮地抱着那个扎的严严实实的袋子跑到男更衣室里的样子,黎元淮就越发好奇起来。 她正左顾右盼着,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应声回头,对上那人时,不由得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个人来。 黎元淮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周文彦。 他这身打扮倒是不难认,黑衣人嘛,黑西服黑墨镜,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过就是……有点儿认不出墨镜下的这个人罢了。 想来,第一次见周文彦时,他穿着短裤往嘴里扒饭的样子实在是太深入人心,所以黎元淮几乎没办法把他的形象和现在这个西装革履的样子结合起来。 周文彦就像是为了唿应她的想法一样,这会儿摘掉眼镜,打了个哈欠,立刻变回了她脑海中的那个模样。 「你怎么在这?」黎元淮诧异地问。 她还以为,周文彦只对培养皿感兴趣呢。 「我在研究所呆了三天了,我爸说如果我再不出来,就不让我再参与这个项目了。刚好他的老朋友搞了这么个舞会,他就把我打发过来了。」他说着,要了瓶啤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那喝酒的样子太过潇洒,还颇有些当日教黎元淮打麻将时的侠义之气。 「哦……」她应了一声,喝了口杯子里的橙汁。 周文彦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之后打了个酒嗝,然后重新戴好眼镜,不过一手撑着下巴,却一点都不酷。 「你这样倒是好轻松,只要穿西装戴墨镜就好了。」她扯了扯自己的裙子,随口说。 「我也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周文彦亦道。 随后,一时无话。 「结论就是,我们都是被逼的。」黎元淮想了想,总结道。 「晏飞白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说着,然后环顾四周。 「他可来不了。」黎元淮摇摇头:「爷爷可不许他到处抛头露面。」 「也是。」 晏飞白受到的期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像到的。 「还有一个,你看。」周文彦说着,沖远处扬了扬下巴。 黎元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他正望着和黎元淮「作对」的那个黑巫女,以及,唐·科莱昂。 或者说,扮成教父唐·科莱昂的温若存。 第163章 离家出走 黎元淮颇有些诧异道:「看来,今晚的熟人还真是不少。」 温若存是熟人,周文彦也是熟人,可是对于这两个熟人,黎元淮却总是不能一视同仁。 第175页 不知道为什么,温若存给她的感觉,永远与危险相类似。 那感觉好像,一见了他,黎元淮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所有珍贵的宝贝都看管得好好的,若不然,大约总是会被他抢走一两样。 而且,总是最为珍贵的一两样。 所以见温若存的时候,她从来都不能感觉到放松。 可是黎伯烧似乎,还蛮喜欢他的。 这也令她感觉,难以理解。 后来,直到晚上回家时,黎元淮才有些恍然,觉得黎伯焱可能也同她一般,有着如此谨慎的想法。 因为黎伯焱明显是生气了。 不过黎元淮却不能很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生气。 他过来时,黎元淮几人正坐在吧檯边喝酒呢,温若存亦坐在一旁。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带着这几个未成年人,就算是监护人了。 许是因为他家里也有个这么大的妹妹,所以聊起天来时并没有什么代沟,同她们有说有笑的,气氛倒也算热闹。 黎伯焱过来时,温若存正在和黎伯烧划拳,基本上输多赢少,无非是为了逗逗姑娘开心。 可黎伯焱却颇为生气,闷声不响地走到了几个人身后,冷冷的唤着黎伯烧的名字。 黎伯烧起初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同,还高高兴兴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对哥哥说自己学会划拳了,笑得娇艷极了。 黎伯焱却脸色铁青,拉着她冷冷说道:「明天还要上课,咱们走吧。」 他从不是这样没有礼数的人,这样反常的举动,让黎伯烧愣在当场,十分不明白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可黎元淮的注意力,却全在其他地方。 她看着黎伯焱,发现他还穿着刚刚来时那件衣服,并没有换过。 看来她的感觉是没有错了。 她并不是找不到黎伯焱,而是黎伯焱根本就不在这里。 温若存也错愕的看着黎伯焱,似乎也不大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生气。 不过秉承了一贯的绅士风度,他并没有表现出同黎伯焱一样的异样态度。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黎伯焱拉着黎伯烧离开,随后耸耸肩,也意兴阑珊地起身,准备离开了。 黎元淮见状,也赶紧对温若存告了别,带着几乎要睡着了的周文彦匆匆跟上。 而后的一路上,黎伯焱一句话都没说过。 黎元淮和周文彦在后座面面相觑,亦是不敢吭声。 蓦然间,黎元淮想起了晏飞白那天说过的话,大概意思好像是说,黎元淮宁可相信晏飞白是弯的,也不相信黎伯烧喜欢黎伯焱。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觉得怪怪的。 难道说,黎伯烧和黎伯焱的关系,真的超出了兄妹之情吗? 晏飞白的生日,在十一月一号。 黎元淮一早起来,便把礼物送给了他,罕见的没有把喊嗓排在第一位。 反正奶奶也还没回来,偶然间偷偷懒,也不碍事儿的。 况且,黎元淮还蛮喜欢这种感觉的。 她捧着那画框,坐在樱桃树下等着晏飞白,目光落在画里少年的面上,满心欢喜。 十几年来,每年一副素描肖像,是两人之间不变的赠礼。 他们一起度过的十几年岁月,少不更事时,黎元淮就曾经在晏飞白一周岁生日的时候,在妈妈的帮助下,在纸上画了个小火柴人,蹒跚着拿到晏家去,送给了晏飞白。两个月后,换来了被冠以小天才之名的晏飞白像模像样的回礼——一个更为丰满的小火柴人。 从那以后,这就变成了规矩一般,再没变过。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画功仍然都是泛泛罢了,可今年的晏飞白,似乎的确比去年的成熟稳重了许多。 不仅仅在画面上成熟了,就连心里,也成熟了不少。 他笑着接过了她的画,还有余力说了一番肺腑之言,把黎元淮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可到头来末了却是一句:「呃,那个,淮淮,咱们今天可能得请假了。」 黎元淮还以为他安排了更好的节目,高高兴兴地问:「嗯?去哪玩?」 晏飞白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玩儿什么啊,玩儿不成了。奇峰离家出走了。」 「什么?」黎元淮哑然。 这也太突然了。 想当初,因为秦诗言的事情,他被家里禁足那么久,都没有试图离家出走过,这次居然离家出走了。 她只一瞬间便想到了,张奇峰一定是经歷了比上次还要颠覆性的、莫大的事故。 不过具体的情况,晏飞白也不大知道,只说早上张局长打电话过来时,大概说了一句他离婚了,想来,应该跟这个有关。 就这一点,已经让黎元淮觉得惊讶非常了。 对于黎元淮等人的家庭来说,离婚并不是一件儿戏的事情,有时婚姻和仕途的关系绝对是相辅相成的。 这也就造成了,像张局长这样的人,若非经歷了实在是难以调和的巨大事故,是绝对不会轻易走到离婚这一步的。 「什么?」黎元淮诧异地问,说着,急忙扯掉他手里的画,着急道:「那你还等什么,快走呀!」 两人匆匆回家放下了画,便分头出去找人了。 去的都是些张奇峰经常去的地方,什么网吧、咖啡馆,两个人一路找过去,却始终也找不到那个平常就一直守在身边的人。 第176页 在此之前,黎元淮一直觉得张奇峰并不难猜。 至少,不像是晏飞白那样,令她费尽心力也看不清楚万一。 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发现了,原来张奇峰,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心思沉静、需要有小秘密的青年人了。 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一眼便能望到底,笑起来仿佛忘记了一切忧愁的少年了。 张家比他们还要着急,黎元淮去找人的路上,不断的打电话给张奇峰,时常都是占线的,再不然,就是未接。 想来,应该是想找他的也不只她一个吧,几通电话胡乱的打进去,真难想像电话为什么没有被打爆。 如果他的电话真的爆掉了,至少也会让他有所察觉,自己的行为真的令很多人感觉到惶恐和不安了。 第164章 lucky one 不过,即便张奇峰的手机并没有被打爆掉,并且打电话的人也一直很多,可是能够接到张奇峰电话的,恐怕也只有黎元淮自己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张奇峰的来电时,黎元淮并没有觉得很意外。相反的,她产生了一种庆幸和忐忑并存的奇怪感觉。 她好像一面害怕着张奇峰的来电,一面又因为得知了他的情况而觉得安心。 反正,不管好消息坏消息,只要有消息就好。 至少让她知道,他状态如何。 张奇峰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太多,准确来说,他就没正经说明白几个字。 黎元淮必须要很仔细的分辨,才能够分辨出他僵硬的舌头下含着的到底是哪几个字。 张奇峰只说让她一个人来,有一句话还特别重复了三次:「谁也不能说,就连晏飞白也不行。」 虽然语气带着浓浓的醉意,但黎元淮记住了他发自内心的诉求,挂断后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按照他所说的那样,一个人过去了。 他报出的地理位置时一家夜店,名字叫luckyone。 黎元淮当然知道这家店,虽然这里刚开业没几年,可是在凤城里已经很有名气了,据说那个老闆是一个在黑白两道都非常吃得开的人,身份还挺神秘的。 她虽然知道这里,不过却从没有去过。 因为从小到大已经一直被告知,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女孩子。 虽然她明明经常看见女孩子在「这样的地方」进进出出,可是因为奶奶的教育根深蒂固,所以,她也早就打从心里接受了,自己就是不会进夜店的那类女孩子。 若非张奇峰,恐怕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违背奶奶的心意,走进这里的。 店里应该还有七八个小时才会开门营业,所以准确来说,黎元淮真的不能算是见识到了什么世面。不过若非要这样理解的话,只能说,她见识到了经常混迹于此的人吧。 虽然,也都是些寻常人。 同学校里的学生、医院里的医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到了这里,她才算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连张局长出马,一时半刻都找不到张奇峰的人。 想来,这酒吧的老闆要是想藏个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黎元淮唯一感觉到些许惊讶的,是张奇峰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毕竟,他父亲可是凤城公安局的局长,让人知道他和这样的人交好,于张局长来说一定无益。 当然,酒吧的老闆听见她脱口而出这句话时,颇有些不满意,佯装诧异地问:「哟,丫头,你可好好说话啊,我们是哪种地方?」 黎元淮顿了顿,没有回答。 对于和这些人打交道,她还是有些胆怯。毕竟,在社会经验上,她还是有许多的不足。 所以在这个时刻,在张奇峰醉倒在她身边,而她被一群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们围在包厢里的这个时刻,她由衷的在心中嘆息着:如果晏飞白在就好了。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勇气以及晏飞白。 因为,这样便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了…… 「我的意思是,这里应该不允许未成年出入吧?」她淡淡道,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恐惧。 伪装自己对她来说不算是一个很困难的课题,毕竟,她可是戏台上长大的孩子呢。 可是辨别人心也是她面前的男人们整日需要研究的课题。 所以,两方面也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有利之处。 那老闆仿佛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张奇峰是谁,并且没有想要轻易放过他们的慈悲心。 甚至于,他的目光中就已经明显写满了:我有所图。 黎元淮早在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老早就已经编辑好了简讯,准备必要时只需要把手插进兜里,按两下手机按键就可以给晏飞白通风报信的。 没想到现在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黎元淮表面上装作是在掏纸巾,实则是迅速的发出了简讯,而后才在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张奇峰擦汗。 这孩子吐得满身污秽,光是那味道就让人头晕眼花。 老闆看着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叫人拿了瓶水过来,在她警惕的目光中,亲自拧开,然后给自己的威士忌里倒了一点,才把瓶子递给她,「来,喝点水吧。找他找了挺长时间了吧?」 说完,自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摆明了是在告诉黎元淮,这水是可以喝的。 「是。」她回答道:「他家里人很着急,我们当然也很着急。」 第177页 黎元淮接过水瓶,然后捧了一会儿,才放在桌子上。 老闆见她并没喝水,也没劝她,想了想问道:「你是黎家的人,对不对?」 对于他知道自己是谁这件事,黎元淮并不感觉有多惊讶,她更为惊讶的是他的下一个问题。 「认识唐初吗?」他又问。 这回,黎元淮明显一怔。 老闆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 奶奶说过,不要轻易对陌生人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情况,也许对她来说诚实是一种美德,可是对有些有心之人来说,却成为了他们的可趁之机。 也许对她来说,说出来的仅仅是一件关乎于吃饭睡觉的小事,可对对方来说,却是一个缜密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作为奶奶的孙女,她从小到大都在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并且如奶奶所愿,也渐渐成长为了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所以在面对这个满眼写着复杂的男人时,她一开口便…… 说了实话。 「认识。」 他知道她认识唐初,她必须先承认这一点,才能问出他和唐初的关系。 她终究还是希望能够靠自己的能力把张奇峰带出去的。 虽然这件事情很难办。 老闆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不等她发问,便解释道:「她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之前我去南港出差,只有一夜的空闲,本想约她出来喝一杯,想不到她说在家里教什么妹妹打麻将。」 「啊……」黎元淮恍然。 是她没错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唐初是接了个电话,并且还真的犹豫着要离开的。 第165章 交易 后来还是唐生和周文彦两个人合伙才把她给拦住了,没有让她离开。 因为这个,两个男孩子还曾经合伙敲她的竹槓,骗了她一顿烧烤吃呢。 黎元淮陷入回忆当中,差点就错过了他之后突如其来的那句:「刚才给人通风报信了?」 「呃……」她闻言,十分错愕地看着他。 惊慌失措的神色一览无遗,老闆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老闆笑了,又倒了一杯酒,接着道:「没事儿,反正我想见的人也不是你。只不过是让他打电话叫人来接的时候,他说起了你,我就挺好奇的,想看看是那个妹妹牵住了唐初,让她连老大哥的面也不见了。」 黎元淮不解:「你的意思是……」 老闆却不大愿意多说了。 「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也不好。」他只道:「一会儿谁来接你跟谁走,回去告诉他家里人,他在我这,让他老子亲自来提人。」 他说这话时,眼中似乎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看得黎元淮不寒而慄。 「可是……」她终究觉得不妥,觉得自己要是把张奇峰仍在这,恐怕有些不妥。 老闆摇头,「这事儿跟你们都没关系,别学人家假义气。」 黎元淮被他戳中痛脚,不免有些难堪。 所以想了半天,话锋一转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也是怕得罪了黎家,是吧?」 老闆脸色有些绷不住。 黎元淮看着他渐渐露出来的笑容,有些奇怪。 原来这黑道大哥,笑点都是这么低的吗?说被逗笑,就被逗笑了?那他们帮派谈判的时候,岂不是到头来都变成了茶话会的节奏吗? 「小姑娘,你还是有点聪明的。」 黎元淮猜中了他的心思,便更加有勇气和他斗争了。当下大起胆子挑眉问他:「那你就不怕,就这么放我回去之后,到头来你仍然是得罪了黎家吗?」 毕竟,嘴可是长在她身上的呀。 从小到大都诚实可靠的黎家角儿,可是整条上清街里人品最好的孩子了,就这张嘴说出来的事情,恐怕整条上清街都没人不信的。 「你的确是猜对了,我是怕得罪黎家。」老闆也不生气,反而很认真的解释着自己的做法,尽管他的话,让黎元淮寒毛都立起来了。 「做我们这行的,仇人满大街都是,你就是现在出门去,随便在路上抓一个人,给他足够多的钱,他都有可能冲进来捅我一刀。这一点,我信。」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目光悲悯而冷漠。 「但唯独,像你们这些树大根深的,即便是有再多的深仇大恨,也总是不能下定决心这样做。因为——」他站起来,从上而下俯视着黎元淮,「因为拥有的多,失去的也就会更多。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黑有白的原因了。你家里要是报復我,我就会报復你。看看是黎家失去独生女损失比较大,还是我失去了这间酒吧损失比较大。有个词儿叫狡兔三窟,这次我教你一次,你学着点儿。」 他的一番话,是真的说到黎元淮心里去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有些恐惧。 可是多年的感情要求她不能这样轻易的把张奇峰留在这里,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她在等晏飞白来,等晏飞白来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在他处理之前,她需要帮他尽可能的多做一些。 「如果我一定要带他走呢?」她抬起头来,迎上老闆的目光,十分坦然的问道。 老闆已经无意同她讨价还价了。 当下打了个哈欠,回答道:「你知道,如果我让你在你小男朋友来之前消失,随便去个什么地方都好,不说他们能不能找得到你,你这辈子就完了,明白了吗?而我,却最多付出一间酒吧而已。」 第178页 所以,别做傻事。 黎元淮能清楚的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你!」她有些恼火,涨红着脸站起来,似乎想要追上去。 她身上有些功夫是不假,可是这些功夫却不能保护她安全的从这里走出去。 她可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神功使起来分分钟carry全场。 她只是个花拳绣腿的青衣罢了。 「人生可是很可怕的,孩子。」老闆打开门,已经准备离开了。 黎元淮匆忙叫住他,犹豫着补充道:「你得说,你不能伤他。」 老闆轻笑,好像在听一个笑话一般。 「我当然不会伤他,他能带给我的,比你想像的多很多。」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黎元淮就那么被他困在了包间里,张奇峰也醉的不省人事,两个人似乎是变成了瓮中之鳖一样。 可是按照老闆所说的,又似乎,只有张奇峰一个人是瓮中之鳖。 而她,只是因为好奇心而产生的意外。 就像是晏飞白,也是因为她而产生的意外一样。 晏飞白用最快的速度赶来酒吧,见到黎元淮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黎元淮不知道他和那个老闆说了什么,可是他一进了包间,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后,长舒了口气,随后摸摸她的脸颊,淡淡道:「走吧。」 黎元淮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张奇峰。 「那他……」 「张叔叔马上就到了,我们先走。」晏飞白迅速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门。 她跟在他身后,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紧张,可是不知为何,对张奇峰的担心却更甚了。 看来,有些时候,如果得来的消息是个坏消息,那还不如不知道好一些。 两人回家时,心情都有些落寞。 离家里还有两条街的时候,黎元淮犹豫着,叫住了晏飞白。 「飞白。」 他应声回头,正听见黎元淮嘆到心里的那一句:「我们是不是,失去他了。」 类似的问题,她曾经也问过一次。 晏飞白摇了摇头:「从没有。」 她应该要相信他的。 可是,这一次,她却犹豫了:「真的吗?」 「我们从没有拥有过他。」他补充道:「童年的朋友,和你的血缘一样,值得珍惜,却没的选择。也许对于他来说,我一直是晏家的晏飞白,你也只是黎家的黎元淮,我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第166章 堂食 黎元淮垂眸,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 「我想,他现在应该很孤独吧……」她喃喃道。 孤独的感受着难过,孤独的感受着成长。 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晏飞白见她情绪不佳,有心安慰安慰她,伸手抬了她的下巴,眯着眼看她。 「可我们也很孤独啊……」他喃喃道,然后望着她的眼睛,不由在心中默默感嘆起来。 这小丫头,还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了。光是这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就看得晏大少爷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啊。一笑起来,晏大少更是魂儿都没有了。 乖乖,这孩子莫不是狐狸精转世吧…… 晏飞白只看了姑娘一眼,就心猿意马起来,脑子里尽是些郎情妾意举案齐眉。殊不知这姑娘啊,可是个好姑娘,绝对不会轻易就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所以,听了晏飞白的话,她也只是在默默感嘆着:是啊,在青春期的少年,难道不都是孤独的吗? 不过他们比张奇峰要幸运一些。 他们两个还有彼此。 「是啊,可我还有你啊,你也还有我。」她说着,对上晏飞白的目光,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才忽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便打起精神来,半是玩笑道:「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当然。」他立刻回答道。 只有这件事儿,他们是非常非常确定的。 俩人相视,默契一笑。 黎元淮看了看周围,找到了一家新开的蛋糕店,想起今天晚上大家本来决定一起去吃饭的,便犹豫着问晏飞白:「那个,晚上,还要出去吃饭吗?」 其实她早已经想到答案了。 果见晏飞白摇摇头,意兴阑珊道:「不了。」 黎元淮也是这么想的。 张奇峰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个着落,他们也没心情去吃饭唱k了。 本来在几个人当中,最热衷于这些事情的就是张奇峰和陆家山。现在这两个爱热闹的人都不在,黎伯烧又和黎伯焱闹着别扭,他们两个便也没什么好闹腾的了。 哎,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家都好像缠着许多事儿似的,不管是黎伯烧还是张奇峰。 已经好久都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本来还以为趁着晏飞白的生日,大家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也就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可谁曾想,竟然连着一顿饭,都吃不成了。 也罢,若是按照黎元淮的心,要替晏飞白过生日,其实只需要两个人、一张桌子、一个蛋糕、一句生日快乐便足够了。 不仅仅是晏飞白的生日,就连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她需要的不多,晏飞白也一样。 第179页 所以当下,她指着路边那家蛋糕店,对晏飞白说:「咱们去吃生日蛋糕吧。」 晏飞白看了看表。 现在才三点多,回家还太早,回学校又太晚了,这个时间去坐一会儿倒也刚刚好。 他自然是觉得,只要同她一起,哪里都是好的,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蛋糕店里奶香扑鼻,黎元淮趴在弯曲成很好看的弧度的玻璃柜檯上,看着里面造型各异的各种蛋糕,顿觉口舌生津。 周文彦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非常有助于心理健康。 现在他们正是需要一颗健康内心的时候了。 可是…… 她也是在看见这些蛋糕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带的钱好像并不足够支付这么好看的蛋糕…… 于是乎,很不好意思的转向晏飞白:「那个……寿星公,蛋糕可能得你自己买了,早上我带出来的钱都花光了。」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我有让你掏过钱吗?」 黎元淮心觉也是这么个道理,便转回去,笑眯眯的对柜檯里面的店员说:「麻烦你,我要一个这个……」 她指着柜檯里面精巧华丽的巧克力蛋糕。 无论是大小还是款式,都是黎元淮喜欢的样子。 晏飞白见状,直接掏出钱包来付钱,钱包上logo的暗纹震慑到了那个店员,不由得来回打量起他们来。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还有年貌举止,觉得这两个人大约还是学生,便笑着问:「怎么没去上学啊?逃学啦?」 黎元淮一怔,然后随口应了一声。 「啊,是。」 店员笑了,颇有些共情道:「我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上课,所以现在想上也上不了了。」 这一嘆,仿佛道尽了人生中的许多无奈一般。 黎元淮抿唇,和晏飞白对视一眼,随后接过她手里的蛋糕,没再回答。 平日里总听说学习有多么重要,家里的大人都羡慕着小孩子的幸福,都羡慕着上学时候的自由。 可是,在学校里的孩子们,要怎么自由呢? 明明自己的一切时间都被安排好了,上课、下课、上学、放学、开学、寒暑假,所有的时间都被切割成标准的一份一份,一整天一整天的困在学校里,每个科目的老师走进教室,就收走一份。 其实,这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正自由的呢? 只要活着,就都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内心去生活,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 唯一的办法,恐怕还是要享受现在吧。 享受着不自由中的自由,并且以此为傲。 黎元淮有些出神的想着,看着晏飞白十分潇洒地抽出两张一百块,低声问那个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店员:「可以堂食吗?」 哎,偶尔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很自由了。 这就是黎元淮的自由。 虽然晏飞白平常对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很少露出表情,可是对着她时,他总是少见的关怀爱护着,好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奶奶一样。 黎元淮常说,带着晏飞白出门,就好像是带着个少年版的奶奶一样,管东管西的不说,不听还要挨打。 当然当然,晏飞白也捨不得使劲儿打,通常总是将她拢在怀里一通蹂躏。 所以黎元淮总觉得,自己见到的晏飞白,似乎和旁人见到的都不一样。 不过晏飞白面冷不假,戴着个金丝边眼镜的时候,看着又跟个没什么好气儿的人民教师一样,本来还是有些距离感的,可是他长得好,所以又很受欢迎。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男孩子啊。 第167章 生日快乐 店员现在就沉浸在晏飞白的美貌当中,一开始没听明白堂食是什么意思,可是想回过神来之后急忙道:「有的,在二楼,有卡座。」 晏飞白点点头,又要了两杯饮料。 两个人到二楼去,选了个窗边的角落位置,一边看着楼下的街景,一边吃蛋糕,倒也还算舒服。 黎元淮刚才还特别向店员要了两支蜡烛和打火机,这会儿一支插在晏飞白那边,一支插在自己这边,正好插在两朵玫瑰花上,还挺好看的。 她兀自感嘆了一番,随后点燃蜡烛。 呲啦—— 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生日快乐飞白。」黎元淮抬起头来,在烛火掩映间,笑着祝福道:「我今天不给你唱《麻姑献寿》,也不给你唱生日歌,因为……我不好意思。」 说着,脸色微红。 晏飞白勾唇。 「好,我快乐。」 看见你,还有什么不快乐的? 黎元淮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一样,小脸儿又红了些,这会儿急忙催促他赶紧许愿。 他闻言,闭上眼,只一瞬间便许好了愿,而后迅速吹掉蜡烛。 黎元淮一愣,刚觉得他许愿的速度太快,自己都没来得及问他许了什么愿望,他却忽然坏笑着把奶油蹭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躲避不及,勐地向后躲。 「你干什么呀?」她皱眉,拿着纸巾擦掉了脸上的奶油,埋怨道:「这又不是在家……」 「是啊,不是在家。」他嘬掉了手指上的奶油,红润的舌头贴在指尖,看得黎元淮心跳加速,赶紧也递了张纸给他,让他好好擦擦手。 他顺从的结果来,轻轻擦拭。 第180页 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默默的吃着蛋糕。 晏飞白望着楼下的街景,若有似无地问道:「如果晏家不再是原来的晏家,你也不会离开我吗?」 黎元淮蹙眉。 晏家不是原来的晏家? 原来的晏家又是什么样的晏家呢? 黎元淮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她只能用一个问题,去抵消他的这个问题。 「同样的问题,如果我问你,你会怎么说?」 晏飞白看着她,良久,失笑。 「是啊,我问的不对。」 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问题互相牵累。 黎元淮抿唇,想了想又问他:「对了,你今晚回家,有吃的吗?需不需要打电话叫点吃的?」 原本他们可没准备回家过生日的。 晏飞白摇头,「不用了,姑姑晚上回来,他们应该……会做饭吧。」 黎元淮恍然:「哦……那他们移民的事情,是办好了吗?」 「嗯……算是吧。」他说:「孩子们和姑父的都办好了,只有姑姑的,不行。」 黎元淮的叉子僵在半空中,错愕的看着他。 「为什么呀?」 「因为……晏家要倒了。」他笑着说,仿佛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呢飞白,晏家怎么会……」黎元淮简直想捶他。 晏飞白打断她:「如果不是因为有我爷爷在,恐怕我们迟早会玩儿完的。」 他说这话时,无悲无喜。 黎元淮根本不相信,在凤城乃至于全国都能够只手遮天的晏家,怎么会说倒就倒呢? 不过晏飞白会说出这种话,也并不像是在说笑的。 难道,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飞白。」她犹豫着问:「你……是在担心什么?」 「没有,还没有。」他嘆息道:「你别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黎元淮看着他,觉得他好像有些慌。 无论他是在为什么而担心,都不应该影响了他今天的心情啊。 「飞白。」黎元淮努力寻找着话题:「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啊?」 「我吗?」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开始并没有听清楚她的问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我希望,我能早一点进部队,早一点,再早一点。」 「你小子,还想早点进部队?」晏老听了晏飞白的愿望之后,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黎元淮看着他的神情,发现在隐隐约约的骄傲和宠爱之下,晏老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奶奶也有这样偶感不适的时候,所以她起初也并没有多想,只想着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有些不适。 因为晏怀素两口子还没到,饭桌旁只有这三个人在吃饭,难免显得寡淡些,老爷子为了让孙子能感受到过生日的气氛,还特别在郑旭临走前,让他给晏飞白煮了一碗长寿面吃。 晏飞白也没辜负老爷子的心意,几口便把面吃光了。 晏老看着他朝气蓬勃的,就觉得高兴,当下便轻笑着,啜饮了一口白酒。 晏飞白似乎也看出他的脸色不佳,出言提醒爷爷少喝点。 不过晏老可不听他这个,要知道,他的酒量就算是在部队里,也是鲜有敌手啊,怎么会因为年纪大了些,就被这一二两小酒醉倒了呢。 不会的。 老爷子被劝阻,非但没听,这会儿还又倒了一杯,蹙眉道:「行了,你以为我是你呢,酒量那么差。」 晏飞白蹙眉,转头对黎元淮使眼色,示意她帮着劝一劝爷爷。 黎元淮正要开口,可一回头,却忽然见晏老捏着酒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了下去。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晏飞白都傻了。 两个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爷爷倒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原本硬硬朗朗的老爷子,说倒下就倒下了。 偏巧,他出事的时候还只有晏飞白和黎元淮在家,就连一个能主事的成年人都没有。 俩人回过神来,赶忙叫了车把老爷子送到了医院,一路上心急如焚,担心的要死。 好在医院一听说是晏老来了,赶紧一路开绿灯送进手术室抢救不说,还把所有的专家都召集过来一起会诊了。 巧的是周院长正在凤大医院演讲,听见消息也赶紧加入了会诊当中。 一时间,整个医院的大夫都跑到了顶楼的会议室里,参与联合会诊。 开会时,黎元淮就坐在晏飞白身边,还是会不过神来,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轮番发言,然后愁眉不展的样子。 好在,晏飞白还是非常冷静的。 包括周院长在内的每一个医生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立刻回復,并且与之有效沟通出最优方案来。 黎元淮坐在他身边,觉得自己无用,可也觉得安心。 第168章 黎伯煊 黎伯煊到玉京参加会议的时候,还真想过,要不要顺路回家看看。 玉京离凤城不远,坐飞机约莫一个多小时便到了,若是能从行程当中,空出那么三两天的光景,他便能回家看看妻女,看看母亲了。 毕竟这一家老小的,都在凤城等着她呢。 不过,虽说有这种便利条件,可是他左思右想,还是作罢。 第181页 这两年官场上不大太平,他手下的人都算不上是亲信,许多事情都放心不下,总要亲眼看着,才算是放心。 正是因为如此,他已经快要两年都没有回过家了。 送晏怀素夫妇两个去机场时,他还在说,今年难得人这么齐,过年一定要回去,大家一起聚一聚。 晏怀素因为想要办的事情没办成,正觉得烦心,也没什么心思应付他,只对付着说了个「好」字。 哪成想,这夫妇两个还没进闸口,晏飞白一通电话打过来,说晏老病了。 黎伯煊几乎是立刻便下了决定,买了同一班飞机的机票,和晏怀素一起上了飞机。 飞机落在凤城时,他都没能马上回过神来。 上一次回来时,还是去年年初。 那时候正月刚过,他先是让妻子带着女儿去百里转了转,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回来。 那小丫头,在百里的几天,刚好部队里有领导来检查,趁着正月还没过,就办了几次晚会。他的角儿登了几次台,给他迎来了不少赞誉和荣光,让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觉得与有荣焉。 每回看见她在台上的模样,黎伯煊就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太不足了。 没能好好陪伴孩子就算了,竟然还要来分享孩子努力得来的荣光…… 那时候的他,其实是动过要接她过百里来生活的心的。 可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建议,就在妻子的提醒下放弃了。 奶奶是不会同意的。 黎奶奶对黎元淮,可真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时一刻都放不下啊。 要是谁说让黎元淮离开凤城,离开黎家,就是干脆要了老太太的一条命。 这一点,整日在外忙着拼事业的黎伯煊夫妇两个,都没资格去改变和抗衡。 所以作为父亲,想要多多亲近女儿的信,也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况且,就是这小姑娘本人,都不见得喜欢他这个决定吧? 看她在百里的那几天,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一回到住所就抱着电话和晏家那个臭小子讲个没完没了,对着电话话筒笑得像朵花似的。 就连对他这个爸爸,都没有这么上心思过。 黎伯煊还真有些吃味儿。 不过,吃醋是吃醋,他也明白,就是她生命里的所有人都算上,也没有几个能像晏飞白对她这样细心的。 这一点,黎伯煊是知道的。 这大概就是做父亲的心情吧。 既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对她好,又希望,她只对父亲好。 可黎元淮却这辈子都做不到,只对黎伯煊一个人好。 毕竟,她生活里还有奶奶,还有妈妈,还有周姨,还有黎伯烧、黎伯焱、鲁家山、张奇峰…… 等等等等。 她爱的人有很多。 这当中,首当其冲,理所当然排在第一顺位的,就是这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姑娘,永远把这个姑娘看作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晏飞白了。 黎伯煊和晏怀素夫妇匆匆赶到医院,刚到顶楼,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晏飞白。 那小子正捧着杯水,匆匆走向一个纤瘦的姑娘。 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那姑娘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熟了。 晏飞白既不忍心打搅她的好眠,又怕她同自己一起折腾了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的,怕是要生病。 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全,再添了新病,那他可真是分身乏术了。 于是他还是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小声地唤:「淮淮,来,喝点水再睡。」 若非能让晏飞白这样小心对待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黎伯煊还不敢确定,这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他女儿什么时候剪了短髮了? 黎元淮被晏飞白叫醒,迷迷煳煳的搓了搓眼睛,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刚把杯子递还给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角一动,忽然扫到一个身影,便转过头去看。 一路上都心急如焚的晏怀素这时候匆匆上前,用力拍了下晏飞白的背。 那动作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你爷爷怎么样了?」晏怀素着急的问,说话间十分不满地撇了黎元淮一眼,好像是她害得晏老进了医院一样。 黎元淮知道她向来不喜欢自己,这时候便很礼貌地退开一步,并没有多言语。不过她后退时,没注意到后面有人,不小心撞在那人身上了。 「呃,对不起……」她急忙回过头去道歉,却在认出那人时,结结实实愣在原地了。 下一秒,笑逐颜开。 「爸爸!」她下意识的,柔着嗓子和爸爸撒起娇来。 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到爸爸了,她一看之下是又惊又喜,抱着爸爸的脖子蹦蹦跳跳的唤。 她知道这里是医院,不以大声喧譁,所以即便是开心,也不敢太开心的。 旁的不说,晏老刚刚才脱离危险期,她在这边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可真是对不起晏老平日里那样疼她爱她了。 所以,她也只抱了抱黎伯煊,就赶紧松开了。 可是人,却是一直黏在爸爸身边,一时一刻也不想要分开的。 晏飞白看见了黎伯煊,匆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黎叔叔,您回来了。」 这举动,俨然是把姑姑都排在后面了。 第182页 若是对着别人,当然是客人优先了,家人自然是要摆在后面的,毕竟亲疏有别。 可是他语气里面的尊敬,已经明显超越了对外人的尊敬,这一点,让晏怀素非常的不满意。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习惯性的对很多事情都不满意而已。 黎伯煊扫了眼等侄子回答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晏怀素,拍了拍晏飞白的肩膀,关切地问:「晏老怎么样了?」 晏飞白这才回答道:「算是送医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 第169章 像个男人一样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缓了口气。 虽然他神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可是黎元淮看得出来,在这短暂的停顿当中,他克服了多少的难过和无奈。 她有些心疼他。 晏怀素却不然,她急得不行,见他说到要紧处还停了下来,不免更加生气,这会儿不耐烦得催促他:「你快说啊,可急死我了。」 晏飞白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少安毋躁,随后淡淡道:「爷爷以后……可能站不起来了。」 他说这话时,已经很平和了。 这回轮到晏怀素语塞了。 她傻傻的看着晏飞白,仿佛觉得他在撒谎。 直到确定他一直是非常笃定的看着自己时,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时间,无数种情绪在她眼中一一闪过。 晏飞白一直看着她,不动声色。 晏怀素回过神来之后,匆忙跑进了病房里去,一直没说话的聂琛也步伐缓慢的跟了进去。 黎伯煊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看见晏老还在睡着,便没有进去,只问了晏飞白几个有关于晏老病情的问题。 晏飞白一一回答了。 黎伯煊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良久,他才拍拍晏飞白,认真道:「你处理的很好,飞白。」 黎元淮闻言,也看向晏飞白。 他似乎是想要笑一笑,可是最终,他只是抬了抬嘴角。 黎伯煊见晏老还未醒,而晏飞白也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他留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便进屋去和晏怀素夫妇两个道别。 他走进病房之后,走廊里就只剩下黎元淮和晏飞白两个人了。晏飞白背对着她,站得笔直。 黎元淮上前,一手轻轻搂住他的腰,一手绕到他身侧,握了握他的手。 他一僵,然后回过头,低声说:「我没事,一会儿你跟叔叔回家,好好睡一觉。奶奶不在家,你也别起床喊嗓了,你感冒还没好全,要注意保养,听到了吗?」 黎元淮点点头。 他渐渐放松下来,坐在黎元淮刚刚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双肘撑在膝上,长嘆了一口气。 黎元淮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怎么看都不觉得时没事儿的样子。 这个人的爷爷中风住院了,他怎么可能没事儿呢? 黎元淮很少哭,从小到大,她都觉得哭只是对疼痛的条件反射而已,不是对悲伤的条件反射。 哭只是表现出伤心而已,于事无补。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有掉眼泪的时候。 觉得委屈的时候,觉得难堪的时候,觉得无助的时候,觉得自己除了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可是晏飞白却不同,他几乎从来都不哭。 在黎元淮的印象里,似乎能让他动容的时候真的极少,无论是疼痛还是悲伤,都触及不到他的泪点。 就像爷爷生病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承受范围的事情,他的第一反应,也比常人冷静许多的。 可是,那难道就代表他不会伤心吗? 很显然,不是的。 他只是比寻常人都聪明,能够冷静处理许多还没有经歷过的突发事件。 但他的心,远不及里面的晏怀素夫妇两个那么硬。 「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黎元淮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指了指屋里的陪床问。 晏飞白下意识的侧过头,去靠近她的手。 点点滴滴的温存,是晏飞白唯一的寄託。 他好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她的手,然后低头看了看表,摇头道:「不了,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后,那些得无论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晏老生病的人,便会蜂拥而至,一个个赶着过来探病。不管是和晏老相熟的,还是不相熟的,都迫不及待的想过来探探虚实。 如果看见了晏老安康,那么一切都好。 可若晏老真的就如医生所说那样,往后都不能自理,那才是巨大改变的开始。 晏飞白知道,从爷爷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秒开始,这凤城,怕是要变天了。 而在父亲还没来得及赶回来的时候,站出来应对这一切的重担,怕都只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他扬起头来,望着窗外墨色的天空。 从来不会抱怨的晏飞白,在这一刻,也不禁抱怨了起来。 「2007年,什么时候能过去啊?」他低声问。 黎元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默默的心疼他,心疼这样无助的他。 黎伯煊出门时,刚好听见这句话,揉了揉晏飞白的头髮,笑着说:「这是我认识的晏飞白吗?」 晏飞白听见他出门,又赶紧起身。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第183页 黎元淮凑到爸爸身边,看着他。 黎伯煊和女儿对视一眼,温柔问道:「奶奶还没回来?」 她摇摇头。 「妈妈呢?」他又问。 黎元淮还是摇头。 黎伯煊皱眉,心想这两个女人,年初还未了黎元淮的未来打得不可开交,这回可好,两人一起撂挑子不干了,把他女儿一个扔在家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晏飞白看着他的神情,试探道:「叔叔快回去休息一下吧,一路上也够折腾了。」 黎伯煊点点头。 「好。」 说罢,牵着黎元淮的手就要离开。 黎元淮自然是一步三回头,好像很捨不得似的。 没办法,黎伯煊也只好回过头来,然后忽然想起了一号是晏飞白的生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犹豫道:「对了,虽然有点晚了,但是生日快乐,飞白。」 晏飞白一愣。 黎伯煊接着说:「我匆忙回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不过我想,对你来说,今年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成长了吧?别再担心2007年什么时候能过去,叔叔作为过来人告诉你,往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过去,不管是好过的,还是不好过的。所以,能渡过难关就渡过难关,不能渡过难关,就挺过去,像个男人一样。」 这段话由黎伯煊嘴里说出,击在晏飞白心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像个男人一样。 晏飞白在十六周岁的这一天,经歷了爷爷地急病,而后成为了一个男人。 即便他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成长。 可成长,就是不允许你做选择的。 「我知道了,叔叔,谢谢你。」 第170章 制服诱惑 晏老一生病,整个凤城的官场都被惊动了。 或者说,不仅仅是凤城,还包括凤城之外的百里、南港、玉京在内的几大军区,都纷纷派人来看了老爷子的情况。 黎伯煊作为百里军区政委,无论出于什么方面的考量,都自然是要回家里来问候一下的,所以,他这倒也算是回家来放了个小长假。 不过,同样不在凤城的黎奶奶却是匆匆忙忙结束了自己的小假期,赶紧买了机票就赶回来的。 包括黎妈妈,在结束了行程之后,也是第一时间便回家来问候晏老。 撇开旁的原因不提,黎家也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祖孙三代其乐融融,都聚在一起,简直好像是过年一样。 不,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如果不是因为晏老生病,大概大家会更开心一些吧。 黎奶奶回凤城那天,黎元淮也同她一道去的医院。 医院顶层的特殊病房门前,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一看便知,这里面住着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从玉京赶回来的晏父,亲自负责迎来送往,把负责颐指气使晏怀素换回了家。 而照顾晏老的任务,则落在了晏飞白和郑旭的头上。 黎奶奶刚一进门,郑旭便赶紧挪了椅子到床边,让黎奶奶坐下来和晏老好好说话。 这几天,虽然来探病的人不少,可是能进的了这间病房的人却不多,黎奶奶就是其中一个。 晏老见了她,饱经风霜的眼睛眨了眨,就算是打过招唿了。除此之外,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黎元淮这几天倒是天天过来,所以已经知晓了他的病情和状态,没有多惊讶。 可是黎奶奶却不然。 她呆呆的望着晏老,好半晌没说话。 能让黎奶奶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和事情,可不多。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黎奶奶才终于嘆道:「哎,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大的病了……」 说话时,眼眶微红。 郑旭给老太太倒了杯水,这时候轻声说:「您别太担心了,先喝口水。」 黎奶奶默默接过水杯,随后仔仔细细询问着晏老的病情。 晏飞白一边用毛巾轻轻为晏老擦拭掉嘴角的口水,一边回答着黎奶奶的问题。 要说起来,其实在晏老病发几天前,就已经有些徵兆了。 比如说,晏老会觉得看不清东西,会在走路时忽然迈空摔倒,有时说话也不清不楚的。大夫说,这些情况叫小中风,一般如果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在一周之内,很可能要发生大中风。 只不过在当时,他们都无所察觉罢了。 或者说,没那个心思去关心。 所以这件事情上,最后悔的就是晏飞白和郑旭两个了。 如果不知道也便罢了,偏偏这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常识,只不过是同时选择……忽视了。 晏飞白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无比的后悔和自责。 黎元淮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他,听他一次又一次的说着这些事实,心疼的要命。 两天过去了,他眼中的红血丝不仅一直都没有消失,反而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个人现在看着就跟个兔子一样,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双眼,看起来累的不行。 「你要不要休息休息啊?」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问。 晏飞白顿了顿回答:「不用,我没事儿。」 黎元淮还是有些担心。 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连他都要生病了。 第184页 黎奶奶显然是也发现了他的疲惫,当下帮腔道:「行了,我们都知道你孝顺,但你听奶奶的,爷爷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起来的。部队里都给请了护工了,家里也不缺人伺候,你就别天天在这耗着了。这要是因为一直盯在这生病了,你还怎么照顾你家,照顾你爷爷?」 老太太一番话,说的是在情在理,谁都没法反驳。 晏飞白却低着头,没有回答。 郑旭早就想让他回家睡一觉了,这会儿赶紧说道:「是啊飞白,你放心吧,这有我呢。你今天下午回家,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再来替我,你看行不行?」 黎元淮听了这话,急忙拉拉他的袖子,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晏飞白对上她的目光,还是有些犹豫。 「嗯——」 一声低沉的,多少有些颤抖的「嗯」,打断了晏飞白的沉默。 几人听见声音,都往病床上看去。 晏老光是应这一声,已经涨红了脸,躺在那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晏飞白急忙帮着爷爷顺气,赶紧问道:「爷爷,您想干什么?别着急,慢慢说,我帮您……」 老爷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断的眨着眼睛,都已经是用力到顺着眼角往下流泪的程度了,可见他有多着急。 「唔——」他呜咽着,一直看着晏飞白,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晏飞白等人都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问他想要什么,送了水杯过来也不对,拿了尿壶过来还是不对,几个人急得是团团转。 晏老自己也着急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急得汗都下来了。 黎元淮皱眉看着他,想起了刚刚说起的话题,忽然灵机一动,问他:「爷爷,您是不是想说,让飞白回去休息一天?」 晏老着急的神情在听见她的话的那一刻,忽然舒展开了,他扯起了还能动的那一边嘴角,对着黎元淮:「啊,啊——」 包括黎元淮在内的所有人,都替老爷子松了口气…… 晏飞白握着毛巾静立在一旁,良久,才嘆了口气。 黎元淮拍拍他的背,想安慰安慰他,病房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了,几人便一起看过去。 周院长和晏父一起进门,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周文彦跟在爸爸身后,穿着白大褂,俨然已经是个医生的模样了。 黎元淮在研究所时,就见过了他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模样,甚至于还跟他一起穿过无菌服,所以并没有多意外。 倒是晏飞白,忽然一愣,仿佛看见了个陌生人一般。 黎元淮在那一个瞬间,脑海中警铃大作,一时间同时迸发出了多种想法来。 这该不会就是,制服诱惑吧…… 第171章 教养 黎元淮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吃醋了…… 哎,说起来,她可真是个没正事儿的暗恋者啊。 晏老都这样了,她竟然还想着这些事儿,真是该打该打。 在周院长和黎奶奶以及晏父交流晏老的病情时,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退到后面去,背靠着晏飞白,躲在一边面壁思过,顺便也能让他靠着自己,可以多少减轻一点压力。 晏飞白靠着她,却嫌不够,还要反手过来寻她的手。 周文彦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片刻又移开,面不改色。 周院长等人同晏父聊了几句,便离开了,黎奶奶也是又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闹哄哄的,觉得脑仁儿疼,也说要回去了。 晏飞白在所有人的一直规劝下,终于答应跟她们一起回家了。 事实证明,这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都不用等到回家,在路上他便受不住,靠在车窗上睡熟了。 黎元淮见他靠着车窗,应该是不大舒服,便坐直了些,将他的头拨到自己这边,充当起了人肉枕头来。 这晏飞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睡梦之中拿她当作了抱枕,直接环上了她的腰,整个人都粘了上来。 黎奶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摇头嘆息着。 到了壹号院,黎元淮简直不捨得把他叫醒。 可是就算再不舍,终究也还是要叫醒他啊,毕竟楼上的床,才是最舒服的,才能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过看着晏飞白一个人走上晏家的台阶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扔进了榨汁机里搅一样疼。 奶奶边走边说:「哎,我走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在认真唱戏啊?可别忘了我走之前你跟我保证了什么,一会儿回去,我可要检查检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黎元淮跟在她身后,左耳听右耳出,心里总在想着晏飞白。 终于,在奶奶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勐然转身,跑向了晏家的方向。 边跑还边说:「奶奶你先回家吧,我去找晏飞白借笔记哦!」 说完,不等奶奶回答,便掏出晏飞白放在她这里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跑进屋里去了。 黎奶奶看着她的背影,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只能望着晏家大门的方向,连连嘆息。 「哎,傻孩子啊。」 那晏家,可没什么好啊…… 其实黎奶奶说的对,晏家的确是没什么好。 要说好,那也是对世人的好,而不是对她的好。 在晏家,恐怕真正对她好的,就只有晏飞白和晏老了吧? 第185页 其他人,比如说晏怀素,对她就很不好。 晏怀素刚换好衣服准备去医院,临出门时看见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家门,简直都要气死了。 「姑姑。」黎元淮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唿:「要去医院吗?」 晏怀素冷着一张脸,一点不给面子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黎元淮正在脱鞋,闻言,动作一滞。 「呃……」她犹豫着,换拖鞋的速度也减慢了好多,「飞白怕自己会忘记带钥匙,所以在我这里放了一把备用的。」 晏怀素冷笑一声。 「备用钥匙就是防备自己忘记带钥匙的,懂吗?你这样拿着人家的备用钥匙堂而皇之往家里闯,有多没教养你知道吗?明明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可别像山里的野孩子似的,连到人家里要争得主人的允许都不知道吗?」 没教养。 黎元淮抿唇。 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没教养的。还好只是她一个人听见了,要是换了妈妈和奶奶,这时候恐怕就要炸开了锅了。 就连她自己,一时间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她了。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视着,脸色都不是很好。 楼上有房门开关声音响起,片刻后晏飞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姑姑,要出去了吗?」 晏怀素一愣,随后扬声答应着:「是啊飞白,有事儿吗?」 「没事儿。」晏飞白回答,拖长了音调,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却恍然:「哦,对了。没事儿了,我本来想让您给淮淮留门的,突然想起来之前爷爷让我给了淮淮一把家里的钥匙,没事儿,您出门吧。」 晏怀素听了这话,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非常的难看。 黎元淮知道,晏飞白一定是听见了晏怀素的话,才出言帮她解围的,她明白,也很感激。 「啊……我知道了,她已经来了。」晏怀素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一边穿鞋一边回应着晏飞白,然后头也没抬地对黎元淮说:「上去吧,别呆太久,你们俩也都不小了。」 言简意赅,点到即止。 黎元淮点点头,诺诺道:「我知道了。」 晏怀素这才放心出门了,关门的声音,结结实实震了黎元淮一下。 她望着晏家的楼梯,忽然不太想上楼了。 晏飞白有些疲惫的声音在楼上响起,比刚才同晏怀素说话时小了很多,也脆弱了很多:「上来吧。」 黎元淮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匆匆上楼。 晏飞白坚持去洗了个澡才肯睡下。 黎元淮靠在他的床头等他,看见他的床头放着《沉默的羔羊》,便翻开看了两眼,不多时,自己也觉得困了,靠在床头上睡了会儿。 醒来时,晏飞白正蹲在她面前看着她。 他头髮还湿着,脑袋上搭着她的那条卡通浴巾,眼睛也一样是湿漉漉的。 「嗯?」她迷濛着搓了搓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还睡着了?」 晏飞白摸摸她的头髮,万分怜爱道:「昨晚没睡好吧?」 她想了想,点点头。 晏飞白又问:「担心我?」 她又点点头。 他便笑了。而后也不吹头髮,就那么湿漉漉的跳上床,钻进被窝里。 黎元淮想给他腾地方,却被他拦住了。那么大个人了,钻到她身前,躺在她的腿上,还像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脑海中莫名回想起刚刚晏怀素走前说过的:你们两个都不小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做不出来。 哎,大概是因为这样脆弱的晏飞白,实在是不多见吧。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172章 设宴 「哎,你这样睡不好的……」黎元淮看着他湿漉漉的头髮,有些担心地说。 「不。」晏飞白打了个哈欠,很疲惫但坚决的否定:「你在这里,我才能睡得好。」 这话听着可真顺耳。 黎元淮心中一暖,不由自主的用那条浴巾帮他吸干头髮。 晏飞白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总是能够在几句话之间,就轻松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累不累?」黎元淮柔柔地问。 可问出口时,又恍然发觉,这话也等于是白问了。 能不累吗? 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了。 好在晏飞白也并没有嫌弃她的问题无聊,反而当成了是睡前的故事似的,听得仔细。 只要她还在说话,他就永远听得仔细。 「嗯,有一点。」他翻了个身,改为面对着她的方向,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腰。 力道由轻及重。 这动作和力量,都不似一个疲惫之人的。 他的脸就埋在黎元淮的腹部,紧紧的贴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揉进她的身体里去似的。 黎元淮摸了摸他的头髮,轻轻嘆息。 「我在呢。」她轻声说,有些无奈:「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 「帮的上。」他的声音闷闷的,几乎已经睡着了。 黎元淮顿了顿,笑了。 好吧。帮的上。 黎伯煊之前在南港就见过周院长,算是相识,这回俩人又成了邻居,也是越来越熟了。 第186页 离开凤城之前,黎奶奶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家常菜,一则给他践行,二则顺便请周院长父子吃个饭。 由于这种邻里邻居互相邀请吃饭的事情,在黎元淮眼中都是寻常罢了,平常张局长和晏老也经常过来蹭饭,所以她并没有多在意。 倒是周文彦顶着一双比晏飞白还重的黑眼圈,迷迷煳煳的坐在桌边,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让她产生了些许好奇。 黎元淮觉得他有趣,顺手夹了一筷子排骨给他,听见他懒洋洋的低声说着谢谢。 「你怎么这么没精神的?」她不禁失笑。 「要期末了,得复习复习。」周文彦揉了揉眼睛,唉声嘆气:「但时间都不够用的。」 在这个瞬间,黎元淮仿佛看见了当时在唐初家里穿着四角短裤吃饭的那个少年。 这模样,在他身上也是很少见的。 他和晏飞白一样,几乎把少年老成四个字当成人生目标在践行。 黎伯煊听了这话,纳闷地看了看周院长,似乎对他的教子方式感觉十分的不解:「说起来,他们来年就上高三了,不让文彦回学校学习吗?」 想不到,周院长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也没办法啊,只能说,这孩子真的是有点才华吧……」周院长苦笑道:「现在这个项目,这小子可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了,即便是我儿子,我也实在是捨不得放走……」 一桌子人都非常惊讶。 周院长手底下可都是留学回来的博士、硕士,这些人,竟然还会让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未成年抢了风头? 「哟,这么厉害的啊?」黎奶奶诧异的看着周文彦,「那可真是虎父无犬子了。」 周文彦不好意思的笑,谦虚道:「所以文化课的成绩,总是提不上去。」 第173章 不怀好意 旁人不知道,可黎元淮是知道的。 周文彦的成绩虽然不如晏飞白那样出类拔萃,可也绝对不是「提不上去」的程度。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周文彦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这一点,黎伯煊也很有共鸣。 周家父子离开之后,黎伯煊在房里想了好久,突然回到客厅里,坐在黎元淮隔壁的沙发上,问道:「淮淮,唐初和周文彦关系不错吧?」 黎元淮正和黎伯烧一起看电视,还没来得及回答,黎伯烧便抢先回答:「是啊大哥,唐初姐特喜欢他。现在还好些了,小时候真是走哪都带着呢。呃,对了,我听文彦说,他能来凤城,好像也是唐初姐帮他劝的周叔,不然,周叔都不想让他在这个时期转学的。」 黎伯煊点头,若有所思。 可黎元淮听到这里,却噗嗤一声笑了。 黎伯烧诧异的看着她。 「你笑什么呀?」 「我笑你啊。」她回答,然后掰开手指头,一个一个细细的数给她听:「你看,你叫我爸爸大哥,叫周院长叔叔,那我爸爸是不是也要管周院长叫叔叔?也行,叫叔叔也就叫叔叔吧,毕竟我们同岁,我也管你叫姑姑了。可是最重要的是,周文彦是不是还要和我爸爸平辈了?这样的话,加上还有一个前提是,周文彦要叫奶奶』奶奶』……那么问题来了……」她语速极快,十分伶牙俐齿但又非常严肃认真地问:「我奶奶到底是我爸爸的妈妈还是我爸爸的奶奶?」 黎伯烧听完,手里的苹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在说什么呢淮淮……」她抱着从她说第二句话开始,就一直嗡嗡作响的脑袋,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哎呀,你看看你,我本来今天心情挺好的,被你这么一绕,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绕口令似的。」 一旁黎伯煊彻底被这俩孩子逗乐了,笑得浑身都在颤。 「行了淮淮。」他终于忍住了笑,然后拉住女儿的手,表面上是制止着女儿,可语气却宠溺非常。 黎元淮笑得娇憨,挪到爸爸身边的扶手上去坐。 这个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晏飞白的房间。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现晏飞白的灯亮着。 黎伯煊这边象徵性的说了她一句,便又转向了自己年纪最小的妹妹身上,犹豫着问:「你的意思是……是周文彦自己要过来的?他为什么要过来?」 这些事儿黎伯烧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偶尔吃饭时听黎伯焱提起过,就把自己大概知道的那些,全都告诉他了。 「啊,好像是说周老最近都忙活着把南港现存的那些』晏』字头都彻底清除的事儿,也没太有时间管文彦,他就跟着周叔一起过来了。」说到这里,她抬眼扫了眼黎元淮,见她正望着晏家的方向出神,不免摇摇头,意有所指道:「再说了,凤城不还有人家在意的事情吗?」 说着,她抿着唇偷笑起来。 黎元淮却压根儿没有留意到这兄妹俩不怀好意,只兀自琢磨着晏飞白到底有没有睡好。 第174章 不习惯 正如已经回到百里的黎伯煊并不知道黎元淮对周文彦到底有没有那一层意思一般,黎元淮也同样不知道,那天晚上晏飞白到底有没有睡好。 她担心晏飞白,却也不敢冒然打扰他现在已经极少的私人时间,生怕一个不小心扰了他难得的清梦。 她的一切小心翼翼的关心,都只能留在学校里面短暂的时光里。 第187页 当然,还不得不承认,更多情况下,仍然是晏飞白在她身边耳提面命,游刃有余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习惯使然。 周末晏飞白要一直呆在医院里,黎元淮则要上台演出,本以为要第二天到学校才能见到的人,想不到刚刚下台,便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化妆檯前,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高高兴兴的跑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 「你怎么来了?」她问过之后,忽然想起了他这几天都没回过家,然后不等他回答便急忙说道:「哎,飞白,那你等我,我卸好妆咱们就走……」 说罢,赶紧弯下腰,对着镜子卸着装。 晏飞白看着她,也没说话,只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将她拉过来坐下,之后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亲手为她卸妆。 黎元淮拉住他的手,犹豫着说:「别,你这么累了,我自己来吧。」 晏飞白摇摇头,手下的动作细緻又温柔,可语气却……不怎么友善。 「我不累。」他有些无奈:「你们怎么都觉得我累呢?」 在医院也是,在学校也是,在家里也是,所有人都觉得仅仅是医院学校两头跑就已经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精力。 可是他明明就很好。 至少,比他爷爷要好很多。 想到这里,晏飞白抿着唇,又恢復成了刚刚的沉默样子。 黎元淮一愣,片刻之后,才喃喃道:「那个,我们也都是心疼你才这么说的啊……」 她说话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听在晏飞白耳中,出乎意料的顺心。 他顿了顿,终是道:「我知道。」 黎元淮笑了笑,见他消气了,便任他搓圆捏扁。嘴上还要嘟嘟哝哝的说一些戏台子上的小事儿,说到这几天晏飞白都不陪她练功时,还颇有些遗憾。 「飞白,这几天喊嗓的时候看不见你,真是好不习惯。」她懊恼道。 晏飞白心中一暖,刚想说明天一定陪她,可她的下一句话,却直直的打在他心上,捶得他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但是周文彦也开始晨跑了。」她笑着说,然后拿起桌面上的洁面乳,匆匆往洗手间去,温温柔柔的声音飘到了晏飞白的耳朵里:「不过,他跑得可没你快,跑两步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儿,还不如我走得快的……」 说完,也不理晏飞白,便跑没影了。 晏飞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那个男孩的模样,刚刚才蓄起了些许温暖的眸中,渐渐酝酿出了冰冷彻骨的寒意。 第二天一大早,晏飞白又恢復了原本的生物钟。 可彼时的晏飞白,已经学校医院两头跑了一个礼拜,又因为这两天几乎是整天的待在医院里照顾晏老。时间久了,导致他一出门时迎头看见外面的太阳,都觉得刺眼非常。 第175章 全世界都看出来 黎元淮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出来,见他抬起手掌来遮住太阳,站在阳光下笑着对他招手。 他抬眸,轻轻笑着。 然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笑容渐渐凝固住了。 周文彦刚巧绕过了院子,与黎元淮并肩而来。 「飞白!」黎元淮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改变,高高兴兴的跳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看。 可看他脸颊都凹陷下去了,顿时心疼起来。 「飞白……」她呢喃着他的名字,捏着他的脸颊,嘟嘟哝哝着:「哎,中午得多给你吃一些,不然你这小身板儿,撑不了一个月就会瘦成殭尸了……」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握住她捏着自己的手,将她拉到身侧来。 黎元淮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愣愣的看着他。 可他只是对周文彦点了点头。 周文彦也是一样。 随后出去遛弯儿时,她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晏飞白:「你生气啦?」 「没。」晏飞白随口回答。 说完之后,抬脚就跑走了。那双大长腿,几步便将黎元淮甩出了机密,搞得她只能在他身后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周文彦抬眸,看着晏飞白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 黎元淮不解的看着他。 「哎,淮淮,我今天突然想跑快一点。」他象徵性的松泛了一下筋骨,笑得傲娇:「等着我啊。」 说罢,也是一熘烟的跑没影了…… 不过片刻,便与晏飞白比肩了。 徒留下黎元淮,一脸懵的站在原地。 晏飞白也就算了,就没有他不擅长的运动,可这个周文彦,也是步速这么快的类型吗?不能够啊…… 她边走边回忆着这几天周文彦的表现。 他前几天,分明就是充分的表现出了「宜静不宜动」的懒惰本质的呀…… 怎么跑起来,速度竟然和晏飞白都不相伯仲的。 她亲眼看着这两个男孩子你争我抢地绕着整个上清街跑了四圈,那速度让人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了…… 晏飞白满头大汗,周文彦也是气喘吁吁。 黎元淮无奈的看着两个人,「你们俩,看见那条大黑背了?」 晏飞白摇摇头,几乎没有余力去说话了。 周文彦摆摆手:「我回去了先……」 说完,步履蹒跚地回了家…… 啧啧啧啧啧…… 第188页 黎元淮来回看看两个人。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她说完,看着周文彦离开的方向,忽然沉默了片刻,而后忽然皱起了眉,「那个……他原来可不是这么跑的,怎么今天这么怪的……」 晏飞白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她,几秒钟后,直起身来,低声问她:「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黎元淮摇头:「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因为……他不想输给你?」 晏飞白勾唇:「那他为什么不想输给我呢?」 黎元淮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问自己这些问题。 之前几天,周文彦都好好的,和她肩并着肩的晨练,聊天也都很顺畅啊,怎么忽然见到了晏飞白,就非得一较高下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苦笑道:「总不至于,是因为喜欢你吧?」 晏飞白气得去捏她的脸。 「你个傻子,全世界都看出来他喜欢的是你了!」 第176章 多关心他 黎元淮被他给说愣了,下意识的反驳:「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呀……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全世界都看出来了,明明就只有你一个人说过!」 晏飞白这会儿倒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 黎元淮看着他,以为他是被她戳中痛脚,所以才没能立刻回应她。 这样反常的状态,也让她进一步确定了,晏飞白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皱眉,刚想发火,却被他打断了。 「如果是,你怎么想呢?」他正色问道。 黎元淮皱眉,「是什么呀?」 晏飞白重复道:「如果他的确喜欢你,你怎么想?」 黎元淮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望了眼周文彦的方向,有些迟疑,她始终不觉得周文彦会喜欢自己。 不过晏飞白坚持,她便无奈回答道:「那个……大概会……觉得负担吧。毕竟,大家都是那么好的朋友。」 那么好的朋友? 晏飞白是忍了又忍,才没问出那句:那我呢? 如果是我说喜欢你,你又是什么感觉呢? 也会像现在一样,觉得负担吗?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问出口,因为黎元淮光是听他说起周文彦的事情,就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能早恋、不能早恋、不能早恋! 这是奶奶平常最担心的问题不是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不是祖国的花朵应该想的事情! 「好了飞白,你别在乱说这样的话了,让奶奶听见,会打死我的。」她边说边回头,很没好气道:「我保证,我是不会跟你抢男人的,行了吗?」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晏飞白站在原地,抹了把汗,觉得自己都要被早上这算不上炙热的阳光给晒化了。 他回过头,望着属于晏家的那栋小洋楼。 三层洋房绝对算不上巍峨宏伟,可是总是比旁边的居民楼要气派不少的。 这里,是他的家。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病重的晏老。 心中酝起了别样的情绪。 也许,没多久之后,这里便会变成别人的家?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又看向就在晏家洋楼对面的黎家。 他要守着的,一直在这里。 晏飞白的姑姑又去了一趟玉京,还是因为想要办理移民的事情。 她走的那天,黎元淮刚好要去京剧院,便坐着她的顺风车过去。 黎元淮本就有些憷她,又因为知道她这段时间办理移民一直被拒绝,心情不大好,所以更加不敢招惹她,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好容易挨到了京剧院,同她告别时,晏怀素才笑着同她说了句再见。 黎元淮简直受宠若惊。 「姑姑再见,一路平安。」她巧笑着说道。 晏怀素点点头。 「嗯,去吧,你也演出顺利。」她笑了,随后在黎元淮临走前,又补上一句:「你平常也多关心关心飞白,别总是想着让他对你好,你对他也得多上心思,知道吗?现在爷爷病着,你平常别跟他找不痛快,让他难受,听见了吗?」 黎元淮站在车边,听得云里雾里。 刚刚一路上都不曾开口,为什么忽然开始说这些了? 而且,她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在说这些话呢? 第177章 我们明天见 「姑姑,我和飞白一直都……挺好的呀。」黎元淮有些尴尬的回答。 坐在驾驶席的张叔无奈的摇头轻笑,和黎元淮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晏家的这个女儿…… 哎…… 不知为什么,晏怀素的话让黎元淮产生了一种近乎于暧昧的感觉,好像是她有心在为晏飞白在争取一个较高的地位一样。 并且,是在一段恋情当中,争取一个主动的地位。 真是奇怪。 黎元淮说完便垂眸,这模样说是乖巧也行,说是无奈也行,全在于怎么理解。 而晏怀素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让张叔开车了。 张叔赶紧对黎元淮说再见,顺便问他:「你几点结束?晚上我来接你?」 黎元淮摇头:「晚上我去伯焱叔那,他会来接我的。」 张叔应了一声。 黎元淮这才关上车门,看着车子发动,然后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 第189页 真是稀奇了,晏怀素不是一贯看不上她吗?时常当面说她是个戏子,说她下九流。怎么忽然会转变这么大呢? 她晃了晃脑袋,实在是不明白。 不过她不明白,晏飞白却是明白的。 所以她夜里吃过晚饭,站在黎伯焱家客厅的落地窗前,给晏飞白打电话时,便说起了这件事。 「飞白,你知道吗?姑姑今天跟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她皱眉道:「她今天很认真很认真的跟我说,让我以后要对你好一点,说现在爷爷病了,不让我给你添麻烦。我说……我给你添了好多麻烦吗?」 电话那头很安静,黎元淮能清楚的听见晏飞白的唿吸声,温柔而匀长,听着就很舒服,让人倍感安心。 他似乎在想什么,顿了顿才道:「是啊,麻烦死了。」 黎元淮听了这话,感到非常不满:「好!那我以后就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晏飞白急忙制止她。 「等等。」他正色道:「我有话跟你说。」 黎元淮本来也没想真的挂断,便顺从的应了一声:「唔,你说。」 晏飞白很认真的说:「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对你说这么奇怪的话,你就当没听到,不用反驳,也不用放在心上。」 黎元淮失笑:「我知道呀……」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啦。 「你知道什么啊……」晏飞白无奈。 而后,两人一时无话。 黎元淮发现,晏飞白最近好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有时面对着面,都经常不怎么说话的。 和以前的他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说:「那个,家山说他后天回家。」 晏飞白应了一声。 「知道了。」 「还有。」黎元淮又说:「叔叔说,今年跨年,他想在家里招待我们,让我们都过来玩。」 「我们?」晏飞白反问。 「嗯,你、我、周文彦、家山还有奇峰,当然,得他肯来才行。」黎元淮一个个细数着这些朋友。 「好,下周爷爷出院,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一起过去。」晏飞白疲惫的嘆了口气,想起周文彦,只觉得心上好像是被谁捶了一下似的,堵得慌。 可黎元淮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累了,便要挂断电话。 「飞白,累了就睡吧,我们明天见。」 第178章 2007年的最后一天 2007年12月31日,2007年的最后一天。 晏飞白曾经低嘆过的2007年什么时候回过去,终于要过去了。 就在今天,不到三个小时之后,2007年就彻底过去了。 时间总会过去。 黎伯焱面子大,他想要邀请的人系数到场,甚至包括久违露面的张奇峰,现在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茶几旁边,握着手里的一把扑克,输得直骂娘。 「你们这帮王八羔子,就他妈算准了爷带了两千块钱是吧?」 在第二十次败北之后,张奇峰终于怒了,把兜里仅剩的几张一百块钱「啪」的一声摔在了茶几上,指着晏飞白和周文彦的鼻子骂道,恨得牙根痒痒。 周文彦抿唇耸肩,对于这种骂街和象徵性的威胁,表示毫无压力。 晏飞白亦然。 「还玩吗?」他挑眉问,伸了个懒腰。 张奇峰给他挑衅似的语气气得唿吸一滞,目光在他和周文彦之间来回流转。 片刻之后,忽然笑了,然后稳稳的把自己所剩的钱全部都拢到一处,悠悠然的重新坐下。 「成,我看你们俩到底谁能赢我更多。」他说着,瞟了眼远处正握着鲁家山的手涂指甲油的黎元淮,「这可是赌上尊严之战了。」 他这话明显是挑衅,所以两个男孩子都假装听不见,仿佛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似的。 张奇峰看看二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开始洗牌。 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晏飞白松泛了一下手腕,而周文彦,扭了扭脖颈。 一场风起云涌,就此上演…… 与此同时,远处的黎元淮,正坐在地上,给鲁家山涂指甲油。 黎伯烧抱着个苹果在一边啃…… 鲁家山丝毫不觉得男性荷尔蒙被质疑或者颠覆了,一脸的悠然自得。 黎伯烧啃着啃着苹果,忍不住问:「我说,你和那个洋妞分手了?」 黎元淮也抬起头来。 指甲油刷子不小心刷到界外,她匆忙道歉:「呀,对不起对不起。」 鲁家山扫了一眼,没当回事。 「对呀,分手了。」他回答道。 「为什么啊?」黎元淮不解,「她那么漂亮,又是个大明星,难道不会满足到你们男孩子的虚荣心吗?」 鲁家山皱眉,细想了一下她的话。 「其实……」他犹豫道:「应该是我满足她的虚荣心吧……」 黎元淮和黎伯烧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鲁家山看见她们两个的目光,就知道她们肯定是不相信了。 「你看看,我是她周围说中文说得最好的男孩儿啊……」他细数着自己的一二三四五点好处,差点弄花了指甲上的指甲油,被黎元淮狠拍了一下,才停了下来。 「还有啊,平常那些包啊,口红啊,我都白给她买了吗?和我一起回国也是,全程没让她花过一分钱,还给零用钱,我已经够疼她了好吗……」他喋喋不休地讲着,听得黎元淮二人一愣一愣。 第190页 黎伯烧甚至忘记了吃苹果。 「我说,你这是包养了个小明星的节奏啊……」她喃喃道。 鲁家山故作谦逊地摆摆手,「过奖过奖。」 黎元淮看着他手指上已经彻底花掉了的指甲油,无奈嘆息。 「哎,我还以为,你会跟她结婚,然后生一个漂亮的小混血儿的……」 第179章 愿望 黎元淮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原以为,鲁家山和amy真的会一直长久的在一起的。 鲁家山从不是个花心的人,而amy也绝对衬得起他的家庭和身份,况且,还那么漂亮。 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也会分手。 鲁家山看见她十分惋惜的模样,张开两只手,撑着下巴。 「怎么了?可惜啊?」他问。 「是啊……」她扭上了指甲油的盖子,「怎么这么轻易就分手了呢?」 鲁家山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便没有说话。 黎伯焱从厨房出来,路过三人身边时,闻到了指甲油的味道,忽然强烈的干呕了一声。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黎伯烧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看着哥哥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仍然云里雾里。 她和黎元淮对视一眼,黎元淮指指洗手间的方向。 「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黎伯烧讷讷地点头:「要的。」 说完,便匆匆跑到洗手间门口去敲门了。 「哥,你还好吗?」她担心地问。 晏飞白几个人刚结束了一轮战斗,听见声音凑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黎元淮摇摇头,看了眼鲁家山的手,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跑过去开了窗子。 「是不是叔叔不喜欢指甲油的味道呀?」她站在床边,扬声问黎伯烧。 黎伯烧也恍然。 「啊,那差不多……」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楼下火药燃烧过后的味道,顺着冬夜凄凄冷风吹进了客厅里。 远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炸裂的烟花,一颗一颗的爆炸,在空中绽放出绝美的瞬间,而后熄灭,最终归于平静。 黎元淮站在床边看着那些烟花爆竹,一时间放空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时,晏飞白几人已经在她身边站成了一排,目光都落在远处的烟火上,各有所思。 她从自己的思想当中抽离出来,望着玻璃上的一个个倒影。 从她左手边起,晏飞白、鲁家山、张奇峰、周文彦。 几人前后错落站成一排,少年初向成熟的帅气面庞稚嫩又执拗。 这几个人,不知以后会做些什么。 或许,最好猜的,是周文彦和晏飞白吧。 黎元淮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流转着。 周文彦,大概会做医生吧。 毕竟他现在就已经算是个没有执照的医生了。 而晏飞白…… 大概会如他所愿,投身于部队,投身于每一场战斗,投身于每一次任务。 他们……应该都会很好吧。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望着自己毛衣的衣襟。 今年生日时,晏飞白特地从医院赶回来,陪她吃了蛋糕,许了愿。 当时她的愿望是,希望爷爷的病能好起来。 在此之前的每一年,她的愿望都是,希望身边的朋友们都能一直在一起。 而今年,晏老的健康却高于了一切。 那个她没能许成的愿望,不知,还能不能实现了。 不知为何,今年看见这些朋友,她总觉得难得。 也许是因为这一年他们经歷了太多,所以她总是不能好好的放下心中的不安,平静的面对生活。 黎元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180章 不告诉你奶奶 黎伯焱从洗手间出来时,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胃,第一句话就是:「我艹,真不能继续喝酒了……」 黎伯烧自然是很没好气的千叮咛万嘱咐。 黎元淮看屋子里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就关上了窗子。 黎伯焱嫌弃黎伯烧啰嗦,匆匆跑回厨房,捣腾那点蛋糕去了。 黎伯烧见他逃也似的跑开了,狠得牙根痒痒,一跺脚,跑回客厅里,挤开了已经输得开始脱衣服的张奇峰,拍拍茶几道:「妈的,老娘今天让你们输得连裤衩儿都不剩……」 晏飞白和周文彦对视一眼,上下打量她。 黎伯烧正洗牌呢,察觉到这两个人异样的目光,狐疑地抬起头来。 「你们想干嘛?」她抿唇皱眉,双手绕胸拢住自己,「再给我露出这么色眯眯的眼神,当心老娘把你们两个的眼珠子挖出来给我侄女儿补身体!」 「色眯眯?」周文彦不解。 「你哪里看出来的?」晏飞白冷笑。 黎伯烧怒火中烧…… 张奇峰哈哈大笑。 在黎伯烧愤愤不平的目光中,晏飞白淡定的解释着:「说实话,我只是在考虑,到底要让你输到……哪一层,才不会污染环境。」 「啊!晏飞白!」黎伯烧气得直接骑到晏飞白身上去一顿好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还知不知道长幼有序了?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客厅里顿时闹成一团。 鲁家山还站在窗前,所以黎元淮要离开时,他条件反射的看过去。 第191页 黎元淮指指厨房,悄悄说:「我去看看叔叔。」 鲁家山耸耸肩,又转回身望向了窗外。 黎元淮趁着大家都在闹的时候,悄没声息地挪进厨房里,关上了门。 黎伯焱正覆在操作台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发现,黎元淮进门了。 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就把他吓了一跳。 黎伯焱错愕的看着她,额角的汗珠子都若隐若现。 黎元淮一怔,立刻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转而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看这样子,可不太好看。 黎元淮这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 「叔叔……」她喃喃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 的确,黎伯焱的两颊都已经微微凹陷下去了,看着比过去要瘦削得多。 「啊?」他抹了吧汗,「没有啊,我最近在健身,不能吃太多东西。」 「哦……」黎元淮恍然,「原来是这样。」 「是啊。」黎伯焱笑了笑,重新恢復了手上的动作,问她:「你进来干嘛?给我捣乱?」 黎元淮抿了抿唇。 黎伯焱好一会儿听不见她的动静,不免回过头来看,一回头,就看见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有事儿跟我说?」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这丫头整天家里、剧院、学校三点一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吧? 最多……应该是外头那俩男孩子的事情吧? 估计就是了。 想到这里,黎伯焱怕丫头有感情问题不好意思说,便杀下心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杀下心来问:「怎么?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你奶奶。」 第181章 你走了 「啊?」黎元淮纳闷地看着他,「我可没有什么不能跟奶奶说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后,圆润润的眼睛转了转,紧跟着又说了一句:「嗯……不像你,是真的有不能跟人家说的事情啊。」 说完,她目光灼灼,一直盯着黎伯焱的脸,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黎伯焱的瞳孔,很明显的缩了缩,然后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避开了黎元淮的目光。 黎元淮因为这一个躲避而心生希望。 刚刚她说出口时,就一直在想,如果他真的觉得放不下黎伯烧,那么他一定会觉得内疚,觉得不想要谈论这个话题。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反应,那就证明,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成功改变黎伯焱决定的可能性,比他无动于衷要大了许多。 果不其然。 他的反应,让黎元淮的胸腔中涨满了一种叫做自信的情绪。 她开始真的笃定了起来,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说服黎伯焱,放弃移民,或者,至少,带着黎伯烧一起移民。 不管怎么都好,她就是不想让她们两个彻底分开。 两个一起经歷过那样坎坷的过去的人,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去习惯没有对方的日子呢? 况且,黎伯焱所给出的选项甚至不是分离,而是永别。 「你说什么呢?」黎伯焱熬过了最初的那一点慌张,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样,笑着摩挲着黎元淮的短髮,「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也这么阴阳怪气儿了?」 「我不是阴阳怪气……」黎元淮脸一红,「我只是,希望你能诚实一些……」 不知为何,黎元淮觉得黎伯焱在听到「诚实」两个字时,身子似乎不自觉的僵硬了一瞬间。 可是这种不自然很快便被他粉饰太平,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个小丫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转过身去,接着往蛋糕上涂抹奶油,似乎是想要结束这段对话一样。 黎元淮凑到他身边去,用极低的声音说:「叔叔,你能不能别离开姑姑啊?」 她问出口后,便紧张的看着他。 黎伯焱错愕的回过头,先是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目光却被厨房门挡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和黎元淮对视着,有些惊讶的问:「你跟她说了?」 这五个字的语速极快,都不用看他神情,便知他紧张如何。 「没有啊……」黎元淮摇摇头,颇为懊恼:「我只是想要劝你,别离开她,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 黎伯焱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等到黎元淮都觉得自己已经成功说服他的时候,他才忽然说:「淮淮,我不可能不走的。」 黎元淮满心期待瞬间破灭,不解的望着他。 「为什么啊?」她皱眉问道:「她离不开你的!你走了,她会很难过的。」 「你走了」三个字,黎元淮也并没有如何强调,可是黎伯焱却因为这三个字而皱起了眉头。 他犹豫再三,还是摇头道:「不行,她必须习惯没有我的日子。」 第182章 想你自己 「什么意思?」黎元淮直觉,他这句话仿佛是有话外之音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就是这样。 不过黎伯焱并没有说明。 在他心里,这件事,除了有必要和妈妈说明之外,他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包括黎伯烧在内,甚至是堂哥和大伯母,只要他不想,他们就应该半点都不知。 不过黎元淮如此追问,倒是让他想起几个月前,他秘密到百里去,托黎伯煊帮他托人办移民时,黎伯煊也曾再三询问他真的不带黎伯烧吗。 第192页 在这对父女的眼中,黎伯烧好像是他的附属品一样,可以让他随便带来带去的,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其实怎么可能呢? 黎伯烧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带大的姑娘,他待她如妹妹,如女儿,如朋友,所以对她,他再了解不过了。 一如每一次对黎伯煊回答是一样,他斩钉截铁道:「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亲自跟她解释,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转身继续去鼓捣那个半成品蛋糕,再不理她了。 黎元淮急了。 「叔叔,你没看到这些日子她有多开心吗?你如果真的要走,最起码……你也给她个心理准备好不好呀?」她见黎伯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只好自己退而求其次,可谁知,即便是如此,黎伯焱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淮淮。」他声音冷了下来,态度也比刚刚严厉了些,「我不想再重复刚刚的话了。」 黎元淮唿吸一滞。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黎元淮说过话,所以她不由得怔了怔。 「叔叔……」她喃喃道。 黎伯焱没说话。 黎元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卡通袜子,实在是不愿意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她却不得不开口。 「叔叔,我是这么想的。」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如果你实在是没有勇气告诉她,我可能……要帮你说出来了。」 这样才能把伤害减小到最低,不是吗? 黎伯焱顿了顿,而后迅速转过身,死死的盯着黎元淮。 黎元淮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非常冷静的回望着他。 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烤箱在嗡嗡作响。 黎元淮没再说话,黎伯焱看着她,沉了口气。 「好啊淮淮。」他已经恢復了镇定,「那我只能说,你什么时候告诉她,我就什么时候买机票,离开这。」 「你……」黎元淮被他气得跳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想离开她啊?你……还……」 她指着他,生气的要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是嘆息一声:「哎……」 想不到,黎伯焱也嘆了口气。 「行了淮淮,别再纠结在这件事儿上了,你就好好的做她的侄女,别管我能不能好好的做她哥哥,行吗?」 黎元淮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他。 是啊,他才是黎伯烧的哥哥,她们两个是兄妹,而她和黎伯烧是姑侄,尽管关系亲密,可她终究没有资格介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当中。 黎伯焱看她神情,知道自己终于说服她了,便拍拍她的肩膀,缓和了语气:「行了,出去玩吧,别担心我也别担心她,就好好的想你自己的事儿。」 第183章 一盒巧克力 2008年的除夕,大概是黎元淮自有记忆以来,所看见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了。 在这之后的每一年,迎来送往穿插交错,无论她多努力的想要完整想要成全,这些人都再也聚不齐了。 晏飞白始终都说,就算这帮人真的有幸都聚齐了,他们坐在一起,大概也是各有所思,根本不可能恢復成这时候的心境了。 这话真不知是不是一句安慰。 可事实如此,人情如此,她无从辩驳。 如果当下她能清楚的明白自己未来这种求全的想法,应该就会好好珍惜这一晚,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可是她不是先知,她甚至算不上一个生活经验丰富的普通人,所以她也只能放纵自己,在自己正处于这种「难得」当中时,毫无愧疚之心地无视这种「难得」。 反正青春原本就是用来消耗的,不是吗? 所以除夕一大早,黎元淮便捧着一大盒子巧克力,飞也似的冲出房间,然后一步两级台阶跑下楼,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她一样。 晏飞白听了她的话,正等在楼梯口,刚刚跑过步的他现在身上还有一层薄汗,唿吸也比平常急促些。 黎元淮还没下来,便着急的将巧克力扔给他,他丝毫没有惊讶,稳稳的接住,然后自然而然藏在身后。 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听见了开门声的黎奶奶放下手里的活儿,嘟嘟哝哝从厨房出来,边数落黎元淮边上楼。 「你说,是不是又吃那些零食了?」老太太严厉起来,可真是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瞪起眼睛连晏老都敢骂,「你喊嗓的时候动静那么怪,肯定是又偷吃你妈给你买的那些什么外国巧克力了是不是?甜倒了牙的东西,早晚把嗓子都给你煳住了,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唱了,真实的,说你一百遍也不听……」 黎奶奶发脾气的时候絮絮叨叨的,所以也就没看见黎元淮一个劲儿的小碎步挪腾着,靠到楼梯扶手旁,遮挡住晏飞白背在身后的手。 「哎呀奶奶,我没有呀,巧克力我早就送给姑姑了……」她跟着奶奶上楼,顺便冲着身后的晏飞白摆了摆手,示意他拿着东西赶紧走。 晏飞白目送这祖孙俩上楼,之后先看了看那盒子,又晃了晃。 这巧克力他也拿到了两盒,所以只掂了掂重量,便知道这丫头已经吃了半盒下去了。 两天吃了大半盒可还行? 这东西吃多了胃酸,是不能让她继续吃下去了。 这一次,他站奶奶。 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盒巧克力,刚巧,张奇峰晃晃荡盪进门来,跟个二愣子似的,乐呵呵地问晏飞白:「我奶奶呢?」 第193页 「楼上。」他顺手一指,刚好抬起了拿着巧克力的那只手。 张奇峰一看,果然眼睛一亮。 「哟,什么好吃的……」他说着,一把抓过那个盒子,看见上面的logo,顿时口舌生津,问都不问,打开就吃。 晏飞白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嫌弃的摇了摇头。 不过看见张奇峰,他又忽然想起他昨天来家里玩,外套帽子都落在他那了,便带他去取。 俩人前后脚的出门了。 第184章 搬家 傻孩子黎元淮被奶奶一路数落下楼,欲哭无泪。 是她失策了。 只想着不让奶奶发现那半盒巧克力,可是却没想到,一整盒巧克力都不见了这种情况看在奶奶眼里是个什么情况。 原本只吃了半盒,可是现在却变成吃了一盒。 在她挨着骂吃早餐时,黎伯焱来了。 黎元淮好像看见了救兵一样,一个劲儿对他挤眉弄眼地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帮帮忙。 黎伯焱感受了一下现场气氛,决定,缄口不言。 事实上,他家里的气氛,也跟现在这种情况差不多了。 黎伯烧一进门,和黎奶奶打过招唿,便匆匆上楼了,期间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过。 黎元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自从黎伯焱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表露出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哎。 这半年来,黎伯烧是平和的,开心的,俏皮的,很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的。 能让她情绪如此低落的,大概就只有一件事了。 吃完饭,黎奶奶带着黎伯焱在客厅里聊天,顺便喝茶。 黎元淮练完功,本来想上楼休息休息,可看见黎伯烧紧闭的房门,终究是觉得有些担心,于是乎蹭啊蹭的,蹭到了黎伯焱身边来。 黎伯焱扫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理她。 黎元淮就在他旁边默默的看电视,间或听着黎奶奶和黎伯焱的对话。 「我听你哥说,你和你妈妈要移民了?怎么这么突然的?」黎奶奶皱眉问。 「嗯,是。」他淡淡的点头,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黎元淮挑眉看着她,朝阳下,他的下颚轮廓仿佛更加明显了。 她有些不解。 最近他也太瘦了些吧? 不仅仅是瘦。 黎元淮皱眉,抬起手来,摸了摸黎伯焱的额角。 黎伯焱瑟缩了一下,然后平静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以目光询问。 黎元淮指尖落在他额角的漩涡处,不解地问:「叔叔,你的头髮是不是少了呀……」 她这么一问,黎奶奶也看了过来,也是颇为好奇。 黎伯焱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髮,从前额拢到脑后,唉声嘆气道:「哎,年纪大了,脱髮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啊……」 黎奶奶笑了。 「黎家的孩子都这样。」她说着,指了指黎元淮:「这孩子的头髮,打小就少得可怜,一簇簇小黄毛,怪可怜人的。给做胎毛笔的时候,她爷爷还说呢,说这孩子这小头髮,跟狼毫似的……」 说罢,笑了起来。 话题便这样自然而然的被引开了。 「乖乖也是。」黎伯焱也笑了,提起黎伯烧,这笑容比刚刚的任何一次都要真诚和直接,满眼透着宠爱。 黎奶奶轻轻应和着,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指,突然说:「等你走了,就让她搬回来吧。」 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于,还算是和蔼可亲,可是黎元淮却明显的感觉出来,奶奶有些冷漠。 这是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时,才会产生的默契。 黎伯焱点了点头:「今晚她就搬回来,我回去帮她收拾东西,明天再送过来。」 黎奶奶哼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第185章 满心宠溺 黎奶奶性子里有老一辈人特有的那种倔强。 这种倔强体现在生活里的很多个方面,面对于黎元淮和黎伯烧这样的小辈时,这种倔强就体现为了——护短。 当时,黎伯烧的情况可谓是有难而投奔来的,这便更是让护短的黎奶奶生出了些许的怜爱之心。所以,后来黎伯焱来接走她时,黎奶奶就十分不满了。 可是,看见黎伯烧就那么欢欢喜喜的搬出去了,老人家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谁知,孩子欢欢喜喜的搬走是不假,可是又这么灰头土脸的搬回来了,这事情落在谁的头上,都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疼。况且之前从南港回来时,黎元淮已经将黎伯烧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奶奶,奶奶对二奶奶的不满达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连带着对黎伯焱都没什么好气。 黎伯焱一指察觉得到这些,也都默默承受着,这半年来,没有过任何抱怨和微词,始终还是那副金刚芭比的嘴脸。 当下,黎元淮看着他瘦削的侧颜,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黎伯焱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和高兴。 虽然他总做出一副金刚芭比的样子,可是他的心,真的像他变现出来的那样粉嫩嫩吗? 黎元淮开始存疑了。 一整天,黎奶奶对黎伯焱总是阴阳怪气的,黎伯烧也一直都没有下楼,整个黎家热热闹闹的,却始终瀰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让黎元淮都觉得尴尬非常,十分盼望着父母的归来,好打破这个僵局。 第194页 反观黎伯焱倒是没有任何的侷促和不安,始终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午时,黎元淮从厨房端了个托盘出来,上楼给黎伯烧送午餐。 黎伯焱的目光仍旧落在电视屏幕上,可耳朵却明显竖了起来。 之后黎元淮下来时,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黎元淮看过去,以为他是无意,便没太关心。 下午时,黎元淮打着哈欠上楼睡午觉,黎伯焱又犹犹豫豫的张开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黎元淮摇摇头,觉得这么大人了,怎么说话还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干脆。 一时好梦。 她醒过来时,刚眨了两下眼睛,晏飞白就进门来了。 看见他,黎元淮还是迷煳着,根本没反应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小子又不敲门,不声不响的就进来了。 要知道,年初时的「惊鸿一瞥」可是让这两个人打得翻了天啊…… 这会儿的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起来了。」他低声说,然后带上门,走到她床边坐下来,摸摸她的头髮,等着她回过神来。 「唔……」她点点头,一点精神都没有。 晏飞白是来接她的。 今年大家都已经约好,要去晏家过年了。 张家、鲁家、黎家,三家人全部都到黎家过年。 用意只有一个:希望老爷子能高兴高兴。 这会儿楼下已经没有人了,整栋楼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一个躺在床上,懵懵懂懂,一个坐在床边,满心宠溺。 第186章 走 这个时间,黎奶奶正在和周姨一起,帮着晏家的阿姨做饭。晏怀素作为一个小辈,自然不好意思让黎家老太太给自己做饭,所以等黎元淮彻底清醒过来,到晏家去时,刚一进门,便听见了晏怀素站在厨房门口说的那一句:「淮淮还唱戏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而产生了错觉,她觉得晏怀素的语气似乎是透着那么股子……轻蔑。 可她并表现出来内心的情绪,她没有抬头,只往晏老房间过去,想跟他老人家问声好。 谁知郑旭刚好出门,说晏老刚吃了药,睡了。 黎元淮只好到客厅去和几个长辈说话了。 客厅里倒是热热闹闹的坐着十几号人,都是一条街上的老街坊了,大家看见黎元淮都是满眼慈爱,嘘寒问暖一番。 因为晏飞白没有跟进来,所以开她们两个玩笑的人也不多了——这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要慈悲。 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和晏飞白简直是所有来拜年的人嘴里最容易脱口的玩笑。 黎元淮只笑着打过招唿,然后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便被鲁家山叫到窗边的矮几旁边坐着,看着他和张奇峰打psp。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比那边十几个人还热闹,黎元淮看了都不禁失笑。 不过笑着笑着,也有些奇怪。 这俩人最近,好像是生在一起了一样,从早到晚厮混在一起,几乎没有分开过的。 刚放寒假时,她跟着陆鸣去百里演出的时候,本来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的,大家一起旅行,顺便给晏飞白补过生日。 可是最后有时间的,只有晏飞白一个人而已。 所以一个小旅行团,渐渐缩水成了双人游。 她那时候就觉得奇怪,这俩人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什么? 原本鲁家山就读的美国学校,春节时期是不放假的,所以圣诞节时他便说了,过年不回来了。 可是无奈,家里的老人家想孩子,特地让人把人接了回来,想着一家人安安稳稳过个年。这一番思量,倒正中了这小子的下怀,从回来的那天起,一天天的玩儿得尽是新花样。 当下,俩人玩腻了,便同时皱眉抬头。 四目相对时,电光火石间,黎元淮明显感觉到了一个新的想法从这两人的小脑袋瓜里冒了出来。 从小到大,只要一冒坏水,这俩人就笑得春风得意,好像干了多大的事儿一样。 鲁家山挤眉,问:「走?」 张奇峰弄眼,答:「嗯!」 黎元淮不解,愣:「唔?」 张奇峰没理他,只兀自站起来,跑到客厅另一边去,和长辈们报告自己的想法,这边厢,鲁家山则拉着黎元淮起身,「走,哥哥带你玩儿去。」 黎元淮不解:「去哪呀?大过年的,哪里不休息呀?」 黎伯烧从客厅的另一个角落晃晃荡盪的过来,冷眼看着鲁家山,握住了黎元淮的另一只手:「你们自己去得瑟就完了,别带着我侄女。」 鲁家山没发现她的情绪不佳,还大剌剌地回答:「哎,你放心吧,我肯定护着她,不让她……」 话还没说完,晏飞白就进来了。 第187章 装孙子 「淮淮不许去。」他淡淡道。 「为什么啊?」黎元淮不解地问。 在她看来,明明就可以去啊。 她觉得鲁家山和张奇峰最多也就是去个篮球馆吧?毕竟,今天还能开门的地方,实在是不多。 虽然篮球馆也不开门,可是这两个小霸王的面子,就是体育馆馆长也是不能不看的,何况是门房里面的打更人呢? 可是晏飞白的态度让人十分不能拒绝。 第195页 张奇峰见他进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长辈们都没看过来,才松了口气。 「不去就不去嘛……」他翻了个白眼,双手搭在鲁家山的肩上,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咱俩快去快回……」 鲁家山耸耸肩,一脸无奈的出门了。 黎元淮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随后转过头,又见晏飞白和黎伯烧俩人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黎元淮悄悄问「这两人」「那两人」的去向,「这两人」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般,坚决什么都不说。 她只好悻悻作罢。 无论是这两人还是那两人,哎,都不是什么能轻而易举就看懂的人…… 晚饭开席不久,张奇峰二人便回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烟花鞭炮,黎元淮跑出院子看,装着鞭炮的车子刚刚离开,虽然只看见了车位,可仍能发现这车子很是显眼,绝不是平日里的军用车。 她皱眉,看着鲁家山和张奇峰两个把那么些个鞭炮烟火一一塞进门厅里。 张奇峰见她在台阶上站着,埋怨道:「怎么着大小姐,就那么看着啊?」 黎元淮一怔。 鲁家山也愣了,抬头看着他,好像不是很理解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三男一女,黎元淮就变成了这三个傻小子的宝贝疙瘩,平常脏活累活全都不让干,恨不能含在嘴里才算完。 从小时候不懂事时便如此,何况唿长大了呢? 在他眼中,这张奇峰未免也太没风度了。 可黎元淮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当下便匆匆跑下台阶,帮着他们大包小包的往上提。 「没事儿,淮淮,放下吧……」鲁家山皱眉制止道。 黎元淮已经拿着东西跑上台阶了。 鲁家山越过她的背影,看见了迎出来的晏飞白,这下真的觉得相当抱歉了。 晏飞白一言不发,接过黎元淮手里的东西,低声说奶奶叫她进去。 她不疑有他,匆匆忙忙进了餐厅。 门厅里便只剩下了张奇峰和晏飞白两个。 鲁家山也慢慢走上台阶。 张奇峰注意力全在地上的东西上,见晏飞白堵在哪,不由得出言催促,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动作才停住了。 晏飞白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啪嗒—— 张奇峰低头看了一眼,几秒钟之后,冷笑一声。 「行啊,现在知道护着媳妇儿了?」他的语气有些尖锐,整个人看起来都相当的冷漠:「你姑姑说她下九流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她说句话啊?在我这装什么孙子?」 「奇峰!」鲁家山上前一步,挡在这两个人中间,面对着张奇峰说:「你别说了,淮淮是姑娘,咱本来就不应该让她……」 第188章 她是怎么对我的 「我呸!」张奇峰的笑显得更加凉薄了,「我让她干什么了?我让她拿了点儿东西就算是使唤她了?我看不是吧——」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晏飞白,目光颇有些挑衅意味。 晏飞白也看着他,无喜无悲,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那她为了晏家在南港卖笑的事,也是我让干的?」他哼了声,别开了目光。 门厅里的气氛渐渐降到与外头的气温相持平。 「你说什么呢?」鲁家山急了,背对着晏飞白,一个劲儿给张奇峰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 张奇峰白了他一眼,并不领情。 「你少给我挤眉弄眼的,我说的不对吗?我拿淮淮当妹妹似的,我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我对我爸都没这么好,可她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后面那句「她是怎么对我的?」硬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可是晏飞白却感觉到了,他要说的话是什么。 这段时间张奇峰在干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奇峰,我和淮淮跟你没有仇,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帮你,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晏飞白淡淡道,「如果你一定要找个人撒气,请你用更符合你的男人身份的方法,对我,或者是对你心里真正恨的那个人,不要对淮淮。你也说了,这姑娘是你从小看到大的,跟妹妹一样的,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们的关系不应该有变化才对。你要记得——」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张奇峰瞳孔颤抖,刚刚还盈满了愤怒的眸子,现在明显有些后悔之色闪现出来。 「——在你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她曾经毫无保留的给你和秦诗言最大的帮助。」 这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砸在张奇峰心上,听得他几乎有些无地自容。 可是少年不喜欢这样轻易就低头认输。 「那又怎么样?我让她对我好了吗?」他僵直着的脖颈,透露出他所说这句话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这句话,刚巧被出来叫他们回去吃饭的黎元淮听见了。 她刚走近,三个男孩子都抬头看了过去。 她一愣,然后莫名想起了刚刚听见张奇峰说的那句话。 我让她对我好了吗? 谁? 她皱了皱眉,看着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眼院子里剩下的一半炮仗,愤愤然地跺脚。 第196页 「哎呀,你们几个……怎么这么能磨蹭?」她恨恨道:「爷爷奶奶都着急了!就这么点儿东西,还搬不完了吗?」 说着,她一个人穿着薄薄的毛衣,往院子里跑去。 三个男孩子里面,率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鲁家山。 他来回看了看晏飞白和张奇峰,真是拿她们两个没办法。 「行了,还说什么?」他压低声音道:「你们俩还有脸在这吵架?让淮淮自己搬东西?」 张奇峰看着另外三个人,忽然觉得什么兴致都没了。 这个地方,看来他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不管是出国,还是怎么,他都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每个人都有资格对他指指点点的地方。 第189章 在我身边待着 他正这么想着,黎元淮却忽然跳到他面前来,用柔软却带着薄茧的小手擦过他的嘴唇。 一颗奶糖,入口即化。 张奇峰错愕的看着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黎元淮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走吧,饿了吧?」她笑着挽着他的手臂,和小时候一样,脑袋靠在这个小伙子的肩膀上,嘴上喋喋不休道:「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啦,大过年的,想那些事儿。不管别人对你怎么样,我们几个对你一直都不会改变的。」 张奇峰被她拉着往前走,不知在想些什么,落在后面两步的晏飞白和鲁家山却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家长们的年夜饭总是要吃到午夜的。 晏爷爷早早就进屋睡了,剩下几个父辈的兄弟们在侃侃而谈,谈论着时事,谈论着古玩,谈论着孩子。 黎元淮听着听着,就觉得意兴阑珊。 张奇峰自从回来吃饭,情绪就不大对,这会儿见她闲来无事揉这餐桌桌布,便绕过来,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咱们出去放炮去吧。」 黎元淮一听,眼睛都亮了。 外头的鞭炮响了好一阵儿了,她早就想出去了,这个建议简直是雪中送炭正中下怀呢。 她赶忙看向奶奶。 奶奶正和黎妈妈聊天,闻言也只是随意的摆摆手。 几个孩子一个挨着一个地往外熘…… 院子里天大地大,还真是个放空的好地方。 黎元淮坐在炮仗盒子上,看着他们几个来来回回的跑,无数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炸裂开来。 她笑眯眯的,目光随着烟火的方向上上下下。 忽然,在某一个地方停住。 那是黎伯烧的房间。 她的灯亮着。 「飞白!」她扬声唤。 晏飞白听见声音,立刻小跑着过来,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 「姑姑什么时候回去的?」她皱眉,站了起来,「不行,我得上楼看看她,叔叔要走了,我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她和晏飞白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二楼的窗户上,窗帘上的影子,分明是两个人的。 一个高大,一个纤柔。 黎元淮错愕不已。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两个人正抱在一起。 黎元淮犹豫着看着晏飞白,不知该不该上楼了。 晏飞白嘆了口气,把她扯了过来。 「行了,别得瑟了。」他随口说:「在我身边待着,别总是看着别人了,也不嫌累。」 她还是有些好奇。 黎伯焱还在席上,那个男人会是谁呢? 晏飞白一看她神情,便知她八卦之心渐起,扯着丫头过来教育:「黎元淮!」 黎元淮讷讷的:「啊。」 干嘛叫她大名? 「新年愿望:你未来一年,都听我的。」晏飞白淡淡道。 「这不是跟你的生日愿望一样?」黎元淮嗤之以鼻:「你这样是在浪费有效愿望!是可耻的浪费!」 晏飞白坚定的摇摇头。 「不是。」他一点都没有被黎元淮的说法误导,「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愿望太多不容易实现,愿望少了,才比较容易被神明看见。」 黎元淮抿唇。 「啧啧啧,你为了让我听你的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第190章 高中毕业之后 院子里的烟火,仍旧不停的炸裂开来,与整条街上的鞭炮声,甚至是更远处,来自于城市四周闷闷的轰隆声混合在一起,让人产生了一种,整个凤城的所有人都相识的错觉。 好像大家已经约好了,要在这个时间一起庆祝这个日子。 但其实,事实要更温馨一些。 整个凤城、整个华人世界里,到这一天,是默契的庆祝着一年的终结,并且迎来下一年的到来。 爆竹声声辞旧岁,大家用剧烈的炸响麻痹着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遗忘自己的生命,又被割裂掉了一部分。 黎元淮和晏飞白坐在门廊处,看着张奇峰和鲁家山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黎伯烧房间的灯虽然一直亮着,但是那两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黎元淮有些纳闷,既不知道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正在屋里做些什么。 她想上楼,可是又怕没头没脑的冲进去,黎伯烧会觉得尴尬,想了又想,只好问晏飞白:「飞白,你说屋里的会是谁啊?」 晏飞白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听见她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之前不是说陆老闆去玉京参加春晚了吗?」 第197页 黎元淮点头,不过对他的答非所问非常不满:「我问你问题,你东拉西扯做什么?」 晏飞白见她着急,反而不说话了,看了眼黎家二楼的方向。 黎元淮气鼓鼓的站起来,准备要回去了。 院子里实在是太冷太冷了。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晏飞白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高中毕业以后,不能让任何男孩子进你房间知道吗?」 黎元淮僵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在她看来,这话虽然听着没头没尾,可却有条有理的。 拆分成一段段来理解,不难体会到晏飞白思维之缜密,说话之细緻。 时间点:高中毕业之后。 规则:不能让男孩子进她的房间。 限定:任何男孩子。 这短短的几秒钟,他是出于什么想法而说出了这句话,黎元淮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听完之后,心跳骤然加快,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话的意思,莫不是…… 暧昧的小火苗随着身后的烟火一起滋生出来。 然而,片刻过后,又被黎元淮硬生生的熄灭了。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真的是欠打。 「为什么啊?」她皱眉,非常感激夜色将她涨红的脸色粉饰太平,这让她心中的不安和懊恼还有失望只是一一掠过,丝毫没有占据她的内心分毫。 「男女授受不亲。」晏飞白随口说。 他正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掌很凉,便也起身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寒风夹裹着一颗球状物体以每秒钟不知道多少公里的速度向两个人飞快袭来。 晏飞白凭藉着自己过人的敏锐性和反应能力,直接挡在了黎元淮身后。 啪—— 一颗雪球正中他的背后。 两人回过头,正好看见张奇峰笑得灿烂。 「晏飞白,怂不怂?连炮都不敢放,还得跟着淮淮进屋里躲着!」 这话里头,亲昵和挑衅意味十足。 黎元淮抬眼看着晏飞白,笑容浅浅。 晏飞白亦然。 他转身跑到雪地中间去,自己站在一边,与对面的两个人分庭抗礼。 雪球刷刷刷的在几人身边飞动着。 黎元淮就那么看着他们笑闹,今天第一次感觉到,过年的意义。 团圆。 第191章 新的一年 黎伯焱走的那天,黎伯烧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坐在房间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若非她并没有锁门,黎元淮可以随时进去看见她是否安好,估计黎奶奶肯定是要把黎伯焱那个臭小子打死之后再送上飞机的。 老人家唯一的亲情体现,就是给黎伯焱那个没人性的娘留个全尸了。 好在好在,黎伯烧并没有什么大事儿,所以这么血腥的事儿也并没有发生。 大过年的,大家还是给彼此留了足足的面子,安安稳稳把黎伯焱送上了飞机。 生命无忧。 可即便如此,在全家人都知道黎伯烧安然无恙的趴在床上睡着的时候,黎元淮看了她那样子,也仍然觉得难过。 想来想去,大概就是因为,全家上下只有她听见了黎伯烧这一天唯一说过的那一句:「淮淮,我好像再也不会有家了。」 好像、再也、不会有家了。 要有多么绝望,才会让她以这样破败的语气,说出这样无奈的话?黎元淮不得而知。 黎元淮只知道她说话时,眼睛里好像承着这世界上最恆久的星光,明亮而耀眼,可这光芒终究是要一点点熄灭下去的。 她知道。 黎伯焱也知道。 反正,从他走后,黎伯烧似乎变了个人。 开始变得冷漠,不爱笑,谁也不爱理,上学时如行尸走肉,放学了就整天窝在床上发呆。 听黎妈妈偶然间说起,她连表演课也不怎么去了,怎么看这状态都俨然是个废人一样了。 黎元淮在一旁看着都很是担心。 可却什么都帮不上她。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不仅仅是家里。 学校里的日子,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张奇峰和以前一样,仍旧每天中午准时回家报导,可是晚上,却成宿成宿的留宿在外。为此,张局长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仍旧管不住,最终也只好就放他去了。 于是乎,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的趴在桌子上补眠。 一个礼拜说不上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而黎伯烧和陆渊也在黎伯焱离开之后,迅速恢復成了恋人关系,甚至于,比之前还要如胶似漆了。 从小到大,黎元淮从没见陆渊对任何一个人像现在这样殷勤过,事无巨细照顾的妥妥帖帖,好像把她当成祖宗似的供了起来。 可是反观黎伯烧却总是兴致缺缺,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他,仿佛如果不这样做,就没有事情打发时间了一样。 这现状让黎元淮唏嘘惋嘆。 好好地一群朋友,一个寒假过去,好像就那么逐渐的分崩离析了,再也不见原本的模样。 这个圈子,似乎就只剩下了黎元淮和晏飞白两个。 啊,还落下了一个,经常不来上学的周文彦。 当然,十分意外的,又加入进来了一个新成员——周经桓。 第198页 在黎元淮刚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她一定想不到,有一天,周经桓会抱着习题册,跟在晏飞白后面问东问西。 周经桓经过一个假期的洗礼,不只是打通了什么脉搏,忽然对语数外理化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喜爱。 第192章 电流迴路 「废话。」他翻了个白眼,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黎元淮,嘴里缓缓吐出了四个大字:「要高考了。」 孰料,黎元淮听见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却愣住了。 要高考了。 这四个字好像一直就离她很远似的,可是细细想来,也不过只有一年半了。 一年半之后,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同寻常学生一模一样的学习生涯,就要结束了。 然后,她就要回到早起练功喊嗓,晚上演出的枯燥生活了。 想到这里,对于现在的生活,便尤为珍惜。 尤其是,现在还有晏飞白陪在身边。 尽管,温慕卿时时过来骚扰。 她虽然不过来上课,可是学校里看不见她,并不代表学校里没有她的传说。 黎元淮总是看见她,在每一个寻常的早上、中午和晚上。 她总是捧着包装的非常精美可爱的食盒或者鲜花,到学校里来看晏飞白。 晏飞白总是决绝的拒绝和离开,扯着黎元淮到食堂去吃饭。 久而久之,学校里便流传了一个奇妙的三角恋故事。 所有学生都摊开了左右手,替晏飞白同学指点出一二三四来。 首先,左边是青梅竹马,右边貌似也是青梅竹马。 其次,左边是门当户对,右边貌似也是门当户对。 再次,左边是同窗,右边貌似也是同窗。 最后,左边是貌若天仙,右边貌似也是沉鱼落雁的…… 啧啧啧,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大家摇头顿足,即便设身处地地去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才好…… 不过反观晏飞白,倒是一如既往,如磐石一般坚定的,选择了校际名伶黎元淮。 啧啧啧啧,真是情比金坚啊。 自从出现了这样的流言蜚语,黎元淮坐在晏飞白身边吃饭时,都稍稍有些食不下咽了…… 周经桓仍然是那副非常好学的样子,连吃饭时都在和晏飞白讨论着脑迴路……啊不是,电流迴路。 黎元淮魂游天外的,觉得这学上得可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正无意识地趴着饭,忽然被谁拍了一下,吓了一跳。 一抬头,看见原本坐在远处的黎伯烧,拿着电话过来,微微勾起唇角说:「陆叔叔找你。」 「啊……」黎元淮还有些纳闷,怎么会打给黎伯烧而不打给她。 陆鸣在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地说了下演出安排。 刚挂断电话,晏飞白停下了原本正在讲的话题,扭头问她:「手机呢?」 黎元淮将黎伯烧的手机还回去,然后去掏自己的。 上衣、裤子、外套兜圈都掏遍了,也没找到。 她皱眉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手机放在哪里了,便随口说了声:「大概落在教室了吧。那个,我不吃了,下午京剧院有活动,我得去一趟。」 她说着便站起身,扭头对晏飞白说:「我先走了,记得帮我收拾书包啊。」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晏飞白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回到教室,他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可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手机。 黎元淮也早就忘了有这么件事儿了,晚上他说起来,她也只是淡淡道:「哦,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第193章 角儿 「东西呢,就都是你想找它的时候找不见,可是你不想找它的时候,它自己就出来了……」黎元淮靠在椅背里,喃喃道。 她是觉得,头晕的感觉,要比丢手机的感觉更加强烈一些。 晏飞白见她没什么精神,轻轻替她揉着额角。 前面的张叔见状,也很好眼色的调高了车内温度。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合适。 黎元淮闭上眼,想起刚刚结束后,陆鸣说的话,就觉得有些憋闷。 晏飞白直觉她有心事,状若无事随口问了一嘴,她却没说。 不说? 他挑眉,想着孩子长大了,还有心事儿了。 好,不说是吧,看咱们俩谁能耗过谁。 于是不动声色,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世事无常,晚上回家,她坐在餐桌旁,连饭都没吃,刚喝了口水,黎伯烧便踢踢踏踏跑下楼来。 「淮淮!你电话怎么会在我书包里呀?」她将手机放在餐桌上,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也问周姨要了碗饭。 黎元淮也没想太多,只道:「看吧,不想找的时候,自己就出来了。」 黎伯烧耸耸肩,对端了饭碗过来的周姨笑着说谢谢。 黎元淮挑眉看着她,发现她心情好像不错。 「心情不错?」她问。 黎伯烧点点头:「今天嫂子带我去见组,淮淮,我要出演人生中的第一个角色了。」 她说话时虽然高兴,可是也能看得出来,高兴之余,有些意兴阑珊。 反而是黎元淮,兴奋之情倒是溢于言表。 「真的呀?」她笑着问:「什么时候开拍?在哪?」 「在……南港。」黎伯烧顿了顿,淡淡道。 第199页 黎元淮也是一时失神。 「什么时候?」她又问。 黎伯烧好像在回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回答:「下个月吧,通告还没出。」 「下个月?」黎元淮反问,「那也许我也能跟你一起去。」 黎伯烧眼睛都瞪圆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她不敢相信的重复。 「真的。」黎元淮嘆息,看着也是一脸好奇的周嫂,无奈的回答:「那边的京剧院和我们京剧院做交流,大概要两个月左右,师父想让我过去学习学习,顺便看看,能不能考上那边的戏曲学院。」 想起这个,她就有些紧张。 高考啊,原来已经这么近了,想来,还真有些紧张呢。 她原本一直生活在凤城,想考的大学也在凤城,也想留在凤城京剧院工作下去,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地方的学校和工作…… 可是现在…… 只要一想到要考试和比较,她就觉得特别害怕。 这种害怕不仅仅来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还来源于,对凤城的眷恋。 不过她知道,如果是告诉奶奶,奶奶一定义无反顾的打包给她扔到南港去,丝毫没有任何的眷恋之心。 毕竟,南港京剧院可是全国之首,是为数不多能够不靠国家拨款而自给自足下去的剧院之一了。 其中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角儿。 南港京剧院有着全国上下所有最有名的角儿,一个个叫出名字来,就是陆鸣都要望而生畏,何况是黎元淮呢? 她从没有感觉到「唱戏」这件事儿,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第194章 生气吃醋 黎伯烧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觉到开心了,她高高兴兴的往嘴里扒饭,嘴上嘟嘟哝哝道:「太好了,那样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有你陪着,即便是回到那个地方去,我也不觉得特别害怕了。 黎伯烧在心里念叨着,心气儿都觉得顺了不少。 可身旁的黎元淮却是嘆了口气,虽然也觉得高兴,可是同黎伯烧的高兴相比,却不能同日而语。 最多只是觉得,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件事儿困扰了她整整一夜,不过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对晏飞白说起来的时候,他倒是替她答应得干脆。 「我还以为是什么,就这事儿?去啊,为什么不去?」 他的语气和模样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黎元淮着实愣了愣。 「我……」她犹豫着,「我只是觉得……」 说到这,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只是什么呢? 只是条件反射的牴触吧…… 晏飞白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 「你不想唱戏了?」他直接问到最关键的核心问题。 黎元淮立刻回答:「想啊。」 在她看来,这根本算不上是个问题。 「那你在担心什么?一条路,当然是越走越高,或者越走越远,总之要走下去,你总在原地打转有什么意思?」他说着,站到她身后去,顺手指着她眼前的一条羊肠小径,那条小路的结点,刚好就在晏家的大门口。 张叔刚刚到,正在擦车。 黎元淮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失神。 「话是这么说……」 晏飞白见奶奶一个劲儿的往这边看,便对她笑了笑,然后推着自家媳妇儿往外走,靠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你怕露怯?」 黎元淮一整夜都不敢承认的事实,当下被他这么温温柔柔的询问,也只嘆了口气,便脱口承认了:「嗯……是有点……」 晏飞白沉吟片刻,一直盯着她看。 黎元淮摸摸脸颊。 「唔……怎么了?看什么啊你?」 他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 她满含期待的望着他,不自觉地也张开了嘴巴…… 可晏飞白皱了皱眉,似乎又反悔了,缄口不言。 黎元淮翻了个白眼,扭头走出院子了。 晏飞白追上去,往周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问道:「周文彦还不知道吧?」 黎元淮点头,「我也是才知道啊,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奶奶。」 晏飞白轻笑出声。 这下,这小子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黎元淮挑眉看着他,觉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傻了。 往前走了没两步,又迅速回过头,抓着他的领子,眯着眼睛反问:「你个小浪蹄子,不是还惦记他呢吧?人家可不是个gay啊喂……」 晏飞白勾唇,「我惦记他怎么了?不惦记他怎么了?」 黎元淮一时语塞。 是啊,那又怎么了? 不就是她生气、吃醋、看不开吗? 她真是想想就觉得生气,进而恼羞成怒。 「行行行,不关我的事行了吗?你可真是,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花心的人呢……」 她嘟嘟哝哝地跑开了。 晏飞白站在她身后,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第195章 唐初家 黎奶奶知道孙女要被送到有「全国京剧之城」之称的南港去深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开心,整天乐呵呵的,忙着帮她收拾行李,觉得这机会简直不可多得。 「现在呢……」老人家掰开手指,细细的数着自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的事件:「咱们房子已经租好了,就在南港京剧院不远,挺好的一个小区,哎……你伯焱叔的司机说你去过来着……」 第200页 奶奶满含期待地望着黎元淮。 黎伯烧也看过来,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了嘴里。 「你去过的小区……」她皱眉想了想:「除了我家,就是唐初家了。」 黎元淮亦恍然。 黎奶奶频频点头:「是啊,就在你唐初姐家隔壁,我看过照片了,挺好的,东西也都全,就算不全,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奶奶帮你买,好吧?反正房子这一块呢,是搞定了。然后行李呢,我这几天慢慢整理……还有司机,刚好你伯焱叔的司机还没找到工作,就先请回来开两个月的车就好。这样一来……衣食住行,就都不用担心了……」 奶奶絮絮叨叨的,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啊……」黎元淮靠在沙发里,对黎伯烧递过来的爆米花熟视无睹,侧头看着窗外,讷讷道:「好啊,是真好……」 「你这声音,听着可不太好哦……」黎伯烧一语中的。 黎元淮迷茫地抬眼,正对上奶奶斜睨着她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正色道:「知道了奶奶,我肯定努力,争取能被齐书看上眼,收了当关门弟子怎么样?」 黎奶奶白眼翻起来:「你就臭贫吧,到时候人家齐书看不上你,就有你哭了。」 黎元淮闻言,非常悲伤的嘆了口气。 「齐书?」黎伯烧咀嚼着芒果干,纳闷地问:「就是那个,之前周老说要给你引见的人,是吧?」 「是……南方最有名的青衣,我的偶像。」 偶像就是偶像,不过,不知道见了面之后,她还有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偶像了。 黎奶奶闻言,也抬起头来。 「周老?周宗英?」她追问。 「是,上回去南港的时候,周老说过一嘴。」黎伯烧点点头。 奶奶沉吟着。 黎元淮看看奶奶,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去南港这事儿肯定是没缓儿了,就这么定了。 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捨不得。 无论是晏飞白也好,黎奶奶也好,全部都不觉得要离开凤城整整两个月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也没有人想到,也许这一离开,大学也要在那里上了也未可知。 尤其是晏飞白,好像压根没这回事一样,之后就再没提过了,反而周经桓的反应都比他大了许多。 「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旁边,你一走,我没办法好好念书了怎么办?」他絮絮叨叨地说。 然后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转向了晏飞白,非常担心的问了他一个非常学术和社会的问题:「你不会跟着她一起去吧?」 晏飞白原本还在翻找着什么,闻言,哐铛一声,摔了字典。 周经桓和黎元淮都被他吓了一跳。 「我靠,你吓死我了……」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强压住已经失控的心速。 晏飞白在他们两个注意不到的地方,暗自吞了吞口水。 第196章 说干就干 「不管怎么说,谁都能走,就你不能……」周经桓说完,忽然抱住了晏飞白的一条胳膊,之后死死的挂在他的身上,揭都揭不下来。 这动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怎么有内涵和礼貌的寄生兽一样。 而且,庞大无比。 黎元淮看着他们两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样子,并且自动脑补了你侬我侬的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十分响亮的干呕了一声…… 嘹亮的干呕声让前排的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来。 「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晏飞白丝毫不介意众人目光,不过对于这么亲密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理牴触,所以退开了一些。 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着…… 刚巧,他问了黎元淮想问的问题,于是乎俩人便一起看过去,倒把周经桓给看懵了。 只见后者挠挠自己并不怎么富裕的头髮,来回看看这两个人,之后实实在在地回答:「不是……他走了,谁给我讲题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三人身边蔓延开来—— 黎元淮看看周经桓再看看晏飞白,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他并不是真的对晏飞白有心。 要是真的,这郎有情郎有意,可不是一拍即合?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随便就把晏飞白给嫁出去。 毕竟,她的飞白可是国之栋樑啊,绝不能栽在这么一棵——黎元淮看了过去,准确的将其定性——歪脖子树上。 当下一拍桌子,扯着周经桓耳朵,让他给刚刚回来的黎伯烧让座,边走边说:「得了得了,知道你学习用功了,准备考大学了,就别得瑟了成吗?剃了个头,就干脆做个小沙弥不好吗?非得到处给我勾引男人……」 俩人打打闹闹的回到座位上去。 周经桓这才明白了她到底误会了什么,乐得直拍桌子,又闹出了好大动静。 一时间,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两个人身上。所以谁都没有发现,晏飞白自己,也默默松了口气。 好嘛……差点就让他给弄穿帮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这么想着,也忽然想起来,好像自己也的确是时候把计划提到日程上面来了。 毕竟,下周五,黎元淮就要出发去南港了,而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对黎家开口呢…… 时间紧任务重,晏大少可不能再拖了…… 说干就干。 第201页 对,就是这样。 是夜,初春微凉,月黑风高。 黎元淮回家时,被张叔告知说晏飞白已经提前回家了,就很是惊讶了,更别提之后下车时,正看见提前回家的晏飞白从自己家门口走出来时,更加迷惑不解。 她脚步顿了顿,上上下下的来回扫视着晏飞白,想从他的反常里寻觅出个蛛丝马迹来,从而推测出他来家里是为了什么。 或许…… 瞧他一脸的神清气爽,这是来家里蹭饭来的? 可能…… 看他满面的神采奕奕,那是来家里告状了? 再不然…… 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难不成…… 他是来劝说奶奶不让她去南港交流学习? 一时间,千百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唿啸而过,她一一想过、兴奋过,可是冷风一吹,那些想法又全都没有通过。 第197章 百科全书 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奶奶也只是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回屋睡觉去了,和以往一模一样。 黎元淮抿着唇,难掩心中失望之感。 晏飞白伸手,想要替她拿书包,不知为何,却被她躲开了。他的 她看着他,有些异样的情愫盈满双目。 「你……」 她说到这里,顿住。 晏飞白淡淡的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在他如常的目光中,黎元淮的嘴巴张开又闭上,连续好几次,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扯过自己的书包,越过他关门上楼了。 一上楼,她没有开灯,只站在窗帘后面,看着晏飞白房间的方向。 约莫几分钟之后,他房间里的灯才亮了。 少年的身影移至窗前,似乎是也想要往对面看一看。 见此,黎元淮的报復之心渐起,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迅速拉上窗帘。 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在她胸腔里酝酿开来。 哼。让你得瑟。 现在是左拥右抱了,完全不在乎我了是吧? 重色轻友! 从这一天开始,她和晏飞白无声的战争就这样打响了。 一整个礼拜,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就连最近已经很少和他们一起吃饭玩耍的张奇峰,都发现了些许端倪,趁着下课时间问了问晏飞白。 「哎,你俩这是,又闹别扭了?」张奇峰八卦脸。 晏飞白扑克脸:「关你什么事?」 「嘶——」张奇峰好心被当驴肝肺,自然很不满意,皱着眉头敲桌子:「嘿,你怎么说话呢你?这么多年兄弟了,你要是一直这个态度,当心哪天我真生气了,憋着给你来一票大的,到时候可别怪小爷我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他们两个开玩笑开惯了,谁也没当成正经话,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 晏飞白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成语乱用表示出了适当的鄙夷,随后淡淡问道:「你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张奇峰被他噎住,好半晌没搭上茬。 黎元淮刚好这个时间看过来,对上这两个人迥异的目光,没来由的一愣。 下一秒,又火速转开脑袋,转向奋斗在题海里的周经桓,继续替他加油打气。 上课铃响起,周经轩抱着书本走了进来,教室里渐渐安静了。 张奇峰见状,满不在乎地转过身,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开始补眠。 最近这些日子,他的觉是越来越不够睡了…… 黎元淮和周经桓按照周经轩所说的,拿出了物理习题册,准备跟着周老师好好的走一堂课。 最近因为周经桓的上进和努力,黎元淮都有些热血澎湃了,琢磨着自己也应该要拼搏起来,争取能不受家里照拂,靠自己的能力考上戏曲学院。 当然,她考上戏曲学院的分数,肯定是要比周经桓考上普本的分数低很多……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着晏飞白手边的那个笔记本。 那个厚厚的本子,可是她这三年来最最重要的百科全书了…… 晏飞白在她的目光中打开了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抄录着许许多多的文字。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眉头微蹙,随后拿出钢笔,在「盐:少许」几个字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198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之后还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疑问和愤怒一样,把那个问号又重新描边加深,着重的描绘了一遍。 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恨…… 少许? 他第一次觉得一个汉语单词的含义是如此的高深莫测和晦涩难懂…… 不,应该说,高深莫测和晦涩难懂的也不仅仅是这个单词而已,还有类似于「适量」、「两勺」之类的很多词彙。 如果单纯的看上去,这些词明明都是准确的用来形容数量的,透露着部分中国人所嚮往的模稜两可的中庸态度,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放在平常,对于类似的词彙运用,他肯定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放眼当下,只要是跟在盐、糖、醋后面,他就没办法很好的理解上去。 哎,看来他的确是还有很多不足啊…… 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原因,才能让一个长年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学霸小哥哥,如此沮丧和自卑,旁人自是不得而知,殊不知,此刻坐在讲台旁边的周文彦,竟然也不约而同的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第202页 一个在医学研究上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是为了什么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家南港,千里迢迢和老爸一起赶来了凤城? 不管家里人如何揶揄调笑,这醉翁之意到底为何,他自己都一直不太愿意承认。 可是欺人容易,自欺却难。 至少,在得知黎元淮要去南港的那一刻,他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那感觉复杂,可若非要用文字形容一下,大概可以表述成:一万只草泥马在他胸腔奔腾而过…… 对,就是这样。 不管是骡子是马,总之是万马齐喑,铁蹄如鼓,毫无犹疑的踏破他胸口的怨气森森,铿铿向北,往一个他找不见也摸不到的地方,跑远了。 漫天扬尘间,只隐隐约约见到三个大字跃然于额前:何苦来? 真真是气得他生生呕出一口老血来啊…… 好在黎元淮人不在凤城,见不到他是真,可一样也见不到晏飞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少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他也不算太吃亏。 现在的他,也只有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能多少沖淡一些心里的委屈。 而他没注意到的事情是,此刻与他相距甚远的晏飞白,这会儿望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那是一种跳脱于局外的蔑视。 临行当天,是夜,机场。 黎元淮也没想到,不紧不慢准备了半个多月的行程,临到头来,却是如此这般的匆忙和慌张。 倒也不是准备不周而致疏漏,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一层,着实磨人。 因为省里有领导过来视察,所以整整一周,京剧院都严阵以待,所有压箱底儿的好戏皆是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乎每天都要陆鸣亲自上阵才行,所以只好改变了原定的去南港交流的计划,至少要再推迟一周才能离开。 黎元淮本来也是要同他一起的,可无奈,南港那边来信儿说齐书下周就要出国演出了,至少要过两周之后才能回来,所以黎元淮为了赶在她出门前见她一面,只得先行出发。 第199章 惊喜 此行之初没有师父陪着,黎元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那边京剧院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冷不丁的过去,还真是挺让人发憷的。 所谓最后的救命稻草,大概也就是同行过去的奶奶了。 可是就连奶奶,在「戏」这个问题上,也是没有情面可讲的。甚至于,用黎伯烧的话来说,就是她留在凤城,身边只有一个戏痴黎奶奶,而她离开凤城,身边全部都是戏痴黎奶奶。 这话虽说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黎元淮听在耳里,还真是觉得挺难过的。 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她此时怕是分不清的。 权衡过近几天的航班时间之后,祖孙俩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保留了周五的票,不过却改签在她演出结束之后了。 所以说,黎奶奶这辈子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务必不能错过任何一次上台表演的机会。 这做法也就直接导致了,黎元淮结束之后,需要非常快速的赶去机场。甚至于,下了台,她只来得及换了个衣服,便要匆匆上车,生怕误了飞机。 张叔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老早就等在京剧院楼下了,只等她上车,便迅速滑出院子,往机场去了。 因为路上着急卸妆,黎元淮就没有注意到,前排的张叔意味深长的目光,和满含深意的笑容。 她只一心一意跟自己脸上的油彩做着斗争,忙到都没有时间在心里暗骂晏飞白那个小兔崽子没良心,都不知道跟着张叔出来送送她的。 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不外如是啊。 此男不可靠,还好是弯的。 张叔开车又稳又快,加上又是深夜,去机场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所以到机场时,她才刚刚卸好妆而已,倒省出了十几二十分的时间来。 虽然没有那么着急了,可是黎元淮害怕奶奶着急,下了车便一边打电话一边往里跑,只在匆忙间扭头跟张叔说了句再见。 张叔降下车窗,笑眯眯地喊:「慢点,看着路,别摔了。你们俩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玩!」 黎元淮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知道肯定是关心自己的好话,便囫囵摆摆手,期间只顾着对电话那头的奶奶说:「奶奶我到了,您在哪啊?我过去找您,是不是来不及了?我很快,真的很快的……」 她说着,左顾右盼起来,却左右都没看见奶奶的身影。 电话那边倒是静悄悄的,一点都不符合她此刻浮躁的心情。 夜里的机场人烟稀少,一眼便望到了尽头,她找不到黎奶奶的人,又察觉电话那头的异常安静,便猜测奶奶大概是在洗手间。 「我啊,在我该在的地方呢,你现在直接去安检口吧。」电话那头,黎奶奶却老神在在,也不着急不上火,与她的着急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黎元淮自然是不疑有他,只匆匆应道:「好……那我马上到!等我哦。」 说着,挂断了电话,赶去了安检口。 这机场她来过许多次了,自然轻车熟路,三拐两拐就找到了地方。 可是在距离安检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住了,不解地望着警戒线外站着的那个少年,回不过神来。 第203页 第200章 不满意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的。 心想着这个小兔崽子还不是过来送我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无所谓和隔岸观火,都是装出来的吧?到头来,还不是捨不得你黎家姐姐? 傲娇的笑容在她的唇角绽开。 可是这笑容还没来得及凝固住,转念,她又勐然间想起,张叔的车已经开回家了,那他要怎么回去啊? 这似乎不符合逻辑呀…… 于是黎元淮的小脑袋瓜,就这么飞速运转起来了。 不远处的晏飞白,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外头罩了一件驼色的夹克,似乎并不是适合凤城春日的穿着。 凤城在北,春寒料峭,他穿这么少,就是再好的身体,也肯定是要感冒的。 黎元淮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想起:如果在南港,还算好些…… 等等。 她顿住。 在南港? 想到这,一时间,黎元淮觉得自己唿吸都停滞了…… 她暮然间想起了刚刚张叔的那一句:你们俩照顾好自己,别只顾着玩。 她刚才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回忆起这话,还真是疑窦顿生。旁的也就罢了,最关键的bug是,奶奶怎么会让她玩呢? 这句没头没尾的嘱託,佐以奶奶刚才那句:我在我应该在的地方。 黎元淮按照周文彦的方式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终归是能够理解了…… 该不会,奶奶现在,其实是他们安安静静地家? 而要陪着她去南港的,其实是她面前唇红齿白的晏飞白? 不会吧…… 她始终不太敢相信,不过如果这样去推想,这些日子晏飞白的种种行径,就也说得通了。 想来那些反常的不闻不问不在乎,应该都是为了最终这个结果的冲击性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黎元淮第一次如此笃定自己的看法。 晏飞白现在正在给一个外国人指路,修长的手指指着与黎元淮相反的方向,嘴上说着流利的英文,看着可真是魅力四射。 黎元淮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在这里看见他的感觉,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晏飞白指明了方向,便目送那个外国人离开,随后自然而然的转头过来,目光对上黎元淮的。 黎元淮还来不及开口确定自己的想法,就见他低头看了看表,之后皱眉催促:「快点淮淮,要登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黎元淮只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扯着过了安检。 她呆呆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拉扯着,丝毫勿虑。 真好啊,所有的不安感都在见到他的一刻,一扫而空了。 从现在开始,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安安静静看着他、跟着他就好了。 多好。 等终于稳稳的坐在了登机口旁,黎元淮才有空问了第一句:「你怎么在这?我奶奶呢?」 晏飞白那头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一样,面上十分想要紧绷起来,可不断上扬着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随后他也不费力绷着了,傲娇之色尽显,露出独属于少年的张扬恣意。 他抿了抿唇,不答反问:「怎么,换我在这,你不满意?」 「我……」她迟疑着。 第201章 最不需要私奔的青梅竹马 满意不满意的,倒是没多大感觉,就是……有些惊讶。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惊喜。 不过这话,她可不好意思说,面对晏飞白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那你这么长时间,不上学了?」 晏飞白勾唇,揉了揉她的短髮。 「不上。」 上学有什么意思呢。 可这话一说完,对上黎元淮明显当真了的惊讶目光,又赶紧改口:「才怪。」 黎元淮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烦不烦?越大越不会好好说话了。」她说着,皱眉推测了一下,心觉他是过来玩儿几天的可能性比较大,当下便放松了许多。 「我奶奶呢?」她问,「说说吧,你是怎么把她忽悠得放权给你的?」 她说话时自然而然的和他靠在一起,在不算吵杂的候机大厅里,两个人彼此依偎着,俨然一堆亲密无间的小情侣似的。 晏飞白并不想要说实话,所以看了看表,顾左右而言他:「奶奶啊,这个时间,大概要睡了吧……」 黎元淮一脸黑线…… 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她问的又不是这个! 「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别所问非所答?」她强压着火气,最后一次问道。 晏飞白知道她的耐性已然要耗尽,便正了正颜色,老老实实回答:「没怎么回事,我说我上学上腻了,想去旅游,想去南港玩玩,我爷爷和你奶奶就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他可没撒谎,上学不上学的,晏老和黎奶奶都不是很担心。 他们俩担心的问题,可比这个要重要得多。 这个傻丫头,可不见得能想明白。 「你骗鬼呢……」傻丫头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 晏飞白手掌覆在上面,掌心温热。 少年推推眼镜,露出了最最温和的笑容。 「奶奶年纪大了,乘夜班机很伤身体的,乖,我陪你过去,也是一样的,啊。」 第204页 黎元淮望进他的眼中,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 她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吗?可晏飞白摆明了不想正经回答她。她嘴巴张开又合上,终究只是嘆了口气。 「那爷爷就让你这么出来了?」她想了想又问。 晏飞白翻白眼:「废话,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 要是他真的是偷跑出来,老爷子还不得一枪崩了他?去南港?上天堂还差不多! 「也太玄幻了吧……」黎元淮靠在椅背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家里人怎么会真的同意晏飞白和她一起去南港,这情形看起来实在是太…… 「你想想,我们两个竟然一起跑了……这像不像……」 她没有说完。 可是晏飞白却直觉她想说的那个词是:私奔。 而后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也太没有成算了。 他们两个可是天底下最不需要私奔的青梅竹马了好吗? 他晏飞白打小认死理儿,既然这辈子认定了这个姑娘,其他人就一概不放在眼里,管你男的女的,管你位高权重,管你国色天香,他晏飞白的配偶一栏,只能是黎元淮的名字。 要是这样的革命情感还需要用私奔来升华,那他真的是要给作者寄刀片了…… 人设崩塌啊有木有…… 第202章 轻敌 「玄幻嘛……」他耳朵灵,听见了登机口有动静,就站了起来,顺手背上黎元淮的背包,拉着她的手往登机口走,边走边说:「总要到了地方才能知道。毕竟我这两天恶补的厨艺还没时间在你身上实践,到时候你要是真觉得这个保姆不好,跟奶奶说要退货,那我也是没什么办法……」 那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才是真的玄幻,估计要被爷爷笑死了…… 上赶着去伺候人家,还伺候不明白,真是丢晏家人的脸。 「那你怎么办?」黎元淮笑着问。 「怎么办?」他还真仔细想了想,片刻之后回答道:「那我可能就只能考虑一下,使把子蛮力,试试看当你保镖了。」 黎元淮噗嗤一笑。 她站在他身后,抬起头就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影,目光顺着嵴背的线条划下来,落在两只交握着的手上面,忽然觉得万分的安心和兴奋。 因为这次前途未知的旅途而产生的所有不安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只要想到,从今天开始,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就觉得怎么就这么高兴啊…… 哎……看来,她想要摆脱眼前这位青梅竹马,怕是遥遥无期了。 罢了罢了,这小子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她就姑且同他一起走下去吧。 直到……把他送给一个,能好好对待他的那双手上。 飞机升空时,远在上清街的黎家奶奶,也在被窝里连连嘆息着。 就连雷打不动的子午觉,都背弃了老太太,和老太太一起唉声嘆气起来。 哎……可真是担心啊…… 虽说黎元淮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南港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可是老太太就是很担心。 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就这么撒开手,怎么都是不放心的。 所以老太太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觉。 虽说是答应了那个臭小子,如他所愿了,可是她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是对是不对…… 现在想来,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就被这个熊小子三言两语骗得松了口,以至于这会儿担心得跟什么似的,还绷着,不敢反悔…… 她的宝贝孙女儿哟……难道就这么被晏家那个兔崽子给拐跑了? 嗯? 嗯? 嗯? 这个混帐王八蛋!跟他那个爷爷一个样,鬼得很!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她给骗了…… 哎……也不知那两个小孩儿自己在南港,到底能不能过好日子。 过日子? 想到这三个字,黎奶奶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行啊,晏家这滩浑水,她孙女儿可不能就这么往里跳啊…… 担心很多,不过为时已晚。 那俩人现在已经飞上天了,她就是想抓都抓不下来。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周前,晏飞白在黎家的客厅里,再三保证他会照顾好黎元淮。 当时的黎奶奶轻敌,只觉得这孩子就是心思细腻些,比周围的同龄孩子都聪明些,可若说起人生经验,也不过就是个没什么经歷的半大小子罢了。竟然能问出这么没有脑子的问题,可见,也是个没成算的。 第203章 再激进一点 她的孙女儿岂是随随便便就能交给他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能够交给他,她老太太担心的,也从来都都不是他能力和心思啊。 她质疑的,分明就是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照顾她的孙女。 在她看来,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说服自己,让自己把唯一的亲孙女交给一个外人去照顾。 所以老太太丝毫不相信,这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能真的说服她,把孙女交给他,她也毫不犹豫,当场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原本以为,晏飞白会绞尽脑汁,表表忠心的,却不想,他接下来的话,完全超乎了她的想像。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拒绝一般,他面上并不见着急和生气,甚至都没有尝试替自己争取什么,开口之后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黎元淮。 第205页 他用长长的一段肺腑之言,有理有据据理力争,给黎奶奶摆事实讲道理,充分从侧面论证着「自己陪着黎元淮去南港」的重要性。 当然,在谈话的初期,这种意图还不是很明显。 「奶奶,您也知道,淮淮她天资就比别人好很多,许多时候,别人要用七八分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她只用三分力就能做的很好,所以她从小就没有过什么压力,也很少会觉得自己不足。」他边说,边为黎奶奶倒了杯茶,语速平缓语气温和,全然不像是刚刚才被拒绝过的样子。 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黎奶奶,观察着她的反应,而后,话锋一转:「可是这种平静并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优秀,恰恰相反的,她其实特别害怕被拿来和别人作比较,所以很多时候,她宁愿做得普通,只付出一点点努力,做得和别人一样就够了,不愿意做得太好。您知道,在凤城,大家都忌惮黎家,无论在哪儿、做什么,谁都不敢给她下不来台,她师父是凤城京剧院最好的演员,周围的同学都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好朋友,全部都是有感情在的。她习惯于这样的环境和生活,但……南港却不一样。」 他目光灼灼,看得黎奶奶都不禁心虚起来,心想着,难道这小子真的比她还要了解她孙女儿? 不过这想法也仅仅是停留了片刻而已。 片刻过后,黎奶奶立刻意识到,这小子分明就是在套路她老婆子呢! 当下赶紧正了正神色,打定主意绝对不要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的孙女,就是未来最优秀的京剧演员,没有之一。 什么自信不自信,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晏飞白顿了顿,观察到她的深情变化,随后迅速调整了一下方案。 可以再激进一点。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在南港她什么都没有,京剧院让她过去,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专业水准足够,另一方面,是因为整个京剧院都是靠着黎家的照拂才能存活下来,所以什么好机会,自然都能轮得到她。」 这话,当真惹恼了黎奶奶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淮淮都是靠着家里才走到今天了?」黎奶奶皱眉,面露愠色。 第204章 听话的孩子 「飞白,我以为你应该聪明些的。就算外人都这么觉得,你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退一万步说,如果黎家真的有心想要捧她,你以为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剧院的小演员?」黎奶奶冷冷地问。 晏飞白被黎奶奶打断,立刻很懂事的闭上嘴,安安静静听着黎奶奶训话,即便奶奶的口气极为不善,他也丝毫不见懊恼愧疚之色,只一味的做小伏低。 在心中,暗暗谋算着:还可以,再激进一点。 他垂眸等黎奶奶说完,听出黎奶奶生气了,也丝毫不见胆怯之色。 等她说完,才抬眸道:「是,您说的对。您如果真的想捧她,她现在绝不止于这点名气,不过——」他着重强调着接下来的话,「这一点也正是我想说的。奶奶,她的才华您是知道的,您不想捧杀这样的才华,想让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达到那个原本唾手可得的高位,所以才这样费心去培养和教育她不是吗?」 黎奶奶这回倒是没打断他,只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晏飞白抿了抿唇,而后淡淡道:「现在的她,已经远不需要再去付出那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和旁人一样的努力了,她需要的是升华,是能让她的表演有一个质的飞跃。而要做到这一点,却很难。所以能去南港,受到齐书的指导,对她尤其珍贵。所以放下芥蒂,让她变得放松和自信,才更加重要不是吗?虽然说这话有些恬不知耻,可是,在这一点上,我能做的远比您要卑微很多。」 他不选择用「好」这个字去形容他和黎奶奶的差距,而用「卑微」两个字,一下子便击中了黎奶奶的心。 老人家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一字一句,全部都说进她的心坎里了。 作为对黎元淮寄予厚望的长辈,她的身份和心愿促使她永远也不能像个朋友一样对待这个孩子。 她甚至不能像个普通的奶奶一样,对自己的孙女加以宠爱。长久以来,祖孙两个的相处模式,的确是施压要多于溺爱,敬畏要多于敬爱,恐怕全家上下,黎元淮最怕的就是她这个奶奶了。 小时候还好些,现在孩子年纪越来越大了,她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也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管了。 可是,她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晏飞白就能做得到? 「飞白,你的意思是,我的孙女儿不听我的话,反而更听你的话?」黎奶奶皱眉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听话的孩子,不一定能成为奶奶希望她成为的人,那样的她,也许只是在听话而已。」晏飞白笑得狡黠,又露出了些小时候才有的样子。 黎奶奶依稀记得,这个总被人说是少年老成的孩子,在早几年的时候,也曾有过像张奇峰和鲁家山那样的,一般少年习气。 他撒娇的时候最特别。 这孩子从小生的白,撒娇时,总不自觉的努努鼻子,好像个娇俏的小姑娘似的,惹得旁人都沦陷在这个小子的笑容里,因为他而忘却了原本的想法。 黎奶奶现在,也沦陷在这个小小的动作里,好半晌没说话。 第206页 第205章 拐走我家孩子 一个从来都不撒娇的孩子,撒起娇来最为——致命。 良久,老人家的目光才终于从涣散转为凝聚,慢慢犀利了起来。 「但是不听话的孩子,也不一定能成为优秀的人啊。」 「当然,我和淮淮,从小就听您的话,尤其是淮淮,简直是整条街上所有爷爷奶奶心目中的最好的孩子。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要做更好的孩子,我们就必须要有所追求和改变吧,您说呢?奶奶。」 话已至此,就连黎奶奶,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他了。 从私心上讲,她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作为一个奶奶,她又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把孙女儿交给一个半大的孩子来照顾,更何况这个孩子的司马昭之心,就连路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如果就这么放任他去和淮淮出去,淮淮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尽管他所说的那些好处,也的确很有诱惑力。 是啊,黎元淮在戏台子上的演艺生涯,的确是时候向上一个台阶了。 而这个上升的奇蹟,到底是不是晏飞白,她却不得而知。 黎奶奶只能去依循她多年以来的生活经验,凭藉着对晏飞白的了解,试图去找出他因为处于上风而可能出现的破绽和漏洞,却忽略了,晏飞白不是别人,他不会因为短暂的优势而失了分寸。 相反的,越是处于上风,他走得就越稳。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黎奶奶,等待着她的下文,没有任何急色。 黎奶奶再三思量,只问他:「那你要以什么身份,陪着她到南港去呢?」 来了。 对一件事情的讨论,一旦进行到「可行性」的讨论时,那离势在必行就已经不远了。 「我作为……」他皱眉犹豫了片刻,而后轻笑着定义了自己的身份:「照顾她的人,保姆、保镖、哥哥,什么都好。奶奶,我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而已。」 他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同样,也知道奶奶在担心什么,所以也很乖巧的投下一颗定心丸给她。 「您放心,您担心的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至少现在绝对不会。对于这件事,我能用我拥有的一切起誓。」 黎奶奶闻言轻笑:「你都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说明你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不是?」 晏飞白顿了顿。 「再不然,未婚夫?」 黎奶奶又问。 这回晏飞白倒是拒绝得干脆:「现在的我,没资格这样要求她,我只能保证,用这个身份去要求我自己。」 黎奶奶深深的吸了口气,对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产生了巨大的改观。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说了两个字,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解释什么,便停下来,不说了。 黎奶奶也没想过真的要一个答案出来。 片刻过后,晏飞白接着道:「奶奶,您知道我是要去军校读书的,高中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自由安排规划。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在我把我自己交给国家之前,我能不能自由的选择,我的信仰。」 黎奶奶闻言,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声色。 「你的信仰就是拐走我家孩子给你做军嫂?」她无奈道。 第206章 向奶奶看齐 晏飞白不好意思的笑。 「不,我的信仰没有目的,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这一点,晏飞白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感悟到了,他很幸运,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最珍视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种希望是他的毕生所愿,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逐渐逐渐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一株可以让黎元淮依靠的参天大树。 再往后一些时日,这样的想法才多少发生了些改变。 它开始慢慢从希望她能过得好变成了希望她所热爱和生活的国家能够越来越好。 反正万变不离其宗,总归,他的信仰始终只有关于一个人。 这种坚定,在未来短暂而又漫长的岁月中,让他看清楚了许多的事情,看清楚了许多的人,从而选择了相对于正确的道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听到他的话的当下的黎奶奶,只是心中恍然,原来这孩子,心思已经这样深沉了。 在这样的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心境,往后,怕是无可限量吧。 只是,若是过去的晏家,兴许能助他扶摇而上,可是现在…… 「你不用说得那么漂亮,我听多了你这么大的孩子吹牛了,要是都相信,我估计嫁人八百多次了。」黎奶奶嘆了口气,终究是没有接着难为他。 因为这些话,晏飞白险些没绷住,笑了出来,好歹是咬着舌尖硬生生给忍住了。 黎奶奶看着他,也不禁莞尔。 祖孙两个相视一笑。 「我希望能多陪陪她,在我人生中所有能够依靠自我意志支配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陪着她。」晏飞白最后说道。 毕竟,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兴许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面,这样的陪伴不仅有必要,而且顺从了他的心。 黎奶奶自己也是军嫂,对这种日子再熟悉不过了,从前没搬来上清街时,为了孩子们上学,黎奶奶一直与丈夫分隔两地,她带着孩子们住在城里。 第207页 那时候一星期见黎爷爷一次,小两口一见面,就你侬我侬的,简直捨不得分开。 现在想想,虽然情感炙热,可是多少也是有些遗憾在的。 所以她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当下便有些动容了。 晏飞白见状,摆出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情状,甚至还立刻发狠咬了咬舌头,硬生生把自己疼红了眼眶。 他也没成想,这老太太心一软,竟然真的松了口,不情不愿地说:「我可是会随时会过去看你们的。」 晏飞白勐点头:「不能再欢迎了奶奶。」 惊喜之色爬上他的眉梢眼角,老太太看得明明白白。 「好,奶奶,我一定照顾好她,争取比您更细心,更周到。」 「臭小子,还跟我比上了?」黎奶奶不满:「你比你那个爷爷还能说大话。那可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娃,还能让你这两个月给我比下去?」 黎奶奶这一生,唯有这个孩子,算得上是自己的成就,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晏飞白自知失言,急忙找补道:「向奶奶看齐。」 黎奶奶这才满意了。 晏飞白如释重负。 第207章 因为难得,所以珍惜 飞机落在南港时,已经凌晨。 因为南港天气不佳,无法降落,飞机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盘旋了很久,黎元淮二人才终于得以下了飞机。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黎元淮也不会发现,原来南港的美是这么的不惹尘事,仿佛是一座游离于任何食物之外的城市。 如果抛开一切,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里,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她来这还有别的目的…… 上车之后,她靠在晏飞白的肩膀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默的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 真是一个喜忧参半的开始啊,黎元淮被有些紧张的想。 晏飞白察觉出她的情绪不佳,没说什么,只发简讯跟父母长辈们报信:平安到达,不要担心。 刚刚按下发送键,一条简讯便进来。 晏飞白看见那个发件人的名字,下意识的看向靠在自己肩膀处的姑娘,见她已经闭起眼睛开始补眠,并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内容,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后点开了简讯。 温慕卿:飞白,到南港了吗?我很想你。 晏飞白读完,没有任何犹豫,按下了删除键,并没有费心思回復过去。 收起手机,他觉得有些无聊,随意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他们两个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南港了,加之旅途疲惫,根本没有什么新鲜感。尤其是黎元淮,恨不能马上回家,睡他个一天一夜。 晏飞白反而没有那么困,只是轻轻的按揉着太阳穴,舒缓着大脑的迟钝感,心情倒是一片祥和安宁。 少年这次出门,抱着一个侠气满满的想法: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是黎元淮想去,他就都要陪着她,至死方休。 可是这想法,有点太过于理想化了。 毕竟,考虑到现实因素,他能陪着她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除却大学四年的寒暑假,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两年,是他能够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全心全意扑在她身上的了。 因为难得,所以珍惜。 虽然这些,黎元淮都想不到。 她不会知道,晏飞白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愿,天天都跟在她身后吃软饭。 全上清街最被寄予厚望的小伙儿,竟然是个这么不思进取的人,若是被家里的长辈知道了,不知道要有多么心寒。 可是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对别人的看法,晏飞白是觉得无所谓的。 最可悲的事情是,他的愿望如此简单直接,却始终不能如愿。 毕竟,他还有晏家。 上有晏老和父母,下有晏家派系的死忠部下,中间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们,这些人的生老病死仕途和未来,他都要一一负责。 尤其是现在,在晏家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成败只在一念之间。 临走前,爷爷坐在轮椅上,握着他的手坚定的说了好几遍:晏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倒。 他问他怕不怕一个人来到南港,毕竟,这里是连姑姑都呆不下去的地方。 第208章 二师兄 坦白说,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畏惧。 即便这里有周宗英,还有与周家同气连枝的唐家,他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毕竟,往后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如果现在就开始怕了,那也就别妄想能做晏家的主了。 上一辈人结下来的梁子,他来还,虽说不是天经地义,但也实属无可厚非。 当年裘震生和晏老的事情,晏飞白也多少知道一些,无非就是两个派系的争斗。 晏老一力保举的人并非裘老,而裘老苦心孤诣想要得到的,也无非就是那一个至高的无人之巅,所以几十年来,双方的权力和利益冲突越来越的明显。 这种神仙打架,自然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而裘老,就是那个走错了棋的人。 这其中,唐家一直保持中立,而当时的周宗英,又一新投进了科研事业当中,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语权。所以裘老便如大厦倾颓,任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第208页 这些事情,原本他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临行前,晏老知道他要来,特意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说给他听了。 他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才能更好的应对。 毕竟,他周文彦为了姑娘可以去得凤城,晏飞白,就不得为爱来一次南港? 没有这个道理吧? 想到这里,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下周一,见到空空的座位的周文彦,满眼的深情,不禁失笑,旋即摇头嘆息。 这声音被前排的司机听见了,以为他在打哈欠,就笑着问他是不是困了。 他摇摇头。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在断断续续低声交流着。 司机给他们讲了许多南港的好玩去处,多到晏飞白都觉得惊讶不已。 以往,搜罗各种各样好吃好玩的任务,都是交给张奇峰的。想不到到了南港,竟然还有他的竞品。 不过就算是他,跟这个司机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原本跟着黎伯焱,平常和那个金刚芭比吃喝玩乐惯了,说起正经事兴许知道得不多,可说起玩儿来,大概整个南港都无人能出其右。 晏飞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轻轻应和着他的话,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 这司机姓朱,大约比她们两个大个七八岁,两人起初叫他哥哥,后来久而久之就改叫二师兄了。 二师兄为人和气极了,对这个称唿一点不满都没有,不管什么时候喊他,永远欣然接受。 在黎伯焱移民之后,二师兄没有合适的工作,正经做人家司机,很多时候不能像是跟着黎伯焱一样吃喝玩乐那么尽兴,所幸他自己又没个媳妇儿,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就也一直没找工作。 后来是刚好听黎伯焱说他们要过来,自然就先顶上来了。 黎元淮还觉得挺喜欢他的。 晏飞白只看他不像是个有城府之人,并不以喜欢讨厌论。 太阳蒙蒙亮时,晏飞白叫醒了黎元淮,后者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看见那样的景象,一时失神。 二师兄很好眼色的停了车,让两个孩子到沙滩上去走走。 第209章 舟车劳顿 因为刚刚南港一直在下雨,所以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才平安降落下来,想不到这一番折腾,竟然让黎元淮和晏飞白两个在这么恰当的时间点,看见了这么美丽的景象。 黎元淮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晏飞白怕她摔了,就拉着她的手,两个人肩并肩的迎着朝阳走过去。 南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旦适应了周遭湿漉漉的空气,整个人都会兴奋起来,细胞里写满了温暖如春的渴望。 黎元淮此刻,正是这种感觉。 此后的许多年里,她因缘际会,困于爱情困于亲情,每每执着于其中,万分的渴望自由。 每到那时,她只会想起这一天的潮湿和温暖。 迎着太阳的光芒,咸湿的空气和浪涛拍岸的声音,构造出了她印象中最为自由的回忆。 没有任何束缚的,只有两个人的,最珍贵的回忆。 「飞白,你看。」 她指着远处的海鸥,声音夹杂在浪花里,显得脆弱而温柔。 晏飞白不去看海鸥,只看着她。 在这一刻,他有点想抱抱她。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就像握紧的时候一样,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 「真好啊,你能陪我过来,你来了,我就没有这么紧张了。」黎元淮犹豫了片刻,才笑着说:「不过从今天开始,咱们真的就要开始独立起来了,我的……室友。」 对于这个定位,晏飞白淡笑不语。 「飞白,你能来,我是真的很高兴。虽然极大程度上,我认为你是过来玩的,不过……那也很开心了。」 很开心,在我人生中少数几个重要的时刻,身边都有你的陪伴,亦师亦友。 不足为人道也。 晏飞白看着她的身影。 远处的太阳就那么跳了出来,阳光一瞬间就将整个海面都点亮了。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黎元淮应声回头。 晏飞白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随后才沉了口气,问道:「一会想吃什么?」 黎元淮一脸黑线。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意义的话来。 「你还真是煞风景……」她摇头嘆息。 煞风景的人被嫌弃不重要,填饱了肚子才重要。 反正黎元淮也饿了,二人一回到车上,就问二师兄什么地方可以吃早餐。 他想了片刻,眼神一亮。 黎元淮和晏飞白一见他这个神色就知道,一定是顶好吃的东西,便兴沖沖跟着他去了。 不论何时,吃喝拉撒才是人的基本需求啊。 二师兄带他们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这家店在南港很出名的,不过黎元淮却没什么精神细细品味。 原本她还很饿的,可是现在一方面觉得睏倦,另一方面,有些不满。 不满的原因是,刚刚他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时,奶奶竟然嫌弃她喊嗓之前吃过东西了…… 喊嗓之前,吃过东西了…… 都不关心一下她舟车劳顿的吗?她到底是不是奶奶的亲孙女啊…… 黎元淮无比沮丧的想。 不过这种沮丧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三个人终于吃完了饭,入住了新家的时候,彻底的消失殆尽了。 第209页 她之前去唐初家的时候,就曾经感嘆过那房子的格局她实在是太喜欢了,可是想不到兜兜转转,喜欢的东西到底还是近在眼前了。 第210章 学习 这大概就是神明庇佑的真正含义吧。 二师兄办事向来周到妥帖,又因为看着黎伯烧长大的,深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些什么,所以房子里面的家具装饰无一不顺应黎元淮的心思。 房子的装饰色彩明快而简约,客厅的阳台上还放着几株绿植,透着股子春意盎然。 黎元淮不能更喜欢这间屋子了。 和黎伯烧在南港的卧室有些相像,不知是黎伯焱用了心,还是二师兄用了心。 反正,是很合黎元淮心意就是了。 不过可惜,黎伯烧的戏要下个月才开机,所以要晚一些才能过来,不能立刻加入他们的「合租」生活了。 在学业问题上,她和黎元淮所面对的问题不一样,所受到的管教自然也不同。 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文化课成绩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可是到底还是有要求的,然而那个要求,现在的黎伯烧还真是达不到。 尤其是黎伯焱走了之后,黎伯烧几乎就不怎么学习了,一有时间就泡在房里和陆渊打电话,黎元淮每次想要找她谈谈,她也都插科打诨过去。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躺在一张床上,头碰头的说过体己话了。 本以为来到南港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帮助黎伯烧疏导一下心情的,可是谁知道,黎伯烧被黎妈妈勒令在家里学习文化课,按头学习也就算了,就连来南港之后,也要有个家庭教师全程跟着。黎伯烧知道了这个安排之后,是一天抱怨三次,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说归说,在面对黎妈妈时,黎伯烧却是什么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的。 黎元淮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尽管黎伯烧口口声声叫着黎妈妈嫂子,可是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她女儿一样,一遇到黎妈妈,就是前所未有的乖觉。 也是一件稀奇事儿。 在南港的小窝终于定下来了,这件事儿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搬了新家的黎元淮,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听着外头晏飞白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声音,心里无比平静,可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发现躺在这里竟然睁开眼就能看见窗外的蓝天。 她倍感欣慰,而后长舒了口气。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好像她被谁骗了。 可是究竟是被谁骗了呢? 她又说不明白。 奶奶对于晏飞白的到来只字未提,只是再三叮嘱她,睡觉时一定一定要锁好房门。 她多想告诉奶奶,就算是她不锁房门,那个男孩子也不会往她的床上多看一眼好吗? 想到这,她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周文彦:到了吗? 黎元淮揉揉眼睛回过去:到了。 周文彦秒回:折腾了一宿,累了吧?快睡一会儿吧,明儿去看看南港的星辰大海。 黎元淮笑了。 黎元淮:好。对了,我就住在唐初姐家的楼上。 周文彦:她下周应该会放假,如果知道你在,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么个牌搭子。 黎元淮也有些怀念那些听着他们乱七八糟说着俏皮话的日子。 黎元淮:哈哈哈哈,可是三缺一呀。 第211章 脸上笑嘻嘻 周文彦:对于唐初来说,可从来都没有三缺一,就是有,也只有一缺三。 黎元淮躺在床上,因为这句话笑得直打颤。 周文彦的简讯这时候又进来,透着浓浓的关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奶奶,在南港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的话,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不要怕。 黎元淮看着这几行字,忽然觉得好温暖。 当初周文彦去凤城的时候,她可从来都没有以东道主的心态,这样用心的照顾过他,现在想想,真的是相形见绌啊。 如此,再回简讯时,便带了些许的愧疚之心:好,我知道了,我不会惹是生非的。虽然奶奶并没有跟我过来哎。 周文彦秒回:你自己去的? 黎元淮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下周一去了学校,大家也就都知道全校最出名的那一对「青梅竹马」双双翘课了,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索性就实话实说了:是飞白跟我一起来的。 说完,周文彦很久都没有再回过来。 黎元淮翻了个身,握着手机又等了一会,时间久了就渐渐睡熟了,根本忘记了这一茬。 是夜,第一天上岗的晏飞白做好了饭,扬声叫她出来吃。 黎元淮刚刚洗好澡,头髮还没干透,不过见到桌子上的两菜一汤,着实是吓到了。 晏飞白好像献宝似的,把饭碗捧到她跟前来。 黎元淮看着桌上的林林种种,全部都是她最喜欢的,当然是高兴,接过饭碗抬起头时,瞧着眼前这位美厨娘似乎好像大概……也秀色可餐,更觉愉悦,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这味道嘛…… 晏飞白满眼期待,黎元淮老神在在。 在他无限关注的目光中,她默默咀嚼着第一口来自于自己从没下过厨房的髮小锅铲里的土豆丝。 第210页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她每嚼一下,晏飞白的眉头就锁紧一分…… 这种变化,让她感觉特别的……害怕。 不过…… 「嗯……肯定是不如奶奶做的好吃……」她眉头微蹙,好似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呵呵。 貌似被嫌弃了的晏飞白,只推了推眼镜,什么都没说,甚至于,他就没有什么变化。 可坐在他面前的黎元淮却分明感觉到汗毛耸立,未免以后被他下手害死,而后犹犹豫豫的改口:「也……很棒了,比学校的好吃,真的,不骗你!」 她用毕生最真诚的目光望着晏飞白,晏飞白也看着她,良久,扑哧一笑,眼角微微上扬,好看死了。 他得到了顺耳的评价,终于也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他手指修长好看,贴在粉红色的瓷碗上面,特别的相得益彰。 黎元淮看他手指上的被油烫伤的地方,顿觉感动,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感恩戴德,把这个小伙子夸上了天去,终于换来了后者灿烂的的笑容。 「算你有良心,快吃饭吧。」他只道。 随后,左右活动了一下肩膀,作出一副很累的样子。 啧啧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黎元淮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第212章 老夫老妻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下午整理行李也的确很累,他们两个外加二师兄,三个人一起,还收拾了好长时间,搞得彼此都是筋疲力尽。 收拾停当之后,黎元淮还要休息一会儿洗个澡,可是面前这位仁兄,又要洗手作羹汤,当真是贤惠极了。 思及此,她更是觉得感动,连带着看着他的目光都柔和了很多。 晏飞白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似水的眉眼,也是蛮心柔情,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 指尖轻触在她白皙嫩滑的皮肤上,无限怜惜。 反正这俩人独立生活的小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准确说来,过得跟在上清街时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多了一条吃饭睡觉都在一起而已。 黎奶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根本不会发生。 第二天早上两人默契的起床出去晨练时,晏飞白望着头顶上的太阳,轻笑着说:「这里也挺好的。」 黎元淮只想着一会儿要去京剧院的事情,只随口应了一声:「那以后可以生活在这里的啊。」 晏飞白顿了顿,扭头问她:「你喜欢吗?」 她耸耸肩:「怎么说,喜欢的呀,可是家里人也不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和晏飞白对视一眼。 是啊,他们两个人,并不适合独自在他乡生活。 他们身上的羁绊过多过重,几乎一生都无法割捨。 自由的选择生活方式和生活地点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理想化了。 两人想明白了这一点,便没有再说什么。 黎元淮在小区院子里转悠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能够让她自由喊嗓的地方。 在五点钟,天都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只要一开嗓,一定可以叫醒整个小区的人,然后被整个小区的人一起痛骂一顿。 这事儿的确是挺头疼的…… 所以晏飞白也只是和她一起跑了两圈,便上楼去了。 回到家里,黎元淮洗了手,到厨房门口看着晏飞白忙忙碌碌。 晏飞白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处,身前套着围裙,看着可真像是黎伯烧最喜欢的少女漫画里面的男主…… 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若是非要形容一下这种体会,大概只有「老夫老妻」四个字最合适了。 可真甜蜜啊…… 她甜甜的笑着。 晏飞白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被她偷偷观察着,只忙活着手里的工夫。 这温馨甜蜜的一幕,是被一声电话打断的。 晏飞白的手机响起时,把黎元淮吓了一跳,来不及躲闪的她,就那么慌忙的对上了他寻找着的眼睛。 停顿了一秒钟之后,黎元淮的小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好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侷促…… 晏飞白髮现她一直在偷看自己,心里简直爽翻了,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淮淮去帮我拿下手机。」 「呃……嗯!」她慌慌张张的跑到客厅里,东张西望的寻找着晏飞白的电话。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她一走近,就看见了上面的名字:温慕卿。 她的面色一僵,脸上的温度,快速降了下来。 第213章 老妈子 老夫老妻吗? 如果温慕卿没有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嘘寒问暖,黎元淮还真容易误以为自己就是晏飞白的女朋友呢…… 只不过…… 黎元淮也是跟晏飞白住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他每天都会接到温慕卿的电话的。虽说每一次他都只是简单的应付几句之后便匆匆挂断,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些生气。 这无名火来得诡异,她需要细细感受一下,才弄明白了个中缘由。 她好像,是在为了晏飞白故意骗她而生气。 觉得这是他在隐瞒他和温慕卿的秘密,进而打破了他们两个亲密无间的……假象。 她握着手机,好像握着块石头似的,飞快的塞给了晏飞白,然后就一声不吭的进屋去换衣服去了,准备一会儿吃完饭就出门,在此之前绝对不要再理晏飞白这个混蛋了…… 第211页 晏飞白没发现她的异样,因为担心油锅里面的火腿,所以通话时间仍然短的可怜,只匆匆说了几句,就将手机扔在一边了。 黎元淮换好衣服,出门时,热腾腾的紫米粥已经摆在餐桌上了。 浅绿色的桌布上面,晏飞白正用他修长的手指去调整碗筷的位置,指腹摩擦过桌面,看着异常的舒服。 黎元淮顿了顿,不由得在心里感嘆着真好看呀。 片刻过后,她才想起自己正在生他的气,随后又板起脸来,趿拉着拖鞋到餐桌旁去坐好。 晏飞白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儿,看了看她,随后脱下围裙,长嘆了口气。 哎……这姑娘又是抽哪股子邪风抽疯了? 黎元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晏飞白扫了她一眼,直觉告诉他这姑娘一定是生气了,可悲哀的是,他并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是菜的味道不对? 新晋小厨娘尝尝火腿又尝尝煎蛋,嗯?味道明明都很好呀…… 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美厨娘晏飞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黎元淮坐在他对面,咬火腿用力到牙齿撞在一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嗯,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晏飞白喝口牛奶,有点不淡定了…… 俩人沉默的吃完饭,黎元淮一声不吭地起身,准备离开。 晏飞白皱眉,丝毫没有犹豫,果断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人稳稳拉住了。 黎元淮被他牢牢的握住了肩膀,气得想发火。可是抬起头来,对上他带着些焦急的眼,又不大想说话了。 本来嘛,人家要给谁打电话都是他的自由,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放开!」她没好气。 「不放。」他更没好气。 黎元淮气得跳脚,不断的挣扎着:「晏飞白,我要去剧院了,今天周末,他们都很忙的,我不能迟到。」 昨晚齐书亲自打电话给她,叫她提前过去的,她绝对不能迟到。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怎么不说我也很忙的。我那么忙不是还陪着你跋山涉水的过来,心甘情愿给你当老妈子? 你却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第214章 儿媳 「等会儿再走。」晏飞白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而后更加笃定道:「肯定不会让你迟到。」 「你……」 「你怎么了?一大清早吃枪药了?跟我发什么脾气?我是菜做得不好还是人做得不好?」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发问,把黎元淮问得一愣一愣的。 都不好……她在心里,条件反射一般回答着。 晏飞白知道,这种时候讲什么道理都不管用,最管用的,就是无理搅三分。 黎元淮这姑娘,别看平常玲珑剔透的,什么事儿都门儿清的样子,其实压根儿就没什么心眼。 面对亲近的人的时候更是如此,待人接物的一切标准都一低再低,都恨不能把自己低入尘埃里去。 只是,如此一来,便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晏飞白自然吃得准她的心境和行为,不过却吃不准她的心思。 不是有那么句歌词吗: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扯远了。 黎元淮的心思,晏飞白猜不到,可是黎元淮也不想说,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你在干什么呀?」她挣扎着,「松手!我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晏飞白听到「陪你玩」这三个字的时候,一股火硬生生拱上了喉头,结果一着急一生气,好悬把自己舌头咬断了。 他刚开口,还没说话,便疼的是龇牙咧嘴。 黎元淮也被面前这种变故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他捂着嘴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她着急的去掰他的手,想要看看他的情况,「快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晏飞白囫囵着说,语气不善。 黎元淮虽说还在别扭着,可是见他疼成这样,又有些心疼,两相比较,最终还是感情占了上风,便撇撇嘴,一手拨开他捂着嘴巴的手,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 「来,我看看。」 晏飞白见她暂时不怎么生气了,能听进去话了,便趁她不备,勐然转身将人堵在墙角,不许她乱跑。随后反客为主,也轻轻捧起她的下巴,食指点点她的鼻子,有些无奈的问:「到底怎么了?」 「我……」黎元淮迟疑着。 她总不能就那么明说自己是因为觉得他隐瞒了自己而生气吧? 就连她自己听着这个原因,都不怎么站得住脚。 所以思考了片刻过后,她果断闭嘴。 「我不说。」 晏飞白顿了顿,仔细想了想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是……因为温慕卿?」他试探着问。 这回黎元淮倒是彻底不说话了,不过她僵硬着的身体告诉晏飞白,他猜对了。 晏飞白恍然大悟。 这么想来,应该是温慕卿总给他打电话的锅了? 他诊断出了病因,却无从下药。 「淮淮,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犹豫着说:「我保证,我对她没有任何超越朋友感情的想法。」 第212页 这话,他说得笃定非常。 这一点,黎元淮也知道。 别说是性取向不合,就是只看温慕卿本身,黎元淮就能断定,她绝对不是晏飞白会喜欢的类型。 想明白了这一点,刚刚的一时之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渐渐放松了下来,喃喃道:「我知道……」 晏飞白观其神色,知道她多半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便松了口气。 紧张逐渐褪去,而后慢慢爬升上来的情绪,是甜蜜。 晏大少燃眉之急已经解决,剩下的任务,自然是调戏调戏良家妇女了。心想:怎么样,小丫头,还不就是吃你飞白哥哥的醋了? 「那你在气什么呢?」他故意装作不知,反问道。 黎元淮顿了顿,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人被他困在墙边,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一会儿都不能,只好实话实说了:「我……只是不喜欢你瞒着我。」 晏飞白的表情,明显觉得她是在找藉口。 「瞒着你?」 吃醋就吃醋,说那么多没有用的干什么? 就不能诚实一点,让你飞白哥哥高兴高兴? 答案是:不能。 黎元淮说话时羞怯的样子绝对不似弄虚作假。 「温慕卿一天到晚给你打那么多个电话,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的?」她弱弱的质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好像怕被他笑话似的:「你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是朋友吗?这种每天都发生的事情,不是随口一说就好的吗?」 她这么真情实感的提问,让晏飞白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的确是有意不让她知道这件事的……所以站在她的角度,的确有理由生气。而他居然在在沾沾自喜…… 该打! 「还有,怎么可能那么巧合,她所有的电话都只是在我们见不到面的时候打来呢?」黎元淮问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深切的疑问。 转学之前也就罢了,尤其是转学之后,他们两个几乎每天至少要呆在一起八个小时,温慕卿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作息时间表呢? 黎元淮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的是,反正说都说了,索性一股脑全都说出来吧,这样大家都痛快。 可是晏飞白却不这么想。 在温慕卿的问题上,他的确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过去如此,现在更甚。 甚至于在他不知道的未来,因为某些事而产生的对于温慕卿的愧疚之心一度让他差点做了极端错误的决定。 失之毫釐谬以千里,许多事情的改变都只在于一念之间。 所幸,他最终的选择,是相对符合心意的。 当下,晏飞白笑了,退开一步,轻声解释道:「只是个巧合吧,电话都是她打过来,我哪里知道她选择什么时间打过来呢?至于什么瞒着你,就更不能够了。我连我父母都没瞒着,怎么会瞒着你?」 连父母都没瞒着? 「什么意思啊?」黎元淮皱眉。 她可依稀记得,晏妈妈可是很喜欢温慕卿的,即便温慕卿上次那样大闹了上清街,晏妈妈都仍然觉得温慕卿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而已,本质还是个好孩子的。 如此细细推敲,难不成,晏妈妈真的是希望温慕卿做她的儿媳? 晏飞白的回答,推翻了她的一切猜测,他只简简单单说了四个字:「因为……我爸。」 第215章 齐书 得到了答案,黎元淮却更加不解。 晏父在京位高权重,都是别人去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看着别人脸色的时候呢? 尤其温家,即便是在凤城,也不是个顶有威望的家族。 最多……只能说温若存的投资眼光比别人都好一些吧。 在别人都还没有开始大刀阔斧投资房地产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只身去了国外,联繫了好几个实力雄厚的大财团,最终在其中挑选了最适合合作的一个,然后在国内的不同滨海城市拿到了填海批文,建造了全世界最大的海上连锁酒店。 现在那些酒店几乎成了旅游景区一般。 而温若存,也一跃登上了富豪排行榜,以他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 因为黎奶奶和周姨在家时,时常说起凤城众人的八卦,黎元淮从小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些。 可这时候的黎元淮,根本理解不了晏飞白神色中的犹豫和无奈。 「淮淮,官场上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不想说得太过于直白和清楚,担心会给她带来更多的负面情绪,所以思虑再三,也只是说:「也不仅仅是官场了,就是任何地方,任何事情,都不是能一言概括成两级概念的。更多时候是中间,是灰色,是模煳。需要互惠互利,也需要相互制约,不会有人一直处于上风的。」 在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早上,晏飞白对黎元淮透露了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法则。 这个法则是胜者为王。 但王,并不是永远的王。 这世界恆变,任何需要维持的事情都是困难重重的,晏老当初想要维繫住晏家的荣光,需要做的事情是盪清敌人,为他所要支持的人,扫清道路,亲手将其扶至高位。 然后,十年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的唐家,接棒了晏老原本的位置,变成了下一个十年的左右手,而原本被晏老压制住的人,卧薪尝胆,也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 第213页 晏飞白要作出的选择,是拼尽一死,在这一两年之内,将裘家压制住,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但,他还可以做另一种选择。 另一种要更加坚信,兴许也称得上是卧薪尝胆的选择。 现在的晏飞白,经常在这两种选择之间游移着,不知心里的天平终究应该偏向哪一边才是对的。 如果按照爷爷所说,他们势必要将自己打到许多人的对立面上,可现在的风向已经很明显了。 树敌过多,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人情向来凉薄,他可不相信会有人真的因为顾及与晏老多年交情而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站在他们的身边。 所以,第二条路大概是势在必行了。 那样一来,受苦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不需要整个晏家来为他的错误埋单和陪葬。 这些事情,他不想和黎元淮说,也不需要和她说。 可黎元淮却仅仅是因为他的这几句话,而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黎元淮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特别可人。 晏飞白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可是两个人现在这么面对面站在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正适合干柴烈火的年纪,晏飞白忽然就发现了,他们两个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这距离对黎元淮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他来说,却是时时刻刻要忍受着的诱惑,这种诱惑,是黎元淮所不能想像的。 她只看见他吞了吞口水,还以为他是渴了。完全没注意到他忽然而来的僵硬和尴尬,还兀自替他整理了一下头髮,又看了一眼挂钟,随后温温柔柔地说:「我要去剧院。」 「好。」他讷讷地答,然后迅速转身回房间去,边跑边说:「等我,我送你过去。」 黎元淮本想说不用了,可是他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她只好作罢,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 晏飞白换衣服很快的,两个人一起出门,从家里到剧院的路程也并不长,不到十分钟,他们便站在了南港京剧院的门口。 两人前一天已经过来踩过点了,所以并不觉得有多陌生,可是黎元淮还是觉得紧张。 和凤城不同,南港京剧院比凤城要多了几分,古风。 可是,明明这里才是近两年新建的,如果建筑本身,恐怕要比凤城年轻上许多。可若论及建筑风格,这里确实遵循了中式古建筑的风格,看着倒的确是挺像个古代戏院的。 晏飞白送她到门口,想着还要买菜做饭,便催促她赶紧进门,别磨磨蹭蹭的。 早上苦口婆心的样子和现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可是黎元淮都来不及吐槽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她满心都被即将来临的面试占据了。 其实她来到这里的身份,与其说是交流学习,倒不如直接一点,说成是特约演员比较准确。 她是以可以直接上场表演的那一种演员,来到这里的。在她身上,从来没有龙套角色,一上场就能是主角。 像这样的机会,原本应该是轮不到她的。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她还是来到了这里,站在了京剧院的门口,无论是有没有做好准备,她都不能有退路了。 其实她还是想要多做一下心理建设的…… 可晏飞白身为一个保姆,时间可不是那么宽裕的,买菜做饭铺床叠被接送孩子,每一样任务都是一座大山,把晏大少的软饭生活勾勒得淋漓尽致…… 黎元淮迟迟不能挪动地方,结果被这厮提着领子送进了剧院,只留下了一句:「晚上来接你,别紧张听见没!」 「紧张啊?」 年近四十的女人,乍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皮肤和身体状态全部都好的没话说。不过黎元淮却不敢真的把她当成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毕竟,那因为常年勒头而微微上扬着的眉毛,和略有些犀利的眼睛透露出,她并不是一个好热的女人。 她就是齐书。 第216章 厨房的奥秘 她既然这样问了,黎元淮也只能如实回答:「是有一点。」 毕竟不能骗人不是? 切莫说她家教刚正不阿不允许孩子们做骗人的勾当,就是单看齐书这个人,她就觉得…… 不知为何,齐书总给黎元淮一种紧张感,总感觉不敢对她撒谎似的。 「紧张什么?陆鸣的徒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旁边的一个男演员轻笑道。 他们看黎元淮,总带着些别样的感觉,并不是平常看着后辈的样子。 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凤城黎家的女儿,蒙父祖辈庇佑,来到了南港,父祖阴德不变。 黎元淮也笑了笑,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对面前的几个演员老师解释,她紧张的也正是这个。 谁都知道她是陆鸣的徒弟,北陆鸣南齐书,作为这样的名角儿的徒弟,优秀应该是标配。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根本够不上优秀。 最多是无功无过吧。 显然,听过她的试唱之后,齐书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先唱《苏三起解》,试唱之后,齐书的表情简直是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差强人意。 黎元淮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 第214页 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批评,而是无视和沉默。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 低头离了洪洞县境。 这么简简单单,人人都能哼唱两句的名段,她竟然唱成了那样,连平日里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齐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先是同身边的朋友说了句话,黎元淮站在台上,听得不大清楚,不过好像依稀听见了类似食堂之类的字眼。 那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很泄气了,不料,齐书回过头来,还补上了一句:「啊,行了,你去吧,我知道了。」 晚上,黎元淮离开京剧院回到家时,简直不能用沮丧来形容。 她简直生无可恋。 晏飞白握着锅铲打开门,看见她一脸的丧气,便知道孩子肯定是受挫了。 「行了,什么都别想,吃饭。」他拉她进门:「快去洗手。」 黎元淮听他的话,讷讷的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坐在餐桌旁,唉声嘆气,十分没有胃口。 「唱得不行,练就完了,吃完饭赶紧给我练听到没有?还有,今晚土豆丝升级了,也给我捧场一下好不好?」晏飞白说着,加了一筷子土豆丝给他。 黎元淮看着碗里的土豆丝,意识渐渐回笼…… 「呃……再喜欢的东西天天吃,也不太好吧?」她忍不住问道。 晏飞白被她噎住,好半晌没说话。 末了,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黎元淮哼了一声,无意识地咬了一口他递过来的土豆丝,那味道还真是挺不错的。 天才果然是天才啊,连炒菜都是一回生二回就熟了,还真是了不起。 比她可强多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才一天,你就挖掘到厨房的奥秘了?」 第217章 不能回头 这两天,所有菜他都做得平平无奇,想不到唯独这一盘土豆丝,倒真是炒出了大家风范。 「我靠,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晏飞白阴阳怪气的说。 可黎元淮的重点却并不在这好吗…… 她嘆了口气,想起白天的事儿,接连不断的唉声嘆气。 「哎,齐书要是也像你一样就好了。」她无奈的嘆息着。 晏飞白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说我。」她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是晏飞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并不像她这么紧张和沮丧。 「挺好啊,没评价就证明,你还有继续观察的价值。否则无论是好是坏,都证明你已经定性了,不值得她去指导了。」 他一语中的,完美解决了黎元淮的困惑。 黎元淮筷子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喃喃道:「虽然知道你肯定是要安慰我的,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神奇呢?明知道你是安慰我,我却不由自主的相信你,你只说了一句话,但我现在心情好了好多……」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要不然,你考虑去学习一下那个……心理学?我觉得你钥匙有些理论知识,以后大概没有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了。」 晏飞白简直想要一勺子敲醒她…… 「快吃饭,吃完饭赶紧练习。」他无奈勾唇摇头。 「哦……」 孩子就这么容易的被哄好了…… 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黎奶奶知道了这件事儿,肯定是要惊掉了下巴了。 大概也就会更加确定,自己让晏飞白陪她来的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可惜的是,黎奶奶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了,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凤城,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黎元淮和晏飞白自然是不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反正在南港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周三那天,陆鸣也到了,有他在的时候,黎元淮多少安心了一些,至少,终于发挥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 夜里剧院里总是高朋满座,以往每一天都是如此,黎元淮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在想,这里可真是京剧演员的天堂。 平常尚且如此,更别提今夜,所有的票友全都是来一睹南齐书北陆鸣的合作舞台的。黎元淮因为资质尚浅,又不熟悉南港的舞台,所以这样的重头戏上,她并没有上台。 可是只是在后台看着这两个人的搭配,她也觉得很荣幸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搭配。 这两个人饰演的不过是不同场次中出现了的同一个人物,可唱腔和风格有所不同,舞台的表现力也很不一样。 陆鸣虽然是个男人,可是身段该柔的时候比女人也不遑多让。 相反的,齐书虽然是个女人,可是无论是声音还是扮相,都有那么股子英气在。 黎元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自己,真的觉得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她要走的路果然还很长。 她站在后台,无声的嘆息着。 似乎有一只手,在无形之中慢慢推着她往前走,一直不能回头。 第218章 从未想过放弃 南港戏曲学校的学生比凤城多很多,在整体的专业性上,也要好很多,黎元淮在凤城时,在戏校里永远是专业课的第一名,无论是把子功还是唱腔,都是一骑绝尘,将周围的同学远远甩在身后的。 第215页 加之,凤城京剧院的台柱子陆老闆又是她的师父,所以周围的人都是吹捧居多。 来到南港,一切都变了。 因为所有人都一样优秀,每个人都有能当主角独当一面的能力,她的专业水平变成了最最稀松平常的,大家都不会觉得她有多么难以企及,也不会因为是高干子弟而瞧不起他或者高看她。 反而,大家都不怎么理她。 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周围的同龄小演员中,绝大多数人同她在一起搭档或者聊天时,都有些力不从心。 仿佛是应付差事一般。 这件事情,让她纠结了好久。 不过有问题,找飞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几天之后,她便忍不住问了晏飞白。 在片鱼的他只是沉吟片刻,便回答道:「大概是你让他们觉得……有危机感吧。」 「什么危机感?他们都比我厉害很多啊。」黎元淮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着急的追问。 晏飞白察觉到她的靠近,急忙用手臂拦住她,并且用眼神警告着。 黎元淮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见他手里握着的刀,才回过神来,退开了一些。 晏飞白低头,借着片鱼…… 「大概年底就要艺术加试了,他们都觉得很紧张吧。」晏飞白接着说:「要高考了嘛。」 黎元淮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无论怎么去接受和包容,竞争都是不能避免的。 做任何事情,都无法逃避竞争这件事情。 不过…… 「可是我没准备考南港戏曲学院啊,我想考的是凤城哎。」她喃喃道。 晏飞白转过头,似乎是想要捏捏她的脸,可是一抬起手,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菜刀之后,果断的放下了执念…… 「道理是一样的,他们也许想要考的也是凤城啊。无论你们的目标是不是一致的,毕竟你的出身和资源摆在这,你到哪里都是占了他们的一个名额。对你来说,唱戏可能只是你的一个爱好,你完全不需要靠着这个去生活,你可以尽情的提高你的艺术素养,去追求,去超越,去做自己,甚至是,涂过有一天你突然不喜欢这件事情了,你随时都可以抛弃,不管是出国留学还是做什么,反正你随时都能够抛开一切。京剧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一条路,但是对他们来说,这可能就是他们的一条出路,而且是唯一的一条。」 他语气缓缓,一字一句将黎元淮层层剥开,道破了这个秘密。 黎元淮竟然无法反驳。 的确,在家里的时候,妈妈一直向她灌输的思想,也就是这个意思。 她打从心里觉得,晏飞白说的没有错,可是她也打从心里不愿意承认。 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唱戏。 第219章 天天给您烧香 「但我也不能把我自己的路堵死吧……那他们是舒服了,可我还要不要活了?」 黎元淮沮丧的靠在冰箱上,第一次觉得做人是这么复杂。 「你不能因噎废食。」晏飞白无奈的摇摇头,终是放下手里的利器,洗了手,然后用灶台旁干净得好像是毛巾一样的抹布擦了手,最后转向黎元淮,终于放开手脚,狠狠蹂躏了她一顿…… 黎元淮被他搓圆捏扁,短短的头髮给他揉得乱蓬蓬的,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疯癫。 「不是不让你做,我只是在推测他们的想法,我没有说他们的想法就是对的,想法本身是没有对错的。」他把人揉傻了之后,果断推出去,安置到沙发上坐好,自己则蹲在地上仰视着她。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呀……」她垂头丧气的,「我真的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大家看着我的时候,就好像我是个透明人似的,我真的不喜欢……」 她连续重复了两次,自己真的不喜欢,晏飞白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无奈和烦恼。 可是心疼归心疼,该有的教育还是不能省略。 孩子嘛,也是不能一味溺爱的。 如果有一百次做选择的机会,大概有九十九次的程度? 九十九次,不能拒绝她。 只有一次,要让她自己作出正确的决定。 「被当成透明人怎么了?这世界上不被人重视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吗?」 黎元淮撇撇嘴,不说话了。 「那看来,我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让他们心服口服了?」她最后还是喃喃道。 晏飞白还以为他嘴皮子都要说烂,结果没想到,自家孩子还挺懂事儿,一点都不让人操心的。 由此可见,孩子嘛,其实并不是不懂事,相反的,她的心里很可能比谁都要清楚,什么事正确的做法。 只是那个选出正确做法的过程,是相对痛苦的。不过,一旦她明白了,做出正确选择的痛苦并不比为自己的错误负责的痛苦更强烈时,她自己就会做出对的选择的。 「孺子可教。」晏飞白开心的捋顺着孩子的头髮,开心的跟什么似的,「所以我今天给你做水煮鱼!」 黎元淮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飞白,你真的把自己当成厨娘了吗?整天琢磨着收拾房间做饭,你可比我奶奶都勤快,要不然这样,反正以后周姨年纪大了,我肯定是要给她养老的,到时候你就到我家来,接手周姨的活儿,往后你因为生不了孩子而孤独终老的话,我也给你养老怎么样?」她说话口无遮拦的,丝毫没有注意到晏飞白眼中酝酿出的层层危险之意。 第216页 「你说什么?」他冷冷的反问道。 随后不等黎元淮回过神来,他迅速起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双手控制住她的,压在软软的皮质沙发上。 黎元淮尖叫一声,吓得魂不附体。 「我错了错了……飞白哥哥我错了……」 见势不对赶紧道歉,是她应该有的本分…… 晏飞白嘴角上扬,「再叫一声。」 「飞白哥哥我错了,哥哥,叔叔,爷爷,成吗?以后您没儿子,我就给您养老,当您是祖宗似的供在家里,天天给您烧香……」 第220章 莫名其妙的吻 黎元淮原本还在好好的道歉,可好听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一口一个无子送终,把晏飞白气得脸都白了。 心想你个没良心的咒我无子送终,那你自己岂不是也无子送终? 一张嘴绝了两家人,要死了要死了。 这孩子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想到这里,眸色一凛,整个人都透着股子寒意…… 黎元淮在那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冷着脸色俯视着她的少年忽而压了下来,猝不及防地覆住了她的唇。 少女柔软细腻的唇瓣,被少年含住,轻轻撕咬着。 黎元淮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推开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闭眼。」晏飞白在换气的空档,轻声说。 黎元淮不听话,不闭眼。 可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想闭眼,而是她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了…… 晏飞白搂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看着她错愕而慌张的眼睛,他也觉得心虚啊。 可是那能怎么办,这感觉实在是太诱惑了,他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 放开她,放开她。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结果却是失败的。 他完全没办法推开她,甚至于,如果可以,他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永远也不放开。 可是不能。 那就……推开我。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黎元淮就好像忽然听见了他的想法一样,勐然间推开了他。 她功夫一直都很好,虽然在体力上撼动不了晏飞白,可是她知道晏飞白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所以轻而易举就能制服这个……流氓…… 她把晏飞白推倒在沙发底下,自己也跳了下来,抄起身旁的抱枕,疯狂的砸向这个臭小子。 晏飞白被她砸了两下,原本一动不动的,可当听见黎元淮说到他变态的时候,勐然间抓住了她手里的抱枕,丢出老远去。 黎元淮一愣。 晏飞白安安静静的按着她,嘴唇还泛红着。见黎元淮盯着自己,他还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这就变态了?更变态的还在后面呢。」他勾唇笑着,「不是咒我无子送终吗?我就认你做干女儿了,以后你给我养老,不是挺好的吗?」 「你……」黎元淮给他噎得觉得喘息都有困难,咬着牙和他吵:「晏飞白!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饶人呢?我那不是开玩笑吗?再说了,你喜欢的是男人,按照现在的医学水平,你和你……爱人两个,如果想要生个孩子,不就是天方夜谭吗?」 「我知道啊。」他轻飘飘的回,起身往厨房去:「所以我也开了个玩笑,告诉你,现代医学的研究成果已经证明了,一男一女想要个孩子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对吧?」 黎元淮对他的脑迴路理解失败。 「要是不懂,可以问问周文彦,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 晏飞白最后说道,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扇门之隔,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因为这个吻而脸红心跳着,也都莫名其妙着。 第221章 死板的父亲 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别扭,就这么闹起来了。 黎元淮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受委屈了,连着好几天都没跟他说话。 只要一看见他,她就想起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关键是,这已经是这个臭流氓第二次占她便宜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她。 《整蛊专家》里面的banana还说过,她见过几十个假装同性恋,进女厕所卡油的死变态。 没道理,晏飞白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呀…… 黎元淮心里存着这样的疑惑,连带着再看见晏飞白时,都觉得别别扭扭的。 俩人虽然还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就好像变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只靠着默契而在一起吃饭睡觉,谁也不愿意先迈出那一步,对对方说一声:抱歉,那天是我冲动了。 黎元淮以为晏飞白是为了自己说他无子送终而生气,又加之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所以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怎么看都透着股子别扭。 而晏飞白则是为了自己的把持不住而懊恼着,他倒不怕黎元淮发现自己不是弯的,他是怕黎元淮发现自己不是弯的之后,那一场的火山喷发…… 所以这两个人,就陷入了自责和自责的死循环中,无法自拔。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下去了。 晏飞白的手艺越来越好,而黎元淮在京剧院的状态也渐渐回到了自己的巅峰时期。 第217页 陆鸣离开南港的那天,她被安排上了《贵妃醉酒》,这齣讨喜且考验功力,是黎元淮的拿手好戏。 下午她和齐书一起去送陆鸣。 在机场,陆鸣先是简单和齐书道了别,随后转向了黎元淮,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黎元淮知道他一定是要嘱咐自己一些什么事,所以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可是终究还是有些捨不得,渐渐红了眼眶。 陆鸣摸了摸她的短髮,轻声说:「安心在这学习,不要紧张,也不要忘记奶奶的期望,就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黎元淮点点头,却多少有些懊恼。 说实话,想起奶奶,她就感觉压力山大。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对于戏这个字,奶奶看得比她的命还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黎元淮,提醒她肩负着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期望。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陆鸣见她没说话,想了想,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陆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黎元淮愣愣的,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齐书听到这里,很有眼色地退开几步,不去听师徒两个的私事。 「他是不是谈恋爱了?」陆鸣皱眉问道。 黎元淮没想到他要问这个,第一反应便是别开目光,不想对他说实话。 可是陆鸣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只要一垂眸,他就明白了。 恐怕是真的了。 「那……你知道是谁吗?」 黎元淮咬着唇,犹豫着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不想要出卖对方,我尊重你。」他有些着急:「其实我也犹豫了好几天,到底要不要问你……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死板的父亲……」 第222章 过于完美 「可是……」陆鸣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非常的难以启齿。 黎元淮看着他那犹豫不决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快要窒息了,好像这份紧张原本就是属于她自己的一样。 「师父,怎么了吗?」她见他沉默了那么久,终于试着问。 其实也不是她着急,关键是,陆鸣还要赶飞机的呀,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也不知他想说的事情到底有多重要,竟然这么难以启齿…… 陆鸣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犹豫着问她:「那个,我是因为在他的钱包里看见了……验孕棒,所以有些担心。」 一个四十几岁的大男人,面对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和土地,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陆鸣简直觉得自己的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可是犹豫了这么久,在最后一刻,他终究是问出了口。 没办法,跟对孩子的担心比起来,他这点子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黎元淮显然也被他这个问题给吓傻了。她的脸色腾的涨红了起来,想控制都控制不住。慌慌张张地回答:「师父,这事儿,您得问他呀,我不知道的……」 这件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的。 陆鸣观察着她的神色,觉得她应该不是在撒谎,便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就是有点担心他,虽然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事……」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脸色也有些红。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提醒他一下,可以吗?」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个请求。 黎元淮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答应他。 两个人正对视着,一直站在远处的齐书忽然催了一句:「老陆,过安检吧,时间要到了。」 自此,诡异对视着的师徒两个,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黎元淮忽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提醒他。」 「好好。」陆鸣似乎松了口气,随后拍了拍黎元淮的肩膀,努力的找补着:「你知道的,父子之间,有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是吧?」 黎元淮连忙点点头。 陆鸣消失在闸口处,齐书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走吧。 黎元淮忙跟上去。 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齐书默默的开车,而黎元淮也不言不语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不知道是谁说过的,检验真理的道路是曲折的。 自从陆鸣过来之后,接连几次的演出,黎元淮才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站在戏台上从容了许多,渐渐熟悉了这个舞台。 可是齐书对她的表演,还是没有任何的评价。 两个人通常就只是类似于同事一样的关系,齐书对她,绝对不比对任何人亲密。 这样的情况也让她有些心里没底。 如果齐书没有在她出发离开之前,特别找黎元淮谈话一次,恐怕她这两个月都没办法心安了。 「我终于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齐书把她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的说:「你的表演太过于完美了,没有一丝差错。」 第223章 串门儿 黎元淮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那……应该有差错吗?」她弱弱的反问。 齐书失笑:「不是,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演员站在台上,是在演戏,演绎的是故事,是人物,如果不能有人物的情绪,那就不是在演戏。我之前,一直觉得看你的戏有些别扭,似乎每一个情绪都是对的,可是实际上,又几乎没有情绪,我甚至一度产生过最坏的推测,我觉得你不爱京剧。」 第218页 这可是一句很不礼貌的指责,对于一个从四岁就站在戏台上的京剧演员,最无理的指责。 黎元淮低下头,并没有回应她。 齐书知道她是在生气,所以垂下头来,趁着红灯的时候,轻声说:「行了,从下周开始,你跟着送戏下乡的队伍,去乡镇表演吧。」 黎元淮没回过神来,「啊?」 齐书扫了她一眼:「啊什么啊?不想去?那你直接回凤城去好了,那里没有我这么多讲究,你想怎么过日子都可以。」 「唔……好。」黎元淮应承道。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是有些歧义,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我去的,不是回家的意思……」 齐书看了她好半晌,才摇头失笑。 「你啊,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周末,唐初回来了。 她老早就听周文彦提起黎元淮到南港来住了,想着趁着放假过来看看她,结果她来时,黎元淮根本不在家,只有晏飞白招待了她。 两人彼此都不相识,可是刚一照面,就瞬间了解了彼此的身份。 晏飞白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袖口挽起到手肘处,套着一双塑胶手套,一看就是一副精通于干家务活的样子。 唐初很礼貌的自我介绍:「你好啊,我是唐初,淮淮在吗?」 她的笑容很亲切,晏飞白便也报以微笑:「您好,我是晏飞白。她去京剧院了,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回来,您先,进来坐一会儿吧。」 说着,他侧过身,引唐初进门。 唐初丝毫没有犹豫和拘谨,很干脆的进门做客了。 坐在黎元淮和晏飞白精心拾掇过的客厅里,她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 感觉上,就像是过日子的小两口的房子,处处透着彼此的小心思。 黎元淮最喜欢的唱片摆满了书架,晏飞白爱的各项运动器具也都堆满了角落。小小的房子,又干净又温馨,还充满了烟火气。 晏飞白从厨房出来,端杯了茶给她,她笑着接过来。 「唐初姐是放假了吧?」他轻声说:「还好你今天过来,要是明天,恐怕就要扑个空了。」 唐初诧异:「什么意思?你们要走了?」 不像啊,连行李都没收拾。 况且,周文彦说过,黎元淮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学期的。 「不,剧院里安排淮淮跟着送戏下乡的队伍去表演,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想跟着她一起去,路上也照顾照顾她。」晏飞白说着,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心之意。 唐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你可不像是我想像的那么……」她犹豫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彙才能更精准的描述出她对晏飞白的感觉。 第224章 过日子 「那么?养尊处优?」晏飞白试着填空。 唐初想了想,摇摇头:「总之,我没想过你是这么心细的人,能陪着淮淮过来过……日子。」 没错,就是过日子。 唐初想起自己在晏飞白这么大的时候,大概还在喝着酸奶打群架呢,哪里会杀下心来陪着心上人洗衣做饭呢。 这两个人之间,恐怕也就差个孩子了。 她捧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晏飞白。 「在家里也差不多是这样。」他如实回答。 的确如此,在家时,他除了不需要洗衣做饭,一样是需要替黎元淮忙前忙后,没什么分别。 他说完,低头看了看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锅里还炖着汤呢……」 这话说得,可真贤惠。 唐初闻言,立刻点点头:「快去吧,刚好今天尝尝你的手艺。」 晏飞白着菜点点头,回到厨房去了。 唐初不知道他刚刚的话算不算是逐客令,就像晏飞白也不知道唐初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不过两个人都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黎元淮晚上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累得什么都不想干,一进门就径直往沙发的方向过去,刚刚沾到沙发的边缘,便扑通一声趴上去,再也不想起来。 晏飞白听见开门的声音,洗了手出来看她,刚要说话,却见她那么不注意形象的趴在那里,顿觉丢人,拿起餐桌上的小兔子玩偶丢过去。 「起来,洗手吃饭。」他提醒道。 「飞白……」她不听,还要诺诺地撒着娇:「我好累啊……」 因为要跟着送戏下乡的队伍下去演出,所以她这几天都在为这个作准备,原本以为没什么的,反正她也经常在剧院里演出,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唱戏而已,能有什么区别? 可是当她看见了戏单之后,才知道,这活儿也是不好干的。 整整十天,一共九场,没有一场文戏。 《穆桂英挂帅》、《闹天宫》等等,都是热热闹闹的戏码,她从没试过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表演,自然不习惯。 这几天光是练习,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 害得她都没心思跟晏飞白冷战,光是应付着剧院的工作,就已经心力交瘁。 晏飞白也知道她累,也心疼她,不过…… 唐初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她毫无形象的趴在那里,轻笑出声。 「哟,你是出去干什么体力活儿了,累成这样?」她靠在走廊边,语气中的调笑意味甚浓。 「唐初姐?」她腾的弹了起来,惊喜的看着她。 第219页 唐初也学着她的语气:「淮淮妹妹!」 这称唿让在场三人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唐初走过来,见还没到开饭时间,便一把将黎元淮按在沙发上,对晏飞白摆了摆手:「忙去吧。」 随后轻轻为黎元淮揉捏着肩膀和嵴背。 黎元淮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的手法实在是太到位,只几下,便舒服的不想起来了。 唐初看着她,一抹坏笑爬上嘴角。 「哎,文彦后天回来,你知道吗?」她问。 黎元淮哼了一声,几乎要睡着。 「不知道……」她随口回答,「做什么?」 第225章 算你孝顺 「周老生日快到了。」唐初轻声说,听见晏飞白走进厨房的脚步声后,声音也随之大了一些:「他回来给周老过生日,估计会呆上几天,到时候一起打牌?」 「哦?好……你只要别嫌弃我笨就行。」黎元淮随口回应,然后侧过头,关心的追问:「周老要过生日了?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听着精神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黎元淮总觉得唐初今天过来,大概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下周末。对了,你不是要出去巡迴演出吗?能回得来吗?」她问完,也不等黎元淮回答,便紧接着说:「我们请了锦山过来,你如果能来,我可以替你引荐一下。」 锦山原名金山,是国内有名的崑曲演员,黎元淮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的。 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 这唐初还是这么一副直心肠,问题和答案一起说出来,也不知需不需要她的回答。 即便再忙,周老的生日,那也是一定不能错过的呀。 「那算什么巡迴演出啊,我也不是主角。而且,就算见不到锦山老师,也是一定要去给周爷爷贺寿的。」黎元淮回答着。 她想着晏飞白,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想去。 如果是晏飞白自己,估计是一定会去的,可周宗英可是晏怀素事件的背后主使,晏老会不会同意他过去呢? 应该也是会的吧。 所以,无论有没有时间,她都一定要去。 「算你孝顺,你周爷爷没白疼你。」唐初笑着摸摸她的发:「他这阵子老念叨你,说想听你唱曲儿。」 黎元淮也笑了笑,晏飞白出来说开饭了,这边两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唐初拉她起来,一起到餐桌旁。 刚坐下,唐初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立刻眉目疏盏,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地夸奖道:「飞白的手艺真是不错啊,色香——」她说着,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咂了咂味道,然后竖起了拇指:「味儿,都不错。」 她气质里本就带着些英气和豪爽,所以这动作由她做来,显得异常潇洒。 「唐初姐过奖了。」晏飞白也笑着回答:「想喝点什么吗?啤酒?红酒?」 唐初摆摆手:「得了吧,我可不能再喝酒了。上次给周文彦践行,我和我弟弟都喝多了,结果我弟弟酒驾被抓起来,回去被我爸打了个半死,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没办法,都戒了。」 黎元淮记得唐初的弟弟唐生,是个模样顶好,但是却没有什么大志向的男孩子,整天跟着一堆朋友一起吃喝玩乐,唐初的家里人好像都不怎么待见他。 不过唐初确实是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默默想着心里的事情,三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吃饭,唐初和晏飞白说着说着,竟然交流起做菜的心得来,好像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和不适感。 黎元淮几乎插不进去话,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我就见过两个会做饭的。」唐初笑道。 黎元淮闻言,终于找到自己能够参与进去的话题了,这下忙接道:「你说周文彦吧?」 第226章 一个不成熟的小问题 她身旁的晏飞白,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唐初抿唇。 「当然,不过……你也吃过?」她佯装惊讶的反问,说完,状似无意地扫过晏飞白。 后者神色自若,埋头吃饭。 「当然啦,那天他去我家的时候狠狠露了一手,从那之后,我奶奶一想起他,就非得夸他几句不可。」黎元淮笑着回答。 这话题她总算参与进来了,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其实打从她进门,发现了唐初过来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很害怕,害怕晏飞白一个人面对唐初时会觉得不自在,想要尽可能帮他分担一些的。 可无奈,他们两个的话题围绕着部队,工作,甚至是某些行动,她实在是插不进嘴。 现在能说话了,她终于觉得舒服一些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行为好似硬生生往晏飞白心上扎了一刀一样。 他自知自己菜做得不如周文彦,可被人这么当面拿出来说,总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所以黎元淮也没察觉出来他的不同。 挑事儿过后的唐初,倒是觉得万分舒坦。 第二天一大早,从起床开始到去岩县的路上,晏飞白始终不发一言。 黎元淮这两天连续高强度的练功,实在是累坏了,原本想要趁着路上的时间好好补眠一下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天气很好的原因,春日的暖风顺着车窗吹进来,特别舒服,她觉得精神了不少。 第220页 晏飞白坐在她身边,正在看书。 黎元淮拿出mp3,塞在自己的耳朵里,按下了播放键。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 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给下个季节。 忽然间树梢冒花蕊,我怎么会都没有感觉。 整条街都是恋爱的人,我独自走在暖风的夜。 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 却还是少一点坚决,在这寂寞的季节。 …… 温暖的男声从耳机里传出来,夹杂着晨风,透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找一个更舒服点的姿势补眠,刚闭上眼,左耳忽然一痒,晏飞白扯掉了她左耳上的耳机,戴到了自己的右耳上。 黎元淮睁开眼睛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艷阳高照在那海边,爱情盛开的世界。 远远看着热闹一切,我记得那狂烈。 窗外是快枯黄的叶,感伤在心中有一些。 我了解那些爱过的人,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 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 却永远少一点坚决,在这寂寞的季节。 又走过风吹的冷冽,最后一盏灯熄灭。 从回忆我慢慢穿越,在这寂寞的季节。 还是寂寞的季节,一样寂寞的季节。 跟随着音乐的节奏,黎元淮缓慢的唿吸着,与他唿吸相闻。 「我们还在吵架呢。」黎元淮好像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随口说道。 晏飞白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扬起下颌的角度,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 好像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仍然不愿意道歉似的。 「为什么吵架?」他佯装不明白。 因为怕听不清黎元淮说话,他把原本戴在右耳的耳机转到左边,耳机线不够长,两个人只得再靠近一些。 黎元淮因为这个暧昧的距离而脸红了。 「你说为什么?」她低下头,喃喃自语着。 晏飞白合上书,修长的指尖在《thedavincicode》的烫金书名上无意识的摩挲着。 全英文版的《达·文西密码》。 黎元淮的英文不够好,这样的英文书,她甚至连一个段落都看不完全就已经能够进入深度睡眠了,可是晏飞白却能完完整整的看完,并且对她讲出所有最喜欢的情节。 他说起喜欢的东西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帅得一塌煳涂。 黎元淮爱惨了这样的他。 这世界上,好像就没有能够难倒晏飞白的事情哎…… 「淮淮,我……」晏飞白欲言又止。 黎元淮在一旁,安安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可等了很久,晏飞白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没有想说的话了,她却不然。 「行啦,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她索性靠在他肩膀上,重新闭上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飞白,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晏飞白知道她说的是那天的那个吻,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不知道的好像是你吧?」 黎元淮轻笑。 「飞白,你记得吗?去年过年的时候,奇峰在院子外面捡到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围巾,后来被你拿回家的那条。其实……那条围巾是我的。我用了一个寒假的时间,织了一条很丑很丑的围巾,想要用它跟你表白来着。」她并不在乎晏飞白有没有回应,只是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只是在你拿到围巾之前,我在体育场,知道原来你不喜欢女孩子的,我就放弃了。」 听到她说自己放弃了的时候,晏飞白好像被什么钝物击中了,心脏处酸酸胀胀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应该是害怕吧,他的确有些害怕。 可下一秒,黎元淮略带着些苦涩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了:「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放不下你。」 黎元淮是真的鼓起了毕生中全部的勇气,对他说着所有的心里话的。 晏飞白却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沉了口气,觉得这么尴尬的气氛,几乎让她没有办法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 可是…… 这些话,她已经想了好久,很早就想要告诉他了。 早在上一次来南港,夜夜与他视频或者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很想问问他这个问题了。 「飞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他轻声回应。 「你得保证,完全对我说实话,而且……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你要,忘记我曾经问过你这件事……」她捂着脸颊,感觉耳根都在发热。 这么逃避现实的前提,也只有她能说的出来了。 「好。」他轻声回应。 两个人的心脏,都在大巴车嗡鸣着的引擎声的遮掩下,剧烈的跳动着。 「飞白……也许你可以试着……喜欢一下女孩子吗?」 第227章 告白 喜欢一下女孩子吗?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晏飞白初听见她的话时,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个。 长久的静谧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从头到尾,都是她因为一个误会,在脑补着他的性取向,他从没有承认过。 最多,只是没有否认罢了。 第221页 不过如果这能被称为一个问题而提出来,他当然愿意解决她的困惑。 只要她开心就好。 在他沉默着的这段时间里,黎元淮捂着脸闭着眼,全当自己已经归天了…… 她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过了几首歌,她只觉得自己闭上眼睛的这段时间,大概都足够朝代更迭或者让小两口变成四世同堂了。 总之是过了好久好久,晏飞白才轻声问她:「可以怎么样,不可以又怎么样?」 想不到,这一问可把黎元淮问住了…… 是啊,她这个问题就问得……很不近人情吧? 试想,就算人家说可以喜欢女孩子,也不代表一定要喜欢她啊。同样的,即使他答应了她,如果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她应该会更受不了吧? 所以晏飞白只用了十几个字,便一个反手,把问题又丢回给她,夹杂着满满的后悔和懊恼情绪。 她现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晏飞白不仁义,见她不回答,非但没有收手,反而更加激烈的围追堵截起来。 「你不如问我,能不能试着喜欢你?」 黎元淮听着他的语气,仿佛夹杂着些戏嚯,迅速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我才没有!你能不能……」她恼羞成怒的仰起头来,刚想回怼他几句,可看见他温柔的目光之后,她有忽然怂了:「别胡说八道……」 说完,便把头埋得更低了。 哎……怂了怂了…… 晏飞白那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好。」他轻声说。 黎元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傻傻的看着他。 「好什么?」 「我说可以,我试试,试试喜欢女孩子,试试喜欢……」 你。 但其实根本就不用试。 从头到尾就只有你而已。 这之后的话,晏飞白并没有说完,他只是在她错愕不已的目光中,抬起手中的书遮挡着两个人的脸,随后轻轻亲吻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于他们两个而言,这个吻就像是一个承诺。所以仅仅是短暂的接触过后,便匆匆分开了。 两个人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一切小小的情绪和感动,都只属于他们两个。 黎元淮深知,这不是、也永远都不会是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刻。但是这一刻,却是她这一生中少有的,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只有在追求着幸福的路上,她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一如现在。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好,她知道,那是不会为任何人做的妥协,但对她,他愿意。 她知道自己永远会是晏飞白心中的那个例外。 所以…… 「飞白,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哪怕看不见你,我也只喜欢你。」 第228章 詹月 因为要参加周老的生日会,这次的演出计划,黎元淮只能参与到其中一部分,等到演出队出了岩县,她和晏飞白就要连夜赶回家。 所以出来时,除了黎元淮之外,京剧院还派出了另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替补演员,名字叫詹月。 詹月和黎元淮同岁,是土生土长的南港孩子,从小就在南港京剧院看戏、唱戏,是南港票友公认的「台柱子」,甚至于还封了「小齐书」的称号给她。 可以说,詹月之于南港京剧院,就类似于黎元淮之于凤城京剧院了。 正因为如此,当齐书通知詹月,让她代替黎元淮完成之后的表演时,詹月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满。 黎元淮当时就在齐书身旁,清清楚楚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替她演出?每一场演出都是由固定的演员班底,如果剧院安排是我,那我一定出演,不存在替谁演出的概念。」她的声音清脆且掷地有声,说得黎元淮无地自容起来:「齐老师,南港不是凤城,南港京剧院不需要仰仗着什么参谋长的照拂也能生存下去,没必要看她的脸色吧?」 齐书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这样说,当下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柔着声音去哄她:「行了,那么多话,安排你上场你就给我上,别老是说那么多没有用的,你这个性子,离开了我你可怎么过日子啊……」 这师徒两个的关系显然也很好,所以她那时候的温柔神情,也让黎元淮印象尤为深刻。 而入住了县城里的招待所,院里又刚好安排了黎元淮和詹月同一间,所以两人得知这件事之后,都是觉得有点古怪。 黎元淮取了钥匙,不自觉地看了眼晏飞白。 这件事呢,晏飞白也没办法。 一来,他又不是京剧院的人,自然是没办法住他们安排的房间的。二来,就算是他能住到京剧院安排的房间,他和黎元淮,也没法同住一间啊…… 所以他只得自己开了一间房,并且好说歹说,陪着笑同住在黎元淮旁边那间的两个姐姐换了,这才同她离得近了一些。 黎元淮也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只能欣然接受。 搬行李的时候,晏飞白一个人去提他和黎元淮的那个大箱子,转过身时没注意,差点迎面撞上了詹月。 詹月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皱眉躲开他。 第222页 晏飞白用空着的那只手,虚扶了她一下,抱歉道:「对不起,没撞着吧?」 他说话时和和气气的,所以詹月便也笑着摇摇头:「没。」 说罢侧过身,让晏飞白先过。 黎元淮站在两步远的位置,这时候对晏飞白比了比手势,无声地说:「就是她——」 晏飞白立刻明白过来,她应该就是那个对黎元淮不大满意的詹月了,当下眉眼上扬,笑得更灿烂了。 「我帮你拿行李吧?」他笑着说,并无谄媚,可是态度真的热络了一些。 然后不由分说,立刻接过詹月刚刚才拿出来的行李袋。 詹月忙道:「不要不要,我自己来,可以的……」 可她话音未落,晏飞白已经开始上楼了,所以她也只能说句谢谢,然后跟了上去。 第229章 哆啦a梦 晏飞白素日身体就不错,所以提着两件行李也完全没有压力的,一步两级台阶地上了楼。 詹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了些好感来,觉得他面生,想来想去都想不起到底是谁。正琢磨着他的身份,忽然看见黎元淮也是一熘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蹦一跳的,显得很安心闲适的样子。 嘴上嘟嘟哝哝的说:「飞白飞白,我刚才看见了一架麻辣烫哎,一会儿我们过去尝尝好不好啊?」 晏飞白闻言,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就否定道:「不行,不要痴心妄想了。」 这听起来就像是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玩笑。 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想必是极其熟稔,才会用这样的语调和态度说话吧? 詹月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重新跟上去,却不如之前那么热切了。 她一下子便猜到了,想必这就是那个黎元淮不远千里带到南港的青梅竹马了。 果不其然,晏飞白连问都不问一句,径直走到了黎元淮和詹月的房间门口,放下行李,然后接过黎元淮手中的钥匙开了门。 三个人前后脚进门,几乎同时看见了两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笨重的大彩电,还有一个暖水瓶。 大概就是这些东西了。 哦,还有一张小小的餐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整间房子都在向他们充分证明着自己的陈旧,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无缺的,值得庆幸的是,这房间里并没有因为潮湿而长出什么苔藓来。 老实说,别说是晏飞白黎元淮之流的「高干子弟」没住过这样的房间,就连詹月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以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最后还是晏飞白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迈开步子,在房间里转了转。 而后黎元淮也回过神来,转过头对詹月笑了笑,问她:「那个,你想住在哪一边啊?」 詹月看着那两张床,一张床头上掉了漆,另一张床角处掉了一个角,还真就没什么可选择的空间,便耸耸肩道:「无所谓了。」 黎元淮也是这种感觉,便应了一声,跑到靠近洗手间的这一张掉漆的床边站好,然后说:「那我住在这吧。」 这一边的床铺靠近洗手间,又很难晒到太阳,想必是要更加潮湿一些的。 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优劣势,只不过她有勇气选择出来,而詹月嘴巴张了又张,终究还是没有提出交换的意思。 你想住就住咯,反正我都是没有故意想要挑一张好一点的,明明就哪边都一样。 她有些不安的想。 晏飞白在洗手间转了一圈,检查过窗户、马桶、淋浴和水龙头,虽然设施都是陈旧的,可好在用着都还顺手,热水也很方便,只需要仔细擦擦就好。 还算不错。 他这么想着,一边挽袖子一边走出洗手间,绕过坐在床边的两个姑娘,去检查屋子里的窗户,边走边说:「淮淮钥匙就放在我这,下午你们去彩排,我过来帮你们收拾一下,然后晚上去接你吃饭。」 前两句都是「你们」,而最后一句却变成了「你」,很显然,最后一句只是对一个人说的。 詹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注意到了这个。 倒是黎元淮,只顾着问他:「那中午不吃饭了?」 晏飞白满脸写着无奈二字,路过她时捏了捏她的脸颊。 「肯定饿不着你。」他指了指皮箱:「去把箱子里的饭盒拿出来。」 「饭盒?」黎元淮仿佛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箱子里竟然有这么个东西一般,「你竟然带了饭?」 晏飞白转过头看着她,一副很难跟她解释的样子。 怪不得,早上她起床时,就看见晏飞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等着她吃早饭了。 她还在纳闷他为什么起得那么早,原来竟然是为了做饭。 天吶,这个男孩子也太暖心了吧…… 「哇……」黎元淮打开箱子,果然看见了一粉一黑两个保温饭盒,当真对晏飞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飞白,你简直是我的哆啦a梦,比我奶奶还好用……」 这话是实话,晏飞白听过后噗嗤一笑。 「成,晚上奶奶来电话,我帮你告诉她。」 「哎,别别别,还是算了吧,我怕她会飞过来打死我……」 这两个人的对话太过于亲密,让詹月这个外人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 第223页 她拿起晏飞白放在地上的行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东西,然后就说要下楼,找其他人一起吃饭去。 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晏飞白和黎元淮两个。 黎元淮抱着两个饭盒看着他擦桌子,发现隐隐约约有汗水从他光滑的额角渗出,打湿了他鬓边的短髮。 那样子与他刚刚运动过后的样子一般无二,透着这个年纪男孩子应有的朝气。 可真好看啊。 黎元淮默默的看着,默默的想着。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着。 起初晏飞白也一直没有回头,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被她盯着看久了,忽然停下了动作,将纯白的抹布扔在桌上,用手掌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颇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啊?」 他说话时嘴角带笑,并且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黎元淮看着这样的他,惊讶的发现,这小子居然害羞了。 他这时候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都脸红起来。 刚刚在车上,才刚刚似是而非的表白过,如今忽然就那么共处一室了,无论是表白的那一个还是被表白的那一个,都有些心潮澎湃的意思在。 尤其是黎元淮,脸都红到了脖根了。 晏飞白见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自己也重新拿起了抹布,翻折过来,重新擦拭了一次,然后用用手指摸了摸,确定没有灰尘,才接过黎元淮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桌面上。 黎元淮也过来,和他一起摆放着食盒和餐具。 晏飞白总是忍不住瞟她,她也总是忍不住瞟晏飞白,可两个人却都不怎么说话。 认识了十来年,这怕是最尴尬的一顿饭了吧? 从小就被长辈冠以八面玲珑美名的晏飞白,自然是不许自己人生中出现任何尴尬的时刻的。 如果有,就化解它。 第230章 不解风情 而且,此时此刻,面对着黎元淮,他根本不需要费心去寻找话题好吗?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她,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虽然地方有些陌生,可是至少饭菜的味道都是他们熟悉的,人,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还有比这更适合谈心的时刻吗?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 黎元淮听见他咳嗽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看他,眼睛瞪得熘圆。 「怎么?」她反问。 晏飞白深唿吸了两次。 「你今天是……怎么想起说这事儿的?」他有些好奇。 按照黎元淮的木鱼脑子和乌龟性子,他以为直要等到自己向她求婚的那一天,她才肯承认她一直都喜欢他的。 无缘无故的,就开口表白了,他总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黎元淮一听他问起这个,脸又红了起来…… 「那个……」这回轮到她吞吞吐吐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啊……」 晏飞白刚吃了一口胡萝蔔,闻言,差点没噎着自己…… 在她眼里,说出那番话无非是想要掰直一个gay的,竟然能这么草率的就决定了? 太儿戏了吧? 撒谎都这么没诚意。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 「没有什么特殊的契机?」他杀下心来追问。 黎元淮这回倒是很仔细的想了想。 思考的时间线很长,从上一次表白想到了这一次表白,把这期间的种种心路歷程迅速在心中过了一遍。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能够称作是契机的话,那还真是有的。 只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就是了…… 「那应该是有的。」她点头承认,随后,头却埋得更深了。 「是什么?」晏飞白屏住唿吸,满眼期待。 这种时候,大概也只有疯狂的输出彩虹屁才能取悦这个男人的心吧? 再不济,也应该说一说,她体会到了他的多少好来才对。 可惜,他喜欢上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傻姑娘。 「是……你吻了我,而且有,好几次那么多……」她几乎是一粒一粒在吃饭,或者说,吃饭也只是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动作:「我总觉得,如果你并不抗拒和女人肢体接触,也许就可以试着,喜欢一下女人……」 仅仅是如此吗? 那这答案可真是……太让晏飞白失望了。 晏大少原本以为,是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付出终于被姑娘体味到了,终于能从他身上体会到「爱情」两个字的含义了,所以才想得明白。 却不想,这丫头真真是蠢出花样了。 「你可真是……」 气死我了。 之后一顿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如约,黎元淮去场地排练,而晏飞白留在招待所,整理内务。 黎元淮临出门之前,想跟晏飞白说些什么,可是回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两个人默默的分开。 大巴车就等在楼下,她一路小跑着过去,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少年,匆忙间退让开来。 「对不起。」她抬头对那男孩子笑了笑。 那男孩带着副眼镜,梳着和周经桓同款的寸头,看着清清秀秀的,有些眼熟。 第224页 他一直盯着黎元淮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第231章 开热闹 黎元淮赶着上车,便匆匆离开,没有再细想。 那少年反而一直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凝望着,似乎是有些疑惑。 晏飞白这时候下楼,想去和厨房商量商量,看一看能不能他自备食材开伙做饭,一来他也能熟悉熟悉煮夫这项业务,二来,黎元淮吃得也放心些,奶奶来电话询问时,他也有个交代。 左右现在无论是学习还是做家务,工作都不饱和,闲下来的时间,也只能琢磨琢磨,该如何伺候好那丫头的胃了。 到前台去问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小伙子走了进来,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注意力仿佛全在身后的某个地方。 晏飞白向来警醒,这时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京剧院的车子。黎元淮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车门之后,车子就发动了。 然后,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回过头来,正对上了晏飞白的目光。 一时间,两个人都停止了原本的步伐,安静的凝望着彼此。 晏飞白与他四目相对,同黎元淮一样,也是觉得他眼熟,可是同她的对不上号不同,他的脑海中立刻就蹦出了与这张脸对应的那个名字。 秦诗言。 然后,就像是故意安排好的一样,在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一个姑娘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伴随着温柔的唿唤:「淇淇,奶奶让你回家一趟,你学校里来信儿了,说是可以回去上课了。」 说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鲜红色裙子的姑娘跑了进来。 那个被她称作淇淇的少年收回了目光,然后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便往外走了。 女孩子进了招待所,轻车熟路,径直往前台去,对里面的大爷笑着说:「张叔叔我替我弟一会儿成吗?」 「唔……」老闆在抽菸,唉声嘆气的,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姐弟俩。 事实上,从晏飞白走进这间招待所开始,这位张叔叔就始终没怎么抬过眼皮,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得到了准许,姑娘便转过身,似乎是要去干什么,却在转过身的一瞬间,看见了晏飞白。 晏飞白目光不变,很自然的对她点点头,就如同以前在学校里时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他轻声说。 老闆原本还在发呆,听见了晏飞白的话忽然迅速的抬起头来,目光在他和秦诗言之间来回扫视着,透着股子追求八卦的意思。 秦诗言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没接话。 老闆好奇的看着这两个孩子,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多了。 可是秦诗言似乎没有准备满足他的好奇心,她回过神来,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问他怎么在这里,只是像他一样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像也只有这四个字,能够适应当下的情况了。 张老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抽菸看戏。 他的眼镜和晏飞白的不大一样,没有光滑明亮的金边,甚至是边边角角还有些磨损,眼镜腿也都掉漆了,相较起晏飞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好奇,秦诗言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第232章 好久不见 晏飞白一口凤城口音,虽然是跟着京剧院一起来,不过却并不与他们同住,小小年纪出手阔绰,衣着举止都有大家风范,身份自然非富即贵。 贵人往陋地,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可是秦诗言的父母不过就是县里高中的教师罢了,怎能识得如此富贵的孩子。 难不成……传言真的不假,这秦诗言在凤城,真的是做那一行的? 老闆好像是想明白了,可是,又觉得越来越煳涂了。 秦诗言简单同晏飞白打了个招唿,之后转过头去扫了一眼张老闆,那张老闆正盯着他们两个看呢,冷不防被发现,匆忙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烟已经快要燃尽了。 他赶紧掐断了菸蒂,差点被菸头烫伤了手指。 晏飞白是什么样的人物,当下见此情状,便明白了秦诗言的顾虑,也不说什么,按照原本的想法,上前询问能不能借厨房用的事情。并且很客气的表示了,自己可以支付使用灶台和佐料的费用。 他既然提到会付钱了,样子也不像是个差钱的主,张老闆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自然是开开心心收钱就完了。 可是事儿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张老闆吞吞吐吐的,就是不给他准话。 「小伙子,不是钱的事儿。」他说着,又点了一根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又吐出来,把周围弄得是云里雾里仙气萦绕的,他自己则稳坐当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犹豫道:「你看啊,咱们这的灶台可不比城里的天然气炉,都是大锅炒菜,就是让你使,你也使不明白啊。要不你听我一句劝,这样,你每天想吃什么,都提前告诉我,我让厨子给你做就完了,你何苦自己费力气呢?是不是?」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晏飞白听了,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本来就是个新手厨师,家里有那么方便的灶,他的菜都口味平平,何况是这里。 大锅烧菜,可是很考验功底的。 他要在「相信自己能够一步登天,掌握住大锅烧菜的精髓」和「向大佬低头,乖乖的做一个普通的住客」之间做一个选择。 第225页 坦白说,晏飞白这辈子还从没想过放弃什么。 似乎事实总是这样,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在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一点点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所以,当下他的第一反应,也并不是全然放弃自己的初衷。 「那我能试一试吗?」他又问,并且似乎并不准备给老闆反驳的机会,不等他回答便说道:「还有,我想自己去买菜,方便告诉我一下市场的地址吗?」 张老闆的眉头早已经皱到一起去了,好像生怕自己不是一字眉似的。 「可以是可以。」他不情不愿的答应着,「但是市场离这儿有个五六里地呢,你每天过去一趟,多累啊?何苦啊?」 他可不明白这个衣着光鲜的小少爷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怎么对饭菜什么的这么执着。 晏飞白在心里默默回应着:这可不苦。 每天走几里地去买菜算什么,还不到他每天运动量的一半呢。 苦的是要站在戏台子上的那个姑娘,从小到大起早贪黑,做了多少别的姑娘这辈子都不用做的努力,又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忍。 他只是这样干干活,走走路,已经很轻松了。 「没事,您告诉我在哪就成。」他坚定地说。 张老闆见他那样子,觉得他事儿多,有些不爱搭理他,就随手指了指秦诗言。 「喏,市场就在她家门口,你让她带你去吧。」他冷淡地说,说完又低下头,重新恢復成了原本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配合上整片整片的烟雾,真真应上了四个字:愁云惨雾。 晏飞白转回头来,看着秦诗言,以目光询问。 秦诗言听了个大概,已经明白晏飞白的想法了,这会儿试着建议道:「那个,要不我先带你去厨房看看?」 晏飞白点点头,从善如流。 秦诗言笑了笑,然后带着他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那个,这里有煤气灶有柴火灶,不过都不是很好用,估计你应该很难上手的。嗯……你这是要自己开伙吗?」 晏飞白点头:「是,不要紧,我试一试,不行也没办法。其实是淮淮最近天天登台,我怕她吃别人做的东西吃不惯,再水土不服闹肚子,会影响上台。她这个胃啊,早让奶奶给惯得刁了。」 他说这话时,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总之是没什么法子的。 面对黎元淮,他向来如此。 秦诗言闻言,却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他:「她也来了?」 「对,我就是陪她过来南港京剧院交换学习的。」晏飞白回答。 秦诗言起初觉得惊讶,可仔细想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晏飞白一个名门少爷,又是正在上学的年纪,平白无故的来这个小县城做什么? 要说下基层,也有点太早了吧? 在这个时间,能让晏飞白抛开学业、抛开家庭、抛开故土的,大概也就只有黎元淮一个了。 「哦……」秦诗言叶想起来,她好像的确听到父母说过京剧院要在学校演出的事情,当下便说:「也是,我前几天还听我爸说,南港京剧院要在他们学校登台的,这可真是……太巧了。」 要知道,离开凤城之后,她和黎元淮几乎就没有联络了。 原本以为彼此都不会再出现在对方的生活当中的人,想不到,不过半年的光景,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遇上了。 可见,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格,当下便没再说什么。 招待所的厨房并不在楼里,是独立的另一间房,要穿过一个不大的院子。 晏飞白老远便看见了好几口大锅支在棚子里。 厨房外头乱糟糟的,柴火堆和青菜都放在一起,看着可真不卫生。 晏飞白皱了皱眉,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头去,本以为里面多少能干净一些,不料,竟与外头别无二致。 甚至于,还要更加让人失望一些。 墙面上有着乌突突的油渍,斑驳的一块一块,好像是厨师做菜时福至心灵的涂鸦一般。 第233章 报答 只能理解成艺术了。 晏飞白无奈地想。 按照这里的卫生条件,黎元淮哪怕只是吃上一粒米,都极有可能拉上一个礼拜,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吃这些东西? 除却被油污缩小的视觉感受,厨房大约十四五平米大小,里面有三个煤气灶台,但似乎一直是闲置的,檯面上摆着许多的备品,至少这两天没有什么开伙的迹象。 想来,这个厨房的主力还是外头的那几个柴火灶吧。 本来,他们吃柴火灶也没什么,小时候一起出去玩时,也吃过很多的去部队时,偶尔也会跟着一起吃吃食堂,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差就差在卫生上面。 秦诗言也看出了晏飞白的担忧,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晏飞白看了她一眼,心一横:「你教我,我学一学,试一试。」 他都这样说了,秦诗言自然是要倾囊相授。 晏飞白听秦诗言讲了如何使用煤气罐,也学会了,可是实际操作了两次最简单的炒鸡蛋,结果不无意外,全部都煳了。 他实在是没自信能立刻掌握好火候,有些为难。 秦诗言看了看表,再过不久,也该到时间回家吃饭了,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说说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你放心,我家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咱们可以一起去买菜,然后今天就我在家里做好了,你再拿回来,怎么样?嗯……之后我弟弟就要回学校上学了,我应该会帮他做完这个月,等拿到了工资再走。这样我就可以每天上班的时候给你做早午晚饭,之后带过来了。」 第226页 晏飞白听了她的建议,好半晌没说话。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他犹豫片刻,不得不承认,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让晏飞白求一次人,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如果你能这样做,我真的会很感激你。」他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没事,之前在凤城,你和淮淮那样帮过我,我一直想要报答你们,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你真的不必觉得麻烦。」秦诗言语气温和,态度诚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晏飞白也知道,有时感谢的话说得越多,越显得凉薄。 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问她:「那你……现在不上学了?」 秦诗言闻言,脸上的笑容忽而一僵,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之后无声摇头。 晏飞白皱眉。 「我记得你成绩不错。」他说得委婉,不想显得过于八卦,可是又真的好奇秦诗言的处境。 毕竟,她现在的一切情状,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受张奇峰影响的,无论处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无视。 况且,他也向来不喜欠旁人人情。 秦诗言低着头,始终没说话。 晏飞白沉了口气,又问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吗?」 「嗯。」她这回倒是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 虽然这厨房里没人,可是到底不是能说私事的地方。 晏飞白见状,立刻说:「我住在楼上308,我上去收拾收拾东西,你要是没事,过来帮帮忙?」 秦诗言纵使不想提那些事,现在也只得点头。 第234章 要好 八点刚过,京剧院的大巴车就回来了,比往日里在南港京剧院的结束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不止。 南港热闹繁华,这个时间华灯上觥筹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岩县的夜却与城市不同,往往要来得更早,而且更彻底一些。 晏飞白从秦诗言家回来时,街上的人就已经不多了,现在就更少一些。 在轰隆的引擎声划破静夜之前,他一直靠在床头,看着那台只有不到十个台的电视,在满满的雪花点前面,几乎都要睡着了。 不过引擎声一停下,他便打了个哈欠起身,去隔壁开门。 下午秦诗言帮他一起收拾了房间,两个人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菜好容易把这两间房都拾掇得像样点了,可也都累得够呛。 晏飞白还好些,他的体能本就比秦诗言好,所以缓了一会儿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之后去买了菜,秦诗言又拎着大包小包的青菜鱼虾回去做饭,真的是要更辛苦一些。 晏飞白按照两人约定的,绕着秦诗言家周围转了转,直逛到天都快黑了,秦诗言才拿着饭盒出来。 她额角都是汗,嘴唇也有些泛白,不过却极有耐性,为他出指回程的路,每一条岔路都对他解释的明明白白。 晏飞白感激又抱歉,可是感谢的话说了那么多,再多说也不会翻出新花样,便也没有执着于那些表面工夫,拎着装得满满的保温饭盒回了招待所,等着黎元淮回来。 黎元淮回来时,还没卸妆,只顾着匆匆上楼。 一上楼就喊晏飞白的名字。 晏飞白早就靠在门边等着她呢,闻言轻笑,将手里的卸妆油和洗面奶递过去。 黎元淮乐呵呵的接过,匆匆对后面摆摆手:「詹月快来卸妆。」 詹月匆匆跟上。 晏飞白侧身为两个姑娘让出位置,让她们两个进门。 詹月只低着头,紧跟着黎元淮走进洗手间。 他对着屋里喊了一句:「我去准备开饭,一会儿过来吃吧。」 黎元淮在洗手间里囫囵应着。 半个小时之后,詹月和黎元淮一起坐在了晏飞白的床上,一人捧着一盒饭,狼吞虎咽地吃着。 邀请詹月加入饭局,是黎元淮的主意,她把自己的饭拨出了一半给晏飞白。 「这儿的东西太不卫生了飞白,詹月都拉肚子了。」她不无庆幸道:「要不然,以后你多做一份,把她的也带出来吧。」 詹月闻言,也看了眼晏飞白。虽然不好意思,可是她也是没办法,今晚的演出是在学校里,所以上厕所还算方便,可是明天、后天、往后的每一天,他们都指不定在哪里演出呢,如果没有那么好的设施条件,她可怎么办呢? 所以啊,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就算是厚着脸皮,也得把这饭给蹭好了呀。 于是乎,她也作势要拨出一半的米饭给晏飞白。到底男孩子的饭量要大一些,她可以少吃一点的。 黎元淮见她的动势便知道她是要干嘛,于是匆忙问道:「呃,你也吃不了吗?」 詹月点点头:「是啊,要不然,晏飞白……」她叫晏飞白的名字时,语气还有些生硬,「也吃不饱啊。」 黎元淮闻言,头脑飞速运转着,想着要怎么去制止这件事才算是礼貌。 晏飞白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她眼睛几转,忽然将自己的饭盒和晏飞白用着的那个盖子交换了,然后把自己拨出来的饭又拨了回去,自己用那个盖子去接詹月的饭。 「这样就方便多啦。」她笑着说。 詹月看了眼那个盖子,也的确装不下太多饭,所以不疑有他,将自己的饭分给了黎元淮一半。 第227页 晏飞白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黎元淮,抿唇偷笑。 吃完了饭,詹月就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黎元淮则被晏飞白拦住了,说有话跟她说。 黎元淮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了?是奶奶来电话了?」 晏飞白脑子里琢磨着的都是秦诗言的话。 从秦诗言家里离开时,秦诗言曾试着拜託他,不要告诉黎元淮她就在这。 可是他却并没有答应。 秦诗言对他的回答感到很失望,却又知道,这是必然。 晏飞白觉得拒绝了她的请求有些抱歉,不得不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和淮淮之间,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就算我答应了你,她如果问我,我也一定会说,所以,只能说一句抱歉。」 秦诗言那时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良久,才低声说道:「是啊,你们一直都那么要好。」 要好。 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晏飞白和黎元淮的关系。 可是却在外人看来,也仅止于此。 晏飞白知道自己没办法骗黎元淮,所以也从不去做这样的努力,但告诉她这件事,也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才可以。 这话如果放在晚上,就必然要长话短说了。 毕竟这个时间大家都要睡了,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也不太合适。 所以晏飞白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淮淮,我见到秦诗言了。」 「谁?她……」黎元淮差异非常。 她起初觉得惊讶,而后才想起,秦诗言的老家的确就在南港没有错。 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之后,秦诗言全家人都搬回了南港,从此再也没有和黎元淮联繫过。黎元淮担心她,可也不愿意再去打扰她。 鲁家山曾经对她说过,秦诗言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并不需要这么早就参与到这个复杂的世界中来。 这话她一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从不敢去打扰秦诗言。 「怪不得……」她喃喃道:「我在学校里看见了一个老师,长得特别像秦诗言,那应该就是她爸爸吧?」 晏飞白点头:「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那……」黎元淮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晏飞白接着说:「今天的晚饭,就是她做的。」 黎元淮更惊讶了:「她哪有时间?她不是在学校吗?」 今天县高中所有的学生都在看表演,直到不久前才散场啊。 第235章 低分飘过 「还有,她不再上学了。」晏飞白轻声说,神色中不无惋惜。 黎元淮亦是错愕不已。 她起初还想问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 秦诗言的家庭本就十分老派,其父又多少有些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所以从小便并没有过多重视这个女儿,和弟弟相比,秦诗言有功便是无过了。 可就是这样的她,之前在凤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致使秦家一家人从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落荒而逃,被张家人安置在了这个小小的县高中里,其父母的待遇发生了断崖式的下跌,可想而知,她在家里的待遇会发生多么大的转变。 所以,就算是问了,也是徒劳。 所以两个人相顾无言,也只能是默默的站着了。 晏飞白看了看时间,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好了,先别想了,去睡吧,忙了一天了,好好休息。」 黎元淮点点头,十分顺从的走到门口,手都已经搭在把手上了,可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来。 这一转身,差点撞进晏飞白怀里去。 晏飞白轻笑,顺势扬起眉毛张开双臂,好像是在说,来吧,快到怀里来。 黎元淮一愣,轻轻捶了他一下。 「飞白,你说……她不上学不大好吧……是因为奇峰的事情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正色问道。 晏飞白没捞着美人入怀,也不气恼,眼角上挑的弧度,看起来非常的舒适,他捏捏她的鼻子,无奈的问:「你想说什么?」 黎元淮想了想。 「嗯……我想说,如果是因为奇峰的话,我们能不能,嗯……帮帮她?」 这话她说得小心翼翼的,有些怕会给晏飞白带来麻烦。 南港本来就不是他们自己的地方,要办什么事情,不如在凤城顺手。再加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晏飞白,他就算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也难保不被这些人抓住些什么。 现在马上就要换届了,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晏家往后,恐怕也担不起什么波折了。 要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就是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黎元淮一说完,就后悔了。 反倒是晏飞白,并没有什么担心的,反而好整以暇,干脆的应承下来:「好啊,你想怎么帮?」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住了黎元淮了。 「不……知道啊。」她只知道遇到事情找晏飞白,却并不知道找了晏飞白之后,他应该怎么做。 现在想来,她也的确是太…… 「那就想想啊。」晏飞白靠在门边,同她闲聊起来。 黎元淮便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可是始终都没什么好的方法。 毕竟,归根究底,这也属于人家的家事范畴了。 第228页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道理了。 「唔……」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晏飞白抱着手臂看着她,勾着一边唇角,这时候十分善解人意道:「你也可以用这几天的时间慢慢想,等离开前再告诉我,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办成就是了。」 黎元淮闻言,着实松了口气。 「好啊。」她笑着说,感觉像是期末考试低分飘过一样幸运。 第236章 你让开啊 「快去睡。」晏飞白嘴上催促她,人却仍旧堵在门口,始终也不让开。 「嗯。」黎元淮应了一声,往前一步,试图离开。 他却再一次张开了双臂。 敞开的怀抱就那么等在那。 她抬起头,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只一秒,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你让开啊……」她声音软软糯糯,听着别提多顺耳了。 可晏飞白,还是没动。 他姿态悠闲,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不舒服的。 不像黎元淮,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了。 这么暧昧的情况,她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下午我帮你检查过门窗了,一会儿回去记得锁门,如果有事就大声叫我,我立刻过去。」他轻声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别怕。」 黎元淮听着那两个字,觉得好像是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包裹着一样,心中一暖,旋即抿唇点头,却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好。」 然后,就是该分别的时候来临了。 晏飞白等了半天,也等不到美人入怀,只好倾身上前,终于把人搂在怀里了。 「哎,说着让我试一试,却这么不解风情。」他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说话时声音变嗡嗡的。 黎元淮埋首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香气,安心极了。 明明知道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可是就是莫名的觉得不想和他分开。 但又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不试就不试啊,谁也没求着你。」她玩笑着说。 晏飞白微微颔首,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不知是不是有意。 她因为这柔软的触碰,错愕地捂着额头,傻傻的看着他。 他望着她明亮的眼,时间长了,也有些赧然。 两个人,红成了一对苹果。 黎元淮咬着下唇,抿唇轻笑,而后忽然使力一拉。 晏飞白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主动,一时间也是吓了一跳,黎元淮就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轻踮起脚…… 晏飞白简直能听见自己心脏飞速跳动的声音。 然而,勾得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却轻笑一声,随后转身绕过他,灵巧地出门去了。 等晏飞白回过神来,人早已经离开了。 他望着重新合上的门,只觉得唇上还有她靠近时喷洒上的气息在,可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心中,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黎元淮倒是一夜好眠。 果然,同晏飞白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好眠。 早上一起床,京剧院全体演员都在院子里喊嗓,晏飞白被这整齐划一的霹雳声音惊醒,一边刷牙一边站在走廊的窗台处看,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黎元淮站在一群人中间,穿着一间嫩粉色的毛衣,显得特别的…… 好看。 他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只好伸了个懒腰,匆匆洗漱完毕,拿着保温饭盒,出门往秦诗言家去了。 他先把饭盒送过去,然后一个人小跑去市场买今天的菜,再跟来上班的秦诗言一起回来。 秦诗言抱着饭盒出来的时候,一手交盒一手拿菜,趁着这个空档,一见面就问他说没说。 他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当下便诚实的点点头。 第237章 还人情 秦诗言闻言,垂眸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笑了。 「其实如果我想躲着她,她应该也是见不到我的。」 「是啊。」他也认同。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 果不其然,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也是。」晏飞白轻声回应。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一道往招待所去。 「对了,奶奶知道你们过来,想找一天请你们一起过来吃顿饭。」秦诗言又说。 「奶奶知道了?」晏飞白停下脚步问:「那我进去和奶奶说句话……」 秦诗言闻言急忙拦住他:「不不不,我爸在家呢,下,下次吧。」 说着紧紧拉住了晏飞白的衣角。 晏飞白恍然,重新抬起脚步。 秦诗言仿佛松了口气,匆忙跟上去。 爸爸不喜欢她和凤城的同学联络,所以晏飞白来了,她都不敢告诉家里人,只敢说成是给回学校的淇淇送饭。 不过瞒着谁,都瞒不过奶奶。 她只好和盘托出。 奶奶总念及晏飞白曾经那样帮助过他们,所以只沉吟了片刻,便让她邀请晏飞白两人过来了。 「你弟弟回去上学了?」晏飞白问。 秦诗言点点头。 「是,昨天下午就回去了。」她说:「这一次真的挺不容易的。我弟弟原本在市里的学校读书,原本很乖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和同学打起架来了,结果事情被闹大,我弟弟就被劝退了。」 第229页 「因为打架被劝退了?」晏飞白皱眉。 按说,打架这事儿,真的不大啊。 在凤城,他们几个混世魔王从小打到大,太岁头上还得松松土的任务,也从没见有人劝退他们。 当然,很大程度上,是不敢劝退他们。 不过,他们受到的也并不是普天之下独一份的优待。 就算不是他们,晏飞白也从没有听说过仅仅因为一次打架,就把学生赶走的学校。 想来,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事情。 他静听着她的下文。 「对,就是这么……草率。」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不过却也十分平静,「主要是,他打的是我们这边一个乡镇企业老闆家的孩子,那家人风评本就不好,这回占了理,更是不依不饶起来,不让他回市里上学,差点……差点也不让他在县里念书了,我爸是託了好多关系,才说服了校长,让我弟弟以旁听的身份,回县高中听课的。」 她说这话时的态度,仿佛既不觉得这世道有多么不公,也不觉得秦诗淇的遭遇有多么冤枉,反而平静得仿佛是在说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晏飞白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暮然发现,这个姑娘仿佛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个秦诗言了。 从昨日初见时的一袭红裙,到今早的恬淡安然,她似乎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他原来是哪所学校?」晏飞白问。 她能这样直白的说出这件事,反而让他放松了下来。 本来要一直麻烦她,他还觉得有些不安,如今刚巧有机会还上这个人情,他没道理置若罔闻。 秦诗言敛目,恍若无意:「南港大学附属高中。」 第238章 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那个同学是谁?」他追问道。 秦诗言抬起头来,迎着清晨的阳光,笑得灿烂极了。 「他叫……药邪。」 回房间吃饭时,黎元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秦诗言,还有正在洗手间洗衣服的晏飞白。 她只呆呆的看着秦诗言,好久都没有说话。 詹月见她停下来,有些疑惑,也欠身望过去。 秦诗言就在两人的注目下起身,走到黎元淮面前,给了她一个切切实实的拥抱。 黎元淮都傻了。 这还是临走前隐晦的表示了「大家要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个秦诗言吗? 「好久不见了,淮淮,最近过得好吗?」秦诗言温柔的问,目光清澈,完全没有任何芥蒂的样子。 可黎元淮却莫名觉得古怪。 这时候晏飞白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和黎元淮四目相对,后者皱眉敛目,「好,我很好,你呢?」 「我吗?就……那样吧。」秦诗言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晏飞白收拾好桌子,准备吃饭。 詹月见状,小跑着过来帮忙,靠在他耳边问:「这是你们的朋友?」 晏飞白点点头。 她有些为难。 「那我需不需要……」 她想问他,需不需要离开一下。 他却连听都没听完便摇头,先说:「没事。」而后转向黎元淮:「淮淮过来吃饭。」 黎元淮应声而来。 几个人围着小小的桌子坐了下来。 晏飞白一个男孩子,却带着三个女孩,虽说是一个比一个水灵吧,可是看着,也的确有点别扭。 所以这厮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温饱问题,便重新回到了家务第一线,洗衣服去了。 詹月虽然也是觉得有些别扭,可是听着黎元淮和秦诗言一直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也逐渐有些好奇起来。 通常是黎元淮问什么,秦诗言便说什么,看起来好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不管是黎元淮还是詹月,都能看出来秦诗言的言不由衷。 更遑论晏飞白了。 从这顿饭开始,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黎元淮和秦诗言两个坐在晏飞白房间里,聊得是热火朝天。 俩人把这段时间的经歷都说了一遍,一阵的唏嘘惋嘆。 而晏飞白一个人在忙活着家务事儿,真觉得自己就像个奴才似的。 后来还是京剧院要出发时,他才趁着送黎元淮下楼时的机会,对她说了一句:「对她不必知无不言。」 黎元淮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很多事情她都避重就轻,没怎么认真细说。 「下午我给奇峰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怎么办。」他在招待所门口拉住了她,然后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可能,还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忙。」 黎元淮听见大巴车上有人在催促自己,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那人的语气并没有太过于着急,反而是打趣大过于催促,所以她也只是笑着摆摆手,说了声知道了。 随后转回头来,问他:「要谁帮忙?」 晏飞白沉吟片刻,似乎很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却不得不说出口。 「周文彦。」 他刚刚说出这个名字,楼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第239章 始乱终弃 两人闻声,同时回过头。 果然是秦诗言,她正在下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侧颜舒适恬淡,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无欲无求。 黎元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 第230页 这一次见面,分明就是偶然不假,可是她总觉得秦诗言似乎是有所图谋。 这图谋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是不得而知。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秦诗言的所思所想,也是偶然事件。 正想着这些事,有些出神,晏飞白忽然伸出两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怎么?」她不解。 晏飞白没回答,只说:「路上注意安全,你没在外头搭台子演出过,当心脚下。」他越说越觉得担心,最后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这样,下午我过去找你,好吗?」 「好……是很好啊。」她自然是觉得有他陪着,才会心安的,「可是,你一个人过来?」 晏飞白很笃定:「嗯。」 黎元淮很担心:「那你会不会找不到路啊?还有……」 晏飞白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戳戳姑娘脑门儿:「你就放心吧,中午我肯定安全到达,还得投餵你这这只辛勤工作的小懒猫啊。」 黎元淮因为这个自相矛盾的称唿而轻笑出声。 「可是你……」 「乖,上车吧。」他将人推出门去,眼中笑意温柔。 黎元淮站在阳光下,转身望着他的眉眼,一时间生出了许多遐思。 这个人,说是要练习一下喜欢女孩子,可是苏起来要不要这么彻底啊…… 她真的怀疑他原本就是直的,是直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可真好啊。 她心中漾起点点甜蜜,匆匆转身上车,丝毫不觉得下午的演出有多么令人忐忑。 反正,他就要过来了啊。 晏飞白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车子驶离,心中一片安宁。 秦诗言也缓缓走出了招待所,露出了倾国倾城的笑容。 药邪在南大附中最喜欢的姑娘是谁,当然孟君啊,整个南大附中谁不知道,孟校花是药大少爷心中的白月光,整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追得殷勤着呢。 不过,那药邪在南大附中最恨的人,又是谁? 南大附中校草周文彦是也。 按说,早先两个人的感情也是不错的。毕竟是头对头脸对脸的睡了快四年的好兄弟,家世相当、三观契合,所以从初中到高中,很长一段时间里药邪和周文彦几乎是无话不谈的。 药邪会毫不吝啬的对他谈起对孟君的喜爱,谈他对人生的理解,谈他对未来的规划。 可以说,药邪是把周文彦看成逼自己亲爹还亲的亲人了。 因为,他说的,周文彦全都懂,他真心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生挚友。 孰料,孰料。 周文彦一通电话打过来,说人已经在南港时,药邪还以为是骗子,反覆看了电话好几次,直到确定是他之后,啪—— 果断挂断。 妈的,抢了他妞的事儿还没解决,自己就跑到凤城去捧什么戏子去了,算什么英雄好汉? 始乱终弃! 第240章 同流合污 可你跑了也就算了,还他妈敢回来? 药爷看你是没死过吧? 药邪越想越生气,摔了电话跑下楼,找和自己一样失恋的孟君吃水煮鱼去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周文彦这边,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晏飞白的求助简讯。 虽然说,来自于情敌的恳求总不应该答应的,可是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他也实在不愿意去拂他的面子,便趁着等行李的时候,急忙给药邪打了电话。 然后,被那个没脑子的富二代挂断了电话。 他错愕的看着嘟嘟忙音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晏飞白这回,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切莫说药邪这人有多么冥顽不灵丧尽天良,就只说在他们两个关系最好的时候,那也是同流合污居多,对彼此的关怀和爱护从来都体现在帮亲不帮理的。 这俩人搓过麻打过架,头碰头给孟君写过情书,甚至还穿过同一条裤子。虽然后来被孟君一句「我喜欢的人是周文彦」给成功分裂了,可至少,俩人好的时候,还真的是非常好的。 没道理好的时候都帮亲不帮理,这回闹着别扭,反而让他求情,改为帮理不帮亲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行李转盘开始转动的时候,黎伯烧匆匆从vip通道出口跑到到达大厅,四处搜索着那张熟悉的脸。 早听说周文彦也坐这班飞机来,这会儿便满世界的找人,果不其然在行李提取转盘看见他,简直乐得跳了起来。 「老周!」 她站在出口处挥舞着双臂,对他笑得兴高采烈,却不小心撞上了一直拉着两人的登机箱走在她身后的温若存。 后者无奈轻笑。 周文彦对她摆了摆手,然后取了行李箱,才过来跟两人会和。 「你怎么跑那么快,我先下飞机都差点追不上你!」黎伯烧玩笑道。 两人认识十几年了,说话自然要随意一些。 周文彦这次坐经济舱,黎伯烧和温若存坐在头等舱,肯定是互相都赶不上的。 三个人成功会师后,一起往出发大厅去。 二师兄早就等在停车场,接到了黎伯烧的电话,确定了几人的方位之后,立刻开过去接人。 见了他,黎伯烧又是一阵的手舞足蹈。 第231页 刚刚才被她误伤过的温若存,见状捂着胸口后退了半步,避免再次遭殃。 「老朱!」黎伯烧给了二师兄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乖乖!」老朱许久不见她,也是兴奋极了,叫着她的小名。 温若存和周文彦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错开,对这场看似感动的重逢感到非常的……不感冒。 「一会儿去哪啊?」黎伯烧见他后备箱里有一堆便携灶和锅子,甚至于还有一大箱子的调味料,纳闷儿起来,「你说,是不是准备出去野餐,结果被我们搅合了?」 「野什么餐,你哥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二师兄不可思议道:「我是去岩县,你侄女侄女婿不是下乡演出了吗,刚才晏飞白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两个没车不太方便,除了这些还有呢,还让我带上帐篷睡袋什么的,备用,一会儿送你们回去之后,我就得出发了。」 黎伯烧听着这些器具,没来由觉得很刺激。 第241章 你怎么来了 「啊,我也想去。」她的语气颇有些惋惜,「可是剧组马上就要开机了,就连周爷爷的生日,我也只能是请假出来参加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了本戏的资方——温若存先生。 温若存本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正饶有兴致的听着几个人说话,全当没有自己的事情一般,结果忽然就被盯上了,而且那恶狠狠的小眼神儿好像是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温老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可温老闆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岂会被这种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吓坏?当下面不改色,默默上车,不跟这几个人掺和了…… 周文彦帮着二师兄搬好了行李,一听说黎元淮等人就在岩县,立刻问道:「能顺道带上我吗?」 黎伯烧是谁呀,警戒线立马拉起来了…… 不过不是替晏飞白拉的,而是替她自己。 她看热闹的时候,可是最怕溅上一身血的了,保持个安全距离,大家都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她的原则是,在安全的环境里挑事儿。 「我看行。」她憋着笑,佯装正经:「作为一个非常关心侄女的老干……呃,老姑妈,也不能让晏飞白太嚣张了。我侄女儿可是个小傻瓜,这骚狐狸轻轻笑一下就给勾搭走了,可不能这样……正好,你过去也行,帮我看着她!听见没?」 说完,露出了一脸挑事儿般的微笑。 别的任务兴许完不成,可这件事,周文彦答应的那叫一个干脆。 「放心。」 肯定帮你看得牢牢的。 二师兄过来的时候,晏飞白正坐在招待所门口招猫逗狗晒太阳,看见熟悉的车子过来,最后又扔了一把饼干,之后甩开了那一家活泼热情的小狗狗,慢慢向车子走来。 一步,两步,然后,顿住。 看见周文彦下车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孙子怎么跟过来了? 虽然他的确是联络过他不假,可是,他没叫他亲自过来啊。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晏飞白,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好容易甩开了这么个情敌,晏大少可是当牛做马才换来了几天的清净,这回可倒好,这情敌也跋山涉水过来了。 这什么意思?一夜回到解放前? 开什么玩笑? 什么二流作者写出来的烂剧情? 周文彦这个不知死的,还乐呵呵过来跟他碰了碰拳头,就算打过招唿了,一点被讨厌的自觉都没有。 「怎么样?意不意外,开不开心?」他敛了笑,正正经经地问。 晏飞白亦皮笑肉不笑:「不意外,也不开心。」 说完,两人都嘆了口气。 话是实话。 二师兄拍了拍后备箱的盖子,喊道:「来吧,验收一下?」 晏飞白应声过去,他便打开了后备箱,俩人一低头,顿时看见满满当当的一堆东西码在里面,那叫一个壮观。 晏飞白只粗略看了看,便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概都齐全了,并且,应该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他笑着说谢谢。 二师兄摆摆手:「哎,客气什么。就是,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啊?自己开伙做饭啊?」 这问题也正是周文彦想知道的,于是也看着晏飞白。 后者堂堂正正,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认领了煮夫身份:「对啊,我怕淮淮吃不惯,拉肚子。」 二师兄颇为惊讶:「哟?你做饭?行吗你?」 晏飞白自觉能力受到了质疑,颇为不满。 「尝尝不就完了。」 二师兄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蜜罐里泡大的官家少爷,生出几分期待来了,「成,老闆给司机做饭,这员工福利也是没谁了。」 晏飞白老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几个人一起,在招待所的后院支起设备,这就开伙了。 不远处的厨师们看的都一愣一愣的,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住店还要自备饭菜的,一个个都过来围着看不说,还都指指点点的,搞得晏飞白一个头两个大。 周文彦摇摇头,看着这一个个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的人们,真心觉得无知者无畏这句话是一句至理名言,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想来,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围观的是个什么人物,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了吧? 第232页 在他这个经验者看来,晏飞白虽然操作不够娴熟,可是已经很是像模像样了,至于味道嘛,想来黎元淮也不会过多要求。 那向来也不是一个喜欢挑剔的姑娘。 可是这样就有些…… 太可惜了吧? 既然他已经来了,黎元淮理应吃到更好的东西不是吗? 「需要帮忙吗?」他靠在门廊处,笑着问。 晏飞白挑眉看着她,缓了一两秒,出乎意料地回他:「难道你要在一边看着吗?」 周文彦耸耸肩,挽起袖子,开始洗手,预备做羹汤。 一旁的二师兄看见这两个人合作无间的样子,还颇为感慨。 哎,现在有钱人家的少爷也得学着做家务才能找到媳妇儿了吗? 那他…… 哎,更是没戏了吧。 黎元淮刚帮着京剧院的工作人员把戏台子搭起来,就看见二师兄开着车过来了,喜形于色,横冲直撞的迎过去。 二师兄赶忙把车停下,生怕撞到了这位黎家独生女。 毕竟,莫说黎家首长就这么一个孙女,就是看着晏飞白媳妇儿这个名头,要万一有个好歹,他明天在哪里醒来都说不得。 所以几个人便就地下了车。 黎元淮先对二师兄笑,然后对晏飞白笑,等终于看见周文彦提着个食盒下车时,她的笑容僵住了。 这个可是想都没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啊。 毕竟,帐子的另一边就是猪圈,周围到处都是来看热闹的村民。若说她和晏飞白是不得已而来,那周文彦就是根本不可能来吧。 毕竟,那双美得不像话的手,只应该出现在实验室的操作台前不是吗?怎么可能就这么拎着个保温饭盒,出现在这里呢? 「你怎么来了?」她脱口而出。 周文彦扫了晏飞白一眼,笑着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黎元淮被他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242章 老周手艺真好 「我回来给爷爷过生日,听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看看。」他见黎元淮不说话了,也就不逗她了,正色回答她:「晚上回去。」 黎元淮点点头。 周文彦眯了眯眼,注意到她的头髮又变长了。 这头髮,剪得断也剪不断,也着实让人担心。 少年顿觉烦躁,扒拉了两下头髮,转身帮晏飞白和二师兄一起把后备箱里的简易餐桌抬出来摆好,把食盒里面的菜品整整齐齐码了一排。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和京剧院的工作人员都在啧啧称奇。 有几个和黎元淮关系还不错的老演员,轮番到桌边来调笑这个阔少爷。 殊不知,阔少爷却不止一位。 这帮人精似的老演员,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看见二师兄高大威勐的样子,又瞧见了那副车牌,知道这几个孩子必定非富即贵,当下便有陪着笑脸套近乎的。 晏飞白等人见惯了这样的人,自是长袖善舞。几句话间把几个老演员哄得高兴极了,直拉着黎元淮的胳膊说着这可是个好孩子啊好孩子。 黎元淮正觉得饿的不行,看见那一大桌子菜便食指大动,冷不防被人拽住,遂苦笑着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抿唇,三两句话打发走了这帮好事儿的。 黎元淮赶紧招唿了詹月过来吃饭。 詹月也饿坏了,一路小跑着过来,可一见这傢伙事儿就傻了,脱口而出:「这也太夸张了吧……」 二师兄摆摆手,笑得灿烂极了:「不夸张,就是时间不够,要不然我肯定弄得到更好的。不过就这些也够了,等你们回凤城,我就自己弄个露营什么的,也好玩。」 说起玩来,二师兄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黎元淮丝毫不怀疑他「玩」的本事,所以一点惊讶都没有的。 刚吃了两口,她便察觉出不对来,砸砸嘴,猜测这一桌子菜至少有一半不是出自晏飞白手的。 不过吃着也不像是秦诗言的手艺。 想来,这主厨也不做他想了。 随后将目光落在周文彦身上,竖起了大拇指。 「老周手艺真好。」她笑眯眯的,食人嘴短,遂极尽谄媚。 詹月有些纳闷:「你怎么吃得出来是谁做的?」 她吃着,可真觉得没什么区别。 这话要是仔细回答起来,恐怕三两句还真说不明白。 首先,她得先吃过周文彦做的饭。 其次,她得了解晏飞白和秦诗言乃至是秦奶奶的手艺。 再次,她得看见后备箱里的一干家伙事儿。 最后,她得把这几件事儿连起来,细想。 所以啊,一环扣一环,一环都不能少。 她要怎么跟詹月解释呢? 也只能是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猜的。」 詹月跟他们不大熟,不过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她并不愿意过多解释,便也没再多问。 她们两个也不敢吃太多,毕竟晚上还要上台,吃得太多怕影响发挥。 好在,这顿中饭不中饭,晚饭不晚饭的正餐,在这个时间吃,刚好给了她们消化时间。 「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的?」黎元淮纳闷地问。 刚才京剧院的司机有老乡指路,还七拐八拐绕昏了头,这三个汉子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 第233页 晏飞白和二师兄同时看向了周文彦。 第243章 嘈杂 周文彦抱着手臂看着刚刚搭建起来的舞台,随口回答:「我以前经常来这边玩,大约知道一点儿,然后随口问问就找到了,不难。」 他口气随意,好像一个院长的儿子,院士的孙子,随随便便就跑到离市区几十公里远的村庄玩,并且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是一件特别稀松平常的事情。 「啊……」黎元淮与晏飞白面面相觑。 晏飞白顺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饭粒,因为手边也没有纸巾,便自然而然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詹月刚刚抬起筷子想要夹鱼,冷不防看见了这个动作,动作一滞。 晏飞白和黎元淮都没有发觉。 「下午我们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接你们。」晏飞白说。 黎元淮点点头:「好。干什么去?」 晏飞白也没明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啊,原来如此。」黎元淮经他这么一提醒,心下瞭然,再没继续这个话题。 饭后不久,这三个人便没了踪影,直到天擦黑,才终于回来。 刚好赶上《贵妃醉酒》开场。 杨玉环裊裊婷婷的上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尊贵无比又美艷绝伦。 黎元淮的扮相极好,虽然略略瘦些,可身段上,这个年龄段的小演员里,晏飞白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的。 干旦里,早年鼎盛时期的陆鸣倒可以与之相较。 不过放眼现在,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他是从小就看着黎元淮在戏台子上摸爬滚打长大的,从两个人都还不知杨玉环姓甚名谁开始,直到现在,她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 喜欢自然也是喜欢,可事到如今,也并不感觉多稀奇了,毕竟,这就是黎元淮的常态而已。 他深知,现在自己看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黎元淮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工。 二师兄对于将身体包裹得如此严丝合缝的艺术向来不怎么感冒。 三个人当中,真正因为这轰鸣的锣鼓声和婉转的吟唱而心神俱醉的,真正感觉到震撼的,其实是周文彦。 这个终日醉心于数据和实验里的医科男,怕是真的要如唐玄宗一般,折倒在「杨玉环」的霓裳羽衣之下了。 他打开车门,远远地看见了戏台上的黎元淮,而后便一直站在那里,再也没法挪动一下。 少年靠在门边,仔仔细细地听着戏文。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干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晏飞白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奴似嫦娥离月宫。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次,随后转头看着晏飞白,对他对戏文的了解感到惊讶。 同时,也对现场嘈杂的声音感到不快。 没错,就是嘈杂。 下午才刚刚摆放好的桌椅,现在已经三五成团分散开来,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的,老人孩子孤儿寡母不胜枚举。 也有邻里乡亲闲话家常的,嗑着瓜子高声喧譁。 甚至还有在现场喝着酒的。 这场面简直……让人心生怒火。 和他的愤愤不平不同,晏飞白反而看起来淡淡的,仿佛面前的景象丝毫不能带给他任何情绪一样。 即便台上的黎元淮已经明显有些发挥不稳。 第244章 再生父母 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忽然明白了齐书的的真正用意。 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齐书非得让黎元淮走出剧院,到这里登台演出。 的确,这里的演出经验,是任何剧院、任何师父都没办法给予她的。 老乡们不懂什么是西皮二黄,也不懂什么是四平调,甚至于,他们压根就听不清楚黎元淮等人唱了什么念了什么。 唱念做打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 他们只知道这是一场表演,台上的人负责演,台下的人喜欢就看看,乱七八糟叫两声好,在他们心目中,这就算是捧角儿了。 在不懂、不明白的时候,人的注意力往往难以集中,这和欣赏水平无关,这是人之常情。 这就叫曲高和寡。 这是艺术与生活的碰撞,也是黎元淮对京剧的喜爱和旁人对京剧的无视的碰撞。 当然,想要和光同尘,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是卧鱼闻花、衔杯下腰这样的桥段,就算是再外行的观众都能看出功底,场地内还真是自发性的安静了一瞬。 虽然也仅仅是一瞬。 其余的时间,他们也仍旧是配合着台上的婉转吟唱,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总而言之,这剧目虽然是下了乡,可是乡亲们对京剧的喜爱,却没有生根。 黎元淮从小到大的所有演出里,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不受人待见的时候,自然觉得有心理压力。 以往,就算是台下的观众不懂戏,最多也只是小声交流,从未有过如此堂而皇之在她面前走亲访友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摆设。 好像听她唱戏是一件任务,大家只是过来打个卡,无论谁站在台上,台下的观众耗费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而她的工作,忽然变得一文不值了。 所以下了台,她赶在所有人之前,匆匆卸了妆,只和詹月打了个招唿,便一言不发上了车,然后靠在车座上,开始放空。 第234页 车里安安静静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情绪不佳。 周文彦的脑海中一次次回想起她站在台上的模样,仿佛着了魔。 二师兄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黎元淮:「没事儿淮淮,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他们都是大老粗,哪懂你们的高雅艺术,是不是?说实话,我也听不太懂。要不是飞白在一旁解释,我连你唱的什么都弄不明白。」 说罢,憨憨的笑了。 可是……高雅艺术? 黎元淮呆呆的看着窗外,听见这四个字,真心觉得灰心。 被附庸风雅之人称为下九流,她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下流,可被普通民众称为高雅艺术,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奇怪,越发的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了。 那她到底是雅还是俗呢? 京剧到底是雅还是俗呢? 她演出来戏,到底应该给谁看呢? 这直击心灵的三连问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轿车比大巴车要快很多,她又没参与收尾工作,所以就更快乐,不到半小时,她便站在招待所门口,对要离开的周文彦告别了。 二师兄先送周文彦回去,然后周末再过来接他们两个。 看着车尾灯的最后一抹残光消失在道路尽头,黎元淮转身欲上楼,却被晏飞白给拉住了。 没有虫鸣鸟叫的春日里,两个人站在岩县并不是很宽阔但却无比安静的马路边,默默的对望着。 面对他,黎元淮向来不需要藏着掖着。 「嗯?」她有些懵,站立着的姿势都没什么精神。 晏飞白勾唇:「难受了?」 她点头:「对。有一点。」 「所以,明白齐书为什么让你过来了?」他接着问。 黎元淮动作一顿,先是放空了一会儿,回想起齐书说她在舞台上有些过于沉稳和完美了的问题。 「所以……」她犹豫着,「她的意思是,让我碰碰钉子?」 晏飞白抱着手臂,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神情,丝毫没有多加遮掩。 「哎,我弄不明白。」她有些沮丧,「为什么一定要是京剧下乡呢?为什么不是羽毛球下乡?或者……流行乐下乡?为什么一定是京剧呢?上面难道不知道,京剧是需要经过了解才能体会出意趣的艺术吗?」 她鲜少这样直白的抱怨什么,这样子看得晏飞白轻笑出声。 她听见笑声,不满的看着他。 「你还笑!」 晏飞白大力揉搓着黎元淮的脸颊。 刚刚洗过脸的她,两颊水润润的,吹弹可破,手感颇好,晏大少非常满意,并且因此决定,原谅这个钻牛角尖的小傻瓜的蠢笨。 「我说你怎么这么愿意抬槓呢?」他无奈地问:「那你说,如果永远不出现在不了解的人眼中,那京剧是不是迟早就要失去所有的观众了?还是说你真的把那些资深票友都当成了大罗金仙,一个个长命百岁万古长青,永远给你做观众?」 黎元淮被他轻而易举得怼回来,哑口无言。 「那……」 「也没办法。」晏飞白接道,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头髮,目光温柔的好似天上的皎皎月光,「不要怕被无视,甚至是轻视,你热爱的是一种非常成熟的、经得起考验的艺术,那张戏台子就是巨人的肩膀,你是站在无数前辈们努力堆砌起来的戏台子上,台下站着的是你的票友也好,是普通观众也罢,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对每一个人负责,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你的观众都变成票友,心甘情愿为你热爱的事业铺路。」 他的语速缓慢而温和,不像是在讲道理,反而像是在闲话家常。 黎元淮也不知道,晏飞白到底能不能想像到,这番话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当下这一刻,她的感觉大概类似于:醍醐灌顶、福至心灵。 她呆呆的看了晏飞白好一会儿,眼中的光芒忽明忽灭,甚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整个人显得非常无措。 然而从某一个瞬间开始,她的目光便轻透了许多。 整个人都活泛了。 「飞白,我觉得……」她望着晏飞白,好像望着神衹一般虔诚,「还好跟我来南港的人是你,你就是我的……」 晏飞白满含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勾着唇角,笑得真诚。 「再生父母!」 晏飞白巨大的白眼翻到后脑勺去…… 第245章 淮淮对不起 有了晏飞白的提点,黎元淮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就放下了心中执念,乖乖的上楼睡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登台了。 而没有晏飞白提点的詹月,回来时果然也是郁郁寡欢。 两个人都没有经歷过这样的演出,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很正常。好在,隔壁住着见识广博,极为通透的晏飞白。 黎元淮坐在床上,酝酿了一下,随后依照晏飞白的话,一字一句解释给詹月听。 等到她全部说完,明显感觉到,詹月的状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见,晏飞白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再生父母…… 詹月比她更通透一些,只片刻,便明白过来,之后便握着她的手,感激涕零道:「黎元淮,我……得跟你道歉。」 黎元淮没想到她要说这个,下意识的解释:「呃……我觉得,如果是为了这个……嗯,这番话,呃……那个是飞白说的啦……」 第235页 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让俩人交握着的手都显得尴尬起来。 「啊?是这样啊……」詹月显然也是没有缓过神来…… 黎元淮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就是这样……」 「呃……那也不要紧。」詹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笑得更加自然了,眉眼弯弯的样子,看着特别的好看,「淮淮,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啊……」黎元淮有些侷促。 詹月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很狭隘。」她红着脸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高干子弟,没什么能耐,专业也不够好,因为家里的背景才能被送到南港来交流学习的。」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听着,隐隐觉得,大概南港京剧院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这样想来,她就有些灰心。 这样的工作环境,可真是让人太沮丧了。 「可是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詹月接着说:「淮淮,我觉得你挺好的,就算是在南港,我也觉得没有几个学生的专业能够比得上你。你并不是个讨厌的人,我们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你,是我们的不对,对不起。」 这一番话,诚恳非常。 「我……」黎元淮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 虽然她的话让她很感动,也很安慰,可是思来想去,那句谢谢就是说不出口。 她该说什么呢? 总不能是谢谢他们不讨厌她,谢谢他们不把她当成一个一无是处的高干子弟。 她的目标,可从来都不是个不讨厌的人而已啊。 她垂眸。 「嗯……你能这么说,我很安慰。」她琢磨了半晌,还是觉得这几个字比较符合她的心意。 詹月觉得与她冰释前嫌,这下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嗯,那以后,我们要做好朋友,一起努力,上戏曲学院,一起登台演出。」她很有活力地说。 黎元淮也笑了笑,「好。」 努不努力的,可不是约定一起做朋友就能成功的呀。 詹月丝毫没有发现她的不同,开开心心的去洗手间洗漱,准备休息了。 黎元淮躺在床上,琢磨着高干子弟四个字,再想起家里的几个长辈,不禁感觉到有些不值。 老一辈辛辛苦苦登上高位,就是为了让子孙被人用有色眼镜去看待的吗? 第246章 出国 接下来的演出,无论是黎元淮还是詹月,都有了很明显的进步。 两个孩子的表演越来越稳健,控场能力也越来越好。 尤其是第三天演出《红灯记》的时候,这样原本就深入人心走进群众的剧目,真真切切的抓住了所有观众目光。 在那一刻,黎元淮当真感觉到什么叫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渐入佳境。 到离开岩县的那天,她甚至觉得,这次的演出没能全程跟下来,有些可惜。 可没办法,还要回城参加周老的寿宴,这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 二师兄下午过来,将两人越来越多的行李都搬到车上去,看着两人和秦诗言告别。 「我走了。」黎元淮抱了抱秦诗言,「嗯……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转头看向了晏飞白。 晏飞白轻轻点点头。 黎元淮便转回身,握着秦诗言的手说:「诗言,我们知道了淇淇和药邪打架的原因,相信你也知道的,并不是完全都是淇淇的原因……而奇峰和你的事情有关,所以我们想要问问你们姐弟俩的意见,想不想要向……」 秦诗言的笑容不变,同刚刚与她告别时,一模一样。 可是眼中,却始终没有笑意。 「不需要。」她淡淡道,「我们不需要任何的帮助,这就是我们的人生。」 黎元淮皱眉。 「可是现在的学校不是……」她有些着急。 可反观秦诗言,却没有什么改变的样子,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黎元淮见她这么不紧不慢的样子,心觉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刚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说出口,便被晏飞白拉住了。 「你先上车。」他只说。 两人对视一眼。 黎元淮只好自己先到车上去,坐在后座上,看着晏飞白和秦诗言说话。 二师兄也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问道:「那个小姑娘,怎么穿成那样?」 「嗯?」黎元淮不解:「怎么了?」 二师兄耸了耸肩,降下部分车窗,点了根烟。 「说不上来,觉得怪怪的。」他吐出一个烟圈给黎元淮看。 黎元淮看着那个越变越大,越飘越远的烟圈,好半晌才回答道:「嗯……我觉得很好看啊。」 的确,秦诗言回家了之后,的确经常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不是黎元淮经常见到的样子。 不过,也是好看的,甚至于,更加好看了。 二师兄看了眼秦诗言,皱起了眉。 片刻过后,晏飞白上车,几人终于上了回程的高速。 黎元淮问晏飞白:「她同意了吗?」 晏飞白点头:「同意了,和她弟弟两个,出国。」 二师兄听煳涂了:「什么东西?出国?你们送她出国?」 「是啊。」黎元淮松了口气。 听到秦诗言终于肯接受他们的帮助,她好像卸下了心中一份重担。 第236页 「怎么着?无缘无故送个孩子出国?」二师兄接着问。 「准确来说不是我们。」黎元淮纠正道。 是张奇峰。 若是这样看来,世事无常四个字,也真的不是一句臆想出来的空话。 若是放在一年以前,他们都还觉得,要出国的人一定是张奇峰。 可是经过了一年的锉磨,现在的张家谨小慎微,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只好搁置了张奇峰的出国计划。 第247章 看着我 可是经过了一年的锉磨,现在的张家谨小慎微,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搁置了张奇峰的出国计划,甚至于张局长的仕途都停滞了。 到头来,原本要出国的那一个,没有出国,出国的人反而变成了秦诗言姐弟两个。 思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命」字能够解释了吧? 黎元淮无意识地想着,车速缓慢,她渐渐地合上眼,睡熟了。 晏飞白注意到,转身替她盖上外套,一番折腾,再坐回副驾驶,额角都渗出了汗水。 二师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说:「那小姑娘看着可不是什么善茬,你们当心着点,她那气质就不对。」 二师兄过去跟着黎伯焱,牛鬼蛇神见得多,就算称不上是火眼金睛,可至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 他见了秦诗言,直觉这小姑娘眼里透着那么股子寒气,让人觉得别扭。 心术不正。 晏飞白抿唇,调整了一下坐姿,望着笔直的高速公路,轻声说:「知道。」 周老的生日,自然是宾客盈门,就像去年给晏老过生日的时候一样。 周家老爷子不想做得太大,不让孩子们太过于铺张,所以也就造成了,许多人明明都已经盛装到了现场,可也只能被工作人员挡在门外,四处送礼无门,急得团团乱转。 黎元淮和晏飞白回到城里,只来得及回家换了身衣服,便匆匆赶去了宴会现场,被门口那人头攒动的阵势吓到了。 「天吶,这是怎么回事?」黎元淮诧异地问。 晏飞白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慢慢走到入口处,将请柬交给了侍应。 那侍应忙得一头是汗,横着身体拦住了那么多人,正一遍一遍解释着没有请柬不能入内,冷不防看见了有请柬的,也好悬给拦了出去。 黎元淮手里的请柬被他推回来,不由一愣。 「我是……」她正想解释一下,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那个侍应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准确的我住了黎元淮的手腕。 黎元淮错愕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眼。 周文彦一手握着她的腕,一手拉开了侍应横开的手臂,将黎元淮拉了进去。 「在这里等等我。」他说。 随后,松了手,错开身让晏飞白进门。 黎元淮看着他走到门厅里去,严肃却不失礼貌地劝说那些送礼无门的人离开,和晏飞白对视一眼。 晏飞白什么都没说,只勾唇笑了。 黎元淮明白他在笑什么。 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在晏家的宴席上的。 晏家的席面上请了谁,谁就会来,不相干的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现场的。 而周家,显然是没有这种经验了。 黎元淮趁着这个空档,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今天穿着黎妈妈出国时买给她的名牌洋装,非常青春的款式,很适合今天这样的场合。 不过她却一路上都在紧张的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眼见都到了地方,还在摸着衣摆处的小小珍珠,问晏飞白:「飞白,你会看着我的对吧?」 晏飞白不解,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避免被来来往往的宾客碰到了。 「看你什么?」 第248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从来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我怕弄脏了,我妈会说我的……」 这裙子三万多呢,当初黎妈妈送给她的时候,再三叮嘱过,这一定是她高中生涯中最贵的一件衣服了,绝对不会有之一。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 「这个可不是我看着你就能避免的。」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我就算捆着你不让你吃饭,你也有本事把汤都弄进你兜里。」 黎元淮扑哧一笑,玩笑道:「吃不了兜着走嘛……」 两个人慢慢走进宴会厅。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周宗英端坐在主桌主位,正与身边的人谈笑着,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黎元淮是见过他做化疗时的样子的,与现在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所以,她也松了口气。 至少,老人家的病是真的好了。 周文彦忙活完了,小跑着过来接人。 「来吧,爷爷念叨你半天了。」他拍拍黎元淮的肩,又以拳头和晏飞白相碰,就算是打过招唿了。 他额角都是汗,显然是被今天的场面给弄懵了。 他也没有经歷过这样的阵仗,实在是不习惯。 周宗英这时候看过来,黎元淮便笑眯眯迎上去,那笑容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周宗英本就喜欢她,一见了她便笑开了,然而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男孩子身上,笑容一滞。 「爷爷,祝您松柏长青,健康如意。」黎元淮平常最讨这个年纪的长辈喜欢了,自然抓得住周宗英的目光。 第237页 而从这一刻开始,周宗英便再没有看过晏飞白一眼,那样子,仿佛他就是一堵墙,或者是一张桌子,或者什么都好。 总之,晏飞白的祝福,他不受,甚至于周院长请了晏飞白同桌而坐,他都视若无物。反倒是对黎元淮热情非常。 黎元淮一面同他说话,一面担心着晏飞白,一心二用间,总不能很好的顾全大局,所以说着说着,就被老爷子套在里面了。 「淮淮这回来南港,是交流学习啊,还是往后就要在南港发展了?」周宗英笑着问。 黎元淮如实回答:「没有,就是来这边交流学习的。」 周宗英借着喝酒的动作,看了周文彦一眼。 后者姿势摆得正着呢,丝毫没有被这段对话影响到。 周老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没办法,自家孙子不行,只能爷爷再接再厉了。 「哎,」他似乎是不贊同黎元淮的话,「你是干这一行的,还不知道南港就是最好的地儿了?何苦不留在南港唱,非得跑回凤城呢?现在的南港,才是权力的中心不是吗?」 黎元淮本来还在默默听着,偶尔轻声应和,听到最后一句却愣了。 晏飞白一直垂着眸,没说话,听到这里,也抬起头来。 他知道晏老指的是什么。 换届选举过后,怕就要变天了。 「你说呢飞白?」周宗英今晚第一次,和晏飞白说话,然而语气却并不十分和善。 晏飞白丝毫畏惧都无,只沉默了片刻,便沉声回答:「您说的是,有句古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凤城还是南港,应该都是臣吧?」 第249章 别扭 这话不假,不过却说不动周宗英。 老人家笑了笑,没再说话。 自此,席上的气氛,是越发古怪了。 直到夜里结束之后,唐初送黎元淮回家,十分盛情且不容许她拒绝的邀请她和晏飞白两个到自己家里打几圈麻将。 黎元淮疑问似的看着晏飞白,见他点点头,方答应了。 唐初感冒有些时候了,断断续续的发着烧,一直都没有好全,今天实在撑不住,便趁着假期去医院挂了水,因此今天晚上破天荒一般,并没有喝酒。 她一边开车一边扫了眼晏飞白,随后状似随口一般问黎元淮:「怎么,你们俩,好上了?」 「什么呀?没有没有,他可是个……」 她差点脱口而出:他是个gay呢。 被晏飞白一记眼刀给硬生生杀了回去。 「我发小。」她只好生硬的接道。 唐初自是不信,来回看看他们,正想戳穿,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给晏飞白当助攻啊,所以又问:「那文彦怎么样?」 这话可真是没头没尾,加上她又勐打方向盘急转弯,黎元淮抓住车里的扶手,来不及细想,慌慌张张地说:「挺……好的呀,过得不错。」 她会错了意,以为唐初问的是周文彦「最近过得」怎么样。 可是晏飞白却听得明白,这句怎么样,紧跟着的是之前那句:你们好上了? 唐初见状轻笑,没有再说什么。 反而是黎元淮,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对了,我的头髮就是他带我去剪的,也不知他怎么找到的,明明自己才刚到凤城,竟然知道那么隐秘的地方。」 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她很长时间。 作为一个在凤城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凤城人,黎元淮可从来都不知道凤城里头居然有一个阿姨有这么好的理髮手艺。 唐初听了,简直不能更满意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他啊,从小就花样多,周老说他穷折腾,但你说,过日子不就得找这样的?」 她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任谁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呢? 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自认心无旁骛的黎元淮听不出其中的暧昧之意了吧? 晏飞白自始至终不动声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是夜,敲门声响起。 黎元淮经歷了这一个礼拜的演出,加上这一天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参加完了生日宴,又被唐初拉着打了半宿的麻将,等到回到家,正困得不行,一心想着装睡,躲过晏飞白不知道为了什么的夜聊。 她不回应不要紧,晏飞白大剌剌的推门而入,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不好意思。 「干嘛啊你?我都睡着了。」黎元淮被他安安静静的盯毛了,忍不住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没好气地说。 「没事儿,来看看你。」他靠在门口,人并不进来,可话却一字一句传了过来:「还有,我看你头髮好像长了挺多的,要不然这样,明天我带你去剪头髮,是特别好的地方,包你满意。」 「……」黎元淮竟然无言以对。 敢情,这人是为了这个才别扭的。 第250章 不想做个250 第二天一大早,晏飞白便提出一定要履行承诺,趁着黎元淮今天休息着,准备带她出门剪髮去。 坚决不能留给情敌一丝一毫的机会! 黎元淮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被他扯着出门,也没什么怨言,不过是睡得不大好,有些瞌睡罢了。 不过,在开门的那一刻,她却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先出门,被门外的那个人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惊唿出声。 第238页 黎伯烧穿着一套不知道是什么学校的校服,却一身都是水,皮肤上还有细细密密的颗粒,仿佛是海水干涸后的盐渍。 黎元淮猜她应当是刚刚拍完落海戏码,可是又觉得不大对。 她这个状态,可不像是下了戏回家的样子。 就单看她目光呆滞的样子,就足以让人相信,这海是黎伯烧自主自愿跳下去的。 「你这是……怎么了?」黎元淮甩开晏飞白的手,整个人扑了上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黎伯烧的身体。 这一瞬间,她在脑海中过了千百种可能会发生的怕事情,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她心急如焚。 黎伯烧也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了,却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只呆呆的看着地面。 黎元淮急得要命,眼眶渐渐涨红了。 「姑姑……乖乖……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难掩声音中的心疼之意。 黎伯烧听见她的问话,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来。 她看了眼黎元淮,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接着便像止不住似的,捂着脸,一刻不停地哭了起来。 黎元淮见她这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急忙看着晏飞白,想让他帮帮自己。 至少,先把人弄进屋里再说。 可晏飞白还没来得及说话,黎伯烧忽然一头撞进她怀里,晕倒了。 黎元淮吓了一跳,急忙托住她,才将将拉住她的胳膊,便发现触手一片灼热。 「飞白……」她慌张地说:「怎么办,她发烧了,好烫……」 晏飞白闻言,再没有丝毫犹豫,关好身后的门,抱起黎伯烧,迅速下楼。 在电梯里,晏飞白便说:「一会儿你先出去拦车,得尽快送她去医院。」 「哎,知道了。」黎元淮应着,帮他托起黎伯烧的身体,替他减轻一些负担。 电梯下行到一层,两人即刻飞奔出去,正心急如焚间,却被一个身影挡住。 两人一起抬头,对上温若存担心的目光。 「我就让她去医院,她就是不听!」他的声音中隐含着怒火,不由分说的接过昏迷不醒的黎伯烧,转身就往外跑。 晏飞白和黎元淮迅速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正充愣间,已经将人放在后座上的温若存不耐烦地转过头:「在若人医院,你们两个快点来,还有……给你奶奶打个电话。」 黎元淮不解,立刻追出去。 「她这到底怎么了?」她拉住温若存,正色问道:「这是我姑姑,恐怕我不能把人交给你。」 黎元淮怎么说也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虽然自己没有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从小到大受到爷爷奶奶的薰陶也不少,严厉起来,自然比旁人都有气势一些。 第251章 黎伯焱回来啦 温若存也是经她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管的可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这个「别人家」,他是惹不得的,到头来,说不准到底是立功还是担责任了。 所以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是沉下心来,耐着性子解释:「她这两天在拍落水戏,应该是伤风了,所以先带她去医院吧,开车快一些。你们也赶紧上车吧,行吗?」 他说着,让开后边车门,快步走向了驾驶席,将司机换了出来。简单交代了他几句,之后又对黎元淮说:「其他的事情……路上再说吧,先把人送去医院才是正经事。」 其他的事情? 还有其他的事情? 黎元淮闻言,立刻心生疑窦,还想再接着问,却被晏飞白拦住了。 「先去医院,她还发着烧呢。」他提醒道。 黎元淮这才恍然,赶紧跟着他上了车。 路上,温若存把事情大概说了说。 「我最近一直在南港出差,和黎伯烧是一道来的,也住在一个酒店,所以一来二去也大概知道一些……」温若存淡淡道:「除了落水伤风比较严重之外,其实最主要的应该是……她哥哥回来了。」 「什么?」黎元淮和晏飞白同时惊讶问道。 随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寻找到了同样的不敢置信。 温若存顿了顿。 「嗯……」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了看黎伯烧的情况,随后皱了皱眉,踩在油门上的脚更加用力了,「反正就是回来了,两个人也见了面,不对,应该说,每天都有见面。」 本来黎伯焱回国这件事儿就足够让黎元淮惊讶了,听见温若存的话,她更是云里雾里。 按常理来说,黎伯焱回国了,还与黎伯烧每天见面,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就算不说明黎伯焱迷途知返,良心发现回来接妹妹了,至少也是兄妹情深吧? 温若存也看出她的想法,没有再说话。 晏飞白在副驾驶位置,沉默了半晌,这会儿忽然问:「若存哥送她回来的?」 温若存点头:「是,我去拍摄现场探班,她就已经烧了很久了,本来想送她去医院,可是她说什么都不去,只说要回家,我只能带她回来,我说送她上楼,她也不让,我始终不大放心,就只能等在楼下了,刚想给你打电话,你们就下楼了。」 黎元淮皱眉,心觉不好。 这可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了? 就算是黎伯焱刚刚移民那段时间,也没见黎伯烧这样自暴自弃啊。 第239页 若人医院很近,距离黎元淮二人住的地方,统共不到五分钟的车程。 温若存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下车后,几人一路畅通无阻,一进医院,黎伯烧便被安稳送上了顶楼的贵宾区,一应的检查设备和医生都是最好的,随时待命。 若是黎元淮和晏飞白自己来,定然做不到这么齐配。 而当真令黎元淮感到惊讶的是,黎伯焱早已经等在病房门口了。 几个月不见,他早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眼圈下乌黑一片,仿佛是个骷髅一般。 然而现下,这具骷髅的目光紧紧锁在黎伯烧身上,快步跟着她进了病房。 第252章 我是不是命不好 黎元淮见到黎伯焱那样子,第一感觉便是:他多走一步都是危险的。 「飞白……」她转身抓住晏飞白的手,心慌的不行。 照这情形来看,他的移民,明显就是另有隐情啊。 这事儿恐怕…… 晏飞白也是云里雾里,没能弄清楚状况。 可是他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掏出了手机,拨给了虽然远在凤城却仍旧时刻关注着他们两个的黎奶奶。 黎奶奶的飞机下午就到了,刚一下飞机,便带着儿子儿媳,直奔医院。 老太太眉目清明,丝毫不见急躁焦虑,反而一派的沉稳温和,甚至还与前来接机的二师兄闲聊了几句。 「那两个孩子在这儿住的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了。」黎奶奶笑着说。 二师兄忙称不敢:「哎,哪里哪里,这两个可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我看,要是飞白有驾照,恐怕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么个司机,他一个人就能把咱家姑娘照顾得挺好。」 「哦?」黎奶奶和儿子对视一眼,接着问道:「看来这孩子,还真挺上心思。」 二师兄闻言,顿了顿才回答:「是,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成天就围着淮淮转,洗衣做饭铺床叠被的。」 黎伯煊皱了皱眉,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一行人到医院时,黎伯烧已经清醒过来了。 黎元淮正捧着粥碗,细心的吹着,然后一口一口餵给她。她就机械的吃着,丝毫没有任何牴触的情绪,可是配合得也不甚默契。 黎伯焱站在门口,望着她们两个,眸中充满了痛苦之色,不知是因为自身的生理痛感,还是因为眼前的情景让他心里难受。 「老天爷……」黎奶奶下了电梯,刚走到病房门口,便被黎伯焱的样子惊得倒退了两步,刚刚的冷静之色荡然无存。 好在黎伯煊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扶住了,这才不至于摔倒。 「妈,您别急……」黎伯煊匆忙提醒着。 黎妈妈也赶紧上前,将婆婆扶安稳了。 此时此刻,老人家的目光,只落在黎伯焱身上。 黎伯焱也被吓了一跳,见了他们,这才笑道:「大伯母,您来了。」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苍凉。 黎奶奶难受坏了。 「孩子,你这是……不是说乖乖病了吗?怎么你……」 怎么你看着……这么不好? 黎奶奶没有说完,可是她提出的问题,也正是黎元淮好奇的,便侧耳倾听着。 就连勺子里的粥不小心落在了手上,她都没有察觉。 反而是黎伯烧,这时候拿出手帕,轻轻为她擦试着手上的粥,样子比刚刚平静得多了。 「是癌症。」她淡淡道,面上没有丝毫的担心。 「什么?」黎元淮诧异的看着她,满眼的不敢置信。 「是癌症,肺癌。」她低着头,嘆了口气,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融进被子里,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印记,「淮淮,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 黎元淮眼眶发红,放下粥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别这么说……」 「我想要的,那么少,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得到呢?」 门外的黎伯焱刚巧听到这句话,动作一滞。 第253章 酒过三巡 因为黎伯烧和黎伯焱的病,黎家不得不提前结束黎元淮在南港京剧院交换的日子,带着孩子们回到凤城去,该上学的赶紧回去上学,该治病的也赶紧治病。 毕竟,南港终究不是他们的地方,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养儿育女。 只是,这样一来,黎伯烧的那部戏,怕是要换人了,除了失去了演出机会的黎伯烧觉得颇为惋惜之外,剩下的包括制片、导演、编剧在内的一干工作人员,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换个演员又怎么样?反正最大的投资方若存地产已经亲自发话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为此,黎奶奶还觉得对不起温若存,说回凤城之后要请他吃饭的。 温若存自知自家妹妹从前得罪过黎伯烧,这回刚好算是还上了,自然乐得不行。 黎元淮见他风度翩翩谈吐得宜,对他还颇有几分好感。 倒是黎伯焱,好像跟人家有仇似的,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瞧。 就像黎伯烧也不给他好脸色瞧,一样的。 这兄妹俩的煳涂帐,且有得算呢。 临走的前一天,黎元淮陪着黎奶奶和父母去周家赴宴,席上被周老爷子握着手,十分不舍地感嘆:「我是真喜欢淮淮这孩子啊。要说这个年纪,又生在这样的家庭,却能杀下心来吃这样的苦头,没日没夜的练啊,唱啊,是何其宝贵的心性和品行啊。」 第240页 黎元淮被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夸奖,简直受宠若惊,自己都觉得脸红。害羞之余,也想着回去了一定要跟晏飞白显摆显摆,看看人家为国家的科技事业贡献了一生的革命老同志是如何肯定了她这个革命小同志的…… 黎奶奶自然是觉得自家孙女好得没边儿了的,可是一来,黎家从来都不是鼓励式教育,没有把孩子捧上天的先例,二来,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谦虚谨慎,可不能到她这里荒废了啊。所以即便早上才听齐书说过,说黎元淮比京剧院里的任何人都要用功,她也只能故作谦虚道:「没有没有,这孩子啊,从小都让我们给惯坏了,什么都不让干,怕磕怕碰的,所以长大了也就只会唱唱戏了。还算不错,命好,拜了个名师,也就慢慢来吧。」 这套说辞,黎元淮是听惯了的,一点的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觉得比被夸上天舒服多了。 她甚至隐隐感觉,奶奶下一步怕是要开始夸奖周文彦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奶奶便礼尚往来一般,吹起了周文彦的种种好处来。 「要说好孩子,我看文彦才是真好啊。」她笑着说,随后转向了周文彦,「这么小就跟着周院长搞科研,我看您才是后继有人呢。」 话音刚落,周宗英的眉眼就都笑开了。 这一对晒孙子的祖辈都听到了想听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其乐融融了。 酒过三巡,黎元淮摸了摸脸颊,觉得有些微醺。 对面的周文彦似乎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指了指客厅。 黎元淮一愣,下意识观察着周围众人的反应,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第254章 有事跟你说 然而,等她真的借尿遁去了客厅等周文彦时,又觉得迷茫了…… 她这是心虚个什么劲呢?同学之间,朋友之间,偶尔说句话不是很正常吗? 不能因为人家周文彦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就歧视人家,觉得人家把你拉出来单聊就是因为有非分之想呀。 哎呀黎元淮黎元淮,你可真是言情小说言情漫画看多了,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玛丽苏想法…… 她赶紧去窗边吹了吹风,吹走因为酒精上头而带来的眩晕感。 片刻后,周文彦也跟了过来。 黎元淮回过头,见他手里端着两杯热热的茶,便迎了过去。 周文彦将其中一杯递给黎元淮,另一杯则放在了茶几上,随后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并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来,有事跟你说。」 黎元淮捧着茶杯迷迷煳煳地坐过去,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苦荞茶的淡淡香气萦绕在两个人之间,冥冥中营造出一种介于正经和明快之间的氛围。 「秦诗淇在学校打架之后被开除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大概都弄明白了。」他啜饮一口茶水,红润的嘴唇贴在玻璃杯沿,看着少有的干净。 「在去凤城之前,我跟药邪的关系不错,所以我走之后,他经常跟凤城那边的朋友打听凤城的事情,知道我们走得近一些,就也顺带问了问你,然后三拐两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秦诗言的事情。药邪那边的解释是,他听来了秦诗言和张奇峰的事儿,偶然说给秦诗淇听了,然后,大概秦诗淇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或者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吧,反正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本来也算不上大事。不过也赶上药邪最近心气儿不顺,所以他爸爸生气,找秦诗淇麻烦,他也就没拦着,只是没想到药老闆做这么绝,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他逻辑清晰,言简意赅,却将事情说了个明白,黎元淮在一旁很认真的听着。 他说话时的声音语气让人感觉很放松很舒服。黎元淮本来就觉得晚饭有些吃腻了,加上微醺,整个人都迷煳着。可这会儿一边喝着苦荞茶,一边听他说着这些事,她倒渐渐觉得松快了许多,紧紧跟着他的思路去琢磨。 周文彦望着前方虚空的某一处,再开口时,有些抱歉的意思在:「我呢……因为有些事情,跟药邪有点误会,所以现在他大概也听不太进我的话,所以我就是想让他劝他爸,可能也有点难。」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黎元淮,「不过那天我和晏飞白一起去找他的时候,他说,想见见你。」 「见……我?」黎元淮惊讶地问,觉得一头雾水。 说实话,每一次,从小到大,每当听到有陌生人点名要见自己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票友。 所以当下,她也条件反射似的问:「嗯……见我干什么呢?难道他是资深票友?」 周文彦扑哧一笑,抬起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 黎元淮一愣。 这动作让她想起了晏飞白。 周文彦浑然不知她心中所思,只说:「他要是真有这种鑑赏能力,也不至于连个学艺术的姑娘都追不到,还要我来背锅了。」 第255章 药邪 黎元淮闻言,也笑了。 「你自己说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繫吗?」 周文彦歪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的确。我想他要见你应该……另有原因。」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以为他会接着说下去。 可是他没有。 他只说:「我也买的明天那班飞机,明天我先去接你,然后带你去见见药邪,处理好秦诗淇的事情,之后我们一起去机场。」 第241页 这安排妥妥贴贴没什么不合适的,而且秦诗言的事情本就是她和晏飞白求人在先,所以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好,那明天我等你。」她答应道。 周文彦听着这几个字,在耳朵里过了几遍,怎么听怎么觉得舒坦,听着听着就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的自行车就停在了黎元淮家楼下。 黎元淮早就和奶奶说好了,这会儿匆匆下楼,一见他的车子就笑了。 「真熟。」她说,驾轻就熟,跳到他的后座上去。 周文彦在前面,笑意温柔。 药邪家离黎元淮住的地方不远,是一个更加高级,出入爷更加严格的小区。 黎元淮和周文彦还有那辆自行车一起,在小区门口等着业主出来接。 药邪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下楼来,黎元淮远远的看着,见他穿着条宽大的短裤,一下就想起了初见周文彦那天,周文彦的穿着,与之极其相似。 但是从模样上来看,两个人的差距就大多了。 周文彦从头到脚透着股子冷漠劲儿,满脸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五官也较为硬朗,不像药邪,生着一对浓眉大眼,配上一张小巧的脸。 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任务似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药邪有着黎元淮所见过的,最最女性化的的一张脸。 不过,好在气质还是,挺粗旷的。 尤其那嚣张的外八字,可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他从那头打着哈欠过来,扯着两人就往里进,随口和保安打招唿:「哎,老周今儿挺早啊。」 被他称为老周的人乐呵呵地回:「是啊,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药邪一脸的不耐烦:「上什么学啊上学,没看见有客人啊,这俩人,耽误我上进……」 他在前面嘟嘟哝哝着,黎元淮和周文彦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都明智的没有说话。 到了家,药邪一进门就不管两人了,一熘烟儿进了客厅,弄得黎元淮站在玄关门口,找不到拖鞋,尴尬不已。 对此,周文彦倒是习以为常。 「来。」他熟门熟路地找出了拖鞋给她换上,自己则光着脚就进门了。 黎元淮匆匆跟上去,心道这两个人也真是心大。 客厅里,药邪倒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在两人的脚上。 「还好你没把我拖鞋扔了。」周文彦说。 黎元淮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宽大的拖鞋,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光着脚。 「我都多久没回来了?」药邪回他,转而望着黎元淮:「你也坐吧,别站着。你们俩,下午的飞机吧?」 那口气,好像两人是整日见面的好友一般。 黎元淮只得坐下来点点头。 第256章 话里有话 「其实呢,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按我和这孙子的关系,可能连打电话都不用,他只要发个简讯,爷爷就给办了,是吧?」他说话时,坏笑着看向周文彦。 周文彦这边一点不客气,一个抱枕扔过去,被他接住,抱在怀里,接着使坏:「但因为这孙子挖我墙角,抢了我最喜欢的妞,我实在是觉得生气,这阵子不大爱搭理他,所以我就不太想给他面子。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要见见你的原因了,那是因为啊,因为啊……」 他目光落在周文彦身上,露出了挑事儿般的微笑,然后语气不变,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是真的好奇,让我孙子巴巴追到凤城去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 黎元淮这边才刚坐下,听见他这一番话,差点从软乎乎的真皮沙发上滑下去…… 这个玩笑,有点过了吧? 「这个……」她看着药邪,不知道该接什么。 短暂的沉默—— 药邪看她慌张的样子,更来了兴致。 「啧啧啧,还不好意思了。」他一边抠脚,一边摇头嘆息。 黎元淮上下打量着他,只觉得这孩子也太不拘小节了。 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终日大大剌剌的人,三年后,竟然会是娱乐圈里红透了半边天的当红炸子鸡,让全国的初高中生为之疯狂、为之尖叫。 眼下,他们三个对此都一无所知。 周文彦只是抬眼看过去,警告意味颇浓。 「有事儿你就说事儿,没什么事儿我俩可赶飞机去了。但你可听好了,等我们走了你再为难秦诗淇,我可真揍你了。」 黎元淮听不出周文彦的话里有几分玩笑几分真,就像她想像不出如此文质彬彬气质冷绝的男孩子打起架来会是什么样子一样。 不过她和药邪都明白,玩笑应该到此为止了。 周文彦说的没错,他们可是真的要赶飞机的,时间不多,还是先说清楚正事儿比较好。 「为难他?你当你药爷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是不是?」他丝毫没有掩饰不满,扯着嗓子吼:「那天也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吧,更狠的话我都还没说呢,他就招唿上来了,那我不揍他干什么?还留着他?」 他越说越生气,对准了空气中的某一处,愤愤然踢了上去,好像那个惹他生气的人就站在那个地方似的。 然而,那个地方只有他的拖鞋,被一脚踢飞…… 说时迟那时快,周文彦迅速弹开了那只直奔着黎元淮过去的拖鞋,扬声怒斥:「你小心点!」 第242页 药邪也是一惊,赶紧对黎元淮说了声抱歉。 周文彦转过头来担心的望着黎元淮,她便摆摆手说没事。 「你就吹吧。」他见黎元淮没被波及,便没有那么着急了,只斥道:「给我老实点说话。」 「真的,你不信是吧?」药邪听他这么说,真急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跳到周文彦身边去,「你就说,爷要是真动手了,这王八蛋还能老老实实在乡下打工?早不知送哪个太平间去了!」 黎元淮皱眉,心觉这孩子说话也太没遮拦了。 周文彦一见他神情,就知道这厮肯定是话里有话。 第257章 从小到大,药邪受得打受得骂,就是受不得旁人质疑他的诚信。 这大概可能跟他爷爷的言传身教有关系,他们家祖上世代行医,半点行差踏错都得要人小命,所以诚信谨慎,早已经是他们刻在骨血中的祖训了。 「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事,就别再提了。」周文彦想了想,先截住了药邪的话头,并没有让他说下去。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药邪接下来的话,恐怕并不会是什么好话。 至少,不像是黎元淮想听到的那些话。 可是药邪这个混蛋,整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最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哪里会管那么多。 「哼。」药邪冷笑,「我可是真没事儿,但他家的事儿,还真不小,就算没我,这厮往后的日子,怕也难过了。」 他语速很快,周文彦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只得放任他说下去。 黎元淮听完自然是满脸的疑惑不解。 「他有什么事?」周文彦看了她一眼,只好追问下去。 他一边问,一边在暗处瞪着药邪。 药邪看了眼黎元淮,还好意思用目光询问周文彦,似乎是想问他能不能接着说下去。 周文彦在心里骂臭了这个二百五的头,心想你之前琢磨什么了,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说?都已经说了一半了还来这套欲语还羞,真是气死老子了。 只是他心里再恨,也是没办法的。当下也只能是点点头,让他接着说下去。 药邪得了准许,这会儿故弄玄虚似的轻咳了两声,接着说:「你以为他那个姐姐,真是家里不让上学才不去的吗?你瞧瞧她穿的衣服,比你我差不了许多吧?他家哪来的钱给她买那么贵的裙子?」 黎元淮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第一次见到秦诗言的那天,她就发现了,秦诗言身上的衣服似乎并不是寻常的品牌,用料什么的也都很考究,若说是a货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那么令人信服罢了。 之前,她还真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兴许是张奇峰之前送给她的,根本没有在意。 药邪似乎极其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并对之嗤之以鼻:「她那点子破事儿,别人不知道,我可算是弄了个门儿清。告诉你,你知道这女的惹上谁了吗,就一门心思送她出国?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听到这里,周文彦也有些好奇了:「怎么?她惹上谁了?」 药邪冷笑了一声,随后勾着唇,趴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两个少年如花似玉的,靠在一起可真是让人想入非非,若是换了从前,黎元淮铁定是要yy个几十万字耽美小说过过瘾的,可是现在她却没这个心情了。 周文彦听完了药邪的话,面上没什么变化,只转头看向黎元淮,心觉她肯定是听见了。 关键是……药邪这个二百五,讲话也太大声了吧? 这还趴在他耳边去讲,有什么意义呢? 黎元淮自然是听到了这个名字的,起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并没有对上号,不过片刻之后,心里一沉,登时改了神色。 第258章 撒娇 之前在南港的日子里,黎元淮比剧院里任何演员起的都早,比任何演员都勤快,从来都是该练的功样样不落,永远都是超额完成任务的那一个。 在台上,她从来不分角色,都是分配到什么样的角色,就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从来不会主动去要求什么。 所以在她明确的表示过自己不会参加南港戏曲学院的艺考的情况下,大家对她的警惕心也就都渐渐降低了。 消除了竞争关系之后的他们,少了几分敌对,多了几分真心。 黎元淮是打从心底里明白他们的。 毕竟,学戏的苦,她一分都没有少尝过,为了一个动作一个词挨的打数不胜数,她完全能够理解那些孩子们的不安。 生怕自己辛辛苦苦熬过来,马上就要见亮的路,被旁人抢走了光环。 而且这个人,还明显是个,背后有着手眼通天家庭的孩子。 黎元淮不怪他们。 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还真有些捨不得他们。 从药邪家里出来,她和周文彦紧赶慢赶到机场,正要去换登机牌,黎元淮却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身后的景色。 她这才有点意识到,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感受南港湿润的空气了。 至少短时间里,大概不会再来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她颇有些惋惜。 周文彦也停下来,望着她的背影。 「捨不得?」他边掏手机边问。 黎元淮点点头,嘆了口气,转回身。 第243页 咔嚓——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周文彦手机上那个小小的镜头。 那时候的手机像素,还远达不到直逼单眼相机的程度,像黎元淮和晏飞白这种家教森严之流,甚至才刚刚用上拍照手机。 所以还都不曾与南港有过一张合影。 等她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遗憾了。 现在至少有一张合影了。 她和周文彦两个相视一笑。 晏飞白拿着两人的登机牌,就站在门内不远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幽深晦暗。 黎奶奶和黎伯焱是这次回程的重点保护对象,自然是要坐头等舱的,而黎妈妈也因为有些知名度,不能坐在经济舱里。 还有黎伯烧,这几天也是被黎伯焱拉在身边,一刻都不曾分开过。 至于黎元淮和晏飞白还有周文彦,就只能在黎伯煊的带领下,在经济舱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了。 登机时,黎元淮自然而然坐在窗边的位置,然后对晏飞白招招手:「来!」 晏飞白一点没犹豫的,给身后黑着一张脸的黎伯煊让了座:「叔,您坐。」 那动作和语气自然而然流畅自如。 黎元淮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老爹跟在身边呢…… 于是乎,晏飞白和周文彦坐在过道两侧,两相安乐。 黎元淮是很久没见过黎伯煊了,这些年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都没能好好的说说话。 黎伯煊从不是个善于蜜语甜言哄女孩子的人,即便家中全都是需要他哄的姑娘,他也几乎不会去哄这些女人。 所以黎元淮也很少对他撒娇。 「爸爸……」她抱着黎伯煊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肩膀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 第259章 欣慰又愧疚 黎伯煊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从小到大,这个女儿都是交给母亲照顾,他几乎没有插过手。他知道,母亲执念重,非要卯足了劲儿培养出个名角,无形之中,让孩子也遭了不少的罪,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去忤逆母亲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愚孝吧…… 那是个多苦多累的行当,他怎么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更为女儿愤愤不平。 他女儿不偷不抢,怎么就被晏家那个没出息的混蛋女儿说成是下九流了?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黎伯煊搂着女儿,越想越觉得生气,连带着对身边的晏飞白都没什么好气。 晏飞白安安静静的受着,一点不敢造次。 黎元淮发现了自家老爹的态度,一脸的纳闷儿。 一路上,晏飞白适中老老实实的,黎伯煊问什么说什么,端茶递水伺候的殷勤着。 路过的空姐姐见周文彦和晏飞白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并排坐在过道两边,还真挺扎眼的。 来来回回,总喜欢找他们两个说说话。 周文彦性子冷些,人家问一句,他只回一个字,再多说,就藉口晕机扭头睡了,但凡饮食一切不要,真是个无缝的蛋啊。 可晏飞白坐在过道旁边,空姐问了什么都要二传给黎伯煊和黎元淮,态度自然是要好一些,可黎元淮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莫名就觉得窝火。 所以下飞机时,兀自跟着黎伯煊下飞机了,压根儿没有搭理过他。 回家的路上,黎奶奶和黎元淮、黎妈妈带着周文彦一辆车,黎伯煊和黎伯焱、黎伯烧还有晏飞白一辆车。 黎奶奶坐在副驾驶,把周文彦塞在了后排中间。 黎妈妈看着这个小伙子,倒觉得他和晏飞白有几分相似。 周文彦对黎妈妈笑了笑。 黎妈妈心里又变了看法。 不对,不像,晏飞白可从不笑得这样乖巧。 晏飞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像是自己家里的孩子一样,什么好的坏的优点缺点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也就更加的了解一些。 晏飞白从不表现出任何乖巧可爱的样子。 他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即便是闯了祸,也痛痛快快的认下来,从来都不知道服软。 黎妈妈就没见过这么轴的孩子。 即便如此,她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 但是,她和丈夫都知道,晏飞白绝对不是黎元淮的良配。 这次黎奶奶未经夫妇二人同意,就安排了这两个孩子去南港自己住,无论是黎妈妈还是黎伯煊,心中都颇有微词。 黎伯煊更是从部队赶了回来,紧赶慢赶把孩子接了回来。 结果碰上了黎伯焱的事情,也是巧合。 想起黎伯焱,黎妈妈皱起了眉头,转向了周文彦。 「对了,文彦,你是学医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黎叔叔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问道。 周文彦沉吟片刻,实话实说:「黎叔叔的病例我和我爸都看过了,手术之后没有什么排斥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第260章 这回知道吃醋了 黎妈妈闻言松了口气。 只要人没大事就好。 「那就好。」她说着,转向前面的黎奶奶,「妈,二婶儿过两天也要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得……」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第244页 可黎奶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之前为了黎伯烧的事情,她大骂了黎伯焱一顿,闹了一番,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了。 如今得知了这事情其实内有隐情,她也是五味杂陈。 当下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他们在凤城,不是自己有个房子吗?就随他安排吧,看他安排他妈去那住,还是安排他妹去那住。」 说到底,这始终是人家的家事不是? 黎妈妈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周文彦和黎元淮对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可察觉到气氛古怪,就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黎元淮躺在自己的床上,才真觉得每个细胞都在喧嚣着,吵吵闹闹着说我回家了。 家,这个词可真妙。 在南港时,她所认为的家,就是和晏飞白所住着的那个简单的两室一厅。 每天回家,热气腾腾但味道平平的饭菜摆在桌上,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帅哥,解开围裙说:「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 言犹在耳,可是她却已经离开了那个「家」。 如今在凤城,她的家,就是现在这个闹闹腾腾,黎伯焱那个金刚芭比楼上楼下的嚷嚷着要喝骨头汤的家。 她躺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 晏飞白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瞬间想起他在飞机上和空姐眉来眼去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痛,毫不留情的挂断了。 可不到一分钟之后,一条简讯又跟了过来。 飞白:接电话。 黎元淮默念着这三个字,莫名觉得,这厮怎么好想是在命令她一样呢? 他还好意思命令她? 在飞机上对那些漂亮姐姐态度那么好,凭什么对待她就是这样的态度呢? 她越想越觉得窝火。 所以晏飞白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接起来了。 「干什么?」她没什么好气:「刚到家,都收拾东西呢,打什么电话,没眼力见儿的……」 晏飞白那头顿了顿。 黎元淮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怒火震慑住了,一抹专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爬上她的嘴角。 小样儿!这回知道害怕了吧!该! 殊不知,晏飞白那头一开口就是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一句:「这回知道吃醋了?」 好像故意要跟她打对台一样。 这下轮到黎元淮无语了。 「在南港我给你当牛做马的时候你嫌弃这嫌弃那的,这回我跟人家说几句话你就不高兴了?」晏飞白又道:「再说,你收拾什么东西?你现在被子一盖准备补觉了吧?」 还真让他给猜着了…… 只这一句,就点醒了她梦中人…… 是啊…… 这小子的确对她是好些…… 可是…… 那也不代表…… 「晏飞白,你不要给我翻旧帐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亏,为自己据理力争:「你自己问我菜好不好吃的,也是你自己觉得屋子太脏,你自己有洁癖,关我什么事啊……」 第261章 鲁家山回来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 晏飞白笑了,仿佛看见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是生气,可是又生不来气,这就是黎元淮。 片刻的沉默。 晏飞白清了清嗓子,很给面子且认真的解释:「我总不能在叔叔面前对人家使脸色吧?」他无奈地反问她:「现在叔叔已经很警惕我了,恨不得让我每天离你三米远,要是见我到处耍脾气,还不彻底把我从女婿候选名单里排除了?」 「把你什么?」黎元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条件反射的反问。 说话时,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晏飞白那头似乎有点吵,听起来像是在吵架,又像是只是交流的声音有些大。 他顿了顿,之后是关门的声音传来。 他温柔地重复:「女婿啊,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 黎元淮好一会儿没说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啦…… 可是,要不要这么直接呀…… 一种暖融融的情绪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 「别胡说八道了……」她害羞地回,「谁说要嫁给你了!」 说罢,不等他回答,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果断扔了手机,翻个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几分钟之后,她便睡熟了。 在她身后,带着暖意的春风透过窗子,轻轻拂起了书桌上的笔记本。 书本上晏飞白龙飞凤舞的笔迹苍劲有力,一字不落的写满了期末考试的重点。 纸页轻轻飘起来,又自然而然的落下,悄无声息。 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 晏飞白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望着黎元淮房间的方向,好久都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 挂断电话开始,他又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楼下仍旧有吵架声传来,晏怀素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指责着晏妈妈和晏老,埋怨他们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丈夫离开她,埋怨他们没能送她出国,避开国内的所有嘲笑。 甚至于,晏飞白也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他和黎元淮的名字。 他眉头蹙了蹙,又展开。 第245页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家里却发生了那么多事。 而他,看着对面的那扇半开的窗子,想起一直到昨天,他都还无忧无虑的,只围着黎元淮一个转悠就好了。 他当然可以这样做,只不过,那样的他,无法保护黎元淮。 甚至于,无法得到她。 所以,他不能。 回到凤城,除了黎伯焱的病情之外,对于黎元淮来说,最巨大的变化是,鲁家山回国了。 张奇峰在星河鹭起定了最大的包间,说是要给黎元淮两个人接风洗尘。可黎元淮进门时,却被从黑暗中窜出来的鲁家山抱起来。 她是真的非常惊讶的。 「你怎么回来了……」 虽然包间里还没有开灯,到处都黑漆漆的,可是她还是一秒钟就分辨出了,现在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鲁家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回来不好吗?」他问,顺便侧着身子,按了下电源。 霎时间灯光大亮。 鲁家山与晏飞白以拳相碰。 「放假了?」黎元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眼看着他,满目欣喜。 第262章 回来念书 鲁家山挑眉,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没有哦。」 说话时的语气带着些轻蔑,好像在说,那种地方哪里能控制住老子? 黎元淮有些诧异。 心想,就算是学校控制不住你,你老子还控制不住你?就让你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嗯……那是请假?」她又问。 鲁家山卖起关子:「非也非也……」 黎元淮回过头,和晏飞白四目相对,忍不住说:「这怕是在米国犯了事儿,潜逃回来的。」 晏飞白轻笑,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鲁家山「嘶」了一声,颇为不满。 「在你心里,你家山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吗?」他戳着黎元淮的脑门:「个死孩子,有了情郎就顾不上发小了是吧?」 黎元淮闻言,恼羞成怒的推开他,一声不吭的往包间里走去。 里面空无一人。 「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啊,」她一屁股坐在了桌边,把玩着桌面上的精緻餐具,随口回他:「你可是他们几个中间,唯一一个泡过洋妞儿的人呀。」 鲁家山无奈摇头,累觉不爱。 想了半天,觉得孩子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带坏了而已,所以指着晏飞白痛骂:「你看看你,把我们好好的角儿都给教成什么样了,张口闭口泡妞、犯事儿的,我走之前多好一孩子,说话细声细气的,怎么回来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看你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啊……」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两个字就给他怼回去了:「滚蛋。」 黎元淮听鲁家山说晏飞白不是什么好人,想起了几天前在飞机上的事情,碰巧这时候服务生又进来问要不要现在就点菜,她小雷达立刻就工作起来了。 那小姑娘自然是认识他们几个的,这时候笑着同晏飞白说话。 晏飞白接过菜单,目光落在菜单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黎元淮的不同。 鲁家山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心觉此二人必有猫腻,正想开口调戏几句,张奇峰就大摇大摆的进门了。 他叼着烟,进门时吐了个烟圈出来,他穿过烟圈,一脸坏笑着过来。 「小淮淮!」他直奔黎元淮过来,捧起黎元淮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微凉的嘴唇擦过她的额头,「欢迎回来。」 这一个举动,把三个人都弄蒙了。 黎元淮下意识的躲开,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躲什么啊,哥哥亲你一口,不行啊?」他笑着问,随后转向晏飞白:「不行吗飞白?」 晏飞白点好了最后一个菜,这才挑眉看向张奇峰,淡淡道:「不行。」 张奇峰看向他,笑容渐渐消失了。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说话。 那个服务生察觉出气氛不对,早早的开熘了,留下他们四个在桌旁大眼瞪小眼。 良久,张奇峰才说:「不行就算了,我开个玩笑嘛。」 说罢,坐在鲁家山旁边。 「等会儿啊,还有人没到,点了几个菜啊……」他说话时又点燃了一根烟,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黎元淮莫名觉得他奇怪,有点不安。 二十分钟之后,温慕卿推门而入。 黎元淮看着她,不明白张奇峰到底是什么路数。 第263章 鸿门宴 鲁家山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纳闷儿地问:「这是……上回去晏家打人那个?」 他看着这姑娘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就是上回回来过暑假的时候,把黎伯烧堵在壹号院门口几巴掌扇懵了的那个姑娘。 当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连晏老都给惊动了,把她那哥哥骂得狗血淋头。 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人,他可很难忘记的。 黎元淮点点头,有些魂游天外:「对……」 「你们关系很好?」他又问,目光落在温慕卿身上。 她正在跟晏飞白说话,长长的头髮垂下来,划过肩膀垂至胸前。 她染着亚麻色的头髮,化着精緻的妆容,看起来和黎元淮这样素面朝天的姑娘很不一样。 说不清楚谁更美一些,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在晏飞白眼中,这种对比是高下立判的。 第246页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觉得这二者之间能够产生对比。 黎元淮听见他的问题,用「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他。 他立刻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知道了。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鸿门宴就这样开始了。 温慕卿坐在晏飞白左侧,只在刚落座时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甚至不曾看他一眼。 而后者更是没什么感觉,一切如常。 今天这局,委实有些尴尬了。 开席之前,张奇峰起身,给每一个人都倒好了酒,黎元淮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很好闻。 他见她盯着自己看,很随意的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 这动作也没什么,不过是跟以前的张奇峰大不相同罢了。 黎元淮莫名觉得,这习惯是他最近才养成的。 张奇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回自己的位置,昂首举杯。 「今天我做东,给飞白和淮淮接风,也欢迎家山回国,还有就是……庆祝辍学少女温慕卿重新回归校园……」 他说到这里,被温慕卿不满地打断。 「哎,你说什么呢?」她翻了个白眼,浓密的假睫毛在眼下投上一片阴影,「你前女友那才叫辍学少女,我这叫下海经商,我这几个月赚的钱,够养活你们四个上大学了你知道吗?」 这话当然有吹牛的嫌疑。 且不说她是否真的赚到了钱,想养的起桌子边的老几位,恐怕真的要些身家底子的。 黎元淮和晏飞白还好些,家里管的严,可是鲁家山和张奇峰,可是花钱像烧钱的主儿,就凭他还能养得起这两个人? 张奇峰冷笑一声,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转向黎元淮,双手举杯,真诚的说:「淮淮,其实,我主要是想谢谢你。」 黎元淮一愣。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处理好了秦诗言的事儿,你知道,这是我的一块儿心病。我在那儿摔了跟头,爬是爬起来了,但是心里总是有个结,作为男人,我没能好好保护她。今天她能出国了,前途一片光明,我也终于能放下了。」他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包厢里迴荡着却并不突兀。 黎元淮被他捧得这样高,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这不单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主要都是飞白……」她实话实说。 第264章 护犊子 「我当然也感激飞白,只是我们都是男人,他又是我兄弟,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只是你,我实在是觉得你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所以,我是真心想谢谢你。」他说话时一直双手举杯,态度十分端正诚恳。 黎元淮看向晏飞白,他点了点头。 她只好应下这个实在是不怎么符合实际的名头,和张奇峰对饮。 张奇峰似乎很开心,接二连三的敬她酒,最后甚至和鲁家山换了位置。 黎元淮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小脸儿都红透了。 晏飞白始终淡淡的看着,没什么表示,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拦着,只是不断的给黎元淮夹菜,让她在喝酒的间隙,也能填补一下胃里的空虚,不至于三杯两杯就不胜酒力,醉倒在这酒桌上了。 开玩笑,人是他好好给带出来的,带回去的时候成了醉虾了,黎奶奶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黎元淮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反正都是熟人,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了吧? 第四杯酒饮尽时,张奇峰又来给她倒酒,被晏飞白扣住酒杯,拉到自己面前来。 酒杯在桌面上划过,发出极为刺耳的响声。 黎元淮已经有些晕了,双手捧着小脸儿,闭着眼睛傻笑着。 张奇峰看着晏飞白,似乎觉得很是扫兴。 「飞白,你不是吧?」他冷笑着说:「这就开始护犊子了?」 晏飞白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反而是迷迷煳煳的黎元淮跟上一句:「你说谁是犊子呢?」 这话说得三个人都是一愣。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温慕卿看看黎元淮,眼中生出了几分笑意。 这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多呢? 此时此刻,张奇峰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转头看着黎元淮,赫然发现,黎元淮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此时此刻正一瞬不转的盯着他。 那目光澄澈无波,仿佛盛着最耀眼的星河。 他尴尬的笑笑。 「你当然不是犊子,你可是我们仨从小宝贝到大的。」鲁家山接着说。 说着,挤开了张奇峰,坐会黎元淮身边去。 晏飞白松开了酒杯。 这气氛绝对谈不上剑拔弩张,可是任谁都感觉的出来,他们几个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家山,你真的要回来上学了吗?」黎元淮吸了吸鼻子,岔开了话题。 鲁家山点了点头。 「对啊。」 「鲁叔叔,让吗?」她又问。 鲁家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晏飞白见她迷迷煳煳着,似乎是要睡着了,便说:「晚了,回吧,淮淮得醒醒酒再回去。」 鲁家山也是这样想,不等张奇峰说话,便转向了温慕卿,问道:「你住哪里?送你回去?」 温慕卿摇了摇头,水波一样的长髮晃动着,煞是好看。 第247页 「不用了,我哥哥过来接我。」 鲁家山应了一声,之后催促着张奇峰去付帐。 张奇峰似乎是老大不乐意,可是见其他几人都没什么心思在饭桌上了,他自己也不再坚持。 走出餐厅,被微凉的夜风一吹,黎元淮立刻捂住了嘴巴。 晏飞白一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要吐,赶紧把人拉到小树边。 黎元淮也忍不住了,一点没犹豫,把胃里那点黄汤全吐出来了…… 第265章 领骂 「家山,去,帮我拿杯水……」晏飞白一边替黎元淮拍背,一边嘱咐着鲁家山。 鲁家山根本不用他提醒,见势不对,立刻跑回餐厅里去拿东西。 不过片刻,便一手握着温热的毛巾,一手握着水杯,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二人身边。 黎元淮蹲在地上,觉得比刚刚舒服多了。 就着晏飞白递过来的水杯漱了口,然后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靠在晏飞白身上,顺从的让他替自己擦着嘴巴。 「飞白……」她半合着眼,迷迷煳煳地说:「我要告诉奶奶……」 晏飞白心疼坏了,眼中愠色渐起。 鲁家山看看晏飞白,再看看远处正在跟温慕卿说话的张奇峰,嘆了口气,对晏飞白摇了摇头。 似乎是在说:算了吧。 晏飞白可没准备就这么算了。 虽然喝醉了酒的事情,是让黎元淮吃了些苦头,不过也不至于非要与他打一架。 毕竟,如果动起手,有些话反而不好说明白了。 这些话现在不说清楚,往后再想说,恐怕他也不爱听了。 所以无妨,不过是一场早该来到的摊派而已。 张奇峰陪着温慕卿站在街边等着温若存,时不时一起往这边看着,见黎元淮整个人都靠在晏飞白身上,扬声问:「怎么样?还好吗?」 鲁家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好不好的,你是瞎了?看不见?」 在他说话的同时,黎元淮同时骂道:「好你妈……」 晏飞白从没听到过她骂街,忍俊不禁。 张奇峰虽然没听见她的话,却直觉几人的笑不怀好意,想了想,还是上前去。 黎元淮紧了紧搂着晏飞白的肩膀的手臂,声音软糯糯的:「背我,回不去了……」 这里离上清街不远,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晏飞白背着她走回家,应该是没什么压力的。 不过他却拒绝了。 「要不然,坐车回去?」他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微凉的手掌按在上面,舒服得紧。 她轻轻哼哼着,皱眉问道:「为什么啊?」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张奇峰也过来了。 晏飞白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回答:「因为我有话跟奇峰说。」 张奇峰看着他,勾唇一笑。 几人正沉默着,不远处的奔驰g闪了闪车灯。 随后,温若存从驾驶席上走了下来。 「这是……」他走近,才看见黎元淮晕乎乎的靠在晏飞白身上,微微有些诧异:「哟,跟你们几个兔崽子喝酒,还能给淮淮喝多了?」 温慕卿站到他身后去,急忙撇清关系:「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啊……都是张奇峰。」 温若存耸耸肩,不甚在意。 他把玩着车钥匙,弯腰看着黎元淮,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脸。 晏飞白下意识的用手掌遮住了。 温若存一愣,随后轻笑,回头扫了自家妹妹一眼。 温慕卿好像没看见似的,抢过他的车钥匙上车了。 温若存笑着跟他们告别:「行,那我们回去了。你们啊,也赶紧回家吧。当然,最好是先去黎家领老太太的骂。」 这话明显是说给张奇峰听的,他却笑得十分随意。 「有什么好骂的?跟着我们,还能出什么事儿?」 这一番话惹得三个男人都皱起了眉头。 第266章 装醉 「要是今天喝多的是卿卿,你看看,你有没有事儿?」他笑道,顺手拍了拍张奇峰的肩膀。 张奇峰顿了顿。 温若存没再多说什么,上车,带着温慕卿一起离开了。 「家山,过来搭把手。」晏飞白说。 鲁家山应了一声,先脱了外套,背起黎元淮,之后让晏飞白重新将外套搭在黎元淮身上。 如此一来,即便在微凉的夜风中,黎元淮也不会伤风感冒了。 她安心的闭着眼睛,爬在他肩膀上,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我说,你真醉了?」鲁家山见晏飞白和张奇峰已经走远了,才小声问。 他过去和黎元淮喝过几次酒,总觉得她应该不止于此。 黎元淮哼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 又是一阵沉默。 「哎,你说他们在前面说什么呢?」他又问,抬头看着晏飞白和张奇峰的背影,十分纳闷儿。 黎元淮亦抬眼看了一眼,而后重新合上眼。 「我还以为飞白得揍他一顿呢。」鲁家山有点惋惜。 「揍他干嘛?」黎元淮听了这话,终于肯回答了,说话时声音正常得很,丝毫不见醉意,「留着,让我奶奶看看这孙子到底有多孙子。」 鲁家山就猜他没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248页 随后,为了掩人耳目,又将这笑声掩饰成了几声咳嗽。 晏飞白应声回头。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抱怨着:「你看什么看?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自己媳妇儿,干嘛让我背着?你以为我是你呢,跑几十公里大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我可是泡惯了洋妞了,我肾虚啊……」 黎元淮还是第一次见肯把肾虚挂在嘴边的男人,她是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而不需要装醉的张奇峰就不需要忍了,堂而皇之的大笑出来。 晏飞白过来跟鲁家山换手,一番折腾之后,黎元淮搂着他的力道,比刚刚搂着鲁家山时,要温柔得多了。 晏飞白的步子更稳,也更缓。 可见,肾不虚,人不虚。 黎元淮高高兴兴,抱着自己刚刚掰直的青梅竹马,在鲁家山外套的掩盖之下,笑得得意极了。 「飞白,我没醉。」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而且,我可能还能再多喝一点。」 晏飞白听见这话,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反正是一点都不惊讶的。 「我知道。」他说。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黎元淮想了想,又问。 夜风微凉,可晏飞白的耳朵贴在她的脸颊上,竟然微微有些汗意,她便用手掌隔开二人皮肤相贴的地方,轻轻为他擦拭着汗水。 「没说什么,骂了他几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他回答。 这话可挺无奈的,听得她也怪不落忍。 「飞白,我喜欢你。」她忽然说。 「我知道。」他回答,并不在乎这话前言不搭后语。 黎元淮有些生气。 「你还没说喜不喜欢我呢。」 这话有点像醉话了,可晏飞白听着,却不怎么讨厌。 可见,耍酒疯,也是要分人的。 「我为什么要说?」他故意逗她。 黎元淮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唿吸渐渐均匀下来,好像快要睡着了。 第267章 樱桃树 黎奶奶最后,还是没有骂到张奇峰。 张奇峰压根就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自知小命难保,半路上,就趁着晏飞白不注意,打车跑路了。 黎元淮装醉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让他给跑了,不免心有不甘。 可是再不甘,也只能是乖乖的回家。不然,受苦受难的又是晏飞白。 现在这个时期,不说黎奶奶,光是黎伯煊和黎伯焱两个,都够了晏飞白喝一壶的,可不能给他讨这样的罪受。 所以她在路口的超市里买了饮料,咕咚咕咚喝下去,之后又跑又跳,终于在到家的时候发出了一身汗。 脸上的绯红渐渐退去,看起来正常了一些。 她这才敢挺胸抬头的走进院子,可还没等她走近黎宅,就被晏飞白拉进了后院小树林儿…… 好吧,不是小树林儿。 是一棵樱桃树。 在这棵樱桃树下,她曾经有过许多的回忆。 比如,和晏飞白一起,摘樱桃吃。 再比如,在这棵小树底下,她日復一日,叫起了上清街多少的乡里乡亲。 然而,围绕着这棵小树,纵使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回忆,在这一刻,她想起的还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gay强行将她壁咚在这棵樱桃小树下,呃…… 黎元淮立刻就心猿意马了。 「你你你……」她下意识的挪远了一步,很警惕的看着厨房的方向。 家里灯还亮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到时候看见了他们两个,可不怎么好解释。 因此,她说话时的声音都有意压低再压低。 晏飞白不言语,只又上前了一步。 黎元淮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什么你?」他问。 之后,抬起了手…… 黎元淮又是连连后退,结果因为紧张,不小心踩在了石子上,一个踉跄。 晏飞白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把自家煳涂媳妇儿捡了回来…… 「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他无奈地问,刚刚抬起的手掌在她胃部揉了揉,心疼地问:「还难受吗?」 黎元淮抿唇,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是刚才被凉风一吹,有点难受。」她宽慰道:「现在没什么了。」 晏飞白一下下帮她揉着胃,渐渐的,那种翻腾和绞痛感真的消失了不少。那只手好像有魔力似的,让她逐渐安定下来,再也不觉得慌张了。 有他在,好像什么事都不需要她担心似的。 永远如此。 她轻轻靠进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他。 晏飞白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姿态十分亲密。 永远如此。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来。 上清街三个火枪手又能在班级里重聚了,这在学校里可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从前,一个晏飞白和一个张奇峰,都已经十分引人注目,如今又多了一个通身美国范儿的鲁家山,三个男孩子简直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原来从春熬到夏,也不过就是一趟南港的距离。 现在的凤城,似乎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鲁家山回国了,依旧是黎元淮最熟悉的样子,温和风趣,善解人意。 第249页 温慕卿虽然也回到学校了,可是不再盯着晏飞白看个不停,头髮也染回了黑色,仍然化了妆。 追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周文彦变成了正常的学生,每天按时上下课,逮到自己喜欢的问题,会追着老师把他问到要发疯,堪称教师专属狙击手。 第268章 暑假 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周经桓了。 他的学业仍旧十分让人担忧,周经轩不仅需要时时刻刻提点他每一门课程的学习方法,还要经常检查他的作业完成情况,可真是如兄如父。 可是跟以前不同的是,这个孩子自己也开始担忧起来了,这倒是让人心里平衡了许多。 自从黎元淮回来,经常被他拉着问东问西。 比如,他适不适合去学京剧,再比如,帮他默写单词。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话,是很容易打扰到认真学习的孩子的。 比如——陆渊。 黎元淮嫌弃周经桓笨,一个catalog都要反覆考好几次,周经桓不满,为自己的智商据理力争着。 「我拜託你,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是你们家晏飞白那么无所不知吗?一个月不回来上学,期末考试照样能拿年级第一,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周经桓满满的妒忌和怨恨,都要从眼中喷薄而出了。 黎元淮拿着手中的期末成绩单,都要笑出声了。 前座的陆渊这时候回过头来,一瞬不转的盯着她看。 黎元淮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紧压低声音道歉:「啊,对不起,我们俩小点声……」 陆渊没搭言,仍旧专注的看着她。 黎元淮和周经桓对视一眼,在他眼中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困惑。 「那个……」他用成绩单遮挡着自己的脸,靠近黎元淮小声说:「他这几个月都,不怎么……呃,开心。」 黎元淮皱眉。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周经桓推测着,向窗边努了努嘴:「她吧。」 黎元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见黎伯烧和晏飞白因为什么东西而拌起了嘴,漂亮的眼睛散发着摄人的光。 因为黎伯烧? 她又看向陆渊,见他也盯着黎伯烧的方向,这才笃定起来。 黎伯烧和陆渊的事情,可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要她提醒陆渊,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越过雷池。 提醒呢,她是已经提醒过了,不过,效果如何,她是真的没有把握。 没人能做得了黎伯烧的主。 不过,黎伯烧也完全没心思在谈恋爱上了。 这些日子,她对黎伯焱的态度还是和最初回到凤城时一样的冷漠。只有在催促他吃药和做运动时,她才会露出一些愠色来,眼看着黎伯焱乖乖的养好身体,然后承担她暴风骤雨一般的暴击。 黎伯焱最近对她言听计从,心甘情愿把老妈一个人扔在学校旁边的公寓里,自己则赖在壹号院不走,没日没夜的跟在黎伯烧屁股后面,可谓粘人。 而黎伯烧,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缓和。 除却这些,黎元淮对于现在的生活,真的产生了一种偏安一隅的短暂安定感。 期末结束之后,有不到一个月的短暂暑假,在最热的时期,放这些孩子们回家里去,好好地避暑。 当然,陪伴着孩子们的,是一大堆的家庭作业。 这个暑假里,恐怕只有一件事,是能够让她产生一些兴趣的。那就是:晏飞白终于决定,去做近视眼手术了。 因此,黎元淮此生最难忘的一个暑假开始了。 第269章 行动派 晏飞白是个行动派,放假第一天,他就马不停蹄去做了手术。 医生说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不能玩游戏看电影,总而言之一句话,尽量不要用眼。 所以,回来之后,他是结结实实在家静养了一个月。 以往暑假的许多固定项目,他都没有办法参与了。甚至于,每天早上的晨练,都要带着又大又厚的墨镜,弄得跟电影里面的黑社会老大一样。 鲁家山、张奇峰、黎元淮甚至是周文彦,真的是见天儿往晏家跑,轮番上阵,给这位大少爷解闷儿。 尤其是鲁家山和张奇峰,黎元淮时常看见这两个人为了给晏飞白解闷,在他面前窜上跳下,可谓尽显百宝,让人哭笑不得。 出于护犊子的心思,黎元淮怎么看都觉得俩人对她的飞白动了歪心思,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愤愤然看向晏飞白,却见他老神在在的,虽然提不起什么精神,可至少不讨厌的。 更加生气了…… 这个晏飞白,平常看起来好像聪明绝顶似的,可挑男人的眼光却真的是烂得不行,眼皮子却浅得很,说不准哪天就被谁家的渣男给勾搭过去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张奇峰也就算了,以晏飞白的心气儿,不见得会允许自己吃回头草,何况,张奇峰最近行为越发乖张,让人很看不惯,就连黎奶奶都觉得这孩子越来越不靠谱。时时在家嘟哝着,这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这个人,黎元淮其实并不担心。 而鲁家山呢,整日洋妞洋妞挂在嘴边,很显然,和晏飞白并不是同一挂的。 也不需要太关注。 在所有「觊觎」晏飞白美色的男孩子当中,唯一真正令人担心的,恐怕就是隔壁姓周的那个了。 第250页 何况,这人向来内敛自持,一看就心机颇深,无论何时,好像什么事儿都站在上风似的,怎么看都不得不防啊。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是良配! 她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又有了这样一番思量,便怎么看晏飞白都觉得心惊胆战了。 颇有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感觉…… 所以,她时常故意拖着不走,非得等到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才肯乖乖离开,生怕在她离开之后,那几个人会对着她的小白兔上下其手霸王硬上弓。 晏飞白老早就猜到了她的这点小心思,却从不戳破她,任她这么草木皆兵的保护着,怡然自乐。 「那我也走了哦……今天没有演出,我要早点回去,看看书。」 黎元淮又一次送走了张奇峰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了。 不过,当然是走不成的。 晏飞白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不能出门,自然不希望她这么早就回去。 何况,黎家的书会有晏家的多? 他听她说要走,便佯装疲惫的翻了个身,貌似随口道:「哎,真幸福啊。我都快半个月都没看过书了。整天整天躺在床上,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可怜兮兮。 黎元淮原本都要出门了,可听见他这么说,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疼了起来,便跳上床,凑上去笑眯眯地叫他:「飞白,飞白!」 第270章 男孩子大了 晏飞白好像困得要命,实在是懒得理她。 晏老去医院做康復,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用怕会有人看见了,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放心大胆的趴在他肩膀上,小脑袋凑过去,说起话来苦口婆心的,特别像黎奶奶劝她多多练功的样子。 「飞白,你等会儿再睡,我跟你说句话,你听完了,觉得有道理再睡。」 晏飞白哼了一声,佯装不耐:「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肯定有道理?」 黎元淮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这会儿摇摇头,唉声嘆气道:「哎,男孩子大了,不听家里话了,真是让人难受啊……」 晏飞白扑哧一笑:「说吧,没堵你嘴。」 虽然语气不善,可是他顺从的任她抱着,宛若一只可爱的玩具熊的样子,实在是不想懒得理她。 这世界上,能让晏飞白露出这副模样的女孩子,除了黎元淮也没有别人了。 可却看不到这些,只想着自己脑子里的事情,又以为他真是困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赶出去,便赶紧说了正事儿。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不能』,『不能』喜欢他们两个啊。」 重要的事情,在什么时候都应该说三遍的。 晏飞白却给她弄得一头雾水。 「谁啊?」 「周文彦和鲁家山呀!」黎元淮理所当然地答。 「为什么啊?」他背对着她,无声的笑。 黎元淮正等着这个话口呢,他一问,她便仔仔细细,把那俩人身上的缺点,分门别类全都给说了一遍。 那态度严谨得,直说了五六分钟去,说得晏飞白脑仁儿疼。 黎元淮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话,若是站在理性和公允的角度,恐怕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自从那个令人失望的冬天,她知道了晏飞白喜欢那人那天开始,便已经形成了深深的执念。 从儿时担心他爱上别的女孩子,一跃转变为担心他爱上别的男孩子。 打那以后,她看任何男人都失去了原有的判断能力,无论怎样说服自己,都没办法否认,她看谁都像是在看情敌,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嫉妒和猜忌的心一旦开始跳动,便此生都不会终结了。 不过,这一点,于男人和女人是没有分别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妒。 放在晏飞白身上,这道理依然成立。 虽说黎元淮正说着旁人的坏处,可是总归是说着别的男人,听在晏飞白耳朵里,她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只要听到这些话,他便很自然的顺藤摸瓜,推想到黎元淮曾经把周文彦鲁家山之流放在心上一一细数过优点缺点,就觉得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别小看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了。 「让你这么说,他们俩简直一无是处了。」他淡淡道,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黎元淮听他口气似有不满,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吧看吧,果然是动过心思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懂得吹「枕边风」。 黎元淮靠在晏飞白的枕头上,笑得春风得意。 「那倒也不是啦,不过是配不上你嘛,要是配其他人,可能就没什么问题。」她高高兴兴地说。 第271章 好处 「是吗?」他似乎来了兴致,「配什么人,没有问题呢?」 这问题黎元淮还真的没怎么想过。 「嗯……大概就,谁都行吧,他们两个那么优秀,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呀。尤其是家山,追女孩儿很有一套的。」她想起了鲁家山最近在学校里撩过或者被他撩的小妹妹,都不能以个位数字计算了,真的是红颜祸水,「只要他们表白,就应该没有不成的吧?」 晏飞白唇角的笑渐渐变得有些凉薄。 第251页 「是吗?如果是你呢?你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吗?」 您的送命题已经准备就绪…… 黎元淮虽然不知死期将至,可她向来剑走偏锋,压根儿就没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说的是你啊,是你!你要记住,你已经答应我了,你在试着喜欢女孩子,知不知道?」她着急的重复:「不要再在这些花心大萝蔔上浪费时间了,他们不值得。」 她说完这句话,晏飞白一直闭着的眼睛勐然睁开,发射着清明而严厉的光芒。 她兀自嘟哝:「你要向我学习,眼光高一些,你看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她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顿才接着说:「算了,管他呢,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渣男自有他们的去处,你只要记住,你一定要找个最好的男人,呃……女人!知不知道!」 晏飞白本来都准备撸起袖子狠狠收拾姑娘一顿了,可是没想到,这一番话,又给他说安心了。 片刻后,他重新闭上眼,不耐道:「行了行了,说了让我喜欢女的,又每天拿男人给我选,你是精分吗?」 她恍然,赶紧点点头,「是呢是呢……我错了错了……」 「我要睡了,要不就出去,要不……」他说到这里停下来,也不等她做出选择,就反手一捞,将人拖到怀里来,「跟我睡!」 黎元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到了他怀里。 仰起头,看着他光滑白皙的下颌,然后目光垂下,落在他的喉结上。 啧啧啧。 这个男人,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呀…… 她犹豫了一瞬,便释然了。 心想,反正他大约还是个gay,最多是个双,要想掰直他,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那这样说来,睡一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吗? 抱就抱,反正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况且,还是这么帅的小姐妹儿。 上哪找呀。 她安心的靠了过去。 晏飞白只觉得她光洁的额头慢慢贴在了自己的喉咙处,双臂环着他的腰,极为信任和依赖。 黎元淮很乖顺的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睡吧,我也困了。」她说,「书就……明天再看吧,反正我也考不了状元。不过你可以哎,这样吧,明天开始,我念书给你听……」 说完打了个哈欠,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晏飞白的脖颈处。 他身子一僵。 没多久,黎元淮就真的睡熟了。 反而是原本想要睡个午觉的晏飞白,睡不着了。 他睁开眼,看着怀里的女孩。 良久,温柔的笑了。 罢了罢了,被误会成是龙阳也没什么不好,反而统统都是好处呢。 第272章 吵架 黎元淮演出结束回家时,发现黎伯烧和黎伯焱正在吵架。 在门厅处就能听得真切,整个客厅里都乱闹闹的,有兄妹两个的争吵声,还有黎妈妈和周嫂七嘴八舌的劝着,一口一个「别吵了」,「消消气」。 她站在玄关,听得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赶紧换好了拖鞋,悄悄进门,一探究竟。 一进客厅,便看见黎奶奶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周遭的争吵和劝说,似乎是颇为不满,但又不预备插手去管。 十足的高冷范儿。 目光挪到另一侧,她这才发现二奶奶也来了,正一声不吭的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焦急的看着黎伯焱,好像很不喜欢两个人为了自己吵架。 而黎妈妈和周嫂,一左一右拉开了正闹着别扭的兄妹两个,四个人都是面红耳赤,一身的汗。 这边儿的情况,看着可够激烈的。 旁人都算了,唯独黎伯焱,是不能这样动肝火的。虽然肺和肝不近,可是也不远啊。 黎元淮瞧着,他现在就有些嘴唇发白了。 她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都觉得担心死了,何况是与他面对着面的黎伯烧呢。 黎伯烧被黎妈妈抱在怀里,这会儿也有些后悔。 她也知道,今晚实在有些过头了,原本她也没想要和他吵成这个样子的。所谓争吵,其实也都是话赶话,大家各持己见,谁也不愿意为了对方而妥协,久而久之,就弄成了尴尬的局面。 绝大多数争吵的最后,都是难以收场的结局。 就像现在的黎伯烧,话已经说到了尽头,谁都没了下台的余地,瞧着对方的眼和心都是凉的。 曾经无数个痛不欲生的夜,因为有了黎伯焱的陪伴才有了生的希望,这些回忆,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不復存在了。 而黎元淮的归来,碰巧打断了这种奇怪的局面,让黎伯烧和黎伯焱都得以喘息,都不吵了。 黎妈妈见状,着实松了口气,一左一右捶了两下,兄妹两个一人领到一锤子,公平得很。 而黎妈妈则抹了把汗,赶紧走到黎元淮身边来,如释重负。 「回来啦?」她温柔的摸了摸黎元淮的脸颊。 黎元淮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嗯。」 「饿了吧?」黎妈妈赶紧拉着黎伯烧和黎元淮往餐厅去,边走边说:「来,我给你们热热菜,你们好好吃两口,这半个月没看见你们,怎么都瘦了呢,脸色可真是不好。」 说着,便出了客厅。 第252页 黎妈妈明显只是想找个藉口把兄妹俩的其中一个拉出战场罢了,黎伯烧自己也知道,所以一出了门,就藉口困了,跑上了楼。 黎妈妈看着她的背影,满目都是心疼。 黎元淮抱着黎妈妈的手臂,听见她轻轻嘆了口气。 「这孩子,怎么这个命呢……」 黎元淮一愣,想起了在南港医院时,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的命,怎么会是这样呢? 黎元淮也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不想再让黎伯烧受一丁点儿的苦了,一丁点都不想。 所以,无论二奶奶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第273章 明天开始恢復日更4000+ 黎奶奶最近心脏不太舒服,总听不得吵闹声,平常连黎元淮说话大声一点都要挨批评,更何况是黎伯焱和黎伯烧当着她的面吵架呢。 刚才在屋里坐着,她就觉得十分难受。 要是只是吵架也便罢了,偏偏二奶奶还在那坐着,一副爱子心切的虚伪样子,没得叫人噁心。 她是早就不想在客厅里坐着了,趁着黎元淮回家,也往厨房过来,坐在餐桌旁,陪着她吃饭。 黎元淮一边吃饭,一边听奶奶唉声嘆气的捶着胸口,间或还要陪着骂骂街,也是忙得很。 「哎,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要命,吵了半个多钟头,吵得我脑仁儿疼。」 这可巧了,前几天晏飞白也说脑仁疼,碰巧也是黎家孩子吵的。 看来黎家的孩子,怕是有这个通病了,无论是老是小,总吵得人家不得安生。 「可不是吗。」黎元淮随口回答。 说话间,扭头看着黎奶奶,见她脸色不大好,有点担心。 「奶奶,您还好吧,我看您这两天都好没有精神……」她咬着筷子,担心的说。 黎奶奶的确不是很舒服,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喘不上气,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摇摇头:「我没事儿,老毛病了。我看是乖乖,快要让那个女人给气死了。」 说完,抬起头,看见黎元淮不好好吃饭,而是在吃筷子,不满的拍了她一下。 家教森严的黎家,是不允许吃饭时吃成这个熊样的。 黎元淮已经太久没有被这样约束过,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家教森严的大家闺秀。 她讪笑着低下头,赶紧老老实实往嘴里扒饭。 黎家奶奶喝了口水,又琢磨起客厅里的事情来。 她向来明白事理,自从得知了黎伯烧的事情,就从没有准备送她回去过。她活了这么多年了,心知二奶奶这样的人,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还隐瞒得这样久这样好,就绝没有改邪归正的道理。 坏人作恶,是本能。 一念善恶原无伤大雅,但只问你真心向善还是向恶。 有些人,一心向恶,便无有轮迴。 所以,黎家不差这一个女儿,留在她这儿,就算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肯定是会好好养大,跟自家孩子一样疼爱的,黎元淮有什么,她自然就有什么,只会更多,决不会更少。 将来,顶着黎家的家世背景,任何婆家有说不过去的? 至于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留着黎家的血液,黎家人不在乎。 在黎奶奶心里,对待孩子不好,就是在作孽。 她绝不能做这种孽。 黎元淮见奶奶脸色不好,原有些担心,想再问两句,楼上的黎伯烧忽然大喊了一声:「黎伯焱,你是疯了吗?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我的?竟然让我和她一起住?」 这音量,把黎元淮都吓了一跳,更遑论黎奶奶。老太太吓得立刻捂住了心口,脸都白了。 黎元淮赶紧扔了筷子起身给奶奶顺气,同时沖厨房里喊:「妈,你快来!奶奶不舒服!」 黎妈妈正在刷锅,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下东西跑到老太太房间里去拿药。 第274章 信任和背叛 奶奶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隔三差五就说胸闷,家里人就存了个心眼。 因为对面晏老这个前车之鑑还尚未痊癒,所以别说是黎家,就是放眼整个上清街,但凡是家中有六十岁以上爷爷奶奶的,可都防备着呢。 常言都道病来如山倒,可有权势的人家生病,和穷门小户生病,到底是不一样的。若是没有老首长的命,还得了老首长的病,可真就是要了全家人的老命小命。 所以,人人自危的街坊邻居们,家里都常备着急救药品,生怕哪天病魔就顺着窗口爬上了自己的床。 黎家当然更不能例外了。 一听说老太太情况不好,当下便是一番折腾,周嫂和黎妈妈赶紧伺候着黎奶奶将救心丸含在舌底,为老太太拍背顺气。 黎奶奶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闭着眼深唿吸了两次,终于觉得好受了些。这才睁开眼,拍了拍孙女的手腕,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年纪大了,有个三病两痛的,再正常不过。往后这种事儿可多着呢,慌什么的?」老太太精神好些了,便半开玩笑地安慰着孙女:「放心,我还没看见我孙女成角儿,且死不了。」 这对祖孙向来感情甚笃,这时候黎元淮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晓得跪在奶奶脚边,顶着通红的双眼,好像只受惊的小狗似的,手掌无意识的摩挲着奶奶的膝盖,一声不吭。 黎奶奶心头一热,抬手去摩挲孙女的脸颊。 第253页 楼下这边闹腾着,楼上也一样不消停。 黎伯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追上去的,却始终被黎伯烧关在门外,连门都进不得。 他无法,只得站在黎伯烧房间门口,苦口婆心的劝:「乖乖,我已经说了,到了澳洲,只有我们两个一起住,真的。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房子一定买在你学校旁边,我像以前一样,每天送你上学放学,照顾你生活起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呃……要是还想学表演,我也可以陪你去……总之,我跟你发誓,你的生活里绝对不会有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两个,行吗?」 这可真是一番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道尽了一个老哥哥疼妹的心。可惜的是,他有多迫切,姿态有多低,黎伯烧就有多火大。 她完全不想像,在黎伯焱的心目中,她是多没有心肝呢? 怕是只有心肝脾胃肾都搅和在一起榨成了汁儿,脑浆子也搅成了浆煳,才会选择继续相信一个曾经毫不犹豫将她扔下的人,以及他所说出的承诺吧? 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吗? 如果这种假设真的能够成真,那么今夜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吵翻天了。 因为看得透彻,心才死的彻底。 黎伯烧在自己的房门背后,笑得尤为苍凉。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她只问。 黎伯焱哑然。 是啊,在黎伯烧身上,他的信誉已然破产了。 他的妹妹,他了解。平常千好万好,都只是寻常,投桃报李的事情,她明白,却也定然不会不放在心上。 唯一件触动到她真心的部分,是信任,以及背叛。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歷与寻常孩子不一样,所以黎伯烧所需要的安全感,往往比常人要多一些。因而。她在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的支配之下,所建立起的信任感,也更加深刻。 她曾经毫无保留的信任过他,在她短暂的人生中,超乎一切的,信任过他。 而他,也不得已,亲手摧毁了这份信任。 他嘆了口气,整个人都颓了。轻轻靠在门上,苦涩的笑。 「乖乖,」黎伯焱的声音中充满了和生理病痛无关的痛苦,「我当然不想离开你,一分一秒都不想。我只想看你像淮淮那样,快快乐乐的长大,一辈子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为生计、工作、甚至是家庭发愁。如果你能遇到喜欢的人,就结婚生子,如果遇不到,我就照顾你一辈子,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但人生就是这样,想是一回事,可实际生活又是另一件事了。我没有想过,我谋划了这么久,制定了这么漫长的计划,竟然会在刚刚走了第一步,刚刚送你来凤城的时候,就查出了肺癌,这件事把之后的动作全都打乱了。」 他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心路歷程一一道来,真心实意,没有半丝遗漏。 这回,黎伯烧并没有立刻回应他。 寂静给了他说下去的勇气。 至少,她终于没有再反驳他了,这就是个好兆头。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她带到澳洲去,如果她能同意最好,如果不能,也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毕竟,现在他还是她的监护人,如果他强行带走她,就连黎奶奶也管不了那么多。 只是,他还是希望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了。 他沉了口气,接着说下去:「做手术之前,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按照当时我的情况,医生说过,治癒率不到百分之四十,就是说,每五个和我一样的病人里,至少有三个要因病去世,如果不够走运,我就是那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也许会苟延残喘几个月,也许,就那么死在手术台上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你怎么办?就算我给你足够多的钱,保障得了你之后的生活,可是你跟着我一起,就一定会落在我妈的手里,如果我真的死了,而你又还未成年,那你的人生,就彻底毁了。我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我宁可你恨我,以为我抛弃了你,因此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姑娘,也不想你真的变成了,最惨的姑娘。」 他一字一句,将自己的真心娓娓道来。 黎伯烧安安静静,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黎伯焱杀下心来,就静静地等着,等着她心软的那个时机。 片刻之后,黎伯烧勾唇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为了我筹划好了每一步,甚至是你死后的日子,你都帮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黎伯焱心下一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伯烧冷淡的打断他:「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我是因为手无缚鸡之力才一直被那个疯女人折磨的,是不是?」 第275章 浪漫吗 「黎伯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一直忍受着这些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理智,这种理智让黎伯焱感觉到无比的陌生,「我没手没脚,不会逃吗?面对那样一个女人每分每秒都不停的折磨,我都不会恨吗?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我也贪图享乐,贪图你黎家的富贵,脑子也生了锈,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退一万步说,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就没想过——死吗?」 黎伯焱被她的话深深震撼到,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记得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说过她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你需要孝顺她拯救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无论从道义还是伦理上来讲,我都完全没有这个义务。你都知道这些,还要用你是为我着想这套理论去搪塞我?我为了你,愿意在那个女人身边,愿意在你所谓的』家』里苟延残喘下去,而你却用这样微不足道的理由,来消磨我的感情。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豁出命来也要和她同归于尽的。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第254页 她说到爱字时,黎伯焱唿吸都是一滞。 「我知道,我知道。」他沉着声,虽然在唿吸着,却再没有了生气。 「如果你真的离不开我,为什么不能生活在凤城?我记得你在凤城的那几个月,我们过得非常好。有大伯母在,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的,你为什么不能回来呢?」黎伯烧佯装不解,可实际上,她已经完全能够猜到他将要说出的话了。 黎伯焱已经放弃了说服她,只是下意识的回答着她的话而已。 「你知道的,爸他……我爸,最近这两年一直住在澳洲,几乎不会回国。这次因为我要做手术,他才和妈相处了一段日子。妈真的很开心,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有希望能够改变。」 黎伯烧听到这里,冷笑出声。 「多好啊,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你们既然已经那么快乐了,又何必来找我呢?」 黎伯焱似乎也是很无奈:「我想你啊……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想你啊。 黎伯烧因为这四个字而激动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黎伯焱接着说:「我走了之后,我爸很生气,他们两个自己在家,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妈知道,爸只是为了做给我看,才表现出恩爱的样子的。可是即便是那样,她也觉得开心,不想轻易的放弃。所以,她也跟回国,想让我回去。但是,我真的想你……」 我真的想你。 黎伯烧垂眸,手掌握紧又松开,反覆好几次,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 「想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不是抛弃你,我怕你手术不成功,你会更怪我。」 对于黎伯焱的这种解释,她半个字都不想接受。 「哥,别再说了,我不会再试图为你做任何改变了,你都已经离开我一次了,就……这样吧。」 说完,便跑回了床上,用枕头盖住了脑袋。 她好久没这么叫他,黎伯焱因为这几声难得的「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嘆了口气。 「乖乖,跟我回去,算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最后说。 黎伯焱的语气实在是太可怜了,楼下的黎元淮听了,都直觉不忍心,真想让黎伯烧就这么答应他算了。 她刚送了奶奶回房间,就听见这兄妹两个正在楼上聊着天,她怕打扰到他们,只能站在楼下,扶着楼梯口的扶手,很不厚道地听着墙根儿。 在这个角度,她刚好可以看见还在客厅里坐着的二奶奶。 二奶奶神色极度平静,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与她有关的,只是,不知道这些无关的事情中,包不包括黎伯焱在内。 这一刻,黎元淮忽然很可怜黎伯焱。 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家庭里,父母都有自己的执念,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却因为种种利弊,根本无法与他形如真正兄妹一般相处。 而黎伯烧,也一样可怜。 是夜,黎元淮卧室。 两个姑娘好久没有一起睡了,躺在床上,都觉得有些怀念,不过今天他们两个的心情都不佳。 下午在京剧院,陆鸣和陆渊也吵了一架。 吵架的原因是,陆渊想要报考凤城戏剧学院的导演系。 开学就是高三了,正是所有高考学子最后冲刺的阶段,而陆渊却放着能让他随便挑的热门学校、院系不选,偏偏选了个过去从没有涉足过的导演系,这让陆鸣如何能不急? 然而,急的后果就是,晚上的演出,出了很大的舞台事故。 陆鸣因为心不在焉,把很长一句台词全部唱错,一下子便打乱了原本的节奏。 好在,当时在台上的都是经验十分老道演员,这问题影响不大,不过,却是前所未有的。 黎元淮嘆了口气,轻声说:「今天陆渊和师父也吵架了。」 黎伯烧原本正在想着黎伯焱的事情,正犹豫着,忽然听见陆渊的名字,不由一怔。 「为什么?我们那么和和气气的学霸哥哥也会发脾气吗?那我就平衡了。明天去笑话笑话他。」她笑着说,眼角微微眯起来,在昏黄的床头灯的映衬下,仿佛流光霞彩。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提起陆渊,她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笑容让黎元淮安心,也让她有些担心。 她问:「你们明天要见面?」 黎伯烧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对呀,我答应他要陪他去图书馆。」 黎元淮想了想,又问:「你知道,陆渊要报考导演吗?」 她笑了。 「我知道呀,他说这样就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了,怎么样,浪漫吧?」她的幸福,是显而易见的。 黎元淮点点头,沉声道:「他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吵架。」 她点到即止,黎伯烧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注意力终于集中了起来。 「为什么啊?」 黎元淮没必要跟她解释,以陆渊的成绩,去读导演,实在是不符合家长的期待。因为这种观点,她原本也是不贊成的。 第276章 越解释越煳涂 可是陆渊今天,用那双仿佛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岁的眼睛望着她,又说出了另一个,让她几乎无法辩驳的问题。 他说,陆渊以后学什么专业,想要做什么,他其实并不想过多干涉。他知道他的孩子是个谨慎自律的人,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第255页 可是,如果这种深思熟虑,是来自于他本身想法之外的,那这种谨慎自律还成立吗? 陆鸣从没有去尝试干涉的事情,如果现在由别人去干涉了,到头来,无论成败,这孩子的一生,又应该是由谁来负责呢?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坦白说,这话真的让黎元淮胆战心惊。 不是为了陆渊和陆鸣担心,而是为了黎伯烧。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替别人想问题,这不是自私,而是本能。 黎奶奶对黎元淮是如此,晏妈妈对晏飞白是如此,就连刚刚才在楼下吵过架的黎伯焱和黎伯烧,亦是如此。 很多时候,恐怕连当事人本人都不见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旁人又怎么能对他们的人生指手画脚,夸夸其谈呢? 谁都没办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陆鸣不能,黎伯烧更不能。 可是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黎伯烧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听起来才会舒服一些,才会不让她觉得,黎元淮是在埋怨她。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从陆鸣身上下手了。 她想了想才说:「师父不大喜欢他的选择。」 这种说法实在是过于委婉,所以黎伯烧对此,难免有些不以为然。 也是,父母与子女的这种羁绊,在她身上向来若有似无,又怎么能让她相信,会有父母会全心全意替孩子着想呢? 她实在不愿意也不能理解,一个决定要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经过许许多多人的同意才能执行。 难道是在公司里做项目提案吗? 想就去做,做即合理。 「选什么专业的,不是学霸哥哥的自由吗?他说过了,他爸爸不会管他做什么的。」她并妹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态度依然很阳光。 黎元淮没回答。 片刻过后,黎伯烧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问:「淮淮,你是生我气了吗?」 「不,不是。」黎元淮连连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的喜欢这个,选了也没什么不好,就怕……」 是为了你。 最后几个字,她并没有说出口。 但黎伯烧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再开口时,语气认真了许多。 「淮淮,他是我这辈子里,第一个全心全意只为了我着想的男人,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妥协,而我为了他,也什么都肯做。」她轻声说着他们两个之间的情感纠葛,声音里透着点点甜蜜,「其实,如果他不喜欢我做演员,希望我当个普通学生,上个普通大学,陪着他结婚生子,在背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做出自己的成就,我真的可以二话不说,立马就放弃演员这条路。但他不是啊,他不止一次说过,特别喜欢喜欢我站在镜头后面时的样子,他说我很美。」 她说到最后,眼中的神采无人能及。 黎元淮忍不住拍起了马屁:「你的确很美啊。」 黎伯烧甜甜的笑着,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不,你们的夸奖,不一样的。你是因为喜欢我,觉得我哪哪都好,而他让我觉得,这世界上,他只喜欢我一个。你能明白吗?」 她问对了,黎元淮的确有些听不明白。 正是因为他只喜欢她一个,她不是应该更为他着想啊。 「所以?」 黎伯烧见她不懂,也不急,语速缓慢,将自己最真实的心事娓娓道来:「所以他即便没有做导演的才华,即便不会成功,我也不会让他失败的。因为我觉得,只要他想做,我就应该让他试一试,这是他为了我所做出的努力,就像你愿意救我出南港一样,淮淮,你们喜欢我,才愿意为我付出。我就是要让他觉得他已经为我付出了,而且我很开心也很感激。他不需要知道我也有能力保障他,也不需要知道我的想法其实是:即便他为我如此付出,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原本顺遂的人生。」 有能力保障他? 丝毫不会影响他的人生? 这可是黎妈妈和晏飞白都不敢对她保证的话。 甚至于,就连奶奶,也不能确定她这一生到底会走成什么样子。 这时代瞬息万变,真的会有一个人,能够拍着胸脯保证另一个人的一生吗? 这话听着,可真像是在吹牛。 可是,这种牛从黎伯烧嘴里吹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黎元淮就是那么想去相信。 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此时此刻躺在她身边说着这样的话的黎伯烧,一定能成为她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不明白自己的这种信任感从何而来,不过,却坚定不移。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不会离开?」她嘆了口气,又问。 黎伯烧听到这个问题,却又犯了难。 「坦白说,这个我还真的没想好……」 这说法有些前后矛盾啊…… 黎元淮又被他说煳涂了。 「今天妈……妈妈,跟我道歉了,在你没回来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原原本本的说了她这十几年的罪过。」她说到这里,停下来,似乎是瑟缩了一下,然后看见了黎元淮的表情,接着解释道:「我觉得,她有点认真的。你知道,这些年她都挂着那串佛珠,假装自己是个天底下最善良的妈妈,假装我是她最乖巧的女儿。可是背后的她,却那么可怕。好像是美好都在外表,而骯脏的内心却无人能够超越。今天她过来,肯这么放低自己的姿态,也是难得。也许他愿意把那份善良存在心里了呢?」 第256页 黎元淮好半晌都没说话。 黎伯烧知道她肯定不贊同自己的想法,解释道:「我不是原谅她了,我只是觉得,人都会变的。像我哥,会因为一场大病而离开我,也会因为病好了而回到我身边。那他妈妈,是不是也能,因为哥的病,看透一些事情呢?我不知道……」 第277章 快跑,狼来了 「你可真矛盾。」黎元淮给她说得迷迷煳煳的,气得直去掐她的脸颊,「反正,我是不希望你去澳洲。你可以一直留在凤城啊,隔三差五,让叔叔回来看你就行了,千万不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虽然我舅舅也在澳洲,可是你也知道,那样的地方,地广人稀,真有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反正,我不放心,陆渊肯定也不会放心。」 黎伯烧嘆了口气。 「是啊。不过我哥说,我们可以带着陆渊一起出国,可是,对他,我却连提都不想提。」 「真的?」黎元淮诧异的看着她。 黎伯焱竟然让步成这样了? 「真的。我哥说,他可以负担陆渊学习和生活的一切费用,只要我们能一起过去。」黎伯烧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声音也有了些底气,「你觉得,他会想去吗?还有,陆叔叔会同意吗?」 「呃……这两个问题,得分开来看。」黎元淮认真的思考着,「如果你问我师父,我师父可能会自己出钱送他过去。因为他对陆渊向来很捨得,尤其是出国留学镀金这样的好事儿,他可不会阻拦。不过陆渊就……」 「他会很喜欢的!」黎伯烧坚定的说:「因为是和我在一起啊!」 黎元淮却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你让他离开师父,他会受不了的……」黎元淮直起身,顺手关了灯,「他们两个的关系,大概就跟……你和叔叔差不多吧。师母去世得早,陆渊是师父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我觉得陆渊……大概捨不得把师傅一个人扔在这里。」 房间里陷入漆黑。 伴随着漆黑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同时拿出了手机,在暗室中,轻轻按着。 黎元淮给晏飞白髮去了一声晚安,换来的是晏飞白十分中二的一张自拍。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在等简讯的间隙,黎伯烧忽然喃喃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 同样的选择,如果放在黎元淮身上,她坚信自己是一定不会问晏飞白,他愿不愿意陪她一起去澳洲的。 她自觉自己向来懂事,向来懂得为晏飞白着想,会令他感觉到为难的事情,她是压根儿都不会说出口的。 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是下意识的在帮他做决定。 「不仅仅是在帮他做决定。」晏飞白跑完了整三圈,再次回到黎元淮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喘着说:「这样还会给你姑姑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到时候陆渊稍有不慎,所有的旧帐都会被翻出来,放大来说。你说,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来埋怨他,他得有多冤枉?嗯?」 黎元淮因为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恍然大悟,愣愣的看着他,圆熘熘的眼睛一瞬不转,简直萌翻了。 她任由晏飞白对她的脸蛋搓圆捏扁,嘴里喃喃道:「好像的确是……啊……这样啊……那我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建议她,去问一问陆渊。」 晏飞白直笑话她傻,顺手推了推鼻樑上因为汗水而不断下滑的巨大墨镜。 黎元淮看见他这个动作,轻笑出声。 他直觉这丫头是在笑话他,很不满地问:「你笑什么?又憋什么坏呢?」 「我憋什么坏?我是在笑你,都已经做了手术了,怎么戴眼镜时的习惯还不改?现在是有墨镜给你推一推,以后恢復好了,摘了墨镜没得推了,你怎么办?抠眼珠子吗?」 晏飞白也给她逗笑了,无奈地承认:「这阵子我在家都不带眼镜的,已经很不习惯了,总是去推没有的东西。」 说罢,两个人肩并肩,说说笑笑着往回走。 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晏飞白最是机警,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将黎元淮护在身前,两人同时回过头。 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风尘僕僕却充满了笑意的二奶奶。 晏飞白去年听她说二奶奶就听得多,可是真人也是最近才见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他见了二奶奶,总是下意识的戒备着。 仿佛一见她这人就讨厌,没有原因。 黎元淮和她说话时,情绪也是淡淡的。 「奶奶,过来玩吗?」 二奶奶笑得和气,「是呢,过来看看伯焱。谁让这小子有了妹妹就不顾娘了,我不过来,怕是以后都见不到自己儿子了。再说了,他这身子也不好,我怎么都得过来看一看。」 这话听着,可真别扭。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彼此熟悉的疏离感。 黎元淮露出了格式化的微笑:「啊,奶奶正做饭呢,您过去吧。」 二奶奶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满。 「啊,你不回去?」她问。 黎元淮顾左右而编瞎话:「我……还得跑一圈呢,早上要晨练啊。」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机灵劲儿,能在一瞬间就想出这么贴合实际的谎话。 第257页 二奶奶显然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哦,那你跑吧,我先进去了。」她说着,转身往家里去了。 黎元淮站在她身后,很不客气地做着鬼脸。 不想,她又忽然回过头来。 好在晏飞白机灵,赶紧遮住了她的脸颊,假装在帮她弄头髮…… 她一愣,望着晏飞白近在咫尺的俊颜,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二奶奶的声音隔着晏飞白的手掌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对了,乖乖有没有说,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澳洲?」 黎元淮拨开晏飞白的手,扭头看过去。 二奶奶提问时的表情,当真十分的纯善,仿佛真的很期待黎伯烧能够同意一般。 黎元淮的语气比刚刚更冷了。 「我不知道,我们不讨论这个。」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又补充了一句:「呃……这种都是小事,就算她以后想去玩,也可以去我舅舅那的,不急。」 二奶奶的神色一僵。 「哦,这样啊。」 说完,真的转身离开了。 黎元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壹号院门口,简直不想回家了。 不过跟她的厌烦比起来,还有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黎元淮赶紧掏出手机,给黎伯烧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跑就赶紧跑,狼来了。 第278章 我跟你们回去 听着声音,黎伯烧大概是还没起床,听见她的话,只是闷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 黎元淮笑了,扭头对晏飞白说:「我姑还没起呢。」 晏飞白推着姑娘跑了两步,她忽然站定在原地,整个身子忽然往后靠。 晏飞白眼睛一亮,立刻张开怀抱,将人抱了个满怀。 「啊……」 黎元淮吓了一跳,以为他松了手,吓得闭起了眼睛。可片刻过后,她便装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晏飞白从背后抱着她,双臂环在她肩膀处,紧紧的抱了抱,随后,立刻放开。 这个拥抱快到黎元淮都回不过神来,他已经扶着她站好,然后坏笑着欣赏她处处透着无奈的怒火。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捶他胸口。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若干年后会产生一个专属名词来形容这个娇嗔的举动——「小拳拳捶你胸口」。 黎元淮只知道,这个晏飞白真的是太坏太坏了,真应该让晏爷爷用鞭子狠狠的抽他一顿…… 「我怎么了?」晏飞白还委屈呢,「是你自己说的,还想跑一圈呢,我怕你累着推着你跑,我还不对了?」 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 黎元淮被他噎住,咬牙切齿了好半天。 「行,晏飞白,你现在厉害了是不是?」她撇撇嘴,在他面前傲娇的转过身,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成,你今天拆我的台,留神我明天也拆你的台。」 说着,一扬脖子,趾高气昂的往回走,压根儿不准备理晏飞白了。 晏飞白憋着笑,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面对姑娘的怒火,立刻认怂:「别呀角儿,咱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因为三两句话就闹掰了,多不值当啊……」 黎元淮压根儿就不理他,一个人怒气沖沖的回到家。 按照她平常对黎伯烧的了解,本来还以为这姑娘大概还有时候能起呢。不料,回去时,黎伯烧已经收拾妥当,正端坐在餐桌旁,和二奶奶说着话。 二奶奶的确是放低了姿态,始终眉飞色舞,态度尤其谦卑。 反观黎伯烧,却一直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 二奶奶想去握黎伯烧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二奶奶也不恼,反而更加的谦卑起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乖乖,以前是妈妈做错了。你也知道,妈妈没什么文化,长得也不好看,听说你爸爸过去追你妈妈,又在你妈妈死了之后保养了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你,我当然难受了。你不知道,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是真的嫉妒你亲生母亲,不管你是不是你爸爸的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仇人的孩子,我也想对你好,可是……我控制不住啊……所以才对你那样的。妈妈保证,现在我都想明白了。你是好孩子,你和伯焱以后都是我最好最好的孩子,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待你的,你就答应他,跟我们一起去澳洲,然后看我以后的表现,行吗?」 二奶奶苦口婆心的,又是忏悔又是规劝,这一番话言辞恳切,除了还没起床的黎伯焱没有听见之外,家里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却都,默不作声。 黎伯烧原本也没想要回应她的,只是二奶奶一直扯着她,她就是想无视也没办法,只好随口答应:「哦。」 这回答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和二奶奶的滔滔不绝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二奶奶听了,脸色一僵,好半晌都没说话。 刚巧这时候黎妈妈端了粥碗出来,她一过来,场面才没有那么尴尬了。 黎妈妈放下东西,见黎元淮靠着餐厅门口站着,也不进门,便喊她进来吃饭。 「淮淮快过来吃饭啊,一会儿妈妈带你和姑姑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再吃点好吃的,怎么样?」她说着,低头看了眼黎伯烧,笑得温柔和善。 黎伯烧抿唇轻笑,很高兴地点点头。 「好。」她主动答应着,态度和刚刚对着二奶奶时,相去甚远。 第258页 黎元淮见她心情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也坐了过去,黎伯烧主动起身,给她盛了碗粥。 「要糖吗?」她不许她拿滚烫的粥碗,坚持把粥碗放在她面前,又拿起了糖罐,笑着问。 黎元淮摇头,笑了笑。 「不了。」 黎伯烧耸耸肩:「刚好,我也不想吃太甜的,发胖。」 这姑侄两个说着,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话题不是一般的多。反观刚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二奶奶,却好像忽然被人毒哑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黎伯烧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黎奶奶和黎妈妈终于都上桌了之后,黎伯烧先是抬头看了众人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二奶奶身上,清了清嗓子,仿佛有话要说。 二奶奶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讷讷的看着她。 黎元淮猜想她应该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了,当下,真觉得松了口气。 不出她所料,黎伯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转过头看着二奶奶的眼睛,一字一顿轻声说:「我跟你们回去。」 她的话音未落,黎元淮的碗就哐当一声掉在餐桌上,咕噜咕噜绕了一圈。 啪唧—— 咔嚓—— 碎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为接下来尴尬的局面拉开了序幕。 要换了寻常时候,黎奶奶看见她这么冒冒失失,定然是要说她没规矩没礼貌的,可今天老人家的注意力可完全不在什么规矩不规矩上了。 黎元淮能感觉到,老太太的怒火正在迅速积蓄,并且非常迅速的达到了一个爆发临界点。 反观,刚刚起床,正捂着胸口哀嚎着,磨磨蹭蹭下楼来吃早餐的黎伯焱听见这句话时,那种惊喜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与黎奶奶的怒火简直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黎伯焱听到了这个消息,差点一激动,就那么跪在了餐厅门口。 这时候的他,既不捂胸口也不柔弱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黎伯烧身边去,跪在那堆碎瓦片旁边,捧着她的脸就是一顿勐揉勐搓。 黎伯烧任他搓圆捏扁,良久,淡淡的笑了。 第279章 危险的前兆 饭后,黎元淮把黎伯烧扯上楼,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她将黎伯烧塞在自己经常坐着写作业的那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斥责道:「你是疯了吗?」 黎伯烧抿唇,顺手帮她整理这桌子上的剧本,避重就轻:「哎,你们不是有个特有名的角儿,叫什么来着,什么蝶的,他不是说过吗?不疯魔不成活。」 黎元淮白眼翻到天上去,真的没办法冷静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回去了,我再想把你弄回来就难了,到时候,她要是再发疯,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你又该怎么办?」 黎伯烧搓弄着黎元淮的英文书,愧疚感渐渐爬上了她的心,她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伤到黎元淮,甚至是黎奶奶和黎妈妈的心。 可是…… 「淮淮你别生气,我是有原因的。」她低着头,轻声说:「其实昨晚我就已经跟陆渊说了,说哥哥想让我跟他一起过去生活。我之前的经歷他都知道,他也建议我过去,而且已经和他爸爸商量过了。陆叔叔答应让我们一起去澳洲了。」 黎元淮彻底傻眼了。 「什么?」 陆鸣真的同意了? 黎伯烧怕她不相信,掏出手机来翻着简讯给她看:「你看,是真的,昨晚,你跟晏飞白说晚安的时候,我觉得闲着无聊,又睡不着,就跟他说了。」 黎元淮的一腔怒火虽然并未消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结果,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了。 退一万步说。 对黎伯烧来说,黎伯焱是哥哥,陆渊是男朋友,如果发展得不错,甚至有可能变成她的丈夫…… 在法律上,这可都是最亲近的直系亲属啊。 而她和黎奶奶呢? 真的有资格去影响黎伯烧的决定吗? 在这一刻,她动摇了。 「你……真的决定了?」她犹豫着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再一次提醒他:「如果出了国,可就……」 「嗯。」黎伯烧轻轻应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黎元淮心中有一万多句妈卖批知道绝对不应该讲,所以,千言万语彙成一句:「我真的是……够了。」 黎伯烧握着她的手,良久,轻声说:「淮淮,谢谢你,真的,谢谢。」 黎伯烧也是在决定要去澳洲之后,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很捨不得黎元淮和黎家人的。 原本她想着,反正办理移民手续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好好和黎家人交流一下感情。却不想,黎伯焱仿佛怕她后悔一样,恨不得压缩再压缩,整天催着人赶紧办理黎伯烧的移民手续和陆渊的留学手续。 黎伯烧的手续还好说,并不十分繁琐,难就难在陆渊这儿,还要申请学校,又要过去面试,麻烦的要命。 黎伯焱原本并不想陪他去澳洲面试的,可是那边的学校实在是太严格了,他实在是不放心,便只得跟着陆渊一起回去一趟。 他们走的那天,黎伯烧刚巧收到了上一部戏的片酬,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觉得心潮澎湃。 拿到了片酬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要提给自己买什么纪念品,而是想要替黎元淮和黎家人买。 第259页 来到凤城之后,黎家人对她的好,绝对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可是她想要表达自己的细腻,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也是很可悲了。 可怜了黎元淮,陪着黎伯烧去买了一大堆的礼物不说,为求保密,她还不让司机跟着,结果因为堵车,离上清街还有一个红绿灯时,她们就下了车。 两个姑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迎着落日夕阳,走了回家。 她们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遇上的那群人。 起初,她们并没有发觉,自己遇上的人,会和危险两个字划上等号,他们满脑子只想着,要是能有人替她们把东西拎回家就好了。 黎元淮甚至还犹豫了一瞬,想着要不要给晏飞白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她。 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虽然,这个决定在之后的二十分钟之内就被证明了是她一生之中错的最可怕的几个决定之一,而晏飞白,也因为不理解她的想法,而强迫她将九个电话快捷键都设置成了他的电话,但当下,她对未来一无所知。 她只是随意的扫了那个过来问路的男人一眼,间他穿着考究,乍一看上去好像是个正经的上班族似的,甚至于,还带着一副眼镜,便没有在意。 黎伯烧最近心情都不错,尤其是下午毫不犹豫的买买买之后,心情更是好到了极点,所以当下便提着购物袋,高高兴兴的给他指路,整个人都透着股子兴奋。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之内,她以为她陷入了最美好的幸福当中。 她喜欢的男孩子选择了和她差不多的专业,并且为了与她一起生活,决定漂洋过海到那个遥远的国度去。而她哥哥,也终于决定,将余生所有的爱,奉献给她。 一切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去发展着。 这样想来,明年的成人礼,也未免过于隆重了吧? 她好像已经得到了此生最想要的所有东西啊。 有个爱她比爱自己还多的哥哥,还有个为了她愿意付出一切的男朋友,还有个挚友一般的小侄女,她这一生,夫復何求? 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乱她的心情和脚步了。 「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南,过了红绿灯右转,然后再走个几十米吧,就看到了,很好找的。」她笑着说:「对了,你开车吗?那边没有停车位的。」 那男人挠了挠头,犹豫着问:「那我能把车停在这吗?」 他似乎是南港人,说话时带着些口音,黎伯烧听了觉得很亲切,便看向黎元淮。 她正帮黎伯烧提着东西,随口说:「这儿不让外来车辆进入,要不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那男人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那个……我是外地来的,那你们能告诉我,哪里能停车吗?」 黎伯烧正犹豫着,忽然听见身后有鸣笛的声音,便赶紧让开马路。 第280章 失踪 他们刚刚站到人行道上,一辆计程车就停在了他们眼前。 几人很自然的看着车里的人。 巧的是,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温慕卿。 温慕卿一抬头,忽然看见黎元淮黎伯烧两个站在车子外头,那一瞬间的神情非常的复杂。 黎伯烧和黎元淮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那。 随后,温慕卿还是下了车,提着两包甜品,走了也过来。 「这么巧。」她笑着说。 黎伯烧扫了她一眼,破天荒地笑了笑。 「是啊,这么巧。你怎么过来了?」 黎元淮看着她,忍不住在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不就是电视里说的,一笑泯恩仇的典型案例吗? 要知道,上一次她们在上清街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可是巴掌辱骂齐飞的,闹得整个壹号院都不得安宁。 想不到这一回,两人竟然也能安心放下成见,好好地相处了。 「我和鲁家山约好了,在他家里看电影。」温慕卿晃了晃手里的装着甜品的袋子,回答她,言语间,下意识的躲避着黎伯烧的目光。 黎元淮看得出,在上清街看见黎伯烧,好像让温慕卿有些胆怯。 也许她也明白了,自己曾做过那样的蠢事儿,实在是有些登不得台面。 一年过去了,他们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那个眼镜男来回看看几个姑娘,面露难色,忍不住提醒道:「不知道,我能进去停车吗?」 他不说乎,黎元淮等人都要忘记他的存在了,黎伯烧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拎着这么多东西呢,更是着急回去,便随口说:「你进去吧,就说是黎家的客人就好。」 那男人赶紧千恩万谢的去了。 剩下三人一起往回走,边走边聊着天。 温慕卿怯生生的,不多言多语,和以前也大不相同了。 此时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辆面包车里,四双如死神一般的眼睛,正死死的凝固在黎伯烧的身后,仿佛催了毒的刀子一样。 17点28分,晏飞白忽然从家里冲出来,直奔对面的黎家过去。 客厅里看电视的晏怀素被他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在他身后不停的骂:「神经病啊你?你跑什么?」 可话音还未了,晏飞白已经冲进了黎家大门了。 晏怀素心觉不对,赶紧往晏老的房间里去。 第260页 而黎家的客厅里,气氛变得阴沉沉的,众人围在黎奶奶身边,听着黎奶奶打电话。 「好的,您尽快,我先谢谢您了。」 「好,好,受累。」 简单的几句话,语气平和,态度平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老太太抬起头,看向浑身都在颤抖的黎妈妈,轻声说:「孩子电话还打得通吗?」 黎妈妈摇头的瞬间,眼泪愀然滑落。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联繫不上了,这可不是个好事儿。 黎奶奶抬头看向喘着粗气的晏飞白,淡定的神情不改。 「你再说一次,刚刚她打电话时说了什么。」 晏飞白沉了口气,因为出来的着急,并没有来得及戴上墨镜,现在两只眼睛疼得发红,并且下一秒便稳定下来。 刚刚晏飞白刚要下楼吃饭,屋里的电话就响了,他原本以为,这个时间里给他打电话的,肯定是张奇峰那厮,琢磨着找他出去吃饭出去嗨,他想想就烦,根本不想接的。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己房间的方向,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电话他必须接。 然后,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 事实证明,上楼接这个电话,是他此生之中,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很难想像,如果他没有接到黎元淮的电话,那可能,至少一两个小时才能发现黎元淮的失踪,到那时,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了。 他完全不能想像,没有黎元淮的日子,他到底应该怎么过。 他都要急疯了。 她似乎是在一片混乱中打给他的,并且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救我。 晏飞白在那个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对着电话不断地问你在哪。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声声忙音。 他大脑一片空白,发了疯似的,只打电话通知了黎奶奶。 好在黎奶奶动作也快,他挂断电话,不过几分钟,她就已经安排好了。 晏飞白艰难的重复了一次,上前,跪在哪里奶奶身边,问:「奶奶,需要我做什么?」 与此同时,被晏老派过来询问情况的晏怀素,也跟了过来。 刚走到门口,便嚷嚷着:「哟,这是怎么了?全都跟这儿坐着干嘛啊?」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她撇撇嘴,只好去问晏飞白:「怎么了你?就这么着急见你小媳妇儿?不吃饭了?你媳妇儿人呢?跑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晏怀素从小就张扬跋扈,早些年顺风顺水时如此,如今虎落平阳,更是如此。 当下,眉眼一厉,就要发飙。 不料,电话忽然响起,晏飞白听见了立刻按下免提键,对着刚说了个「你」字晏怀素说了声:「嘘——」 随后抬起头,焦急的看向黎奶奶。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老首长,我已经查过了,人最后是出现在上清街的,在街口和一个面包车主聊了会儿,然后放了那人进去。我们问过了,那人就个是问路的,车也一直没走。我的人现在去他去的酒店和上清街排查。您暂时不必担心,既然发现的这么早,多半他们还来不及做什么。如果是求财,一时半刻就更不会伤人了,您安心等等,我们应该能追踪到他们。」 黎奶奶一时间没说话。 晏飞白心里着急,抢先问道:「这期间出入所有车辆都找过了吗?包括出入人员登记?」 那人顿了顿,似乎是在推测说话的孩子会是谁,随后才说:「已经找过了,不过根据我们的经验,蓄谋作案的人不见得是今天才把车停进来的,况且光是这一个小时内出入车辆就这么多,一辆辆排查也需要时间。」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是困难,也请您尽快排查。」晏飞白不由分说,冷冷道。 第281章 大黑背 在场的人都是看着晏飞白和黎元淮长大的,谁都没见过温润如玉的晏家大少爷露出过这样冷决的一面,一时间都有些吃惊。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事急从权,即便是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尤其是晏怀素,这才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二话没说,赶紧回去给老爷子报信儿去了。 黎奶奶看着晏飞白的神情,久久没有言语。 电话里头的人听出了晏飞白是个孩子,并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寻着黎奶奶:「老首长?」 晏飞白皱眉,别过头不说话了。 黎奶奶将目光移回电话上,沉声说:「你的意思是,你人手不够,所以干不了活儿是不是?那好,你说你要多少人,我就给你多少人,就算我没有那个权力,晏老也会卖我这个面子的。他孙子就在这儿,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你到底需要多少人,最快多久能找到我孙女。」 黎奶奶虽然年岁大了,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四平八稳,丝毫没有垂垂老矣的煳涂之态。 她这么一说,那人才明白了,刚刚说话的男孩子到底是谁,如此,停顿了片刻,只得说:「不不不,怎么用劳烦您老人家和晏老,我现在立刻让人查,十分钟之内,肯定给您答覆。」 说罢,不等黎奶奶回答,就又挂断了电话。 第261页 室内恢復了短暂的寂静。 晏飞白刚刚听说黎元淮就是在上清街里遇险的,此时此刻更是如坐针毡,恨不能把整个上清街翻过来找人才好。 他这么想着,更是觉得无法就坐在这里干等,便转头对黎奶奶说:「奶奶,我去保卫科看看监控,有消息我通知您。」 说罢,站起身,就要出门。 黎奶奶赶紧点头,「好好好,快去,孩子。」 晏飞白腿长,步子迈得大,几步就跨出了门,刚要开始跑,黎妈妈便也跟了上来,着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熘小跑到了保卫科,只有几个值班的在,一见他们进门,便说:「科长正在路上,所有的监控探头我们都在排查了。公安局打电话,说要来取监控。」 很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黎妈妈点点头,看向晏飞白。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她觉得相信晏飞白的决定,就准是没错的,虽然她年长了晏飞白二十几岁。 晏飞白刚刚一路跑过来,眼睛不断的流着泪,红的想要滴出血来一样。 黎妈妈递给他一块手帕,他便擦擦眼泪,看着数十台监控视频显示其。 现在这个时间,如果等着他们过来取视频,拿回警局,一来一回间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况且那些警察并不了解上清街,想来也要增加不少难度。 也许有些很有用的线索,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还不如他自己看算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子屏幕了,乍一看还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眼睛刺痛,不断流着眼泪。可他却无所谓一样,看着数十台显示器,果断的说:「从她们进来开始播放,四倍速。」 保卫科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况且,还有黎妈妈陪着他一起过来,当下便按照他说的,开始四倍速播放视频。 晏飞白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按照黎元淮平常经常走的路线去看,可是到四号院探头和五号院的探头之间,忽然就不见了人。 这里距离黎家,显然还有一段距离。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那个区域里,所有监控死角的位置。 片刻后,他沉声说: 「重来。」 保卫员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那辆面包车倒是一进门就拐进了停车区,似乎并没有停留。 停车场的监控一直看得到那辆车,除了车主,并没有人下车。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辆车真的是一辆问路车,没有任何的嫌疑。 这个可能,晏飞白显然是不能信服的。 那么,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重来。」他再一次说道。 找人。 那辆车如果有事,那么一定会有人半路从车里下来,而且要动作迅速。 要找身手不错的人。 晏飞白再一次自习的看着停车场外面的两个相邻探头。 果然。 他目露精光,在十号院门口的监控找到了四个男人。 那些人都带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出容貌来,不过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 晏飞白反覆看着这部分监控,找寻着能够找出他们身份的漏洞。 他一边找一边想,那会是谁的车呢? 或者说,那会是谁的人呢? 他正想着,忽然注意到,在六号院门口,一个男人忽然朝地上吐了口什么。 他勐然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 黎妈妈被那些快速略过的画面折磨得头晕脑胀,却还是坚持寻找着自己女儿的身影,冷不防听见他有发现,赶紧上前来问:「怎么了?是什么?找到人了?」 他摇摇头,换来了黎妈妈无比失望的眼神。 「不过有别的发现了。」他说着,转向几个保卫员,问道:「这一周之内的所有陌生车辆都有记录吗?」 保卫员立刻回答:「有的,本年度所有的车辆记录和人员登记都已经准备好,准备交给警方。」 「好,我知道了。」他说。 正想着要怎么查这件事,黎奶奶就来电话了。 「飞白,说是有辆送货的车,刚出去,正往省道开,我现在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晏飞白刚想回答,可是看到监控定格的画面,又迟疑了一瞬。 「奶奶,您先过去,我再看看。」他最终还是说。 黎奶奶只说了声好就匆匆挂了电话。 时间不等人,他们两个都明白。 晏飞白努力回忆着自己最为熟悉的,上清街的情况,然后,忽然灵光一现,迅速跑出门。 黎妈妈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上清街一共十二个院子,因为前几个院子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所以布防最是严密,几乎没有监控死角,应该不可能藏人或者藏车。 他一边想着,一边跑向了十二号院的李爷爷家。 老李头见他时,他还在一百米开外,等他把狗牵出来,这人已经在眼前了。 第282章 受伤 老李头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他:「你跑什么啊?啥事儿这么着急?」 晏飞白喘着粗气,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指着那条狗,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想让他帮我找个人,行吗爷爷?」 话音未落,回过神来的黎妈妈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拿黎元淮的衣服了。 第262页 晏飞白听见了,头也不回地说:「让他们拿着衣服去四号院门口。」 说完,就拉着李老头的大黑背出发了。 这只大黑背叫黑子,从小到大,震慑住了他们每一个孩子,谁都怕他、畏惧他,生怕哪天被他逮住了,咬上一口,说不准就没命了。 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被黑子咬伤,并不一定就会没命,被人咬伤,才真正的会让人没命。 亦如现在。 黑子果然没让他失望,他对上清街的了解程度,要超出这条街上的任何一位居民。 他几乎立刻就找到了那坨刚刚出现在上清街上的槟榔残渣,之后,对着那块槟郎残渣只闻了两秒钟,便顺着四号院过了马路,拐进了五号院了七号院中间的小小胡同里。 在两栋楼之间的空地里,躺着一个瘦小白净的人,穿着素白的运动外套,躺在夜色当中,仿若蜉蝣。 晏飞白老远就看见黎元淮趴在地上,早已经人事不知。 周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唿吸都要停止了,立刻松了狗绳,飞奔过去。 他跪在她身边,连唿吸都是紧张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便了她身上的每一寸骨骼肌理,以判断她是否受伤。 还好还好,不见有重伤,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弯腰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再无其他想法。 抱紧她的那一刻,他觉得浑身都在疼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能维持正常的唿吸。 「淮淮,淮淮——」 黎妈妈也跟了过来,跪在他们身边,叠声叫着女儿的名字,并且伸出手去掐她人中。 几秒钟过去了,黎元淮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黎妈妈有些纳闷,看着晏飞白,有些慌了。 「飞白,她这是怎么了?是被人迷晕了?」她不解地问。 而晏飞白抱着黎元淮后脑的手忽然间僵住了。 夜色如墨,这个没有路灯照明的地方,除了能看见黎元淮白色的外套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所以,起初,晏飞白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可是当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流到袖子里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黎元淮的异样。 他立刻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了黎妈妈的手腕。 黎妈妈给他吓了一跳,只听见他冰冷的一句:「阿姨,叫救护车。」 黎妈妈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颓了。 黎元淮醒来之后,顶着一头的绷带,很是迷茫了一阵子。 她看着窗外的艷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而后,神色渐渐清明起来。 晏飞白很快就发现她清醒了过来,手指缠绕上来,与她十指相扣。 微凉的温度触及到她心中最恐怖的部分回忆,她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慌张地问:「我姑姑和温慕卿呢!」 而今已然天色大亮,距离她们被绑架已经过去了至少半天了,她完全不知道,她们两个有没有被救出来。 「别担心,淮淮。」晏飞白起身,先是给她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然后将吸管的一头餵给她。 黎元淮哪里还顾得上喝水?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一双眼中充满了急切。 晏飞白深感无奈,摸了摸她头上的纱布,只得先放下水杯,不断的安慰着她:「你放心吧,所有人都没有事。温慕卿和姑姑,都没事,谁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保证。所以,你别慌,相信我,除了你之外,谁都没负伤。」 他说的很巧妙。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没有负伤。 的确,除了黎元淮,谁都没有被人用石头砸在后脑上,把脑袋砸开了花。 并且,经他一提醒,黎元淮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头晕脑胀的。 她摸了摸脑袋,迷迷煳煳的感受着,觉得自己大概被包成了印度阿三了。 可是……这不是重点。 「到底怎么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是谁动的手?他们把姑姑怎么了?」 即便眼飞白已经说明了,没有人受伤,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担心。 她总觉得晏飞白有什么事情没告诉她,或者,是不想告诉她。 晏飞白听到她的问题,沉吟片刻。 原本,他是真的不想告诉她实情的。 黎奶奶昨夜临走之前都已经说了,没必要的事情,不必要现在就告诉她,对于她来说,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知道,就算是说出了实情,也只是徒增她的烦恼和恐惧罢了。 可是她不断的摇着他的手,那着急的神色已经溢于言表,他见了,实在是不忍心对她撒谎。 「还有,奶奶呢?妈妈呢?」黎元淮环顾四周,发现病房里只有晏飞白一个人,也觉得奇怪。 正常来说,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黎奶奶和黎妈妈不可能不在医院陪着她的。 除非…… 除非是家里还有更大的事情,需要她们两个亲自去处理。 想到这里,她几乎着急的想起身。 这一番剧烈的动作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他差点回不过神。 「别动!」 晏飞白髮现了她的意图,赶紧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按回床上去。 第263页 黎元淮的脑袋轻轻撞在枕头上,疼得汗都下来了。 晏飞白心疼坏了。 「你听话,别动,你脑袋缝了七针,还有点轻微脑震盪,不能移动。我拜託你乖乖的,别再添乱了。」他说着,帮她盖好了被子,把人裹得像个蚕蛹一样,随后才接着说:「你别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黎元淮听见他的话,赶紧问道:「我奶奶呢?」 「奶奶回家,去处理姑姑的事情了,这个时间……应该就快回来了。」晏飞白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那姑姑怎么样了?」她急切地追问。 晏飞白转回来,神色忽然变得无比清明。 第283章 入院 在这里守了一夜的他,原本满面疲惫之色,可这会儿,疲劳好像都褪去了,他变得非常的清明。 「姑姑……根据她昨晚被救出来时的表现,我断定她没什么,说实话,我担心的是温慕卿。」晏飞白皱着眉说。 黎元淮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晏飞白触碰着她头上的绷带。 「想抓你们的那些人,是贩卖人体器官的惯犯,被通缉好久了。按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在上清街这样的地方,全凤城也在找不出一个地方,比上清街里的军人更多的。他们会选在这,一是因为,他们早就盯上姑姑了,而是因为,这一场犯罪一定是有幕后黑手的,至于幕后黑手是谁,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和奶奶都有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应该……八九不离十。」 晏飞白语气平缓,明明是说着惊心动魄的事情,可是面上却波澜不惊。 「人体……器官?」黎元淮只是听到这个词彙,便觉得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她抿着唇,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忽然被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晏飞白实在是有些心疼她。 「淮淮,还要听吗?」他皱眉问,语气已经很不贊同。 可是…… 果不其然,黎元淮还是点了点头。 他只好接着说下去。 「昨天,我借了你的电话,知道你有危险,就立刻出来找你。然后,就在你晕倒的地方找到你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在那儿,她们两个却都被带走了。」他轻声说,看见黎元淮越发惊恐的脸色,才安慰道:「还好你打了电话给我,她们两个的车也很快被追到了,那些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只是……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黎元淮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下来,松了口气。 「好,好。」她终于放松,平稳的躺在了枕头上。 晏飞白摸摸她的脸颊,万分疼爱。 「那……当时是怎么回事,想对我说说吗?」他餵她喝了口水,问道。 黎元淮想了想,点点头,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我们进来之后,还没到家,就发现有人一直跟着我们,我想提醒她们两个快点走,刚好看见那几个人拿着手帕出来,那上面应该是有什么药之类的,她们两个完全没防备,都被迷晕了。」她说到这里,不由得面露愧疚之色,「我……因为身上有些功夫,认识我的人又多,他们怕动静闹大了,就一个都带不走了,就干脆想……」 她说到这里,也不再往下说了。 晏飞白痴痴地望着她,不自觉的接上去:「想杀了你?」 黎元淮想起那人当时的表情,忍不住闭起了眼。 晏飞白见状,急忙说:「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他轻轻拍着黎元淮的肩膀,满是心疼的说。 黎元淮点点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没多久,便安稳的睡了。 晏飞白始终靠在床边,回握着她,一步都不曾挪动。 他轻轻揉着太阳穴,仔细地想着这些事情。 这一次,黎家为了找人,几乎调动了整个凤城警界、军界所有人脉,不管不顾的做法,早已经惊动了上面。 晏老爷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到底是生气他的冲动的。 如今晏家的势力大不如前,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极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理性些,这事情,晏飞白实在是不应该抛头露面。 可是,事情俨然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了,他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何况,他还没有后悔呢? 罢了,反正还有一年,他就要去读军校了。 这些事,容后再想就好。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黎伯烧被绑架的事情。 这件事,明显就是冲着黎伯烧来的。 当时黎奶奶带着人追上去,还没来得及发生任何事。 倒不是他们赶到的多及时,而是那帮匪类实在是太过猖獗,竟然觉得两个姑娘模样不错,动起了歪心思,对着两个姑娘上下其手着。 黎伯烧当时还没有醒来,并不知晓。 不过温慕卿确实是吓坏了。 她是亲眼看着她们扒光了自己的衣服的。 一群男人对她上下其手,本身已经令人感到恐惧,何况这样的狼狈样子还被黎奶奶看见了,她怎么能受的了。 晏飞白当然能够体会到温慕卿的难堪,所以他才说,最担心的,其实是她。 而他最感激的,是那个在匪徒面前最不起眼的黎元淮,那个身上有功夫,可以保护自己的黎元淮,那个被他们嫌弃麻烦,给打晕仍在那的黎元淮。 第264页 黎奶奶到医院时,晏飞白趴在黎元淮的床脚,也睡着了。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无比安心。 看见奶奶过来,她立刻报以甜甜的微笑。 黎奶奶靠在门边,眨了眨眼。 然后,在黎元淮惊讶的目光中,忽然吐出了一口深红的鲜血,一弯腰,倒在地上了。 黎元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奶奶小心!」 黎奶奶清醒过来时,看见床边有两个小脑袋。 一个黑髮,一个白头。 老人家即便满身疲惫,见到这两个两个头靠着头的人,也不禁笑了。 可真好啊,全部都没事儿。 黎妈妈拿着晚餐进门,一见老太太醒了,急忙绕到另一侧去,低声询问:「妈,你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摇摇头:「没事儿,本来,这阵子都觉得不舒服,都吐出来了,反而觉得好多了,顺畅了。」 黎妈妈眼眶发红,把手里的食盒打开,盛了碗粥。 「妈,您现在吃不了东西,我一会儿弄点水给你润润唇。」 她说着,把趴在床边的两个孩子叫了起来。 「来,飞白,淮淮,起来吃点东西。」 黎妈妈的声音温柔,叫了好几次,那两个人才幽幽转醒。 「嗯?」黎元淮扶着脑袋,忍着一阵阵的眩晕,下意识的看着李奶奶。 见黎奶奶醒了,顿时喜形于色。 「奶奶,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刚刚吐了一大口血,我差点吓死了奶奶……啊……」她说着说着,忽然大哭起来。 第284章 要你个肺 黎奶奶抬起手来,黎元淮立刻握上去,将黎奶奶的手贴在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旁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黎奶奶是迭声地劝:「哦呦,行了行了,快别哭了,哭坏了嗓子,以后你师父可不要你了……」 老太太一说完,黎妈妈和晏飞白都顿了顿,眼中有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黎元淮却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妥,还是哭个没完。 黎妈妈见状又打开了另一个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赶紧给晏飞白使了个眼色。 「来,你们两个都过来吃饭吧。」 黎元淮明明听见了妈妈的话,却始终不肯动弹,只看着奶奶。 黎奶奶只得嘆了口气,也说道:「去吧去吧,我也懒得说话,你们去吃饭,我缓口气儿。」 黎元淮这才顺着晏飞白,任由他拉起自己,到餐桌旁边去坐着。 晏飞白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把勺子递给她。 黎妈妈看着两个孩子,温和的笑着。赶紧将碗筷都摆好,自家女儿喝粥,未来女婿吃饭。 见着这俩人从昨天开始就始终靠在一起,就像分不开似的,心中也不无感慨。 原本,她也和婆婆、丈夫一样,觉得晏家势大,养出来的孩子又个个不省心,算来算去,还真就是应了那句老话。 隔辈遗传。 整个晏家上下,也就只有晏飞白,遗传到了晏老爷子的英明睿智。 总之,除了两家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之外,也真说不上是良配了。 可是话虽如此,黎妈妈却还是不能像老太太和黎伯煊那样,对晏飞白一桿子打死。 那个周文彦,也是好,时日久了,也不见得就不会像晏飞白一样对黎元淮好。 可是,也许是女人总会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在,黎妈妈对于晏飞白,始终都是有些偏爱在的。 何况,她看得出,晏飞白是真的拿黎元淮当自己的命在护着的。 从他知道黎元淮遇险的那一刻开始,这孩子的心就被整个攥紧了,直到他看到黎元淮的时候,才真正放开。 爱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心和怀抱,总有一个是绷紧的。 黎妈妈这么想着,将病床摇起来了一些。 黎奶奶目光一直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黎妈妈看看自家婆婆,再看看自家女儿,也是迭声嘆息着。 「哎,这接二连三的,都住院了。咱们家到底是怎么了呀?」黎妈妈不自觉的嘟哝着。 可这话一出,黎奶奶的脸色更差了。 黎元淮和晏飞白都没接茬,只默默的喝粥吃饭。 「怎么样了,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找到人了吗?」黎奶奶问。 黎妈妈顿了顿,看了眼黎元淮的方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挡着女儿的面说这样的事情。 可黎奶奶似乎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只平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找到了。」她只好说。 黎元淮和晏飞白都在假装自己不存在,实际上却在偷偷摸摸听着。 「怎么回事?」老太太又问。 「嗯……说是……说是……」黎妈妈吞吞吐吐的,似乎很难说出口似的。 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都在心中默默猜测了一个,会让黎妈妈这样难以启齿的人。 「是二婶儿。」她终于说,「其实,那几个人都没用怎么审,昨天晚上就全招了,说是二婶儿主动找的他们,买的是乖乖的,肺。」 「肺?」黎元淮不自觉的反问,她听到一半,已经放下了碗筷,扭头看着黎妈妈,满是不解:「为什么啊?」 第265页 晏飞白听到了这件事,也觉得没了胃口,擦干净嘴巴,轻声回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黎奶奶闻言,也深以为然,点点头:「是呢,坏人作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淮淮,你是心善,你不懂,这世道,可比你知道的险恶上许多啊……」 黎元淮听着奶奶的语气,也有些回过味儿来。 要知道,黎伯焱得了肺癌,已经换过一次肺了。二奶奶对黎伯烧的示好,本来就让黎家人怀疑,所以,她要害黎伯烧,真的不需要吃惊。 所谓说要黎伯烧的肺,恐怕是想让她不要白白死掉吧? 这想法不难理解,可是只要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坏的人吗? 「这个就……」黎妈妈犹豫着说:「先放放吧,现在麻烦的是,温若存那边,闹得厉害呢,肯定是要让二婶儿付出点代价了,至于是什么,又会不会累及咱们,这都不好说。反正,昨天晚上我已经给伯煊打过电话了,他说这周末回来,我看,在这之前,咱们就先别管了,等伯煊回来再说?您看呢?」 黎奶奶闻言,沉默了半晌。 「可是,那姑姑怎么办啊?」黎元淮追问。 这回黎妈妈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的。 「什么怎么办,在咱们家呆着啊,这种情况,她还能回去吗?」 黎奶奶听了,终于是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么办了。」 黎伯烧的确是不能回到二奶奶和黎伯焱身边,这话一点没错。 可是当黎元淮顶着被剃了个半秃的脑袋回家时,这才发现,她似乎也不想留在黎家。 第285章 回家 当黎元淮顶着被剃了个半秃的脑袋回家时,这才发现,她似乎也不想留在黎家。 周嫂正苦口婆心的劝她:「乖乖,不生气了啊,老太太肯定帮你讨回公道的,你,你一个人去哪里嘛……」 两个人在黎家门口拉拉扯扯,惹得整个壹号院的人都出来围观了。 黎元淮在车里的时候就看见了,所以车子刚一停稳,她便赶紧跑了出去,惹得晏飞白和黎妈妈在后面直喊着小心。 她去不管不顾的,直跑到黎伯烧身边去。 「乖乖!」她叫道。 「你……」黎伯烧见了她,愣了愣,随后才不自然地问:「好些了吗?」 黎元淮点点头,先是来回看了看她们两个,然后握着周嫂的手,摇了摇头,让她放手。 周嫂原本激动些,也是因为害怕只有她在家的时候,让黎伯烧跑了,这家里人回来了她也没法解释。 这会儿既然所有人都回来了,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便赶紧松了手,开始帮着司机搬着东西。 「你怎么又想跑啊……」黎妈妈摇了摇头,急忙跟过来,与黎元淮一起,一左一右拉着黎伯烧,止不住的埋怨着:「你哥哥都说了,不让你……」 「他不是我哥。」黎伯烧冷冷地说。 「什么?」黎妈妈没听清楚,追问了一遍。 「他不是我哥,我说黎伯焱不是我哥,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要……离开。」黎伯烧重复着,斩钉截铁。 这几句话一出口,不独黎妈妈,就连黎元淮和晏飞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黎伯烧。 她就像过去黎元淮初见时一样漂亮优雅,可黎元淮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似乎她面前的这个黎伯烧,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已经是两个人了。 直到另一个人的到来,才打破了这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你说的好。」 黎伯焱的声音很冷,再也不见那金刚芭比的样子了。 几人一起回过头去,看见黎伯焱站在台阶底下,正看着黎伯烧,目光中充满了悲凉。 短短几天,他仿佛受了一大圈,脸颊已经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形如枯藁,这四个字正适合用来形容他。 黎伯烧站在台阶顶上,自上而下看着他,那姿态与角度,仿佛是极度轻蔑的样子。 黎元淮已经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平常的黎伯烧。 只是…… 她垂着眸,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几天之前,他们都还好好的。 明明几天之前,他们还觉得,陆渊应该去留学,应该和黎伯烧一直在一起。 可不过一百多个小时过去,他们的生活,已经被彻底的颠覆了。 「我的确,不配做你哥哥。」黎伯焱轻声说着,慢慢走上了台阶,抬起头来,只看着黎伯烧说话:「这件事情,我是应该给你个交代的,你进屋去,耐心听我说完,然后再决定,走还是不走,行吗?」 说完,率先走进了门厅,然后转回身,看着黎伯烧。 黎伯烧看着他,眼眶渐渐发红,也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样。黎元淮等人见状,急忙拉着黎伯烧跟了进去。 不管他要说什么,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晏飞白也想进去,可是他脚步才刚刚抬起来,便听到对面有人喊自己,回过头。 「飞白,回来。」晏怀素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正站在那看着他,这时候懒洋洋地说:「赶紧的,你爷爷找你。」 第266页 晏飞白闻言,心知恐怕大事不妙,不过也只得回家。 晏老对他向来是军事化管理,点到名字就要赶紧集合,所以他下意识的小跑回去。 黎元淮进了门厅,回过头来,看见他正往晏家跑,先是一愣。 随后才回过神来。 晏飞白并不是黎家的人啊。 这几天,他们两个几乎朝夕相处,早就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真难想像,真的到了回家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而跑到晏家门口的晏飞白,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下意识的回头。 一回头,便看见黎家紧闭着的门,一时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而后,客厅里忽然传出了晏老颇为不满的一声:「你给我进来。」 这才收回目光,走进了晏家。 这两天,他都在忙活着医院的事情,来回晏家也只是匆匆,想来晏家上下早已经积怨了。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 晏飞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听着坐在轮椅上的晏老的教训。 其实,说的话,他大略也都想得到。 「怎么样?淮淮的伤,好些了没?」晏老问,啜饮了一口茶水。 晏飞白如实回答:「好的差不多了。」 「嗯。」老爷子应了声,随后把茶杯放在了轮椅旁的木几上,轻咳了两声,随后说:「那……以后那门儿,你就少进吧。」 他说这话时,神态语气都极为正常,可是听在晏飞白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一直在门外听着的晏怀素不乐意了,嚷嚷着进门:「怎么啊?凭什么就不能进了?咱们飞白为了找她孙女儿,出了多大的力?没有他,那姑娘早就失血而死了,咱们不找她报恩,他们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晏飞白听到失血而死四个字,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 「淮淮,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跟我孙女儿是一样一样的,她出事,飞白去救她,是飞白份内的事情,她住院,飞白去照顾她,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是黎家找上门来报恩,咱们都不能接。你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从南港弄回来的吧?」 「我那是……」晏怀素一时语塞。 晏老瞥了她一眼,再没对她说话。 只是,对着晏飞白时,目光又变得意味深长了。 「只是,如果往后还是天天过去,那可就是,高攀了。」 晏飞白心下一惊,根本没敢搭茬。 反倒是晏怀素,被说得炸了毛。 「高攀?」她反问道:「过去,他们上赶着把女儿送过来,给您唱曲儿,陪飞白玩,咱们也没说他们高攀,凭什么?咱们家还没倒呢!我哥哥是正经的玉京那位的嫡系,怎么,他们家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参谋长,就是咱们高攀了?」 晏老并不回应他,只看着晏飞白。 第286章 不要抢人 晏飞白也回看着晏老,良久,迫于无奈,只得点点头。 「我知道了,爷爷。」 这句我知道了,在晏老听来,已经算是一句保证了。 晏老得到了孙子的保证,才放松下来,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才会一直咔哒咔哒地摆动着。 「你知道,今年周老要到凤城来过年的。」晏老淡淡道,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说着寻常的事情。 他寻常地问,晏飞白自然也寻常的回答。 「来凤城?」 晏老点点头。 晏怀素在旁边冷笑,「来啊,怕什么?这可是凤城,又不是道佐和南港,他们周家算个屁?」 这话说的可真够了张扬,一点都不符合她自认的那种身份和地位。 「刚才你姑姑……说到了嫡系不嫡系的,你……」晏老并没有理她,只断断续续的说下去,随后转头看着晏飞白,问道:「你怎么看?」 晏飞白看了姑姑一眼,之后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一年之后,所谓的嫡系,大概就是唐家了。」 这话不假。 这回,就连晏怀素,也没办法反驳任何了。 晏老听了,表情甚是欣慰。 多年以前,正是因为晏家是嫡系,所以才与各为其主的裘家结了仇,而一年以后的唐家,难保不会…… 晏爷爷想告诉晏飞白的,正是这一点。 而且他知道,晏飞白已经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两年,我还能保住你们,就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他轻声说:「不要去招惹唐家,也不要去惹……周家,我就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明白了吗?」 这话,老爷子说了不止一次了,多半时候都是说给晏怀素听的,最近这段时间,她也终于能够对号入座了。 可是这一回,老爷子还真不是对她说的。 晏飞白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晏老想让他知道的,远远要比他想像到的,要令他难受很多。 他是想说:不要跟周家抢人,不要跟周文彦抢黎元淮。 黎伯焱说,二奶奶已经承认了,一切都是她做的。 就像他们已经知道的那样,那班人是专门拐骗外地人或者是妇孺做器官买卖的,对于一切,他们只知道一个女人开价一千万,说要一个女孩的肺。 第267页 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治病。 这样的有钱人,他们见得多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钱,他们就去做事,不分高低贵贱的。 即便,目标是个住在军区大院里的「高干子女」也一样。 他们早就已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了,现在再去谈恐惧和忏悔,未免有些别扭了。 所以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光是计划这件事情,就花了一个多月,然后又具体到车子,和实施,这帮人是煞费苦心,把整个上清街是翻了个底儿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整个上清街都人心惶惶,不仅保卫组被问责,甚至在往上面,一个个全部都挨了处分。 整个上清街的保卫组大换血。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最主要的是,他们原本并不是想要这么快动手的。 他们计划周详而严密,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想到了,他们原本想着,拖到了开学之后,这样黎元淮就不会整天和黎伯烧呆在一起了。 那样,甚至有可能,不必在上清街去做这件事情。 若不是二奶奶忽然让他们提前行动,他们也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暴露了行迹,导致任务失败不说,还全军覆没。 当然,二奶奶的着急,也并非完全没有原因的。 谁承想,黎伯烧还真的能同意了黎伯焱的荒唐决定,而黎伯焱这个蠢货,又真的要带这两个孩子一起出国呢?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巧合罢了。 放下了佛珠的二奶奶,真的再不在乎什么善恶了。 她眼中,只有达到目的,不成功,便成仁。 在行动之前,那个问路的南港人,其实是给二奶奶打过电话的,他问过,黎家的大小姐也在,还有另一个小姑娘,看着穿着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他问她,要不要再改一天。 当时二奶奶正在跑步,停下来,望着夕阳下的一整条波光潋滟的嘆息河,坚定的回答:「我儿子的病有復发的危险,我不管是多少,一个人,一千万,就算那什么黎家的大小姐,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个戏子,还拿来当宝似的。」 语气极其轻蔑。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会让他们有胆子将温慕卿也带走。 若不是因为黎元淮身上有把子功夫,恐怕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而温若存也不会在盛怒之下,硬是将二奶奶也送进了局子。 黎伯焱想捞也捞不出来,更别提他根本就不想捞人。 黎伯烧最终,并没有离开黎家。 因为黎伯焱刚说完整件事的原委,便一病不起,不省人事了。 想来,竟然是黎妈妈一语成谶,黎家的人,还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住院,并且,还越来越严重。 那天夜里,刚刚出院的黎元淮,又回到了医院,靠在黎奶奶的床边,轻声给她唱着小曲儿。 黎奶奶躺在黑暗中,仔仔细细思考着这些事情。 「你去看看伯焱怎么样了,都谁在那里,我不太放心。」黎奶奶说:「还有,给文彦打电话,问问周院长假期结束了没有。」 黎元淮依言照做,走楼梯下楼,去黎伯焱的病房看他。 然后在路上,拨了电话给周文彦。 周文彦趁着暑假的最后一周,跟父亲回了趟南港,到现在都没回来,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接到她的电话时,他是真的挺开心的,匆匆忙忙转身喊了一声:「唐生哥你替我,我去接个电话。」 然后,不顾众人的不满,走到了唐初家的洗手间里去,关上了门。 黎元淮听到他周围的环境安静了下来,才问道:「那个,打麻将呢?」 周文彦应了一声,随后直接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一听黎元淮口气,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不好开口,便主动问。 黎元淮一听他这么问,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了正事儿。 第287章 枯燥无味 「那个,我叔叔又住院了,发烧挺严重的,我奶奶不太放心这里的大夫,想请周叔叔帮着给把把关,所以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周文彦闻言,立刻说道:「巧了,我们明天下午就能到家。」 黎元淮听了,高兴极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周文彦轻笑:「一下飞机就去医院,保证一刻也不耽搁,行吗?」 黎元淮自然觉得太行了。 「那就太好了。」她说:「只是,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都没法休息一下。」 「我们回南港就是回来休息的,还用得着休息什么?再说了,就算不为了你,我们也不能放着伯焱哥不管。」周文彦宽慰道:「放心吧,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之前在南港检查过,都是没问题的,现在也不应该有问题,别担心。」 他说着没问题,比任何一个人说出的都要让黎元淮安心。 「好,你说没事,我就放心了。」她轻声说:「我先去看叔叔了,明天见。」 挂断电话,周文彦还在洗手间里高兴了好一会儿,为黎元淮的电话而窃喜着。 直到有人敲了敲洗手间的门,他才恍然大悟一般,走了出去。 唐初等在外面,抱着手臂靠着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第268页 周文彦打开门,问:「不进去?」 唐初摇头:「不。」 那你敲门干什么? 他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客厅里去。 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是唐初家里最经常响起的声音没错了。 以往,唐初一定是坐在麻将桌旁边,等着大杀四方呢,而今天,她罕见的没有上桌,就是为了堵在洗手间门口,对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电话里的周文彦说一句话。 「那个,聊两句?」她问道。 周文彦应声回头,挑眉看着她:「聊什么?」 唐初走进了一些,看着他手里的手机,轻声说:「淮淮打给你的?」 他点头。 「你喜欢她吗?」她问。 这回,他没有回答。 「你喜欢她吗?」唐初再一次问。 周文彦摇头。 唐初好像非常吃惊似的,差点错过了他之后的那句:「不能说是喜欢,就是……如果你只能那么形容,那就是吧。」 唐初快被这个醉心于搞学术的男孩子说昏了头了。 「行了行了,我也不管你喜不喜欢她,我不跟你饶了。」她摆摆手,很不耐烦地说:「我只能说,如果你喜欢她,我给你一条路。这条路我能帮你走到底,相信我,对你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 周文彦皱眉看着她,良久,轻声笑了。 「看来,唐家已经把手伸到凤城去了。」 唐初走到他身边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说:「我们也只是替人办事,晏家失去黎家,才是上面最希望看到的。」 周院长回到凤城来,无疑是给黎伯烧扎上了一阵定心剂。 周院长和周文彦,一个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一个是她的髮小,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安慰的。 可是,他们却没能带来一条让她安慰的消息。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 黎伯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简直要崩溃了。 发烧和昏迷是常态,躺在病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黎伯烧鸡湖每天都在哭。 如果早知道他生病了的状态是这样,那二奶奶何苦费那样的心思呢?只要跟她说一声,带她看一眼,她一定是愿意把肺给他的。 开学了之后,黎元淮和晏飞白只能回到学校去上课,不能跟着她一起呆在医院里。 不过,只要一有时间,他们就会来陪着她,包括陆渊在内。 黎元淮因为后脑处的伤,原本剃掉了一半的头髮,可后来,她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就狠了狠心,一举去剃了个精光,圆圆的小脑袋,光熘熘的,看着好像个小沙弥尼。 她一进门,黎伯焱便惊到了,随后,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 「我说淮淮,你这……是要出家了吗?」黎伯焱说话时不小心将水洒在了膝盖上,被黎伯烧狠狠训斥着。 「你小心啊哥……」她无奈地说,然后帮他擦干膝盖上的水渍,之后终于回过头来,可一看见黎元淮的样子,手里的毛巾啪一声掉在地上。 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淮淮……」她喃喃道。 黎元淮也还很不习惯,总觉得脑袋顶上似乎有凉风阵阵,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我说我洗头髮不方便,奶奶就说全剃了吧,然后,我今天就去全剃了……」她红着脸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奇怪?」 黎伯焱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浑身都在颤。 黎伯烧怕他一会儿又要难受,又觉得他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便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劝他。 黎伯焱看了看黎元淮的身后,纳闷地问她:「怎么你飞白哥哥这两天都不陪你过来了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黎元淮就觉得难受。 这些日子,晏飞白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误,整天被困在家里,别说是鲁家山张奇峰之流,就连她去叫,晏老都让晏飞白出门来。 她平常上学时问他为什么,他从没有正经回答过,只打岔打过去了。 「他在家里学习呢,人家是学霸嘛……」 黎元淮这话,明摆着有些不舒服呢。 黎伯烧戳了自家哥哥一下,示意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黎伯焱抿唇,拉着黎元淮的手,让她到身边来坐。 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吓坏了黎伯烧,急忙挡在了黎元淮身前,着急地问:「你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可是黎元淮和黎伯焱却都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黎元淮急忙安慰道:「行了,你放心,我肯定是消过毒了,除了我这个脑袋,剩下都消过毒了……」 她这么一说完,屋里的兄妹俩都笑了。 这些日子,她头上的伤没好彻底,妈妈不让她勒头,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不用到京剧院去登台了,在学校里呆满整整一天,真的是体会到了学校里的学生的感觉。 枯燥无味却又激情满满。 第288章 更加温柔 黎元淮和黎伯烧陪黎伯焱聊了一会儿,周嫂便过来送晚饭了。 周嫂按照周院长给出的特别食谱,单开炉灶,给黎伯焱专门定制的健康三餐,每天按时按点送到医院来,把这位二爷的胃伺候得明明白白。 光伺候他的胃还不够,还得伺候好这位二爷的眼睛。 第269页 美食美色,不可分离,二者并从,不能辜负。 黎伯烧和黎元淮两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站在一起,一个端盘子端碗伺候着黎伯焱吃饭,另一个顶着个光头逗黎伯焱开心,光是看着两个姑娘的眉眼,他都已经觉得心情舒畅到不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反正,黎伯焱这院,住得倒是挺开心的。一边吃饭,一边咯咯笑着,也偶尔咳嗽两声,不过无伤大雅。 黎伯烧看着他们两个,偶尔笑笑,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比前几天要沉闷了许多。 黎伯焱的体检报告要出来了,想来,她就是在紧张这个了。 黎元淮都看出了她有心事,何况是黎伯焱呢? 他也是知道,黎伯烧最终没有离开黎家,也就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了,而他的身体的好坏,他确实没办法控制了…… 想了又想,大概也只能用另一个方法,去缓解她的不安了。 所以临走之前,他特别拉住了黎元淮,避开去洗毛巾的黎伯烧,凑近了问她:「那个,那个姓陆的,他最近怎么不来了?出车祸了?得病了?死了?」 黎元淮整个人都被他问得不好了。 「呃……你问这个干嘛?你别咒人死成嘛?人家还是个孩子啊……」她别过脸,生怕这个「哥哥」要通过她去禁止黎伯烧早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姑姑好久没去上表演课了,那个那个……」 黎伯焱勾唇,压根儿不许她岔开话题。 「我妹妹不去上表演课怎么了?她就是一天表演没学过,我也能让她考上电影学院,她就是每天躺床上花钱也花不穷我。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说,那个姓陆的,是不是因为我不能带他去澳洲,生气了?跟我妹翻脸了?」 他提问时,真的十足关心的模样,说的黎元淮一愣一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黎元淮有点摸不清头脑,想了想,觉得他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到底还算是实话,所以既然如此,她便也就跟他说了实话。 「那个,不是啦,其实是师父担心他总是没时间学习,成绩会下降……所以才不让他经常往外头跑了。」她摆摆手,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肩膀,惹得他痛唿出声,赶紧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也知道,师父一向不喜欢陆渊去学导演的,他想让他做医生,做律师……是吧?」 黎伯焱闻言,心觉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他自己拍拍胸脯,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料,他刚说完这句话,黎伯烧就回来了。 于是这人便跟个小偷似的,赶紧靠回枕头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黎伯烧看着他,没发现什么不同,只笑着问:「什么吓死了?」 黎元淮和黎伯焱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黎伯烧凑过来,狐疑的看着这两个人。目光从一个人脸上,挪到另一个人脸上,然后再挪回来,反覆了好几次。 那两个人被她瞪得直发毛…… 「那个……」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黎元淮给她吓了一跳,以为她知道了什么,赶紧偏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咱们小沙弥尼,这髮型给飞白看过了吗?」黎伯烧笑着问。 黎元淮一听她是在说这个,这才松了口气。 「看什么看啊?我们现在放学就各回各家,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好吗?」她说着,还真觉得有点委屈了。 说起这晏飞白,她还真有点觉得难受了。 这回,又轮到黎伯烧兄妹俩面面相觑了。 如此看来,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好在周嫂这时候刚巧洗好了碗,从洗手间里出来,随口问她们:「怎么,现在回去吗?咱们也没吃饭呢,回去给你们俩也餵饱了。」 黎伯烧点点头,也觉得有点饿了,便转身去拿包了。 黎伯焱趁着现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对黎元淮说:「过两天,你带你师父过来一趟,行吗?」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他。 他却不再解释什么,恢復了如常神色,只对她摆摆手说:「回去吧,路上小心。」 黎元淮只得撇着嘴,也摆摆手,跟着黎伯烧和周嫂下楼了。 这黎伯焱,真是想起一件事儿就是一件了…… 他们下楼时,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 黎伯烧和黎元淮按照原来的习惯,坐在后排,都打开了窗子。 八月份的天气正热着,可是晚上还算好些,黎元淮又剪了头髮,顿觉清爽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经歷了这么多,大家心里都有一个难以轻易解开的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疏解。 就像现在,开学不到两个礼拜,他们的心境好像都不一样了。 不管是黎伯烧和陆渊,还是她和晏飞白。 他们的关系之中,好像她的回忆一样,忽然夹杂进去了什么紧张沉重的东西,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还真的没办法立刻就弄明白。 大概,总要通过更长久的成长,等到他们真的都变成了普通意义上的成熟的人,再回过头来琢磨今天的这种感觉,才能明白,这就是成年之后,人们在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时,要伴随着付出的东西。 第270页 人们通常把这种东西形容为责任。 晏飞白有晏飞白的责任,尽管黎元淮现在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却总是能从他紧皱的眉宇间读懂点什么。 比如,失去了镜片遮挡的那双凤眼,为什么变得更加锐利了? 再比如,他看向她的目光,却反而变得更加温柔? 第289章 会想到你 甚至于,很多时候,黎元淮都觉得,晏飞白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悲悯。 这种悲悯,让她心疼,也让她困惑。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却又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独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就连吃饭,都有个和黎元淮一模一样髮型的小沙弥周经桓跟着,外带这张奇峰和鲁家山。 这几个人在一起,可真成了学校里最靓丽的风景线。 光头的女孩,光头的男孩,三个帅到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校草,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尤其是晏飞白,摘掉了眼镜之后,帅呢……的确是更帅了,随之而来的,也是黎元淮如老母亲一般的操心。 自从她剃了头之后,晏飞白书桌里的情书变成了过去的两倍多,大家仿佛把她的改变造型视为了退出竞争。 因而更加积极努力的追求起来。 就比如周经桓吧,最近他总缠着晏飞白,在黎元淮的眼里看来,这就是眨巴着一双狐狸眼,勾勾搭搭的,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可是无奈的是,晏飞白却十分耐性的对待他,就好像……对待黎元淮一样。 黎元淮看着,可真是觉得……闹心。 相比之下,鲁家山和张奇峰就让人顺眼多了。 不过鲁家山河张奇峰一样,变得经常性的找不到人,黎元淮问他去哪里,他也从来都不说,只说这是个秘密。 秘密不秘密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非就是,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心事儿,都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 九月末的时候,二奶奶的案子第一次庭审。 黎家人,只有黎二爷和黎伯焱去了现场。 令黎元淮感觉万分惊讶的是,黎二爷竟然少见的,想要把二奶奶捞出来。 黎奶奶对于这个想法,是嗤之以鼻的。 「他哪里是想把她捞出来?他那是怕她的罪名落实了,让他在那帮狐朋狗友面前没面子。」 黎奶奶一遍帮黎元淮剥松子,一遍说着。 「你看看,这要是在澳洲,没有这些媒体大肆宣传,也没有上面的人看着,你看看他会不会管她?」老太太语气笃定极了:「我话就撂在这,要是他那时候还能帮她,我就把这把松子皮全都吃了。」 黎伯烧原本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黎奶奶看着她,良久,故意冷了语气问:「怎么,那你还跑吗?还说不说,黎家不是你家了?」 黎伯烧赧然。 「伯母,那时候我不是……吓坏了吗?」她不好意思地说,「您怎么还跟我生气啊……」 黎奶奶哼了一声。 「我要是真的跟你生气,你还能坐在这里嗑我剥的松子?」 说完,所有人都笑了。 包括黎伯烧在内。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事情过后,黎伯烧恐怕就能够走出来了。 因为,二奶奶的罪名,是一定会落实的,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温慕卿。 温若存势必要亲自替她报仇。 上回黎伯煊回来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明明白白的说过了,这件事听温家的,黎家不能保人,也没必要保人。 这话不是商量,二是命令。 所以,黎家自然是要遵从这位一家之主的。 只是,无论是黎伯烧还是温慕卿,在这件事情受到的伤害,都不是一个始作俑者被绳之以法就能够轻易解决的。 黎伯烧还算好些,因为黎伯焱的病有復发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胃部,她最近整天忙着陪他治疗和復检,根本没空,也没心思想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办法再想那么多。 可是温慕卿那边,是彻底没办法走出来了。 所以也难怪,温若存会那么生气。 之前,因为温慕卿的事情,温若存曾经来过壹号院一次。 车子停在晏家门口,温若存下车上楼时,黎元淮刚好回家,所以也就刚巧看见了,她瘦骨嶙峋的侧颜。 从那天起,温家的车经常过来晏家。 然后,晏飞白不管在干什么,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上温家的车,然后去呆上一个下午,甚至是一夜。 黎元淮有时会坐在窗前等着,等到日暮西沉,等到华灯初上。 有时,也会睡着时,等到第二个白天。 她不知道晏飞白在温家会做什么,她只知道,他回来时,会下意识的回头,看着她房间的方向。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不过她愿意相信,他是看到了的。 尽管他们的交流,真的越来越少了。 温慕卿这回是真的休学了,永久,从这时起,到毕业,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们的高三的开始,就笼罩了这么一大片乌云,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大家都开心不起来。 就连晏飞白和张奇峰的关系好像都忽然变坏了,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想问问,却没办法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第271页 就连鲁家山,都像是失踪了一样。 过年的时候,周宗英来了凤城,还带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名字叫裘不仁,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慄。 不仁不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这个不仁吗? 黎元淮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裘不仁在念军校,考进了晏飞白最想去的大学,今年刚刚大一。 看起来,这人仿佛比晏飞白还要更加傲气一些,一见便其知城府颇深。 那双眼睛,好像看不到尽头似的,黑如墨,却也明如镜。 黎元淮第一次见他时,莫名的想起了唐初,刚巧唐初给周文彦来了电话,问周宗英到底到了没有。 周文彦说:「到了到了,现在在黎奶奶家等着吃饭呢。」 黎元淮看着他,他便轻声说:「是唐初姐。」 她这才恍然。 唐初在那头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想让黎元淮听电话。 周文彦捂着话筒问她的意思,她当然说好,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唐初一接电话,便笑着问:「怎么样,你不仁哥哥帅不帅气?」 黎元淮温和的笑:「帅气,我觉得他和唐初姐长得有点像哎,眼睛那里。」 唐初愣了。 「眼睛那里?」她不解地问:「真的吗?」 「是啊,看着真的感觉,有想到你。」黎元淮很认真地说。 第290章 不平凡的拥抱 「淮淮我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想他了」唐初笑着说 黎元淮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琢磨也琢磨不明白索性也不去回应了便请她给唐老爷子带个好 唐初那边自然是爽朗的答应了 俩人正说着话呢门厅里忽然传来大门轻轻开合的声音黎元淮扫了一眼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喜形于色 一旁的周文彦见状很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电话佯装不知一般与唐初聊起天来 黎元淮趁着众人都注意不到自己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走出了客厅 晏飞白是奉爷爷的命令过来送东西的 南边送来了好多芒果给晏老解馋晏老肠胃不好也吃不了那么多便各家都分了一些 一家家都送过去了唯独到了黎家晏老犯了难 这周宗英带着裘不仁来凤城过年这满上清街是无人不知的 所以晏家的东西到底要不要趁着这个时间送过来这个决定就显得很微妙了 晏老的原话是:「是福不是祸东西是送给黎家的不管是谁在那东西都是给黎家的为什么不送?」 当时晏飞白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老爷子吩咐 他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真的让他过来 一进门看见客厅里的一大家子人他便嘆了口气心想这大概是看不见黎元淮了 所以顿了顿便直接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只有周嫂一个人在忙活着在蒸腾的水蒸气里看见他来了还高高兴兴的塞了块年糕给他 「怎么样?好吃吗?听说周老喜欢吃我就试着做一做如果好吃今年除夕就给晏老爷送过去一些」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他最近身体还好吗?昨天看着能站起来走走了是吧?」 晏飞白点头咀嚼着那块弹牙的年糕艰难地说:「嗯爷爷恢復的不错那个啊周姨年糕挺好吃的」 周嫂听了开心的笑着:「那行了过年给你们也送去一些他们都在客厅说话呢你也过去玩玩吧挺多孩子还来了一个姓裘的那模样可真是没得说……」 周嫂说着又转身忙开了 晏飞白一遍艰难的咀嚼着一边点了点头走出厨房却压根没有想要到客厅去的意思 他光顾着和嘴里的年糕作斗争压根就想不起别的来…… 所以路过楼梯角忽然从斜下里窜出个人来真的是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翻手一捏就要施展一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擒拿手…… 然而在触碰到那纤细的手腕时他又匆忙脱了力 然后一个不小心那块年糕卡在了嗓子眼 黎元淮就知道他一定认得出自己咧嘴一笑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拉着他往楼上跑 这两个人都是有身手在的平常打起架来还要大战个三百回合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当然谁都没有发现 黎元淮拉着晏飞白一路跑进自己房间之后关上门笑了起来 晏飞白却跟个金刚似的不断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黎元淮这才发现他的不同 「你……怎么了?」 晏飞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沙哑着嗓子说:「我噎着了还有我只能呆五分钟」 黎元淮哭丧着脸点点头有心想要帮帮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好在他最终还是靠着自己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当黎元淮看见他终于把那个煳在嗓子眼儿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咽下去之后自己都觉得松了口气 「唿……」 两个人同时轻唿出声 然后下一秒又都笑了 他们进了房间连灯也没开就借着外头路灯的光芒看着彼此就仅仅是这样都觉得安心极了 因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就连这样的短暂独处都是珍稀的 晏飞白靠在门上轻声说:「南边送来了一些芒果你喜欢吃我就拿过来了一些已经给周姨了你想吃就下楼去问她要但是千万别吃她做的年糕记得!」 第272页 黎元淮这才恍然 「原来你是吃了她的年糕!」 晏飞白苦涩的笑 黎元淮又问他:「那个芒果甜吗?」 他回答:「甜」 说完两人就没了动静 谁也没有要再主动开口的意思而这样的平淡在他们两个之间也并不是特别尴尬的 唯一可惜的是时光不用记录不用关注只待在那里便会匆匆忙忙的过去快到黎元淮只觉得不过片刻晏飞白便说要走了 纵然有千般不舍她也知道晏飞白这么多日没来过了这么多日的巨大改变这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 既然是有原因的那么偶然来一次忽然久留也一定不好 这思量不过只在一念之间她想明白了便说:「那我去给你放风你偷偷摸摸的走这样就不会碰到不想碰到的人了」 晏飞白先是皱眉随后倒是点点头 她不疑有他越过他打开门就要出去 然而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晏飞白忽然将她拉了回来拢到怀里紧紧的抱着 「淮淮……」他呢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黎元淮手握着门把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砰砰砰跳个不停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一样 她的手掌握紧再松开随后终于轻轻落在腰腹间晏飞白紧紧搂着自己的手上 「我……」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又忍下了后半的话黎元淮既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又觉得不应该逼迫他 她只能一下一下拍着他的手背一言不发 片刻后晏飞白忽然松了手匆匆下楼 黎元淮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忽然觉得特别难受可是……难受又如何呢? 这一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除夕夜里鲁家山河张奇峰又窜到壹号院来到处的招猫逗狗看起来与往年并没什么不同 第291章 哥哥,再见 晏飞白推着晏爷爷出来在他膝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只陪在他身边不吵不闹好像与所有人都疏远了 就连张奇峰和鲁家山一时都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跟晏老问声好 还是黎元淮蹦蹦跳跳着上前跟晏老说了句过年好这才让他们解了禁大家都相安无事几个人围在晏爷爷身边给他讲起了笑话又给他放炮仗把老爷子逗得咯咯笑 「年后淮淮就要艺考了吧?」晏老握着她的手问 黎元淮点了点头伏在他的轮椅边滔滔不绝着:「是啊爷爷要是我没出息什么都考不过爷爷您可得帮帮我别让我太丢人什么学校都上不了到时候被我奶奶打断了腿可就再也没法儿给您唱戏了……」 晏老咯咯笑:「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呢?再说了别人家的闺女这么说也就算了你要是也这么说那颗真是成了笑话了怎么我们角儿还有怕的时候?」 怕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就是不在戏上头罢了 黎元淮眯着眼睛弱弱地反驳他:「哈哈我才不怕呢」 晏飞白低着头看她目光柔和而坚定 有你在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 这时候张奇峰突然点了最大的烟花一串串爆竹顿时响彻云霄黎元淮被吸引住站起身靠在廊柱上仰起头来看着漫天乍亮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晏飞白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新年快乐」 黎元淮抿唇 心想从小到大每年等到了你一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才真的快乐吧 想到过去的一两年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快乐 张奇峰鲁家山晏飞白黎伯烧陆渊 大家似乎都有了自己的心事再没有如儿时一般亲密的时候了 难道往后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了吗? 她不知道 十二点刚过的时候黎元淮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想要跟黎伯烧和黎伯焱说句新年快乐 原本以为他们黎伯烧接电话时好像在跟谁说话 「好那你先回去……」黎伯烧说完然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对黎元淮说:「淮淮怎么样?家里的饺子好吃吗?」 语气十分轻快好像特别高兴似的 黎元淮猜想今天黎伯焱的状态一定很好 果不其然黎伯烧还没等到黎元淮的回答便高高兴兴地说:「淮淮你知道吗我哥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我们两个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我真的……特别开心淮淮我真希望明年也能这么一直陪着他」 「一定会的姑姑」黎元淮笃定地说 黎伯烧轻笑着又问了她一次饺子好不好吃 黎元淮想她真的是开心的昏了头了 刚才黎奶奶已经让人送到医院去了一些饺子想来黎伯烧自己应该也吃过了怎么还过来问她好吃不好吃呢? 「难道你们没有吃吗?」她无奈地问 「吃了啊可是还是只有我吃了啊……」黎伯烧嘆了口气 一说起这个黎元淮也觉得不大舒服 黎伯焱现在已经吃不下什么了 家里人都知道黎伯焱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有时黎元淮甚至觉得所谓弥留之际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全身都被管子和机器占满了每天需要进行大量的输液才能尽量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终日里觉得活着就是痛苦 可即便如此黎伯焱也从未表达过想要放弃的心 他大概是知道的 他知道黎伯烧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快乐所以能多见到一天就多见到一天吧 第273页 除了回忆之外他还能留给她什么呢? 金钱?地位? 那些东西通过她自己的双手也不见得就得不到 对她来说最珍贵的反而是他愿意为了她去努力活下去的这颗心吧? 黎伯焱知道这个道理而幸运的是黎伯烧也懂得他的付出 兄妹两个都在试图给彼此留下最完美的回忆 「哦不刚才温若存过来也吃了两个」黎伯烧想了想忽然又改口 「温若存?」黎元淮可真是纳闷儿了:「他怎么……」 「温慕卿自杀了」黎伯烧解释道 「什么?」黎元淮腾地起身吓了周文彦一跳 他和裘不仁是过来拜年的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她一脸惊恐的站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裘不仁和周文彦面面相觑 随后一个去餐厅给长辈们拜年另一个到客厅里去和黎元淮说话 「不不你别害怕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就是割伤了其实连破伤风都不用打的不过她这么一折腾她哥哥怕家里人的年过不好就带她到医院来了而且刚才他已经给飞白打了电话了他过来看看也就好了吧……」黎伯烧说这事儿的时候语气很淡定并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颇为惋惜 想来应该是真的没什么事吧? 黎元淮爷松了口气 听见那头的黎伯烧又说:「淮淮过去我们总觉得是温慕卿作死为了个男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炸干净了就留着他们俩似的实在是讨厌死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她因为之前的事情总也走不出来我又觉得她或许只是轴吧……」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听着好半晌没说话 外头的鞭炮声忽然炸响吓了她一跳 一抬头忽然看见周文彦站在那定定的看着自己 她便笑着说:「你来啦来过来坐」 电视机里正播着春晚黎元淮调大了声音和周文彦并肩坐着看着今年春晚的最后一个小品 电话那头的黎伯烧听说来人了便打了个哈欠「行了你玩儿吧我先睡了……」 之后两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周文彦拿起果盘里的橘子剥开了一个递给她她脸色红润一见便知是喝了酒的缘故多吃些水果有利于快速的解酒 「刚才家里有人出去?」他问 第292章 哥哥,再见(2) 黎元淮仔细回想一下,猜测他说的,应该是说奶奶让司机去医院送饺子的事情,便点点头说:「嗯,刚才给医院送饺子去了。」 周文彦皱眉:「不对啊,我刚才看见,司机正在吃饭啊……」 黎元淮一愣。 她下意识回过头,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院子,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不过是不断炸响的鞭炮声而已。 而后,目光上移,落在晏飞白房间的窗口。房间里的灯亮着,可是他人却明显不在房间里。 她想起刚刚听黎伯烧说过,温慕卿自杀了。 想来,在这个时间,能够叫走晏飞白的,也只有她了吧? 这阵子温慕卿的情绪不怎么稳定,温若存实在是没有办法,劝不动妹妹的时候,就只能一次一次来上清街请人。这种举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温慕卿的事情,只有晏飞白才能解决的观感。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反正黎元淮甚至已经习惯了,看着晏飞白上温家的车,离开壹号院。 「就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有辆车出去了。不是你家的吗?」周文彦又问。 黎元淮被他打断了思路,转回身耸耸肩,摇了摇头。 「不是,可能……是晏家的车吧……」她嘟哝着,双腿蜷缩在胸前,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显得很没精神。 「哦,是这样。你说到送饺子,伯焱哥那边怎么样了?」 黎元淮听见他的问题,习惯性的摆弄着脑袋上的毛线帽。 她正在重新留髮,现在的髮型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所以平常都会带着帽子,遮盖一下自己蠢蠢的造型。所以思考时,她也由习惯性的抓头髮,改成了习惯性的抓帽子。 「还好吧,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那个……嗯……你知道的,你比我懂。」 在医学方面,周文彦是不需要向她请教的。 「的确。」他也承认。 不过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安慰她。 黎伯焱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 能熬到冬天,已经是不容易了。现在,对于他来说,一分一秒的含金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的一天和一个礼拜。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医生和死神的博弈。 这是黎伯焱的挣扎和解脱的博弈。 这种博弈无所谓输赢,因为根本没有胜利的一方。 黎元淮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憋闷。 说不上来,她今天总是觉得不舒服,好像心中压着个什么重物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却堵得她心肝脾胃肾都不能正常运作了,实在是难受得很。 她见周文彦也沉默下来,便问道:「叔叔,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这话是在问他,却又不像是在问他。 「淮淮。」周文彦很认真的想了想,好半晌才说:「那天我去医院,和伯烧谈过这件事儿,她倒是很看得开的。她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我觉得很……震撼,我想,这样的思维方式,对于你也同样适用,你想听听吗?」 第274页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黎元淮不自觉被他吸引住,一时间屏住了唿吸。 「那天我说起伯焱哥的病情,我说他这样其实是在受苦,不过他的意志真的是少有的坚定。这种程度的患者,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坚持这么久的,即便现在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到十分钟。」周文彦说这些话时,黎元淮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黎伯焱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模样。 形如枯藁,用来形容他,应该最为贴切。 她的眼眶发胀,别过头,不断的深唿吸着。 周文彦顿了顿,然后有些心疼的问:「这大过年的,我们说这个干什么?我不说了……」 黎元淮摇摇头,缓了一会儿,便转回来,又说:「不,你接着说,我想听。」 她说话时,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了。 周文彦嘆了口气,接着说:「伯烧说她也知道伯焱哥受的罪,她也心疼,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去中断他的痛苦。她知道,他是因为她,才愿意受这个苦,她懂得他的付出,她不能要求他再给她更多了,但是,她也绝对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她要让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在为了她付出着,这样才能真正缓解他的痛苦。尽管,她也知道,到头来,真正痛苦的,只有留下的人。」 这可真是,黎伯烧的个性啊。 这番话,直听得黎元淮掉下泪来,她捂着脸,泪水不断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她眼泪猝不及防,周文彦有些慌。 他先是用手指轻轻去擦,可是却杯水车薪。 他这才想起桌上的纸巾,赶紧抽了一张出来,轻轻为她擦眼泪。 黎元淮将纸巾覆在面上,仰着头哭得难受极了。 周文彦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疼了,微凉的手指擦过她柔软的脸颊,万分疼爱,却不忍移开。 黎伯煊从餐厅出来,正要到楼上去取红包,路过客厅时,刚好看见这一幕,怔了怔。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满街的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昨夜疯狂后遗留下的火药味道。 黎元淮趴在车窗上,盯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与黎家的所有人一起,着急的往医院赶。 黎妈妈不住的哭泣着。 黎元淮一开始没听见,后来声音大了些,她便转过头,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妈妈。 黎妈妈握着她的手,哭得更厉害了。 李伯煊坐在前排,眼眶亦是泛红。 反而是黎元淮,到了现在,忽然就哭不出来了。 刚才,是黎奶奶亲自来叫她的。 老太太扶着迷迷煳煳的她起身时,非常谨慎地对她说:「来,淮淮,快点换衣服,咱们去趟医院。」 黎元淮几个小时前还在周文彦面前嚎啕大哭过,这会儿正困的不行,可是一听她说去医院,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样,怕是黎伯焱已经不好了。 一家人便赶紧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即想看见黎伯焱最后一面,又害怕看见他的最后一面。 黎伯烧路上就在想,黎伯焱之前的金刚芭比样子,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这样的想法,可真让人窒息。 事实上,自从黎伯烧来了凤城,黎伯焱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金刚芭比了。 第293章 哥哥,再见(3) 他的眉头似乎总是锁紧的,就只有看见黎伯烧的时候,才会舒展开来。 黎元淮这样胡思乱想着,转眼,车子便停到了医院楼下。 凌晨的医院,仍旧吵吵闹闹着。 住院区要好些,可是也好不了许多。 黎伯焱的病房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黎元淮扶着几乎已经站不稳的老太太,自己也是跌跌撞撞。 对即将要到来的事情,还不能看得很清楚。 或者说,不想看得过于清楚。 病房里只有他们一家人。 黎二爷站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黎伯烧,仍旧坐在床边,仿佛周遭的时间和空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哥哥。」 她看着形如枯藁的黎伯焱,早已经哭干了眼泪,偶尔唤他一声,好像还能把他叫醒一样。 而后,哭泣声此起彼伏。 周院长听说她们来了,便赶紧过来跟黎奶奶道歉,说是他没能救回黎伯焱。 黎奶奶全道是命。 却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命。 黎元淮站在黎伯烧身后不远处,眼泪无声滑落,说什么也不敢上前。 她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捂着眼睛,强忍着哭泣声。 片刻之后,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她以为是黎伯煊,所以并没有抬头,只是抱着他的腰,哭得更厉害了。 命运似乎无常。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曾经亲眼见到黎伯烧经歷了失望到希望,最终归于绝望的过程。 她却没有任何能力和立场安慰她。 因为,她也一样的悲伤。 失去至亲挚爱的痛苦,她们这时候已经初有感触,往后余生,还需要经歷无数次,直到死亡将她们的神智夺走。 一切的痛苦都来源于灵魂,来源于爱。 可是,痛苦的唯一解药,竟然也是爱。 那双手不断的在她嵴背处轻轻拍打着,一种无声的安慰。 第275页 她哭了好一会儿,已经快要背过气去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 黎伯煊安排着后事,有条不紊。 她听着爸爸在一边说话的声音,忽然回过神来,勐然间抬起头。 晏飞白低着头,正对上她红肿的双眼。 那眼中的疼惜之色,溢于言表。 「飞白……」她呢喃着,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晏飞白心中一动。 他拉开大衣的衣襟,遮挡在她的身侧,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仿佛是要把她隔离在周遭的现实之外,只留下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让她得到片刻的喘息。 他的唇落在她的鼻尖,而后下滑,落在她的唇上。 轻轻触碰吸吮,而后分开。 黎元淮闭着眼,觉得整颗心都疼得颤抖了。 晏飞白紧紧的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哭吧,淮淮,难过就哭吧。」 黎元淮点点头,什么都不想,埋首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她没有问晏飞白为什么出现在医院,晏飞白也没有说起,整整三天,他都陪在她身边,帮着她和父母处理了许多事情,任劳任怨,从无怨言。 黎元淮跪在灵堂,目光落在晏飞白身上,便觉得安心了许多。 晏飞白到底还是绕进了她的生活中,就算是他们两个都想着,要适当的疏远彼此,给彼此留下一个安全距离,也给彼此的家庭留下一个安全距离,可是到底,他们还是办不到了。 就像医院里的温慕卿,只有在晏飞白的安慰下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一样。 黎元淮也知道,自己只有在晏飞白的帮衬之下,才能活得完整,爱得纯粹。 至于别的事情,他们无法想像,也不愿意去想像。 反正,这辈子,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彼此的。 绝对不会。 艺考那几天,黎家还真的挺忙碌的。 黎伯烧和黎元淮的考试日期不一样,而且两个孩子的专业不同,家里需要做两种准备,为此,黎妈妈特别推掉了新春音乐会,专心致志在家处理两个孩子的事情。 其实,主要是处理黎伯烧的考试问题。 黎伯烧因为黎伯焱的关系,很长时间都没怎么上过专业课了,家里人虽然上下打点过了,可是到底还是担心,怕临时出了变故。 所以黎妈妈是又送礼又吃饭的,忙得是团团转。 反观黎元淮这边,就好得多了。 她只报了一个学校,凤城戏曲学院。百年老校,过半数教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在黎奶奶面前,也都是一口一个明日之星叫着。 虽然不乏有恭维的成分在,可是到底是有十几年的底子在那,又出自名门,有名师教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怎么都不会太差的。 所以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黎伯烧一个人身上了。 黎妈妈只是将黎元淮送到了考场,就原路返回,带着黎伯烧去老师家里临时抱佛脚了。 正月还没过,正是冷的时候,黎元淮站在戏曲学院的门口,望着那巍峨的大铁门,和陆渊两个,一人捧着一杯星巴克,看着前面人头攒动,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一种高考提前来临的错觉。 戏曲学院、表演学院、音乐学院等等艺术学院,从来是不会少了帅哥美女的。 然而,像陆渊这种,天生一副好皮囊的,其实也不大多,所以总是有人来给他发名片,不是经纪公司,就是表演课辅导班。 黎元淮站在他身边,听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解释着自己不是学表演的,抿着嘴偷笑。 确实,这里绝大多数男孩女孩都稍微带着妆,像他们两个这样,单纯顶着一张素颜出来考试的,真的不多。 黎元淮从四岁开始就在上妆,所以当然知道,上妆了和没上的区别。便趁着等待的空档,和陆渊讨论起哪个孩子才是真的美的问题。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谁当你的女主角?」她指着一小撮漂亮姑娘问他。 陆渊想都没想就回答:「乖乖啊。」 黎元淮也恍然。 「是啊,谁有我姑姑长得好看啊,是不是?姑父?」 陆渊被她这一声姑父给叫懵了,片刻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她确实是好看。」 不然,我也不会移情别恋了。 他含住了这渣男语录一般的后一句,打定主意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说出来。 第294章 朝三暮四 黎元淮一不小心便被塞了一嘴的「糖」不觉嫉妒反而真心庆幸着黎伯烧能找到这么一个真心真意疼她爱她的男朋友 八点刚过学校的大铁门便打开一群少年握着自己的准考证鱼贯而入满怀着忐忑与希望走进了考场的大门都以为这张准考证的前方是梦想 其实不过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考试罢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很难明白在这漫长的一生当中这样有标准答案去评判的考试是多么的简单明了 黎元淮今天的状态不错算是正常发挥 考试的时候看着考场里面过半的熟悉面孔她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不算是走后门也不算是学术不端 她只不过是比别的学生早加入了工作而已她是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惨的 对没错 没错 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周文彦讲起他在实验室里受到周院长的学生冷嘲热讽时的感受 第276页 然后长舒一口气 顿时觉得更加坦然了 找到同一片树叶不容易找到相似的人可真的是太容易了好吗? 从考场出来之后她顿觉轻松了不少赶紧往门口跑去整个艺考季她只有这么一场考试考完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晏飞白答应她今天晚上带她去吃火锅唱k他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儿了她可早就等不及了呢 她腿脚快不过几分钟就跑到了学校门口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她避开人群先是下意识的寻找着晏飞白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阵惊唿 「飞白别打……」陆渊着急的声音在周围众人的惊唿声中显得特别无奈和渺小 黎元淮一惊下意识冲进了人群中果然看见了缠斗在一起的晏飞白和…… 她很仔细的分辨了一下 看了许久才确定了那个染着银色头髮的男孩子是张奇峰 那一刻黎元淮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他什么时候染头髮了? 然后她才想起自己应该在意的是:他们两个为什么打架? 她也来不急细想赶紧冲到两人中间去下意识面对着晏飞白张开双臂将更为弱势的张奇峰护在了身后大声提醒着:「飞白住手!你忘了我们说过什么了?」 晏飞白的嘴角蹭破了一块正往外冒着血却仍旧不管不顾的挥着拳头然而这拳头在黎元淮面前註定是挥不出什么力度的 陆渊趁着他发愣的空档赶紧将人束缚住拉远了一些 黎元淮挡着张奇峰陆渊拉着晏飞白这两个人才终于分开了 黎元淮回头看着张奇峰发现他也挂了彩并且比晏飞白只重不轻可想而知晏飞白刚才是没给他留什么余地的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打架他们都是早就有过约定的 就算是真的生气只要一方挂了彩就绝对不允许再继续动手了 毕竟他们之间是兄弟不是仇人就算是发泄也不应该只用这样的方式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更主要的是在他们四个当中黎元淮和晏飞白都是练家子这两个人要是对鲁家山和张奇峰动起手来那两个弱鸡不见得能受得了 尤其是张奇峰最近抽菸喝酒烫头什么坏事儿都做尽了这身子骨虚的不行给晏飞白挥了两拳就伏在晏飞白身上不断的喘息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而死似的 黎元淮只好转身去看他伤势却在转身的瞬间被晏飞白拉走了 张奇峰的靠山忽然脱手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觉得丢脸咬着牙捂着被晏飞白踢疼了的腰腹对晏飞白破口大骂 「你别管」晏飞白冷冷道将她护在身后自己撸着袖子又要上前 黎元淮和陆渊见状急忙一左一右拉住他 好在张奇峰也没傻得那么彻底看见晏飞白来势汹汹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当下便后退两步撞开身后一个劲儿看热闹的人给自己撞出来了一条后路 他将嘴里的血吐在地上指着晏飞白说:「就你这样的朝三暮四也他妈的配站在淮淮身边?别说周文彦我瞧着你就他妈还不如人家陆渊呢!」 黎元淮一愣动作顿了顿 张奇峰也就是想最后再给晏飞白几句给他点难堪最好还能让黎元淮生气这样晏飞白的日子才最不好过 至于他自己是没必要站在这里给晏飞白当靶子打的 所以他说完便赶紧一瘸一拐走到马路边打车走了生怕晏飞白再追上来 晏飞白咬着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你们到底……怎么了?」黎元淮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问 晏飞白没说话 黎元淮只得看向陆渊谁知道就连老好人似的陆渊说起这事儿也是一脸嫌弃 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晏飞白打人是错的 「他喝了点酒刚才说了点不中听的飞白说了他几句他们两个吵起来了就动手了」他简单的解释着 黎元淮更是好奇:「他说什么了?你们反应这么大?」 这回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 晏飞白看着她良久才说了句:「你别问了不关你的事」 不关你的事 黎元淮看着他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之后晏飞白如约带她去吃饭和陆渊一起他们俩再没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他们没有去吃火锅只是顺路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一口就各回各家了 期间黎元淮一直默默的吃饭晏飞白则同以前一样每道菜尝过了才夹给她可是也是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直到回到上清街晏飞白也始终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走路时他快了半步她始终在他的侧后方偶尔抬起头来看他他也没发现 这是怎么了呢? 从这次开学开始晏飞白就一直有意的在疏远她刻意的对每一个人强调着两个人的朋友关系 第295章 吃醋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是她给他造成了什么负担吗? 黎元淮想不明白 「飞白!」在壹号院门口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快走一步站到他面前去很认真地问:「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晏飞白停下脚步垂着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可真不晏飞白 当然他面前这个姑娘也很不黎元淮了 第277页 又回到了那棵樱桃树边院子两边的灯光都亮着黎元淮摸摸树干真的觉得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另外这棵樱桃树也真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里最电灯泡的配角无疑了…… 「飞白」黎元淮小心翼翼的开口转过身怯生生的看着他 晏飞白却并不看她目光望向远处一动不动 「你们刚刚是因为……温慕卿吗?」她又问 她问得不清楚可是晏飞白却听懂了 他沉了口气点点头:「对」 黎元淮猜测的果然没错 现在能让晏飞白这么生气的人也是不多了 不过因为知道温慕卿的事情所以她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黯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飞白不再愿意和她说起心事了不管是生活中的不如意还是心里的难处他都不愿意对她说出来了 他们两个是怎么了呢? 「飞白最近我们俩是怎么了呢?」她满是不解地问:「其实今天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的」 晏飞白看着她良久才低声说:「你说」 他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平淡可是其中又隐隐含着其他的什么东西黎元淮每次见了都觉得心脏发紧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帽子确保自己的所有头髮都被笼罩在帽子里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今天去考试发挥的……特别好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也比其他同学发挥的好总之我挺开心就是也有点害怕我怕是因为我比他们都有优势怕是因为我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先机怕别人说就是任何一个人处在我的位置上有着我这样的先决条件也能做到我的程度甚至于做得比我好很多」 她一边说话一边跺着脚好像很怕冷似的 晏飞白的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正在跟理智天人交战着 他见她冷就条件反射的想去抱抱她想把她拉入怀中就像那天在医院里做的一样亲亲她给她温暖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至少在上清街不能 所以他并没有动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定定的看着她听她说完每一个字 「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飞白」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晏飞白也开心起来「我想起之前周文彦带我去实验室的时候也说过周院长的学生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们都是千辛万苦考进研究所的凭什么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够平步青云都不必努力就能达到他们十年的成就」 她说到周文彦晏飞白想要帮她取暖的心思立刻就凉凉了 黎元淮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兀自滔滔不绝:「他说面对这种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它因为既定现实根本不可能改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让晏飞白来说他甚至能讲出一大箩筐来给黎元淮做演讲讲大道理三百六十五日天天都不重样能帮她科普着所有世上难行之事解决任何疑难杂症 类似的话他也说过几卡车了怎么她一句都记不住不说反而把一个刚认识一年多的男孩子当成了守护神似的 这让他这个亲手养大了娃的情何以堪? 「是啊」他冷笑着「周文彦可真了不起你也一样」 黎元淮是抱着分享彼此经歷的心态把这件事说给他听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的冷嘲热讽 这怎么能不让她诧异和难过? 「飞白……」她不解「我只是在跟你说我的心事」 她希望在她吐露了心事之后晏飞白也能照葫芦画瓢同样的对她说一些自己的压力和困惑 即便她帮不上忙至少他说出来了就有她帮着一起承担了 可惜的是 他们都抓错了重点会错了意 「我知道啊不过我听完了之后感觉你好像对象搞错了」他迅速接道 黎元淮的眉头越来越紧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晏飞白你这是……」黎元淮想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能成功找出一个词彙来匹配现在的情况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被激怒了 怒火攻心时往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满脑子都是他从温慕卿病房里走出来时的情景原本并不存在的怒火此刻已经在她头脑中燎原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回去:「晏飞白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我我从来都没有讽刺过你和温慕卿的友谊我相信你才……」 她吵起架来嘴巴跟不上脑子整个逻辑都混乱了 晏飞白听她提起温慕卿时唿吸一滞 这反应并不明显可是黎元淮却发现了并且因为这个举动所有的怒气值飙升到了顶点 她后退了两步仿佛今天才认识晏飞白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看来是我错了」她虽然在笑着可是却比哭还要难看许多「我想我的所有努力在你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吧?我对你表白我求你试着看一看我试着喜欢一下女孩子都是在强人所难对吗?其实在你心里我和任何女孩都没有什么不同对不对?」 所以她和温慕卿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对于晏飞白她们两个都只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 并且因为某种硬体条件的差异註定了他们两个都不会真正成为晏飞白的恋人 她们都被这个男人的皮囊迷惑了 他不喜欢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不仅现在不会是永远都不会 黎元淮说完再也不理他转身跑回了家 第278页 晏飞白没有追上去他只是低着头以一种非常缓慢的步速走回了家里。 第296章 冷战 冷战,长久的冷战。 这是黎元淮有记忆以来,和晏飞白战得最长久的一次了。 虽然每天仍旧见面,可是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再来陪着她喊嗓,她也不去陪着他晨练了。就连黎奶奶,都发现了这两个孩子的不同,早上吃饭时,旁敲侧击地问黎元淮:「怎么啦?又和飞白吵架啦?」 黎元淮压根就没回答她老人家,只一个劲儿的闷头吃饭。 黎奶奶等了半晌儿,也没等到孙女的回应,想起之前黎元淮出事前后,晏飞白的表现,对于背后隐含的事实,她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 左不过,又是那个老头子生事罢了。 年轻时为了往上爬而无所不用其极,得罪了太多人,做错了太多事,年纪大了,一一找回来,他老子就招架不住了? 那可不成啊。 老太太抿唇,心道也罢。 也罢也罢。 晏家这事儿还不明朗,既然他老头子不想拉黎家下水,那她也一定承他这个人情。 至于往后,就再说吧。 兴许…… 老太太看向门外的方向,琢磨着自家儿子看中的那个女婿。 如果,黎元淮和周文彦真的能成,兴许,有一天,他们还能救晏飞白一命,也未可知。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命,怨不得人。 老太太这边想到的是命,而黎元淮想到的,恰巧也是命。 命该如此吧。 她回家,左思右想,都觉得奇怪。 晏飞白可从不是个会吃醋的人,尤其,不会吃她的醋。 从小到大,她周围几乎全都是男孩子,可是也没见晏飞白生气过啊。 由此可见,这厮恐怕,到现在为止,还是个弯得很彻底的…… 想通了这件事,黎元淮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晏飞白吃的还是周文彦的醋! 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对于晏飞白,她可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再换不来这男人的一颗真心,她也就不要他的什么友谊不友谊的了。 换做以前,她可从来都没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 可面对着晏飞白,她的占有欲却越来越膨胀,从去年他陪着她去南港的那个月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几乎已经认为晏飞白就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可是晏飞白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永远也不会给她她想要的那种感情的。 在他身上,她不要退而求其次。 「我说,晏飞白这两天怎么了?怎么跟谁欠他钱似的……弄得我都不敢去问他题了……」周经桓小心翼翼的看着晏飞白的方向,靠在黎元淮肩膀上,很小声说。 虽然他是在抱怨,可是也不敢让晏飞白听见,怕他听见了以后,就算是心情好了,也不再辅导他写作业了。 哎,拾人牙慧,註定考不了高分儿啊。 黎元淮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看了看表,看着要到时间了,便耸了耸肩,让他赶紧躲开。 「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地说。 一扭头,对上周经桓错愕的眼。 周经桓见她整个人都绷紧了,活像个小刺猬似的,便知道,这俩孩子肯定是吵架了! 第297章 管好你自己 黎元淮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冷淡的说:「告诉你,他的事儿,以后少来问我!」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都安静如鸡的吃瓜同学无不惊讶万分,再也不能理性吃瓜了,纷纷回过头来看着她,迫切的想要从她嘴里再弄出个一字半句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欲。 周经桓亦是挠挠头,对她的怒火感觉到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刚好就印证了他的猜测了。 「那看来,那肯定是跟你有关系了。」他深以为然:「你看,你们两个都这么生气,以前蜜里调油的,恨不得去厕所都互相陪一下,多少台车都拉不开,现在忽然弄得跟对方是世仇似的,明显就很反常啊。」 周围众人闻言,都是一阵恍然,不停的点头,又纷纷转头看向八卦的男主角——晏飞白同学。 个个摩拳擦掌,不错不错,这么蜜里调油的一对儿能吵架,那可真的是有得看了。 却不知,晏飞白那头,正戴着耳机练习听力呢,一副出尘绝世的模样。别说是吵架,就是现在外头打个雷把教室都给噼烂了,他也未见得会皱一皱眉头,这状态的瓜,可真是不好下口啊。 打架顿时意兴阑珊,觉得有些泄气。 反而是他身边的黎伯烧,这时候也好奇起来,转头看着他,饶有兴致地样子。 「周经桓,我看你是忘记了,我会擒拿手了吧?」黎元淮握着拳头皱着眉,语气平淡无奇,可是在周经桓听来,却怎么都像是在威胁自己的样子。 原本因为冷淡的晏飞白而失去了兴趣的同学们,一听黎元淮这边儿有动作戏,又赶紧都转回来…… 刺激啊…… 周经桓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些,坐在自己的椅子边缘,陪着笑脸:「哎,你看看你,急什么啊?我,我也就是问问,你别急,那什么,不是说晚上演出吗?还不走吗?嗯?要迟到了吧?」 第279页 说话时,那副谄媚的嘴脸,放在前些年,估计肯定就是个通敌卖国的汉奸没跑了。黎元淮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顺眼,当下还真的想打他两下松松筋骨了。 不独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周围的同学们,见到她目露凶光时,一个个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站黎派:来啊,互相伤害啊!让我们角儿耍一套还我漂漂拳给大家瞧一瞧看一看。 站周派:别客气,上!正面刚!给咱们老爷们儿出口恶气,这牝鸡司晨的日子,咱们是彻底过够了。 被围在战场中央的黎元淮和周经桓对视了足有一分钟,周经桓汗都下来了,她还是皱着眉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经桓心想这可完了,是不是他今天就非得交待在这了? 别啊,他遗嘱都还没写呢…… 他刚想着,要不要再求求情的时候,黎元淮忽然动了,一双星眸斜睨着他,眼中宛若寒星闪烁。 「不该问的就别问。」她没好气的说着,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阵惊慌失措左顾右盼。 刚刚还在打赌谁会赢的同学们顿时作鸟兽散。 她扫到晏飞白,见他一直戴着耳机,失望瞬间占满了她的心头,她回过头,很泄气地嘆了口气,然后什么都没说,拎着书包离开了。 黎伯烧看着晏飞白,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撇撇嘴,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晏飞白扭头,挑眉看她:「干什么?」 黎伯烧指了指离开教室的黎元淮,问他:「你看不见啊?」 晏飞白也看了一眼,却也只是这一眼,一眼过后,什么都没说,目光便落回书本之上。 黎伯烧不耐烦地翻白眼。 「怎么回事儿啊?你倒是说话啊!」她看晏飞白这样子,可真想让黎元淮打他一顿。 为什么不是她自己打? 呵呵,她这小身子骨,能打得过一个从两岁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当特种兵培养的晏飞白? 晏飞白继续专注的看着听力材料,根本不去回答她。 黎伯烧强忍住掐他脖子的冲动,一把抢过他抽屉里的便携cd机,白皙的手指戳在灰暗的屏幕上面,戳破了他的小小心思。 「你说,这东西根本就没动静,你装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生气就生气,吵架就吵架。明明心情不好了,还非得装做心情很好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儿?我劝你可长点儿心吧,照你这么个恋爱的方法,别说周文彦,就是那边那个和尚,都能在你不在的那四年,迅速挖了你的墙角。」 晏飞白嘴角抽搐,好半晌没回答她。 黎伯烧打蛇七寸,一拳击到了他心里最大的那个结上,疼得他浑身发麻,半天都缓不过来神儿。 是呢,他最担心的问题,正是这个。 他担心,他现在不积极一些,等半年之后,他离开了凤城,她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给骗走了。 倒不是说黎元淮是个好骗的孩子,只是,日久生情这个事情,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大学毕竟不比高中,那个时期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是以谈恋爱为己任的,而黎元淮的相貌家世摆在那,也就註定了她不会少了追求者的。 到时候,就算没有周文彦,也有张文彦李文彦,他真是想想就觉得上火…… 其实这种情况,也并非不能避免,按照黎元淮现在的心思,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左不过,就是分隔两地罢了。 毕竟,她不是个三心两意的人。 可问题就在于,他没办法和她确定关系。 爷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男人一定不能高娶。 虽然,现在她们还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再过几年,这种门当户对就不復存在了。 晏家的未来到底如何,他现在,还不能给爷爷一个很好的交代,更别提是给黎元淮一个安稳的未来了。 所以,他不能。 他不能把她困在身边,用道德去束缚她,让她以女朋友的身份,去陪他赌一场,没有边界的未来。 他是真的怕。 他听了黎伯烧的话,良久,才把耳机摘了下来,一圈一圈缠绕在cd机上,扔回了书桌里。 「管好你自己吧。」他只说。 第298章 我明白了 黎伯烧上下打量他,不确定自己刚刚的话,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又能改变他多少,一时间,有些没主意了。 听他说到自己,她也只好不解的反问:「我自己?我怎么了?我还有什么好管的吗?全家就我一个,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像你,就谈个恋爱还得听那么多人的意见。」 她撇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晏飞白眼角一跳,错愕的看着她。 黎伯烧见他惊讶的眼神,颇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问。 黎伯烧更是不解:「我猜什么?大伯母和嫂子天天在家琢磨你们俩为什么吵架,我都不用猜,就听她们的结论就好了呀。」 晏飞白顿了顿。 「那她们……怎么说?」 黎伯烧抿唇,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好看极了。 「怎么说?想知道呀?」 晏飞白无奈的看着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换个男人,他兴许两拳头下去,就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可是,黎伯烧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黎元淮的姑姑,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对她动手…… 第280页 哎,真可惜。 晏飞白无奈地想。 「想知道。」他只得承认,并且预料到了,她大概会有所图谋了。 果然,黎伯烧的神情,越发的骇人了。 「想知道,就得答应我个事儿。」她满脸写着不怀好意。 晏飞白一点儿没犹豫,很痛快的点头:「说。」 黎伯烧见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还真有些没成就感,觉得自己大概是价码开得太低了,根本无法让他为难。 问题是,她也根本就没有想好要让他做什么,便只好说:「这事儿你先欠着,等我以后想起来,再说。」 「成交。」晏飞白点头同意。 黎伯烧见他痛快成这样了,更是懊恼。 「哎,早知道,就说的过分一点了。」她忍不住嘟哝着。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反口了,毕竟,现在反口,晏飞白也会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履行刚刚的承诺了,只好接着说下去。 「伯母说,肯定是你家老爷子,自尊心受挫了,觉得晏家现在不如以前了,不好意思让你娶淮淮了。」黎伯烧如实回答。 晏飞白沉默了。 黎伯烧想了想,又说:「还有,大嫂还说呢,挺可惜的。」 他听了,下意识的抬头,语气有些急促:「可惜什么?」 这个反应才对嘛,黎伯烧傲娇地想,这么着急,就离开窍不远啦! 「她说,我们出事那天,她看见你那么着急淮淮,还真的挺看好你的,两家人又知根知底的,真是个不错的女婿选择。往后如果结了婚,就让你们到澳洲的舅舅家里去,弄个农场,做一辈子闲云野鹤。」 晏飞白听到这里,笑了。 见黎伯烧看着自己,他便说:「奶奶肯定不同意吧?」 黎伯烧惊讶万分:「你怎么知道?伯母当时都发火了,说大嫂就知道这些小情小爱的,一点都不重视淮淮的人生,她说淮淮肯定是要在戏台子上,唱一辈子的。澳洲哪里有什么戏台子?给那些五大三粗的白人唱?他们能听懂吗?」 她模仿起黎奶奶来,惟妙惟肖的,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晏飞白还是嘆了口气。 不说他根本走不了,就是说黎奶奶对黎元淮这种近乎霸道的人生规划,就足够让他心疼的。 黎伯烧亦然。 所以,她才会这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改变黎元淮的生活状态。 这个人可以是晏飞白,也可以是周文彦,可以是任何人。 可是,最好是晏飞白。 因为,黎元淮喜欢的,只有他一个。 「所以啊,飞白,你看清楚了吗?」她终是正色问道。 晏飞白没说话。 她便皱眉接着道:「你看看,黎家根本就不重视这些。嫂子多希望淮淮能找到一个像你对她这么好的,她甚至连后路都已经帮你们想好了,你还在这犹豫什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虽然有些不合理,可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当下不解地问:「还是……你不敢?」 她敢肯定,晏飞白在那一个瞬间,肯定是动了一下。 不过不能确定的是,他到底是想揍她,还是只是身体僵硬。 反正,他看着她,坚定不移的说了四个字:「我明白了。」 明白了? 真明白了? 黎伯烧有些不确定。 不过,她知道,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两人便接着自习。 可是教室里实在是太吵了,黎伯烧怎么都看不进去书,脑子里嗡嗡响,除了书上的数学题,她什么都能专注进去。 所以片刻过后,她又开口了。 这回,不是说黎元淮的事情,而是说她自己的事情了。 「你刚才……」她小声问:「为什么说,让我管好我自己?」 晏飞白还以为她忘了这茬,这会儿听见她问起,便勾唇,只说了两个字:「除夕。」 之后,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坐着的陆渊身上。 黎伯烧一开始还没明白,见他看着陆渊,才回过神来,皱眉反驳道:「原来你说的是他。我拜託你,他跟我哥差不多大,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的。他是因为温慕卿不开心,想让你和她单独相处,才过来我这儿的。哎,你别想歪了。要是没有他,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 晏飞白知道,她是想起黎伯焱去世那天的情景了。 这会儿,两个人是终于不再说话了,彼此都想着心里的事儿,没个终了。 京剧院停电了,黎元淮晚上的演出取消,陆鸣离开京剧院时,说要送她回家,她只想了想,就同意了。 原本想着,在车上给晏飞白髮个简讯,告诉他自己先回家了,可是手机拿出来,翻了半天才翻到他的最后一条简讯,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好久没怎么联络了。 呵呵。 她在心中冷笑。 不是不联络吗? 那大家就真的都不要说话好了。 这么想着,她还真就没有告诉晏飞白,自己已经回家了的事情。 陆鸣见她手机拿出来又放回去,好奇地问:「要给家里打电话?」 第299章 善念 黎元淮摇摇头。 「不了。」 第281页 说罢,便把手机扔回了书包里。 陆鸣见状,应了一声,虽然有些不解,可是还是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开车。 黎元淮却直觉他有话要说。 果然,到了红绿灯处,他忽然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的开了口,问黎元淮:「对了,黎伯烧的成绩下来了吗?」 黎元淮一愣,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成绩。 「什么成绩?」她问。 陆鸣笑道:「就是艺考成绩啊,她不是考了表演系吗?」 黎元淮这才恍然,赶紧回答:「还没有呢,她考的那些学校下成绩都比较晚,不过妈妈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哦。」陆鸣应了一声,随后沉默了片刻。 黎元淮低着头,有些害怕他问起黎伯烧的事情。 要知道,早恋的孩子,都不怎么被家长看好,并且,往往还要面临着被拆散的危险。 对于现在的黎伯烧来说,最好是不要再经歷任何一种分离了。 毕竟,她才刚刚失去了哥哥,如果再失去了陆渊,黎元淮真的害怕她会一蹶不振,从此以后便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可是陆鸣真的听不到她的祈祷,自顾自地问:「那她最近还好吗?她哥哥去世了,她还能接受的了吗?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这几个问题,好像都还是表示关心的。 黎元淮想了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合适。 如果从生活上来说,黎伯烧一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每天吃好穿好不说,还有个那么帅的男朋友,每天照顾着爱护着,能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那就代表她不伤心吗? 很显然不是的。 黎元淮知道,在每一个无人问津的夜里,那个将被子蒙在头上,咬着牙低声哭泣的人,也是黎伯烧。 所以,到底让她怎么说呢? 好的坏的都是黎伯烧,那让她说出哪个黎伯烧,才更为世人所接受呢?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说:「在我们面前,她都尽力表现出最好的那一面,不想让我们担心她,可是,她才应该是我们当中最伤心的一个吧。」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陆鸣瞬间便陷入了沉思。 想当年,因为陆渊的母亲,他也曾经一样伤心过,甚至是,恨过,可是这种伤心,在面对着陆渊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这样的黎伯烧。 「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啊……」他无奈的嘆道。 之前,黎伯焱趁着自己身体还算好的时候,请黎元淮邀陆鸣父子一起吃饭,就已经将黎伯烧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了,包括从小到大的经歷。 那一些个非人的待遇,从始作俑者的儿子嘴里说出来,让陆渊和陆鸣两个都失去了理智。 所剩下的,都只有对这个姑娘的同情了。 不过,这一切,黎伯烧和黎元淮都不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黎伯烧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 其实,黎伯焱的用心,真可谓深沉。 从来都是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他向来不担心黎伯烧对于陆渊的吸引力,只是,他担心的是陆渊的父亲,会因为她过于明艷的皮囊,而对她产生偏见。 他看得出,黎伯烧是真的喜欢陆渊的,所以,他必须在自己离开之前,帮她,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 在那时候看来,陆渊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在,陆鸣也并没有辜负他的用心。 黎元淮听了陆鸣的话,好一会儿都没再言语。 片刻后,陆鸣将车子停在上清街口,黎元淮便下车了,随后弯腰对他说:「师父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陆鸣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却一直看着她,她直觉他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等着,没有离开。 果然,片刻过后,他终是犹豫着说:「下周,如果有时间,我想请黎伯烧到我家来吃顿饭,你能帮我转告她吗?」 黎元淮闻言,眼睛一亮,高兴极了。 「好,我一定帮您转告给她,师父。」她立马答应着,好像生怕陆鸣会反悔似的。 陆鸣笑了笑,这才安心开车走了。 黎元淮却高兴的不得了。 回家后,她便彻底忘了想要给晏飞白髮简讯的事情,只跟妈妈和奶奶打过招唿,之后便直接上楼洗澡去了。 等她再想起来晏飞白三个字时,晏家的车已经回到了壹号院。 听见了引擎声,她才想起这件事情来,赶紧跑到窗口去看。 晏飞白背着书包,下了车,连半丝停顿都无,径直回家去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只呆呆的站在那里,良久,都没有离开。 可是等了半天,他房间的灯,始终都没亮起来。 这很反常。 她皱了皱眉,猜测着他到底在干什么。 正在琢磨着,晏家书房的灯忽然亮了。 黎元淮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跳,匆忙躲进角落,生怕对面看到自己在偷偷观察着晏家。 可是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悄悄掀起窗帘,静静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晏飞白率先走进了书房,走到奶奶的遗照前面,忽然转身跪了下来。 随后,晏怀素拿着鞭子也进了门。 第282页 站在他身后,晏怀素的耳畔是老爷子在楼下,响亮的怒吼:「给我打,打醒这个忤逆子!为了那么点情情爱爱,连自尊都不要了!给我打醒他!让他再去肖想人家的姑娘!」 晏怀素闻言,也是一脸的为难,手里的鞭子要落下也不是,不落下也不是,举在空中,一脸的不安。 「你说你,你跟你爷爷犟什么呢?他身体不好,你就让着他怎么了?非要当面和他顶嘴吗?」她弯下腰,悄悄地对晏飞白说。一边说一边戳着他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晏飞白敛目,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姑姑你打吧,放心,我没事。」 今天,他既然对爷爷说出所有心里话,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他终于想明白了,黎元淮并不是一个物件,不能能让他随意割捨放弃,不管是为了什么。 黎元淮是他这辈子无法割捨放弃的,是命,是心,是灵魂,是他心中仅剩的一点善念。 第300章 不疼不痒 黎伯烧说的对,他不能因为任何人而放弃她,这样不仅对她不公平,对他自己,也同样不公平。 晏怀素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听着老爷子的吩咐,一鞭子一鞭子抽打下去。 晏飞白只微微哆嗦着,疼得一抽一抽的,却始终坚持着,一声不吭。 黎元淮在对面,捂着嘴唇在窗帘后面,觉得心脏都锁紧了。 这是怎么了? 她看不见晏飞白的身影,只能看见,晏怀素挥着鞭子的背影,长长的马鞭,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晏飞白的身上。 黎元淮觉得自己几乎能听见鞭子抽打在晏飞白皮肉上面的声音,并且,光是这种想像,就已经让她心惊胆战了。 她发了疯一样,这一刻忘记了所有,只有晏飞白挨着打的身影。 她给晏飞白打电话,被挂断。 再打,再被挂断。 自此,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径直下楼,往晏家冲去。 坐在客厅里的晏老,握着晏飞白的手机,看着那一闪一闪的名字,气得直哆嗦。 因此,不断的要求着楼上的晏怀素,用力一些,直打到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为止。 晏飞白闭着眼,忍着背后的疼,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黎元淮的身影。 她笑着哭着。 她站在戏台上。 她对着台下的所有观众演绎着各种各样的人生。 那样子,可真美啊。 他勾起唇,轻笑。 晏怀素看着他这副样子,再看看追上来的晏妈妈,犹豫得不行,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松了。 却不想,楼下的老爷子一听见鞭子声小了,立刻养生问道:「你是捨不得了吗?要不要我让郑旭上去替你打?」 晏怀素一惊。 她这个力气,尚且把晏飞白打得皮开肉绽,何况是郑旭那样的练家子? 于是,赶紧又加大了力度。 晏飞白微微蹙眉,却始终不吭一声。 晏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晏飞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心中满是心疼。 可是即便如此,她说出的话却是和老爷子如出一辙。 「飞白,你就……别再想那丫头了,不好吗?咱们现在是抢不过周家的,等往后,往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准你又认识了别的姑娘,不是吗?乖儿子,你听妈妈的,跟你爷爷服个软,咱们不硬碰硬了,行不行?」 当妈妈的,永远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这是定数。 这一点,晏飞白懂,可是,却只能辜负了。 他们想的都只是晏家。 而他想的,却是失去了她,晏家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空壳罢了。 所以,註定,他们的心念是不能两全了。 「妈,你别担心。」他轻声说:「回去……睡吧,别看着我。」 这话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全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母亲,会在孩子被鞭打的时候,还能睡得着觉的。 晏妈妈自然也一样。 她这边,好不容易从玉京回来凤城一趟,想要看看儿子过的好不好,共叙天伦。结果一回来,就遇上了这么一遭,她简直心疼死了。 可是无论是老爷子还是儿子,眼下她都管不了了,所能做的,也只有坐在那里干着急罢了。 忍不住骂着:「飞白,你怎么就那么轴呢?你说你,就算是为了她这样,她也不知道,到头来还是跟周家那个小子来往,你说你,这么做值得吗?」 晏妈妈这样说,本来也就是想要激怒儿子,让他不要再这么傻了。 孰料,她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黎元淮的砸门声。 「爷爷!开门!飞白!飞白!」黎元淮带着哭腔,不断的喊着人。 晏妈妈一愣,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晏怀素亦然,手上的鞭子也停了下来。 一屋子人,全都惊讶万分,唯独晏飞白一个,在这个时候,在嵴背上鲜血淋漓的时候,仍然轻笑出声。 他淡淡的回答着晏妈妈的问题,只有两个字:「值得。」 这两个字,斩钉截铁。 这世上,或许千般万般都可辜负,可唯独她一个,是他永远不可违背、不可忘怀、不可愧对的人。 这一点,他老早就知道了。 郑旭去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影,之后便嗖的一下窜了进来,上了楼。 第283页 饶是他眼色身手俱佳,也不禁吃惊意外,下意识的看向了轮椅上的晏老。 晏老的目光,亦是望着楼梯的方向,带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这两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 他的用心呢? 老爷子难过的想。 「飞白!」黎元淮想不了那么多,现在满心只想着,晏飞白的安危。她迅速跑到书房门口,立刻看见了闭着眼睛跪在奶奶遗照之前,不声不响挨着打的晏飞白。 晏飞白听见她的声音,并没有回应,也没有睁开眼睛,仍旧跪在那,仿佛不疼不痒一般。 黎元淮见状,好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扯下了晏怀素手里的马鞭,转身扔到楼下去,那动作吓了晏怀素一跳,还以为是要打她呢。 急忙后退两步,想躲开。 可是黎元淮仅仅是扔了鞭子,之后便跪在晏飞白面前,死死的抱住了他。 「飞白,你怎么了?」她哭着问,然后不等晏飞白回答,便转向晏妈妈和晏怀素,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和教养了,对着这两个号称是晏飞白至亲的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着:「阿姨,姑姑,你们说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定要要跪在这里被你们这样鞭打?这还是在奶奶面前,你们怎么忍心?怎么下得去手?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些尊重呢?你们口口声声说爱他,但是却还不如已经离开的奶奶给他的安慰多。凭什么?凭什么?」 她说到最后,已然失去了理智。 她说到最后,已然失去了理智。 晏妈妈和晏怀素都被她骂得懵了,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淮淮,可不是我们,是爷爷让打的……」晏怀素苦笑着说:「你可不能就这么对我们发脾气啊……」 晏妈妈当下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是,她比晏怀素聪明些,下一秒就明白过味儿来,赶紧拉住了晏怀素,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这话,有人替她们说给老爷子听,她们两个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301章 医院 晏飞白整个嵴背全部都是血,一个个被皮鞭割裂的伤口,都在渗着血,几个较深的伤口,甚至顺着衣服的裂口往下淌着血。 黎元淮刚一抱住他,立刻便察觉到手臂濡湿了,赶忙又松开。但这一紧一松,动作间难免会碰到他的伤口。 听见他痛唿出声,她立刻就慌了,下意识的想要转过去看一看,却被他拦住,扣在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喘息着。 「别动……」他轻声说,声音中充满了隐忍着的痛苦。 黎元淮吓得再不敢挣扎,生怕弄疼了他,只好张开两只手,看着自己沾满了血的手掌,安安静静的伏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在他心口处洇湿了一大片,晕染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晏飞白紧紧的抱着她,仿佛松开了手便要轰然倒塌一般。 「飞白,我带你去医院……」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在他雪白的羊毛衫上印上了一个个血手印。 她着急的催促他。 晏飞白在她急切的唿唤中,很虚弱的哼哼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一旁的晏妈妈和晏怀素姑嫂两个面面相觑,都感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孩子,怕是精神分裂了吧? 明明刚才还一声不吭的,好像这世上能打倒的人还没出生似的,现在怎么忽然就疼得受不了了呢? 可黎元淮却一点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只是满满的心疼着他,然后弯下腰扶着他,赶紧带着他下楼。 晏飞白靠在她肩膀上,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喊疼。 晏爷爷仍旧坐在客厅坐着,气得直哆嗦。 晏妈妈走进客厅里去拿车钥匙,看见老爷子的脸色,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爸,孩子伤得太重了,我带他去医院看一看……」 晏妈妈小心翼翼的说。 黎元淮和晏飞白正在穿鞋,听见了这话,动作都是一顿。 满屋子人都在静静地等着老爷子的发落。 屋子里静悄悄的。 晏飞白见黎元淮只顾着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便弯下腰,替她繫上了鞋带。 「嘶——」他动作间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黎元淮这才发现了他在干什么,匆忙弯下腰。 「你干什么?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压低声音说。 「没事。」他坚持帮她系好了鞋带,然后转头对郑旭说:「哥,帮我把外套拿出来可以吗?」 晏老听见了外头的对话,终究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孩子大了,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郑旭见老爷子同意了,便匆匆上楼,取了晏飞白的外套下来,递给他。 他接过来,毫不犹豫的搭在了黎元淮的肩膀上。 初春的夜里,她只穿着睡衣就匆匆赶来,可见她有多着急。 晏飞白虽然自己疼着,可是见她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着,他又觉得这种疼其实也没什么了。 相比起来,还是心疼,更让他觉得震撼。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等着晏妈妈去开车。 晏飞白趴在她背上,双臂环在她胸前,紧紧的搂着她。 她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生怕某个动作太剧烈,因而弄疼了他。 黎家的灯,始终没有亮起来过,好像没有人知道,黎元淮在应该睡觉的时间,匆匆跑出了黎家大门一样。 第284页 她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又有谁会听不见呢? 想到这里,晏飞白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 「你怎么知道我挨揍了?」他轻声问。 黎元淮穿着他的外套,却仍是冻得直打哆嗦,这会儿,颤抖着声音说:「我刚在房间里,看见了。」 这话说的可真简单。 晏飞白忍不住又问道:「在房间里看我?」 黎元淮脸一红,一时语塞。 刚巧这时候晏妈妈把车开了过来,两个人便一起上车,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去医院的路上,晏飞白一直靠在她身上,闹得不行。就连晏妈妈都直嫌烦,急得一头是汗,一边开车一边没好气地说:「你说你,平常打球脱臼也没见你这么怕疼,怎么今天就这么磨人?就那么点儿伤,能有多疼啊?闹成这样……」 听了这话,晏飞白倒是没说话,反而是引得黎元淮心疼的不行,一直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晏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门儿清似的。 到了医院,从检查到住院,黎元淮始终不曾离开晏飞白一步,就连晏妈妈,也只成了两人中间的摆设,是个负责办手续的工作人员罢了。 最后,应晏飞白的要求,黎元淮留在医院陪床,而晏妈妈则要自己开车回去取东西,想想还颇有些无奈。 这真的不能不让她吃醋啊…… 晏妈妈不甘地想:那姑娘就真的那么好吗?有了她,连妈都不要了? 哎……这儿子养来干嘛? 晏妈妈不满的离开了,之后,病房里终于归于寂静。 晏飞白本来不用住院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出门的时候受了风,这会儿有些发烧,黎元淮和晏妈妈都不太放心,医生便建议他留院观察一宿。 期间,黎元淮一直很听医生的话,在试着帮他物理降温。 可是这个人却一点都不配合,总是乱动,握着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拉。 「飞白,你乖乖的,别动了。要是两点之前还降不下来温,我就只能让他们给你打一针退烧针了,跟你说,那可都是打在屁股上的……」她半是哄,半是威胁的说。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 晏飞白立刻就不动了,乖乖的侧着身子躺着,任她摆弄着。 黎元淮将他病号服的领口敞开,露出大片年轻而结实的胸膛,用微热的毛巾在上面轻轻擦拭着,之后,一颗一颗帮他扣好了扣子。 晏飞白垂眸看着她,眼泪毫无徵兆的落了下来。顺着他高挺的鼻樑滑下,流进了雪白的枕头里。 黎元淮抬起头来,正看见这一幕,动作一顿,诧异地望着他,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良久,才想起帮他擦掉眼泪,手里已经微凉的毛巾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使他微微皱了皱眉。 黎元淮心疼坏了,红着眼眶,赶紧帮他盖好了被子。 「哭什么啊?就这么疼吗?」她故意数落他。 第302章 做我女朋友 若是换了平常,晏飞白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疼,左不过是皮肉之苦,不管是从前还是往后,他都感受到过更加强烈的,实在是不足以让他动容。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真的就一点都受不了。 「嗯。」他点点头,脸上因为发烧而显得红扑扑的,倒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疼死了。」 黎元淮别过头,深唿吸了好几次,才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她稳定好了情绪,这才转回头来,对上晏飞白温柔的目光。 「所以,今天又是因为什么挨打的?」她吸了吸鼻子,颇为无奈地问。 晏飞白抿着唇,并不回答。 黎元淮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他们两个还在吵着架呢。 顿时,整个气氛都不对了。 「不说就算了。」她冷哼了一声,还颇有些失望,「反正,我们也那么久都没说过话了。」 说完,再不等她回答,只转过身去,替他到了杯温水。 背对着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了,不知道是因为气氛的暧昧,还是因为她忽然生起气来。 不过,不管是暧昧还是尴尬,都不敌她对自己的失望来得更加真切。 她的确是失望的。 明明,都已经决定,不要再喜欢他了,都已经第一百次下定决心,不要再追着他了,可为什么一见了他受了委屈,就这么受不了看不惯呢…… 这下可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奶奶和妈妈解释了…… 想到这里,她便没好气的放下水壶,转身回去,冷着脸扶着他起床,把水杯凑到他嘴边,轻声说:「来,喝点水,喝完了睡觉,别再说那些乱七八遭的,我堵得慌。」 晏飞白看出了她的变化,很是乖巧的喝了水,然后把水杯递给她,又指了指旁边的床头柜,示意她把水杯放下。 她纳闷的放下了水杯。 他又问:「想去厕所吗?」 她皱眉,不解地问:「我不去啊……还是说,你想去?不是刚刚才去过吗?该不会是被爷爷打出病了吧?」 晏飞白给她气得一脸黑线。 「你说过不去了哦。」他皱着眉,也没好气地说:「那我要睡了,关灯。」 「你睡啊……」黎元淮依言关了灯,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他揽住了腰,扑通一声,倒在他的枕头上。 第285页 嘎吱、嘎吱…… 单人床铺因为骤然承担起两个人的重量,而不堪重负的吱吱嘎嘎哀嚎着…… 黎元淮被他吓得忘记了挣扎,也忘了说话。 他就那么捧着她的脸,搂着她贴在自己的颈侧,用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她,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空隙。 黎元淮回过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体温好像是更高了。她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飞白……」她忍不住说道:「要不要我去……」 「淮淮,对不起。」他打断她,轻轻说道。 「什么?」黎元淮没反应过来。 现在时间不早了,晏飞白因为身体不舒服,俨然已经十分睏倦,可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低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愧疚:「之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黎元淮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忽略了我的感受?为什么这么说?」她忽然抬起头来,忍不住问道,说到一半,又迷茫了,半晌之后,忽然问他:「那个……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惹了爷爷不高兴的?」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晏爷爷不许她和晏飞白来往了,所以他看到她跑进晏家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你是因为我……才挨打的?」她诧异的望着他,一点都不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晏飞白摸了摸她的头髮,如她所愿,并不去正面回答她:「别胡思乱想,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可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模稜两可的回答,才让黎元淮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晏飞白轻轻的拍着她的嵴背,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淮淮,你相信我,你要你不赶我走,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轻声说,半合着眼,意识已经又些模煳了。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他,觉得心脏跳得非常不规则。 晏飞白好像是睡着了。 可是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他呢…… 但是他已经睡着了。 「别再看了,快睡吧……」他忽然说:「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控制不住了……」 黎元淮被他说的一愣。 「什么控制不住了?」 晏飞白嘆了口气。 现在的他,就连唿吸都是热的,喷洒在黎元淮的额前,让她也觉得燥热了起来。 她忽然就明白了晏飞白的意思。 下一秒,晏飞白忽然捧起她的脸,低下头来…… 她被他含住唇时,大脑一片空白。 晏飞白搂着的手臂越来越紧,几乎将她整个人拢到身下去了…… 黎元淮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是在医院里…… 「晏飞白……」她囫囵着说:「别闹了!」 晏飞白却不允许她退开,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手拢着她的腰,唇舌间还要啃咬着她的唇。 黎元淮既不敢动他,也怕会忽然有人进来,看见两人的样子,急得一身是汗。 只能轻轻捶着他的肩膀。 晏飞白当然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也知道做的太过分了,到最后难受的只会是他,所以也是浅尝即止,并没有真的要做什么。 黎元淮已经彻底懵了,等他离开了之后,她还呆呆的看着他,没回过神来。 晏飞白眯着眼,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低下头,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 「淮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问。 黎元淮愣愣的,好像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一样。 晏飞白只得又重复一次:「做我女朋友,行吗?」 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摇摇头。 晏飞白捏着她腰眼的手紧了紧,语气似乎颇为不悦。 「怎么?有别人了?」他替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还是……对我的肺活量不太满意了?」 说完,又要低下头去…… 第303章 讨厌我了吗 黎元淮匆忙捂住他的嘴巴,小脸涨得比发着高烧的晏飞白还要红,生怕他再作出更过分的事情。 晏飞白倒是想再做些什么,哪怕是吓唬吓唬她也好啊。 可是实在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胡思乱想。 他现在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就是有所图谋,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厚实的被子下,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两个人的身体,透着不健康的炙热。 晏飞白已经快要挺不住了,只好退开一些,躲开她的手,然后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无奈的催促道:「你快答应我,答应我,我就睡了,我现在浑身疼……」 黎元淮虽然也在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他的话又让她觉得窝火。 凭什么他表白她就一定要接受呢? 而且他现在根本就是不清醒的。 天知道他清醒过来之后,还会不会认帐,她如果真的答应了,到头来又被他冷落在一边,就像这几个月以来的样子,那可怎么办? 那她就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所以,她仗着自己健康情况良好,推测晏飞白也熬不过她,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松口。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呢?」她反问。 晏飞白嘆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啊,但我总得问吧?」 第286页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黎元淮顿了顿,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她好像又一次差点被他带到他的思维模式里去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后怕。 「我还在生气。」她强调着:「这几个月你对我忽冷忽热的,让我那么没有安全感,你却从来都不解释。」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的据理力争着。 晏飞白在心中哀嚎不已。 平日里也没见她反应这么快,怎么偏偏挑在他状态不佳的今天,变得这么聪明伶俐的…… 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计可以翻盘了…… 苦肉计。 「我知道啊。」他刻意压低声音,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这招果然奏效,黎元淮的唿吸明显不大稳定了。 晏飞白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反而乘胜追击:「所以,我今天起实施故意激怒爷爷,然后惹你心疼,惹你冲动,惹你过来看我。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有多……重视我。」 黎元淮听了他的话,好半晌才明白过味儿来。 原来,自己竟然是被他给涮了!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你是故意的!」她有些愤怒,便不断的挣扎着。 晏飞白紧紧的搂着她,不许她离开自己。 挣扎间,晏飞白扯到了伤口,黎元淮也出了一身的汗,两个人这才老实了,安安静静的看着彼此。 开始尝试着,只说话,不动武。 「对不起,淮淮,」晏飞白认起错来,那叫一个爽快和彻底,直接切入了黎元淮内心中最介意的那个部分,「我知道哇不该算计你,我承认错误。」他声音虽然不大,可态度却十分诚恳,虽然说出的话,还稍微有些霸道,「但我不后悔,你只能是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让这件事情成为事实。」 即便,今天的计谋其实并不成功,黎家明显故意在装聋作哑,没有中了他的小算计。 倒也不要紧,来日方长。 至于去黎家道歉的事情,等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说不迟。 黎元淮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方式,也知道他的心总是好的,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有些担心。 一个男人,因为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而去算计、谋划,这本来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连她都算在其中,未免有些让她寒心了。 依黎元淮的心思,晏飞白只要开口,她断没有不支持他的道理,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强迫他,甚至是胁迫她呢? 难道说,在他心中,她的地位就这么不足轻重? 「你……」她还是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飞白,你怎么能连我都算计呢?你跟我说实话,难道我会不同意吗?」 她看着他,问出了内心深处最为好奇的那个问题。 她原以为,晏飞白会哑口无言,却不想,他几乎是立马就反驳了回来。 「你会。」晏飞白语气十分坚定:「如果我说了,按照你的个性,一定会跟我说,再等等,他们总有一天会同意的,我们可以徵求到他们的同意的。」 他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可是模仿着她的语气和动作时,仍然惟妙惟肖。 对于这个理论,黎元淮竟然一点都无力反驳。 「可是那也……」她犹豫着说:「你可以跟我解释啊……」 晏飞白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了,他故作生气一般,问她:「怎么?现在后悔了?」 黎元淮一愣,条件反射的反驳:「那倒没有……」 对于他,怎么会后悔呢? 晏飞白摸透了她的心思,自然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里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虽然,对于算计她,他心中也隐隐感觉愧疚着,可是那也没有办法。 一切都是形势所迫,形势作破罢了……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 「淮淮,你相信我,今天发生的一切,带来的所有后果都有我来处理,你不需要担心,你只要勇敢的迈出一步,走到我身边来,剩下的路,我会带着你走完,可以吗?」他紧了紧搂着她的臂膀,「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黎元淮任他抱着,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他。 明明,他们两个应该是父母长辈和邻里邻居眼中最合适的一对,明明在她心目中,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爷爷忽然就不同意了呢? 就连爸爸的态度,也变得模稜两可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飞白,爷爷是不是讨厌我了?他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唱戏的,是下九流,登不上檯面了?」她皱着眉问。 「不不不……」晏飞白轻轻抚摸着她的嵴背,对于她的担心感到无比的心疼,不断的触碰着她,想让她安下心来,「你别胡思乱想,相信我,爷爷担心的不是你,他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才不允许我跟你来往的。」 第304章 高考结束 他说得明明就是实话,可是黎元淮却半个字都不信。 「你说谎。」她坚定的说:「这世界上哪里有你配不上的姑娘?」 这也是实话。 可是晏飞白听了,却觉得被她恭维到,忍不住笑了。 「有啊,在你面前,我永远也看不到自己。」他轻声说,语气越发温柔。 第287页 这还是实话。 可是黎元淮显然也没有当真。 这样的沟通误差,其实已经让两个人的对话质量大打折扣了。 可是却并不妨碍让他们两个一同沉浸在这个浪漫的夜里,躺在这张小床上,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黎元淮还是不死心,可是说话时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强硬,声音也微弱了很多。 「我真的很好奇,爷爷到底为什么不允许我跟你在一起呢……」 晏飞白无奈,只得重复着问:「你想知道?」 黎元淮立刻回答:「当然。」 他便不再隐瞒,老老实实的答:「因为周文彦。」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弄得黎元淮更加懵了。 「周文彦?跟他有什么关系?」 「淮淮,人心很复杂的。」晏飞白是因为她想知道,才把真相告诉他的,可是她也并不想给周文彦做助攻,所以只道:「我很累了,咱们,睡吧,好吗?」 黎元淮赶紧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睡吧飞白,我不吵你了。」 之后,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了。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窗,倾斜在病房的地上,成了卧室里唯一的光源。 小小的病床上,躺着两个少年,紧紧相拥着,仿佛彼此就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病房紧闭着的门后,周文彦靠着门,安安静静的站着,目光淡淡垂落,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呆了多久了。 护士端着装着体温计的托盘过来,纳闷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周文彦的大名,全凤城的医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小年纪,陪着父亲一起搞科研,并且真的没有丢了父亲的面子,这样的孩子有多难得,外人不懂,他们这些学医的,却是知道的。 有着这样的天赋,又有着这样的家庭,将来青出于蓝,显然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周院士的孙子,周院长的儿子。 而病房里的那个小患者的身份,这个护士也是清楚的很。 所以,这个小少爷站在那个小少爷的病房门口发着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没事,来看个朋友,但是他睡着了。」他低头看着她托盘上的体温计,问:「这是要进去量体温?」 护士点点头:「是,看一看需不需要打退烧针。」 周文彦轻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了,他已经退烧了。」 和黎元淮相拥而眠,什么病痛都应该消失不见了吧? 他苦涩的想。 护士有些为难:「那我们也要量一下的呀,这是规定。」 周文彦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看见黎元淮和晏飞白抱在一起的样子。 那感觉近似于逃避。 好像这扇门不打开,他就不需要去面对这扇门背后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胆战心惊地对待着一个人。 「给我吧,我帮你。」他轻声说:「我顺便进去看看他。」 护士犹豫着,却不好意思拒绝他,几番权衡,还是顺从了他的心意,亲眼看着他端着托盘进了房,这才转身离开,回到了护士站。 周文彦开了门之后,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他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着上面的体温计,好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病床那边传来安稳的唿吸声。 今天晚上,晏家那边动静闹得那么大,他当然听见了,自然也听见了黎元淮疯了一样的拍打着晏家的大门。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所以才趁着爸爸不注意,偷偷跟了出来。结果,人没见到,反而听了半宿的墙根。 也真的是丢人。 他也没想到,还能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没有真的去给晏飞白量体温,只是将体温计夹在自己的腋下,又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抽出体温计,转身开门,拿去了护士站。 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显得特别的孤单落寞。 病房里的黑暗中,晏飞白轻轻睁开眼,然后,又缓缓合上。 良久,轻笑着。 这件事,在黎元淮和晏飞白各挨了一顿臭骂中,匆匆结束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家里人是不会同意他们在这个时候闹成这样的,所以,他们只能是更加小心谨慎的过着日子。 平常,除了上学时,根本不能单独呆在一起。 所以两个人,也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得到片刻的亲昵和温存。 高三的最后两个月,整个高三(一)班,都是在拼了命的学习中度过的。 没有人在乎晏飞白和黎元淮是否又恢復成了原本的亲密样子,大家都一心扑在了自己的模拟卷子里,等待着那一纸最终审判书的到来。 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在那两日里,全部倾吐出来。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包括黎元淮和黎伯烧这种艺术生在内。 黎元淮甚至隐隐觉得,高三的最后两个月,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的两个月。 第288页 直到高考结束那天,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恢復了正常的速度播放着,而不是两倍速甚至是三倍速。 晏飞白和黎元淮从考场出来,在约定好的地方汇合,然后,两个人都不大想马上回家。 他们从没觉得这么轻松过。 晏飞白觉得有些晒,便说要带着黎元淮去吃冰淇淋,可是他们的考场并不在自己的学校里,有些偏僻,周围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冰淇淋店。 两个人便只挑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进去坐着了。 老闆年一见他们,就知道是刚刚考完试的,特别合气的说了好多吉利话,两个人笑眯眯的听着,面对面坐着,吃着甜到发苦的冰淇淋,一时间觉得又幸福又茫然。 第305章 同学聚会 不到三年的正常高中生涯,让黎元淮渐渐融入了另外一种生活。 另外一种,属于普通少年的,最寻常的生活,也因此,爱上了这种生活。 大家在一起似乎就很有奔头,可是分开后又各自有各自想要做的事情。 生活不再单调了,真好。 可是眼看着,他们马上就又要各奔东西了,这感觉,也真的不是很舒服。 想想,真的挺让人感觉难受的。 大家未来将要各奔东西,包括晏飞白在内。 黎元淮吃着吃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再过不久,晏飞白就要去进行复试和政审,在短暂的分别之后,带来的就是长久的分别。 从这一刻开始,晏飞白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只要她说想要见他,他就能够出现在她面前。 「哎……」 她轻轻嘆息着。 每每想到这些,黎元淮都觉得开心不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有说过类似:如果我们能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就好了的那种话。 她知道,那不重要。 因为上大学并不是永远的,晏飞白的梦想促使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是为了他的国家。 她知道,以他的才华,在越重要的位置上,越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甚至是完成,那个听起来非常假大空的愿望。 造福社会。 晏飞白听见她轻轻嘆息,便探身过来,帮她擦着嘴。 「想什么呢?」他问,目光中流露出非常温暖的感情。 黎元淮只是看着他,就已经觉得好多了。 「不知道。」她没说实话。 「不知道?」晏飞白反问,眼角微微眯起来。 黎元淮避开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嗯,就是感觉……一下子没有奔头了,没什么意思……」 晏飞白点头。 「嗯,以后就要开始独立生活了,担心吗?」他问:「没有我在身边,不能给你做饭洗衣服扫地,估计你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话原应该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因为他说的太贴近事实了,弄得黎元淮也没办法很坚定的反驳他。 因为她的确是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的……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了。 「其实……不担心哎。」她说话时,看起来有精神了一些:「甚至还有点兴奋。」 晏飞白轻笑,捏捏她的鼻子:「从九月份开始,一周就有五天,家里人都不会管你了,开心了吧?」 他一下子便说出了她心目中的真实想法,惹得她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她下意识的承认,可是转念一想,又怕他出卖自己,便赶紧嘱咐:「你!不许告诉奶奶!」 晏飞白抱着手臂,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故意吓唬她:「好,回去就说。」 黎元淮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也没有当真,只说:「你……真讨厌。」 晏飞白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他们两个都没有带手机,也没办法跟家里人联繫,所以,只坐了一会儿,黎元淮便提议回家了。 「走吧飞白,再不回去,奶奶要担心了。」她说着,开始幻想着奶奶看见他们俩没回家时,会脑补给他们的种种境遇。 想着想着,哈哈大笑起来。 「快走吧,要是再不回去,奶奶就要以为我们都发挥失常,跳河自尽了……」 晏飞白点头起身,一边去付钱一边说:「奶奶担心你是正常,担心我就不正常了。」 黎元淮闻言,压根儿没回答他,很傲娇的仰起头,率先走出了冰淇淋店。 晏飞白付好了钱,匆忙追了出来。 黎元淮正在马路旁边拦车,他慢悠悠的靠过来,趴在她耳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声说:「淮淮,我会想你的。」 黎元淮脸红:「什么呀?」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百里?顺便去看看叔叔。」晏飞白又说。 两个人肩并肩站着,四目相对,又匆匆移开。 「我……考虑考虑……」她红着脸说。 晏飞白看着她,笑容温柔的不行。 周经轩生日那天,陆渊提议,全班同学一起去吃饭,然后再在ktv给他庆祝生日,顺便当成是同学聚会了。 黎元淮和晏飞白一起出现,立刻就成了班级里的所有同学的调侃对象。 对于所有的暧昧调笑,晏飞白都笑眯眯的照单全收,一个人喝两人份的酒,也不觉得难受。 第289页 可反观黎元淮,始终都红着脸,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她越是不好意思,同学们就越是想开她玩笑,可好在有鲁家山和晏飞白在旁边护着,她倒也没吃到什么亏。 之后,趁着上厕所的时间,站在走廊里休息,才得以喘息片刻。 她刚深唿吸了两次,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抬起头,对上了周经轩的眼。 「周老师。」她看着他,笑眯眯的唤道。 「黎同学。」周经轩也笑眯眯的,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帅气了几分,「怎么不进去呢?」 黎元淮看了眼包间的方向。 「嗯……」她犹豫着,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怕他们开你玩笑?」周经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 黎元淮不好意思地笑:「是……」 「其实你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我看是陆渊带你进来,还以为,你们两个才是青梅竹马。」周经轩回忆着,眼角流露出些许怀念之意。 「呃……」黎元淮犹豫着,「我们的确也是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不是那种……」 周经轩也靠在墙上,站在她身边,听她讲话。 「我知道。」他轻声应着。 随后,一时无话。 黎元淮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是有话要说。 所以她并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等待着他先开口。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说:「那个……我一直想要谢谢你来着。」 黎元淮有些惊讶。 「呃,谢我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周经轩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才解释道:「嗯……经桓自从认识你之后,就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黎元淮皱眉,猜测他应该是说,周经桓考上了凤城大学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跟黎元淮可没有关系的…… 第306章 谢谢你 她果断的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如果您说的是他成绩变好的事情那就有些误会了他后来会这么努力念书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是因为您啊周老师」 周经轩原本半合着眼听见这话时却愣了愣诧异的看着黎元淮 「为了我?」他不解地问:「他怎么可能呢?他已经很多年都不怎么正经跟我聊天了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有不会的作业的话我们一天到晚都说不上一句话」 这话也是真话了 「是啊周老师」黎元淮低着头忽然想起了张奇峰和秦诗言再开口时语气便淡了些:「自从你……曝光了张奇峰和秦诗言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那时候他还因为这些事情跟我道歉来着……所以我想如果您觉得他有什么成长应该也是您自己的功劳吧」 这话说的可真叫人伤心 周经轩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黎元淮觉得再待下去也只剩下了尴尬了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他忽然又叫住了她 黎元淮又转回身 没想到他已经目光灼灼 「对于张奇峰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件事我从来都不后悔也不觉得我错了不过经桓的事情无论怎么说我还很感激你谢谢你愿意了解他和他做朋友」 黎元淮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刚巧包厢的门这时候打开了她便没有再说什么 周经桓刚巧从屋里出来见他们两个站在这里下意识的看向周经轩关心的问:「吐了?」 周经轩摇了摇头 之后兄弟两个便站在走廊里聊起来 黎元淮趁着这个空档钻进了房间里面正闹得欢着 她环视四周发现晏飞白正孤孤单单坐在角落里脑袋靠着沙发仰起头来轻轻揉着额角 一看就是很难受的样子 她顺手拿了瓶水过去坐到他身边去 晏飞白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便睁开眼看了一眼见是她又重新闭上 黎元淮感觉沙发似乎是在震动便低头到处去寻找那个震个不停的手机找了一圈才发现源头就在晏飞白的口袋里 她纳闷地问:「谁啊?不接吗?」 「温若存」他轻声说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不接」 黎元淮耸了耸肩拧开水瓶递给他他接过来喝了两口然后觉得舒服了一些便问:「走吗?」 黎元淮点头 她早就想走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换做平时她已经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了 实在不是她生活方式太老套而是因为她没有睡懒觉的资格啊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喊嗓她也一天都落不下 就算是她想落下黎奶奶也不会让她落下的 晏飞白也是知道的所以刚才才没有避开那些同学对所有的调笑照单全收了 他喝了那么多人人都看见了这样以来就算是他提出想要提前走剩下的同学也不会说什么的 所以晏飞白深唿吸了几次然后直起身寻找着鲁家山和张奇峰的身影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皱了皱眉心觉这两个人就算是走了也不应该连个招唿都不打啊 这事儿虽然奇怪可是他也没多想只是整个人都靠在黎元淮身上让她扶着自己出门 跟大家告别时很无可避免的又被狠狠调戏了一番 晏飞白装醉抱着黎元淮的腰一个劲儿的傻笑 远处的周文彦看见了目光一刻冷似一刻 第290页 两个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得以脱身出了门晏飞白更是肆无忌惮了靠在黎元淮身上又是亲又是咬的把她折磨得要发疯了恨不能把他打晕才算完 好不容易回了家这才安稳下来 黎元淮进门时家里人已经都睡了她一个人蹑手蹑脚的上楼没敢洗澡怕打扰到家里人休息只匆匆洗了个脸就赶紧上床了 上床之前发现晏飞白那屋的灯还亮着便拿出手机来对他说晚安 黎元淮:还没睡吗? 晏飞白迅速回过来: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黎元淮一边想像着他躺在床上认认真真打字的模样一边回给他:想起什么了? 晏飞白:你好像把你姑姑落下了 黎元淮腾地直起身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晏飞白轻笑着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她噼头盖脸的一句:「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还委屈着:「我喝了那么多酒多难受啊能照顾好你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想着别人?」 黎元淮被他硬生生怼回来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什么理由去反驳他…… 「呃……」她顿了顿 晏飞白原本也是跟她开玩笑这会儿见她不说话了便说:「没事我看见她和陆渊一起走的别打扰他们了」 黎元淮点了点头 晏飞白那边看不见好半晌没听到她的回答还以为她睡着了 「淮淮?你睡了?」他试探着问 黎元淮这才想起他看不见自己的 「没有没有」她赶紧说「我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晏飞白的声音显得很惫懒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我在想姑姑和陆渊会不会也发生张奇峰和秦诗言那样的事情……」她喃喃道 晏飞白起初没听明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味儿来 「不会的」他坚定道 黎元淮对他的坚定感觉到非常的诧异 「你怎么知道呢?」她反问 「你姑姑和秦诗言可不一样」晏飞白想了想说:「她这辈子不让人家为了她打胎就不错了她心里有数着呢」 黎元淮虽然不理解他对黎伯烧的这种盲目信任来自何处可是却没来由的想要去信任他 「嗯你说的对」她打了个哈欠终于又倒回床上「哎我要睡了真的好睏啊……」 晏飞白那边也是一样 两人只是互道了一句晚安便都睡着了谁都忘记了按掉手机 过去他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 第307章 葬礼 黎元淮和晏飞白已经试过好几次,想要打电话互道一声晚安,结果说着说着就睡着,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手机已经停机了。 为此,他们多交了不知道多少钱的电话费。 这一次看起来,似乎与往常夜并没有什么不同。大约只是挂断电话之后,黎元淮多交些话费罢了。 两个人无知无觉的睡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距离上清街十几公里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 并且,从他们睡着的这一刻开始,将有无数个电话轮番打到他们的手机里,急切、不安、绝望等等情绪被堵在电话线的另一头,无从疏解。 他们两个对此,一无所觉。 这一夜,他们两个的手机,分别有数十通电话打进来,可是他们却一个都没有接到。 无形之中,也保住了他们充足的睡眠。 相反的,对于周经桓和黎伯烧来说,这一夜,却註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黎伯烧断定,就算自己一百次回到从陆渊家里走出来的那个时间点,也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再去经歷另一个人的死亡,并且仍旧是全程目睹了事情经过。 黎伯焱离开的事情,仍然还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入了她心里最痛最痛的那个位置,所带来的痛苦只随着他的离开而与日俱增,从未有一刻减少过。 当她从安顿好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渊,从陆家出来,准备打车回家时,一抬头便看见了周经轩岗岗送了一个同学回家,与那个同学挥手道别,正准备过马路。 她见他要过来,便没有上车,对司机说了句稍等,便站在马路这边等着,等着周经轩过来,想和他说两句话。 然而,她终究是没办法和他说什么了。 她的确没有走,一直站在原地来着,可是,他却再也没能走过来。 一辆飞驰而来的迈巴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疾驰着,然后,毫无犹豫的,撞击在他的身上,把他撞飞了老高。 黎伯烧立刻傻了。 正在催促她的司机也没回过神来。 一时间,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都呆呆的看着事故发生的地方,看着周经轩掉落在马路中央。 那速度快到黎伯烧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他扑通一声落了地,才将他们两个惊醒了。 原本温柔和善,轻轻笑一笑就勾住了全校女生魂儿的那个年轻老师,此刻躺在血泊里,已然面目全非。 与此同时,在距离黎伯烧不到五米的地方,同样吓傻了的周经桓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黎伯烧听见又有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以为是周经轩的身体被撞散了,下意识的轻唿出声。 她以这辈子最慢的速度回过头,目光渐渐落在了地上的人身上。 第291页 还好,是个人。 她先是松了口气。 然后,再来不及想更多,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赶紧叫了救护车。之后,跑到周经桓身边去。 他躺在地上,面上不见吃惊之色,闭着眼睛的样子,却十分的安稳祥和,仿佛只是寻常的入睡了。 黎伯烧跪在他身边,看看他,又看向马路中央的周经轩。 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血腥气味。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和周经桓的生命,都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线,彼此联结在了一起。 好像。 他们两个真的好像。 她垂着眸,眼泪毫无预警的滑落,落在了周经桓的手臂上。 她默默的下了决心,决心一定不要让周经桓这么孤独的挺过这阵子最难熬的孤独。 绝对不要。 千峰山墓园。 参加完葬礼,黎元淮和晏飞白和其他同学们一起出去。 同学们一个个离开,他们两个则站在墓园门口,静静地等着黎伯烧出来。 从宣布死亡的那一刻开始,黎伯烧就没有离开过周经桓的身边,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 反而是被周经轩认为是周经桓为数不多的朋友的黎元淮,根本没能陪着他走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那天早上,被鲁家山悄悄叫醒的时候,压根儿不敢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甚至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周经轩不应该就这么死掉了。 站在墓园门口,黎元淮想起这些,一直都在掉眼泪。 难过、惋惜、愧疚,种种情绪纷纷挤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发泄方式,可是,在她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又觉得能够哭出来,也真的是舒服极了。 晏飞白没说什么,只是不断的为她擦拭着眼泪。 他知道,这几天,她心里一直都很难受。 「真难想像,那天晚上,我连句完整话都没认真跟他说……」她始终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越想越觉得难受,「我还……我还埋怨他来着……」 那天晚上的事,现在还犹在眼前,可是周经轩却已经再也没办法出现了。 晏飞白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淮淮,你没有做错。谁也不会早早的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不会,我也不会,周老师也不会。」他轻声安慰道,「他要为了他做过的事情负责任,而……」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不说话了。 黎元淮很认真的听着他的话,擦了擦眼泪,正想抬起头,忽然看见一行黑色的奔驰开进了墓园。 他们两个的眼睛都落在队尾那辆车的车牌上。 是张奇峰的生日。 黎元淮错愕的抬起头,果然,在晏飞白眼中找到了同样的担忧。 「他们怎么来了?」黎元淮问。 说话的时候,一共六辆奔驰,一辆接着一辆,依次排开,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同学们自发让出来了一个豁口,让它们依次通过,开进了停车场。 黎元淮担心的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握着她的手,似乎也是有些疑虑。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便决定,返回墓园里面看一看。 两个人一熘小跑着进去,两条腿当然不敌四个轮子那么快,所以他们到时,周经桓已经跟张局长吵起来了。 周经桓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张扬跋扈的一面了,疯狂的程度已经达到了被张局长的保镖当成是危险分子的程度。 第308章 花雨 周经桓虽然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控制住双手,却无法控制住他喷薄的怒火,他死死的盯着张局长,好想要把他的眼睛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黎元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冲上去。 还是晏飞白机灵,见那边气氛不对,先将她拉到一边去,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和周经桓的怒火中烧不同,张局长倒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于他的怒火,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充满了慈悲心和同理心,急忙拦住了那两个保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可以理解,毕竟,是最后一个亲人了。」 「你……」周经桓眸中的怒火更盛了。 黎伯烧一直在他身边站着,这会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上前一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她微笑着,看向了张局长。 「张哥哥,还记得我吗?过年的时候,您来黎家拜年,我们曾经见过的,我是黎伯烧,黎伯煊的堂妹。按辈分,我得叫您一声哥哥,但是照年纪来说,我称您叔叔也没什,您说是吧?」 张局长没有立刻回答她。 在警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了,他基本上已经算是过目不忘了,她是黎伯焱的妹子,又是黎伯焱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这么小的年纪就坐拥上亿资产,模样也生得那么好看,他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可问题是,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偏偏跟这么个人搞到一起去了。 张局长上下打量着黎伯烧,那目光,透着三分玩味。 黎伯烧看得出来,周经桓也看得出来。 所以周经桓发了狠,又要上前,结果被她紧紧拉住,一直护在身后。 「当然,记得。」张局长笑着说,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子不怀好意。 第292页 黎伯烧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仍旧保持着微笑,温温柔柔地说:「所以啊,哥哥,有些话,他是个孩子,又刚刚失去了至亲,肯定是说不明白。但我相信,您肯定是明白得很啊。」 她说完,看向了张局长身后的张奇峰。 他们两个向来不对付,从前在学校都是如此,更遑论现在在这样的地方。 张奇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黎伯烧低着头,想了想,又说:「而且,这里是周老师的墓地,不管您和奇峰今天过来,到底是想要祭拜还是看笑话,都请三思而后行。周老师……寻常时候可真不好惹,这一点,您是知道的,您儿子,更是知道。您想想啊,周老师做人时候,还弄得您家室不安,何况是现在成了鬼魂呢?如果没有什么冤情,安心上天堂了还好,如果有,恐怕,他即便是下了地狱,也早晚得拉着幕后黑手一起下地狱。」 这么长的一番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恨不起来。 「好凌厉的一张嘴啊。」张局长感嘆着,仿佛今天才认识她一样。 黎元淮站在远处,看见张局长的目光,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她自觉忍不住了,刚想上前,又被晏飞白拉住了手。 她回头,皱着眉问:「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没看见他那眼神……」 晏飞白也明白她的担心,不过,黎伯烧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他们就算是出去了,也于事无补了。 「让她处理,她和张奇峰没什么感情,怎么说都行。」他提醒着。 黎元淮听了这话,也明白过来了。 也对。 如果黎元淮和晏飞白出去了,都是小辈不说,反而弄得上纲上线,再捅到了李奶奶和晏老耳朵里去,到时候他们两个是管还是不管? 黎元淮想了想,终是听了他的劝。 况且,黎伯烧一个人也的确能处理的很好。 尽管,她说的话的确是激怒了张奇峰。 张奇峰刚要点菸,冷不防听她这么说,诧异的看着她,那目光里面含着十分复杂的东西,总结起来一句话,他仿佛今天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你说什么?」他惊讶的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前他们虽然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是到底没有涉及到互相拆台诅咒的地步。 如今亲耳听到了她这样说,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原以为,大家就算不是朋友,也应该是同学的。 「你怎么说话呢?」他扔了烟,没好气地问。 张局长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两个孩子的吵闹似的。 黎伯烧倒是十分坦然,只看着张局长,并不言语。 张局长笑了笑,懒洋洋地说:「哎,别那么没礼貌,这怎么说也是你姑姑,你给我叫人。」 张奇峰听了这话,都要气出毛病来了。 「谁是我姑姑?我他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局长给堵了回去:「叫人啊。」 张奇峰好一会儿没说话。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那目光怎么看着,怎么让他觉得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他咬着牙,这声姑姑,硬是没叫出来。 张局长乐了,对黎伯烧说:「确实是不好意思,我管教不好孩子,不会说话。不过你们也别觉得我们就是来看笑话的,我们确实都是来弔唁的,不过就是,来得晚了些,真是对不住。」 说罢,对着底下的人摆了摆手。 周经桓和黎伯烧都看过去,就在这时,停车场里几辆车的后备箱突然同时都打开了。 六辆车的后备箱里,摆满了红色玫瑰花。 「拿上来。」他命令着,然后扣好了西装的扣子,率先走到墓碑前面,姿势摆的很正,看着周经轩的照片,收敛了笑容,冷冷道:「鞠躬。」 说完,还真的带着人,老老实实鞠了三个躬。 周经桓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红玫瑰都摆在了墓碑前面,气得直哆嗦。 张局长鞠完躬,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的人陆续送花上来。 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身边的人说了声:「张总……」 他抬起头来,见那人指着墓碑的方向。 周经桓和黎伯烧仍旧站在墓碑前面,周经桓气得跳脚,将一束束玫瑰花扔向天空中。 花瓣在天空中化作了花雨,落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艹,还他妈挺会玩。」张奇峰冷冷一笑。 顺手接过了最后一束玫瑰花,也往头上一扔。 漫天的玫瑰花瓣,在墓园里四散开来。 那画面,美得惊心动魄。 第309章 一念向善 周经轩是被那个女记者撞死的。就是曾经短暂的和周经轩谈过恋爱的,并且带头把张奇峰和秦诗言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个女记者。 她叫韦菲。 不知道是不是为非作歹的那个意思。 反正,黎元淮早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好人。 这个案子原本只是被当成一起酒后驾车的交通事故来看待的,可是因为车祸的场面太过于血腥,直到很多天之后,马路上仍旧有血迹存在,公众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便已经超过了对一起意外事故的关注度。 而且,警方在查韦菲时,发现了她和周经轩是前任恋人的关系,案子明显就由意外变成了情杀或者仇杀,所以,现在所有的案情已经对外封锁了。 第293页 在公布最终调查结果之前,绝对不允许案情透露出去。 而黎元淮他们,能这么顺利的听到案情的进展情况,则是因为这消息,可是鲁家山抱着捨生取义的心,跟着张奇峰两个人连着喝了三天才套出来的话。 第四天下午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起床之后不久便爬进了晏家的大门,把事情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了,却坚决的表示了,自己绝对不能再去当这种没什么前途还特别伤身体的间谍了。 他说这话时,故意弄出了一副遭了多大罪的样子,躺在黎元淮的膝盖上,边享受着黎元淮不断往他嘴里扔葡萄的礼遇,边哀嚎着说:「我说淮淮,你别嫌我烦啊,你是不知道,这奇峰现在变得多难缠。不说之前了,就昨天,我连着跟他喝了三瓶啊,三瓶!不是啤酒,而是红酒啊!我跟我爸要钱的时候都没这么喝过,你能明白吗?你能理解我吗?」 黎元淮和黎伯烧听了,面面相觑着,都知道他的话里,估计只有四五分真,其他的就算不是杜撰,也是他太娇气了,根本不值得同情的。 鲁家山也没想到,自己有勇有谋的付出着,还要被人家觉得他太墨迹了,在嫌弃着。 不过黎元淮也的确是不能理解,这酒都已经喝了,陪笑陪睡陪玩也都一一经歷过了,这根本是修正不了的。 这么一件事儿,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可他偏偏要说的那么费力。 「你就能不能好好说吗?」黎元淮无奈地问,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着:「到底怎么处理的?」 鲁家山对于这两个人不知道好言好语的安慰他这件事情感觉到非常的愤怒,于是推开了黎元淮手里的葡萄,含着一嘴的葡萄籽,囫囵却非常没好气地说:「能怎么处理啊,那女的自从跟周经轩分手了,就得了精神病了。这现在摆明了,就是一个情杀,是社会新闻,听奇峰说的那个意思,看来是一点翻盘的余地都没有了。你们啊,就别想着什么找出什么疑点,然后给周老师出头了,没用。」 他一语中的,立刻点明了黎元淮和黎伯烧心里最着急和迫切的事情。 「怎么就不能出头了?」黎伯烧似乎颇为不甘心:「难道因为他们家里都是警界的人,就能只手遮天了?这凤城,还没轮到的他张家做主呢吧?」 「哟,你可千万别这么想。」鲁家山皱眉道:「我之前是不知道你们是抱着给周经轩出气报仇的想法,才去帮你们打听消息的,我要是早知道你们想的是这个,我压根儿就不会去。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奇峰到底是什么人?」 黎元淮诧异的看着他,不解地问:「他能是什么人?大家都是还没上大学的学生,他就算是能变成什么人,又怎么样呢?」 鲁家山躺在她膝盖上,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带着些悲悯。 他抬起手来,掐了掐黎元淮的脸。 「怎么?小傻子,你跟着你飞白哥哥这么些年,他就没教过你他那些看人的本事?」 黎元淮皱着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鲁家山嘆了口气。 「淮淮啊,你真的别……」他轻嘆着:「别把人都想的太好了。人变坏,的确是一朝一夕的,但并不需要很久,有时你只需要一眨眼——」 他说着,真的眨了一下眼睛。 「站在你面前的,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他接着说:「这个就叫一念之间。」 一念向善,一念向恶。 黎元淮没想过,整天跟张奇峰厮混在一起的鲁家山,会这样说张奇峰,她以为他们两个很要好的。 鲁家山只说了这些,之后便没再提过有关张奇峰人品的话了。 「而且,他爸爸现在也已经不在公安局了,他早就下海了。现在谁看见了都叫一声张总。我看啊,这张总张总的叫着,往后,估计只有拿钱才能镇住他了。」 他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黎元淮看着黎伯烧,这时候也有些犹豫。 黎伯烧也一样有点发懵,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那也不行,他有钱,我也有啊,他能疏通,我就不能吗?而且现在的张家别说是比不上晏家,就是连黎家,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别让我查到是他指使韦菲去撞周经轩的,只要让我抓住证据,我非得替周经桓报仇不可。」 鲁家山一听说报仇两个字,气得一下便蹿了起来。 「报仇?就你?」他不敢置信的问。 「我怎么了?」黎伯烧挑眉,也是很没好气地反问。 鲁家山跪在床边,看了她好久,见她目光坚定,终于是摇摇头。 「你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儿……」他犹豫着说,说着坐了下来:「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想想,他们在凤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而且据说还捞了不少……反正,你就想想,就知道,你这小胳膊,肯定是扭不过人家大腿的。」 他这话说得,总是说出一半留着一半,即便有道理,也无法让人信服。 黎伯烧也急了,着急地问:「我不知道我的小细胳膊小细腿能不能把他从……那个……那个罪恶的巅峰上拉下来,但是,我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还有,有什么是我不清楚但是你还特别清楚的事儿,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 第310章 一念向恶 黎元淮眼角一跳,几乎立刻便明白了,黎伯烧是在套鲁家山的话。 第294页 可鲁家山却是宿醉未醒,压根儿没发现她已经将枪口调转向自己了。 「那可多了。」她不知身陷险境,仍旧勾唇一笑,站起身来,傲娇地说:「比如说,我知道,他爸爸的生意现在做得有多广,涉及到多少的人。我还知道,他爸爸当初的那点儿家底儿,都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停了有好几秒,一直没再说话。 黎元淮看过去,发现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经说的太多了,这会儿紧紧的闭着嘴,再不说话了。 可是黎伯烧却已经发现了他的话里有话。 「你说啊,他爸爸怎么了?」她追问。 「我我……我说什么我说?」鲁家山暗自咬舌,恼羞成怒地说:「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周经桓是你能管得起的吗?你记住了,你可是个有夫之妇,你哥哥都已经给你找好婆家了,你能不能老实一点,你这样陆渊会生气的。」 「你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他爸爸到底怎么了?你只要说出来,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烦着你,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黎伯烧急得想打人。 此言一出,就连黎元淮都有些害怕了。 「你看看你,你说什么呢?」鲁家山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黎伯烧椅子旁边的把手上,苦口婆心的劝:「你一个姑娘家,就别老是掺和人家老一辈的恩怨情仇了行不行?行不行?你就老老实实的上电影学院,然后拍戏,上学,结婚,生孩子,坐拥你哥金山银山不好吗?非得弄得跟……那个……那叫什么来着淮淮?」 他好像有什么词想不起来了,忽然转过头来,问得黎元淮一愣。 黎元淮当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她的确也有话想要跟黎伯烧说。 「姑姑,那个,你能不能先别冲动,我也想帮他,但是,我们得从长计议……」 黎伯烧长长的嘆了口气…… 这策反还没成功,怎么还临阵倒戈了一个呢? 她急得站起身来,鲁家山差点儿跟着椅子一起歪倒了。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觉得我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儿往上沖的人呢?」她来回看看他们两个,那目光充满了委屈:「我好歹是个长辈吧?也算是经歷过变态智斗过流氓了,你们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危机处理能力呢?」 鲁家山这会儿还在琢磨着他忘记的那个词,压根儿没听到她的话。 黎元淮听了,却是急忙摆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是觉得你人冲动,就是……我们……我们很了解张叔叔!对,姑姑,他这人真的很不好惹,我们就是害怕你会因为生气什么的……而打草惊蛇,反而坏事,是吧?我们都是好心……」 黎元淮苍白的解释着,也不知道黎伯烧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反正,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黎伯烧这段时间对周经桓好的反常,周围的朋友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可怜周经桓而移情别恋了。 就连陆渊,也曾经问过黎元淮类似的问题。 可是,黎元淮的猜测,反而不是这个。 她完全能够理解黎伯烧的想法,她猜测,她应该是把周经桓当成了和自己有着一样经歷的人,或者说,是另外一个自己,所以不自觉地将自己对黎伯焱的思念,转嫁成了对周经桓的保护欲望。 正因为这样,黎元淮才觉得害怕。 她怕她因为悲伤和逞强,反而不能好好的处理周经桓的事情。 虽然黎元淮心里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让周经轩白白的死掉了,可是面对张奇峰一家人,她还是没有胜算。 「对!除暴安良!」 鲁家山忽然说。 这几个字,把黎元淮和黎伯烧都吓了一跳,一起扭过头看着他。 他还因为终于想起了那个词,而兀自兴奋着。 「谁除暴安良了?」晏飞白忽然问。 他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上面装着几个茶杯和一个茶壶。 鲁家山见了他才想起,这里是他的家。 「你泡个茶,是先去採茶了吗?」他委屈巴巴的凑上去:「你看看你,你走这么一会儿,我差点儿被你媳妇儿和你姑姑给吃了!她们两个女侠,要去行侠仗义,非要鸡蛋碰石头,你可当心点吧……」 晏飞白轻咳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咱们先出发去周家吧,去帮周经桓收拾收拾。」 他们原本就是越好要去周家的,只不过一开始是时间还没到,现在一看,晏飞白的茶也泡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就像鲁家山说的,晏家这口茶,他们还真就喝不上了。 几个人先后下楼,晏妈妈站在门厅里,与他们一一道别。 「这就走啦?不再坐一会儿?」她拉着黎元淮的手,笑眯眯道:「你都多久不来玩儿了,有空得过来吃饭,知道吗?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 黎伯烧和鲁家山已经先到院子里去等着了,黎元淮只好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晏飞白这时候跟了上来,轻轻推了她一下。 「去,我要穿鞋。」 黎元淮赶紧让开门口,让晏飞白穿好鞋。 晏妈妈很不贊同的看了晏飞白一眼,没再说什么,只转身进屋了。 第295页 黎元淮觉得他们两个有些奇怪,便凑过去小声问他:「那个,你跟阿姨怎么了?刚才阿姨说你了?」 晏飞白斜睨她。 「你看我干什么?」她皱眉问。 「我妈刚才因为我对你不好,骂我了。」他说。 黎元淮一点都不相信。 「撒谎。」她白了他一眼,率先跑下台阶去,和黎伯烧等人一起往前走了。 刚才晏妈妈说的话,的确是和黎元淮有关的。只不过,黎元淮恐怕并不会想听。 就是她想听,他也不会有勇气说出来。 还不到时候。 他们几个在周家找到周经桓时,他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安安静静的闭着眼,样子极为平和。 他们几个的到来,丝毫没能打扰到他。 黎元淮看着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子,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助他什么。 第311章 跟我回家 黎伯烧看着他,见他一直闭着眼睛,有些担心。 鲁家山靠在黎元淮耳边轻声问:「这个……怕不是要出家?」 黎元淮也有些担心,慌张的看着黎伯烧。 黎伯烧对她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黎元淮赶紧带着鲁家山和晏飞白回到客厅里去,关门时正听见黎伯烧说了一句:「我会替你报仇的。」 她悄悄地关上了门。 一道门将他们两个阻隔在门内,可是仍然有声音偶尔传出来。 周经桓声音淡淡的:「报仇?」 黎伯烧坚定的回答:「对。」 「报什么仇?」他又问。 鲁家山听见这话,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看,人家自己怎么想的,你们都没问过,就这么上心思。」他小声说:「你看看吧淮淮,这孩子跟你们想的不一样。是吧飞白?」 晏飞白不可置否,耸了耸肩,没说话。 周经桓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找张家报仇,是我哥先去惹他的,所以才会招惹上那个女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管那女人是受人指使也好,还是就是因爱生恨,都好,都是有因才有果。就算是再往前推算,也是我父亲叔伯先做了不能见光的事情,拿了那些不能见人的脏钱,才会被张家狠整。施暴者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也是施暴者,黎伯烧,我都不知道我该恨谁,你又怎么帮我报仇?」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鲁家山。 他是真的没想到,周经桓竟然见事情这样通透。 原本他是最不想帮他报仇的一个,可是听了他这些话之后,他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个周经桓……」他和晏飞白对视一眼,勾唇轻笑:「非池中之物啊……」 晏飞白自是明白的。 自从上次他在学校门口和周经桓恳谈过一番之后,他便知道了,他的格局,看亲来要比他哥哥大得多了。 他一眼就能看得出问题的根源在哪里,这是周经轩办不到的。 可同样的,他身上也没有周经轩的狠绝。 如果这兄弟俩在一起,绝对是相辅相成。但可惜的是,他们的心,从未有过一刻的团结。 这世界上,得到人心才是最难的事情。 尤其是周经桓这样的人,得到他的心尤其困难。 黎伯烧现在所做的,就是在攻克这一座坚实的堡垒,从此后,将这个孤独的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来,做她的家人。 这与爱情友情都无关。 她看中的,是周经桓孤独的灵魂。 「经桓,如果我让张家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力,让你亲眼看见,你们家这个奇怪的怨恨怪圈在我手里终结,那你以后,就只相信我,怎么样?」她轻声问。 周经桓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黎伯烧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心。我要你永远相信我,永远陪着我,我看中的是你孤独的灵魂。」 黎伯烧是真的想要为周经桓解决这件事情的,因次,还不止一次去研究所找周文彦,甚至一直求黎元淮帮她一起,想让她和她一块儿求求周文彦,看看能不能从精神病这件事情上找到一点线索。 周文彦始终都没同意。 黎伯烧急得团团转,就连黎奶奶都看出了端倪来,气得把她关在房间里,一整个假期都没允许她出门。 她也的确是老实了不少,可是时间久了,小火苗又燃烧起来,渐尖燃成了熊熊烈火。 黎元淮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时时出去熘达,隔三差五就堵在二号院门口,等着周文彦回来或者出门。 周文彦却像失踪了一样,眼见着都要开学了,黎元淮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直到八月中旬,她才在周文彦去研究所的路上,堵到了他。 周文彦骑着车子出门,她忽然窜出来,他一晃,车轮子一歪撞在了院门上…… 出车祸了…… 黎元淮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他。 「你没事儿吧?」她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你太兴奋了……」 周文彦磕到了膝盖,并没有动,只是老老实实坐在地上,自己摸了摸膝盖,发现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才站起来。 「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应该担心……」他摇摇头,无奈的扶起车子,转身往院外走。 第296页 黎元淮见状,急忙追上去。 「那个那个……你是要去研究所吗?」她着急地问。 「嗯。」他轻声应着,随后揉了揉脖子:「这个礼拜我第一次回家。」 黎元淮正想着要怎么说起自己想说的事情,听见他这么说,也好奇起来:「那个……研究所很忙吗?」 周文彦闻言,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轻笑着说:「嗯,大概这个月吧,我爸在这边的研究就告一段落了,之后时间应该能宽松很多。」 黎元淮一愣。 「周院长要回南港了?」她吃惊地问:「那你呢?」 周文彦因为这句寻常的疑问而欣慰着。 「嗯,我……」他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黎元淮充满疑惑的眼睛,然后才轻声回答:「不走,我留在这上大学。」 黎元淮笑了:「那感情好啊,咱们还能一起玩。要是飞白也不用出去就好了,那我们就真的可以全部都留在凤城念书了。」 周文彦琢磨琢磨,心里觉得这句话只听前半部分就好了。 「是啊,多好。」他边走边说:「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帮你去查一查。你放心吧,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不会有人能够真的瞒天过海的。」 他一语中的,一下子便说出了黎元淮的心里最担心的事情,而且交代的明明白白。 弄得黎元淮早早准备好的一肚子彩虹屁无处挥洒。 「呃……」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慌张的站在一边。 「怎么?」周文彦斜睨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黎元淮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啊,原来求人办事儿是这种感觉的啊……」 周文彦原本是以开玩笑的心态听着她说话的,可听到她这么说,却皱起了眉。 第312章 合婚 「求人办事儿?」他语气不变只反问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属于互相帮忙这样的事情涉及到患者的隐私照常来说我不应该帮任何一个人打听的而且就算是打听也不见得能够打听得到任何人求我我都不见得会帮忙但是因为是你……」 他越说到后来语气越急可最后忽然戛然而止倒杀了黎元淮一个措手不及 「我……」黎元淮听了心里越发愧疚起来觉得懊恼极了犹豫着说:「我只是……如果真的那么麻烦就不必……」 周文彦听见她这么说又是一阵嘆息 「我说你对晏飞白会说这种话吗?」他又问 「什么?」黎元淮没听明白 周文彦停下脚步把山地车立在一旁转过身面对着黎元淮人认真这的说:「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晏飞白你会对他说你是求他办事儿的?你会觉得愧疚?你会这么想吗?你只会想着怎么样去更好的完成这件事因为你知道晏飞白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麻烦你知道吗?」 他说到这里偏过头不说话了 黎元淮从他喘息的速度上来分辨觉得他大概是生气了…… 可是他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呢? 听着又不像是在嫌弃着麻烦…… 反而像是在嫌弃她……没把他当自己人…… 黎元淮理清了思路终于明白过味儿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顾不上周围来来往往的邻居们赶紧着急的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不喜欢给你添麻烦就算是面对飞白我也一样的都是平常玩笑开得多遇到了事情我们的』麻烦』和』谢谢』一样都不会少的」 周文彦看着她的神情唿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而且是因为你说起了这涉及到患者隐私不是吗?我怕这会影响到你的……啊呀那个叫什么……」她急得直跺脚压根儿没注意到周经桓忍不住上升的嘴角拼命的想着脑袋里的那个词彙 好不容易想到了她赶紧拉住周文彦补充道:「对是职业操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噗——」 周文彦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元淮见他笑了又认真的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那你不生气了?」 周文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你都解释清楚了就算了」 说完一时无话 周文彦转身骑上车子最后说了一句:「这事情就这么定了等我爸走之前我会小小的利用一下他的职务之便去查一查这件事没什么算不上是职业操守有问题最多是他手伸得太长了不过你知道学术研究嘛……」 说完痞痞的笑了 黎元淮淡淡一笑对他摆了摆手:「那……路上小心」 晏飞白要去百里上学临行前已经担心了好久的晏妈妈终究是忍不住把他叫到房间里又说了一遍之前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飞白你过来妈妈跟你说两句话」她开门把刚要出门找黎元淮的儿子叫了回来 晏飞白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默默的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怎么?」他问 晏妈妈犹豫着好久才开口:「那个昨天我看见有个小男孩过来找淮淮呃是找淮淮吧?还是找伯烧?」 这话其实……有些过于明显了 陆渊从小到大也来过上清街不少次了光是和陆鸣过来吃饭的次数就已经不胜枚举 更何况现在又变成了黎伯烧的准未婚夫黎家待他更是与往日不同了 晏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第297页 这话题开始的这样生硬也就不难想像它的走向会多么的扑朔迷离了 晏飞白面不改色淡淡的回道:「陆渊陆鸣的儿子您见过的」 晏妈妈故作恍然大悟一般 「啊是他啊那和淮淮也认识很久了吧?」她饶有兴致地问 晏飞白坐在床上避开了妈妈的视线点了点头 「是和我差不多」 这话说的明显是意有所指晏妈妈脸色一僵立刻变了脸色 「你少拿别人跟你比你和淮淮两个的感情和那些人能一样吗?」她没什么好气的反问「再说了退一万步讲我们两家是世交就算是找女婿首当其冲也应该就是你跟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晏飞白轻笑并没回应她 晏妈妈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火了想了想又说:「对了说起这个我前几天还去给你和淮淮合了个八字说你们啊特别合适她特别旺你只要你们能结婚往后你的仕途一定不可限量」 「怎么?」晏飞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八字?妈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公职人员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晏妈妈很不满的打了他一下 「去少跟我臭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晏飞白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火问妈妈:「那你没说我也旺她吗?」 晏妈妈脸色僵了僵 「这个……我不清楚啊妈妈只是看她旺不旺你啊」 晏飞白在心中冷笑 「算了这些我自己也看得出来」他淡淡道:「黎家现在是什么地位?我们家又是怎么样?我能看不出来吗?我只要娶了她就等于是得了黎叔叔这个靠山到时候别说是在军校就是进了部队恐怕连唐初都得看黎叔叔三分薄面了您就是这个意思是吧?」 他一下子便说出了晏妈妈的想法晏妈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犹犹豫豫地说:「好孩子你听妈妈说……」 「别说了妈我不会追她的」他斩钉截铁道 「你这孩子你忘了你跟你爷爷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了吗?」晏妈妈急了「当初挨了那么多打非得跟她在一起怎么现在我好不容易帮你说服了老爷子你这又是跟我置什么气呢?妈妈知道淮淮是个好姑娘比你仔细比你聪明你们趁着上学的时候结了婚好好过往后可以让她随军多好啊那样你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凡事也可以和她商量着来不好吗?」 第313章 新司机开车上路 「淮淮不会随军,她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晏飞白立刻反驳道,「而且奶奶也不会同意现在就结婚,妈,这事儿……就不是应该现在提的事儿。」 他无奈的嘆息着。 殊不知,他所说的,也正是晏妈妈所担心的事情。 「所以啊,就因为这样我才担心。虽说她唱戏也出不了什么大格,可是你一走就是四年,往后是去哪个部队都还没有一定,你这么一走,她万一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办?妈妈还能一直帮你看着她吗?你得趁着她喜欢你的时候,好好跟她说说……」 晏妈妈还是不服输,苦口婆心的劝着儿子。 晏飞白自始至终都老老实实坐在床沿,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同样,也没有妥协。 良久,才长嘆一声。 「我知道,但我不会说。」 晏妈妈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他,这会儿只好说:「行了,妈妈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没人照顾你,我担心你会被人家欺负。你要是真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晏飞白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妈妈,神色十分坦然。 「我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跟我娶不娶她没关系。我一定会娶她,但不是现在。」他平静的说完。 一切的态度语气都告诉了晏妈妈,这件事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了。 没错,晏飞白的确是晏家的独子,以后也势必要成为晏家的顶樑柱,这一点他逃不掉,也没想过要逃。 不过,他也完全没想过将这份负担强加在黎元淮肩膀上。 自从上一次,她为了晏怀素的事情去了南港之后,他就已经暗暗在发誓,绝对不会让黎元淮再去为自己唱一次。 她只能站在台上,唱她想唱的,没必要为了她做任何的妥协。 很多事情,他自己能挺过去最好,若不能恢復晏家昔日荣耀,他宁可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好好的过。 即便,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他。 这样,才不算是负了爷爷疼她的心。 晏飞白终于得以脱身出门的时候,黎元淮已经等在院子里了,正站在车旁,用手遮挡着太阳,不知道在听谁的电话。 晏飞白慢慢过去,听见她断断续续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可是我要陪飞白去买东西啊……」 「……唔?」 「……呃……好,那你说你在哪里?」 她压根儿没发现晏飞白已经靠近了,等他突然开口才发现他已经走到近前。 「谁啊?」他问。 黎元淮一脸为难,捂着话筒对他说:「奇峰,他说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她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便又传来了那人不耐烦的嘶吼:「你们两个别磨磨唧唧的,又没说耽误你们结婚生孩子,就是吃顿饭,我还能吃了你吗?」 黎元淮哭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她还挺纠结的。 第298页 毕竟,晏飞白明天就要出发了,她真的很想单独和他一起,去买点东西,去吃个饭。 然后,就要开始适应,此生的第一个,没有他陪伴的四个月。 晏飞白只扫了她一眼,便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当下只接过手机说道:「行了,一个假期,得吃一百多顿饭才算完吗?你就老老实实准备开学吧你。」 说罢,不等他回答,立刻挂断了电话。 黎元淮诧异的看着他,脱口而出:「你……这样他会生气的吧?」 晏飞白将手机还给她,率先打开副驾驶车门,然后站在一边,定定的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快点吧,选他还是选我? 那还用选吗? 黎元淮抿唇,赶紧上了车。 晏飞白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席去,满脸的跃跃欲试,边发动车子边说:「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害怕他生气。」 黎元淮一愣,也发现了这个事实。 她忽然想起,从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之前,别说是拒绝一顿饭,就是拒绝一百顿饭,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会说一句对不起的。 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呢? 晏飞白现在哪里有功夫管张奇峰,他一心都扑在这辆车上了。 这个假期,晏飞白除了整天整天陪着黎元淮之外,干得最痛快的一件事儿就是:考到了驾照。 他、张奇峰还有鲁家山和黎伯烧,这四个人是凭藉着过人的毅力和优异的实操能力,强忍着暴晒在驾校浪了一个半月,最终全部拿到了驾照。 当然,张奇峰和黎伯烧这两个惯常天雷勾地火的,还顺便拿到了驾校里斗嘴锦标赛大学组的金奖。 不过,虽然大家都拿到了驾照,可是说起上路,他们几个还真都没什么机会。 所以决定今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晏飞白立刻便动了心思,好说歹说求了爷爷好久,才申请到了开车权限,并且再三跟爷爷保证,一定不会让淮淮出事,这才如愿得了车钥匙。 现在,阳光正好,是一点都不难得、可是美得显而易见的好天气,晏大少正应该香车美女出去兜兜风的。 他技术不错,一点都不像是刚拿到本子的新手。所以黎元淮坐在他身边,压根儿就没想过安全的问题,只是一直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件一件在脑海中排列好,晏飞白需要买的东西。 他们几个在凤城念书的都还好说,唯独晏飞白要走那么远,实在是让她担心。所以她带着晏飞白去买东西的时候,想得那叫一个细緻,好像恨不得连这几个月要用的卫生纸都帮他一起买了带过去似的。 对于这样老母亲一般的操心劲儿,起初,晏飞白也是很感激的。 她事无巨细都为他想得周到,比他妈也不遑多让了。 可逛到最后,他也为难起来。 「淮淮……」他站在洗脚盆旁边,低头看着那硕大的天蓝色盆子,瞬间想到了自己背着网兜,里面套着一大堆的锅碗瓢盆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挠了挠头,然后握住了黎元淮还在不断伸向各种生活用品的罪恶之手,忍不住提醒说:「其实,我行李箱装不下这么多东西的……」 黎元淮一怔,经他提醒,这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第314章 急不得 片刻后,回过神来,恍然道:「你说的对啊……那怎么办……我都已经买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刚刚不提醒我?」 她说着,最后一句话俨然有些埋怨的意味了,可是到底还是默默的放下了洗脚盆。 晏飞白这才松了口气。 当下压下心中的委屈,赶紧拉着孩子离开了生活用品区,转战到零食区买了好些薯片巧克力,才算是把人给哄好了,两人心满意足的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超市,往停车场去了。 站在后备箱旁边,黎元淮看着里面的一大堆东西,又想起了自己做的蠢事,再一次对着晏飞白抱怨道:「你看看你,你要早点提醒我啊,现在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呀?」 晏飞白弯下腰,光顾着整理着车里的东西,头都没抬就说:「没事儿,都买完了,能带着就带着,不能就留给你,放在学校里,一样的。」 黎元淮经他提醒,又一次恍然。 「啊,也对啊……」她这才笑了。 晏飞白整理好了东西,也哄好了姑娘,直起身,顺手託了托她的下巴,然后关上后备箱,陪着她上楼吃饭。 两个人都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就随便找了一家川菜。 黎元淮看着菜单上一个个代表着麻辣程度的小辣椒,想了想,对着正在点菜的晏飞白说:「你说,你去上学了,还有谁告诉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呢?」 晏飞白点好了最后一个菜,又叫了两杯鲜榨果汁,这才转头看着她。 「淮淮,从小到大,我带你吃了那么多馆子,四个月都不够你挨个饭店吃一次的,还觉得没东西吃?」 「也对……」黎元淮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没错,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伤心,连带着,都觉得有些食不知味了。 晏飞白见她没胃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了。 两人默默的吃完了饭,便开车回家了。 车里安安静静的,外头又是灯火辉煌的喧闹,这样的巨大差别,让黎元淮觉得十分难受。 第299页 原本一直忍着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晏飞白注意到,车子立刻一晃。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黎元淮在泪眼朦胧中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特别惹人怜爱。 晏飞白长舒了口气,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黎元淮原本就止不住的想哭,现在晏飞白就这么停下车子,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更是让她觉得难受极了,索性,就嚎啕大哭起来。 晏飞白松开安全带,将她搂进怀里,不住的哄着。 黎元淮哭的可怜,原本想忍着,可是就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可是让人心疼。 「对不起……飞白……我也不想这样的……」她懊恼的说:「我本来想开开心心送你去上学的。好,好在,你明天才出发,也不怕,我保证,我明天肯定不哭了,行吗?」 晏飞白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应着。 「不怕,你的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他半是玩笑道:「咱们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黎元淮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笑了。 随后,这悲伤的气氛,才算是被打破了。 黎元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抹了把眼泪。 「谁跟你光着屁股,我可没穿过开裆裤……」 晏飞白见她好些了,便赶紧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和她斗了两句嘴。 过了会儿,她觉得舒服多了,便催促他赶紧开车,让他赶快回去收拾东西。 「快走吧,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就没法睡了。」 晏飞白点点头,却没有开车。 黎元淮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你有话要说?」 晏飞白听见她这么问,便抿着唇,将心里的想法全说了出来:「是,我想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保护自己。」 黎元淮被他这样认真的叮嘱,眼眶又红了起来。 可是,悲伤的情绪也不过只有一秒。 因为晏飞白之后的话可真的是让她……哭笑不得。 「平常上学就算了,有时间就回家住,没时间就在学校里,别来回跑了,你们学校离医大那么近,说不准那小子又要骑着山地车去接你一起回家,到时候让人见了,误会你们两个是情侣就不大好了,听到了吗?」 他说得正经,黎元淮听得却莫名其妙。 「你怎么忽然提起他啊……」她纳闷地问。 「这个……」晏飞白犹豫着,一时语塞。 黎元淮抿唇,忽然凑近他,与他面对面,唿吸相闻着。 「而且,为什么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呢?我们两个不也被误会了那么多年吗?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好了呀,是不是?」 她俏皮的笑着。 晏飞白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子便陷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吻下去,可是也只是一瞬间,便忍住了。 「我不仅要说他,我还要说……别人。」晏飞白轻声说,强行将脑海里的那些混乱思绪摒除干净,只当自己是个禁慾已久的老僧一般,认认真真说道:「上大学了之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分辨周围的人和事。谁是值得相信的,谁是不值得相信的,这种事情要相信直觉,不能一味的想着以前的事情。你……懂吗?」 她一愣,不由得后退了一些,收敛了笑容,觉得他似乎是意有所指。 「你说的是……奇峰?」她忍不住问。 晏飞白点头:「也是,也不是。」 黎元淮皱眉看着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奇峰也好,家山也好,甚至是你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能做到一成不变,有时候我们做的决定都包含着很多的身不由己,没有人一开始就习惯欺骗,所有的感情也都是慢慢的消磨掉的,所以,以为别人一直不会变的这个想法,绝对不能有。」他揉揉她的头髮,「以后,在与他们相处的时候,不要总是想着以前,多多着眼现在,那样,你可能会看的清楚一些。」 黎元淮点点头,似懂非懂。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说道:「还有,你和姑姑要帮周经桓报仇的事情……」 黎元淮一听他说起这个,以为他是要埋怨自己或者是阻挠自己,立刻便警惕起来。 第315章 远程陪伴 黎元淮的开学的时间,比周围所有的朋友都要早一些。在晏飞白离开凤城的第二天,她就已经带着之前给晏飞白准备的,却因为行李超重而被放弃了的锅碗瓢盆,到学校里报导来了。 报导那天,她拒绝了黎妈妈的陪伴,只选择了姑姑和姑父两个,陪着她一起去学校。 三个人大包小包东西拎上楼,收拾了足有一个下午,才将属于黎元淮的一亩三分地弄齐整了,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站在食堂里面,黎元淮看着摊位里面不一而足的食品,犯了难,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吃些什么。 黎伯烧和陆渊倒是好胃口,一人点了一大碗牛肉面,扭过头来问她时,她也只好点点头。 三个人都累得不行,只草草吃完了饭,便各奔东西了。 黎元淮送他们两个出校门时,看着他们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当真有些难受。 她掏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晏飞白打个电话,手机便忽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响着。 第300页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顿时喜笑颜开。 「飞白!」 她高高兴兴的接起电话,兴奋的直蹦哒。 周围路过的同学见状,纷纷避让开,生怕被她碰着了。 她发现,吐吐舌头,赶紧站到一边去,双手紧紧的握着电话,匆忙地问晏飞白:「你怎么样?安顿下来了吗?」 晏飞白在那头轻声笑。 「昨天你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他说:「我很好。」 经他一提醒,黎元淮也想起来,自己的确已经问过了,顿觉赧然。 「是啊……」她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又问。 「嗯,姑姑和陆渊过来帮我弄的,我刚送他们走……」 她轻声回应着,说到这里,一种强大的失落感又重新笼罩上她的心头。 「飞白,你是对的,我真的很不喜欢告别。」她忍不住补充道。 晏飞白那头听了这话,也是沉默了一瞬。 自从那天他们一起去买了东西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晏飞白了。原本说好要坐第二天的飞机离开的人,当天夜里,就偷偷摸摸的收拾好了东西,连夜离开了家里。 他没有告诉黎元淮自己的飞机时间,所以黎元淮就连一声告别都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天醒来,兴沖沖的跑到晏家去,晏飞白就已经不在凤城了。 甚至于没有只言片语留下,所留下的,只有前一天夜里,两人在车里的一番恳谈。 她那时以为,他们两个第二天还是会再见面的,所以甚至没来得及,对他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她原本想好的,要笑着送他上飞机的想法,也全都没有实现。 这是为什么? 怕就是因为,晏飞白看透了她的心吧。 他知道她不忍离别,所以,也不忍心与她离别。 之前,她思来想去,始终都觉得怪他。 甚至于在他的报平安电话里,还埋怨了他好几句。现在想来,那时的晏飞白,应该也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吧? 想到这里,她越发愧疚了起来。 说到底,就是她并没有像他疼爱她一样,给他足够多的关怀和理解。 这一点点的差别,就註定了,晏飞白得到的爱,远远比他付出的要少很多。 黎元淮走在校园里的马路上,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学生,他们有的在笑在闹,有的在默默的看手机,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可是她自己,却没有。 她嘆了口气,忍不住对他说:「飞白,我……想你。」 「我也想你。」晏飞白也回应着她,语气温柔极了。 那感觉就好像,他正在她耳边,对她说着这样的情话。 这一点点的细微感觉,让黎元淮觉得安慰了好多。 他在那头,嘱咐着她:「在学校自己照顾好自己,上下床的时候要小心,别摔了,嗯……还有,接热水的时候也看着点,别烫着自己。除了你自己小心,也得小心点别人,不要去看热闹,一定得警惕些,在学校毕竟跟家里不一样。」 黎元淮听着他在耳边滔滔不绝着,心中一动,竟然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她原地在路灯旁,原地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影子,莫名的想起了两年多以前,自己跑去篮球馆跟他表白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她和晏飞白,整天整天泡在一起,她给他织围巾,他陪她晨跑。 而现在呢? 他们两个分隔两地,虽然每天都会通话,可是也不知道,这样的习惯到底能维持多久。 毕竟,他所在的可是纪律部队,而他又志在特种部队,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可是正因为相信,才会觉得难过。 那就意味着,往后的日子,他专属于她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想到这里,她真的觉得心痛如绞。 晏飞白听出了她的哭腔,才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绝,柔着声音哄她:「好了淮淮,别哭了,我国庆节就回去了,好吗?」 黎元淮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周围人的好像看鬼一样看着她的诧异目光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勐点头:「嗯,我等你,飞白,我等着你,你快点回来……我好像看见你……每一天都想看见你……」 她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把晏飞白的心都说疼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怎么说话。 等到她心情终于平復一些了,他才轻声说:「淮淮,别难过,我很快就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晏飞白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习惯于将黎元淮护在怀里,捧在手里,什么事情都替他解决,什么可能都想在她前面,他也自认为将他照料的很好很妥帖。 可是仅仅是一天的时间。 仅仅是两座城市的距离。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黎元淮面前,竟然是这么的无力。 现在的他,除了能反覆的重述归期,竟然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干脆就向她求婚算了。 「飞白。」黎元淮哭过了,就觉得舒服多了,这会儿站起身来,松了松已经蹲麻了的腿,长嘆一口气,又恢復了平常元气满满的样子,她打起精神来,对着话筒说:「飞白,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是大学生了,要学着长大。要学会远程陪伴彼此!」 第301页 第316章 晏飞白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她听见了晏飞白的笑声,也觉得开心起来,忍不住说:「飞白,我发现,我只要听见你的声音,就会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晏飞白在那头,原本还觉得懊恼着,一听见这话,也恍然大悟,颇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是啊,他们两个陪伴着彼此的,从来都不是身体。 而是灵魂啊。 所谓灵魂伴侣,大概也不外如是了。 想到这里,这两个人都原地满血復活了。 当天夜里,黎元淮早早便躺下了,跟晏飞白互道晚安之后,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将她叫醒,而她又负责将剩下的三个室友叫醒,几个人换好了衣服,下楼参加军训。 对于像她们这样,从小在戏校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小演员来说,这种军训的强度,倒是不大在乎的。 毕竟,从小到大的学艺生涯已经赋予他们了坚韧不拔的品质和坚持不懈的决心,起早训练根本已经是常态了。 可对于黎元淮来说,就是有一样,始终让她觉得不大好…… 那就是,张奇峰和鲁家山两个,竟然还非要来给她添堵。打着帮晏飞白看着媳妇儿的旗号,一定要来看着她军训。 说是看着,若只是老老实实的看着也就罢了,可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那种看法,几乎已经达到了在戏曲学院引起了骚动的程度…… 鲁家山开着他老爸那辆吸引了全村儿姑娘目光的骚跑,黎元淮也就忍了。带着他那水灵灵好像洋娃娃一般的小妹妹鲁家安,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她们一群人顶着大太阳在苦哈哈的军训,他和张奇峰两个还要旁若无人坐在车里吃烤鸭就有点…… 太过分了吧? 反观鲁家安,则是捧着一盒冰淇淋,坐在车里吹空调,笑得开心极了。 黎元淮站在队伍里面,心觉脸都要被这两大一小给丢光了,真想假装不认识他们三个人算了。 要不是休息的时候,鲁家山和张奇峰两个拿着一大袋子雪糕过来,从教官到同学每人分了一个,她真的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鲁家山和张奇峰的爸爸,干脆利落的把他们都给弄回家算了。 可是这一大箱子的雪糕送上来,她坐在阴凉处吃着冰,享受着别的连队羡慕的目光,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还算……可以接受。 可她还是一边啃着雪糕,一边说:「行了,你们回吧,这么热,你们在这干什么?」 鲁家山一听这话,立刻摇摇手指:「不行,我跟飞白保证过了,直到国庆长假,我绝不能让你少了一根汗毛,我必须得来震慑震慑这帮心比天高的戏曲演员们……」 说着,环视四周,好像能发现什么敌情似的…… 「我说,你是数过还是怎么着?」张奇峰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之后,目光扫过以他们为中心的周围方圆一两公里。 良久,才嘆了口气。 「哎,你们学校,真有不少漂亮姑娘啊。」 这话说的是没错啦,可是这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呢? 黎元淮挑眉看着他,将吃剩的雪糕杵到鲁家山面前,说:「吃不下了,太凉。」 鲁家山闻言,很自然的将雪糕塞进嘴里。 「你们学校没有美女吗?」黎元淮用双手挡住阳光,仰起头问张奇峰。 张奇峰哭唧唧的摇头,「有才怪,我是学计算机的,只有天才知道那个系一共能有几个姑娘。」 鲁家山轻笑:「所以让你跟我学金融啊,姑娘海了去了。」 「哟哟哟……」他撇着嘴,先是表现出了适当的嫉妒,满足了鲁家山的那点儿虚荣心,然后,忽然变了神色,十分不怀好意地说:「就是有姑娘能怎么样呢?你这人,都已近交代给温家了。」 这语气里,隐隐藏着几分嘲笑之意。 黎元淮有些纳闷儿,扭头问鲁家山:「什么温家?」 鲁家山白了张奇峰一眼。 后者则好整以暇,好像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似乎也很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似的。 鲁家山倒是也没藏着掖着,转头看着黎元淮,如常道:「温慕卿。」 黎元淮惊讶的看着他,刚刚被雪糕冰得通红的嘴唇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恋爱了。」 「什么?」黎元淮不敢置信的反问。 鲁家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刚好教官说要集合了,他便耸了耸肩跟着张奇峰上了车。 黎元淮带着满肚子的疑问,默默的站到了队伍里。 目光落在他们那边,那两个臭小子竟然带着鲁家安,三个人斗起地主来了。 她顿觉这两个人可恶至极,那点微弱的好奇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为了哄孩子,这两个人是出尽了百宝,鲁家安自然是赢多输少的,小姑娘被这两个大哥哥哄的高兴极了,上蹿下跳着,吸引去了大半同学的目光。 负责他们连的教官虽然是个外地人,并不认识这几个孩子,看看黎元淮再看看那边等着送水的俩小伙儿,再看看那车,也明白过味儿来。 这怕是个大人物家的小姑娘呀。 既是如此,可应该要好好对待才好的…… 第302页 于是乎,黎元淮没有显山露水,先在教官心里,拿到了一张可以得到优待的pass卡。 至此,鲁家山和张奇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位大人物家的小姑娘,成功因此一战成名,成了学校里最炙手可热的姑娘。 当然,也是旁人最高攀不起的姑娘。 这俩人原本也就抱着帮晏飞白看着孩子的心思,只一个下午,目的就达到了,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各自去应付各自学校里的军训了。 而黎元淮的开学第一周,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要回家的那天,刚好赶上周文彦到学校去报导,两个人便约好了之后一起回家。 黎元淮这边结束了军训汇演,到周文彦学校去找他时,他正在报到处签字。 她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了他,热得一身是汗,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抿唇一笑。 第317章 换寝室 她此时未施粉黛,又因为军训了一个礼拜,人也黑了些,可是,还是那样活力好看。 周文彦对她笑笑,见周围同学们拉着行李箱来来往往,担心会磕碰到黎元淮,很自然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站在桌子里面的那个学长,见状笑了笑,语气颇为暧昧地问他:「你女朋友啊?」 周文彦扫了黎元淮一眼,她正低头看着他脚边的两个行李箱,之后,主动帮他推着小的那个,抬起头来,甜甜一笑。 他也报以微笑,回答道:「不是,同学。」 那个学长耸耸肩,来回看看他们两个,又轻笑着说:「那就很快了啊……哪个系的啊?」 他后面这句,是对着黎元淮说的,所以她便回答道:「我是隔壁戏曲学院的,我叫黎元淮,学长你好。」 那学长也点了点头,跟周围的同学交代了一下,便引着他们往寝室楼那边去了。 周文彦拖着那只大一些的箱子,只低着头,没有说话。 学长和黎元淮倒是相谈甚欢。 「你是学表演的?」他问。 黎元淮摇摇头:「我学京剧的。」 「哦——」那人恍然,问道:「从小就学?」 黎元淮点点头。 「因为爱好还是家里有做这一行的?」 那学长似乎极喜欢说话,黎元淮明明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他却能够滔滔不绝的找着话题。 「呃……都有吧……」她并没有详细说明,说完,便转向周文彦,问他:「呃,你自己来的吗?叔叔呢?」 周文彦轻笑,知道她是不喜欢和那个学长说话了,便说:「嗯,他回南港了。」 这回,黎元淮不等那个学长插话,立刻说道:「那个,那你晚上去哪里吃饭啊?要不然,去我家吧,刚好我奶奶说,晚上要做点好吃的……」 她一说完,周文彦就不着痕迹的看向了快走了半步的学长。 果然见他回过头来,诧异的看了一眼黎元淮。 这目光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是却被他捕捉到了。 果然。 他心里已经明白过味儿了。 「好啊。」他轻声应着。 那个学长之后没再说什么,直接带着他们两个到新的寝室去。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林荫道,走到最里面的宿舍楼前面站定,黎元淮就皱起了眉头…… 这楼大概是……整个医大里面,最破旧的一栋楼了…… 她不由得看了看周文彦,反观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上楼梯时,还主动拿过她的箱子,一个人提着两个大箱子上了楼。 六楼…… 黎元淮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护着,一方面怕箱子拖了手,另一方面,也怕他自己累坏了,再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他分配到的寝室是个八人寝,条件呢,肯定是不如黎元淮的学校好,毕竟,自从她开始学京剧并且还展现出了些许天赋之后,无论是拨款还是贊助,都从来都没有少过。 所以不管是凤城京剧院还是凤城戏曲学院,条件都要远远优于同级别的学校和剧院。 她从小到大,除了在南港送戏下乡的那几天住的差了些之外,从来都没有住过条件这么差的环境。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周文彦之外,还没有人来报导过。 她轻嗅着,发现房间里有一种发了霉味道,而且墙面上也都乌突突的,看着好像是墙面都生了头髮似的,阴森可怖。 她推着箱子进去,诧异的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脚一滑,差点被碎掉的瓷砖绊倒了。 「当心。」周文彦忙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提醒道。 黎元淮身手极好,自然是不会摔倒的,当下便皱着眉头,转向那个学长,不解地问:「我说,学长,这宿舍条件也太艰苦了吧?不都说,医科大很有钱的吗?怎么住宿条件这么……」 她苦着脸,没有说下去。 周文彦听见她这么问,也转头看向了学长,那架势,好像是仗势欺人惯了的。 这俩人看得那学长都不自然了起来。 他看了眼周文彦,目光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啊,那个……新的宿舍楼不是正在盖吗……应该快建好了……不过大一新生就要暂时在这里将就将就了,大概等到大二吧,就能搬到新的宿舍楼去了……嗯,对……」他解释道,说着,抬起手来,指着窗外的方向,对她说:「你看,就那栋楼……」 第303页 「为什么只有大一新生要住在这啊?」黎元淮皱着眉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边地基都还没有打好呢,要说能住人,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当下便嘆了口气,转头对周文彦说:「你说说,这么大个学校,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怎么条件这么差的呀?」 周文彦扫了一圈,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 「我觉得还行。」他耸了耸肩,「男生寝室都是这样的,再百的墙,一年之后,也都黑成了碳了。」 「是这样吗?」黎元淮皱眉。 那学长闻言,也帮呛道:「是啊,其实就是睡个觉,平常学习在教室,要不就是图书馆,要那么好的条件也没什么用啊。再说了,这个寝室呢,都是随机分配的,我们也不知道每个人都在哪个寝室的,你看,这种情况就是,如果啊,我是说如果,那个,有觉得寝室条件不大好的,实在接受不了,也可以换一换是不是。但是,前提是得有空闲的寝室在的,是吧?」 说着,还挑眉看向周文彦,似乎意有所指似的。 周文彦和黎元淮对视一眼,这会儿都有些明白过味儿来。 敢情,学校里的水还有这么深的。 黎元淮转过头,想了想,终是问道:「你觉得要换吗?」 周文彦看了一圈,并没有觉得这寝室有多么难以忍耐,便说:「我都好。」 黎元淮看着他,怕他是因为心高气傲而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对那个学长说:「那如果是想换寝室的话,要怎么办呢?要换到哪里去呢?」 那学长听她这么问,还故作为难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如果现在要换的话,估计好一点的寝室都没有了,毕竟,今年大一新生特别多嘛,要么就是换到别的系去,可是那样就太麻烦了。」 第318章 回家 「要不然就是……换到我们大三大四的寝室去就在学校北门门口那栋楼刚才你看见了吧?」 他说完再难掩饰住面上那种跃跃欲试的笑容 黎元淮这回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点点头不吱声了 那学长见周文彦和黎元淮都没搭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黎元淮看着他亦难掩心中的厌恶之情之后又挑眉看向周文彦故意说:「反正这儿……离家里也挺近的往后要是实在不成你就回家住吧……」 一直在旁边等着他们回话的学长一愣立刻着急起来 「那来来回回的多不方便啊……」 言下之意不能再明显了 黎元淮平素里见多了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到家里来求人的人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了 可是这个学长碰巧就是她最瞧不上那种类型 这种利用公务之便为自己谋利益的人她是连看一眼都嫌烦 于是只转过身面对着窗子再没搭理他 周文彦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便没有再提过换寝室的事情 那学长估计也是自觉无趣之后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他刚一走周文彦便打了一盆水浸湿了毛巾先擦干净了隔壁床的床板然后边缘处铺上了自己的干净床单把黎元淮安置在上面 之后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床 黎元淮说是来帮他忙可是他收拾东西干净利落比黎元淮自己不知道强多少去她就是有心想帮帮他也插不进去手只好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仔仔细细打量着寝室里的摆设 「其实看久了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过两天买几张壁纸在墙边贴一贴是吧你看那人原来贴着的是个明星吧?」她轻声问想了想又说:「你说你学长刚才那么说到底是想要什么呢?是想要钱吗?」 这就有很多种可能性了 周文彦刚铺好了床这会儿累得满头是汗这才想起打开空调之后站在空调底下闭着眼睛吹了片刻 「想要的呢肯定是利益但不一定是眼前的利益」他懒洋洋的回答她 黎元淮抱着床柱站在旁边皱着眉问:「怎么说?」 「这个啊你可以回去问问晏飞白他一定知道」周文彦轻声说之后勾唇一笑「我也不大能肯定」 对于这话黎元淮并未作他想只点点点头再没有多问 之后他又将柜子都重新擦干净这才把箱子里的衣服都取了出来一一挂进柜子里最后将空了箱子塞在了床底下 自此他的东西算是都收拾好了 黎元淮看着焕然一新的床铺和衣柜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换来了一个傲娇的笑容 直到他们两个离开时他的其他室友都还没有来报导 可见那学长所说的大一寝室已经没什么可换的了定然是个託词了 两人一起离开学校因为周文彦带着箱子所以今天并没有骑车便只能打车回家 黎元淮坐在车上想起她报导那天还是黎伯烧和陆渊两个打打闹闹的帮她一起收拾才弄成了现在的那个样子根本不像是周文彦自己就能收拾的妥妥噹噹 不过好在她虽然收纳不怎么在行可是保持整洁方面可是一把好手所以直到现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怎么脏 两个人回家吃饭黎奶奶自然高兴的不行全程笑眯眯的一点都不见平日里敦促黎元淮练功时的严厉样子 黎元淮虽说是好几天没回过家了要说想家呢也的确是想的可是呢…… 这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倒也是真的不错 所以周文彦说要回学校时她一点儿都没犹豫立马就说:「带我一个!」 第304页 黎奶奶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很是不满 「怎么着?才开学多长时间心就野了?」她轻轻拍打着黎元淮的背 要是换了往常这种情况下黎元淮铁定要躲到晏飞白身后去让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帮她扛雷的 可是现如今晏飞白不在她便也只好趴进奶奶怀里撒起娇来…… 「哎呀奶奶明早我们一大早就要起来练功还要准备开学演出也是很累的好不好?我今天晚上回去明天就不必来回奔波了呀……」她声音软绵绵的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得舒服 黎奶奶自然也不会拦着他们只是到底还是想念孙女满是皱纹的手在她身上摩挲了许久终究还是道一句:「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黎元淮见奶奶如此不舍亦是红了眼眶刚想反口想着今天晚上干脆就不回去算了 可黎奶奶却已经关上了门 黎元淮愣愣的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周文彦知道她有些不舍轻轻拍着她的背「要跟我一起去取车吗?」 黎元淮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不是很高兴轻轻抓着周文彦的衣襟掌心都出了汗 他直接把车骑到她宿舍楼下黎元淮跳下来和他道别两人又说了几句他便离开了 黎元淮转身上楼还没到寝室就拨通了晏飞白的电话 晏飞白那头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黎元淮听着他似乎是刚刚运动完 「干嘛去了?」她笑着问 「出操」他说着有喝水的声音传来 黎元淮听着听筒里有咕咚咕咚的声音立刻便想像到了他现在一定是仰着头喉结一上一下的也许还会有水渍从嘴角流下来…… 就这么……想入非非了…… 晏飞白喝了水然后安安稳稳的坐下来这才有心思跟她交换着这一天的心得 黎元淮把今天在医大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最后在后面补上了一句:「你说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文彦说是为了利益不过不是眼前的利益我有点听不懂他就说让我来问问你」 「他说让你来问我?」晏飞白反问道。 第319章 哄我 「唔……」黎元淮应了一声。 她到了宿舍,见门缝处有灯光透过,便直接推开了门,却不想,室友苏谡刚巧洗好了水果回来,她这么一开门,她差点给她推倒了。 两人对上眼,都是一身的冷汗。 最后,还是苏谡先回过神来,笑着递了个苹果给她。 「哝——」 她笑着接过,无声的说谢谢。 苏谡笑了笑,见她在打电话,便问她:「男朋友?」 她笑起来很好看,是个极其漂亮的姑娘,道佐人。扮相也极好,就连陆鸣第一次见到她的扮相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嘆一句惊为天人。 黎元淮还挺喜欢她的,所以她问了,她也没想瞒着。 她只摇摇头说:「还不是……呃,不对,就是不是……」 她话都说出口了,才发觉那句还不是好像有点过于暧昧了,弄得好像她在催促晏飞白表白似的,立刻就红了脸,赶紧改口。 可是改了口又发现,晏飞白已经在那头听着了。 于是只能暗自咬舌,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谡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转身便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 黎元淮环视四周,发现寝室里只有她一个,并且已经带上耳机开始打游戏了,便安心坐下,一边吃苹果一边和晏飞白说话。 晏飞白那头安安静静的,好像已经没人了似的。 黎元淮「餵」了一声,又看看电话,还以为掉线了。 「你还在吗?」她小心地问。 「在。」他轻声回应。 黎元淮皱眉,虽然只听到了一个字,却直觉他语气不大对。 「那个……我们说到哪儿了?」她啃着苹果,有些想不起来了。 晏飞白就等着这句话呢,没好气的回:「说到,周文彦让你问我问题。」 「啊?问你什么?」黎元淮苹果咬得嘎吱嘎吱,把这件事儿彻底忘光光了。 原来从好记性到烂记性,也不过是一口苹果的距离啊…… 晏飞白有些无奈的提醒着自己啊傻媳妇儿:「他让你问我,他那个学长,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 黎元淮听了这话,才想起了刚刚的事情,赶紧问:「啊……对!那是为什么啊?他还说你一定知道!」 她当时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还是很吓人的那种! 毕竟,晏飞白可是有「前科」的男人,黎元淮现在看他身边有哪个平头正脸的都如临大敌,更遑论是周文彦那种,优秀的那么明显的男孩子。 黎元淮的警惕性可是很高的! 晏飞白在那头,悠悠然道:「不是我一定知道,而是他想让我知道。」 这话,没头没尾的,黎元淮一点都没听懂。 「什么啊……」黎元淮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纳闷地问:「你在说什么?」 晏飞白嘆了口气,语速变得又急又快。 「我说,他那个学长是不是知道他爸爸是谁不重要,是不是想做个人情把他弄到自己寝室里和他称兄道弟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他安排了那么差的寝室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最想让我知道的是,他今天一整天都跟你呆在一起,并且,你很关心他。」 第305页 这话…… 怎么听着…… 这么像…… 吃醋呢? 黎元淮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一口苹果卡在嗓子眼儿里,顿时咳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头晏飞白还没说话,这边苏谡听见声音,迅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但是所有的关心也仅仅限于这一眼而已,下一秒又赶紧转回去,手下按键盘的动作都不会停的。 「哎,你慢点啊,没事儿吧?我那个,忙,就不过去拍你了啊……你喝点水,顺一顺……」她边玩儿边说。 「没没,咳咳,没事儿……」黎元淮赶紧说:「不用管我。」 晏飞白在那头,虽然担心,可是始终都没有说话。 黎元淮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老实说,他们两个还都没有对对方承诺过什么呢。 没说过类似于开始谈恋爱的话,按说,他们应该不必要管对方的私生活吧? 可是…… 毕竟,他们两个就已经是……那么回事儿了呀…… 那天在医院,还有在樱桃树下,他们都发生了那么多听起来很浪漫的事情了…… 要说没什么暧昧,谁都不会相信吧? 不过…… 黎元淮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反正,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晏飞白身上,估计她也会非常生气的,偏巧,她还主动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真是该打该打…… 「那……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跟他一起回家……」她犹豫着,终究还是服了软,当下清了清嗓子,又说:「咳——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她以为这样问,晏飞白一定会说不是,却不想,他竟然干干脆脆的承认了。 「有一点。」 「那个……」她有些慌了。 心里渐渐升腾起一种介于甜蜜和负担之间的情绪,这情绪让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而眉头却渐渐蹙起…… 「我真的不是……哎,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她只好问,气势越来越矮…… 晏飞白还是冷冷的:「什么怎么办?」 黎元淮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要是让你生气了,我会觉得很自责的……」 这种道歉的方式,大概也只有他的角儿能想出来了吧…… 晏飞白颇有些无奈,原本还想再难为难为她,可是一听她用软软的语气跟他说这种话,他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那就哄我啊。」他无奈,轻声提醒说。 「什么?」黎元淮却完全在状况之外。 这种明明白白让人家哄自己的操作,大概也只有晏飞白能做出来吧? 「我说你哄我啊。」晏飞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你惹我生气了,不得哄我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啦…… 「那……你想让我怎么哄你?」黎元淮也不管那么多了,一听他松了口,自己也松了口气,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哄一哄就能好的男人,还是很值得拥有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320章 太好哄了吧 「这要你自己想啊,你问我还算是你哄我吗?那不成了我哄着你玩儿?」晏飞白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黎元淮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想?」她犯起难来:「我想什么啊我想……我还能想什么?这几天,我就是……想你啊……」 她是因为没什么头绪,而嘟嘟哝哝自言自语着,想不到,就这么两个字,还真的说到了晏飞白的心坎儿里。 「行,算你过关了……」他颇为满意的说。 黎元淮听了这话又懵了…… 「怎么怎么?」她忍不住问道:「怎么就给哄好了?我做什么了?」 晏飞白轻笑,唿吸的声音顺着耳机传过来,听起来好像他就在黎元淮眼前似的。 「我也想你。」他温柔地说。 黎元淮一愣,随即恍然。 「你也太好哄了吧?」她声音越发柔软了,整张小脸儿都红了起来。 刚刚还在担心他生气吃醋,怎么忽然之间,就这么甜了呢…… 黎元淮不知道他的脑迴路到底是怎么个模样,她只知道,有了这四个字,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能梦到他了。 「这样不好吗?」他问。 黎元淮也不得不承认:「好是好,对哄你的人来说,当然好了呀……但是对你自己就,不大好了吧?」 「那你就多哄我几次,」晏飞白一听这话,立刻补充道:「争取以后每次去见他,回来都哄哄我,行吧?这样你不亏,我心里也就舒坦了,共赢,不是很好吗?要不然,我这边虫不拉屎鸟不生蛋,连个女人都见不着,而你天天跟着周文彦他们到处去玩,我心里肯定不平衡啊。」 黎元淮一听到最后一句,压根就记不起他之前的话了,急忙问:「啊……你那边,那么辛苦啊?条件好吗?吃穿什么的,都好吗?」 这话她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好的,就是见不到你,不大好。你知道吗?我连打电话都是偷偷摸摸躲在厕所,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集合,到时候我可能吓得直接把手机扔进厕所里了,到时候,咱俩就联繫不上了……」 第306页 晏飞白越说越来劲,语气也越来越委屈,简直比黎伯烧演技还好。 「飞白……」黎元淮听着听着,眼眶立刻就红了。 晏飞白听出她要哭,这才赶忙补充道:「所以啊,你以后,再跟他们出去,一定要记得哄我。」 黎元淮这下再没有什么不满了,赶紧点点头。 「嗯嗯,飞白,我以后肯定好好练习,不经常出去玩,就算推脱不掉,出去了,我回来也会很用心的哄你的,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黎元淮对他,那是割地赔款在所不惜。 虽然这话不像是她印象里那个对人总是清清冷冷的男孩子说出来的,但是晏飞白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她无论如何都捨不得拒绝。 而得到了她的肯定,晏飞白的语气也就平静多了。 「哦,那好啊,我们要集合了,先挂啦……」他阳光起来的语气,也感染到了黎元淮。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被晏飞白左右着情绪,反而,很开心听到他开心起来。 两人甜甜蜜蜜的挂断了电话…… 黎元淮想起刚刚晏飞白的语气和话,顿觉他真的是乖巧懂事惹人怜爱。 明明自己还在深山老林里训练,什么都没有,训练强度还那么大,要是她早就受不了了,一定到处抱怨着,可他不仅没说什么,反而还这么平淡的就过去了,真的是让她心疼坏了。 殊不知,今天晚上着一通电话,本来就是晏飞白和周经桓两个人之间,不必见面的「云博弈」。 这两个人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周文彦用黎元淮的嘴,几句话便震吓到了远在他乡的晏飞白,同样,那头的晏飞白也将计就计,一举得到了未来所有的情报。 两边没有输没有赢,只有一场无声的试探。 可黎元淮对此,却一无所知。 苏谡打完了游戏,想要趁着还没熄灯的时候去洗头,路过黎元淮的时候发现她还没有洗漱,便催她跟自己一起去。 黎元淮看着手机上晏飞白的照片,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苏谡凑过去看了一眼,看见屏幕上那个捏着她的耳朵笑得酷酷的男孩子,笑着问她:「这就是你那个恋人未满?」 黎元淮点了点头。 苏谡皱眉,想了想又问:「那跟刚才送你回来的,不是一个人?」 刚刚她洗水果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两个骑着自行车过来,原本还以为那个就是他的男朋友,可是如今一看,髮型也不一样身量也不一样,大概不会是一个人了。 「嗯……那个是高中同学。」她点点头,精神还是不怎么集中:「是我邻居来着。」 苏谡点了点头,随口说:「那还挺帅的。」 说完,就去洗漱了。 黎元淮并没认真听,也就没在意她说了什么。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苏谡又问了黎元淮一次。 「那个,昨天送你回来那个人,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她趴在桌子上,用气音问她。 黎元淮皱眉。 「不是啊……」 可不要这么说,晏飞白听了,又得让她去哄他,拜託,远程去哄这个男人,也是很困难的好不好? 可不能说可不能说…… 她默默的念叨着。 苏谡听了这话,乐了,又问:「连暧昧对象都不是?」 黎元淮摇头好像拨浪鼓:「绝对不是。」 她的暧昧对象,只有一个,现在剃了帅气的小平头,正在深山老林里集训。 苏谡得了这话,可算是放心了。 「那就好。」她笑得很暧昧,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笑容背后,要发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黎元淮警惕的看着她,有些狐疑。 「那个……」苏谡不管她的目光,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你能把他介绍给我吗?」 那时候陆鸣正在讲台上教念白,这些话黎元淮从小到大都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所以,两个人说起悄悄话来,也真的是全神贯注。 黎元淮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点了点头。 「好。」 第321章 校花 苏谡得了她的保证还不满足,还想跟她再细说一说,可是刚巧这时候教室里面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她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便没再说下去。 之后,也是因为没什么精神,便扭头望着窗外,不说话了。 「咱们学校理论课为什么这么多……」她撑着下巴,颇有些哀怨地抱怨着。 黎元淮听了,也是深以为然。 她是不知道别的学校课程都是怎么设置的,反正他们学校里的课程,的确是觉得挺无聊的,都是些以前在戏校就学过很多次的东西。 除了表演课还挺新奇的,其他都不在她喜欢的范围之内。 不过,跟在练功房练功比,在教室里坐着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早晨练晨功的时候,她没什么精神,一不小心在把杆上踩空了腿,膝盖磕在镜子上,到现在还疼呢。 「歇一会儿呗。」她轻声回答。 苏谡耸耸肩。 俩人百无聊赖的坚持到下课,听到铃声响起,如蒙大赦一般,跟陆鸣打过招唿之后,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排队时,苏谡问她:「下午去干什么?」 第307页 「刚好晚上没有演出,我要去看我姑姑。」黎元淮回答道:「你呢?」 她问完了才想起,苏谡是外地人,大约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不知道啊,我哪里都没去过。」苏谡说着转过头来,又问:「去你姑姑家吗?」 黎元淮摇摇头:「不是呀,去她学校。」 苏谡纳闷起来。 「学校?哪个学校啊?你姑姑是老师?」 黎元淮听她这么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味儿来。 「不是不是,哦,我忘记说了,我姑姑比我大一点点而已。」她补充道,并且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苏谡恍然:「原来如此。」 她说着,低下头去,眼角微微眯起来,看着特别勾人。 旁边一直在排队的小伙子冷不防扫到她,都愣住了。 这样的景致,美人自己是看不到的,不过黎元淮却看得明明白白。当下,偷笑着问:「那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苏谡耸耸肩。 「不知道,我觉得好无聊啊,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愿意动弹,可是,如果我在寝室,他们一定会让我去排练的,我一点都不想参加新生的汇演……」她说着,仰起头来,连连哀嘆。 因为仰头的动作,她的长髮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和她白皙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可真的是不可方物。 这时候,别说男人了,就是黎元淮一个姑娘都捨不得看这个美人这样忧愁。 便问道:「那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苏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可是嘴上还是要推辞几句的。 「那不好吧?会不会耽误你们?」她说是这么说着,可是上扬的嘴角已经告诉了黎元淮,她对这个行程安排感觉到非常非常的满意。 「不会,其实我去也是耽误他们,她和我姑父在一个学校,我去了也是当电灯泡。」黎元淮宽慰着她。 苏谡这才放心下来,拿了个餐盘递给她,问:「啊……他们是在哪上学啊?学什么的?」 黎元淮接过餐盘,「谢谢。他们在电影学院,我姑姑学表演,姑父学导演。」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又说:「而且啊……」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熟人,也没人注意两个人,才对苏谡说:「我跟你说,我姑父就是我师父的儿子……」 苏谡惊讶地问:「谁?陆老师?」 黎元淮点点头:「对呀,我下午带你去见见他,他可帅了,我姑姑也可好看了,他们俩可般配了。」 「我觉得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书什么的。」苏谡摇摇头说:「你的用词实在是太单一了。」 「单一吗?」 「对……」 「你这么说我,我不给你介绍对象了!」 「别呀!那个小哥哥,我一看见就很喜欢哎……」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的,往窗口点菜去了。 自从上大学之后,黎伯烧就很少回家吃饭了,可黎奶奶却不乐意,恨不得一天三个电话打给她才算甘心。 黎伯烧却总是推脱着,今天藉口拍戏,明天藉口上课的,几乎不怎么回家去。 所以黎元淮才会被安排了任务,到她的学校里去,请她回家,哪怕是吃顿饭呢…… 可没想到,她们两个才刚刚见面,她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黎伯烧就说:「哎,你来了正好,一会儿帮我拿东西,我要回家住一个月。」 黎元淮彻底傻眼…… 「真的假的?」她不敢置信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黎伯烧翻了个白眼。 黎元淮高兴坏了,「天吶,奶奶一定觉得我特别靠谱儿,她只是让我来劝你回家吃顿饭,你竟然直接回家住了……我有这么好用吗?」 「当然好用,你可是我唯一的侄女儿啊,我以后还指着你给我养老的。」黎伯烧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黎元淮身边的苏谡,笑着问她:「是吗?」 之后,笑容渐渐凝固。 她看着苏谡,挑起一边眉毛,靠近黎元淮,小声问:「这谁啊?没见过,也太好看了吧……话说,我才是电影学院的校花,你可别带人来砸我场子啊……」 她这话还没说完,陆渊就从她身后遮掩过来,然后张开双臂,结结实实的楼主了她。 黎元淮故作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 「终于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谈恋爱了哈……但是你们俩也太不拘小节了,我还是个孩子啊……」她说着,故意捂着眼睛,再不去看他们。 「怎么着?」陆渊笑着在黎伯烧的鬓角处亲了亲,「不行吗?好不容易追到了校花,是吧?得让我满足一下虚荣心啊……」 黎伯烧闻言,反手捶了他一下,之后指着一旁站着的苏谡,笑着问:「你看看,这孩子要是在咱们学校,我还能是校花吗?」 「必须是啊!」他很给面子的,之后才转头看向了苏谡,眼角一跳,「这是?」 黎元淮赶紧替他们两个介绍:「这是我室友苏谡,我们戏曲学院的校花,才不稀罕来你们学校呢!」之后,又转向苏谡,「这是我姑姑,黎伯烧,这是我姑父,陆渊。」 第322章 呵呵 初次相识的三个人,非常亲切和愉快的打了招唿。 下午,他们觉得有些无聊,就一起去看了场电影,为此,黎伯烧还逃了节课,藉口是要去见组。 第308页 她撒起谎来,连黎元淮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更遑论是老师了。 基于这一点,她觉得,黎伯烧实在是太适合做演员了。 不过,这种敬佩之情,在苏谡和陆渊都回了学校,而她却要充当苦力,陪着黎伯烧回家时,消失殆尽了。 对于黎伯烧忽然要搬回家来住,黎奶奶和黎元淮的表现一样,都表示非常的惊讶。 只不过,黎奶奶担心的是,黎伯烧这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 这一点,黎元淮就从来不会很担心。 像电影学院里的那些孩子,因为职业需要,对名牌什么的多少都会有一些了解,在他们眼中,像黎伯烧这样,各种大牌的当季新款挂在身上的女孩子,只会让人羡慕嫉妒恨吧…… 人家可是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一举爬上了人生巅峰——继承了巨额遗产的女孩子呀…… 可黎奶奶却很担心,吃饭时,不止一次问她:「怎么了?孩子,你告诉大伯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啊。」黎伯烧勐劲儿的吃饭,什么能长肉就吃什么,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像是跟谁有仇似的,要不是她目光还算是和善,就连黎元淮都会怀疑,她是不想要撑死自己就算了…… 「怎么这么问?」她囫囵着问黎奶奶,「我好着呢,大伯母,我就是要拍戏了,导演说我太瘦了,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儿,让我吃胖一点,我就想,谁做的菜有大伯母和周姨做的好吃啊?我就回来啦。」 黎奶奶拍拍她的小脸,笑呵呵的:「那好,你这样,以后你除了中午饭在学校吃,早上和晚上想吃什么,就跟大伯母说,我和小周给你做,好不好?」 「嗯嗯嗯!」黎伯烧笑得很开心。 黎元淮咬着筷子,看着她,皱着眉头问:「话说,你那么忙,又要拍戏又要上课,真的能回家住吗?」 黎伯烧吃嗨了,这会儿理所当然地说:「能啊,我拍戏就在凤城拍,按说我也应该天天回家的。导演就说要求我多吃一点,我也没办法,必须要增肥一点点,我觉得如果不回来,就靠我和周经桓,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我们俩都没办法做出来一顿像样的饭。」 这话一说完,桌子上立刻就安静了。 黎奶奶筷子停在空中,顿了顿,之后望着黎伯烧,好奇地问:「周经桓是谁?」 黎伯烧一愣,吓得一口饭含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下去也不是。 「那个……啊,就是我们班主任的弟弟……」她囫囵着说。 「你们俩住在一起?」黎奶奶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最为谨慎,「别撒谎!」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突然上扬的音调吓了黎元淮一跳。 姑侄俩立刻就不敢说话了,双双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黎奶奶。 「那个……对。」黎伯烧低着头,不得不承认。 「住在你家?」黎奶奶又问,眉头越锁越紧。 「对。」黎伯烧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 「你!你……」黎奶奶恨得牙痒痒,可看着黎伯烧,又觉得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这事情要是放在黎元淮身上,奶奶保准巴掌扇上去,打醒这个没有分寸没有礼节的孙女。 可是,黎伯烧不一样。 黎伯烧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从小又经歷了那么多,她实在是捨不得骂她…… 「大伯母……」黎伯烧见老太太气得脸都红了,赶紧起身上前,为黎奶奶拍背顺气:「您别生气,您听我说,这孩子他有点苦,他哥哥和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存款,如果不卖房子,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上大学了,我是怕他走了弯路啊大伯母,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黎伯烧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黎奶奶,生怕她再生气了,又进医院,那可就不好了。 「他可怜是他的事情!你是个姑娘家,你给他钱,甚至是把房子借给他都可以,你怎么能跟他一起住呢?」黎奶奶气得直拍桌子,一点都不吃她那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们一毕业就要结婚了!」 黎伯烧见黎奶奶那么用力的拍桌子,赶紧握住了黎奶奶的手,紧紧搂在心口。 「哎呀,大伯母,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的,我们住两个房间,而且,陆渊也知道我们住一起的,他相信我的大伯母。您可别这么生气,我担心您的身体啊……」 黎伯烧说完,赶紧给黎元淮使了个眼色。 好像是在说,你别光看着啊。 黎元淮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上前,半跪在奶奶身边,和黎伯烧一上一下的夹攻着,小心翼翼的说:「奶奶,周经桓是我同桌,他人真的不错,而且,我们是怕他一个人呆出毛病来,才让他住在姑姑家的。」 「你们懂什么?男的都一样!」黎奶奶看着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简直恨透了这两个孩子的傻善良了,「我还得怎么跟你们说啊?你们……」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力的论据一样,眼神一亮,赶紧说:「你们就想想,要是你们是陆鸣,你们能愿意自己的儿媳妇儿跟一个男孩子住在一起?」 黎伯烧和黎元淮都愣了。 是啊……这一点,确实没法反驳。 第309页 「是啊……大伯母……」黎伯烧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黎奶奶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你,要不就在家里住,要不就住校,以后不许回那个房子里,你听见没?」黎奶奶下了最后通牒:「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做那种丢人的事儿!安心跟陆渊过下去,听到没有?那可是个好孩子!我看,比飞白还好许多!」 她说到这里,黎元淮可不乐意了…… 呵呵…… 飞白怎么了?飞白挺好的呀,可好哄了,只要说一句我想你了,就乖乖不生气了…… 「飞白怎么了啊……」她小声嘟哝着,看见了黎奶奶的脸色,低下头不说话了。 第323章 飞白回来了 黎奶奶一听她这么说,又转过头来,赶紧戳了她脑门儿一下,想着要是能一下把这个孩子给戳清醒了,那就最好了。 「哎,我黎家的姑娘,怎么都这么傻的!」老太太难受得紧,戳戳黎伯烧:「一个傻——」又转过头,戳了戳黎元淮,「一个痴!」 黎伯烧和黎元淮都被骂了,也都消停了。 这回,黎伯烧足有半个多月没回公寓,在上清街乖乖的等着剧组开机。 好不容易才吃胖了整整十斤称的姑娘,一开机,便直接收拾收拾东西,进组了。 顶着那张圆润的小脸儿,照样美翻全剧组的人。 而作为侄女的黎元淮,则接棒了黎伯烧,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家里,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 当然,除了国庆节假期之外,她这次回家的最大动力就是——晏飞白要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早上九点半,练完了功的黎元淮就匆匆跑下楼来,等在门口了。 周嫂陪着奶奶去医院复查,回来时还要买菜,估计得折腾到两三点才能回来。 黎妈妈得后天才能到家。 所以现在黎家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在屋子里呆着也是觉得空落落的,索性就坐在台阶上等着,身边摆着一大盘的提子,她一边吃,一边望着院子门口的方向,百无聊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朝阳初上,等到艷阳高照。阳光从晏家绕到黎家,这个过程中把黎元淮的脑门儿都给晒红了。 直到她吃光了所有的提子,晏飞白都没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有些窝火。 果断的起身,回去上厕所。 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对面晏家的客厅里,一只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从洗手间出来,觉得脑门晒得发疼,便没再出去,正站在客厅喝着水。忽然听见院子里有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好像是拖着行李箱的样子,顿时就愣住了。 难道是! 她着急要出门,想放下水杯,却不小心呛了水,在客厅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咳得昏天黑地,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嗓子有些疼,心道恐怕是咳伤了,便暗自咬牙起来。 还好黎奶奶去医院复查了,还没回来,要不然,光是听见她这么冒失,就又要骂她了。 更别提她还咳哑了嗓子。 她满脸都是水,趴在茶几上难受极了,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发现外头没有声音了,更是上火。 什么啊,原来是错觉…… 她无奈地想。 这时候,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黎元淮眼泪在眼圈里,只以为是周嫂回来了,便没多想,回过头,接过那人递来的纸,轻声说着谢谢。 果然,嗓子有点哑了。 「客气什么。」那人轻声说,声音有些隐忍,好像故意在克制着什么感觉似的。 黎元淮正在用他递过来的纸巾擦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忽然愣住了。 然后,不给那人反应的时间,她就那么勐然间跳起来,窜到了他的身上。 「飞白!」她哑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 没错没错,刚才她没有听错,果然是晏飞白回来了! 她的贤良淑德乖巧懂事的飞白哥哥回来了! 这样,也不枉她为了他咳坏了嗓子了。 了不起,就是挨奶奶一顿骂嘛,她不在乎了,死就死吧! 她只要晏飞白在她面前,哪怕只有三五天而已。 晏飞白亦是这样想。 他闭上眼,享受着她的熊抱,并且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任由她跟个树袋熊似的,缠绕在自己身上。埋首在她颈间,深嗅着她身上的馨香。 真好。 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可是又怕见了她的样子,自己会疼痛到难以唿吸。 他过去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想念,可以让人疼痛至斯。 明明是一种感受罢了,可落在了实处,却这么疼。 两个疼痛的人,只有抱在一起,才觉得幸福,才觉得舒服。 黎元淮因为刚才咳破了嗓子,现在连哭腔里都带着点儿沙哑在,晏飞白听得难受极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都回来了……」他抚摸着她的后脑,一遍遍的摩挲着,不知疲惫似的。 黎元淮在他身上,不管不顾的发着脾气:「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了你一天了!你不是说上午就到了吗?」 晏飞白是千好万好的哄着:「我错了,真的错了。上午有点事情,那边一结束,我就赶紧过来了,连家都没回不是吗……」 第310页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可是黎元淮现在是没有理性的。 「我不许你回家!」她一边哭一边喊,几乎泣不成声。 「好好……不回,你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让爷爷等着,让妈等着,我就只看着你……」他说着,在她耳后亲了亲。 这样的亲昵,于他们两个而言,是极少极难得的,也是两个人生命中从未有过的。 可黎元淮却只觉得痒痒,想要躲开,便往后撤了撤。 她从晏飞白身上跳下来,稍微退后了两步,俏生生的看着他,之后,擦干眼泪,轻轻的微笑着。 黎家,晚饭时分。 餐桌的两旁,黎元淮和晏飞白两人都用两个拳头撑着下巴,默默无言的对望着。 周嫂因为摆放餐具和菜品路过了好几次,看见这两个人,只掩唇轻笑,并不去打扰。 然后,到厨房去,说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正在做四喜丸子,这会儿,抽空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只一两秒钟的时间,又转了回去。 「这家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她无奈的嘆息。 周嫂不解,纳闷地问:「这飞白不是挺好的吗?您不也说,这孩子为了咱们淮淮,连命都不要了。」 老太太光顾着看锅里的丸子,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等好不容易盖上盖子,开始收汁儿的时候,她才转向了周嫂,轻声说:「我那时候,看他为了淮淮连自己都不顾了,的确是感动。你想想,我们当老人的,一辈子还求什么?不就是求孩子们,能健健康康的,找一个知道疼惜自己,爱惜自己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吗?」 第324章 黑了 「啊」周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呀飞白都对淮淮这样了您还担心什么啊?」 黎奶奶抿着唇没说话 周嫂便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就没接着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黎奶奶才轻声说:「他对淮淮好我是看得到的可是……他只会耽误淮淮的大事」 周嫂笑了「淮淮的大事能有什么啊?家里也没有人需要她养活是吧?她还不就好好的唱好自己的戏然后安安稳稳找个男人生孩子过日子这不就挺好了吗?再说了飞白还是普通男人吗?您也听伯煊说了这孩子在学校里可受器重了一进去就当了干部这还不够出息啊?我看这孩子的出息比您家的伯煊都大」 周嫂虽然只是黎家的住家保姆专门为了此后黎奶奶的生活起居可是她也是在这样的家庭呆过那么长时间的人了如今也能看明白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对于晏飞白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 黎奶奶也一样 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晏飞白的也是真心觉得晏飞白是真的能对黎元淮好的男人 可是他的心思太重了 他背负着一整个晏家的未来不可能为了黎元淮心甘情愿的妥协的 而黎元淮自己也应该是有着伟大理想的 或者说黎奶奶的心目中有着十分伟大的理想想要她替自己完成 这么想着黎奶奶转过头去看着他们 这俩人就这么看着也看了有一钟头了 晏飞白也是胆子大除了下午刚到家时回家送了个行李其余时间都在黎元淮这儿坐着俩人好像少看了一眼就会把对方弄丢似的 真是……碍眼啊 黎奶奶无声嘆息着随后转过头继续做饭了 黎元淮也就算了学校就在凤城昨天下午一放假奶奶立刻就能派车给接回家了不像晏飞白飞机火车「机」车劳顿拉着个大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土特产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窜进了黎家门 这像什么话? 晏老能乐意? 黎元淮有些担心 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之后一抬头刚想说让他回家看看可是看见他着自己那种又惊又喜的感觉立刻又重新充满了心间几乎让她喜极而泣 她有些自私的想 管他回去会不会挨骂呢?现在能看见他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晏飞白也是个傻子 平常在学校的时候干什么都沖在最前面恨不得样样都拔头筹才好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可这一回来就好像忽然就被毒哑了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黎元淮放下水杯接着和他对望着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黑了」 晏飞白点点头眼神已经恢復如初不再像是金鱼似的突出着了 不过他的的确确是黑了 而她却也是被今早的阳光晒红了额头 看起来谁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去 「你瘦了」晏飞白也轻声说 黎元淮一笑「练功练的我师父要求严格现在我已经不太敢偷懒了怕她骂我」 这些话她在电话里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你也……壮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处总觉得是宽了些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吧?哪有那么快?」晏飞白低头看着自己的左右肩膀那动作透着股子随意洒脱比原先少了些文气终于有些兵哥哥的样子了 黎元淮见状不仅轻声笑了起来 「飞白你回来了真好」她又说 晏飞白眼角一动正想回应她却看见黎奶奶和周嫂端着菜走了出来便没再说什么 夜里晏飞白回了家家里已经黑漆漆的了 第311页 好像是在故意惩罚着他的厚此薄彼晏老和晏妈妈也默契的来了一出以牙还牙 晏老房门下的灯光告诉他晏老还没睡 他沉了口气走到晏老房门口轻轻敲了敲 「爷爷睡了吗?」他问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晏飞白安安静静的等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良久屋子里才传来了一声:「进来吧」 晏飞白依言走进房间里去 晏老坐在床上正在看书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爷爷」他轻声说 晏老还是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接着看着手里的书直到看完了那一页才终于抬起头来 之后没头没尾的就是一句:「怎么样了?」 晏飞白并没有感觉到非常吃惊反而好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样对答如流:「都好不过很多以前的人都用不上了恐怕……我得另谋一条出路了」 晏老皱起眉头又浓又黑的眉毛蹙在一起 「另谋出路?」他疑惑的反问 「对」晏飞白点头看着爷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准备报您以前的老部队现在的烈岩特种部队」 晏老一愣 「你说什么?」 晏飞白到黎家去时门敞开着客厅里也没有人 他左右看看没见到奶奶和周嫂便没有停顿直接上了二楼进了黎元淮的房间 可是房间里也没有人 他耳朵动了动仔细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 洗手间里隐隐有水声传来 想来她应该是刚练完晨功在洗澡了 他便没有打扰她自己在她屋子里转了转 晏飞白看见桌子上有几张纸便拿起来看了看 是她写了一半的金刚经与他的字体截然不同却又出乎意料的相得益彰 他看了越发觉得喜欢 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在最后一张看见了凤城妇幼医院的体检单 他一愣随后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 黎元淮刚好这时候走出了洗手间 「我的天!」她尖叫一声嗖地一下跑回了洗手间她惊惶未定的站在虚掩着的门后大骂着:「你疯了吗晏飞白!你不知道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吗?」 晏飞白真的是冤死了 第325章 体检单 「我……」他刚想替自己解释几句,可是话还没到嘴边,就全被她怼了回去…… 「你什么你?」黎元淮恼火道:「你……过去就犯这毛病!进我房间从来都不敲门,上次打过你一次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呢?你说,我刚才要是没裹着浴巾出去,现在是不是得把你眼睛挖出来啊?」 「我靠……你也太狠了……」晏飞白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忍不住抱怨:「你说我要是真看见了,你挖我眼睛我也认了,可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你还想看?」黎元淮立刻就怒了,「真是气死我了,对待你这样的色狼,就得狠狠的给你一次教训,让你知道知道,姑娘家的房门是不能轻易进去的!」 晏飞白吞了吞口水,心想着,旁人的房间,请我我会不会去还两话说呢。 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嘴上却半点儿都不敢露出来。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出去行了吧?一会儿你穿好衣服叫我。」他说完,就要出门。 可黎元淮又喊住了他。 「哎,你等等!」她说。 「怎么了?」晏飞白这次可是十分警惕的,压根儿没有回头。 黎元淮只说:「你别出去了,让奶奶看见了,又得说我不会锁门。你去把我床上的衣服拿过来,就在屋里等着。」 「哎,得嘞。」晏飞白松了口气,赶紧把衣服递给她。 她将洗手间的门拉开一些,只伸了胳膊出去,将衣服拿了进来。 晏飞白看着她雪白纤细的藕臂,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几年前冲进房间的那一幕,不禁吞咽了一下,觉得嗓子发干。 黎元淮穿上衣服出门,一开门,见他站得那么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她警惕地问,顺手捂住了胸口。 然而,她不做这个动作还好,一做这个动作,晏飞白反而将目光垂落下去…… 两个人,尴尬的沉默了片刻…… 「我……」他一时语塞,最后只得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能干嘛啊?」 要说以后,他可能还能有点想法和方案,可是现在,他可什么都干不了,大约只能干着急罢了。 「我是问你,来这儿干嘛!」她红着脸,饶过他身边去,盘腿坐在床上,「要出去玩吗?」 「嗯,奇峰说一起吃个饭。」晏飞白说着,托着椅子坐到她面前,俩人就这么对视着。 「哦。」她挠挠头,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吹头髮,于是立刻起身,跳下床,要去吹吹头髮。 想不到,刚站在镜子前,晏飞白就跟了进来。 「那个……」他展开手里的体检单:「这是什么?」 黎元淮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一时间也有一些迷茫,回头仔细看了看,才恍然。 「啊,这是体检单啊。剧院发的,福利,发了好久了,我都忘记了,应该不能用了吧?」她无所谓的问,然后启动了吹风机,嗡嗡声立刻充斥在洗手间里。 晏飞白低下头,仔细看着手里的体检单,在最后一行找到了日期,随口说:「哦,还没有过期呢,月底才过期。」他眼波流转,状若无意问道:「还去吗?」 第312页 「我去干嘛啊,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为什么要做那种检查……」黎元淮条件反射地说。 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手里的吹风机顿住,停在某一点,直到把她烫的一抖,她才回过神来。 「嘶——」她咬着牙,将吹风机关掉,对着镜子仔细看着那块被吹红了的皮肤。 「我看看。」晏飞白将体检单叼在嘴里,把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黎元淮很听话的转了过来。 他个子高,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就是红了些,没什么事儿,便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给她吹起头髮来。 那张被他叼着的体检单,总是贴在她的额头上,劣质的油漆味道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便把单子抽了出来,在手里摆弄着。 晏飞白手指在她的头髮里来回穿梭,那感觉真的挺舒服的。 「你头髮也长了这么多了。」他轻声说。 说话时,喉结上下蠕动。 黎元淮盯着他的喉结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他摸到她后脑处的疤痕,反覆的摩挲了好几次,觉得不对,便探头过去看。 因为这个动作,黎元淮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这姿势,像极了一个拥抱。 她有些紧张,在他怀里听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这么长的疤,以后都不会长头髮了。」他摇摇头,心疼的说。 「我觉得全秃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呀。」她半是玩笑说。 晏飞白也笑了,点点头说:「可不是吗,像个小弥勒佛似的。」 「嗯?」她忍不住抬起头,皱眉问:「我有那么富态吗?」 「不,你可爱。」晏飞白满足她的虚荣心。 「算你会说话。」她笑了,不自觉的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 身后是暖烘烘的热气,眼前的人又这么温温柔柔的看着自己,她真的觉得太舒坦了。 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里。 他们能这么一直抱着彼此,一直在一起。 「那个体检,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他又问,「明天我刚好要去那边办事,要不……我送你过去?」 黎元淮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听他这么说,她又觉得很想去了。 能有一个正当的藉口和他一起出门,真的挺好的。 所以她立刻点点头:「嗯,好。」 这么约定好,黎元淮也就忘了这件事了,却不想,第二天,她刚洗好澡,晏飞白就如约出现在她房间了。 她想出洗手间,可是却怎么都打不开门,以为是自己家的门坏了,刚要扯开嗓子大喊,就听见门外传来晏飞白熟悉的声音:「别喊,是我。」 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笑了。 「是你可不就更得喊了。」她玩笑道:「你这几天,是闯我房间成瘾是吧?」 可不是成瘾吗? 晏飞白轻笑着,敲敲门:「你开下门。」 黎元淮立刻警惕起来。 「你要干嘛?」 「我……还能干嘛?」他的语气,比昨天还无奈,外加着一点点委屈,「把衣服给你,换上,去医院。」 黎元淮这才恍然。 「哦……」 第326章 南港之行 她和昨天一样,把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伸手出去拿了衣服。然后又赶紧关上门。 她确定门是锁好的,才低头,发现,手里的衣服自己见都没见过。 是一条裙子,鹅黄色带着碎花的,简简单单的款式,很好看。 「这是什么?」她问。 「你说是什么?」晏飞白靠在门上:「不许不穿啊,你只能选择,穿上出来,或者是,不穿就出来。」 这话真的是…… 流氓。 「你……」黎元淮脸都红透了。 「快,出来,我都要迟到了。」晏飞白又催促道。 黎元淮只好听他的话,乖乖穿上了裙子。 出来时,晏飞白上下打量着她,良久,点点头:「果然,还是我的眼光好一点。」 黎元淮真的很少穿裙子的,满衣柜也没有几条,都是黎妈妈买给她的。 所以两人下楼时,连黎奶奶都十分惊讶。 「哟哟,」周嫂站在楼梯口,上上下下打量着黎元淮,「哪儿弄的裙子啊?一个夏天都没穿过裙子了。」 黎元淮没回答,红着脸,只对客厅里的奶奶说:「那个,我去玩了奶奶。」 黎奶奶应了一声,「早去早回。」 「哎。」她清脆的应,之后也对周嫂摆摆手:「拜拜。」 说完,再受不了周嫂暧昧的目光,赶紧拉着晏飞白要出门。 到门口时,晏飞白赶紧拉住她,指了指地上的新鞋,说:「哝——穿这个。」 黎元淮一愣,目光落在地上的新运动鞋上,只停顿了一瞬,便赶紧照着他说的做,生怕周嫂追上来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出了门,她才松了口气。 「干什么啊你……」她抱怨着,站在台阶上打量着自己的穿着。 晏飞白去替她打开车门,然后歪了歪头,示意她上车。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模样,短短的寸头,黑了一度的皮肤,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不一样了。 这样子,不知道还算不算是她认识的那个晏飞白了。 第313页 「飞白……」她轻声唤他。 晏飞白温柔的回应:「嗯,怎么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男人,怎么好像念个大学,忽然就有了侵略性了似的,看着她的目光,好像要吃人。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 嗯…… 她有些纳闷儿,还是觉得不习惯。 晏飞白隔着车门,低头看着她。 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白得透光。 他轻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再一次低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你好像不大一样了。」她说,「我觉得有点陌生,得努力熟悉熟悉才行。」 她说着,又闭上眼,踮起脚凑到他领口处闻了闻。 「味道差不多。」 晏飞白目光变得极为柔和。 「什么味儿?」 「嗯……不知道。」她耸耸肩,「大概是,回忆的味道吧。」 说完就上了车。 拢好了裙子,抬起头来,催促他:「关门啊小晏。」 晏飞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想起少年时,他们每日朝夕相对的时候,深唿吸了好几次,才关上副驾驶的车门,也上车了。 晏飞白走的那天,仍旧没让黎元淮送他。 黎元淮也送不了他。 他是下午的飞机,可是那天上午,她就已经跟着陆鸣飞去南港,准备接下来的演出了。 作为特邀演员之一,他坐在飞机上,只觉得受宠若惊。 以及,稍稍的思念着晏飞白。 陆渊正在看书,察觉到她过于安静,便扭头问她:「怎么?紧张啦?」 她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有一点。」 「紧张什么。」他笑着说,翻了一页书:「齐书你也认识,有什么好紧张的?」 黎元淮点点头,心觉也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主要还是……不舍吧? 她隔着陆鸣,望着机舱外的景色。 一片白茫茫的。 这个时间,晏飞白应该已经从家里出发了吧? 她有些难过的想。 等他再回来时,就是冬天了。 她想到这个,忽然想起了,有一个冬天,自己曾经为他打过一条特别难看的围巾。 准备好要对他表白的。 可是……那次的表白,失败了呢。 她垂眸,有些失落。 想了想,她忽然问道:「师父……这次演出,我能拿到多少钱啊?」 「怎么?」陆鸣推了推眼镜,笑着问:「着急挣钱了?」 「不是啦,我想给家里人买个礼物。」她小声撒着谎。 「还挺孝顺。」他抿唇,颇为欣慰,「不过,和在剧院一样,你一场大概只有几十块钱。怎么,在京剧院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攒下来钱?」 黎元淮摇摇头:「都在奶奶那呢,我都没见过。」 「我今年争取多带你出去转转,如果有贊助商喜欢,多少都给得,说实在的,还是看唱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捧。」陆鸣淡淡道。 黎元淮点点头,听见他接着说,「如果只靠着京剧院的工资,恐怕,你连房子都租不起。」 黎元淮有些惊讶,她过去,从没有关注过这些问题,所以都不知道,京剧院的收入到底如何。 她也不是需要赚钱养家的人,所以,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可是,其他演员并不是啊。 所以她皱着眉,担心地问:「可是……那京剧院里那些演员,都靠什么生活啊?」 陆鸣想都没想就说:「补贴啊,这些年,文化部振兴传统文化,大力提倡传承,许多传统技艺都有相应的补贴在的。」 「原来如此……」黎元淮恍然。 陆鸣说到这里,嘆了口气,又摇摇头:「可也是杯水车薪啊。」 「怎么说?」黎元淮好奇起来,这会儿,已经忘了晏飞白姓甚名谁了。 「咱们这一行,如果没人喜欢,没人看,也只不过就是吃着国家补贴的摆设罢了。」陆鸣嘆息道。虽然无奈,可是他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如今,喜欢京剧的人,的确是不多了。 黎元淮听了这话,认认真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好半晌没说话。 这次南港之行,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除了认识了许多喜爱京剧的富商之外,最大的收穫就是,终于能和齐书还有陆鸣同台献艺了。 第327章 水土不服 陆鸣和齐书都是非常有声望的演员,自然很受欢迎,而作为陆鸣的徒弟,黎元淮的表现自然也很受期待和青睐,好在,她并没有给奶奶丢脸,也没有给师父丢脸。 用几场商演,让整个南港的票友都记住了,又一个叫黎元淮的演员,嗓子还算不错。 能做到这样,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别无他求。 这一轮演出,同她一样被视为新起之秀的,还有詹月。 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未见面,虽然并没有多想念,可是也真的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临走之前那天,詹月想尽尽地主之谊,请她去吃顿饭,可是黎元淮却有些水土不服,正拉肚子,就没有答应她。 其实,她也觉得她们两个真的是应该好好出去叙叙旧的。可惜,她的身体无法支撑她继续走出去罢了…… 第314页 不过她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唐初来时,带着两大包零食和小吃,她抱着门看着她,眼睛都亮了,可是趴在门边,却只能苦涩的笑:「姐姐,我拉肚子,吃不了这些东西呀……」 唐初最听不得她这样软软糯糯的叫姐姐,当下便摸摸孩子头髮,说:「不怕,晚上请你同事吃。」 黎元淮甜甜的笑,一边一样样看着她带来的东西,一边说:「我们没有演出了,你今天要是不放假,明天就看不见我了。」 唐初听了这话,也没当回事:「那也不怕,晚上我帮你吃,吃不了你兜着走,带回去给奶奶吃……啊,对了,那我得给你带回去点特产的……」 说着,不顾黎元淮的阻拦,硬是打了个电话,请人给黎元淮准备了一些特产,准备明天带回去。 黎元淮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的姐姐,我一个人也拿不回去,真的不用……」 唐初却心意已决,果断的挥了挥手:「别说了,给你寄回去就完了……」 黎元淮都给她气乐了。 只得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俩人躺在床上看电视,唐初靠在床头,轻声说:「我爸说,前天他带着老战友一起去看你的表演了,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弄得好像你才是他闺女似的,真应该录下来给你听听。」 黎元淮顿觉受宠若惊,可是怎么想也对不上号。 便摇摇头:「是吗?叔叔真的抬爱了,我算什么啊……这几天都特别忙,我也没能去姐姐家拜访一下爷爷和叔叔。」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她的表情,明显就是很开心的样子。 唐初笑了,「没事儿,他也是悄悄回来的,他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日子能回家,现在下一任已经定下来了,他位居要职,就更没有什么机会回来了。这回,也算是赶巧了。」 黎元淮点点头,似懂非懂。 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黎元淮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唐初,发现她正满世界的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她问,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薯片,撕开就往嘴里塞。 唐初撇撇嘴,抱怨者:「这房间也太小了,放不下麻将桌啊……」 黎元淮一嘴的薯片,差点全都喷了出来。 「姐,怎么还这么大的瘾啊?」她诧异的问:「我明天就走了,就今天一晚,你也想决战到天亮?」 唐初翻白眼:「废话,麻将不就是我的命?」 「那打麻将就是我的命。」黎元淮抿唇,果断占她便宜。 唐初闻言,气得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揍她,可是勾了勾唇,上下打量着她,又捨不得了,摇摇头说:「得了,你这瘦弱的小身板儿,我可不敢碰你,小鸡蛋可别硬往石头上撞啊,你姐姐拳脚无眼……」 黎元淮歪着脑袋,心想着,是鸡蛋还是石头,总要试试才知道吧? 不过晏飞白的身手,她也是知道的,论技巧,她还真没他们专业,所以,也就不敢造次了。 当下,便吐吐舌头,没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唐初带来的神奇零食的关系,她的腹泻竟然离奇的止住了,一下午,都没再拉过一次。 所以,晚上,唐初很自然就把她拉出去见人了。 她带她去的是一间会所,名字叫碧园。 这个碧园,凤城也有一个,是个很高档的会员制会所,一般人可是进出不得的。 这样的局,黎元淮还真的没来过,只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 真好奇,是谁能在这样的地方组局。 「你都好了,就别在酒店窝着了,好不容易来南港一回,姐姐带你见见人。一会儿跟着姐姐,有人让你喝酒,你就都推给我,反正就是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不会真的给你喝醉了的。」走在碧园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唐初双手插兜,头也不回的对黎元淮说。 黎元淮赶紧点点头,答应着:「哎,好的姐。」 她这人乖乖巧巧的,唐初还是很喜欢带着她见世面的,毕竟,谁不喜欢听话的孩子呢? 唐家之于南港,无异于晏家之于凤城,其势之大,从两个人一进包厢,立刻便有人迎出来便可见一斑。 唐初只淡淡与那人握手,然后四处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的沙发上,眼睛立刻亮了。 她应付迎过来的人几句,便马不停蹄带着黎元淮到角落去了。 黎元淮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虽然气质都是一样的冷清,模样也都生的不错,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区别的。 左边那个块头更大些,下巴上有处刀疤,这让他原本就分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粗旷了,看着有些吓人。 而右边那个看起来就要温和多了,不过垂着眸的样子,让人更加不敢接近。 这样的两个男人坐在一起,也不说话,光喝酒,周围的人却都恭恭敬敬的,实在是引人注目。 可真让人好奇这两个人的身份。 黎元淮过去,见唐初与他们很熟似的,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毫无芥蒂的与他们以拳相碰。 「哟,你们俩怎么也来了?」她笑着问:「我听说温若存攒局,想着我都拒绝他两次了,再不来实在是不好,没想到,他还请动了你们俩?」 第315页 第328章 乔瑜 「你能来,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勾唇反问,语气不善。 之后,目光落在唐初身后的黎元淮身上,刚想说话,忽然眼角一动,望着她身后,皱起眉来。 黎元淮也听见脚步声了,察觉到身后有人快速沖了过来,头都没回,便立刻侧身让开了。可那人提着酒瓶,直奔着唐初的后背过去,实在是吓了她一跳。 唐初的耳朵一动,察觉到异常,正想动手,却听清脆的两声脆响,玻璃瓶子摔碎的声音和关节响声一起传来,然后是扑通一声,有人倒在地上。 她心道一句完了,赶紧回头。 原以为是黎元淮被路南那厮给撞到了,正担心着,却不想,一回头才发现,现在被擒拿在桌子旁边的,正是路南本人。 一时间,包括茶几上和沙发上三个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黎元淮身上。 这路南从小到大都是混大的,打架斗殴无恶不作,这是吹了什么风了,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撂倒了? 「咳……」刀疤脸轻咳一声,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转回去,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而刀疤脸则是看看面瘫脸,摸不清楚路数。 面瘫脸又看看唐初,唐初那头,吞了吞口水,低头看着路南,一巴掌就拍在他脸上。 「臭小子,让你暗算我!该!」 黎元淮这才发现,他们是认识的,赶紧松了手,将人扶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把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扶起来,弯腰拍了拍他的膝盖的灰尘,有些抱歉道:「你看你,提着酒瓶子过来,我还以为是变态呢,真是对不住了……」 这话一出…… 「噗……」刀疤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路南低头看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为自己拍膝盖了。 因为越拍越疼。 当下,颇为无奈道:「你说你这小丫头,擒拿了我也就算了,怎么还骂我变态呢?」 这下,就连黎元淮也没绷住,笑了。 路南看着她,那目光透着三分玩味。 这姑娘的胆子还挺大的。他心想,在这么奇怪的几个人中间,都一点都不憷的。 「不是不是,不是说以为吗……」黎元淮赶紧解释着,脸有点红。 路南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 黎元淮又开始帮他揉着肩膀,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又不解的望着他:「你看我干什么?」 路南听了这话,打量着她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看你因为你好看呗,还能干什么?」他笑起来痞痞的,竟然让黎元淮想起了张奇峰,「妹妹,告诉哥哥,你多大了?还念书吗?还是工作了?现在干什么的?有男朋友吗?想换吗?不想换,介意多一个吗?」 他这一长串问题,给黎元淮都问得有些懵了,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问题好。 而且,哪个问题她都不想回答。 因为,这人的气质,让人感觉太……别扭了。 总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她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初便掰着手指头站到她面前来,将她护在身后,自己面对着路南,笑着问:「有什么问题,问我啊,我都知道。」 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黎元淮踮起脚,越过她的肩膀,看着路南。 后者挠挠头,还硬装着:「我问都问了,你知道,倒是说啊!」 唐初收敛了笑容,低声说:「我忘了,再问一次。」 她话是这么说,可黎元淮听着她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路南要是真敢问出什么,她分分钟就会把他按倒在地,就地正法。 路南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赶紧告饶,不断后退着:「哎呀,得了得了,我不知道是唐队长的人,有眼无珠了。我惹不起行了吧?我打不过你,躲还是躲得起的。」 说完,就一熘烟跑没影了。 可这人到底是有点「变态」的,被唐初吓成了这样,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沖黎元淮抛了个媚眼。 这妥妥的抖m倾向啊。 唐初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只拉着黎元淮过去坐下,给她介绍:「这是乔瑜,这是顾深,都是我老朋友了。这是黎元淮,黎参谋的女儿。」 「黎参谋?哪个黎参谋?」乔瑜皱眉问。 唐初勾唇:「还有哪个黎参谋?百里军区参谋长黎伯煊,凤城黎家,独女。」 她说完,顾深和乔瑜都看了过来,目光明显不同了。 黎元淮从小见惯了这种「刮目相看」,早已经习惯了。只笑了笑,和两个人打了招唿。 唐初这时候又转过头来,对黎元淮说:「这两个都是在凤城混的,还算吃得开,对姑娘呢,向来都挺好,你张口叫一声哥哥,往后在凤城坑蒙拐骗都报这俩人的名字,保准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毕竟——这两个也算坑蒙拐骗的祖师爷了。」 这话明显是开玩笑的。 乔瑜都给她气乐了。 「怎么?你的姑娘,敢让我们帮你看着,也不怕看丢了?」他没好气地问。 顾深没说话,只看了黎元淮一眼,点点头,应了这声哥哥,便低下头,盯着手机看。 第316页 「谁的姑娘啊?人家早就有主儿了。」唐初说着,转过头来问:「和飞白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黎元淮听见晏飞白的名字,脸就一红,赶紧低下头。 也因此,错过了乔瑜接下来的目光。 「你说什么呢?」她轻轻打了唐初一下。 唐初轻易的躲开她的手掌,坐到乔瑜的身边去。 乔瑜这时候皱着眉跟她说了句什么。 她想了想,淡淡说:「我开玩笑呢。」 语气比刚刚正经了许多。 黎元淮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对。 乔瑜,乔瑜。 这名字总像是听说过似的。 可具体是在那里听说,她一时间又有些混淆了。 总依稀记得,好像是和张奇峰有关系的…… 唐初见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她:「文彦怎么样了?」 黎元淮被她一点名,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挺好的,成绩还是那么好。就是不在上清街住了,现在自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 第329章 杀青宴 「租房子?」唐初重复着这句话,琢磨了好半晌,终是点点头道:「是呢,没人比他更合适独立生活了,菜做得好,人又那么独,恨不得全世界都别影响他搞学术才好。是吧?」 黎元淮噗嗤一笑,也点点头。 「你呢?没想着,出去住?」她又问。 「我?」黎元淮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儿,毕竟,就算她想过,奶奶也不会让她好过的,所以,她立刻就摇摇头:「没想过啊……」 唐初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了想,搂着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沉了口气,状似无意得与她闲聊起来:「那个……淮淮啊,很多事儿呢,你要是现在还不想,等你毕业了,就更别想了。」 黎元淮一愣,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若是说她自己出去住的事情,又好像不大对。 毕竟,只要奶奶同意了,这事情什么时候想都不晚啊。可是奶奶不同意,她就是想也是白想啊。 「我就是现在想,奶奶也不会同意的。」她无奈道。 唐初摇摇头,对着孩子的榆木脑袋,感觉到非常的揪心。 哎,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是说……」她原想解释,可想了想,又觉得解释也是多余的,还是赶紧来个助攻吧。 于是乎,本着作为周文彦老姐姐的初心,为了这个弟弟能迅速脱单,她也得帮他好好的调教调教这个小姑娘了。 毕竟,他人都巴巴的跟到凤城去了,可不能两三年都没有什么起色啊。 于是乎,她用极为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对了,一会儿跟我回家取个东西,回去后帮我送到文彦家里去吧,今年他过生日我没能过去,觉得挺抱歉的。」 黎元淮哑然:「他过生日?什么时候?」 唐初闻言,颇为无奈。 她就知道,这个臭小子什么都不会说的。 黎元淮真的不知道他的生日,可是,听唐初说完,她仔细想了想,那天她都在干什么。 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就是她堵在他家里,请他帮帮黎伯烧,希望能弄清楚周经轩的真正死因的那天…… 原来那天是他的生日…… 她不禁后悔起来。 天吶,她那天还惹他不痛快来着…… 唐初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时候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等回头见到了周文彦,得狠狠敲他一笔。 黎元淮当下,赶紧应了下来,自己也在琢磨着,到底要补送给周文彦什么生日礼物。 「那你呢?」唐初又问。 黎元淮以为她说的是生日礼物,当下便回答道:「我回去买给他好了……」 唐初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着说:「我看行,但你得告诉他,这份礼物是我帮他要到的,让他也算上我一份儿。」 黎元淮腼腆的笑。 「但我说的是,出来住的事情啊。」她又说。 「嗯……」黎元淮皱眉,不可置否。 「你以为谁都像你?」乔瑜冷笑着:「从小到大就知道到处折腾,恨不得整个南港都让你作翻了天。人家淮淮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你别总想着叫人家学你,再给孩子带坏了。」 这话,可真不像是一个下巴上有着刀疤的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出来的话。 「那倒是。」唐初自己也笑了。 黎元淮因为这句话,而挑眉看着乔瑜,也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忽然就想起了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他是luckyone的老闆啊! 那个曾经把张奇峰扣在店里,非得让他爸爸去赎人的那个人! 那可是她第一次去夜店,她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忘记了。 「哦,我见过你!」她忽然恍然道。 乔瑜和唐初都看过来。 乔瑜皱眉:「哦?我怎么不记得?」 「你……」黎元淮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唐初知道她大概是担心什么,便说:「你说,在哪看见他的?姐罩着你,没事儿,随便说!这人从小到大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姐姐就代表法律惩罚他。」 因为唐初说话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坚定,所以黎元淮看了,也放松下来,便真的如实说:「那个,在luckyone,是吧?那里的老闆就是你,对不对?」 第317页 乔瑜点点头,却还是想不起她来。 「你不记得了吗?」她有些着急:「那个,我去找奇峰,然后,你说让他爸爸去提人,然后还吓唬我来着。」 乔瑜一听她替张奇峰的名字,立刻就想起来了。 「啊……」他恍然:「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你也去了?我可能真的是喝的太多了……都不记得了。不过,你记性真好。」 唐初闻言,抿唇:「可不是记性好吗。你一天到晚呆在那,醉生梦死就是喝,当然什么都不记得。她就只去过那么一次,当然印象深刻,是吧?」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黎元淮:「哎,一会儿,带你去那玩玩?」 「哪里?」黎元淮不解。 现在是在南港,luckyone在凤城,怎么能去得成呢? 唐初解释道:「lday,也是你乔瑜哥开的,带你到那儿去玩儿,还能安全点。」 「今天不行。」乔瑜点了根烟,吐了口烟圈,才说:「今天有人包场,开杀青宴。」 「杀青宴?什么剧组?」唐初问。 乔瑜说了个名字,唐初没听过,便没说什么,反而是黎元淮,笑着说:「可以去啊,那是我姑姑的剧组。」 「黎伯烧?」唐初错愕的问:「她开始拍戏了?」 「她都已经有粉丝团了好吗?」黎元淮笑着说:「我上个月还陪她一起,跟她的粉丝吃了顿饭,都是小孩子,让我觉得,原来我也已经长这么大了的,小孩子。」 这几句话,把其余几个人都说笑了。 吃完饭之后,黎伯烧和唐初去lday,乔瑜则说晚点再回去,没有和他们同行。 她们到现场时,里面已经很热闹了,黎伯烧一个人等在门口,离老远就开始向她招手了。 「黎伯烧看着,可真的是好看了不少啊……」唐初停好车熄了火,和黎元淮一起下了车,边走边说。 她比寻常女子要酷很多,又总是穿着黑衣服黑裤子,来到这样的地方,倒显得挺相得益彰。 第330章 迷之相配 她说的没错黎伯烧今天穿着一条长长的晚装裙子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的样子可真的像是个女明星了 「淮淮我怎么感觉好像好久都没见过你了」黎伯烧搂着黎元淮的动作看起来亲昵非常 黎元淮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觉得这味道让她感觉好舒服啊便搂着她乖乖巧巧的叫姑姑只想就这么靠在她身上不下来了 黎伯烧听了这声姑姑立刻欣慰的点点头 「乖等我拿了片酬立马给你买包啊」 她这么说黎元淮便脆生生的应说实话拿她的东西黎元淮可一点都不觉得内疚 毕竟她的姑姑可是个亿万富婆啊…… 「我们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啊都半个月了……」黎元淮笑着说:「话说你的戏居然半个月就拍完了?」 「我戏份很少的」黎伯烧撩了撩头髮不甚在意不过那动作看起来仿佛撩起了万种风情 黎元淮一个姑娘都看得心痒痒的更别提是那些男人了 她惊讶地问:「话说你居然为了这半个月的戏花了整整一个月吃胖了十斤?」 唐初听了也扬起眉毛那目光里含着钦佩和赞赏 「不错啊」她竖起拇指:「专业」 黎伯烧也是听了她的话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就是这么回事 起初她知道要减肥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既然有要求了就要遵守啊可是现在经黎元淮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干了一件大事儿…… 「对啊我都没意识到……」她恍然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没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说:「不过导演要求了呀我就要这么做不然的话以后都没有人找我拍戏了……」 她一边说一边引他们两个进门几人刚走过了大门里面就迎出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好像就是来寻黎伯烧的这会儿见了人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腰间 黎伯烧沖他笑了笑:「怎么终于逃出来了?」 这语气颇为亲昵 黎元淮一愣顺着那只手看上去愕然发现那人她还真认识 可不就是温若存吗? 「淮淮来啦?」他笑着说一点不觉得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见到黎元淮有什么不对 黎元淮点点头在这一个瞬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脑海里忽然就窜出了陆渊伤心的脸 虽然明知道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迷之相配也因此而生出了许多负罪感 她甚至觉得这两个人的相配程度大概比黎伯烧和陆渊还要更加养颜…… 她这么想着目光就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黎伯烧对于他的触碰似乎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反而很开心的和他聊着天 黎元淮和唐初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唐初耸耸肩带着她绕过这两个人到里面去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说:「送你回去?」 黎元淮看了看黎伯烧问她:「用不用叫姑姑一起回去呀?都这么晚了……」 唐初扫了黎伯烧一眼沉吟片刻笑了 「这个……看起来她好像并不需要啊」 黎元淮看着温若存和黎伯烧说话的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肯定不只是抱着做普通朋友的心思的 可是她又不能说什么 第318页 所以也只能是默默离开了 回到凤城的第二天黎元淮就给周文彦打了电话想要约他出来吃个饭顺便把唐初和自己的礼物全都送给他 周文彦接到电话时刚好在买菜便说:「那你就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黎元淮想着反正也要送给他东西直接送到家里也好便没有拒绝 而且周文彦的手艺是真的好啊 她也许久未尝过了呢 没过多久他买好了菜便骑车到学校来接她两个人打电话时被苏谡听见了便赶紧过来问:「是那个自行车帅哥吗?」 黎元淮点点头指了指阳台的方向:「没错没错就是他」 苏谡立刻跑到阳台上去低头往下看 「哇白天看起来更帅」她兴奋的跳起来小脸儿红扑扑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好看「淮淮我有种预感我大概马上就要脱单了……」 黎元淮笑她没出息不过也凑了过去说:「你既然这么喜欢那我今天就问问他到底想不想交个朋友嗯……我推测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他不太爱说话可是人还是不错的」 她也没说什么可苏谡听了却摇摇头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不行别跟我说他有缺点我不相信你别说话……」她捂着耳朵犯花痴 黎元淮一听这话心觉这孩子就是魔怔了便哈哈大笑着下了楼 周文彦抬头见她高高兴兴的过来也笑了 黎元淮将书包背在身后只顾着低头看他车筐里的菜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文彦的目光越发温柔了起来 黎元淮点了点发现他买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很是高兴的点点头:「行不枉我花光了去年的压岁钱替你买了这么贵的钱包」 周文彦一愣 「给我买的?」 「当然是给你买的」她拍拍书包:「在这儿呢到家给你看」 她说完跳上他的后座对楼上的姑娘摆摆手边摆手边说:「你说你在我的地头上过生日也不告诉我一声真的是气死我了」 楼上的苏谡一直期待着周文彦也能抬起头来看看她可是却事与愿违 周文彦只是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都快忘了」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来 「那也得说啊咱们可以一起出去玩玩或者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啊」 周文彦听了这话笑得更开了 「好下次生日跟你一起过」他轻声说 黎元淮应了一声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来。 第331章 洁癖 周文彦家不大,但装修很精緻,黑白极简风,如果不是亲耳听他说过这房子是他租的,黎元淮简直要怀疑,这房子就是他自己的了。 「这房子跟你可真搭。」她边说边琢磨着前两天刚听室友提到过的那个词,靠在厨房门口,敲着脑门儿说:「那叫什么……性冷淡风,对。」 周文彦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随口回答:「对,我是很喜欢。」 黎元淮听出他的敷衍,知道他在忙,也就不去妨碍他了,一个人到客厅里看电视,不一会儿,他就端了一盘提子过来,放在她膝盖上。 她最喜欢的水果啊。 除了樱桃,就是提子了。 周文彦细心,弄好了水果,又去弄了菸灰缸,并且在里面铺了一张面巾纸,放在黎元淮跟前。 这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哇……」黎元淮塞了个提子在嘴里,看着菸灰缸里的纸巾,「洁癖吗?」 周文彦露出了非常尴尬并且非常不礼貌的微笑:「您过奖了。」 黎元淮闻言,摇摇头,深觉这个孩子的冥顽不灵,随意的将嘴里的籽吐在手上,然后扔进了菸灰缸里。 这动作,又让周文彦皱了皱眉。 犹豫良久,他终于说:「一会儿……记得洗手。」 黎元淮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提醒过洗手这件事了,当下便摇摇头说:「我感觉好像回了家里一样……我奶奶都好多年不提醒我了。还有,我跟你说,你这样让我太紧张了,本来不会有什么的,但现在我总是担心弄脏了你的沙发,所以……一会儿哇保不齐弄撒点儿什么,您可看在我是来送礼物的份儿上,就当作没看见吧。」她习惯性的把丑话说在前头:「还有,如果咱俩要继续做朋友,恐怕一是我帮你治好洁癖,一是你把我传染了,不然,终究是只能渐行渐远了。」 说完,特别狡黠的笑了。 周文彦闻言,又抽出来一张面巾纸,垫在掌心里,和她握了握手。 「那就各自努力吧。」 说完,他松了手,顺手摺了折手里的纸巾,垫在她膝盖上。 黎元淮翻了个白眼,简直觉得自己是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孩子,而且明摆着被嫌弃了。 所以,她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指了指桌子上的礼物。 「哝,唐初姐给你买了一个包,我就给你买了一哥钱包,这样你就都能换新啦。」她笑着说,极力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文彦嘆了口气,没再执着于盯着她,只是依言将礼物拆开。 先拿出了唐初买给他的双肩包看了看,那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黎元淮想起唐初说的话,不禁觉得,唐初实在是太了解周文彦了。 昨天,唐初送她去机场,陪她给周文彦买礼物的时候就说过,送他什么都一样,反正都不如实验室的器材让他看着顺眼。 第319页 这么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周文彦只是看了眼那个双肩包,便放下了,随后,探身拿起桌上自己原本用着的钱包,将里面的钱和卡都拿了出来,塞进了黎元淮送的新钱包里。 单单是从这个反应上来看,黎元淮判断,他应该不是很讨厌自己送的东西。 她看着他手里的新钱包和旧钱包,怎么看都觉得,除了牌子以外,这两个钱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和房子里的黑白灰也非常的搭调。 周文彦就这么默默的将新钱包放进了双肩包里,拿去放在门厅处的立柜上了。 黎元淮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又陷入了沉思。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规规矩矩过日子的男孩子?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男孩大都是像张奇峰和鲁家山一样,完全不拘小节的,就算偶尔有陆渊之流,稍微能够束缚一下自己自由奔放内心的,也是少数。 像晏飞白这种,已经属于男孩子里面,非常爱干净的了。 可是谁也不至于,像周文彦这样,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黎元淮看着他一尘不染的房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端着饭碗,满嘴是油的样子,再看看现在,她断定自己大概是认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实在是好奇,之前看起来那么不拘小节的男孩子,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的洁癖呢? 他这几年到底经歷了什么? 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这问题她一直想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没想通。 黎元淮坐在餐桌旁,周文彦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对她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 黎元淮知道他大概是要说话,赶紧洗耳恭听。 「我这儿呢,也没有招待过什么客人,周不周到的呢,我也不大知道,如果真的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还是多担待,原谅我,虽然,我也不一定会改。」 这话说的,可真像是找茬打架的。 黎元淮噗嗤一笑。 「我很不满意的,你知道一整个下午,我坐在沙发上动都不敢动,生怕把你家里弄脏了。」她有些哀怨地说。 周文彦不好意思地笑。 「是我的错,不应该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还有……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他终是妥协了。 黎元淮一笑,「你客气什么啊,不让我跟你客气,你倒跟我客气起来了。之前那个尸检报告的事情,我和我姑姑还没谢谢你。」 之前周经轩的尸检报告,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们还不知道,不过,黎伯烧却已经提前做好了,以后会用到它的准备。 「不必,我也只是沾了我爸的光,没什么。」他轻声说:「现在那报告的电子版和纸质原件都已经封存起来了,什么时候需要,你说一声。」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黎元淮这回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的,举起水杯以水代酒敬他:「老周,就沖你这句话,以后每个生日,不,争取每天我都不再惹你生气了,还有,就算你洁癖再严重,我也不会离开你,咱们友谊长存,万古长青。」 周文彦听到友谊长存四个字,眼角一跳,压根儿就没接她这茬。 黎元淮却没在意,兀自吃着他做的西湖醋鱼,嘟嘟哝哝地说:「给你买礼物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飞白一号也要过生日了。」 第332章 谈恋爱吗 这么多年了这可是第一个没有她在的生日也不知晏飞白到底是习惯不习惯 应该是习惯的吧毕竟就算是不习惯他也回不来 想到这里她撇撇嘴嘆了口气 周文彦放下了筷子双肘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要送他什么?」 黎元淮想都不想如实说:「素描肖像我们每年都是一样的」 他深唿吸了一次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目光落在深红色的酒液上面「这样啊你还会画画」 这话并不是一句疑问句所以黎元淮也没当成是个问题便没有回答 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同反而真的当他是朋友一般倾诉着:「我就是不知道我要不要去找他他是肯定没办法请假的啊但是最近奶奶看我看得也很紧……」 真是两难 自从上了大学奶奶对她的演艺事业忽然高度关注起来从要接什么样的演出到要和什么样的人打好交道一一为她安排好 她整个人就是走在由黎奶奶铺平的康庄大道上的一个玩偶罢了 在过去她可从没觉得自由是这样可贵过 「去找他?为什么?」他明知故问着 黎元淮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给他个惊喜啊」 「啊这样」周文彦淡淡的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也是给他自己添堵罢了 「对了我想跟你说件事」黎元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她因为想着请假的事情便很自然的想起了苏谡于是赶紧吞下了口中的鱼肉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她差点忘记了她这回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呀 周文彦点头兴致缺缺:「嗯你说」 「那个你介不介意多认识个朋友啊?」她犹豫着问 他一听这话再看她眉宇之间那点儿跃跃欲试便明白过味儿来了又起皱眉 「什么朋友?」 黎元淮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 第320页 毕竟保媒这样的事儿她还是第一次干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自己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竟然想着帮别人撮合姻缘也真是急对了地方了 可是苏谡是个漂亮姑娘也是个好姑娘周文彦是个帅哥也是个好男人 这两个人如果在一起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如果不成还真是蛮可惜的 她这样想着也就能说服自己了 「就是那个我室友有一个室友其中一个啊她呢长得可好看了戏也好就连我师父都说如果先遇上她可能就不会收我做徒弟了嗯……对就是这么个人我觉得你们……」她抱着十分良善的初心艰难的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然而气氛却越来越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黎元淮忽然感觉有些紧张 大概是周文彦的目光让人觉得太有深意了她看着他总觉得说不出话来 而周文彦也没有给她继续尴尬下去的机会 唐初让黎元淮来送礼物可不是为了让她给他介绍对象的 安的是什么心周文彦心里明镜似的 这么想着他忽然仰起头来干了杯中的红酒然后在黎元淮错愕的目光中抿了抿唇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倒了大半瓶出来把硕大的水晶高脚杯都填满了 他皱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多余的酒液顺着嘴角留下沿着脖颈滑进了他的衣领里他也没在乎 黎元淮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他连着干了两杯酒吓坏了 「你这是……」她立刻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慌张的看着他不明就里 周文彦喝完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那声音把黎元淮吓了一跳 他……不会是要耍酒疯吧? 她有些慌张的想 周文彦的嘴唇都被酒液给染紫了他抹了把下巴上的酒然后挑眉看着黎元淮 黎元淮看着他的目光觉得心中一紧 这目光她熟悉过去的十几年里经常在同一个人眼睛里看见 她想到这里有些明白过味儿了 不由得放下了筷子呆呆地看着他虽然猜不透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心中却有个大概了 友谊长存万古长青 友谊长存万古长青 友谊长存…… 她在心中默念着脑海中浮现出晏飞白陪她去做妇科体检时的样子 那天所有人都以为晏飞白是她男朋友甚至是她的丈夫 晏飞白没有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 她清楚的知道每当自己听到别人问她晏飞白是不是她丈夫时她心里的感觉 就像是一层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捅破的窗户纸忽然被人拿着竹棍儿轻轻敲了敲那清脆的响声每回都让她以为这层窗户纸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神奇的是无论多少个人说起黎元淮是晏飞白小媳妇儿这种话晏飞白自己都从未认证过 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在狂风暴雨当中被人用竹棍儿敲着窗 这样的天气当然不能捅漏了这窗户啊 可是却没有人能听见她的祷告 周文彦的脸染上了微醺的红看起来好像个……一百年没喝过血的吸血鬼…… 他就这样坐着在这样安静而密闭的房子里用这样的表情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黎元淮说:「你觉得咱俩谈恋爱合适吗?」 黎元淮整个人都傻了 「你……」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有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所以赶紧别开目光 整张脸都红透了 周文彦的脸色比她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他的脸红多半是来自于那瓶红酒的关系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他轻声说看着她的眼神满满的温柔了下来:「你喜欢我吗?」 「我……」黎元淮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在说实话和不回答之间犹豫着 怎么会搞成这样…… 刚刚他们讨论的明明就是另外一件事啊…… 怎么忽然就变成这么尴尬的局面了? 别人是怎么做的?直接拒绝吗? 第333章 去百里 黎元淮胡思乱想着,不自觉的挪动着步子,从餐桌旁移开了。 她无意识的走着,等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放着包包的立柜处。 可见,她是有多想要逃走…… 她犹豫着,低下头,目光落在柜子上面放着的两个包包上,一个是唐初买给周文彦的新包,另一个是她自己经常用的那个。 越看心跳越快。 偏巧,周文彦这时候还说了一句:「我只喜欢你。」 黎元淮动作一顿,手掌握在包带上,迫不及待的想要夺门而出了。 她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渐渐的挪到了她的近前来。 她死死的抓着包包,都不敢回过头去看他。 他却越靠越近,黎元淮感觉,周身的酒气都越来越重了…… 「我要回去了。」她忽然说,然后拿起包就要出门。 周文彦拉着她的手腕,含混着问:「我送你?」 「你喝醉了。」黎元淮吓了一跳,「那个……也骑不了车。」 「还没算醉,我只是希望胆子能大一些。」他说着,小心的看着黎元淮,不得不承认:「结果应该是大过头了。」 黎元淮轻轻挣扎了一下,他没松手。 她只好回过头来。 周文彦嘆了口气,轻声问:「吓着你了?」 第321页 「我要走了……」她赶紧说,说完,就要往外走。 周文彦忽然强行将她拉到身前,并且,倾身过去。 黎元淮撞在他身上,错愕的抬起头,正对上他眼中的执拗,和深如海洋的情愫。 「不……不是。」她慌张的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的困在怀里。 周文彦也不知道,到底是酒精给了他勇气,还是对黎元淮的感情真的深刻到他控制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反正,在当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 吻她。 他的嘴唇不自觉的动了动,觉得嘴唇发干,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窜到心脏里面,然后,迸发出来…… 黎元淮眼见着他越靠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不过她的感觉,肯定是,和他不一样的。 所以,她心一横,准备好了,他如果再靠近一厘米,就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她这么想着,他却又靠近了一些…… 天吶…… 黎元淮咬着牙,双手握拳,暗自祈祷着:拜託你不要再靠近了,你知道沙包大的拳头长什么样子吗? 你不知道…… 或者……我可以打得你知道? 就在周文彦马上就要贴上她的嘴唇时,她的拳头刚刚抬起来…… 手机忽然响了。 他们两个同时停了下来。 她赶紧推开他,从包里拿出手机。 「喂,家山。」她唿吸有些不稳,退开了两步,靠在门上,将手掌搭在了门把手上,警惕的看着周文彦,嘴上却在问鲁家山:「怎么了?」 鲁家山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和她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 却不自觉的,让她也平静了下来。 「在哪儿啊淮淮,哥哥带你……」 他话还没说完,黎元淮就立刻报出了小区名字,甚至于连门牌号儿都详细的说明了。 鲁家山听了,什么都没问,干脆地回答:「好嘞,等着。」 说完,就挂了电话。 室内恢復了一片寂静。 周文彦轻笑着,转过身,摆了摆手说:「走吧。」 黎元淮也没说什么,赶紧离开了。 关上门,她逃也似的下了楼,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楼下转悠了二十多分钟,鲁家山才到。 他一停车,她立刻就奔上去,坐在副驾驶上,之后,开始发呆。 鲁家山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打开车窗,探头看了眼楼上,问她:「这谁家啊?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了?」 这疑问三连,真让她觉得难受。 这里是谁家啊? 她朋友,周文彦家啊! 她来这儿干什么? 来送礼物,来吃饭啊! 她又怎么了? 她怎么了? 「我要去百里。」她忽然说。 「去百里?干什么?」鲁家山有点懵,「我是问你这是……」 「周文彦家。」她闭上眼,没好气地回:「你……借我钱,我要买票。」 「买机票?」他皱眉问。 「废话。」 「那借什么钱,咱们一起去就完了,是吧?路费哥哥包了,不让你花一分钱。」他说着,发动了车子,随口问:「你来他家干嘛啊?」 黎元淮系好安全带,然后抱着膝盖,蜷缩在副驾驶上。 「唐初要我给他送东西啊。」 「那怎么吓成了这样?他家里有变态标本啊?」鲁家山看看她的鞋,忍不住吐槽道:「我说角儿,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敢穿着鞋就往我的车座上踩。」 「别瞎说。」她说着,在座椅上踩得更结实了。 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闲磕牙,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黎元淮一下。 她吓得尖叫起来。 「啊——」 那俩人立刻捂住耳朵,给这把好嗓子吓得魂飞魄散…… 「天吶,这一把好嗓子,真让人羡慕。」温慕卿摇摇头,靠在后座上,抿唇微笑着,「我是一点儿没藏着,但是你就是没看见我,我有什么办法呢?是吧老公!」 她说着,对着鲁家山甜甜的笑。 黎元淮回过头,诧异的看看他们两个。 「老公?你们两个,真好上了?」 「我们俩要订婚了淮淮。」鲁家山说,转回头对温慕卿温柔的笑。 黎元淮虽然很惊讶,可是仔细想想,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毕竟,他老早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 虽然,这么快就订婚这件事,真的是让她觉得,鲁家山大概是被温慕卿的皮囊迷疯了。 「啊,恭喜恭喜。」她半是真诚,半是敷衍的说。 「你去百里干嘛?看飞白?」鲁家山又问。 「嗯,想他……想给他过生日。」 「哟,对啊,我都给忘了。」他一拍大腿,「那咱们叫上奇峰,一起去?」 「你……」黎元淮恼羞成怒,捶他肩膀:「你是故意的吗?」 鲁家山还想再装一装,可是看她着急的样子,有些绷不住,笑了,边笑边逗她:「怎么呢?大家都是好朋友来着,对不对,卿卿?」 「可不是吗……」温慕卿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我觉得我老公说的对。」 黎元淮翻了个白眼,泄愤似的,在他的车座上狠狠踩了好几下。 把鲁家山心疼的够呛。 第322页 第334章 收穫 「啊行了行了行了不闹了我知道错了」他赶紧说:「这样我和卿卿陪你一起过去然后我们玩儿着你呢就好好的给飞白过生日咱们分头行动谁也不影响谁行吧?然后什么时候回来你说句话我们两口子立马带你回来怎么样?」 黎元淮还没说话温慕卿先点了点头 「刚好我也想出去玩玩了……」 黎元淮琢磨着鲁家山的话也不禁点了点头 「这还像句人说的话……」 鲁家山一笑没好气道:「你给我说句好听的!」 黎元淮撇嘴:「这不是挺好听的吗?」 他气得伸手去掐她脸 「怎么着想让我把你这点儿小秘密都告诉飞白是不是?」 黎元淮一听这话顿觉不好赶紧谄媚的笑着:「行了行了我说我说家山我觉得说别的都是假的我就祝你早生贵子行吗?」 鲁家山一听这话愣了 黎元淮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彩虹屁不大满意 「怎么了?不够?」她疑惑地问:「那就……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儿孙满堂?」 鲁家山和温慕卿都愣了 刚好是个红灯所以鲁家山便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我说淮淮你这小嘴儿开过光?」他不解地问 「什么意思?」黎元淮有些懵 鲁家山有些无奈:「我们俩今天才知道的真的怀上了……」 黎元淮彻底傻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当爸爸了?」她问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短暂的沉默 「呃……我俩其实准备去庆祝一下的那个……一起出去玩玩?」他问 黎元淮还是缓不过神来 「我就……」她犹豫着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可是她心里实在是有点乱便抱歉道:「虽然我很为你们高兴也非常惊讶你这么快就要当爸爸了但是……还是不了送我回寝室吧我今天心情不大好……」 鲁家山和温慕卿面面相觑 她刚一上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心情真的不大好 「好」他耸耸肩掉头送她回学校 到寝室楼下鲁家山目送黎元淮上楼之后没有立刻开走而是给晏飞白打了个电话 温慕卿见他没有马上开车便从后面坐到前面来 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在某间寝室的窗口看见了一个长头髮的漂亮姑娘正盯着他们看 她没当回事直接上车听见他对晏飞白说:「是看着情绪不大好但应该没什么事儿估计应该是周文彦说什么惹着她了」 晏飞白的声音不大听着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我知道了」 鲁家山犹豫了好久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他黎元淮要去百里给他过生日的事情 片刻过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惊喜留到最后 黎元淮回到寝室苏谡立刻从阳台处跑过来兴沖沖地问:「那个他送你回来的?怎么不是骑车?而是开车?」 黎元淮看着她充满了期待和憧憬的眼 嘴巴张开又合上 终究是说:「那个苏谡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介绍周文彦了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晏飞白学校在郊区离黎伯煊的部队不远 一大早黎元淮就受不了了在房间里折腾个没完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气得黎伯煊简直想打人可是即便如此却也捨不得说她只赶紧打发人送她去了晏飞白的学校 这次来百里她最大的收穫便是…… 看到了父亲并且从父亲的手里拿到了今年一整年的零花钱 早知道还需要跟鲁家山借钱买机票吗?她自己分分钟就能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也就不必被鲁家山那小子要挟了整整一周了 现在她不仅还了鲁家山的钱并且还给晏飞白买了一件非常体面的生日礼物 不管怎么说都是开心的 车子停在晏飞白宿舍的楼下刚好赶上他出操回来她便赶紧拎着东西下车一熘烟儿跑到他面前去 晏飞白正在跟身边的同学说话额角的汗水还清晰可见一抬头忽然看见面前多了个小人儿 穿着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带着桃红色的帽子脸颊灿若飞霞一看就是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娃娃 这样的女娃娃在晏飞白的学校可真是少之又少了 他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然而下一秒黎元淮便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 她有些激动动作就大了些撞着画框的购物袋砸在他室友的肩膀上惹得室友哀嚎了一声之后又重重的砸在他的背上 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黎元淮却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踮起脚跳到他身上双手双脚的缠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生日快乐飞白!」 晏飞白抱着她的腰手臂越环越紧 这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宿舍楼下旁若无人的拥抱着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并且都是终日见不着姑娘的男同胞们本来看见姑娘就觉得很稀奇了更别提是这样熊抱着自家汉子的大胆姑娘 所以一时间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着 甚至于还有人吹起了流氓哨 黎元淮对于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晏飞白从他身上跳下来仔仔细细打量着他 他这一身戎装真是让她喜欢的不得了 「真好看我的飞白」她忍不住感嘆道 再看看他身边的同学 第323页 真是不对比不知道她原还觉得晏飞白晒黑了许多呢可当下同这些男孩子比起来倒也算是白的 晏飞白看着她好久都没说出来什么话 黎元淮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摇了摇问他:「怎么了?傻啦?飞白也会被我吓着吗?」 晏飞白听着她的话总觉得不真实 昨晚还在和他通电话说起今年是第一个没有她的生日的时候她还说让他不要哭要买蛋糕要好好过 所以他都已经订好了饭店要出去借酒消愁了呀…… 怎么她忽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这简直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 第335章 ryan 「这都是你室友吗?」黎元淮终于从他身上跳下来之后,看着他身边的两个小伙子,疑惑地问。 「是。」他点点头,简单给三个人介绍了一下。 黎元淮大大方方的跟这两个小伙子打招唿:「嗨,你们好啊,我叫黎元淮,是他……呃,发小。」 那两个晒得黑灿灿的小伙子,憨憨厚厚的,只顾着冲着她傻笑着。 黎元淮只和他们打过招唿就转回身来,看看晏飞白,问他:「怎么着,咱们怎么过生日去?」 晏飞白实话实说:「本来定好了,我们要一起出去吃的。」 说着,扭头看了室友一眼。 那俩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赶紧组织语言,准备自然而然的留给他们两个一个二人世界。 「那就一起吧。」黎元淮笑着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吃什么?」 「吃火锅。」晏飞白说。 黎元淮可好久都没吃过火锅了,开心的不得了,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好久都没吃过辣的了,自从你上学了,奶奶防我跟放贼似的,天天看着我,恨不得把每天的菜单都报给她她才安心。」 那两个男孩子看着她面对着晏飞白时,不自觉撒着娇的样子,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直到对上了晏飞白的目光之后,才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不不不,这样不好啊……你既然来了,我们俩就不去了,要不然会打扰到你们的……」 晏飞白这儿可就等这句话呢,正想顺着这个话茬说下去,黎元淮却高高兴兴的劝了起来:「干嘛啊?为什么打扰,要说打扰,也是我来打扰你们了呀。我其实就是在家呆着太无聊了,来看看我爸,顺便才来给他过生日的。是吧飞白?」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是? 晏飞白歪着脑袋斜睨着她,良久,勾唇一笑。 「是啊,可不是吗,全都是一顺便的事儿。」他声音中透着阴森森的凉。 那两个室友一见他这表情,就吞了吞口水,不安道:「那也……」 黎元淮这边,只要是看见晏飞白,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当下一摆手,大咧咧地说:「别那那这这的了,哝——」她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晏飞白:「送楼上去,之后带我逛逛你学校,然后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好吧?」 晏飞白没说什么,只打开购物袋,只看清楚了一团黑色的毛线,还没细巧,黎元淮便把里面的围巾拿了出来,接着,给晏飞白一圈一圈的缠上了。 「这个,不是我织的,好了吧?」她笑眯眯的,踮起脚来,替他整理着仪容,「放心,花了我六千……多呢,带出去倍儿有面儿,你就放心吧……」 六千…… 这个数字深深的震撼到了晏飞白的两个室友。 这什么路数啊?平常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怎么,难道是个富二代? 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谁知,这边还没想明白呢,黎元淮接下来的话,又抛出了另一个深水炸弹…… 「飞白。」她对着他,小声说:「现在在你两点钟方向的车里,有个帅气的兵哥哥,一直在盯着我也盯着你,你当心点儿,别太感动了,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回头参谋长生气了,可有你好受的。」 参、参谋长? 这…… 百里军区,有个姓黎的参谋长吗?当然是有的。 两人慌得一比…… 都不自觉的回忆着,平常到底有没有得罪过这个……参谋长的女婿…… 「是吗?」晏飞白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当下勾起唇,连看都没看那辆车,便低头凑过来。 黎元淮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了。 「你干什么啊?」她着急地说,想回头又不敢,怒斥道:「我说认真的呢!」 晏飞白本来也就是闹着玩的,这会儿将装着素描肖像的购物袋递给了两个室友。 「一会儿餐厅见。」 说完,便拉着黎元淮满学校逛去了。 黎元淮也没有真的想要逛他的学校,只是想和他单独走走,说说话罢了。 这会儿两个人肩并肩走在校园里,被冷风吹的鼻子脸都红了,晏飞白髮现,便解开了自己的围巾将她的下巴和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不戴口罩啊?到时候嗓子吹哑了,看奶奶揍不揍你……」 他说着,看着围巾边缘上用金线绣着的「ryan」上。 「这个……」他皱眉,犹豫着。 「想不明白了吧?」黎元淮乐呵呵的问。 晏飞白看着她狡黠的小表情,在顺着她假装不知道和戳破她的小心思之间,犹豫着。 「你别想了!」黎元淮见他盯着自己放空起来,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琢磨着这事儿,赶紧说:「你那么聪明,再想一会儿该想明白了!」 第324页 晏飞白给她气乐了。 「那你说,我听着。」他终是妥协,搓着她冻得通红的耳朵。 黎元淮低下头,沉了口气,说:「我是要告诉你的啊,但是,我想先说一件别的事情,然后再告诉你,这个是什么意思。呃,或许,晚上离开之前,我还会问你个问题,呃……不过也可能不会问。」 「你说。」晏飞白说话时,不自觉眨了眨眼。 黎元淮低着头,没看见他这些细微末节。 「那个,我那天晚上去周文彦家了。」她轻声说,手指在外套兜里不断的揉搓着,都出了汗。 她心里发虚,怕他生气,又怕他不生气,自己紧张的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发现了她的不安,所以她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邪风颳过。她被冷风一激,立刻缩了缩脖子。 晏飞白下意识的横身挡在风口,追问道:「然后呢?」 这个举动,无形中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于是,她终于小小声的说了实话:「然后,他跟我表白了……」 晏飞白不动声色:「怎么说的?」 黎元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自己曾经答应过他要诚实,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他说他从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了。」 「哦。」晏飞白应了一声。 说得好像谁不是似的…… 黎元淮又说:「还说……他只喜欢我。」 「是吗?」 多新鲜啊,谁还喜欢很多人? 第336章 日安 「那你怎么说?」他又问 「我……跑了……」她说到这里不自觉的抬眼看了他一眼非常懊恼的说着然后一脸懊恼的解释着:「我其实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晏飞白倒是挺干脆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喜不喜欢啊?」 他这话没有任何的褒贬成分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是以前指导她学习的时候一样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我……」黎元淮错愕的看着他:「你……」 这算什么啊? 她是抱着他可能会气炸了的心说出这番话的怎么到头来好像是来请他指点迷津似的? 占有欲呢? 为了喜欢的姑娘的疯狂呢? 都没有吗? 她觉得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是气得直跺脚 「你怎么……」她犹豫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彙骂他才算是不失礼貌又能让她觉得痛快非常的 晏飞白看着她气红了的脸蛋强忍住想要上去蹂躏一番的冲动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她:「好了好了这事儿不能拖知道吧?你不能耽误人家的大好前程啊回去之后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怕得罪人知道吗?」 黎元淮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喜欢他?如果我喜欢那不就是我们一起奔向了锦绣前程吗?怎么一定是我耽误人家呢?」 她不解地问 晏飞白看着她顿时觉得火冒三丈 「你敢!」他没好气地说:「我才走几天啊你就给我跟人家奔赴锦绣前程了?」 黎元淮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句又急又气的「你敢」开心的不得了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晏飞白却满脑子都是她说周文彦喜欢她时皱着眉头的样子 「还有呢?」他没好气地问 终于生气了 黎元淮看着他是越看越舒服 「还有什么呀?」她小心翼翼地问 「ryan」他瞪眼看她终于上手掐住她柔软的脸颊蹂躏着 黎元淮被他掐着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怎么就那么甜蜜呀! 「啊……」她恍然低头摆弄着围巾边沿软糯糯的说:「这是你的姓氏啊」 晏飞白还是没什么好的态度给她:「那为什么多了个r?」 「r——」她圆熘熘的眼睛转呀转的极尽谄媚的说:「是晏啊日和安不就是晏吗?其实我在rian和ryan之间犹豫了好久我觉得日安的寓意比较好希望你每天都能平安但是yan又比较直白所以我本来都写了yan了后来还是没忍住在前面加了个r这就是我对你的生日祝福啊飞白希望你每天都能平安」 听着好像还真的不错 晏飞白深唿吸两次细品着这句祝福觉得自家这个小媳妇儿也真是人傻钱多嘴又甜今天一上午从刚才在寝室楼下见面开始便里外面子都给他留着呢顺毛逆毛也都能忍受也真是个居家旅行必备媳妇儿了 他终于露出了些微笑把人搂进怀里问:「真想吃火锅?」 「吃啊不都订好了吗?」黎元淮笑眯眯的一点都不挑剔 「那就走吧」他说着搂着她往学校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从她包里掏出手机给室友拨了个电话 黎元淮在一边听了没几句想拦住他可他搂着她的那只手却忽然上移捂住了她的嘴巴 直到他挂断了电话才松了手 「你怎么不让他们来了?」她问 「他们来干嘛?」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看着她嘟着嘴好像个小猪似的忍不住笑了「他们吃得多喝的多还不会说话一天到晚就知道蹭吃蹭喝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还能接受aa制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在我身上搜刮我爷爷那点儿血汗钱现在又知道你是个小富婆还不上赶着巴结你到时候趁我不注意加个qq聊个天再把你给骗走了我以后找谁要媳妇儿去?」 第325页 「你说什么呢?」黎元淮被他捏着下巴说话都囫囵不清的「你怎么还赖上我了?」 「是赖你太好看了引得那么多人觊觎我也不能把你藏在家里一辈子不放出去也不能因为别人喜欢你对你生气我还能怎么办?就忍着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头顶青青!」 他很少有话这么密的时候黎元淮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都没怎么回过神来等想明白了他的脑迴路她人又已经被拉上计程车了 车子直奔市区开黎元淮在车上琢磨着他刚刚说人家抢走了他媳妇儿时的表情有些纳闷 真的当成是媳妇儿吗? 那为什么都已经听说了有情敌的存在都不曾和她确定关系呢? 这问题真的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她也没能细想下去因为到了餐厅之后黎元淮的目光就完全被那热辣辣的锅底吸引住了两个人喝着啤酒吃着火锅就算是给晏飞白的成人礼了 晏飞白从今天开始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了 黎元淮对他遥遥举杯祝贺他终于有资格自称为男人了:「飞白生日快乐你已经比我提前两个月成熟了在十八岁等着我我随后就到」 晏飞白也举杯和她相碰:「好反正我这辈子永远都在等着你」 等着你出生等着你说话等着你成熟等着你变老 两个月是他们之间恆定的距离这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足够他站在她身前为她披荆斩棘肃清道路 两个人吃完了饭又去给晏飞白买了个蛋糕准备让他带回去给那哥几个赔个不是的 两个人拎着大蛋糕刚要进校门忽然看见了裘不仁 他急匆匆的往外走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不仁哥!」黎元淮扬声叫他 他回过头见识她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他问之后低下头看见了晏飞白手里的蛋糕又问:「过生日?」 第337章 等你 「对。」晏飞白语气淡淡的。 裘不仁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走心的说:「生日快乐。」 他语气有些急促,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儿要办似的。 「谢谢。」晏飞白听出他语气中的匆忙,先道谢,随后问道:「这是要出去吗?」 裘不仁点点头:「嗯,有事。」 晏飞白便顺着说下去:「那不打扰你了,快去吧。」 裘不仁抿了抿唇,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黎元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发觉,这个人高高帅帅的,好像还挺好看的。 说实话,她是真的觉得,穿着军装的男孩子,特别的有气质。 包括晏飞白,但不仅仅是晏飞白。 对于裘不仁,她向来不觉得反感,只是觉得有些害怕。这人眼里天生就偷着那么股子狠绝,可偏偏,气质又让人觉得那样淡泊,也还真是挺矛盾的。 晏飞白见她一直盯着裘不仁的背影看,便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表情看着可不善。 「怎么了?」她错愕地问。 晏飞白没说话,不过片刻后,黎元淮便回过神来,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 她笑着,边走边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让我想起唐初姐。」 「唐初?」晏飞白虽然不解,可是却还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对。」她点头,也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晏飞白撇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说?」 黎元淮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吧……不过……」 「不过什么?」 「他比你还白哎,我以为你已经够白的了。」她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样子,「原来真的有天生就这么白的人啊……」 她边说话边走路,压根儿没注意到,晏飞白越来越黑的脸色。 「白有什么好啊?」他冷冷地问,脸色一阵黑似一阵。 黎元淮撇撇嘴,回过头来斜睨着他,正要说什么,却刚好看见早上送她来的车子拐过门口。 拜託…… 现在才七点多,黎伯煊就派人来接了,真的是让人无语…… 他是有多担心,她被晏飞白拐走啊…… 不过…… 她眼睛转了转,迅速拉着晏飞白躲在路边的小树后面,之后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轻声说:「快,用你坚实的身躯,挡住我,不然,我就没办法跟你kissgoodbye了。」 晏飞白明明还在生气,可现在美人抱满怀,又只能是笑笑了。 黎元淮听见车子开过的声音,探头探脑的看了看,见他身后,漆黑一片,才松了口气:「哎,明明都已经能是堂堂正正谈恋爱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偷偷摸摸……」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慌张的看了他一眼。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她有些懊恼,生怕让晏飞白觉得不舒服了,「那个,我就是说这个情况啊,你不觉得特别像恋爱被人……吗?哎,我要怎么跟你解释……」 她越说越乱,急得就差咬舌头了。 「你怎么了?」他捧起她的脸,低着头,心疼地看着他。 「我……」黎元淮犹豫着,良久,摇了摇头,「我没什么。」 晏飞白摩挲着她的嘴唇,没说什么。 黎元淮抓着他的领子,仰起头来,看着他情深的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踮起脚,闭上眼,去寻他的唇。 第326页 冰冰凉的唇,触碰到一起。 有些麻,有些痒。 她胆子小,自觉自己已经非常主动了,可是也只吻到了他的下唇。 蜻蜓点水的一下,然后,迅速分开。 「我不在乎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轻声说。 晏飞白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将要说出的话。 「一年不行,我就等你两年,两年不行,我就等你五年,十年。反正早晚有一天,你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一定来找我。这期间,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看任何人,不管谁跟我表白,我都只看着你,怎么样?」 她说着,甜甜的笑了。 「不怎么样。」晏飞白非常不自然,并且非常生硬地说。 凭藉黎元淮对他的了解,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句话绝非出自真心。 他的眼眶发红,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风吹的。 「不怎么样的话……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腰,合上双眼:「你说,我们都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自认为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还要多,我说了愿意等你,大概也是因为,你给了我足够多的,等待的动力吧。」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不过……就算我知道这些,裘不仁的事儿,我恐怕也帮不了你。而且这次来,我已经旁敲侧击问过了,我爸说了,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不过其他的,就不能……」 耳朵旁边就是晏飞白如鼓的心跳声,沉稳有力,给了她所需要的全部安全感。 「我只能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等着你。」她再一次保证道:「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秘密。我等着,我们堂堂正正的那一天。」 两个月后。 「淮淮,淮淮!快下楼!」黎伯烧在楼下,扯着嗓子,使劲儿喊着黎元淮的名字。 黎元淮老早就已经穿戴整齐收拾停当,就等着她过来兑现承诺,带着自己出去玩儿呢。 曾几何时,这个还没有继承过巨额遗产,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角色而走进了千家万户的黎伯烧,曾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说要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成人礼。 到底会不会毕生难忘,她是不知道啊。她只知道,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她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她绝对不会戳破她的。 她绝对要假装,从来没有听到过张奇峰说漏嘴的那个消息,假装不知道黎伯烧把全城的烟花都收购了,让全城的小朋友,过年都没得放烟火的…… 这时候的黎伯烧,作为这场成人礼的总策划,正站在楼梯底下,抱着一副画,和一束漂亮的梅花。 「生日快乐啊!」她笑眯眯的说,随后,小跑着上楼,靠在黎元淮身边大声说:「画是晏飞白让我交给你的,然后呢,花呢——」 第338章 毕生难忘 她说到这里刻意降低音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也是他送的」 之后欲盖弥彰似的大声说:「是我送的!」 黎元淮抿唇接过那副画看着右下角的落款手指在上面摩挲着 ryan 日安每一日都平安 这是最好的生日祝福了 她笑了笑在黎伯烧的催促下将东西送到了房间里之后俩人手扯着手下楼 到了客厅黎伯烧连坐都不坐便对黎奶奶说:「大伯母您这孙女儿今天借给我保准儿送她一终身难忘的婚礼啊不是……成人礼……」 她说着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嘴唇:「说错了说错了是我要拍婚礼的戏才对」 黎元淮听了心里却觉得奇怪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黎伯烧刚刚所说不像是口误 「去吧去吧……」不知道黎奶奶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不过她倒真的是高高兴兴的把两个孩子送走了临行前还再三叮嘱:「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好嘞」黎伯烧说着赶紧拉着黎元淮就出门了 黎元淮上了车看见驾驶席是陆渊只随口打了个招唿就迫不及待的转头问她:「那个……你刚才说什么婚礼?」 她问完就发现黎伯烧表情明显是不大自然的 「呃……你先别管了我刚才那是……口误的……」黎伯烧顾左右而言他:「哎呀你快开车愣着干嘛?」 陆渊无缘无故被殃及实在是冤枉的很 「什么口误?」黎元淮一点都不相信她看着她的眼睛一点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的演技还没有炉火纯青到可以骗了我呢姑姑!你快说你到底安排什么了?是不是那种惊吓要远远多过于惊喜的毕生难忘?」 黎元淮皱着眉头看看暗自咬舌的黎伯烧再看看一脸幸灾乐祸偷笑着的陆渊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了 「你看看你那么聪明干什么啊?平常也没见你……」黎伯烧有些赧然 黎元淮趁着现在赶紧问她:「你快说你是不是准备了什么我没法承受的环节?如果是的话你千万要把这些不重要的环节全部给我省略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翻脸的……」 「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黎伯烧这话说的是非常非常笃定的当下还着急的竖起三根手指对她打着保票:「你放心今天这个生日你要是不高兴不难忘回头你就跟大伯母说把我赶出黎家我绝无二话……」 第327页 黎元淮一脸狐疑的看着她立刻便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你那分明就是嫌弃奶奶总管着你不让你和陆渊出去住!奶奶要是把你赶走估计你都会笑出声吧?」 黎伯烧就这么被她怼了回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说你哎……」她只能是无奈的嘆了口气扭头看向陆渊挤眉弄眼的想让他帮帮自己 陆渊没办法只得帮着她说道:「是她的确是没有想吓你的心是吧?」 黎伯烧急忙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看看淮淮一个男人都比你了解我你可长点儿心吧!」 陆渊笑得春风得意 「那你看看」他对黎伯烧抛了个媚眼接着说:「估摸着她想吓得应该是全凤城的老百姓」 黎元淮一愣这话怎么说? 「还用得着说?」黎伯烧撇撇嘴:「你姑姑我出手今晚要是有人不知道你黎元淮成人礼算我输!」 黎元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是想想她又觉得不对急忙抓住了黎伯烧的手警惕地说:「姑姑你可别闹得太大给我爸我奶奶……」 黎伯烧一听这话便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你姑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知道大哥仕途正盛不会耽误他求功名的!」 黎元淮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餐厅门口 黎伯烧先下车然后为黎元淮撑着车门「来吧宝贝儿」 黎元淮探头去看看见张奇峰和晏飞白就站在穹顶酒店的门口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黎元淮愣了立刻转头看向黎伯烧:「你……」 黎伯烧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小钱儿不值一提——」 在穹顶酒店的顶楼办生日趴竟然还说是小钱儿? 看来黎大明星还真的是财大气粗啊 黎元淮从出现在现场便一直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她自己都觉得特别不自在 晏飞白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直坐在她身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今天来的都是黎元淮最好的朋友彼此也大都相熟唯独苏谡除了黎元淮和黎伯烧、陆渊之外一个人都不认识 其实正常来说她这个时间应该是要在家里过春节的可是今年凤城春晚京剧院要出一个节目的她担心来回太折腾了便决定不回家过春节了 所以黎元淮就自然而然的邀请她加入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从邀请她和黎伯烧陆渊等人见面到邀请她来家里过年再到现在邀请她来自己的生日宴 这期间她越来越觉得和苏谡十分投缘 「怎么样?还习惯吗?」黎元淮借着尿遁到角落里去看苏谡:「他们大多数都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人都不错就是有些闹腾你别介意」 苏谡摇摇头:「不不不他们人都不错」 她说着靠在黎元淮耳边指着周文彦的方向说:「这个就是那个跟你表白的?」 黎元淮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周文彦和鲁家山靠在一起正说着什么 「对的……」她犹豫着 正想着要不要跟苏谡道个歉她却忽然说:「那个是你喜欢的?」 黎元淮一愣又抬起头来见她正指着晏飞白 碰巧晏飞白也回过头来她便沖他侧了侧头示意他出去聊聊 晏飞白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黎元淮这才说:「嗯……算是吧那个我出去一趟啊你好好玩」 苏谡见她尾随着晏飞白出去便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晏飞白站在外头的玻璃门廊下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她笑了笑上前拍拍他的肩。 第339章 生气 今天的雪下得可不小,从黎元淮出门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下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停过。 忽大忽小的雪,不一会儿就落了晏飞白满头。 他刚刚出来的急,只穿着一件毛衣就出来了,这会儿冻得直打哆嗦。黎元淮注意到,便顺手拿了他的外套出来,踮着脚,套在他身上。 「你不冷吗?穿这么少。」她忍不住吐槽着。 晏飞白摇摇头,发梢上的雪花因为他的动作而纷纷落下。 黎元淮原本想要替他轻轻拂掉发上的雪花,可是手掌的温度融化了那些冰晶,之后,纷纷粘在了他的寸头上。 他冷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手来,作势要打—— 黎元淮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弄干净……」 晏飞白哪里捨得真的打她,轻笑了声,之后便跟她肩并着肩,靠在玻璃上,看着天台上的巨大雪人。 黎元淮被他吓过之后,就老实多了,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也不动弹。 「生日快乐。」晏飞白吸了吸鼻子,之后说。 这话,早上喊嗓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一次了。 「嗯……」她点点头,想起黎伯烧早上说过的话,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结结巴巴的,提醒着他:「对了,那个……姑姑早上去接我的时候,好想说漏嘴了……那个,我怀疑啊……仅仅是怀疑。我姑姑今天晚上应该是安排了什么,咱们俩暂时没法承受的环节,比如说,表白什么的吧……嗯……其实我也是猜的,也不能确定……不过……我就是想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你可千万别当真。」 晏飞白一瞬不转的盯着她,皱眉问:「什么别当真?」 非得说的这么直白吗? 黎元淮有些害羞。 第328页 「呃……是这样的,我在想,你要不要下午找个藉口,提前走,或者是晚上再熘走……」她犹豫着,虽然很不希望晏飞白不陪着她,可是,如果真的只能这样,也没办法,「我怀疑,她是想要拱你跟我……表白……」 这话由她说出来,可真是显得很傻很自作多情的…… 她暗自咬舌,不禁开始后悔了起来。 晏飞白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好久都没有说话。 「如果我留在这呢?」他问。 「那自然没什么不好……不过,你不是……不想吗?」黎元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努力克制着,眼中小小的期待感。 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受到晏飞白的表白,可是她期待了十几年的事情啊。 她不能不激动…… 「是。」他倒是很坦诚。 「所……所以啊……」她别过头,难掩心中失望:「你看看,提前打好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吧……」 她说着,转过身,僵硬的,慢慢往屋子里走。 「淮淮。」 晏飞白忽然叫住她。 黎元淮听见声音,迅速回头,笑着看他:「在呢。」 她回过头来,眸中立刻外头的映上漫天的雪光,莹亮的仿佛夜空最亮的繁星。 天狼星。 晏飞白在心中默念。 「谢谢。」他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道。 黎元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谢谢? 谢什么? 谢她提醒他,不要留在这里,被黎伯烧拱上台跟她表白? 她……是有多吓人呢?难道是老虎吗?不必当众跟她表白,难道是这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在这一刻,黎元淮真的觉得,这一声谢谢,她受不起。 本来就是违心说出的话,怎么反而,换来了这么真诚的一句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 她望着晏飞白,眼眶被寒风吹得发疼。 「不客气!」她生硬地回答,之后转身,再不停顿,跑回屋子里了。 晏飞白仍旧靠在玻璃长廊上,看着又飘下来的漫天飞雪,良久,轻声笑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众人明显感觉到,黎元淮和晏飞白的不同。 虽然两人和往常一样,一处坐着,可是却并无太多交流。 就连在酒桌上,两人挨得那么近,也没见他们看对方一眼,或者敬对方一杯。 反而是黎元淮转着圈的去和旁人喝酒,可是这晏飞白好像,压根儿没看见似的,也不见拦着,也不见劝劝。 实在是太不像晏飞白了。 「这怎么回事儿啊?」黎伯烧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撞了下鲁家山,疑惑地问。 鲁家山正喝水呢,被她这么一撞一口水差点都喷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不满地擦着裤子,看了眼那边稳如磐石的晏飞白,和磐石身边柔若蒲苇的黎元淮,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于是便随口说:「他们俩从小就这样,吵起架来跟不认识对方似的,过两天就好了。」 黎伯烧对于这个答案,多少有点不大相信。 她也是见过黎元淮和晏飞白吵架的,虽然吵是吵,冷战是冷战,可俩人那种亲密无间的劲儿,还是在的。 让人想劝架,都无处施展。 她认识他们这么久了,还真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像今天这样闹着,虽然看着都是云淡风轻的,可眉宇间却尽是愁容。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吵架。 「我看可不是吧?」她狐疑地说:「淮淮今天可是过生日,晏飞白是遇上什么大事儿了?连今天都不让着她的?」 鲁家山一听这话,也愣了一会儿。 这么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啊……我忘了……」他想了想,之后一拍大腿,转而担心的看向晏飞白,「他姑姑不是又被拒签了么。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上面要动晏家,要拿他姑姑开刀了,所以才不让他姑姑走。」 黎伯烧哑然。 她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也做不得准。」鲁家山又说:「晏叔叔前两天还升了,可见,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缓儿,也就,事在人为吧。」 他说着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黎伯烧听了,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咬着牙埋怨他:「你怎么不早说啊!」 鲁家山被她捏的龇牙咧嘴,不禁喊冤起来:「我说什么啊?我最近都在家给我媳妇儿安胎,我哪儿知道你和张奇峰搞那么大事儿!平常光听你说烦他,也不见你少跟他见一面……」 第340章 懦夫 他这话可真不假,一整个寒假,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陪着他孕期脾气暴躁的小媳妇儿,真的是乖惨了。 可是黎伯烧那边却不同,义不容辞接了他的担子,终日和张奇峰混迹在一起,俩人竟然是形影不离的。 这个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要知道,黎伯烧夏天的时候,可是高举旗帜,哭着喊着要给周经轩报仇的啊。 鲁家山皱眉看着她。 黎伯烧彻底傻眼了,靠在椅子上,急得直挠头。 「我的天,我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误……」 鲁家山闻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哎,就算是晏家真出事儿了,也沾不上你们家就是了,晏飞白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他宁可自己饿死,也不会让淮淮跟着他一起受苦的。」 第329页 黎伯烧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这个?」 鲁家山不解:「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说着,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服务人员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之后,转回来,对他说:「我大哥明天回来,知道我在他回来的前一天干了这么大的事儿,会把我大卸八块!弄不好,还要在我哥坟前哭诉我不孝,怪我陷黎家于不义!」 鲁家山对于她掷地有声的臆想,只能是无奈的嘆息,刚想说话,那头会错了意的服务人员却直接拉了闸—— 「完了……」黎伯烧立刻慌了,拔腿就往吧檯跑,可是却不小心撞到茶几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整个天台,陷入了一片漆黑。 不过倒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天台上的包厢是后来增建的,四周墙壁都是玻璃。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大楼下和旁边楼宇的灯光映着雪照上来,倒也还算亮堂。 但是,只是刚刚拉闸的一瞬间,黎元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晃了一下,立刻闭起了眼。 周围立刻传出了一阵阵惊唿。 苏谡正坐在黎元淮的左手边,这会儿握住她的手,突然指了指她的身后。 「我的天……」她惊唿着:「这是……惊喜吗?」 黎元淮纳闷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远远便看见玻璃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极远处的天际线旁,一发发烟火正此起彼伏的冲上天空。 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快,所以,黎元淮自己听到的声音,其实是和眼前的绚烂,不搭配的。 可是,这并不妨碍,这景象的震撼。 她不顾晏飞白的阻拦,只穿着毛衣就出了门,身上的酒气被冷风吹散了,刚刚一直灼烧着她胃部的酒,现在已经化作满心欢喜,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就那么站在冰天雪地里,绕着整个天台,看着这座自己从小就无比熟悉的城市。 此起彼伏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响。 由远及近。 她捂着嘴,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收购了全城的烟花,竟然是这么美的一件事……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莹亮的光芒上,根本就移不开。 她所听到的声音,越来越真切,那火药炸裂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她的心,随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声音,一起跳动着。 咚咚、咚咚、咚咚…… 绕到江边的方向,她看见对面大厦的显示屏上,显示着一张地图,上面标示着当前正在放烟火的地点,是她的小学。 按照那张地图上标示的,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画一个圆,这个圆的边际处,不断的炸响着,而内圈里面,则是一个个位置,分成若干批次燃放的。 从她出生的医院,到小学,再到戏校,再到高中,还有她现在的大学。 之后,在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整座城市,忽然密密麻麻的放起了大量的烟火…… 黎元淮被那声音吓到,直接捂上了耳朵。 然而,却有一个人,同她一样,正试着这样做。 黎元淮覆盖上那双手,直觉满心欢喜。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子微醺之意:「我姑姑说,要让满凤城的人都知道我过生日,我还觉得她吹牛,真没想到……」 她说着转过身,刚好错过了对面大厦屏幕上那句:淮淮,我等了你十八年了。 她错愕的看着身后的男孩子。 周文彦看着她,眼中仿佛有一团火。 黎元淮听见他低声问:「晏飞白呢?」 他唿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气。黎元淮看着他,莫名的心慌了起来。想起那天夜里,在他家,他们两个…… 「我……不知道……」她立刻说,之后左右看着,想找个几口离开这里。 可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天空上,谁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惊惶。 「这是黎伯烧安排,让他跟你表白的,你知道吗?」他双手扶在栏杆上,将她围在中间,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包围圈。 黎元淮急了,语气有些不善:「你想说什么?」 周文彦轻笑,「我看见了,他跑了。」 黎元淮一愣,勐然间想起了白天时晏飞白说的那句谢谢,便没说话,只是挣扎着后退,紧紧的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 周文彦怕她掉下去,一手扶在她的背上,说话时,语气正经了很多:「淮淮,我不是没有成人之美的度量,但是,既然他是个懦夫,我也就没什么必要让步了。」 他说完,不再等黎元淮做反应,就压了下来。 在他过来的瞬间,黎伯烧刚刚好拉住晏飞白,扯着他往后退,不让他到黎元淮身边来。 之后,对着吧檯里面的人说:「快,开灯,后面的流程不要了!开灯!」 那人原本还准备推着那个装着12克拉大钻戒的蛋糕车过来,这会儿被她一吼,又是疑惑又是害怕,不过却是赶紧开了灯。 霎时间,灯光大亮。 黎伯烧见没有闹出大笑话,这才放下心来,这会儿才腾出空来,转过头指着晏飞白:「你别过去了,我错了,我应该跟你商量的,所以表白这事儿咱们取消了,但是……」 她后面还想说什么,可是晏飞白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看着黎元淮所在的方向,在哪里,她正被周文彦抱在怀里,两个人贴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密的恋人…… 第330页 黎伯烧见他额前颈侧忽然青筋暴起,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打人了,正要解释,可是抬起头来,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在看着自己。 第341章 聚众斗殴 顺着晏飞白的目光望过去,黎伯烧也是一惊,心道一句完了。正想拦住他,他却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那边的黎元淮刚刚皱着眉头,推开周文彦,还没等开骂呢,忽觉眼角一跳。下一秒,就看见一个人影如利箭,直直飞向周文彦。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赶紧敲了敲有些晕眩的脑袋,错愕的看着忽然就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变故太过于迅速和惊悚,以至于,刚刚从烟火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的众人见了,都再一次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要上来拉架的意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苏谡。 她站的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见状,急忙看向张奇峰鲁家山等人,喊着:「愣着干什么?快去拉着点儿啊……」 那两个经她一提醒,这才想起,周文彦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究啊,那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晏飞白那厮的这一顿好打! 绕是他有千般不是,也不应该以死谢罪啊…… 至少,绝对不能死在晏飞白的手下啊! 于是乎,俩人这会儿赶紧上前来拉架。 原本呢,谁也没想过要拉偏架的。可是,也不知道周文彦是真的练过,还是只是凭着三分意气加上七分的蛮力助攻,反正张奇峰过来时,刚巧看见他如有神助一般,把晏飞白压在身下,挥拳勐k晏飞白那张小白脸…… 张奇峰这可急了,你说说,这满大个凤城,你打谁都行,他小爷都能当作没看见,可是,怎么能打他发小呢? 还是当着他的面打? 这可是现行犯啊! 于是乎,曾经是凤城公安局局长公子的张奇峰,顿觉正义感爆棚,两步就跨进了战场。拉偏架的第一人,就这样混入了战局当中,与这两个人难分难捨的撕扯起来。 鲁家山落后一步,想要拉住他们,可是凭藉他一己之力,实在是难以办到,赶紧又回过头开始叫人:「哎,快过来拉着点!」 这一叫,又叫来了好几个,陆渊、黎伯烧、苏谡等人是齐齐上阵。诺大个天台上,一群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就那么混乱的缠斗在了一起…… 那个被花卉和彩灯装扮着的巨大雪人,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微笑着,并不知晓为什么这帮孩子要在他的脚底下打架。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跤,又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反正,自己身子一抖,那颗圆熘熘的脑袋就这么咕噜着,往黎元淮的方向一歪。 黎元淮正觉得迷煳,觉得脸颊和脖子上都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了下来,还以为是下雪了。于是疑惑的抬起头,呆呆的望着那颗摇摇晃晃的巨大脑袋。 在意识到这颗脑袋是冲着她来的之后,她根本就来不及躲开,只是抱着头,尖叫了一声。 黎家角儿的嗓门儿,可不是盖的。 因为这一声惊唿,原本乱闹闹的天台立刻安静了下来。 晏飞白见黎元淮抱着头,立刻往高处望过去,第一个回过神来,着急的提醒着:「淮淮躲开!」 他看出黎元淮眼中似乎有醉意,这会儿有心想要上前,可是作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杀伤力最强的人,他的身体却正被众人压在身下,实在是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雪球摇摇晃晃,往黎元淮身上砸去…… 那一瞬间,时间都仿佛已经静止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上帝为自己鸣钟的声音。 他觉得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淮淮!」黎伯烧被他一吼,也看见了身后的情景,也是惊唿一声。 她比晏飞白近一些,原本正被陆渊护在身后,怕她被误伤到。所以当下,她立马便挣脱了陆渊的保护,迅速冲到黎元淮身边,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这是一瞬间的反应,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如果自己被砸死了怎么办。 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黎元淮出事。 她紧紧的搂住黎元淮,听见那雪球「咚」地一声,砸在了自己的嵴背上,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闷哼一声,却没有放手,反而更紧的搂住了黎元淮…… 好在那雪球大部分的重量都落在了栏杆上,在上面弹了一下,之后,便碎裂成了两半,一半落在了她们的脚边,另一半飞跃过栏杆,掉下了楼。 那一刻,晏飞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他颓然的躺回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还好还好,她没事。 他长舒了一口气,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身边的鲁家山也是松了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充愣的说:「天吶,不会砸死人吧?这可是五十几层……」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是啊,如果真的死人了,可真的就闹大了。 黎伯烧来不及觉得疼和后怕,赶紧往楼下看着,生怕这雪球掉下去,砸到了什么人。 缠斗在一起的那群人也都一个个回过神来,相互搀扶着,匆匆跑到栏杆旁边,赶紧看着楼下的情况,完全置那些前来拉架却一脸懵的酒店工作人员于不顾。 第331页 还好,楼下是个停车场,这个时间,车里的人应该也都在酒店里吃饭喝酒,所以,只是一排豪车码在那,并没有什么人在。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其中一辆车的车主走到楼下,看着那被半个雪球拍下去,直接拍塌了车顶,怒吼出声:「这他妈怎么回事儿!」 同他愤怒的骂街声一起传上来的,还有那辆被拍趴了的车悲切的哀鸣声…… 以及,周围不幸被殃及,被砸掉了后视镜的车辆,也跟着一起,哭号了起来。 黎元淮跟着众人一起,呆呆的看着楼下,只听见黎伯烧说了一句:「完了,这回估计被大伯母打死了……淮淮,你得救姑姑。」 黎元淮闻言,挑眉看着她,目光有些迷离,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可是效果却不怎么样,她觉得头晕的要命。 黎伯烧见她摇头,以为她是生气了,赶紧说:「淮淮,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弄什么惊喜了……」 第342章 提人 黎元淮听了这话,却好像感觉不到黎伯烧的恐惧一样,只是温柔的笑着。之后,张开双臂,将黎伯烧搂进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头髮,一手拍着她的嵴背。 「姑姑,谢谢你,我很开心……」 她的语气很是真诚,并且,说完之后,还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 黎伯烧接到了这个冰凉凉的吻,退开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黎元淮刚刚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有些…… 不自然。 好像…… 喝醉了? 她正想着,果然看见,黎元淮刚一推开她,便摇摇晃晃的,靠在了墙上。之后看着远处稀稀疏疏的烟火,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好看啊……」 她说着,整个身体慢慢的下滑,看着有些重心不稳。 黎伯烧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却被晏飞白抢先一步,捷足先登。 「淮淮……」他稳稳地扶住黎元淮,捏着孩子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鼻息间是浓重的酒气,「喝多了?」 黎元淮本就觉得累,当下吸了吸鼻子,窝进他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嗯——」她拉唱着音调,将脸埋在他的毛衣里。手掌爬上去,摸着他光滑的下巴,却不小心碰上了上面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她却浑然不觉,兀自说着:「不许你掐我……」 晏飞白掐了她的下巴,她也要掐回去才合适啊…… 这样幼稚的举动,让众人轻笑出声。 之后的事情,黎元淮就都记不得了。断片和宿醉,为她这场毕生难忘的成人礼,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结尾。 有两个男孩子,在这一天,为她打了一架,结果酿成了聚众斗殴的惨案。 他们一行人,也真的都进了局子,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高空坠物。 被砸扁了的豪车的车主,并不晓得间接造成这场事故的是晏飞白等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报警。 警察叔叔坐着小汽车,唿唿啦啦的来,在燃放烟火之后,经久不散的硝烟当中,拉走了为首的老首长孙子孙女,和一众富家子弟和明日之星…… 黎元淮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日,最后会是在派出所里度过的。 她靠在派出所阴凉的墙壁,搂着晏飞白的胳膊,乖乖的蹲坐着,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整个人都迷煳着,几乎要睡着。 晏飞白怕她这样睡要着凉,脱了毛衣垫在她身子底下。 这举动警察叔叔瞧见,忍不住笑着打趣:「还挺细心。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扔东西下楼?又为什么?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刚刚他已经搜过一轮,并没见这些孩子身上有违禁药品,便排除了非法吸食违禁药品的可能性。 晏飞白听了他的话,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周文彦,发现他正看着黎元淮,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举起拳头威胁着他。 那警察叔叔赶紧拍了拍桌子,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在这儿再打架你们可别想着回家过年了!这大过年的,打架还有理了?」 周文彦冷哼一声,白了晏飞白一眼,对他只会动拳头解决问题的做法嗤之以鼻。 「我们没打架。」他淡淡道。 虽然他们两个的确是有恩怨,可是那也不代表,要给自己增添一条罪名的啊。 他们这回是因为高空坠物进了局子,可不能再追加一条聚众斗殴了。 两家的老人,可都要脸的。 警察叔叔却给他的回答气乐了。 「怎么着?当警察叔叔是瞎啊?」他用手上的原子笔,指了指他们一个个,或轻或重的伤势,没好气地说:「都打得跟灯笼似的了,还说没打架?」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门儿大了些,于是便惊醒了黎元淮。 她一哆嗦,两个小伙子同时看过去,见她只是嘤咛一声,再没什么了,才放下心来。 警察叔叔见了,当即瞭然一笑:「得,是为了姑娘吧?」 这回,两个男孩子都没说话。 整个会议室里,瀰漫着尴尬的气息,虽然大家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做出卖朋友的那个人。 第332页 一群男男女女,彼此肩并着肩,谁都没有出卖对方。 警察叔叔嘆了口气,正要再开口,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他便如释重负,笑着说:「进来。」 敲门那人匆匆跑过来,对他说了句什么,之后,他顿了顿,再次看向晏飞白,这回,目光变得饶有兴味。 「哟,还是老首长的孩子。」他轻笑着,来回扫视着晏飞白和周文彦,似乎对他们的打架更有兴致了。 晏飞白皱了眉,低着头,拢了拢黎元淮的外套。 不一会儿,黎奶奶便匆匆进门,一进门,只顾着看着地上的几个孩子。一时间,不见发怒,却是清点了一下人数。 「哟,老首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警察叔叔见她来了,赶紧起身让座。 「我怎么亲自来了?」黎奶奶冷笑,看着已经醉的人事不知的黎元淮,鼻子都要气歪了,可是现在显然不是应该教育孩子的时候。 就算教育了,她也未必听得懂。 所以,她老人家只问:「怎么少了两个?」 她说的,正是张奇峰和黎伯烧。 警察叔叔还没来得及回答,黎伯烧便小跑着过来了。 「大伯母!我在这!」她上前,一把搂住黎奶奶的胳膊,笑得娇憨非常。黎奶奶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没受伤,才放心下来。 「你干嘛去了?」老太太皱眉问:「怎么没跟他们呆在一起?」 说着,狐疑的看向警察叔叔。 那意思,溢于言表。 警察叔叔急忙摆摆手:「老首长您可别误会,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可不是滥用私刑的人啊……」 黎伯烧也明白过味儿来,赶紧解释说:「啊,那个,我是过去跟当事人和解去了。大伯母您知道吗?报警的人竟然是若存哥,我一听说是他,就赶紧过去了。想着,咱们都认识,就聊聊嘛,没想到,他还真的卖您这个面子了。那个,您就放心吧,都解决了。」 她说话时,一脸谄媚,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来。 第343章 生日快乐 老太太这会儿冷哼一声。 「行啊,你厉害。」她说着,又扫了一眼晏飞白,敲了敲拐棍儿,问那个一直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的警察叔叔:「那他们现在能走了吗?」 那警察立刻说:「当然当然,手续都办好就能走了……」 晏飞白闻言,立刻抱起黎元淮,匆匆上前。 黎伯烧那头也不敢多留,只对陆渊使了个颜色,告诉他自己先走。 陆渊做了个ok的手势,牵扯到手上的伤口,疼得直哆嗦。 晏飞白步履匆匆,将黎元淮抱上了车,安顿好,之后,才从车里出来,对上黎奶奶的眼睛。 「呃……奶奶……」他挠了挠头,心知这一顿臭骂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黎奶奶很不客气,狠狠戳了戳他脸上的伤,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唤,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黎奶奶,拼了命的给自己增加点同情分。 「臭小子,多大了还打架!」黎奶奶不吃他那一套,只狠狠的骂。 「也没怎么打啊……」他嘴硬着,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的确确是冲动犯混了。 「没打?没打怎么成这样的?一个个的,都快认不出来了。」黎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拍着他的后背。 这一下,刚好拍到了晏飞白的伤处,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奶奶,您还不了解我吗?」他有些委屈的解释:「我要是真动手,他还能在这呆着?早进医院了……」 「嘶——」黎奶奶气得去捏他耳朵:「行啊你,在这等着我呢?按你这么说,没打死就不算打架是不是?」 晏飞白疼得嗷嗷叫唤。 「奶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告饶着。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黎奶奶恨铁不成钢的骂:「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还这么闹?他回去告诉他爷爷,会有你好果子吃?你不知道你姑姑现在有多难?」 晏飞白听了听了,原本还轻轻挣扎的身体,立刻就不动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黎奶奶冷笑:「刚才脑子一热打人的时候,想什么了?」 晏飞白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黎奶奶知道,他算是真的听进去了,便接着说:「还有,你知道,这事儿如果真的立案了,对你未来有多不好?你这履歷,可就不好看了!」 晏飞白心里一紧。 虽然也想起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却还是不说话。 哎,这一个两个的,脾气一个大似一个,真的是让她操碎了心。 黎奶奶颇感无奈,只得又戳了他脑门儿一下。 「你们这些孩子,真的是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一点轻重都不知道,要是我们都死了,看你们指着谁!」 这话说的无奈又心酸,晏飞白看着黎奶奶的眼,几秒钟之后,竟然红了眼眶。 黎奶奶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是全听进去了,这才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语气也软了下来:「行了,上车吧,那个,淮淮喝多了吧?」 他忍住鼻酸,点了点头。 黎奶奶想起黎元淮,又是唉声嘆气起来,好生送他上了车,便关上了车门,转身欲离开。 「您不回去?」他降下车窗,扬声问:「我们等着您?」 第333页 黎奶奶回过头来摆摆手:「不用,那还有一个呢——」 她指着远处的温若存和黎伯烧。 晏飞白点点头,这才顺从的离开了。 黎奶奶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望着那个背影,忽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那种酸胀的感觉,让他再一次鼻酸起来。 他正琢磨着,一直躺在后座上安安静静睡着的黎元淮忽然动了动。 「飞白……」她半睁着眼,好像醒了,进而轻声唤他。 晏飞白赶紧靠过去,心疼的摸摸她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变得滚烫的脸颊。 「怎么了?」他关心的问:「想吐吗?」 黎元淮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淡淡的笑,好像只是在梦呓。 她伸出手,晏飞白便扶着她起身,她看见他,立刻甜甜的一笑,之后,不顾司机还在,兀自张开双臂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飞白,生日快乐。」她懒洋洋的说。 晏飞白稳稳的搂着她的腰,被她说的话逗笑了。 「是你过生日啊。」他强调着,揉了揉她的头髮。 「嗯……」她迷朦着,轻轻应着。 虽然她是答应了,可是晏飞白分明觉得,她又要睡着了。 他无奈的轻笑,刚刚那点儿酸涩感被她的撒娇一冲而散,剩下的,都是对她的疼爱。 他搂着她,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肩膀。 「生日快乐,淮淮。」他轻声说。 黎元淮模煳间,听到了这句话,微微笑着,想要回他一句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被奶奶提了起来。 老太太也不让她喊嗓了,就让她和同样被拎起来的黎伯烧一起,跪在客厅里,一动也不能动。 可怜两个姑娘都穿着薄薄的睡衣,这么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膝盖疼不疼两说,可是两个人的脑子都是一胀一胀的疼着。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说实话,昨天晚上的事情,黎元淮想了好久,也就只记得那绚烂的烟花了,其他的,还真的就没什么印象。 可是看黎奶奶这个气势,明显就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过了的样子,真是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你还好吧?」黎伯烧问,说着,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动作间扯到了背上的伤处,疼得尖叫着…… 周嫂正在做早餐,听见叫声,来不及放下锅铲就跑到客厅里来:「哎呀,老太太,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打骂……」 话说到一半,她也愣了。 黎伯烧和黎元淮满怀感动的望着她,真心觉得,这个周嫂是个会心疼人的好周嫂。 黎伯烧甚至说出了:「您真是我好嫂子,放心,我以后肯定给您养老……」 周嫂有些尴尬,看了看黑着脸教育孩子的黎奶奶,哪里敢接这茬,赶紧拿着锅铲跑回了厨房,边走还边嘟哝着:「哎呀哎呀,我的粥啊,是不是煳底了……」 说着,一熘烟儿跑没影了。 第344章 碟中谍 黎元淮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下恐怕只能等爸妈回来,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了。 毕竟,她的家庭状况就是如此。 严厉的一方是奶奶,和蔼可亲的反倒是爸爸妈妈,这种模式,显然是与别人家不一样的。 黎奶奶当下冷哼一声,问一脸尴尬的黎伯烧:「怎么,你有钱了不起啊?」 黎伯烧闻言,哭丧着脸,缓慢的匍匐在地上。 黎元淮低下头,正纳闷着她到底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她哀嚎了一声:「大伯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音量吓了黎元淮一跳…… 黎奶奶对这话,似乎颇为不解,纳闷地问:「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哪儿错了啊?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错,自己闯的祸自己摆平了,这也叫错?」 黎伯烧动作一滞。 「你哥哥的确是给你留了不少钱,可是,他也不是让你这么挥霍的吧?」黎奶奶没好气地说:「你说,给淮淮过的这个生日,你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 黎伯烧慢慢的爬起来,有些哀怨的说:「哎呀,您说这个干什么……」 「我说这个干什么?」黎奶奶目光一厉,忽然转向了黎元淮:「你说我说这个干什么?」 黎元淮愣了,傻傻的看着奶奶,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自己。 「呃……」她犹豫着:「我……」 黎伯烧见黎奶奶的劲儿都冲着黎元淮去了,这会儿赶紧替她挡着,低声说:「不,没花多少钱。」 黎奶奶比了个六的手势,问她:「那我就问你,用没用得上这个数?」 黎元淮皱眉看着奶奶,又看看黎伯烧,不明白这个数到底是哪个数…… 可黎伯烧却明白了,当下便点点头,满是不甘心的说:「是张奇峰那个臭小子告诉您的吧?」 黎奶奶冷笑。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她冷淡的说,「你这么一闹,这下整个黎家都被推上风口浪尖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大哥?」 对黎伯烧来说,这样严厉的斥责,还是从未有过的,不过,也一下子便让她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 第334页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黎奶奶再没说话,就那么放任他们两个在客厅里跪着,自己则到餐厅里去吃饭了。 黎元淮挑眉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 「姑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黎元淮皱眉问。 黎伯烧点了点头,捂着肚子说:「大姨妈造访。」 黎元淮立刻充满了同情的看着她。 「可是,奶奶到底在气什么啊?」她还是忍不住问。 黎伯烧看向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个,你还记得多少?」 黎元淮歪着脑袋想了想。 「嗯……」她很仔细的回想着,「就记得,烟花很好看来着……不过,我昨天吃蛋糕了吗?我……没有印象了。」 黎伯烧摇了摇头,颇为惋惜道:「我给你安排那么多节目,你就记得这一个……」 「节目?」黎元淮一听这个,来了劲,兴奋地问:「什么节目?」 黎伯烧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了,昨天鲁家山说过的话,当下便赶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并没有说帮着晏飞白表白的事情,只是掐头去尾,把周文彦和晏飞白打架的事情说了。 黎元淮听完才明白过味儿来。 「怪不得奶奶那么生气啊……」她喃喃道。 「是啊……昨儿我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从公安局出来,大伯母看见了,差点气背过气去,还好若存哥帮我挡着来着,要不然,估计我就不是这一点点伤了。」 她说着,指着自己的嵴背。 因为抬起了手,牵扯到了背后的瘀伤,疼得厉害着呢。 黎元淮想要帮她揉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哎,你这到底是怎么伤得啊?」她纳闷儿的问:「他们俩就是喝多了,也不应该连你都认不出来啊,怎么连你都打……我真的生气了!」 她说着,撅着嘴巴,做出一副河豚的模样来。 黎伯烧扭头看着她,捏捏她的脸。 「行,有你帮我出气就行。」她低声说,之后表情愈发狰狞了起来,「他们俩打不打人的,我都不在乎了,就是张奇峰那个臭小子,我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他又怎么了?」黎元淮愈发不解。 黎伯烧翻了个白眼:「这场生日会,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两个弄的,我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东西,准备了什么惊喜,他全知道,知道也就算了,还全给我说出去了!你说就这人品,我不打他还留着过年?」 黎元淮被她给逗笑了,点点头说:「是啊,可不是得过年呢吗……明天就过年了……」 黎伯烧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只龇牙咧嘴的摇晃着手臂。 「那个……」黎元淮见她不说话了,犹豫着开口:「我那个……有个问题想问你。」 黎伯烧不解,「什么事儿?说啊。」 她可从没有对她隐瞒过什么。 「那个,你跟张奇峰,怎么忽然……」她原本想说「搞到一起的」,可是琢磨琢磨,又觉得这话不太对,便重新思考措辞。 可是话说到这,黎伯烧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当下轻笑一声,果断的说:「你要报仇,还能时时刻刻提醒你仇人,有人要找他报仇?」 黎元淮一愣。 「你的意思是……」 「对。」黎伯烧打断她,看着窗外有人在往客厅里面偷看,便定睛细瞧了瞧,发现,外面正是鼻青脸肿的晏飞白,便笑了:「我就是要麻痹他的思想,深入他的生活,然后拿到最有利的证据,将他父亲一举送进监狱。这身份放在公安局,叫卧底,放在民国,叫特务,放在好莱坞大片里,叫碟中谍。」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黎元淮默默想着。 黎伯烧对着窗口扬了扬下巴,对她说:「你男人来看你了。」 黎元淮怔了怔,她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不过,从没有人这样称唿过晏飞白,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一转头,看见鼻青脸肿的晏飞白,她便将这些事情都忘光光了…… 「我的天……」她捂着嘴巴,「他怎么成了这样了……」 第345章 互相扶持 晏飞白一看见她们两个跪在客厅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当下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黎元淮只顾着看他的脸,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晏飞白只是因为没见她出去喊嗓,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昨天在外头折腾久了,她生病了。 见她没有生病,他便舒服多了,当下指了指身后的房子,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黎元淮讷讷的点了点头。 黎伯烧见她那副担心的样子,忍不住怀疑地问:「我说,你是真的记不住了?」 黎元淮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我真的不能理解,飞白身手这么好,你们就是加在一起也……你说,你们是不是合伙儿围殴他了?」 黎伯烧对于这个猜测感觉到非常的恐惧:「我的天,我们真的是闲着了,才去得罪一个志向在特种部队的男人……」她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可怕极了,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快得了吧,我看他昨晚那架势,估计我们几个捆一起都不是他对手……恐怕,他把自己弄成这副熊样,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惨一点,也就不会挨那么多骂了……」黎伯烧有理有据的推测着,「不过,你要是不记得,兴许也真是个好事儿,最起码,以后见了周文彦也不尴尬。」 第335页 黎元淮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自己见了周文彦会尴尬,但是只是联想这晏飞白和他打架的事情,就觉得不是很难理解了,所以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喃喃道:「可是我估计,就算他伤成这样,爷爷也会打他的……」 黎伯烧听了这话,觉得后背上更疼了…… 「我说,」她忍不住替自己鸣不平着:「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呢?我这伤也是为了救你受的呀!」 黎元淮听了这话,眼睛立刻瞪得熘圆:「什么?他昨天也要打我来着?」 黎伯烧气得七窍生烟…… 「我拜託你,我不是说了咱们进局子吗?」她耐着性子重新解释:「总得有点原因吧?就是他们打架,把那个大雪人的脑袋给撞掉了,你当时站在那个雪人旁边,就知道尖叫,我也不能看着你被砸死啊。就勉为其难帮你挡了一下,不然,现在这么疼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原来是这样…… 黎元淮恍然大悟。 那雪人那么大,被砸一下,应该疼的不行吧? 「啊,对哦……」她这么想着,赶紧凑上去问她:「那你,疼不疼啊?」 黎伯烧非常实在的点点头:「疼。」 是真疼,疼了一宿,她是躺不敢躺,趴不敢趴。 黎元淮知道了,自责的够呛,急忙替她捏捏肩,嘴上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姑姑,你人可真好啊,我决定了,以后长大了,给你养老,也让我儿子给你养老,让我孙子给你养老,让我重孙子给你养老……」 黎伯烧噗嗤一笑。 「去去去,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的猴子猴孙们发压岁钱!」 黎奶奶那边刚吃完饭,正准备回来接着教训他们,刚一进客厅,就听见他们两个在说着这个。 老太太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这事情能有多大呢? 即便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黎家姑娘过个生日这么奢靡浪费,又如何呢? 毕竟,这是她们姑侄两个的感情,日子,终究是他们两个过的。 老太太原觉得,黎元淮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多亲戚当中,唯独这么一个姑姑,算是与她年纪相仿,可偏偏,还没有血缘关系。 为此,老太太是有些担心的。 她活了这么多年,血浓于水四个字,也算是颇有体会了。很多时候,再好的朋友,再坚定的盟友,都不及一个亲人来得更可靠,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与南港荒唐的二弟二弟妹撕破脸的关系。 她的丈夫是个短命的,不能如约陪她到老,这很让人遗憾了。所以,到头来,也许只有他的亲人们,才是她能够依靠的一座山。 她多么希望,黎元话也能有这么一座山。 原本想让儿子儿媳多生几个孩子的,可是那两个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从来不曾将心思放在家族、未来上,所以,口头答应着的诺言,终究也是不能成行了。 所以,这想法,也终究成了遗憾。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遗憾竟然会被另一个人弥补。 老太太看这两个姑娘的侧影,忽然觉得,即便是再大的错误又如何呢? 只要她们两个,一直这样生活着就好。 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你们俩还挺知道疼人。」老太太脱口而出。 那俩人都被她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吭声了。 尤其是黎元淮,从小被奶奶打骂着长大,对于奶奶的怒火,是怕得要命,这会儿赶紧说:「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我不应该……」 她仍旧跪在地上,条件反射的认着错,可是话到嘴边,她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了,当下便抬头望着黎奶奶。 昨天,她的的确确只是喝醉了呀…… 于是乎,她只能小小声说:「我不应该,过生日的……」 黎奶奶白了她一眼,无声的转向黎伯烧。 黎伯烧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刚对上老人家的眼神,就开始表达着自己的赤胆忠心。 「大伯母,我也知道错了。我的错误,比淮淮大一些,我呢,不应该把黎家推上风口浪尖,我有罪。我保证,再也不干这样的蠢事儿了,您原谅我吧……」 黎奶奶也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跪在地上的姑侄两个相互对视一眼,都在琢磨着,老太太的意思。 黎奶奶看着这两个人纳闷的样子,忽然冷冷地问:「你们真的知道错了?」 黎伯烧赶紧说:「真的,太错了,大错特错。」 黎元淮也在一旁,勐点头…… 黎奶奶来回看着两个孩子,终是嘆了口气,低声说:「行了,你们俩都起来吧,去吃饭。」 黎伯烧和黎元淮完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诧异的看着黎奶奶,都愣在当场。 尤其是黎元淮。 她原以为,这一跪就要一天呢。 第346章 吵架啦 「奶奶,您不……罚我?」黎元淮不解地问,觉得有些害怕。 黎奶奶没好气的反问:「罚你什么?罚你在生日的时候喝醉酒了?」 黎元淮被她怼回来,一是语塞…… 「我……」 「那……」黎伯烧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站起来。 黎奶奶第n次翻着白眼,只觉得脑袋都晕了。 「哎呀,去去去,别在这烦我,你们都给我走。」老太太不管不顾的轰人:「罚你们你们不服,不罚你们你们还不信,我是伺候不了了,快走快走,想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第336页 黎伯烧和黎元淮面面相觑,之后相互搀扶着起身,都带着一脑袋问号,一瘸一拐的到餐厅吃饭去了。 黎奶奶看着两个姑娘的背影,忽然,无声的笑了。 自此,黎元淮这个难忘的生日,终于落下了帷幕。 她终于,能拍着胸脯告诉所有人,她成年了。 这事儿可真是让她兴奋。 当然,她也没有忽略,除夕那天,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凤城。 就算,偶尔零星有几处鞭炮声响起,几处烟花炸裂,也全然不像是过年的样子,只是被她的生日衬托的更加寂寥了。 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日子,就这么被搅和了,怎么能让人不生气呢? 所以,满城人都对黎伯烧这个堪比周幽商纣的昏君深恶痛绝着。 因为她的一时兴起,为了博美人一笑,就让整个凤城没人能放得了烟花,真的是太自私了! 若只是一年不能放烟花,也就罢了。偏偏,次年市里就下了一道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这也就意味着,黎伯烧亲手放光了属于凤城的最后一点点菸火。 于是乎,最后一个能够燃放烟花爆竹的新年,黎伯烧就这么带着全城人的怨恨,以及对黎伯焱的思念,无甚欣喜的度过了。 所有的绚烂,都随着一场成人礼,蒙上了理性的颜色。 他们都长大了。 之后的一整个假期,几个人都老实了许多,乖乖巧巧,谁也不敢造次。 晏飞白开始学会了避其锋芒,唯恐再次发生这样难以自控的局面,所以不再试着与众人一起聚会,而只带着黎元淮到处去玩,那股劲头,就好像想让全凤城人知道,他是她男朋友似的。 可是,明明就不是。 他们谁都不是。 开学后,黎元淮的演出变得多了许多,她开始在黎奶奶和陆鸣的帮助之下,在凤城之外的地方演出,久而久之,也小有些名气了。 黎奶奶对此,自然是觉得十分高兴的。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让黎元淮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成为首屈一指的名角儿。 甚至于,比齐书和陆鸣还要红,那才好。 所以她很支持孙女到处去飞,鼓励她去参加很多活动、晚会,反正是能露脸的地方,总不让她落下的。 和从前将黎元淮保护起来的那个奶奶,判若两人。 因为这些演出,黎元淮需要频繁的住在酒店里,有时候和陆鸣一起,可更多时候,只有自己。 她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不得不开始学会,只在戏台上说话,而在台下,通常要保持沉默。 这样的生活,让她畏惧。 所以,春夏交际,她生了一场大病,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星期,期间,这副让黎奶奶引以为傲的嗓子,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奶奶急得跟什么似的,不得不停了她的演出,专心致志的为她养着身体。 黎元淮因为这场病,才多出了些时间来,能暂时放下舞台,安心的感受着普通的大学生活。 大二开始,黎伯烧也开始忙了起来,接连几部作品上映或者播出,她已经成了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在大大小小的店铺里,经常能够看见她代言的小东西,钱好像是流水一样,流进她的口袋里,让黎元淮羡慕不已。 要知道,和黎伯烧的收入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个叫花子。 可是好在,黎伯烧虽然总是不断的往前追着,不过也知道偶尔回头看看,拉一把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侄女儿。 可是,这样的时候也很少。 和黎元淮一样,陆渊能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除了她在学校的时间,就只有在两个人合作拍摄作品的时候,才能见到面。 黎元淮生病期间,没事的时候,也经常过去帮忙,所以,也就很自然的发现,仿佛很神奇似的,这两个人几乎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晏飞白来电话,她便赶紧逃离战壕,跑到排练室外头,趴在走廊的窗口,对他唉声嘆气地说:「飞白,我真庆幸,咱们俩距离产生美,他们俩简直,让人难受。」 晏飞白呵呵笑着,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浓浓的感情,黎元淮每次听见,都倍感安心。 「为什么吵架啊?」他问。 黎元淮挑眉,望着窗外的柳树条,犹豫着说:「呃,我觉得好像是因为钱。」 晏飞白虽然没听到前因后果,不过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哦,拍戏的钱?」 黎元淮点点头,侧耳细听着,听见他们两个仍然在吵架,这才放心下来,接着对晏飞白说八卦。 「对。陆渊要是想拍出好片子,就要钱,但是他就算同时打三份工,也没有那么多钱。」 黎元淮这段时间嗓子已经好多了,所以经常过来帮忙,偶然间听见过几次两个人吵架,大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是无解的。 钱是黎伯烧最不缺的东西,可是却也是陆渊最不能逾越的底线,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情吵架,真的是太正常了。 「哦……」晏飞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只是轻声应着,便没说什么了。 黎元淮望着窗外暖和的艷阳,觉得天气真的好得不像话,便打开了窗子。 窗外微凉的春风拂过她的鬓髮,她闭上眼睛,深嗅着这春天的气息,而后,轻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第337页 这一点,她真的好奇。 「我?吃软饭啊。」晏飞白立刻说道,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他们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吵架?」 黎元淮对于这个答案,有些狐疑。可是她还是轻声回应:「对的。」 晏飞白想了想,再开口时,声音比刚刚正经了不少。 第347章 相亲 「如果是我,我就算觉得屈辱,也不会离开我的爱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离开我爱的人。」 晏飞白低声说。 黎元淮顿了顿,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 话虽然是好话啦,不过她仍然是不大相信惊讶的反问:「真的吗?」 晏飞白没好气的回答:「假的。」 「你……」 黎元淮撇撇嘴,最讨厌他这样没有正形,出尔反尔,当下一生气,便挂断了电话。 不料,她才刚挂断电话,黎奶奶的电话立刻就打进来了。 「淮淮,晚上回家吃顿饭?」黎奶奶的声音听着,透着股子不自然的和蔼可亲劲儿。 黎元淮心里还还在生晏飞白的气,随口回答:「呃……好啊。」 黎奶奶又问:「那乖乖呢?你们在一起了吧?」 她点点头:「也在呢,我问问她。」 她说着,就要开门走进排练室。 黎奶奶却改了口:「不了,不用,你一个人回来就好,记得早点回来。」 黎元淮的动作一滞,纳闷儿的挂断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手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是需要奶奶当面对她说的…… 下午回到家,黎元淮明显的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爸爸妈妈都在家不说,并且都穿着正式,看起来就是一副要招待客人的样子。 黎元淮纳闷儿,笑眯眯的凑过去,抱着黎妈妈的手臂,笑着问她:「妈妈,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呀?」 黎妈妈搂着姑娘,满心疼爱。 黎奶奶坐在远处,上上下下打量着孙女儿,眉宇间有些犹疑之色。 黎妈妈注意到婆婆的神色,犹豫着问:「需不需要,给淮淮打扮打扮?」 黎奶奶敛目,犹豫了一瞬。 说实话,黎元淮这样素净的样子,就很好看,也很讨人喜欢,作为一个老人,一定是喜欢她这样温柔敦厚的样子的。 不过,听说周家那个儿媳妇儿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因为在国外留学过几年,生了个崇洋媚外的毛病,什么都觉得国外的好。 黎元淮不施粉黛,很难说,会不会让她觉得不够尊重这次见面。 虽然,老太太也并没有一定想要让黎元淮嫁给周文彦,可是,能做到最好,为什么不呢? 于是,片刻后,黎奶奶终究是点了点头:「去吧,给孩子打扮打扮。」 黎元淮也不是没化过妆,不过,妈妈亲手给她化妆,还是第一次。 坐在妈妈的梳妆镜前,黎元淮觉得有些侷促。 黎妈妈的手指在她的眉骨处擦过,低声感嘆:「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黎元淮有些不好意思。 黎妈妈轻轻替她上粉底,手下的动作熟练而轻柔,目光亦是万分怜爱。 黎元淮喜欢这样的温存时刻,因为稀少,所以珍惜。 她握着妈妈的手腕,撒着娇:「妈妈,一会儿有人要来吗?」 黎妈妈摸摸她的头髮,点点头:「是啊,有客人要来。」 黎元淮纳闷儿,不明白,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黎家人都这么的……看重,看重这次会面。 「那个,是谁啊?」她又问,一双盈亮的眼,好像小兔子一样,瞪得大大的,看着妈妈。 黎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也是瞒不住的,就实话实说道:「是周老啊。」 黎元淮恍然。 「哦,原来如此。」 怪不得,要这么隆重。 她坐回原位,又问妈妈:「他们过来凤城看周文彦吗?」 黎妈妈这回,没有立刻说话。 她犹豫了片刻,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眉刷,靠在了梳妆檯上,好像是闲聊一般,问黎元淮:「淮淮,妈妈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黎元淮回答的理所当然:「当然行啊。」 黎妈妈笑了笑,之后,轻声问:「那个,你和飞白在一起了吗?」 只这一个问题,就让黎元淮愣在当场。 这话题太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只是慌张的实话实说:「当然没有啊妈妈,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啊?」 她说着,不自然的别开目光,整张小脸儿都红了起来。 黎妈妈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在心中默嘆了口气,之后,又问:「那你,喜欢飞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黎元淮从小到大,都喜欢晏飞白,并且,只喜欢晏飞白。 「妈妈……你问这个……」她越说话,声音越小,脸也越红。 到最后,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了。 黎妈妈看了,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周嫂却已经奉命上来叫人了,她也只能是默默的放下了心中所想,接着给女儿化妆。 黎元淮再也没敢跟妈妈搭话,生怕妈妈又问起晏飞白的事情。 第338页 化完妆,她立刻便熘得没影儿了。 独留黎妈妈在房间里,看着关闭的房门,久久不能平静。 她坐在黎元淮刚刚坐着的那张椅子上,安安静静的想着过去的种种,想着从小到大,晏飞白和黎元淮的种种,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所以,思虑再三,她还是拨通了晏飞白的电话。 晏飞白接起电话时,周老的车子刚刚开进壹号院。 黎奶奶等人听见声音,立刻迎了出去。 站在门厅里,黎奶奶抬头看了眼楼上,对周嫂说:「去,把她叫下来,客人都来了,她还磨蹭什么?又不是她相亲……」 黎元淮就站在黎奶奶身边,听见相亲两个字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您说什么?」她立刻问道。 扶着黎奶奶手肘的掌心,已经汗湿了。 黎奶奶扭过头,没回答她,只看着被周院长扶下车的周老,笑着迎过去。 黎伯煊亦然。 黎元淮跟在两个人后面,只觉得每一步都是千金沉重。 她讷讷的跟周老等人打招唿,满脑子想的都是,晏飞白在电话里面那一句:如果是我,我就算觉得屈辱,也不会离开我的爱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离开我爱的人。 他……爱的人,是她吗? 周妈妈正盯着她看,见她在发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眼周文彦。 周文彦只扫了一眼黎元淮,便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当下不动声色,假装看不懂妈妈目光里的询问之意。 第348章 我是老中医 刚巧这时候黎妈妈和周嫂端着水果走进客厅就顺带打破了这段尴尬 周宗英虽然一直在和黎奶奶聊着天可是那双眼睛一直不断的往黎元淮和周文彦的身上瞟 那两个孩子虽然坐在一起可是那情绪总归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明明是挨着的两个人却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这样……可不好啊 在他看来这姑娘就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配得上周文彦的姑娘了所以这小子提出来凤城上学他没有反对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还是没有更进一步这件事真的让他老头子太担心了 按照那孙子的速度恐怕他都烧成灰儿了重孙子还没有影儿呢 老爷子一辈子英勇果决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从没有一件事犹豫不决的怎么生个孙子就这么孙子的? 这哪成啊? 于是乎等不及的老爷子只能趁着自己还硬朗的时候带着儿媳和儿子赶快过来了 当他再一次坐在黎家的客厅里时看见了黎元淮和周文彦的相处态度他才确定了自己的这个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 这个孙子不应该叫周文彦 应该叫周怂 老爷子不动声色淡淡的看了周文彦一眼便转向了黎元淮嘘寒问暖问了她好些话 「淮淮啊」老爷子和蔼可亲的笑着好像她才是自己的亲孙女儿似的:「听说你最近嗓子不舒服?」 黎元淮点了点头 「是前段时间经常出去表演有些上火了」她恭恭敬敬地回答说 周宗英很是担心:「哟没什么事儿吧?让没让文彦给你瞧瞧?」 「瞧瞧?」黎元淮不解 周宗英用拐棍儿戳了戳周文彦的脚丫子低声说:「怎么着?你在药邪家里学的那点儿东西都白学啦?调理身子中医最合适赶紧赶紧给淮淮瞧瞧她这嗓子可不能倒我告诉你要是看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诧异的看着周文彦 周文彦知道周宗英是什么意思这会儿看向黎元淮无奈的说:「那个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就帮你看看吧……」 黎奶奶和黎妈妈等人见周文彦小小年纪连中医都会都是惊讶非常 周宗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周文彦嘴上谦虚地说:「是这小子别的不行在治病救人这方面还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一屋子人都啧啧称奇起来 黎元淮亦然 她将手腕放在沙发扶手上周文彦便将手指头搭上去 他的指尖微凉或轻或重的按在她的手腕上全然不理周围人的惊讶只默默的感受着黎元淮的脉搏 他时常觉得了解一个人最快的方式便是通过脉搏 触摸到了脉搏就像是触摸到了心 通过各种不同的脉象了解一个人的身体了解一个人的经歷了解一个人的人生 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跟着药邪的爷爷学了那么久的中医的 药邪的爷爷是非常着名的医师活着的时候经常去大学里面讲课是南港中医大学的客座教授他从上初中开始跟着老爷子学了三年一直到老爷子去世 这三年里他通晓了所有的古籍医书虽说不能像是药爷爷那样无病不治无药不识可是至少也算是半个老中医了吧 所以他只是搭了几秒钟的脉搏便知晓了黎元淮的癥结所在 「没什么事儿心火上炎加上肺虚火旺盛大约是……」他说着扫了眼黎元淮顿了顿才说:「心情积郁所致」 黎元淮也知道自己大约就是心情不好上火了才导致唱不了也说不出 可是这话不能说给奶奶听啊否则她又要问东问西了 于是她便恳求似的看向了周文彦 周文彦淡淡的笑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改了口:「不过像淮淮之前那么舟车劳顿也是病因之一吧」 第339页 黎奶奶最关心的就是黎元淮的嗓子当下便说:「那该怎么给她调理调理呢?」 「奶奶要是信得过我我就给淮淮抓几服药吃一吃」周文彦轻声说 以往黎奶奶对于黎元淮的保护简直到了看个感冒都得挂专家号的程度可是今天却十分离奇的一口便答应了周文彦的话 「当然当然奶奶自然是信得过你的」老人家点了点头 黎元淮诧异的看着周文彦趁着大人们聊天的空档低声问:「你真的会?」 「怎么?」周文彦勾唇「怕我毒死你?」 黎元淮也是笑了笑摇摇头:「不怕这么多人在这呢你要毒死我肯定跑不了你」 他们两个说着相视一笑 这笑容被周宗英看到目光闪烁忽然问道:「淮淮觉得我们文彦还好吗?」 黎元淮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这个……」她犹豫着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周文彦的父母 黎元淮是见过周院长的可是周妈妈还是第一次见并且因为气质的关系她有些畏惧这个女人 她没说话黎奶奶便接道:「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应该很谈得来的我们孩子的短头髮还是文彦做主给剪了」 黎元淮看着奶奶还是没说话 周宗英听了似乎很是开心呵呵笑着 黎元淮有些无所适从 周文彦看了她一眼靠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和晏飞白在一起了吗?」 她挑眉看着他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喜欢问她这个问题呢? 晏飞白要不要跟她在一起是她说了算的? 她摇了摇头 周文彦瞭然点了点头之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这动作吓了她一跳 然而更让她觉得惊恐的还在后面 周文彦忽然对黎奶奶和黎元淮父母说:「奶奶叔叔阿姨其实我喜欢淮淮很久了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够允许我以另一半的身份再继续和她相处下去」 黎家长辈听了这话不知作何感想反正一时间都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第349章 试一试 「你说什么?」黎元淮诧异的反问,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她惊讶又……无措。 之前,在他家里,他对她表白时,她也并没有多害怕。毕竟,说到底,这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她若是不愿意,他也不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同意。 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就复杂多了。 他在这里说出这些话,很显然的,会让黎家人和周家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已经私定终身了。 她怎么能不怕? 大概是,她的反映过于真实,弄得几个长辈也都慌了神,看看她再看看周文彦,目光充满了不解。 「你说的这些,淮淮都不知道?」黎奶奶忍不住问。 周宗英垂下眸,无奈的嘆了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摆弄着手串,并不言语。 周文彦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不理母亲不贊同的目光,实实在在的回答着黎奶奶:「是,她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说。我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这话说完,众人更是一头雾水了。 黎伯煊皱眉,有些不解:「那你就敢这样说?你这孩子……」 这语气虽然是责备,不过那目光,却是充满了探究。 黎元淮知道,爸爸一向喜欢周文彦多过于喜欢晏飞白,所以,当下心都提了起来。 她也不知,这心到底是为自己提起,还是为了晏飞白。 还是,为了他们看都看不到的、模煳的未来。 周文彦很实在的点点头:「对。她的心是怎么样,我是看得到的,不过,我的心也不会变了,所以说与不说,其实与她无关,无非是因为我自己原因。」 言下之意,他仅仅是来表忠心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这样高段位的手段,绝对……不输晏飞白。 黎元淮看着他,那目光,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她「腾的」起身,之后,不顾旁人的目光,只对周文彦说:「我能和你聊聊吗?」 周文彦仰起头,与她四目相对,耸了耸肩。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表情却活像是在说: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她聊聊的。 为了能够找一个,让她躲不开他,不得不和他聊聊的场合。 他好脾气的起身,跟着她上了楼。 可是黎元淮却不及他万分之一的好性子,一进了卧室,便愤愤然转过身。 「周文彦,你……」 她做好了开骂的准备,孰料,刚一开口,就被他一句话给怼回来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扔下南港的一切,到这来?」他淡淡的问。 一句话,就将黎元淮的问题全部怼了回去。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有不得不来的原因,那他现在应该在南港的实验室里,做着自己最喜欢的实验研究的。 黎元淮顿了顿,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周文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的房间,也不着急等她的答案,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这房间里的每一处布置。 与他家里很不一样。 她出现在他的房子里时,也是合适的。 第340页 干净简洁的装饰,很衬她的气质。 周文彦很喜欢看着她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吃着零食水果,偶尔扬声与他说两句话。 那天下午,他甚至产生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想法。 他想,要不然干脆就放弃研究所好了,老老实实的当个医生,救死扶伤,放弃研究。 至少,那样他就能更多、更久的陪伴着她,看着她开心的笑,听她问自己,要不要吃些好吃的,要不要歇一会儿。 这只是他之前的感觉。 现在的他,更喜欢,站在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温馨小屋里,床脚放着她的剧本,和正在看的小说,床上摆满了毛绒玩具,各种各样,看着像个动物园。 站在这间屋子里的黎元淮,就算是生着气,看起来也要可爱了许多。 所以,周文彦又一次质疑自己了。 到底,他应该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呢? 黎元淮被他盯着,很不自然的动了动。 「你不是……为了跟叔叔研究才来的吗……」她喃喃道。 周文彦当然知道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过,还是很好脾气的回答:「不是。」 两个字,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堵住了。 黎元淮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他忽然生出了些原本从未有过的勇气,低声说:「我是为了你。」说着,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将她相对弱小的身体拥在怀里,低声说:「就给我一次机会,不好吗?反正,你现在也没有跟晏飞白在一起,那跟我试一试,又有多对不起你自己吗?」 这话,似乎没错。 黎元淮被他抱着,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反驳,却始终,不情愿。 没错了,就是不情愿。 这辈子,除了晏飞白,谁都不能让她情愿。 晏飞白就是她这一生的执念。 她这样想着,轻轻推开了他。 「不,我不想试。」 是夜,黎元淮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跟晏飞白说这件事。 的确,诚如周文彦所言,她和晏飞白,确实是没什么关系。 或者应该说,他们两个除了是相识多年的髮小之外,没有任何的特殊关系。 所以,正常来说,她就算是谈恋爱了,和晏飞白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这的会想知道吗? 她也不能确定。 整整一晚上,她都在想这件事情,以至于晏飞白说了好多话,她都没有仔细听,只是哼哼呀呀的应付着。 他发现了她的不专心,以为她是困了,便说要挂断电话。 黎元淮却在他说出再见的那一刻,忽然叫住了他。 「飞白,你等等。」她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可晏飞白已经应了,「嗯,好。」 他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听在黎元淮耳朵里,忽然觉得,这事情,没道理不说给他听。 「我有话跟你说。」她想了又想,终是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晏飞白也笑道。 巧了,今天,犹豫不决的,还真不止他一个。她愣了愣,条件反射地问他:「那你先说?」 晏飞白笑了笑,「算了吧,我这事儿可没让我心不在焉一宿,还是先说你的事儿吧。」 第350章 说不好 黎元淮抿了抿唇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好吧」她喃喃道手指缠绕着被子上的穗子有些紧张的说:「今天周宗英带着儿子儿媳来家里吃饭了」 说完那种紧张的情绪反而舒缓一些了 所谓的万事开头难就是这个道理了 很多事情只要开了头后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晏飞白一听到她说的这个配置就已经知道这事儿恐怕不好了周文彦之心晏飞白深知如此正式的拜访可谓是…… 他的精神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们去……做客?」他不动声色只如常问 黎元淮考虑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他过来跟我奶奶说想……」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晏飞白立刻追问:「想什么?」 「想和我以结婚为目的相处」她说着嘆了口气 晏飞白听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黎元淮不自觉地捂着心口屏住唿吸默默等待着他的回应 其实她想过很多种晏飞白应该做出的反应在她的想像中他或笑或怒或喜或嗔甚至于也可以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说不上来是哪一种更符合她的心意她只知道晏飞白所表现出的这种反应绝对不符合她的预期 他先是停顿了好一会儿好像是没回过神来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等着心跳越来越急促 良久才听见他低声问:「那你……喜欢他吗?」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喜欢的人是谁呢? 他难道不知道吗? 「你希望吗?」她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努力尝试着冷静可是终究只是冷了而已 静是静不下来的 晏飞白听了她的话语气不变甚至于还有些调笑的意味在 「不好说」 黎元淮听了这句话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上了天灵盖…… 她没在给他任何的解释机会勐地挂断了电话并且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接他的电话了 她不知道的事是从现在她挂下电话的瞬间直到今年的冬天寒假结束她都没能再看见晏飞白哪怕一眼也没能再听见他的声音哪怕一次 第341页 晏飞白第一次在她的人生中彻底消失了 整整一年 这事儿过后周文彦的父母就回了南港而周宗英反而反常的在凤城住了下来 爷孙两个就住在距离黎元淮学校只有五分钟路程的公寓里面周宗英时常叫黎元淮过去常常小曲儿她虽然并不想见周文彦可是也不好拒绝老人家的要求便经常过去陪老人家坐坐 周宗英当然是有意撮合他们两个这一点黎元淮知道 可是随着与晏飞白失联的时间越来越久黎元淮就越来越心寒以至于周宗英后来的操作明显到总是叫她孙媳妇儿她都能怡怡然接受当成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了 她以为她这样做就能放下对晏飞白的思念和怨念 可谁知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相反的周宗英每次这样叫她就会让他想起晏飞白和晏老想起小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说她是晏飞白的小媳妇儿 之后便会更加思念那个已经两个月不联繫她的晏飞白 黎伯烧生日那天陆渊和黎元淮一起帮她办了个很奢华的生日派对 虽然和黎元淮的成人礼没法比可是至少也是温馨浪漫的 毕竟黎元淮生日的时候她自己喝断片了不说大家还一起进了局子那场面可真是空前绝后 想要再重复一遍恐怕都难 至于惊喜表白这个环节黎元淮就更是想都没想过了 当她坐在黎伯烧身边听着陆渊对她深情告白时她很没出息的想起了晏飞白 陆渊多喝了两杯酒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可是酒壮怂人胆只有这样他才敢大声的对黎伯烧说出心里话 「乖乖生日快乐我知道这两年我们争吵很多是我不懂事我自尊心太强总是辜负了你的好意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从今以后我愿意跟你一起过所有最好、最坏的日子不管是不是平凡是不是富贵这一辈子我都只有你」陆渊说着眼眶渐渐发红俨然是动了真心了「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 不只是黎伯烧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就连她身边打酱油的黎元淮和苏谡都红了眼眶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无奈的嘆了口气 没男朋友的两个女孩子在羡慕个什么劲儿啊…… 黎伯烧去年因为哥哥去世的关系所以没能有过一个正经的成人礼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的这个生日对她来说有一种久违的可贵 她终于从那一场失落中走出来了等待她的是陆渊是陆渊的整个人生 她不能不开心 她搂着陆渊泣不成声 「陆渊我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像你这样爱我了我发誓要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她边哭边说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男女主角拿错剧本了 可是这并不影响她话里的真诚和爱意 陆渊将脸埋在她的肩窝瓮声瓮气地问:「也包括你吗?」 所有人都等着黎伯烧的回答 可是黎伯烧大概是哭得太厉害了压根儿就没听到这句话 黎元淮看着他们两个相拥着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回家时在路上黎伯烧回头看了黎元淮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 黎元淮纳闷的看着她见她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要让她配合自己什么事情 她当时就有些不安 果然下车之后他们两个故意落后了两步 可是夜路安静黎元淮还是将黎伯烧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搂着陆渊的手臂低声说:「对不起陆渊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黎元淮听了有些好奇可是想起黎伯烧在车上给自己拼命使眼色的样子终究还是让道德占了上风 第351章 夜谈 「其实,刚刚我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驳你的面子,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我没有过过、也是真的过不了任何平凡的日子。因为从我出生开始,一直到我哥死,从头到尾,都被他捧在手心里,即便是他死了,也有大把大把的遗产留给我,所以,就算是跟你在一起,我也不确定,我能跟你共患难。所以对不起,刚才,我骗了你。」黎伯烧一字一顿,温温柔柔却果断的说着令人无比惊愕的话。 这一番话,无异于已经和陆渊约定好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前脚陆渊才深情款款的表白了,她后脚就端来一盆凉水给他兜头浇下去,可真的是太伤人心了。 所以,黎元淮脚步一滞,差点一冲动就回过头去,加入他们的对话当中…… 然而,这个时候,黎伯烧刚刚的那点儿眼色起了作用。 她在回过头的前一秒,忽然想起那个眼神,立刻就知道了,这不是她应该掺和的事情。 可是…… 她真的有些担心啊…… 她这边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着,忽然听见陆渊带着醉意的一句:「我知道,我会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无论付出多少。」 这话听着,可真不陆渊。 黎元淮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是松了口气吧。 还好,陆渊没有生黎伯烧的气。 她听到这里,便没有继续听人家小两口的墙根了,只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她一个人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洗好澡换好衣服,再出门看了眼楼下,发现,门厅留着的灯还是亮着的。 黎伯烧还是没回来。 第342页 她怎么想都觉得担心,索性就跑到黎伯烧的房间里去等着,想要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和她聊聊这件事。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黎伯烧终于轻手轻脚的进门了。 黎元淮听见她开门的声音,转过头去看这门口。 黎伯烧一开灯,看见黎元淮就坐在自己的床上,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不开灯!想吓死我!」她压低声音抱怨着,之后,拍了拍胸口,好一会儿才控制着自己抬起脚步,进屋开始换衣服。 「你过来干嘛?」她边拿睡衣边问,问完,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问自答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那就趁着今天晚上,全说出来,从今以后,我可就不回答关于陆渊的问题了。」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她,之后,撇撇嘴,钻到她被窝里,闻着她被子里面的馨香,怕被长辈听见,低声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带陆渊回家过生日?」 她刚一问出口,黎伯烧的动作就停住了。 原本,黎奶奶的确是让他们两个在家里过生日的,一方面想要好好给黎伯烧做顿饭吃,另一方面也想顺便见见陆鸣。 毕竟,他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这会儿也应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了。 在老人家看来,这种事情,当然是提早规划的好。 虽然黎伯烧是个演员,可是黎家并不准备让她在这条路上一往无前的冲下去。 毕竟,黎家的孩子,并不需要那样做。 事业归事业,可生活也要接着过下去啊。所以,还是早早的成家,双方家长也就都安心了。 这样一来,黎奶奶也算是对得起黎伯焱。 可是这个意见,才刚刚说出来,就被黎伯烧给否决了。 她这会儿,转过头来看着黎元淮,良久,才轻声说:「我怕……弄得太正式了,我觉得难受,之后让他也不痛快。」 「难受?」黎元淮很不理解她的话:「你怎么会觉得难受?他又有什么可不痛快的?都能娶到你这个富婆了,他还敢不高兴?」 黎伯烧拿着睡衣,只是轻轻嘆了口气,「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再说吧,我去你房间洗澡。」 黎元淮一听她这么说,也立刻便起身跟过去了。 在黎伯烧洗澡的时间,她照例检查了一遍,被她故意「落」在家里的手机。 可是看了也是白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这两个月日日都是如此,可不得不说,她还是觉得很失望的。 从前,为了等待晏飞白的信息和电话,她几乎随时随地把手机带在身上,就怕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了他的联繫。 可是现在,已经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联络过她,也没有,回过凤城。 他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想知道他的状况,可又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给他,只能是在家里等着,等着他打电话来哄她。 又或者,等着他忘记了她在生气,仅仅是因为想念她,而打电话给她。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仿佛已经彻底将她忘记了。 她失望地抱着自己的手机,躺在枕头上,盯着晏飞白房间的方向,只觉得整颗心都沉入那扇玻璃窗户后面的黑暗中了。 眼泪融入枕头里,一瞬间就被吸收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就像是,她曾经无比信仰的,属于她和晏飞白的…… 那到底应不应该算作爱情呢? 她现在真的不能确定了。 黎伯烧洗好澡出来,以为她睡着了,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便转身想要回房间了。 黎元淮叫住她,声音闷闷的。 黎伯烧皱着眉,直觉她的声音有些不对。 她蹑手蹑脚上了床,趴在她身上,低头看着她的小脸儿。 「哟?怎么哭了?」她捏捏黎元淮的小鼻尖,惊讶地问,见她手里握着手机,又笑着打趣:「是你飞白哥哥惹你生气了?」 黎元淮现在听见「飞白哥哥」四个字,就觉得浑身冰凉心脏发疼,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原来真正思念一个人,竟然是这么疼痛的感觉。 「没有,他惹我干什么?他恐怕都不记得我了……」黎元淮喃喃道。 这话一听就是有点怨气在的。 黎伯烧闻言,钻进被窝里,充当起知心姐姐的身份。 「怎么不记得你啊?他不记得你记得谁?」黎伯烧笑着安慰她:「大概是他忙吧,你也知道,他那个什么都想争第一还不愿意承认的劲儿,估计无形之中会给自己不少的压力。」 第352章 分手 「所以啊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也是有的像我平常拍戏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联繫陆渊他不是照样日子过的好着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黎元淮听了忍不住回过头来皱眉问道:「你也有很久不联络陆渊的时候?」 黎伯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黎元淮又问:「那最长时间是多久?」 黎伯烧顿了顿才仔细回忆起来 「大概……不到一个月?」她用手指敲着额头「不过我也记不住了那次我们去沙漠里拍戏根本就没有信号啊就是想联繫他也联繫不上」 她说着苦涩的笑了笑 第343页 黎元淮没察觉到她笑容里面的不安全感只兀自想着自己的事儿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月了……」 黎伯烧听了也愣了愣 「你说什么?他两个月没联繫你?」 黎元淮点了点头 黎伯烧琢磨琢磨也察觉到事情的异样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就下定论只是在安慰着黎元淮 「其实两个月也还好吧难道说还想让他像高中那样天天围着你转?」 黎元淮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大对可是她也控制不了啊 她还没有强大到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黎伯烧怕她多想便说:「哎呀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有话就快说明天我还要早起去见组呢……」 黎元淮听了这话才想起正事儿来从晏飞白的事情里抽离出来说起了陆渊的事儿 「对了你刚才说陆渊会难受他为什么会难受?」她赶紧问:「我看你今天晚上说的那些话才让他难受吧?」 黎伯烧好久都没回答她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等着不过答案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句无奈至极的感嘆:「淮淮我觉得他可能就快要离开我了」 「他怎么会离开你啊?」黎元淮纳闷的说:「他刚刚才跟你表白过啊你失忆啦?」 黎伯烧笑了笑转过身来凝望着她 「我知道所以这只是一种直觉啊我没有说他一定会离开我也许在他心里我还是最重要的也许他会跟那个女人分手」 「女人?」黎元淮有些懵了 怎么又出来了一个女人? 自认看见过陆渊深情一面的她根本就没法想像他会背着黎伯烧做些什么 反观黎伯烧倒是坦然的多 「其实你没发现吗?他可从来不是会这么直白表达心意的男人这种反常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轻声说:「就连刚刚我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也是满口答应下来我想无非就是……他觉得内疚吧而我的无理要求又刚好让他觉得放松了一些」 黎元淮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按照她的思路想下去倒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可是她还是不能相信关于陆渊噼腿的那部分 只是直觉上不愿意相信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忍不住问 「因为……」黎伯烧本来是想回答她的问题可说到一半又放弃了只道:「算了反正他要的那种生活我也给不了我只能给他钱让他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其余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黎元淮没有说话 黎元淮清楚的看到黎伯烧眼中徜徉的难过所以压根儿捨不得再问她什么了 可她似乎已经产生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当下甚至主动握住了黎元淮的手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感觉是我好像要失去这辈子最爱我的人了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爱我也能感受到我是真的爱他可是……」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呢? 「不会的你们两个还没走到这一步啊」黎元淮忍不住说:「你看看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你们最后真的分手了也不会没有人爱你的姑姑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更爱你的人的真的」 「不会的」黎伯烧笃定地说 黎元淮被她堵了回来好久都再没有说话 她总觉得黎伯烧似乎还隐瞒了什么事情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分辨不出 过了一会儿黎伯烧忽然主动问:「对了你和周文彦怎么样了?」 黎元淮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急忙说道:「没怎么样啊我们俩没什么的」 黎伯烧笑了:「没什么你紧张什么?你们两个就这样晏飞白那个臭小子也没说什么?」 说起晏飞白黎元淮又沉默了 黎伯烧等不到她的回答只慢慢倾身靠近她而后搂着她的小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 「我们不需要男人我们只要有自己就够了」她轻声道 陆渊终于还是跟和黎伯烧分手了 黎伯烧拍完戏回学校的第一天原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想她绕了好多地方找到他时竟然看见他抱着另一个女孩子两个人都在哭 黎元淮接到黎伯烧的电话时才刚下飞机 她去了趟百里去看黎伯煊 顺便真的是顺便 再看看晏飞白 却不想她连见都没见到晏飞白的人 黎伯烧亲自开车过来接她两人见面时她的眼睛已经哭得像个桃子似的了 黎元淮想要探身过去抱抱她却被她一手给推了回来…… 「开车呢注意安全……」黎伯烧抽抽嗒嗒的说 黎元淮赧然 让一个刚被绿失恋的姑娘来提醒她安全问题她也是很失败了 不过她现在的感觉也大约近似于失恋吧 她老老实实靠在座椅上低声说:「这帮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黎伯烧听了噗嗤一笑 「怎么见到晏飞白了?」她问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黎元淮摇了摇头 「没有」她无奈地说:「他根本就不在学校里他室友也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我还问了我爸飞白最近有没有跟他联络过他也说不知道」 第353章 祸不单行 「哦?」黎伯烧皱眉,仔细的想了想,之后才说:「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如果有事,晏家早就闹翻天了呀。」 第344页 这一点,黎元淮也知道。 可是,她就是觉得难受。 为什么,晏飞白就不能跟她说一声呢?要离开这么久的时间,他不会不知道的吧?既然知道,为什么就不能及时的,提前通知她一下呢? 即使……他们的关系,仅仅止于友情。 可是,那样也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就算是有什么任务,跟她说一句就这么难吗? 她会担心的啊。 她想到这里,更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当下便狠狠的摇了摇头。 「算了吧,不说他了。你怎么办?」她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黎伯烧被她一提,又想起了陆渊,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这会儿嘆了口气,看了眼手錶,低声说:「这时间,也没什么可玩的,要不,咱们先回家?」 「回家?」黎元淮一看见她的眼睛,就觉得如果这时候回家,恐怕只会被黎奶奶追着问:怎么啦孩子?谁欺负你啦? 黎伯烧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解释道:「我说去我家。」 黎元淮这才回过神来,她是在说自己的公寓,当下便点点头说:「行,今天我也住在你那……」 那里,黎元淮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过来,好像还是几年前的跨年夜里。 那时候,张奇峰和鲁家山还有晏飞白都在。 甚至……黎伯焱也还在呢。 因为想起了这个,今天再过来时,还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过,虽然男主人黎伯焱已经不在了,可是倒还有个小男主人在。 她们回来时,周经桓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开门声,拎着菜刀就跑出来了…… 「喔——」黎伯烧刚换好鞋,正想进屋,见他提着把刀过来,着实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将黎元淮紧紧护在身后,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周经桓见了她先是一愣,之后颇为诧异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你家里人不是不让你过来吗?」 说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黎元淮身上。 「你怎么也来了?」他又问,眉头锁紧,似乎是颇为不解。 而这两个姑娘,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同嘆着气,之后,黎伯烧扯着黎元淮进门,无力的对他说:「去吧去吧,接着做你的饭去,咱们三个今天晚上,不醉无归。」 「你们俩还有得归,我啊,没什么可归的了。」周经桓倒是听话,没有反驳,边说边回到厨房去了。 可这话说完,黎元淮和黎伯烧两个都有点难受。 果然,想要和他比惨,她们两个还是有些没有资格的。 爱情丢了算什么,周经桓丢了的可是个家啊…… 黎伯烧想明白了这个,立刻就接受了,她和陆渊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这个事实。 黎元淮安稳的坐下来,才想起了正事儿,赶忙问道:「那个,你还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黎伯烧被他一问,又想起了那点事儿,那种窒息的疼痛感又爬上了心头。 她深唿吸了两次,刚要开口,电话就响了,她看见来电显示,顿了顿,才接起来。 与此同时…… 「我艹……」周经桓在厨房惊唿了一声,伴随着一声近似于爆炸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配合着周经桓的惊唿声,就莫名的给人一种,这事儿闹大了的感觉。 所以黎元淮和黎伯烧两个,赶紧冲进去看。 厨房里烟燻雾绕,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敢进去,只是见他站在一圈烟雾当中,用锅盖遮着脸,除了脸之外,在他方圆一米的地方,包括整个灶台在内,都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了。 黎伯烧家里的灶台是电子炉灶,一炸起来,立马就烧断了保险丝,结果,整间厨房都陷入了黑暗…… 一时间,家里所有的家用电器都熄火了。 万籁俱寂,用在这里似乎最为恰当。 黎伯烧看看周经桓,再看看厨房的一片狼藉,忍不住喃喃道:「我的天吶……你是想拆家吗?」 周经桓那头也是一脸委屈的,惊慌失措的用那只乌漆麻黑的手抹了把脸,很痛快的把整张脸都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黎元淮和黎伯烧看着他,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温若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说,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要急死我?」 这声音真的是挺着急的,黎元淮听见了,看了眼手机屏幕,然后问:「现在怎么办啊姑姑?」 黎伯烧也看向她,接起电话,嘆了口气,跟温若存大概说了一下家里的惨重灾情,最后补上一句:「那就……别在家了,出去浪吧……」 黎元淮知道,她所说的出去浪,是真的出去浪。 温若存听了这话,立马亲自开车过来接他们,确定他们真的没事,然后在车里,详细的问明了缘由,这才放下心来,摇头失笑,之后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叫人过来处理这件事情。 「得了,你们这两天也别回家了,在酒店住下吧?」他建议说。 「住酒店?」黎元淮看看黎伯烧,疑惑地问:「不回家吗?」 「我……」黎伯烧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败给了黎元淮自己也想到的那个原因,摇摇头说:「算了吧,大伯母看见我,要是问起陆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345页 温若存那头一直觉得黎伯烧的情绪不对,这会儿一听这话,立马看向了坐在副驾驶的黎伯烧,那目光,明显透着股子惊喜。 「陆渊怎么了?」他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窃喜。 黎元淮瞧他的神色,总觉得他似乎是能想像到,黎伯烧接下来要说什么。 并且,还感觉非常的开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了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没回过神来的周经桓。 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讷讷地回过头。 两人四目相对,黎元淮给他眼色打到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可是到头来,周经桓也没明白她眼中的深意,只是嘆了口气,喃喃一句:「吓死老子了。」 可不是吓死了吗。 黎元淮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感。 第354章 备胎 黎奶奶知道黎伯烧和陆渊分手的事情时,已经入冬了很久,黎伯烧当时正在玉京拍戏,听说黎奶奶想要找陆渊过来吃顿饭,在拍戏专场的间隙给黎元淮挂了个电话。 黎元淮当时正在收拾行李,听见她轻声说:「那个,要不你跟大伯母说了吧,反正都已经分手这么长时间了,她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已经木已成舟了。」 她说着,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黎元淮听出她声音有些疲惫,先应了一声,之后便低声问:「那个,你是不是休息不好啊最近?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疲惫呢?」 黎伯烧那头,一听她问起这个,立刻叫苦连天:「可不是吗!我第一次当女主角,戏份重得我想杀人……」 黎元淮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得了吧你,人家都巴不得有你这样的机会呢。」她轻声说:「之前我跟苏谡说,你去拍这部戏,羡慕的她一个劲的说你幸运。」 电话那头,好久都没有回应。 黎元淮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眼手机,确定没有掉线之后,才问:「姑姑?你睡着了?」 黎伯烧低声说了句没有,那声音比刚刚药清醒的多,也冷漠的多。 黎元淮明显察觉出,她是生气了,可是刚想问她,她却挂断了电话。 黎元淮纳闷儿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拉好行李箱的拉链,提着箱子下了楼。 之后,她马不停蹄,去完成黎伯烧交代的任务,给黎奶奶讲解,她和陆渊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情。 黎奶奶听见了,也真是吓得不轻。 「怎么?怎么就分手了?不是好好的吗?」她错愕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元淮一见她这状态,就知道,这事儿怕是得解释一番了。于是,赶紧给老人家倒了杯茶,徐徐道来:「我说奶奶,两个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啊,总比结了婚再离婚强吧?是不是?」 这话,可是温若存用来安慰黎伯烧的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会儿原话又说给了奶奶听,想来,黎奶奶应该也反驳不了吧? 可是,黎奶奶毕竟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孩子啊,她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 「什么不喜欢就分开?你们这些小孩子,就都是给家里惯的,谈个恋爱,一有点不高兴就分手。这要是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分手就分手,你们这帮孩子一个也别想出生!」老太太的话掷地有声,黎元淮一愣,听着奶奶的话,仿佛也觉得有点道理…… 是啊,感情的事儿,要是坚持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吧…… 这话乍一听,还真的让人感觉挺有道理的。 可是,片刻过后,她就回过神来了。 这分明就是偷换概念啊! 「奶奶,道理可不是这样讲的哦。」她说着,凑到黎奶奶身边去,搂着黎奶奶的手臂,轻声说:「爷爷对您是什么样,那是陆渊能比的吗?姑姑和陆渊分手,是因为想找一个,像爷爷对您一样,对自己非常非常好的男人呀……」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莫名想起了,温若存。 那天晚上,温若存带着他们三个玩儿了一宿,黎伯烧简直开心得要命了。 那副样子,就是黎元淮这样的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打从心里觉得高兴。 只是,难道温若存就会是那个,会对黎伯烧好的男人吗? 黎元淮真的不知道。 不到最后,他们谁都不会知道。 「那你这么说,是陆渊对你姑姑不好?」黎奶奶很快便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目光如炬。 黎元淮顿了顿。 黎奶奶狐疑的看着她。 在这种目光强压之下,她的心里天人交战着…… 毕竟,她已经答应过黎伯烧了,陆渊噼腿这件事,她绝对不说给第三个人听了。 所以,痛定思痛,她还是决定,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嗯……奶奶,我答应姑姑了,不说出来。」她说完,坚定的抿了抿嘴。 黎奶奶啜饮口茶水,低头思量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追问下去。 黎元淮紧张的挪了挪,准备如果扛不住严刑拷打,就赶紧跑,反正…… 周文彦马上就要来接他了。 他们两个约好了要去坪山县泡温泉。 奶奶最终,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罢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只要不是乖乖对不起陆渊,我也就不怕对不起你师父了。」老人家说着,嘆了口气,转向黎元淮,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低声说:「她分手了,那你呢?」 第346页 黎元淮一愣。 「我什么啊?我也没有男朋友啊!」她赶紧说。 晏飞白都快一年没跟她联繫了,就连他过生日,他都没有联络过她,两个人基本属于失联的状态,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所剩下的,无非是担心罢了。 黎奶奶所说的,却不是晏飞白。 「没有男朋友,你跟人小周出去泡什么温泉啊?」老人家皱眉说:「你当人家是朋友,人家可没当你是朋友。」 老人家一语中的,点明了她心中最想忽略的那一个环节…… 「我……」她一时语塞,有些不知所措。 黎奶奶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黎元淮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只得呆呆的看着她。 良久,才恼羞成怒:「奶奶!我……真的生气了!」 黎奶奶知道她在撒泼耍赖,直接说出了她心里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你不用跟我说,也不用生气,你就问问你自己的心就行了。晏飞白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可没少跟周文彦出去,怎么,就许你拿别人解闷儿,还不许周围的人当真?」 「我……没有!」她立刻起身,恼怒的看着奶奶。 这些日子以来,周文彦的一切举止都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也没有再说过什么表白的话,两个人就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朋友关系。 这一点,他们都是清楚的。 要不是黎奶奶今日的逼问,她还不明白,他们两个现在的行为,竟然已经近乎于谈恋爱了。 第355章 福无双至 黎元淮呆呆的看着奶奶,直觉上觉得黎奶奶是在强词夺理,可是,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立刻反驳她,甚至于,都没办法给她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晏飞白的失联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这几个月来,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不说,她甚至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奶奶给自己量身定做的误区里面。 她周围并不只有周文彦一个男性朋友,甚至于,像鲁家山这样,已经结婚生子的,仍然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络。 像今天,这场约会,就是鲁家山攒的局,为了哄一哄他快要产后抑郁了的媳妇儿,才决定,大家一起去坪山阁泡温泉,顺便滑雪。 可是这些,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在黎奶奶听起来,都像是在强词夺理。 所以她只能像现在这样,尴尬的站在客厅里,与黎奶奶默默对视着。 她的内心中明明翻江倒海,满满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可无奈周遭太过安静,这个濒临爆炸的边缘,就叫做尴尬。 她没办法突破这个边缘,将自己的心里话说明白,可是也没有办法就这么承认奶奶说的话。 她和周文彦做朋友,才不是为了解闷儿,不是。 引擎声嗡嗡作响,如同是梵音一般,点燃了黎元淮生的希望。 她迅速往外扫了一眼,果然看见周文彦下车来,当下便松了口气。 却不知这样的状态,看在黎奶奶眼中,更让她老人家浮想联翩。 片刻后,黎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周文彦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进去和黎奶奶打了个招唿,便提着她的行李上车了。 黎元淮默默的跟着他离开,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她转过身,见他开着一辆七人座商务,起初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四个人,还有四人份的行李,所以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周文彦关上后备箱的同时说了一句:「咱们两个先出发,上车吧。」 黎元淮愣了愣。 不是为了温慕卿才准备的旅行的吗? 难道说,温慕卿不去了? 她顿时想起了黎奶奶刚刚的话,和她说话时的暧昧表情,之后,满心的担忧和后悔。 她皱起眉,不禁后悔着,早知道,就不答应这次旅行了。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她满怀担心的上了车,一上车,看见后座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滑雪用品,一愣。 敢情,就算鲁家山来了,这车里恐怕也坐不下那许多人。 她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过来,默默系好安全带,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周文彦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可是却一直没说话,只是在收费站闸口停车时,扫了她一眼。 黎元淮看着面前笔直的高速公路,忽然觉得,这要是过去了,恐怕就真的坐实了约会的名声了。 忽然着急的问他:「那个……家山呢?不是说一起来吗?」 他轻笑着,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一般,一边降下车窗,一边说:「他和温慕卿有点事,晚点再过来。」 黎元淮这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鲁家山不会来了,正想打退堂鼓,可是听见他这么说,整个人都放松了。 周文彦见她情绪好多了,自己心情反而不好了。 怎么?跟他一起出个门儿,就这么吓人吗? 想当年,去南港一个月,跟晏飞白同一屋檐下耳鬓厮磨,就不觉得难受? 这么想着,他自己反而难受了。 可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是吃醋,也绝对不能说出来,当下也只是如常问道:「对了,我爷爷还让我问你,下周你师父有没有表演,他有几个老同事,要从南港过来,他想带他们去京剧院,看看陆鸣的演出。」 第347页 黎元淮这阵子都在天南海北的巡演,很久都没有回过京剧院了,听他这么问起,便拿出了手机想要看一看。 可谁知,就在这时,原本离的老远的一辆保时捷超跑,忽然嗡鸣着引擎,加速沖了过来。 周文彦那头,一个不注意,好悬被他追了尾。 那保时捷似乎是故意的,见他车头勐烈的左右一晃,还得瑟的打着双闪,耀武扬威的跑了。 这一番意外过后,黎元淮的手机给晃掉了不说,自己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没事吧?」周文彦赶紧在应急车道停了车,刚一拉上手剎,便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黎元淮撞倒是没撞到,就是吓着了。当下便摇摇头,弱弱的回答:「没事,你呢?」 周文彦倒也没藏着,狠狠的骂了句娘。 「吓死我了……这孙子,臭显摆什么啊?怎么不把敞篷打开,冻死丫的……」 黎元淮还从没听他骂过人,这会儿听见了,忍不住笑了笑。她这样一笑,刚刚的惊悚气氛,也就沖淡了,两人也不觉得有多吓人了。 再次上路不久,两人就看见刚刚那辆跑车,一头扎在了告诉旁边的护栏上,正在冒着青烟。 车头都撞瘪了。 那胖乎乎的车主,正用毛巾去遮车牌,看见他们的车经过,先是愣了愣,之后响亮的骂了句娘。 黎元淮摇摇头,难掩心中的畅快之意。 「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吧?」她感嘆着:「也太爽了。」 周文彦也正是这样的感觉。 之后,两人开上了坪山,一路顺风,畅通无阻,再没有出现过什么岔子。 黎元淮下车时,还一边整理包包一边说:「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她光顾着说话了,一点没留神脚下,下来的同时,踢下了什么东西。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好像是什么金属制品。 她还没来得及看看,便一脚踩了上去…… 她皱眉,低头看了眼,傻了。 「我的天!」她立刻惊唿出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闻声而来的周文彦,自己则弯下腰去,去捡那个已经快被自己踩碎了的手机。 这里面可藏着她和晏飞白的好多回忆呢…… 她哭丧着脸,心疼的捶胸顿足。 可真的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第356章 坪山的风景 这里面可藏着她和晏飞白的好多回忆呢…… 她哭丧着脸,心疼的捶胸顿足。 可真的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她连连哀嘆,在周文彦的安慰声中,惋惜的将手机塞回包里,然后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捧在怀里,皱着眉头等着他去取行李。 周文彦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他们订的是一间独栋别墅,离停车场不远,位置很偏,若是平常,黎元淮肯定要纳闷,这个什么都讲求最好的鲁家山,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就这么挑了一间背阳还偏僻的屋子来住。 平常时候他尚且如此挑剔,更遑论温慕卿刚刚生产不久,鲁家山是因为担心她继续在家呆着照顾孩子会硬生生给呆抑郁了,才提议出来玩玩。 按照他的个性,更应该是什么都捡着温慕卿喜欢的来了。 这样反常的事情,黎元淮却始终没有产生一点点怀疑。 黎元淮本来也是无可不不可的,便跟着一起来了,不想,出门前奶奶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弄得她觉得尴尬得要命,本来就不舒服。 而现在,在这种尴尬的感觉上面,又重新蒙上了一层遗憾。 刚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就拼了命的按着自己的手机。 起初,碎掉的屏幕还能亮一亮,可时间久了,就再也没有反应了。 她没好气的按了几下,最后,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好嘛,这回,手机是彻底四分五裂了。 她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满地的狼藉,再也不尝试控制自己,只趴在床边,放任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 鲁家山来时,周文彦过来叫她,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也没见她出来开门,便生了疑虑,想了想,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她正坐在地上,趴在床沿,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摇头失笑,走进了些。 这才看见,她的被子上,全都是泪水的痕迹。 而后,目光下移,发现了满地的手机残骸,刚刚被摔碎,之后又努力的拼成原来的样子。 他一见这情形,便明白了个大概,这会儿嘆息着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 黎元淮是在他将自己放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才醒过来的。忽然睁开了哭得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文彦。 她的目光盛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伤心,周文彦看了,都不禁心疼起来。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之后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了床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十足的保护姿态。 「怎么了?难受了?」他的声音温温柔柔。 黎元淮听了,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好想飞白。」 这话一出口,她便发现了,周文彦的眼睛闪烁着,与刚刚不大一样了。 第348页 她抿了抿唇。 看来奶奶说的,果然没错了。 他的确是把她当成是喜欢的女孩子来看待,而不是像她一样,仅仅当他是个朋友。 她忽然明白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任何一方可以独自定义的。 在黎元淮看来,他们是朋友,可是在周文彦看来,他们却是恋人未满。 正如她看待晏飞白一样。 所以,她怎么能够,把自己的痛苦,再附加给他,重新经歷一次呢? 她不能这样做。 「文彦,我有话对你说。」她撑着身体,坐起身来。 周文彦眼中的抗拒,更深了。 可是,黎元淮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和他说清楚的,当下,见他没有走,便接着说了下去:「我想说,我这辈子大概……只能喜欢晏飞白一个人了,我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何况……我还不想改,所以,你就别……」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不过她相信,周文彦已经听懂了。 这些话,她早就应该说出口了,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承认周文彦对她的好感,也不愿意承认,她对晏飞白的……爱。 反而是今天,因为摔碎了一个手机,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对晏飞白的感情。 因为晏飞白,她爱上了屋后的樱桃树。 因为晏飞白,她在乎手机里的每一通来电或者简讯。 因为晏飞白,她才觉得,孤独是深刻而难以承受的。 如果这些事情的前提都不是晏飞白,那么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都不是必然发生的。 这些事情中,只有晏飞白是无法替代的,而其他的种种,都可以被替代。 只有对晏飞白,她才会这样毫无保留的伤心和快乐,这也是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真实。 不是周文彦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太爱晏飞白了。 周文彦淡淡的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一样。 良久,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等着,心想着,哪怕能等到他一句话也好啊。哪怕是一句骂街,一句牢骚,甚至是恼羞成怒的一句: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天仙吗?我就非你不可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周文彦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觉得紧张,也觉得害怕。 要不是鲁家山忽然闯了进来,估计,他们两个还要这样盯着彼此,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鲁家山一进门,就发现,这两个人的感觉不对。 目光在床上和地上来回扫视,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当下靠在门边,大大咧咧的说:「怎么着?不吃饭吗我都要饿死了……」 周文彦还是盯着黎元淮,可是却是轻声回应他了:「等着,我马上下楼做饭。」 说完,他就出门了。 鲁家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这才凑了过来,坐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看着黎元淮,低声问:「怎么?哭鼻子了?」 黎元淮点点头,藉口道:「手机摔碎了……」 鲁家山可不吃她这一套,满不在乎的说:「再买一个不就完了?」 黎元淮白了他一眼:「去你的,你以为我想你那么有钱呢?」 鲁家山轻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大大方方承诺道:「成,我给你买,行了吗?」 他说着,看了眼阳台的方向,然后,拉着黎元淮起身:「来来来,给你看看坪山的风景……」 第357章 最近忙搬家每日1000+五月恢復 「哎,你都已经过来了,总不能哭一场就算了吧?」他强行拉她起床,不由分说的往阳台上扯,边扯还边说风凉话:「来来来,过来看看。我跟你说吧,你别看咱们这儿位置不咋样,但是干净也安静啊,是吧?明天你想跟我去滑雪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呆着,和卿卿作伴儿,她最近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我怕她这么呆着要出毛病……」 果然…… 黎元淮翻着白眼。 这男人三句没说完,又扯到温慕卿身上去了,可真是气死人了…… 「你说你……」黎元淮气得跳脚,一下子从床上翻下来,跳在地上,恶狠狠的说:「你是为了带我出来玩吗?你就是为了让我陪着你媳妇儿,你好自己出去玩的!」 她没好气,却被他提着腰往阳台上推…… 可怜她就只穿着毛衣,就这么被他塞在了寒风凛凛的阳台上,被按头看着脚底下的大理石浴缸,她只抱着肩膀,冻得直打哆嗦。 「看见了看见了。」她随意点了点头,就要进去。 鲁家山急了,扳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去,面对着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 「你快看看,那雪,多好看……」他指着对面的山。 黎元淮莫名其妙的跟着看雪…… 「鲁家山,我看你怕不是疯了吧?」她喃喃道,真心觉得身后这个男人,是脑子「挖塌」了。 而后,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鲁家山抹了把汗,自觉完成了任务,便拉着她进门了。 「行了,走吧走吧,我媳妇儿还在楼下等着呢……」他说着,率先离开了房间。 黎元淮皱眉,实在是摸不清楚这个刚刚当爹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路子……不过,趁着关门的时候,她倒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第349页 对面的别墅二楼,正对着她房间的那扇窗的窗帘,动了动。 她看过去,隐隐约约觉得那屋子里站了个人,可是也不能看清楚。便皱眉耸了耸肩,关上门离开了。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那窗帘被人缓缓拉上了。 悄无声息,甚至让人察觉不出来。 楼下的客厅里只有温慕卿一个,另外两个男人都在厨房里忙活着。 要是黎奶奶看见了,肯定又要感嘆一句,这世道斗转星移变幻万千,姑娘们是真的顶下了半边天,翻身把歌唱了…… 她对黎元淮招了招手,指了指盘子里切好了的芒果说:「来,有你喜欢的芒果。」 黎元淮抿着唇说谢谢。 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虽然温慕卿目光始终落在电视上,可是黎元淮感觉得到,她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往自己身上飘。 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当下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她。 温慕卿索性也不装了,老老实实转过来,一连八卦地问她:「你刚才哭了?」 黎元淮摸了摸脸颊,点了点头。 「是。」 她猜测,她的脸色现在一定很不好看,否则温慕卿的眼睛不至于这样放光,并且跃跃欲试。 不过,温慕卿在乎的,却并不是这点儿八卦。 「那个……」她犹豫着说:「你是不是很久都没见晏飞白了?」 黎元淮顿了顿。 第358章 一点更新,先别看 「是啊……」黎元淮回应着态度有些狐疑 她怎么会忽然之间又提起晏飞白呢? 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总不应该还对晏飞白恋恋不捨吧? 温慕卿似乎是有些犹豫着这时候刚好看见鲁家山端着一盘子草莓过来便赶紧说:「算了吧……一会儿再说」 说着赶紧转过身假装在看电视 黎元淮看着这两个人的状态越发觉得奇怪弄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温慕卿仿佛是有话要说可是一直到了睡觉前都没能找到和黎元淮独处的时间 所以两人也只是分别回到房间里各自洗漱休息了 黎元淮回房之后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看了好久才嘆了口气把碎片一个个捡起来塞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之后她看向阳台上的温泉浴缸 在直接睡觉和泡个汤再睡之间踌躇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睡觉 她转过身拿了洗漱包想要回洗手间去洗漱蹲下再起身时扫见了对面别墅二楼那间独自亮着灯的房间 那间房里虽然亮着灯可是却不见有人影黎元淮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走进了浴室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关了灯她才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以往临睡前她都会检查一下手机看看晏飞白会不会联络自己 可是今天却没有 因为她的手机已经碎掉了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面是皑皑白雪和一栋漆黑的别墅 那唯一亮着的一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她皱了皱眉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有心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好像的确是这样不管她睡得多晚只有等到她关灯之后那边的灯才会熄灭 每每如此实在是不能不让她怀疑 临走前的早晨黎元淮好似无意一般说出了心中的怀疑果然发现温慕卿夫妻两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再联想第一天来时温慕卿欲语还休的样子黎元淮顿时明白了对面别墅里面住的到底是谁…… 她立刻夺门而出不顾身后众人的阻拦一路跑向对面的别墅期间还因为过于着急而差点被一辆越野车撞到 那车子一个急剎车停在她面前却还是擦到她的肋骨黎元淮闷哼一声根本来不及道歉和检查伤势只扶着车头站稳了便匆匆跑了过去 刚巧保洁人员在打扫卫生见到她疯了似的跑上二楼急急忙忙追上去 「哎你找谁啊?」那人不满的喊着 黎元淮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没有找到晏飞白的影子可是却找到了满满的生活痕迹 甚至于床边的早餐还没收呢 她看着这一切觉得心疼的要死急忙拉住保洁阿姨问:「这屋子里的人呢?」 她说话时声音都是抖的 保洁阿姨上下打量着她好半晌才回答:「刚坐车走了……」 黎元淮一愣想起刚刚差点撞到自己的那辆车 第359章 骨裂 旋即,又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可是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又哪里还有那辆车的影子? 她顺着山坡上面,宽阔的轮胎痕迹,往下跑了好远,却始终都没能追上晏飞白的车子,反倒是被周文彦和鲁家山给追上了。 那辆人气喘吁吁,明显是找了她许久了。 黎元淮却顾不上周文彦替她检查着肋骨伤处的手,只抓着鲁家山,着急的问:「飞白是不是受伤了?」 这话一出,鲁家山遍皱起眉,那表情活像是在说:你看什么看?问什么问?组织上交代了,我是不能说的…… 所以,他虽然没有回答,可是她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 黎元淮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硬生生憋岔了气,闷哼一声。 周文彦这下皱眉,只道:「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那一下撞的可不轻。」 第350页 黎元淮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判断力,听到这里,立刻反应过来,最重要的环节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撞了?」她条件反射地问:「那辆车里就是晏飞白是不是?他和你们联络了?」 这回,周文彦和鲁家山都沉默了。 傻姑娘忽然变聪明了,任谁也无法招架啊。 黎元淮当即沉了口气,只觉得肋骨处的疼仿佛一下子变钻进了心里。 她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在寒风中想起又吹散。 「他……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和沉默。 鲁家山甚至已经开始躲避她的目光。 周文彦倒还算正常些,只虎着脸对她说:「你先别管人家好不好了,你自己也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他吼的这些,黎元淮却都听不到了。 她满脑子都是晏飞白肚子在屋子里,吃饭、睡觉,饱受着伤痛的折磨,却连给她打一通电话都办不到…… 她垂着眸,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顷刻间便融入了其中。 鲁家山和周文彦对视一眼,后者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直接把人塞上了车,送去了医院。 黎奶奶赶到医大二院的时候,黎元淮已经拿到了片子,医生正在对她解释着,是哪两根肋骨裂开了。 黎奶奶在门口听见了,只觉得两眼一黑,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 骨裂是小,她且养一段时间,总能养好。 可是,黎元淮到底是个京剧演员啊。 这样的技艺都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功夫,她若是十天半个月不练功,上了台,都没法骗过观众的眼睛。 更何况,还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老太太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黎元淮听了医生的话,第一件事,想起的也正是这个。 如果不能唱,奶奶估计会很恼火的。 想起这些,她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可是转瞬间,另一个想法又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也许,这样一来,家里人就不会强迫她一定要和周文彦来往了。 就不会有人明明请周家人过来吃了饭,却硬生生的把她说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也许,从此以后,周文彦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瞬间轻松了起来。 第360章 为什么而活 唱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黎元淮在整个长大的过程中,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只是,之前的每一次疑问,都没有任何确认的回应,她只是坚持着,坚持着。 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都不及,这一瞬间的质疑来得更深刻。 「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黎奶奶在知道黎元淮是为什么撞了车之后,立刻怒火中烧道:「你就这么为了晏飞白折腾,折腾,你有想过我吗?」 黎元淮被奶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扶着奶奶,生怕她犯了老毛病。 谁曾想,黎奶奶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黎元淮踉跄着,还好鲁家山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才没有撞到墙上。 她捂着肋骨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黎奶奶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身体难道是你自己的吗?你是为了唱戏活着的!你得在舞台上你才算是好好的活着!你知道吗?」 黎元淮讷讷的看着黎奶奶,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奶奶变得好陌生。 「奶奶,奶奶……」鲁家山扶稳了黎元淮,便赶紧上前,给黎奶奶拍背顺气,让老人家别太生气了,「您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的,都怪我,今天早上非要跟她闹,她才不小心撞了车的,您要骂就骂我,都是我不对……」 黎奶奶瞪着黎元淮,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什么花样儿似的。 「你不用帮她说话,这几个月,她什么样子我看得明明白白的。」黎奶奶可不吃这一套,她心里认定了的事情,就是把头牛都拉不回来,更遑论一个鲁家山了。 因为晏飞白的事情,黎元淮本来就觉得心烦,这会儿听见黎奶奶这么说,更是觉得委屈得很。 什么叫她就是为了唱戏而生的? 她不是! 她是个人,京剧只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想唱就唱,不想唱,谁也不能够强迫她。 包括黎奶奶在内。 她皱着眉头,正想要反驳两句,忽然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低下头,看见周文彦苍白的手指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奶奶,淮淮的伤不重。」他低声说:「不需要住院,但是需要静养,您看看,是让她请两天假,还是怎么办?」 鲁家山一听这个话茬,赶紧接着说道:「对对对,赶紧的,给淮淮请假吧,奶奶。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得赶紧给淮淮养好啊,不然,那更是不能登台了是不是?」 他们两个这么说,就是为了护着黎元淮,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鲁家山的话的确有道理。 黎元淮已经受伤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这样才不会耽误年后的演出安排。 黎奶奶很不耐烦的嘆了口气,这命令道:「走,跟我回家。」 黎元淮顿了顿,直觉不想要跟奶奶回去,可是又别无选择,只好默默的低着头,跟了上去。 第351页 这次回到上清街,一呆就是三个多月。 她在家,度过了整个冬天。每天吃好喝好,被伺候的白白胖胖,可是她的话,却越来越少。 第361章 晏飞白回来了 开春没多久连屋后的樱桃树还没翻绿呢晏飞白就回来了 他出现的特别突然突然到黎元淮在看见他时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朝朝暮暮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一个人又忽然消失了许久不曾相见骤然间出现恍惚间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迷茫的陌生感 仿佛面前这个已经完全被晒成了小麦色的男人她是第一次见的 尽管那双看似淡漠的眼睛里有着一如既往的情深 反正她早起去后院喊嗓的时候冷不防看见樱桃树下有个人影着实吓了一跳 晏飞白回过头先是扫了眼厨房的方向见厨房没有人影便笑了放心大胆的张开双臂 这意思溢于言表 可黎元淮却站在原地始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好久都没有动作 晏飞白倒也不着急就那么等着目光也淡淡的仿佛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可黎元淮却不能这样认为 在她心目中晏飞白已经不辞而别一年之久无论处在什么样的角度她都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去生气的 并且她真的生气了 所以她并不理他甚至于连雷打不动的喊嗓都果断的放弃了只是坚定的坚定的转过身回家了 黎奶奶受邀去参加一年一度老干部集体旅行了周嫂呢自然是要陪着一起去的所以两个人这一去又是一个礼拜在这一个礼拜里黎元淮也就罕见的过起了独立生活 每天白天去上学晚上回家来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可是谁曾想面对着空荡荡的宅子她却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回到家里她关上门就靠在门上停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不喊嗓到底应该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告诉自己晏飞白是真的回来了 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伤痕累累 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对她张开了怀抱 而她却无视了这个怀抱 老实说她不能否认在看见晏飞白的那一剎那她觉得自己全部的激情都被点燃了 可她也不能否认与此同时被点燃的还有她渐渐升腾起来的愤怒 他只是好端端的站在那好像什么都没经歷过似的甚至于连态度都不曾改变 那样子在她看来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没有她的一年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是她呢? 她怎么样了呢? 她这一年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变得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很少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觉得开心的 因为她的生活已经缺失了一块 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一块 她低着头正想着什么忽然见到一双运动鞋出现在自己的脚前与她脚尖对着脚尖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上了晏飞白冷淡的眉眼 「你怎么进来的?」她诧异的问 晏飞白没有回答 他只是再一次张开了双臂 黎元淮还是没有动不过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晏飞白也知道她没有这么容易就消气的所以对此也只是轻嘆一声之后微微弯下腰环住她的纤腰 第362章 留宿 那样子在她看来,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没有她的一年,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是她呢? 她怎么样了呢? 她这一年,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变得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很少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觉得开心的。 因为她的生活已经缺失了一块。 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一块。 她低着头,正想着什么,忽然见到一双运动鞋,出现在自己的脚前,与她脚尖对着脚尖。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上了晏飞白冷淡的眉眼。 「你怎么进来的?」她诧异的问。 晏飞白没有回答。 他只是再一次张开了双臂。 黎元淮还是没有动,不过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晏飞白也知道,她没有这么容易就消气的,所以,对此也只是轻嘆一声,之后,微微弯下腰,环住她的纤腰。 起初,那力道是若有似无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拥抱的力度,也越来越深刻了。 黎元淮被他搂着,微微扭过头来看着他,下巴在他肩膀处蹭了蹭,惹得他轻笑出声。 黎元淮却没有笑。 一年不见,晏飞白大概……长高了至少两厘米。 然而,壮了一圈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更高了。 所以啊,黎元淮就是想挣扎,也挣扎不开的。更何况,她也没想要真的推开他。 晏飞白和黎元淮一样,一年过去了,也学会了沉默。他就这么埋首在她颈侧,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好像抱着个布娃娃。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直到黎元淮觉得腰酸背痛。 她轻轻捶了捶晏飞白的嵴背,之后,无奈的问:「你是准备压死我吗?我腰都要断了。」 晏飞白笑了,只说:「还不到时候。」 这话听起来根本对不上黎元淮提出的问题,所以,她也完全都没有听懂。 等到她彻底能够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时,她也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一天早上,他们两个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了。 第352页 晏飞白终于放开了她,不过却没放开她的手,扯着她往厨房去,边走边问:「奶奶呢?」 「去旅行啊。」她低着头,看着晏飞白的手,脸有些红。 晏飞白应了一声,打开了冰箱。 之后,皱起眉头。 「你这些日子都吃了什么?」他不解地问:「你这冰箱,也太干净点了。」 黎元淮耸耸肩,理所当然:「我又不会做饭,当然是随便吃一口了。」 晏飞白嘆了口气,转过身来,把人咚在冰箱门上,无奈的问:「我本来不想出门的,想着给你做点什么吃就算了,现在怎么办?必须得出去了。」 黎元淮对这话很是不理解。 「出去怎么了呀?」 晏飞白顿了顿,之后才说:「爷爷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她听了,不由得一愣。 「为什么啊?」她脱口而出。 晏飞白嘴巴张开又合上,反覆好几次,最后才说:「这个……有点复杂。」 黎元淮原本想说,那就说给她听啊。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只问他:「那……你今天不回家?」 晏飞白笑着点点头。 「对。原本也没想留宿的,可是奶奶他们都不在啊。」 第363章 早餐 「你不能出去!」黎元淮立刻拉住了晏飞白的领子,低声说。 晏飞白被她扯到近前,直面她的威逼利诱,没有不妥协的道理。 本来就是为了见她才回来这一次的,何况现在她就近在咫尺,他又要到哪里去呢? 哪里都不去,就看着她。 这是晏飞白的毕生所愿。 「那你吃什么?」他沉了口气,压下心中情绪,又问她。 黎元淮闻言,果断地松开了他的手,傲娇的转过身,便要换鞋出门。 边走边说:「我自己会去买的。」 说完,她就出门了,不光是财物一干全部都没带,就连钥匙都落在家里了。 不过好在这里是上清街,她混了二十年的好地方,哪怕只得是出去刷了一圈儿脸,也能换回来无数的好吃的。 当然,她也并不是真的白吃。 毕竟,这一桩桩一件件,可全都记在了奶奶的帐上了。 回家的路上,她才想起自己连钥匙也没带,心想着好在晏飞白在家,不然,她可怎么进门呢? 是啊…… 因为这个,她又很自然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刚刚家里门户紧闭的,晏飞白又怎么进门的呢? 而且,那人现在走起路来,是越发的没了声息,好像忽然一抬起头来,就能看见他了。 不知为何,想起刚刚那一幕,她心中不禁漾起阵阵甜蜜来。 晏飞白知道她没带钥匙,特地给她留了门,她进了门,去寻他的影子,却始终遍寻不见。 无论是厨房还是客厅里,都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将东西放在餐桌上,对着楼上喊了一声:「飞白?」 他该不会是走了吧? 她有些着急了。 正想上楼,晏飞白便回应她了。他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不紧不慢的,透着股子心不在焉的劲儿。 「嗯。」 黎元淮站在楼梯口,叉着腰问:「不下来吃饭吗?」 「来了。」他说。 话音刚落,人已经拐过弯儿来,下楼了。 黎元淮再一次被他几乎无声的脚步给欺骗了,见到人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她一抖,被晏飞白髮现了,坏笑着看她。 黎元淮有些羞赧,很没好气地问:「你这……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啊?」 她刚问出口,便发觉了,这问题似乎不应该问。 因为晏飞白的神情似乎僵了僵。 不过那程度微乎其微,她也看不真切。 现在的晏飞白,总是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看不懂,也摸不透。 若不是他看她的目光还一如往昔,她恐怕就要真的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假的晏飞白了。 晏飞白在她复杂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打开一包包两人份的早餐,动作间,轻笑着问:「他们没问你和谁一起吃?」 黎元淮愣了愣。 「没有啊。」 为什么要这么问? 晏飞白扫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是有些无奈。 「要不然,就买三人份,按照平常的人数买,要不然,就买一人份。你这买两人份,不是总让人家觉得好奇,到底是奶奶不饿,还是周姨不饿?」 对于这些,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可是,黎元淮听了,却忽然明白了,他平常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第364章 价值 不能让别人起疑心的,需要经常飞檐走壁细心判断的,时时刻刻都不能懈怠的。 她呆呆的看着晏飞白,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他:「对了,你……哪里受伤了?」 说着,不顾他手里还有豆浆,只扯着他的手,转着圈儿的看着他。 晏飞白不得不赶紧提醒她,「哎,松手,撒了撒了……」 黎元淮却根本顾不上这个了,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她在别墅里,也看见了点滴瓶子和绷带,以及,满室的药味儿。 这几个月,她总是不断的想起那几天的事情,想起那个,总是在她之后才关掉的灯。 第353页 每想一次,那画面就清晰一分,而对他的担心,也与日俱增。 晏飞白见她过于执拗,只得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擦干净了手,然后果断的撩起了上衣。 黎元淮低下头,来不及有任何的羞涩。 那条长长的刀疤,翻着鲜嫩的粉红,刚生出的皮肉看起来与他苍白的皮肤格格不入。 黎元淮看看他的脸,再低下头,看看他的身体,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反覆摩挲着他的疤痕,从肋骨到下腹,一直延伸到裤子里面去。 她很难想像,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才会让他留下了这么长的一道疤痕。 晏飞白垂眸看着她,想起了过去一年中,日日夜夜的思念,最终,轻轻嘆息。 随后,俯身下去,再一次抱住了她。 真真切切的拥抱,让两个人都觉得无比安心。 「我下一次回来,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了,你不要担心,安心的等着我。」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黎元淮实在是不能安心的欺骗他,告诉她自己不会担心他。 她见了他身上的疤痕,就已经开始脑补了,幻想着在这之后的每一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都会陷入某种可怕的危险当中。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救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回来。 她简直想要把他留在家里,干脆锁起来算了。 可是她并不能。 晏飞白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应,也不着急,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一下一下,十足的安慰。 黎元淮在他的抚触之下,终于溃不成军,伏在他肩膀上,无声的哭泣着。 他真的需要做这些事情吗? 应该是需要的吧? 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某种价值,应该是每个军人都需要做的事情。 可是,当这个人具象到了晏飞白本人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真的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他会受伤,他也会死。 而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晏飞白料到了会有这么一瞬间,她会接受不了他的工作,会产生巨大的恐惧感。 而他没料到的是,自己的无力感,竟然会这么强烈。 强烈到她只是在哭,他就已经想要为了她,放弃一切了。 这是一种冲动,一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 可是他不能。 他有一个,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淮淮,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我也不能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甚至不敢说让你等着我。」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苦涩起来,「可是,我还是说了,如果你等着我,我大概真的会有想要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对他来说,是必要的。 第365章 等待 等待,是多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几乎是每分每秒,她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出生,等待着长大,等待着死亡。 然而,在这些漫长的等待当中,穿插着她最不想要等待的事情。 等待着晏飞白的归来。 距离晏飞白上一次回来,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在这半年当中,黎元淮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应付各种演出,学会了在舞台上做一个人,在舞台下面,做另外一个人。 好在,晏飞白并不是杳无音讯的。 因为黎元淮的雷霆震怒,晏飞白真的学乖了,除非是参加重要任务,否则绝对不会不跟她联络的。 一整个夏天,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刚入秋的时候,周文彦回了一趟南港,带回来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唐初和裘不仁订婚了。 黎元淮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练把子功,腿僵在半空中,好半晌都没落下来。 周文彦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看着阳光将她的身体剪影,目光极为柔和。 黎元淮也呆呆的看着他,不过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记得自己曾经很多次说过,觉得唐初和裘不仁有一种奇怪的相似感,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会有什么联繫。 无论是容貌上的联繫,还是,气质上的联繫。 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要结婚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文彦现在的目光,亦有些不可思议。 说实话,如果是纯粹只靠想像,他很难想像到会有一个人,能将自己的腿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高度,呃……并且保持那个姿势,长达几分钟。 黎元淮看见他的目光,皱了皱眉,随后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于是赶紧收了腿,盘腿坐在了地上。 「那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她又问。 周文彦想了想:「大概冬天?」 「大概?」黎元淮不大理解他的意思。 「事实上,唐家就不太同意她嫁给这么小的孩子,你知道,我哥才刚刚大学毕业来着。更何况,还是个』罪臣之子』。」周文彦说着,用「你懂得」目光望着她。 黎元淮再一次沉默了。 是啊。 她竟然忘了这茬。 如果裘不仁得到了唐初的支持,那他想要做的事情,只会事半功倍。 而晏飞白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了。 她真的不能不担心。 周文彦见她眉头微蹙,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抿了抿唇,终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来,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那个……如果你想帮帮晏飞白,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354页 黎元淮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 周文彦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目光,当真是觉得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有些沉溺于,她这样依赖自己的状态。 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这感觉,她大概只对晏飞白有过吧? 想到这里,他其实是开心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只要想到了她的这些情绪,归根究底,也仅仅是因为担心晏飞白而已,就觉得,也无趣了。 第366章 和我谈恋爱怎么样 「我爷爷虽然是想要给裘老讨个说法,但是也不尽然非得要了晏家全家的前程。」他垂眸望着她,说这话时,目光变得非常复杂。 那目光似乎含着悲悯,可是细细望过去,又觉得似有道不尽说不明的冷漠无情。 这两种情绪可真是矛盾。 黎元淮听了他的话,起初是觉得庆幸的。 可是回过神来,她又觉得,如果晏老出事儿了,那对于晏家来说,已经无异于是灭顶之灾了,还用得着一个个去将他们连根拔除吗? 「真的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吗?」她虽然这么问着,可是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周文彦没说话,而是蹲下身来,垂眸望着她,忽然问了一句:「要不要跟我试一试?」 黎元淮一愣。 「试一试什么?」她条件反射地问。 周文彦也盘着腿坐在她面前,嵴背挺得笔直,显得比她高了半个头,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沐浴在夕阳之下。 「两年前我问过你一次,把你吓跑了。所以,我又给了你两年时间。现在我们一共认识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很仔细的想了想,之后才说:「四年了。」 「所以呢?」 「所以……咱们两个谈恋爱试试吧。」他说:「就从现在开始,到寒假之前,我有半年的时间,你只看着我,然后等到晏飞白回来,再做决定,怎么样?」 他目光中透着股子真诚,黎元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有些回不过神来,所以不能立刻回应他。 周文彦淡淡的望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与他淡然的神情截然不同。 「如果你能答应我,那么晏飞白的事情,我能帮上忙。」 黎元淮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她没有答应周文彦,要做他女朋友。 可是似乎全世界都已经这样认为了。 因为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周文彦似乎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在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每一个场合。 这件事情,她一直没有来得及对晏飞白说。不过也从没有想过要保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晏飞白似乎也在避免谈到类似的话题。 她生日那天,周文彦在luckyone给她办了个不大不小的生日趴,期间并没有任何的逾矩,只是安安静静的与她坐在一起,没有任何的亲密举动。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他们两个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黎元淮对于这样的误会,感觉非常的无力和无奈。 九点多的时候,晏飞白来了个电话。她正被人围着敬酒,压根儿没听见手机铃声。 周文彦从她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她:「哝——」 手机贴在她的脸颊处,她吓了一跳,自然而然的垂下眸,目光落在屏幕上,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她一把扯过手机,再不理任何人,只跑到包厢外面去接电话。 作为这里的老闆之一的路南,一见她出来,就抢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坏笑着说:「来啊,打我啊,告诉你,我这两个月可练过了……」 说着,摆了个李小龙的经典pose。 第367章 从前 黎元淮一脸无奈,挑眉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上手抽他…… 路南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当下便吞了吞口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把手机还给她了。 「给你给你——」他把手机接通了贴在她的耳边,然后自己则一熘烟的跑进了旁边的一个包间里。 黎元淮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 她来不及跟电话那头的晏飞白说话,只冲着包间的门就过去了。 就在她触碰到门把手的前一秒,一双带着枪茧的手忽然握住了她。 她心下一惊,直觉这人就是…… 果然,抬起头来,就见晏飞白站在近前,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己。 她没回过神来,只诧异的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晏飞白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扯着她的手腕往他们的包厢走去。 「放寒假,我不回来过年,留在深山老林里餵狗熊?」他随口说着,牵着她就要进门。 黎元淮忽然想起了刚刚看见的人,赶紧拉住了他。 「你等等!」她着急地说:「我刚才怎么看见路南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飞白打断了。 「回去再说。」他只道,随后,开门进了包间,再不顺着这个话题解答任何的疑问。 当然,疑问更多的,是包厢里这帮人。 这帮人都是黎元淮的朋友或发小,知道黎元淮,自然就没有不知道晏飞白的道理。 第355页 既知道晏飞白,就也一定知道,晏家现在的处境。 晏怀素已经被控制在玉京了。 美其名曰配合调查贪腐案件,实际上,就是已经有了确实的证据。 天网恢恢,上面想查的人,自然是一个都跑不了。 以晏怀素的脾性,这会儿怕是已经闹上天去了。 可是看着晏飞白,倒是一派的温文尔雅,甚至于,比过去见到时,还更从容了些。 从容,是啊。 这也正是黎元淮对他的感觉。 她完全没想到,过去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倨傲到几乎有些不可一世的晏飞白,会变成如今这个,果敢深沉,无论何时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 她总觉得,晏飞白似乎是变了。 若是换了从前,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一定知道,周文彦做东意味着什么,并且,总能将场子找回自己身上来。 少年的轻狂,在晏飞白的青葱岁月里,也就只留下了这么一缕芳华。 可是现在,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轻狂色,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晏飞白终于彻底变成了一个,能够吸纳周围一切的深渊。 他凝望着一切,而旁人,却无法窥探他分毫。 就连周文彦也是一样。 周文彦自然知道,晏飞白大概也就是这两天回来了。 唐初那边早就来了消息,晏飞白去玉京看了父亲和姑姑,大约这几天就要动身回家。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天,要比今天更有意义了。 所以,他刚刚打来电话时,周文彦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晏飞白的确是生气的,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在生气。 第368章 道路 甚至于,整个生日宴上,晏飞白都没有表示过任何的不满。 他自始至终都坐在鲁家山身边,只与黎元淮隔着一个位置,眼看着周文彦那边,斟茶递水的送殷勤,却视若无物。 这幅度量,实在是太晏飞白了。 也太不晏飞白了。 所以,鲁家山看见了他这个状态,都忍不住纳闷儿起来。 「你这什么路数啊?」他举杯和晏飞白碰了碰,纳闷的说:「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你也真能忍住,要换了是我,肯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话一点不假,他现在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所以晏飞白听了,也没法反驳,毕竟,人家是真的赶在所有人前面,把孩子给生了。 他只饮尽杯中酒,淡淡的扫了黎元淮和周文彦一眼,状似无意的说:「行啊,那下个月开始,我让你叫她嫂子,怎么样?」 这话半真半假的,鲁家山也分辨不出真假,不过他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下挑眉:「我看,就你现在这个拿命拼的方法,就算是娶了她,她早晚也得丧偶。」 晏飞白皱眉,听了这话只想伸手去捶他。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怒极反笑,恨得牙根痒痒。 「不是我说的难听,你做的事情就……」鲁家山担心的皱着眉头,当真是一副苦口婆心的老父亲样子:「你说你,明明有那么多方法能混上位,怎么偏偏就去选这么难的一条路?就你执行那些任务……」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凑近了些,眼见着左右无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接着说:「要是有人想要在其中做做手脚,你分分钟连渣都不剩,你自己不知道吗?何苦去留给人一个那么大个空门呢?照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去做些什么有不成的?」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晏飞白却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裘老平反的事情,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裘不仁和唐初联姻,多半就是为了借着唐家这棵大树,顺顺利利的给他爷爷平反昭雪。 这一点,就连晏飞白自己都知道,已经是他无力回天的事情了。 所以啊,全天下明明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去做,他何苦非得走这么一条千难万险的道路呢? 「这个……」他真的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鲁家山的话,可是想的再多,也始终都觉得,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当下便解释道:「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从商,父辈祖辈的人脉都能够转化成利益,助你一臂之力。而我,如果不往前走,给所有人一个不能反驳的履歷,将来的结果,只会越来越惨。」 到时候黎元淮所面临的,当然不会是丧偶。 她只会在每天回家的时候,看见家里面有一个一事无成,被所有人抛在脑后踩在脚下,生活越过越糟的落魄潦倒的晏家少爷。 而她也一样,会跟着他一起,处处受人掣肘。 所以无论怎么看,他现在都只有一条路,就是从最难的、竞争最小的那条路上山,然后,稳稳的站在无人之地,才能护得黎元淮一生无忧。 鲁家山明白他的意思,却始终不能苟同。 第369章 好人卡 「说什么呢?」黎元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两个人中间,这会儿弯下腰凑过来,纳闷儿地问。 晏飞白抬眼看她,也不在乎她把他刚刚的话听进去了多少,只刚好看见她脸上被人蹭上了点点蛋糕渍,自然而然的帮她擦拭掉。 她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而欣慰着,当下对他甜甜的笑,之后又转回头,打趣起鲁家山来:「你光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怎么还不回家餵奶啊?」 第356页 鲁家山知道她是故意过来给他们两个化解一下尴尬气氛的,也领了这个情,只说:「正要回去呢。」 黎元淮点了点头,又问晏飞白:「你呢?」 晏飞白看了看时间,沉吟片刻,垂眸低声说:「我等你一起,不急。」 黎元淮耸耸肩,高高兴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鲁家山起身告辞,在他之后,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就剩几个最好的朋友时,周文彦问她:「送你回家?」 这话声音可不小,晏飞白坐得不远,又没有旁人遮挡,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黎元淮原想说不用,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改了口。 「好,我和飞白说一声。」 说着,当真挪到晏飞白身边去了。 周文彦虽然略感欣慰,可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超越了晏飞白。 别说超越,就是一碗水端平,怕都是难啊。 晏飞白一听说周文彦要送她回家,什么都没多说,便先行离开了,连一句路上小心抖不曾嘱咐。 该是有多放心呢? 不知何时起,外头飘了雪花,没有风的冬夜,也并不如何寒冷,所以周文彦和黎元便淮顺着酒店门口的那条种满了梧桐的大街散着步。 黎元淮等了好一会儿,周文彦都没有开口,她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 毕竟,他上回说的试一试,现下刚好到期了。 成与不成的,他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她越是想着这些,就越觉得好奇,所以,一时间,沉不住气的人变成了她,反观周文彦,倒是气定神闲。 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颜,总觉得,就算是被她拒绝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如何伤心吧? 男女情爱,兴许还不如他实验室里的数据让他兴奋呢。 想到这里,她也放松了不少,这才低声说:「文彦,这几个月的相处,我觉得,我们应该能一直这样做好朋友。说实话,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这话一听就是一张烂好人卡,周文彦是真的不愿意去领啊…… 可他又不能把她咚在身边的篱笆栅栏上,强迫她和自己交往,于是只能苦涩的笑:「你是不是想说,但是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情?」 黎元淮沉默了一会儿。 周文彦转过头来看着她,发现她耳边有细细的雪花,刚刚落上去,就消融了。 他痴痴地望着那绒毛上的点点水珠,忽然站在了那里。 黎元淮走出好几步,才发现他停在自己身后不动了,错愕地回过头。 漫天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融进天际的夜色里,却融不进皑皑白雪当中。 可是那唇红齿白的样子,却是真的好看。 第370章 时间 她看着他,不得不承认,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又或者说,男孩子。 她的的确确是心动的。 不可能不动心的吧? 一个在旁人眼中,值得为之付出所有去求得的男孩子,却独独对她心生爱慕,这样的现实,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恭维了。 可是,再多的感觉,也仅仅就只能停留在动心这一瞬间而已。 其余的,她没能力给予,也根本不想给予。 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填的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嘆息。 「如果我说,你完全可以令我产生男女之情,会不会显得太……渣了。」她几乎是有些懊恼的,说出了这句话。 在那一瞬间,她清楚的看见,周文彦的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异彩。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以至于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难道说,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终于被他的闷骚打动了? 还是在心上人回来的这一天? 这是什么神转折? 他……不敢相信啊…… 黎元淮静静地看着他,终于是接着说:「可能,如果你和晏飞白的位置对换,现在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周文彦眼中的光芒,随着她的话,而愈渐暗淡下来。 可能,如果。 这一类的词彙,本就透着悲凉的底蕴。更何况,她又在这样悲伤的开始后,追加了他更无法撼动的一个理由。 时间。 如果她说出任何一个有关乎他的缘由,他都能适当的做出改变,可是,她根本看不到他。 她看到的是时间,一个他们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就算是用尽最大的努力,也绝对无法追赶上时间。 晏飞白比他多出的那十几年,是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长久的陪伴。 这事实,可真是伤人。 周文彦垂下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骄傲让他不能真的苦苦哀求她留下来,不能恳求她再试着与他相处一段时间。 黎元淮见他的状态,明白他已经听懂自己的意思了,当下舒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和他分道扬镳。 毕竟,如果是她,这样被晏飞白拒绝了,恐怕早已经要上房揭瓦了。 还好,周文彦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那我……回去了?」她犹豫着问。 周文彦应声抬头,不知道是不是黎元淮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眼眶有些红。 第357页 他看了看来回的车辆,走到马路旁边,伸手拦了辆车。 黎元淮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拦车,便没有上前。 哪知他打开车门,转过头来,不解地问:「不上车吗?不是说要回家?」 黎元淮愣了愣。 「你……」她欲言又止的,没有动弹。 周文彦见状,只得趴在车门上,无奈的问:「怎么?非得看我嚎啕大哭,扯着你领子说你是负心汉?」 黎元淮没憋住,给他逗笑了。 他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笑了,侧身让开车门的空位,低声说:「来吧,送你回家,太晚了。」 黎元淮点了点头,这才钻进了车里。 第371章 你还捨得回来 晏飞白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分成外八的脚边,正放着一个黑色的登机箱,里面装着他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 不断轻点着的脚尖表现出,他已经等得焦头烂额了。 怎么还不回来? 是去哪了? 这俩人到底会说什么? 还有…… 周文彦那个臭小子,不会对她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吧? 想到这里,他的手掌紧握成拳,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千万别让他知道,那个臭小子逾矩了,否则,他恐怕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勐兽了…… 要知道,今天这一晚,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力。 这位在执行任务面对敌人时,一定是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不过在情敌面前,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毕竟,爱情又不是任务。 晏飞白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正胡思乱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引擎声,他耳力向来优于常人,明明计程车还离得老远,他就已经听见了声音,然后,果断的起身,提着行李箱,悄悄躲在了暗处,观察着壹号院门口的方向。 不过片刻,那辆计程车就停了下来,黎元淮和周文彦下车了。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面,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周文彦趁着黎元淮不注意,忽然倾身,轻轻抱了抱她。 晏飞白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不好看。 接着,黎元淮便转身,进了院子,然后步履不停,一熘小跑着,回了家。 晏飞白一直看着她,她打开门之后,忽然好像有什么感觉似的,扭头看过来。 晏飞白的心,随着那一眼,而漏跳了一拍。 虽然知道她多半看不见自己,可是,他就是觉得紧张。 然而,黎元淮最终还是回去了。 黎家的大门对着他轻轻关上,他却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等到黎元淮房间的灯亮起来,才转身回了家。 这一个假期里,其实他们两个很少见面的。 黎元淮忙着飞来飞去,应付各个城市的春晚、元宵节演出,几乎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而晏飞白,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 两个人就这么忙着,转眼到了年下。 除夕那天,她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好像还得做点什么似的。 可是,回过神来,她才发现,今天可是一整年里,最应该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啊。 她这么想着,轻轻笑了,之后翻了个身,罕见的,赖床了。 前一天夜里,她十二点多才回来,舟车劳顿加上长期睡眠不足,她这会儿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一点都不愿意动弹,所以便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很罕见了。 五点,五点十分,五点二十…… 她慌张的赖床着…… 十分担心黎奶奶会忽然冲上来,将她从床上提起来狠狠的骂一顿…… 大过年的,谁想挨骂呢? 可是她就是不想起床啊。 她的心里正天人交战着,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她心里一紧,立刻清醒了一半。 来人却并不是来叫她起床的,反而是蹭进被窝里,用凉凉的手臂搂着她的腰,躺在她身边,也要睡了。 黎元淮摸了摸横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轻轻一笑:「你还捨得回来呀?」 第372章 惊吓 「睡吧,我跟大伯母申请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黎伯烧轻声说。 说着,自己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听着,就很累的样子。 黎元淮点了点头,这回才安心的睡下了。 这一觉,两个人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时,就真的是黎奶奶上来叫人了。 「我说你们两个,还不起床,是要睡到大年初一吗?」老太太靠在门口,对着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的姑侄两个无奈的嘆息。 黎元淮被惊醒,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然后赶紧看了眼时间,一番动作,才惊觉,现在已经是下午,并不是早上了。 已经两点多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坐在床边,一边挠头一边默默感嘆,原来睡懒觉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时光只在梦魇中飞逝。 明明在舒服的床上睡着,可是醒来时,却觉得好像跑了两万米马拉松一样难受…… 她揉着脑袋站起来,乖乖的穿上了外套,听见黎伯烧在她床上小声嘟哝:「那我们俩就算是睡了一年了吧……」 黎奶奶听了,很不贊同的撇了撇嘴,埋怨着:「这一年一年的,也没见你们干什么,怎么好像累成什么样了似的……」 第358页 两个姑娘闻言,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轻笑着。 黎伯烧也揉了揉脑袋,刚要下床,便听见奶奶嘱咐道:「去,淮淮去后院喊嗓,乖乖下楼吃饭。」 黎元淮动作一滞,顿觉疲惫感又爬上了心头。 「啊?大过年的,还喊啊?」黎伯烧都有些心疼了,「真的全年无休吗?」 黎奶奶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她想说的答案了。 黎伯烧愣了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转过头,发现黎元淮已经听话的下了楼,便没再说话。 黎元淮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只对着客厅里的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唿,便一个人跑到后院去,对着屋后的樱桃树开始喊嗓。 一番咿呀结束,才得空唉声嘆气的对小树抱怨着。 「哎,你说……以前也没有这种感觉啊……怎么现在一提唱戏,我这么讨厌的呢?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她的声音不大,回应她的,也只有耳畔唿啸着的,和光秃秃的枝干随风摇摆的样子。 她头抵着树干,郁郁寡欢。 晏飞白就是这时候从前院拐过来的。 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雪,他走进壹号院便看见一双脚印蜿蜒到后院去,却不见回来的,便知道,多半是黎元淮的脚印了,这会儿,便轻手轻脚的过来。 他是没听到黎元淮的一声轻嘆了,可是,她情绪不佳,他是看得出来的。 「怎么了?」他忽然开口。 黎元淮给他吓了一跳,一回头,额头蹭出了一道红印子,把晏飞白心疼的不行,急忙把人拉过来,懊恼的说:「来,我看看……」 黎元淮被他捧着脸颊,目光直接落在他的脖颈处,看着他上下蠕动着的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晏飞白不住的给她道歉:「对不起淮淮,我没想到你会吓着,疼不呢个?」 那担忧懊恼的声音,听着就让她觉得甜蜜非常,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的? 急忙安慰他:「不疼不疼……」 第373章 领证 晏飞白用微凉的拇指帮她揉搓着额头,听见她低声问:「有事儿吗?手这么凉,去哪了?」 她说着,想要帮他暖暖手。 却被他躲开了。 「去扫墓。」他回答。 黎元淮应了一声。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初九有时间吗?」他又问。 「初九?」黎元淮挑眉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事,干什么?」 晏飞白这回并没有回答她,只说:「把时间空出来给我。」 黎元淮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只要是看见他,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面待了会儿,晏飞白便送她回了家,在黎家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黎元淮的错觉,她总觉得,晏飞白和黎妈妈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属于凤城的,第一个安安静静地年,就这么过去了。 整个正月里,黎元淮没有听见一声鞭炮声,似乎,所有的声响,都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绽放无痕。 初九那天,黎奶奶和周嫂出去买菜,黎伯煊带着老婆出门会友,黎伯烧还在楼上睡着。 晏飞白来时,黎元淮正在吃水果,听见敲门声,连外套都没穿,便跑去开门。 只是把锁打开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客厅里,头也不回地说:「你先进来,我上去换个衣服……」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可身后,却并没有关门声和脚步声,晏飞白也完全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觉得有些不对,扭头看过去。 「怎么了吗?」她皱眉问道。 晏飞白始终站在门口,似乎很罕见的,生出了些欲言又止的羞涩情绪。 这样的晏飞白,可真的是极其少见的。 所以,凭藉黎元淮对他的了解,她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男人今天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而且,这话一定是又关于她的。 这觉悟让她的心飞速跳动起来,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了。 晏飞白就在她半是紧张半是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的走近,随后,在她面前一步距离站定,唿吸有些不稳。 他的手在动,黎元淮便低下头,眼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彤彤的户口本儿…… 她愣了…… 这是……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并且,也都知道这一天来临的必然性,可是,即便如此,也实在是太突然了。 似乎是一点徵兆都没有的,他怎么就……求婚了? 黎元淮看看户口本,再看看他,着实有些期待他的开场白…… 晏飞白就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抿了抿冰凉的嘴唇,开口说:「那个……去拿你的……」 嗯? 黎元淮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么一句话就算是求婚了? 晏飞白却显然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拿我的?」她后退一步,站在台阶上,比他高了一些,让她感觉多少有了些安全感,接着,也有心情表达不满了,「我不明白。」 晏飞白有些无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我用这个换。」他无奈地说:「这个给你,然后,你把户口本给我,咱俩去民政局。领证。」 第359页 第374章 成竹在胸 这个交易好像…… 实在是不好说到底是是亏了还是没亏。 若说亏了,这男人的确是她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可是若说不亏,这一套操作,也实在是太…… 不过……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刚刚放在自己掌心里的白玉戒指,居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心。 这戒指的来歷她是知道的。 这是晏飞白的奶奶在去世之前交给晏老的,说是让晏老在用这个戒指,找个能疼人的女人,替她伺候着这一大家子人,其中就包括晏飞白在内。 在晏奶奶去世后,能让这些孩子们和丈夫一起,好好生活的女人,才配戴上这个戒指。 可是当时的晏老却不这样认为,反而是在接过戒指的当下,立马就递给了晏飞白,当着晏奶奶的面,三令五申,勒令他一定要把这个戒指传给后世。 说是不管是一代两代,还是三代无代,总之,是不能丢不能弃,一定要好好地传承下去,也算是对于晏奶奶的慰藉。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黎元淮也知道,晏飞白能把这样的东西给她,俨然是动了真心了。她也绝没有反抗的道理,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翻箱倒柜,在黎奶奶的卧室里找到了户口本,匆忙便到民政局排队扯证去了。 黎元淮直到拿到了结婚证时,也一直是懵的,觉得这事儿听着,也太玄幻了。 怎么这么突然就结了婚了? 相比起来,晏飞白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这会儿收走了她手里的结婚证,露出了掩盖在羞涩的外表下坚硬的獠牙。 「成,这回你可就是我的人了,再和周文彦不清不楚,当心我告得你倾家荡产——你别说,我可真干的出来。」他很不客气的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说了出来,听得黎元淮一愣一愣,回不过神来。 黎元淮看着他,心里比对着他扯证前后相去甚远的嘴脸,倒是没有觉得被骗了,就是有些恨得牙根痒痒,于是直接骂道:「你说说,我怎么就答应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了,真是悔不当初……」 说实在的,这孩子是弯的不说,还到处折腾着,一年到头也不着家,怎么看,也不像良配。 可是晏飞白却安心的把人搂在怀里,觉得此生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安心,当下便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你现在人是我的,心是我的,即便我出了什么事,你的权益也是受法律保护的,这样,我就安心一些了。」 这话听着,实心实意,也真是让人揪心。 所以,黎元淮这会儿,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新婚夫妻想要过上安稳的新婚生活,可是的确不容易。 黎元淮晚上有表演,得到九点多才结束。 大过年的,都是发烧友才会去京剧院看戏的,所以她是不想推脱,也推脱不掉。 这对于晏飞白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可好在,晏飞白并不在乎这些。 在他的提议下,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个回家通报结婚的喜讯,另一个去京剧院,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黎元淮原以为,应付家里人的怒火这件事,才是难上加难,可是,是夜,晏飞白从剧院接回了自家媳妇儿,而后大摇大摆躺在她的床上,姑娘这才傻眼。 第375章 新婚 她想去跟自家奶奶告状,可黎奶奶为了给两人腾地方,把黎伯煊夫妻两个赶出家门不说,自己也早早的跑到晏家找晏家爷爷下棋去了,打定主意天不亮不回来。 可怜黎伯煊夫妻两个一脑子的疑惑和愤怒,都被妈妈给强行镇压了下去。 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给人娶回家了,还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连婚房都是在黎家……而黎奶奶却连质疑都不允许,反而还把这两个当事人都赶了出去。 这叫什么事…… 「你你你你不是……」黎元淮此刻,红着脸,被晏飞白堵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话都说不囫囵。 「我我我我不是。」晏飞白一点都没给她面子,在她锁门之前,毫不犹豫拉开浴室的门,她一个不稳,立刻跌倒在他怀里,转头,便见他笑得清冷,伸出手来点点她的小鼻子,喃喃道:「怕什么你个小傻子,我还能吃了你?」 可不就是要……吃了吗…… 此情此景,很显然,就要发展到那一步了…… 黎元淮在他怀里,转过身,轻轻挣扎着。 她总是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实在是过于……让人羞涩了。 原以为,他们两个认识了二十年,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害羞之心了,可谁知道,真正到了这一天,她竟然会这么的……不习惯。 反观晏飞白,倒是一脸的势在必得,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仿佛他天生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一般。 晏飞白就这么看着她,目光温和,好久,她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唿…… 他们两个的婚宴,非常非常低调。 正月初十,在他们领证的第二天,晏飞白起了个早,亲自去买了菜,做了一桌好酒好菜宴请亲朋,之后在一众长辈的起闹声中,上楼去叫那睡了一天还没缓过神来的新婚娇妻。 要说,这黎元淮的房间,他是进过无数次了,既从正门走进去过,也从外头老树上爬上来过,曾几何时,还因为推门而入看见了毛衣脱了一半的黎元淮而被暴揍了。 第360页 然而,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心安理得。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终于成了他的妻。 屋子里的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黎元淮仍旧趴在枕头上睡得很沉。 晏飞白悄悄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静静地俯身看着她。 含情目樱桃唇,是她曾经用来形容他的词彙,在她傻乎乎以为他性别男爱好男的时候,不无惋惜地说可真是白瞎你这一副好皮囊了。 可在他看来,她的柳眉杏目,才是世间少有的珍稀。 这会儿,他轻轻在她耳边印上一吻,惹得她不适的哼哼。 「嗯?」黎元淮迷濛着,看向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 「吃饭了,我爷爷和爸妈都过来了,在楼下等着你呢。」 他说着,理了理她的鬓髮。 两家一直住在一个院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家长什么的早就没了新鲜感了。 第376章 害羞 何况黎元淮生就一把好嗓子,从小到大都是人家求她开开嗓,断没有她去奉承谁的,院儿里这些爷爷奶奶拿她跟眼珠子似的,是典型「别人家学习不好但是特别优秀的小孩」。 晏飞白不知道吃了她多少这样的亏了,只要她一哭,那就是批斗大会的号角,他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院子里人人喊打,场面不可说不壮观。 所以听到这话,黎元淮也只是翻了个身,也没在意他的薄唇擦过她的脸颊,只懒洋洋地说:「我好累,不想吃饭,你快去吧。」 晏飞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好吧,那我去了。」 起身,离开,关门。 五秒钟之后,黎元淮勐地弹起来,连鞋都不穿,急急忙忙跑出去。 刚一开门,就撞进他怀里去。 她死死的箍住他的脖颈,焦急的嘱咐:「不行不行!你别去!」 晏飞白笑意很深。 「嗯,不走,乖,去洗洗脸。」 黎元淮没说话,也没动。 晏飞白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起初也没在意,抱着她往里走,可过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颈侧湿湿的,这才慌了,急忙问她:「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黎元淮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是只要一想到,楼下的人都是为了看晏飞白妻子的,她就觉得特别害怕。 做了晏飞白二十多年的好闺蜜,一招翻身,她真的很不习惯。 「淮淮,」晏飞白心疼的要命,忍不住催促她:「你倒是说句话啊。」 黎元淮也不说话,就是抱着他一个劲儿的哭。 晏飞白听她声音越来越大,更慌了,要是被楼下老首长听见,自己恐怕又要挨两下狠的,赶紧把人抱进屋里去。 黎元淮吓了一跳,怕摔了,急忙夹住他的腰。 她从小唱戏,是有童子功在身的,这一点昨夜的晏飞白深有体会…… 只是这么下去,恐怕又要擦枪走火,他急忙摒除脑中少儿不宜的画面,把人放在床边,自己则蹲在她面前,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她,又心疼又着急。 黎元淮咬着唇,通红着眼,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我害怕……」她终于说了心里话,说完却不敢看他,「我怕他们笑话我……」 晏飞白失笑,将人拉近,「小祖宗啊,这大院里你不是横行无忌吗?这时候开始给我学会不好意思了?」 他说着,顺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黎元淮又脸红。 「你干什么啊……」她也捶了他一下,不过这点子力气,在晏飞白面前,可以说是蜉蝣撼树了。 「来,洗脸下楼,领改口红包去。」 晏飞白动作很快,迅速将人打横抱起送进浴室。 黎元淮是好说歹说才把他哄出来,自己在里面折腾了有半个小时,不光洗漱干净,又化了个淡妆才敢出来。 晏飞白一见她就笑了,眼睛明亮非常,一口咬上她的唇,轻轻厮磨。 黎元淮躲避不及,靠在墙上被他吃豆腐,只希望这个肺活量惊人的男人能行行好,给她留口气。 「这样就顺眼多了。」他捏捏她微肿的红唇,眉眼弯弯。 摘掉了眼镜的晏大少,斯文气息少了些,可败类气质却更浓厚了…… 第377章 改口 黎元淮捂着唇,颊若飞霞,美不可言。 两人牵着手,穿着大一那年冬天他硬逼着她织的那件情侣毛衣,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晏妈妈握着手里的绢帕,眼含泪光的扯着黎妈妈的手,不无安慰道:「嫂子,我可终于如愿了,二十年前我就觉得,淮淮嫁到谁家去我都心疼,怕她受婆婆的气,可飞白那个臭小子就是不下手,可急得我啊,这下可好了,以后淮淮我亲自伺候,生孩子什么的你都别管,我当是我女儿疼她。」 黎妈妈掩唇轻笑,拍拍身边刚刚落座的晏飞白的肩膀,虽然也是满意非常,不过,她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不是今非昔比,晏飞白的妈妈恐怕不会这么痛快就同意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所以啊,严格来说,晏飞白绝对不是黎元淮的良配,可是黎元淮,却已经是晏飞白最好的选择了。 这一点,他们两家人都知道。 不过,黎元淮却不知道。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黎妈妈自然是明白自己孩子的心意的,所以,即便心有不满,到嘴边也仅仅是一句:「有飞白,我就放心了。」 第361页 晏飞白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哎,妈,我肯定好好照顾她。等我那边稳定下来了,就让她随军。」 黎妈妈一愣,然后看了看黎元淮,只笑了笑没说话。 一桌子人,只有自诩聪明一世的晏飞白觉得这句话没什么毛病。 都是资深票友,谁捨得这难得一见的大青衣就这么随了这个蠢孩子去军队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尤其是晏爷爷,更是忍不了。 「行了行了,你个臭小子,你那点事业我看不要也罢,淮淮以后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名角,你少来大男子主义那一套,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晏老这几年身体恢復得不错,抄起拐棍儿来打这孙子两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黎元淮本来还有点紧张和不自然,可是爷爷这么一说话,她忽然就有了底,挑眉望着晏飞白,目光狡黠。 「就是的,我宁可给爷爷爸爸妈妈解闷儿,也不去陪你,多没意思,每次去看爸我都觉得好像是在养老。」 她说话时脆生生娇滴滴的,分外怜人。 桌上着实安静了两秒,然后黎元淮也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晏飞白在桌下,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你看淮淮改口改的多顺熘,你这没出息的,等什么呢?」爷爷怒骂道,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奶奶也抿着唇,「飞白早就该口啦,是不是?」 晏飞白点头,勾唇笑得张扬,这时候拉着黎元淮起身,递给她一杯白酒。 众人见了急忙制止:「哎,不行不行,淮淮不能喝酒。」 黎元淮原本也是这么想,可是听见大家异口同声的护着她,她也想,反正就这一次,喝一口又怎么样呢? 不料晏飞白却开口:「总要举杯表表孝心嘛。」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遂作罢,安心等着夫妻两个一个个的叫过去。 每叫一个喝一口,晏飞白不多说什么,先喝了自己这杯,然后再去喝黎元淮那杯,惹得一桌子人都齐齐起闹,说这铁嘴银牙的愣头青终于是开了窍了,知道疼人了。 第378章 悄悄话 「你少喝点啊……」黎元淮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五十多度的酒,两大杯喝进去,这还得了? 晏飞白在喝酒,闻言轻轻捏了捏她的下颌,用目光示意她安心。 她可没什么不安心的,这晏飞白可从不是需要人家担心的主,不是吗? 一桌子的家长,面对这样两个当着全家人的面私定终身的孩子,既觉得有些意外有些生气,又觉得这一切似乎也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爱情无关乎一切,只关乎自己的心。 饭后,大家原本想让黎元淮来个固定节目助助兴的,可喝红了脸的晏飞白可不乐意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媳妇儿扛上楼,不顾众人的嬉笑调侃,果断的关上了门。 屋里关着灯,他也不去找开关,凭着极佳的夜视能力,找到了床就把人迅速扔上去。 黎元淮被他桎梏在怀里,怕他又来,急忙推着他:「别,我还……」 疼呢。 她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他口鼻靠在她肩窝处,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笑着:「都是菜味儿。」 可不是吗,刚吃完饭,可不都是菜味儿? 他还都是酒味儿呢! 她都没嫌弃他,他还在这得瑟上了。 黎元淮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讨厌。」她很是不好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结婚了不都这样吗?一天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晏飞白点点头,替她拢拢头髮,认认真真道:「是,我知道,我喜欢。」 这醇厚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声音中的情愫她听得真切非常。 「你……」她有些慌张,昨晚的情状歷歷在目,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红,想问他什么,可一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说了一个你字,就顿住了。 晏飞白也不逗她了,只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便将人拢在怀中,轻轻亲吻着她的发顶。 「你喜欢我吗?」他懒洋洋地问,语气有些醉意。 喜欢吗? 是,喜欢的吧。不过却并不敢表现出来,因为生怕被他拒绝,惹得连朋友都做不成。到时候,两人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尴尬起来,可真没什么好处。 「你觉得呢?」她反问,尽量让声音里不含一丝感情,可是那眼中的情绪,却是遮掩不掉的。 晏飞白轻笑着,在黑暗中准确的寻到她的下颌,揉了揉。 「我觉得?」他声音中充满了玩味,故意逗她似的:「我要不就先跟你说说别人的看法吧。我妈呢就不用说了,整天都催着我,』你快跟淮淮表白呀,你看人家淮淮对你多好,痴心一片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别人,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呀!』」 他说话时模仿着晏妈妈的语气,惟妙惟肖的。 黎元淮心里一紧,真后悔提了这个话题,心想幸亏他刚刚没有开灯,要不然现在她真的是无所遁形了…… 晏飞白却不给她害羞的机会,自顾自说下去:「还有我爷爷,你见天儿为我担惊受怕,还污衊我喜欢男人,你以为我爷爷看不出来啊?背地里我为了你挨了多少打你到底知不知道?」 第362页 第379章 影响 他说到这里,手指微微用力,黎元淮吃痛,也去寻他的下巴,俩人就这么闹着,都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还有岳父,虽然不经常回来,可只要一回来,见到我准是一顿操练,你以为他真的是闲的没事儿吗?他那是替她女儿鸣不平的!」他翻身,整个人笼罩在黎元淮身上,「我就纳闷儿了,我对你好成那样,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你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还都觉得我对你不起呢?」 黎元淮被他的气息笼罩着,大脑一片空白。 「归根究底,怕就是我的心思藏得深,除了你,没人能发现,而你的司马昭之心,却连路人都能看明白,你说我,亏不亏?」他佯装发火,可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是温柔的。 黎元淮沉醉在这样的温柔当中,不能自拔。 「你哪里对我好了?你分明,你分明就是喜欢男孩子好吗?我明明就是帮你挡煞的,我帮你应付爷爷、爸爸和妈妈,你……」她说到这里停下来。 她说的全都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真的没在意,已经被她默认了作为甲方的他,需要履行什么样的义务。 晏飞白亦轻笑着,「连合同都没有就敢嫁给我,是吧?」 黎元淮赧然。 「你看看你,我要是真写了什么霸王条款,你现在都没地儿哭去你知道吗?」他无奈的感嘆。 「你不会的。」黎元淮坚定的说。 晏飞白只会做对黎元淮好的事情,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对,我的确不会。」他压抑着心中的情潮,尽量平稳的跟她说话,「对你,我只会把心肝都掏给你,只要你嫁给我,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只要爱我。」 「飞白……」黎元淮哪里听过这样的糖衣炮弹,这会儿半边身子都酥了,满眼放光的望着他,呢喃着他的名字。 「叫哥哥!」 「飞白哥哥……」 这回轮到晏飞白头皮发麻了…… 这小丫头,也太会撒娇了吧? 「好吧,你说,你要什么,给你都给你……」 芙蓉帐暖度春宵,自此飞白不早朝。 无论怎样,黎元淮还是觉得不真实。 弯了那么多年,说直就直了?这也太……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哎,算了,按照晏飞白这个路数,他就算是骗她了,她也不见得能够发现。 晏飞白在黑暗中,露出了此生少见的恣意笑容。 好啊,终于娶到了你,也不枉我被你当成闺蜜勾肩搭背了十年之久。 一朝翻身,也不过是站在原本就应该是我的位置上,对你千依百顺罢了。 正月十五那天,晏飞白回学校去了。 黎元淮有演出,不能去送他,一早陪着他吃了碗元宵,自己就清粥小菜,尽量不吃任何刺激嗓子的食物。 「小可怜儿,吃了一辈子草了。」晏飞白压低声音,心疼的说。 「没办法,现在年纪大了,体质不如晏大少啊。」黎元淮无奈的嘆息。 「行,等五一回来,我再好好伺候伺候大少奶奶。」晏飞白宽慰她。 奶奶就在旁边喝豆浆。 黎元淮不好意思,赶紧把脸埋在粥碗里。 吃完饭陪他上楼收拾东西,她有点难受,又不敢哭,怕上火影响嗓子。 嗓子,嗓子,嗓子。 她的嗓子。 第380章 苏谡 「我想去送你,飞白。」她凑近,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我现在都不知道,奶奶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嗓子。」她喃喃道:「昨天我求了她好久,她都不让我去,说是文化部的领导会过来,让我不要任性。」 晏飞白亲吻她的发顶。 「不要这么想,你忘了你当初多想进京剧院了?」 「是,我没忘。可我……难道我都没有存在感的吗?我就是想送送我丈夫,都不行吗?」 这事儿真的挺矛盾的。 晏飞白紧了紧手臂,声音发涩:「你乖,我很快就回来了。下午好好在家吊嗓子,祝你演出成功。」 除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他不知道要过上多久,所以,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确切的时间和希望。 黎元淮当然都懂。 可是那也不代表,她不会觉得难过和惋惜。 「好。」她只能说:「你要想我。」 晏飞白埋首在她颈窝,深嗅一口气。 「好。」 晏飞白对黎元淮,到底有多好呢? 大三的下学期开始,黎奶奶对黎元淮的要求越发的高了。从前只是尽量避免让黎元淮吃外面的东西,可最近这些日子这要求渐渐眼里起来了。 黎元淮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除了奶奶所做的东西,其他一概不许吃的保护动物。 对于这个保护动物,黎奶奶不叫她去外面吃东西,保护动物的饲主可以去学啊,利用闲暇时间,晏飞白很有心思的学齐了八大菜系,给她做。 这一举动,不仅仅取悦了黎元淮,甚至还顺带着收復了黎妈妈的心,每每提到晏飞白这个上门女婿,总是一脸温和,一副满意的不行的样子。 和黎伯煊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363页 可晏飞白在家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相比较不在家的时间,这点时间简直凤毛麟角。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想吃些好的,该怎么办呢? 馋嘴的孩子,什么都吃不到。 陆渊的毕业作品杀青时,回到凤城开始剪片,忙了一个多月,才算是忙完了,好容易才找她去家里吃顿饭。 从小到大,陆鸣那里她去了无数次了,自然是没什么稀奇的,谁知道到了陆家,她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说熟也不算熟,不过,这几年倒是每天都能见到。 苏谡从陆家的厨房里走出来时,黎元淮着实愣住了。 苏谡将汤碗递给她,然后解开围裙,自然而然的递给陆渊,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她已经对这里十分熟悉了。 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她,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喝点吧,对喉咙好的,叔叔说你过阵子要出去巡演的,要好好保护一下了。」苏谡说着,坐在了黎元淮身边。 黎元淮看看她,再看看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的陆渊,忽然想起了黎伯烧当时说起有第三者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之后,她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来。 她放下汤碗,顿了顿才问:「原来,插足他们两个的,就是你?」 苏谡听见插足两个字时,明显有些生气,可是看见黎元淮冷淡的神情,她又不好发火了。 第381章 晴天霹雳 只好杀下性子,很好脾气的解释:「我绝对没有插足谁的感情,我和陆渊是在他们两个分手之后才在一起的。」 这套说辞,应付别人还好,应付黎元淮,始终差了些意思。 「分手之后?」黎元淮冷笑一声,立刻反问:「那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敢告诉我?就算我们两个没有那么好的关系,你谈恋爱,不需要跟我报备,那我们——」她说着,转向了陆渊:「也没有吗?」 陆渊没防备,对上她的眼,脸色忽然间涨红。 黎元淮勾唇一笑,只觉得气血上涌,再没办法呆在这间房子里了。这么想着,她立刻起身,看也不看苏谡,只对陆渊说:「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打,不能跟你们吃饭了。」 说完,也顾不上陆渊和苏谡尴尬的神情,兀自转身出了门。 一出门,她顾不上时间,直接掏出手机给黎伯烧打了电话。 黎伯烧正在美国拍戏,这会儿时间可不乐观。 可好在,今晚是大夜戏,她还没睡,所以助理说黎元淮打来电话时,她想都没想就接起来了。 「我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她半是玩笑着问。 黎元淮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现在大约是美国的凌晨,可是黎伯烧清醒的状态告诉她,她是没有打扰到她的。 「你没睡?还在拍戏?」她问。 「对,还在拍戏,你知道美国的场地有多贵吗……」黎伯烧抱怨着。 黎元淮点点头。 「唔……那个……」她低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渊的噼腿对象就是苏谡呢?」 黎伯烧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之后才回答:「不重要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是和谁在一起,并不重要。」 「可是,苏谡是我……」 黎伯烧不等她说完,便立刻打断她:「她是你朋友,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我们的事情,最好不要影响到你们的关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黎元淮闻言,皱着眉头,好半晌没说话。 黎伯烧没听到她的回答,知道她一定是放不下这件事,便接着安慰道:「你也知道,陆渊这人其实不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真心真意对我好的。不过……大家没缘分罢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欣赏他的才华,资助了他的毕业作品,以后还准备把他签到公司来,慢慢培养,大家互惠互助,知根知底,不是很好的吗?」 黎元淮听了她的话,觉得自己更上火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黎伯烧那边要开始拍摄了,她便挂了电话。 可这事儿一直存在她心里,好久都挥散不去。 起初,她也以为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上火了,嗓子状态才会变得不好,可是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竟然都没办法开嗓了。 她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黎奶奶自然是担心的,所以亲自领着她到医院去,刚巧碰见了在医院实习的周文彦。 对她的情况,周文彦是很了解的,所以大概和黎奶奶说了说,然后就给了她相当于晴天霹雳的那个结论。 第38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声带小结,因为感染而发炎。 几乎每个戏曲演员,都会遇到这样令人痛苦的时候。嗓子坏了,什么都唱不了了,原本赖以为生的事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病症,而被迫停滞了。 没办法,这是职业病。 虽然……这真的很不舒服。 周文彦把这个结果说出来时,就明显感觉到了,这不仅仅是对于黎奶奶的打击,对于黎元淮本人来说,也是一样难受的。 可是他仍然一五一十的说完了病症和治疗方案,之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安慰。 事实上,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了。 自从她和晏飞白结婚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 第364页 两个人都默契无比的、准确的淡出了彼此的生活。 就像是他们没有认识时的每一天一样。 周文彦不知道,这种陌生对于黎元淮来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对自己来说,这就意味着,已经完全失去了与她比肩的可能性。 这么久以来,他不仅仅是没有联络黎元淮,甚至也很少同家里联繫,甚至于唐初那边,也只是不得不应付时,才勉强应付着。 因为,他害怕看见每一个人或是同情或是嘲笑的目光。 因为,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失恋的那一个。 并且,这个失恋的意思,是单恋失败,而不是恋爱失败。 可正常来说,抱着这样心态的他,在见到这样倒霉的黎元淮时,应该感觉到开心的。就算达不到开心的程度,觉得大仇得报,也是有的。 谁曾想,他竟然会这么这么的……难受。 此刻的黎元淮,眼中饱含着脆弱和慌张,她看着他,仿佛是渴望他搭救的样子。 他实在是不忍心对她说出任何一句狠话。 所以他只能硬生生别过头,不去看她,只对黎奶奶说:「奶奶不要担心,这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很多长期用嗓的演员、歌手,也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就像是职业病一样吧,所以您大可放宽心,不用着急。」 黎奶奶过去也是唱戏的,自然知道这些,所以之前才一直小心着替黎元淮养着,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生了这样的病,可没想到,这么仔细着,也还是出了问题。 真的是让她觉得灰心。 简直不知道该怪谁了。 黎元淮的心里,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知道,嗓子坏了并不完全怪自己。所以回家之后,她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天整天不出门。 黎奶奶很担心她,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按时送药送饭上去,说一些宽慰她的话。 可黎元淮不能开口,她就算是说了,也不知道孩子能听进去多少,这才着急。 赶紧给晏飞白打了电话。 晏飞白打电话过来,她也什么都不说,只听他着急的安慰,发不出声音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三天后,她又因为结膜炎进了医院。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再一次看见了周文彦。 不,也算不上是看见了,毕竟,她闭着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383章 半月之期 周文彦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眉眼。 良久,轻轻嘆息。 之后,一圈一圈,为她缠绕上绷带。 黎元淮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能听见奶奶的嘆息声,也能听见周文彦安慰奶奶的声音,可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想见晏飞白。 晏飞白下了飞机,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点都没敢耽搁。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他大步流星闪身进来,好悬撞到了来看病的病人。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事急从权,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心情,只得一路道着歉,匆匆跑进了病房。 刚推开门,入目便是黎元淮用绷带缠着眼睛坐在床上的样子,她的手里捧着个白瓷杯子,应当是在喝水的,可是她却没有,只一个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飞白觉得疼,浑身都疼。 天知道,他真的一秒钟都没耽搁,从山里出来,一听说这个消息,他立马就请假赶了回来,长途客车和飞机一路轮换着,大约只睡了两个小时?反正其余的时间,都在忙于奔波和为她担心着。 这么一遭过去,他才算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样整颗心都被牵扯着的感觉,可真是太痛苦了。 他这么想着,轻手轻脚的靠近,生怕惊扰了她。 可她因为目不能视,所以耳力变得奇佳,小巧的耳朵动了动,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略带沙哑的唿唤着他:「飞白,是你吗?」 晏飞白走近,弯腰取走了她手中的杯子,之后,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绵长的拥抱。 这正是她最需要的。 「是我,老婆。」 老婆? 黎元淮脸一热,对于这个称唿,又是喜欢,又是害羞着。就这么趴在他身上,忽然觉得这么多天的疲惫一扫而光了。 真好啊,在她想见晏飞白,他能立刻赶回来看她。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觉得鼻尖发酸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不能哭,你逗我笑。」她压着嗓子,怕他说出些让她过分感动的话,也怕他难过,所以先打了个预防针给他。 不过,话没说完,又想起来他一定不能久留,赶紧追问:「对了,你这次,能呆多久?」 这着急的语气,可是招人心疼的。 「半个月,我请了假。」他一边说着,一边一遍遍摩挲着她柔软的颊,「我回来陪你,好不好?等到你眼睛好了,嗓子好了,我再回去。」 黎元淮难掩惊喜之色,即便蒙着眼睛,也不难看出,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真的吗?那如果我半个月好不了呢?岂不是都看不见你,你就要回去了?」刚高兴了没两秒,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晏飞白抱着她的手臂圈得更紧了,当下一字一句承诺道:「没事,你看不见我,我就不回去。」 第365页 你看不见我,我就不回去。 这几个字,闷闷的砸在黎元淮的心上,让她瞬间便放下心来。 既然晏飞白承诺了,就一定能做得到,这一点,她有信心的。 第384章 司马昭之心 所以,黎元淮也很懂事点点头保证道:「好,那我也一定不让你为难,到你要回去的时候我的眼睛一定已经好了……没准儿……明天我就能看见你了呢?这样,我就看着你更久一些了……」 她抱着晏飞白,把这样委曲求全的话,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沙哑的嗓音说出来,晏飞白听了,只觉得浑身的肌理都在疼痛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什么权力,什么地位,跟他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才是他要保护的一切啊! 这样看来,她所作出的努力,真的是可笑啊。 「淮淮。」他轻轻抚摸着黎元淮的后脑,低声唤她。 黎元淮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懊恼,鼻尖就有些发酸了,急忙岔开话题。 「飞白,你一回来,我突然就想起了你近视眼手术的时候……」她抬起手,晏飞白下意识的握住,顺着她的力道,将她的手指移到自己眼周。 她用指腹仔仔细细的描摹着晏飞白的眼部轮廓。 长长的睫毛,硬挺的眉骨,还有因为奔跑而来,略高于常人的体温。 她这样默默感受着,仿佛能看见他满是痛苦的神情一般。 她一边想像着他现在的样子,一边低声诉说着:「那时候你整天躺在房里闭目养神,我给你读书,读《史记》,你说听不懂,我就读《小妇人》,你也不喜欢,我就给你唱《硃砂痣》。」 《硃砂痣》这个故事,讲的是双州太守韩廷凤,因无子嗣,另娶一位妻子江氏。新娘过门,却哭得很伤心,韩廷凤不免问起缘由,这才知道,这个江氏是因为丈夫贫病交加,不得已才卖身救夫的。韩廷凤觉得她的经歷可怜,便没有强迫江氏,而是赠送了许多银钱,并且送她回了家,这样,江氏夫妻才破镜重圆,得以团聚。 江氏夫妇亦感激韩廷凤的恩德,得知韩太守求子心切,为了报答,买了一个孩子送给了韩太守。 韩廷凤问起孩童父母情况,并且看见了孩子左脚上有一颗硃砂痣,这才认出,这孩子就是十三年前,因金兵作乱,走失的儿子韩玉印,父子两个又得重逢。 反正,是一出正能量满满的剧目,黎元淮很喜欢,晏飞白也很喜欢。 经她这么一提醒,晏飞白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这会儿将她的双手拢到身前,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不无玩味的问:「你是在说你的司马昭之心?」 黎元淮一愣,下意识地反问:「我怎么了?」 「奴丈夫病沉疴久卧床上,因此上少银钱变卖妻房。我岂肯贪富贵痴心妄想,可怜我好夫妻两下离分。大老爷开大恩将奴释放,纵死在九泉下瞑目不忘。」晏飞白一字不差的念出江氏的唱词来。 黎元淮惊讶于他对戏文的熟悉程度,可是主要还是被戳中的心思,有些羞赧,当下便挣扎起来,不好意思地笑。 可是现在的她,可早就不是晏飞白的对手了。 晏飞白只一手就拢住了她的两只手,如此还能气定神闲地问:「奴丈夫病沉疴久卧床上,是不是你唱的?」 第385章 yy 黎元淮躲避不了,又想像着他此刻必然是噙着笑看自己笑话,脸色越发的红润起来。 「哼,怎么?我就是yy一下都不行吗?」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晏飞白要是这都「不行」,恐怕也就没什么「行」的了。 这样水蜜桃似的媳妇儿,晏飞白怎么会放过呢?自然是耳鬓厮磨,先吃几口解解馋再说啊。 眼下家里人都不在,刚巧是二人世界的最佳时机了。 「行,对你我从没有什么不行的。」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将黎元淮堵在床头,上下其手着,边动作边说:「你说你,有多少次都下不来床了?我还不行?」 要是按照晏飞白原本的剧本,黎元淮眼下肯定是要红着脸捶他,痛骂一句臭流氓的。 而现在的黎元淮,显然已经被绷带蒙蔽了双眼,在沉默了两秒钟后,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哎飞白,其实蒙着眼睛,也有点别的意思呀,咱们晚上……试试吧!」 晏飞白听了,立刻血气下涌…… 这孩子,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正要进一步来电实际的好处,忽然又听见她轻嘆了一句:「哎,飞白,往后我可能都唱不了了,文彦说了,这病没法根治的。可……我总得唱啊,治好了要唱,治不好也要唱。唱了再生病,病好了再接着唱。你说,这样反反覆覆的,真的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晏飞白也回答不了。 在他眼里,这世界上没有恆定不变的事情,没有谁的道路就是一帆风顺的,总要有点坎坷不平,才算是在尘世间走了一遭。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晏飞白却是真真切切的心疼她。 他很久没回答,黎元淮也不着急,想了想又说:「我本来觉得,就算是坚持不下去,也要继续唱,但刚才听你说那几句唱词,我又觉得,不唱其实也挺好的。」 第366页 「怎么说?」晏飞白松开她的腰,退后一些,而后替她拢了拢被子,不解地问。 「飞白,我觉得我厌了。」她的声音极轻。 晏飞白皱眉,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下意识的害怕,黎奶奶会听见这句话。 好在,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是真的觉得不想唱了,还是……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了?」他柔声问。 黎元淮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分辨不出。」 漫长的生活给了她京剧,这似乎是她的爱好,又似乎,是她的职业,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矛盾的事情。 她就算疲惫,就算感觉到累,也没有办法去停止。 晏飞白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那就先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她抿唇,「嗯,我知道了。反正,现在这半个月,我就只想认认真真陪着你,好吗?」 晏飞白当然点点头:「不能再好了。」 黎元淮虽然没看见他的样子,可也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在笑着。 吃药、养眼、养嗓的这段日子,晏飞白怕她觉得无聊,就给她弄了一堆的唱片,唱戏唱歌的都有,她整日无可无不可的听着,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第386章 台柱子 半个月后,晏飞白如约回了学校,而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的黎元淮,也回了京剧院。 回去的第一天,就遇上了省里领导过来视察。 苏谡已经上好了妆,从镜子里面看着她,目光复杂。 这半个多月以来,所有黎元淮的出场都由她来代替了。 换言之,就相当于是已经顶替了黎元淮的位置,这么唱了半个多月了。 黎元淮靠在后台的廊柱下,安安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苏谡,不得不说,她的表现比她要好很多。 苏谡的基础本来就不错,上大学以来进步更是飞速,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儿,几乎找不出什么错处。 这一点,就连黎元淮自己都做不到。 她轻轻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路过正要上场的演员,她侧过身让他过去,两人擦肩而过时,那同事沖她微笑着。 黎元淮亦点头致意。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今天一整天,虽然大家都在欢迎她,可是黎元淮心里清楚,他们背地里都觉得,苏谡比她更配得上台柱子这三个字。 从前的京剧院没有苏谡,他们尚且两面三刀,如今有了苏谡,恐怕这些人更是放不下心中怨念了。 苏谡的天赋,可比她高出很多很多。可是,因为黎元淮在京剧院,所以京剧院的台柱子也只能是她,她只要一出现,苏谡就要退居二线。 这一点,黎元淮自己也没办法改变。 下场时,唱声雷动,苏谡望着那些身份贵重的领导,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无视或者嘉许。 她知道,这个舞台从今天起,将不再属于她了。 好在,她现在已经是陆鸣的准儿媳,怎么说也算是个皇亲国戚了,想来,在剧院里的地位,也应是不容小觑的。 想到这里,她缓缓直起身。 罢了罢了,就这么着过下去吧。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她是越发的有感触了。 黎伯烧回国那天,温若存开车去接她,顺便捎上了黎元淮。 温若存和黎伯烧已经好了很久了,这件事其实家里都知道,无所谓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对于这段年纪相差过大的感情,黎奶奶并不是没有看法,而是根本看都不看。 一件根本就成不了的事儿,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都成了往后的累赘,何必呢? 老人家看的通透,所以知道这件事之后,全家最淡定的就是黎奶奶了。 只有三个字做评语: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在一起,而是不可能有结果。 奶奶这样说,黎元淮就应该要相信了才对的,她也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当她亲眼见到黎伯烧和温若存的相处时,又觉得,这两个人分明就好得像一个人一样,怎么会有到头来会分手那么一说呢? 黎伯烧见她总是在发呆,便关心的看着她,搂着她的肩膀,轻轻靠上去,柔声问:「怎么了?不高兴?」 黎元淮愣了愣,点了点头。 她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黎伯烧那么温和的看着她,她忽然就生出了些倾诉的欲望。 「最近状态都不太好的。」她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状态不好?你是说……」黎伯烧顿了顿,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唱戏?」 第387章 求人 黎元淮点头。 黎伯烧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与温若存对视了一眼。 「啊……」她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要说?」黎元淮纳闷地问。 黎伯烧犹豫了片刻,终是点点头,「对的,我本来想说,求你一件事儿的。」 「什么?」她不解地问。 黎伯烧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你,嗓子刚好,我都不大忍心说了……」 黎元淮皱眉:「嗓子?用嗓子的?」 温若存见黎伯烧实在是不好开口,便主动说道:「是,乖乖新接了一部戏,刚好饰演一个京剧演员,她就想说,问问你,能不能来给她做替身。一是你们身材身高差别不大,再者,你也算是出身名门,是名角的徒弟,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367页 他不疾不徐地说完。 黎元淮看看他,再看看黎伯烧,有些犹豫:「可是我……这嗓子……」 黎伯烧见她面露难色,急忙说:「没事没事,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也可以找别人的。」 温若存亦点点头:「是呢,如果不是你,大概就得是苏谡了,毕竟,导演肯定想找最红的角儿。」 黎伯烧听了他的话,急忙捶他,示意他别说了。 「你干什么啊……」 黎元淮愣了,「苏谡?她不是……」 插足了你和陆渊的感情吗? 这后半句,她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黎伯烧也无奈的笑了笑,「是啊,所以,我一回来就想说,最好能说服大伯母,让你跟着我拍完这部戏,结果……」 黎元淮也曾经歷过亲眼看着苏谡和陆渊在一起的样子,自然是能理解黎伯烧的这种笑容的。 况且,现在她身边还坐着一个温若存,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是不想要黎伯烧和陆渊再有什么联繫的了吧? 「不过你别着急,这部戏现在才刚刚启动,剧本还没确定呢,你还有时间考虑的。」黎伯烧生怕黎元淮会觉得有压力,急忙说。 黎元淮点点头。 「嗯,好的,我知道了。」 自此,几人一直无话。 黎元淮手机响起时,三人都吓了一跳。 她低头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便没多想,接了起来。 之后,神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晏飞白受伤了。 黎元淮听见这个消息时,瞬间忘却了一切烦恼,满脑子都是晏飞白受伤的样子。 她连夜坐飞机赶到了百里,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刚刚拆了的绷带,又跑到了晏飞白的身上去。 她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晏飞白曾经有过的那种惊慌失措,明白了他在赶到医院之前,到底有多着急。 到医院时,因为太着急,下车时一个恍惚,险些摔倒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黎伯煊吓了一跳,还好他反应快,扶起了女儿。 黎元淮揉着额角,只觉眼前漆黑一片。 「怎么了淮淮?」黎伯煊扶稳了女儿,着急地问。 黎元淮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眼睛刚看清了一些,就说:「飞白呢?在几楼?」 黎伯煊一脸无奈,只得半拖半抱着女儿,匆匆走进电梯里。 晏飞白的病房在六楼,电梯门一打开,便有人匆匆的从病房里面跑出来。 黎元淮看过去,发现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扎着个马尾,看起来和黎元淮的年纪差不多大。 第388章 探病 「那个,我想问问,这个病房的病人到哪儿去了?」她着急地问。 护士站的护士指了指黎元淮他们所来的方向,回答道:「刚才看见,出去了。」 「出去了?他自己?」那姑娘诧异地问:「他不是……动不了了吗?」 那个护士面露难色:「坐着轮椅,一个女的推着他出去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到底去哪了……」 那姑娘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后,在没说什么,只默默转身回到病房去了。 黎元淮走到护士站,回过头,看着黎伯煊,想问问晏飞白的病房在哪里。 「那边。」黎伯煊为她指路,可见她跑得匆忙,又紧跟着提醒道:「小心点……」 黎元淮却听不到那些话了,她的心里,只有赶快找到晏飞白一件事情而已。 她进门时,晏飞白正试着翻身,双手撑在床上,十分吃力的样子。额角隐隐渗出汗珠来,汇成一股,流进了耳侧的绷带里。 除了耳侧,他的胸口、肩膀等位置也有多处绷带。 不过,要说最严重的,应该就是高高吊起的右腿了…… 黎元淮屏住唿吸,站在门口,一时间不敢走近他。 晏飞白努力了好久,终于微微侧过身来,他长舒了一口气,选择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一番动作,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刚刚躺下来,便一眼就看见了黎元淮。 旋即,无奈的一笑。 「吓人吗?」他不无惊喜地问,而看见了之后进来的黎伯煊,又赶紧正色,很自然的打招唿:「爸,您来了。」 黎伯煊点点头,侧开身,让身后跟着的主治医师进门来。 黎元淮这才走到晏飞白身边去,握着他汗津津的手,眼泪汪汪的听着医生说,他什么地方断了,又有什么地方折了。 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也许是因为她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黎伯煊渐渐忘记了晏飞白才是真正的伤员,反而是打断了医生的话,为自己女儿预约了一个体检。 「好的,我马上去准备。」医生笑着说,看了看黎元淮,问:「听说两个孩子已经结婚了?怎么没办喜酒呢?我可老早就等着吃淮淮的喜酒了。」 这位骨科主任是黎伯煊的旧识了,也算是看着黎元淮长大的,自然很是关心这个孩子。 黎伯煊点头,看向了晏飞白。 晏飞白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回答:「是准备毕业之后办婚礼的,赵主任。」 赵主任点点头,「那到时候一定得告诉我啊!我得去吃你们一杯喜酒。」 晏飞白陪着笑:「一定一定。」 黎伯煊和赵主任边说边笑着出了门,晏飞白得了空,便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第368页 黎元淮也正担心他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飞白,你怎么样?疼不疼?」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晏飞白本来着急她的身体,这会儿见她哭了,又急忙哄她:「哎,你别担心,我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事儿了,你要是不过来,过两天我就回去养伤了。倒是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爸怎么那么担心?」 第389章 未来 「没有没有,你不要担心我。」黎元淮坐在床边,匆忙宽慰着他。 晏飞白却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 「别瞒着我。」他皱眉道,只这一个动作,便牵扯得伤处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如此,也并不影响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气势。 黎元淮没想过要骗他,因为她也是真心的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所以只是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不敢触及他脸上的伤,只得在周围的皮肤上轻点。 「我真的没事。」她的眼眶再一次泛红,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真的是我见犹怜,看得晏飞白是一丝气势都无,「倒是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说起这个,他的眼中竟然氤氲着一丝喜色。 黎元淮不解的看着他。 「我休假回来之后,就接到命令,和唐初还有裘不仁出任务,之后……」他原想将这次惊心动魄的事件说的详细一些,好博得一些关注和崇拜,可是说到一半,想起涉及到保密规则,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越过最精彩动人的一部分,直奔主题,沮丧的收尾:「我们都受伤了。」 这样言简意赅的、甚至称不上是叙述的叙述,真的是让黎元淮万分的窝火。 可是,她也清楚,因为职业的关系,很多事情他不能说,而且,她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处。 反正,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她看着那条高高吊起的大长腿,心疼的嘆息,手指搭在石膏上面,想着,这样的伤势,不知道要坐多久的轮椅。 想到了轮椅,她忽然就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个女孩,便问:「不仁哥就住在隔壁病房?」 晏飞白点头:「对。」 「他还能动,可见,伤得不如你重。」她无奈地说,之后又问:「唐初姐,没事吧?」 晏飞白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啊。」他张开手,她便条件反射的握上去,他与她十指交扣,低声说:「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非得分个你死我活?」 黎元淮一愣。 「我不是那个意思……」 晏飞白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开玩笑的。唐初没事,她当时被我和裘不仁藏起来了,所以没有受伤。如果不是这样,大概我们三个都回不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真的是让人揪心。 黎元淮捂着心口,颓然地坐在一边,好久没有说话。 晏飞白垂眸想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忽然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别害怕。」 黎元淮简直想把耳朵堵住了。 「我可不能保证……」 晏飞白无奈,可还是接着说下去:「我这条腿,以后……走路大概没什么问题,不过想继续在特种部队待下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那你……」 特种部队,可是他的梦啊。 黎元淮听了这话,更觉得惋惜极了。 反观晏飞白,倒不像是有太大的遗憾,语气平稳,好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 「不过……不要紧。」他试着推测着自己的未来:「我大概要转文职,也可能,以后都不在部队了。」 「那……去哪里?」黎元淮立刻问:「回凤城吗?」 第390章 留还是不留 「还不知道。」晏飞白摇摇头,「不过,爸说过,不想让我们再分开了,我想,大概也不会离得很远吧。」 他说完,一脸温柔的看着黎元淮。 「真的?」她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来,面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 晏飞白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就觉得轻松极了,身上的不适感也减少了大半。 好的爱情,大约就是彼此的良药。 「难得你也愿意借你丈人的光了。」黎元淮高兴的说。 若是按照从前,恐怕晏飞白是坚决不会依靠黎伯煊的势力,也不会听从他的安排。 现在的晏飞白,的的确确是不同了。 他闻言,亦沉默了片刻。 黎元淮挑眉看着他,以为他生气了,有些后悔,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去圆这些话。 哪知,他沉默了片刻,只说:「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嗯?」她不解。 他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片刻过后,黎伯煊打开了门。 「来,淮淮,下楼做个体检。」 黎元淮没有生病,她真的好好的。 可是,只不过是……怀孕了。 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按说,这事情原本应该是非常让人开心的,可是,在当下,却没有人是开心的。但无论是黎伯煊还是晏飞白,都高兴不起来。 无非是因为,这个孩子要不得。 前阵子她生病又住院的,动辄打针又吃药,这样对孩子是很不好的。 为此,赵主任特别去询问了很多妇科专家,大家给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孩子不能要。 第369页 不能要吗? 黎元淮知道这个结论之后,没有立刻听取医生的建议终止妊娠,反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比过去多些什么,也没有更少。 黎伯煊那头,是急的不行,不敢告诉老太太,只得一个电话招来了黎妈妈。夫妻两个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心疼的要死,捨不得说黎元淮,便对晏飞白没什么好气。 黎元淮心里也可怜晏飞白,心疼他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了,还得每天被被丈人丈母娘数落。 可是再可怜,她也说不出那句,不要吧。 她觉得很奇怪。 原本不知道自己怀孕时,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打架斗殴也不在话下,可是,知道了之后,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都觉得自己变成了戏文里面所说的那种,裊裊婷婷的大家闺秀。 避开父母和晏飞白,黎元淮独自一人躲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默默滑向小腹处。 「好奇怪……」她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着。 难以想像,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怀孕了。 她没有去抚摸自己的腹部,这种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的常规操作,在她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相反的,这几天以来,她极度避免触碰到自己的腹部。 她觉得……很难对这个孩子产生共情。 也许是因为知道註定要分别,所以,现在的付出都不敢过于执拗。 就像这个孩子,因为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融于世,所以并不茁壮和健康的成长。 以此种方式,将选择权抛给她。 你选吧,留,还是不留? 第391章 犹豫 「淮淮?」晏飞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干什么?不舒服吗?」 黎元淮吓了一跳。 「什么?」她恍惚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哦,我没事,你要用洗手间吗?等一下……」 她匆忙洗了把脸,然后开门出去了。 黎伯煊夫妇两个都不见了踪影。 她让开了洗手间的门,晏飞白却没有动。他拄着拐杖,就那么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要我扶着你吗?」 晏飞白握上她伸过来的手,在手里轻轻摩挲。 黎元淮这才发觉,他大概并不是想要用洗手间。 他应该是有话要说。 想到这里,她勐然后退了一步。 「你等等,我先说。」 晏飞白一个不察,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黎元淮动了动,却没有伸手扶她。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但你……别亲口说出来。」她说着,第一次,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面,有一个完全属于她和晏飞白的小小生命,即将到来。 不,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也许经年之后,她会有儿女绕膝的时候,可是,现在,当下,陪伴着她的这个孩子,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感觉就特别的奇怪。 她不知道该怪谁,又好像,谁都在责怪。 晏飞白没有说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即便心疼,即便难过,即便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无能,可是仍然,说不出那些话。 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为了黎元淮。 黎元淮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先说出了那个答案。 「如果是由你说出来的话,我可能会……恨你的。」 晏飞白的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黎元淮甚至觉得,他大概是要跌倒了。 而下一秒,他忽然扔了拐杖,将黎元淮揽进怀里,牢牢的抱住了。 黎元淮起初还在挣扎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便安安静静的,不动弹了。 晏飞白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嵴背,低声安慰着她。 耳畔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声音,她听在耳里,简直觉得恍如隔世。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淮买了一大堆的早点过来,亲自预约了无痛人流手术。 然后,上楼和晏飞白吃早餐。 虽然两个人都吃不下,可是为了让她开心,晏飞白还是装作胃口很好的样子,吃了好多。 黎元淮看着他,良久,嘆了口气。 「行了,别吃了,我下楼买杯牛奶,你要吗?」她没好气地问。 晏飞白勐点头:「好的好的,老婆辛苦了。」 黎元淮轻轻捶了他一下,之后便匆匆下楼了。 晏飞白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满心的愧疚。 其实这件事情,他也很犹豫的。 这是人生中唯一的一件让他犹豫不决成这样的事情。 黎伯煊和黎妈妈进门时,他正紧锁着眉头,在心中天人交战着。 黎妈妈看见床边桌上吃了一半的早餐,纳闷地问:「那个,淮淮呢?」 「下楼去买牛奶了。」晏飞白回答着。 「哦,那我先去给她预约上手术?」黎伯煊问。 第392章 南港 四十分钟之后,黎元淮站在了机场的安检口,看着自己的机票,终于长舒了口气。 终于逃走了。 第370页 她真的不敢想像,自己的蹩脚演技,竟然能骗到眼明心亮的晏飞白。 想来,他也应当不太清楚吧? 否则,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被她给煳弄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小腹。 宝宝,妈妈为了你,愿意背叛全世界的,所以希望你,也要坚强一点好不好? 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声音回应的她,不知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着实吓了一跳。 她看着排在前面的三四个人,想着也不会立刻就轮到自己,就接了起来。 「餵?」 晏飞白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心:「淮淮,你现在在哪?」 「我在……」她犹豫着,并不想立刻就告诉他。 她怕他会不顾一切的赶来,而如果到时候她还没有上飞机,就再也跑不掉了。 可是机场机械的播报声,却已然出卖了她。 她懊恼的哀嚎了一声:「我求你了飞白,你别……」 「你在机场?」晏飞白的声音立马高了八度。 黎元淮只好嘆了口气,也顾不上他生不生气了,只说:「反正,我先回去了,你别找我。」 说完,也不等晏飞白说话,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趁着他没有马上打进来,果断的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通话之后,默默挂断。 周文彦刚下了手术便买了最近的班机,回了南港。 黎元淮打电话给他时,他刚下飞机,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餵?」他的声音中透着再明显不过的疲惫。 「那个,你到南港了吗?我可能要关机了。」她急忙说。 周文彦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才想起她看不到,赶紧补上一句:「我就在到达出口等着你。」 「好。」黎元淮抿唇,觉得抱歉极了,「真的是……麻烦你了,但我真的是……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没什么。」他轻笑,「这种时候你能找到我,是对的,因为所有人里,只有我最有发言权。」 「是啊……」 「如果,我也说不可以,就不要再强求了,好吗?」他温柔的问。 黎元淮很久都没有回答。 周文彦无法,只嘆着气说:「好了,交给我,别怕。」 她应了一声:「好。」 飞机落地南港。 果然,刚出闸就看见了周文彦。 他随着她的步速,缓缓地走向出口,接过她的行李箱。 黎元淮想说不用,可是他却坚持替她拉着箱子,往楼上出发大厅去了。 沐浴在南港的海风之下,黎元淮忽然想起了,曾几何时,和晏飞白独自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好像一个老妈子似的,事无巨细,一一照料妥帖。 而今,虽然算不上物是人非,可是,多少也有些让人觉得落寞了。 周文彦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纳闷地问:「不上车吗?」 说着,替她打开了车门。 黎元淮回过神来,跟着他上车了。 南港水清沙白,一点都没有变,变得不过是她的心境。 她正觉难过,忽然觉得肩膀处一沉,随后,愈发重了起来。 她回过头,发现周文彦靠在她肩膀上,睡的人事不知。 第393章 保护 黎元淮眉心微蹙,看着他的满脸倦容,心里忽然泛起点点不忍。 每个人的人生,似乎都不容易。 周文彦为她准备的房子,是唐初的那栋公寓。所以,自然也惊动了唐初。 不过黎元淮已经事先打过招唿,所以唐初并没有将这消息透露给晏飞白,反而,还做了她的卧底,将晏飞白和黎伯煊等人的动向意义汇报给她。 「好,你放心。晏飞白他们回凤城了,暂时还发现不了。你就安心住着,然后等我回去了,再好好给你接风。还有还有,你别紧张,我相信,一切都会有最合适的结果的。」唐初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缓缓传来,逐渐熨贴了黎元淮心中的不安。 她轻声应着,之后又和唐初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周文彦睡了个午觉起床,惊讶的发现外面天都黑了,这会儿匆忙的在厨房忙活着,给她和肚子里的宝宝准备午饭。 她听着厨房里的声音,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她好想念晏飞白。 这样无助又害怕的时刻,她真的希望他能好好陪伴自己。 可是,不能。 周文彦进门时,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一下一下的打着嗝。 他愣了愣,之后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坐在她身边,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戛然而止……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她愣愣地问。 周文彦点点头,实实在在地说:「没错呢,就是这样……」 沉默,是今晚的南港。 两人对视良久,而后,噗嗤一笑。 「都一样的。」周文彦摸了摸她的额头,知道她并没有发烧,便真正放下心来。 她的脸红得好像樱桃一样。 「什么一样的?」她不解地问。 「有了宝宝,激素水平变化会影响到情绪,这是很自然的,不要觉得有压力,但是这种情绪也不宜保持下去。」周文彦说:「所以啊,你得放松下来,不管检查结果是怎么样,不管事实是怎么样,你得学着习惯,这就是命。」 第371页 命。 黎元淮细细感觉着这个字,终是点了点头。 吃饭时,黎元淮想起他今天看起来很累,便问:「对了,你这么回来了,会不会影响工作?」 周文彦摇摇头:「我就是一实习生,有什么可影响的。再说了,他们看着我也觉得不舒服。」 黎元淮不解:「怎么说?」 周文彦可是各大期刊上的常客啊,怎么会被排斥呢?各大医院连抢都来不及啊。 「就是说,我没那么深的资歷,还占着不属于我的位置,没有资格,碍着他们的眼,挡了他们的道儿。」 黎元淮摇摇头。 周文彦以为她是不喜欢听这些,想不到,她开口却是:「我想我能理解你。」 周文彦挑眉。 「有故事啊?」他勾着唇,「不过现在别想了,我早就不想在那儿呆着了,就索性离开,我想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离开? 黎元淮苦笑。 如果能这么轻易就离开,那就好了。 别人不说,就是奶奶,就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想到黎奶奶,她真的笑不出来了。 如果黎奶奶知道她怀孕了,恐怕立马就会…… 第394章 发现 「黎元淮,你马上给我回家!」黎奶奶生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与她所预想的如出一辙。 她刚从医院出来,正等着周文彦把车子开过来,接到了黎奶奶的电话,实在是难受极了。 「奶奶,我有点事情……」她犹豫着说。 黎奶奶却不吃她这一套,骂起人来都不带换气儿的。 「你能有什么事情?你丈夫生病在家,你一个人跑到哪疯去了?你心怎么这么大啊?」 黎元淮点点头。 是啊,她丈夫生病在家,她都在外头干些什么啊…… 她下意识的觉得抱歉,而后,忽然想起来,晏飞白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他的伤…… 「他已经回家了?那他的伤……」 黎元淮想问他还好吗,可是黎奶奶却压根儿不给她机会。 「你还知道担心他啊?他都到家了,你一个人跑到南港干什么去了?」 黎元淮一愣。 「他怎么知道我在南港?」她诧异地问。 「你……」黎奶奶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不止:「你还是偷着跑的!」 黎元淮这下真是百口莫辩。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事出有因啊…… 不过,她也是真心的感谢晏飞白,并没有把全部事实都告诉奶奶的,否则,现在的奶奶,应该会连个电话都不打,就直接杀到南港来,把她揪回去…… 她不敢想像。 看来,晏飞白的确是给她留有余地了。 明明知道她在南港,却并不想拆穿她的心思,明明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却并不以此为要挟,让奶奶施加压力。 这么想着,她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我……」她顿了顿,终是说道:「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时,周文彦的车子停在她面前,见她神色似乎慌张,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一言不发的上车,然后嘆了口气。 「我得回去了。」她平静道。 周文彦没有丝毫的惊讶,只说:「好,我马上订机票。」 黎元淮一愣。 「你不要回家看看吗?」她问。 周文彦摇摇头。 「照顾你最重要。」 此言一出,车内明显安静了一瞬。 大概是他自己也发现了,这话似乎有些歧义,便再一次解释道:「呃,你现在不是,重点保护对象吗?」 黎元淮甜甜的笑。 「就是不知道,要保护到几时。」 似乎,这孩子的求生意志,也不是很强呢。 「我尽力,你放心。」周文彦只道。 只这六个字,真的让她觉得无比放心。 翌日,凤城。 黎奶奶亲自来机场接黎元淮,她一出闸口,就看见奶奶拄着拐棍,怒气沖沖的站在那。 黎元淮脚步一顿,不小心撞在周文彦身上。 周文彦急忙稳住她,这才抬头看过去,对上黎奶奶明显带着愠怒的眼,也是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老实说,面对着黎奶奶,就算是周文彦,也是有些胆怯的。 黎元淮匆匆过去,领了一记白眼,之后,转身和周文彦说了声再见。 黎奶奶见状,也不得不与周文彦说笑几句。 「这几天打扰你了孩子。」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看得周文彦嵴背发麻。 「不不不,奶奶,都是朋友,说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黎奶奶冷笑。 「这孩子我心里有数,一定是跟晏飞白吵架了,这才躲出去了,太不像话……」 第395章 道德 周文彦闻言,也只得点头笑着。 毕竟,黎奶奶的冷脸色他也看得明白。 也是,这样的家庭寻常时最注重脸面,要说是黎元淮没结婚时,那他们俩就算如何都是好的。 而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他们俩如果忽然传出什么暧昧的事情来,恐怕就要上升到道德层面了,黎奶奶这个年纪,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诋毁呢? 第372页 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简单道别,而后便离开了机场。 他一走,黎奶奶便松了口气,这才转过头,狠狠戳黎元淮脑门儿,怒火中烧:「你个死孩子!怎么越大越任性了?就算是和飞白吵架了,你也得分出主次矛盾啊!他伤成那样,你这么一走,让你爷爷怎么看?要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家不如以前了,那死老头子本来就上火,现在飞白受伤,前途未卜,恐怕那老头子一看这情况,已经想歪了!」 黎奶奶这样一说,黎元淮也回过神来。 她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我……知道错了。」她咬着唇,立马道歉,而后试探着问:「那飞白怎么样了?爷爷真的生气了吗?」 黎奶奶冷笑一声,摇摇头,那样子仿佛更加恨铁不成钢似的。 「没有,那小子能让爷爷生你的气吗?」说到这里,黎奶奶愤恨地转身,边走边嘟哝着:「他就是太惯着你了……」 黎元淮一听爷爷没生气,整个人都松弛了起来。 好吧,算晏飞白那小子懂事儿! 要是他真的敢说一句不好听的,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她这么想着,抿唇轻笑起来,黎奶奶看见了,又是摇头又是嘆气的,可真的是上了火了。 车子停在壹号院里面,黎元淮迅速下车,下意识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被奶奶狠狠呵斥了。 「那边!」老太太气得直戳拐棍儿:「飞白在家里养伤呢!」 黎元淮赧然,又赶紧转身,跑到晏家去了。 好巧不巧,那边一家子都在呢。 黎元淮一进客厅,就发觉,这气氛似乎不大对劲儿。 要说是一家人都等着兴师问罪,似乎也不太像,大家的目光似乎都很和善,似乎……还透着些慈悲。 这可真的是太诡异了…… 她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晏家的沙发是这么像传说中的针毡。 晏妈妈见她有些侷促,便主动走到她面前来,亲切的握着她的手,关心地问:「怎么样淮淮,这两天在南港,玩得还好吗?对了,我听说那边降温了,你没冻着吧?你冻着可不行呢……」 黎元淮一愣,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没有……都……挺好的。」 她说着,看向了晏老,那目光怯生生的。 晏妈妈摸摸她的头髮,慈爱的笑。 「爷爷,我……」她犹豫着开口,可晏老没等她说完便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小孩子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你这也刚回来,肯定累得够呛了,快上楼去歇会儿吧。」 这话和语气听起来,绝不像生气的样子…… 黎元淮是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呃,好……」她只得轻声应着,而后在晏妈妈鼓励的目光中,匆匆上楼。 第396章 我错了对不起 「飞白?」她敲了敲门。 晏飞白没回答。 她嘆了口气,觉得有些窝火。 拜託,她还觉得难过呢,为了个孩子,一个人躲到南港去产检,她还没抱怨,怎么反而变成全家上下一起批斗她了? 这可真是太…… 不过……也不尽然。 最起码爷爷和妈妈并没有加入批斗她的阵营…… 这倒也是稀奇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委屈巴巴的打开门,不想,房门刚刚打开了一个小缝,里面便伸出了一只手。 她没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砰地一声,撞进他怀里去。 「你……」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撑起上半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观察着他有没有被她撞疼了,嘴上不自觉的抱怨着:「你疯了吗?你自己是伤员啊,伤员!」 「我错了,对不起。」晏飞白不回答她,只将人拢在胸口,说什么也不放开。 他那条断腿撞在了黎元淮的膝盖上,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啊——」她轻唿出声,不自觉的捶了他一下。 晏飞白还是不放开她,只是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她无法,为防自己真的伤到了他,只能是任他抱着了。 这么抱着抱着,她心里积压着的委屈,以及不能照顾晏飞白的愧疚,就一股脑儿的,全都涌上来了。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融进了晏飞白的衬衫里,洇湿了一大片。 晏飞白察觉到她在哭,更加自责了。 絮絮叨叨地说:「对不起,是我想的太少了,我只想着,不让你遭罪,却没想,无论留不留这个孩子,你最终都是要遭罪的。」 黎元淮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你这个傻子……」 晏飞白这会儿就算是被她骂也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便接着说:「是啊,我就是个傻子。你嫁给我,真的是辛苦你了。」 黎元淮听到这里,噗嗤一笑。 「那能怎么办?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已经在最重要的岗位上安插了自己的人了……」 说着,两人一起看过去。 晏飞白想了想,问道:「嗯……周文彦说,怎么样?」 黎元淮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检查的结果非常不乐观,不乐观到……就连周文彦,也只能给出和晏飞白一样的建议。 孩子的胎心太微弱了。 第373页 种种迹象加在一起,似乎是这个在一次一次的宣告着,自己并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不能接受的,从来都只是她。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厉害了。 「说实话,我现在也特别的乱,你们都说这孩子保不住,不能保,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你能理解我吗?」她呢喃着,终于将终日积聚在心里的那股子隐忍和难受通通说了出来。 「我明白,淮淮,我明白。」晏飞白也是眼眶发红。 长久的站立已经让他汗流浃背,可是他却不想放开她。 这样沉痛的打击,于他们两个,都是煎熬,这其中,黎元淮的负罪感要更重一些——毕竟,这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我们一起坚持下去,不必想太多。」他轻声说:「他要来要走,都有定数,我们不阻止他来,也不拦着他走,就顺其自然,好吗?」 第397章 宵夜 「好。」 顺其自然,我陪着你。 为了照顾晏飞白,黎元淮只是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在奶奶异常愤怒和无奈的目光中,哆哆嗦嗦地离开了黎家,准备到晏家常住了。 老实说,住在对门儿的两个人,婆家和娘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黎元淮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当她晚上演出结束,从车上下来之后,下意识的就往自己家里走时,她才恍然,即便是黎家和晏家始终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在她心目中,「家」的这个概念,始终是黎家这扇漆黑的门后。 可是,现在的黎家,都不会再为她留一盏灯了。 她在门前站定,顿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看向了晏飞白的房间。 他的房间果然还亮着灯。 在看见那盏灯时,她的心莫名觉得松快了一些。 还好,还有他在等着她。 她这才往晏家的方向去了。 门厅里留了一盏灯。 她换了些,先是探身往厨房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漆黑一片。 黎元淮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去找点吃的。 过往,每天晚上回来,黎奶奶都会准备一些宵夜给她吃,风雨无阻。有时,就算奶奶人已经睡了,可是保温桶里仍然会有热乎乎的汤和米饭在等着她。 即便,很多时候她都没什么胃口,累得只想睡觉。 简单而言,衣食住行,她是从未担心过的。 这么想着,现在可……真是后悔呀…… 可后悔也没有药吃,她只得飢肠辘辘的上楼。 因为怕吵醒晏老和晏妈妈,上楼的时候得小心翼翼的,好容易到了门口开了门,才往里面走了两步,忽然吸了吸鼻子。 好香…… 好香? 好香!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赶紧关上门进屋,看也不看拖着条断腿靠在床头看书的晏飞白一眼,径直走向了晏飞白的书桌。 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和米饭。 黎元淮眼睛都不会转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着汤碗就开始喝…… 晏飞白勾唇轻笑,提醒道:「去,先洗手。」 黎元淮本来不想离开饭碗的,可是一回头,见晏飞白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便问:「这个是……你给我做的?」 晏飞白翻白眼,「你说呢?」 她倍觉贴心,喝光了碗里的汤,然后满足的砸吧砸吧嘴,笑眯眯的去洗手了。 出来时,晏飞白正给她倒第二晚汤。 盛夏的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微微侧头,似乎是觉得有些痒。 黎元淮顿了顿,然后跑到他身边去,在他耳根处轻轻亲了亲。 晏飞白手一抖,差点儿撒了汤。 黎元淮忙叫他小心,一低头,才发现,保温饭盒里面还有一盒子炖得烂烂的芸豆,顿时更加开心了。 「真是个好媳妇儿啊!」她感嘆着:「我可真是幸运。」 「是啊,现在在家趴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再不好好伺候伺候官人,等着被休吗?」 黎元淮噗嗤一笑。 「说的是呢我的小娘子。」 小两口相视一笑。 晏飞白靠着桌子,安安静静的陪着黎元淮吃饭。 黎元淮的食量最近大了不少,都快赶上他的饭量了。 第398章 下海 果然一个人吃和两个人吃就是不大一样 晏飞白看着看着笑出声来 黎元淮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也不接茬只白他一眼为了岔开话题低声问道:「我刚上来的时候看见爷爷房间亮着灯他一直睡这么晚吗?」 晏飞白想了想「最近吧最近我何去何从让他比较担心」 黎元淮应了一声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可是看看他再看看盘子里的菜最终还是嘿嘿一笑选择了盘中餐 晏飞白一直站在旁边等着她吃完饭然后将断腿卡在桌边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黎元淮想要帮忙被他按在椅子上「你别动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她本来也不想动便安心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晏飞白整理好了桌子然后靠在上面低头看着她低声问:「我……不你觉得如果我出去做生意怎么样?」 黎元淮有些昏昏欲睡了听到这句话却骤然清醒 「可是你……」她诧异的看着他:「不是更……」 第374页 晏飞白沉了口气 「淮淮其实这些年经歷了这么多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想法了」他说着去牵黎元淮的手 黎元淮皱着眉头不可置否 「下午我跟爷爷商量了一下姑姑的案子快判了估摸着罪一定轻不了老爷子觉得挺难受的」他摩挲着黎元淮的手掌在穴位上轻轻按摩着「他想着是他自己以前的过错可结果却让姑姑来承受他觉得受不了」 黎元淮被他揉捏着手舒服的都要睡着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迷迷煳煳地说:「不是这么个道理啊姑姑是因为真的做错了事情的呀」 「父母大概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真的做错了吧……」晏飞白嘆息 黎元淮琢磨着这句话想起了自己从南港回来时一句责备都没有的爸爸妈妈也是深有感触 「所以你觉得要在凤城多留一段时间?」她问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爷爷也陪着你」他更正道 黎元淮缓缓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 过去晏飞白坚持的那些体能训练数十年如一日她是看在眼里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能明白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一朝选择放弃会是多么难的一个决定 谁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想要做的事情不能做的确让人唏嘘也让自己遗憾 她不希望晏飞白感到遗憾可她也不喜欢晏飞白总是离自己远远的看不见也摸不着不说还要去执行那些令她心惊胆战的任务 所以啊她充分理解爷爷的用心 这么想着也就不觉得有多遗憾了 她抿唇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啊?」晏飞白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我在笑爷爷说你只有娶了我才能报的特种部队现在不到半年就撒手不管了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晏飞白也是觉得世事无常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他摸了摸下巴「不过爷爷只说让我结婚可没说一定要娶你啊」 第399章 起晚了 这话可以说是赤果果的挑衅了,说的好像黎元淮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意义的附属品一样,只是因为晏飞白要结婚,而嫁给了他。 可真让人生气啊。 黎元淮既觉得生气,又觉得……困。 哎,怀了孕的孩子,是没有生气的权利的,她只能服从自己的身体,如果身体给了她信号,那么她就要毫不犹豫的睡觉、吃饭,其余一切都要靠边站…… 黎元淮撇撇嘴,是想骂他几句,可是张开嘴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归根结底,她和晏飞白,从来也不是正经恋爱结婚的关系不是吗?甚至于,晏飞白就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和她谈恋爱这件事。 如果说两个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中间少了「恋爱」这么重要的一环,也的确是要了命了。 传说中的连根儿刨,不外如是。 晏飞白说完,就抱着手臂看她,好整以暇。 黎元淮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回应,可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干脆眼不见为净最好,于是下巴一扬,眼瞧着就像是要安心睡了。 晏飞白怕她真的就这么睡了,赶紧说:「等会儿再睡,先去刷个牙,这个我可代替不了你。」 黎元淮不搭茬,懒洋洋地说:「那你想娶谁就去娶啊,等你下了海,自然有一大堆的人鱼公主凑上来,等着你晏大少翻牌子呢。」 晏飞白喜欢看她明明吃醋了却死不承认的样子,也想逗逗她,可是想她最近生活作息有变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真的睡了,便还是先干了正事儿,催促她去把牙给刷了。 「来,淮淮,听话,去刷个牙,咱们床上说去……」他半是哄半是拖的,把黎元淮给拖到了洗手间去。 他的房间没有洗手间,还要到外面去,黎元淮有点害怕,扯着他靠在身后,整个人陷进他怀里去,闭着眼睛刷牙。 晏飞白搂着她,用她来代替自己的那条断腿,而黎元淮则视他为自己遗失了的那一半勇气。 这样绝配的两个人,如果不在一起,那才是暴殄天物。 「淮淮,如果不娶你,我大概要孤独终老了。」他轻声说。 黎元淮闭着眼睛,痴痴地笑。 「行,算你求胜欲强,行了吧?」 晏飞白想说,折合求生欲无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反正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第二天早上,黎元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起晚了。 她一睁眼就知道,怕是大事不好了。 因为她几乎已经听见了,黎奶奶找上门的声音。 晏飞白就在她身边,在她马上要从床上弹起来的那瞬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按开了身边的音响。 顷刻间,黎元淮喊嗓的声音,响彻在整栋楼里。 黎元淮简直想对他立正敬礼…… 这也太厉害了吧? 晏飞白知道他一定很崇拜自己,当下露出了傲娇的笑容,那样子似乎是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 黎元淮勐点头。 就这样的,黎元淮用这一手,躲过了黎奶奶的很多次查岗。 但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 她躲得过黎奶奶,却躲不过师父,也躲不过,苏谡。 第400章 玩儿心 黎元淮自己也知道最近自己的状态实在是不好可是因为得过且过加之晏飞白这个妖妃的助纣为虐导致她起初也并没有在意这种改变 第375页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某一次演出结束她真的被陆鸣叫到后台训斥的时候她这才明白自己的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别提陆鸣的话还原原本本的被来接她回家的黎奶奶听见了 「淮淮你最近是身体不大舒服对吗?」陆鸣并没有发脾气反而十分有耐心的询问着她看得出来是真心的关切 黎元淮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鸣等了一会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嘆了口气 「你看看你心都玩儿野了」他端着茶杯啜饮一口接着挠了挠头语速变得更加缓慢了:「是不是去年一年出去演出认识了些人赚了点儿小钱儿你就觉得这一行里所有的人都是这么容易的?」 黎元淮一愣 「我……」 「淮淮这一个月你整个人都变了你站在台上都没有灵魂了你知道吗?」陆鸣皱着眉说:「你这样还怎么唱?」 这样的训斥对他来说可以算是指责了 黎元淮顿时感觉到非常的无地自容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师父我……」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 如果说了她不能保证陆鸣会不会告诉奶奶如果不说陆鸣会觉得她会一直这样是因为不够尊重 正在犹豫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唿唤 「陆鸣你说她怎么了?」 黎元淮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正看见钱来接她回家的黎奶奶走了进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黎奶奶目光如冷箭在她面上一闪而过落在陆鸣的身上在等着他的说法 陆鸣没想到黎奶奶会突然到访亦是有些后悔 现下匆忙起身赶紧去扶老太太落座 黎奶奶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只问:「你说她最近都不好好唱了对吧?」 陆鸣抿唇犹豫着没有说话 黎奶奶却已经断定事实一定就是这样的更加怒火中烧了 黎元淮被带回了黎家一进家门黎奶奶便立刻怒斥:「跪下!」 黎元淮一言不发跪在门厅里听着黎奶奶的怒斥 周嫂听见声音赶紧穿上外套出来了一见这情况就急得不行赶忙过来扶她 「哎呀哎呀老太太你这是干什么?」周嫂搂着黎元淮的肩膀温热的手掌给了她些许的力量 黎元淮听着她在耳边的说话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 她原本就不该怕黎奶奶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的 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难不成奶奶还会强迫她不要这个孩子吗? 她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黎奶奶的眼 「奶奶我不会再唱了」她淡淡的说出了心里的话 说完才觉得舒服极了 是啊她早就应该做出这个决定了不是吗? 她轻轻笑着迎上了黎奶奶愤怒的目光 「奶奶我不是不想唱而是不能唱了」她顿了顿「我怀孕了您要抱孙子了」 第401章 惊喜 「你说什么?」黎奶奶错愕地问她,满眼的不敢相信。 那神情看着,绝对是惊讶多过于惊喜的,黎元淮看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目光和语气,忽然让她生出了些许勇气,转而仰着头,与奶奶四目相对。 黎奶奶显然是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相比较于天的反应,周嫂看起来,明显要开心得更明显一些。 「真的吗淮淮?你怎么不早说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嫂搂着黎元淮,匆忙扶着她起来:「来来来,快别跪着了,生病了可不好了。就算犯了再大的错,现在的你,也是磕不得碰不得的,知不知道?哎,这事儿要是让晏老知道了,一准儿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黎元淮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再一次看向黎奶奶。 黎奶奶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周嫂转过身,兴沖沖的对黎奶奶说:「哎,这下伯煊夫妻俩可真的是高兴坏了,我马上就给他们俩打电话。」 「不用了周姨。」黎元淮轻声制止了她:「爸妈都知道的。」 「都知道?」周姨诧异地问:「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门厅里陷入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黎元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顿了顿,才接起来。 「去接你?」他问。 「不用了,我回家了。」黎元淮小声说。 晏飞白应道:「我知道。」 「嗯……那你……过来吧。」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独自面对这一切了。 黎奶奶步伐十分缓慢的进了客厅,好半晌才说:「淮淮你过来。」 周嫂这下也发现了,这对祖孙俩之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一样,讷讷的看着黎元淮。 晏飞白刚好开门进来。 「怎么了?」他拄着拐杖走到近前,垂眸问黎元淮。 黎元淮下意识地扶着他,刚想说话,就听见黎奶奶说了一句:「你也进来吧。」 小两口对视一眼,齐齐嘆息。 黎元淮扶着晏飞白进门,听见他轻声说:「没事,有我在呢。」 她点了点头,觉得安心了不少。 两个人,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跟黎奶奶说了。 黎奶奶听过之后,沉吟了好半晌,方皱眉道:「既然文彦都说大概是留不住,你怎么不做掉呢?」 黎元淮听见随后几个字,双手不自然的紧握成拳,好久也没放开。 第376页 「我捨不得。」晏飞白轻声说。 黎奶奶因为这四个字,而更加愤怒了。 「你捨不得?你有没有想过,她月份大了再做掉,对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 晏飞白摇了摇头:「我们想过了,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孩子。」 「你们想过了?问过我了吗?问过你爷爷吗?」黎奶奶冷哼一声。 晏飞白沉了口气。 「我爷爷非常支持我的决定。」 黎元淮闻言,错愕的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父母,其他人都是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的。 现在想来,她刚回来那天,晏老和晏妈妈什么都没说,想来,应该也是晏飞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在了前面吧。 如此一来,岂不是变成了所有人都一起瞒着黎奶奶? 黎元淮扶额。 这个晏飞白,腿断了就算了,怎么脑子也不好用了? 第402章 戏台 「总之,这个孩子不许要!明天,我就带淮淮去医院,把孩子拿掉!」黎奶奶愤愤然道。 愤怒已经掩盖住了她的理智,以至于这样的话也不加修饰的说了出口。 其他三个人,在听见这话时,全都愣住了。 「老太太,您说什么呢?」周嫂轻轻推了黎奶奶一下,「您这是……担心煳涂了吧?这孩子能是轻易打掉的吗?人家有些夫妻,想怀还怀不上,这是多难得的事儿啊?您想想吧,您要抱孙子了!」 黎奶奶的唿吸越发的粗重起来,看向黎元淮和晏飞白的目光,也越发的狠戾。 「我不管别人要不要孩子,反正我的孙女儿就不能生!二十年之内都不能生!」 这一番言语,着实吓到了黎元淮。 「您说……什么?」她错愕地问。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知道?」黎奶奶怒火攻心,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歇斯底里地骂道:「你自己是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你自己的艺术生涯有多长时间,你不知道吗?黄金时期就那么几年,你不好好的唱戏,给我折腾着生孩子去了?你对得起我吗你?」 黎元淮缓缓起身,目光越发冰冷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能唱一辈子戏?不生孩子,不过日子,就一辈子为了那么个戏台子活着?」她的眼眶发红,声音也颤抖着。 「你少给我来这套!」黎奶奶也站了起来,「我是让你唱三十年还是五十年了?我让你一辈子唱戏了吗?我是说,对于你的黄金生涯……」 「奶奶!」 黎元淮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生气,她的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若不是晏飞白搂着她,她大概下一秒就要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了。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只想知道,对于奶奶来说,到底是她比较重要,还吃戏比较重要。 她到底是她的孙女,还是角儿。 黎奶奶被她打断,也是愣了一瞬。 黎元淮抓住了这一瞬间,咄咄逼人地反问:「奶奶,对您来说,是唱戏的黄金生涯重要,还是我的黄金生涯重要?难道我只能,一辈子抱着铁镜公主的孩子,到老到死吗?」 在晏飞白最喜欢的《四郎探母》中,就有铁镜公主抱着孩子的桥段。 按照黎奶奶的说法,那么她的人生中,只有在台上,才能真正的抱着孩子。 抱着角色的孩子。 「淮淮……」周嫂从未见过黎元淮发火,吓坏了。 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安慰谁好了。 然而,下一秒,黎元淮便帮她做了选择。 她在说话时,便已经觉得眼前发黑了,话音刚落,便再也支撑不住,仰头倒在了晏飞白的怀里。 不省人事了。 黎奶奶没想到她会忽然晕倒,也慌了。 晏飞白腿上有伤,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便扶着黎元淮坐在沙发里,对周嫂说:「周姨,赶紧叫司机去医院。」 周嫂匆忙去打电话了。 黎奶奶盯着黎元淮的身下,那里正渐渐晕开一片红色。 这个原本就不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终于离开了。 第403章 作恶 晏飞白抱着黎元淮后者窝在他怀里正小声的哭 黎奶奶已经回家了 周嫂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太给劝走了独留着夫妻两个在一起感受着这一刻的…… 痛苦 结婚时他们两个发过誓以后要同甘共苦 现在共苦的时候来了 黎元淮甚至隐隐有些感觉到了这样的痛苦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也不会消弭 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谁都不需要只要有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就好了 只要有一个空间让她想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上没有人不作恶的 无论是奶奶还是她 她占用着京剧院里最好的资源仿佛是天之骄子一般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好好唱戏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真的前所未有的想要离开戏台 这对那些真正有梦想的人来说的确是恶 而黎奶奶对她所做的算不算是恶呢? 她不愿意去想 晏飞白的怀抱太过于稳定和安静了让她安逸到有些愧疚 「飞白你别对我这么好了」她难过的说:「我没有办法在失去孩子的时候还感觉自己那么幸福」 第377页 晏飞白顿了顿 「虽然不想这么说可是你好像搞错了这件事情的意义」他的声音很沉听得出他也很难过 可是他的状态却比黎元淮好上许多 「淮淮我和你都很希望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陪伴你陪伴我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事情尽如你意你的意愿和他的意愿不一样总会有一方要退一步现在就是你应该退一步的时候了」 黎元淮安安静静的听着良久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是这样吗?」 晏飞白很诚恳 「我认为」 黎元淮好久都没有说话 「缘分还没到吧」 很久之后晏飞白轻嘆了一句 漫长的斗争开始了 属于黎元淮和黎奶奶的斗争 在她做小月子的期间黎奶奶没有再提一句关于京剧的事情可是黎元淮知道这种平静只是一种表象 就像她没有放下这件事情一样奶奶也一定没有放下 并且她的执念要更深一些 黎伯烧回来那天黎元淮刚捡起了喊嗓的活计正在晏飞白的陪伴下有气无力的操练着 黎伯烧风风火火的过来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她 黎元淮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只好闭起眼睛继续自己的工作 片刻后收了嗓 黎伯烧这才逮到了机会扯着她问长问短的 黎元淮慢慢的扶着晏飞白遛弯儿一边轻声说:「嗯就还好啊」 黎伯烧见她的状态似乎是还好的样子可是这事情却不是还好的事情啊 所以仍旧是担心的 黎元淮见她一脸的担忧只得放开了晏飞白的胳膊转而挎着她再三保证:「没事我真的没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这大概是成长中最重要的一环吧 黎元淮这么想着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在拍戏吗?」 黎伯烧一愣 「呃是呢在拍戏来着」 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404章 纳闷 黎伯烧似乎一直是什么话要说,可是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要憋着,不能说明白。 赋闲在家的黎元淮对这个要说不说的状态,实在是太好奇了。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动来动去的,晏飞白始终都没说话,只在她动得恼人的时候,把人搂在怀里,在她脑门儿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你?」他没好气:「翻来覆去的,吵得我不能睡觉。」 黎元淮赧然…… 「我……睡不着啊……」 他嘆了口气,明知故问:「说吧,怎么了?」 黎元淮心想,可终于有个宣洩的地方了,便问出了那个今天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你说姑姑要跟我说什么啊?」 「这个……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吧……」 晏飞白有些为难。 都是小姑娘的事情,他一个糙汉子,能知道什么? 「是啊……」黎元淮抿唇,细想着黎伯烧的表现,以及过往的种种。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粗心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黎伯烧到底跟她说过什么让她自己为难的事情,所以好半晌才说:「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难处,不好意思开口了吧?」 晏飞白沉吟片刻,觉得不像。 「不好说。」 「飞白,那我……」黎元淮想说,要干脆就过去看看黎伯烧的。 可是晏飞白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她。 「不行。」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黎元淮诧异的看着他。 晏飞白一语中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非得今天晚上去?你要是在那屋睡着了,不过来了,我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黎元淮被他的智商和理论震惊了…… 「飞白,你……这怎么能叫独守空房呢?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六个小时之后我就要起床喊嗓了……」黎元淮简直觉得,面前这个粘人的男人,是个陌生人,这么想着,说话都结巴了:「那个……你……你现在开始睡觉,一睁眼你不就看见我啦?」 晏飞白挑眉,有些惊诧。 如此巧舌如簧,饶是他也一时找不出破绽来,更别提想到如何反驳了。 怪只怪,自己太轻敌了。 且不说,这伶牙俐齿是跟谁学的呀? 难不成,是那个虎视眈眈的周文彦? 想到这里,晏大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撑起上半身把人裹在被子里,坚决不许她出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知道要早起你还不早点睡?前几天怎么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说要好好保护自己身体来着,现在呢?早睡早起身体好你不知道?」 黎元淮被他吼得一愣一愣…… 哎,负伤在家,怎么还这么横啊……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硬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算得上是亲切和蔼的微笑。 「飞白啊,你不能跨越过程,直奔结果去是不是?」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送给他:「你想啊,心里有事儿,我怎么睡得着是不是?」 那谄媚的小模样…… 晏飞白简直要被她折磨疯了。 他垂眸看着她,心中翻江倒海,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压抑着自己,只是无奈道:「你说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第378页 第405章 机会 这话,对别人是寻常撒娇,而对于晏飞白来说,无异于是开天闢地了。 可黎元淮却不觉得这是稀奇。 在她面前的晏飞白,向来是不同的。她只是听出了这话里有缓儿,正想再接再厉,突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她赶忙把晏飞白推回原处,自己也整理了一下头髮,这才扬声说:「进来吧。」 黎伯烧仍旧穿戴整齐,开了门之后,探身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都还算清醒,又缩回头去,也没进来,只靠在门板上问晏飞白:「那个,我借你媳妇儿,睡一宿,不介意吧?」 晏飞白在黑暗中,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本来就不是十分高兴了,哪成想她还补上一句:「反正,你现在也什么都干不了啊……」 晏飞白愤愤然吼回去:「滚……」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淮先去喊了嗓,照例扶着晏飞白出去遛弯。 他问起昨晚的事,她也没瞒着,掐头去尾言简意赅,把事情都说了。 其实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黎伯烧上次提到的那部戏,要开拍了,导演催着她过来问问,能不能去做替唱。 黎伯烧体谅她刚小产,不想让她太过劳累,原本是不想说的。 可是陆渊那边也不知道从哪里搭通了谁的天地线了,竟然找到了制片人头上去,力荐苏谡去做替唱。 黎伯烧是真心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所以,无奈之下,只好来找黎元淮了。 可是黎元淮听了,也是犹豫的。 「你怎么看?」她问晏飞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其他都是次要,最怕的是黎奶奶不同意的。 现在家里的气氛已经很古怪了,如果再说出要去拍戏这件事情,她真的担心黎奶奶会炸毛到把她赶出家门。 晏飞白都不用看她,便知道,她此刻的神情一定是犹豫不决的。 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我觉得,你应该答应。」他笃定道。 说完转过头,果然看见黎元淮眼底漾起点点光芒。尽管,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种变化。 她仍旧是犹豫着问:「真的吗?」 晏飞白点点头:「当然,这还会骗你吗?」 「那奶奶那边……」黎元淮还是有些畏惧 晏飞白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回答了她:「你大可以去问问,我相信,答案不会让你失望的。」 黎元淮看着他一脸的自信,始终将信将疑。 直到她从奶奶的房间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距离床铺还有两步的时候,一跃而上,飞到了晏飞白身边。 「飞白,你也太厉害了吧?」 晏飞白斜睨她,懒洋洋的说:「这回知道我厉害了?不说我是醋精了?」 黎元淮故作诧异:「我什么时候说过呀?」 晏飞白冷哼:「你就算没说,难道没想过吗?」 说完,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黎元淮扛不住这样的压力,眼睛转了转,开始撒娇:「哎呀——老公……」 晏飞白最怕她这样叫他老公,她一出声,便觉得整个人都被她叫酥了。 所以,当下也不逗她了,解释道:「其实奶奶最怕的,是你成不了角儿,并不是要求你一定要站在戏台上。这个机会,刚好就是能让你走向更多人的契机,她没理由不同意。」 第406章 拍戏 黎元淮作出星星眼崇拜状…… 「哇……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晏飞白捏捏她下巴。 「拍马屁……」 黎元淮靠在他怀里,轻声纠正:「才不是,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吃醋,喜欢你这么聪明,喜欢你总是陪着我,我就是喜欢你,真的。」 晏飞白有些欣喜,亦有些错愕。 这段时间,两个人长久的沉浸于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已经许久未曾这样耳鬓厮磨了。 他环着黎元淮,觉得两人相触的每一寸肌理都在疼痛着。 「不用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柔着声音安慰她。 黎元淮摇摇头:「不是的,我真的是喜欢的。」 「在我看来……」晏飞白想说,在他看来,她的表现可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黎元淮却果断的打断了他,「我之前是觉得,整天都疼你宠你的,多没意思,偶尔来一次吵架的,不是挺好的吗?」 晏飞白彻底无语了,有心想要掐死面前的小姑娘,可想一想,如果真的实施,估计自己也得陪着她一起去了,遂作罢。 黎元淮进组之后,最先拍摄的,就是黎伯烧在舞台上的部分。 那时候晏飞白行动已经无碍了,所以坚持陪着她进组,嘴上说着是要监视她有没有被那些小帅哥拐跑,实际上却是在照顾她为主。 黎元淮很感激他,闲暇时,无论干什么都跟他粘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连导演都在感嘆着两个人的恩爱。 相比较于他们两个爱的高调,黎伯烧就显得低调了很多。 拍戏的时候,黎元淮就觉得黎伯烧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指导她的身段时,一个寻常动作都要讲解好几次,这实在是太不黎伯烧了。 「好在你是全程跟组。」执行导演看着不进入状态的黎伯烧,止不住的唉声嘆气。 第379页 黎元淮轻轻掐了掐黎伯烧的手。 她「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黎元淮嘆了口气,又重新示范了一次。 开拍了之后,黎元淮便躲得远远的,和晏飞白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 「说实话,这活儿还挺轻松的。」她忍不住说:「我挂了个指导的名儿,然后再去录音棚里录几齣戏,竟然比我之前唱了十几年赚的还多。」 晏飞白正在看书,闻言轻声笑着。 「可不是吗,见钱眼开了吧?」 黎元淮一笑。 「对呢。」她承认道:「不仅是见钱眼开。」 说罢,与晏飞白对视一眼。 晏飞白似乎读懂了她未说完的话,不过并没有说明。 黎元淮很享受这无言的默契,抿唇微笑。 导演那头一喊卡,黎元淮立马上前去和她沟通细节,那热情洋溢的样子,简直比她自己站在台上还开心。 晏飞白远远的望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 也许,她并不适合永远站在台上。 她应该去尝试更新的事物。 正如他自己一般。 晚上收工之后,温若存特别带他们回城里吃饭。 对于在郊区待了一个月的三人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了。 更何况,吃的还是火锅。 「慢点,烫。」温若存一边提醒着黎伯烧,一边问晏飞白:「听说你要开公司了?」 第407章 秦诗言回来了 晏飞白也没瞒他,「是啊,有几个高中同学出来创业,我对他们的项目挺感兴趣,参与学习一下。」 温若存仔细问了他们的项目,良久,点了点头。 「不错,如果需要资金,可以来找我。」他这么说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补充道:「不过,到时候可不能这么潦草地说一次就完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黎伯烧笑了,问晏飞白:「怎么样,够意思吧?」 晏飞白耸耸肩,「是,不过投资给我,总不会让他吃亏的。」 黎伯烧和温若存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真的是晏飞白没错了。 夜里回家,黎元淮接到了张奇峰的电话,电话打过来,他先是稀里煳涂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听得黎元淮一头雾水。 他那头一说就是十分钟,黎元淮坐在床上,几次想要打断他,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就在晏飞白差点忍不住抢走她的手机那一刻,他忽然问出了自己今天最想问的那个核心问题。 「那个,你见过秦诗言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秦诗言?」黎元淮一愣。 随即,转头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的神情倒不像她那么吃惊,不过也是十分好奇的模样。 「我没有啊。」黎元淮如实回答:「她不是在国外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久。 「奇峰,你在听吗?」黎元淮忍不住问道。 张奇峰这才回答:「嗯,在听。」 「你怎么会忽然问起她,是……」黎元淮想问问她,是不是见过秦诗言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没事了,挂了。」 说罢,不等黎元淮回答,就匆匆挂了电话。 黎元淮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晏飞白问。 黎元淮摇了摇头:「这个真的是不清楚,他问了我之后就挂了。」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的表达方式似乎有些歧义。 又赶紧解释道:「是挂电话了。」 晏飞白笑了笑,揉揉她的头髮,轻声提醒:「洗澡去吧。」 她点点头,赶紧去洗漱了。 晏飞白看见浴室的门关上,才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黎伯烧接电话时,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她懒懒的问。 晏飞白问他:「方便说话吗?」 「嗯。」 「秦诗言回来了?」他又问。 「嗯。」 「是你把她接回来的?」 「不关我的事,是路南他们的人。」黎伯烧打了个哈欠:「他们那帮人都是干什么的,我可管不了啊。」 晏飞白好久都没说话。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黎伯烧说。 晏飞白沉了口气,忽然想起黎元淮刚刚浅笑着补上的那一句:「是挂电话了。」 他垂眸,用很认真的语气提醒她:「这些事情,你尽量处理的圆滑一点,不要过多的涉及你和家里。张家人一点都不好惹。」 黎伯烧轻笑。 「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个演员,被有钱人包养的演员啊。」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晏飞白却不吃她这一套。 「别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 黎伯烧愣了。 的确,她的确不能得罪晏飞白。 在最关键的时候,她还需要他的帮助呢。 第408章 好久不见了 「飞白,你非得把你姑姑弄得这么尴尬吗?」黎伯烧的语气冷了下来。 晏飞白沉了口气。 「姑姑。」他顺着她的说法唤道:「有什么需要,找我,但是别去找淮淮,她狠不下心。」 第380页 黎伯烧那头,很久都没有再回答他。 黎元淮出来时,晏飞白已经挂掉了电话,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一边擦头髮,一边对他笑。 第二天在片场,黎伯烧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拍戏时也变得有干劲儿了,会主动和黎元淮讨论着许多情节,询问许多细节。 黎元淮亲自为她示范动作的时候,被导演看见了,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到底是专业的啊。」 黎元淮自己没觉得怎么样,黎伯烧倒是来了兴致,笑眯眯地说:「哎,那有没有什么角色,能给我侄女儿露个脸啊导儿?」 黎元淮以为,这句话一定是个玩笑,却不想,导演听了,还认真的想了想。 末了摇摇头,「暂时还真没有。」 黎伯烧笑了笑:「那成,有机会再投奔您吧……」 一句话,就把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给缓解了。 黎元话看了看导演,他似乎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赶紧走远了。 黎伯烧看着导演的背影,忽然问她:「哎,淮淮,要是真的有机会,你想不想去演戏啊?」 黎元淮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实话实说:「坦白讲,我不会。」 黎伯烧点点头:「好吧好吧,我只能费劲儿教教你了。」 黎元淮瞧她不像是开玩笑,不禁有些好奇:「哎,你认真的吗?」 「废话。」黎伯烧翻了个白眼。 「你可别叫我奶奶听见,到时候不定怎么说你呢。」 「也是……」 姑侄两个同时嘆了口气。 开拍之后,黎元淮照旧,跑到晏飞白身边去躲懒,两人刚站了不一会儿,一个姑娘轻手轻脚的过来,拍了拍黎元淮的肩膀。 黎元淮转过头,目光渐渐变得错愕了。 「你……」 秦诗言就站在两人身边,对着两个人微笑着。 「好久不见了淮淮。」她抿唇笑了笑,而后抬眼望向晏飞白,「还有飞白。」 晏飞白比她的反应快些,淡淡的同秦诗言打招唿:「好久不见。」 他似乎一点惊讶都没有。 这就让黎元淮的惊讶显得过于明显了。 「有这么惊讶吗?」秦诗言甩了甩自己波浪一样的长髮,莞尔一笑。 黎元淮也没撒谎。 「是啊,有一点。」 秦诗言落落大方的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眯眯地说:「我是代表我公司过来看看投资项目的,当然,顺便也和你们叙叙旧。」 看项目的? 黎元淮更是讶异。 这部戏由温若存带头,资方自然不会少了,她到底是代表哪一方的势力请过来的呢? 秦诗言笑了笑。 「晚上一起吃顿饭?」她问。 黎元淮看向晏飞白。 秦诗言见状,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流转,忍不住问:「你们俩这是,好上了?」 晏飞白握着黎元淮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素雅的白金婚戒让秦诗言的笑容僵在脸上。 「真好啊,真好。」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再没多说什么了。 紧接着导演喊了音效卡,黎元淮的心思便全都扑在了黎伯烧身上,也顾不得许多了。 期间晏飞白和秦诗言倒是聊得开心着。 第409章 鸿门宴 晚上收工,几人如约一起吃晚饭,给秦诗言接风,顺便去叙叙旧。 不过这个旧,到底该怎么叙,也是一个问题。 毕竟,几人经歷过那么多,都已经找不回之前上学时那种纯净的心态了。 去餐厅的路上,秦诗言并没有同他们一起,而是自己驱车前往,比他们早到了很多。 黎元淮等人到餐厅时,她已经在包厢里坐了很久了。 她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仿佛是在想什么,听见他们进门的声音方抬起头来,那眸中犹豫之色尽显。 黎伯烧佯装看不见,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嚷嚷着累死了。 黎元淮原本坐在她和晏飞白中间,闻言便说:「让飞白给你按按?他这一手可厉害了,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推拿的。」 黎伯烧一听这个靠谱,就跟她换了位置。 晏飞白撇撇嘴,老大不情愿的伺候着姑姑。 而秦诗言只看着晏飞白。 「飞白,我……」 这么几个字也能让她说得犹犹豫豫的,搞得黎元淮都有点好奇起来,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怎么了?」晏飞白说着,垂眸看着她手里的手机。 秦诗言抿着唇,饱满的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啊。 黎元淮在心里默默感嘆着。 「刚才张奇峰给我打电话了。」秦诗言似乎有些担心,「你说,他不会再……」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起来有些害怕。 黎元淮皱着眉,对于这种恐惧感到莫名其妙。 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她依稀记得,当初晏飞白提出送秦诗言出国的时候,张奇峰还特地感谢过他们两个呢,那时候很希望秦诗言能过得好的样子。 和秦诗言现在的恐惧背道而驰。 她边看菜单边琢磨着,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几个人本以为是服务生进来点单,都没怎么在意。可是当张奇峰略带着些嘲讽的声音响起时,几人才惊觉是他。 第381页 秦诗言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一脸惊恐的望着张奇峰。 张奇峰穿着一身的黑色,双手插兜,从门口慢慢走来。衬衫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实际更加消瘦。 「怎么不叫上我呢?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他说着,坐在了秦诗言的左边,秦诗言下意识的往黎元淮这边挪动着。 她的手不自然的舞动,黎元淮下意识的牵上去,她一颤,随后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缓缓地坐下了。 黎伯烧拍了拍晏飞白的手,示意他马杀鸡可以结束了。 秦诗言的手掌冰凉,这样的反应大概是怎么装也装不出的。 张奇峰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个交握着的手上,笑得更加凉薄了。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这么,这么,牛掰的人呢?」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生气,可是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又让人感觉十分别扭。 就连黎元淮,面对着这样的他,都有些害怕。 秦诗言不得已,只得结结巴巴解释道:「我丈夫和路南有点恩怨,我不知道那家夜店也有你的投资,了不起,我……我还给你好了……」 第410章 吃饭 「呵——」张奇峰仰头一笑,感觉莫名其妙。 秦诗言一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下抿了抿唇,不再说下去。 黎伯烧目光流转,在几人身上打转好几次,而后,打了个哈欠。 「我说你们行不行啊?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走了。」她说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来之前刚刚卸妆,现在顶着一张大素颜坐在这里,一点女明星的架子都没有。 黎元淮推了推她,被她四两拨千斤地还回来。 「淮淮,人家两个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要我说,他们俩掰扯,就掰扯他们的,咱们回家吃饭,别在这耽误人家报仇雪恨。」 说罢,怡怡然起身,仿佛真的要走了一般。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了。 不想,晏飞白竟然也同意这种说法,当下起身,抬起一只胳膊,示意黎元淮过来照顾一下伤员。 黎元淮自然不敢不从,赶忙扶他站稳了,之后回过头。 秦诗言错愕的看着他们,仿佛遭到了背叛。 张奇峰轻笑,这才恍然,「对啊,我是来吃饭的。」 黎伯烧扯着侄女和侄女婿,毫无留恋的走出了包厢。 「他们这样,真的没事吗?」坐在餐桌旁,黎元淮还是有点担心。 三人选了一家烧烤,坐在路边喝着啤酒。 黎伯烧的脸遮在了长长的棒球帽沿之下,这会儿正埋头苦吃着,没工夫搭理她。 晏飞白擦干净了酒杯,倒了一杯啤酒给她。 「你不饿吗?问那么多。」他撇了撇嘴。 黎元淮对他做鬼脸,他便捏捏她的鼻子,夹了一筷子金针菇跟她。 黎元淮吃着碗里的看着盘儿里的,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原本问了什么。 但是黎伯烧可没忘。 晚上回去,她把手机抛上抛下,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 就这么巧,她正犹豫着,屏幕便亮了起来。 周经桓圆滚滚的小光头出现在上面。 她轻声一笑,接了起来。 「找我干嘛?」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是你买的新面粉?」周经桓问。 面粉? 黎伯烧无辜道:「嗯……没有呀。什么面粉?」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着,那里面有一袋面粉。」周经桓解释着。 「那大概是粉丝送的?还是找我代言的厂商……」黎伯烧费力的想着,却毫无线索。 周经桓适时的打断她。 「那算了,我扔了。」 他们两个从来不吃别人送的东西的。 「唔……」黎伯烧应了一声。 周经桓听她语气不对,问道:「怎么?很累吗?」 「那倒不是。」黎伯烧小声说。 「那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这些年两个人一起生活,早就养成了许多旁人无法读懂的默契,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黎伯烧听见他的声音,想法更加坚定了。 「我……开始收网了。」她声音很小,透着股子模煳不清的感觉,听着像是介于自信和不自信之间的意思。 周经桓失笑。 「你还会打渔?」 黎伯烧也笑了,而后解释着:「不是,是张家的事情,我想到怎么帮你报仇了。」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第411章 车祸 黎伯烧也不想让他说话。 「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好了,别再说那些不必报仇的话,你心里的苦我看得出来。」 「我有什么苦不苦的?」周经桓有些无奈,「我早就忘了。」 黎伯烧闻言,忽然觉得,就这么忘了或许也挺好的。 「是啊,能不记得,是件好事。」 他可以不记得,可是她不能。 第二天是大夜戏,晏飞白要到医院去復健一周,所以没过来陪着她,黎元淮索性就住在组里了。 不过,说是陪着,可是也几次都撑不过去,躺在她的椅子上,翻来覆去的睡着。 第382页 反观黎伯烧却仍然能精神奕奕,直到天蒙蒙亮收工的时候,还能抱着一大碗紫薯山药粥喝得畅快。 自认只想睡觉的黎元淮,可是佩服的不行,两人回去时,坐在车上,她忍不住夸奖她:「姑姑你可真厉害,拍了这么久,精神还这么好。我现在只想回到我的床上,睡个三天三夜。」 「你也太夸张了。」黎伯烧虽然这么说着,可仍然煞有介事道:「不过,我昨晚打过鸡血了。」 黎元淮起初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可是看见了她的表情之后,又觉得她是话里有话。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她们乘坐的车子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几波剧烈的撞击声,然后,两个人都还来不及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整辆车就已经冲下了高架。 失重的感觉清晰的告诉她们两个,这下可完了…… 黎妈妈匆匆赶到医院里,看见黎元淮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上,心一下就沉了下来。 「淮淮!」她唤着女儿的名字,匆匆跑进门,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晏飞白急忙站起来,扶着她安慰道:「没事妈,她刚睡着。」 正说着,黎元淮忽然嘤咛一声,半张着眼,迷煳的看着两人。 黎妈妈见她没事,赶紧拍拍她的脸,安慰道:「没事儿,是妈妈,好宝宝,睡吧,啊。」 黎元淮也想跟妈妈多说两句,但是还觉得睏倦,便在两人的安慰声中,再一次入睡了。 晏飞白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烫的要命。 两人等她又睡熟了,才出门去,晏飞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概都讲给黎妈妈听了。 「肇事司机还没抓到,不过警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了,相信很快就能破案。」他压低声音解释着:「好在姑姑的司机是退役军人,及时敲碎了玻璃,把她们两个人都就出来了,否则……」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可黎妈妈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浑身发凉。 两人呆立良久,黎妈妈才终于道:「飞白,不管是谁,我都不会饶了他的。」 这一点,晏飞白亦有共鸣。 同一时间,张奇峰正在听律师讲着关于仙人跳的问题。 他从警局出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始终是律师在要求着他要怎么做,告诉他什么不该说,告诉他应该怎么处理,不应该冲动。 可是他不能不冲动。 他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所有的关于秦诗言的事情,都过去了。 第412章 因祸得福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过去 昨夜秦诗言就用一手仙人跳企图让他万劫不復 万劫不復……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暗下决心这次不能忍绝对不能 他不能在一个姑娘身上栽倒两次 无论是秦诗言还是一直在背后跃跃欲试的黎伯烧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有情面可讲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阴森可怖就连律师都停止了喋喋不休犹豫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了 就在这时张奇峰的手机响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之后懒洋洋的接起来一言不发的听着那边的人急切的说着什么 而后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这下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便知道自己这回怕是玩儿脱了 车上怎么会还有黎元淮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张家很快就出事了快到连张奇峰自己都不能有所反应 他被秦诗言仙人跳这件事捅开了被各方势力顺势落井下石牵连到他参股的夜店关停了店面不说还顺带得罪了合作方那帮人纷纷撤资他爸爸是焦头烂额整天在家里骂他蠢货 张奇峰本来想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时间久了他去警局调查的时间越来越久直到最终将他拘留前后也不过半月时间 没有人给他留有任何余地 黎伯烧自然知道是他找人做的酒驾车祸虽然没证据抓他可是也并没有多生气 因为她的目的已然已经达到了 她和黎元淮的危险被温若存、黎妈妈还有黎奶奶甚至是自顾不暇的晏飞白看在眼里他们全部都有所动作完全不需要她出手去管 看起来好像也只有她和黎元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示 甚至于事业心还很强一个因为车祸霸占了整整一个月的头条找上来的剧本堆积如山通告都排到了明年去 另一个因为做了她的替身现在几乎扎根在剧组叫都叫不回来 看起来她们似乎都因祸得福了 黎伯烧现在要不就是躺在家里看看剧本要不就是出去熘熘弯顺便等着去做自己替身的黎元淮回来一起回家吃饭 日子过的好不舒坦 现在黎伯烧偶尔看见几个好剧本都会先和黎妈妈商量商量要不要接 黎妈妈在这个圈子混了许久人脉很广有时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每一部戏的阵容和质量大约如何所以黎伯烧什么事都喜欢和她聊一聊也原因经常和她一起混混饭局多交交朋友 在一堆剧本里有一个讲姐妹两个的故事的剧本黎伯烧看了就觉得很喜欢总是不自觉的代入了自己和黎元淮她将这样的想法说了想不到黎妈妈竟然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在知道女儿有可能要去拍戏时她可高兴得不行 第383页 「那样可好我的资源你们两个都用得上到时候想拍戏就去拍戏不想拍的时候就旅旅游休息休息你也可以找机会结婚生个孩子多好啊」黎妈妈畅想着美好的生活「到时候我出去演出都带着你们你们到处拍拍照什么的」 第413章 微妙的关系 无论是秦诗言,还是一直在背后跃跃欲试的黎伯烧,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有情面可讲。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阴森可怖,就连律师都停止了喋喋不休,犹豫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了。 就在这时,张奇峰的手机响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之后懒洋洋的接起来,一言不发的听着那边的人急切的说着什么。 而后,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这下,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便知道,自己这回怕是玩儿脱了。 车上怎么会还有黎元淮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张家很快就出事了,快到连张奇峰自己都不能有所反应。 他被秦诗言仙人跳这件事捅开了,被各方势力顺势落井下石,牵连到他参股的夜店,关停了店面不说,还顺带得罪了合作方,那帮人纷纷撤资,他爸爸是焦头烂额,整天在家里骂他蠢货。 张奇峰本来想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时间久了,他去警局调查的时间越来越久,直到最终将他拘留,前后也不过半月时间。 没有人给他留有任何余地。 黎伯烧自然知道,是他找人做的酒驾车祸,虽然没证据抓他,可是也并没有多生气。 因为她的目的已然已经达到了。 她和黎元淮的危险,被温若存、黎妈妈还有黎奶奶,甚至是自顾不暇的晏飞白看在眼里,他们全部都有所动作,完全不需要她出手去管。 看起来,好像也只有她和黎元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示。 甚至于,事业心还很强,一个因为车祸霸占了整整一个月的头条,找上来的剧本堆积如山,通告都排到了明年去。 另一个因为做了她的替身,现在几乎扎根在剧组,叫都叫不回来。 看起来,她们似乎都因祸得福了。 黎伯烧现在,要不就是躺在家里看看剧本,要不就是出去熘熘弯,顺便等着去做自己替身的黎元淮回来,一起回家吃饭。 日子过的好不舒坦。 现在,黎伯烧偶尔看见几个好剧本,都会先和黎妈妈商量商量要不要接。 黎妈妈在这个圈子混了许久,人脉很广,有时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每一部戏的阵容和质量大约如何,所以黎伯烧什么事都喜欢和她聊一聊,也原因经常和她一起混混饭局,多交交朋友。 在一堆剧本里,有一个讲姐妹两个的故事的剧本,黎伯烧看了就觉得很喜欢,总是不自觉的代入了自己和黎元淮。她将这样的想法说了,想不到黎妈妈竟然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在知道女儿有可能要去拍戏时,她可高兴得不行。 「那样可好,我的资源,你们两个都用得上,到时候想拍戏就去拍戏,不想拍的时候就旅旅游休息休息,你也可以找机会结婚生个孩子,多好啊。」黎妈妈畅想着美好的生活,「到时候我出去演出,都带着你们,你们到处拍拍照什么的。」 「那也得淮淮喜欢才行呀……」黎伯烧眼睛转了转,看向了黎奶奶的方向。 后者正在和周嫂说着什么,好像是有关于晚上菜色的问题。 最近这阵子,黎奶奶和黎元淮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 第414章 求情 有时间去相夫教子,有时间完成自己的梦想,有时间共叙天伦。 对于她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了。 黎妈妈和黎伯烧一起讨论着剧本,黎元淮回来时,刚好看见她们两个头碰头的凑在一起,俨然一堆亲密的母女。 说实话,她很高兴能够看见黎伯烧可以重新融入家庭生活,并且融入的这样自然和欣喜。 不过,她还是佯装吃味儿的,上去搂住了妈妈的脖颈。 黎妈妈也回搂着她,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力道是绝对温柔的。 「妈妈你就喜欢姑姑,不喜欢我了?」她撇撇嘴,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这些日子老是看见你只管她,都不找我说话了。」 黎妈妈知道孩子这是在撒娇呢,便也玩笑着回:「怎么?就许我疼你,我疼疼妹妹就不行了?」 黎伯烧易在她身边帮腔。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就知道吃醋,都不知道问问,我们在干什么……」 黎元淮对她们俩做鬼脸,刚好晏飞白回来了,她便跟他一起上楼换衣服了。 晚饭时,黎元淮和黎奶奶还是一样的少言少语,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是实际上却暗藏汹涌。 饭后不久,黎妈妈便到女儿房里去找她聊天了。 晏飞白眼色极好,知道她们有话要说,藉口回晏家取东西,留了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给她们娘俩。 黎妈妈搂着黎元淮躺在床上,轻声问她:「这几天累不累?」 黎元淮摇头:「不累,挺有意思的。」 她没说谎,拍戏真的挺有意思的。 从前不知道不了解,总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行当,或是轻松或是污秽,总归都有失偏颇。 第384页 其实演戏和京剧有着通融之处。 都是在用自己的人生,演绎别人的故事。 黎妈妈见她并不排斥,顿时放心了许多。 「那就好,淮淮,妈妈其实有事情跟你说。」 黎元淮抠了抠耳朵,笑眯眯道:「愿闻其详!」 黎妈妈笑了笑,问她:「你实话告诉妈妈,如果奶奶同意,你愿不愿意做姑姑那样的工作?」 「你是说……拍戏?」黎元淮讷讷的。 「是,出去拍戏。」 黎妈妈确认道。 黎元淮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 「我说不好。」 黎妈妈也没准备让她立马回答自己,只说:「你考虑一下,不用马上回答我。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妈妈都支持你。」 黎元淮听了,顿觉无比温暖,搂着妈妈的手臂紧了紧。 母女两个温存片刻。 黎元淮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妈妈:「对了妈,我想起了一件事……」 黎妈妈摸摸她的脑袋,慈爱非常:「怎么了宝贝?」 黎元淮咬着唇,欲言又止。 黎妈妈看着她犹豫的表情,便知道她想说的话一定很重要,或者,是跟某个很重要的人有关。 她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出来。 「妈,张奇峰的事情,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黎妈妈原本温和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黎元淮似乎觉得她不会回答自己什么了。 可是下一秒,温暖的笑容又爬上了妈妈的眉梢眼角。 可惜,她的话却不是那样温和。 第415章 有个难题 孩子的事情,一直都是黎元淮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晏飞白亦然。 「我告诉你,现在我不管他张家生意做的到底有多大,他张奇峰到底有多少那些不三不四的黑道朋友,在我这,看着他还在那玩小明星,拿着那几个臭钱让人家女儿做这做那的,我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黎妈妈这话掷地有声,任谁听了都没办法反驳。 黎元淮还想说什么,却被晏飞白打断了。 他走到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给了她一种温暖的力量。 黎元淮转过头,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妈。」他轻声应。 这话已然是想要与她同仇敌忾的意思了。 黎元淮皱眉,心想着他不劝劝也就罢了,怎么还拱火呢? 「你怎么也……」 「淮淮……」晏飞白再一次打断她,意味深长道:「我有分寸。」 黎妈妈的样子看起来很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黎奶奶便被黎妈妈叫走了。 黎元淮准备出门时,两个人已经都不见了人影。 这倒是稀奇的。 在她看来,黎妈妈和黎奶奶的关系虽然比普通婆媳要好一些,可是也很少一起单独出去做些什么的。 寻常时候,妈妈把这种相处模式称之为代沟。 而她更喜欢看作是亲人之间留给彼此的相对自由。 今天是黎伯烧復工的第一天,剧组安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欢迎仪式,黎元淮作为她的侄女上去献花,被她捏着下巴好一顿调戏。 「哎呀我们淮淮,可真是水灵啊。」黎伯烧啧啧称奇:「导演都跟我说,这么上镜的一张脸,不拍戏可真的是可惜了。」 她这样说,黎元淮又想起了黎妈妈昨天的话,有些有些恍惚。 她真的要出来拍戏吗? 她连唱了那么多年的京剧都不知道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能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拍戏呢? 她实在是摸不清楚头绪。 昨晚她其实还想问问晏飞白的意思,可是他最近都在忙着创业,精神本就不太好,她便没有打扰他。 「想什么呢?」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黎元淮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的晏飞白,笑得开心极了。 「飞白!」她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哎。」晏飞白应了一声,随后伸出手臂环着她的肩膀,轻声问:「想我没有?」 黎元淮勐点头。 「当然当然,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两人才分开一个上午,可是她就是觉得十分想念他。 自从他上次受伤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她几乎没有办法离开他片刻了。 「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他轻声说:「他们在车里等着我。」 黎元淮有些不高兴。 「你还要走啊……」她撇撇嘴。 「怎么?捨不得?」晏飞白笑了,「那我让他们先走吧。」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黎元淮急忙制止他。 「那还是不要了,咱们晚上回家再说吧。」她轻声说。 晏飞白看着她眉宇之间疑有愁容,疑惑地问:「嗯……怎么了?有心事?」 黎元淮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不是,就是有个难题,不知道该怎么解。」 第416章 聪明的人 「让我猜猜……」晏飞白食指轻触嘴唇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你该不会还在考虑要不要入演艺圈拍戏吧?」 第385页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解 可黎元淮听着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调侃自己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想不明白……」黎元淮撇撇嘴声音软软糯糯的「我不能确定我到底能不能做得好」 这样温柔和暖的黎元淮恰巧是晏飞白最喜欢的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搂着她在她发顶轻轻亲了一口淡淡道:「有我在呢想做就去做吧」 黎元淮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诧异 「真的?就这么……转行了?」 晏飞白抿唇质疑着她的说法「什么叫转行你这叫跨界好吗?从戏台上跨界到荧幕上我喜欢」 黎元淮听着他的安慰忽然就笑了 「是呢没错」 离开京剧院那天天气顶好黎元淮一个人悄悄离开没有什么不安的 因为晏飞白就在台阶底下等着她呢 她小跑着上前挽住了晏飞白的手臂 「走吗?」晏飞白打开车门 黎元淮回头看了一眼 「走?」她笑眯眯的问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晏飞白:「不走?」 晏飞白耸耸肩 「听你的」 黎元淮想了想 「还是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你说是吧?」 晏飞白顿了顿反驳道:「不是」 「为什么?」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这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轻声说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是呢 京剧院是奶奶的执念它就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当它不再成为奶奶的执念时它的存在就不再是必须了 它的未来还是一个谜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苏谡并没有十分开心于她的离开 她离开了唯一会资助京剧院的人就也离开了 这一年的初冬就这么过去了 剩下的时间黎元淮都用来上表演课和研读剧本了通常闲着的时候往晏飞白的办公室里一扎将公司里所有跃跃欲试的环肥燕瘦统统拒之门外正宫娘娘这位置坐得稳稳地 黎元淮觉得日子从没有这么舒心过 每天环绕着她的全是她爱的人、喜欢的事业仿佛没有愁事一样 当然唯独一个黎奶奶多少让人费了些心力 黎奶奶离家出走了 准确的说是离开凤城的家跑到儿子身边去诉苦去了 黎元淮觉得有些愧疚可是面对着前路的吸引也只得暂时放下愧疚好好生活了 等待她的其实还有一个巨大的难题 晏飞白的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他不大想再继续住在上清街了一来上班不便二来也不利于小两口二人世界 但这个提议被黎元淮果断的驳回了 「我看你是疯了……」她一百个不情愿「奶奶前脚刚走我就出去自立门户恐怕她回来的时候咱们就得被逐出家门了」 晏飞白本也没想现在就分开住也只是提出个美好的假想罢了 「没关系这事情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他说着站起身走向黎元淮顺道拿了外套过来把她裹严实了这才接着说:「现在我要送你回家然后出去应酬批准吗?」 第417章 应酬 「应酬?」 这事儿听起来,可够了稀奇的。 她好像还没见过晏飞白需要刻意去逢迎什么人的,自然很是好奇。 「带我去不行吗?」她眨眨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晏飞白愣了愣,好半晌才回答:「可以是可以……」 黎元淮一听这话,立刻起身,「那就走吧,出发!」 话音未落,就被晏飞白给拉住了。 「等会儿,跟你约法三章。」 他语气严肃,黎元淮就自然得洗耳恭听了。 姑娘抠抠耳朵,笑眯眯地看着晏飞白。 「说吧,听着呢。」 晏飞白见状,沉思片刻,第一句就是:「出去吃饭,不许生气。」 这第一条就让黎元淮皱起了眉头。 「生气?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喜欢生气的人呀!」 他抿了抿唇,想起昨晚炒菜辣椒放多了点儿都被她嫌弃了一夜,这个脾气好三个字,恐怕还真是得推敲推敲了。 「好吧好吧,那我不生气。」黎元淮满不在意的,「第二第三呢?快说吧。」 晏飞白无奈摇头,接着说:「第二,不许喝酒。」 这点黎元淮倒是没什么不满的。 「第三。」晏飞白说到这里,沉了口气。 黎元淮专注的看着他,眼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不要为我觉得不甘心。」 不要为他觉得不甘心。 她慢慢品味着这句话,顿觉个中大有深意。 去餐厅的路上,黎元淮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琢磨着这个投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晏飞白这么低姿态和警惕。 而且,千叮万嘱她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 她实在是不太懂。 带着这种疑惑,她走进了包厢里,下一秒,便理解了晏飞白的顾虑。 包厢里坐着的,显然不止有一个投资人。 这位投资人身边,环肥燕瘦坐了许多的姑娘,个个都是满脸写着四个大字:庸脂俗粉。 唯独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看起来端庄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家。 土财主能养出这样的大家闺秀,也实属不易了。 第386页 黎元淮忽然就理解了,晏飞白为什么说不让她生气。 这个女人看着晏飞白的目光,多少有些露骨了。 黎元淮曾无数次从镜子的折射中,看见了自己望着晏飞白的神情,自然理解这样的目光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晏飞白向土财主介绍她的身份时,她下意识的抢白:「我是晏总的助理,您叫我小黎吧。」 土财主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问:「小梨?是吃的那个小梨吗?」 此言一出,晏飞白和黎元淮都是一愣,随后莞尔。 「不是,黎明的黎。」晏飞白解释道。 说话间与黎元淮对视了一眼,目光中似有不解。 土财主认识了黎元淮,却没有把那群莺莺燕燕和狐朋狗友都介绍给晏飞白,只是拉着身边女孩的手,走到晏飞白近前来,对他说:「来,你看看,这是我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这也太直接了吧? 黎元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土财主看了过来。 「怎么?」 第418章 我有很多朋友 黎元淮赶紧解释:「这还用问吗金总令嫒有您这样的父亲能不优秀吗?」 这话可把土财主说高兴了上前一步握着黎元淮的手说:「小妹妹挺会说话啊」 黎元淮第一反应是害怕晏飞白生气所以在他之前回应道:「啊还行跟我奶奶学的她以前在团里的时候全靠这一张巧嘴讨生活啊」 土财主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搭茬:「哦?你奶奶叫什么名字啊?我认识很多朋友的也许也认识你奶奶也说不定啊」 黎元淮就等着他问这个呢当下脆生生的说出了爷爷奶奶的名字 「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土财主嘴角的笑容渐渐暗淡下去了 金熙然见父亲神色尴尬便看着黎元淮笑着说:「果然名门之后就是不一样」 土财主这才回过神来恢復了原本的样子 晏飞白目光落在他手上神情淡淡的 金熙然抽回了父亲的手扶着他坐回座位上然后大大方方的请黎元淮和晏飞白落座 「坐吧先吃点东西」 黎元淮乖乖巧巧的坐下来被晏飞白伺候的好好的碗筷全部摆好 这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土财主面露不悦可是忌惮着黎元淮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不语的喝酒 晏飞白沉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了刚刚那一幕举杯敬他几番来回土财主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了 黎元淮听着他说话觉得有点无聊便一直低头吃菜偶尔有人过来搭讪她才说几句话觉得烦了就出门去洗手间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了金熙然 金熙然应该是有备而来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 她个子真高啊 黎元淮默默想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金熙然微笑着问 对于这个开场白黎元淮是很意外的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孩子了 「嗯……」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算礼貌 金熙然并不是个会让人觉得尴尬的人她很快就接道:「不要紧也是我的原因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去片场看过你不过是偷偷的」 她说话时笑得有些狡黠看着可爱极了 黎元淮望着她有些不解 这走廊里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所以金熙然与她一起慢慢往回走轻声解释着自己的初衷:「我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所以对你有些好奇就偷偷过去看你了本来真的不想被你发现的但想一想又觉得那样似乎有些畏缩不是我的个性」 黎元淮安安静静听着她的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可是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她和晏飞白结婚的事情介于晏家现在的尴尬地位并没有过多的张扬做多告诉了几个至亲好友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金熙然能够得到消息很显然是通过她熟悉的人嘴里的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这个人就是晏飞白本人 第419章 宿醉 土财主嘴角的笑容渐渐暗淡下去了。 金熙然见父亲神色尴尬,便看着黎元淮笑着说:「果然,名门之后就是不一样。」 土财主这才回过神来,恢復了原本的样子。 晏飞白目光落在他手上,神情淡淡的。 金熙然抽回了父亲的手,扶着他坐回座位上,然后大大方方的请黎元淮和晏飞白落座。 「坐吧,先吃点东西。」 黎元淮乖乖巧巧的坐下来,被晏飞白伺候的好好的,碗筷全部摆好。 这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土财主面露不悦,可是忌惮着黎元淮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不语的喝酒。 晏飞白沉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了刚刚那一幕,举杯敬他,几番来回,土财主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了。 黎元淮听着他说话,觉得有点无聊,便一直低头吃菜,偶尔有人过来搭讪,她才说几句话。觉得烦了,就出门去洗手间。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了金熙然。 金熙然应该是有备而来,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 她个子真高啊。 黎元淮默默想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金熙然微笑着问。 对于这个开场白,黎元淮是很意外的。 第387页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孩子了。 「嗯……」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算礼貌。 金熙然并不是个会让人觉得尴尬的人,她很快就接道:「不要紧,也是我的原因,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去片场看过你,不过是偷偷的。」 她说话时笑得有些狡黠,看着可爱极了。 黎元淮望着她,有些不解。 这走廊里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所以金熙然与她一起慢慢往回走,轻声解释着自己的初衷:「我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所以对你有些好奇,就偷偷过去看你了。本来真的不想被你发现的,但想一想又觉得,那样似乎有些畏缩,不是我的个性。」 黎元淮安安静静听着她的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可是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她和晏飞白结婚的事情,介于晏家现在的尴尬地位,并没有过多的张扬,做多告诉了几个至亲好友。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金熙然能够得到消息,很显然是通过她熟悉的人嘴里的。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这个人就是晏飞白本人。 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金熙然回过头来,恍若无意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黎元淮耸耸肩,「还没决定。」 她应了一声。 「到时候记得邀请我,我觉得跟你有缘分,大概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这样的直觉,黎元淮还真的没有。 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 一顿饭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吃完了。 回去的路上,黎元淮开车,晏飞白坐在副驾上,始终沉默着。 等红灯的间隙,她见他似乎十分难受,就问他需不需要降下车窗。 晏飞白摇了摇头,答非所问。 「以后还是别跟着我出来应酬了,我觉得不舒服。」 黎元淮知道他是在说土财主的事情,也感激他的心,可是想到金熙然,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感觉。 不过晏飞白正醉着,她便也没去追究这个问题。 第420章 嫡母 「我知道了。」她随口回应着,之后自以为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要开窗吗?」 她话音未落,晏飞白就自己按下车窗。 冬夜凛风阵阵,车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晏飞白深唿吸了几次,又重新升起了车窗。 黎元淮纳闷:「怎么关上了?我不冷,你开着吧。」 那个土财主和金熙然父女俩个酒量是一脉相承的好,所以没办法,晏飞白只能是一杯一杯喝下去。 然而,现在这种饮酒好想无意义了。 因为老金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且已经收敛了不少。 所以他喝或者不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能用黎家孙女做秘书的人,又碰巧姓晏,这下谁都能知晓他的身份了。 他长舒了口气。 这样也不错,至少,这笔单子大概是谈成了,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 罢了…… 他轻嘆一声,闭上眼睛假寐着。 黎元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直觉他有些生气,可是又觉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大早,晏飞白就醒了,不过却没有起床。 黎元淮早已经下楼喊嗓去了。 他听着楼下咿咿呀呀的声音,忽然想起了几年前,他每天早上陪着她一起喊嗓晨练的日子。 现在想来,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啊。 他淡淡地笑,下楼去寻她。 黎元淮见他下楼,很是惊讶。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纳闷儿地问,搂着他的腰,「不难受吗?」 晏飞白很诚实,「难受。」 黎元淮噗嗤一笑。 「走吧。」 晏飞白搂着她回家,在餐厅里坐等她端上来的好粥好菜。 黎元淮还是不会做饭,可是她学会了点外卖。 这一招是黎伯烧教给她的,并且给了她一家餐厅的电话,说提黎伯烧的名字,免费外卖。 黎元淮都不用猜,就知道那餐厅一定是温若存的产业。 「好吃吗?」她问晏飞白。 晏飞白砸吧砸吧嘴,「的确好吃。」 黎元淮笑了,也喝了一口粥,然后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看了他一眼。 晏飞白始终低着头吃饭,一副认真仔细的样子。 黎元淮半天也没开得了口,只好悻悻作罢。 二十分钟之后,晏飞白放下碗筷,悠悠然擦着嘴,淡淡道:「嗯,我和金熙然什么关系都没有。」 黎元淮最后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儿呛死。 晏飞白拍了拍她的嵴背,抿唇微笑。 她眨眨眼,莫名愤怒。 「我什么也没说啊。」她阴阳怪气的说着,将碗筷一件一件收拾好,愣着一张脸进了厨房。 晏飞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上清街被纳入规划范围之内了,大约会拆。」 黎元淮满脑子都是金熙然,冷不防听见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拆什么拆?这么多人在这里住着呢,还……」 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晏飞白到底说了什么。 赶忙擦干净手,走了出去。 「你说真的吗?听谁说的?」 第388页 晏飞白靠在椅背上,不知从哪里掏出根烟来,咬着点燃,之后吐出一个烟圈。 「昨天老金跟我说的,他想要这块地,问我有没有路子。」 黎元淮皱眉。 他当然有门路。 可是…… 第421章 明星 黎元淮的新戏开机得非常低调除了开机仪式之外任何内容都没有披露给任何媒体 而黎元淮以一个新人应有的姿态默默的扎进了剧组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演「圣贤」戏…… 和她的「姐姐」一起…… 她为了习惯这个感觉就算是不拍戏的时候也坚持叫她姐姐 黎伯烧听着听着习惯了转场的时候忽然说:「要不然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好了」 黎元淮专注于膝盖上的剧本根本没搭理她 过了不一会儿她忽然说:「我给你买了个房……」 前者还是没听到 黎伯烧有些气闷了…… 「我说我给你买了个房!」她大吼一声终于引起了黎元淮的注意 「我靠……」黎元淮骂了一声娘 黎伯烧给她气乐了 「你还骂我?我还想骂你呢!我说给你买了个房你都不在乎是晏飞白对你太好了吗?」 黎元淮愣了 「你给我买房干什么?」她诧异地问 这回是真正的放下了剧本里的内容纯粹的关心着她所说的话了 「我有钱没地儿花了呗」黎伯烧莞尔 黎元淮撇撇嘴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黎伯烧闻言正了颜色 其实还真的是因为一个正经的理由 「我给你还有陆渊都买了房子贺你们新婚之礼」 她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黎元淮沉默了一瞬之后犹豫着回:「那你可真有钱啊……」 之后姑侄两个相视一笑 黎元淮的手机忽然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接电话奶奶带着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黎元淮到家时奶奶还没消气呢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她对面的是同时被叫了回来的晏飞白 后者不像她一般一脸茫然反而是一副很明白的模样她刚坐下他便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有他在黎元淮倒是安心的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消除顾忌 毕竟这段时间她和奶奶的嫌隙已经深如鸿沟了实在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可问题是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黎奶奶见她一脸茫然冷哼了一声对晏飞白说:「你告诉她!」 黎元淮赶紧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大概讲了讲前因后果听得黎元淮是惊讶非常 原来有人爆出了她的身世 虽然晏飞白已经把消息压了下来可是大家还是知道了闻名全国的青衣演员竟然是晏家大少爷的夫人黎家老太太的嫡孙……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黎伯烧早就提醒过她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娱乐圈里这样的出身好像是能抬高她的身价可是却也限制住了她的行为带来不少麻烦 牵一髮而动全身正是这个意思 黎奶奶冷冷地说:「是不是你们俩跟那个姓金的说的?」 晏飞白看了黎元淮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是我跟淮淮没关系」 第422章 撤新闻 黎元淮专注于膝盖上的剧本,根本没搭理她。 过了不一会儿,她忽然说:「我给你买了个房……」 前者还是没听到。 黎伯烧有些气闷了…… 「我说我给你买了个房!」她大吼一声,终于引起了黎元淮的注意。 「我靠……」黎元淮骂了一声娘。 黎伯烧给她气乐了。 「你还骂我?我还想骂你呢!我说给你买了个房你都不在乎,是晏飞白对你太好了吗?」 黎元淮愣了。 「你给我买房干什么?」她诧异地问。 这回,是真正的放下了剧本里的内容,纯粹的关心着她所说的话了。 「我有钱没地儿花了呗。」黎伯烧莞尔。 黎元淮撇撇嘴。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黎伯烧闻言,正了颜色。 其实还真的是因为一个正经的理由。 「我给你,还有陆渊,都买了房子,贺你们新婚之礼。」 她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黎元淮沉默了一瞬,之后,犹豫着回:「那你可真有钱啊……」 之后,姑侄两个相视一笑。 黎元淮的手机忽然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接电话,奶奶带着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黎元淮到家时,奶奶还没消气呢,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她对面的,是同时被叫了回来的晏飞白。 后者不像她一般一脸茫然,反而是一副很明白的模样,她刚坐下,他便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有他在,黎元淮倒是安心的,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消除顾忌。 毕竟,这段时间她和奶奶的嫌隙已经深如鸿沟了,实在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可问题是,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389页 黎奶奶见她一脸茫然,冷哼了一声,对晏飞白说:「你告诉她!」 黎元淮赶紧看向晏飞白。 晏飞白大概讲了讲前因后果,听得黎元淮是惊讶非常。 原来,有人爆出了她的身世。 虽然晏飞白已经把消息压了下来,可是大家还是知道了,闻名全国的青衣演员,竟然是晏家大少爷的夫人,黎家老太太的嫡孙……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黎伯烧早就提醒过她,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娱乐圈里,这样的出身好像是能抬高她的身价,可是却也限制住了她的行为,带来不少麻烦。 牵一髮而动全身,正是这个意思。 黎奶奶冷冷地说:「是不是你们俩跟那个姓金的说的?」 晏飞白看了黎元淮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是我,跟淮淮没关系。」 黎元淮也没想到,她只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就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演戏了吧?你的决定,不光是影响你自己,就是飞白,都要被你连累了你知道吗?」奶奶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冷嘲热讽,让她十分难受。 黎元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晏飞白。 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否定奶奶的话。 「没关系,奶奶。」晏飞白说:「娱乐新闻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过一阵子大家就忘光了。我已经托人撤新闻了。」 第423章 酒醉 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否定奶奶的话。 「没关系,奶奶。」晏飞白说:「娱乐新闻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过一阵子大家就忘光了。我已经托人撤新闻了,您不用担心。」 黎奶奶早想到他会护短,根本也没想要骂她,所以也并不反驳。只是看着黎元淮,命令道:「从今天起,你不许出门,知道这件事情过了再说!」 「才拍这么几天,你就耍大牌,闹罢工了?」电话里黎伯烧的声音调笑意味甚浓,听得黎元淮唉声嘆气。 「哎,这帮人都上纲上线了。」她无奈地看着通告表上的威亚戏,再看看旁边动都没动过的早餐,咬了咬牙问:「替身什么时候到?」 「过两天吧。」黎伯烧那头懒懒的,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轻声说:「你放心,我都已经和苏导谈好了,你的戏之后拍。我琢磨着,三五天,大伯母应该就消气了吧?」 这还真不好说。 根据黎元淮的了解,她这个奶奶,可有股子韧劲儿,心里认定了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改变的。 想要出去,恐怕还真得从长计议了。 不过这个事实,她没有说出来。 「你最近忙吗?」她问黎伯烧。 黎伯烧理所当然:「废话,刚开机的电视剧,还能指望我有个好觉睡?」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如此。 黎元淮想了想,终究还是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若存哥,飞白姑姑的事情啊?」 黎伯烧纳闷儿:「他姑姑怎么了?不是在玉京关着,等判决呢吗?」 黎元淮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两天晏飞白见天儿往对面跑,每次都是夜里两三点才回来。一整天院子里的车子来来往往,张叔总是接来一波人又送走一波人。 她坐在飘窗上看着,心里是真的害怕。 可是又不敢对晏飞白说。 他早出晚归的,本来就没什么好觉睡,她如果再去烦他,那可就太不善解人意了。 所以,只能是旁敲侧击,托人问问消息。 好在,黎伯烧的消息过来的很快。 五分钟后,黎伯烧的微信发了过来:淮淮,他姑姑判决下来了,无期,没收全部财产,他姑父也因为这件事被牵连,恐怕要被遣送回国了,真是可怜了两个孩子了。 黎元淮心道一句果然。 可还没来得及回復,那头消息又过来:还有一件事,若存哥也是听说的,做不得准,不过,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一下,毕竟,无风不起浪。最近大家都在疯传,唐家要帮裘震生平反了。你还记得裘震生的那个孙子裘不仁吗?上次和飞白一起立功的那个,他准备了那么多年,终于能给裘老平反,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收手,你们真的要小心。 长长的一段文字。 黎元淮读得心惊胆战。 她想起那个眉目清冷果决的少年,莫名生出一种寒意。 这样看来。 裘不仁和唐初结婚,大约就是为了报仇的事情吧? 唐初。 黎元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唐初打个电话。 正犹豫间,晏飞白回来了。 刚一进门,他就跪在了地上,而后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第424章 玉京 唐初。 黎元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唐初打个电话。 正犹豫间,晏飞白回来了。 刚一进门,他就跪在了地上,而后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黎元淮赶忙过去扶他,下意识的看着他的腿,以为是旧伤復发了。 可是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而后是满含着痛苦的一句:「淮淮,爷爷走了……」 很难有什么语言能够足以形容黎元淮这时候的心情。 她当然知道,这句走了,不是普通意义和语境里面的那个走了。 第390页 可是这并不妨碍她为这个结果而难过。 她的亲人,极有可能陷入牢狱之灾,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于,她觉得自己也有份参与推动这件事情,这让她觉得十分自责。 她眼眶泛红,扶着晏飞白,想让他直起身来。 晏飞白从未如此烂醉如泥过,她甚至都拉不动他。 「飞白,起来,我们到床上去。」她只好拍拍晏飞白的脸颊,轻声说。 晏飞白迷濛着睁开眼,之后又缓缓合上。 然后,轻轻挣开她,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去,扑通一声趴在上面,不动了。 黎元淮赶紧去帮他脱鞋,好一阵子才把他弄进被窝里去,刚想给他倒杯水去,他却忽然拉住了她。 他醉着,没有准头,力道过勐,她倒在他怀里,急忙问他有没有事。 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氤氲着泪水的眼。 「我难受。」他轻声说,吐字有些含混。 黎元淮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半是诱哄的说:「那个,那你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好吗?」 晏飞白贪恋着她掌心的温度,不愿意放开她。 「不,不行,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黎元淮急忙解释:「不会不会,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她说得笃定,他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哭着摇头,「我特别不想离开你,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说了我不会……」黎元淮也掉下眼泪来了,夫妇两个,抱着哭成一团。 黎元淮从没经歷过这些事情,也深知晏飞白亦然,所以才更加的心疼他。 「飞白啊,你别哭了,有我在呢,啊。」她紧紧的抱住他,想要给他些力量。 晏飞白轻声笑了笑。 「我保护你,还差不多。」他说着,咳嗽了两声。 黎元淮还在挣扎着,却忽然听见他在耳边说了一句:「但是现在,我也保护不了你了。」 她以为他说的是晏老的事情,本想哄他两句再做打算,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的心彻底击碎了。 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问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晏飞白看着她的样子,明显不大清醒,甚至于,黎元淮就怀疑他大概是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心疼,才觉得胆战心惊。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酒后吐箴言。 那他现在说的,是不是就是他心目中的箴言呢? 他在她哀伤的目光中,重复了一次刚刚说过的话。 「淮淮,我们离婚吧。」 晏飞白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起床时,黎元淮正在化妆。 他揉着剧痛的脑袋,到她身边去,轻轻抱着她,嘆了口气。 黎元淮通过镜子望着他,柔声问:「好点儿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太难受了,今天还要坐飞机,哎……」 第425章 游说 黎元淮通过镜子望着他,柔声问:「好点儿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太难受了,今天还要坐飞机,哎……」 「坐飞机?」黎元淮不动声色,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过那张明晃晃的机票。 晏飞白顿了顿,之后说:「爷爷的事儿,我得去一趟玉京,没来得及告诉你。」 黎元淮笑了笑。 「没事儿啊。」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脸色也和刚刚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说出来的话,可真的是让晏飞白吓了一跳:「一会儿先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咱们再说别的。」 晏飞白傻眼了。 「你说什么?」 黎元淮极其正常的重复了一遍:「离婚啊,不是你昨晚哭着喊着说相中了别人家的姑娘,非得要和我离婚的吗?」 晏飞白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元淮在他惶恐不安的注视下,徐徐起身,往衣柜处去了,看起来是想要挑件衣服的样子。 「咱们先去民政局,然后你去玉京,我去找个搬家公司。」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我姑姑才说给我买了个房子,刚好就搬进去吧,这样我们不必住得很近,分手也比较容易一点不是吗?」 晏飞白下意识的回答:「谁说的?」 黎元淮回过头,错愕的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说的,要离婚不可吗?」 晏飞白一时失语。 「我那是……只是想过……」他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囫囵。 这可真不晏飞白。 「想过?」黎元淮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空气中瀰漫着硝烟阵阵,晏飞白知道,这样的情况,恐怕不是自己能够应付得了的。何况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还是爷爷的事比较着急。 这么想着,他没再有任何犹豫,只说:「我先去洗把脸,一会儿还要赶飞机,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说完,就走进了洗手间。 黎元淮看着他的背影,咀嚼着他的那几句话。 回来再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想和她离婚? 她不需要这些解释。 她只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与他相互扶持的丈夫,患难与共。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第391页 晏飞白还是走了。 黎元淮没送他,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埋怨,甚至于,在他临出门之前,还在他脸颊处亲了亲。 换来了一个炙热的拥抱。 而后就是,分别。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莫名觉得这房间也的确是太大了些。 实在是不适合一个人住。 要不然就是让晏飞白回来,要不然就是她……搬走。 她在这两种方案里权衡片刻,终于做出了更符合内心的选择。 唐初接到她的电话,已经是意料之中了。 从到玉京那天起,她就知道,黎元淮早晚有一天会给她打电话的。 甚至于,也许会过来也说不定? 就看她有多爱晏飞白了。 「餵?淮淮。」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到玉京了吗?」 黎元淮刚下飞机,听了这话就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她反问着。 唐初笑了:「那有什么难猜的,晏飞白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打电话了,怎么说?」 第426章 谈判 「你这么叫我姐姐,我肯定是要见你的,不过这几天真的不行,我很忙,晏飞白也很忙。」唐初说着,试着给出了另一个建议:「不过,要不要你姐夫过去看看你?」 「姐夫?」她一愣,之后才恍然,「你是说……」 裘不仁。 如果能直接见到他,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黎元淮当下便应承下来。 和裘不仁约在酒店的咖啡廊,黎元淮已经提前上楼了,可是想不到,裘不仁以经等在了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对他道歉:「对不起啊不……呃,姐夫。我来晚了。」 裘不仁笑着起身,帮她拉开了椅子,语气温和有礼:「不,我刚好在附近工作,就提前来了,你也一样是早到了。」 黎元淮低声说谢谢,在他询问自己想喝什么的时候,轻声回答:「嗯,什么都好,就苏打水吧。」 裘不仁皱了皱眉,然后试着建议:「要不要试试草莓奶昔?女孩子不都喜欢喝这个吗?」 黎元淮主要是想和他聊一聊,喝什么并不重要,于是耸了耸肩:「都好。」 裘不仁点好了饮料,坐回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眯着眼睛望着一整座城市的酒绿灯红,没有说话。 黎元淮觉得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 草莓奶昔送过来的时候,他转过头,非常绅士的将杯子放在黎元淮面前,目光落在奶昔上面,轻声说:「我喜欢的姑娘特别喜欢喝这个,你尝尝。」 黎元淮没想到他会说这么隐私的事情,先是愣了愣,之后才低声说:「嗯,好。」 她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裘不仁看着那杯奶昔,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个,姐夫……」黎元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我喜欢的那个姑娘,现在怀着我弟弟的孩子,和我弟弟离了婚,一个人在道佐生活。」 「什么?」黎元淮错愕的望着他。 她原以为他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唐初,却没想到,原来并不是。 不仅不是,他还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裘不仁看出了她的莫名其妙,很耐心的解释:「我和唐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之间……对彼此绝对忠诚,但这种忠诚并不涉及男女之情。」 黎元淮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因为你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不会瞒着你,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一下,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要离开玉京,回到道佐去,照顾孩子了。」裘不仁的态度比她更加坦然,「你可能不能理解,我这一辈子,都被人要求着去做一件事情,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差劲儿了,我很难因为谁的求情或者是什么,就放弃了。」 话说到这里,黎元淮终于听明白了。 裘不仁这是在委婉的拒绝她的请求,并且立场非常特别坚定。 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毕竟,如果真的一点商量都没有,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对她说这些话了。 「那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呢?」她问。 裘不仁看着她,目露赞赏。 「我的确有想说的,而且只能对你说。」他低声说,嘴角噙着带着些冷淡的笑容。 第427章 字面上的意思 毕竟,如果真的一点商量都没有,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对她说这些话了。 「那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呢?」她问。 裘不仁看着她,目露赞赏。 「我的确有想说的,而且只能对你说。」他低声说,嘴角噙着带着些冷淡的笑容。 「你说。」黎元淮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请你劝劝晏飞白,不要再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了。」裘不仁的语气很淡,没有什么情绪感。 黎元淮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是一句威胁。 「这件事情,他阻止不了,你也一样。」裘不仁说着,倾身向前。 这姿势给了黎元淮一定的压迫感,她不由自主地靠在椅背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事情不是她来劝就可以的,何况她也根本就不想劝。 她想救爷爷的心,和晏飞白一样的迫切。 第392页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忽然释然了。抬起头,坦然的看着裘不仁,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可是……我不能去劝他,我只能帮助他。」 裘不仁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眼角忽然一跳。 「你只能帮他?」他无意识的反问。 黎元淮应了一声。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 「好吧,那就当我没说。」 黎元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改了口,赶紧咽下接下来要说的话,好悬闪着了舌头。 她愣愣的看着裘不仁,不清楚这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干脆的谎言。 裘不仁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淡淡地笑。 「我来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担心你们妨碍我,说实话,你们两个还小,几乎无法对我造成任何的影响,这点你不清楚,可晏飞白清楚得很。他大概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正了解我的人之一了。」裘不仁说着,笑了笑。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你们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同时也浪费我的时间。」他嘆了口气,「我说过了,我想早点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到道佐去生活。去找那个跟你一样,也曾经说过要无条件的帮助我的姑娘过日子去。」 黎元淮一脸黑线。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 「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不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飞白也一定不这样认为。」她终是道。 「我明白了。」裘不仁点了点头。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的灯光似乎更盛了。 没过多久,裘不仁起身告辞。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唐初要回来吃饭,我去买点东西给她。」 黎元淮知道两人的这段对话其实收效甚微,可是无奈,她也只能接受这种无效对话,所以也站起身来。 裘不仁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奶昔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不喝完吗?」他脱口而出。 黎元淮摇摇头:「不了,不大喜欢。」 裘不仁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先行离开。 黎元淮跟他一起下楼,站在电梯里,他忽然又说:「这酒店的床舒服吗?」 黎元淮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裘不仁猜测她大概是想歪了,赶紧解释:「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第428章 活捉 这时候电梯到了,黎元淮自然而然走下电梯,听见裘不仁对她说:「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晏飞白赶来时,她正在洗头,听见门铃声,先是骂了句娘,然后匆匆去开了门。 之后不等晏飞白说话,她便去了洗手间,接着洗头了。 晏飞白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看着地上打开的行李箱,持续发呆。 黎元淮出来时,不小心踢了他一脚,把他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斜睨他:「吓成这样了?」 晏飞白没说话。 她坐在梳妆檯前,对镜梳妆。看见他坐在床上,忽然想起来,裘不仁临走时问的那句话,皱了皱眉。 晏飞白仿佛很累的样子,靠在床边小憩。 她犹豫了半晌,在告诉他这个不知道是否有用的消息和让他好好休息片刻之间踌躇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最期待的方式。 「昨天裘不仁来了。」她低声说。 晏飞白应了一声,声音听着非常清醒。 「我知道。」 「他让我劝劝你,别再浪费时间了。」她又说。 这回,晏飞白并没有回应。 黎元淮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玉京浪费时间,又是不是真心想跟我离婚,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变得无效了。」 话音刚落,晏飞白便张开了眼睛。 黎元淮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终究觉得不忍,改了口:「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个。」 他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又被黎元淮的话吸引住了。 「裘不仁说他在道佐有个喜欢的姑娘……」黎元淮犹豫着说。 晏飞白一愣。 「他跟你说的?」他迅速反问。 黎元淮点头。 「他昨天来了,就说了点儿关于那个姑娘的事儿,说他想早点回去。让我劝劝你,不要再继续为爷爷活动了。」 晏飞白的神情仿佛是有些不可思议,可是那样的一面转瞬即逝。 他在想,裘不仁的动机。 「我知道那个姑娘,就是上次他受伤的时候,在医院里照顾他那个,你见过的。」 黎元淮恍然。 「原来是她……」她想着那个女孩子,果然是极漂亮的。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再就……」黎元淮琢磨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他问我这间酒店的床舒服不舒服。」 晏飞白也被这个问题给震慑住了。 「什么鬼……」 夫妻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飞白了解裘不仁,他从不做无用之事,凡出口必有目的,通常不会失误。 可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亲自来找黎元淮,说出那么一番奇怪的话呢? 他想不明白。 第393页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放弃爷爷。 「我之前也觉得有顾虑,可是后来他告诉我,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晏飞白咀嚼着这几个字。 一周后。 黎元淮一大早就在酒店的咖啡廊等着,不过多久,那个姑娘就进门了。 黎元淮不动声色,低下了头,给晏飞白髮了个简讯。 到了。 那头马上回过来:知道了。 之后,黎元淮再抬起头来,那姑娘已经走到近前了。 她虽然肚大如箩,可是模样却不怎么变,即使不施粉黛,也仍旧是好看的。 第429章 danial lu 她虽然肚大如箩,可是模样却不怎么变,即使不施粉黛,也仍旧是好看的。 「你还记得我吗?」那姑娘高高兴兴地问:「我们在医院里见过的,之前不仁哥受伤了,我去照顾他来着。」 黎元淮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 怀孕了的漂亮姑娘并没发现她的不妥,只是拿起纸巾递给她,然后纳闷的追问:「一大早就喝酒?」 黎元淮点点头,有些尴尬:「那个,是……」 姑娘笑了笑,扶着肚子坐在她面前,不无羡慕的说:「老实说,我有一点想喝。」 黎元淮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耸了耸肩。 姑娘也垂眸,而后,莞尔一笑。 「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吧?我叫孟希言。对你和晏飞白来说,应该是属于,把柄吧?」 她这样说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黎元淮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孟希言叫了杯咖啡,之后看着窗外的景色,那神情像极了裘不仁。 「他这个时间叫我过来,肯定是有点什么事情的。」孟希言的语气有点冷漠,「在这里看见了你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他其实真的挺看重晏飞白的。」她笑着回答。 服务生送了咖啡过来,孟希言就顺手捧着咖啡杯,放在鼻尖轻嗅。 「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喜欢喝咖啡。但是不仁哥喜欢,他弟弟也喜欢,我就也跟着喝,其实……就是一种习惯吧。」 孟希言这番话,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并不是说给黎元淮听的。 黎元淮被裘不仁和这个女人弄得云里雾里,所有的耐性都要耗尽了。 「不仁哥说,你的孩子是他弟弟的?」她问道。 孟希言有些惊诧:「他这都跟你说了?」 黎元淮不大明白这样的惊诧是不是因为生气,所以没有马上回答。 孟希言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儿懒洋洋说了一句:「哎,也好,他把刀把交给你,至少我能快点回去了。你知道,我的预产期只有两个月了,我可不想这两个月只是坐在酒店里面,整天面对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话可真不客气。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黎元淮照实说。 「你知道他弟弟是谁吗?」孟希言笑了笑,之后问。 她摇摇头。 「他弟弟叫裘不德,人如其名,是个非常没有德行的男人,始乱终弃。不过啊,他特别的有钱,有钱到,连名字和国籍都给改了。」孟希言说着,揉了揉额角,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现在在瑞士,应该没有人不知道daniallu吧?」 黎元淮自然是不知道这个daniallu是谁,可是晏飞白却知道。 他刚到,听见了这个名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黎元淮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晏飞白却知道,这就是他绝地求生的机会。 「现在,你们有了武器了,要怎么做,随便好了。」 黎元淮根本没想到,一次玉京之行,竟然会变成了出国之旅。 只能说人生实在是太奇妙了。 见到孟希言的第二天,陆让就打了电话过来,邀请晏飞白到瑞士详谈。 黎元淮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了,这个大名鼎鼎的daniallu,所掌握的商业帝国,是连玉京都想要去拉拢和维护的。 第430章 道佐 见到孟希言的第二天,陆让就打了电话过来,邀请晏飞白到瑞士详谈。 黎元淮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了,这个大名鼎鼎的daniallu,所掌握的商业帝国,是连玉京都想要去拉拢和维护的。 如果能得到他的资金,兴许晏老就真的有救了。 她这么想着,转过头,看见晏飞白熟睡的侧颜。 临走前,黎元淮曾经问过他,爷爷到底会不会有事。 他沉默了好久,直到两人都上了飞机,都没回答她。她快要睡着时,他才说:「人要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我从来不觉得爷爷应该例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需要去做什么了不是吗?毕竟,我也因为我爷爷做了这些才……得到了庇护的。」 黎元淮眨了眨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嘆了口气。 「飞白啊飞白,我们都在做些什么啊?」 在应该奋斗的年纪,在应该享乐的年纪,在应该找到自己所爱并且无怨无悔坚持下去的年纪。 他们两个在做些什么呢? 晏飞白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我们其实只是在维护家族的利益。」 仅此而已。 可是对于他们自己,却是拯救至亲。 第394页 陆让在庄园里等他们,一草一木都是一幅画一样的地方。 察觉到两人的靠近,他轻声说了一句:「来了。」 之后,接着朝湖里扔着面包屑,小鱼吃食时发出的咕噜咕噜水声不绝于耳。 远处的草坪和天空连成一线,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来之前,黎元淮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陆让的大概模样,她想,一个明明已婚还要去和别人生孩子的富商,大约也应该就是个渣男应有的样子。 模样肯定是好看的,只是心里好不好看,就不能知晓了。 她正想着,陆让忽然回过头来。 黎元淮一愣。 她知道陆让是裘不仁的弟弟,却没想到,他们两个长得这样相似。 「这么远的路,累了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陆让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股少年感。 晏飞白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淮淮去休息一下?」他转过头来问黎元淮。 黎元淮本来不想离开他,可是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只是点了点头。 陆让让管家带着她去房间,一个需要用电瓶车代步的独栋别墅,周围种着漂亮的梧桐树。 环境倒是不错。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晚风拂过枝桠,带出飒飒的声响,忽然觉得有些慌张。 来到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竟然还跟晏飞白分开了。 可是也只能如此了。 晏飞白很晚才回来,进门之后找了一圈,才在院子里找到了黎元淮。 黎元淮见他回来了,迎过来。 「聊得怎么样?」 晏飞白自然将她搂在怀里,在她鬓边亲了亲。 「他同意了,投资七十个亿。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希望你能去趟道佐,陪着孟希言把孩子生下来。」晏飞白无奈的说:「我知道你肯定这个请求听起来很……莫名其妙。」 黎元淮却在听见这些话之时,着实松了口气。 「那很简单啊!」她长嘆一声,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多了。 第431章 尘埃 黎元淮本来还很生气,可是只要一听到他道歉,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只剩下满心的心疼。 她搂着他的腰,轻声安慰:「别说这些了,日子那么长,就算是吵架,说起离婚啊分手啊,也都是经常会发生的吧?只要我们不当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人生一共才有多久呢?我们已经度过了二十几年,这么久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分开,或许大概率我们是分不开的,也说不定呢?」 也许老天爷眷顾,他们的命运理应紧紧联繫在一起,无论生活如何,他们都註定挽着彼此的双手,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晏飞白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两个人,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房间,却是最熟悉的彼此。 这就够了。 道佐是个边陲小城,同凤城相比,多了许多的鸟语花香,少了很多的权利声色。 孟希言月份大了,之前往返一次玉京已经要了她的老命,这会儿是决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去移动自己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的脚了。 所以只派了司机去接机,她自己连动都没动。 黎元淮刚到他们家的时候,着实被震撼到了。 怎么讲,那栋楼就好像是刻意选在全道佐风景最好空气最清新的地段,专门为了孟希言所建造的一般。 真可谓是金屋藏娇的典范了。 三层的小洋楼,背山望水,院子里面种着一整片的梨树桃树,石子路一路铺到玄关处。 古朴中透露着些许的雅致,真可谓是用心之至。 孟希言住在二楼,穿过房间还有个巨大的花房,不过现在多半都放着许多的画。 黎元淮在里面找到了几幅人像,也说不上到底是陆让还是裘不仁。 孟希言躺在长椅上,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和在玉京见面时不同,她原本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 「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走一趟。」孟希言懒懒地说:「他之前也送了几个人来,不过我不喜欢陌生人整天监视我,好像我能趁着他不注意就弄掉他的孩子似的……」 黎元淮噗嗤一笑。 孟希言看着她,仍旧是那副样子,没什么兴致。 她也不是个话多的,除了每天必要的对话,几乎不会影响到孟希言一家人的生活。 每天都会给陆让打电话,报备孟希言的一切起居。 可即便如此,孟希言生产那天,她还是没能陪在身边。 玉京突然打来电话,晏老去世了。 很难想像,黎元淮在听见消息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感觉。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成熟而清醒的面对至亲的离开。在飞机上,她哭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可是真的走出了机场,她的眼泪却戛然而止。 晏飞白开车过来接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车子里面的安静,要远超过他们所经歷的任何一次。 黎元淮看着晏飞白的侧颜,他露出的部分眼白布满了红血丝。 她知道,这段日子他一定过得特别难受。 如同她自己一样。 两个人前前后后跑了那么多地方,游说了那么多的人,到头来也仅仅是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第395页 可真让人灰心啊。 第432章 长身体 回到酒店,黎元淮没过多久就睡了。 晏飞白知道她很累,事业本来正在上升期,可这么一闹,到手的片约也没了,还得跟着他到处奔波劳累。 他是真心的心疼他。 所以他即便睡不着,也始终一动不动,就那么任她靠着,虽然她睡得也并不安稳。 勐然间惊醒,迅速直起身,看了晏飞白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好端端的,才长舒了口气。 「梦见什么了?」晏飞白终于能动一动,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 「梦见我吊威亚时摔下来了,我是不是在长身体啊?」她傻乎乎的,仍然心有余悸。 晏飞白摸摸她的头髮,等着她睡着了,才悄悄起身,到隔壁去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到医院去了。 黎元淮原本以为是为了爷爷的事情,却不想,他竟然是带她过来体检的。 「真的不用……我什么事儿都没有。」等结果的时候,她赶紧说:「最近这么忙,别为了我分心了,我就是姨妈快要造访,你别费劲了,我都说了,我总做噩梦是我在长身体呢,行吗?」 晏飞白听她说起这个,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下一秒,周文彦不敲门便走进来,笑眯眯道:「是,长身体呢。」 她一对上他的目光,便笑了,那笑容看着挺不好意思的。 这个对视让晏飞白觉得其中有诈,可又说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周文彦扫了他一眼,颇为轻蔑。 「怎么?晏队生死都看透了,看不透你自己媳妇儿?」 晏飞白皱眉,下意识地看向黎元淮。 黎元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飞白,咱们结婚的时候,你说你养我一辈子的啊,那现在就得你养我,我养——」她握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胎。」 晏飞白彻底傻了。 要是换作平常,他一定先抱着媳妇儿跑个十几里。 可今天,他两条腿都动不了了。 他只能呆呆的望着自家媳妇儿。 周文彦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模样,靠在门边,笑眯眯道:「成,有生之年能看你傻成这样,也是挺走运的我。」 「不要这么说我男人好吗?」黎元淮颇为不满。 她胆怯的看了看晏飞白,有些担心。 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她真的很担心晏飞白支撑不住。 周文彦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仰着脖子出去了,好像一只傲娇的孔雀。 黎元淮见他离开,这才凑近了些,在晏飞白的脖颈处亲了一口。 「飞白,我要生宝宝啦。」她悄悄说:「其实我不想这么早告诉你,我想等着爷爷的……事情过去再说的,没想到……」 「嗯。」他好像傻了一样。 黎元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忽然很理解他的那种,明明应该开心,可是就是笑不出来的感觉。 她也一样。 如果,一切都能尽善尽美,那么爷爷就一定能够看见自己的孙儿出生。 只差几个月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候有个宝宝刚刚好,可是又不太好?」 晏飞白望着她,轻轻嘆息。 「刚刚的确是这样。」 黎元淮不解:「刚刚?」 第433章 终章 「淮淮,这个孩子来得是不是过于巧合了?就好像……」他犹豫着,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可黎元淮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刻接着说下去:「他会不会就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称唿这个小傢伙什么才好。 晏飞白也不说话了,夫妻俩就这么看着黎元淮的肚子。 若有所思。 三个月后。 晏飞白捧着保温杯和暖手袋,站在场边看着自家媳妇儿拍打戏。 那牙咬得,非碎不可啊…… 从前没发觉,自家媳妇儿原来是这么强悍奋发的类型吗? 他真是恨不得干脆撤资解散了这个剧组啊。 又三个月后。 晏飞白整日在公司里忙忙碌碌,却仍不忘打电话,亲自询问自家媳妇儿的情况,岂料接电话的却是周文彦那厮。 「别墨迹了,你媳妇儿躺我床上呢,没工夫接电话,你那点儿唾沫省省吧。」 晏飞白怒摔手机! 不行,还是媳妇儿重要! 这个破大夫虽然心怀不轨,可是专业却是一等一的棒,孩子出生之前,这厮,不能得罪。 不能得罪…… 不能得罪! 一个月后,产房。 黎元淮按照医生的嘱咐,按照频率唿吸着。 「晏太太您别紧张啊,您状况不错,现在羊水都还没破,应该很顺利的,不用太担心。别像晏先生似的……」 产房里的医护人员听见这话,都笑了。 黎元淮挺过了那阵儿疼,抹了把额角的汗水。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上一部戏的生产戏演得好像不太对。」 接生大夫笑得更开心了。 「行了,知道您敬业了大腕儿,您也注意一下,自己正在生孩子好不好?」 黎元淮摇摇头:「他天天在我耳边说,我都要烦死了,现在恨不得马上生完——啊——」 第396页 又是一阵强烈的宫缩,打断了她的话。 一小时后。 黎元淮被推出产房,产房外出现了奇妙的一幕…… 护士抱着孩子站在一旁,正准备回答所有的问题,可十几个人忽然一股脑的全都扑向了移动轮床…… 黎元淮只觉得眼前一黑,晏飞白通红的眼眶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淮淮,疼吗?」 她正想回答,奶奶便凑上来,「怎么样,孩子?」 然后是妈妈们:「快快,帮淮淮挡着点,不能见风……」 黎元淮轻笑,晏飞白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病房里安静了许多。 下午要趁着天气好,转到月子中心去,她只能休息一会儿,所以晏飞白便赶走了所有人,只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定定的望着她。 黎元淮睡了一觉,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飞白。」 「嗯?你说,想要什么?」晏飞白立刻弹起来。 「你。」她笑道。 晏飞白也笑了,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她的,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谢谢你,淮淮,谢谢你为我生孩子。」 「那我也谢谢你,飞白,谢谢你,愿意爱我。」 「我不爱你爱谁啊?如果没有你,这世界上早就没有我的留恋了。」他说:「你知道吗?高三毕业那年,我妈说,她去给我们合了八字,她说你旺我,说只要你在,我就会一路平步青云,之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如果没有你,那些苦日子,我可能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他的眼眶红得不像话。 「小时候,如果不是为了看你,我不会每天都起床跑步,后来,如果不是想到你,想给你一个更好的家,我也不会咬着牙挺下去。到了今天,如果没有你,我不能想像我的生活得过成了什么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黎元淮摸了摸晏飞白鬍子拉碴的下巴,向前挪了挪,他便从善如流,吻了吻她。 「谢谢你,淮淮,给了我这么好的人生。」 「也谢谢你,飞白,给了我这么好的你。」 第434章 番外姓什名谁(1) 孩子跟谁姓,叫什么名字。 这是晏飞白家里被频频提起的问题。 黎元淮怀个孕像是死了一次,晏飞白看在眼里,是心疼的要命,到了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让晏妈妈做主,非得让黎元淮自己取。 这可苦了黎元淮,本想说安心做个月子,想不到还要浪费这样的脑细胞,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叫神马名字……」黎元淮趴在床上,绞尽脑汁。 小娃娃在她身边,唿唿大睡着,丝毫不知妈妈正在为他的未来和名字而担心着。 「叫……」躺在另一侧的晏飞白半合着眼,几乎都要睡着了,「黎大……」 黎元淮作出一副噁心状…… 「这也算是名字?」她没好气地反问。 晏飞白笑了,扯着儿子的小肉手,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内心渐渐柔和下来。 「名字就是个代号嘛,有大才有小,不是为了以后生二胎做准备吗。要是你不喜欢,那就叫……黎一。」他这么说着,还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很是自我肯定的样子:「你别说,黎一还真的好听一点,是吧?这样三胎、四胎都有着落了,没准儿咱两个岁数大了,还能再拼个五……」 黎元淮急忙制止了他的疯狂想像…… 「我看你是疯了,还三胎四胎,你忘记我生孩子的时候你都说过什么了?」她翻个身背对着他,有些气闷。 这才几天啊,他就忘了自己当初是多么心疼她,口口声声说着以后一定不让她再受孕育之苦了? 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黎元淮咬着牙,决心今天都不要理他了。 哪成想,晏飞白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笑了出来。 他原是想逗逗她,怕她总躺在床上觉得闷,这会儿刚想道歉,忽然又被她给打断了。 「哎,对了飞白,我想起要叫他什么了。」她眉飞色舞的转过身,只一秒钟就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 晏飞白这回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孕傻三年了。 这种状态如果坚持三年,恐怕他聪明伶俐的角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咱们叫他』初』。」她笑着说:「小初。」 「哪个字?」晏飞白问。 黎元淮在他手上写着那个名字。 晏初。 晏飞白细品着这两个字。 晏,自然是晏飞白了。 这个初…… 刚巧就是日出,黎明。 晏飞白和黎元淮的第一个孩子,如朝日初升。 良久,他轻轻一笑,满眼欣慰。 「好听。」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对着儿子说:「你看看,妈妈给你取了这么好的名字,如日之初,万物出生,我们不图你大富大贵,只图你不忘初心,健康快乐。」 这些话,他温温柔柔的说出来,刚好一字一句都说尽了黎元淮的心思。 她就是这么想的,如日中天都不如日出时分让她开心快乐,她的孩子,永远不能忘的,是初心。 那颗纯净无污染的真心。 「爷爷应该也会喜欢吧。」她喃喃道。 晏飞白想起了晏老,眸中闪过一丝难过之色。 第397页 黎元淮注意到他的变化,有些心疼,便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那个……」她担心的问:「你这么多天都不去公司,真的好吗?」 第435章 番外姓什名谁(2) 说到这个,晏飞白倒还真是有许多事情都搁置了。 这几天公司里经常会有各种部门、各种级别的各种同事,以各种藉口打电话来,美其名曰汇报工作请示上级,其实言谈之间尽是些批评他色令智昏,因为贪恋温柔乡而不能好好上班的埋怨之辞。 不过这些和黎元淮的心情比起来,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明白什么是家庭。 「不要紧,我自有分寸。」他宽慰着黎元淮,并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一次躺回床上,「能偷懒就偷偷懒吧,这是我老婆和儿子赋予我的权利。」 黎元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初这时候嘤嘤哼了两声,好像是在迎合妈妈的笑声。 黎元淮的目光顷刻间便被这个小娃娃抓住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晏飞白始终看着她,温柔不改。 出去给小初上户口那天,晏飞白顺路去了趟公司。 大老闆一出现,称王称霸的猴子们全都偃旗息鼓作乖巧状,眼观鼻鼻观心。 唯有他那合伙人齐霄,很是不客气地埋怨他:「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到底是你媳妇儿生孩子还是你生孩子?你躲在家里做什么月子?」 晏飞白知道他心里有气,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乖乖巧巧的受着,很少反驳。 齐霄就在他的大半沉默和少部分道歉里,唾沫横飞着。 晏飞白手下的钢笔始终没停过,一直在各种各样的文件上籤着自己的名字。 前些年刷题时一目十行的功力不减,对于他来说可真是件幸运的事。 「对了。」齐霄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件正事儿,赶紧说:「金熙然来开会时总问你什么时候来上班,我都说你在做月子,她看着可挺不高兴的。」 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可晏飞白压根儿没当回事。 他签好了最后一份文件,收好了钢笔,果断起身。 「行了,该办的事儿我都办完了,那什么,公司这个月就靠你了。」他说着,就要离开。 齐霄一听这话可着急了。 「哎,你怎么还能走呢?都来了,就别走了,一会儿金熙然过来开会,她拿了两个亿来陪你玩,你可别不拿人家当回事儿。」 晏飞白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他。 「我没有不拿她当回事,我们是签了对赌协议的,我给她带来的利益绝对对得起她的付出。」他冷静的说。 齐霄翻了个白眼,「你明知道她不是为了钱才来的……」 晏飞白勾唇。 「你说的对,她不是为了钱。但我是,我就是为了赚钱而已。」 齐霄看着他,为他的冷血和理智深深的折服…… 「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似的……」齐霄呢喃着,片刻后嗤之以鼻:「到人家真的玩腻了,撒手不干那天,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晏飞白耸耸肩。 「那大概就是命吧……」他笑了笑,靠近齐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齐霄可伺候不起那个大小姐。 「快得了吧,这个月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她呢……」 晏飞白也知道,那姑娘心思缜密很难伺候,所以,为了哄他,他只好承诺:「那这样,等淮淮出了月子,我也给你放一个月的假,成吗?」 第436章 番外姓什名谁(3) 齐霄原本哭丧着的脸在听见这句话时一下就晴朗了起来 「那你可得给我说话算话!」 晏飞白与他以拳相碰「说话算话」 「不行我得录下来……」齐霄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被晏飞白不耐烦地按回去 「别婆婆妈妈的我说到做到」 齐霄被他嫌弃也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毕竟这厮除了媳妇儿和爷爷不能怼其他人是百无禁忌的 他算什么?在他晏大少爷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所以晏飞白说不婆婆妈妈就不婆婆妈妈 齐霄可好说话了活好不黏人 「行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着急回家是吧?」齐霄一脸谄媚赶紧弯腰开门「您请您请!赶紧回去伺候嫂子月子我不拦着绝对不拦着……」 晏飞白翻了个白眼心想着终于能回家了 谁曾想刚一出门就遇上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金熙然 晏飞白迅速回头看向齐霄 后者夜正吃惊着看见他回过头来这才意识到了这情况的异常赶紧悄咪咪地解释道:「那个……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啊……这孙子没准儿是派人专门儿盯着你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晏飞白无奈的看着他之后转过身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了」金熙然与他拥抱了一下就像是寻常老友见面一样「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你们的宝宝会办满月酒吗?」 晏飞白礼貌的微笑着:「不会我和淮淮都觉得这几年还是不要大操大办了」 金熙然想起晏老的事情亦深以为然 眨了眨眼又说:「名字取好了吗?」 晏飞白对她说了名字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他便藉口有事回家了 回到家里看着午觉未醒的妻子二人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意 第398页 按说他行得正坐得端不应该有什么歪心才对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觉得古怪 仿佛他做没做亏心事是次要黎元淮生不生气才是主要 所以啊这一夜的晏飞白尤其殷勤把黎元淮伺候的好好的一点疏漏都不准有的 黎元淮秉承着一孕傻三年的优良传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不同 表面上一派的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可表面终究是表面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金熙然的满月礼物就送来府上寻常的小金锁他们这阵子收到了十好几个了早都收了起来准备传儿传孙了 原本黎元淮也没当回事 可是好巧不巧再合上盖子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了锁头上面的字 初 一瞬间她的所有理智和智商都回到了巅峰水准福尔摩斯也善良的赐予给她不俗的推理能力 「你见过她了?」她合上盖子忽然问 晏飞白就知道金熙然肯定不会是只为了送个礼物这么简单的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是啊」他如实回答:「昨天我顺路去了趟公司她刚好在就聊了几句」 第437章 番外姓什名谁(4) 到了这种时候,所有女人的感觉都会变得敏锐,无一例外。 晏飞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黎元淮自然知道,他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退一万步,会变心的人,在之前的二十几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准备着变心,根本没有时间为她营造出这么有安全感的环境来供她安然自处。 黎元淮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确定,他的目光始终不变。 从他的眼睛,能看到他的心,这是她最大的安全感。 她忽然笑了笑。 这笑容让晏飞白没来由的发憷,生怕她再被激素水平影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来,赶紧问:「你笑什么啊?」 黎元淮扫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傲娇。 「我笑你,出门儿熘一圈,都能给我勾搭个情敌回来示威,可真是让人担心啊……」她靠在床头,低头看见儿子醒了,便不再理他,只专注的和儿子玩儿着。 晏飞白云里雾里的,有些吃不准到底是媳妇儿傻三年,还是他傻三年了。 这件事,黎元淮也没再提过了。那个刻着小初名字的金锁,倒是时时刻刻放在床头,供这娘俩儿把玩着。 也时时刻刻提醒着晏飞白,不要出门去招蜂引蝶了。 一家三口相安无事,过得也算顺遂。 黎奶奶七十大寿那天,适逢小初幼儿园考试得了个第一名,小傢伙儿用那双小肉手攥紧了成绩单,戳到太姥姥面前去。 话说这黎奶奶身体矍铄,脑子也是清明得很。不仅没得什么老年病症,反而始终记得自己培养到大的孙女最后一朝反目,最终离了戏台的事情,这仇结得可深着呢。 不过老太太眼明心亮,知道父母的事情和孩子是没有关系的,所以对小初的疼爱,是越发紧了。 当下,握着小初的成绩单,指着他那不成气候的妈,阴阳怪气道:「哟,我孙儿可是比你妈妈强多了啊,成绩这么好,往后可得继续努力,不能懈怠啊。不要像你妈妈,干什么都是半吊子。」 黎元淮上午刚拍了一个gg,妆都来不及卸就赶过来了,谁曾想,水还没喝上一口,奶奶的枪头便瞄准了自己,这会儿赶紧扭过头,对丈夫使了个眼色。 晏飞白游走于生意伙伴之间,一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的模样,可一对上媳妇儿的眼睛,立刻乖乖的顺了毛,过来给老太太和媳妇儿调停着。 金熙然就是这时候进门的。 她捧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累得一头一脸的汗,直奔这主桌过来。 「黎老高寿,我也来沾沾福气了。」她说着,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里面登时稀里哗啦几声响。 这旁人或许听不出什么,可黎元淮和黎奶奶心里是明镜的。 这箱子里必然是一套头面。 黎元淮和晏飞白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正襟危坐,一副你不要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黎元淮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 黎奶奶打开礼盒,看见了里面的礼物,果然是开心的要命,可连带着,又想起了家中早已无人能撑得起这份礼物,顿觉气不打一处来。 对黎元淮的态度,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第438章 番外姓什名谁(5) 夜里回家晏先生是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了…… 黎元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个金熙然怎么能这么多年一直对晏飞白念念不忘 这个登徒浪子肯定是向金钱势力低头了 「妈妈~」小初爬到黎元淮的腿上仰着脑袋看妈妈的下巴 黎元淮捏捏他的小脸蛋闷闷地问:「怎么啦?」 小娃娃的脸肉嘟嘟的捏上去别提有多软乎 「嗯想和妈妈睡」小初适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并且做好了并不被允许的准备 可是意外的妈妈破天荒同意了! 真的真的!是过年了吗? 小初兴奋地抱着妈妈的脖颈开心的像个四十多斤的孩子…… 黎元淮抱着孩子起身无视晏飞白错愕的目光怡怡然离开了主卧 小初开心坏了一晚上折腾着不睡觉 第399页 黎元淮早上要赶早班机去拍戏本来已经困得不行可一想到有两三个月都看不见小初了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所以也就不强迫他睡觉了娘儿俩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到后半夜最后还是晏飞白把灯关了这才消停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黎元淮的闹钟就响了 她怕吵醒孩子赶紧起身却被腰间横着的手臂给拦住了 晏飞白反手关掉了闹钟在她耳后轻轻一吻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家三口挤在小朋友的小床上温暖却不是很舒服 但黎元淮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得走了」她悄悄说:「别吵醒孩子要不然他又要闹了」 晏飞白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这个臭小子才不会被吵醒昨晚睡那么晚估计是打定主意今天不去幼儿园了算盘打得精着呢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黎元淮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哪有跟儿子咬牙切齿的?」她摇头失笑随后挣扎着起身「快我真来不及了」 晏飞白也知道留不住这个工作狂了唉声嘆气的起身把媳妇儿抱下床往浴室里跑 黎元淮吓得惊唿一声赶紧捂住嘴巴 俩人在浴室里闹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经纪人直接上楼来拍门这人才算消停了 黎元淮也知道金熙然的事情怪不得他 毕竟清清白白一小白脸在这站着谁见了不多看两眼呢? 没有金熙然也有银熙然、铜熙然 了不起她抓住的是他的心也就无所谓情敌不情敌了 所以直到黎元淮出门时她早都不生气了甚至于还当着黎妈妈的面给了晏飞白一个goodbye kiss 黎妈妈就住在对面一开门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致简直哭笑不得 想一想这两个孩子十几年前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真的能做了晏飞白的岳母也没想过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如现在这般相濡以沫 大概一切都是命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着长大的那么多孩子该走散的都走散了所剩的也就只是这两个始终陪伴着她 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第439章 番外姓什名谁(6) 黎元淮这次的戏是单元剧她是其中一个单元的主角和一个在上大学的小妹妹饰演一对失散了多年的姐妹 整部戏很长她们在戏里只占很小的一个篇幅可是生活中却占用了她的大部分情绪和生活 因为剧情本身带着些压抑她为了让自己长期处于那样的情绪中不要抽离需要长时间的将自己困在一种交织在沉默和压抑之间的情绪当中所以也极少和家里联络 总想着过几天再联繫过几天再给孩子打电话可一个月过去了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偶尔小初放学时间会发来视频给她可多半时候她都在忙也接不到电话 这种思念的折磨反而给她的角色注入了新的灵魂 只是这样的灵魂没能保持多久晏飞白就杀到剧组来了…… 黎元淮收工之后回到酒店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一整天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 晏飞白握着锅铲的背影出现在她的厨房里让她惊喜非常可是也特别的失落 这一个多月遭的罪全都白费了…… 她咬着牙把儿子都扔在家里换来的就只有一个半月的状态? 她完全接受不了 「回来了?」晏飞白完全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扬声问道:「饿不饿?」 黎元淮靠在门边抿唇咬牙没什么好气地说:「跟饿不饿相比现在有点想打人……」 晏飞白一愣不大理解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黎元淮额头抵在门框上压抑了半天还是觉得欣喜大过于恼火的 所以干脆就放弃了抵抗跑到晏飞白身后搂着他的腰轻声说:「好想你啊飞白」 晏飞白给她忽上忽下的情绪逗笑了可还是温柔的回应她:「嗯我知道所以我过来看你了」 黎元淮撇撇嘴 「可是我不想让你来呢」她的语气近乎于撒娇了:「你完全影响了我的情绪我现在一点都不压抑了而且还很饿很想吃饭」 为了这部戏她已经减肥了三个多月了因为情绪的压抑她甚至都失去了飢饿感 这下可好晏飞白一来所有一切都被打碎重组了 「不行!」她忽然松了手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我得跟你吵架你给我解释解释金熙然的事情吧」 晏飞白被她弄得云里雾里 给灶上的汤调好味他将盖子盖回去把媳妇儿搂在怀里定睛望着她 「快给我看看谁把我媳妇儿给弄魔怔了……」 说着理了理她的鬓髮从发间捏出一片枯树叶来 俩人看着那片树叶都笑了 「拍戏的时候沾上的……」黎元淮接过他手中的树叶扔到垃圾桶里无奈的解释:「我这阵子每天都好压抑的为了保证自己不要出戏我连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生怕看见你们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晏飞白皱眉:「要这么入戏?」 黎元淮翻白眼:「废话」 「那……我还真误会你了」他轻笑道 「你误会我什么了?」黎元淮想了想试探着问:「该不会是误会我在生你气吧?」 临走前金熙然的事情她可一直没忘 「嗯……」晏飞白倒也没藏着掖着「就算是吧」 第400页 第440章 番外姓什名谁(7) 黎元淮直觉他话里有话 「这可不像你」她捧着晏飞白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如果你觉得堂堂正正显然是不会解释任何事情的也不会觉得愧疚」 说着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啊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晏飞白始终淡淡地望着她并不见被戳中了心思的侷促反而一派的坦荡从容 反观黎元淮倒像是被捉脏的那个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她又问 「我也……不知道」晏飞白嘆口气转身去看灶上的汤品 不知为何黎元淮见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 从前不论两人如何吵闹甚至动手的时候也有她都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她忽然觉得晏飞白并不似从前一般……年轻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快三十岁了 孩子都已经四岁了能不……老吗? 这么想着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种情绪抛在脑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想法都不及以前那么单纯」晏飞白边洗碗边说:「很多以前不用想就能确信的事儿现在都不那么确信了」 「怎么说?」 「其实自从你和姑姑出车祸之后我就一直没太缓过神来总是害怕你出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但我又知道这样的感觉很病态在努力的克制可是到头来两边都办不到你不知道很长时间里我每次看见你都能想起当天的情形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你好好的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 黎元淮错愕的望着他 「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过……」 「不……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他嘆息着将锅里的汤盛到碗里「我只是想说我和小时候不大一样了不那么自信不觉得我自己能顾全所有事情这应该是我心里最根本的改变吧」 从那场车祸之后到爷爷的死这中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甚至都来不及一一理清小初就来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感情忽然出现了一道缝隙 过去他们的习惯是出现问题解决问题 而现在他们的问题是长久的相伴反而让他们失去了解决问题机会 黎元淮明白他的意思 他用这么真诚而委婉的方式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够自信了 他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可是又畏惧她的生气或者失望所以变得患得患失 一瞬间她又找回了上午拍戏时那种浑身无力的沮丧感 她呆呆的看着晏飞白心觉怎么会有一个人拥有这种魔力呢?能够随意驱使她的情绪在她的生活中、心上自由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怎么可能呢? 晏飞白一定不是个人 他是个妖精对她施了无法逆转的妖术 第二天一大早晏飞白便乘坐早班机离开了 留下的除了淡淡的遗憾还有更甚于之前的沉重感 黎元淮原本以为因为晏飞白的到来自己再想入戏可能需要费些力气了 却不想一切都是这样……水到渠成。 第441章 番外姓什名谁(8) 这次回去他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好久都没有再联繫黎元淮 黎元淮也终于得以安安静静的拍完了戏 本想着回家之后再找晏飞白好好谈一谈的却不想临杀青前忽然有媒体爆出她婚变消息来得突然让她的团队有些被动甚至整个工作节奏都打乱了 原本安排的gg拍摄临时取消黎伯烧让她先回家去她下了飞机便直接往贵宾通道去不想在进入停车场时崴了脚瞬间跪在了地上 助理急忙扶着她起身叠声问:「没事儿吧淮姐……」 黎元淮摇摇头疼的汗都下来了:「没没事儿……嘶——」 她尝试着起身却被痛感折磨得浑身颤抖只得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助理身上 「不行啊姐肿了……天吶咱还是去医院吧」小丫头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车边走边嘟哝:「这下可完了姐夫非弄死我不可我要不……辞职吧……」 黎元淮给她气乐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随便就放弃呢……」黎元淮忍着疼还有心情开玩笑:「能不能打死你你得试过才知道啊」 她这么一说一车人都笑了 司机是晏飞白花重金「礼聘」的退伍军人平常身兼保镖职位身手和车技那是没话说 路程才刚过半已经甩掉了大半的狗仔车黎元淮简直不要太放松了 所以提前给周文彦打了个电话 「我可不是想走后门挂号呀……」她佯装无奈的说:「我是认认真真想要关心一下周大夫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有一个绯闻缠身的女明星请你吃顿饭犒劳一下的」 她是玩笑话周文彦那头却不是玩笑的气氛 「行了你来吧」他冷冷地说「我等你」 这样冷漠的态度已经是周大夫的常态了所以黎元淮并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挂断了电话 到了医院周文彦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她一瘸一拐的下车愣了 「这么严重?」 黎元淮刚站稳他便弯下腰将受伤的那只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小心谨慎的按压着伤处 「疼吗?」他每按一下便询问一次 黎元淮环顾左右见没有狗仔跟过来才如实相告 周文彦皱眉起身让助理取了轮椅过来 第401页 「先去拍片吧」他说着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我带你去找专家看看」 黎元淮点点头上下打量他 「你这……刚下手术?」她纳闷儿地问:「看着挺累的」 周文彦点点头推着她进了医院 也就是拍个片子的功夫从检查室出来助理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把电话怼到她面前去:「老闆电话」 黎元淮接起来听见黎伯烧在那头说:「怎么样?伤的重吗?」 「不重不怎么疼就是走路的时候有点感觉」 「哦」黎伯烧应了一声犹豫着说:「那个刚才我收到消息有家狗仔拍到了你进医院的事情我已经把新闻压下来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别被拍到你知道的女明星去医院肯定不会写成是体检的」 黎元淮惊讶非常 「拍到了?可我谁也没看见啊……」 刚刚她已经很小心了 第442章 番外姓什名谁(9) 「这些人大概都会隐身吧」黎伯烧无奈道:「关键是最近刚有人说你婚变这时候再爆出你去医院恐怕这热度就真的降不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 黎元淮嘆了口气挂断电话 周文彦取了片子大略看了看知道并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为求稳妥还是带她去了骨科门诊 好在只是扭伤而已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回家的时候她本来想避开妈妈悄悄进门的可是黎妈妈刚巧接了小初回家助理还在拿行李电梯一项便看见了祖孙两个 小初开心到尖叫起来…… 「妈妈回来啦!」 黎妈妈也是很高兴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啊?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呃……」助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劲儿往屋里看似乎是在求救 黎元淮收到信号扬声唤了一声:「妈我在这呢」 「哎来了来了……慢点儿……」黎妈妈匆忙帮小初脱了鞋还没来得及扶稳他他便趿拉着拖鞋跑到妈妈身边去了 「妈妈!」 小初一熘小跑过来最后两步是蹦到妈妈身边的 他可是幼儿园跳远最远的小朋友了…… 「啊——」黎元淮实在是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小初结结实实踩在了她的脚上碰巧还是受伤的那只脚 这一嚎把屋里所有人都惊动了 尤其是黎妈妈急忙凑过来看 第443章 番外 姓什名谁(10) 「哟这是怎么弄的?」她看着黎元淮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心疼的要命「小初快下来妈妈受伤了」 小初低头看看妈妈的脚丫发现这可真是一只大脚丫呀…… 「妈妈……」孩子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黎元淮急忙制止了黎妈妈的动作把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没事儿妈妈就是崴了一下脚过几天就好了」 说着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初的背 虽然她说得简单可是祖孙两个可不是小笨蛋不会被她三两句话就煳弄过去 黎元淮只好桥头去尾解释了一下保证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轮番被这两个人絮絮叨叨地指责粗心大意不懂得照顾自己 她原本还耐心的听着可到后来越听越觉得委屈 她可是受伤的那个哎! 「妈……你已经骂了我很久了难道不需要去给奶奶做饭的吗?」 黎妈妈很是不满意地瞧她一眼 「嫌我烦了是吧?」她没好气地戳戳她的额角「你说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遇到事情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黎元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没什么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黎妈妈白了她一眼那样子活像在说:想骗你妈你还嫩了点儿…… 黎元淮避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飞白什么时候回来啊?」 黎妈妈一愣 「他出差了呀没告诉你吗?」 这下她更加确定这两个孩子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黎元淮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基本原则和一名优秀演员的反应本能迅速回答:「哦对哦我都忘了……」 说着还用一个哈欠掩饰住了自己的不自然 第444章 番外姓什名谁(11) 黎妈妈将信将疑 「你说你是不是又和飞白闹别扭了?」 黎元淮光顾着逗孩子随口回答:「哎呀闹什么别扭啊我们好着呢妈你快做饭呀我饿了奶奶是不是也饿了?」 黎妈妈撇撇嘴 「你就什么都不说吧你看飞白要是哪天受不了你了你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说着转身回家去了 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小初说 「来小初来姥姥这儿妈妈受伤了可没法给你换衣服洗澡了咱们找周奶奶洗澡去」 小初抱着妈妈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行我一会儿洗我要抱妈妈到五点钟!」 小傢伙儿指着挂钟笑眯眯的说 黎元淮噗嗤一笑在他发顶亲了一口发现他的头髮微湿便对黎妈妈说:「他出汗了等会儿再洗澡吧」 黎妈妈恍然点点头回去做饭去了 黎元淮这才搂着儿子倒在沙发里问小初:「跟你说你姥姥本来对我可好着呢就因为你来了就不爱我了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小初对于这些老生常谈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下拍拍妈妈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妈妈你这样讲出来的道理是不对的没有小初之前妈妈有姥姥姥爷太姥姥还有爸爸爷爷奶奶还有二舅姥爷二舅姥姥……这几个人爱你小初来了之后多了一个人爱你呀!」 第402页 黎元淮一面觉得窝心一面有些惊讶 上了幼儿园的小初怎么口才好了这么多啊…… 这么想着再看向小初漂亮的小脸时她真的为他幼儿园里的小姑娘们担心啊…… 这么漂亮个男孩子再生这么一张会哄人的小嘴儿那还不是想骗谁就骗谁了吗? 「哎呀呀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些俏皮话?」她揉着他的小脸儿问:「是不是在幼儿园哄漂亮姑娘了?」 小初的小脸从来不红 「大家都很喜欢我啊!」 「那喜欢你的是男孩子多还是女孩子多?」她又问 这个问题可难倒小初了 「我觉得吧……一样多」他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这么个答案来「因为所有的人都喜欢我……」 黎元淮听到这话再看着他认真笃定的小表情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哈哈大笑着 她原想着一定不能忘记这件事晚上要给晏飞白也说说让他高兴高兴 可夜里上了床她刚想给晏飞白打电话周文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电话那头安静得有些诡异 「睡了吗?」 黎元淮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的确是应该睡觉的时间了 「没有刚收拾完东西」 周文彦应了一声而后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我本来下班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一回来就睡着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说:「你身体挺好的健健康康的不说而且……恭喜你又怀孕了」 他语气如常没什么起伏和黎元淮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445章 番外姓什名谁(12) 转而打电话给晏飞白起初怕他在忙还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和他寒暄了几句确定他没什么事情之后刚要开口报喜下一秒便被他打断了 「淮淮我要出去一趟晚点给你电话」 黎元淮看了看表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多晚啊?」 她实在是难掩声音中的失望之感 晏飞白柔了声音哄她:「乖下周就回家了你到家了吗?」 黎元淮应了一声 「当然本来有gg拍摄的但因为那些八卦乱写暂时要改期了」 「不要紧好好休息一下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就放假带你出去玩玩」他说着顿了顿又改口:「在家呆着也行和你在一起怎么都好」 黎元淮听他的话越听越觉得高兴 「行吧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得了」 俩人正说着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门铃之后是晏飞白开门的声音 「快点儿吧那两个老傢伙在酒廊等着呢我真是受够了他们俩要是再敢摸我大腿我就拍桌子走人!」金熙然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厌烦 黎元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晏飞白轻声安慰:「没关系一会儿我帮你挡着」 金熙然娇憨的笑:「是啊没你真的不行」 没你真的不行 黎元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金熙然这个人 这个明显埋伏在她婚姻中伺机而动奋起直追的女人让她怒火中烧无法释然 她尽量保持着声音不变:「去吧少喝点儿注意身体」 晏飞白应了一声:「好晚安爱你」 「爱你」 挂断电话黎元淮一直望着手机屏幕撅着嘴巴寻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让这个王八蛋和他的琼浆玉液去吧老娘的孩子老娘自己生! 对于女明星来说产检是一道坎 如何秘密的、不受任何影响的、安静得去产检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 黎元淮自问自己作为娱乐圈二三线小透明是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关注度的 可问题在于作为她的姑姑兼老闆的黎伯烧自从和金主爸爸温若存分手之后已经属于半隐退状态了卯足了劲儿的想把她培养成公司的一姐 重金砸下来很显然的她有了一定的关注度 可是距离大火的一线演员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黎元淮一直弄不清楚这个差距到底是什么 可是经过了这一天的围追堵截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她距离一线明星只差一次「婚内出轨」而已…… 黎元淮躲在周文彦的办公室里连门都不敢出面对着外头的媒体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后第一次害喜反应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 周文彦一见她忽然脸色发白就知道肯定是要不好…… 然而黎元淮的反应还是要比他快一些的她迅速弯下腰抱着他的垃圾桶哇哇干呕起来 一边吐一边想着:还好早上出来的急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然周文彦那个死洁癖肯定得弄死他们娘儿俩不行…… 第446章 番外姓什名谁(13) 她只想着周文彦有洁癖却没想过周文彦还是个顶有名的年轻医生 在面对病患时他首先是个医生其次才是周文彦自己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千去为她拢起头髮轻轻拍背顺气 黎元淮一边吐一边叮嘱他:「去把门挡上拍着……不好看!」 周文彦一脸的黑线不过还是依言照做拖着衣架挡在门口 之后又去倒了杯水递给黎元淮 黎元淮接过来漱了漱口这才觉得嘴巴里面的酸涩感减轻了一些 周文彦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听见她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啊弄脏了你的垃圾桶」 第403页 他失笑 「没事儿让晏老闆赔我一桶就完了」 黎元淮摇摇头「晏老闆可抠着呢……」 周文彦坐在她身边摆弄着手里的纸巾好半晌没说话 黎元淮趁着这个空档掏出手机来想给黎伯烧打电话 可是刚刚解锁就看见了微博弹出通知消息:黎元淮疑出轨外科医生富豪丈夫夜店寻欢夫妻各玩各…… 她心一颤立刻点了进去 贴满了水印的偷拍视频拼接在一起从晏飞白去剧组探班时到她因为崴了脚而进医院再到今天早上她来医院时候被剪成了一个合集 这些是黎元淮知道的 而黎元淮不知道的是晏飞白和金熙然勾肩搭背从走进酒店的样子那些媒体甚至拍摄到了他们进了同一间房 只拍到了进同一间房 黎元淮深唿吸了两次才强压下胸腔中重新酝酿起来的噁心感 这事情在微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吃瓜群众一水儿的骂着他们夫妻两个指责着娱乐圈的恶臭和脏乱仿佛他们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已经被马赛克的周文彦和金熙然也被「扒皮」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黎元淮咬着唇有些内疚地看着周文彦 后者还并不知道这件事之时默默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文彦……」她无奈的唤他 「我可真是对不起你……」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歉:「我大概是被人阴了现在网上都说我要离婚呢」 周文彦脱口而出:「好事儿啊」 黎元淮翻了个白眼儿 「是好事儿?那你也上了热搜还算不算是好事儿?」 周文彦一愣 「怎么?你终于发现你真爱是我了?」 「你这人……就这么想当接盘侠?」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周文彦低头看了一眼语气冷淡下来 「滚一边儿去」 黎元淮现在也没心情跟他逗贫赶紧拨通了黎伯烧的电话 那头立刻接起来不等她说话便说:「你先等会儿我去医院接你你躲起来别让人找到你嗯……手机关机然后……你去医院是要干什么?」 这连珠炮似的对话让一孕傻三年的人彻底懵了 「呃……我那个产检啊」她终于找到了需要自己回答的部分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末了幽幽嘆息 「哎你说说你这孩子来的也真是时候」 第447章 番外姓什名谁(14) 妈妈生病了……」他小小声说语气有些低沉 黎元淮抱他起身时便觉头晕目眩话说了没两句忽而砰地一声靠在墙壁上脑袋磕在门框上老大一声响 「妈妈……」小初慌张的唤她 晏飞白原以为这娘俩已经睡了轻手轻脚的进门谁知刚走了没两步路就听见了屋里的惊唿声和紧随而来的哭声 急忙开门进去果然看见黎元淮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安慰着情绪不佳的儿子 「乖妈妈没事儿哎呦吓着了……」她说着听着房门响动抬眸看过去正对上晏飞白关切的目光赶忙补上一句:「小初快看谁回来了?」 小初迷迷煳煳地转过头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老爹哭声更加昂扬了…… 晏飞白匆匆换好衣服洗了手才将小初接过来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黎元淮觉得有些憋闷便往客厅去想要倒杯水喝 晏飞白硕大的行李箱正放在客厅中央当不当正不正的可见他放下的时候有多着急 她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水杯之后便帮他收拾起行李来 箱子里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脏衣服和干净的衣服分开装好一看便知是晏飞白风格 黎元淮收拾起来也是没什么难度的 将脏衣包拿出来一件件塞进脏衣篓里 手指触到某一件衬衫时忽然顿住了 那件衬衫上绣着的暗纹是黎元淮的名字在心口处 她捧起那件衬衫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衣衫上经久不散 她又换了一件还是同样的味道 令人厌倦的味道 她拍着胸口为自己顺着气随手将那一袋子脏衣服全都扔进篮子里 刚出门就看见靠在门边的晏飞白 她吓了一跳 「你……」 晏飞白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吓着了?」 「嗯」 他弯下腰在黎元淮的脚踝上摸了摸之后仰起头来问她:「脚好些了吗?」 黎元淮点点头靠在他刚刚靠着的位置垂眸望着他 他的手掌缓缓上移最后落在她腰间缓缓收紧 被他抱在怀里黎元淮方觉得胃里的喧闹消失了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也回抱着他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想我没有?」晏飞白揉着她的头髮语意温柔 「想了」 「网上的那些事别当真我来处理」他又说 不是在对她解释而是在劝她不要疑心吗?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晏飞白吗? 「我不当真」她徐徐说道 晏飞白听她口气不对松了她的腰静静地望着他 良久终于开了口:「她微博上的事情没有网上传的那么邪乎大部分都是巧合小部分有意为之这些我都知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这次合作之后我会慢慢的寻找其他的合作方不过……一下子就分开怕是不可能」 第404页 黎元淮忽然将他推开 「分开?这个词用得好我喜欢喜欢死了」她冷冷地望着他多日以来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再没了顾及。 第448章 番外姓什名谁(15) 晏飞白怔了怔没料到她会发脾气 不过好在反应算快…… 「呃……我大概是没说明白」他立刻正色试图用全身的细胞表达着自己的真诚和可靠不过却难免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什么关系都不是至少肯定不是你担心的那种关系」 没有多少夫妻吵架经验的晏飞白并不能够了解的是这种时候说多错多是万万不能急于解释的…… 果然黎元淮听了他的话更加生气了 「我担心?我担心什么?」她立刻抓住了话里的漏洞「晏飞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们之间是需要彼此担心的关系的?」 晏飞白此生第一次被黎元淮的逻辑压制住了…… 黎元淮气得头昏愤愤然回到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晏飞白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恍惚 怎么忽然就……吵成这样了? 周文彦知道了检查结果之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期间几次三番有人来敲门都被过于骇人的沉默给赶了出去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一下下的敲击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黎元淮离开时嘱咐他什么都不要说跟谁都不能说 他的确是没说出去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 黎元淮早上先送了小初去幼儿园然后又来了医院一进办公室就被里面乌烟瘴气的景象给吓到了 「你……抽菸?」她迅速的捂住了嘴巴和鼻子以免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 周文彦见她来了便掐断了烟起身开窗 黎元淮走向办公桌看见了桌子上的b超照片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昨晚的阴郁一扫而光所剩下的都是对将要到来的宝宝的期待 周文彦靠在窗边看着她犹豫良久终是问道:「你跟晏飞白说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们……吵架了」黎元淮说起这两个字还是有些怅然「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吵架都不觉得有多伤感情的那时候天天吵天天打就像对方是世仇一样可是现在呢吵架的次数少了但只要吵一次就大伤元气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周文彦原本在担心她身体的事情听见她这么说忽然笑了 「听你这么说我痛快了」 黎元淮不解 「这么多年我都看不开觉得你选他不选我真是暴殄天物」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后边揉着额角边说:「知道你们过得也不痛快我就痛快多了」 黎元淮简直想一脚踢过去…… 「别胡说八道了」她喃喃道 周文彦闭上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句话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次建议减胎的话都没提过甚至于他就没怎么想过这个方案 整整一夜他想的念的一直是如何拼尽全力为她保护好这几个孩子 她不是第一个怀上四胞胎的女人世上那么多母亲都能成功挺过来他不信她不能 第449章 番外姓什名谁(16) 只是危险还是有的 「你真的不准备告诉他吗?」 「暂时不」黎元淮摆弄着那张照片有些意兴阑珊 周文彦歪着脑袋看她发现她好像并不像昨天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那么…… 高兴了 他胸腔中忽然膨胀出一种说不清明的情绪来…… 「淮淮……」他犹豫了半晌才刚准备开口便被开门声打断了 晏飞白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直奔黎元淮而去 黎元淮吓了一跳匆忙将b超照片塞进了周文彦的文件夹里 晏飞白注意到她的动作脚步一顿 「抱歉来不及敲门了」 周文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了之后拿着茶杯起身想要给他们留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着急去做什么?」黎元淮冷冷的问 「着急找你啊……」晏飞白有些无奈在她面前蹲下来姿态放得极低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黎元淮应了一声「头晕」 晏飞白扫了眼桌上的文件夹 「那我陪你去检查吧」他说着回头看着正在倒水的周文彦正要开口却被黎元淮打断了 「不用了我有点饿了咱们先回吧一会儿人多了怕有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黎元淮随便找了个藉口硬拉着晏飞白离开了 一出门晏飞白就把她拉到怀里黎元淮的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外套里面差点闷死 「你干什么啊……」她瓮声瓮气的说 晏飞白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不是说怕人认出来吗?」 「那你也不用憋死我这么狠啊……」黎元淮无奈道 晏飞白亦有些无奈 「淮淮金熙然的事情……」 「别说了」她打断他 察觉到已经进了电梯黎元淮勐地推开了他 「晏飞白这事儿还没完呢」 她刚刚动作大了觉得有些眼冒金星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些 「别当我还是小孩子你随便哄两句认个错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晏飞白当然不敢这么想 不过当下他最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 第405页 最近的黎元淮真的很反常 两人站在电梯里谁都没有先说话 晏飞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才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 晏飞白看见了来电显示下意识的看向黎元淮 之后挂断了电话 黎元淮清冷的笑 「我不让你接电话吗?」 「淮淮……」 晏飞白简直欲哭无泪 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女孩子吃起醋来原来这么可怕的吗?晏飞白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是他的错一定是他的错 让自己的女人生气了肯定是他无能的表现 所以晏老闆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根结在哪里 安全感啊! 虽说他们两个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对于彼此的了解都要甚于对方自己知道许多事情压根儿就不可能发生 比如出轨比如……离婚 可是那也不代表他可以忽略掉黎元淮的感受 这几年他忙于工作的确是有些忽视了她的感受这大概就是问题的根本原因了 第450章 番外姓什名谁(17) 他不是个好丈夫了 晏飞白痛定思痛最终下了这个结论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里黎元淮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他一个人包办了除了吃喝拉撒不能代替之外这位好好先生全都给做足了 黎元淮的心也是肉长的自然不会这么晾着他何况她也没有能力这么晾着他 很显然的她的怀孕反应越来越大在晏飞白的严密看守和监视下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性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这件事越来越难说出口了 她开始畏惧 畏惧晏飞白知道事实时会是什么态度 或许他会像上一次那样立刻便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从而和父母站在同一方劝她减胎甚至不要这几个孩子 又或许他会知道她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反正她越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这件事就越是紧张而越紧张就越…… 她躲在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刚刚她好不容易忍到了晏飞白出门去上班一关上门立刻就跑去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胃里又酸又痛好像塞进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总觉得想吐可是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灼得人难受 她实在是受不了哼哼几声 兴许是周嫂听见了声音过来敲了敲门 黎元淮懒懒的回:「没事儿我就是没吃好……」 话音未落就传来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 她错愕的抬起头正对上晏飞白的眼 一时间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晏飞白也没想让她说什么只迳自走到她面前来先是接了杯水给她漱口然后又递了毛巾给她待她擦干之后弯下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 「飞白……」她喃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晏飞白将她安安稳稳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她面前替她理了理鬓髮问道:「几个月了?」 黎元淮就知道肯定瞒不过这几天了便和盘托出:「快三个月了」 他目光落在她腹部渐渐柔和起来 「要不是我发现了你还想瞒着我把孩子生下来?」他说到这里不禁失笑:「淮淮啊这是能瞒得住的事儿吗?你就算是生气也不好用这件事来惩罚我啊如果我不知道不小心伤害到你和孩子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了」 黎元淮赧然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握着她手的掌心有些湿润想来应当是紧张的缘故了这点小小的变化让黎元淮的心温暖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晏飞白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生产当天?我的傻太太啊……」 我的傻先生啊…… 黎元淮亦如是想 不过晏飞白说的对她实在是不应该用隐瞒和逃避去解决这件事情 她握着他的手抚着自己的腹部。 第451章 番外姓什名谁(18) 「觉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她又问。 「不一样?」晏飞白闻言,仔细地瞧了瞧她的模样。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 都说怀了女儿的妈妈孕期会比较好看,可是这也纯粹是道听途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根据。 不过就算是会变得好看,现在胎盘还没长好,哪里又有那么大的改变呢? 他只能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不看不知,一看之下,仿佛是有些……大了? 「好像是……有点儿大了?」他皱眉,犹豫着问。 黎元淮点点头,没有说话。 晏飞白向来胆大心细,之前执行任务时,便是因为这个性子,少走了多少弯路的。 这会儿面对着黎元淮,更是不敢不细心。 正因如此,他几乎立刻明白了,黎元淮的意思,当下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不敢置信道:「我猜,你肯定不是想说你最近吃太多了。」 事实上,她最近就没怎么能吃下东西去,他是感觉的出来的。 黎元淮笑了笑。 「当然不是。」 晏飞白吞了吞口水,觉得胸腔之中,酝酿起了一种狂热的感觉。 第406页 「淮淮,我的心跳太快了……」他拉着她的手去寻自己的心脏。 黎元淮掌心下就是他如鼓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极了她刚得知怀孕时的节奏。 她抿唇,但笑不语。 晏飞白兴奋地问:「难道是……双胞胎?」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很谨慎的晏飞白没错了。 黎元淮却出乎他意料的摇头,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他差点儿听岔了。 「不止……」 「不……不止?」他错愕的看着她,目光中的兴奋更甚,「三……」 黎元淮竖起四根手指,打断了他:「飞白,你马上就是四……啊不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 晏飞白的惊喜之色骤然收起,几乎立刻变了脸色。 「不行,太危险了。」他急得站了起来,「你腰上腿上都有旧伤,整整十个月,你根本撑不住的。不行,绝对不行。」 上一次黎元淮生孩子的时候,他就对生孩子没有那么大的期待了。 一句话:太苦了。 一个尚且如此,何况四个? 他听着都觉得心生畏惧。 黎元淮就知道,他这关一定不会好过,当下,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 「其实,咱们应该有六个孩子才对的。」 晏飞白脑海中已经迅速想好了长篇大论,想要劝她不要这么盲目自信。 可是听到了她的话,他的一大车话都变成了废话。 他们是自己,是孩子,可是也是父母。 为人父母,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打掉自己的孩子呢? 黎元淮想的就是这个。 她想晏飞白也能明白她的心。 「我不是逞能,也不是母爱泛滥。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努力去尝试过,不要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她拉着晏飞白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温柔如水,「你知道我的,我这辈子怕的事情多了去了,碰巧,生孩子还真是其中一件。但是,怕就不去做了吗?」 晏飞白显然还是没有被她说服。 「那你告诉我,医生给你什么建议?不能撒谎。」 第452章 番外姓什名谁(19) 黎元淮不禁失笑。 「我当然不会撒谎。」她摇摇头,顿觉无奈:「你当我是你儿子吗爸爸?」 一个小小的玩笑,多少缓解了一些凝重气氛。 她接着说下去:「医生的确是说过,像我这种情况,在初期是可以准备减胎,来减少妈妈怀孕压力的。但前提是,这些妈妈的选择大都不是单纯的因为担心自己。有的人是担心自己身体不适合,勉强下去反而适得其反。还有些是因为家庭无法负担这么重的生活压力,反正,种种原因吧飞白。我想说的是,那些问题,我们碰巧都不需要去担心啊。我身体很好,吊威亚吊一整天都还能健步如飞,连导演都说我好像齐天大圣……」 她越说越不像话,晏飞白听着直皱眉。 「你说实话,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认认真真地问。 在这种目光压迫之下,黎元淮是半句假话不敢说。 「是,我腰的确是不好,可是不是有你在吗?」她喃喃道,边说边观察晏飞白的反应。 这回他倒是没有反驳。 「是吗?」她復又谄媚的笑,抓住了他的一点点认同感,不依不饶的。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他扛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是妥协了:「最多……这样,明天我陪你去检查吧,到底行不行,我听听看医生的看法。」 他说起去医院,黎元淮反而犹豫了。 「我……」她欲言又止。 晏飞白见状,露出更加担心的表情。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检查是可以的,不过……老师说啊,因为之前的事情,现在我每次出门,都好像做贼似的,我实在是不敢去医院啊。而且姑姑也说,不想让我太高调。」 这话是个女明星的心声了。 意思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晏飞白听着,却总觉得不是个道理。 怎么,自己去医院就可以,我陪着就不行? 周文彦被拍到就可以,我就不行? 开什么玩笑! 「我是你丈夫!」他愤愤然道。 黎元淮给他吓了一跳。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生气。要不然这样,咱们明天早点去,悄悄地,别让人……」她赶忙说道。 这回轮到晏飞白撒泼了。 「黎元淮!」他撇撇嘴,看着她。自觉这人打不得骂不得,甚至于还让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她真的不够体贴。 可是即便如此,在想到她会和其他男人一起上新闻的时候,即便是假的,也让他烦躁不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这样想来,她对于金熙然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这样想着,晏飞白的愧疚之心更甚了。 「好好好什么都好……听你的……」黎元淮担心惹了他不高兴,他更不想要这几个孩子,赶紧低眉顺眼陪着笑,窝进他怀里去撒娇。 这样的温存已经是久违了,晏飞白只觉得窝心又……羞愧。 晏飞白到底还是没有遮掩,堂而皇之地带她去了医院。 所以不出意料,他们果然又上了头条。 一时间,和好、破冰、乌龙、摆拍,各路媒体争相报导,标题内容五花八门。黎元淮自己看过了,都觉得莫名其妙。 第407页 那故事好像根本与她无关似的。 第453章 番外姓什名谁(20) 黎元淮这个名字再一次被送上了风口浪尖 与之共同出现的除了晏飞白还有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是布了一张天罗地网慢慢的引他们入局的金熙然 想起金熙然黎元淮始终有些别扭这种别扭随着孕激素的上升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无差别厌倦 脾气不好的妈妈对爸爸的态度也开始变差了 晏飞白当然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 即便被她唿来喝去地折磨也一直什么都没说不过夜里伺候着黎元淮睡下了之后一个人在书房呆了好久快天亮才回来睡觉 黎元淮被他惊醒原想问问他到底干嘛去了 可下一秒就被他搂进怀里那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她很没出息的又睡着了…… 直到她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热搜」时她才明白了晏飞白昨天夜里忙着的事情原来就是一条微博 几百个字的微博至于忙活那么长时间吗? 黎元淮仔仔细细的读了 他第一次对外解释了他和金熙然的关系不过只是很少的篇幅 之后主要说明了黎元淮怀孕的事情表示不希望再有任何负面消息去影响她的心情 反正字里行间全部是对黎元淮的担忧和爱护 黎元淮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条微博至于那么大费周章的思考权衡 对于这篇声明网络上的声音也是褒贬不一 黎元淮对于这种评价都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了 反而黎伯烧来看她时说起这件事还挺有感触的:「其实飞白这事儿办的很地道的」 黎元淮不解:「不就是发了篇微博吗?」 黎伯烧顿了顿之后看了眼她一天天大起来了的肚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对了有个导演联繫我想要把你怀孕到生产的整个过程做成真人秀你怎么看?」 黎元淮最近的脑容量已经不大够用了只好原样的问题又抛还给她 「你怎么看?」 「我觉得出于想要记录的心是无所谓的多胞胎吗本来就是个特别辛苦的事儿而你又是个公众人物自然要比别人更受关注一点你说呢?」 这意思就是希望她接? 黎元淮翻了个身只说:「我都好回头你和飞白商量吧」 这场突如其来的二胎计划她真的是小心谨慎又期待万分的的确确是想要每分每秒都记录下来的可是要与人分享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原以为晏飞白一定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同意了 他和黎伯烧一拍即合俨然已经将她抛之脑后了 发布会那天黎元淮鬼使神差让人请了金熙然过来 对此晏飞白没有表示出任何看法没有说好也没有反对 可黎元淮就是想要见见她 又不想在私人场合里见她 反正挺矛盾的 金熙然如约而至始终远远坐在台下却还是吸引了部分媒体的注意 第454章 番外姓什名谁(21) 自始至终,她都微笑着看着台上,仿佛真的是他们夫妻两个的朋友一般。 久而久之,大部分媒体都失了兴致。 何况台上的两个人互动太甜蜜,哪里还有金熙然的余地呢? 结束之后,黎元淮本想要和金熙然说几句,却发现她已经走了。 「你找什么?」晏飞白拉住她,不让她到处乱跑。 她毫无掩饰地问:「我情敌呢?」 晏飞白扣扣耳朵:「情敌是什么?你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东西?」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笑了。 黎元淮亦是忍俊不禁,可还是百般催促:「不是,我没开玩笑,快,我要跟她说话。」 晏飞白被她磨得没办法,直接找出了金熙然的手机号给她。 「给,电话里说,别到处乱跑。」 黎元淮的身子重,他现在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的。 可被担心的人却始终不明白他的心,还当他是另有隐情,只宽慰他道:「行行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骂她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说着,摸了摸孩他爹的头。 晏飞白无奈的嘆息:「无所谓的,不麻烦。」 夫妻两个的鸡同鸭讲,看在旁人眼里,都是不同口味的狗粮。导演见了更是灵感乍现,扯着晏飞白聊工作去了。 留下黎元淮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拨通了金熙然的电话。 那头很快便接了起来。 「喂,我是黎元淮。」她清了清嗓子。 「是,听出来了。」金熙然的声音倒还是如初见时那样,笃定果敢。 黎元淮也知道,两人可不是需要彼此寒暄的关系,当下便问:「你怎么提前走了?我还想跟你聊聊的。」 「受不了现场的气氛。」 「气氛不大好吗?」 「不。」 「那是什么?」 金熙然顿了顿。 片刻后,语速放缓了一些。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晏飞白很爱你的感觉,不大好。」 黎元淮听了这话,真觉得好别扭。 晏飞白爱不爱她,哪里用得着别人来觉得? 「所以……你不这样认为?」她又问。 这回,金熙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致了。 第408页 「我觉得他的确爱你,但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没有过别人。」 「你是这样想的?」 「显然。」 「那你也尝试过了,结果还满意吗?」 黎元淮都没想过,三年之内,自己还能有反应这么快的时候。 「只能说你的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金熙然颇为惋惜道。 「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金熙然的话,对黎元淮的人生产生了奇妙的影响。 这种影响直接作用在她的婚姻生活中,彻底颠覆了她的婚姻观和爱情观。 「黎元淮,既然你真的想知道,我就说说我的感受好了。我想,你真的是太盲目自信了。抛开你和晏飞白两人的故事不提,就说理智的看待爱情和婚姻吧,其实所有的感情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你只是赢在陪伴了他很久,占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这的确是很有利的条件。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到头来你也一定会输在岁月的搓磨上,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只占优势没有劣势的。」 第455章 番外姓什名谁(22) 「你以为我的存在,就真的那么刻意吗?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我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你觉得我是见缝插针,我就要有能插针的缝才可以不是吗?的确,一年两年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三年五载也未必可以。但是,当我也想你一样,陪伴了晏飞白十几二十年,也给了他相同的关爱和青春,你真的以为他就一点都不动心吗?到时候你怎么去分辨,他对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你们是水到渠成的青梅竹马,而我,却是经过理性判断选择他的,我十分确定这样的感情能够一直维繫下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一句话,他是我选择过的人,而你,却没资格选。 「甚至,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生命中不能割捨的一部分。就算没有你那么重要又怎么样呢?我同样也没有费力去陪他走过那些难捱的日子,也没有拼了命给他生孩子,这就是公平。可我出现的时间,却是对的。我有极大的可能会得到了他同样的爱,甚至成为他最后的爱。」 听到这里,黎元淮握着手机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金熙然的话,每一个字都直直的戳向她心窝子里最痛的那一点。 她将他和晏飞白爱情中的种种隐患一一放在檯面上,解剖给黎元淮看。 没有经过选择,长久的相伴成为习惯,恰恰就是黎元淮对这段感情最担心的地方。 「你偷换了概念。」她沉了口气,终是回答道:「在我们的爱情中,我不是祈求的一方,我们都不是。我对他的陪伴,永远也不是为了得到他的爱。我没有一天、一刻想过要独占他,想要得到他的爱。他爱我是我的幸运,如果他变心了,也不会是我的不幸。但是,如果用了大半生的时间,步步为营,才能换取永远低人一等的爱,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不语。 良久,金熙然才喃喃道:「呵,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黎元淮呢喃着这几个字,亦觉,这正是自己的感觉。 她承认,她被金熙然的假设给吓到了。 她的爱,她的婚姻,她的一生,除了晏飞白,不会有别人。她确定她不会变心,不会爱上别人。 可是晏飞白也真的不会吗? 万事万物,敌不过的是时间。 有时间相处,那么一切就是有可能的。 好吧,她真的慌了。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吃完饭,晏飞白把人扯到面前来,塞进沙发里,忍无可忍地问。 脚边玩儿乐高的儿子帮腔:「对呀对呀!」 夫妻两个一愣,同时看向小初,又同时转回头来。 黎元淮摸摸肚子,犹豫着说:「飞白,如果……金熙然在你身边呆上个十几二十年,你也会对她产生感情的,是吧?」 晏飞白皱眉。 良久,才答道:「是。」 黎元淮生出了些许哀戚之感。 「轮到我问你。」他又说。 黎元淮点头:「你说。」 「周文彦在你身边快十年了,你觉得他有没有成为我的威胁?」 第456章 番外姓什名谁(23) 「当然没有,我们是朋友。」黎元淮马上解释。 小初也在旁边帮腔。 「周叔叔也是我的朋友!他打游戏可厉害啦爸爸……」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飞白强行按头,转回了乐高上面。 小初默默嘆息。 哎,这个爸爸可真是阴晴不定,真是不好带呢…… 晏飞白神色自若,笃定的回应着黎元淮的担心:「我和金熙然甚至连朋友都不是。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不了解我吗?我的朋友只有你,家山,文彦,还有……奇峰。」 他已经许久没有提起过张奇峰的名字了。 不知道为何,黎元淮忽然觉得心中一暖。 「飞白。」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压缩了,黎元淮隔着十几年的回忆,望着现在的晏飞白,当真觉得,有些担心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晏飞白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知道,这几年我确实很少陪着你,这是我的错,我会尽量弥补。但是,这不能成为你轻视我的理由。」 第409页 「我没有。」她急忙摇头:「你别给我乱扣帽子……」 「你因为金熙然,质疑了我的人格,淮淮。」晏飞白纠正她。 「我的天……」她完全没想到,晏飞白竟然这样剑走偏锋,当下便乱了方寸,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就算是轻视,也是轻视我自己,怎么可能轻视你?」 话音未落,小初忽然点了点头,瞪着圆熘熘的大眼睛问:「轻视是啥意思?」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再一次被强行按头玩游戏…… 「我生气了……」抱着手臂的晏飞白,嘟嘟嘴吧的样子,像极了一脸茫然的小初。 黎元淮哑然:「你……」 晏飞白傲娇:「哄也哄不好的那种……」 黎元淮好方:「我……」 晏飞白决绝:「再见,我要去做饭了……」 黎元淮无奈:「好……吧。」 她看着晏飞白起身,忽然想起,不是刚刚吃完饭吗? 「那个……」她试着喊住他:「咱们不是刚吃完饭吗?又做什么啊?」 晏飞白撇撇嘴,一副「你自己食量多大你自己不知道吗」的表情看着她。 黎元淮对上他的目光,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讪笑着松开了他的手。 「啊,去吧去吧,辛苦你了爸爸。」 一旁的小初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看看爸爸看看妈妈,还是什么都没说。 黎元淮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的问:「怎么了?」 他试探着问:「我能说话吗?」 那萌萌哒小模样,逗得黎元淮只想咬他一口…… 「当然能了!」 「我想说,爸爸加油!」他对着晏飞白,笑眯眯的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又转向妈妈:「还有,妈妈也加油!」 黎元淮不解:「我加什么油啊?是爸爸做菜。」 小初指了指她的肚子,很认真的说:「弟弟也加油,妹妹也加油。」 黎元淮好长一段时间,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大人们的辛苦,孩子是看得到的。 他知道妈妈因为这次怀孕而受罪,便时时刻刻想着为妈妈和未见面的弟弟妹妹们加油打气。 黎元淮强忍着眼泪,心觉自己何德何能,有子如此。 第457章 番外姓什名谁(24) 她到底还在焦虑什么呢? 她的丈夫、孩子、父母、祖母,都好好的在她身边,关心她爱护她。 而她居然还为了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而郁郁寡欢。 真是对不起这么单纯真诚的小初呢。 她这样想着,倾身握住小初柔软干净的小手。 「小初也加油,好好的度过这场人生。」 小初懵懵懂懂,对着妈妈甜甜的笑着。 因为怀孕而时时跻身热搜榜的女明星真的是不少,可黎元淮还是能在其中拔得头筹,这便是黎伯烧的本事了。 因为她的决策正确,「好孕连绵」孕期记录又太深得人心,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绝大部分网友对于她敢于用真实的怀孕形象出镜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敬佩。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觉得她是藉机炒作,不过着并不是很重要。 最令黎元淮感觉到意外的是,晏飞白竟然因此吸了一大批死忠粉。 没错,就是死忠粉。 大批量入坑的缘由都在于,在录制的前几期,晏飞白隔三差五就去骚扰周文彦,偷偷摸摸商量着减胎。据说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是让人不得不喜欢。 可是黎元淮看来,光是知道晏飞白背着她有过这种想法,就足够晏飞白跪两天搓衣板了…… 居然还能吸到粉…… 甚至还有人为他们剪了许多的默契合集,甜蜜合集。 反正,减胎事件的最终结局是,周文彦几次被他逼的没办法,最后竟然说出了:「你知道,减胎也是很危险的,很可能一个都保不住。」 当时的晏飞白看着一个人站都站不起来的自家媳妇儿,嘟嘟囔囔地说:「不行啊,要不就……不要了吧……」 黎元淮瞪眼:「你这什么狗爹?」 晏飞白无奈的转向周文彦:「你这什么狗大夫?」 周文彦迫于他的威吓,只得软了口气:「你快听你媳妇儿的吧……求求你了不行吗?」 「闭嘴。」 …… 这样的对话,在黎元淮怀孕的日子里,频频发生。 而在黎元淮生产之后,又变成了: 「淮淮,你说,囡囡叫什么名字合适啊?要取一个好听的,三个儿子都跟你姓,就囡囡跟我不好吗?」 黎元淮翻白眼:「麻烦你也问问妈同不同意好吗?」 「去,我才不问,这是我女儿,我想叫她什么就什么。」晏飞白一脸不理智的冷酷。 她只得无奈的看着他。 「那你要叫她什么?」 「叫……晏飞白的女儿。」 「你出去!」 「哎,别生气,你坐月子呢,得好好修养。」 「你安静点,我睡一会儿。」 片刻。 「我想,这仨就叫黎大黎二黎三,囡囡叫晏至宝,怎么样?」 「我记得你以前走斯文败类人设的,什么时候崩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要退货!退货!蠢萌忠犬什么的,不适合我!」 第410页 黎元淮悽厉的哀嚎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