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相思意》 第1页 [gl百合] 《勿忘相思意》作者:玖点一刻【完结】 文案: 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日光在山头晕开,夕阳的光晕缓缓退出芙蕖苑,落在易绯玥身上的余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一点点消散,直到最后的余光褪尽,她的睫毛忽然微颤了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顾清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着她睫毛的颤动,她的心也不着痕迹地跟着颤了一下。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清浅,易绯玥 ┃ 配角:沐漪,沈令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论过去多少年,我还是爱着你 立意:爱情从来不分男女,只有爱不爱 第1章 公主出嫁 草长莺飞四月天,微风轻拂让人舒爽。 今日,大昭皇朝都城——全京迎来了一场迟到了整整三年的婚礼,大昭皇朝的乐华长公主与大昭皇朝四方军之一玄策军副帅韩云渚的婚礼。众人皆知二人郎才女貌,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早已订下婚约,将于长公主十九岁那年下嫁,无奈先皇早逝,长公主为了彰显孝道,便将这场婚礼推迟了整整三年。 全京街头人群涌动,众人翘首以盼,希望能一睹这大昭皇朝第一美人乐华长公主——萧韫欢的芳容。 「听闻这长公主貌若天仙,看这人群涌动,想来是真的。」一位看客坐在酒楼上看了一眼街上的人群,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道。 邻桌一人听到连忙接话,道:「看来这位公子并非我们大昭全京人士,但凡是全京百姓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看客笑着说道:「兄台说的是,在下确实不是全京人士,而是从外地赶来的,长公主出嫁早已传遍了大昭,所以是来凑热闹的。」 那人听了一副瞭然的模样,十分热情地说道:「在下有幸曾见过长公主一面,先皇驾崩前一年,长公主曾出游到城外的寺庙为重病的先皇祈福。那日人群也似今日这般,在下碰巧站在最前方,所以见过,虽然公主蒙着面纱,但是只一眼就知道,只怕再也见不到比长公主更美的女子,当真是此生无憾。」 看客点了点头,看着街头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今日在下是否有幸可一睹长公主芳容。」 那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今日不得见了,毕竟是新娘子,可不会走下马车。」 看客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兄台说的是,在下愚钝了。」 那人拍了拍看客的肩膀,接着说道:「无妨,今日这种盛况可是难得一见,也是不虚此行了,圣人昭告天下,以最高的嫁礼将长公主下嫁。」 「话说,这韩小将军在全京有府邸,却为何不让他来全京迎娶长公主,而是将长公主远送到北方的邶城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韩小将军同他的兄长韩大将军一起镇守在邶城,责任重大,为了保护边境安危,陛下特许的。」 看客对着那人感激地笑着:「原来如此,多谢兄台指教。」 那人摆摆手不以为意,便回身坐回自己的位子。 看客转头,目光沉吟地盯着涌动的人群,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放下手中的茶杯,丢下一锭碎银便离开了。 大昭皇宫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的模样。长公主的寝宫内,来来往往的寺人宫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 寝宫内梳妆檯前,一名女子静静地坐着,垂着眼帘不言不语,看不出是喜是悲,由着宫女梳妆打扮,而这位便是众人口中的乐华长公主——萧韫欢。宫女为萧韫欢梳妆打扮后,便取来凤冠霞帔为她穿上。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细的喊声响起,众人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跪下,迎接来人。 秦雨柔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嫁衣却背对着自己的萧韫欢,那样绰约多姿的身影,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愣神,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入宫那日行皇后大典可有面前之人这般吸引人。 「乐华。」秦雨柔很快收回了思绪,调整自己,对着萧韫欢柔声唤道。 萧韫欢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寂静无声,她起身缓缓地转身看着慢慢走近的秦雨柔,微微屈膝,轻声说道:「参见皇后。」 秦雨柔上前将她扶起,笑着说道:「今天是你出嫁之日,本宫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玄策将军府远在大昭最北端,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月,只怕很难再见到了,想到这里本宫禁不住有些难过起来。」说完微微嘆息了一下。 萧韫欢起身,幽深的目光看着秦雨柔,却突然轻声笑了:「是吗?」 秦雨柔微微一愣,下意识避开了萧韫欢的眼睛,她有点害怕和她对视,萧韫欢好似什么都能看透一般,让她的内心止不住的慌乱起来,连忙对着周围跪着的宫女们说道:「今日是长公主出嫁之日,万事要做到妥当,决不能误事,若是出了一点儿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俯的更低了,连忙应道:「唯!」 「参见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秦雨柔回头去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寺人常元,轻舒一口气:「免礼,常总管。」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长公主殿下,」常元起身,笑着说道,「咱家奉圣人口谕,吉时快到了,请长公主殿下前往昱德大殿前行礼。本来还要去皇后娘娘殿中请娘娘去住持大典的,如今皇后娘娘也在这里,正好。」 第2页 秦雨柔点了点头,转对着萧韫欢说道:「本宫就先去了。」 萧韫欢微微屈膝施礼恭送秦雨柔离去。 秦雨柔便同常元离开了。 萧韫欢起身看着秦雨柔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虽然她走的端庄,却还是让人察觉出那一丝的落荒而逃。 宫女见皇后和常元都离开,连忙端上木盘,上面放着一把孔雀团扇。萧韫欢看了一眼,接了过来,用手细细的摸着扇柄,静静地看着扇上的每一根孔雀羽毛,漆黑的双眸深处轻微的跳跃了一下,随之恢復平静。 昱德大殿前,大昭皇朝第四任君王萧彧坐在殿前,眼睛直视前方,略微有些无神,而秦雨柔则坐在左侧皇后的位置,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若有似无的看向萧彧,放在衣袖里的双手,因为紧张而搅在了一起。 巳时,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地从侧边走了出来,慢慢来到了昱德大殿正前方的大道上,她定在那里,手中的孔雀团扇挡住了她的样貌,却挡不住那一身鲜红,红色如火般炙热,燃烧进每个人的眼中,也燃进了萧彧的眼中。 萧彧无神的眼睛突然跳跃了一下,之后便安静下来,无意识地正了正自己的身姿,捋了捋自己的衣袖,随后静静地看着萧韫欢手中的孔雀团扇,看着她一步又一步缓缓地走向自己。 秦雨柔搅在一起的手在萧彧回神的那一刻终于停了下来,她微微侧首看着萧彧,眼神慢慢暗淡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她是那么美,就算没有看到她的脸,也能感受到那不一样的气息,吸引着每一个人眼睛,让人捨不得挪开。 在众人地注视下,萧韫欢在台阶前停了下来。 礼官高声喊道:「行礼!」 萧韫欢顿了顿,随后微微屈膝,对着萧彧施万福礼。大昭公主出嫁前需要对皇帝施叩拜礼,由于萧彧为萧韫欢的兄长,她便提出施万福礼,而萧彧也并未说什么便同意了。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拜别礼,随着礼官的一句「礼成」。萧韫欢便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宫门口早已等候许久的马车,就像一阵风,好似要带走自己的痕迹,没有一丝留恋。 秦雨柔看着萧韫欢离去的背影,看着她上了马车,直到送嫁队伍消失在了宫门口,她衣袖内的手才缓缓地放松下来,眼神也终于清亮起来,这一刻她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子终于离开了大昭皇宫,自己终于不再相见了。 「陛下,」秦雨柔心情莫名的大好,起身对着萧彧微微施礼,抬眼看着他,眼中是慢慢地情意,柔声说道,「虽然刚刚入春,还是莫要在此吹风为好,小心伤了龙体。」 萧彧却毫不在意地对着秦雨柔摆了摆手,道:「皇后先行回宫吧,这日头正好,朕再坐坐。」 「唯。」秦雨柔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下,一瞬即逝,施礼转身离开了。 许久之后,一个侍卫来到萧彧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萧彧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昂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唿出,他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宫门,眼中带着一丝阴狠,隐约间还有一丝担忧,随后转身离去。 茂密的树林寂静无声,油绿的树在官道两侧一字排开,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送亲队伍出城门没多久,玄策军派来迎亲的队伍便接过了守护之职。将萧韫欢的马车团团围住,包裹在最中心,他们此次来的任务就是将长公主安全的接到邶城。看似简单的任务,却透着不安和紧张,没有人敢有一丝懈怠。 萧韫欢坐在马车中,如今已经远离皇城,他们也前行了七日,这一路风平浪静,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外面只能听到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马儿的蹄声和周围宫人侍卫的脚步声,显得那么诡异。不知为何,今日的行程十分缓慢,走了一天,竟然还未走出这片树林,黄昏的夕阳在林中高耸的树木间若隐若现,让人微微有种压抑感。 「长公主,」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骑着马来到了萧韫欢的马车边,细细看来就会发现,此人正是当日酒楼上的看客,「天色已晚,今日无法赶到驿站,只能委屈长公主露宿此处,末将会加派人手保护您,您请放心。」 「多谢陈将军,有劳了。」 陈义对着萧韫欢抱拳施礼,随后抬头看了一眼部队的前后,高声喊道:「队伍停止!今日在此歇息,明日启程!」 队伍就此停了下来,萧韫欢静静地听着马车外的声音,静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她有预感,今夜註定不会平静。 日薄西山,高耸的树木,让太阳比平常更快的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月色慢慢爬上,挂在高高的夜空中,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柴火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一种渗人的寂静笼罩着大地。 陈义坐在萧韫欢马车边的火堆后面,一柄长剑紧紧地握在手中,眼睛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向,这林中让他觉得很不安。 「将军辛苦了,来喝点儿水吧,您守着长公主这么久也累了。」 陈义抬头盯着走过来的宫女,微微皱眉:「多谢,本将自己有。」 宫女却并不打算放弃,含笑接着说道:「将军不必紧张,那我送水给长公主吧,她这么久也渴了。」 陈义微微一愣,有些犹豫,却听到萧韫欢在马车内淡淡地说道:「本宫不渴,你去把本宫的贴身婢女燕儿找来。」 第3页 宫女低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口中答着「唯」,却迟迟不愿离开。 陈义见宫女竟然没有半点儿离开的意思,觉得有问题,正打算呵斥,却忽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号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声,霎时间,尖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他微微一愣,连忙大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守卫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陈义说道:「将军!不好了!好多人不知为何口吐鲜血而亡,同时,涌出无数黑衣人,我们现在死伤惨重!」 陈义眉头微皱,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刚刚的宫女,大声呵斥道:「你是来下毒的!」 宫女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对准陈义刺去,陈义猝不及防被刺中,连忙一掌将她推开,迅速拔出手中的剑将宫女一剑刺死。 「陈将军,发生了什么事?」萧韫欢没有错过外面的声音,她一直在注意,心中顿时觉得大事不好,连忙急声问道。 「长公主,我们中埋伏了,他们混在我们的人中,下毒害我们,」陈义顿了顿,突然觉得伤口疼痛过于剧烈,低头一看,发现伤口早已变成紫黑色,他明白了匕首上有毒,他抬头对着萧韫欢接着说道,「长公主且放心,末将定会护得您周全。」 萧韫欢沉默一瞬,突然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一身嫁衣被火光衬托得更加鲜艷。陈义愣愣地看着萧韫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确实如全京百姓所言,那样的美若天仙,让他一时间忘记收回自己的眼睛,半晌,他才发觉自己失礼了,连忙低下了头:「请长公主回到马车内,这里末将会处理好的。」 萧韫欢看着周围火光跳动,人群涌动,宫人们四处逃窜尖叫,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着,所到之处鲜血涌出,比这跳跃的火焰更加刺眼,他们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萧韫欢。她明白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更多士兵牺牲,他们也会为了保护她而拼死抵挡。 「陈将军,」萧韫欢走下马车,看着陈义,「他们是冲着本宫来了,本宫知道你们是无法抵挡他们,请你把兵将都带回去,告诉云渚,沉住气。」 陈义微微一愣,他明白萧韫欢的意思,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请恕末将无能为力,末将的任务就是保护长公主!」 萧韫欢明白陈义的意思,她也知道多说无益,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凤冠,夺过一旁侍卫手中的剑,砍断马车上的套索,爬上马,转头对着厮杀的黑衣人大声喊道:「你们是想找本宫对吗,本宫在这里!」说完,一脚踢向身下骏马的肚子,骏马一阵嘶吼,头也不回的带着她往密林深处跑去。而黑衣人听到了萧韫欢的声音,便不愿意恋战,下手不免更狠了。 这一幕让陈义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而他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萧韫欢的决绝,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韩云渚会对这位公主念念不忘,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和死伤无数的士兵,眼中闪过决然,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传本将军命令,本将中毒已深,回天乏术,你们要保存实力将长公主所言传给韩小将军『沉住气』。」 副将一愣,脸上涌出几分悲愤之色,默然低下了头,重重地答道:「唯!」随后转身离去。 陈义手握长剑,坐上自己的骏马,突然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要挡住,本将军这就去保护长公主,护送她先走!」说完,便朝萧韫欢离去的方向追去。 士兵们也得到了副将的指令,最后都佯装失败让黑衣人突围了出去,象徵性追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他们静静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恸,他们都明白,他们再也见不到那个爽朗的陈校尉了。 萧韫欢回头发现陈义居然追了上来,微微一愣,道:「将军莫要再来劝本宫。」 「公主,末将中毒,已无力回天,就让末将尽最后的职责吧。」 萧韫欢这才看到了陈义腰上的伤,犹豫了一下,随后眼神变得十分坚定,目光直视前方。 月色下,一前一后,一红一金两个颜色,在树林中不停地穿梭着。 刺客匕首上的毒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遍布陈义的全身,他终于支撑不住,摔下了马,他用手捂着伤口,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剑死死地支撑着自己,大口地喘着气。萧韫欢连忙勒马停了下来,下马去查看陈义的伤势。 陈义摆了摆手,对着萧韫欢说道:「长公主快走,末将只能护送您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由末将为您抵挡,您快走!」 萧韫欢紧紧地抓住陈义的手臂,深深地看着陈义,许久之后才缓缓放开,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 陈义在她的眼中明白了她的愧意,他笑了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握住手中的长剑,让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生都是为了玄策军而战,而保护萧韫欢就是保护韩小将军,他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只是不能回去见将军最后一面,无法再去见那个总是等在城门口给自己送包子的老母亲了。陈义定定的站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突然提剑大吼一声:「尔等宵小,先踏过本将军的尸体再说!」 飞奔中的萧韫欢眼中闪过一丝哀恸,但是她并没有停下奔跑的步伐,任凭兵器相撞的声音传入耳中,最后被周围的虫鸣声和风声所掩盖,她逼迫自己不要回头看,不要停下来,她不能辜负陈义为自己争取来的时间,而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坚定。 第4页 三千青丝散落身后,一身喜服也早已被树枝划破,可她的眼神中却依旧带着沉稳,不做一丝的停顿,突然萧韫欢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并没有选择回头看,而是继续跑,她明白他们追上来了。黑衣人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在等待,宛如黑蛇一般吐着鲜红的信子,从容的游走在密林中,准备随时把萧韫欢生吞活剥。 穿过高耸的树林,前面却是无路的断崖,萧韫欢终于勒马停了下来,她下马走到崖边,低头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转头就看到已经追上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对准萧韫欢,一步一步缓缓走进,而□□的箭头上早已萃满了毒液,在月光下闪着死亡的光芒。萧韫欢看着黑衣人,突然嘴角带出一抹笑容,是那么的美,带着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她转头摸了摸带着自己一路奔跑的骏马的头,一身喜服虽已破损,但从夜空中洒下的月光,盖在她的身上,好似为她穿上了一件无与伦比的白纱衣,配合着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着迷。他们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是一台杀人机器,在这一刻居然动容了,但是他们不能违背命令,最终不忍纷纷闭上眼睛,扣下了扳机。 萧韫欢慢慢闭上了眼睛,毫无畏惧,红艷的身影轻轻后仰,如蝴蝶般,翩然地落入悬崖,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迷雾中…… 第2章 死里逃生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直直地落在了床上,而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白皙光洁的脸庞,柳叶弯眉微微皱起,眉下长而密的睫毛安静的盖着双眼,高挺的鼻下,有一张薄而小巧的唇,此时也紧紧地闭着。 突然,女子的眼皮开始微微地颤动,不一会儿,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着实好看,只是此时显有些茫然。女子抬眼看了看四周,整洁的摆设,朴实却不失典雅,但是十分陌生。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女子转头望向声源,只见一个身穿竹青色锦衣的女孩,看上去不过豆蔻之年的模样,从门外走了进来正看着她,嘴角带着纯真的笑容。 「这是哪里?」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警惕,即便对方年岁尚小,她不确定面前之人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沐漪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虽然面色惨白,却依旧掩不住她的美丽,不觉有些失神,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以为某人已经够美了,没想到还有更美的,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愣了一会儿才走了过去,答道:「这里是幽蝶谷。」 「幽蝶谷?那这里就是秀灵宫了。」女子抬眼望着窗外的阳光,有些发愣,她没想到自己此时居然在幽蝶谷。 秀灵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也很奇特,不仅因为宫中之人皆为女子,更因为它的坐落地。秀灵宫坐落于一处名为幽蝶谷的山谷,传闻此地地貌特殊,有着十分珍贵的药材。世人终有一死,却都想活得更长久,大夫和药材便成了最重要的存在,南星庄中出神医,而秀灵宫中出神药,上至朝堂,下至江湖,自然都要给上三分面子的。 去过幽蝶谷的人都说那里是人间仙境,而秀灵宫则是这仙境里的城堡,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在那里,因为他们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的,若想求得药材,只能通过南星庄来联繫。 百年来,幽蝶谷、秀灵宫就像一个传说在江湖上游走,好似根本不存在,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无人知道它在何处,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沐漪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沐漪,你可以管我叫阿沐,沐儿,漪儿,哪个顺口叫哪个就好。」 女子转头看着沐漪随性的样子,还有她嘴角的笑容,让她紧绷着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警惕,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顾清浅。」 「顾清浅?真好听,」沐漪有些兴奋地说道,「我记住了。」 顾清浅看了一眼沐漪,兴奋的模样就像捡到了一个宝,不禁嘴角带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 沐漪点了点头:「算吧,三天前,我去后山採药,无意间发现了你,幸好当时和玉蝉师姐一起,所以是我们二人合力将你带回来的。」 「多谢。」顾清浅收回目光,原来自己真的还活着。 沐漪见顾清浅依旧一副疲态,到嘴边的疑问也咽了回去,将所有的好奇收了回来,恢復一个医者该有的姿态,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晚点再来看你。」 顾清浅对着沐漪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沐漪让她觉得安心,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沐漪在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才转身离开。 当顾清浅再次醒过来时,沐漪已经不在了,她试着动了动身子,略微有些酸疼,她记得那些杀手射出的箭矢有擦到自己的手臂,箭头涂满了剧毒,就算自己有幸中毒不深,但是从如此高的悬崖摔落下来,也是必死无疑,不承想居然被人所救,而这位沐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年纪尚小,医术却如此高超,自己只是昏迷三日就醒过来了,而且看来自己身上的毒也被解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5页 顾清浅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此时所有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取下一件挂着的斗篷披在身上便往门口走去,打开门,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一阵微风吹过,四月的春风,微微有一股暖意,轻轻撩拨起她散落在身后的青丝。顾清浅拉了拉斗篷走了出去,凭着自我意识沿着走廊走着,只是走路显得有些笨拙罢了,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耳边传来一阵歌调—— 「春风依依,万物丛生兮。夏日浓浓,烈阳高照兮。秋雨凄凄,万物凋零兮。冬雪皑皑,年復又一年。尔今何归兮,尔今何归兮……」 顾清浅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寻着曲调走去,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别院,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延伸进去,远远地就能看到里面百花齐放,而那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顾清浅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沿着石阶路一直往里走,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荷花池塘,因为还是春季,荷花并未开放,而池塘边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似火般艷丽,她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容,将一双赤脚放在水中嬉戏,而这歌调正是从她的嘴中发出的,幽深而绵长。 顾清浅微微一愣,不再前进,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此大胆的露出自己的双脚,若是被男子见到可如何是好,转而一想,是自己太唐突了,才会看到这一幕,失礼的是自己,于是连忙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曲调消失了,响起了一个声音:「来了,为何要走?」 顾清浅微顿了一下转回身,只见红衣女子已经起身,正看着自己,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十分清冷,毫无笑意,远远看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慄。 红衣女子并未打算把鞋穿上,而是赤着双脚缓缓地走到顾清浅的跟前,眼睛直视顾清浅,十分大胆放肆,顾清浅并未打算迴避,与她对视。红衣女子看着顾清浅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丝魅惑。 「你就是阿沐救回来的姑娘?」红衣女子围着顾清浅走了一圈,停在她的面前,继续说道,「你可知如若你是个男子,见过一个女子的双脚若是不娶她,她可是要死的,幸而你是个女子。」 顾清浅看着红衣女子并未接话,眼神中带着一丝意欲不明,不太明白她要说什么。 「不过,」红衣女子往后退了几步,距离顾清浅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嫣然一笑,「这芙蕖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没有本尊的命令敢走进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躺着出去。」 顾清浅微微一愣,看着面前依旧含笑的红衣女子,这笑容将红衣衬托得更加红艷,但是她的眼中却带着杀气。 「易绯玥!」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顾清浅转头看着来人,只见沐漪面带急色站在门口,随后快步走了上来,横在了二人中间,有些戒备地看着易绯玥,试图以自己的身形挡住顾清浅,无奈自己长得比顾清浅矮太多,于是便往后退了几步,希望将二人的距离再拉开一些,而顾清浅也下意识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嗯?」易绯玥看着沐漪微微一笑,顿时杀气全无,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阿沐刚刚喊我什么?是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吗?」 沐漪一愣,才发觉自己刚刚一时着急居然喊了易绯玥的全名,连忙换上一张笑嘻嘻的脸,讨好道:「易姐姐,刚刚我一时口误,见怪莫怪,您别生气。」 易绯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并未坐回池塘边,而是来到了池边的亭中,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清淡,好似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沐漪舒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围着顾清浅看了半天,又转头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易绯玥,才回头对着顾清浅说道:「不是还没好吗,怎么好随便下地走路,不疼吗?」 顾清浅笑着摇了摇头,似在宽慰沐漪。 「不行,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我是大夫,我说了算,所以我们走吧。」说着,沐漪拉着顾清浅就要往外走去。 「慢着。」易绯玥却开口叫住了二人。 沐漪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转头对着易绯玥一脸讨好地笑着:「怎么了?易姐姐。」 「阿沐不是第一次来我秀灵宫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的规矩了?嗯?」易绯玥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边噙着笑,并未看着二人。 「易姐姐,清浅并非有意要闯入芙蕖苑,你这地方太美了,难免误入。再说了,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她是我带回来的病人,我可不想她没在外面死掉,却被我带回来在你这里死掉。」 易绯玥将茶水缓缓饮下,随后放下,起身慢慢走向沐漪,站在她的面前,将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嘴角依旧带着笑容,语气却异常的冰冷:「易姐姐可不管这些。」 「你!」沐漪又气又恼,转头看向门口,一脸着急,好似在等什么人,又转回来看着易绯玥,满脸愤愤的模样。 易绯玥却好似没有看见,将手从沐漪的脸上收了回来,依旧笑着,并不着急。 顾清浅看着二人,明白了沐漪的处境,轻轻地将手从沐漪的手中抽出,对着易绯玥说道:「是我鲁莽,冲撞了易姑娘,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无怨言。」 「都是我,我应该告诉你这里不能进的。」沐漪一脸懊悔地看着顾清浅。 第6页 顾清浅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沐漪柔声说道:「是我不乖乖躺在床上,让你着急了。」好似一个姐姐在哄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妹妹一般 易绯玥抿着嘴看着二人,目光有些失神,一瞬而逝,随即恢復清冷。 「叮铃……」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铃铛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绯玥,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这位姑娘吧。」 顾清浅转头去看声源,只见一个手握长剑的蓝衣女子正站在门口,一双深沉的双眸看着她们,看不出一丝情绪,平静的面容下透着一丝冰冷。 沐漪仿佛看到救星,一脸欣喜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来人,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对方:「令泱,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令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让人很难察觉的笑容,带着几分宠溺,身上的寒气也随之消失,她轻轻揉了揉沐漪的头髮,随后抬头看着易绯玥,目光十分平静。 易绯玥微微一笑:「铃铛使者都这么说了,可以留她一命,但是……」 「但是什么?」沐漪一听,赶紧问道。 「她必须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沐漪一听就着急了,「你不是说放过她了吗?」 「我说的是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的命还是我的,所以她要留在我身边听我差遣。」 「怎么可以这样!」沐漪一脸委屈地看着沈令泱,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说话。 沈令泱对着沐漪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顾清浅:「姑娘,在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顾清浅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我本是已死之人,却因沐小姑娘得以苟活于世,已是知足,两位姑娘莫要费心了。」 沐漪撇撇嘴,只好放弃了,低着头一脸沮丧。 沈令泱知道沐漪心善,也知道易绯玥的性格,这种折中的方法已然是最好的了,于是对着沐漪说道:「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也该回去了。」 沐漪点了点头,转头走向顾清浅,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身体还没好,本来我想把你带走,但是现在……」 顾清浅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易绯玥突然开口说道:「阿沐怕什么,我宫中不是还有玉蝉吗,她可是从你们南星庄里学成归来的。」 沐漪眼前一亮:「对啊,玉蝉师姐!」直接忘记先前的难过,转身欢快地往门外跑,小巧的身子跑得飞快,一熘烟儿便没了踪影。 沈令泱无奈地摇了摇头,早已习惯了沐漪这个毛毛躁躁的性格了,对着易绯玥和顾清浅微微颔首,转身去找沐漪。 易绯玥见二人都离去,便转身回到池塘边坐了下去,将双足放入池水中,轻轻撩拨着池塘,平静的水面盪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她好似遗忘了顾清浅的存在,看着前方的池塘,眼神居然慢慢变得柔和起来,而顾清浅也不着急就这样子站在一旁,顺着易绯玥目光看向池塘。 静谧许久,易绯玥突然哼起了一开始的曲调,顾清浅微微一愣,这个曲调她并不陌生,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曲调才无意间走入这里,这是她母亲独创的曲调和歌词,自从母亲仙逝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顾清浅静静地看着易绯玥的侧脸,怎么也不记得自己认识面前这人,但是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曲调,这让她疑惑丛生,同时也是她想留下来的原因。 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日光在山头晕开,夕阳的光晕缓缓退出芙蕖苑,落在易绯玥身上的余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一点点消散,直到最后的余光褪尽,她的睫毛忽然微颤了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顾清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着她睫毛的颤动,她的心也不着痕迹地跟着颤了一下。 「尊主,该用晚膳了。」一个黄衣女子走了进来,十分恭敬地说道。 易绯玥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早已转换成清冷,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山峰上的余光,伸了个懒腰,随后起身将鞋穿上,却并没有去理会站在一旁的顾清浅,而是自顾自地往苑外走去,顾清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顾姑娘。」 顾清浅微微一愣,转头去看叫住自己的人,正是一开始进来的黄衣女子。 「我叫玉蝉,这秀灵宫中事皆由我负责。」 「原来姑娘就是当初和沐小姑娘一起救我的玉蝉姑娘,多谢玉蝉姑娘的救命之恩。」 玉蝉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帮着师妹把你带回来而已,真正医治姑娘的还是师妹,我并没有什么大功劳。」 「还是要多谢姑娘,」顾清浅说得十分诚恳,并无半点敷衍之意,「不知玉蝉姑娘唤住我所为何事?」 「尊主习惯一人用餐,你就莫要跟着了,师妹离去之时对我多有嘱託,如今你刚刚清醒过来,今日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我带你回房吧。」 顾清浅转头看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随后转回头,点了点头:「多谢玉蝉姑娘。」 玉蝉微微一笑,带着顾清浅七拐八拐地回到了当初的房间,顾清浅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居然走了这么多路,只怕沐漪也奇怪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姑娘当初落入谷中之时,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我便命人丢弃了,现下准备了一些宫中衣物放在壁橱中,如果不合适就告诉我,我会命人修改的。」玉蝉指着墙边的壁橱对着顾清浅说道。 第7页 顾清浅含笑点了点头,随后一愣,有些紧张地问道:「玉蝉姑娘说之前的衣物已经都扔了?扔在了哪里?」 玉蝉点了点头,看着顾清浅的模样,于是问道:「可是有什么贵重之物?难道是那件嫁衣吗?」 「不是,」顾清浅摇了摇头,接着问道,「请问玉蝉姑娘可否见到过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上面刻着凤舞九天的图案。」 「我帮姑娘换下衣物的时候,并未见到什么玉佩。」 顾清浅抿着嘴,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带着一丝失落和着急,随后看着玉蝉有些歉意地问道:「不知玉蝉姑娘可否带我去发现我的地方?」 「可以,」玉蝉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要到明日了,今日天色已晚,姑娘莫要着急,你先在房中休息,稍候会有侍女送来晚膳,姑娘且先用膳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姑娘。」 顾清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目送着玉蝉离去,她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爬上枝头的月亮,微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 第3章 失而復得 天微亮,日光缓缓照入谷中,照进秀灵宫内,薄薄的晨雾开始一点点消散,庭院的花朵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玉蝉来到顾清浅的园中,却发现她早已坐在园内的石凳上,微微昂首,眺望着远方,一身白衣胜雪,日光轻轻打在她的脸上,泛着微光,让人移不开眼睛,深深映入眼中印在了心上,可她眼中却带着一种意欲不明复杂的情绪。 顾清浅的白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水光,若有似无,玉蝉明白只怕她很早就起来坐在园中等自己了,以至于身上沾上了不少的露水,想来这枚玉佩对她确实很重要。 「顾姑娘。」 顾清浅微微侧头去看,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缓缓起身:「玉蝉姑娘早。」 玉蝉看着顾清浅的笑容,心不自觉地漏了一拍,确实如沐漪所说一般,美得让人心动,连同为女子也忍不住想赞嘆,笑道:「姑娘想必等了很久了吧。」 「我不过是睡不着,起得早了些,刚坐了没一会儿而已。」顾清浅说得轻描淡写,可是眼中分明多了几分希冀。 「今日看姑娘气色甚好,想来恢復得不错,不过,」玉蝉微顿了一下,将顾清浅从头看到尾,接着说道,「虽然已是春日,清晨还是有凝露,还是披件斗篷为好。」 顾清浅点了点头,回身到房内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随后说道:「玉蝉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玉蝉知道顾清浅心急玉佩,于是点了点头,便带着她往宫外走去。 幽蝶谷,谷若其名,谷中百花丛生,蝴蝶翩翩飞舞着,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想驻足停留。而顾清浅却并没有半点停留下来欣赏的欲望,她静静地跟着玉蝉一路往前走,对身边的美景视而不见,她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来到了当初发现顾清浅的地方,潮湿的地面,怪木丛生,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抬头便是望不到头的悬崖峭壁,可想而知这里有多高,而顾清浅有多幸运才会活下来。 「当初师妹来这边採药发现的你,也是一种缘分,她当初还笑着和我说,冥冥之中让她走到了这里,」玉蝉看着顾清浅笑着说道,「一开始她是要往另一条路走的,因为一些意外走到了这边,而她小小的个子把你背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不仅人小鬼大,力气也不小。后来,我们二人便合力将你带回到了秀灵宫。」 顾清浅抬头望着峭壁,高耸入云,望不到头,她微微有些愣神,听到了玉蝉的话,回过头对着玉蝉笑了笑,随后便开始低头寻找玉佩。玉蝉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一起寻找。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二人找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发现玉佩,如果说这么高的悬崖掉落下来玉佩很可能裂成了碎片,但是她们就连碎片都没有发现。 玉蝉起身看了一眼当空照下来的太阳,这才发觉已经晌午了,她去看顾清浅,只见她微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寻找着,没有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顾姑娘,现下已经晌午,不如我们先回去,吃过午膳再过来,如何?」 顾清浅微顿了一下,起身看着天空,刺眼的光芒直射下来,她用手遮挡着双眼,缓了一会儿对着玉蝉说道:「多谢玉蝉姑娘,劳你陪我这么久,不过,我还不饿,你先回去吧。」 「那我回去带一些吃食过来。」 顾清浅点了点头:「劳烦玉蝉姑娘了。」 「客气了。」 顾清浅见玉蝉离去,便继续埋头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她都不放过,就连那些石缝间她都要翻开找一下,全然不顾早已被尖锐石头划伤的十指。 专心寻找的顾清浅并未发觉周围的变化,直到一抹红色突然闯入她的眼前。她愣了愣,缓缓起身,顺着红艷的裙摆一路往上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迎着阳光出现在她的面前,阳光下的这张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清浅抿了抿嘴,她不明白易绯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绯玥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本尊让你留在秀灵宫中,早上起来却发现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跑了。」 「尊主放心,我既然选择留下来,就绝非敷衍,定然不会离开这里的。」顾清浅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显得有些生硬,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理会易绯玥,绕开她继续寻找玉佩。 第8页 「你在找什么。」声音清冷的没有一丝语调,在顾清浅的身后响起。 好似赌气一般,顾清浅并未理会易绯玥的问话,直接当这个人不存在。 易绯玥却并不生气,找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石板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埋头翻找东西,想了想又说道:「你手流血了,本尊可不想见人满手是血的来到本尊面前,好像本尊欺负你了。」 顾清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才发觉自己手指早已布满了细痕,她双手握拳,起身看着易绯玥,冷声道:「易尊主,我会处理好这些,断然不会让你看到我这些伤口的。如若没什么事,请你先回宫去,以免我的血脏了你的眼。」 易绯玥微微一笑:「这幽蝶谷都是本尊的,本尊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顾清浅一时语塞,只好生硬的放下一句「请便」,便决定不管对方再说什么都不去理会了。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憋屈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索性侧躺了下来,用手肘支起头,三千青丝散落在身后,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玉蝉回来就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顾清浅冷着脸找玉佩,而易绯玥则躺在石板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让她觉得不寒而慄,总觉得易绯玥的笑容有点儿渗人。玉蝉无声地嘆了口气,看来沐漪离开了,顾清浅就成了下一个「沐漪」了,她连忙走了过去:「尊主。」 易绯玥轻轻应了一声,微微侧头看到了她手中的篮子,也猜到了是拿给顾清浅的,于是起身对着玉蝉说道:「把你手上的篮子给本尊。」 「是。」 易绯玥接过篮子打开,看了一眼,对着顾清浅说道:「这饭菜可真香,有人好像还不曾用膳吧。」 顾清浅知道这是玉蝉拿来的,但是总觉得易绯玥喊自己过去吃,不太对劲,便选择不去理会。 易绯玥明白了顾清浅这是决定不理自己了,也不在意,接着说道:「顾姑娘这是不饿吗?那本尊就自己吃了,正好本尊饿了。」 显然,顾清浅是铁了心不去理会易绯玥,而易绯玥真的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玉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看来只能委屈顾清浅今天饿肚子了。 易绯玥吃完后,也不去理会顾清浅,而是躺在石板上合上眼睛睡着了,玉蝉便不好帮顾清浅找玉佩,只能待在易绯玥的身边,看着顾清浅早已血肉模煳的双手,却依旧忘我寻找的模样有些心疼。 时间在一点点地推移,而顾清浅已经把这块儿地方翻找了三遍,却还是没找到,可是她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进行着第四遍寻找。玉蝉有些无奈,中间劝了几次,却都被顾清浅不痛不痒的挡了回来,她抬头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只怕今日是没有希望了。 这时,一道奇异的光芒照入玉蝉的眼中,玉蝉下意识地避开,随后愣了一下,她凝神一看,一块闪闪发光形似玉佩的东西正挂在距离地面摸约十丈之高的峭壁树枝上。白天因为薄雾的关系反而看不到,如今雾已散去,在落日的光照折射下,才让人一眼就发现。 「顾姑娘,你看那个挂在峭壁树枝上的是不是你的玉佩?」玉蝉指着闪光处对着顾清浅兴奋地说道。 顾清浅连忙起身,顺着玉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她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玉佩,可是她不想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试试看。她走到崖边,抬头往上看,眼神十分坚定,她用手拽了拽崖壁上的藤蔓,确定安全后便决定爬上去。 「顾姑娘,我来帮你吧。」玉蝉连忙走了上去,她知道顾清浅并不会武功,身子又刚刚復原,还很弱,对她这样弱质芊芊的姑娘来说确实太难了。 顾清浅却摇了摇头:「我自己来便好,多谢玉蝉姑娘。」 「可是……」玉蝉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玉蝉,既然顾姑娘说不用了,你就回来吧。」易绯玥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坐了起来,目光清冷地看着二人。 玉蝉犹豫了一下,便退回到易绯玥的身边。 顾清浅和易绯玥对视一眼,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顾清浅总觉得易绯玥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便收回目光,抓着藤蔓慢慢地往上爬。一天的翻找,布满伤口的双手,早已失去了血色,晌午也未曾进食过,爬到一半她便开始有些吃力,可是她不打算放弃,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血如水珠般缓缓涌了出来,她试图以疼痛感来刺激自己,停顿了一会儿便继续往上爬。 天色渐暗,大地上的余光慢慢收起,黑夜一点一点慢慢地将顾清浅笼罩了起来,温度也开始变得有些低。顾清浅颤抖着双手,大口地喘着气,每往上爬一步,她都要停下来休息好久。 顾清浅盯着越来越近的玉佩,越发肯定这就是她的玉佩,她已经爬了九丈之高,距离玉佩也越来越近了,她觉得自己伸手就可以拿到,她踩在一块凸出来的崖壁上,正准备换手继续往上爬,谁承想脚下的着陆点突然松动,于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而她看着玉佩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累得闭上了眼睛,她想或许这才是自己结局。 玉蝉一直注视着顾清浅,心也一直紧绷着,十分担心,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来,而越担心什么越容易发生什么。 第9页 「啊!」玉蝉一声惊唿,在她正要上前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风声,是那么的急促,下一瞬自己的眼中只能捕捉到红色的衣角,当她回过神时,顾清浅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易绯玥的怀中。 玉蝉微微一个愣神,连忙跑了过去,此时顾清浅已经昏了过去,双眉紧皱,静静地躺在易绯玥的怀中。易绯玥将顾清浅交给跑过来的玉蝉,抬头去看峭壁树枝上的玉佩,只见她微微运气,轻踩峭壁,施展轻功飞身而上。顾清浅爬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拿到的玉佩,此刻被易绯玥轻巧地拿到,捏在手中,她稳稳落下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目光依旧清冷。随后,从玉蝉的怀中接过顾清浅,施展轻功往秀灵宫方向而去,玉蝉眉头微微皱起,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顾清浅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床上,天色已黑,屋内烛火摇曳,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她将双手放到了眼前,此时已经被涂上了药膏,用纱布裹着,那就是说她掉了下来又没死。想到了这里,顾清浅突然想起了玉佩,连忙坐了起来,可疼痛感也随之而来,可是她顾不了这么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顾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玉蝉端着热水走进来的时候,发现顾清浅拿起斗篷就要往外走。 「我要去找玉佩。」 玉蝉笑了笑,将脸盆放下,指着顾清浅的床头说道:「你看枕头边上的是什么?」 顾清浅微微一愣,转头去看,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枕边。顾清浅走回床边坐了下来,拿起玉佩,细细地看着,轻轻地抚摸着,眼神渐渐地温柔起来。 玉蝉走了过去,看着她手中的玉佩说道:「顾姑娘如此在意这个玉佩,想来是意中人所赠的吧。」 顾清浅却摇了摇头,柔声道:「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是我仅有的、唯一的一件遗物。」她将玉佩翻到了背面,本该光洁的背面却被刻上了一个大大的「宁」字,只是显得不太规整,好似用小刀一笔一画刻上去的,而且这个字显得十分稚嫩。 「抱歉,我并不知道。」玉蝉十分歉意地说道。 顾清浅抬头对着玉蝉淡淡地笑着:「无妨,还要多谢玉蝉姑娘帮我取了下来,也多谢玉蝉姑娘的救命之恩。」 玉蝉犹豫了一下,她的轻功不如易绯玥,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顾清浅,和那枚放在枕边的玉佩。玉蝉犹豫了一下,并未接下这个感谢,也没有告诉事情的真相,而是岔开了话题,对着顾清浅说道:「既然玉佩拿到了,你也饿了一天了,我这就命人准备一些饭菜送来,你吃过后也可早些休息。」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玉佩,双手轻轻地摩挲着背后这个字,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她点了点头,轻声答道:「好,多谢玉蝉姑娘。」 弦月高挂在夜空中,四周星星点点,月色洒下,薄薄淡淡的银纱盖在了荷花池上,水面上泛着淡淡的月光。池塘边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微微昂首,闭着眼睛,月光下的她是那么静谧安然。 「尊主。」玉蝉微微躬身,站在她身边不远处,轻声唤道。 「嗯,」易绯玥轻轻应了一下,缓缓低下头,睁开眼睛,清冷的眼眸中倒映出一池的荷花叶,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说吧。」 「东儿回来了。」 易绯玥微微侧头,这才看到了玉蝉的手臂上正站着一只海东青,而它正是玉蝉口中的东儿,这是一只易绯玥从小养大的鹰,除了易绯玥几乎无人敢靠近,也就玉蝉经常餵它,才能勉强靠近它,若是想碰它也是不可以的。 「过来。」易绯玥伸出手,对着海东青招了招手。 东儿听到易绯玥地唿唤,张开翅膀,飞向易绯玥,轻轻地落在她的手臂上。 易绯玥从它的爪子上解下竹筒,手臂轻轻往上抬,海东青便飞离她,落在了不远处它专属的休息架上。易绯玥将竹筒里的纸条取了出来,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变,随后恢復如初,将纸条捏在掌心,微微用力,再缓缓张开,纸条已经碎成粉末,她随手一挥,粉末便随风散去,她看着消散在夜空中的粉尘,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江湖上并无大事,只是皇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何事?」 「大昭皇朝乐华长公主在出嫁的途中遇伏,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到这里,玉蝉微顿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丝疑虑,犹豫了一下并未说,而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回禀,「大昭皇帝责备玄策军办事不利,以此为由撤了多人官职,其中就包括玄策军大将军的弟弟,也就是乐华长公主的驸马韩云渚,同时,玄策军大将军韩云泽被罚俸一年。」 「你想的和本尊一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玉蝉,你让下面的人多留意,也去查下是谁做的埋伏,」易绯玥没有错过玉蝉那一刻的停顿,淡淡地说着,「若无其他事,你就先休息吧。」 「是,」玉蝉明白易绯玥的意思,应声正准备退下,又停住了,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顾姑娘如何安排?」 「既然是顾姑娘,你可以自己看着办。」易绯玥闭上眼睛淡淡地说着。 玉蝉明白了易绯玥的意思,便退下离开了。 第4章 端茶倒水 春风和煦,午后的阳光泛着慵懒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一抹鲜红侧躺在芙蕖苑亭中的榻上,四周纱幔垂下,微风吹过轻轻带起一丝撩拨之意。 第10页 顾清浅手中托着茶盏,停在了芙蕖苑的门口,上次来她差点儿送命,而这次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她看了一眼亭中被纱幔笼罩的红色,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轻轻掀开纱幔,只见易绯玥轻合着双眼,密长的睫毛盖了下来,想来是睡着了。顾清浅轻手轻脚的将茶放下,转身便要走。 「站住。」 顾清浅掀开纱幔的手停了下来,无声地嘆了口气,转回头去看易绯玥,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易绯玥睁开眼睛,对上了顾清浅无奈的眼神,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坐了起来,看向她的手,随后移到了她腰间的玉佩上,最后收了回来停在了茶盏上,端了起来,轻轻吹了一下,说道:「这手看来是好了,都能端茶倒水了。」 顾清浅放在身前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到了身后,抿了抿嘴,问道:「不知道尊主唤住我所为何事?」 「看来玉蝉和你说得不太仔细,」易绯玥笑意盈盈地看着顾清浅,微微挑眉,「本尊喝茶身边得站个人。」 「好。」 易绯玥满意地笑着,轻轻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在一旁,随后抬头对着顾清浅说道:「烫了,帮本尊弄凉点儿。」 顾清浅愣了愣,她已经记下玉蝉和自己说的一切,明白这个秀灵宫尊主喝茶吃东西都十分挑剔,所以自己也是试过后才端过来的,断然不会太烫,正想说什么,却对上易绯玥狡黠的眼神,顾清浅顿时明白了,她绝对是故意的。无可奈何,顾清浅只好拿着放在一旁的蒲扇将茶水去热。 易绯玥嘴角含笑,看着顾清浅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猜到自己是故意的,却又不能说什么,这憋屈的模样,让她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顾清浅扇着蒲扇,看着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不再有氤氲,便停了下来。 易绯玥看了一眼,端了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了一下,抬头看着顾清浅,笑道:「太凉了,去重新倒一壶来。」 顾清浅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心底嘆了口气,自己怎么就碰到这么一个魔王,于是端起茶盏便离开了。 如此这般,易绯玥和顾清浅就这么在茶太凉,茶太烫中过了一个下午。易绯玥乐此不疲地看着顾清浅隐忍无奈又无法反抗的模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而顾清浅只能隐忍着,一言不发的配合着易绯玥,即使发现自己被戏耍却没有半点办法。 不过,易绯玥为这场闹剧也付出了一点儿小小的代价罚。这一会儿一口热茶,一会儿一口凉茶,一下午下来,易绯玥的肚子不知道轮替了多少次,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戏耍顾清浅居然害得自己肚子疼。 玉蝉看着易绯玥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窝在床上的模样差点儿没笑出声,忍不住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尊主耍人把自己耍进去的。」 易绯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玉蝉:「看到本尊吃亏,你就这么开心?」 「确实太少见了,所以属下忍不住了。」说完,玉蝉便笑出了声。 「哼,」易绯玥轻哼了一声,胃还有些疼,不承想冷热的茶水交替喝,胃居然会疼,真是自己苦了自己,不过一想到顾清浅憋屈的模样,倒也觉得舒心。 这时,顾清浅手上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来到了易绯玥的床前。 易绯玥连忙将手放开,故作轻松状,看了一眼顾清浅手中的东西,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何物?」 「药。」 易绯玥一愣,转头去看玉蝉,却见玉蝉摇了摇头,于是皱了皱眉头,问道:「本尊没病,你送这药给本尊做什么。」 顾清浅可没有忘记自己下午站在门口看到易绯玥偷偷按着肚子皱眉头的样子,自己一过去就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戏耍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尊主大人在想什么,既然对方死不承认,也不好戳破,放下汤药,淡淡地说道:「许是我弄错了,易尊主倒了便是,我先回去了。」 易绯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却又看不出什么。 玉蝉见顾清浅离开后,便将她送的药端起来闻了一下,轻轻「咦」了一声,有些诧异地说道:「尊主,这药是治肚子痛的。」 「她怎么会知道本尊肚子不舒服,是你说漏嘴了?」 玉蝉摇了摇:「属下傍晚时分是遇到过顾姑娘一次,可是她只是问我药房的位置,随后我便没有在意了。莫不是这顾姑娘看出您肚子不舒服?还懂医术?也好,尊主就把这药喝了吧,我就不用再去熬药了,别浪费顾姑娘一片好心。」 易绯玥皱了皱眉头,盯着玉蝉递上来的药。 玉蝉一看就知道易绯玥在想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属下知道尊主怕苦,不过你可以先喝一下,保证有惊喜。」 易绯玥看了看玉蝉又看了看汤药,最后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说道:「若是没有惊喜,本尊唯你是问。」 玉蝉笑眯眯地看着易绯玥,眼中尽是看好戏的模样。 易绯玥撇了撇嘴,最后闭上眼睛选择一饮而尽,可是当汤药入口后,她微微愣住了,低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药。 「尊主这般折腾顾姑娘,顾姑娘居然还发现尊主身子不舒服,可真是心细,而且还在药里面加了大枣和甘草一起熬煮,这药也就不怎么苦了,尊主,算不算惊喜?」玉蝉笑着说道,想了想有些疑惑,「只是这顾姑娘怎么知道尊主怕苦的?」 第11页 易绯玥将碗放下,侧头望着窗外的月牙儿,淡淡地说道:「明日让顾清浅备下早膳,你先下去吧。」 「是。」玉蝉看了一眼易绯玥,总觉得此时的她有些不太一样,却也不敢多问,便转身离去。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端起自己早上熬好的粥,一言不发地喝着,觉得有些诧异,本以为她又会藉故戏耍自己,没想到只是安静的用着早膳,想了想,只怕在后面等着自己。 易绯玥喝完粥,将碗放下,抬头去看顾清浅,微微一笑,说道:「这粥倒是比昨日的茶水好多了,以后本尊的一日三餐就由你负责了,不过你这茶还是不行,今日需得重新来过。」 顾清浅就知道易绯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只怕之前被戏耍的应该是沐漪了,而自己成了她的替代品。 「本尊所用之水,都是从谷中特有的山泉中取得,本尊记得宫中水快没水了,今日就由你去挑水,晌午过后煮茶给本尊喝。」说完,那一抹红色看了一眼玉蝉便走了出去。 玉蝉来到顾清浅的身边,望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尊主就是小孩子性子,还望顾姑娘莫要计较。」 顾清浅摇了摇头:「当初是我冲撞了她,受罚也是应该的。」 玉蝉指着早已备下的水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尊主一早命我备下的,而且她有命不许我陪着,不过这泉水位置倒是十分好找,不用担心,只要顺着宫门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左拐到头便是百草园,这泉水就在这百草园最深处。」 「多谢玉蝉姑娘。」顾清浅感激地笑了笑。 玉蝉突然想起昨日的药汤,于是问道:「姑娘昨日为何会在药中加入大枣和甘草?」 顾清浅拿起水桶和扁担挑在身上,对着玉蝉说道:「我家妹妹从小怕苦,所以喝药在我家是很头疼的一事,后来便在药中加入大枣和甘草,她也没这么抗拒了。所以昨日习惯性的加入这两样了。」 玉蝉点了点头,算是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笑着说道:「我还以为……」玉蝉顿了一下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改口说道:「姑娘路上小心些。」 顾清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是看玉蝉没有继续接下去,而是改口便也不再过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正如玉蝉所说,这泉水的位置确实好找,不稍一刻钟便走到了,清澈的山泉水从山涧流下,小溪清澈可见,在末端形成了一个小池塘,池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池底还有一些鱼儿正在欢快的游着。 阳光透过池水映入顾清浅的眼中,难免有些刺眼,她半眯着眼睛走上前去,将水桶放下,用手把水轻轻捧起,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确实甘甜,回味无穷,她抬头往上看,却忽见一抹红色立在源头,定了定神细看,只见那抹红色嘴角噙着笑容,迎着光正看着自己。她身旁的一树梨花开得正旺,微风拂过,花随枝动,一朵接着一朵翩然落下,落在了那一抹红色的头上、肩上,也落在了她的脚下,而她的脚下早已铺满了梨花,只怕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顾清浅并未在意这个细节,起身看了一眼易绯玥,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也不愿多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看到她肯定没什么好事,还是早些打好水离开才是。 易绯玥用衣袖拂开散落在地上的梨花,侧躺了下来,用手肘支着头,看着自顾自打水直接忽略自己的顾清浅,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见她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本尊突然想吃鱼了。」 顾清浅听到易绯玥的话,停下手中装水的动作,抬头对上易绯玥似笑非笑的眼神,生硬的回道:「易尊主想吃,那就自己抓。」 「这不是有你吗?」易绯玥挑了挑眉,回看顾清浅。 顾清浅就知道易绯玥突然站在那边准没什么好事,只好将手中的水瓢放下,将衣袖捲起,看着自己的双脚,犹豫了一下,抬头便对上了易绯玥投来的目光,咬了咬牙便将鞋袜脱了下来,随后将裙摆扎起,走入池塘中。幸好池水并不深,只是毕竟入春没多久,这池水还是过于清凉,下水的一瞬间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微皱着眉头,站在池水中,静静地盯着脚下,白色的身影安静无声,好似与这池塘融为一体,唯有微风拂过她的发梢,轻轻扬起,才能让人回过神,知晓这一幕并非是画卷。 「扑通」一声,顾清浅发现脚边有鱼,无奈从未抓过,技巧就显得十分笨拙,这勐地一下扑上去抓,自然也抓不到,结果池水迸溅出来,一身衣服也就被淋湿了,一头青丝也变得湿答答,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狼狈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干脆坐了起来,有些戏嚯地说道:「可惜了,本尊的肚子还得再等等。」 顾清浅微微嘆了口气,并不理会易绯玥的冷嘲热讽。她明白自己刚刚的动作是抓不到鱼的,所以她要调整方式。顾清浅将手放在手中,静静地等待着鱼游到脚下,随后双手缓缓地靠近鱼,忽地一抓就抓出了水面,但是鱼一离开水就拼命地挣扎,顾清浅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脚下一滑,人便直直的往后仰去,可她却不愿放开手中的鱼,想着反正衣服早已湿的七七八八也就不在意浑身湿透了,只是这池水未免清凉了些。 第12页 顾清浅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清凉的池水,却突然被人提出了水面,横抱在怀中,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正是易绯玥,抬眼间就对上了她眼睛,她嘴角的笑意早已消散,清冷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让她愣了愣,可是太快,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易绯玥依旧横抱着顾清浅,并没有将她放下的打算,而是盯着她手中的鱼,淡淡地说道:「就这么喜欢这条鱼,明明放开就好了。」 顾清浅垂下眼帘,心中突然有股无法言说的愤怒涌上心头,硬生生地回道:「易尊主可以放下我了。」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突然闹起别扭,却依旧不放开手中的鱼,眼底慢慢布上了温和,一言不发的将她放了下来。 顾清浅脚一着地,便将手中的鱼放入水桶中,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起身理了理衣服,摸着腰间却觉得不对劲,她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不见了,她连忙低头在地上寻找,但是并没有。她勐地一抬头看向池塘,只见波光粼粼的池底,一枚玉佩正静静地躺着。顾清浅想也没想就要往池塘内走去,手却忽然被拉住了,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易绯玥拉住了顾清浅的手,看了一眼池底的玉佩,说道:「不就是一块儿玉佩,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大不了本尊让玉蝉找一块儿更好的给你。」 顾清浅微微皱眉,冷声道:「请易尊主放开我的手。」 易绯玥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清浅,抓着她的手更没有放手的打算。 顾清浅压制着心底的愤怒,微微低下头不去看易绯玥,重复道:「请易尊主放开我的手。」 微风拂过,划过易绯玥清冷的眼睛,她淡淡地问道:「玉佩就有这么重要吗,不惜再次入这冰凉的水中?」 「是。」顾清浅抬头直视易绯玥,目光冷然带着丝丝愤怒。 「好,」易绯玥却忽然笑了,将顾清浅轻轻往回拉入自己的怀中,待她站定后再放开,随后飞身一跃而起,一个翻身对着玉佩所在位置微微运掌,忽然沉在水底的玉佩随着池水一跃而起,易绯玥另一只手接住了玉佩,紧接着对着水面轻轻一踩往后一翻,稳稳地落在池边。 顾清浅连忙跑了过去,想要拿回玉佩,易绯玥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戏嚯,忽地将玉佩高高举起,而她身子要比顾清浅高过半个头,顾清浅自然拿不到了。 「易尊主这是何意?」顾清浅本到了嘴边的谢意转了个圈又吞了回去,满脸不解地问道。 易绯玥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微微低头,挑了挑眉说道:「玉佩就先交由本尊保管。」 顾清浅眼中划过一丝着急,却明白自己此刻没有任何办法,也急躁不得,只好无奈地问道:「为何?」 「你太笨,丢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本尊帮你拿回来,所以还是本尊替你保管为好。」说完,易绯玥也不等顾清浅反对,飞身一跃,施展轻功离开了,一抹赤红色就这么慢慢消失在顾清浅的眼中。 顾清浅静静地回味着易绯玥的话,心中瞭然,明白了当初玉佩挂在峭壁枝头上也是她拿下来的,并非是玉蝉,只是她明知道玉佩对自己重要,却还是这么戏耍自己,这让她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或许正如玉蝉所言,易绯玥就是个孩子性子。 顾清浅挑起水桶,往回走,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拿回来才是。 一进秀灵宫就和玉蝉遇上,把玉蝉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不小心掉入池水中了吗?」 顾清浅摇了摇头:「我去做午膳。」 玉蝉也不好多问,拿过顾清浅的水桶放下,说道:「你先去沐浴,换一身衣服为好,要是得了伤寒可不太好,我给你熬一碗姜汤。」 「多谢玉蝉姑娘,」顾清浅放下水桶柔柔地笑着,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玉蝉看了一眼水桶里的鱼,便明白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周围打扫的侍女将水桶提了下去,转身去为顾清浅熬制姜汤去了。 玉蝉端着姜汤从膳房走了出来,就看到早早进来拿着菜刀出去的顾清浅,此刻正微皱着眉头盯着水桶里的鱼发愣,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可是不会杀鱼?」 顾清浅面上一红,看着游得欢快的鱼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虽然我会煮鱼,可是都是他人帮我弄好的,所以我还未曾杀过鱼。」 「无妨,你先喝了这碗姜汤,」玉蝉笑着将姜汤递了上去,「尊主喜欢吃鱼,别人烧的都不好吃,所以以前都是我烧的,所以杀鱼我是会的,你先坐在一旁,我好了给你。」 顾清浅接过姜汤,点了点头,便走到一旁看着。 玉蝉拿过菜刀,三下五除二便将鱼鳞、鱼肠都清理个干净,手法非常娴熟,看来确实经常为易绯玥煮鱼。玉蝉将鱼清理干净,就交给了顾清浅。顾清浅拎着处理好的鱼走进了膳房,不多时,膳房里就飘出了一阵鱼香。 玉蝉闻着香走进膳房,顾清浅已经将出锅的鱼盛到碗中了,于是走上前去忍不住赞嘆道:「顾姑娘不仅粥熬得香,这鱼煮的也香,闻得我都想吃上一口了。」 顾清浅笑了笑,说道:「那下次我煮给你尝尝,如何?」 玉蝉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快给尊主送去吧。」 顾清浅没在意,点了点头,端着鱼汤往芙蕖苑去了。 第13页 走到了芙蕖苑门口,顾清浅的脚再次停了下来,微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无意间居然让自己将这里当成了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她缓了一下走了进去。只见易绯玥坐在池塘边,微微昂首,闭着眼睛,好似十分享受这份日光,而那枚玉佩则挂在她的腰间。 易绯玥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着顾清浅慢慢走近,而她的眼睛正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的腰间,便已然明了。 顾清浅的眼神光顾着玉佩,一门心思都在玉佩上,一直没注意脚下,自然也就看不到这突然躺在路中央的小石子,结果直接踩在了石子上,脚下一滑,等回过神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倾,直直地沖向正坐在池塘边的易绯玥,她顾不得自己连忙下意识喊道:「小心!」 易绯玥早已发觉顾清浅的异常,于是运气轻拍地面,将自己带起,她便如风般飘离了原先的位置,站在了池塘边,只见她微微侧身,顺势一把拉住了差点要扑入池塘的顾清浅,将她拦腰抱入自己的怀中。 顾清浅愣愣地看着缓缓沉入池底的鱼,皱了皱眉头,嘆了口气,自己本打算如果易绯玥觉得好吃,以此为由向她讨回玉佩,看来这个办法只能作罢了。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微微失落的样子,低下头,伏在她耳边,戏嚯道:「这么笨,刚刚在池塘摔了也就算了,怎么好好走路也能摔倒?」 顾清浅抿着嘴,死死地盯着池塘,她也不承想自己居然连续两次在易绯玥的面前出丑,还被她嘲笑,有些羞愤,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只好不说话,看上去倒有几分赌气的模样。 易绯玥挑了挑眉,接着说道:「怎么?没有砸在本尊身上,很可惜吗?这般失望?是想报本尊之前让你下水的仇吗?」 顾清浅她没想到易绯玥这般想自己,一时有些气恼,勐地转过头去想要去怒斥,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易绯玥清冷的眼睛,她离自己是那么的近,近的可以在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气恼的模样,近的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微微打在自己的脸上。一剎那,她忘了自己回头是要做什么,就这么静静和她对视着。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愣神地模样,清冷的眼中涌上了几分温柔,她将她放开,转身回到了亭中的榻上躺下,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道:「既然鱼没了,顾姑娘就去为本尊倒杯茶来吧。」 顾清浅连忙回过神,面上微微泛红,她背对着易绯玥不去看她,或者说不敢去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愣住了,好似易绯玥的眼中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自己,可是她不明白她放开自己时,眼底的那抹温柔是什么意思。 第5章 故人归来 顾清浅手中端着一口酥来到了芙蕖苑,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顾虑和无奈。这几个月下来,易绯玥总是喜欢让她做这做那,却又不会真的让她受伤,每次眼底闪过的戏嚯都被她看在眼里。她也明白了,易绯玥就是个孩子性子,许是在这秀灵宫时间太久了,憋坏了,所以总爱戏耍身边的人。不过,顾清浅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而这易绯玥每一次都会挑战顾清浅的耐性,直到看到她有生气的状态才罢手。 夏日浓郁,这热气渐渐地爬了上来,易绯玥比较怕热,今日干脆躺在了荷花池中,一抹鲜红被绿油油的荷叶围绕着,青丝散开浮在水面上,她微合着的双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熠熠生辉,让人微微有些看痴了。 易绯玥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一身红衣早已湿透,贴合着凹凸有致的身体,衣领内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微微侧头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顾清浅,挑了挑眉,说道:「本尊的身子好看吗?」 顾清浅回过神,连忙将眼睛移回来,面上一红。 易绯玥很满意顾清浅的反应,接着说道:「本尊倒是觉得清浅的身子会更好看。」 顾清浅微微一愣,真不明白一个女子口中竟然能说出如此轻浮的话,转头看向易绯玥,对上了她略带戏耍的目光,便明白了,也不理会她的话语,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易尊主,虽然已经入夏,劝你还是去沐浴为好,天快黑了,这温度是要降下来了。」 易绯玥顺着台阶走了上来,站在了顾清浅的面前,微微躬身盯着她垂下的眼睑问道:「清浅这是在担心本尊吗?」 顾清浅抬头对上易绯玥,淡淡地说道:「身子是易尊主自己的。」 易绯玥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清浅说的甚好,如此就由清浅为本尊沐浴吧。」 顾清浅一愣,再次对上了易绯玥眼中的戏嚯,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又把自己栽进去了,无奈地嘆了口气,放下一口酥,转身去膳房烧热水了。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无奈又懊悔的离去,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随手拿起一口酥放在嘴中,眉头微挑,确实好吃。 侍女一桶接着一桶地往浴桶里倒热水,每倒一次水都要看一眼在一旁仔细试着水温的顾清浅,眼中都带着一丝难以说明的惊讶,而顾清浅并未发现,只是一门心思的注意浴桶里的水温,她可不想易绯玥沐浴的时候再整出什么么蛾子。 玉蝉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和侍女的眼神也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丝明了,见热水已经倒满了,便让侍女们都下去了,随后对着顾清浅说道:「顾姑娘,我们先下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第14页 「好,」顾清浅抬起头对着玉蝉笑了笑,「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顾姑娘辛苦。」玉蝉说完这句话,便带上门离开了。 顾清浅看着合上的门,总觉得玉蝉走的那句话有些怪,可是又不明白哪里奇怪,一时有些猜不透。 「发呆呢?」 顾清浅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易绯玥只着轻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轻纱下的胴体若隐若现,她愣愣的将易绯玥看了个遍才回过神,连忙微微侧头将自己的眼睛移开,事后才发觉自己实在过于失礼,可是又觉得同为女子并未有什么,但是总会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自己的眼睛,这脸上的红晕不知是被这氤氲的热气所吹还是其他。 易绯玥也不在意,进了浴桶,看着顾清浅依旧侧头的模样,戏嚯道:「清浅不看本尊,又如何为本尊沐浴?这要是摸到不该摸的怎么办?」 顾清浅脸上的红晕更红了,她转回头瞪了易绯玥一眼,却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无奈地走了过去,为易绯玥擦拭身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易绯玥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清浅,氤氲的热气升起,笼罩着她,带着一丝朦胧感,易绯玥的目光不自觉的温柔起来。顾清浅一抬头就对上了这样的眼神,竟然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却记不得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虽然眼神有些熟悉,可是里面包含了一些其他自己不太明白的情绪,让她有一丝慌乱,她连忙撇开自己的眼睛。 「清浅可否也要沐浴?」 顾清浅微微一愣,不明白易绯玥的意思,正想问她又想干什么,但是话尚未说出口,就感到手臂上有一股力将自己往里扯,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已经跌入了浴桶,顿时水花四溅。顾清浅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腰上却突然环上一双柔荑,将她再次往下拉,一个不稳再次跌坐下去,紧接着后背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她愣住了。 易绯玥将顾清浅环入怀中,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顾清浅下意识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易绯玥的怀抱。 「别动,清浅的身子真凉,抱着好舒服。」 随着易绯玥的一声「别动」,顾清浅便真的不动了,她明白自己这是又被摆了一道,就知道易绯玥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自己,于是说道:「易尊主,既然你已经沐浴完了,就放开我,容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易绯玥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抱着顾清浅,不一会儿,唿吸声均匀地在顾清浅的耳边散开,易绯玥就这么安静地睡着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氤氲的热气在缓缓地消散,水温也在慢慢地下降,顾清浅就这么一动不动由着易绯玥抱着。当易绯玥抱住她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便将她包围,让本来慌乱的心也静下来了,虽然嘴上说着让易绯玥放开自己,可是自己竟然也没有要强行站起来的想法,就这么任由对方抱着。 突然,顾清浅打了一个寒颤,易绯玥缓缓睁开眼睛,还有些朦胧,缓了一会儿才恢復清冷,她环在顾清浅腰上的双手这才缓缓放开,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浴桶。 顾清浅听着易绯玥出浴的声音,随着身后温度的消散,不知为何,让她心中有一丝微微失落感,她低头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自己,随后站了起来,也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浴桶,打开房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湿答答的身子,冷着一张脸,行走在秀灵宫中,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女,各个眼中满是诧异,却又带着一副瞭然的模样,看来尊主又戏耍顾姑娘了,只是这次好像有点儿过了,平常顾清浅就算和易绯玥置气也不会冷着脸好像看不见任何人,都是与她们和和气气的打招唿。 第二日,顾清浅端着一口酥来到芙蕖苑,昨夜回到房中便换下衣服睡着了,不知为何早上起来头有些昏沉,而且脚步显得有些虚无,整个人好像没什么力气,只是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最近昼夜温度变化导致的。 易绯玥看了一眼顾清浅,将她的异样看在眼中,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展开,淡淡地说道:「清浅可是昨晚没睡好?看上去如此有气无力,若是如此回去歇着便好,唤玉蝉来便可,不用逞强。」 顾清浅一听易绯玥这般不痛不痒地说着,心中顿时怒气丛生,将一口酥重重地放下,冷冷地说道:「多谢易尊主好心,不用。」 易绯玥挑了挑眉,拿起一口酥吃了一口,接着说道:「那你可不能说本尊欺负你。」 顾清浅抿着嘴,不应话,撇过头去。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满是委屈的模样,微微一笑,伸手准备拉她坐下,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 沐漪蹦蹦哒哒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赤红色,还有她身旁站着的白色,开心地说道:「清浅,好久不见!」而她的身后跟着蓝衣女子,一如当初,让人觉得冰冷。 「怎的?阿沐这是光看见了清浅,没看到本尊吗?」易绯玥用她清冷的眸子看着沐漪,虽然嘴角带着笑意,可是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居然多了一丝寒意。 「怎么会!」沐漪连忙讨好道,「易姐姐这一身红衣,在哪里都是那么的光鲜亮丽,夺人眼球,当然看到你了。」 「是吗?」易绯玥不置可否,接着说道,「阿沐就夸了本尊的衣裳而已,这么说来本尊不美了。」 第15页 「呃……」沐漪一时语塞,眼睛转了一圈,接着说道,「这身红衣给易姐姐就是锦上添花,怎会喧宾夺主,姐姐的容颜那真是美若天仙,怎么会有人比姐姐还美呢?」说完这句话,沐漪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垂着眼帘的顾清浅,心想,说瞎话真不容易,这边上明明站了一个可与她并肩而立之人。 易绯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沐漪舒了一口气,拉着身旁的沈令泱坐了下来,看着一旁站着的顾清浅,问道:「清浅不坐吗?」 顾清浅看了一眼易绯玥,见她一脸无所谓,便摇了摇头,对着沐漪微微一笑:「我站着便好。」 沐漪撇撇嘴,也不好再说什么,伸手就去拿一口酥,刚刚拿到手就被易绯玥抢走了,她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去拿第二颗,结果又被易绯玥抢走了,这下子坐不住了,急声问道:「你老抢我手上的一口酥干什么,盘子里这么多!」 易绯玥却笑了,不说话,得意洋洋的看着沐漪。 沐漪也是个急脾气,看着易绯玥这样子,越不给自己,她就越想要,连忙去抢第三颗,结果手还没碰到盘子,整个盘子已经被易绯玥端走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口酥离自己远去,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双手抱在胸前,死死盯着易绯玥手中的一口酥,赌气般说道:「吃吃吃,都给你吃,噎死你!」 易绯玥看着沐漪吃瘪的模样,别提多高兴了,对着沈令泱说道:「你平常可不怎么回秀灵宫,今日来,怕不是又想把这个小傢伙寄养在本尊宫中?」 「什么叫寄养!」沐漪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这叫暂住!暂住!」 沈令泱倒是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前几日路过南星庄,便去见漪儿,她说怕热,嚷着要来,而且阁中接了个任务,需要我去,这次不太适合带着漪儿。」 「无妨,也不是第一次了。」 「哼,」沐漪轻哼了一声,转头就去拉顾清浅的手,笑着说道,「我和清浅好几个月没见了,你都在这谷里,谷外发生的事肯定都不知道,我来和你说说给你解闷。」 顾清浅笑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几个月前大昭的乐华长公主下嫁途中被埋伏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听说皇朝已经放弃寻找了,宣布大丧了,唉~真可怜,出嫁的路上被埋伏。」沐漪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气,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勐地抬头盯着顾清浅,愣了许久。 顾清浅只是柔柔地笑着,问道:「怎么了?」 沐漪看着顾清浅的笑颜,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有些疑惑又有些不确定,只好接着说道:「皇帝大怒,削了不少人的官职,听闻本应该是驸马的韩小将军也被削了官职,之后便一蹶不振,整日沉迷在酒肆里,韩将军曾当众辱骂过也无用,最后由着他去了。」 顾清浅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 沐漪见顾清浅也没什么表现,便想自己是会错意了,只是碰巧而已,于是接着说道:「如今这大昭怕是更难了,自从先帝驾崩这天下便是当今皇帝的舅舅秦知昊,秦丞相一手遮天,这朝廷被搅得乌烟瘴气,这百姓过得水深火热。如今世人都传当初先帝驾崩前将大昭的传位令符九色令交给了乐华长公主,如今长公主薨了,秦知昊便更加肆无忌惮,而皇帝好像也没什么顾虑了,现在居然自己下旨开始加收赋税,还大兴土木要建造行宫,如今怨声载道,可苦了老百姓了。」 顾清浅听着沐漪的话,愣了愣,抿着嘴,眉头紧紧地皱起,转身便要离开,却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脚下无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沐漪看着突然离去的顾清浅,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对方生气了,正想问,却发现她没走几步居然晕倒了,吓了一跳。 这时,身边那抹赤红色突然飘了过去,在顾清浅倒地前,稳稳地将她抱在怀中,易绯玥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她,那抹细眉此时正紧紧地皱在一起,随后一言不髮带着她离开了。 沐漪愣在当场,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更没想到一直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易绯玥居然就这么抱着顾清浅离开了,于是转头去看沈令泱,希望能从她那里找到一丝答案。 沈令泱看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转头揉着沐漪的小脑袋,柔声道:「绯玥对她确实不一样。」 「尊主,顾姑娘这是得了伤寒,发了烧,身子自然就弱了,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急火攻心,便晕倒了。」玉蝉看着易绯玥轻声说道,此时的易绯玥眼中有着一丝愧疚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是自己从未见过也不明白的。 易绯玥明白是自己昨日抱着她,害得她在待在凉水里的关系,她点了点头,说道:「你下去开药吧。」 「是。」玉蝉看了一眼易绯玥,又看了一眼顾清浅,转身离开了。 「父皇,母后……」突然,躺在床上的顾清浅嘴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呓语声,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也开始冒着汗。 易绯玥拿起一旁的脸帕为顾清浅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她看着顾清浅,眼神柔和安静,轻声说道:「别怕。」 睡梦中的顾清浅突然挥舞着双手,嘴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母后,母后,您别走,不要留儿臣一人。父皇,对不起,父皇,是儿臣没用,是儿臣没用。」 第16页 易绯玥眼神微暗,将手收了回来,却被顾清浅一把抓住。 「别走,别走,我怕。」 「别怕,我不走,」易绯玥微微一愣,随即柔声哄着,也不再将手收回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陪着你的。」 顾清浅好似感受到了易绯玥的话语,突然安静下来,紧紧地抓住易绯玥的手,好似抓住了生命中那根稻草,不愿松手。 沐漪走了进来看到这样一幕,愣住了,易绯玥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眼神和煦,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怀疑,这还是自己认识的易绯玥吗,她走上前去,轻声说道:「世人都以为秀灵宫里只有神药,但是我们相识这么久,我是知道秀灵宫还有着让人不容小觑的情报机构,所以想知道清浅的身份并不。你明知道,为什么刚刚没有阻止我?」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紧皱的眉头,伸过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头,说道:「她终归是有权知道的,只是在于时间的早晚,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晚点儿。」 沐漪看了一眼顾清浅,在易绯玥的安抚下,眉头已经松开,那么安然的睡着,说道:「她不会选择就这么安静的待在秀灵宫。」 「我知道。」易绯玥淡淡地说着,手却紧紧地握着顾清浅。 「绯玥,」沐漪不再似往常一般叫着易绯玥姐姐,而是直唿其名,而这种情况并不多,「认识你八年了,第一次看见你不同往日的模样,我想你是在意清浅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吸引是经常说不出缘由,也不分时间长短的。其实你可以自私一点儿,人或许不止活一次,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你活上了千次万次,后悔了或许没办法挽回了。」 易绯玥转头去看沐漪,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偶尔却能说出不同于年纪的话,每每如此总能让她忍不住问道:「阿沐,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沐漪却突然转换成平常嬉笑的模样,对着易绯玥眨了眨眼睛:「你猜呢?」 易绯玥转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清浅,柔声说道:「阿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是她想的,我便去帮她。」 月色爬上枝头,透过窗棂照在了顾清浅的床上,房内烛火熠熠。 顾清浅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发觉自己此时正躺在房内,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晕倒,她微微侧头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眸,她愣了愣:「你为何会在我的房中?」 易绯玥挑了挑眉,举起依旧被顾清浅握着的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戏嚯道:「也不知道是谁拉着本尊的手不放,让本尊别走,本尊怎好就这么走了,你说是吧。」 顾清浅看着自己紧紧牵着易绯玥的手,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放开缩了回去,背过身子不去看易绯玥,脸上瞬间布满潮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居然握着易绯玥不放手。 易绯玥没有错过顾清浅羞红的耳根,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端起之前玉蝉刚刚送来的药说道:「既然醒过来了,就把药喝了吧。」 顾清浅缓了一下自己,转过身,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伸手准备接过药,却被易绯玥躲开了,这让她有些不解。 「你是病人,所以本尊来。」易绯玥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递到了顾清浅的嘴边,静静地看着她。 顾清浅本想拒绝,可是当她对上易绯玥的眼睛时愣住了,她眼中布满温柔,让她有些失神,在这样地注视下她缓缓张开了嘴。易绯玥便将药慢慢送入顾清浅的嘴里,一勺又一勺,当整碗药都被顾清浅吞下肚子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分自然的替她擦了擦嘴角,将药渍拭去。 「既然药喝完了,就早些睡吧,本尊就先走了,」易绯玥淡淡地笑着,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轻声说道,「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清浅望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透也猜不透,她不明白自己晕倒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明显感觉到了易绯玥的变化,听着她话中之意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她现在在意的不是易绯玥,而是沐漪白日里的话,她知道自己要拾起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不能再逃避了。 第6章 重回尘世 夏日炎热,芙蕖苑亭中四面的纱幔早已换成了席帘,中间放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块大冰块儿,冒着丝丝凉气,倒也驱散了不少热意。 易绯玥安静地躺着午睡,而沐漪则喝着冰镇酸梅汁,坐在冰块儿身边,恨不得把身子贴上去。 「这天越来越热了,夏天真的来了,」沐漪看着池塘中开得正盛的荷花说道,「当时着急出门,也怕被老头子拉着不让走,就什么也没准备就出来了,唉,我不该把我的夏日专属套装也忘了,都怪老头子总是喜欢对着我碎碎念,一时着急给忘了。」 易绯玥睁开眼睛,想起了沐漪去年夏天来自己这里穿的衣服,露着手臂和下肢,确实从未见过,若是被男子瞧了去,岂不吃亏,不过确实要比自己这些繁重的衣服凉快了许多,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怎么想的,于是开口说道:「你那衣裳看上去确实凉快,不如你画个样下来,让玉蝉照着去做,本尊也想要。」 第17页 「行啊,」沐漪满口答应着,随后眼珠子一转,对着易绯玥神秘兮兮地说道,「要不帮清浅也做一套?」 易绯玥看着沐漪不怀好意的眼神,挑了挑眉,说道:「不用。」 沐漪没想到易绯玥居然会拒绝,忍不住说道:「为什么啊!你就不想看到清浅雪白的肌肤和细长的腿吗?」 「想,」易绯玥回答的到十分干脆,随后接着说道,「但是,只能本尊一人看。」 沐漪斜了易绯玥一眼,嘆息道:「见色忘友,大家都是女的有什么关系。」 「怎的?」易绯玥起身,微微提高声线,带着丝丝威胁,问道,「莫不是你在觊觎清浅吗?」 沐漪竖起食指对着易绯玥摇了摇,说道:「不不不,美人人皆怜之,食色性也,我喜欢所有好看的东西,这么好看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独享呢?」 易绯玥点了一下沐漪的小脑袋,说道:「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小心本尊把你捅到老头子面前去。」 沐漪瞪了易绯玥一眼,用手指着她大喊道:「还能不能做朋友了,哪有你这样子的,居然拿老头子压我!」 「怎么了?」顾清浅一来就看到沐漪怒视易绯玥,满脸气愤,于是问道。 沐漪一愣,连忙敛回怒气,早就没有了刚刚那副怒目而视模样,转头对着顾清浅微微一笑:「清浅来了,身子可是好全了?」 顾清浅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去看易绯玥,正对上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的清冷,只是这抹清冷里含着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易尊主,请你让我出谷。」 易绯玥微微一笑,明知故问:「为什么。」 顾清浅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本是大昭的乐华长公主萧韫欢,因遇刺来到了秀灵宫,虽改名换姓,但并非有意隐瞒。」 易绯玥早已知晓,自然不会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顾清浅,躺回了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清浅见状,微微有些疑惑,却也来不及多想,接着说道:「我有我的责任,希望易尊主能放我出谷,待事情尘埃落定,我便回来。」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易绯玥睁开眼睛直视顾清浅。 沐漪刚刚入口的酸梅汤差点没喷出来,看了一眼易绯玥,正对上她投过来的眼睛,连忙对着她咧嘴一笑,随后转回来蒙头喝酸梅汤,在心底腹诽一声,死傲娇,活该这么辛苦,自作自受。 顾清浅并未发觉沐漪的异常,她将目光移到了易绯玥的腰间,盯着那枚玉佩,说道:「这枚玉佩,我是要一定要拿回来的,它对我很重要。」 沐漪一直竖着耳朵去听二人的对话,下意识顺着顾清浅的目光飘到了易绯玥的腰间,自然也看到了那枚挂在她腰间的白玉,晶莹剔透,定然是上品好玉,她的目光接着往上飘,却看到了易绯玥微低着头,清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烦躁,这让她觉得有些诧异。 易绯玥坐了起来,抬头对着顾清浅微微一笑:「本尊还是不信。」 「你!」顾清浅紧紧地盯着易绯玥,眼中闪过一丝温怒。 沐漪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又在心底腹诽:作。 「不过,」易绯玥并不在意,接着说道,「要是让本尊跟着你,倒是可以,本尊也就不怕你跑了。」 顾清浅沉默着,没有接话,眼中带着丝丝疑惑。 沐漪看着二人,一个冷着脸不说话,一个笑意盈盈一副欠揍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清浅,让她跟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怕世人皆以为秀灵宫只有药材出名吧。」 顾清浅愣了愣,不太明白沐漪话中的意思。 沐漪瞥了一眼易绯玥,见她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世人却不知道,这天下没有秀灵宫不知道的事,秀灵宫人遍布天下,可以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这么好的移动百宝箱不要白不要。」 顾清浅没想到秀灵宫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这是从未听过了,而她也明白了,为何自己说出身份的时候,易绯玥没有任何变化,想来她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沐漪将这件事透露给自己,而易绯玥也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或许她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被自己知晓。 易绯玥见顾清浅一直沉默不语,淡淡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是本尊的,你的事就是本尊的事,本尊还等着你的事快点儿结束,你好安心待在这里。」她说得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好似只是出去转一圈就能回来一般,说完也不再去看顾清浅,又躺了回去,转了个身背对着二人,合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这一连贯的动作,双唇微启,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沐漪见顾清浅还在站着,便起身拉着她要往外走,说道:「好了,你身子才刚刚康復,就不要老站在这里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顾清浅看了一眼易绯玥的背影,对着沐漪点了点头,二人离开了芙蕖苑。 听着二人远去的脚步声,易绯玥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她坐了起来,微微昂首去看那远在天际的云,蔚蓝的天空中,只有几朵云飘荡着,显得那么孤寂。 「顾姑娘,」翌日,玉蝉来到了顾清浅的房门前,说道,「尊主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第18页 顾清浅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跟着玉蝉来到了门口。只见一个男子正背对着站在门口,三千青丝半扎半放的垂在身后,一身红衣夺人眼球,让顾清浅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秀灵宫怎会出现男子。 男子缓缓转过身,对着顾清浅微微一笑,明朗俊逸的面容着实耀眼,漆黑的眸子里,眼神清冷的没有一丝尘埃,就像这世间无暇的黑曜石,只一笑就好似把周围的光芒全都夺走了,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易绯玥。 沐漪撑着伞躲在树荫下,尽量不让自己照到阳光,一看顾清浅出来了,连忙说道:「清浅,快来,我们该走了。」 顾清浅连忙回过神走了过去,看着沐漪,犹豫了一下说道:「漪儿,可是也要跟去?」 沐漪微微一笑,知道顾清浅在顾虑什么,十分骄傲地说道:「你可别小瞧我,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顾清浅还想说什么,却被易绯玥打断了:「阿沐虽然不会武,可是她懂药,自然也懂毒,而且她的轻功确实厉害,倒是能和本尊打个平手,这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摸到她的衣袖。若是发生什么事,她定然跑得飞快。」 「那是!」沐漪听着易绯玥夸赞自己,十分受用,但是仔细回味了一下,发现不对劲,连忙大喊道,「等下!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我那叫自保,不给你们找拖累!」 易绯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顾清浅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玉蝉走上前去,对着三人说道:「我们走吧。」 秀灵宫坐落于幽蝶谷,而幽蝶谷三面环山,这剩余的一面则布满了阵法,阵法变幻莫测,随时都在变化,若不是熟知其中原理的人断然走不出去,迷失在这阵法中,直至虚脱倒地而亡,困死在这阵法中。 玉蝉带着三人七拐八拐,差点儿没把沐漪的脑子给绕晕了,她这小脑袋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走了这么多次,到现在也没记住这里的规律,或者说,她也没想过要记,毕竟进出门都有人领着,何必费这个脑子。 走了摸约一炷香的时间,四人终于走了出来,一条广阔的山路直通而下,而路的一旁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擅入者死」,顾清浅回过头去看来时的路,身后的景致早已和刚刚不同。 「尊主,这是您之前吩咐属下备下的马匹,你们一路小心。」玉蝉指着拴在一旁的两匹马,恭敬地说道。 「宫中就由你照看,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本尊,」易绯玥点了点头,走向其中一匹马,坐了上去,握起缰绳,转头看着玉蝉接着说道,「你就先回去吧。」 「是,」玉蝉应下,转身来到顾清浅的身旁,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顾姑娘,尊主就麻烦你多多照拂了。」 顾清浅点了点头,对着玉蝉说道:「这些日子麻烦你。」 玉蝉微微一笑,转身进入了阵法,消失在三人的眼中。 顾清浅回过头,盯着两匹马,皱了皱眉头,易绯玥和沐漪早已坐到了马上,而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易绯玥笑意盈盈的眼睛,侧过头就发现沐漪有些心虚的将眼睛挪开,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来到沐漪的身边,牵起她的缰绳,便往前走。 沐漪一愣,转头和易绯玥对视。 易绯玥驱马上前,来到顾清浅的身旁,弯下身子,一把搂住了顾清浅的腰,轻轻一提便将她拉上马,抱入自己的怀中。 顾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再次落入易绯玥的怀中,回过神便要下马:「你放我下去。」 易绯玥却说道:「走路去多累,有马为何不骑。」 「那我和漪儿同骑。」 易绯玥转头看着跟上了的沐漪,问道:「阿沐可是要和清浅同乘?」 沐漪看着顾清浅求救的眼神,又对上易绯玥略带威胁的眼神,只好放弃,自己可斗不过这个魔王,略带歉意地说道:「那个,我喜欢一个人,你就和她一起吧。」 易绯玥满意的回过头,接着说道:「再说,你若和阿沐同乘,带着她跑了,怎么办?本尊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清浅冷着个脸,直着身子,心里气得不行。 沐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说辞也就只有顾清浅会信,就算把马给顾清浅一人骑,她也跑不出这幽蝶谷。 易绯玥将顾清浅的别扭都看在眼中,于是将她轻轻拢向自己,那股独有的梨花香也飘了过去,伏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僵着身子骑马多累。」 听着易绯玥的声音,顾清浅的身子挺得更直了,好似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易绯玥笑了笑,温热的身体故意贴近顾清浅僵直的背,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十分轻柔。 「果然,清浅,好凉,真舒服。」易绯玥低低地说着,像个孩子一般在顾清浅的脖间蹭了蹭。 顾清浅突然想起了那日易绯玥抱着自己,也说了相似的话,也让她想起了易绯玥妙曼的身姿笼罩在轻纱下的一幕,让她耳根瞬间红了,连忙将头转向另一侧。 沐漪骑着马,跟在二人身后,无声地嘆了口气: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撒了狗粮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山道一路延伸至山脚,三人骑着马来到了山脚下,而山脚下是一个小村庄。来来往往的人群,村镇虽小,却也十分繁华,唯一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村子里只有女子,没有男子,连个男童都没有。 第19页 马匹在路中央前行着,众人十分自觉的让开,都低垂着头,以示恭敬,待三人通过才抬起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顾清浅微微皱眉,不太明白村庄里的人为何如此,也不明白这村里的异像。 沐漪看出了顾清浅的疑惑,笑着说道:「这个村子叫幽蝶村,属于幽蝶谷,是秀灵宫所建,专门容纳无家可归的女子,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安身之处。至于她们为何如此恭敬是因为从山上下来穿着红衣的,自然只有尊主了,就算易姐姐一身男装也不会是别人了。」 顾清浅看着四周忙碌的人们,脸上都挂着安和的笑容,没有战争没有灾难,好似待在了一个世外桃源,远离了一切的纷争。 「我能给的只有这些。」易绯玥直视前方,淡淡地说着。 顾清浅愣了愣,她听到了易绯玥没有称唿自己本尊,而是称唿自己为我,没有了自称本尊的傲然,而是轻描淡写的话语,是那么的自然,好像本就该如此。 「尊主。」一个青衣女子,十分恭敬地走了上来,对着易绯玥躬了躬身,道,「属下接到左使者指令在此等候,恭送尊主出谷。」 易绯玥微微点头。 青衣女子带着三人走入了一条羊肠小道,道路狭小只能容一人走,于是三人下马行走,一炷香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江,宽阔的江面,激流涌动的大江,纵使十分擅长泅水的人也不一定能游到对岸。 顾清浅看着这条大江,愣住了,只怕没有人会想到,这幽蝶谷藏在这么一个地方,自然也就无法找到了。 青衣女子来到一座巨石旁,拿起了巨石上拴着的粗壮铁链,一个纵身跳入江中,吓了顾清浅一跳,她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青衣女子手握铁链飞身江上,如蜻蜓点水般到了江对岸。 沐漪早已见怪不怪,对着顾清浅说道:「雁秋是这秀灵宫中轻功最厉害的侍女,仅次于我了,所以也就只有她能做到了。」 顾清浅点了点头,没想到秀灵宫中能人辈出。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对岸一道红光划过。 沐漪飞身而上,站在了铁索上,往对岸走去。 顾清浅看着越走越远的沐漪,下意识转头去看易绯玥,正巧对上易绯玥投来似笑非笑的眼神,连忙转回头,抿着嘴不说话,她明白如果易绯玥不帮自己,她是走不出这幽蝶谷的,可是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易绯玥走到顾清浅的身旁,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轻声说道:「等下不许乱动,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掉下去,抱住我。」 顾清浅将头转出去,不去看易绯玥,不去抱她。易绯玥不以为意,飞身而上,站在了铁索上,眼睛一转,突然晃动了自己的身子,而顾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将自己窝在了易绯玥的怀中,抱住了易绯玥的脖子。 易绯玥将自己站稳,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受惊吓的小猫咪,柔柔地笑着,飞身走过了这条铁索,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沐漪看着二人这般模样,连忙拿手捂住眼睛,也顺道将手捂住了雁秋的眼睛,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雁秋听着沐漪的话,憋着笑,低下了头。 顾清浅也听到了沐漪的话,脸上红了红,她对着易绯玥小声说道:「快放我下来。」 易绯玥看了一眼怀中羞红的小猫咪,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便将她放了下来,顾清浅一落地就转过身背对着易绯玥,易绯玥将她的反应都收在眼中,对着雁秋说道:「马匹准备好了?」 雁秋整了整自己的情绪,对着易绯玥说道:「回禀尊主,玉蝉姑娘要求属下准备的马已经在路口了,属下就送尊主到这里了。」 易绯玥颔首,转身往路口走去。 沐漪对着雁秋说了一声谢谢,拍了拍顾清浅的肩膀,沖她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顾清浅转过身看着易绯玥的背影,眼中却带着丝丝疑惑,她缓了缓才走了上去。顾清浅来到路口,本以为还是两匹马,却看到了三匹,而易绯玥和沐漪早已坐在了马上等着她。顾清浅走了上去,看着易绯玥问道:「不怕我跑了吗?」 易绯玥转头去看顾清浅,嘴角扬起一笑容:「清浅就这么想和本尊同乘一匹吗?原来是本尊会错意了,无妨,你过来吧。」说着就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拉顾清浅上马。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的手,发觉自己真是傻,居然问易绯玥这种问题,明知道她总是没个正经样,于是翻身上了马,挥动缰绳,驱马前行,不去理会易绯玥的调侃。 沐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易绯玥嘲讽道:「你好幼稚。」 易绯玥横了沐漪一眼,驱马跟上了顾清浅,也不说话,就是跟着,笑意盈盈地看着顾清浅的侧脸。 沐漪驱马上前,走到了顾清浅另一侧,看着她问道:「清浅,你打算去哪里?」 顾清浅抬头望着天空,一望无际的碧蓝色映入她的眼中,白云朵朵悠然自得的飘荡着,良久之后,她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轻声说道:「淮城。」 第7章 木城花灯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沐漪的喉咙早就冒烟了,但是她知道顾清浅心急,所以也一直没有吭声忍着,转头间就看到了官道上有一个茶铺,下意识就把马停了下来,眼睛盯着茶铺打转走不动了。 第20页 顾清浅听到了身后勒马的声音,也停了下来,转头去看盯着茶铺的沐漪,又抬头看了看依旧炙热的太阳,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没顾上她们,有些不好意思,调转马头走了过去,对着沐漪说道:「不如我们喝杯茶再走,木城也不远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沐漪一听,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渴,既然快到木城了,那就去木城再喝也不迟。」说着,就要挥动缰绳,可是下一秒缰绳却被人握住了。 易绯玥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将马拴在了马厩内,走了过来拉住了沐漪的缰绳,抬头看着这个嘴巴不诚实,眼睛却格外诚实的小傢伙,说道:「本尊渴了。」 沐漪愣了愣,知道易绯玥是故意的,于是说道:「就快到了,可以忍忍。」 易绯玥将沐漪的缰绳放开,转头来到顾清浅的身旁,伸出双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清浅也渴了,下马吧。」 顾清浅明白了易绯玥的意思,不过看着她张开双手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就当没看见,翻身从另一边下马了。易绯玥也不在意,牵着顾清浅的马往马厩里走去。 沐漪看着二人,心中一暖,也翻身下马了,十分不客气地把马交给易绯玥,转身跟着顾清浅进入了茶铺。 茶铺小二见二人走了进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客官要吃点儿什么吗?」 「小二哥,麻烦上一壶好茶,」沐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对着小二说道,「要快。」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小二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了茶壶和三个碗走了过来,放下后,说道,「客官请慢用。」 易绯玥也走了进来,坐在了顾清浅的身旁,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也顺道为自己倒了一杯,准备放下茶壶,却对上了沐漪略带威胁的眼神,于是笑着给她也倒了一杯。 沐漪端着茶,十分干脆,一口喝了下去,得到水的浇灌,瞬间復活了一般,开心地说道:「我终于復活了。」 顾清浅愣了愣,眼中满是疑惑。 易绯玥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和沐漪相处了这么多年,总能听到她嘴里冒出稀奇古怪的词,一开始也会奇怪,日子久了便习惯了,于是对着顾清浅说道:「习惯就好,这小傢伙嘴里总能冒出奇怪的话。」 「别老叫我小傢伙,和我太不搭了。」沐漪一把夺过易绯玥手里的茶杯,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以示抗议。 易绯玥伸手打了一下沐漪的手腕,她顿时觉得整只手麻了,便无意识的松开了,易绯玥顺手便接回了自己的茶杯,笑着说道:「你不是小傢伙,谁是小傢伙。」 「我只是长的小!」沐漪揉着自己的手,再次表示自己的抗议,「我并不小!」 「哦?」易绯玥挑了挑眉,带着好奇,问道,「为何本尊没看出来?」 「哼,你这是以貌取人,本小姐脑子里装的东西可不是你这个只活了十八年的人可以知道的。」 易绯玥笑了笑:「你也不过十三而已,算起来比本尊小上五岁。」 沐漪扬了扬眉,对着易绯玥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 易绯玥不以为意,只当沐漪争强好胜,故弄玄虚罢了。 突然,一阵马蹄疾驰声从官道的一头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急促的勒马声,停在了茶铺门口。 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一旁的家僕走进茶铺,找了个位置坐下。 家僕走了进来,站在一旁,对着青年说道:「二公子,老爷来信说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了,让您赶紧回去,可是眼看就要到木城了,您为何突然停下了?」 青年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无声地嘆了口气,道:「父亲的身子越来越差,可大哥却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怕我争夺一家之主的地位,说实在,我并不愿意回去。」 家僕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公子不会是这种人的。」 青年默然,半晌后,道:「那是你们不了解他,只有我知道,就算我天天在外面奔波,他还是对我不放心。」 家僕微微嘆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青年喝完茶,抛下几枚钱币,准备离开,转头间看到了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三人,下意识将三人看了一遍,最后停在了顾清浅的身上,他紧紧地盯着她,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见过何其多的女子,早已视女子如无物,可是当他的眼睛落在顾清浅身上的那一刻便再也移不开了,而他的眼中好似只剩下了那一抹白色,脚也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姑娘,在下姓袁,名宗庆,家住木城袁府,」袁宗庆站在顾清浅的身旁,十分礼貌地说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知晓姑娘的芳名?」 「自己都知道冒昧,还问,做作。」沐漪喝了一口茶,对着易绯玥挑了挑眉说道。 顾清浅听着沐漪的话,轻轻地笑了,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袁宗庆面上一窘,尴尬地笑了笑。 易绯玥抬头看着袁宗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转头对着顾清浅微微一笑,柔声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城吧。」 沐漪连忙跟着说道:「是啊,嫂子。我们走吧。」 顾清浅愣了愣,看着易绯玥和沐漪有些诧异,却又明白了二人的用意,于是点了点头。 第21页 沐漪丢下几枚钱币便去牵马,易绯玥则十分自然地牵起顾清浅的手,跟了上去。三人纷纷上马,骑马驰骋离去。 袁宗庆一直盯着顾清浅,从未离开过,将她的一言一行都收入眼中,自然也察觉到她那一刻诧异,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招唿家僕也跟了上去,他相信还会再见到的。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来到了木城。三人在城门口下了马,牵着马走了进去,找了一间客栈暂时先住了下来。 沐漪坐在客栈二楼的包间内,打开窗户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觉得今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儿,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不免觉得有些好奇,转头看到小二进来送菜,连忙拉着问道:「小二哥,今日这木城里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每个人脸上都这么开心?」 小二哥一听,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今日是我们木城独有的花灯节。」 「花灯节?」沐漪一听马上乐了,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有热闹可以凑了,怎么可能放过,连忙问道,「这花灯节是什么?就是放花灯吗?」 小二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我们木城本是没有花灯节的。八年前,江湖门派袁门退出江湖后便定居在我们这里了,而袁夫人生前很喜欢花灯,她来我们木城没两年便仙逝了,袁老爷过于思念夫人,就自己出钱造了这么个节日。经过了六年时间,这个花灯节也就成了我们木城独有的节日了。」 「想来今日就是袁夫人的忌辰吧。」 「是的。今晚按照惯例,袁老爷会在袁氏宗祠前选出最美的花灯,赠送白银一百两以滋嘉奖。」 「多谢小二哥了。」 「几位客官慢用,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小人。」小二哥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我们今晚去逛逛吧。」沐漪带着期待看着顾清浅和易绯玥。 顾清浅看着沐漪的眼睛,实在无法拒绝,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本尊就不去了。」易绯玥淡淡地说道。 沐漪到没对易绯玥抱希望,她一直都知道易绯玥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了。 「没事,知道你不喜欢人多,所以有清浅陪着就够了。」 「嗯?」易绯玥看着沐漪微微提高声线,伸过手捏着她的脸颊,说道,「阿沐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吗?」 「疼!」沐漪连忙往后退,让自己脱离易绯玥的魔爪,揉了揉脸,瞪了一眼,说道,「对对对,气死你!」 易绯玥笑了笑,转头对着顾清浅说道:「她总会到处乱跑,你可得看紧她,如果丢了也没事,你就自己回来吧。」 「不许教坏清浅,」沐漪挥舞着拳头就要去打易绯玥,「清浅才不会和你一样这么坏。」 易绯玥连忙笑着躲开。 沐漪转头拉着顾清浅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清浅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我肯定乖乖的。」 顾清浅微微一笑,伸手揉着她的头,柔声道:「不会的。」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繁华的大街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几乎人手一个提在手上,十分热闹。 沐漪站在花灯摊前,盯着眼花缭乱的花灯,愣是选不出来要哪个,纠结了半天。顾清浅见沐漪半天也选不出来,也不着急催促,转头看了看四周,眼睛突然定在了一个首饰摊位前,一道红色伴着珠光映入自己的眼中,脚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小贩看到顾清浅走了过来,愣了愣,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连忙回过神说道:「姑娘,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顾清浅的眼睛看向了那只红色的珠钗,拿了起来放在手中,蝴蝶造型十分别致,一朵红色的梨花镶嵌其中,好似蝴蝶落在了花上,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想起了那日那抹红色站在梨花树下的模样。 「姑娘好眼光,这是小摊上最贵的一支钗,姑娘若是真心想要,我可以一百个铜币卖给您。」小贩见顾清浅的模样,就是看中了,连忙说道。 「什么东西?」沐漪这时选到了心意的花灯,走到了顾清浅的身旁,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珠钗,确实挺别致的,于是十分大方地掏出了怀中的银币抛给了小贩,「好的,这个我们要了,不用找了。」 「多谢二位姑娘。」小贩接到银子立马笑开了花。 顾清浅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在愣神的时候,沐漪居然把钱付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 「没事没事,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我还拉着你出来,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我们去那边看河灯吧,我看好多人放河灯。」 沐漪拉着顾清浅来到河边,果然看到不少人在放河灯,河灯随着河水缓缓远去,望着远去的河灯,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希冀,这让沐漪十分好奇,连忙拉住边上一个可爱的小姐姐问道:「姐姐,我第一次来这里,这放河灯有什么寓意吗?」 女子转头对上了沐漪单纯无害的模样,笑着解释道:「这条河是木城的环城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说,如果自己放下的河灯能游过一圈再次回到你的手中,那么你的愿望就会实现,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来放河灯。」 第22页 「多谢好心肠的姐姐。」沐漪对着女子甜甜地笑着。 女子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沐漪听完,转头就去买了两个河灯,塞了一个给顾清浅,笑着说道:「虽然不可信,不过也是个美好的愿望,俗话说得好,心诚则灵。」说完,转身去河边放河灯去了。 顾清浅看着手中的河灯,犹豫了一下,来到了沐漪的身旁。只见她将河灯里的蜡烛点燃,蹲了下来,慢慢放到河中,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沐漪睁开眼睛看着河灯远去,眼中带着几分落寞,微微嘆了一口气,转头正对上顾清浅略带探究的眼神,淡淡地笑了。 「漪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沐漪站了起来,微微抬头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那一刻她是孤寂的,良久之后,她收回目光,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漪儿,」顾清浅跟了上去,站在了沐漪的身边,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等你想说了,可以告诉我。」 沐漪愣了愣,停下脚步,转头对上了顾清浅干净明亮带着关怀的眼神,缓缓低下头了头,轻轻地笑了,眼眶微微红了,她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抬头拉起顾清浅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道:「走,我们去看别的。」 「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袁宗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了顾清浅,便在心中认定自己与她确实是有缘分的。 沐漪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袁宗庆皱了皱眉头,很想装作不认识绕开,不过他搭讪的并非自己,而是顾清浅,而且她发现袁宗庆还是喊顾清浅为姑娘,看来是发现了她们之前是故意的,只好转头去看顾清浅。 只见顾清浅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身子就要离开。 袁宗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作揖,微微躬身,对着顾清浅说道:「姑娘,在下并无冒犯之意,还望姑娘恕罪。今日是花灯佳节,在下只想略尽地主之谊,可否让在下带着姑娘到处走走?」 顾清浅并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自然也不想和这袁宗庆有过多的纠缠,于是淡淡地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正准备回去,就不劳烦公子了。」 袁宗庆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于是接着说道:「姑娘,这花灯节的重头戏还没开始,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顾清浅这才想起之前客栈小二说的重头戏还没看,而沐漪也是满心期待着的,花灯节并非天天有,错过就要再等一年,自己怎么可以扫了她的兴致,而且刚刚她的模样,让她记忆犹新。 袁宗庆见顾清浅犹豫了,就知道自己有机会了,连忙说道:「在下正要去,不如姑娘随在下一同前往,如何?」 「好。」 沐漪虽然想看这重头戏,可是她不喜欢袁宗庆,太过殷勤,说他没有看上顾清浅,她是不信,本打算拉着顾清浅离开的,却没想到她答应下来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以为顾清浅真得有兴趣看,只是没想到她是顾虑自己才没有拒绝。 袁氏宗祠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盏花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袁宗庆带着顾清浅二人来到了一旁专属于袁氏的观赏棚,观赏棚搭在宗祠侧方,加高搭建,自然挡不住视线,距离祠堂不过几步之远,一般都是安置贵客所用。 袁宗庆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姑娘在这里看最为清楚不过了,这是在下府上专属的地方,旁人是进不来的,视野也是最好的。」 「二弟,怎么才来,」一个看上去与袁宗庆有些相似,身形却略微瘦弱的男子走了过来,只是他话对着袁宗庆说的,眼睛却不看他,而是肆无忌惮地盯着顾清浅,从上看到下,眼中满是惊艷之态,「还带了两位姑娘来。」 袁宗庆微微皱眉,转头对着袁宗鸣,说道:「大哥,这二位是我回城路上认识的,刚刚又在路上碰到,便邀请过来一同观赏。」 袁宗鸣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袁宗庆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花楼里找姑娘了,所以来晚了,刚刚父亲还问起你了。」 「大哥莫要说笑,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袁宗庆十分不满,冷声冷气的回道。 袁宗鸣却不再去理会袁宗庆,而是对着顾清浅说道:「姑娘,刚刚让你见笑了,在下袁宗鸣,是这木城袁氏一族的长子,今年的花灯节便是在下安排的,听闻姑娘初次到来,不知姑娘玩的可还尽兴?」 顾清浅微微皱眉,她对这袁宗鸣的感觉比袁宗庆还差,至少袁宗庆彬彬有礼,而这袁宗鸣虽然嘴上有礼,可这眼神却实在放肆,毫无顾忌,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又碍于礼数没有立刻起身。 沐漪并不在意这些虚礼,直接站了起来,拉着顾清浅便要走:「这花灯节太无趣了,我要回去了。」 袁宗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依旧彬彬有礼,隐忍不发。 「姑娘且慢,」袁宗庆连忙将沐漪拦了下来,略带歉意地笑着,转头对着袁宗鸣说道:「这花灯节既然是大哥安排,自然这选灯之人就是大哥,这时辰快到了,大哥还是早些去为好,以免父亲派人来寻。」 袁宗鸣不以为意,目光看向顾清浅,双手作揖:「在下先行告辞,姑娘慢慢欣赏,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知在下便可。」说完,转身离开了。 第23页 袁宗庆紧紧地盯着袁宗鸣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舒了口气,对着顾清浅说道:「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莫怪,安心看完这选灯便可,在下这就命人送上茶水,聊表歉意。」 沐漪看过袁宗鸣再看袁宗庆算是顺眼了,见他这般诚恳也就不闹着要离开了。顾清浅对花灯节本就没有兴趣,她只不过是不想让沐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见她又留下了,便也没了要离开的动作。 袁宗庆舒了口气,连忙命人奉上茶点,安排妥当后,才转身离开去往宗祠。 选花灯一直都是木城花灯节的重头戏,谁的花灯被选中就能赏银一百两,对于一般家庭来说,一百两可以过好几年的好日子,自然都十分在意,希望自己的花灯能被选中,参选的人多了,自然花灯也别出心裁了。 袁宗鸣按照旧例让每个参赛者将自己的花灯送到台上,一一摆放好,然后由自己的父亲来选择,不过他猜想既然今年的花灯节是自己一手操办,想必父亲也是要让自己来选的,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到。 「父亲,花灯都在台上了,请您来选出今年最好的。」 袁老爷笑着说道:「今年的花灯节是由你操办的,那就由你来选吧。」 袁宗鸣微微一笑,准备转身去选花灯,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另一句话。 「庆儿,你也同兄长一起选吧。」袁老爷突然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袁宗庆说道。 袁宗庆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袁老爷,而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默许。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袁老爷看着两个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身子越来越差了,这袁家还要靠你们二人壮大才是。」 「是。」二人齐齐应下。 袁宗鸣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心中早已愤怒不已,却依旧故作大度,转头对着袁宗庆说道:「二弟先选,看看是否同为兄一样。」 袁宗庆知道父亲的用意,看着他年老的身躯,心中也多了几分懊悔,觉得自己不该和兄长置气,看着袁宗鸣又这么客气,心中的隔阂少了几分,十分客气的推辞道:「理当兄长先请。」 袁宗鸣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接着说道:「无妨,二弟先请。」 袁宗庆见状也不再推辞,走到花灯前,转了一圈,仔细思索着,最终在一个莲花灯前停了下来,对着众人说道:「在下觉得这个花灯最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而且这花灯做工精细,好似正在开放,惟妙惟肖,可见做灯之人何其用心。」 台下百姓纷纷点头。 袁宗鸣却走到了另一盏金鱼花灯前,说道:「为兄倒觉得这盏花灯更好,栩栩如生的模样,畅游在人间。」 台下百姓愣了愣,这么多年花灯节,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袁宗庆皱了皱眉头,明白袁宗鸣这是对自己的不满,于是转头对着袁老爷说道:「父亲,兄长与我意见相左,自然还是请父亲来定夺为好。」 「这……」袁老爷有些为难。 「父亲,」袁宗鸣突然开口说道,「儿子有一人选可定这结果。」 「何人?」 袁宗庆转头去看袁宗鸣,正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心道不好,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正是坐在观赏棚下的这位姑娘,」袁宗鸣转身伸手指向观赏棚,看着顾清浅,大声说道,「不知姑娘可否帮我兄弟二人做出这个选择呢?」 众人之前的视线都在花灯上,便一直没注意此处,此时经袁宗鸣这么一说,便纷纷转头去看,只见顾清浅一声白衣,落落大方地坐在棚下,面容淡然,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道这木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顾清浅没想到袁宗鸣将所有视线移到自己的身上,觉得十分不舒服,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淡淡地扫视众人,转头对着沐漪说道:「漪儿,我们走吧。」 沐漪早就坐不住了,听到顾清浅说走,连忙起身,拉起顾清浅就要走,而袁宗鸣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顾清浅身上的时候便也走了过来,见她要离开,于是加快步伐挡住了二人的去路,而紧随而来的袁宗庆根本拦不住。 「姑娘,不要着急,选完了,在下便让家僕送你们回去。」 「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突感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顾清浅拉着沐漪侧身就要离开。 袁宗鸣立马伸手去拉,在刚刚碰到顾清浅的衣袖时,却突然觉得自己手上一痛,连忙将手缩了回来,仔细一看,手背竟然被不知名的利器划伤了,正渗出了丝丝鲜血,疼痛不已,一时怒不可遏,看着四周大喊道:「谁?!」 第8章 意图不轨 「我的夫人岂是尔等宵小可以触碰的?」一抹红色,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二人之间,背对着袁宗鸣,将他和顾清浅隔开,明朗的红衣男子,对着顾清浅柔柔地笑着,「夫人可还安好?为夫来迟了。」 顾清浅微微昂首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清冷的眼眸,让她愣了愣,漆黑的双眸里,一望到底,含着柔情,也含着自己的倒影,是那么的清晰,只一眼好似就成了永恆。 「你是何人!」袁宗鸣指着易绯玥,大声问道,「刚刚可是你打伤我的?!」 易绯玥却并不理会袁宗鸣,伸出手牵起顾清浅的手,轻轻带到自己的眼前,将她从上看到下,确定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方柔声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第24页 顾清浅在易绯玥眼中感受了安心,点了点头:「好。」 袁宗鸣怎能忍受这样的无视,他在这木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连此地知府也都对他礼让三分,而前面之人居然连个正面都不给他,还无视他的存在,这是他的心高气傲所不允许的,他愤怒的快步上前,想要拉住正要离开的易绯玥。 易绯玥扶着顾清浅正要离开,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一把将顾清浅横抱而起,身形拔地而起,腾空而上,最后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在了屋顶上,她低头看着满脸惊讶的袁宗鸣,眼神中带着冷冷的杀意。 袁宗鸣被这样子的眼神给彻底镇住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袁宗庆连忙上前,对着易绯玥拱手作揖,眼睛却盯着她怀中的顾清浅,满怀歉意地说道:「兄长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莫怪,既然姑娘不舒服,你便带她回去吧,在下改日给二位赔礼道歉。」 顾清浅没有错过易绯玥离地那一刻,身后袁宗鸣的行为,此人居然背后偷袭,她微皱眉头看着地上的二人,眼中满是厌恶,收回目光抬头正对上易绯玥眼底的杀意,愣了愣,不似初见时看着自己的眼神,这是真的杀意,寒气凛然,是她从未见过的易绯玥,但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但是却有些陌生,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易绯玥的衣衫,轻声说道:「我没事,回去吧。」 易绯玥收回目光,眼神的杀意早已消失,换上了一片和煦,低头看着怀中小猫咪有些茫然的眼神,柔柔地笑着:「好。我们走。」说完,转身便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沐漪看着二人的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想法冒了出来,转头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耸了耸肩,飞身跃起,也跟了上去。 袁宗庆痴痴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而袁宗鸣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愤恨,转头看到袁宗庆的模样,冷哼一声准备离开,瞥眼间就看到了地上有一枚珠钗,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捡了起来,皱起眉头思索着,随后便舒展开来,嘴角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易绯玥带着顾清浅回到了客栈中,一直抱着她走入房内,将她缓缓地放在床上,看着她的衣服微微皱眉,淡淡地说道:「这件衣服以后就不要穿了,扔了吧。」 顾清浅微微一愣,抬头对上易绯玥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他碰过,」易绯玥倒也十分干脆地说了出来,「这种人碰过的东西怎好留下。」 顾清浅倒是第一次感受到易绯玥的干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还以为她会顾左右而言他,想起了刚刚袁宗鸣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不舒服,于是点了点头:「好。」 易绯玥也没想到顾清浅居然答应了,顿了顿,接着说道:「清浅早些休息。」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顺便将门也带上了,结果一出门就对上了刚刚落地的沐漪。 沐漪静静地看着易绯玥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易绯玥明白她有话和自己说,于是跟着沐漪来到她的房内。沐漪见易绯玥走了进来,倒也开门见山,看着她说道:「绯玥,你对清浅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易绯玥静静地看着沐漪,没有应话。 沐漪也不在意,接着说道:「绯玥,这条路不好走,而且很不好走,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终究需要两个人,你要比常人付出更多,但是也不一定会成功,你确定吗?」 易绯玥轻轻地笑着,掩盖心底那份莫名的慌乱:「阿沐,你在说什么。」 「绯玥,我看得清,你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未曾近过你的身,而你却主动抱起了清浅,人来人往的街道对你来说是最讨厌的,而你告诉我不愿意去,却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二人,你担心她出事。别告诉我,这是女子之间的感情罢了,或许早先我会信。你的嘴巴或许会骗人,但是你的眼睛却不会骗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在意清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易绯玥明白自己瞒不住这个偶尔会突然长大的沐漪,沉默良久,淡淡地说道:「我只希望能陪着她走下去而已。」 「绯玥,爱是无私的,可是也是自私的,」沐漪微微嘆了口气,「我不想你和清浅任何一个人受伤,你们与我都很重要,我从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我在意的是你们。」 一夜安眠。 顾清浅坐在梳妆檯前,梳理着自己的发梢,脑中却忽然想起了昨夜易绯玥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想起了那双清冷的眸子,这么深深地映在了自己的脑中,嘴角扬起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容。 忽然,顾清浅回过神,发现昨夜看中的珠钗好像不见了,连忙起身翻找,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有些无奈地坐在床上,心想,或许昨夜掉在了某个地方。 「咚咚咚……」 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听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姑娘,在下是袁府的家僕,昨日我家二公子捡到了一支珠钗,想来是姑娘的,二公子特命小人前来归还。」 顾清浅犹豫了一下,起身来到门边,将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家僕模样的人,双手作揖,见她将门打开,连忙将珠钗奉上。顾清浅一看,正是自己遗失的,于是接了过来,对着家僕说道:「请替小女子多谢二公子。」 第25页 家僕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顾清浅,接着说道:「姑娘,这是二公子书写,托小人交给姑娘的。」 顾清浅将信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多谢。」说完,就要将门关上,却被家僕一把拦住了。 「姑娘,」家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二公子有命,请姑娘看完信就给他回復,小人还等着復命,希望姑娘多担待。」 顾清浅见家僕一脸为难,于是点了点头,便将信封打开,而她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家僕忽然后退了几步。她将信笺从里面抽了出来,随着信笺的取出,一些粉末也跟之飘了出来,一瞬间便不见了,她愣了愣,下意识去看面前的家僕,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而她记忆的最后一幕也停留在了家僕的奸笑中。 家僕见顾清浅倒下,知道计划成功了,连忙招唿藏在一旁的另外二人,二人走了出来,将顾清浅套入黑色布袋中,三人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扛着顾清浅悄无声息地从客栈后门离开了。 沐漪蹦蹦哒哒的来找顾清浅去用早膳,却发现她的房门敞开,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走了进去,刚刚一脚踩入房内就觉得脚底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正是昨晚自己帮顾清浅买的珠钗,而且地上还有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纸张摺叠并没有拆开,地上还有一些十分细小的白色粉末,让人不易察觉,她低头捡起,走了进去,却并没有发现顾清浅的人影,她看了看手上珠钗又看了看空白的信笺,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丝光,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转头就去找易绯玥,只怕顾清浅出事了。 可是,沐漪来到易绯玥的房内,发现易绯玥也不见了,心里更急了,于是转头来到客栈柜檯,看着正在算帐的掌柜,只好病急乱投医,问道:「掌柜的,今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我们?」 「是有的,」掌柜抬头看着沐漪,和善地笑道,「今日袁府的家僕来找过你们,没碰上吗?」 沐漪没想到居然真的问到了,连忙急声询问:「他们找我们做什么?」 「那人说那位白衣姑娘将珠钗拉下了,特来送还的,说起来,」掌柜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我也没注意他们是否出来过。」 沐漪抿了抿嘴,顿时明白大事不好了,走出了客栈,站在路上,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摺叠弩,还有一支响箭,她将弩弄好,放上响箭,对准天空发射出去。 响箭在空中急促的响起,吓的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空中一支响箭沖天而去,红色的光芒在这烈烈晴空中也那么耀眼,突然响箭炸开,天空中顿时出现一朵莲花,一瞬即逝。 顾清浅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自己并非躺在客栈里,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晕倒,下意识想用手揉一下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拴住了,她愣了愣,转头看向自己的四肢,发现都被绑在了床上,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这让她慌乱不已,挣扎的力度也大了。 「醒了?」一个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 顾清浅转头去看,只见袁宗鸣坐在圆凳上,正看着自己,眼睛还会那么的肆无忌惮,那么的露骨,将她从头看到尾,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可是当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和面前的一切,她的心反而慢慢地恢復了平静,她冷冷地看着袁宗鸣。 袁宗鸣本以为顾清浅看到自己会更加慌乱,能看到那张绝色的脸上出现花容失色的模样,可是他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她冷眼看着自己,这让他产生了一丝好奇,对着顾清浅说道:「怎么了?认命了?」 「趁着事情还没发生到严重的地方,你最好马上放了我。」顾清浅平静地看着袁宗鸣淡淡地说道。 「什么?」袁宗鸣听着顾清浅的话,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难道不清楚你自己的处境吗?」 顾清浅抿着嘴,盯着袁宗鸣。 袁宗鸣站了起来,慢慢走向顾清浅,脸上带着狞笑,他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了顾清浅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触感让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欲望在膨胀着,「你现在可是本公子的阶下囚。」 顾清浅将脸撇开,满眼的厌恶,她不再去看袁宗鸣,看着他的脸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袁公子,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袁宗鸣冷哼了一声,「在这木城,本公子就是王法,知府大人看到本公子都要礼让三分。你可知有多少女子等着被本公子宠幸吗?」 「无耻!」顾清浅心底十分愤怒却无奈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袁宗鸣满不在乎的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顾清浅,他眼底的□□在不断地燃烧着,他解下自己的衣衫,笑着说道:「本公子是无耻,不过待会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本公子会好好疼爱你,让你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时你就会感谢本公子了。」 顾清浅转回头,冷冷地盯着袁宗鸣,眼中带着威胁。 可惜,袁宗鸣根本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顾清浅这个眼神不过就是无力的拳头,不痛不痒,他觉得她和其他女子是一样的,等自己得到她,自然不敢再对自己如何了,自然也就彻底认命了。 顾清浅看着袁宗鸣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衣衫退下,却半点没有要停的样子,威胁的眼神终于开始布上了惊恐和慌乱,她开始拼命地拉扯着捆绑自己麻绳。 第26页 而袁宗鸣终于在顾清浅的眼中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上身的衣衫已然褪尽,他也不再掩盖自己的兽性,他靠了上去,用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下颚,阴笑道:「怎么?现在才知道怕了?本公子就是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多挣扎吧,你越挣扎本公子就觉得越快乐!」 「大胆!放肆!将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顾清浅看着袁宗鸣,怒目而视,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皇族傲气。 袁宗鸣有那么一刻愣住了,下意识将手放开了,他有些诧异自己为何有这种反应,好似自己突然间无法反抗一般,但是只有一瞬就消失了这种感觉,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自己的眼睛从顾清浅的脸上往下移,最终在了她的纤腰上停了下来。他伸手将她腰间的腰带缓缓解开,随后快速抽了出来,放在鼻下深深地闻了一下,感受着顾清浅的女儿香,微微一愣,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清香,让他更加神往,内心的欲望也随之越发的强烈,好似随时会冲破牢笼。 他转头看着拼命挣扎的顾清浅,笑了,他坐在床上,将她的外衣一层又一层慢慢地掀开,他十分享受这样子的过程,直到看到最后一层的抹胸,才停了下来,抬头对上了顾清浅的眼睛:「你或许可以试试看,求求本公子?」 顾清浅的眼中满是怒火,也夹杂着慌乱,她紧紧地盯着袁宗鸣,心中几近绝望,就算如此她也绝对不会对这个无耻之徒求饶。 袁宗鸣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心中突然觉得不舒服,甚至有一丝烦躁,他直接将手伸向她胸前那最后一道防线。 「嘭!」 房门被踹开了。 袁宗鸣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回头,而是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扰本公子的好事!」 沉寂了片刻,忽地,一阵唿啸风声袭来,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袁宗鸣连忙抬头去看,只见一片红色袭来,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忽地,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痛,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被狠狠地摔了出去,撞在了一旁的墙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愣愣的爬了起来,抬头去看,只见一抹红色静静地立在床边,那么的安静,让他无法相信刚刚是这个人将自己打飞。 易绯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顾清浅就不见了,更没想到当自己找到顾清浅的时候,她差点儿被人玷污,愤怒顿时涌上了心头,她飞身沖向袁宗鸣,单手一提将他抛起,紧接着在他胸口再次打了一掌,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将他从窗户打到了房间外。 顾清浅在看到易绯玥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之前的坚持、隐忍、故作镇定,在这一刻也彻底卸下了,变成了满满的委屈,眼眶在这一瞬便红了,可她始终没有落泪。 易绯玥看到顾清浅微红的眼眶,即使受到这般委屈,还是强忍着,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裂着她的心,是那么的疼,她缓缓靠近顾清浅,将她的衣衫一件一件的穿好,将禁锢她的绳索一根一根的斩断,将她轻轻抱入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弄疼一般,而她心中的愤怒也在一点一点地增长着。 袁宗庆虽然是袁门之人,有在习武,但是后来弃武从商,自然不如轻功极高的易绯玥,便姗姗来迟了。当易绯玥出现在他面前质问他时,他立马就想到了袁宗鸣,当他赶来看到面前这一幕,一时间无法相信,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兄长竟然会成为这种无耻之徒,愤怒让他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见他快步走到袁宗鸣的面前,抬手便给了一巴掌。 袁宗鸣愣住了,他找来顾清浅想要玷污,就是为了让袁宗庆驳面子,让他知道这袁府到底谁才是长子,但是他没想到袁宗庆居然会打自己,急声吼道:「我是你大哥!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打我!我现在被人打成重伤,你不应该为我报仇吗?!」 「你!」袁宗庆没想到袁宗鸣居然会这么想,一时气结。 袁宗鸣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连忙转头去看,只见易绯玥横抱着顾清浅走了出来,正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意好似那从十八层地狱中厮杀后走出来的厉鬼,吓得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易绯玥看着袁宗鸣,突然嫣然一笑,问道:「你刚刚是哪只手碰的清浅?」 袁宗鸣被易绯玥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心中一阵恍惚,竟然觉得刚刚的感觉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壮着胆子说道:「本公子两只手都碰了,你能耐我何,要知道本公子可是……」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那抹红色便突然袭来,紧接着下腹一痛,鲜血从口中再次涌了出来,而他也在这一瞬间离地飞了起来,再次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易绯玥居然这么快。 易绯玥走到袁宗鸣的身旁,她的手一直抱着顾清浅,从未放下过,虽然如此,刚刚这一脚也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她看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袁宗鸣,冷然道:「既然两只手都碰了,那就都留不得了。」 袁宗鸣惊恐地看着易绯玥,想要逃,可是疼痛遍布全身,他根本无法动弹,他连忙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袁宗庆,大声地喊道:「二弟,救我!救我!」 袁宗庆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他不承想面前这个红衣公子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这绝非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人。 第27页 「啊!」 突然一声悽惨的叫声划破了天际,让人听到不寒而慄。 易绯玥运足了内力,一脚踩在了袁宗鸣的手臂上,生生将他的手臂和筋骨踩碎了,而这声悽惨的叫声也把袁老爷引了过来,他看着面前一幕惊呆了。不过,袁老爷好歹在江湖呆了半辈子,自然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发声质问道:「少侠,你为何这般欺负犬子!这是欺负老夫袁门无人了吗?!」 易绯玥瞥了一眼袁老爷,将脚挪开,冷笑道:「袁门主真是教了一个禽兽不如的好儿子,本尊这是在为你教训儿子呢,你是否应该感谢本尊呢?本尊记得你夫人当初药石无医,南星庄庄主说有一种药可以延寿两年,但是缺了一味药引。」 袁老爷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红衣公子,不明白他为何得知,转而一想,他清楚地听到了他称唿自己为本尊,颤着声音,惊唿道:「你是秀灵宫尊主!」 「本尊还以为袁门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秀灵宫赐药引的恩惠了,居然教出这般禽兽不如的儿子来对待本尊的人,嗯?」易绯玥跨过袁宗鸣的身体,来到了他另一只手的位置。 袁老爷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从未见过秀灵宫尊主的面,但是这件事只有几人知道,当初是他跪着求到的药引,才让自己的妻子得以延续存活两年。而袁宗庆只知道当初秀灵宫尊主赠药一事,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他更没想到面前之人居然是秀灵宫尊主,江湖上大名鼎鼎秀灵宫尊主,传闻此人武功奇高,但是性格诡异,让人捉摸不透,也从未有人当面见过本人,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袁老爷立马跪了下来,哀求道:「尊主,求您,求您放过小儿,老夫愿意用自己的命来偿还,只求您能放过小儿!」 「放过?」易绯玥看了一眼怀中的顾清浅,对着袁老爷厉声道,「你儿子刚刚可有打算放过清浅吗!」 顾清浅想起了刚刚袁宗鸣的样子,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紧紧地抓着易绯玥的衣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声说道:「绯玥,我想回去,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好,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去,」易绯玥连忙低头柔声哄着,随后抬头继续看着袁老爷,淡淡地说道,「本尊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了。」说完,又是一脚狠狠地踩在了袁宗鸣的手臂上。 「啊!」又是一声悽惨的叫声,庭院的门口早已站满了家僕和侍女,有些害怕的甚至将耳朵捂住,将眼睛转开,而更多人眼中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怕平日里府中之人被袁宗鸣压榨的不好。 袁老爷颤抖着身子,看着面前这个红衣公子,清冷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情绪,散漫的语气却让人放松不下来,甚至让人紧张不已,浑身散发的杀意,也让他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湖,心中止不住的恐惧,那一身的肃杀让人不敢动。 袁宗鸣眼中满是惊恐,他知道自己这两只手怕是都废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色心竟然换来了这样的后果,他看着易绯玥求饶道:「尊主,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起了色心,求您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 易绯玥将脚挪开,将眼睛移到了他的下身,淡淡地说道:「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么就由本尊来代劳吧。」 「不要!不要!不要!」袁宗鸣的眼中顿时布满了惊恐,他只能不住的哀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绯玥的脚抬起又落下,「啊!!!」 袁宗鸣这一声惨叫远远高过了之前,也直接从内府传到了外墙,吓得路过的百姓都停了下来,想要仔细听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纷纷以为是错觉。而袁宗鸣在这一声惨叫后,便活生生疼晕过去了,他的下身也早已成了一片血海。 易绯玥淡淡地看了一眼袁宗鸣,就像看到了一只不小心被自己踩死的蚂蚁,扫视了一下袁府众人,陡然拔身而起,抱着顾清浅离开了,随后远远传来一句话:「去请大夫吧,本尊并没有要了他的命,若他还不知悔改,他的性命本尊自会派人来取,望好自为之。」 袁老爷看着易绯玥消失的背影,跌坐在了地上,心有余悸,又转头看着自己倒在血泊中的长子,心中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悲哀。袁宗庆强压着镇定站了起来,将自己老父亲扶起,并命人请大夫为袁宗鸣治疗,他看着袁宗鸣被下人抬入房内,嘆了口气,抬头望着顾清浅消失的方向,他知道他和她这辈子已无可能。 沐漪站在客栈院子里打转,十分担心顾清浅的安危,由于自己不会武功,担心过去会给易绯玥造成累赘,只好待在客栈里等着。 突然一阵风声响起,她抬头一看,一抹红色从墙头翩翩落下,而她的怀中抱着衣衫有些凌乱的顾清浅,微愣了一下,连忙迎了上去,看着易绯玥怀中的顾清浅,抿了抿嘴,转身就要往外走。 「去哪儿?」易绯玥看着沐漪闷头就走,喊住了她。 「我要去阉了那孙子!我要给他用毒,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用一辈子来忏悔今天做的事!」沐漪满脸愤恨地说道。 「不用了,」易绯玥看了一眼怀中的顾清浅,淡淡地说道,「你觉得我会让他好好地活着吗?先来看看清浅。」 沐漪见易绯玥这么说,想来下手也不会比自己轻,于是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她看着易绯玥怀中的顾清浅,宛如惊弓之鸟,让人疼惜。 第28页 易绯玥抱着顾清浅走进房中,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就要走,衣袖却突然被拉住了,她转回头去看,只见顾清浅坐在床上,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她,可是那只手却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她微微一笑,柔声哄道:「我去给你烧热水。」 顾清浅却依旧不放手,抿着嘴,不说话,就这么坐着,易绯玥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沐漪走过去,看着二人的样子,自己也没办法把脉,看着顾清浅的状态,应该没多大问题,等下等她平復了再把脉也不迟,于是说道:「我去准备热水吧。」说完,转身离去,将房门带上。 易绯玥看着沐漪离去后,便在顾清浅的身旁坐下,随后将她轻轻地搂入怀中,柔声道:「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顾清浅微愣了一下,终于落下了泪水,却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将头埋在易绯玥的脖间,微颤着身子,像是一种无声地宣洩。易绯玥感受着顾清浅的泪水从自己的脖间滑落,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委屈。 良久之后,顾清浅不再落泪,只是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模样,而易绯玥感受到顾清浅渐渐平静下来,在她耳边柔声道:「对不起。」 顾清浅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她抬头离开易绯玥的怀抱看着她,她在易绯玥的眼中看到了愧疚、歉意和懊悔,这让她有些不解,甚至困惑。 易绯玥却只当没看见,从怀中取出了珠钗递给了顾清浅:「这是阿沐在你房门口捡到了,说是你的。」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手中的珠钗却没有接过去,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很合适你。」 「这是你要给我的?」易绯玥看着手中的珠钗微微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顾清浅点了点头,见易绯玥看着珠钗不说话,觉得是自己一时自作主张,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若是觉得不喜欢也无妨。」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回易绯玥手中的珠钗。 「既然给我了,怎么好再要回去?岂不显得小气?」易绯玥轻巧的躲开了顾清浅的手,将玉钗收回放入怀中,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却一直没有进来的沐漪,笑着说道,「阿沐站在外面许久,热水定然烧好了。」 顾清浅没想到易绯玥居然真的收下了,以为她是怕拂了自己的面子,正想说什么,听到她说沐漪,下意识被牵了过去,转头看向门边,只见门口靠着一个影子,微微摇晃着,想来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有推门进来。顾清浅知道沐漪这是在担心自己,她起身来到门口,将门打开,沐漪本就靠在门上,没想到门突然被打开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直直的往后倒,也落入了顾清浅的怀中。 「谢谢。」顾清浅接住了沐漪,将她轻轻地抱住,在她身后轻声的道谢。 沐漪微微一愣,知道顾清浅没事了,开心地笑了,连忙站起来了,转身对着顾清浅说道:「清浅,热水烧好了,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说完,一熘烟人就跑没影了。 顾清浅望着沐漪消失的放心,柔柔地笑着。 氤氲的热气,将浴桶里的顾清浅包围着,她将手伸到眼前,看得有些出神,她不明白为何之前看到易绯玥出现的那一刻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也不明白为何会抓着易绯玥的衣袖不愿放手,好似有她在,便可放心,只是她们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她对她居然有了莫大的信任感,这是自己不承想过的。 「清浅,我可以进来吗,我拿了衣衫给你。」沐漪手中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问道。 顾清浅回过神,将手放了下来,对着门口回道:「嗯,好,你进来吧。」 沐漪推开门,看了一眼屏风后面沐浴的顾清浅,将衣衫放在一旁,接着说道:「衣衫我就放在这里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我就先出去了。」 顾清浅看着沐漪带上门离开,便起身穿好底衣,来到桌前,拿起衣衫,微微一愣,这是一件男装,她犹豫了一下,对着门外的沐漪问道:「漪儿,为何是男子的衣衫?」 「男装?这是绯玥让我拿来的,我没注意啊?」沐漪有些疑惑,眼睛转了一圈,便也明白了,接着说道,「许是为了安全。」 顾清浅明白沐漪说的话,也明白易绯玥的意思,但是看着面前的男衫,她还是有些为难,轻声问道:「可以不穿吗?」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抹红色翩然飘入,将房门又关上了。 顾清浅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间闯入的人,面前之人早已褪下了男装,换回了女装,冲着自己柔柔地笑着,而她送她的珠钗,正在她的头上佩戴着,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了珠钗上,泛着淡淡的光芒,和那一身红衣融为一体,不觉让人看得有些痴了。 易绯玥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莞尔一笑,问道:「好看吗?」 「嗯,」顾清浅竟然不受控制的缓缓点了下头,随后回过神突然想起她的衣服,连忙问道,「这衣服……」 「知道你为难,公主哪有着男装的,不过,」易绯玥知道顾清浅的顾虑,接过了她手中的衣衫,说道,「我想过,你若扮作男子也是好的,一来少了那些烦人的骚扰,二来为了行事方便。」易绯玥最后一句话却别有深意,语气上也有些不太一样。 顾清浅明白易绯玥的意思,但是看她又换回女装,于是问道:「那为何你换回去了?」 第29页 易绯玥眨了眨眼睛,拿着衣衫来到顾清浅的身后,柔声道:「妾身特来服侍夫君更衣,束髮。」 第9章 苛政勐虎 沐漪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嘴里喃喃自语:「绯玥进去都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出来,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穿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吱呀~」 沐漪连忙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白衣青年从门内走了出来,俊秀的面容微微泛红,低垂着眼眸,显得有些羞涩,像是一朵绽放的梨花,纯净无暇,细细一闻好似闻到了淡淡的梨花香,她愣了愣,忍不住赞嘆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人美就是好,清浅,你简直是男女通吃,你若是个男子,我定要抢着嫁给你!」 「阿沐在说什么?」易绯玥走了出来,站在顾清浅的身旁看着沐漪微微一笑。 「我说……」沐漪转头去看易绯玥,虽见她嘴角含笑,但眼中却无笑意,一个激灵,连忙双手环抱自己,后退几步,笑嘻嘻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说清浅好看,真好看,嘿嘿。」 易绯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笑着,转头对着顾清浅说道:「夫君,妾身已经备好了马车,我们走吧。」 只见顾清浅连忙撇开头不去看易绯玥,微微的点了一下头,而她白皙的脖子在瞬间绯红一片,好一会儿才说道:「虽说为了便宜行事,但是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莫要唤我……夫君了,总觉得……」 「这不是为了让你适应一下,莫要穿帮了,」易绯玥直接将顾清浅打断,拉着她就往后门走去,对着沐漪说道,「阿沐,你去退房吧,我们在门口等你。」 沐漪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前门走,在心里嘀咕:「妖孽,真是妖孽,女人也扛不住她。皇朝贵族这样的身份,清浅居然破除礼法穿起了男装,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难怪行为举止如此扭捏羞涩。而且,这二人怕是扮夫妻上瘾了吧。」她轻轻地笑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微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她猜到了易绯玥的小心思,却怕她越陷越深。 沐漪走到柜檯,迎头就遇到了不想见的人,脸色沉了下来,装作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径直走向柜檯,对着掌柜说道:「掌柜的,我要退房。」 袁宗庆有些尴尬地站着,听到沐漪说要退房,连忙走了过去说道:「掌柜的,这笔帐我们袁府出。」 「对,」沐漪转头看着袁宗庆,点了点头,倒也不客气,「这笔钱就应该你们出,还好会做人,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抬脚就走了。 袁宗庆愣愣地看着沐漪离去的背影,本还以为她要骂自己,没想到这么干脆就走了,回过神后,连忙追了上去,喊道:「小姑娘,小姑娘,请稍等,在下有话想说……」 沐漪全当没听见,来到客栈门口,四周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而马车旁正站着一个蓝衣女子,面若冰霜的模样,整理着东西,吓的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沐漪睁大眼睛,凝神一看,瞬间喜上眉梢,乐呵呵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抬头看着她,开心地问道:「令泱,你怎么来了?」 沈令泱低头看着小傢伙,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身上的寒气也在一瞬间化了,低声道:「绯玥让我来的。」 「小姑娘,小姑娘,」袁宗庆追了上来,站在一旁拱了拱手,「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那位姑娘亲口赔礼道歉。」 沐漪回头瞪了一眼袁宗庆,冷冷地说道:「袁公子,好不讲道理,出了这样子的事,你居然还追上门要见面亲口道歉,你将我们女子都看得如此轻浮吗,以为可以一笑了之的吗?你若真心实意道歉,就在这里道歉,她听得到。」 袁宗庆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却突感一阵寒意袭来,抬头便对上了沈令泱冷若冰霜的眼睛,愣愣的不敢再往前走半步,却也忍受不住这样子的眼神,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小姑娘,若非当初在下来同那位姑娘说话,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这件事是在下的错,在下不奢求二位姑娘的原谅,只是在下还是想和那位姑娘道一声歉。姑娘,对不起,在下没有什么可以弥补姑娘的,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您只管说,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良久,从马车内传来了易绯玥的声音:「用不着袁公子,本尊的秀灵宫还不需要一个袁门来帮衬,你还是回家看顾好你的兄长,让他莫要再惹是生非为好。」 袁宗庆本以为能听到顾清浅的声音,等来的却是易绯玥的声音,心中止不住的失落,他看着马车张了张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晓她的姓名了。 沐漪斜了袁宗庆一眼,便上了马车,沈令泱则驾着马车离开了,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上,独留袁宗庆一人默默地站在街上。 悠长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个蓝衣女子,而她的身旁坐着一个豆蔻少女,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说到起劲的地方还手舞足蹈,好不热闹,蓝衣女子目视前方,偶尔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来回应着。 「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傻,笑死我了,怎么有人这么笨,」沐漪乐不可支地说着,见沈令泱嘴角再次扬起一个笑容,微微点头,才把头转回来,直视前方,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有些疑惑,忍不住说道,「咦,怎么越来越多了。」 第30页 「怎么了?」易绯玥坐在马车内一直听着沐漪说话,这一路行来也没见她停下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此时突然停下来定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唔,」沐漪看了一眼四周越来越多的人,转头对着马车内说道,「自从之前那条三岔路过来后,发现路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都拖家带口,哭丧着脸,像是家中糟了难,出来逃难的。」 顾清浅掀开车帘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微微皱眉,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易绯玥将顾清浅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对着沐漪说道:「既然好奇,那你就问问。」 「好嘞。」 沐漪下了马车,看着周围的人,发现一个看上去十分慈祥的老奶奶,身旁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面容憔悴,步履蹒跚前行着,于是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水壶递了过去,对着老媪说道:「奶奶,口渴了吧,喝点儿水吧。」 老媪停了下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沐漪,不知道面前之人为何会这么好心,下意识将女童拉倒身后,有些犹豫不敢接过去。 「奶奶,我渴。」身旁的女童扯了扯老媪的衣衫,盯着沐漪手中的水壶,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沐漪笑了笑,将水壶递给了女童,道:「小妹妹真可爱,喝吧。」 老媪突然张开嘴,略带胆怯地喊道:「这位姑娘,老妪不卖孙女的!」 沐漪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味了一下老媪的话,虽然心里有些不太开心,但是并没有将手收回来,而是淡淡地笑着:「奶奶误会了,我没有要买你小孙女的想法。」 老媪见沐漪眼中带着一丝不悦,却依旧对自己和颜悦色,再看对方只是好心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才发觉自己这是会错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娘,真对不起,这一路上有不少人问,所以……」 沐漪一听便释然了,道:「无妨,喝吧。」 老媪这才接过沐漪手中的水壶递给了女童,女童拿到手便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又递迴给老媪说道:「奶奶,你喝。」 老媪走了好远的路,早已口干唇裂,颤巍巍地接过水壶喝了起来,喝完后递给沐漪,感谢道:「多谢姑娘。」 沐漪并没有接过水壶,摆了摆手:「我自己还有,这个就给你们了,路上可以喝。」 「这怎么好意思,」老媪看着手中的水壶,样子精细,定然是大户人家的东西,值不少钱,不愿收下,「姑娘给我们祖孙二人一口水已是感恩,怎好再将水壶带走,莫要给我们这些人糟践了。」 「我看奶奶身上也没水壶,既然用得上就不要推辞了,一个水壶而已,我车上还很多,你们路上用得着,」沐漪见老媪还是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女童,接着说道,「我看您身上也没有什么装水的东西,想取水也不方便,而且到关城还有段距离,您受得住,您孙女也受不了,还是收下吧。」 老媪看着自己身旁的孙女,嘆了口气,十分感激地看着沐漪,说道:「多谢姑娘好意,老妪无以为报,就给你磕个头吧。」说着便要下跪。 沐漪连忙拦住她,无奈地说道:「一壶水而已,哪里用得着奶奶行如此大礼,这不是要我这个小辈折寿,奶奶可忍心?」 老媪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地笑了笑。 「对了,奶奶这是从哪儿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沐漪见状,便开始进入主题,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接着说道,「我看人这么多,可都是一个地方来的?」 老媪嘆了口气,对着沐漪说道:「老妪家住关城外的赵家村,前个月下了一个月的雨,家中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泡烂了,不仅颗粒无收,家中房屋还被大雨沖坏了。如今陛下下旨加收赋税,我们实在承担不起,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开始卖儿卖女来交税,也不光我们村子,其他村子也有不少这么做的,你看这路上走着的大多数都是,老妪儿媳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是绝对不卖的。老妪的儿子便提议去关城求知府大人上告朝廷,宽限赋税。当时村里不少男子也跟着去了,可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他们回来。老妪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便决定带着孙女去关城看看。」 沐漪微微皱眉,也明白为何老媪这一路上被人问卖不卖孙女,随后展开眉头,对着老媪说道:「奶奶,那不如和我们一同坐马车前往,你们走了一路也累了,上去休息一下也好。」 老媪连连摆手:「已经拿了姑娘的水,怎么好在劳烦姑娘。」 「无妨,」沐漪走了过去,搀着老媪就往马车走去,「我们也是往关城去的,时间尚早,上去坐坐歇歇脚,反正顺路。」 老媪见沐漪如此盛情,也就不再推辞,带着孙女跟着沐漪往马车走去。不过,老媪坚持就坐在车辕上,怕弄脏了车子,沐漪也不再坚持了。 沐漪走入车内对着易绯玥和顾清浅说着自己刚刚知道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常理来说,此处大雨连绵一月有余,定然是要上报朝廷,发放救灾银的,但是目前看来是没有,不仅没有,反而加收赋税,导致百姓卖儿卖女,太过分了,而且村子的年轻人有去无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怕到了关城才知道。」 顾清浅眉头紧皱,心中隐约觉得不太好。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驶向了关城,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 第31页 刚刚到了城门口,就听到坐在车辕上的老媪悽惨地喊了一声:「儿啊!」 马车内三人面面相觑,沐漪连忙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忍不住喊道:「怎么会这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顾清浅听着沐漪的声音,眉头一跳,连忙问道。 沐漪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清浅觉得不太对劲,自己掀开车帘去看,却愣住了,只见城门口搭了一个台子,上面跪着十来个人,一身囚犯的服装,周围站着官差,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刚刚跟着她们而来的老媪正拉着孙女颤巍巍的跑向台子。 「儿啊!」老媪沖向其中一个跪着的男子,却被官差拦了下来,她只能冲着男子哭喊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子?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男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老媪,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张了张嘴,干涸皲裂的双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个字,跪着的双腿微微挪了一下,就被官差给按住了,他只能双眼泪目的看着老人。 「官差大人!」老媪抓住一个官差的衣角,哭喊着问道,「我儿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官差有些不耐烦的将老媪的手推开,看了一眼台上的男子说道:「这些都是暴民,前些日在府衙门口闹事,本是死罪,不过知府大人开恩,就让他们跪在这里十日以儆效尤。」 「不会的!不会的!我儿怎么会是暴民呢,定然是哪里弄错了,求求官差大人放了他吧。」老媪上前再次抓住了官差的衣角哭喊道。 官差再次将老媪推开,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刁妇,莫不是说知府大人错了?你可知我们知府大人可是秦丞相的门生,都是替丞相大人办事,你说我们知府大人错了,那岂不是再说丞相大人错了?」 女童被官差吓得哇哇大哭,却也不忘将老媪扶起,老媪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顾不上孙女,再次扑向官差,正想再说什么,只见官差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一脚将老媪踹开,恶狠狠地盯着她:「快走开,这些都是知府大人抓的暴民,大人开恩,让这些刁民在此罚跪十日,如今已经五日了,再过五日便可放了,如若你胆敢乱来,他们就要加刑。而且你们也要一併抓了!」 老媪被官差的话给吓住了,半天说不上话来,只能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家的儿子。 顾清浅看着外面的一切,手紧紧地握成拳状,白皙的柔荑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她在生气,生气自己现在居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恨自己当初竟然选择抛弃自己的身份,并且试图忘记,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受此劫难。 忽然,一双手抚上了顾清浅的手,她愣了愣,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易绯玥将她的手拉了过来,轻轻地掰开她紧握成拳的手,指痕早已深深地印在掌心,易绯玥低头看着印痕,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揉着顾清浅的掌心,对着门外的沐漪说道:「阿沐,你同令泱一起将老婆婆带回来,找人来将这祖孙二人安置好,切记,不许闹事。」 沐漪刚刚想反驳,却被沈令泱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马车,沐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易绯玥的意思,顾清浅身份特殊,断不能大张旗鼓,抿了抿嘴,只好闷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和沈令泱一起去找老媪。 「这一路走下去,这样的画面还会有,」易绯玥没有抬头,继续揉着顾清浅手中的印子,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就不要再埋怨自己了,一个国家放在你的身上太重了,你终究不是那个继承九五之尊的人,卸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抛下的不只是整个大昭,」顾清浅抿着嘴,看着易绯玥一瞬不瞬,十分认真地盯着自己手掌的模样,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我母亲的仇和整个顾氏一族的生死。」 易绯玥的手微顿了一下,看着早已被自己抚平的手掌,抬头同顾清浅对视,眉头微挑,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正要去一一讨回,不是吗?」 「真是气死我了!」沐漪走入客栈二楼的包间里,嘴里边嚷嚷着,对着顾清浅和易绯玥说道,「刚刚我和令泱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回事。」 顾清浅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沐漪,问道:「先喝口水。」 沐漪接过茶水一昂头便都倒进嘴里,十分干脆的用手擦了一下嘴,对着二人接着说道:「刚刚我同令泱在街边随口问了一下,这件事全关城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小心打听,跪在城门口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天灾导致无税可交,无奈去知府府衙祈求知府大人宽恕的,但是这个知府大人根本不体恤百姓,要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说赋税不能减免,一定要交齐。他们没办法,只能围在府衙门口不走,便被作为暴民抓了起来,就成了我们看到的这一幕了。」 顾清浅眉头紧皱,问道:「老婆婆她们现在如何了?」 「令泱带她们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来了,」沐漪义愤填膺地说道,「这知府太不是个东西了,百姓受灾不上报,还这样子做,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听说这个知府大人叫什么薛康义。」 「他是秦丞相的门生。」顾清浅微微低头,盯着面前的茶杯,淡淡地说道。 第32页 「原来是那个一手遮天秦知昊的门生,真是蛇鼠一窝。」沐漪愤愤地说着。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沐漪见沈令泱回来了,连忙招唿她坐下,帮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随后问道:「老奶奶她们安排好了吗?」 沈令泱接过茶杯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说道:「老婆婆我已经安排在秀灵宫的门下店铺,没什么太大问题,她的儿子我也派人去注意了,想办法保住他的命。这一路过来,大街上到处都是买卖儿女的,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 沐漪一听这话,激动得跳了起来:「常态?!太可怕了!」 易绯玥看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顾清浅,于是转头对着沐漪说道:「赶了几天路,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既然老婆婆已经安顿好了,我们先早些休息,清浅也累了。」 沐漪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顾清浅,这才发觉现在最难过的是她,在心底无声地嘆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走了这么几天我都快散架了,清浅也早些休息,莫要想太多。」 顾清浅回过神,对着沐漪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来到客栈厢房,沐漪推门进去倒头就睡,沈令泱也去往自己的房间。 易绯玥则跟随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清浅来到她的房间,在她即将要关门的,伸手抵住了,轻声说道:「清浅,你若总是自责,是会迷失自己的。」说完,才缓缓地替顾清浅将门关上。 顾清浅愣愣地看着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易绯玥,良久之后,她眼神不再无神、失落、自责,而是变得越发坚定起来,好似有一道光照入漆黑的缝隙中,一颗种子缓缓地生长出来,绽放出一朵鲜艷夺目的花朵,透着芬芳。 第10章 不明所以 易绯玥推开沈令泱的房门,看着早已等候自己的她,问道:「怎么?可是还有其他事要说?」 沈令泱点了点头,说道:「木城传来消息,袁府被灭门了,一把大火烧了一夜,不过,袁府的二公子被我们救了下来,但是伤势严重,怕是命不久矣。」 易绯玥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放在沈令泱的面前,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何人所为?」 「安插在袁府附近的人回禀,我们走后没几日,就有七个戴着金色狸猫面具的黑衣人黑夜潜入,没多久就发生了大火,随后这些人也消失了。」 「狸猫面具的黑衣人?」易绯玥微微皱眉,看着沈令泱说道,「是金猫卫,金猫卫是大昭皇帝的专属暗卫,也是一个神秘组织,从大昭建立初期便存在了,一直到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帝,无论这个皇帝是谁,但是却不听从皇帝调遣,除非使用诏令,而每个皇帝一生只能使用三次。」 「他们好像在找人,」沈令泱同易绯玥对视,「只是他们武功高强,所以下面的人怕被发现就没有靠太近,听不真切。」 易绯玥愣了愣,她从沈令泱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她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茶杯,把玩着,淡淡地说道:「既然袁二公子侥倖活下来,就让阿沐去看看。」 沈令泱微顿了一下,便明白了易绯玥的意思,让沐漪去救,那么定然是要向袁宗庆查问线索,而且这个线索很重要。 「我明白了。」 易绯玥将茶杯放下,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这几天的马车坐的本尊难受,本尊先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不然等小傢伙休息够了,你就惨了,指不定拉着你去哪里玩。」 沈令泱想起了沐漪活蹦乱跳的模样,淡淡地笑了。 易绯玥出了沈令泱的房间并未去休息,而是转身往厨房走去,过一会儿端了一碗鱼羹汤来到了顾清浅的房间,敲了敲门:「清浅。」 顾清浅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易绯玥手中的鱼羹汤愣了愣,便将身子侧开让她走进来。 易绯玥走进屋内,将羹汤放下,招唿着顾清浅坐下:「听闻这鱼羹汤是这家客栈的招牌菜,这几日风餐露宿,先喝了这碗羹汤再睡吧。」 顾清浅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易绯玥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总觉得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将羹汤喝下,可是她发现喝完后易绯玥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样子,而是一直看着自己,于是轻咳了一下,说道:「绯玥,羹汤我喝完了,我要先休息了。」 「好。」易绯玥依旧没有要走的动作,只是托腮看着顾清浅。 顾清浅顿了顿,以为易绯玥没听清楚,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休息了。」 「我知道。」易绯玥笑眯眯地看着顾清浅,好似没有听出顾清浅的话外音。 顾清浅无奈地嘆了口气,只好说道:「既然如此,绯玥就先回自己的房间吧。」 「我现在就在自己的房间呀。」易绯玥一脸无辜地看着顾清浅。 顾清浅面上一红,突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便站了起来:「原来是我弄错,我还以为这是我的房间。」说着,就往门口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腰上便环上了一双柔荑。 易绯玥将顾清浅往回拉,抱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柔声道:「这也你的房间呀,你去哪里?」 「为何?」顾清浅耳根一软,面上一红,连忙挣脱开易绯玥的怀抱,将眼睛挪开,不同她对视。 「当初不是说好了,出门在外,你我二人扮作夫妻,」易绯玥对着顾清浅眨了眨眼睛,「哪有夫妻二人分房而睡的?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可不太好。」 第33页 顾清浅看着厢房内的床,又看看易绯玥,有些犹豫,当初答应也是为了行事方便,但是她忘记这件事。虽说二人同为女子,没什么好担忧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同易绯玥靠太近总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不同于自己同沐漪在一起的时候,这也是她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明白的,而这种感觉让她隐约中有些顾虑。 易绯玥拉着顾清浅来到床边坐下,微微一笑:「你就睡床上,我睡榻上就好了。」 顾清浅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转身躺在榻上的易绯玥,背对着自己和衣而睡,微微舒了口气,可是心底却又有些失落,她低头,伸手摸着自己的心,越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在榻上睡……」她抬头去看易绯玥,却发现她正蜷缩着,看上去有些冷,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床上的被褥却只有一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能会冷,要不你还是过来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好!」易绯玥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顾清浅,三下五除二褪下衣衫,躺在床上,一把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不动了,她动作一气呵成,好似生怕顾清浅反悔一般。 顾清浅愣愣地看着易绯玥一气呵成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这让顾清浅突然间觉得有些懊恼,明白自己刚刚又被骗了,如今还在盛夏,她睡在榻上哪里会冷,怎么会做蜷缩状,而且这个人分明是畏热的,但是人已经在床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嘆了口气,侧躺了下来。 易绯玥感觉到顾清浅躺下,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地挪了过去,把被子掀开,将顾清浅轻轻地抱入怀中,轻声说道:「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顾清浅微微一怔,嘴角扬起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而她更没有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易绯玥的怀抱,好似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自己,让她觉得安心。在这安心的驱使下,她的唿吸声越发平稳,渐渐进入梦乡。 易绯玥却没有睡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的耳根,心中却逐渐有些慌乱,距离淮城越来越近了,距离顾清浅恢復身份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而她们也终将分离。想到这里,易绯玥的心止不住的难过起来,将头埋入顾清浅的后背。 睡梦中的顾清浅,好似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不安,无意识的转身,反手将她抱入了自己的怀中,嘴中喃喃自语道:「邵宁,我在,我在。」 易绯玥愣了愣,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笑容,将顾清浅轻轻放开,缓缓脱离她的怀抱,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的五官,清冷的眼眸变得幽深。 连续几天赶路,顾清浅确实累了,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却发现易绯玥早已不见了踪迹,心中略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呆愣了一下才起身,结果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某人早已坐在榻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面上一红,连忙将头转过去,心中有些紧张,不知对方是否看到自己刚刚发呆的样子。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入睡前的幽深一扫而空,她起身走了过去,道:「妾身服侍夫君洗漱。」 「你……」顾清浅的脸更红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道,「这里没有别人,莫要再这么唤我了。」 「好~」易绯玥这一声应的悠长,「该用早膳了。」 顾清浅红着脸,点了点头,便起身。 易绯玥走了过去,帮忙更衣。 「你何时醒过来了的?」顾清浅看着低头为自己更衣的易绯玥,问道。 「比你早一会儿。看你还没醒,就没叫你了。」易绯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可没错过顾清浅醒来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所在位置的反应。 「嗯,」顾清浅回味着易绯玥的话,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可能看到了,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做了贼被发现的感觉,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上来了,犹豫再三问道,「那你……」 「什么?」易绯玥同顾清浅对视,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顾清浅发觉自己慌乱紧张的情况下,越发不敢同易绯玥对视,连忙将眼睛挪开,直接改口,快速说道:「没事。」 易绯玥缓缓靠近顾清浅,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是想问我,是否一直坐着看着你,等着你醒过来呢?」她微顿了一下,看着顾清浅越发红的耳根,接着说道,「睡梦中的清浅很安静,睡醒后也是。」 顾清浅听着易绯玥最后一句话,就知道她看到了自己的反应,心中顿时紧张不已,更不敢看易绯玥了,红着脸,侧着头,就这么站着。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羞红的她有种别样的芬芳,好似那含苞待放的兰花,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的芬芳吸引着人不断地探索靠近,心中竟然涌出了想要吻下去的想法,而身体也跟着做出了反应,她静静地看着她的双唇,缓缓将自己靠得更近…… 「清浅,清浅,你醒了没?」沐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带着一丝兴奋和喜悦。 顾清浅下意识转回头准备应声,却看到了易绯玥近在咫尺的脸,也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眼眸,眸中带着一丝朦胧,好似下一刻便能碰到,但是易绯玥却停在那里,不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而顾清浅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靠上去的想法,只要微微一小步,她们便能碰在了一起,这种想法在她的脑中越发的强烈。 第34页 只是,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言不语,亦不动。 突然,易绯玥将眼底的朦胧敛了回去,眼底恢復清冷幽深,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小傢伙肯定饿了。」说完,也不再看顾清浅,转身去开门。 顾清浅心中好似突然空了一块儿,下意识便伸手想要拉住易绯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伸到半空的手,愣愣的缩了回来,看着她的背影,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清……」沐漪准备再次开口确认顾清浅是不是还没睡醒,正开口,却看门被打开了,而开门的人让她愣了愣。 易绯玥开门看着沐漪愣愣的表情,挑了挑眉,调笑道:「阿沐太不懂事了,夫君尚在休息,被你吵醒了。」 沐漪在易绯玥嘴中「夫君」这二字上回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知道顾清浅被自己吵醒了,一时羞愧不已,早已忘记为什么易绯玥会在这里了,声音也轻了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吵醒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漪儿莫要听她胡说,」顾清浅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眼中含笑的易绯玥,对着沐漪说道,「她就喜欢逗你,我们并没有被你吵醒。」 沐漪舒了口气,瞪了一眼易绯玥,转头拉着顾清浅,就往门外走:「你饿了吧,我们去吃早膳吧,我已经让令泱先去点菜了。」 「是你饿了吧。」易绯玥跟在后面调侃道。 「哼,」沐漪不看易绯玥,对着顾清浅说道,「咱们别理她。」 「啧啧啧,阿沐」易绯玥啧声一片,对着沐漪的背影说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无视本尊了,还拉着本尊的夫君一起无视。」 沐漪突然觉得背后一寒,连忙将顾清浅放开,转身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易绯玥说道:「易姐姐,我哪敢,嘿嘿。」 易绯玥挑了挑眉,上前对着顾清浅眨了眨眼睛,说道:「夫君,妾身饿了。」 顾清浅面色有些微红,将头转向一边,说道:「我们去用膳吧。」 沐漪看着二人背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三人来到客栈用餐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沈令泱早已将吃食都点好了,于是走上前去。 「真好吃,」沐漪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自己的嘴里,吃得特别开心,沈令泱见状便将青菜直接挪到她的面前。 易绯玥见状,连忙说道:「令泱,你也太宠这个小傢伙了。」 「她爱吃。」沈令泱淡淡地说着。 易绯玥早已见怪不怪,但是就是喜欢去逗一下沐漪,于是对着沐漪说道:「阿沐,小心吃成个胖子。」 「你管我!」沐漪斜了一眼易绯玥,将自己面前的青菜夹给沈令泱和顾清浅一人一筷子,独独不给易绯玥。 易绯玥笑了笑,也不在意,而是夹了一块鱼放到顾清浅的碗中,柔声道:「夫君爱吃鱼,多吃点儿。」 顾清浅愣了愣,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夹起易绯玥给自己的鱼肉温吞的吃了起来。 「快让开!快让开!」突然,一辆马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事,跑得这么急,这好像是知府的马车吧?」其中一个食客对着另一人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另一人看着远去的马车说道,「听闻,今早知府大人染了怪病。」 「什么?」周围的人也围了上来,问道,「知府大人得了什么病了?」 「听府内的下人说,不知为何,今早知府大人起来后,浑身发痒,身上起了小红疙瘩,难受得要命,所以请了全城的郎中去看,可是去了好几个郎中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该!」其中一人高兴地说道,「让他平日里总是鱼肉我们这些百姓。活该得这个毛病。」 沐漪笑得更开心了,而旁人说的话也全都落入了顾清浅的耳中,她看着沐漪的模样,便猜到了,毕竟沐漪轻功了得,也是个神医,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了。 易绯玥看了一眼沈令泱,却发现她竟然有些心虚的不看自己,微微嘆了口气,转头对着沐漪说道:「阿沐,今日令泱会送你回南星庄。」 「为什么?」沐漪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么久没回去,穆庄主找我要人了。」易绯玥淡淡地说着。 沐漪张着嘴刚刚想再说什么,沈令泱便出口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道:「今早,我收到消息,穆庄主让你回去。」 沐漪撇了撇嘴,只好点了点头,闷闷不乐的继续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易绯玥好像生气了。 顾清浅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沐漪的碗中,轻声说道:「谢谢。」 沐漪一愣,脸上瞬间眉开眼笑起来,不得不回家的苦闷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又开启了话痨模式。 南星庄同淮城在不同的方向,所以四人便在城门口分道扬镳。 沐漪看了一眼易绯玥,拉着顾清浅来到一旁,犹豫了一下说道,「绯玥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顾清浅微微一愣,想起了当初她戏弄自己时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沐漪知道顾清浅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她看了一眼正看着她们的易绯玥,在心底嘆了口气,笑着说道:「绯玥最喜欢骗人了,她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南星庄找我。」 第35页 顾清浅微微一笑:「好。」 沐漪看着顾清浅有些不舍,便抱了她一下:「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顾清浅宠溺地摸着沐漪的头。 「清浅又不是小孩子,」易绯玥见沐漪一直抱着顾清浅没有半点儿分开的意思,于是走了过去说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沐漪撇了撇嘴,斜了易绯玥一眼,放开了顾清浅:「我走了。」 「走吧走吧。」易绯玥一脸嫌弃地说着。 「哼,小气!」沐漪气唿唿地转身上马同沈令泱一起离去。 「为何突然把漪儿支开。」顾清浅渐渐远去的二人,转身看着易绯玥问道。 「她还小,总跟着我们也得注意她的安全,倒不如让她先回去。」易绯玥转身上马,避重就轻地答着。 但是,顾清浅并不信易绯玥这套说辞,抬头看着她,接着说道:「初入关城时,你担心漪儿性格张扬,对她多有叮嘱,今早听闻知府突染怪病,你便知晓是漪儿所为,其实漪儿留下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听从你的话也并未大张旗鼓,可你还是要让她回去,而且从早上来看令泱是同你说好的,不像是临时起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易绯玥淡淡地笑着,「你想多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的样子,想起了沐漪说的话,眼中越发笃定,「你定然有事瞒着我。」 「我为何要瞒你?」易绯玥低头对着顾清浅,眉眼上挑,「有什么好瞒的?」 顾清浅微微一愣,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她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越发不像自己,对着易绯玥步步紧逼,却又并非在寻求真相,好似在寻求一个答案,可是自己在找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而易绯玥漫不经心的答覆更让她微微失落,甚至在心底涌出丝丝怒意。 易绯玥转头看着顾清浅有些生气的模样,却又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她,于是眼睛一转,说道:「你想见的人,我这边有消息。」 顾清浅抿了抿嘴,却没有接话,而是转身上了马,一副女儿家赌气的模样。 易绯玥笑了笑,也不在意,接着说道:「我知道他经常会去一个地方,可以有办法让我们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见到他。」却见顾清浅还是不搭理自己,这模样越看越有趣,微微一笑,「夫君为何不理妾身,可是生气了?为何生气呢?」 顾清浅微微嘆了口气,她也越发看不懂自己了:「我没生气。」 「那为何不理我?」易绯玥对着顾清浅眨了眨眼睛。 「既然你说得到了消息,那我们走吧。」说着,顾清浅挥动缰绳驱马前行,生怕易绯玥继续问下去。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远去的背影,清冷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挥动着缰绳跟了上去。 而本该前往南星庄的沐漪和沈令泱却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回到了城门口,沐漪静静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她和沈令泱走了没多久,就知道了易绯玥的意思,也知道易绯玥是故意瞒着顾清浅不想让她担心,但是以顾清浅的聪明才智定然知道易绯玥是故意让自己离开,只怕要追问一番,她微微嘆了口气,只怕某人又要作一下才开心,转头对着沈令泱说道:「我们快走吧,去看看这个袁宗庆。」 第11章 再度重逢 「客官快进来坐坐~」 「哎哟,您可真是好久没来了~」 「……」 莺莺燕燕的调笑声、招唿声,不断地灌入顾清浅的耳朵,她站在易绯玥的身旁,看着忘忧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心中有些犹豫。易绯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顾清浅,淡淡一笑,伸手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老鸨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一红一白向自己走来,忍不住在心底感嘆,自己见过的男子这么多,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连忙迎了上去,道:「二位公子,看着眼生,可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忘忧馆?」 易绯玥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二人是专门为了弄影姑娘而来的。」 老鸨顿了顿,有些犹豫,笑着说道:「我们这弄影姑娘可不轻易接客的,公子看看能否换别人,虽然不如弄影,但是也不差的。」 易绯玥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道:「还望妈妈通融通融。」 老鸨有些为难想要推掉银票,却突然感觉重量不太对,这银票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摸了一下,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着易绯玥,随后连忙恢復正常,笑着说道:「哎哟,公子说什么呢,第一次来,妈妈我绝不让您白来一趟的,我先让别人招唿您,随后唤弄影前来,快随妈妈我进来吧。」 「甚好。」易绯玥带着顾清浅,跟随老鸨来到了二楼,一个房间内。 老鸨将二人迎了进去,招唿小厮去准备饭菜,随后将门关上,转身看着易绯玥,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恭敬道:「参见尊主。」 顾清浅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属于秀灵宫。 易绯玥点了点头,道:「说吧。」 「启禀尊主,您让我们调查的人,正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只不过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身份,而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只找弄影。他每隔数日就会来,算下时间,只怕就这几日了。」 「嗯,若是他来了,你该知道怎么办。」 第36页 「是。属下明白。」 「弄影在何处?」 「弄影正在隔壁房间,」老鸨起身来到一旁床边,启动了机关,床板掀开,一条密道出现在二人面前,「尊主,忘忧馆内早已设置好密道,第一扇门正是隔壁房间,这里属下也会安排好的。」 易绯玥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去看顾清浅,二人目光相对,却见顾清浅眼中带着丝丝疑惑,易绯玥淡淡地笑了,道:「怎么了?」 顾清浅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 顾清浅跟随易绯玥进入了密道,老鸨将床板放下,随后安排人进入房间,好似同易绯玥二人一同喝酒,一时间房内嬉笑声不断。 「吱呀~」 弄影正坐在梳妆檯前,听到隔间里暗门开启的声音,微微一愣,她明白这个密道不是谁都可以进,而这条密道在这忘忧馆只有她和妈妈知道,而妈妈正在招唿客人,此时能出现在这密道里的第三人自然不会是别人。她推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只见一红衣男子从密道里走了出来,清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身对着密道里伸手,紧接着一个白衣男子牵着红衣男子的手走了出来。 而红衣男子清冷的眼眸,在对上白衣男子时,多了一丝温柔。 弄影上前,俯身施礼:「参见尊主。」 顾清浅看着面前这个身姿妙曼的女子,落落大方,不矫揉造作,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青楼女子,倒有几分大家闺秀之姿,心中微微有些嘆息。 易绯玥并未觉察出顾清浅的异常,拉着她走出隔间,边走边说道:「听闻弄影姑娘的琴艺,可是天下一绝,来听听可好?」 顾清浅点了点头,跟着易绯玥一起找了个位子坐下。 「属下献丑了。」弄影走了出来,微微福身,来到琴前,略微调试了一下琴,便开始弹奏,一曲妙曼之音便从她的指尖传来。 琴音宛如山涧清泉,沁入人心,从这嘈杂的调笑声中穿过,落入了一位刚踏进忘忧馆的苍色锦衣男子的耳中。 锦衣男子微顿了一下,抬眼去看,一眼定在了琴音传出的房间,眉头微皱了一下。 老鸨一眼就看到了锦衣男子,连忙迎了上去:「哎哟,公子您来了!今日又是要找弄影姑娘吧,弄影早就恭候着了呢,您快楼上请吧。」 锦衣男子眉头舒展开来,淡淡地笑着,道:「多谢妈妈,不巧的是,我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抬脚要离开。 老鸨微愣了一下,连忙拉住锦衣男子,笑着说道:「这弄影可是恭候多时了,公子若不去见上一面,她怕是要难过的。」 锦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谦谦有礼,道:「烦请妈妈替在下赔罪。」 老鸨本还想拦着,却总觉得这锦衣男子好似看出了什么,自己又不能过分表现,这就违背了易绯玥的交代,一时有些犹豫不决,暗自在心中着急。 突然,琴音突变,本已走出忘忧馆的男子,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慢慢地转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当初的房间,眼中带着犹豫。 老鸨一看,连忙再次迎了上去,对着男子说道:「弄影姑娘可是一直等着公子,等了很久了。」 男子品味着老鸨口中的等,这个字好似别有深意,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前往。 越靠近房间,琴音也越来越大,他刚刚为何会突然停了下来,是因为这突变的琴音并非弄影所弹奏,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男子站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唿出,将门推开,琴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阿彦。」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萧彦的耳中。 萧彦微微转头去看,只见顾清浅站在琴后,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如当初送自己去往封地时一样,站在城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却好似千万言语都已说尽,他明白,她希望他终有一天回到大昭全京,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你……」信王萧彦一时难以掩饰眼中的兴奋,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顾清浅,想要问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收了回去,他明白现在不合适,因为从他进门就注意到顾清浅身着男装,而且这房内除了顾清浅还有弄影以及一名自己从未见过的男子,他看了一眼易绯玥,接着说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萧彦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顾清浅居然会在这里等自己,也有些疑惑,自己的踪迹怎会被人发现。下意识,转头去看向弄影和易绯玥,眼中带着一丝杀意。 易绯玥没想到萧彦如此敏锐,不愧是顾清浅看上的人,对着萧彦淡淡一笑,拱手作揖,道:「在下姓易,是南星庄庄主小徒弟穆小神医的弟子。是陪着清浅来寻找她弟弟,清浅说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便决定住在此地,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在这里相遇了。若非清浅自己弹琴,只怕就和你错过了。」 顾清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头去看,正对上易绯玥投来的眼神,顿了顿,将话接了过来,道:「正是如此,当初也是她…将我救下。」 萧彦是知晓南星庄的名字,他也知道南星庄有四个徒弟,只是从未见过,但是并不知道这四个徒弟居然也开业授徒,心中本还有些疑惑,但是见顾清浅也这么说,自然觉得是真的,三人再次相遇不过是巧合,便也不再疑惑,拱手道:「多谢易公子救下在下的姐姐,有机会在下定当好生报答。」 第37页 「公子客气了,在下救下清浅是缘分,医者仁心,自然好好照顾。」易绯玥淡淡地说着。 弄影看了看三人,说道:「想来二位定然有许多话要说,这间房内本就有个里间,不如二位在里面详谈,而我们就留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 萧彦看着弄影,眼中带着一丝感激,为自己刚刚还想要杀她而感到愧疚,道:「多谢弄影姑娘。」 弄影淡淡一笑。 「他叫你清浅?你没有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但是你又为何同意他同你一道来寻我?」萧彦一进入房内就发出连珠炮似的疑问。 「她知道。只是,萧韫欢早已在那日坠崖身亡了,阿彦,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顾清浅。」顾清浅淡淡地说着。 萧彦静看着顾清浅十分平淡的模样,心中有些慌乱,总觉得她好像随时会再次离开自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连忙说道:「我知道这是一时的,你还是会回来的,而且云渚一直在等你。」 顾清浅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将眼睛移开。 萧彦看着顾清浅的样子,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他没有错过易绯玥腰间的玉佩,这枚被顾清浅当做至宝的东西,谁都不许碰的东西却在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的腰间,这让他何等讶异,他接着说道:「他从不相信那一日你真的坠崖了,他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如今你回来了,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顾清浅眼前顿时浮现起韩云渚的脸庞,明明是个武将,却让人觉得是个书生,谦和有礼的模样总让父皇大为称赞,唯有那双眼睛,带着沙场归来之气,肃杀而又闪耀。她微微嘆了口气,道:「阿彦,我还活着这件事,是个秘密。」 「连云渚都不能说吗?姐姐,云渚是真的爱你,」萧彦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无关其他。」 顾清浅心中微微一痛,这点她何尝不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满满的温柔,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更不愿意去见他,或许,让萧韫欢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记忆里是最好的,良久之后,她轻声说道:「阿彦,萧韫欢已死,这世上独有顾清浅一人。」 「胡说!你就是萧韫欢,是我们大昭皇朝的乐华长公主!」萧彦看着顾清浅的样子一时有些恼怒,他觉得她这是託词,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愤怒道,「你是不是因为刚刚的易公子!我看到了你的玉佩挂在了他的腰间!姐姐,难道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意?把玉佩赠送了出去?你将云渚置于何地?云渚爱慕你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十年!」 「阿彦!」顾清浅厉声道,「在你的眼中,我是这样子的人吗?」 萧彦微微一愣,他当然知道顾清浅并非是这种人,也知道自己这是为韩云渚鸣不平,他一直知道顾清浅是父皇许配给韩云渚的,她默认这件事,但是从未有人问过她是否同意,他曾偷偷问过,而她当时告诉他,这是她的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皇姐,平日的她沉稳冷静,而那一刻的她却带着丝丝落寞甚至无奈。 他想要为她鸣不平,所以总会有意无意地去找韩云渚的麻烦,可是在慢慢接触过程中,他越发觉得韩云渚是值得託付终身的人,但是她看韩云渚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波澜,或者说,自从母后薨,邵宁离世,她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如此。 而他自然也就认为,这些人当中,既然没有她喜欢的,那就找一个爱慕她的,疼爱她的,为人好的,品相好的,韩云渚就是这个不二之选。他开始默认这件事,开始去撮合他们,虽然她的眼神没有变化,但是他相信人心是肉长的,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他的。 可是,当他看到陌生男子的腰间悬挂着她视若珍宝的玉佩,心下却开始疑惑,她真的不会喜欢别人吗?这叫他怎么不乱想呢。 「阿彦,我有我的思虑,你不要乱想,」顾清浅看着萧彦,心中终究不忍心,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你是要成大事之人,要戒急戒躁,更要沉稳持重。」 「对不起,姐姐,是我思虑不周,一时急躁。」萧彦微微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虽然二人不过相差一岁,但是在萧彦的心中顾清浅永远是他的姐姐,那个照顾自己,疼爱自己的姐姐。 「阿彦,抬起你的头,我知晓你如今将这淮城治理得很好,也知道你有所长进,更知道你是因为我和云渚的关系才会一时急躁,」顾清浅微微一顿,淡淡地笑着,「切莫让这些迷了你的眼睛,你是父皇钦定的九五之尊者,你可明白?」 萧彦何尝不知道顾清浅的意思,而他也一直知道,若是顾清浅是男儿身,父皇是不会看上他的,为何自己得父皇青睐,正是因为自己从小便受到顾清浅的照拂,也从她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行事话语和她有几分相像,而他对她自小便十分崇敬。 「如今,你已知道我还活着,更不可对自己有所松懈,」顾清浅柔声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萧彦愣了愣,明白了顾清浅的意思,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道:「姐姐,这天下是要由我们去夺回来的。」 顾清浅看着萧彦,三年的分别让面前这个少年长成了大人,不再是自己羽下小心翼翼存活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是不会看错人的:「接下来,我将以信王幕僚的身份去见见韩将军。」 第38页 「姐姐就算你已经变换了身份,但是对于韩将军我们真得有必要如此吗?」萧彦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何要瞒着,他认为玄策军是忠于皇族的。 「阿彦,我们一步都不能走错,」顾清浅同萧彦对视,她也知道萧彦在想什么,「玄策军一生虽然忠于大昭,但是萧韫欢已死,那么你与他们的连结就会消失……」 「可是这不是一时的吗?」萧彦看着顾清浅,她漆黑的双眸里寂静无声,顿了顿,便知道她的意思了,他知道顾清浅是为自己好,这一生都在为大昭,为他谋划着名,但是他更希望她能安稳地过一生,快乐地过一生,所以他离开了皇宫便不再装作无能,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为的就是有一天她能对自己放心,「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了,明日我安排人在城门口与你一同前往,路上也有个照应。」 顾清浅摇了摇头:「天下人皆知乐华长公主薨,自然无人知晓我的行踪,人多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萧彦犹豫了一下,依旧不放心,接着说道:「那我就派一人与你同行,保护你的安全,如今天下不太平,各地都有悍匪,还是有人保护你我比较安心。」 顾清浅犹豫着,她知晓易绯玥的武功,保护她的安危定然可以,但是易绯玥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此时过多推脱,只怕要引萧彦起疑,只好点头应下:「那就由你安排,明日卯时三刻我在城门口等你的人。」 「好。那我先走了。」 二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顾清浅一眼便看到了弄影虽然手上弹着琴,眼睛却看着一旁与她说笑的易绯玥,脸上挂着笑容,好似十分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隐约间有些不悦。 萧彦看了一眼易绯玥腰间的玉佩,微微皱眉,也不与易绯玥打招唿,转身打开门便离开了。 易绯玥听到了萧彦离去的声音,敛回刚刚嬉笑的模样,转头去看顾清浅,正巧对上了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不高兴,她回头对着弄影淡淡地说道:「就按照你往日的模样,不用管我们。」 「是。」弄影低下了头,她知道易绯玥同自己嬉笑不过是在演戏,她虽然脸上在笑,可是眼中却好似永远没有笑意一般,唯有看到白衣男子才会有所不同。 易绯玥起身走向顾清浅,拉着她就往隔间走去,随后关上门,双眉微挑,问道:「还在生气?」 「生气?」顾清浅微顿了一下,便明白了易绯玥再说什么,问道,「你在偷听?」 「偷听多难听?是你们说得太大声,本尊不想听也不行。」易绯玥笑了笑,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看来这玉佩对你十分重要,居然能让信王殿下误会。」 顾清浅看着她腰间的玉佩,不言不语,玉佩对她确实很重要,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拿回玉佩的欲望居然没有了当初那般强烈,对于玉佩在易绯玥的身上,居然成了一种习惯,也不会下意识去看看那枚玉佩是否还挂在她的腰间。 「看来,本尊打道回府也无妨了,不怕你跑了。」易绯玥双眉微挑,眼中带着一丝狡黠。 顾清浅心中微颤,下意识抬头去看易绯玥,正对上她那清冷眼睛中的一丝狡黠,微微舒了口气,就知道她又在戏耍自己了。而易绯玥将她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自然也看到了顾清浅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和最后那淡淡的安心。 「莫不是不想让本尊走?」 顾清浅将眼睛撇开,轻声道:「脚在尊主的腿上,并非是我能左右,但是我定会信守承诺的,只是尊主不信。」 「本尊信你了,不过……」易绯玥看着顾清浅微微一笑,却不往下说了。 「不过什么?」顾清浅转回头,眼中带着疑惑,不知道这易绯玥又要唱哪出。 「本尊累了,」易绯玥来到一旁,转动机关,密门再次开启,她转身对着顾清浅伸手,「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对自己伸出的手,眼波流转,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易绯玥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转回头,牵着顾清浅小心的走入密道。密门缓缓地关上,忘忧馆内的调笑声、嘈杂声包括弄影的琴声都被彻底隔绝在外,寂静的密道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顾清浅望着易绯玥的背影,一抹笑容挂在脸上,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易绯玥心轻颤了一下,轻轻地回握。 第12章 黑夜遇袭 淮城城门口,过往的人群略微有些骚动,只因城门口站着一红一白两个青年男子,红衣男子轻合双眸站在阳光下,微微抬首,迎着阳光靠在城墙边,而一旁的白衣男子则静静地看着城门,漆黑的双眸宛如黑曜石般闪耀,在这灿烂的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二人站在一起好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让人忍不住驻足停留,却又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惊扰了这一幕。 一辆马车从城中驶了出来,辘辘的车轮声传到了易绯玥的耳中,她微微睁开眼睛去看,只见马车上坐着一个满脸络腮鬍的男子,一只眼睛被遮了起来,像是受了伤,脸上也带着些许刀疤。男子将马车停了下来,走下马车,仅剩的一只眼睛在四处张望,看来这就是她们要等的人。 易绯玥转头去看顾清浅,却发现她突然将面具戴上,心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第39页 顾清浅一直注意着城门,当看到马车的时候便已猜到,但是见到车夫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萧彦的执着,虽然此人易了容,俊朗的面容上贴着络腮鬍和刀疤,还将一只眼睛遮了起来,但是另一只眼睛还是被她认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韩云渚,既然如此,那么在邶城买醉的自然不是他了,看来他并没有辜负她当日的嘱託。她微微嘆了口气,将本是准备去往玄策将军府用的面具给直接带上了。 在听到易绯玥的问话时,顾清浅下意识微微扭过头不去看易绯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同易绯玥对视,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等易绯玥的答覆,便走向马车,她担心易绯玥会追问下去。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略显匆匆的步伐,眉头微微皱起,她知道定然和这个车夫有关系,那么这人自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 韩云渚正在四处张望,忽见一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朝自己走来,想来定是此人,便看着来人,只是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眼眸让他一阵恍惚,仿若在什么地方见过。 顾清浅来到韩云渚的面前一言不发,微垂着眼眸,不去看他,从怀中取出昨晚萧彦交给她的玉佩递了过去。 韩云渚并未觉察面前之人的异样,只是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稔,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见对方垂下眼眸,递过玉佩,看了一眼此人手中的玉佩,便明白了面前之人正是自己要接的人,也不再多想,对着顾清浅说道:「在下云韩,是来护送公子的,请公子上马车。」 顾清浅微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跟上来的易绯玥,压低声音道:「我们上车吧。」 易绯玥看了一眼韩云渚,走上前去,扶着顾清浅先上了马车,自己并未立马跟上,而是转身对着韩云渚微微一笑,道:「多谢护送。」 韩云渚微微一愣,本觉得并没有什么,但是前后两人的态度相差比较多,让他不免多看了易绯玥几眼,自然也看到了她腰间的玉佩,瞬间目色微沉,他认得这个玉佩,也知道这块玉佩本当属于何人的,他抬头同易绯玥对视,对方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面前之人,但是玉佩为何会在对方的身上,心中一时难以平静,但是他明白什么是大局为重,所以并未表现出异常,道:「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易绯玥将韩云渚的反应都看在眼中,眸色未动,心下已经瞭然,微微有些失落,这天下认得这玉佩的自然没有几人,只有与顾清浅相熟之人,如此算下来面前之人是谁,自己已然猜得十之八九了,淡淡一笑便上了马车。 顾清浅静静地听着车外二人简短的对话,她有种强烈地感觉,易绯玥可能猜出了韩云渚的身份,心中一时有些紧张,却见易绯玥面上毫无波澜地走了进来,坐在对面,随后闭上了眼睛,她微舒了口气,却又有种没来由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萧彦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渐渐驶离淮城,在心中微微嘆息,他只希望自己的担忧是没必要的,他知道韩云渚是来保护自己的,自己未曾透露过顾清浅的身份,自然在说服韩云渚这件事上花了些功夫,只是他希望顾清浅能明白自己的用意,也盼着韩云渚能发现顾清浅的身份。 「噼里啪啦~」 月朗星稀,幽深的树林中,柴火在燃烧着,混合了树林中的虫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天的时间里,顾清浅几乎未曾下过马车,也未曾说过几句话,韩云渚只当这位公子不喜同陌生人说话,而易绯玥却清楚地知道和面前之人有关。 火堆旁坐着两人,韩云渚用木棍轻轻挑拨着火堆,时不时添加柴火,而一旁的易绯玥则十分惬意的烤着火。 「易公子,」韩云渚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易绯玥的腰间,他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朗声道,「你腰间的玉佩着实好看,不知从何处寻得,我也想找一枚送与在下的心上人。」 顾清浅虽然坐在马车内,却无法平静下来,特别是易绯玥和韩云渚坐在一起,所以她一直注意着他们二人的动静,她知道他终究会看到她的玉佩,而此时韩云渚这一问也是迟早的。 「不是我的,别人的,觉得好看便借过来戴着了。」易绯玥手上烤着火,嘴上漫不经心地答着。 顾清浅听着易绯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淡淡地笑了。 韩云渚眸色微变,接着说道:「还以为是公子的,这玉佩看上去十分特别,心中忍不住欢喜,是在下冒昧了。」 易绯玥转头看着韩云渚,淡淡地笑着:「确实特别,普天之下也仅此一枚,将军若想找一枚一模一样的送给心上人,只怕是找不到了。」 韩云渚笑着点了点头,转回头不再去看易绯玥,他基本已经确认了易绯玥身上这枚玉佩就是萧韫欢的,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所以一直在暗中寻找,如今面前之人居然佩戴着她的玉佩,这是萧韫欢从不离身的东西,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时有些惊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慌乱、害怕和担忧,他不知道面前之人和萧韫欢是什么关系,可以将玉佩随意出借。但是,韩云渚又十分兴奋,他明白萧韫欢尚在人世,不过关于玉佩只有见到萧韫欢,让她亲自告诉自己才行,他暂时无法多问,毕竟自己的身份现在比较特殊,目前知晓自己身份的只有自己的兄长和信王萧彦,自然不能暴露,既然自己护送二人,自然还会有更多的机会。 第40页 寂静再次笼罩着这片树林,马车内的顾清浅等了许久也未曾再听到二人的对话响起,便知道已经结束了,她微微嘆了口气,不再关注外面的情况,微微阖上眼睛。 易绯玥走上马车时,顾清浅早已沉沉地睡去,她轻轻地走了过去,拿出一件披风盖在顾清浅的身上,随后坐在她的身旁,将她轻轻地揽过来,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刻清冷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淡,她已经确定,车外之人正是韩云渚,而自己怀中之人也认出了他,无论他如何易容,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她明白,她只是在贪恋着最后的时光罢了,她只希望最后分别的那一刻能来得慢点儿就好…… 一路走来,三人都不再提起玉佩的话题,十分默契的当做只是一段小插曲罢了。但是顾清浅知道,韩云渚在等机会,正是如此,她越发躲着韩云渚,尽量避免与他有任何接触,只是从那日之后,易绯玥渐渐变得不怎么说话了,坐在马车内多数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顾清浅有些不太适应,总会有意无意的看她一眼。 「二位公子,可以下车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我们就先在此处客栈住下吧。」韩云渚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易绯玥睁开眼睛,正巧对上顾清浅欲言又止的目光。顾清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随后连忙将眼睛挪开,拿出面具戴上,有些慌张地走了出去。易绯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一系列的动作,默然半晌,起身也跟了出去。 只见顾清浅兀自走下马车,依旧不同韩云渚说一句话,直接走入客栈内,易绯玥看着她的背影,转头对着韩云渚微微一笑,道:「多谢云兄。」 韩云渚早已习惯二人的态度,白衣男子不爱说话,自己至今不知道对方姓什么,而红衣男子面上比较和善,对自己也多为客气:「我已吩咐掌柜将饭菜送到你们各自的房间内,若是有其他什么事,可尽管告知于我。」 「扑腾扑腾~」 易绯玥顺着声音微微抬眼去看,只见客栈屋顶上落下了一只鸽子,她转头对着韩云渚笑了笑,便走入客栈。 夜深人静,今晚入住客栈的人并不多,客栈内寂静无声。 房顶上,一群黑衣在游走着,如黑夜里的鬼魅,让人难以察觉。 易绯玥缓缓睁开双眼,清冷的双眸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透亮,可想而知,她根本没有睡着,只见她起身轻轻地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来到顾清浅的房门外。易绯玥微微运气打开了顾清浅的房门,走向她的床边,站在她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随后躺在了她的身旁,一只手轻轻地捂在了她的嘴上。 顾清浅睡得并不沉,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勐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的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本来有些害怕的心,平静下来了。她微微侧头,只见易绯玥正对着自己笑,做着一个噤声的手势,只是她不明白易绯玥这是要做什么。 易绯玥从怀中摸出两颗药丸,递给了顾清浅一颗,随后自己吞了一颗下去,顾清浅见状,没有一丝犹豫,便直接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易绯玥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靠近顾清浅的耳边,用细小的声音说道:「不怕是毒药吗?」 顾清浅愣了愣,沉默不语,可是她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扬起一个笑容,心中好似有一块儿大石落地了,这几日里那种微妙的气氛在这一刻消失了。 易绯玥没有注意到顾清浅嘴角的笑容,见她发愣,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接着说道:「这种毒只有秀灵宫的花草方能解除,你怕是离不开本尊了。」 顾清浅转过身子同易绯玥对视,漆黑的双眸里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宛若夜空里的星辰,闪闪发亮,她静静地看着易绯玥,良久之后,她轻声道:「从未想过离开。」 这回轮到易绯玥发愣了,此时的顾清浅让她有些不敢直视,甚至觉得心虚,她连忙将眼睛挪开,却也在回味这句话是何意。而顾清浅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自己怕是头一次赢过这位尊主大人了,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而后果就是自己的心抑制不住的跳跃着,只是易绯玥无法知晓罢了。 沉默的房内,两人躺在一起却各怀心事,一时间,屋外的虫鸣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房内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顾清浅愣了愣,而易绯玥自然也闻到了,她十分自然的伸手揽过顾清浅,将她埋入自己的怀中,顾清浅也明白了刚刚那颗药正是解迷香的,原来易绯玥早已知晓今晚会有动静,她出现在这里是来保护自己的,这样子的怀抱让她觉得很安心,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梨花香更浓了。 房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走入五个黑衣人,他们看向顾清浅的床,确定床上有人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手中握刀,缓缓地靠近,待到他站在床边那一刻,易绯玥突然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一个飞脚便踢在了黑衣人的胸口,顿时,黑衣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直直的撞在了墙上,鲜血从口中流出,昏死过去。其他几人皆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举刀砍向易绯玥。 易绯玥清冷的眼中,带着杀意,但是她只是拦在顾清浅的床前,并不往前走半步,同时也不让黑衣人靠近半步,打斗之间的声响也惊动了客栈里的韩云渚。 第41页 韩云渚快步赶到顾清浅的房门口,只见黑衣人将顾清浅和易绯玥团团围住,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微微一愣,随后拿起长剑便沖了进去,只是没想到易绯玥武功高强,这些人竟然伤不到她分毫,若非为了保护顾清浅,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黑衣人见易绯玥武功高强,他们这么多人面对她一人竟然讨不到好,也不知道这是何方高手,如今又多加一人,当真是腹背受敌,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也知道今日无望,便纷纷破窗而逃了。 韩云渚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 顾清浅见黑衣人已经离去,连忙从易绯玥的身后走了出来,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确定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易绯玥,道:「你说你没有事瞒着我,显然这件事你早就知晓,也有防备,为何要瞒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吧。」 易绯玥知道以顾清浅的聪慧迟早会知道,她只是希望自己尽可能地做到力所能及的事,让她可无后顾之忧,于是淡淡地说道:「不过都是些小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了。」 「易绯玥!你将我当做什么了?你易大尊主一时兴起的玩具?什么都不告诉我?对!我的命是你的!但我还是我!你怎么可以将我的事与我隔离!」顾清浅眼中带着微微怒火,直视顾清浅的眼睛,她在生气,她气易绯玥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明明是她的事,却将她完全剔除在外,好似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更有一种自己无法言说的怒意,是什么,她又理不出头绪。 易绯玥没想到顾清浅会生气,而且是真的生气,一瞬间发了懵,半晌后方说道:「清浅,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清浅生平第一次这般咄咄逼人。 易绯玥微微别过头,她没办法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沉默下来。 「小心!」 易绯玥勐地抬头,只见之前昏死过去的黑衣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冲着顾清浅投掷了一枚暗器,距离过短根本来不及打掉,易绯玥想也没想,直接将顾清浅拉入怀中,将二人的位子调换,暗器险险的擦过易绯玥的手臂。 「卑鄙小人!」 只见一个黄衣女子举起手中的剑,愤怒的刺向黑衣人,将他杀死,而刚刚那一声「小心」正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 黄衣女子愤愤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杀死的黑衣人,转头发现易绯玥的手臂受伤了,连忙说道:「你受伤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说完,便跑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顾清浅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易绯玥抱入怀中,调换了位置,在听到有人说谁受伤了,这才回过神,连忙去看易绯玥,只见她手臂鲜血直流,心中顿时觉得难过不已,忍不住心疼道:「为何要换位子!」 易绯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并不在意,反而看着顾清浅轻声问道:「你可有受伤?」 顾清浅微微一愣,摇了摇头,继而低垂下头,愤怒的心绪早已被此时面前之人的关心冲散。 「来了来了!」 易绯玥侧头去看,只见刚刚离去的黄衣女子拖着一个男子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而男子衣衫有些不整,一脸无奈,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强行拖过来的。易绯玥看着面前的男子,微微一笑,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老熟人,她将顾清浅放开,对着来人淡淡地说道:「二师伯,好久不见。」 卓远志微微一愣,看着此时一身男装的易绯玥,还有她身旁的女子,明白她又在借身份了,轻咳了一下,道:「原来是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是谁受伤了?」 连水姗愣愣地看着两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还都是南星庄,却也来不及多想,指着易绯玥说道:「是你师侄受伤了,中了暗器,我担心有毒,你快去看看。」 卓远志走上前去,细细查看着易绯玥的伤口,随后拿出医药箱,将其包扎好,道:「不妨事,你之前服了百药丸了吧,虽然暗器有毒,但是你提前服药了,并无大碍,我明天再开一服药,你喝下去便好。」 一旁顾清浅紧吊着的心随着卓远志的话放了下来,缓缓地舒了一口。 「多谢二师伯,」易绯玥顿了顿,看了一眼黄衣女子,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卓远志看了一眼连水姗,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就被本人打断了。 「在下连水姗,连家堡堡主之女,」连水姗连忙答道,想了想,又问道,「公子是远哥的师侄?莫不是……」 易绯玥双眉微挑,看向卓远志,却见他满脸无奈又拿对方没办法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这个书呆子也有不一样的表情了,于是对着连水姗说道:「正是,穆小神医就是家师,在下姓易。」 「听闻南星庄穆神医只有四个弟子,大徒弟是北皓国御医,二徒弟则是远哥,三徒弟传闻深居秀灵宫,而四徒弟则是他的义女。可惜我只见过远哥一人,但是现在不同了,虽说没见过穆小神医,但是见到她徒弟也不错。」 易绯玥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与家师想见,二人定然合得来。」 「是吗?」连水姗半信半疑地看着易绯玥。 「好了,水姗,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卓远志想到自家这个小师妹就有些头疼,用离经叛道来形容都不为过了,转头对着易绯玥说道,「你也受伤了,早些休息吧。」 第42页 「那这个尸体怎么办?」连水姗指着地上的黑衣人问道。 卓远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对着连水姗说道:「我们把他拖到院子里。」 易绯玥看了一眼卓远志手中的小瓶子,道:「多谢。」 卓远志摆了摆手,跟着连水姗一起将尸体抬走了。 「卓神医手上的是何物?」 易绯玥淡淡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道:「化骨水,能让人的尸体顷刻间化为乌有。」 顾清浅微微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易绯玥仿若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医者亦是毒者,若非如此,南星庄是无法屹立百年而不倒的。」 「……」顾清浅点了点头,道:「你回去休息吧,想来他们暂时不会来了。」 易绯玥挑了挑眉,微微低下头,看着顾清浅漆黑的双眸,道:「清浅可真冷淡,我可是为了你流的血,就让我这么走回去吗,我疼。」 顾清浅无奈地嘆了口气:「那你在这里休息,我去你房间吧。」说完,便要走。 易绯玥一把拉住了顾清浅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向自己,顾清浅没料到这一举动,愣愣的随着易绯玥的动作转回身子,一瞬间便到了跌坐在易绯玥的怀中,二人双目对视,周围空气寂静无声。易绯玥的眼睛从顾清浅的眼缓缓往下移,一路顺着她高挺的鼻樑来到了她的双唇上,便不再往下移了。顾清浅静静地看着易绯玥,也看到了她的目光下移,最后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心跳突然变快了。 而时间也一分一秒的在二人之间流淌着,却又好似静止在了这一刻。 韩云渚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环视四周,看到床边站有人,只是背光的位置,漆黑一片让人一时看不清,自然也没注意倒是两个人,「抱歉,他们跑得太快,我没追上,公子可有大碍?」 顾清浅听到韩云渚的声音,立马挣脱开易绯玥的怀抱,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了几步,微微侧头不再去看易绯玥,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的脸也在月光下一清二楚,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 韩云渚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顾清浅,这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面前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他怎么也没想到,沉默寡言的白衣公子居然是萧韫欢,他连忙走上前去,激动的抓着顾清浅的双臂,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和讶异:「韫欢?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韫欢?是我啊,我是阿渚啊!」说着,就将自己脸上的易容给撕了下来。 易绯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看着月光下顾清浅复杂的眼神,将手缓缓收了回来,站了起来,不言不语,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顾清浅心中顿时一紧,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她此时被韩云渚牢牢地抓住,根本动不了,她无奈地转回头看着面前的韩云渚。 韩云渚微微一愣,这一眼里没有相逢的惊喜,没有日夜的思念,只有满满的无奈,甚至带着几分委屈,这让他的心微微一痛,半晌后,他缓缓地将手放开。 顾清浅便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直视韩云渚的眼睛,十分平静地说道:「我叫顾清浅。」 韩云渚同顾清浅对视,他愣了愣,他知道顾清浅早已认出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何意,多一人知晓她的身份,就多一分风险,但是他觉得不该不包括他才对,可是,自己确确实实被排除在外了,他也明白了为何萧彦让他来护送。只是他心中无法忽视一件事,易绯玥腰间那枚顾清浅视若珍宝的玉佩,他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刚刚自己出现的那一刻,顾清浅从黑暗中慌张走出,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这都让他十分不安。 但是,他并未打算就这么放弃。 「清浅,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韩云渚对着顾清浅柔柔一笑,「在下韩云渚。」 温柔的笑容,清亮的眼睛,仿若炙热的太阳,直直的灼入顾清浅的心中,她下意识避开这样子的眼神。 韩云渚眼神微暗,不过只是一瞬而已,他接着说道:「清浅早些休息,我定当护你周全。」说完,转身替顾清浅关上门离开了。 顾清浅听着韩云渚远去的脚步声,将头转了回来,盯着房门,良久之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走向易绯玥的房间,站在她的房门口,伸手准备敲门,却又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找她说话,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伸出的手最后缓缓收了回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内。 易绯玥端坐在房内,抬头望着天上明亮的月亮,算来今日已经是十五了,圆月洒下银白的月光照亮着大地,也越入房内,落在她的脚边。听着顾清浅来了又走的脚步声,还有在门口的那些迟疑,嘴角扬起一个无奈苦涩的笑容。 第13章 一道裂缝 「吱呀~」 卓远志打开房门,没想到门口居然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微微一愣,细细看来才发现正是昨晚同易绯玥在一起的顾清浅,想来二人女扮男装是为了方便行事,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先生取药方的。」顾清浅看着卓远志十分恭敬地说道。 「早已备下,」卓远志从怀中取出昨晚的药方,本想自己去抓药的,既然对方来人取,就给了顾清浅,「公子按此药方抓药即可。」 第43页 「多谢。」顾清浅伸手准备接过药方,却见另一只手先她一步取走了,她回头去看,只见韩云渚看着自己柔柔地笑着。 「抓药这种事让我去便好。」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顾清浅伸手要去拿回来,却被韩云渚轻巧的躲开了。 韩云渚将药方叠好,放入自己的怀中,道:「不如一起去?」 顾清浅犹豫了,她想要亲自抓药给易绯玥,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但是此时药方在韩云渚的手上,她又无法强行夺取,也不好再叫卓远志再写一张,想了想,最后妥协地点了点头。 韩云渚微微一笑,二人便一起离开客栈前往药店。 卓远志只是有些纳闷,这两个人在搞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结果转头就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易绯玥,她静静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道:「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顾清浅和韩云渚早已离去,可易绯玥的目光依旧定在那里,她淡淡地说道:「无妨了,多谢记挂。」 「他们去抓药了,等下你将药喝下便好了。」 易绯玥的眼神微变,眸色幽深,一瞬即逝,转回头看着卓远志,微微一笑,道:「好。」 饶是卓远志这种满脑子都是医书,不懂情爱的人,也觉得易绯玥此时有些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哎!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连水姗走了出来,看着二人说道,随后又对着易绯玥问道,「怎么样了?手还疼吗?」 易绯玥摇了摇头,对着她安心一笑。 连水姗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卓远志兴奋地说道:「我们出去逛逛吧,昨天来得太晚了,既然要逗留几天,总不能就这么闷在客栈吧。」 卓远志摇了摇头,道:「我要上山去採药,看看有没有什么药材可以用。」 「那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我一人便好。」卓远志脑中回忆起那日连水姗不小心将自己草药弄坏的事,知道她是好心,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药材折腾不起,还是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连水姗嘟起嘴,瞪了一眼卓远志,来到易绯玥的身旁,巧笑倩兮:「不如易公子陪我去吧。」 易绯玥转头看到卓远志一脸紧张的表情,生怕自己也拒绝了,这让她觉得着实好玩,本想拒绝的,但是想到卓远志昨晚帮了自己,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道:「好。我陪你。」 卓远志听到易绯玥答应了,缓缓舒了口气。 连水姗一路上虽然东看西看的,但是明显兴致并不高,显然是因为卓远志没在的关系,而易绯玥也不愿意在人群里穿梭,最终二人选择去茶楼。 「你喜欢二师伯,我说得没错吧。」易绯玥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连水姗面上一红,接着又嘆了口气,道:「我们才认识一天而已,你就看出来了,他这个榆木脑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窍。」 「你也说他是榆木脑袋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开窍呢?」易绯玥想起了沐漪经常吐槽她这个二师兄,脑子里只有医术和草药,其他都是浮云,「怕是很难了。」 连水姗一听,一脸沮丧,沉默着低下了头。 易绯玥看着此时的连水姗,心中觉得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我决定了!」连水姗「噌」得一下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易绯玥说道,「我要留在他身边直到他开窍为止,都说水滴石穿,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水吗?」 易绯玥愣愣地看着连水姗,她的眼中透着光芒,绝非说说而已,她不知道卓远志到底哪里吸引面前之人,眼中带着丝丝疑惑,问道:「你爱慕他什么?」 连水姗轻咳了一声,连忙坐下,十分认真地说道:「他其实很温柔,也很善良,医术更高明……」 易绯玥静静地听着连水姗对卓远志夸耀。 「两年前我随着大队押镖路过一个村庄,决定休息一晚,却不想村中突然起了瘟疫,」连水姗静静地说着,脑中也回忆起当日的画面,「官府为了防止疫情传染,便将我们所有人封死在村庄里,这样导致镖局里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了……」说到这里,连水姗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而他,就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了,」连水姗的眼中微微放光,「他主动走入村子,不辞辛劳治疗着每一个人,在他的治疗下,不仅疫情控制住了,村子里人病也都慢慢好了,当大家想去感谢他的时候,他却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易绯玥没想到这个爱医成痴的人,也会有这样子一面。 「没想到后来我们又相遇了!」连水姗微微一笑,「半年前,我在后山习武,没想到他採药遇到野猪,也不知道怎么惹到野猪,被追的到处跑。」 「被野猪追着跑?」易绯玥失声笑道,「若是被阿沐知道,定要笑好久。后来呢?」 「当然是我把他救下来了!」连水姗一脸骄傲地说道,不过脸色微转,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说道,「我也受了点儿伤。」 「他帮你包扎了?」 「是啊,你真聪明!」 易绯玥微微一笑,她和沐漪性格可真像,不过,只怕卓远志正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从未往别的地方想吧:「后来你就一直跟着他了?」 第44页 「他这么笨,我当然要跟着,再被野猪伤到怎么办?」连水姗一脸认真地看着易绯玥。 易绯玥听着连水姗的话,微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一个模煳的影子随着茶水摇曳着,她淡淡一笑,喃喃自语道:「是要跟着……」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易绯玥摇了摇头,眉角微微上扬,看着连水姗道,「你故意拉着我出来是为了气二师伯?」 连水姗无奈地点了点头,嘆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道:「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当然不会在意了……」易绯玥拿起手中的茶杯,放在嘴边饮了下去。 「也是,他根本不喜欢我。」连水姗语气有些低落,微微垂下头。 「并非如此。」 「那是为什么?」连水姗抬头看着易绯玥,眼中尽是不解。 「因为我是女子,而且这件事他知道。」 「什么?」连水姗一脸惊讶地站了起来,细细看着面前的易绯玥,这才发现对方确实是女子,只是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她只是个俊美的男子,不像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粗,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易绯玥将连水姗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一笑。 连水姗平復了一下对这一消息的震惊,慢慢坐了下来,道,「原来你是女子,难怪和远哥的感觉不一样。」随后她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不一定是不在意我的?」 易绯玥不置可否地笑着。 卓远志刚刚採药回到客栈,在门口遇到了也刚刚回来的连水姗和易绯玥,只见连水姗一脸开心的和易绯玥说着什么,明明看到自己却不理会,若是往常早已飞奔过来接过自己身后的背篓了,一时间心里觉得怪怪的。 「二师伯回来了。」易绯玥发现了愣在门口的卓远志,笑着打招唿。 卓远志点了点头,走向二人。 「可是採到什么好药了?」 「都是一些用得上的草药,药材不在好坏,在于药性,」卓远志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二人今日玩的可还好?」 「我和阿易逛了好大一圈,还吃了不少好东西!」连水姗连忙接话,这可是卓远志第一次主动问自己玩的怎么样。 「阿易…」卓远志愣了愣,二人只是出去转了一圈而已,怎么连称唿都改了,这是他始料不及,难道易绯玥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连水姗,但是若是如此,怎么不是叫名字,一时有些把握不住,良久之后,道,「是吗?挺好的。开心就好。」 「逛了一圈也累了,我就先去休息了。」易绯玥将卓远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道。 「阿易等等我,我也回房间去,」连水姗跟着易绯玥一同回房,不敢去看后面的卓远志,压低声音问道,「你说这样子就可以了,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以了。」易绯玥微微侧头,一笑,这连水姗没看出来,她可是看得切切实实的。 连水姗虽然不明白,但是她觉得易绯玥说可以就可以了,也不再多想,高高兴兴地往房间走去。 卓远志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有说有笑,心中越发觉得不舒服了。 易绯玥一进入院中就看到了院中坐着的两个人,一白一黑,正在交谈着,她眼眸微微一变,一瞬即逝。 「易公子,」韩云渚面对着易绯玥而坐,自然易绯玥一进门就看到了,他看了一眼二人,接着说道,「我们等你一上午了。」 顾清浅连忙起身,端起面前的汤药,一转身便看到了和易绯玥在一起的连水姗,微微一愣,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会在一起。 连水姗看了一眼顾清浅手中的汤药才反应过来,她还没喝药就被自己拉走了,连忙对着易绯玥略带抱歉地说道:「阿易,真是对不起啊,我忘记你还没喝药就拉你出去逛街了。」 「无妨,小伤而已,我早已服下百药丸,喝不喝的没关系。」易绯玥瞥了眼顾清浅手中的汤药,淡淡地说着。 「既然是远哥开的药,还是要喝的,我就先回房了。」说完,连水姗对着顾清浅报以友好地微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顾清浅看了一眼离去的连水姗,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汤药,她记得沐漪说过,易绯玥这个人很讨厌呆在人多的地方,怎么会陪着连水姗出去逛,而且这一出去就是一上午,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既然你觉得喝不喝都没关系,」顾清浅转身将汤药放下,语气有些硬邦邦,道,「就请自便吧。」说完,转身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韩云渚看着顾清浅的房门,有些惊讶,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她生气,记忆中的她永远都是温柔似水的模样,好似从来不会生气,但是此时的顾清浅确确实实的生气了。他回头深深地看着易绯玥,眸中带着几分抑制,良久之后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易绯玥一人站在院中。 易绯玥静静地看着汤药,还冒着些许热气,自己出门这么久,顾清浅买药回来煎好自然要一点儿时间,但是还能冒着热气,说明她热了好几回。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汤药前,眸色幽深。 顾清浅坐在房内,无声地嘆了口气,之前的马车上那种微妙的气息好似又瀰漫在她们二人之间,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不明白为什么会又变成这样子,听着易绯玥不痛不痒的话,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委屈和生气。 第45页 只是,冷静下来的顾清浅忽然觉得自己是否过于孩子气,明明知道易绯玥就是这种人,却还是和她置气。 良久之后,顾清浅最终还是站起来,她准备逼着易绯玥将药喝下,只是打开房门后,没想到易绯玥居然还站在院中,这让她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何她还站在这里。 易绯玥微微一愣,转头去看,只见顾清浅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应,但是身体却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只见她连忙转身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 「站住!」顾清浅见易绯玥要走,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这两字好像有一股魔力在牵制着易绯玥,她真的停下来了。 顾清浅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早已凉透的汤药,对着易绯玥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今日天气不错,晒下挺好的。」明明天色有些阴沉,易绯玥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顾清浅抬眼看了一眼快要下雨的天空,心中当然是不信的,道:「为什么看到我就走?」 「我刚刚好想起自己有点儿事要做。」 「什么事?」顾清浅已没了当初的咄咄逼人,而是想看她还能找什么藉口。 易绯玥一时语塞,她这些不过都是藉口,一时间确实想不出来要做什么,突然,脑子一转,转回身看着顾清浅,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出来了?」 顾清浅没料到易绯玥会反问自己,愣了愣,转头看着汤药,十分诚实地说道:「来逼你喝药的。」 「可是药凉了,就不用喝了吧。」易绯玥没想到顾清浅这么直白地告诉自己,一听到喝药,下意识便要拒绝。 「我去热一下就可以了。」 易绯玥吓得连忙一把抓住了转身去端汤药的顾清浅,讨饶道:「能不喝吗?」 顾清浅没想到易绯玥这么怕喝药,觉得之前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样子,是想逃避喝药这件事,一瞬间心情好了不少,道:「不行。」 「清浅!」易绯玥放开顾清浅,大声说道,「就算你弄热了,本尊也不会喝的!」 「是吗?」顾清浅莞尔一笑,转身端着汤药离开了。 易绯玥微微一愣,一阵微风吹过,吹不走这炎炎夏日的温度,而她居然打了一个寒颤,顾清浅刚刚那抹笑容竟然让她觉得不寒而慄。 一觉睡醒的连水姗来找易绯玥玩,却没想到易绯玥在房中正坐立难安,问道:「阿易,你怎么了?」 易绯玥抿了抿嘴,脸上第一次出现紧张的情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那你为何怎么紧张?」 「……」易绯玥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为何这样子。 「绯玥。」 易绯玥听到顾清浅喊自己,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去看,见到她的手上正端着汤药,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苦。 连水姗看看顾清浅又看看易绯玥,再看看汤药,顿时明白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拳道:「多多保重!」 易绯玥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连水姗,道:「这可是你给我惹的祸!」 连水姗一脸茫然,道:「这和我什么关系?」 「不是你把二师伯拉过来的吗?本来我就有百药丸的!不喝是没关系的!」一想到要喝药,易绯玥全身心都在拒绝,她要想尽一切办法不喝。 「连姑娘也是为你好,」顾清浅走入房内,将汤药放下,看着易绯玥说道,「怎么好辜负卓先生的好意?」 「那,那先放着,我手疼。」 顾清浅看了一眼易绯玥拉着连水姗的手,这一点儿可真没说服力,不过她还是将汤药端起,道:「无妨,过来坐下,我餵你。」 易绯玥愣愣地看着顾清浅,抓着连水姗的手缓缓放开,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顾清浅说要餵自己,这个诱惑力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居然大过了对于喝药的恐惧,脚也不由自主地移了过去。 连水姗见易绯玥放开自己,连忙往后退几步,生怕她会反悔,她看了一眼二人,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想了想,便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带着满满的疑惑离开了。 顾清浅舀了一勺汤药,轻吹了一下,递到了易绯玥的嘴边。易绯玥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抗拒的。 「我问过卓先生可以在里面加甘草和大枣。」 易绯玥愣了愣,抬头看着顾清浅,问道:「为什么?」 「上次在秀灵宫加入甘草和大枣,是我的个人习惯,后来听玉蝉问为什么加这些,就猜到了你也怕苦。」 易绯玥微微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抬头看着顾清浅,双眉微挑,道:「原来你这么早就在意本尊了。」 「别贫,」顾清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药必须喝。」 「好。」易绯玥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虽然加了甘草和大枣,但还是有些苦涩,易绯玥眉头微微皱起,连忙把碗塞还给顾清浅,道:「我喝完了!」 「那你先休息吧,逛…了一早上也累了。」 顾清浅的语调微顿,一瞬即逝,却还是被易绯玥抓到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别扭的人,心中一阵大好,淡淡一笑:「确实累了。」 「我先走了。」顾清浅转身便离开。 易绯玥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双手轻轻环上了她的腰,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水姗喜欢卓远志,早上故意拉着我出去是为了气他,而且卓远志刚刚好有事,也算托我帮个忙,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昨晚他们二人帮过我们,算是还他们一个人情了。」 第46页 顾清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在易绯玥的话语中被慢慢安抚下来,她沉默着,这些日子,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多了,多到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而每每如此都让她觉得慌乱,下意识说道:「与我解释什么,那是你的事。」 易绯玥愣了愣,眼神微暗,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说完,将双手缓缓放开。 顾清浅站了起来,心却忽地空了一块儿似的,一时间竟然有些懊悔刚刚说的话。 「易公子!」韩云渚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着急。 易绯玥看了一眼顾清浅,起身去开门,看着门口一脸急切的韩云渚问道:「云兄可是有什么事?」 「清浅不见了!刚刚我去她房中找她却空无一人!」 易绯玥将身子让开,转头去看顾清浅。 「找我可有什么事?」 韩云渚愣了愣,他去找顾清浅其实并没有别的事,只是想确认她是否安全,却没想到她不在房内,担心她是否又遇刺,一时间有些着急便来找易绯玥商量,却没想到顾清浅居然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易绯玥,对着顾清浅说道:「我只想确认你是否安全,既然你安全就没什么事了。」 「多谢关心。」 「保护二位是在下的责任,」韩云渚淡淡一笑,看着顾清浅极为认真地说道,「而保护你更是我的义务。」 「既然如此,那就由云兄护送清浅回房吧。」易绯玥看着韩云渚笑着说道。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韩云渚对着易绯玥抱拳,转头看着顾清浅,道,「清浅,我送你回去吧。」 顾清浅心头一跳,她看着易绯玥,同她对视,清冷的眼眸里沉寂一片,毫无生气,她的嘴角在笑,但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这样的易绯玥让她陌生的有些害怕,好像随时会离开她,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不想离开她:「绯玥……」 易绯玥微微一愣,顾清浅这一声让她心头一颤,她连忙躲开顾清浅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累了,想休息。晚膳也不用叫我了。」 「清浅,我们不要打扰易公子休息了,走吧。」韩云渚看着二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服,他想要尽快带着顾清浅离开易绯玥。 顾清浅再次看了一眼易绯玥,而易绯玥却不再看她,她犹豫了一下,带着微微的失落感,随着韩云渚离开了。 易绯玥见二人离开,连忙将房门关上,清冷的眼底里布满忧伤,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去拉顾清浅,而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也不可以这么做,她只能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她告诉自己这就够了。 天色渐暗,客房内灯火熠熠,唯独易绯玥的房内漆黑一片。 连水姗端着饭菜,站在易绯玥的房门口有些举棋不定,她不知道对方到底睡没睡,不敢敲门,生怕吵醒对方。 「吱呀~」 房门自己打开了,易绯玥看着面前的连水姗,也看到了她手中的饭菜,将身子让开。 连水姗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端着饭菜走了进去,将饭菜放下,找出火摺子将灯点上,转头看着易绯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想不知道都难。」易绯玥将房门关上,淡淡地说道。 「你没睡?那干什么不点灯,害得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敢敲门。」 「怎么想到送饭菜给我?」易绯玥将话题岔开,走了过去反问道。 连水姗犹豫了一下,她当然想不到了,是顾清浅突然端着饭菜来找自己,也拜託她来,也让她什么也不要说,她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送个饭菜也别扭,道:「用膳的时候没看到你,就给你送来了。」 易绯玥看了一眼送过来的饭菜,有一条完整的鱼,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做好的,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微微一愣,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坐下来开始吃了起来。 连水姗并未在意这些小细节,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易绯玥吃得津津有味,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白衣姑娘可知道你是女子?」 「知道,为何这么问?」易绯玥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问道。 「就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好像不太一样吧。」连水姗双手托腮看着那盆鱼。 「什么不太一样?」 连水姗皱眉思索着,半晌后方说道:「你们两个之间好像有点儿别扭,事情都不直接说出来,非要藏着,若非知道你们二人都是女子,只怕会误以为你们二人相互爱慕着对方。」 易绯玥夹鱼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连水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相互?」 连水姗知道自己喜欢卓远志,也愿意追随着他,所以她不明白易绯玥和顾清浅之间别扭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爱慕,但是她能感觉到二人是在意对方的:「应该是我弄错了吧。」 「怎么可能是相互的呢……」易绯玥喃喃自语着。 连水姗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一脸惊讶地站了起来,看着易绯玥:「你…你…你难道?!」 易绯玥对着连水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淡淡一笑,转回头看着面前的鱼说道:「其实这样子就好了。」 连水姗缓缓地坐了下去,她能感觉到此时的易绯玥虽然在笑,其实很难过,她微微嘆了口气,她虽然觉得这件事过于震惊,但是不妨碍她们继续做朋友,只是这件事她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能帮,只能看着。 第47页 第14章 无声争吵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顺路!」连水姗坐在易绯玥和顾清浅的马车上,对着二人兴奋地说着,一扫之前分别时的伤感。 易绯玥的伤已经好了,卓远志的药材也凑齐了,众人便准备就此分别,谁知道,在城门口互相寒暄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居然顺路。易绯玥等人是要去邶城,而卓远志则是要去北皓国找杜仲,若想出大昭前往北皓就必须通过邶城才行。 卓远志听着马车内连水姗兴奋的声音,对着驾马的韩云渚歉意地笑着:「兄台莫要见怪,她的性子如此。」 韩云渚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有连姑娘在,也多几分热闹。」 确实如韩云渚所说,这一路上连水姗根本是一刻不停,马车内热闹极了。顾清浅微微有些庆幸,若是连水姗不在,她真的担心当初三人在一起的那种微妙氛围又会再次出现,她不想和易绯玥有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甚至讨厌。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消一个月,众人便来到了邶城。 邶城位于大昭最北端,春秋两季特别短暂,所以刚刚入秋的邶城,显得有些萧疏,秋风簌簌让人不觉有些寒冷,怀疑是不是要入冬了。 顾清浅微微掀开车帘,抬眼望着城门口上的大字——邶城,在这萧瑟的秋风中却显得十分坚毅,她记得这两个字是她的父皇生前所写,希望韩家能世代守护大昭的北方。邶城依旧是当初的邶城,但是大昭却并非当初的大昭。 顾清浅的眼神有些微微暗淡,目光收回,缓缓地将车帘放下,却无意间瞥见城门口一位手中拿着包子的老媪,在这萧瑟的秋风中眺望着远方,眼神苍茫却带着希冀,显得那么突兀却又十分自然,她停下动作,看着老媪。 「陈大娘,您怎么又在这里等了?」一位担着柴火的男子走到老媪身旁,语气中带着不忍、责怪,还有微微的嘆息。 「好几天没见着义儿了,想着他最喜欢吃我做的包子,就来这里等着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老媪的眼中满是慈爱。 男子微顿了一下,笑着说道:「陈校尉这不是才走没几天,您又忘了?」 老媪眼中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思忖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看着男子,问道:「才走吗?」 「是呀,陈校尉去军营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的,我送您回去吧。」说完,男子也不顾老媪是否反对,搀着她便往城内走去。 老媪则盯着手中的包子,眼中十分茫然,嘴里念叨着:「为什么我觉得好久没见到义儿了。」 韩云渚将这一幕也看在了眼中,他微微侧首,瞥见了车帘后那一抹消失的白色。 顾清浅走下马车,一阵微风吹过,傍晚的邶城更冷了,她忍不住双手搓了搓手臂,这样子能让她稍微觉得暖和点儿,她抬头看了一眼日落西山的太阳,转身对着韩云渚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再去见韩将军。」 「好,」韩云渚没有错过顾清浅搓手臂的一幕,于是走下马车,十分自然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为她繫上,「十月的邶城很冷,多穿点儿。」 顾清浅伸手从韩云渚的手中接过繫绳,身体略微有些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道:「多谢。」 韩云渚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繫绳从自己的手中划走,他将手缓缓放下,若是以前,他只当她是羞涩罢了,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接受,但是现如今却不同,他无法再忽略这些,顾清浅每一次的抗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清浅……」 「时候不早了,」顾清浅直接将韩云渚打断,「你该回去了。」 韩云渚微微垂下头,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二人之间流逝着,良久之后,他抬头看着顾清浅,微微一笑,道:「明日我再来接你。」 「嗯。」 韩云渚转身驾着马车离开了客栈。 顾清浅依旧站在客栈门口,静静地看着韩云渚的马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转身准备往客栈内走去,却在下一刻愣住了,只见一个小傢伙正站在客栈门口冲着自己笑。 「清浅!」沐漪兴奋地跑向顾清浅,一把抱住了她,「想死我了!」 顾清浅没想到居然在邶城看到了沐漪,一脸惊讶,问道:「漪儿为何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回南星庄了吗?」 「说来话长,我在这里等你们好几天了,先进客栈再说吧。」 「你在等我们?」顾清浅微微一愣,一瞬间便明白这些都是易绯玥安排的,而且早在关城就安排了。 沐漪看了一眼门口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微微嘆了口气,她可没有错过刚刚韩云渚和顾清浅这一幕,显然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虽然不知道男子是谁,但是能近顾清浅的身,还如此亲密,又让易绯玥如此难受的男人绝不普通,对着顾清浅说道:「走吧走吧。」 顾清浅点了点头,跟随沐漪走进客栈。 「二师兄!」沐漪走入客栈发现和易绯玥站在一起的卓远志,吓了一跳,一脸惊讶地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卓远志一脸无奈,他刚刚走入客栈和掌柜说话,就忽然感到身后一阵风颳过,转头去看,只见沐漪快速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自己连打招唿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好放弃了,道:「你的眼里何时有我了?我是刚刚到的,还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唿,你就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第48页 「那是你太没存在感了。」沐漪辩驳道,之前眼里只有顾清浅,哪里注意到先前走进来的卓远志。 「你就是穆小神医?」一旁的连水姗看着沐漪,一脸好奇地问道。 沐漪转头看着连水姗,眼中满是疑惑,在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后,方问道:「你是谁?我们见过?」 「在下连水姗,是连家堡堡主的女儿,」连水姗笑着解释道,「我们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过你,见你喊远哥二师兄就认出来了。」 沐漪歪着头将连水姗从头看到尾,又转头看着卓远志,眼中一副瞭然的模样,笑着拉起连水姗的手,道:「若是二师兄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报仇。」 连水姗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沐漪这话中是何意,有些木讷的问道:「远哥欺负我?远哥没有工夫怎么会欺负我呢?」 卓远志转头看着连水姗,见她投过来疑惑的眼神,连忙将目光移开,轻咳了一声,道:「漪儿,胡说什么。」 沐漪「嘿嘿」一笑,转头看着顾清浅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是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遇到了卓先生,正巧顺路,便一起来了。」 沐漪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一下,随后展开,对着卓远志和连水姗说道:「你们早些休息,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卓远志点了点头,明白沐漪和她们还有话要说,于是带着连水姗各自回房了。 顾清浅转头将客栈大堂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易绯玥,便将目光收回,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可是在找本尊?」易绯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出现在顾清浅的身后,眉角微扬,问道。 顾清浅微微一愣,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易绯玥,随后转回头,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道:「我只是在熟悉这个客栈而已。」 沐漪看着二人,总觉得这二人有点儿怪,本来易绯玥别扭也就算了,但是,为何自己离开之后,这顾清浅也变得有些怪怪的,这让她颇为不解。易绯玥的行为十分直白,所以自己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但是顾清浅却不动声色,让她一时摸不着头绪,她也不敢做过多的解读。 「是吗?」易绯玥来到顾清浅的身旁,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风,略过顾清浅对着沐漪问道,「事情调查清楚了?」 沐漪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诧异,这件事一开始是瞒着顾清浅去的,但是此时易绯玥却主动在顾清浅的面前提起,不仅如此,顾清浅此时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儿疑惑,显然是知道的,这让她更加好奇自己不在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虽然好奇,但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先解决,于是说道:「先回房吧。」 三人来到了沐漪的房中,沈令泱也在房内,看到顾清浅的时候,心中也同沐漪一样,有些诧异,却也不多想,毕竟在她看来,易绯玥这个人在想什么实在难以捉摸,那就顺其自然便好。 「我回到木城的时候,袁宗庆就剩一口气了,」沐漪也不做过多的铺垫,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经过我的救治,也不过多活了几天而已,药材有限,我也是无能为力。」 顾清浅没想到沐漪回去是去救袁宗庆,但是她不明白为何会救袁宗庆,而她们离去后木城又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易绯玥,眼中尽是不解。 「可有问到什么?」易绯玥开口问道,她在意的不是袁宗庆到底有没有活下来,她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到了,」沐漪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灭袁门一家的是七个戴着狸猫面具的黑衣人,可能是杀手,而早已退出江湖的袁门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府中上下就仅剩袁老爷和袁家二子了。」 「他们为何要灭袁门?」 沐漪转头看了一眼顾清浅,有些犹豫。 顾清浅从沐漪的眼神中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有关,若是易绯玥灭了袁门,她们根本不会想着要去调查,既然要调查,自然是别的人,而和自己有关的别人,这世上没有几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唿出,对着沐漪说道:「漪儿,你说吧。」 「他们在找你。」 顾清浅抿着嘴,眉头紧皱,她一直以为自己已死的消息尽人皆知,自然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她还活着,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从袁宗庆的口中得知,他们当初皆以为是秀灵宫的人……」 「也就是说,我们暴露了,」易绯玥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转头看着沈令泱问道,「上次你传信来说的那伙人查的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沈令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清浅,有些犹豫,但是易绯玥的意思她明白,这件事对顾清浅也不需要隐瞒,「暗影阁之前接到一笔生意,要求活捉顾姑娘……」 顾清浅转头看着易绯玥,她到底对自己隐藏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而她也惊讶秀灵宫的信息网如此强大,居然连江湖上刺客聚集地——暗影阁里的内部消息都能知晓。 「阁主以只做杀人生意为由拒绝了,随后我们便派出探子跟着买主,也知道了他们要强行掳走顾姑娘的行动,便传信与你。」 「来找暗影阁的应该只是下属,他的上司可查出来的?」 「是的,他的上司不是别人,正是秦知昊。」 「原来是他,那灭袁门的也是他吗?」顾清浅开口问道。 第49页 沈令泱摇了摇头,道:「灭袁门的是金猫卫,隶属于当今陛下的直属暗卫。」 顾清浅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世上最想要自己命的两个人居然都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奇怪的是……」沐漪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顾清浅转头看着沐漪,问道:「什么奇怪?」 「他们的目的都不是杀你,而是找到你,他们都要活的。」 「我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顾清浅已经明白了这二人的最终目的,心下瞭然。 「他们想要干什么?」沐漪一脸好奇地问道。 「九色令。」 「那是什么东西?」沐漪满脸的不解,「一个令牌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是兵符不成?」 顾清浅淡淡一笑,道:「九色令是大昭皇朝的传位令符,持九色令者可在昏君无道之时让江山易主,上一任持令者正是我的外祖父——顾老将军。三年前父皇驾崩,他当着父皇的灵位和满朝的文武百官交到了我的手上,便退出了朝堂,终于待在府上极少出门。如今,他们都想要找到我,就是为了找到九色令。」 沐漪没想到顾清浅身上的担子如此重,整个天下居然放在了她的身上,也明白了她为何一定要出谷,她本可以就此隐姓埋名好好地活下去。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易绯玥起身,对着众人说道,转身打开门便离开了。 顾清浅望着门口那抹红色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犹豫了一下,起身追了上去,在易绯玥进入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伸手拦了下来。 易绯玥有些惊讶顾清浅居然追了上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嗯?怎么?害怕了?想和本尊一起睡?」 「为什么将这些都告诉我?不打算继续瞒着我了?」 「不是你不让的吗?上次还发脾气。」易绯玥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绯玥,」顾清浅并不想让易绯玥就这么含煳过去,「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为什么……」易绯玥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本尊只是想试试看秀灵宫的信息网这么久不用了,有没有坏掉而已。」 「只是这样子?」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 「……」顾清浅沉默着,她就是因为不知道易绯玥在想什么,想要问个清楚,而她却在反问自己,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地上,轻声问道,「你…你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易绯玥微微一顿,笑了笑,道:「还真有。」 顾清浅霍然抬头看着易绯玥。 「我也调查了一下你为何会落入幽蝶谷,其实当初混在送亲队伍里的人是秦知昊的人,他一开始确实是要杀了你,但为什么现在要活捉你,我还没调查清楚,或许正如你所说的,想要你手上的九色令。」 「没有别的了吗?」顾清浅不放弃,继续追问着,她心中隐约间有些感觉,易绯玥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关于你的事,没有了。我也该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易绯玥微微一笑,将门关上了。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思索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一瞬即逝,快地让人抓不住。 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点点,夜晚的秋风拂过,带着几分寒意。天空上挂着月牙状的月亮,月色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缓缓地移动着,来到了邶城北侧玄策军所建造的将士宗祠。 宗祠门口灯火熠熠,大门敞开着,但是无人看守,因为对于邶城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个他们都尊敬的地方。 白色身影抬头看了一眼在如此黯淡无光的月色下依旧金光闪闪的宗祠牌匾,她转头将四周都看了个遍,确定没人才走了进去。 「我猜到你今日一定会来。」 顾清浅微微一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身侧响起,她转头去看,只见韩云渚正对着自己柔柔地笑着,她抿着嘴没有应话。 「陈校尉的牌位在这里。」韩云渚转头看着一处牌位说道。 顾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陈义的牌位,当初是陈义护送自己去往邶城,却不想他就这样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了权谋之中,她想他应该是想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 韩云渚点了三炷香,递给了顾清浅,他看出了顾清浅眼中的愧疚,道:「陈校尉并不会觉得遗憾,能为大昭效力,不论是否在战场,都是玄策军将士至高无上的荣耀。而陈义得你如此铭记,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顾清浅接过香,对着陈义的牌位深深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静静地看着他的牌位。 一阵微风吹入宗祠,韩云渚看着顾清浅一身白衣,清淡雅致,显得那么单薄,却没有披上自己送他披风,一时有些失落,连忙说道:「更深露重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邶城在玄策军的治理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顾清浅转身便要离开。 韩云渚眸色幽深,看着顾清浅的背影,道:「清浅,我只是想送你,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点儿。」 顾清浅停下了脚步,沉默着,面对韩云渚如此直白的言语,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婚约者,没理由去拒绝。 第50页 「清浅,就算你是顾清浅,为什么要如此拒绝我呢?」韩云渚终于问出了他这么久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阿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问不提,可是你依旧在拒绝我,不是吗?」韩云渚看着顾清浅的眼神有些受伤,「是你……爱上了别人吗?」 顾清浅心头一颤,矢口否认道:「没有。」 韩云渚怎么会相信顾清浅这么无力的话语,她连回头和自己说话都不愿意:「那为何你视若珍宝的玉佩,在那位易公子的身上。」 顾清浅心不自觉地跳得更快了,她微微低头,将手放在胸口,紧握成拳状:「是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呢?」韩云渚继续追问着,「你回头看着我,告诉我,好不好?」 顾清浅缓缓转过身子,却依旧不愿同韩云渚对视,她目光游离,轻声说道:「对不起,阿渚,原因我暂时无法告诉你。玉佩……我虽然视若珍宝,但是它在谁的手上都不能说明问题,只是一时不在我的手上而已。」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顾清浅微微侧头,抬头望着夜空,却愣住了,宗祠的围墙上分明飘过一抹红色的身影,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第二个人,她想也没想转身便跑了起来。 韩云渚被顾清浅这一幕弄得有些发蒙,等反应过来之时,顾清浅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连忙追了出去,而顾清浅早已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不见了踪迹,他不明白刚刚顾清浅为何突然跑了出去,就这样子将自己丢下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难受得要命。 夜色下,一抹红色在屋顶上跳跃着,而一抹白色在街道上追逐着。 她微微侧头看着她,脚步微微放缓下来。 而她抬头看着她,明明感觉越来越近,却又好像有些遥远。 「易绯玥!」她不喜欢如此的追逐,她直接停了下来,对着那抹红色大声地喊着。 漆黑的夜下,只有寥寥几声虫鸣,顾清浅这一声唿喊直直地穿过空旷街道,钻入了易绯玥的耳中,她最终还是停下了步伐,立在屋顶上,却依旧背对着顾清浅,她微微抬头望着新月,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在笑,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难过。 刚刚的追逐,和停下来的那一声喊叫,都花费了顾清浅不少力气,她微微闭眼,似要抹去这些浮躁。她缓了缓自己的气息,随后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清澈如水,看着那抹立在屋顶的红色。 入夜的秋风,轻轻拂过二人,扬起了她们的发梢,也扬起了她们的衣摆。 「下来。」顾清浅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不容拒绝,也足够易绯玥听到。 易绯玥十分听话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在距离顾清浅五丈远的地方,同她对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易绯玥双眉微挑,道:「怎么?只准你出来走走,不准本尊出来逛逛?」 「为什么突然要跑?」顾清浅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 「跑?」易绯玥突然笑了起来,「本尊没跑,就是觉得冷,活动一下而已。」 顾清浅看了眼易绯玥的手中握着的披风,继续追问道:「你手中的披风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会冷,才带过来的吗?为何又不披上。」 易绯玥微微皱眉,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起来,将披风直接扔在了地上,道:「本尊本就不喜欢这些碍事的东西,都是阿沐硬塞给本尊的,你想要你拿去。」 顾清浅盯着被易绯玥扔在地上的披风,她一步一步紧紧逼问着易绯玥,她只是想要一个满意地答案,可是什么样的答案才是让她满意的,她却又看不清,就像一道曙光穿不透那漆黑的无底深渊,反而深深陷入其中。 良久之后,她走上前去,缓缓蹲下将披风捡起,拍了拍披风上的灰尘,抬头目视前方,漆黑的双眸里寂静无声,双手紧紧地抓着披风,迈开步伐,直接略过易绯玥,兀自地往客栈方向走去。 易绯玥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顾清浅远去的脚步声,漆黑的夜将她包围着,清冷的眼眸里缓缓布上了一层灰濛色,一抹苦涩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第15章 撕裂的伤 一辆由一匹枣红色骏马拉着的马车慢慢地在街上行驶着,车轮辘辘的声音在清晨空荡的街上,显得格外响。 顾清浅戴着面具坐在马车内,微合着双眼。一夜无眠,让她微微有些困顿,但是就算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易绯玥昨夜的话语和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她悠悠地嘆了口气,无奈地睁开眼睛,伸手掀开车帘一角,此时晨光已落入邶城,满地金黄色,寥寥数人在街上行走着。 她将车帘重新放下,听着车轮的辘辘声,感受着马车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来掩盖自己此时无法平静的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突然拐入一条小巷,四周一片寂静,最终在一间小院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到了。」车夫下了马车,放下车凳,对着马车内的顾清浅说道。 顾清浅整了整自己的思绪,起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她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这里并非玄策将军府,显然是一个隐秘的地方。 车夫来到房门前,十分规律的敲着门。不稍片刻,房门被打开了,而开门的正是韩云渚。 第51页 韩云渚对着顾清浅柔柔一笑,将身子让开,待顾清浅走进院子,便将门关上,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顾清浅跟随韩云渚走入小屋内,却见屋内空旷一片,她转头看着韩云渚,眼中带着丝丝疑惑。韩云渚淡淡一笑,来到一侧墙边,触动机关,只见另一侧的墙壁出现了一条密道,深不见底。 韩云渚拿起一盏油灯,带着顾清浅走下密道,他们在密道里穿梭了一阵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空间,墙壁上灯火熠熠,而密室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背对着他们站着。 「兄长。」 韩云泽缓缓转过身来,不同于韩云渚的温文尔雅,他的身上带着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士该有的凛冽感,他眼神十分锐利地看着顾清浅,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韩云渚并未告诉韩云泽顾清浅的真实身份,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兄长用这样子的眼神看着顾清浅,下意识往顾清浅的身前挪了挪,道:「兄长,这位就是信王殿下的幕僚。」 韩云泽眼神微微一变,带着几分疑惑,看了一眼韩云渚,随后爽朗一笑,朗声道:「公子请坐。」 顾清浅压制着心中的微微惧感,韩云泽的目光太过锐利,久经沙场之人,眼中带着的凛冽杀意,就像从万千鬼神中厮杀归来,不是任何人可以经受得住,她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多谢韩将军。」 韩云泽眼中露出微微贊意,毕竟自己拿这种眼神看人,没几个人可以如此沉着,他坐下端起茶盏,用茶盖拨开些许茶叶,喝了一口,方道:「不知公子来本将这里,可是信王殿下有什么事?」 「韩将军,觉得如今这天下如何?」 韩云渚将茶盏放下,淡淡地说道:「这天下如何本将不敢多言,但是本将是大昭四方军玄策军的将领,就会护大昭周全,就算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顾清浅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护大昭周全是玄策军当做的,但是只护周全就够了吗?将军只看得到当下而已吗?在下还以为将军是个目光深远之人。」 「公子莫要用激将法,」韩云泽笑了笑,转头看着顾清浅,眼神中带着丝丝不悦,「对于本将军来说,以后的事终究是无法预知的,这天下只要是姓萧的便好,没必要在不确定的事情上冒险,不是吗?」 「将军真的觉得这天下只要姓萧便好了吗?」顾清浅淡淡一笑。 韩云泽看着顾清浅的眼睛不觉深了几分,心中顿时觉得有些烦躁,道:「公子此话是何意?」 「当初玄策军去迎亲,遇刺……」顾清浅微微停顿了下来,见韩云泽的眼中闪过几丝躁动,接着说道,「何人刺杀未曾查到,陛下却先削了韩小将军的职,还罚了韩将军一年的俸禄……」 韩云泽何尝不知道顾清浅所说之意,迎娶长公主是因为先皇的旨意,自己并未多想,也从未想过如何站派,他只要这上头坐着的皇帝姓萧便可,其他与自己无关,但是经过这件事他也明白萧彧其实一直在忌惮自己,他们是有冤无处说,只能默默承受着。 当初韩云渚说要藉机去保护萧彦,他并不同意,他并不想参与这场萧氏皇族的内斗,但是韩云渚也提到了这一点儿,他开始犹豫了,目前先皇的子嗣来说,抛开当今陛下就属信王萧彦最为出众,最后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韩云渚的提议。 顾清浅见韩云泽不说话,但是眉头微微皱起,明显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她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韩将军,殿下和陛下之间,你觉得呢?」 「先生,韩某可以卸去玄策军主帅一职来追随殿下,」韩云泽看着顾清浅,目光坚定,「但是玄策军只能效力大昭。」 韩云渚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却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一个被削了官职的人,也无法帮上顾清浅什么忙,他恨自己是多么无力。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韩云泽,将他深深地看在眼里,空气中瀰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可是她却忽然笑了,道:「韩将军,若是有传位诏书,玄策军是否追随殿下?」 「什么?」韩云泽愣住了,有些惊讶的低声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顾清浅不置可否地笑着。 「可是长公主已经薨了,九色令下落不明,就算有传位诏书,也会被当作假的,」韩云泽无奈地说道,「只怕不少人会心存怀疑,怎叫这天下人信服?」 「将军的为人殿下清楚了,也明白您对大昭的忠心,这一点儿将军不用担心,九色令和诏书,还有长公主……」顾清浅语调微顿了一下,她怎么会不知道韩云泽的顾虑,这天下人自然也包括他,「只是时候未到,将军只要和往常一样便好,殿下不需要您做什么。」 韩云渚微微一愣,看着顾清浅,他心中一阵兴奋,他明白她话中是何意,萧韫欢会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公子,」韩云泽转头看着墙上的烛火熠熠,道,「玄策军的将士们这一生都誓死效忠大昭,绝不二心。」 顾清浅站了起来,她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她想确定的事也确定了,她对着韩云渚拱手,道:「在下明白,告辞。」 「阿渚,送公子。」 「是。」 韩云渚带着顾清浅打开密道,离开了密室。 韩云泽看着顾清浅离去的背影,弱小的身躯下好似有着强大的力量,如此淡然沉稳,让自己这个久经沙场之人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绝非一般人,这样的人做信王的幕僚,就算没有九色令和传位诏书,这大昭也是要震上三震的,不过他自然也知道当今陛下身边的秦知昊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52页 他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却也无法忽视自己的责任,身为玄策军的将领,他要做的就是保卫大昭边界,而非涉足党争。 韩云泽伸手转动自己手边的机关,另一条密道开启,他站了起来隐入黑暗中,消失在密室里,熠熠的烛火缓缓熄灭,漆黑渐渐将密室包围…… 静谧的密道里,只有两人前进的脚步声。 韩云渚欲言又止的模样,全被顾清浅看在眼中,她却装作并未发现,跟在韩云渚的身后,往前走,她希望他什么也不要问,但是…… 「清浅,」韩云渚终究还是忍不住,这时间唯一能扰乱他的心,只有与萧韫欢有关的事,「韫欢还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对不对?」 顾清浅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开口却岔开了话题,道:「谢谢你去保护阿彦,我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愿,而非韩将军授意。」 「清……韫欢,我一直知道,你最在意的便是信王殿下,我只是尽自己所能来为你保护他,」韩云渚停下脚步,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却并未停下的顾清浅,「只要是你想保护的,我都会帮你。」 顾清浅也停了下来,背对着韩云渚,沉默着,而韩云渚在等她的答覆,良久之后,她开口说道:「阿渚,我想请你继续去保护阿彦,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昭。」 韩云渚心中微微失落,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清浅的背影,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萧韫欢会回来的。」顾清浅终于开口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韩云渚本来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应该是开心的,可是他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开心,反而十分难过,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炸裂般的疼痛,因为他爱她,不应该让她陷入两难的境界,他不想用这样子的方式来威胁她。 「信王殿下是我确信的明君,我会继续保护信王殿下,」韩云渚双手紧握火把,清亮的目光里倒映着火光,他迈开步伐,从顾清浅的身旁经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无关其他。」 顾清浅看着韩云渚的背影,自己身份公开是迟早的事情,而那时萧韫欢便会回来,去完成那一场未完成的婚约,他知道,但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她知道,但是唯独这一点儿她目前无法做到,或许以后也做不到,她微微垂下头,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谢谢你,阿渚。」 韩云渚握着火把的手更紧了,他淡淡一笑,道:「韫欢,无论你是谁,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我都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让你有一天……能爱上我,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清浅你回来啦,」沐漪一看到顾清浅从马车上下来,立马迎了上去,看了一眼她的身后,问道,「绯玥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顾清浅微微一愣,问道:「她并未和我一起出门,漪儿为何认为她会和我一起呢?」 「你们两个都不见了,就以为你们是一起出门了,」沐漪笑了笑,「是我想错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从大清早开始就不见人影,如今都晌午了,还没回来。」 顾清浅抿了抿嘴,想起昨晚的易绯玥,她自己先回来,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回来:「我去找找看吧。」 「嗯?」沐漪愣住了,问道,「你要去哪里找?」 「不知道,既然人不见了,那就去找找看吧。」 「算了,还是别找了,」沐漪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绯玥的武功几乎无人可以近身,她不会出什么事,她还没回来定然是有什么事要做。」 「我还是出去找找看。」说完,不等沐漪说话,顾清浅转身便走出去了客栈,去找易绯玥去了。 沐漪看着顾清浅远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她转头看着沈令泱,问道:「你也不知道绯玥去哪里吗?她什么也没交代吗?」 沈令泱摇了摇头,她同沐漪一样,昨晚与易绯玥在客房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消失这么久的易绯玥确实从未发生过,也难怪沐漪会显得有些着急。 「你们在找易尊主?」卓远志从客栈外走了进来问道。 「你知道?」沐漪面带疑惑地看着卓远志。 「一盏茶前,我同水姗在客栈门口不远处遇到了她了,但是……」卓远志微微皱眉,总觉得刚刚见到的易绯玥有点儿奇怪。 「但是什么?」沐漪连忙问道,快被卓远志急死了,一盏茶前在客栈门口不远处遇到,那不就是顾清浅刚刚回来的时候,显然易绯玥在顾清浅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她一起出去了,应该是去暗中保护了。 「她并未回客栈,直接带着水姗一同离开了。」 「去哪里了?」 「好像说要去喝酒。」 「令泱,你去找下绯玥在哪里,然后告诉我,」沐漪转头对着沈令泱说道,「我去找清浅。」说完,便跑了出去,直接飞身跳到屋顶上,开始寻找刚刚离开的顾清浅。 卓远志看着沐漪一气呵成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真不知道这个师妹何时能学会稳重二字,转身回房去了。 「好酒,」易绯玥看着面前这片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水,笑着将酒壶递给连水姗,道,「水姗,你也来喝喝看。」 连水姗看着面前的易绯玥,她看到她在笑,但是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她一把抓住了还要继续往嘴里送酒的易绯玥的手,说道:「你喝得有点儿多了。」 第53页 「多吗?」易绯玥淡淡一笑,轻轻挣脱开连水姗的手,「这么好的酒,再多也不嫌多。」 「阿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易绯玥举起酒壶的手微顿了一下,清晨她跟着顾清浅来到一处小屋内,亲眼看着韩云渚将她带进去,又将她送出来,她一直跟着她,她担心她的安危,自然也没有错过韩云渚送顾清浅回来时,伸手牵着她下马车的一幕,她没有任何抗拒,甚至默认,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这是无法改变和抗拒,他们二人之间本就如此。 只是,这一幕,让易绯玥体会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撕裂着她的心,心中那唯一的希冀也在这一刻彻底湮灭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静静地看着她做自己地想做的事,她会陪着她,别无他求,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她想要更多,但是她却不能要,这是不可以的。 「我能有什么事?」易绯玥将手中的酒再次送入口中。 「你在笑,但是你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你很难过。」 易绯玥默然,酒一口接着一口的被她送入口中,连水姗看着难受却也无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看着。 沐漪怎么也没想到,易绯玥不按套路出牌,居然不是在酒肆里喝酒,而是拿着酒壶和连水姗来到城外的池塘边喝酒,等沈令泱找到二人在告诉她时,已经天黑了,她带着顾清浅来到湖边,看着易绯玥醉眼矇眬的模样,微微嘆了口。 「易绯玥!」 易绯玥微微侧头,便看到了一脸怒气的沐漪和一同前来的顾清浅,她收回目光,继续举起酒壶往嘴里送,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酒,居然都被自己喝完了,她抬头看着沐漪,道:「阿沐,我的酒没了,你跑得快,去帮我送点儿过来。」 沐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满地的酒壶,道:「好好的喝什么酒,快起来,天黑了,该回去了。」 「还早呢。」 沐漪上去拉易绯玥,道:「早什么早,你看这满天的星星。」 连水姗也站了起来,可算有人帮忙了,她一个人根本劝不动易绯玥,连忙帮着沐一将易绯玥拉了起来。 易绯玥站了起来,一把将二人都推开,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是已经喝醉了,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嘴里嘟囔着:「你不给我买,我自己去。」 顾清浅走上前去,挡在了易绯玥的面前,直视她。 「让开。」 顾清浅没有半点儿要让的意思,一动不动地站在易绯玥的面前。 「你不让?」易绯玥看着顾清浅,眼中满是惊讶,随后歪着头想了想,高兴地笑了,「没关系,我从边上走。」 「绯玥,」顾清浅拉住了从自己身侧走过的易绯玥,「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易绯玥转头看着顾清浅,问道,「回秀灵宫?回你的皇宫?还是玄策将军府?」 顾清浅不明白易绯玥为何突然说这样子的话,也只当她是在说醉话罢了:「我们回客栈。」 「回客栈?」易绯玥忽然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把甩开了顾清浅的手,道,「你最想回的应该是韩云渚的身旁吧?」 「绯玥,」顾清浅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但是她强忍着心中涌上来的怒火,看着面前这个喝醉酒无理取闹的人,「你喝醉了。」 「你现在还留在我身边不过就是因为这枚玉佩罢了,」易绯玥从自己的腰间将玉佩拽下,拿在手里,对着顾清浅说道,「你和韩云渚已经相认了,若是没有这枚玉佩,你早就去找韩云渚双宿双栖了,毕竟你们二人是先皇钦定的夫妻!对吧?!」 顾清浅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直接顺着易绯玥的话往下说:「对,没有这枚玉佩,我根本不会待在你的身边!你可以现在就把玉佩还给我,我马上离开你!断不会再打扰易尊主!」 易绯玥听着顾清浅的话,愣了愣,她明明不想这样子说的,一种难以抑制的疼痛涌上心头,在蔓延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轻轻地笑了:「好,本尊还给你。」 顾清浅愣住了。 易绯玥将玉佩递到了顾清浅的面前,把手摊开,顾清浅看着这枚唾手可得的玉佩,当初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取回来,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可是她却犹豫了,她突然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拿回来,原先对于想要取回玉佩的渴望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好似这玉佩本就是易绯玥的。 她犹豫着伸出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玉佩,手渐渐握成拳状,最后张开,毫不犹豫地伸向玉佩,准备取回。 而易绯玥在顾清浅即将碰到玉佩的那一刻,忽然握拳将手收了回去,抬头看着顾清浅淡淡一笑,勐得一个转身,只听见「嗖」的一声,玉佩在空中走了一个弧线,最后落入湖中,溅起了水花,就像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消失在星空下。 「易绯玥!你在干什么!」沐漪连忙跑了过来,生平第一次对着她发火,看向池塘,只剩下玉佩落入时盪起的层层涟漪,她转回头看着易绯玥,「太过分了!」 连水姗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子一幕,愣愣地看着易绯玥,也明白了为何易绯玥今日忽然变成了这样子,定然和顾清浅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当初以为只是易绯玥的一番戏言,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第54页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的侧脸,她在笑,但是眼中一片寂静,甚至带着微微寒意,如同她初见时的那一刻,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易绯玥,转身便朝着池水走去。 沐漪连忙一把拉住了她,道:「虽然刚刚入秋,但是邶城的夜晚过于寒冷,你下水会受不了的,还是算了吧。」 顾清浅沉默的摇了摇头,轻轻扒开沐漪的手,自顾自地往池塘中走去,凭着落水时的声音猜测玉佩落下的位置,而此时池塘水已经没过了顾清浅的小腿,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底蔓延上来,但是她却并不在意,她缕了一下散落的碎发放到耳后,便伸手入池水摸索着玉佩的下落。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清冷的眼眸中哪里还有醉意,她根本就没醉,而是故意借醉说出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清浅,你快回来吧,我去找人来帮忙,池水这么冷,你这样子会得伤寒的。」沐漪对着顾清浅喊道,希望她能回来。 顾清浅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寻找着玉佩,也根本不在意自己早已发抖的身体。 沐漪一脸着急,转头看着易绯玥,却发现她根本没有醉,显然刚刚是故意的,她微微嘆了口气,道:「你就忍心这么看着她?」 连水姗也转头看着易绯玥,她听得出来,沐漪知道易绯玥并非真的就这么不去管顾清浅,而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易绯玥眼眸微垂,片刻之后,迈开脚步朝顾清浅走去。 正在摸索的顾清浅,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片红色,这一幕何曾相似,她却赌气一般并未起身,继续摸索着玉佩。 易绯玥伸手拉起了顾清浅,却见她的十指因为在池塘中摸索被划伤,早已渗出了鲜血,她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沉默着从怀中掏出手帕为顾清浅擦拭。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的身影觉得有些恍惚,突然想起当初自己翻找玉佩时,她说的话,她一把抽回了自己手,十分生硬地说道:「不劳易尊主,我的事请你以后都不要管了!」 易绯玥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十分强硬的继续拉过她的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手上的伤。 「易绯玥!」顾清浅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无奈易绯玥的力气更大,她有些怒意,也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委屈,「当初玉佩是你要拿走的,如今也是你不要玉佩的,也是你主动要还给我的,更是你故意扔到池塘里的,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既然如此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易绯玥的手微顿了一下,她抬头看着顾清浅,四目相对,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顾清浅有些发愣,她能感觉到易绯玥眼底深深的忧愁,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易绯玥。 忽地,易绯玥在顾清浅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手刀将她打晕了。顾清浅直接晕倒在了易绯玥的怀中,易绯玥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过去的顾清浅,将她横抱起,随后拔身而起,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连水姗看着易绯玥消失的身影,转身对着沐漪问道:「阿易这是要带着清浅去哪里?」 「应该是回客栈,」沐漪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气,「我们也回去吧。」 「二师兄?」 沐漪推开顾清浅的房门,本以为会看到易绯玥,却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卓远志,而易绯玥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走进屋内转了一圈,从上看到下,从里看到外,都没有发现易绯玥半点儿影子。 而连水姗走入房内和沐漪的状态差不多。 卓远志扶额,有些无奈地看着二人,说道:「我在替顾姑娘看诊,需要安静,你们两个像两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找什么呢?」 沐漪和连水姗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对着卓远志异口同声地问道: 「绯玥,哪里去了?」 「阿易,哪里去了?」 「她没和你们说吗?」卓远志愣了愣,有些诧异,「她回来就让我来看看顾姑娘身体是否有大碍,之后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们知道。」 二人再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令泱一走进来就看到沐漪和连水姗二人紧皱着眉头,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于是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沐漪看到沈令泱手中端着一碗东西,连忙走了过去闻了一下,是姜汤,脑中一转连忙问道:「是绯玥让你煮的?」 沈令泱点了点头。 「她现在在哪里?」 沈令泱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清浅,道:「若是她诚心不想让你找到,你是找不到她的。」 沐漪愣住了,她顺着沈令泱的目光去看躺在床上的顾清浅,微微嘆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姜汤走到卓远志的身旁,问道:「清浅怎么样了?」 卓远志收回诊脉的手,将手帕和枕垫都收入药箱内,起身对着沐漪说道:「顾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寒,等她醒来喝碗姜汤,多休息就没事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卓远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连水姗见卓远志走了,这里有沐漪这个小神医,自然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便也跟着离开了。 「令泱。」沐漪喊住了准备离开的沈令泱,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派人去之前的那个池塘里找一下玉佩吗?」 第55页 「好。」 沐漪听着沈令泱将门关上的声音,微微嘆了口气,静静地看着顾清浅,一如当初自己将她救下,坐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等待她醒来的那一刻。 顾清浅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正是自己在客栈的房间,而她的记忆最后一刻停在了易绯玥那双清冷的眼眸里。 「你醒了,喝点儿姜汤吧,还是热的。」沐漪连忙端起放在一旁的姜汤,对着顾清浅说道。 顾清浅起身接过姜汤,温吞地喝了起来。 「你的玉佩,我已经让令泱派人帮忙找了。」 「嗯,谢谢。」顾清浅将喝完的碗递给了沐漪。 沐漪从顾清浅的手中接过碗,放在一旁,犹豫了一下,道:「那玉佩……很重要是吗?」 「是我妹妹给我的。」顾清浅微微低下头,她把她给她的东西弄丢了,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沐漪撇了撇嘴,心中腹诽,也不知道这易绯玥吃的哪门子飞醋,把气都撒在玉佩上,但是转念一想,这大晔朝可是只有一位长公主,这顾清浅哪里来的妹妹,一时有些疑惑,道:「你有妹妹?」 「是我姑母的女儿,叫顾邵宁,」顾清浅抬头对着沐漪淡淡一笑,「从小她体弱多病,姑母常年忙碌,无暇照顾,母后便将她带在身旁悉心照顾,与我一起长大。」 沐漪点了点头,道:「那下次见到她,我帮你道歉说明原因吧,她或许会原谅你的。」 顾清浅摇了摇头,轻声道:「她不会原谅我的。」 「为什么?」沐漪一脸不解。 「她已经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了,她……」顾清浅停顿了下来,眼中满是悲伤,良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她在八岁那年病故了,这枚玉佩是她留给我唯一一件遗物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沐漪一脸懊悔地看着顾清浅,着实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易绯玥这个笨蛋,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乱扔,现在居然躲起来了,找也找不到,气死我了!」 顾清浅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她……躲起来了?」 沐漪撇了撇嘴,点了点头。 「是吗,」顾清浅微微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漪儿,我想休息一下。」 「好,你早些休息,玉佩这件事你不要担心,令泱会找到的。」 「谢谢。」 沐漪吹灭烛火,关上门离开了,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顾清浅却没有躺下去,而是依旧坐在床上,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此时的月亮被云朵遮挡,没有以往的耀眼,甚至有些黯淡无光,就像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易绯玥。 第16章 一个秘密 三天了,易绯玥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而她本就是秀灵宫的尊主,自然用秀灵宫之力来寻找她是不可能的。 同时,三天的时间,沈令泱带着秀灵宫在邶城的下属,将池塘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翻找了不下十次,就是没有找到玉佩。 「池塘就这么点儿大,怎么会找不到呢?」沐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令泱,就差冲出去自己找了。 「确实没找到。」沈令泱也觉得奇怪,为何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她确信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沐漪单手摸着下巴,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十分费解。 「漪儿,不用找了,」顾清浅在门外听到了沐漪的话,推开她的房门来到了她的身旁,道,「我该走了。」 「去哪里?」 「去道歉。」 「道歉?」沐漪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去大长公主府?你要去赫城?」 「对,」顾清浅淡淡一笑,「我该去和她道歉,就算她无法原谅我。」 「好。我们一起去。」 顾清浅微微一愣,道:「绯……易尊主已经不再跟着我了,漪儿你也不用跟着了。」 「关她什么事?」沐漪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才懒得理她。」 「谢谢你,漪儿,」顾清浅微微一笑,道,「但是这一路兇险,我如今目标已经暴露了,你跟着我会有危险的。」 「正因为你会有危险,我更应该跟着,就算没有易绯玥,还有令泱呢,虽然没有绯玥厉害,但是也不差,没几个人能近她身的,」说着沐漪转头对着沈令泱说道,「是吧,令泱?」 沈令泱看了一眼顾清浅,随后转头对着沐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漪儿,其实不用这样子的,」顾清浅怎么会不知道沐漪在想什么,「正如你所说,你是你,易尊主是易尊主,你不用替她的……」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沐漪十分强硬的拒绝了顾清浅的说辞,直接打断。 顾清浅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沈令泱说道:「顾姑娘,漪儿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是若是她打定主意的事,旁人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你由着她吧。」顾清浅一听,看着沐漪一脸固执地盯着自己,显然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犹豫再三,也只好同意。 「漪儿,」卓远志走入房内,看着三人微微一愣,随后一笑,「你们都在,正好,不用一一道别了。」 「嗯?二师兄这是要走了?」 第56页 卓远志点了点头,道:「我要通过邶城前往北皓国去见大师兄,在这里也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今日要启程了。」 「水姗呢?」沐漪看了一眼卓远志的身后,却发现只有他一人。 卓远志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道:「她还在休息,就不跟我一起去了。」 沐漪眉角微扬,道:「怕是你不想她跟着吧。」 卓远志沉默了,良久之后道:「劳烦小师妹帮忙照拂了。」 「她会生气的,你可知她喜欢你?」 「知道,」卓远志柔和一笑,接着说道,「正因如此,北皓国她不能去。」 沐漪微微皱眉,思索了一番,问道:「可是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暂时并无大碍,北皓国如今局势不稳,所以大师兄决定弃医从政,而我此去是帮助大师兄去看看北皓王的身体状况的。」 沐漪知道卓远志的医术是最得穆神医精髓的,但是大师兄杜仲并不差,如今却需要卓远志去帮忙,只怕北皓王病入膏肓了,若是连水姗跟着去,确实危险,她点了点头,道:「我会帮你照顾的。」 卓远志看了一眼连水姗的房门,眼中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他自己不曾察觉的不舍,对着沐漪说道:「水姗就拜託你了……我走了。」 三人来到门口,送卓远志离开,待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客栈,却发现连水姗正站在客栈门口,身上还背着行李。 三人面面相觑,按照卓远志的意思连水姗不应该这么快醒过来才对。 「你为何……你不是……」沐漪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曾送过我一瓶百药丸,」连水姗闷声说道,「远哥第一次主动端羹汤给我,我真的很开心,但是他离开没多久我就困得不行,虽然很不想,但是吃过百药丸就没事了……」 沐漪尴尬一笑,她哪里知道百药丸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她当初给连水姗只是好心,毕竟行走江湖,多点儿东西防身也是好的:「那个……」 「不用说了,他说得我都听到了,但是我才不管,他这么笨,这么危险,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 「可是……」 「谢谢你阿沐,我先走了,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会悄悄跟着的。」连水姗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别,往卓远志离去的方向追去。 沐漪看着连水姗的背影,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个木头一般的卓远志也能遇到如此痴情的人,不知是连水姗的福还是祸,只是她希望他们最终能幸福地在一起。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今夜的月色透亮,竟然比屋内的烛火还要亮上几分,顾清浅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抬头望着天上的弦月,心中兀自出现一个人的模样,一身红衣像火一样映入心中,可是那双清冷的眼眸却冰冷异常。 一阵夜风吹过,吹动着屋内的熠熠烛火,火光晃动不停,顾清浅看了一眼烛火准备将窗户关上,低头间却看到了站在小巷中静静看着她的韩云渚,在二人四目相对时,他对着她柔柔地笑了,她微微一愣。 韩云渚明日便要回到淮城,遵守他答应的承诺,去保护信王殿下,只是他还想在离开之前再见见顾清浅,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站在小巷中,靠在墙边,抬头望着那间烛火熠熠的房间。 只是让韩云渚没想到的是,顾清浅忽然打开窗户,他立马站了起来,却见她望着月色,浑身撒发着一种难以忽略的忧伤,让他微微一愣,他就这么看着她,她就这么看着月色,直到她发现他。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韩云渚,本要关上的窗户,又被她默默地推开,她慢慢往后退,腾出一段距离。韩云渚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轻轻一跳抓住了墙沿,踩着墙面跳到了墙上,随后跳到了窗户边,翻进了顾清浅的房间。韩云渚进屋便在寻找顾清浅,只见她站在桌后,倒了一杯茶,递到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韩云渚看着顾清浅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心中微微失落,走向茶盏,拿了起来,一口喝下。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韩云渚将茶杯放下,看着顾清浅,道:「我明日便要去淮城了,是来和你道别的。」 顾清浅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递给韩云渚,道:「我本打算托人将这封信带给阿彦,如今你来了,你帮我带给他吧。」 韩云渚将信拿起放入自己的怀中,道:「你放心,我会亲手交到信王殿下的手中。」 「嗯。多谢。」 忽地,房间内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韩云渚看着顾清浅,小心翼翼地打破安静,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顾清浅低垂着眼眸,微微侧头,盯着地面,不言不语。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顾清浅心头一颤,双手紧握成拳状,道:「为什么要道歉。」 韩云渚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清浅的问题。 「明明是我的问题,不是吗?」顾清浅抬头看着韩云渚,眼中含着泪水,「你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道歉?」 韩云渚连忙上前,他想要抱住顾清浅,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每当他向前走一步,顾清浅就会往后退一步,他与她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他看着她,柔声道:「你没有错,爱是相互的,我爱你,但是你还没有爱上我,是我太着急,所以我道歉。韫欢,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第57页 「若我永远都无法爱上你呢?你还要等吗?」顾清浅问出这句话,像是在问韩云渚,又好似不是。 韩云渚愣住了,他从未想到顾清浅会说出这句话,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期待,却又不像是对自己的期待,他的内心有着从未有过的煎熬。忽地,韩云渚微微一笑,柔声道:「会,会一直等下去,就算……你心中已经有了别人。」 他像是在对顾清浅说,又好似在对着自己说。 日薄西山,夕阳渐渐落到了山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辆马车从山道的一头缓缓地驶来。 沐漪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周围,指着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对着沈令泱说道:「我们今晚先在那边休息,明早再启程吧。」 沈令泱点了点头,驾驶马车来到沐漪说的地方,停了下来。 沐漪跳下马车,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了一块大石头,转身对着刚刚走出马车顾清浅说道:「清浅,今晚我们就先露宿在这里吧,那边的大石头刚刚好,你先坐一下,我去拾点儿柴火。」 顾清浅点了点头,走下马车,走向大石头,坐了下来。 沐漪转身去附近的地上捡枯木,沈令泱看了一眼顾清浅,又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是安全的,才来到沐漪的身边,一起帮忙捡柴火。 「漪儿为何要这么帮顾姑娘?」 「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沐漪头也不抬地说着,眼睛一直在地上搜索枯木或者可以燃烧的东西,「更因为绯玥在乎她。」 「可是绯玥不是走了吗?」 沐漪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顾清浅,转身对着沈令泱,微微一笑,道:「她不是把我们留下了。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绯玥不就是个别扭的性格,就喜欢藏着掖着,不喜欢说出来,其实她很在意清浅的。」 「漪儿很喜欢顾姑娘?」 沐漪歪着头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道:「给人感觉很亲切,我在这里没多少认识的人,所以我珍惜每一个人。我喜欢清浅,喜欢绯玥,喜欢你,喜欢师姐,喜欢师兄们,喜欢老头子。」 沈令泱从认识沐漪开始,她嘴里总会冒出一些不符合年纪的话,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古灵精怪罢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子的。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沐漪,一直以来只当她是个孩子。 「漪儿……」沈令泱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周围有别人的存在,虽然藏的小心翼翼,但是那股微弱的杀气还是被她察觉了,她不动声色,接着说道,「这么多够了,我们回去吧。」 沐漪看了看手中的柴火,点了点头,蹦蹦哒哒的往回走,来到顾清浅的身旁,开始摆弄起来,不一会儿火堆就燃烧起来了。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山道上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光亮,将三人的影子照的通透。 沐漪伸了一个拦腰,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了。」说完,躺在一旁,闭上眼睛睡着了。 沈令泱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顾清浅,道:「顾姑娘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沈姑娘白日里驾驶马车已经很是劳累,我尚未有困意,不如由我来守夜。」 「在下毕竟是习武之人,走夜路也是常有的事,顾姑娘不用担心,你看漪儿睡得多放心?」 顾清浅看了一眼早已入睡的沐漪,点了点头,道:「有劳沈姑娘了,若是想休息,你可以叫醒我,我来替你。」 沈令泱点了点头,顾清浅这才躺了下去。 噼里啪啦…… 火堆燃烧的声音,如同催眠曲一般,一天的疲劳迫使沈令泱也渐渐合上了眼睛,低垂下了头。 良久之后,从漆黑的树木丛中走出了两个黑衣人,只见他们手中握着大刀,小心翼翼来到沈令泱的身旁。二人互看了一眼,勐地砍向沈令泱。 忽然,沈令泱睁开眼睛,拔出手中的剑,一剑挥向身后的二人,挡住了二人砍过来的大刀。二人没想到沈令泱居然没有睡着,而是在引蛇出洞,连忙将大刀收回,施展轻功后退。 沈令泱看着面前的二人,冷声道:「来者何人!」 二人互看了一眼,却不说话,忽地直接沖向沈令泱。沈令泱见到这一幕眼神微变,杀意顿时展现出来,也沖了上去。 顿时,三人厮杀在了一起。 顾清浅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醒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厮杀在一起的三人,显然沈令泱的武功更高强,两个黑衣人一起上也没讨到半点儿便宜,依旧落了下风。她紧张地看着沈令泱,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出现第三个黑衣人。 一把冰冷的匕首搭在了顾清浅的脖间,她微微一愣,侧头便看到了身后的黑衣人,眉头微皱。 黑衣人抬头对着沈令泱喊道:「铃铛使者,放下你手中的剑。」 沈令泱微微一愣,连忙撤出了打斗,看向顾清浅,眉头微微皱起,她没算到对方居然竟然藏着第三个人,是她失策了。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识相的最好放开她,我尚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黑衣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顾清浅,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随后笑道:「铃铛使者,你还记得我吗?不过你杀过这么多人记不得也正常,今日我赵居就要让你记得。当初你一个人带着一把剑,将我们赵家庄上下八十七口人都杀死,扬长而去,但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没有逐一再杀一次,我就这么逃了出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看来你很在意这位姑娘,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58页 沈令泱微微一愣,她记得自己杀的每一个人,也记得三年前的自己如浴血般从赵家庄走了出来,那次之后,自己发了高烧,整整昏迷了三天,而那次也是她唯一一次主动要求接受任务,更是她第一次杀人,可是真的到了要杀掉面前这一条条人命的时候,她退缩了,但是她还是逼着自己一剑又一剑,哭喊声、厮杀声充斥着她的耳朵,她的手就像麻木了一般,直到八十七人的鲜血将她的衣服浸透了。 另外两个黑衣人见沈令泱愣神,连忙沖了上去,沈令泱一时间来不及回神,失去了判断,竟然落了下风,不多时身上便多了几条血痕。 顾清浅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能让自己成为沈令泱的绊脚石,她感觉到身后的黑衣人对自己有所松懈,一门心思地看着沈令泱。顾清浅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勐地一下,用自己手肘撞击赵居胸口,赵居吃痛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顾清浅趁机一个转身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但是还是被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划伤,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连忙捂着伤口后退。 赵居有些恼怒,举起匕首沖向顾清浅:「你这是找死!」 突然,一阵微风挂起,一个小小的人影沖入赵居和顾清浅之间,赵居尚未看清面前之人,忽然觉得腹中一痛,他停了下来,低下头,一把短剑直直的没入自己的身子,他愣愣地看着那把短剑,眼中满是惊讶,踉踉跄跄往后退,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顾清浅看着沐漪小小的背影,愣住了,她没想到沐漪会沖入他们之间,更没想到她会刺向赵居,但是她发现她在颤抖。顾清浅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站在了沐漪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柔声道:「没事了,漪儿,没事了。」 沐漪愣愣地站着,任由顾清浅抱着她,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真得有一天会杀人,她能感觉到自己无法控制的颤抖,就算顾清浅抱着她,语调那么温柔,可她还是无法停止,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伸手紧紧地回抱顾清浅,颤着声音,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顾清浅轻轻地揉着沐漪的头,希望能让她平復下来,她转头看着沈令泱,此时的她早已乱了手脚,显然她是因为赵居的话乱了心,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若是继续下去,沈令泱必定要出事,她开口十分镇定地喊道:「沈姑娘!」 沈令泱一下子回过神,转头去看顾清浅,只见赵居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沐漪正被顾清浅抱入怀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允许伤害沐漪的事情出现。她眸色微变,幽深而又冰冷,两个黑衣人愣住了,瞬间觉得不寒而慄,突然间,沈令泱剑法微变,一改之前的无力,变得十分凛冽,剑花飞闪,在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丧命在沈令泱的剑下。 沈令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人,将剑收了起来,转身看了一眼赵居,也发现了他腹中插着短剑,而短剑正是自己送给沐漪防身用的,便明白了一切,她走向沐漪,看着她浑身发抖的模样,心不自觉的难受起来,她微微俯下身,用着生平最温柔的声音,轻声道:「漪儿,对不起,是我分心了,不怪你,你也是为了保护顾姑娘。」 半晌后,沐漪离开了顾清浅的怀抱,吸着鼻子,眼角因为流过泪显得有些通红,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赵居,走了过去,犹豫着,最终还是拔下了那把沈令泱送给自己的短剑,随后对着赵居,深深鞠了一个躬,从怀中取出化骨水,倒在了赵居的身上,不稍片刻,地上就只剩下赵居的衣服了,随后她转身走向另外两个黑衣人的身旁。 沈令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沐漪此时的心理并不好受。 「我是暗影阁四大护法之一的铃铛使者,三年前,暗影阁接到了一笔生意,刺杀赵家庄上下八十七口,包括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顾清浅微微一愣,转头看着沈令泱。 「本该不是我,但是我却主动要求前往,只因赵家庄庄主曾受命于秦知昊,刺杀前丞相——沈丞相,就算父亲已经被流放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他,更不愿意放过我们一家三十六口,」沈令泱自嘲一笑,「我明知道他不过是因钱财的关系,明明只要杀死庄主一人便可,但是当听到赵家庄的时候,我便失去了理智,主动要求接下,最终杀了赵家庄八十七口……」 顾清浅有些惊讶,当初沈丞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轰动全国,父皇内心十万个不信,却苦无证据证明,更有秦知昊咄咄逼人之势,朝中上下无人能站出来反驳,只能以念及沈丞相多年劳苦功高,免了死罪而判了流放,而家中上下则男子为奴,女子为妓。而顾清浅后来听闻流放之际被土匪洗劫丧命,对于这件事当时自己心中是有疑惑的,却也只能是疑惑罢了,如今沈令泱的话证实了自己当初的猜测,只是没想到她居然逃过一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顾清浅看着沈令泱,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一场政治的斗争,就这么让当初那个在全京爱恨分明的沈府大小姐陷入了无尽的仇恨之中…… 沈令泱看着沐漪的背影,忽地,嘴角扬起一个不一样的笑容,柔柔地笑了,道:「从赵家庄出来后,我浑浑噩噩,也发起了高烧,最终倒在路边,后来是漪儿救了我,也照顾我整整三天三夜。她很善良,她不问过去,只在乎现在,她说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当她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又担心我受伤,所以每次出任务都要远远地跟着,因为轻功好,医术毒术都是一流的,暗影阁便破例收了她,成了四大护法之一,被称为圣手毒医。不过,也因为她的加入,我收到的刺杀任务反而轻松了不少,因为她从不杀人,却总要跟着我,所以上面分配任务都会酌情考量。」 第59页 顾清浅望着沐漪的背影,也明白了她为何如此,小小的身躯最见不得打打杀杀,却毅然决然为自己刺出这一剑,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沐漪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二人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她愣了愣,随后给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笑容,走了过去,对着二人说道:「想听我的故事吗?」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 沐漪拿起一旁的枯木挑拨了一下火堆后,随手将枯木扔进了进去,火焰瞬间高了几分,她拍了拍双手,看着燃烧的火堆,道:「我其实来自未来,一个不知道距离这个时代多远的未来,也可能和这个时代是不同空间。不同空间你们可以理解成在大海遥远的另一侧的一片土地。」 顾清浅和沈令泱皆是一愣。 沐漪微微一笑,道,「因为在我那个时空里,是没有这个朝代的歷史,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 这对于顾清浅和沈令泱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她们都没有出声打断沐漪,因为她们都能感觉到,沐漪并没有在说谎,她在陈述一件事实。 「你们看到我现在只有十三岁,其实我来到这里之前已经二十三岁了,如今五年了,算下来我应该二十八岁了,所以啊,你们都是小鬼头,」沐漪特别开心地说着,「特别是绯玥这个小鬼头,总是逼着我喊姐姐!也不怕被我叫老。」 沈令泱终于明白了,为何她和易绯玥看到沐漪总会有种错觉,总觉得她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 「在我那个时空里,有着可以翱翔天际的飞机,能载着人上天,就像一只很大很大的鸟,还有跑得飞快的动车,能载着人穿山过海,就像没有马的马车。你看从邶城到赫城,我们坐马车最快也要一个月,但是若是坐飞机坐动车,最快一天,最慢三天也能到了。」沐漪十分骄傲地说着,如数家珍一般。 顾清浅听着沐漪口中如此神奇的语言,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对于沐漪来说,却是那么真实,她看着她,五年了,她可能回不去了…… 「在我们那个时空,」沐漪突然安静下来,轻声说道,「杀人是匪夷所思的,那是一个和平的时空,没有战争,我们可以安静平稳的长大……」 沈令泱看着沐漪,看着她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让人那么心疼,也知道了她对于「杀人」这个词的陌生感,却还要陪着自己的那颗心。 沐漪抬头看着夜空,星光点点,她将手撑在身后,往后仰,轻声道:「埋藏了五年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了,真好。」 「漪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顾清浅看着沐漪柔声道。 沐漪收回目光,看着顾清浅,微微一笑,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对,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很幸运,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地。」 顾清浅没有忘记沐漪浑身颤抖的一幕,虽然她此时用着轻松的语气告诉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当时是花了巨大的勇气才做出如此的决定,甚至说服自己。她坐到了沐漪的身旁,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沐漪微微一愣,随后回握,对着她淡淡一笑。 第17章 顾家邵宁 顾清浅三人坐着马车,走了整整一个半月,终于来了大昭最南方的赫城,这里由大昭唯一一支允许女子参军的朱翎军镇守。朱翎军是大昭四方军之一,而且是唯一一支由皇室嫡系女子统领的军队,如今统领这支军队的正是大昭皇朝唯一的大长公主——萧霁华大长公主。 「要回去吗?」沈令泱驾着马车往前走,微微侧头看着沐漪,问道,「如今你出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想来,穆神医该着急了,你还没出来这么久过。」 沐漪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着急,回去也只是听老头子的唠叨,太吵了。」 顾清浅听到二人的对话,想起了南星庄正是在大昭朝和邻国南启国之间,而这赫城是大昭最南端,只要出了城门便能前往南星庄了,她掀开车帘,对着沐漪说道:「漪儿这么久没回家,也想家了,如今我已经到了赫城,不用担心我了,你可以回家一趟。」 「不了,」沐漪笑了笑,「我要看着你进门才行。」 顾清浅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可记得沈令泱说过,沐漪如果真的作出决定,不是谁能改变的,她微微一笑,将车帘放了下来。 沈令泱驾着马车,没多久便来到了大长公主府的门口,她将马车停了下来,转头对着马车内的顾清浅说道:「我们到了。」 沐漪跳下马车,抬头看着大长公主的府门口,匾额挂在正中,金光闪闪,十分气派,她左看右看,忍不住赞嘆道:「这也太大了吧,不愧是大昭唯一的大长公主。」 顾清浅掀开车帘,走下马车,抬头望着正门,算下来,从父皇驾崩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或者说没有办法出宫来看看她。 突然,一阵鹰啸声在天空中响起,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海东青正在天空中盘旋着,随后一个俯冲沖向三人。 沐漪愣了愣,在认清这只海东青后,连忙后退好几步,而沈令泱则不动声色的往后移了几步。 顾清浅静静地盯着冲下来的海东青,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沐漪见顾清浅不动,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喊道:「清浅,快走开!」 顾清浅却对着沐漪淡淡一笑,此时,海东青距离她只剩一点儿距离了,忽然,海东青变换了俯冲的姿势,张开翅膀让自己的速度缓了下来,伸出爪子,扑腾着翅膀慢慢地停在了顾清浅的肩上,用自己的头亲昵地蹭着她的头,喉咙里还发出「咕咕」的愉悦声。 第60页 这一幕让沐漪惊讶的半天合不上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人一鹰,好半天才将嘴巴合上,道:「你认识东儿?居然还能和它这么亲密?要知道,除了绯玥可以摸它,玉蝉师姐可以给它餵食,可没人能碰它,谁敢碰它那八成是不要命了。」 顾清浅微微一愣,转头看着沐漪,眉头微微皱起,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绯玥可以摸它?」 沐漪被顾清浅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沈令泱,却见沈令泱微垂着眼眸,她在想自己弄错了吗,随后不自信的问道:「绯玥不能摸它吗?」 「怎么会……」 「长公主殿下,沈姑娘,穆小神医,」大长公主府的管家孙良走了出来,来到三人的身旁,十分恭敬地说道,「府上主人等候诸位多时了,请随我来。」 顾清浅微微一愣,她认识面前之人,他正是大长公主的心腹,而他也是唯一认得自己的人,看他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怕姑母也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了,只是对于等候这二字有些疑惑,他是从何处知道她们要来的。 沐漪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中,看到面前之人认出自己,又是一脸惊讶,纳闷自己何时这么有名了。 「走吧。」沈令泱对着两个陷入沉思的人说道,随后跟着孙良走了进去。 顾清浅和沐漪互相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是只有进去才能解开这一系列的问题,于是二人也跟了进去。 三人跟随孙良来到了偏厅,此时厅中正站着一个青衣男子,背对着她们。 「少主人,她们来了。」孙良对着青衣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顾清浅微微皱眉,她总觉得面前这个青衣男子有些眼熟,却又觉得不太一样,一时有想不起来是何人。 青衣男子挥了挥手,孙良便退了下去,男子转头看着三人,只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让顾清浅愣了愣。 但是,沈令泱和沐漪却对这个面具不陌生。 「阁主?」沐漪一脸惊讶地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男子将三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顾清浅的身上,将面具摘了下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乐华,好久不见。」 「安兄长?」顾清浅没想到孙良口中的少主人,沐漪口中的阁主,居然是顾安,但是在她眼中的顾安是体弱多病,整日与药为伍之人,现在怎么看身体都是十分健康,难怪自己觉得眼熟却又不确定,「你不是……」 「说来话长,」顾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同样满眼疑惑的沐漪,笑着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我一开始体弱多病是真的,经过穆神医的治疗,其实我已经好了,说只能保持寿命却是假的,只是祖父为了迷惑秦知昊故意放出的消息而已,同时,我也是江湖上刺客聚集地暗影阁阁主。」 沐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顾安看着小丫头表情的变化,心中忍不住欢喜,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她的头,不过一如往常被她给打掉了,还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他并未在意,转头对着顾清浅说道:「知道了吧。」 顾清浅终于明白为何在暗影阁接到关于自己的任务,阁主选择拒绝,因为顾安知道自己这个化名,而沈令泱是暗影阁的四大护法之一,自然知晓这些,所以也就解释了当初沈令泱的情报,更解释了为何孙良会用上等候二字。 「既然这件事解释清楚了,」顾安转头看着顾清浅,以她的聪明才智,自己稍微说几句,她便能猜到不少,所以也不用自己做过多的解释,「你是来见邵宁的吧,我带你们去吧。」 沐漪这才想起,她们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答覆的道歉,连忙说道:「都怪你,差点儿把重要的事忘记了。」 顾安眉头微挑,再次伸手去揉她的头,道:「是你比较笨,怎么能怪我呢?」 沐漪一把推开顾安的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哼了一声,道:「我不笨!你才笨!不要老摸我头,髮型都乱了!头可断血可流,髮型绝对不能乱!」 「是是是,」顾安哈哈一笑,转头对着顾清浅说道,「我们走吧。」 一条幽深的长廊,一直朝着府中的最东边蔓延着,四周没有任何房间,只有树木相伴,好似在守护着长廊。 这条路,顾清浅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可是这次她却走得有些忐忑,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伸手抚上心脏的位置,心跳要比以往更快。东儿好似感受到了顾清浅的不安,用头去轻蹭顾清浅的脸颊,给她安慰。顾清浅微微一笑,摸了摸东儿的头。 「好了,我们到了。」 顾清浅进入院中,却在下一秒看到了那一身惹眼的、熟悉的红色,她静静地站在院中,对着他们淡淡地笑着。顾清浅愣住了,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消失的易绯玥,而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着她们笑。她想要走上前去,她想问她为什么离开,她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又生生的停了下来……只因顾安接下来的这句话。 「邵宁,快看谁来了。」顾安对着易绯玥开心地说道。 沐漪愣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易绯玥,她做梦也没想到顾清浅心心念念的玉佩主人顾邵宁居然就是易绯玥,而这一刻她也明白了为何易绯玥对顾清浅如此不同,更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巨大鸿沟。她转头看着沈令泱,而沈令泱正看着她,也就是沈令泱是知道易绯玥的真实身份的。她又转头看着顾清浅,显然顾清浅是不知道,也就是说这件事被蒙在鼓里的是她们二人。对于沐漪来说,她明白她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对于顾清浅来说,只怕将是一场惊涛骇浪。 第61页 易绯玥一直盯着顾清浅,她在等待她的反应,但是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一个答覆,她手臂微微抬起,对着东儿喊了一声:「过来。」 东儿看了一眼顾清浅,张开翅膀,扑腾着飞向了易绯玥,落在了她的手臂上,随后被她放在了一旁的鹰架上。 顾安将二人看了看,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儿不太对,想了想直接抓住沐漪的衣领,将她往院外带,道:「小傢伙,我买了好吃的东西,你跟我走吧。」 沐漪微微嘆了口气,她明白现在应该给她们二人一个时间才行,只能由着顾安拉着自己离开了。 沈令泱见状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顾清浅从易绯玥喊东儿的时候,基本确定了面前之人。东儿是她和顾邵宁出宫游玩的时候,在一处悬崖边发现并带回去共同抚养的,无人可以触碰,所以面前之人正是顾邵宁,那个本该逝去的人,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强行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来到易绯玥的身旁,她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是何时认出的我。」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淡淡地说道:「从最初的一开始,你从山崖坠落那天,是我引阿沐找到你的。」 「为什么!」顾清浅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话语,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泪水也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抓住她的衣袖,问道,「为什么要装作陌生人?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韫欢,我在生气呢。」易绯玥改变了自己对顾清浅的称唿,柔声道。 顾清浅在听到易绯玥叫自己的时候,心兀自地撞了一下,她慢慢地松开双手,她觉得面前这个人不一样了,她确实是自己的顾邵宁,但不再是易绯玥了。 「以前,你每一年都会来,但是三年前开始你便再也不来了,」易绯玥微微侧首看向祠堂,那里摆放着顾邵宁的牌位,她接着说道,「我每年的那一天都会等你,可是那一年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你也没有来,连续三年你都没来,所以我生气了呢,我在想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第四年见到你的时候,却没想到你穿着一身嫁衣,原来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呢,已经准备高高兴兴的嫁人了。」 「我没有……」顾清浅想要争辩,却又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三年的时光,萧彧以守孝为由将她软禁在皇宫内,她根本没有办法踏出皇宫一步。 「但是当我看到你非要拿到玉佩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应该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没来看我,」易绯玥转头看着顾清浅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秀灵宫一直是由母亲来掌控的,我不过是在今年刚刚接手而已。」 「那为何……」顾清浅想要问,明明知道了真相,为何一直不愿意相认,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对啊,为什么呢?」易绯玥无法向顾清浅诉说原因,她无法告诉她,自己在日积月累的时光中爱上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表姐,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只想让真相来得更晚一些,可以用不一样的身份,包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心安理得的陪在她的身旁而已,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那枚本该丢弃的玉佩,递给了顾清浅。 「这不是……」顾清浅愣愣地看着玉佩,这本该被易绯玥扔到池塘中的玉佩,此时却好好地出现在她的手上,难怪沐漪和沈令泱怎么找也找不到,因为还在易绯玥的手中。 「这是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意丢弃呢,而且,」易绯玥低头看着玉佩,微顿了一下,道,「是顾邵宁送给你的遗物。」 顾清浅听着易绯玥的话,心中有一缕思绪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她将玉佩推了回去,道:「这本就是你的。」 「不,顾邵宁送给你的,」易绯玥拉过顾清浅的手,将玉佩塞到她的手中,推了过去,「就该是你的。」 顾清浅缓缓将玉佩捏在手中,放在胸前,低垂下头,轻轻地闭上双眼,她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像一把刀,深深地扎入顾清浅的心中,她不明白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为何如此疼,如此难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生的撕裂着,像要从她的生命中离开。她知道,面前之人将不再是易绯玥,而是心心念念的顾邵宁,但是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要。从未有过的自私心在心头蔓延着,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易绯玥还是易绯玥,顾邵宁还是顾邵宁,但是睁开眼梦就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着面前这抹红色,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你到底是谁?你是易绯玥还是……顾邵宁?」 易绯玥愣住了,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她本以为顾清浅会很开心顾邵宁回到她的身边,但是顾清浅没有,她在哭泣,她想要解释什么,却张着嘴说不出个所以然。 「够了!」顾清浅生平第一次发出生气的低吼声,「不用回答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易绯玥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想要去追她,但是她知道不能这么做了,她抑制着自己,是时候放过她,也放过自己了。 沐漪望着顾清浅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从围墙后探出小脑袋,看着低垂着头的易绯玥,微微嘆了口气,将头收了回来。 顾安微微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傢伙何时有了偷听墙角的习惯了?嗯?」 第62页 沐漪转头瞪了一眼顾安,起身往前走:「你不是说买了好吃了,我们走吧。」 顾安看着沐漪的背影,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你……」沐漪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顾安,道,「该不会是萝莉控吧?」 顾安微微一愣,随后一笑,问道:「何为萝莉控?」 「算了,」沐漪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到了脑后,转身蹦蹦哒哒的继续往前走,「走吧。」 顾安看着沐漪的背影,柔柔地笑着,眼中满满的宠溺。 沐漪手中端着糕点,站在顾清浅所在的院子里转来转去,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去。 「漪儿,」顾清浅在房内听到屋外有人转来转去,一直不进来,于是起身去看,却看到沐漪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打开门喊道,「可是有什么事?」 沐漪没想到顾清浅居然开门喊自己,这下不进去也不行了,她抿了抿嘴,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对着顾清浅微微一笑,道:「这个糕点很好吃,不知道你是不是休息了,所以一直没敲门。」 「进来吧。」顾清浅侧过身子,让沐漪走进房内。 沐漪走进屋内,十分自然的坐下,将糕点放在桌上,对着顾清浅招手:「快来快来,很好吃的。」 顾清浅走了过去,拿起一颗糕点温吞的吃了起来,只是再好吃的糕点此时到了她的嘴里也不过味同嚼蜡罢了。 沐漪静静地看着顾清浅,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糕点,眼神却显得有些空洞,她看着她,道:「清浅,你喜欢邵宁,那你也喜欢绯玥吗?」 顾清浅微微一愣,看着沐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你喜欢邵宁,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对她十分宠爱,」沐漪接着说道,「那绯玥呢?你喜欢她吗?」 「邵宁就是绯玥,不是吗?」顾清浅在问沐漪,又像在问自己。 「你也喜欢绯玥,」沐漪微微一笑,「那你爱慕她吗?」 顾清浅眼神变得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沐漪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爱慕,其实不是只有男女之间而已,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有,只是世人过于局限在现有的思维里。」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沐漪,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漪儿那个时空里的人,会发生这样的事?」 沐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爱慕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不同于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血缘之情,也不同于友人之间的情谊,那是一种强烈情感,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一个人,包容他/她的一切,有时候对方一个微笑,一个小动作,甚至一句话都能开心好久。只要对方站在你身边,就会觉得安心,两个人就算坐在一起一整天不说话也会觉得快乐,想要和对方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也不会腻的感觉。同时,爱慕亦是自私的,希望在对方的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若是……」沐漪突然语调一转,看着顾清浅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对方想要离开你,会有种撕裂的疼痛,在心中蔓延开来,就像一把刀刺入心中……」 顾清浅的身形微颤了一下,她抿着嘴,回味着沐漪说的每一句话,她在想,难道她爱上了易绯玥,爱上了这个与自己同为女子的人吗,这该多么荒谬。 沐漪静静地观察着顾清浅,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是她不想让顾清浅就这么一直蒙在鼓里,最后回过头来才发现,而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人生对于沐漪来说,已经是重来的一次,但是前世的懊悔终究无法去弥补,她不希望身边的人也发生这样子的事。 她缓缓起身,离开了顾清浅的房间,将门轻轻地关上,转身离开了。 暮色渐暗,黑夜渐渐笼罩下来。 顾清浅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内,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没有动过,从沐漪离开到现在,她一直坐在这里,不言不语。她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目视前方,漆黑的双眸比那夜空的繁星更亮,她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往易绯玥的别院走去。 一步又一步,不疾不徐,但是每一步她都走得异常坚定和平稳,带着欣喜。 易绯玥的院中没有一丝灯光,只有月色下斑驳的影子,易绯玥站在月下,静静地抬头看着那轮圆月,沐浴在这银色的月光中。 顾清浅一眼便看到了她,依旧如火般跃入自己的眼中,映在自己的心中,她停了下来,站在院门口,却不再往前,当她看到她的那一刻,一开始的坚定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她抚上自己的心,她在问自己,真得要这么做吗?如果真的说了,那以后当如何呢?二人当如何相处呢?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拿着披风来到了易绯玥的身旁,将披风递了过去。易绯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披风,愣了愣,随后对着来人轻轻一笑,接过披风披上,继续抬头望着圆月。而男子并未离开,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陪着她。 顾清浅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微微的有些苦涩,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怎么了,总会被那些怪怪奇奇的感觉所困扰,直到沐漪的话语才让自己明白,翻来覆去的思索,在确定之后,心中竟然是欣喜的,她想要告诉易绯玥,只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荒唐,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打乱易绯玥原本的生活,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带给她未知的境遇,而她和她之间终究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63页 顾清浅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告诉自己,自己能明白这份感情就足够了,她不需要再往前走一步,她是她的邵宁,也只会是她的邵宁。只是,自己知晓得太晚,这份感情太过短暂,短暂到自己要小心翼翼地藏在心中,让它慢慢沉寂着。 易绯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种异常的感觉,她下意识侧头望向院门口,愣了愣,她总觉得自己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幽深的长廊里,但是快地让她抓不住,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想这是不可能的,她肯定还在恨她,恨她如此欺骗她。 「怎么了?」黑衣男子顺着易绯玥的目光望向长廊,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易绯玥摇了摇头,回过头看着男子,问道:「沈沣,可是母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沣点了点头。 易绯玥将肩上的披风取下,递还给沈沣,再次看了一眼披风上绣着的两个怪异的小人,这是沐漪对自己的标榜,也只有她会在自己专属的地方绣上这两个怪异的小人,轻声说道:「谢谢你,也帮我谢谢阿沐。」 沈沣接过披风,点了点头,只是微微有些诧异,这件披风是沐漪让自己带过来了没错,但是她再三叮嘱自己不要说是她给的,所以自己只字未提,却还是被易绯玥猜到了,但他也不多去深究,随着易绯玥一起离开了。 第18章 一场阴谋 「叩叩叩~」 顾清浅微微一愣,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居然是昨晚自己见到的黑衣男子。 沈沣对着顾清浅拱手施礼,道:「参见长公主殿下,在下沈沣,朱翎军校尉,也是令泱的兄长。」 「不知沈将军找我所为何事。」顾清浅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沈丞相之子,看到沈令泱时自己在想她是如何逃脱奴籍的,但是见到沈沣,还是在大长公主府,她知道定然是姑母从中做了什么。 「大长公主有请。」 「好,烦请将军带路。」顾清浅知道该来的都会来的,只是如今看来自己这位姑母深藏不露,目前暗影阁、秀灵宫都与大长公主有着密切的关系,而沈氏兄妹也在她的麾下行动,这其中必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甚至计划。 顾清浅随着沈沣来到了萧霁华的书房外,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自己这位与自己的父皇一母同胞的姑母了。自从她与顾府决裂、与皇族决裂后,就不愿再见除顾安以外的顾府中人和皇族中人,就算自己每年来看顾邵宁,也从未与她相见过。 沈沣站在门口,拱手施礼,道:「大长公主,长公主到。」 房门内沉寂半晌后,方听到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嗯,请她进来,你先下去吧。」 「唯,」沈沣转身对着顾清浅施礼,「长公主请。」 顾清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唿出,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自己这位嫡亲姑母,毕竟她是帮助自己父皇登上皇位的人,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而自己从小对她的印象便是严厉、冷漠,甚至有些害怕。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微微转头便看到了正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的萧霁华,她上前福身施礼:「拜见姑母。」 萧霁华缓缓睁开眼睛,清冷的眼眸里透着一股锐利,虽然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却没有半点儿慵懒之态,反而十分精神,宛如四十岁不到的模样。她静静地看着顾清浅,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对她的模样也不过只停留在孩提时代,只是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却没有半点儿自己皇兄的影子,长相仪态竟然同她母后顾文茵十分相似,让她微微有些发愣,良久之后,她微微点头,道:「免礼。」 「不知姑母唤我前来所为何事。」顾清浅直接开门见山,她觉得没必要和自己这位睿智的姑母拐弯抹角。 萧霁华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恭顺有礼的侄女,实则和她的母亲一样,骨子里的不卑不亢,是任何人都学不过来的,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顾清浅愣了愣,抿着嘴,微垂下眼眸,她确实有太多的疑问,为何顾安会成为暗影阁阁主,为何沈氏兄妹会在她的麾下,为何……顾邵宁要诈死,她想问自己的姑母筹划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始终无法开口去问,抑或者说,她不愿去问,她的内心在退缩。 萧霁华微微皱眉,道:「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不仅如此,就连骨子里的性子都是相似的,那份睿智没有人可以比拟,甚至连我都不能,但是你却多了皇兄瞻前顾后的性子,这是你唯一的败笔。」 顾清浅霍然抬头看着萧霁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当初若非皇兄的瞻前顾后,或许她还活着……」萧霁华目光幽深地看着顾清浅,却又不像在看她,倒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抑或者,若非当初我的推波助澜,她不会嫁给皇兄,她活的会更无忧无虑。」 「母后曾说,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从不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顾清浅静静地说着,平淡而又沉稳,也像是一种无声的争辩,为她的母后,这位她无比尊重的母亲。 萧霁华微微一愣,她目光凝聚看着顾清浅,面前之人淡然的脸庞,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当初无忧无虑的顾文茵,一时间,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面前之人究竟是顾清浅还是顾文茵。 第64页 突然,萧霁华笑了,只是她的笑声里透着几分哀愁:「你终究不会成为文茵……」 「母后是母后,而我是我,」顾清浅看着萧霁华,语气异常坚定,「母后是我最尊崇的人,但是我没必要成为母后,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萧霁华敛回了笑容,她直视顾清浅的双眸,而顾清浅亦不甘示弱的回视。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给推开了。 顾清浅和萧霁华齐齐看向门口,只见易绯玥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二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萧霁华微微皱眉,看着易绯玥淡淡地问道:「宁儿,何时学会如此不懂规矩了?母亲正在谈事情,怎么好就这么冲进来,出去。」 易绯玥转头去看顾清浅,却见她也看着自己,她犹豫着不愿退出去,当她从沈沣处得知母亲召顾清浅前去,便飞奔过来,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顾清浅看着此时的易绯玥,心下一暖,对着易绯玥安心地笑了。 易绯玥愣了愣,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门关上退了出去,却也没打算离开,而是守着在院中,准备一旦发生什么就立刻冲进去。 萧霁华静静地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总觉得有些事好像和自己预期不同,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站在院中的易绯玥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她紧紧地盯着房门,等待着顾清浅亲自打开门走出来的这一刻,她在担心,甚至害怕,她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只是想尽所能保护顾清浅,仅此而已。 顾清浅打开房门,一眼便对上了易绯玥的眼睛,她微微一愣,随后淡淡一笑,走了过去,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易绯玥。 易绯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犹豫了一下,问道:「母亲可与你说了什么?」 「你觉得姑母会与我说什么呢?」顾清浅反问道。 易绯玥看不出顾清浅在想什么,但是看她十分自然的模样,心想应该没什么大事,她在心底舒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顾清浅喊住了转身就走的易绯玥。 易绯玥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微微嘆了口气,却不回头,问道:「可有什么事?」 顾清浅觉得萧霁华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如同父皇一般瞻前顾后,导致自己停滞不前,或许她更应该学着自己的母后,随着自己心走,至少在该有的时光里让自己不要后悔。她走到易绯玥的面前,和她对视,易绯玥下意识将自己的眼睛移开,顾清浅淡淡一笑:「去哪里?」 「去……去找阿沐。」 「是吗?」顾清浅盯着易绯玥,看着她不自然的闪躲,嘴角扬起一抹慧黠的笑容,道,「正好,我也要找漪儿,一起吧。」 易绯玥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藉口而已,没想到顾清浅居然顺着往下去说,她连忙改口说道:「不,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别的事……」 「嗯?你说什么?」顾清浅眉角微扬,柔声问道。 易绯玥微微一愣,她总觉得顾清浅好像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最终垂下眼眸,轻声道:「没,我没说什么。」 顾清浅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拉起易绯玥往外走去,易绯玥愣愣地看着被顾清浅拉起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容。 只是二人没走多远,便遇到了蹦蹦跳跳来的沐漪,沐漪停下来,看了一眼二人拉在一起的手,随后看着二人,笑道:「我正想找你们呢,这下好了不用一个个找了。」 「漪儿可是有什么事?」顾清浅放开了易绯玥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沐漪的面前。 易绯玥低头望着自己突然被顾清浅松开的手,心里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散去。 沐漪看着顾清浅一脸淡然的模样,而易绯玥却显得有些失落,忍不住在心中赞嘆,顾清浅一点就透,才一天就在二者之间完全占据了主导地位,只怕易绯玥有得受了,她接着说道:「我是来和你们道别的,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该回去一趟了,不然老头子还以为我不见了呢。」 顾清浅笑着点了点头:「那你路上要小心些。」 「放心,令泱会送我的。」 「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顾安突然从一旁走了出来,来到了沐漪的身旁,道,「令泱有事要做,所以是我送你。」 「什么?」沐漪连连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顾安,道,「阁主大人很闲吗?要是很闲就去找点事做!」 「确实很闲,」顾安看着沐漪,微微一笑,「所以才接下送你回南星庄的任务,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探望穆神医了,也该去看看了。」 沐漪面对顾安如此无赖的答覆,竟然没有半点办法,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说道:「我可以等令泱办完事再回去的!」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顾安根本不顾沐漪的反对,直接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走。 「不要啊!你这个萝莉控,快放开我!」沐漪被顾安拉着,根本真脱不开,只能大声喊叫。 顾安再次听到了「萝莉控」三字,忍不住问道:「萝莉控到底是何意?」 「就是只喜欢幼童的人!」 顾安边走边若有所思,半晌后,方道:「那我有点儿不太一样。」 第65页 「什么?」沐漪一时没听清楚顾安说了什么,「哎呀算了,清浅!绯玥!救我!」 「小傢伙,你放弃挣扎吧,」顾安微微侧头看着身后顾清浅和易绯玥,道,「我会平安将她送回去的。」 二人就这么看着顾安将沐漪拖走,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顾清浅见自己和易绯玥之间因为沐漪这一闹,没有了一开始的别扭气氛,心中很是欢喜,想了想对着易绯玥说道:「既然漪儿走了,不如我们去河边钓鱼,做鱼羹汤给你吃吧。」 易绯玥十分确定,今日的顾清浅很不一样,但是她又不敢问,只能点了点头,跟在顾清浅的身后,由着她来。 阳光肆意的洒落在河边,照得湖水泛着微光,而湖边正坐着一红一白两个人,都拿着鱼竿钓着鱼,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草丛传来的沙沙响。 易绯玥虽然手中握着鱼竿在钓鱼,但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鱼竿上,她的眼睛时不时瞥向坐在一旁的顾清浅,而顾清浅则十分认真的钓鱼,一门心思在鱼竿上,也没在意一旁心不在焉的易绯玥。 秋风轻抚而过,湖面盪起了层层波纹,顾清浅的发梢也被风轻轻扬起,在空中轻轻飘荡着,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整理自己的碎发,却在下一秒碰到了一只手,她微微一愣,侧过头去看,只见易绯玥伸着手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顾清浅那抹不安分的碎发让易绯玥更静不下来了,下意识想要去将它抚平,手也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却没想到顾清浅会自己伸出手来,两人的手瞬间碰在了一起,她愣愣地看着侧过头和自己对视的顾清浅,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回头,收回手,盯着鱼竿,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那双紧握着鱼竿的手已经暴露了她。 顾清浅轻轻地笑了,将手放了下去,转头盯着鱼竿,道:「绯玥帮我弄一下头髮吧,我感觉好像有鱼要上钩了,腾不开手了。」 「什么?」易绯玥直起身子,转头看着顾清浅,满脸的惊讶。 「帮我弄下头髮。」顾清浅并没有回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徐徐地说着。 易绯玥这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抿着嘴有些犹豫,半晌后才缓缓地将手伸了出去,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而顾清浅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好一会儿后,易绯玥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坚定的把手伸了出去,将那抹不安分的碎发轻轻地放在了顾清浅的耳后,随后连忙缩了回来,盯着鱼竿,虽然如此,她还是无法抑制住嘴角的那抹笑容,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顾清浅喊自己是绯玥而非邵宁。 顾清浅的眼角将易绯玥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嘴角笑容更深了,她勐地将鱼竿拉起,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鱼钩,嘆了口气,道:「真可惜,跑了。」 易绯玥听着顾清浅的话语,心中竟然有种微微的失落感,却还是转头对着她说道:「没关系,再等等。」 「对,可以再等等,总会钓到的。」顾清浅转头看着易绯玥柔柔地笑着。 易绯玥连忙转回头,面色微微有些红润起来,如此温柔的顾清浅她何时见过,或者说,自己从未见过,不同于以往身为姐姐的温柔笑容,刚刚那抹笑容里竟然带着几分女人特有的妩媚感,这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周围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这回两人都一门心思都盯着鱼竿了。突然,易绯玥的鱼竿有着些许晃动,她眉头微挑,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突然勐的一提,一条鱼随着她的动作冲出了水面。顾清浅见状,连忙拿起一旁的网兜,将鱼兜住,收了回来。易绯玥放下鱼竿,将手伸进网兜抓住还在乱蹦的鱼,取出鱼钩,随后拿过一旁的鱼篓,将鱼放了进去。 顾清浅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鱼篓里鱼,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小正合适,我们回去吧。」 易绯玥点了点头,将地上收拾了一番,二人便一起往回走了。 「乒桌球乓……」 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从易绯玥院子的小厨房内传来,不多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便飘了出来,让人远远一闻就忍不住想要停下来瞧瞧是什么美味。 「真香。」 顾清浅和易绯玥二人齐刷刷抬头去看,只见沈令泱站在门口,而那句真香便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令泱可是要尝尝?」顾清浅对着沈令泱发出邀请。 沈令泱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易绯玥,甚至眼神中带着丝丝威胁,顿时觉得有点无奈,这傢伙太护食了,只怕顾清浅做的东西她是不愿意分给任何人吃的,她摇了摇头,道:「大长公主找绯玥有事,我来传话的。」 易绯玥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下来,问道:「母亲唤我所为何事?」 沈令泱再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易绯玥看了一眼沈令泱,又看了一眼顾清浅,再看了一眼鱼羹汤,对着顾清浅说道:「我去去就回,很快。」 顾清浅点了点头。 易绯玥连忙快步走出了小厨房,拔身而起,直接施展轻功往萧霁华的书房方向前往。 沈令泱看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随后舒展开来,转头看着顾清浅,发现她正望着易绯玥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见自己转过来,便对着自己展眉一笑,她愣了愣,随后快步走上前去,绕道她的身后,将她挡在了身后,急声道:「顾姑娘快出去!」 第66页 顾清浅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何沈令泱突然这么说,下意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里有条蛇,你快出去!」 顾清浅吓了一跳,想要去看看是什么蛇,却突然被沈令泱推搡着推了出去。 「这里交给我便好,你先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沈令泱说完便将小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顾清浅往后退了几步,只听见里面传出锅碗碰撞的声音,她连忙走到一旁的小窗户去看,双眼正在满房间的找蛇,但尚未看清蛇在何处,就见沈令泱突然喊着「小心」,往自己这个方向扑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沈令泱背靠窗边,对着窗外的顾清浅说道:「顾姑娘莫要上前,这蛇比较灵活,你若靠过来,可能有危险,还是站远点儿,待我处理好先。」 「那你也要小心些!」顾清浅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说道,「烦请沈姑娘小心鱼羹汤。」 沈令泱沉默了一下,道:「好。且放心。」 又是一阵声音从小厨房内传出来,好一会儿才没了动静。 顾清浅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忽然看到房门打开了,见沈令泱走了出来,便走上前去,将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对方没有问题后,舒了口气,方道:「蛇可抓到了?」 沈令泱摇了摇,道:「跑了。」 「无妨,你无碍便好。」顾清浅淡淡一笑,丝毫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沈令泱微微一愣,接着说道:「不过,没什么大碍了,不会再来了。」 「多谢沈姑娘了。」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顾清浅点了点头,望着沈令泱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回到了小厨房,来到了鱼羹汤前,打开锅盖,拿出汤勺盛了一点儿,放在碗中,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火关掉了。 「好了吗?」 顾清浅抬头去看,易绯玥走了进来,凑到她的身旁,她微微一笑,道:「回来的正好。」 易绯玥转头望了一眼四周,问道:「令泱呢?」 「她走了。」 易绯玥抿着嘴,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可是姑母说了什么吗?」 易绯玥摇了摇头,将手放了下来,道:「我没有见到母亲,我去的时候,只遇到沈沣,沈沣说军中有急事,母亲就先走了,说晚点儿再找我。」 顾清浅听到「沈沣」二字,盛汤的动作微顿了一下,一瞬即逝,她手上的动作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喝汤吧。」 易绯玥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 易绯玥在院中亭子里的石桌上摆好碗筷,抬头便见顾清浅端着鱼羹汤走了过来,连忙放下碗筷去接了过来,放在石桌上。顾清浅先盛了一碗给易绯玥,递了过去。易绯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一口,嘴角的笑容微微上扬。 「好喝吗?」顾清浅看着易绯玥淡淡地笑着的。 「好喝,和以前一样,」易绯玥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不稍片刻,一碗就没了,于是将碗举到顾清浅的面前,道,「还想要!」 「好。」 顾清浅又盛了一碗递给了易绯玥。 易绯玥接过后,却不急着喝,而是从顾清浅的手中接过汤勺,帮她盛了一碗,道:「你也喝。」 顾清浅望着面前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自己从来不会下厨,只因当初顾邵宁一句想喝自己做的鱼羹汤便去学,而每次自己做的鱼羹汤,无论是太咸还是太淡抑或者不小心拿糖当盐导致得太甜,顾邵宁总是很捧场的全部喝完。 只是当自己真正可以做好的时候,顾邵宁已经不在了,这成了自己当初的遗憾,更未想过居然真得有可以实现的一天,而这一天居然是换了身份的顾邵宁,或许这就是缘。 顾清浅接过易绯玥盛给自己的汤,喝了一口,这个味道是自己再熟悉不过了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做一次鱼羹汤。味道还是当初的味道,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好像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在飘散着。 易绯玥将第二碗鱼羹汤也喝下肚,正准备盛第三碗,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她微微一愣,抬头去看顾清浅,而顾清浅依旧在喝着汤并未有什么异样,她摇了摇头,却发现头越来越晕了,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顾清浅抬头去看易绯玥,眼中满是疑惑,问道:「怎么了?」 易绯玥连忙伸手去怀中掏出百药丸,但是她头晕的越来越厉害,刚刚拿出来的药瓶在她眼中突然变成了好几个,手也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觉得十分无力,连药瓶都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掉落到地上。 顾清浅连忙站了起来,去扶易绯玥,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昏了过去,趴在了石桌上。 易绯玥试着去稳住自己,却突然发现顾清浅晕倒了,她伸出手想要走向顾清浅,最终还是抵不过眩晕感,晕倒在地上。 此时,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墙角走了出来,来到二人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二人…… 第19章 决裂之情 顾清浅觉得有些头疼,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而且嘴里也被塞了布条,她心下一沉,微微晃动着身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人捆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会晕倒,显然是被人下药了,她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好。 第67页 颠簸感传来,轻微摇晃着顾清浅的身躯,马车车轮的疾驰声也传入她的耳中,她明白自己此时正在马车上,而且不知道是谁绑走了自己,更不知道要将她带到何处,只是周围并没有人声,这让她不太确定周围是否有人,她试着再次动了动自己,依旧无力。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顾清浅的耳中,让她微微一愣,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口中的布条被取走了,自己的眼前的布条也被解了下来,一瞬间光芒射入她的眼中,迫使她将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之人,眼中带着微微讶异。 「怎么会是你?」 「长公主殿下,好久不见,」玉蝉微微一笑,一副早已猜到的表情,「你有这种表情也是正常的。」 顾清浅沉下心,十分平静地看着玉蝉,问道:「为何抓本宫。」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玉蝉忍不住对顾清浅赞嘆道,心中隐约有些佩服,「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 顾清浅垂下眼眸,也明白了为何易绯玥也能被药所迷倒,玉蝉虽然医术没有沐漪厉害,但是毕竟是穆神医的徒弟,同时也十分熟悉易绯玥,做这些自然不在话下,想到这里,她心下一惊,急声问道:「绯玥呢?」 玉蝉微微一愣,语气有些转冷,道:「长公主殿下自己都已经如此,竟然还有空想着别人?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你,尊主完好无损地躺在大长公主府。」 顾清浅微微舒了口气。 玉蝉心中微微有些不悦,道:「怎么?长公主殿下就不想问问别的吗?」 顾清浅抬头直视玉蝉的眼睛,淡淡一笑,道:「不知玉蝉姑娘是否愿意相告呢?告诉本宫你是谁。」 玉蝉连忙将自己的眼睛移开,此时顾清浅就像是故友相见一般,根本不像一个阶下囚,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之气,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甚至微微有一丝怒意,她的脑中产生了一种想要撕下这层面具的想法,她想看看这张精緻的脸庞惊慌的表情该是如何,她缓了一会儿,转头直视顾清浅,微微一笑,道:「我不叫玉蝉,我叫秦雨芯。」 「是你……」顾清浅万万没想到面前之人居然是秦知昊的二女儿,当今皇后的妹妹,多年前外出游歷就再也没有回过京,也难怪自己不记得她的样貌,「可是要将本宫带到秦知昊的面前。」 「正是。」 「当初是他派人刺杀本宫,如今却要绑本宫?是否多此一举了?」 「以殿下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到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吗?」玉蝉想看看顾清浅到底有多聪明,是否只是他人的过于吹捧,或者只是她公主之位罢了。 「当初皇兄因为太后的关系依附秦知昊,只怕皇兄如今不愿意这么做了,所以秦丞相想要本宫手中的九色令,他想要换掉不听话的『傀儡』。」 玉蝉没想到顾清浅这么聪明,竟然一猜就透,让她隐约间有些不安。 「下一个傀儡是谁?」顾清浅看了一眼玉蝉,淡淡地说道,「让本宫猜猜看,皇兄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皇后的嫡子——萧伸,如此一来,秦知昊依旧是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 玉蝉的眼中透着惊讶,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冷声道:「父亲虽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却独独要挟不了大长公主,而我能轻易从她的府上将你安安稳稳的带出来。」她微顿了一下,讽刺道,「殿下如此聪慧,不如也来猜猜这其中的缘由?」 顾清浅微微一愣,沉默下来了。 玉蝉看着此时的顾清浅,一开始的不安感也消失了,她接着说道:「当初大长公主和顾府二公子和离这件事轰动全京,这其中的缘由你也不是不知道。顾府大公子身患恶疾逝去,这顾府所统领的白镶军自然就落到了二公子的身上,但是大昭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由于朱翎军允许女子参军,所以四方军将领之间不得通婚,除非一方放弃军权,这个你是再清楚不过的,毕竟这朱翎军统帅一职,一直都属于大昭皇族公主。而因为大公子一事,所以军权自然落在了一开始为了大长公主而选择一直赋闲在家的二公子身上,那么嫁给二公子的大长公主就必须放弃朱翎军的军权,但是如此热爱权势的大长公主自然不会为了相夫教子而放弃军权,最终也只能和离了。」 顾清浅当然都知道这些,当初姑母嫁给二舅舅就是因为二舅舅没有接管白镶军军权的机会,可谁承想天有不测风云,而姑母并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军权,便选择了和离,也因此和父皇发生了矛盾,从此不再来往,父皇更是加了一个条例,将领亲属之间也不得通婚,否则一方放弃军权。自己被许配给了韩云渚,自然没有继承权,也威胁不到姑母的地位,这也是自己能进出大长公主府的唯一理由,只是她从不见自己。 「所以你们用朱翎军的军权和她交换?」 「对,于大长公主而言,还有比这个更诱惑人的吗?若是成功了,朱翎军的统帅一职将永远属于她,无论伸儿后续是否会有公主。」 顾清浅淡淡一笑,道:「对于姑母来说的确诱人,皇兄的长女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再过几年便可及笄,本宫如今丧失了继承权,自然就落在她的手上,皇兄若向姑母要,她也没有了推脱的理由,同时皇兄这位长女又并非是皇后之女,就凭这一点你们是绝对不允许大公主得到军权的。但是你们凭什么断定本宫会交出九色令?皇位上既然都要坐着你们秦家的人,于本宫来说又有何区别呢?」 第68页 「殿下,」玉蝉冲着她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信王的性命够不够呢?」 「你们不可能接近他的。」顾清浅对着韩云渚有着绝对的信任。 玉蝉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顾清浅的眼前,道:「看看这个,您再选择是否相信?」 顾清浅看着玉蝉手中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当初母后送给萧彦的,他从不离身,而这块玉佩在她这里,也就是说,萧彦很可能正在他们的监控下。 玉蝉接着说道:「虽然信王身边有不少保护他的人,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人中其实有我们的人。」 顾清浅愣了愣,眼眸微微下垂,她缓缓起身坐在了玉蝉的对面,全然没有被威胁的无奈和愤怒,反而十分淡然的反问道:「你们的计划绯玥可曾知道?」 玉蝉微微一愣,不明白她此时还在问易绯玥是何意,她犹豫了一下,道:「她知道。」 「你骗我,」顾清浅轻轻地笑了,直视她的眼睛,十分坚定地看着玉蝉,「她或许知道姑母想对本宫做什么,但是具体计划她绝对不知道。」 「为什么你如此断定。」 「若真是如此,」顾清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她也不会是你们下药的目标之一。」 「对,」玉蝉一时间有些恼怒,道,「她并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计划,但是那又如何!」 顾清浅睁开眼睛,柔柔地笑着,眼中出现了那日那抹鲜红色闯入书房内焦急的模样,萧霁华是她的母亲,她不愿意去反抗,却又不希望自己受伤:「这对本宫来说足够了。」 「嘶~」 易绯玥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微微一愣,她勐得坐了起来,这是她的房间没有错,但是自己昏迷前是和顾清浅在一起的,而此时顾清浅不知道在哪里,她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却看到了院中正坐着沈令泱。 「醒了。」沈令泱看了一眼易绯玥淡淡地问道。 「清浅呢。」易绯玥快步走向沈令泱,冷声问道。 「你睡了三天三夜了,身子尚未復原,还是回屋多休息为好。」沈令泱答非所问,避开了易绯玥的问题。 「药是你下的!对不对!」易绯玥并未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继续对着沈令泱说道,「那日是我和清浅一起钓的鱼,也是我亲手杀的鱼,从未假借过他人之手,这期间只有你一人来过!而且,你还将我支开!说!是不是你!」 沈令泱微微垂下头,道:「请尊主回屋休息。」 「好,」易绯玥往后退了几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就去找肯说得人。」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令泱立马来到易绯玥的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重复着刚刚的话:「请尊主回屋休息。」 「本尊要是说不呢?」 沈令泱轻轻闭上眼睛,似要将一些东西抹去,随后她睁开眼睛,顿时寒气乍现,她缓缓地拔出手中的长剑直指易绯玥的胸口,道:「那就莫要怪我了。」 易绯玥静静地看着沈令泱,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令泱,我并不想与你刀剑相向,但是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只能去找母亲了。」 「我和兄长的命都是大长公主救的,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沈令泱剑锋一转,直接沖向易绯玥。 易绯玥转身轻巧的躲开沈令泱这一剑,她微微一愣,沈令泱这一剑看似杀气十足,却过于软绵,或者说,只是单纯地沖向自己而言,但是她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拔身而起,飞出了院子,往大长公主的书房方向而去。沈令泱转身看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将剑慢慢地放回剑鞘,也不去追。 「令泱,你这种拦法,是不是太草率了?」顾安从一旁闪了出来,本着吃瓜群众的精神,以为能看到二人大战,却没有想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免觉得有些失望,他抬头望着易绯玥离去的背影,「你明知道就这么放她过去找母亲,定然要出事的。」 「我已经遵照大长公主的吩咐拦着她,只是我无能拦不下,稍候我会去请罪的。」 顾安知道沈令泱同自己妹妹是一同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只是她违背不了母亲的命令,所以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最低的伤害,他淡淡一笑,轻声道:「谢谢。」说完,便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易绯玥来到了萧霁华的书房外,正准备往前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看着面前之人,冷声问道:「你也要拦住我吗?」 沈沣点了点头,摆出了防守的架势,他并不愿意伤害易绯玥,但是他必须拦住她,道:「得罪了。」 易绯玥眼神微变,沖向沈沣,一掌推到他的眼前,只见沈沣侧过身子一把抓住了易绯玥的手。易绯玥见状立马翻转手势摆脱了沈沣的束缚,另一只手做拳状,直直冲向沈沣的胸口,沈沣立马双手挡住,向后退了几步。易绯玥不愿意做过多的纠缠,转身就朝书房方向而去。 沈沣连忙沖了回去,一把抓住了易绯玥的肩膀将她往回拉,生生地把易绯玥拉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易绯玥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都是一些轻柔的功夫,比不上沈沣练的硬功,这让她在面对面硬碰硬的情况下,显然有些落了下风,但是她根本不想考虑这些,她再次沖了上次,与沈沣纠缠在了一起。 第69页 二人你来我往,没有谁讨到半分便宜,沈沣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而易绯玥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不多时,二人身上便都挂了彩。 易绯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神变得越发冷冽起来,渐渐开始有了杀意,沈沣微微一愣,这是他预料不到的,之前易绯玥与自己对阵也不过是想要绕过自己,但是现在她完全是想要杀了自己。沈沣心下一沉,他明白自己今日唯有殊死一搏,方能拦下易绯玥,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她如此在意顾清浅,甚至有了要杀自己的冲动。 易绯玥突然发力,纵身而起,眼中杀气肆意,掌风凌厉,带起一阵低低的唿啸声,直直地沖向沈沣。沈沣连忙后退几步,运气,想要挡下易绯玥这一招。 顾安本是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他也没料到易绯玥居然会真的想要杀死沈沣,连忙沖了出来,冲着易绯玥大声喊道:「邵宁!你想杀了沈沣吗?!」 被愤怒充斥的易绯玥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沣,这个比自己亲哥哥和自己相处时间还要长的哥哥,自己居然起了杀他之心,顾安这一声让她回过神,只是她刚刚运足了内力,此时已经收不回来了,于是她立马提起另一只手,打嚮往前沖的手,生生的将方向偏移,直直地沖向一旁的石桌,顿时,石桌便四分五裂,同时,易绯玥因为强行用内力自我相对,也受了内伤,顿时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喷了出来。 沈沣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易绯玥,若非她最后关头将方向偏移,只怕自己就如同这石桌,身受重伤了。 顾安连忙走到易绯玥的身旁,将她扶起,急声问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去把漪儿请回来吧?」 易绯玥擦了擦嘴上的鲜血,血液就这么融入进她绛红色的衣服上,成为一体,她摇了摇头,气息有些不稳,她依靠着顾安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将顾安慢慢推开,看着沈沣,道:「今日我一定要见母亲。」 沈沣静静地看着易绯玥,良久之后,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只是眼中多了一丝不忍,道:「对不起。」 易绯玥轻轻咳了几声,从怀中掏出沐漪送给她治疗内伤的药,放入口中,平稳了一下气息,道:「好。」 顾安看看沈沣又看看易绯玥,无奈地嘆了口气,往后退,他没想到沈沣这么死脑子,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母亲才将他放在了这里。 「吱呀~」 易绯玥正起势准备冲上去,却听到了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收起姿势,转头看着门口,而沈沣也收起了姿势,转头看了一眼门口,侧身恭敬的退到一旁。 萧霁华看了一眼沈沣,道:「你下去疗伤吧。」 「唯。」沈沣应声,抬头看了一眼易绯玥,转身离开了。 「进来吧。」萧霁华看着易绯玥淡淡地说道。 易绯玥连忙跟了上去,走入书房,看着落座的萧霁华,急声问道:「清浅呢!」 萧霁华微微一愣,抬头看着易绯玥,道:「谁?」 易绯玥犹豫了一下,方道:「韫欢哪里去了。」 「去她该去的地方。」萧霁华拿起一旁尚未看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着。 「母亲,清…韫欢她不是您手中的棋子!请您放过她!」 「这就是当初我传信与你,你却在时隔几个月后才将她带到我面前的原因吗?」萧霁华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书,随手翻了一页。 「母亲,她可是姑母唯一的孩子!」易绯玥依旧不放弃,她想要让萧霁华主动放弃自己的计划。 萧霁华终于抬头去看易绯玥,淡淡地问道:「那又如何?在萧氏一族面前这些根本什么都不是,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生儿子都能作为棋子,还有什么不能为我所用呢?」 易绯玥身形微微一颤,顿时胸口一股气血往上涌,喉咙里瞬间充斥着血腥味,她稳了稳自己,清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萧霁华,道:「母亲,你如何利用我,我没有半句怨言,因为我是您的女儿,但是唯独韫欢不可以!」 萧霁华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后仰,靠在了椅子上,看着易绯玥,饶有趣味的问道:「为何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姑母的独女!我知道,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是姑母抚养,她曾养育了我整整八年,她对我的抚育之恩,是我这一生都无法还清的,也没办法去还的,所以我要保护好她最珍惜的韫欢!我答应过她!」 萧霁华微微一愣,她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易绯玥,问道:「真的只是如此?」 易绯玥目光有些闪躲,抿了抿嘴,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对。」 「邵宁,我虽然没有抚养过你,接你回来也只是交给他人训练,但是你终究是我的女儿,」萧霁华眼眸转深,直直地看着易绯玥的眼睛,「你敢说自己对韫欢只有普通的姐妹之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荒唐?」 「荒唐?」易绯玥自嘲一笑,冷声道,「我只要她平安地活着,不要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让你诈死,改名换姓?」萧霁华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记得,」易绯玥怎会不记得,也正是因为这样子,她对顾清浅撒了第一个谎言,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不得已不敢相认,「从那一天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顾邵宁,只有继承外祖母姓氏的易绯玥,献身皇族的易氏族人。」 第70页 「既然都还记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当知道你未来的身份是什么。」 易绯玥抿着嘴没有接话。 「你和她不可能,不只是你们同为女子的关系,还有你们的身份。」 易绯玥心中苍凉一片,她怎会不懂这些,所以她一直在贪恋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她开口轻声说道:「母亲,我现在只希望她不要牵扯其中,她背负了那么多,放过她吧。」 「顾邵宁,就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也休想打断我的计划,」萧霁华看着易绯玥冷冷地说道,「你就安心待在府里,享受你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便好,收起你的离经叛道,若是干扰我,我不介意改变你现在易氏一族最后继承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放弃易氏一族最后继承人的身份。」易绯玥转身便要往外走。 萧霁华勐地站了起来,厉声道:「邵宁,你若是走出去半步,就要放弃易氏一族继承人的身份,那么秀灵宫里的一切也将不再属于你,你觉得你还能找得到她吗?」 易绯玥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继续往外走:「不需要,我会自己找到她的。」 「你若是再敢往前走半步,你就再也不是我萧霁华的女儿,我们母女从此恩断义绝!」萧霁华目光略带威胁地盯着易绯玥,似要将她看穿。 易绯玥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步伐,她愣愣地站着,看着前方,顾安一直站在门口,从未离开,他也看着她,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容,他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地摇着头。易绯玥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地面,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在流逝,三人就像定格的相片。 「母亲,」良久之后,易绯玥缓缓抬起眼帘,直视前方,看着顾安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在变化,她转回头对着萧霁华柔柔一笑,「就算您不认我,不要我,要恩断义绝,在我的心中,您都是我的母亲,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母亲。等我将她救出来放在一个您找不到的地方,再回来任凭您处置。」说完,她坚定地迈出自己的步伐走了出去,在顾安无奈的眼神中拔身而起,施展轻功离开了。 顾安看着易绯玥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回头走入书房,一眼便看到了依旧站着的萧霁华,此时的她没有了刚刚针锋相对的霸道,有的只是一位母亲对待自己儿女满满的无奈。 萧霁华看了一眼顾安,缓缓地坐下,伸手扶额,无声地嘆了口气,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吩咐孙良去通知玉蝉,让秦知昊加强防备,就说府中可能有皇帝的人,顾清浅的消息已经泄露了。你也回全京去,多关注秦知昊和皇帝的动向。」 「母亲,您……」顾安欲言又止,只是看着萧霁华一脸无奈的模样,好似瞬间苍老了一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操办。」 萧霁华放下手,看着顾安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文茵,如果你还活着,你会怎么办?没想到居然变成这样子了,绯玥终究是我的女儿,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文茵,对不起,等我来找你的时候,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顾安走出房门,却没有先去找孙良,而是转身往沈令泱的房间走去。 沈令泱没想到顾安会来找她,只见他眉头紧皱,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他之前去找易绯玥,显然和她有关,于是问道:「可是绯玥发生了什么事?」 「邵宁同沈沣对打受了内伤,却强行要去找韫欢,我担心她,你去把漪儿带上,找到她。以她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来,我们是和全京中人合作,所以她应该是往全京方向去了。」 沈令泱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是要将她拦下吗?」 顾安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道:「韫欢她是一定要救的,只要邵宁做了决定,只怕就连圣旨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而且以她的聪慧,自然能找到韫欢,而你们只需要帮我照顾好她就行,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出任何事。」 「这件事大长公主可知道?」 「这是我私自做的决定,也是我对邵宁朋友的嘱託。」 「好,」沈令泱明白自己这么做是违背了萧霁华,但是她并不愿意看着易绯玥出任何事,她转身便往马房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看着顾安,问道,「你知道长公主在哪里,对吗?」 顾安眼神下意识迴避沈令泱,努了努嘴,最终没有张开,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沈令泱看着面前顾安略微有些逃避的眼神,心中有些疑惑,「你不说是担心如果告诉我,我可能会告诉绯玥,顾姑娘在什么地方,因此破坏了大长公主的计划?而且以大长公主的性子势必会不顾绯玥,让与她合作的人多做防备,甚至可能抛弃绯玥,她若如此贸然前去必然十分不利。」 顾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希望邵宁能晚一点儿找到她,或许这样子,邵宁受到的伤害会更少。我们没有人可以拦得住邵宁。」 沈令泱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安,转身离开了,顾安望着沈令泱消失的地方良久,转身去找孙良。 第20章 追寻之路 在马车进入全京的时候,玉蝉就将顾清浅身上的束缚全都解下,因为没有了这个必要,她时不时地用眼角去看她,自从那日甦醒后的谈话,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总是淡淡的模样,让人猜不透,这让她觉得十分陌生,当初那个在秀灵宫内沖自己柔柔笑着的人好像是假的,却又那么真实,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 第71页 顾清浅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全京内小贩的叫卖声涌入自己的耳中,全京还是当初的那个全京,繁华无比,只是自己不再是当初的自己,她知道,这次回京会有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在等着自己。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拐入了一条小巷,叫卖声和人群声渐渐远去,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只听马车外有人喊道: 「二小姐,我们到了。」 玉蝉转头对着顾清浅,见她还是闭着眼睛,于是道:「长公主殿下,请下马车吧。」 顾清浅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里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宛如那无尽的黑洞让人看不到底,好似要陷进去一般,她没有去看玉蝉,而是直接起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马车周围站着四个虎背熊腰的护卫,十分警惕的关注着四周,生怕出什么纰漏的模样,顾清浅看着面前这一幕,心中隐约间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人这么紧张,但是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她微微皱眉,也不做过多的想法,走下马车。随后四个护卫将顾清浅和玉蝉牢牢的围在当中,走入了小巷中的一处小门内。 四个护卫带着二人沿着长廊一路往里走,半晌后才走到了一处偏厅,玉蝉带着顾清浅走入,四个护卫便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顾清浅环顾了一眼四周,找了个位置十分自然的坐了下来,好似只是来他人家中做客一般,全然没有被挟持的压迫。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顾清浅抬眼去看,只见从内堂走出一位四五十的男子,俊朗的面容有了苍老的痕迹,黑髮中掺杂着几根白髮,但是无法抵挡他眼底里的精神奕奕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暗,此人正是当朝可谓一手遮天的丞相——秦知昊。 虽然秦知昊话中显得比较尊重,但是动作却十分轻慢,只是随意拱手便自管自地坐在了主位上。 顾清浅收回目光,毫不在意秦知昊的无礼,而是转口说道:「秦丞相待客之礼真是让本宫领教了,本宫坐在这里这么久,居然连一杯茶都没有。」 秦知昊微微一愣,他微眯着眼睛略带威胁地看着顾清浅,冷声道:「如今长公主可是老夫的阶下囚,何来客人一说?」 顾清浅抬头看着秦知昊,与他对视,淡淡一笑,道:「是吗?丞相既然并非是请本宫来,那么还是请您大刑伺候,让本宫说出九色令的下落为好,或者去将信王抓到本宫的面前逼本宫就范。」 秦知昊的双眸里渐渐涌起杀意,但是顾清浅根本不畏惧这样的秦知昊,依旧淡笑着看着他。 突然,秦知昊双手拍掌笑了起来,眼底的杀意也散去,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先皇选中的九色令持有者,更是被先皇所言『尔若为男子,皇位当属』之人,就算被老夫强行算计绑来此处,也是毫无畏惧。」他转头看着玉蝉,接着说道,「芯儿,去泡茶来。」 「唯。」玉蝉看了一眼顾清浅,转身离开了。 「长公主,想必来的路上,芯儿都和你说清楚了。」 「她说的,没说的,本宫都知道了。」 秦知昊微微一愣,心中有些疑惑,道:「没说的?」 「对,比如丞相为何想要本宫手中的九色令。」 秦知昊双眉微挑,朗声道:「和聪明人说话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既然如此长公主是会帮老夫的吧。」 「本宫可是还有选择的余地?」顾清浅反问道。 「好,」秦知昊一脸兴奋,连忙起身,有些急不可待的走向顾清浅,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长公主交出九色令吧。」 「丞相好似忘了一件事,」顾清浅并不急于交出九色令,而是转口说道,「这九色令唯有在本宫的手上才有用,这是满朝文武皆所知的,若是没有当着他们的面亲自交给您,怕是会惹来争议。」 秦知昊的脚步停在了半路,微微皱眉,他将萧彧扶上皇位就已经争议不断,就算自己排除异己,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若是再没有九色令,连续两次的更替只怕对自己更加不利,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道:「长公主的意思是?」 「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将本宫带入皇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恢復身份,亲手交给丞相,您以为如何?」 秦知昊盯着顾清浅,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蛛丝马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犹豫了一下,道:「若到时候,你反悔了,老夫岂不是自讨苦吃?」 顾清浅微微一笑,道:「丞相不是说信王的命在您手上,本宫断不会做出如此没有分寸之事。」 秦知昊默然,半晌后,方道:「既然如此,长公主便好生住下,有什么需求老夫都会满足你的。」 顾清浅不置可否地笑着。 此时,玉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秦知昊起身对着玉蝉说道:「芯儿,你带着长公主去一早备好的房间住下,好生照顾。」 「唯。」 秦知昊这才转身离开了。 玉蝉见秦知昊离开后,转身对着顾清浅说道:「长公主,请随我来吧。」 顾清浅见秦知昊已经离开,却并不着急跟随玉蝉去休息,而是问道:「当初为何要骗我。」 玉蝉微微一愣,看着顾清浅,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第72页 「为何骗我说绯玥知道一切。」顾清浅继续发问。 玉蝉抿着嘴,她姓秦,是秦知昊的女儿,却并非是他的嫡女,只不过是他府上一个不受宠的侍妾所生罢了,在府上过的日子十分不受待见,若非自己有特长在秦知昊的眼中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她也过不上现在的日子,她一直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靠近任何人,唯有易绯玥不同。 她本是作为一枚棋子去监视易绯玥,监视秀灵宫,但是易绯玥明明知道一切却和自己真心相待,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从此她便决定,这一生除了是父亲的棋子,也是易绯玥忠诚的下属,甚至想成为她的朋友。 只是顾清浅来了之后,她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易绯玥那双清冷的眼中居然有了笑意,这让她嫉妒的发狂,所以,她就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撒着莫名其妙的谎言。 「你不会伤害她,对吗?」顾清浅见玉蝉没有回答,也不再追问。 玉蝉依旧不说话,她看着顾清浅,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顾清浅转身走向门口,抬头望着天空,刚刚还有些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所覆盖,她喃喃自语道:「要下雨了。」 「轰隆隆」 一道闪电在划破天际,紧接着一声巨雷在天空中炸裂,瓢泼大雨倾斜而下,重重地砸向那一抹在山林间快速跳跃的红色身影。 易绯玥眼前越来越模煳,雨水遮挡着她的视线,她却不管不顾,随手擦拭着眼前的雨水,依旧施展着轻功往全京方向前行,她已经跑了五天五夜,却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与沈沣的打斗,内伤并没有好,又如此奔波劳累,让她的重伤加重,也导致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更显苍白了。 突然,易绯玥的身形一个恍惚,眼前一黑,她从高高的树丛上直直的坠落下来,跌落在了地上。她勐地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前方,她支起双手,想要将自己撑起继续前行,却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拼尽全力,让自己翻转身体,任凭雨水砸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煳,但是顾清浅的模样却在她的心中越来越清晰。 易绯玥抓着一旁的树干,用尽全力让自己站了起来,却依旧站不稳,她连忙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大口地喘着气,她转头看着全京的方向,艰难的迈开自己的步伐。 雨水中,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在朝自己慢慢走来,在喊着她的名字,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她伸手想要去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勐的往前一扑,却什么也没有抓到,而她也没有了力气,直直地倒了下去…… 噼里啪啦…… 昏沉的夜色笼罩着大地,荒野上的一间破庙中一堆柴火烧得正旺,火光照的破庙通亮。瓢泼大雨慢慢褪去,只余细雨濛濛在夜色中飘荡着。 火堆旁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中拿着棍子,目光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火堆,时不时挑动一下。而她身旁的草堆上正躺着一个红衣女子,紧闭着双目,眉头微微皱起,双拳紧握。 沐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此时的易绯玥,嘴里发出微微的嘆息声,转头看向破庙外,起身走向门口,抬头望着朦胧的夜色。她在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告诉顾清浅大昭的现状,或许她们此时还在幽蝶谷,过着小打小闹的日子吧。 「漪儿,你怎么出来了?」沈令泱抱着一堆干柴火从破庙外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沐漪,连忙走上前去,「快进去,小心着凉。」 沐漪对着沈令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回到了火堆旁坐下。 沈令泱愣了愣,跟了进去,将干柴火放在一旁,坐在了沐漪的身旁,将柴火添了进去,火堆照得更亮了。 二人望着火堆,半晌后,沈令泱开口说道:「漪儿可是在担心顾姑娘?」 沐漪抿着嘴,没有接话。 「顾姑娘暂时应该无事。」 沐漪无声地嘆了口气,道:「我知道她暂时是没有危险的,我只是在想,若当初我没有多嘴或许她还在幽蝶谷。」 沈令泱默然,一时间寂静再次围绕着二人,良久之后侧首看着沐漪,开口说道:「没有你,她迟早也会出谷的,你不必自责。」 「或许她晚一点儿出谷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沐漪当然知道,以顾清浅的身份註定是要捲入这世俗之中,她不可能会待在谷里一辈子,只是总还抱着一丝希望。 「漪儿,这些都是必然。」 沐漪微微一愣,霍然转头盯着沈令泱,她的表情不是在宽慰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设计清浅?」 沈令泱的心微微一疼,沐漪这双清明的眼睛在等着她说不是,可是她没办法做到欺骗,她只能略带逃避的收回目光,盯着火堆,不言不语。 沐漪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暗淡,沈令泱的动作告诉她,这就是事实,顾清浅从一开始就是一枚棋子,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唿了出去,她看了一眼依旧躺在草堆上尚未醒来易绯玥,再次转头看着沈令泱,轻声问道:「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不是的!」沈令泱再也坐不住了,这种感觉比之前还要疼痛,她霍然起身看着沐漪,眼中蒙上了一层暗淡,这句话好似要将她撕裂一般,生生的在她和沐漪之间划出了一道裂痕,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同沐漪解释这一切,因为沐漪确实已经介入到了计划里。 第73页 沐漪十分平静地看着沈令泱,她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很不理智,她内心是不信沈令泱会如此对待自己,可是她更不信的是自己,她有什么资格让对方如此护着自己,说到底是自己当初强行进入了沈令泱的世界里。 一时间,沉默略带压抑的气氛围绕着二人,她们就这么对视着。 「你并非计划的一部分,是我硬将你牵扯进来的。」一道虚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个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 沐漪转头去看,不知何时易绯玥已经醒了过来,她正侧着头看着自己,沐漪微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为她把脉。 易绯玥看着为自己认真把脉的沐漪,接着说道:「当初是我将你引过去遇到清浅的,你的医术是当时谷内最好的,我信你能确保她万无一失,只是这件事令泱并不知情,她以为按照计划应该是玉蝉。而接下来一切的一切也都是我的主意」 沐漪微顿了一下,将易绯玥的手放下,用披风盖好,顺手掖了掖边缘,起身看着沈令泱,微微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沈令泱却并没有像以往一般揉着沐漪的头,笑着说她是个小傻瓜,她垂下眼眸,抬脚就往破庙外走去。沐漪微微一愣,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令泱,对不起,是我没脑子,我不该说那句话的,你要是生气,那你揍我一顿吧。」 沈令泱听着沐漪的道歉,心中更难受,她摇了摇头:「漪儿,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在你被牵扯其中的时候,一开始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我知道后却并未选择带你离开,依旧任由事情这般发展下去,终究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对,或许说一开始确实是绯玥将我牵扯进来,但是,」沐漪轻轻放开沈令泱的衣袖,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之后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这就够了。你一直将我护得很好,也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令泱,谢谢你,我很开心。」 沈令泱愣了愣,转身看着沐漪,漆黑的双眸一片清明,就像向阳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着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缓缓迈开步伐走向沐漪,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而沐漪的心却有些微微的加快。 沐漪双手抱胸地坐在易绯玥的面前,一脸没好气地瞪着她。 易绯玥眨了眨眼睛,这上一刻还在沈令泱怀里像个小猫咪一样乖顺,怎么这会儿像个小狮子瞪着自己,好似随时都会张开自己的爪子扑过来,于是饶有兴致的问道:「阿沐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还好意思问,」沐漪翻了个白眼,「身受重伤还敢一个人跑出去救清浅,胆子大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只剩半条命了,若是找不到,你这半条命都要没了,你还拿什么去救清浅?」 易绯玥眼神微微黯淡下来,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沐漪接着又问:「你就这么去全京,你难道知道清浅在哪里?」 易绯玥抬头看了一眼沈令泱,随后侧首点了点头。 沈令泱有些奇怪,不明白易绯玥这一眼是何意,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沐漪看着易绯玥的态度,最后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把她救出来,带她离开,远离这些纷争。」易绯玥抬头看着沐漪,语气十分坚定,势在必得。 「绯玥可是忘了,当初是清浅自己要求出谷的,她是不会选择远离纷争的。」 易绯玥默然,半晌后,轻声道:「若是如此,我便护她周全。」 沐漪静静地看着易绯玥,她明白易绯玥这句话的含义,她这是将自己与顾清浅之间唯一可能性就这么切断了,她明白她是花了巨大的勇气才下了这个决定,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她们。 「既然如此那乖乖地听话,将伤养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恢復,你才能站在她的身旁护她周全,」沐漪想了想接着说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清浅应该是安全的,否则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带走她,我想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关心则乱。」 易绯玥当然知道这些,确实也如沐漪所说,关心则乱,她侧首望着破庙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突然静了下来,而眼神却越发坚定。 第21章 螳螂捕蝉 夜幕笼罩下来,夜空中繁星点点,顾清浅坐在屋内,只独独点了一盏灯静置在桌上,烛火熠熠将她的影子放大投射到窗户上。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烛火轻微的摇曳了一下,她微微一愣,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站在房间的一角,静静地看着自己。 顾清浅轻启朱唇,将面前这盏唯一的烛火吹熄,抬头看着这个黑影,就算看不清此人,但是她知道这就是易绯玥,她看着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出现的她不言不语。易绯玥微微垂下眼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她在想自己解释了,顾清浅可否会信她。 月光透过窗棂映在了顾清浅的身上,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易绯玥,看着隐入黑暗中的她,柔柔一笑,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怎么才一个月没见,你就瘦了,都能摸到骨头了。」顾清浅虽然在说笑,但眼底满满都是心疼,这么快就来了,只怕她是日夜兼程追上来的,人都瘦了一圈,而她能来到这里其实并不容易。 第74页 易绯玥微微一顿,她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解释了,她伸手覆上顾清浅的手,轻轻地握住,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却没有放开:「他有为难你吗?」 「没有,我对他很有用,他并不会为难我。」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易绯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十分平淡,却无法掩盖她眼底的点点希冀。 顾清浅的心微微一颤,这句话对她的诱惑力是如此巨大,她真的好想答应,她也很想任性一回,只是她没办法这么做,她没办法抛下大昭和萧彦,更没办法抛下顾家,她轻轻回握易绯玥的手,摇了摇头,道:「如今我无事,你就回去吧,别让姑母担心,好好听姑母的话,我会照顾好自己。」 易绯玥眼底的希冀慢慢地退散,这是她早已预料地回答,可还是让她觉得那么难受,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责任,或许说自己提出要求太过任性,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顾清浅陪着自己任性,她一脸安静地看着顾清浅,轻声地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再听她的话了,若我一开始就不听话,或许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顾清浅握着易绯玥的手,不自觉地越握越紧:「绯玥,这条路是我的必经之路,是我拿回一切的必经之路。」 易绯玥淡淡一笑,柔声道:「清浅,只要是你想要做的,我都陪着你。」 顾清浅的心跳跃得更快了,她望着面前黑暗中的易绯玥,让她有那么一阵恍惚,好似她们之间是一样的。 「既然有客到,为何不出来想见?」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顾清浅微微一愣,侧首去看,只见刚刚还是漆黑的院落,在这句话后瞬间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有无数的火把,不仅如此,这间屋子的四周都已经被围了起来,她皱起眉头,明明自己很小心,为何还是被发现了。 易绯玥却十分自然,毫不在意,她早就猜到会有此一遭,本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打算,她转头望着房门,抬脚便往门口走去,却被拉住了,她转头去看,只见顾清浅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淡淡一笑,道:「他既然一直在等我,怎好驳了他的意?去见见又何妨,他奈何不了我。」 顾清浅有些疑惑,总觉得易绯玥话中有话,好似这里有个局正在等着她,而她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来了。 易绯玥轻轻地捋开顾清浅的手,轻声哄道:「别怕。」说完,转身便往门口走去,「哗」的一声打开房门,只见满园站着护卫,微微抬眼,屋顶上也围满了弓箭手,他们手中的箭矢正齐刷刷的对准自己,她淡淡一笑,走了出去,丝毫不畏惧面前这一切,直视秦知昊。 「尊主!」站在秦知昊身旁的玉蝉忍不住低声惊唿道。 秦知昊自然将这一声收入耳中,他只是收到密函说有人会来劫走长公主,却并不知道是谁,他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秀灵宫的尊主,这让他有些意外,他捋着鬍鬚,朗声道:「原来是秀灵宫尊主,传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老夫有幸得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也不枉老夫如此大费周章的布设了。」 顾清浅也走了出来,听着秦知昊的话语,显然他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是他的话语十分明显地说他是提前得知而设的局,再结合易绯玥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想到这里,顾清浅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抬眼望着易绯玥的背影,她在明知道有局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的来找自己,而且布下这一切正是她的母亲——萧霁华,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找自己的呢。 易绯玥微微侧首看着身后的顾清浅,她的眼中满是惊愕也有着疼痛,更多的是自责,这一刻让她莫名觉得心安,就算深入虎穴,她也不后悔。易绯玥给了顾清浅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转回头看着秦知昊,似笑非笑,淡淡地说道:「秦丞相可是太小看本尊了,就这么点儿人也想困住本尊?既然本尊敢来,自然就能全身而退。」 「尊主真是好大的口气,那我们不如来试试看?」秦知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挥了一下手,「放箭!」 听到这一声放箭,玉蝉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她好想大声告诉易绯玥,让她赶紧离开,这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入网之人居然是易绯玥,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个是手握自己性命的父亲,一个是自己陪伴多年的朋友,她张着嘴却害怕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绯玥!」顾清浅立马沖了上去,却被护卫们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雨飞向易绯玥。 易绯玥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光飞舞,能听到箭矢与剑碰撞的声音,一阵剑雨过后,以易绯玥为中心周围散落着一堆箭矢,而她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其中,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知昊眉头微皱,没想到易绯玥的武功这么高,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居然未曾伤她分毫。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侍从领会,对着弓箭手做了一个手势,只见弓箭手纷纷将原先普通的弓箭丢下,换上了军用□□。 顾清浅看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秦知昊居然将这些弩分发给护卫,这个比起弓箭在短程的威力更强大,她连忙对着易绯玥喊道:「绯玥,快走!」 易绯玥当然也看到了,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开来,道:「都说秦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一见只怕不实。」 第75页 秦知昊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尊主何出此言。」 「连军用□□都能让护卫使用,这一人之下怕是压低了丞相的身份了,想来丞相也是不甘居于人下的吧。」 秦知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不定,沉声道:「放箭!」 玉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大声说道:「快走!箭上有毒!」 秦知昊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一巴掌将玉蝉打翻在地,冷声道:「当初为父送你是去监视秀灵宫监视大长公主的信息网,如今你是要背叛我吗?嗯?」 玉蝉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同秦知昊对视,语气有些颤抖:「不是的,父亲……」 「那就乖乖的待在一旁做你的相府二小姐,如若不然,那就去做下人,自己掂量掂量。」秦知昊冷冷的威胁着玉蝉,丝毫不在意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于他不过就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不过是自己大意才有的一个女儿罢了。 玉蝉的心好似被冰霜摧残着,她一直知道自己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却不知道自己于他仅仅只是棋子而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液。这一刻,让她觉得是那么噁心,自己的身上竟然会流淌着这种人的血液,她的身体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微微抬头看着这个被自己称唿了十八年的父亲,眼中满是悲凉,她以为自己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就能获得他的认可,但是这样的想法从此时起便彻底的破碎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站在秦知昊的身后,望着这个人的背影,或许自己早该认清才对。 易绯玥自然听到了玉蝉说的话,但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既然顾清浅要留下,那么她就要配合她,要不露痕迹的装作营救失败,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离开,她用手中的软剑抵挡着大部分的箭矢,却无法阻止小部分的箭矢穿过自己的防御,只能施展内功震开,只是她内伤并未好全,现在是趁着沈令泱和沐漪不注意独自一人偷跑出来,这也意味着施展内功会导致旧伤復发,但是她并不能表现出来。 弓箭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交换着射向易绯玥,这样长时间的进攻让她的精力开始有些疲惫,内伤也开始復发了,甚至越来越严重了,只是她强忍着。 顾清浅紧紧地盯着易绯玥,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疲惫,也眼睁睁地看着一枚箭矢射入她的手臂上。顾清浅无法再容忍自己就这么看着,她低头发现了拦着自己的护卫腰间的剑,一把抽了出来抵在了自己的脖间,对着秦知昊大声喊道:「住手!否则本宫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秦知昊抬头去看,看到顾清浅竟然想要威胁自己,心中有些不悦,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而是看了一眼顾清浅身旁的护卫。护卫收到授意,便沖向顾清浅要夺取她手中的剑。顾清浅却早已猜到了护卫的意图,连忙后退几步,将长剑往自己的脖间挪近了几分,只一瞬间便能看到鲜血顺着剑锋冒了出来,护卫愣住了,不敢贸然冲上前去。 「本宫说住手!」顾清浅冷冷地盯着秦知昊,在这样一个落了下风的环境,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软弱和退缩,甚至带着丝丝狠厉。 秦知昊没想到顾清浅居然会这么做,眼中的狠厉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即使如此他也毫不在意,于他看来不过是种想要威胁自己的小把戏罢了,道:「长公主殿下这是不顾信王的命了吗?」 顾清浅却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护住易绯玥,她将长剑再次往脖间挪近几分,鲜血也顺着脖间流淌到她的衣领,但她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而是淡淡地说道:「丞相,信王的命对于本宫来说是很重要,但若是本宫薨,信王于你不过就是一枚废棋,不是吗?」 「你就不怕老夫一时恼火牵连到信王吗?你以为你死了,老夫就会放过信王吗?」秦知昊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低声道。 「这是他的命数,本宫不能护他一世周全,而这天下终究还是会姓萧,若非如此你不会如此着急想要找到本宫来换掉这皇位上的人。」顾清浅一脸淡然地看着秦知昊,她早已猜透秦知昊的目的和急迫,因为如今的萧彧并非是他能轻易控制住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万劫不復,她有信心能赌赢这一局。 秦知昊没想到顾清浅居然将局势看得如此清楚,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位长公主,同时也说明了面前这位秀灵宫尊主于她来说十分重要,甚至比信王更重要,居然为了她不管不顾,这让他有种想要活捉面前之人的想法,他想了想挥了挥手,弓箭手们这才停了下来。 顾清浅看着易绯玥,在她与秦知昊比耐性的时候,易绯玥的身上早已遍布伤痕,虽然如此,她却依旧□□的站着,只是微微地喘着气。顾清浅并未放下手中的剑,而是走向易绯玥,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心疼和愤怒在一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易绯玥有些疲惫地看着顾清浅,也看到了她脖间的殷红的鲜血,深深地灼伤她的眼睛,刺入她的心中,她伸手想要夺走顾清浅手中的剑,顾清浅却往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易绯玥往前挪了一步想要再次夺过顾清浅手中的剑,可是身体的疲惫感加上内伤復发,迫使她丧失了力气,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顾清浅往前一步想要伸手扶住易绯玥,却无法放开手上的剑,放开了就意味着局势随时都可能转变,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易绯玥跪在地上,心也随之提起,她的狠了狠心心,霍然转头对着秦知昊说道:「解药。」 第76页 「长公主是否要求得太多了?」秦知昊既不喜欢退让更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得寸进尺,而面前之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自己又没有一点儿办法,这让他十分恼火,强压心底的不悦感,冷然地看着顾清浅。 「本宫说解药!」 秦知昊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怒道:「长公主莫要得寸进尺!」 「交出解药让她离去,本宫自会与你合作,如若不然,丞相自己掂量。」顾清浅毫不在意面前满脸怒火的秦知昊,她只有一个想法,让易绯玥离开这里。 秦知昊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顾清浅,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九色令一直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若是一时冲动,怕是只能以造反的手段来保全自己,但是这只会让人心更加动盪,反对自己的老臣更加有理由来抵抗自己。 「父亲,」玉蝉上前一步来到秦知昊的身旁,「不如就由女儿来安排,让女儿来带她离开这里,以她目前的状态是无法逃脱,我会将她带到一个地方关起来,父亲不用担心这枚棋子逃脱,并且我有办法能获取长公主的信任。」 秦知昊微微皱眉,他转头望着这个再次乖顺的女儿,眼中带着丝丝不信任。 「丞相!」突然,管家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来到秦知昊的耳旁嘀咕了几句。 秦知昊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面前的顾清浅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又看了看身旁低眉顺眼的玉蝉,恨恨地说道:「好,老夫答应你。」 玉蝉乘机上前,说道:「让我带尊主离开吧。」 顾清浅转眼看向玉蝉,眼中带着丝丝疑惑,甚至有些不信任。 这让玉蝉有些不太舒服,她走向顾清浅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说道:「长公主殿下,你把尊主交给我,我会替她解毒,也会照顾她好,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漪儿,但是只怕全京没有人的医术可以比得上我。既然父亲答应了,我自然会带她离开,你不用担心,而且你也没得选择了,只能相信,否则你只能看着她慢慢死去。」 顾清浅低头看了一眼易绯玥,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地上,伤口处微微发紫,唿吸声也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平稳了,她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 玉蝉连忙上前将易绯玥扶起,却忽然听到顾清浅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她顿了顿,不顾虚弱的易绯玥抗拒,没有丝毫犹豫,不做一丝停留的带着她离开了院落。 秦知昊望着玉蝉离去的背影,心中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直到玉蝉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转头看着顾清浅说道:「长公主可否放下手中的了剑了。」 顾清浅的脸早已没有了血色,鲜血浸湿了她的衣领,看着玉蝉和易绯玥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终于放松下来,剑从手中脱落,而她再也站不住,缓缓地瘫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秦知昊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顾清浅,对着管家说道:「送长公主回房,找府医为她包扎一下,好生照顾,可别让她就这么死了。」 「唯。」 秦知昊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玉蝉带着易绯玥从后门匆匆走出相府,拐入一条小巷,她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并没有像对秦知昊所说的一般,将她带到某个地方关起来,她早已在那一巴掌中醒过来了,她明白想要顺利带走易绯玥,只能骗取秦知昊的信任,而她更没想到顾清浅居然会真的相信自己,离开时那句话依然在耳边迴响「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的」。原来顾清浅当时的不信任也是做给秦知昊看的,只是为了让秦知昊同意,不起疑心。 玉蝉将易绯玥放下,连忙从怀中取出解药给她服下,顺道取出了响箭,朝天发射出去,如今唯有秀灵宫的人才能将易绯玥彻底保护起来。 「没人会来的。」易绯玥抬眼看着玉蝉,十分虚弱地说道。 「为什么?」玉蝉眼中满是不解。 易绯玥却不再言语,收回目光,垂下了头,她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玉蝉看着此时的易绯玥,本来以她的武功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就算为了留下救顾清浅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但是她刚刚给易绯玥服食解药的时候,顺道为她把脉,才发现她有着十分严重的内伤,显然不是刚刚发生的,而是来之前就有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如此狼狈的关系。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易绯玥受到如此严重的内伤,这是玉蝉想不通的,她看了看四周确实半天也没有人来,这是很不正常的,如今易绯玥昏过去,必须尽快找到地方给她治伤才行,她想了想最终从怀中摸出另外一只不太一样的响箭射了出去,同刚才的莲花图案不同,天空中绽开一个十分奇怪的符号,是两个小人,一喜一凶的表情,她现在只能碰运气了。 「好啊!可算让我找到了!」沐漪站在墙头看着瘫坐在墙角的易绯玥,有些生气地说道,转眼间却瞥见玉蝉,心中微微有些疑惑,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玉蝉。 玉蝉心中一喜,刚刚发射的响箭是沐漪特有的符号,是当初沐漪要求做出来玩的,当初她送了自己一支,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发射的响箭,没想到沐漪真的在全京,毕竟易绯玥是独自一人闯入相府,她并没有把握保证沐漪或者沈令泱也在全京。 第77页 沐漪跳了下来,来到易绯玥的身旁,微微一愣,刚刚的易绯玥隐在暗处看不太清楚,走近才发现她居然满身伤痕,而且昏了过去,早已顾不得玉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连忙对着玉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沐漪点了点头,正要扶起易绯玥,却有另一手先她一步,她顺着往上看,原来是从另一处赶来的沈令泱。她们二人为了快速找到易绯玥,所以是分开寻找的,而看到信号的时候,沐漪距离比较近就先到了,所以沈令泱则姗姗来迟。 沈令泱见到玉蝉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是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易绯玥带到安全的地方才行,于是她直接将易绯玥背在身上,四个人隐入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条小巷。 秦知昊微微皱眉走下马车往府内走去,虽然萧彧经常会火急火燎派人来传唤自己入宫,最终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陪他玩闹一场罢了,今日也是如此,传唤自己只是为了看新制的烟花样品,为了太后的寿辰做准备,但是今天未免太过凑巧,这让他心有疑惑,隐约间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管家站在门口来回不停地踱步,抬眼间发现了秦知昊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用只有秦知昊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丞相,不好了,长公主不见了!」 秦知昊停下了脚步看着管家,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怎么回事?」 「回丞相的话,按照您的吩咐将长公主送回房内后,小人便命人看守,之后便去找府医,但是待到小人回来却发现房门大开,看守之人全都晕倒在地,长公主也不见了。」 秦知昊这一刻突然将这件事与萧彧联繫在一起,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萧霁华命人传信过来说府内出了细作,是谁还没查出来,让自己多加小心看好萧韫欢,这个细作很可能就是萧彧的人,但是这秀灵宫尊主分明是萧霁华的养女,要么萧霁华在诓骗自己,但是却又暴露细作之事让人匪夷所思,要么就是这秀灵宫尊主与萧彧合作,但是这又能让她得到什么,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 「你可派人秘密查找了?」 「是的,小人已经将人秘密散了出去寻找了。」 「好,以防万一,你传个信给皇后,让她密切注意宫内动向。」 「小人这就去办。」 「慢着,」秦知昊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管家,「二小姐回来了?」 「尚未回来。」 秦知昊心顿时沉了沉,目光一冷:「派人去找!」 管家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秦知昊,见他面色阴沉,连忙应下,道:「唯!」 「父亲。」 秦知昊微微一愣,转头去看,管家也转头看过去,只见玉蝉走向他们,来到了秦知昊的面前施礼。 「女儿回来了,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玉蝉起身看着秦知昊,面色如常,十分淡然。 秦知昊眼中带着丝丝疑惑问道:「为何此时才回来。」 「尊主中毒时间较长,同时身上的伤痕也不少,女儿为她解毒、包扎伤口,费了些时间,所以回来的比较晚。」玉蝉面不改色地说着。 「是吗?」秦知昊看着面前的玉蝉,看不出半分异常,而她居然这么坦然地回到自己的身边,看来应该是真的想清楚了,「现如今你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 「女儿认为我们秦府在城外的别院最为安全,也能避免秀灵宫的人发现,同时,我给她服下了软筋散,就算她的伤势好全了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跑不了的,父亲大可放心,」玉蝉微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秦知昊,知道他已经选择相信自己,于是接着说道,「若是父亲担忧,可去看看,确保无忧。」 「罢了,你做得很好,为父很放心,」秦知昊摆了摆手,「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知昊看着面前的玉蝉十分乖顺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松,有些无奈地说道:「长公主不见了。」 「什么?」玉蝉满脸讶异,她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难道除了易绯玥还有其他人知道顾清浅在丞相府吗,沈令泱和沐漪显然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是她们救走的,若是二人中有一人救回了顾清浅断然会告诉她的,「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女儿?」 「不用,」秦知昊摇了摇头,「你如今的任务就是看好秀灵宫尊主,她将会是我们手中一枚很重要的棋子。」 「唯。」玉蝉十分恭顺的应了下来,看着秦知昊远去的背影,缓缓地舒了口气,她当初冒险将易绯玥安排进入别院是正确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回来安抚秦知昊这一计划也成功了,没想到还意外获得了一个消息,只是让她有些疑惑的是当自己提出要回丞相府安抚秦知昊的时候,沈令泱和沐漪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些,她现在要做得是想办法得到秦知昊更多的信任,获得更多的消息。 第22章 黄雀在后 夜幕笼罩下来,月色如纱一般洒落下来,星光闪烁。 顾清浅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愣了愣,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顾不上脖间传来的疼痛感,她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惊讶之色,这里不是丞相府,这一点儿她完全可以肯定,但是房内的布置太过匪夷所思,像极了自己出嫁前的寝宫,但是又有些许的不同,若非自己记忆力太过厉害,只怕会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第78页 「醒了。」一声淡然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顾清浅这才发现屏风后一直坐着一个人,正喝着茶,而这个人的身影轮廓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她面色微沉。 萧彧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向屏风,隔着屏风看着顾清浅,看着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也能想到她此时正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他淡淡一笑,柔声道:「好点了吗?」 这一声让顾清浅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年少时没有顾虑的时候,他只是她的兄长,而她只是他的妹妹,没有皇权争斗,没有亲疏隔阂,只是兄妹而已。 「伤口可还疼?」萧彧见顾清浅没有回答,也不在意,继续问道。 顾清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已被包扎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被换过了,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派人将你带来这里的,」萧彧并没有用朕来称唿自己,他环顾了房间,接着说道,「你对这里可还满意?清浅。」 顾清浅的眼中满是疑惑,萧彧唤自己清浅而非乐华,也非韫欢,甚至将这里布置成自己以前寝宫的模样,这让她猜不透萧彧在想些什么,或者说,自己从未猜透过萧彧,登基前的温柔,登基后的冷漠,将他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深深隐藏起来。她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唿了出去,冷声问道:「不知陛下抓我回来,可也是为了九色令。」 萧彧的笑容在顾清浅的冷声中僵在了脸上,他缓缓地转回头盯着屏风后的顾清浅,眼中开始慢慢涌上了怒火,隐约间有着丝丝委屈,良久之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这些情绪都抹去,随后再次睁开恢復了平静,他淡淡地说道:「清浅,我不需要什么九色令,我做了这么多,甚至冒着和秦知昊起正面冲突地风险,只是想将你带回来,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顾清浅愣愣地看着屏风后的萧彧,听着他的话语越发的煳涂了,既然不需要九色令为何还要找到自己,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么简单,或许是为了不让秦知昊拿到九色令威胁他。 「你可知我从未想过要这个皇位,是他们硬推给我的,」萧彧微微嘆了一口气,话语中满满都是无奈,「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平淡的生活,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做个闲散王爷便够了。」 「如今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顾清浅转回头不再去看萧彧,淡淡地说着,她也没有了退路,「皇位上坐的是你,把持朝政的是秦知昊,这大昭究竟是姓萧还是姓秦,又有谁说得清。」 「如果你想,我愿意把皇位给阿彦,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可以让出来!」萧彧一听连忙说道,「只要!只要,只要……」可是半天他也没说出下面的话,声音也一点点的弱了下去。 「只要什么。」顾清浅自然知道他不会白给,做交易没有吃亏的道理,他定然是有自己的条件。 萧彧缓缓伸出手抚上屏风,那个位置能隐约看到顾清浅的轮廓,他就这么看着,嘴角扬起一个笑容,眼神变得越来越宠溺,轻声道:「只要你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 顾清浅霍然转头看着屏风后的萧彧,眼中布满了震惊,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出声问道:「你要我跟你离开这里?」 「对,」萧彧的笑容更深了,眼神从宠溺变成了爱慕,「清浅,我只要你跟着我离开这里,我便把皇位让给阿彦,以后的日子里只有我和你,没有长公主,没有皇帝,没有朝政,没有斗争,只有我和你。我,从始至终,真正想要的也只有一个你。」 「萧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而且,」顾清浅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渐渐冷了下来,眼中带着恨意,「我的母后是被你的母妃害死的。」 顾清浅冷冷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便将萧彧打入了无间地狱,他能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气息从脚底涌了上来,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噬。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笑,却无法将他眼底的爱慕之意散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没有能力阻止母后和舅舅,但是,我是真的怜惜你,你可知道当韩云渚拿着先皇的诏书要求完成先皇遗愿的时候,我嫉妒得发狂,我不想你离开我,我故意将你拖了三年,可是最终你还是嫁了出去,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当我知道你跳崖而亡的时候有多难过吗?我想提剑去杀了秦知昊,」萧彧微顿了一下,回想起当时顾清浅出嫁时的画面,他当时真的好想拉着她逃离这一切,但是他不能,他还没有能力脱离秦知昊的掌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走上了马车,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眼中,他闭上眼睛似要将这一切都抹去,他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顾清浅,目光微动,「当我知道你的尸首一直找不到时,我就觉得你还活着,所以我成为暴君,这样子你肯定会出来组织我的,果然,所以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清浅。你将会是我的顾清浅,这世上不会再有萧韫欢。」 顾清浅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萧彧的话语太过让人匪夷所思,她实在无法想像这是真的:「萧彧,今日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过,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萧彧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毕竟自己对于这件事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他并不奢求顾清浅这么快答应,他有的是时间:「清浅,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想想的,你先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他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顾清浅的轮廓,转身打开房门离开了。 第79页 顾清浅看着萧彧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她能感受到萧彧话中的沉沉深意,总觉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的,但是太让人匪夷所思,让她不敢相信。只是,萧彧对自己的感情是匪夷所思的,那么自己对易绯玥的感情也是匪夷所思的,或许这世上真得有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感情,像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无声息的扎根,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生根发芽无法拔除,最后只能任由它开花,或永恆或凋零。 她重新躺了回去,缓缓闭上了眼睛,至少对她来说,此时的易绯玥是安全的,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棋。 沈令泱双手抱胸静静地依靠在房门口,抬头望着弦月,眉头轻皱,陷入无尽的沉思。沐漪坐在屋内看了一眼床上尚未甦醒的易绯玥,又看了一眼沈令泱,微微嘆了口气,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这么狗血,沈令泱的救命恩人居然和她的仇人联合在了一起,但是这一切具体是怎么回事还要等易绯玥醒来才能问清楚,目前也不能盲目下结论。 易绯玥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此时的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玉蝉的一句为什么,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了,于是微微侧头环顾四周,却发现了沐漪和沈令泱,她愣了愣,抿着嘴,她不确定这二人是否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沐漪再次转头去看易绯玥,微微一愣,易绯玥正目光清明地看着自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走了过去,道:「绯玥你醒了,怎么样了,觉得好点儿了没有?」 沈令泱的背微微一挺,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依旧站在房门口,安静地站着,她不知道该不该选择去质问易绯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易绯玥,只能这么默默地站着。 易绯玥将沈令泱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她明白她知道了,该来的总归是要面对的,她抬眼看着沐漪,张开嘴,干哑的嗓子发出微弱的声音,道:「玉蝉呢?这又是哪里?」 「她……」沐漪犹豫了一下,说道,「她回丞相府了,说要安抚秦知昊,也想获得更多消息,这里是丞相府在郊外的别院,她说将你安排在这里一来可以打消秦知昊猜疑,二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易绯玥挣扎着起身,沐漪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在她身后放了个枕头,让她能靠的舒服点儿,顺道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易绯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觉得好多了,她抬头看着沈令泱的背影,轻声说道:「令泱,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沈令泱没想到易绯玥居然会主动提出来,她侧头看着易绯玥,眼中有着一丝意欲不明的情绪在跳跃着,随后转回头,望着星光斑驳的夜空,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这一刻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当初顾安让自己去找易绯玥的时候,眼神里的一丝逃避,找到易绯玥后,她的眼中也有一丝逃避,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而自己则被蒙在鼓里,她只是不愿意选择去相信,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关于和秦知昊合作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或者说是我自己猜到的,」易绯玥看着沈令泱缓缓地讲述着,「母亲的计划从来不会告诉我,只会交代任务给我。她知晓我性子虽然沉稳,但是只要与清浅有关我就会变得十分冲动,也是因为这个,她让我三年都没有得到清浅的消息,导致我误会了清浅。」 沈令泱愣了愣,缓缓转过头看着易绯玥,她的眼神十分平静,没有被欺瞒的懊恼和委屈,只有沉寂和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懊悔,她在和自己陈述一件事实,一件被自己亲生母亲隐瞒的事实,一件她明明很难过却没有选择怨恨自己母亲的事实,她不明白她当时知道真相时候的内心是如何的。 「玉蝉是秦知昊的二女儿,我想你们现在都知道了,而我也是在一年前无意间知道的,」易绯玥眼光微转,望着天空中的弦月渐渐被乌云遮盖,「她与秦知昊通过信鸽书信往来被我发现了,而我并没有选择将她的身份公布,因为她是母亲带入秀灵宫的。」她省略了一些话语,将玉蝉来到秀灵宫真正的目的和原因说出去,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沐漪侧首看着沈令泱,她没有了一开始的不安,神情略微有些放松下来。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握住了沈令泱的手,对着她柔柔地笑着。沈令泱顿了顿,抿了抿嘴,最终微微嘆了口气,跟着沐漪走入房内,来到了易绯玥的面前。 易绯玥看了一眼沐漪,眼中带着谢意,接着说道:「通过秀灵宫我才知道皇帝和秦知昊都在找清浅,而明显的是秦知昊能更准确地知道清浅的具体位置,皇帝只能依靠自己的眼线和动静追过来而已,再结合玉蝉是秦知昊的女儿,我越发确定和母亲合作的是秦知昊,所以我什么地方也没去,一来全京就偷偷潜入了丞相府。而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沈令泱听着易绯玥的解释,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呢,只是她自己在否定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她微微垂下眼眸,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屋外的虫鸣声,和微微的风声,良久之后才抬头看着易绯玥,眼中早已没有了困惑,一片清明,道:「大长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助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待一切归于平静我再做我要做的事,然后把命还给大长公主。」 第80页 沐漪的心咯噔一下,霍然侧首盯着沈令泱,牵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越握越紧。 沈令泱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力道,微微侧头去看沐漪,她的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自己,这一眼让沈令泱矛盾不已,她从不在乎自己的命,本就是偷来的,但是她走了,沐漪该怎么办呢。 易绯玥明白沈令泱的执着,也知道她如此被动的、被迫的选择和仇人合作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但是她知道,无论沈令泱如何选择,她都不会说什么,她会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 沈令泱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沐漪,自从前一晚之后,她总是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处,说什么也不离开自己,一定要自己出现在她的眼前,就算自己洗澡,她也要隔着屏风盯着自己。沈令泱当然知道沐漪在想什么,却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随她去了。 而玉蝉一入别院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沈令泱走在前面,沐漪则跟在她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沈令泱停,她也停,沈令泱走,她也走,无论沈令泱走到哪里,沐漪都跟着,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这让玉蝉觉得颇为不解。 「小师妹。」 沈令泱微微一顿,停了下来,转头去看玉蝉,眼神如常,没有任何异常。沐漪也转头去看玉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玉蝉师姐,你来啦。」 玉蝉走上前去,问道:「尊主可醒了?」 「她醒了,身子也好多了,这会儿八成躺在床上休息。」 玉蝉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走去。沈令泱想了想也跟了进去,沐漪理所当然的也跟了进去,她现在绝对不允许沈令泱离开自己的视线。 易绯玥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小憩,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睛,只见三人齐刷刷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将三人都看了个遍,沈令泱和沐漪的神色没有异常,这让她微微放松了一点儿,随后转头对着玉蝉问道:「清浅怎么样了?她的伤口可有处理好?」 玉蝉知道易绯玥很在意顾清浅,却没想到自己还未好全,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顾清浅,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正打算和你说这件事。」 易绯玥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忙问道:「可是清浅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我将你送到此处,为了安抚父亲便回去了,但是却从父亲口中得知,长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易绯玥满脸疑惑地看着玉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当日父亲离开后,便让管家找府医为长公主包扎,但是没想到才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长公主便消失在她的房中,而看守长公主的护卫也被杀了,看来是被人劫走了。」 易绯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玉蝉想了想接着说道:「如今父亲已经在命人暗中寻找了,一旦有什么消息,我就马上来通知你。」 「会不会是皇帝?」沐漪突然在边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不过她也是随口说说,毕竟这一路上想要找到顾清浅的只有皇帝和丞相,所以很自然的以为是皇帝干的。 易绯玥并没有反驳,她也在猜测是否如此,只是她在想为什么皇帝能知道顾清浅的方位,而且他劫走顾清浅是要冒着和秦知昊撕破脸地风险,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圣人?」玉蝉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没有别人了,「我先回去打探消息,若有长公主的消息我就来通知你。」 易绯玥摇了摇头,对着玉蝉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若是再帮下去只怕会引起你父亲的怀疑,你到时候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接下来交给我处理就好。你找个机会带着他来这里,我会当着他的面逃脱,如此一来,他也不会怪罪于你。」 玉蝉抿了抿嘴,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而他也从未在意过我是否是他的女儿,于他,我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一枚让他可以继续手握权势的棋子。」 沈令泱愣了愣,没有说话,转身悄悄退了出去,沐漪见状,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易绯玥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转头对着玉蝉说道:「多谢你,凡事要多小心,莫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不值得你这么做,现如今这般已经足够了。」 玉蝉的「值得」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的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道:「我做这些都是我不愿再成为父亲手中的棋子罢了。」 易绯玥淡淡一笑,轻声道:「还是要谢谢你,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你帮了我,我就该谢谢你,这件事情是我个人私事,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什么需要我的,我自当帮忙。」 玉蝉抿了抿嘴,易绯玥从头到尾没有自称本尊,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看了一眼易绯玥,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顾姑娘对你很重要?」 易绯玥微微一愣,柔柔地笑了,道:「对,比我自己还重要。」 「为什么?你们不过才相识短短数月。」 易绯玥知道玉蝉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说,顾邵宁早就在八岁那年「病故」了,这是举国上下皆知的事,自此她便以祖母之姓,以母亲养女之名活了下去,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是转头望着窗外天空中的云朵,柔柔地笑着。 第81页 第23章 不速之客 顾清浅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手中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看,而是抬头静静地望着湛蓝的天空,云朵缓缓地移动着,而她在想易绯玥,她在想她的伤是否已经好了。忽然,顾清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原来她想起了易绯玥在秀灵宫里耍赖耍横的样子,轻轻地笑出了声。 「闪开!」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你们这两个狗东西,知道这是谁吗?居然敢拦着?这可是最受宠的若妃娘娘!」 顾清浅回过神,转头去看,只见萧彧派过来照顾自己的两个宫女默默地挡在一个寺人的面前,低头不语,也不让开。而寺人的身后站在一个身着华丽衣衫的女子,被四五个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满脸的鄙夷不屑。 寺人见宫女依旧不让开,颇为恼火,提起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顾清浅出声呵住了寺人。 寺人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顾清浅,眼中带着满满的惊讶,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不止寺人,连若妃身边宫女们得脸上也是神色讶异。 若妃也转头去看顾清浅,微微一愣,眼中的鄙夷和不屑变成了满满的惊艷和嫉妒,甚至渐渐演变成了一股恨意,顿时觉得心中烦躁不安。而她并未发觉氛围的异常,转头看着面前惊讶不已的寺人,很是不满,恼火。 「嗯?」 寺人连忙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若妃,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瞬间低下了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若妃这种眼神,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颇为吓人。 「居然敢拦本宫的去路,给本宫打!」 寺人得令,毫不犹豫地再次抬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了其中一个宫女的脸上,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寺人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另一个宫女的脸上,瞬间两个宫女的脸肿了起来,可见力度之大。 顾清浅眼神微变,面前之人来者不善,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自己并不认识面前之人,也从未见过,想来是自己离开皇宫后,萧彧新纳的妃子,却不知道自己何时与面前之人有过节。 「你是什么东西?」若妃心中觉得舒服些了转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顾清浅,一脸不屑的问道,「居然藏在这么偏僻的宫殿里。」 顾清浅并没有回答若妃的话,而是看着被打的宫女,轻声说道:「你们自行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我喜清静,受不了聒噪。」 两个宫女微微一愣,互相对看了一眼,明白了顾清浅的意思,随后施礼离开了。 顾清浅见两个宫女都离开了,便转回头拿起石桌上的书,看了起来,权当没有若妃这群人的存在。 若妃看着顾清浅一连贯的行为,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如今自己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陛下都捨不得说自己一句,更别提皇后了,日常自己不敬,她都当做没看到也不吭声,而面前这个女子居然就这么无视自己,这是她所不容许的,而且总觉得她刚刚话中有话。 「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抓过来!」 宫女们得令,纷纷走向顾清浅。 顾清浅眼睛微斜,淡淡地看着走过来的宫女们,轻启朱唇,道:「你们谁敢。」 就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任何起伏,淡淡的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让人无法去反抗,宫女们都愣住了,停了下来,对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 若妃看着人都停了下来,气得跳脚,大声呵斥道:「都停着干什么?难道本宫的话不管用了?是想尝一尝梳洗的味道吗?」 宫女们一听「梳洗」二字,无法控制的打了个寒战,一种恐惧从她们的心底升起,她们都记得那一晚,一个宫女不小心弄坏了若妃的衣服,而她居然用了梳洗之刑,就连圣人也默许她做这种事,而当天宫女的惨叫声依旧在她们的耳边隐隐作响。 顾清浅眉头微皱,她当然知道梳洗之刑,而一个妃子居然敢动用这种刑罚,自然是萧彧默许的,她没想到萧彧居然变得如此暴虐,她必须加快脚步才行,不能让这些荒唐的事继续发生下去,让整个大昭毁在他的手上。 宫女们没有了一丝犹豫,一拥而上沖向顾清浅…… 「住手!」在宫女们即将要碰到顾清浅的那一刻,一个威严带着微微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宫女们再次停下动作转头去看,便见萧彧浑身散发着怒意看着她们,吓得她们纷纷跪下,低着头不敢再抬头,抖若筛糠,谁都知道此时的萧彧十分生气,伴君如伴虎,得罪了萧彧后果可想而知是多么严重。 若妃也转回头去看,只见萧彧将手背在身后,此时怒意已经消散,只是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便将眼睛挪开最终落在了顾清浅的身上。若妃愣住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萧彧,他看自己的那一眼里没有一丝柔情,好似从不认识自己一般,不仅如此,眉宇间隐约有一丝杀意,这让她觉得发憷。 萧彧没有理会若妃,而是径直走向顾清浅,眼中带着关怀,柔声问道:「可有什么地方受伤?」 顾清浅看了一眼萧彧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自顾自的看书。 萧彧见状也舒了口气,虽然她依旧对自己不理睬,但是好歹没有出什么事,自己来的还算比较及时。 若妃眼睁睁地看着萧彧对着顾清浅嘘寒问暖,却对自己视若无睹,妒意渐渐包围了她,但是她不敢造次,想了想,连忙像以前一样,做娇滴滴状,起身走向萧彧,娇声道:「陛下怎么来了?您刚刚吓到妾身了。」 第82页 萧彧转身看着走向自己的若妃,开口冷声道:「朕何时允许你站起来了。」 若妃微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往前走,道:「陛下莫要和妾身开玩笑了。」 「嗯?」萧彧眼睛微眯盯着若妃。 若妃这才发觉不对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爬向萧彧,拉着他的衣摆,抬头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道:「陛下,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您告诉妾身,妾身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彧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捏住了若妃的下颚,微微用力,冷声道:「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还要朕来提醒?」 若妃的下颚被捏到生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哭,面前的萧彧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没有昔日的温柔,也没有了昔日的细语,她知道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子,都说帝王无情,自己不信,如今算是真的体会到了,她又是嫉妒又是害怕,连忙求饶道:「是妾身说错话了,妾身知道错了,是妾身不该来打扰这位姑娘,求陛下饶命!」 寺人宫女们对眼中这一幕都十分惊讶,宫中之人皆知,若妃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如今最受宠的妃子,就连她冲撞了太后都被陛下护了下来,可现在却跪在圣人的脚边求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而圣人的眼中也没有了一丝宠爱和怜悯,冷漠的眼神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伴君如伴虎,昔日的宠妃随时都可能成为阶下囚,没有人知道萧彧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他们也不敢想,都缩了缩脖子,将身子伏得更低了,生怕萧彧看到他们。 萧彧看着面前这张脸,眼中划过一丝不忍,随后放开,不再去看若妃,而是抬头对着自己的近身寺人常元道:「褫夺若妃的妃位,降为丽才人,将她打入冷宫。」 若妃看着萧彧不忍心的模样以为自己的求情有用了,认为萧彧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了新欢罢了,自己总有一天能重新获得恩宠,可是在听到萧彧的话时却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陛下!妾身真的已经知错了!」若妃虽然不甘心,但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面前这个男人会随时将自己送入地狱,她连忙磕头,「妾身愿意认罚,降为才人,但是求您不要将妾身打入冷宫,妾身保证再也不出现在这位姑娘的眼前。」 「嗯?」萧彧突然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只是冲撞了清浅这么简单吗?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若妃愣愣地看着萧彧,却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还做错了什么。 萧彧却不再说话,常元见状,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萧彧躬了躬身子,起身对着若妃高声说道:「探圣人行踪者,当以谋逆罪论处。」 「不是的!陛下!不是的!妾身只是…只是…」若妃连忙起身争辩,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要告诉萧彧自己以前也这么做过吗? 常元转身来到了一个小寺人身旁,此时这个寺人已经两腿打颤,看到常元站在自己的面前,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求饶。 「敢将陛下的行踪告知他人,来人啊!」常元看都不看地上的小寺人,接着说道,「将此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若妃看着那个被自己收买的小寺人哭喊着被拖了出去,吓得连忙往前爬了几步,再次抓住了萧彧的衣角,带着哭声大喊道:「陛下!妾身知错了,妾身没有别的想法,妾身就是太爱陛下了,生怕陛下不再喜欢妾身了,才做了这么一件煳涂事,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妾身开恩!」 萧彧低头看了一眼若妃,他微微一愣,此时的若妃让他觉得有些恍惚,看着她泪汪汪的模样,忍不住弯腰,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怜爱之色。 若妃见状连忙一把抓住了萧彧的手,她要抓住这一刻的机会,于是带着哭腔小声嘟囔道:「陛下,冷宫那么偏僻,妾身不要见不到陛下,妾身想要一直陪着陛下,待在陛下的左右。」 萧彧看着眼前这张脸,自己为何会对若妃如此宠爱,就是因为这张像了顾清浅七分的脸。他回过神,带走了最后一丝留恋,起身转头看了一眼恬静坐在石凳上的顾清浅,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这里一眼,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心中没来由的软了下来,他望着顾清浅柔柔地笑着,不再去看若妃,淡淡地说道:「带下去。」 若妃愣住了,她明明感觉到了萧彧的情意,可为何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甩开了两个抓着她的肩膀寺人,站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陛下!妾身到底比这个女人差在哪里?」 「差在哪里?」萧彧轻轻地笑了,贪恋地看着顾清浅,道,「你不过就是她的影子,你说你差在哪里?」 顾清浅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便继续翻了过去。 「什么……」若妃错愕地看着萧彧,又看看顾清浅,「怎么会这样……」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萧彧看自己的时候,自己总有一种不真切地感觉,原来自己不过就是个替代品罢了…… 而一开始跪着的宫女、寺人伏得更低了,他们从见到顾清浅第一眼就发现了,只是他们都不敢说话,装作没有发现。 「还有,」萧彧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毁了这张脸。」 「不!陛下!您不能这么对待妾身啊!」若妃歇斯底里地沖向萧彧,却被寺人拦了下来,她没有办法去反抗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去撕喊,但是最终她只能被拖走,而萧彧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她的唿喊声自始至终换不到他一丝怜悯。 第83页 萧彧扫视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寺人和宫女冷声道:「全部杖毙!」 趴在地上的宫人们全都愣住了,一时间求饶声此起彼伏。「饶过他们吧。」顾清浅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着萧彧,淡淡地说道,她不确定萧彧会不会听她的,但是她不忍心看着他们进入末巷,他们不过都是想要在这宫中存活下去才听命于人罢了。 「好,」萧彧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了,只要是顾清浅说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答应,随后对着寺人宫女说道,「既然顾姑娘为你们求情了,那么全都发配到末巷。」 末巷,是宫中最偏僻的角落,做着整个皇宫最辛苦工作的地方,都是一些犯了错的罪奴或者官宦家属,而入了末巷几乎没有了出来的机会。对于这些寺人、宫女来说,将再也见不到希望,但是总好过活活打死。 「唯。」寺人宫女们舒了口气,只是没想到顾清浅居然会为他们求情,心中顿时感激不已。 顾清浅抿了抿嘴,不再说话,这已经是相对好得了,她能做得也就这些了,于是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萧彧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走向顾清浅,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只有两个人照顾你,太少了,我会让常元再多挑几个机灵点儿的人。」 顾清浅并不喜欢人多,自己还是长公主时,宫中之人也就几个而已,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今天我是碰巧赶上了,但是保不齐有下次,我没办法时时刻刻待在这里保护你,多一些人护着你也好,」萧彧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而且经过今日,怕是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了,母亲和秦知昊也会知道你的存在。」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顾清浅抬头看着萧彧,道,「你若真怕这种事再发生,那就把我送出宫去。」 萧彧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状,不去接话,自顾自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让常元去办的,你今日受惊了,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不给顾清浅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得不到她的回应也不想听到她的拒绝,那么就让他拒绝她,这样子也能好过一点儿。 顾清浅知道萧彧并不会听自己的,她也知道自己每次拒绝都会让萧彧不好受,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当知道萧彧对自己的想法后,便再也无法用以前的态度来对待,她必须时刻拒绝他,让他放弃。 一个身影在萧彧离开后,悄悄走了出来,她痴痴地看着萧彧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回头,望着亭中的身影,走上前去。 「好久不见,乐华。」 顾清浅她知道这个人迟早也会和自己见面的,她并未起身,而是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道:「茶刚好,皇后娘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秦雨柔抿了抿嘴,自己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未见过她慌乱的样子,永远一副淡淡的模样,不悲不喜,也从见到第一眼起,便想要赢过她,却没有赢过一次,也註定要输一辈子,或许她没有和自己比过什么,却处处把自己比下去,但是这一切都让自己无法恨,无法嫉妒,反而让自己觉得害怕,像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压在心头。 她没有坐下,反而带着淡淡的哀怨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她没想到萧彧居然真得从自己父亲的手中将萧韫欢带走了,而且还放在皇宫中,当父亲派人传信让自己密切注意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非今日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散心,无意间看到萧彧往这里来,自己也不会跟着过来,更不可能发现面前之人。 「为什么要回来呢?」顾清浅自嘲地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我也不想回来,但是不得不回来。」说完抿了一口。 「他喜欢你。」秦雨柔望着萧彧离开时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了萧彧的身影。 顾清浅微微一顿,她知道秦雨柔在说谁,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爱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懂,」秦雨柔转回头的嘴边划过一抹苦涩的笑容,淡淡地说道,「自我第一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其实就知道了,只是我不相信 ,毕竟你们是兄妹,但是从你离开后,若妃的出现,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顾清浅抿着嘴,静静地听着。 「现在他找到你了,便不再需要若妃了,你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有多宠爱若妃,居然能为了她和姑母正面起冲突,你也知道他从来都是顺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反抗,他把她当成了你。把对你的一切都寄托在了若妃的身上,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我们是兄妹。」 「对,你们是兄妹,你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可是他却想要抹去你的身份,给你一个新身份,不是吗!」秦雨柔无法控制的提高声线,带着几分质问说道。 顾清浅却不回答秦雨柔的提问,反问道:「秦丞相如今正在全京秘密的寻找我吧,你现在发现了我,要做何打算?告诉秦丞相还是选择隐瞒?你爱着皇兄对吗。」顾清浅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秦雨柔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顾清浅说的没错,其实她的身份是交託在自己手中的,但是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是父亲还是丈夫。若是告诉了父亲顾清浅所在位置,顾清浅就能恢復身份,无法和萧彧在一起,但是萧彧必定要受到自己父亲的掣肘,而不告诉父亲顾清浅所在位置,那么萧彧就会想办法留下顾清浅,同时自己的父亲将没有了推翻萧彧的把柄,也会受到萧彧的掣肘,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和平相处下去了,而自己只能在二者之间选一个。 第84页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秦雨柔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着。 第24章 达成协议 常元带着几个宫人来到偏宫,环顾了四周,一眼便看到顾清浅正躺在院中亭内的躺椅上,合着双眼正在小憩,她好像很喜欢待在亭子里,于是走了上去,站在亭外,微微躬身,低下了头,并不说话,他不确定顾清浅是否醒着,便不开口,怕惊扰了她。 顾清浅并未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自然也听到了常元几人走过来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了常元的身上,开口道:「常公公可是有事?」 常元起身对着顾清浅说道:「咱家按照圣人的旨意为您找了这几个机灵点儿的宫人,供您差遣。」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復命吧。」 常元躬了躬身子,转身对着宫人吩咐了几句便回去復命了。 顾清浅重新闭上了眼睛,十分随意地对着留下的人说道:「我喜清静,所以你们尽量不要来打扰我。」 「唯。」众人应声。 「你们带他们下去吧。」顾清浅对着早先就在的两个宫女说道。 「唯。」 众人便跟着两个宫女退下。 「等等。」 众人微微一愣,纷纷转回身。 顾清浅十分随意的指着其中一个宫女说道:「茶水凉了,你帮我换一壶。其他人都下去吧。」 众人见状便离开了,独留下那个宫女。 宫女走上前去,拿起茶盏便要离开,却不知怎得手肘碰倒了一旁的茶杯,茶杯倒了下来,茶水也洒了出来,顺着石桌滴在了顾清浅的衣衫上。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忙说道:「请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顾清浅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淡淡地说道:「无妨,你去换茶吧,我自己去换一身衣衫。」 「那就让奴婢来为您更换吧。」宫女话语中带着一丝祈求,希望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顾清浅点了点头,便往宫殿内走去,宫女唯唯诺诺的跟了上去。顾清浅见宫女走了进来,便指了指衣柜。宫女见状便关上了门,来到衣柜前,将里面的衣衫从头看到尾,拿了一件出来,走向顾清浅,为她更衣。 「你觉得我穿这件好看?」顾清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看着面前正低着头为自己整理的宫女。 宫女微微一顿,将头低的更低,道:「奴婢见姑娘衣橱里衣裙都好看,一时拿捏不住,便拿了这件,姑娘若是不喜欢,奴婢这就给您换。」说着,便准备将已经系好的衣带解开。 顾清浅却轻轻地握住了宫女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绯玥若是喜欢我穿这件,就穿这件。」 易绯玥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顾清浅问道:「我自问易容术过关,声音也做了改变,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清浅轻轻地笑着,当自己见到易容后的易绯玥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就算她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她也肯定这就是易绯玥,而那一刻她也彻底明白了,在这日积月累的日子里,她的身影早已深深地刻入自己的心中,原来自己早已喜欢上了她。 「若我没有认出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 易绯玥后退一步,抿了抿嘴,犹豫了半晌后,点了点头。 顾清浅知道易绯玥为何不打算告诉自己,她柔柔地笑着:「你的伤可好全了?」 「嗯,好了。」 「真得好了?」顾清浅上前一步,依旧有些不放心。 「阿沐的医术,清浅应该是最放心的。」 顾清浅这才放下心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玉蝉告诉我的。」 顾清浅微微一愣,她知道玉蝉不会害易绯玥,却没想到,她居然选择站在了易绯玥这边,让她有些意外,随后便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看来她做出了选择。」 「嗯?」即使顾清浅说的小声,但是以易绯玥的耳力还是听到了,问道:「你在说谁?」 「秦雨柔,」顾清浅微微有些嘆息地说道,「她在萧彧和秦知昊之间选择了秦知昊,将我的行踪告诉了他。」 易绯玥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还被选中?」顾清浅接着问道。 「这个宫女是秀灵宫安排在宫中的人,所以我和她互换了,被选中倒是费了些功夫,不过并不难。」 「没想到姑母的秀灵宫居然渗透到了皇宫里。」 易绯玥面色微顿,她还没有告诉顾清浅自己同母亲决裂的事情,也不打算告诉她,随后淡淡一笑,问道:「萧彧可有为难你?」 顾清浅摇了摇头。 「他找你也是为了九色令?」 「不是。」 「那是什么?」易绯玥有些不解,不要九色令,那萧彧为何要找到顾清浅。 顾清浅有些犹豫,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易绯玥,萧彧爱上了自己这件事情。 易绯玥微微皱眉,顾清浅这个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还想问什么却听到门外响起来争吵时。 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一个寺人带着一些宫人正在门口叫喊,因为自己宫内的人将他们拦在门外,此刻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只听到他大声怒斥道:「狗东西!你们知道咱家是谁吗?咱家是太后身边的赵总管,奉了太后懿旨,请你们的主子去万安宫,你们居然敢拦着咱家,是不要命了吗?」 第85页 带头阻拦的两个宫女,满脸的无奈,这句话她们听到不止一次了,但是她们没有任何办法,如今她们更是得了萧彧的旨意,更加不敢放行了,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请赵总管不要为难奴婢们了,圣人下了圣旨,不许任何人进出,奴婢们自当遵从,不敢私自放行。」 「混帐!你们的意思是让太后亲自来这里吗?」赵居气急举起手就准备打下去,他身后的一个寺人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赵居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面色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惧怕,这个寺人和他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的若妃,如今身在冷宫的丽才人的事,有些悻悻的将手放了下来,鼻尖哼了一声,「咱家这就回去回禀太后,到时候看怎么治你们的罪!」说完,拂袖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顾清浅面色微沉,没有走出去,直到赵居离开才退了回来,重新将门关上。 易绯玥见状,问道:「怎么了?」 「是秦太后身边的赵居,他认得我,」顾清浅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昨日萧彧的宠妃来这里闹了一场,因此宫中之人都知道了我的存在,只是不知道秦太后派赵居来目的何为。」顾清浅直接省略了昨日发生的细节,只是一句带过而已。 「皇帝将你带了回来,太后为何不知道?」易绯玥有些疑惑地问道。 顾清浅微微一顿,她知道萧彧断然不会告诉秦太后的,她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易绯玥。 易绯玥见状,以为顾清浅不知道原因,便也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在她看来顾清浅不知道是正常的,越是接着问道:「如今秦知昊知道了你在这里,定然要来找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顾清浅望着门口的方向,道:「或许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 易绯玥微微一愣,便明白了顾清浅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你可有计划?」 顾清浅转头看着易绯玥微微一笑,道:「等他们上门就好了。」 只不过片刻,想等的人便来了。 「烦劳这位姐姐通禀一声,皇后娘娘来了,想见见你们院子里的主子。」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夕画压抑着内心的怒气,硬邦邦的对着宫门口看守的宫女说道,她就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明明就是后宫之主,以前对着若妃忍气吞声也就算了,如今对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也要这么客客气气,自降身份,实在是替自家主子不值。 看守的宫女看了一眼一脸冷冰冰的夕画,又看了一眼她身后淡然笑着的秦雨柔,果然皇后娘娘就如传说中一样的好脾气,但是她有些为难,毕竟是圣人下旨,犹豫了一下,方道:「皇后娘娘,并非奴婢不愿意,只是圣人下旨,谁也不准出入,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只是让你通禀一声!又没说要进去!」夕画有些无法克制心底的怒气,话语中声线微微提高。 「这……」 另一个宫女觉得夕画说的没错,皇后如今客客气气的和她们说话,若她们还是如此不近人情,确实说不过去,而且没人知道这位顾姑娘到底能获宠多久,终归这后宫的主子才是面前这位皇后娘娘,于是拦下了准备再次拒绝的宫女,道:「夕画姐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通禀一声,烦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说罢便转身进去了。 夕画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秦雨柔的身边,脸上带着委屈的神色。夕画是秦雨柔陪嫁丫鬟,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秦雨柔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对着她宽慰地笑了笑。 顾清浅喜欢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而亭子里宫门很近,自然也听到了几人之间的对话,她并没有走出去,而是等宫女来通知,随后跟着宫女走到门口,一眼便看到夕画气鼓鼓的模样,她还是那般不经世事的模样,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夕画再见到顾清浅的样貌时,愣在了当场,她是认得萧韫欢的,她也很喜欢萧韫欢,她转头去看秦雨柔,却见秦雨柔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只是她并不知道秦雨柔是故作惊讶,为的是不让人起疑,毕竟昨日自己是悄悄来的,并没有人知道,她也是通过眼线将消息传递出去,这件事情夕画并不知道,在她心中夕画就像妹妹一样,她不忍她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你?!」 顾清浅明白了秦雨柔此时的意思,施了一个万福礼,道:「民女顾清浅见过皇后娘娘。」 「顾清浅……」夕画在心中反覆咀嚼这个名字没有出声。 「免礼,」秦雨柔收起了惊讶,恢復了淡淡的模样,柔柔地说道,「顾姑娘与本宫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刚刚还以为她回来了。」 「是吗?」顾清浅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她知道秦雨柔是来传递秦知昊的意思的,于是接着说道,「不知民女可否有幸请皇后娘娘喝杯粗茶?」 守门的两个宫女皆是一愣,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宫女说道:「姑娘,圣人有旨,不准任何人进出。」 「我知道,」顾清浅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我来向圣人解释,与你们无关。」 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二人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而且顾清浅都这么说了,她们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低下了头,放秦雨柔进入。 顾清浅带着秦雨柔和夕画来到了亭子里,请秦雨柔坐下,随后对着易绯玥说道:「星竹,去沏一壶茶来。」 第86页 星竹正是易绯玥与之调换原有主人的名字,她看了一眼二人,便应声离开了。 夕画死死地盯着顾清浅,似要将她看穿,她越看越觉得像,越看越觉得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顾姑娘是哪里人?」 「夕画,不得无礼。」秦雨柔开口阻止夕画。 夕画撇了撇嘴,低声自语道:「哪有人这么像的。」 顾清浅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严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山村来的,上不了台面,只怕夕画姑娘不认识。」 夕画觉得顾清浅笑起来都像,不顾秦雨柔的阻止直接说道:「您真的不是长公主殿下吗?」 「夕画!」秦雨柔带着一丝责怪喊道。 「原来皇后娘娘说的故人是长公主殿下,」顾清浅恍然大悟,随后笑道,「夕画姑娘说笑了,小女子怎么可能是长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夕画有些失落的喃喃自语道:「要是你是长公主殿下多好,多好的人,怎么就遭遇这些事。」 顾清浅心下微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秦雨柔知道夕画喜欢萧韫欢,而萧韫欢从不在意夕画是自己身边的人,她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待人亲和,所以对夕画也很好,也难怪夕画会有这么大反应。 易绯玥端着茶回来了,给二人斟上茶,随后站在一旁,衣袖一带,却将茶杯翻到,茶水洒向了在一旁分神的夕画。 「啊!」夕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奴婢该死!请姑娘责罚!」易绯玥「扑通」一下子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抖若筛糠状。 「看来你实在不适合端茶递水,毛手毛脚的,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失礼,看来要罚你才行,」顾清浅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接着微微嘆了口气,随后抬头看着夕画,「夕画姑娘你可还好?」 夕画看了眼自己被弄湿的衣裙,在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易绯玥,看来自己认错人了,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我没事。」 顾清浅转头看着秦雨柔说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您说要怎么罚她?」 秦雨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既然夕画都说没事了,就不要责罚了,你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者给她换一份差事便好。」 顾清浅点了点头,对着易绯玥说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带夕画姑娘去换一身衣裳,以后也不用端茶递水了,至于做什么我再想想吧。」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姑娘,」易绯玥起身,对着夕画说道,「夕画姑娘,你随我来吧。」 夕画点了点头,对着秦雨柔施礼,便随易绯玥离开了。 顾清浅看着夕画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对着秦雨柔说道:「既然将我的行踪告诉了秦知昊,就表示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秦雨柔知道顾清浅在说什么,点了点头,有些惆怅地说道:「他是我的父亲,我不可以背叛他。」 「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交易,想来他已经告诉你了。」 秦雨柔抿着嘴点了点头,口中发出微微的嘆息声,随后开口说道:「父亲让我给你带话,长公主殿下如今身在皇宫,可是要投靠圣人,若是如此,信王殿下的命你可以不管不顾,那么秀灵宫尊主的命你觉得分量如何。」 顾清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易绯玥如今在自己的身旁,为何秦知昊会有这么一句话,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色微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嚯,道:「秦丞相还真是『守信』,还请皇后娘娘带话给秦知昊,若是信王和秀灵宫尊主有任何闪失,别怪本宫失信与他。」 「既然长公主殿下愿意继续合作,那么父亲想知道你现在可有什么计划或者想法?」 「且让秦丞相安心,本宫现在周旋于皇兄身边,会想办法出现在百官的面前,到时候再恢復身份,将九色令交给他。」 秦雨柔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清浅,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都是你的兄弟,为何要厚此薄彼?」 顾清浅看着秦雨柔的眼神微变,随后开口冷冷地问道:「那为何你在皇兄和你父亲之间选择了你父亲?」 「这不一样,父亲答应我,只要拿到九色令,圣人乖乖听话,就不会轻易动用九色令,圣人还是圣人。」秦雨柔急急说道。 「雨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善良。」顾清浅语气慢慢淡了下来,口吻中带着微不可闻的嘆息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秦雨柔微微一愣,她有多久没听到顾清浅喊自己的名字了,在萧彧尚未登基之前,她们明明关系那么好,她总是柔柔的和自己说话,静静地听着自己诉说对萧彧的爱慕之情,却在之后变成了现在这般,她若有似无的远离自己,一口一个皇后,深深地将她们之间划出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慢慢垂下了眼帘。 夕画换完衣服走了回来,看着顾清浅和秦雨柔总觉得怪怪的,她们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连忙走了上去,站在了秦雨柔的身边,一脸不善地看了一眼顾清浅,随后对着秦雨柔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秦雨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无事,许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累了。」 第87页 夕画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是见秦雨柔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只当自己想多了。 「今日相聊甚欢,时候也不早了,」秦雨柔站了起来,柔声说道,「就不多打扰了。」 顾清浅也站了起来,对着秦雨柔略带歉意地说道:「圣人旨意,清浅不便相送,还望皇后娘娘切莫怪罪。」 「无妨。」 「恭送皇后娘娘,」顾清浅施礼恭送秦雨柔,见二人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转身对着站在一旁装作有些不安的易绯玥说道,「星竹,我也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你将安神香点上。」 「唯。」 二人走入房内将房门关上,顾清浅的眼睛就移到易绯玥的膝盖上,柔声问道:「膝盖可还疼?」 易绯玥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心下一暖,自己为了表现真切,所以跪的比较重,没想到顾清浅注意到了,于是摇了摇头:「无妨,我有内功,只是声音听着大些了。」 顾清浅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刚刚秦雨柔来传秦知昊的话,为何他会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 「玉蝉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便将我安排到了秦知昊郊外的庄子上,告诉他控制住我了,以此来安抚他,让他放松警惕,如今我在这里,为了防止露馅,便让令泱戴着我的□□,装作我继续留在了庄子上,因为她和我身量差不多,倒也不用担心,」易绯玥转念一想,眼中带着笑意看着顾清浅,略带戏嚯地说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用我来威胁你,想来他觉得在清浅心中,本尊的分量不轻啊。」 顾清浅连忙将眼睛挪开,耳朵上有些微红,道:「少贫嘴,是他会错意罢了。」 易绯玥故作委屈,低落地说道:「原来本尊一点儿也不重要啊。」 「不是的,你很重要,」顾清浅一着急便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接着补了一句,「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听到顾清浅上半句的易绯玥,眉眼微挑,眼中尽是欣喜之色,却在她的后半句里冷了下来,喜色慢慢退散,也没注意到顾清浅的不自然,沉默半晌后,轻轻地说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姐姐。」 顾清浅也没注意易绯玥的神色不对劲,只是在听到她的话时,心中有些不舒服。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显得有点儿尴尬,但是谁都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局面。 「参见陛下!」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倒是打破了此时沉默的局面,顾清浅和易绯玥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顾清浅转身往床上走去,易绯玥则将安神香点上,随后退了出去,打开门便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萧彧,犹豫了一下,跪下施礼:「参加陛下。」 「平身,」萧彧闻到了一股安神香的味道,问道,「顾姑娘可是在房中歇息?」 「回陛下的话,是的,姑娘刚刚觉得有些乏了,想要小憩一下,便命奴婢点上安神香。」 萧彧点了点头,走进房中,看了一眼屏风后背对着躺在床上的顾清浅,说道:「你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唯。」易绯玥有些犹豫,却没有表现出来,乖乖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常元,便离开了,在众人看不到地方躲了起来。 萧彧望着屏风后顾清浅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并未打算叫醒她,走向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顾清浅,眼神柔柔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好似一辈子都看不腻一般。 「陛下可是有什么事。」可惜顾清浅没有打算让他就这么一直安静地看下去,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萧彧微微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顾清浅并未有任何动作。 「若是无事,还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萧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未听错,连忙挺直了背,大拇指压在食指上轻轻的来回摩擦,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皇后来过了?」 顾清浅沉默了半晌,起身坐了起来,看着屏风后坐在圈椅上的萧彧,道:「我是顾清浅……」 萧彧大喜,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一下子站了起来,便要往顾清浅这里走去,却在下一秒生生停下了脚步…… 「……也是萧韫欢,」顾清浅微微皱眉,看着屏风后因为自己后半句停下来的萧彧,「至于我是谁,要看陛下怎么做了。」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吗?」顾清浅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萧彧,淡淡地说道,「除了你的皇位,我还要秦氏和秦知昊为我母后偿命。」 萧彧一瞬间愣住了,他望着屏风后此时安静如水的顾清浅,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在一起?」 顾清浅抿着嘴,良久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彧低下头,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一瞬而逝,换了喜悦的笑容,轻轻地说道:「好。」 顾清浅微微一愣,一瞬而逝,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为了看看萧彧的态度,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本以为他会恼怒离开,却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得这么快,这让她有些疑惑,她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转身躺了回去,淡淡地说道:「陛下请自便。」 第88页 萧彧见她有了些许松动,很是高兴,但是也不想急功近利,怕吓着顾清浅,随后开口说道:「你且好好休息,我知道太后也派人来过,既然吃了闭门羹,她还会来找你的,怕是这几日便有动作,到时候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顾清浅的背影微动,没有应话。 萧彧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将门轻轻地合上。 易绯玥见萧彧离开了,趁着众人不注意,隐入了顾清浅的房中,而顾清浅在萧彧关上门后便起身了。 「你们谈妥了?」 顾清浅看了易绯玥一眼,将目光收回,略微有些闪躲,点了点头。 易绯玥并没有错过顾清浅的闪躲,这让她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清浅放手去做,我定护你周全。」 顾清浅抬头定定地望着易绯玥,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柔声说道:「绯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只是,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好怕自己到最后会捨不得放开你,捨不得离开你。 易绯玥微微一顿,她克制自己,并没有回抱,而是轻声说道:「你是我要护一辈子的姐姐,自然要对你好。」 顾清浅的身子微晃,眼神微微黯淡下来,这是她想要的话,却又不想真得从易绯玥口中听到,她垂下眼眸,缓缓放开易绯玥,往后退了几步,转头望着窗棂外的天空,刚刚还晴空万里,此时空中飘来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她喃喃开口道:「后面还有更难的路要走。」 第25章 正面相对 「太后驾到!」 顾清浅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放下,与易绯玥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秦太后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才一天便急着来了,只是心中微微有一丝疑惑,明明秦知昊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来,莫非是来掩人耳目的。 「你们这群狗东西,昨日咱家传懿旨不让入内,如今太后娘娘来了,你们也要拦着,反了天了!」赵居仗着今日秦太后也来了,说话的语调更显张狂,决心将昨日闭门羹的仇给报回来。 秦太后一脸不悦地看着拦在门口的宫女,心中越发地想要进去看看,当初萧彧为了若妃顶撞自己,如今竟然为了这院中的女人将若妃打入冷宫,这件事情也不过一日便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自己派人来传召,居然吃了闭门羹,这也让她更加觉得不安,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今日就算屈尊也要见上一见。 赵居看了一眼秦太后,见她脸上带着不悦,便越发的狐假虎威起来,道,「来人啊,将她们拖下去杖毙。」 得到命令,宫人们便冲上去要将拦着他们的宫女抓起来。 「且慢。」 众人停下动作抬头去看,全都愣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顾清浅将所有人古怪的表情都看入眼中,这些人跟随秦太后多年,所以他们认得她,特别是赵居此时目瞪口呆的模样,顾清浅眼中划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淡然,施施然上前行礼,道:「民女顾清浅见过太后娘娘。」 秦太后愣愣地看着顾清浅,在顾清浅这一声请安中回过神,将她从上看到下,若非她自称顾清浅,而萧韫欢早已死了,自己差点儿以为萧韫欢活了过来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这天下难道真得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吗,秦太后面色微沉,她越发觉得萧彧将一个和萧韫欢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藏在这里绝对有问题。 赵居回过神,冲着顾清浅嚷嚷道:「大胆!见到太后娘娘还不下跪!」 「圣人准许我在宫中不用向任何人下跪。」顾清浅淡淡一笑,却在任何人这三个字上语气稍微重了几分。 赵居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转头去看秦太后。 秦太后并不相信面前之人的说辞,却也不动声色,十分威严的开口说道:「哀家是太后,是圣人的母亲,圣人见了哀家也是要行礼的,如今你不过就是个没有名分的女子,居然就仗着圣人的恩宠对哀家不敬,以后还得了。」 赵居一听,立马挺直了腰杆,大声呵斥道:「大胆刁民,冲撞太后,来人,掌嘴!」 易绯玥下意识的要往前走,顾清浅微微挪了一步,挡住了易绯玥,易绯玥微微一顿,抿了抿嘴,不再往前走,她知道顾清浅的意思,自己不能暴露,否则就是害了她,毁了计划,于是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 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抓住了顾清浅,赵居连忙上前,抬起手就要往顾清浅的脸上招唿。只是,他这手还没碰到顾清浅,就突然被撞飞了。赵居一愣懵的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惊慌失措的易绯玥正盯着自己,气得他连疼都顾不上,爬了起来,气唿唿地指着易绯玥嚷嚷道:「大胆!居然敢撞我!谁给你的胆子!」 易绯玥一脸涨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常,常公公说,说,说奴婢要做的就是,就是伺候好,顾,顾姑娘,断然,断然不能让她,受,受半分委屈。」 顾清浅看到易绯玥撞赵居的时候,心里满是疑惑,此时听到她的话,心下一暖,无论何种境况,她都在想办法保住自己,接着又开始担忧,她这是把怒火往她自己身上牵,用自己来换取她此时暂时的安全。 赵居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秦太后,连忙说道:「抓住她!既然这么忠心护主,那就先掌她的嘴!」 第89页 易绯玥心底闪过一丝冷笑,脸上依旧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任由着宫人抓住了自己。赵居见状,气汹汹的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再敢来撞自己,便抬手朝易绯玥的脸上去。 顾清浅目色冷然,喝道:「你敢!」 赵居突然打了个冷战,不寒而慄,这一声让他记忆最深处的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涌了出来,突然,他想起了萧韫欢,勐地抬头去看顾清浅,接触到她那冷若寒池的眼神,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手停在了半空中也忘了收回来。 「好个顾姑娘,有了圣人的恩宠就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敢来斥责哀家的人,皇后是个心善的,纵的你们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小人爬到了头上也不吭声,但是这后宫可不是只有皇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秦太后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中带着威严和威胁。 赵居这才回过神,想起面前之人是顾清浅,并非是那个早已尸骨无存的萧韫欢,连忙稳神,仗着太后给自己撑腰,快速朝易绯玥走去,「啪」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只一瞬间,易绯玥左右都挨了一巴掌。 左右两个宫人将易绯玥放开,易绯玥好似被吓到了一般,瘫软在地,脸趴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状况。 顾清浅目光中杀意骤起,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赵居此时能感受到顾清浅的正盯着自己,而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回头去看,却又不得不回头,对上顾清浅眼睛的一瞬间,他忙将眼睛移开,这眼神让他心底发憷,想了想又觉得十分羞愤,不过就是长得像,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越想越气,便加快步伐沖向顾清浅,抬手就要对着顾清浅打下去,却在下一秒被人给拉住了。 「又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拦着咱家!」赵居气急败坏地吼着,转头去看,却在下一秒直接跪在了地上,抖若筛糠,期期艾艾地说道,「陛,陛下!奴婢,奴婢该死,竟然不知道是,是您,求陛下开恩啊!」 抓着顾清浅的两个宫人也瞬间放开她,纷纷跪在了地上。 萧彧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太后,随后看着地上的赵居,说道:「拖出去杖毙。」 赵居呆愣住了,连忙转头去求秦太后:「太后!太后!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秦太后十分不满地看着萧彧,但是自己这个儿子正在和自己慢慢疏远,不再如当初那么乖顺了,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拿不定,她压下心中的不满,用慈母的口吻说道:「所谓不知者无罪,皇儿饶过他吧,再则,这个奴婢不懂规矩,冲撞了哀家,他也是为了哀家惩戒不懂规矩的奴婢……」 「不懂规矩的奴婢?」萧彧打断了秦太后的话,看了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易绯玥,随后冷冷地看着赵居,说道,「朕派给清浅的都是最规矩不过,怎么会冲撞了母后,怕是这个狗东西在挑拨离间吧。」 秦太后知道萧彧这是要为顾清浅撑腰,却又不想驳了她的面子,所以给她一个台阶下,但是赵居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定然不能这么随意抛弃,于是憋着心中的怒火,好声好气的接着说道:「赵居从入宫就一直跟着哀家,对哀家也是忠心耿耿,就饶了他这一次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萧彧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抖若筛糠的赵居,听着秦太后的话,面色却变得越来越深沉,甚至带着一丝丝阴沉,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二十,发配到末巷。」 赵居傻眼了,忙不迭地爬到萧彧的脚边,抓着他的靴子,哀求道:「陛下,陛下,求您不要发配奴婢到末巷,这和死罪没什么区别啊,求您,求您,求您看在老奴多年伺候太后到份上饶了奴婢吧!」 萧彧连忙后退一步,将脚缩了回来,好像碰到了什么让人噁心的东西一般,面色更加阴沉了,冷声道:「拖下去!」 秦太后看着赵居鬼哭狼嚎的被拖走,心中很是气愤,她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居然还是换到这样子的结果,冷声道:「皇儿连缘由都不问,就这般肯定是赵居的错,怕是有失公允吧。」 萧彧轻轻一笑,道:「母后可听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秦太后浑身一震,有些诧异地看着萧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萧彧这是要彻底脱离自己,甚至要脱离自己的兄长,这让她有些慌乱。 「来人啊,太后累了,送太后回宫,」萧彧看了一眼愣住的秦太后,接着说道,「太后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了,没事就不要出寝宫了。」 顾清浅垂下的睫毛微微一动,随之恢復平静。 秦太后没想到萧彧居然要软禁自己,怒吼道:「孽子!你这是要软禁哀家吗!」 萧彧慢慢走向秦太后,站在她的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母后若想继续坐太后这个位置,就乖乖地回寝宫待着,如若不然,污秽皇室血统的罪名……」 秦太后震惊不已,目光闪躲,不敢去看萧彧,语气也弱了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愤怒,更多的是惊恐,半晌后,她稳住了神,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萧彧笑非笑地看着秦太后,眼神慢慢变得冰冷,面前这个被自己唤做母后的人,让他觉得那么噁心。 第90页 秦太后见萧彧的反应,心中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自己做得那么小心翼翼,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唿了出来,她要稳住萧彧,也要提醒萧彧,她说出真相的后果,缓缓道:「哀家是你的母后。」 萧彧却忽然笑了,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随后眼带杀意地盯着秦太后,道:「那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太后,否则,朕不介意一拍两散。」 秦太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天回不过神来,就这么被宫中的人扶着带走了。 顾清浅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或许这个秘密和萧彧为何如此顺利答应自己有关系。 萧彧转头看着顾清浅,眼中带着几分歉意,问道:「她有没有伤到你?」 顾清浅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易绯玥,淡淡地说道:「她替我挡了。」 萧彧并不在意趴在地上的易绯玥如何,听到顾清浅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从今天起,她不会再来了。」 顾清浅没有应话,转头对着其中几个宫女说道:「你们帮我把她抬到偏殿里。」 萧彧也没在意顾清浅的举动,以前她在宫中就对宫人很好,接着说道:「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过来。」 顾清浅转头看了一眼萧彧,便收回目光,跟着去往偏殿。 这让萧彧有些惊喜,要知道平常她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时间有些兴奋的无措,就这么傻笑着看着顾清浅离开,直到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转身离开。 顾清浅命宫女将易绯玥放在了偏殿的床上,便让她们离开了。易绯玥听到了关门声便睁开了眼睛,起身坐了起来,静静地盯着顾清浅,她此时心中有好多问题要问。顾清浅一转头便看到了易绯玥正盯着自己,她知道易绯玥迟早会发现问题的,于是走了过去,坐在了床上,伸手将她脸上的□□撕了下来,左右两个脸颊上隐约可见有两个手印,可见赵居打得有多大力。 她伸手抚上易绯玥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柔声问道:「疼吗?」 易绯玥的心就这么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展开一个笑容,道:「无妨,你没事便好。」 顾清浅没有说话,放在易绯玥脸上的手也没有收回来,就这么轻抚着。 易绯玥心中有些躁动,她伸手握住了顾清浅的手,拿了下来放在了手中,这才平静下来,随后接着说道:「我会让他还回来的。」 「好,」顾清浅点了点头,「让他加倍还回来。」 易绯玥望着顾清浅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顾清浅将易绯玥的表情都看在眼中,轻轻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 易绯玥一听,知道顾清浅是要告诉自己,便静下来安静地听着。 「萧彧愿意让出皇位。」 易绯玥一愣,脸上带着微微的惊讶,转念一想,道:「可是有什么条件?」 「我。」 「你?」 「对,」顾清浅淡淡一笑,「他要我和他离开这个地方,永远和他在一起。」 「你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他居然提出这样子的要求!」 易绯玥愣住了,她想从顾清浅的脸上看出这是玩笑话,但是她的表情告诉自己这是真的,犹豫了半晌,道:「你答应了?」 顾清浅本想告诉易绯玥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但是话到了嘴边改口了,却又咽了回去,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 易绯玥「噌」得一下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清浅,良久之后,面色微微变得暗沉下来,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走去。 顾清浅微微一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住了易绯玥,忙说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杀了他。」易绯玥声音低沉着。 顾清浅没想到易绯玥居然要去杀了他,连忙说道,「我这是缓兵之计。」 「我不想你为了计划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易绯玥回过头满是担忧地看着顾清浅,「如若万一该怎么办,还不如我直接杀了他,将皇位传给信王。」 顾清浅没想到易绯玥居然这么想,心中瞬间被温暖填满了,她对着易绯玥柔声说道:「皇位是要夺回来的,但是不能如此莽撞,名不正则言不顺,而且秦知昊的势力也要剷除,否则阿彦的皇位是永远坐不稳的,答应他不过是暂缓的,为计划争取更多的时间。」 易绯玥何尝不知道,可是她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不安定的人在顾清浅的身边打着坏心思,她沉默着,没有吭声。 顾清浅见状便接着说道:「现在你在我身边了,你会随时保护我的,不是吗?」 易绯玥这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顾清浅的话。 「好了,」顾清浅将易绯玥拉回床上坐下,拿出一旁的药膏,道,「把药涂上吧。」 易绯玥看着认真为自己涂抹药膏的顾清浅,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秦氏只怕被两边同时抛弃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顾清浅看了看易绯玥的脸颊,确定自己都涂到了,便将药膏收了起来,道:「去见见赵居。」 夜深人静,末巷内早已熄灯,唯有偏僻处一间屋内烛火熠熠。 第91页 「哎哟,哎哟……」赵居趴在床上,嘴里不住地□□着。 忽地,烛火微微摇晃,随后平静下来。 「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连口水都不给咱家倒!等咱家出去了,有你们好受的!」赵居疼得睡不着,又因白日里来末巷时,被这里的人嘲笑,越想越气便破口大骂,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地喊着哎哟。 忽然,赵居觉得有些不对劲,勐地转头去看,只见不知何时黑暗处竟然站着两个人,但是看不清楚是谁。 「谁在哪儿?」 「呵~」 黑暗处发出了嘲弄的笑声,其中一人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赵居的面前。 赵居愣愣地看着面前之人,一身红衣似火,道:「你是什么人。」 站在赵居面前的人正是易绯玥,而刚刚的笑声也是她发出来了,易绯玥冷冷一笑,道:「你欠本尊一些东西,本尊来要回来。」 「东西?」赵居满脸疑惑,一时间想不明白易绯玥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咱家何时欠过你东西了?咱家都不认识你,怎会欠你东西。」 「或许这样子你会记得,」易绯玥趁着赵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左右各一巴掌打了上去,直接把赵居打蒙了,「白天你打得很过瘾嘛。」 赵居愣愣的捂着脸,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连疼都忘记了,连忙嚷嚷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易绯玥发出一声轻笑,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圆凳上,看着赵居道:「没有人会来的。」 赵居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易绯玥的意思,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易绯玥的面前,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是小人该死,您就当小人是个屁,放过小人吧!」 「放过你?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赵居一听有希望,连忙说道:「只要侠女放过小人,您让小人做什么都可以。」 易绯玥转头去看黑暗处站着的另一人,此人缓缓走了出来,正是顾清浅。 她站在易绯玥的身旁,看着地上的赵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赵总管是太后的心腹,定然知道很多事吧。」 赵居一愣,抬头去看,正对上顾清浅的眼睛,这眼神他太熟悉了,他惊讶地指着顾清浅:「你?你!是你!原来你真的是长公主!你居然没有死!」 「嗯?」易绯玥冷冷地看着赵居。 吓得赵居连忙低下头,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是,奴婢都知道,长公主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赵居犹豫了一下,将近年来萧彧和秦太后以及秦知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甚至连如何悄无声息的谋朝篡位都说了出来。只可惜这些都是顾清浅看得到的,猜得到的,看来萧彧和秦知昊要做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她一言不发,转身准备离开。 赵居见顾清浅要走,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是不是她感兴趣的,转眼便看到易绯玥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眼底杀意一览无余,为了保命他只能搏一把了,连忙喊住顾清浅,道:「奴婢知道圣人的身世,长公主一定会感兴趣的!」 果然顾清浅停下了脚步,她面带疑惑转头去看赵居,走了回去,道:「你什么意思。」 赵居看了一眼一旁的易绯玥,咽了咽口水,道:「奴婢有个条件,只要长公主能想办法将奴婢送出宫去。」 易绯玥冷冷一笑,看着赵居,森然道:「你还敢和我们提条件?」 赵居吓得后退了一步,壮了壮胆子,道:「奴婢说出这个秘密,就算长公主不杀奴婢,圣人和太后也不会放过奴婢的,既然都是死,奴婢想搏一把。」 顾清浅转头去看易绯玥。 易绯玥明白了顾清浅的意思,转头去看赵居,道:「若你说的事值得换回你的命,本尊便安排人送你出宫。」 赵居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道:「好……」 顾清浅沉默着走了出去,易绯玥看了一眼,便从怀中摸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赵居,道:「吃下它,会让你一天内说不了话而已,明早本尊会安排人送你出宫,到时候。」 赵居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吞了下去,他知道面前之人完全有能力杀了自己,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易绯玥见他吞了下去,便转身走了出去,只见顾清浅站在院中,正抬头望着夜空于是走了上去,道:「我们回去吧。」 顾清浅点了点。易绯玥将她横抱而起,顾清浅顺势环住了易绯玥的脖子,将头靠在她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她觉得有些累了,易绯玥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她听到的事实,便不做一丝停留,纵身而起,往寝宫而去。 她们却不知道在莫约一刻钟后,又一个人影隐入了赵居的房间内,赵居以为她们又回来了,转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心想不好,他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此时是说不出话的,起身便要逃。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绫,纵身一跃便来到了赵居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迅速地将白绫绕在了赵居的脖子上,纵身一跃跳过房梁,用力往下拉,而赵居根本来不及扯掉脖子上的白绫,便不受控制的被拉走了,就这么被吊在了房樑上,他不停地用手去抠脖子上的白绫,双脚不停地蹬踹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他动作幅度慢慢地小了下来,最终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双脚也停止的动作。 第92页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屋内萧彧正坐在主位上批阅奏疏,殿内却没有一个宫人,突然,一个黑衣人隐入殿内,来到了萧彧的面前跪下,道:「主上,属下已经办妥了。」 萧彧放下手中的奏疏,望着面前之人,此人正是自己身为皇子时培养的亲信,也是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人,他走下龙椅站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好,无为。」 无为连忙跪下,恭敬地说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萧彧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日后戌时,将秦太后悄无声息的带到顾清浅的面前,并将她。」 「遵命。」 第26章 开始结束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了梳妆檯上,顾清浅坐在台前,易绯玥手中握着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头。 「赵居死了。」 顾清浅微微有些诧异,随后又有些不安,看着镜中的易绯玥,问道:「什么时候?」 「今早我派人去将赵居送出宫去,却没想到进屋后发现人已经死了,吊在了房樑上,昨晚便死了,怕是在我们走后没多久。」 「自缢?」顾清浅摇了摇头,否定自己这个想法,「断不可能,他还想活着出宫,那么只能是被杀的。」 易绯玥点了点头,道:「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只怕,」顾清浅有一丝丝担忧,「杀他的人不是太后。」 「萧彧?」易绯玥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若是他,事情怕是要更麻烦了。」 「若真是他做的,更要万分小心,他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以静制动,看看萧彧下一步动作。」 「太后!太后!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寺人急急忙忙地跑 了进来,一个踉跄摔在了秦太后的脚边。 秦太后自从被软禁后,就变得更加暴躁了,一听这个寺人的话,心中更是恼火,在寺人刚刚爬起来之际,一巴掌摔了过去,直接将寺人打翻在地,怒道:「哀家还好好的,你居然说哀家不好了!」 寺人连忙爬了起来,趴在地上求饶,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知错了!」寺人见秦太后没反应,连忙直起身子,伸出手对着自己左右开弓,一个接一个的巴掌声,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的脸颊肿了起来,可见力道之大。 秦太后这才觉得舒服多了,问道:「好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不……」寺人得了恩典,顾不得自己已经红肿的脸,正要说,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打自己的原因,连忙改口道,「太后,是赵总管不好了!」 「赵居?」秦太后直起身子,忙问道,「赵居怎么了?」 「赵总管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秦太后勐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寺人接着问道。 「赵总管被发配到了末巷的当晚就自缢了,因着都无人去看,尸体都发臭了才被人发现的。」 「自缢?!」秦太后转念一想,便知道肯定不是自杀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么一想,她吓得坐了回去。 「太后?」寺人有些奇怪秦太后的反应,于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秦太后回过神,一挥袖,将身旁的茶盏打翻在地,怒吼道:「滚出去!」 「是是是。」寺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了出去,不敢做一丝停留。 「他杀了赵居,他杀了赵居,他一定是知道了,一定是知道了,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就是我……」秦太后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如今自己的兄长也无法联繫,儿子也要抛弃自己,赵居也被杀了,自己在这后宫中孤立无援了,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恐惧的大喊了一声,跑到了床上,拿锦被裹住自己,好似这样子能让自己舒服点儿。 宫女们听到了秦太后的叫喊声,连忙沖了进来,忙不得跌的问道:「太后,怎么了?」 「出去!都出去!」秦太后随手抓起身旁的枕头便丢了出去,她现在谁都不信,她觉得每个人都要杀死自己,她现在谁都不信。 宫女们也同死人一般,连忙跑了出去,她们也不想秦太后因为什么事牵连到她们,跑出去后还顺道将门关上。 秦太后就这么抱着锦被从早上到了晚上,屋内亮堂堂的,她命令宫女将灯加了一倍,唯有这样子能让她稍微觉得舒服点儿。 突然,从房樑上落下一个黑衣人,在秦太后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手刀将她砍晕了过去,他一把将秦太后扛在了身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内烛火未动,依旧燃烧了,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清浅微微侧头盯着烛火,静静地坐在圈椅上,而萧彧则坐在她的另一侧,微眯着双眼,一只手支在圈椅上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方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顾清浅知道萧彧今日不会平白无故坐在这里,定然是有什么事,而现在只有一件事。 「吱呀~」 萧彧睁开眼睛,无为准时将秦太后带了过来。 顾清浅看着大大方方开门走进来的黑衣人,先是一愣,在看到他扛着的秦太后便明白了,只怕面前之人是萧彧的亲信。 无为将秦太后放在了地上,对着萧彧说道:「主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第93页 萧彧挥了挥手,便让无为退了出去,他指着依旧昏睡的秦太后说道:「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顾清浅静静地看着秦太后,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直接将茶水泼在了她的脸上。 秦太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恐地坐了起来,下一次往后退,恐惧地看向四周,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可是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自己的寝宫里,不仅如此,自己的面前居然站着自己的儿子和之前看到顾清浅,她愣了一下,十分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萧彧十分厌恶地看了一眼秦太后,便转身坐了下去,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起来,不再去理会她。 秦太后看看萧彧,又看看顾清浅,想起了已死的赵居,止不住的开始颤抖,道:「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氏,可还记得本宫?」顾清浅冷冷地看着秦太后。 秦太后微微一顿,转头去看顾清浅,只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突然一个念头跳入自己的脑中,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大声说道:「是你!是你!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对,本宫要是死了,还怎么回来替母后报仇呢?」 秦太后霍然转头看向萧彧,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把她带回来的?你居然真的喜欢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们是兄妹啊!你让天下人怎么看?」 萧彧「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冷冷地看着秦太后,道:「朕做什么不用你来置喙,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说,兄妹那又如何?换个身份不就好了,母后不是就这么做的?你说是不是,母后?」 秦太后摇着头惊恐地往后退,颤着声音说道:「你这是要抛弃哀家吗?哀家可是你的母后啊!」 萧彧站了起来,冷笑道:「母后身为母亲,不该为儿子奉献所有吗?」 秦太后在萧彧的话语中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把自己交给仇人,她愤怒地喊道:「就算你把我交给了她,她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可是她仇人的儿子!」 萧彧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顾清浅,眼中带着一丝犹豫。 顾清浅眉头微皱,一瞬即逝,微微垂下眼眸,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道:「若是你不信,便将秦氏送回去。」 秦太后一听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却在一秒被生生扑灭。 「我信你,」萧彧将刚刚升起的一丝犹豫给压了回去,只是心中开始有了别的想法,「若是不信,我也不会把她带来了。」 「彧儿!」秦太后眸色一变,带着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死死地盯着萧彧,「既然哀家的命都要没了,那你也别想好,我……」 萧彧眸色一冷,快步走向秦太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没办法发出声音。他转头柔柔地看着顾清浅,道:「清浅,你不是要她和秦知昊的命为你母后偿命,莫要脏了你的手,让我来吧。」 秦太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盯着萧彧,不停地用手去拍打、脑抓他的手。 顾清浅看着此时的秦太后,心中的仇恨虽在,却更多的觉得是那么的可悲可怜可笑,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萧彧转回头盯着秦太后,心中没有一丝犹豫,手微微一用力,秦太后便没有了反抗,依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彧,她倒是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了。 「无为。」 「属下在。」无为推开门走了进来,跪在了萧彧的面前。 「将她带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遵命。」无为扛起死去的秦太后,走了出去,纵身一跃便消失在这夜色之中了。 顾清浅并未多想,对着萧彧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请回。」 萧彧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离开,而是转身走向顾清浅,站在她的面前,抓起了她的手。 顾清浅微微一愣,下意识便要抽回来。 萧彧眉头微皱,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便牢牢地抓住顾清浅的手,不让她抽回去。 顾清浅抬头去看萧彧,却看到了他眼中不一样的神色,这让她有些许慌乱,但她还是镇定下来,微垂下眼眸,道:「陛下这是何意?」 「清浅,我为了你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你是否该给我一些回应呢?」萧彧目光炯炯地盯着顾清浅。 「陛下要我如何?」顾清浅抬头去看萧彧,目光淡然,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这样的目光让萧彧觉得更加不舒服,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大了几分,他将顾清浅往自己的怀中拉,低下头霸道地吻在了顾清浅的唇上。 顾清浅强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不做一丝回应。 萧彧感受不到一丝回应,一时间有些恼怒,便想要更加地深入,一只手环住了顾清浅的腰,另一只手想要去扯开她的衣裙。 顾清浅微微侧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无奈被萧彧禁锢着,便用手握住了萧彧企图深入的手,低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 萧彧望着怀中宛如小猫一般怯生生的顾清浅,心中柔情一片,刚刚的不愉快一瞬间便消散,心中一时间有些愧疚,他轻轻地抱住了顾清浅,柔声道:「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你今日好好休息。」 顾清浅轻点了一下头。 萧彧放开她,在她额头轻点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第94页 「吱呀~」 易绯玥打开门走了进来,却见顾清浅愣愣地站着,目光失神,让她有些奇怪,忙走去问道:「怎么了?」 顾清浅失神的目光慢慢聚拢,木讷的抬头看着易绯玥,道:「能帮我打一盆水吗?」 易绯玥虽然奇怪,也不多问,转身出门打了一盆水回来放在了面盆架上。 顾清浅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用手捧了起来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和额头。 易绯玥一开始并未察觉出异样,但是没一会儿她就觉得不对劲,顾清浅并不是擦一下就完了,而是一直擦一直洗,连额头和嘴唇红了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她连忙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双手。 「你这是怎么了?」 顾清浅直愣愣地看着易绯玥,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看得易绯玥难受极了,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没事,被脏东西碰了一下,想洗干净。」 易绯玥轻轻地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说道:「已经干净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脏。」顾清浅的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是害怕也是愤怒,更是悲鸣。 忽然,易绯玥微微低头吻了吻顾清浅的额头,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又吻上了她的唇。 顾清浅的害怕、愤怒、悲鸣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能感受到了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正在慢慢地被抚平,她伸手环上易绯玥,她无法去控制自己,她想要去回应她。 易绯玥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冲动的,可是她没办法看到顾清浅这样,只是她没想到顾清浅居然在回应自己,她微微诧异,想要逃脱,但是最终理智还是被冲动战胜,她选择放纵自己,她不想放开。 顾清浅慢慢放开易绯玥,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心中一片柔软,她知道她和自己一样。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过头不敢去看她,她从未想过她居然和自己是一样的,这是自己多年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她却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她不想扰乱她的復仇。 「对不起。」 顾清浅微微抬头,静静地看着易绯玥,问道:「为什么道歉。」 易绯玥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顾清浅往前走了一步,抚上了她的脸颊,轻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易绯玥愣住了,她知道顾清浅的意思,她们终究是没有可能,她微微垂下眼眸,摇了摇头,道:「清浅,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的,对不起,我任性了。」 顾清浅抱住了易绯玥,将头埋入她的胸前,闷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给你回应的。」 「不,我很开心,」易绯玥轻轻地笑了,没有一丝难过,她是真的开心,「对我来说这般就足够了。」 顾清浅没有回话,而是将易绯玥抱得更紧了。 「咣~咣~咣……」 二十七声丧钟声在皇宫中迴荡着,这意味着皇太后崩了。 顾清浅站在宫殿门口,抬头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微风轻抚,微微撩起她的发梢,她的心中一片平静。易绯玥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绯玥,」顾清浅转身看着她,面色变得有些凝重,「我有一样东西需要取回来。」 「好,我帮你。」易绯玥明白顾清浅定然是要拿什么重要的东西。 「九色令。帮我去拿九色令。」 易绯玥有些诧异,随后问道:「在哪里?」 「你的灵位下。」 易绯玥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氏死了,秦知昊和萧彧都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九色令,只有它我们才能彻底推翻萧彧,拿下秦知昊。」 易绯玥有些犹豫,却知道一定要自己去,她看了看顾清浅,最终点头,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赶回来。」 顾清浅回抱着易绯玥,轻声道:「我会等你回来。」 易绯玥轻轻放开顾清浅,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施展轻功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这层层叠叠的深宫中。 忽地,一个黑衣人从房樑上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隐在了暗处,他其实一直都在房樑上,而易绯玥却从未发现他的存在,可见他的功力在易绯玥之上。 「殿下。」低沉喑哑的声音从他的嘴中发出,带着敬意。 顾清浅知道身后之人是谁,她没有转过身去,淡淡地问道:「角木,萧彧近日来可有什么动作。」 被唤作角木的男人回答道:「他正在寻找秦党的把柄。」 「那就帮他一把,把你们近几年来收集到的证据透露出去,」顾清浅微微一顿,无声地嘆了口气,「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定然不会让他察觉出来。」 「秦知昊如何了。」 「丞相正在设法将信王带入京中,想以此来威胁殿下。」 「你们暗中保护阿彦,莫要让他们察觉。」 「唯。」 「下去吧。」 角木领命,消失在了房间内。 顾清浅盯着易绯玥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95页 第27章 以退为进 「啪!」 秦知昊愤怒地摔碎手中的茶盏,他无法想像,在自己妹妹崩逝后,不过短短数日,自己一派的官员不是莫名其妙的受伤就是被人抓住把柄撤了官职,接二连三的出事,却连是谁动手都查不出来,不过不用查他也知道是谁,但是他没想到萧彧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也让他十分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被圈养在宫中多年,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玉蝉走入房内,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茶盏问道。 「你姐姐可有消息传来?」秦知昊略带焦急地问道,这般重挫是从未有过的,让他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 玉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秦知昊,微微有些诧异,随后说道:「姐姐传信回来说,近日一直忙着太后的丧葬,无暇抽身。」 「什么无暇抽身!」秦知昊气急败坏地说道,「她就是捨不得萧彧,这个蠢货,你再去给为父传信,让她尽快去联繫长公主,否则休怪为父食言!」 「唯。」 「等等,」秦知昊喊住了将要离开的玉蝉,问道,「秀灵宫尊主如何了?」 玉蝉心中「咯噔」一声,忙镇定下来,道:「还在囚禁中。」 「很好,」秦知昊的心稍微舒畅了点儿,走到玉蝉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着父亲慈爱的语调说道,「你莫要像你姐姐一样让为父失望。」 「是,父亲。」玉蝉乖巧地应下,若是在以前她定会受宠若惊,如今她早已对他失望透顶,而他的父爱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听话,成为一颗顺手的棋子罢了。 秦知昊看着玉蝉消失的身影,转头对着早已候在一旁的管家问道:「庄子里如何?」 「回丞相,」管家上前一步,道,「庄子里的人一直关注二小姐的举动,她没有为秀灵宫尊主解开软筋散的迹象,尊主一直被锁在了床上,他们也曾试探过,确定尊主功力都禁锢了,二小姐没有背叛您。」 「很好,」秦知昊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他要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让他们继续监视,莫要让二小姐发现,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马来报。」 「唯。」 「大公子可收到了传信?」 「禀丞相,大公子接到您的飞鸽传书,便整顿兵马拔营归京了。」 「很好,」秦知昊略略有些安心下来,接着问道,「三公子可有传书信回来?」 「有的,他已经同北皓国的晋王结交上了。」 「当初他说要北上去北皓国,我本不同意,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秦知昊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五个子女中也就第三子最让自己满意了,「你传信给三公子,为父这里无须他操心,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唯。」 「顾姑娘,皇后娘娘来了,想要见见您。」 顾清浅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将茶盏放下,道:「请她进来吧。」 「唯。」 秦雨柔眉头紧皱,一身素缟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顾清浅,只见她坐在圈椅上柔柔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这让她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尚未嫁给萧彧的时候,她总是这么柔柔地看着自己。她回过神,走了进去,今天她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夕画,有些话没办法当着她的面说。 她踌躇了一番,问道:「姑母崩逝绝非简单的自缢,是否与你有关?」 「是……」 秦雨柔微微一愣,想起了父亲的传信,姑母死后不过短短数日,追随她父亲的官员便接二连三的开始出事,看似巧合却透着巨大的阴谋,这让他十分不安,他要来确定顾清浅的真实想法。本是打算来试探一二,却没想到顾清浅这般直接得承认了,这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和我有关,但是,」顾清浅接着开口说道,「人不是我杀的。」 「什么?」秦雨柔十分诧异,忙问道,「那是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顾清浅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秦雨柔眉头微微皱起,突然脑中闪现一个念头,她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她无法想像自己的表哥居然会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可顾清浅嘴角的笑容分明在说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皇后娘娘不会就是来问本宫这个问题的吧。」 秦雨柔微微低下头,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低声问道:「如今姑母崩逝,长公主打算怎么办。」 「那不知道丞相有何打算?」顾清浅微微侧头看着秦雨柔。 「父亲希望长公主能尽快。」 「丞相为何这般着急?本宫尚未找到机会。」顾清浅知道在萧彧的打压下,自己的推波助澜下,秦知昊的左膀右臂正在被一个个掰断,他等不及了。 「父亲说有办法。」秦雨柔眼神微微黯淡下来,这是她最不想说出口的办法。 「什么办法?」顾清浅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皇后大典。」秦雨柔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纵使她百般不愿,为了保住萧彧的命,她只能答应父亲的条件。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清浅不信秦雨柔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皇后之位,若她真的愿意放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秦知昊用萧彧的命来威胁她。 第96页 「我知道,」秦雨柔站了起来,对着顾清浅笑了,却是那么的苦涩,「若是他没了,我还要什么皇后呢?」 顾清浅抿着嘴没有回话。 「我只需要你点头,其他不需要你做。」 顾清浅最终还是点头了,她没道理去放弃这个机会,只是在她的心中,秦雨柔是秦雨柔,秦知昊是秦知昊,她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只是局势让她迫不得已,她们终究是要站在对立面。 濛濛细雨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下便是大半个月,灰濛濛的天空像极了秦雨柔现在的心情,她站在檐下,抬头望着天空,心情是那么的平静。 萧彧出现在了秦雨柔的寝殿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安静如画的秦雨柔,常元正要说话被他给拦了下来,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去看看自己的髮妻了,纵使嫁给自己多年,她还像多年前的她,纯真可爱,若非她是母后和舅舅非要安排给自己的,他是愿意娶她的,只是没有如果。 「柔儿。」他独身一人走上前去,开口轻声的唤了一声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喊过的名字了,连日来对秦知昊的打压让他在看到秦雨柔的那一刻,产生了丝丝愧疚之意,她对他是好的。 秦雨柔的身体微微一震,她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萧彧这般唤自己了,她微微转过头看着那个向她走进的男子,嘴角挂着柔柔的笑容,而这个笑,从她有记忆时便占据着她的脑海,她时时刻刻都想要嫁给他,可到了真的嫁给他的时候,他再也不愿对着自己笑了,总是冷冰冰的,即使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也没有吝啬过一个笑容,这一刻让她有些恍惚,甚至觉得不真实。 「怎么在这里。」 「陛下,」秦雨柔微微俯身施礼,「殿内待着有些发闷,便出来了。」 「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 「甚好,」萧彧柔柔地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牵起秦雨柔的手,「那随朕进去吧,当心受凉。」 秦雨柔有些受宠若惊,由着萧彧拉着走了进去。 夕画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心中一喜,乐滋滋的跟了上去,见二人坐在榻上,忙将茶端了上去。 萧彧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秦雨柔接过后放在一旁,看了一眼萧彧,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 「伸儿近日功课如何?」萧彧如慈父般询问着。 「识得不少字了,能背下三字经了。」 「朕也有多日未见他了。」 「妾身这就命人将他带来。」说完,秦雨柔便让夕画将萧伸带过来。 「你好像瘦了。」 秦雨柔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了萧彧温柔的眼神,随后低下头,她多么希望这一切能持续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着萧彧,道:「近日家中传信来,父亲身体有恙,妾身担心他的身子,故而有些食无味,难以下咽。」 萧彧难得的温柔在秦雨柔的话语中生生的收了回去,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冰冷,连那仅存的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声道:「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即已经嫁入皇家贵为皇后,你就该一心一意只想着朕才对,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朕才是你的家。」 「陛下,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还望陛下开恩。」秦雨柔泪水从眼角溢出,却强忍着不流下来。 萧彧冷哼了一声,有些恼怒地说道:「你的父亲时时刻刻打压着朕,莫不是你也想要打压朕?」 「不是的!陛下!」秦雨柔从坐塌上起来跪在了萧彧的面前,忙说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萧彧微微弯下腰,盯着秦雨柔,眼中尽是冰冷之意,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皇后是何意?」 「父亲毕竟是将陛下扶上皇位的功臣,他不过是一时想错了……」 「一时想错?」萧彧伸手捏住了秦雨柔的下颚,冷冷地说道,「皇后可真是朕的好皇后,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父亲,你可知先君后臣?」 「陛…陛下…」秦雨柔被萧彧捏着下颚,一时间有些难以发声,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再次打断了。 「够了!」萧彧一把将秦雨柔推开,愤怒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母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口急促的响起,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惊讶。 夕画眼中也满是惊讶,明明自己离开前还是情意浓浓,为何自己才走了不到一刻的功夫就成了这样子。 萧伸迈着小脚,急切地走向秦雨柔,抱住了她的头,忙问道,「母后,您没事吧。」 秦雨柔摇了摇头,连忙起身继续跪在萧彧的面前,拉住他的衣摆,接着说道:「陛下!求您退一步,我也会劝父亲退一步的!」 萧彧直接挥袖甩开了秦雨柔,若是以前他顾着秦知昊,他会让自己平静的和她说话,如今自己已经将秦党逐步剷除,对他来说,秦知昊已经无法威胁自己了,既然秦雨柔不知好歹,那就成全彼此。 「既然皇后这么想着娘家,那朕便废了你,让你回去好好陪着你的老父亲。」 秦雨柔愣住了,忙说道:「陛下!不是!妾身不是这个意思!陛下……」 「来人啊!」萧彧不再给秦雨柔说话的机会,怒吼道,「传旨!皇后无德,有失大体,废除皇后之位,贬为庶人,送回丞相府!」 第97页 「什么!」秦雨柔没想到萧彧居然如此绝情,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他对她是无情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父皇!」萧伸带着哭腔喊着萧彧,走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衣摆,抬头望着这个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父亲,说道,「您不要赶母后走好不好,母后走了,儿臣就没有母后了!」 萧彧微微皱眉,无情的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来,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母后,那你也给朕滚去丞相府。」 萧伸愣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萧彧厌恶地看了一眼母子二人,转身便离开了。 萧伸望着萧彧离开的背影,怯生生地走到秦雨柔的身旁,有些害怕的问道:「母后,父皇是不要我们了吗?」 秦雨柔摇了摇头,将萧伸抱入怀中,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望着萧彧离开的方向,柔声道:「父皇没有不要我们,他只是生气了,因为他吃醋了,他说母后只想着外公不想着他,他说伸儿只想着母后不想着他。」 「真的吗?」萧伸抬头望着秦雨柔,却发现她哭了,忙伸手去擦拭她的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母后,您别哭,是不是伸儿惹您生气了,您别哭,伸儿会乖乖的,您别哭。」 秦雨柔将萧伸紧紧地搂入怀中,低声哄道:「伸儿很乖,母后不哭,不哭……」 夕画这一刻恨萧彧,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秦雨柔,明明是他的妻。 濛濛细雨飘飘洒洒地落在萧彧匆匆的步伐上,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欣喜,此刻,他想要见到顾清浅,顾不上乘坐步辇,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身后的宫人也匆匆的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小跑,他终于来到了她的宫殿外,抬眼间便看到了坐在亭中小憩的他,他快速地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一把拉起她,开心地说道:「清浅!我已经废了秦雨柔了!你做我的妻吧!做朕的皇后吧!」 顾清浅却微微后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 这一个动作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萧彧的头上,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顾清浅,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你不愿意?」 顾清浅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能做你的皇后。」 「为什么?」萧彧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怒意,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看着她。 「你可知,再立后是要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举起典礼,那我就会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认得我,后果你当知道的。」 萧彧提着心放了下来,柔声道:「你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情,无妨,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便好。」 顾清浅再次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个决定太过草率了,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不一定非要现在,现在正是非常时期。」 萧彧眼神微变,她不信这套说辞,他伸手抓住了顾清浅的双肩,慢慢靠近她,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在骗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敷衍我。」 「没有。」 「那为什么要这般推辞!」萧彧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如今母后死了,舅舅只怕也不远了,若是到时候我将皇位让给阿彦,而你却反悔,那我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清浅微微默然,随后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出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朕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你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嫁给朕,做朕的皇后,做朕的妻!」这个沉默让萧彧有些慌乱,他一把推开顾清浅,顾清浅被毫无防备地推倒在地,他微微一愣,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却又生生停了下来,一挥袖转身便要离开,「朕是天子,不是你们一个两个可以忤逆!你乖乖的嫁给朕,否则朕不介意将这个皇位继续做下去!」 顾清浅看着萧彧浮躁离去的背影,毫不在意的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裙上沾染的灰尘,神情平淡地坐在了石凳上,嘴角浮出一个冷笑。 「殿下。」角木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如何了。」 「丞相的大公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二公子也在联络朝中剩余的人,至于三公子至今没有他的消息。」 顾清浅微微皱眉,她一直不喜欢三公子,他面上温文尔雅,实则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三年前自己被软禁后,他便离开了全京,最近几年来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却不得而知,这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将消息传递出去,他们该动身了。」 「唯。」 顾清浅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该放晴了。」 第28章 真相是假 深夜,月色朦胧,相隔了一层薄雾撒落一地的清冷,大长公主府内稀疏的灯盏透过窗棂落在了地上,寂静无声。此时,屋檐上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易绯玥熟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灵位的屋顶上,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一个人才从屋顶落下,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来到了灵位前,伸手去摸,便摸了一个块儿牌子,她拿了出来,果然是九色令。她将令牌放入怀中,正准备离开,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她想也没想的一个手掌噼了过去。 身后之人顺势一挡,便往后退了几步,和易绯玥隔开了几步的距离。 第98页 「沈沣?」易绯玥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居然是他。 沈沣忽然对着易绯玥一挥手,将无色无味的粉末洒向她。 易绯玥连忙用手将口鼻捂住,却还是着了道,无意识的昏了过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正是大长公主萧霁华,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易绯玥,无声地嘆了口气,道:「将她也带上,出发吧。」 「唯。」沈沣领命,喊了几个侍女将易绯玥抬了出去。 萧霁华转头看着顾邵宁的灵位,轻声呢喃道:「宁儿,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只希望这一次母亲的决定是对的。」 她走了出去,深深地看了一眼灵位,将门又重新关上,转身离开了。 易绯玥勐地睁开眼睛,辘辘的车轮声传入她的耳中,微微摇晃的身体让她确信自己此刻正在马车上。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易绯玥微微仰头去看,只见萧霁华正看着自己,她微微一顿,便坐了起来,问道:「您要带我去哪里?」 「全京。」 「全京?」易绯玥心中疑惑不解,忙伸手取模怀中的令牌,确定还在,微微松了口气,道,「恕我无法陪母亲前往全京。」 「我与你早已恩断义绝,为何还要唤我为母亲。」萧霁华淡淡地说道。 「就算如此,你永远都是我的母亲。」 易绯玥双眸垂下,伸手拉开车帘准备离开,却停下了脚步,她缓缓退了回来,惊讶地问道,「你为何要带着朱翎军去全京?」 「为什么?」萧霁华轻轻地笑了,反问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我怎会知晓母亲在想什么。」易绯玥垂下眼眸不去看萧霁华。 萧霁华眼神微微黯淡下来,轻声道:「跟着我一起南下,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我要尽快离开这里。」说着,易绯玥便要离开。 「可是为了韫欢?」 易绯玥停下脚步,转头略带戒备地看着萧霁华。 「邵宁,这些年是母亲亏欠你了。」萧霁华没有丝毫责怪易绯玥的态度,对她更多的是愧疚。 易绯玥愣住了。 「有空听母亲说个故事吗?」萧霁华眼中带着宠溺,回忆起了以往,「二十年前的一天,我为了你的舅舅,也就是先皇,求药来到了南星庄中,也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顾文茵。顾文茵,顾老将军的小女儿,老来得女很是宠爱,也被他护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京中几乎没有人见过她。我从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南星庄,也是从那之后,我便经常能看到她,在全京的街上、茶楼里、酒楼里……有时候她甚至会如入无人之地般突然出现在我的书房内,而我居然从来没有生气过,要知道当初就连你舅舅随意推开我的书房都会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时间久了我便习以为常了,也由着她随意出入公主府,不用再□□了。」 易绯玥默然,坐了下去,微微侧头去看自己的母亲,这种眼神她多么得熟悉。 「在此后的时间里,我经常会问自己,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她就紧张不已,甚至不敢去看她,而她却总喜欢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直到……直到父皇下旨让她嫁给皇兄的那一刻我明白了,」萧霁华眼神微变,转头去看易绯玥,轻轻地笑着,「和你一样。」 易绯玥没想到萧霁华居然对着自己承认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萧霁华转回头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便躲在书房内不愿意再和她见面,我害怕我会做出让自己无法控制的事,而她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找过我,就连她的婚礼我也没去看过,就这么一直到父皇下旨让我下嫁顾家二公子,她来了。」 易绯玥这一刻能明白萧霁华的痛,就如同她当初一般。 「她宛如初见般,一身素衣出现在我的面前,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像极了她……」 「清浅?」 萧霁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她走向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输给了这个小丫头,已经为人母的小丫头。她让所有人都离开,亲自为我戴上凤冠,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我却觉得她很难过。直到我准备出门她才对我说道,原来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她赖上了我,而我却一直不知道。因为她总是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身边,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连我身边的暗卫都发现不了。至于为什么后来这么大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因为她练功走火入魔,也是从那之后她的身体便一直好不了,时常咯血,武功也只能停留原地,也无法做到躲过暗卫的眼睛。」 她无奈地笑了笑,随后转头再次看着易绯玥,道:「其实多年后我才知道秀灵宫的存在、易氏一族的存在,她从未想过要嫁给皇兄,但是她是易氏一族的继任者,所以她只能嫁,这也是她多年来只是悄悄来看我的关系。」 易绯玥心中「咯噔」一声,紧紧地抿着嘴。 「韫欢是她的女儿,她是我珍重的人,所以韫欢也是……」 「那为何母亲还要出卖清浅?」易绯玥忍不住质问萧霁华,听到这里她无法相信母亲居然出卖了顾清浅,她要问个究竟,问出自己这些年的疑惑。 萧霁华没有责怪易绯玥打断自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出卖她,是她需要我去出卖她。」 第99页 「什么意思?」易绯玥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萧霁华的意思。 「这个局是由文茵部署的,但最终是需要韫欢去完成。」 易绯玥更加煳涂了,满脸疑惑地看着萧霁华,问道:「母亲到底是何意思?」 「易氏一族的使命便是守护萧氏一族的江山,这江山只要姓萧便可以,皇兄为人心善,做事优柔寡断,却被我硬推上皇位,因为唯有他坐上这个位置,才能保住我们的性命。也是在那个时候,秀灵宫出了个叛徒,」萧霁华的言语中带着无法释怀的恨意,「秦知昊通过叛徒知晓了秀灵宫存在的意义,被他钻了空子,而文茵的身子也越发虚弱,皇兄无作为,秦知昊的势力便逐渐壮大,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布局,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韫欢来完成。」 「那这个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韫欢出生的时候开始。」 「什么!」易绯玥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内心的震惊。 「不过,这个计划出现了一些变故。」 「变故?」 萧霁华点了点头,看着易绯玥,道:「是你。」 「我?与我有关?」 「易氏一族继任者必须为女子,可明也可暗,明则母仪天下,暗则退守秀灵宫,也就是说,暗指皇后的女儿,明则指皇后母族的女子,所以易氏一族的继承人一开始并不是你,但是在你五岁生辰那日,她却突然改变了计划,选择你作为她下一任继任者。」 易绯玥忽然想起也是从自己生辰后开始,日常的课业中突然多了一项练武,皇后姑母告诉自己,练好武才能真正地保护顾清浅,所以自己练得格外勤快,原来从那日起自己便已经入了她的计划。易绯玥心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她反而十分感谢顾文茵选了她,这样她才能在多年后护住顾清浅。 「文茵逝后没多久,我便按照计划,同你的祖父、父亲合演了一齣戏,也将你带离了将军府来到了赫城,如此,你诈死便不会受到太多阻挠,而秦知昊也不会太多在意。」 「这一切都是假的?」易绯玥渐渐平復了自己的心绪,十分平静地问道。 萧霁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诈死的消息传出后,我便将你送入秀灵宫,同时让安儿传出重伤的消息从边境返京,之后表面上在家休养,实则接手文茵自己建立的暗影阁。」 「为什么瞒着我?」易绯玥听着萧霁华的诉说,双手紧握成拳状,「您告诉我,我是易氏一族的继任者,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我的责任,我信了,可是顾安都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这是文茵的决定,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要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们二人在这局棋下完之前见面,而我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她。」 易绯玥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顾文茵要这么做,这么对待自己。 「文茵局布到这里就断了……」萧霁华声音渐渐变得喑哑,语气中带着一抹扯不散的忧伤,「而接下来都是韫欢在暗中部署与我联繫的,她知道自己大婚必定会成为萧彧和秦知昊除去她的一个机会,所以她安排自己假死,而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她二人知道。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我提前将你加入计划里,她不知道来接应的是你,而我也没告诉你要接的人是谁,我以为你们互不相识就没事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认出了她,接下来你也不再受我控制了。」 「如果您知道这个结果,还会将我提前放入吗?」易绯玥抿着嘴在期待着一份她想要的答覆。 「会,我从未后悔自己违背了文茵的初衷,而我必须将你提前放入,若非如此,韫欢想要假死逃脱二人视线是很难全身而退的。」萧霁华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易绯玥这一刻才知道,萧霁华对顾清浅的疼爱绝对不亚于顾文茵,而自己也一直误会了她。 「也是那时,当你开始不受我控制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文茵为什么要这么做了,」萧霁华无声地嘆了口气,「你的性格其实不像我,更像文茵,文茵了解自己,也了解你,瞒着你,才能让计划继续发展下去,因为韫欢终将成为你的软肋,而你也会为了她不顾一切……」 易绯玥承认顾文茵是对的,从她再次见到顾清浅的时候,很多事情便不受自己控制地偏离轨道,她没办法让自己去抽离,甚至任性地想要将顾清浅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任性的希望顾清浅忘记萧韫欢、忘记大昭、忘记一切的一切。 「邵宁,我终究不是一个好母亲,文茵比我更了解你,理解你,而我连你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从未在意过你。」萧霁华伸手轻抚上易绯玥的脸颊,这是她做母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易绯玥这么温柔。 易绯玥享受这难得的母爱,愧疚之意慢慢涌上心头,她从未了解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未理解过她,更不知道她背负了那么多。 「之后的一切正如韫欢预料一般,萧彧开始不受秦知昊控制,他想要脱离秦知昊的控制,他们都想将我纳入羽下,而我也按照韫欢的计划,与两头假意迎合,也不让对方知道我和他们的对手合作,这一切本该如预料般走下去,只是……」萧霁华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易绯玥,语气中带着丝丝责怪之意,「你们在木城太过明显,双方其实都在暗中寻找你们,皇帝用金猫卫,而秦知昊借用秀灵宫的情报网,既然金猫卫找到了你们的踪迹,秀灵宫不可能找不到,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遭遇。」 第100页 易绯玥抿了抿嘴,自然明白母亲为何用责怪的语气和自己说,但是她并不后悔将动静闹大,一切都比不上当时顾清浅所受的侮辱。忽地,她脑中一个念头闪现,霍然转头看着萧霁华问道:「所以当初您让我带着清浅回去就是为了和她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对。」 「也就是说,从那日你们二人书房密谈之后的一切都是清浅的计划?」 「没错。」 「清浅是自愿前往秦知昊的府邸,而我也是在清浅的授意下被排除了?」 「是的。」萧霁华依旧没有一丝犹豫,她将一切真相都坦然地告诉了易绯玥。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易绯玥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有深深的卑微,她缓缓低下头,「终究还是因为我没用,一直在妨碍她是吗?」 「宁儿,她怕你受伤。」萧霁华见自己高傲的女儿此时居然如此卑微,这一刻在心中微微嘆息,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终究没能逃过她们母女。 易绯玥慢慢抬头,眼中黯淡无光,木然地问道:「受伤?」 「她不想让你捲入其中,所以让我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大长公主府,只是母亲再次食言了。」萧霁华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 易绯玥微微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说,九色令在灵位下您是知道的,根本不需要我特地去拿,对吗?她又支开了我?这次又是为什么?上次她将自己陷入险境,难道这一次又是?」 萧霁华却忽然不说话了,她没想到一开始笨笨的女儿忽然反应过来了。 「不行!」易绯玥见萧霁华的样子就知道被自己猜中了,勐地起身,身体忽地摇晃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头晕,但是她顾不上那么多,她轻晃自己的头,扶额说道,「她现在很危险,我要去保护她。」 萧霁华轻轻地握住了易绯玥的手,轻声道:「你要护着她,但不是现在。」 「母亲,你既然拦不住我第一次,那么这一次也不能。」易绯玥忽然觉得眼皮开始变重了。 「是吗?」萧霁华毫不在意地笑了。 而易绯玥晕倒前眼中最后一幕停留在萧霁华的笑容里,她不明白同样都在马车内,为何萧霁华没事,自己却晕倒了,或许又是沐漪研制的新药吧。 萧霁华将易绯玥轻轻地放平,为她盖上被褥,掖了掖被角,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呢喃道:「文茵,你说她们会和我们的结局一样吗?文茵,我想你了。」 第29章 风云涌动 天色昏暗,阴雨沉沉,却依旧挡不住萧彧此时内心的喜悦之意,今日是钦天监选的最近的吉日,顾清浅就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成为自己的妻子了,这一日他不知道盼了多久,他想像着顾清浅身着皇后典服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无法抑制的笑容,高兴地仿若第一次娶妻一般。 无为望着自家主子这般兴奋的模样,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主上,您真的不再考虑清楚吗?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彧站在铜镜前整理自己的衣着,毫不在意地说道:「无为你多虑了,今日是朕大喜的日子,朕要娶妻了,朕真正的妻!」 「但是主上,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无为继续劝阻道,「您废后立后,除了丞相说了几句,居然没有一人反对!」 「今日朕要娶妻,」萧彧的语气微冷,侧头看着无为,「谁都不能阻止朕娶顾清浅,谁都不能!」 「主上,属下并不是要阻止您娶顾姑娘,而是希望您能换一个时间,比方等到秦知昊彻底丧失权利……」 「不要再说了!」萧彧愤怒地打断了无为,他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他无法保证杀了秦知昊以后顾清浅是否还愿意嫁给自己,他能感觉到她的抗拒,他要趁着现在将她成为自己的妻,将一切做成定局,「你要看清自己的位置,你不过就是朕养的一条狗,朕的事岂容你在这里指指点点!下去!」 无为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萧彧这么愤怒,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这件事情,那他能做的便是守在萧彧的身旁,于是跪下,说道:「陛下息怒,是属下自以为是了,还请陛下饶恕属下,能让属下继续守在您的身边。」 萧彧的怒气慢慢平復下去,今日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你忠心护主,朕是知道的。」 「谢陛下隆恩。」 「参见陛下。」常元走入殿内,跪下施礼。 「平身。」 「谢陛下,」常元起身,接着说道,「吉时快到了,您该去大殿了。」 「好!」萧彧一挥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坐在步辇上。 「起驾!」 随着常元的一声高喝,步辇抬起,前往大殿。 萧彧大步流星的从偏殿走入大殿,来到龙椅前坐下,看了一眼殿下一脸阴郁的秦知昊,心中更是欢喜,朗声道:「丞相心情不好啊?怎么?不高兴吗?」 「陛下立后,普天同庆,老臣怎么不高兴?」秦知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今早起来小女身子不适,多少有些担忧罢了。」 萧彧冷笑了一声,道:「若是担心,丞相告假便可,不必勉强前来。」 秦知昊心中暗暗发狠,现在让萧彧猖狂一会儿,等会儿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于是接着说道:「立后乃国家大事,老臣当先国后家,岂有告假之理。」 第101页 「丞相不愧是丞相,朕有您在,便可高枕无忧了。」萧彧讽刺道。 朝中众人对他们这一来一往倒也习惯了,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一开始还会诧异,时间久了便觉得没什么了。 「启奏陛下,」一个侍卫突然走了进来,跪在殿前,说道,「顾老将军求见。」 萧彧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诧异,自从多年前长子、次子战死沙场,孙儿重伤归京,顾擎便将手中的白镶军交给了副帅,解甲归田了,不知他今日为何突然上朝,而且偏偏是立后之日。 他犹豫了一下,道:「传顾老将军进殿。」 「唯。」 不多时,只见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步伐铿锵有力地走入大殿内,虽然满头白髮,却一身威武正气,让人不敢轻视。先帝有旨,顾擎可在殿前免跪,所以他并没有跪下,而是走上前去微微躬身,道:「老臣参见陛下。」 「平身,」萧彧挥了挥手,道,「不知老将军今日上朝所为何事?」 「老臣辍朝多年,有愧先帝所託,昨日小女託梦于老臣,让老臣一定要守护好大昭朝的江山,」顾擎说着说着,眼眶微微湿润,「老臣儿子均战死沙场,孙儿也身受重伤,如今一直在府中休养,而老臣居然就这么放下了朝政,是老臣的错,今日老臣特来请罪!」 萧彧望着眼前这个言辞恳恳的顾擎,一时间有些难辨真假,他得先稳住他,首先将立后大典完成才行,于是说道:「老将军严重了,你一直是我们大昭的功臣,你接连受挫,起了归隐之心,朕也是明白的,既然老将军愿意出山辅佐朕,朕很是欣慰,老将军明日便来上朝吧。」 「多谢陛下体恤。」顾擎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说道,「老臣今日来了,就今日开始吧。」 「今日是朕的立后大典,老将军可先行回去休息一番。」萧彧可一点儿也不希望顾擎留下,毕竟他要留住精力来对付秦知昊,断不能因为顾擎分心。 「今日居然是陛下的立后大典,老臣万不能回去,这是国家大事,老臣身子硬朗得很,」顾擎见萧彧有些犹豫,忙说道,「陛下若是不信,老臣可为陛下耍一套拳法。」说着便要施展拳脚。 萧彧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展开,道:「老将军误会了,既然老将军要留下,便留下吧。」 「谢陛下。」顾擎整了整衣衫,十分随意的站到了武将的首位,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秦知昊。 秦知昊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今日顾擎出现也太奇怪了,他对着身后的二子使了个眼神,二子秦风点了点头,趁着众人没有注意自己之际,离开了队列。 萧彧看了一眼顾擎,又看了一眼秦知昊,总觉得今天不太对劲,但是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要速战速决,于是转头对着常元点了点头。 常元受到旨意,往前走了一步,高声喊道:「大典开始!」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殿门口,只见顾清浅一身皇后典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大殿中。 萧彧看着顾清浅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身子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她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自己的心上,让他觉得心痒痒,短短几步路,却让他觉得十分漫长。他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勐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好似这样子便能让时间更快一点儿一般。 顾清浅缓缓地走向萧彧,忽然手被人抓住了,她微微侧头,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中,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顾擎紧紧地握住顾清浅的手臂,久久不语。 萧彧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逐渐变冷,道:「老将军,你抓着朕的皇后是何意思?」 秦知昊也愣住了,他本要先发制人的,没想到顾擎居然先他一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选择静观其变。 「陛下,为何皇后娘娘这么像老臣的外孙女,您的亲妹妹,乐华长公主殿下呢?」顾擎转头盯着萧彧,说的话宛如一个炸弹在殿中炸开,而一旁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纷纷安静下来,也都转头看向萧彧,他们也早早发现了这个问题,却没人敢说,毕竟长公主已经薨落了。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老将军认错人了,朕知道老将军素来疼爱皇妹,但是皇妹已经薨了,朕也很难过,但是面前之人并非皇妹,」萧彧十分坦然地说道,「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朕的皇后,她是谁。」 「欢儿,你这么久去了哪里?为什么回来了不告诉外公?可是被什么人威胁了?」顾擎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怎么成了陛下的皇后?你们是兄妹啊!莫要煳涂啊!」 萧彧眉头微微皱起,不悦地说道:「老将军,朕敬重你,但是还请你莫要颠倒黑白,她不过就是和皇妹相似而已。」 顾擎并未理会萧彧,接着说道:「欢儿莫怕,你告诉外公,外公给你做主,外公虽然老了,但是还不至于受人掣肘,你是外公最宝贝的外孙女!」 顾清浅听着顾擎的话,心中一片温柔,即使这么多年未见,他还是这般疼爱自己,一字一句,言真意切,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抽里,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垂下眼眸,道:「顾老将军认错人了,小女子顾清浅。」 萧彧心下得意,道:「顾老将军思念皇妹心切,朕很理解,就不怪罪了,老将军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先行退下吧。」 第102页 「欢儿!你就是欢儿!」顾擎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萧彧的话一般,继续唿唤着顾清浅,「你外出游玩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化名啊!」 秦知昊看到这里觉得不太对劲,有种不好的预感产生,于是上前一步说道:「顾老将军莫要着急。」 顾擎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秦知昊,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么蛾子。 「说不定长公主得了离魂症,不如多找个人来相认?」 「丞相是何意思?」萧彧眉头微微皱起,盯着秦知昊,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陛下立后乃是国家大事,所以老臣做主通知了信王殿下前来观礼了,刚刚忙给忘了,这会儿响起来了,还未告知陛下,」秦知昊满脸笑容地说道,也不管萧彧是否会同意,接着说道,「来人,请信王殿下入殿!」 随着秦知昊的话语声落地,秦风便带着早已等候多时的萧彦走入大殿。 萧彧眼中燃起丝丝怒火,但是他没办法去阻止,越阻止,反而越说明有鬼,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彦在秦知昊属下的拥护下走入大殿,不过他也有绝对的信心顾清浅会站在自己这边。 萧彦一入大殿看都不看龙椅上的萧彧,径直走到顾清浅的面前,说道:「姐姐,我是阿彦!你莫要怕,他如此罔顾礼法,竟然要立你为后,这是天下所不容的!」 「大胆信王!」萧彧眼中杀意骤起,「没有朕的旨意,私自离开封地,罪该万死,其罪当诛,不仅如此,见到朕还不下跪,毫无悔改之意,心中还有没有朕!」 「长公主殿下,这可是信王殿下,您最亲近的亲弟弟!」秦知昊不顾萧彧的怒气,带着丝丝威胁之意对着顾清浅说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萧霁华带着几个人走入殿内,是个人都知道今日绝对不对劲,众人纷纷退到了大殿边缘,没人想要牵扯其中。 顾清浅在看到萧霁华的时候舒了口气,但是在看到随她入殿的人群中,有一双清冷的眼眸时愣住了,她还是来了。 「姑母怎么来了?」萧彧心中警铃大作,他并没有让萧霁华来全京,但是她却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定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事情在发生。 「听闻这里有好戏看,就来了,」萧霁华将众人扫视了一圈,「不过好像已经开锣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大长公主您没有来晚,」秦知昊笑着说道,「好戏才刚刚要开始。」 「还是丞相明事理,提前通知我,」萧霁华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萧彧说道,「你可是我的亲侄儿,下次万不可如此。」 萧彧愣住了,他怎么会听不明白萧霁华话中之意,勐地站了起来,指着二人说道:「原来你们早已勾结在了一起,还假意对朕投诚!」 「侄儿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萧霁华眼中带着不屑,「姑母只是在选最终的胜者,现在是你输了,姑母自然不会和你站在一起了。」 「朕输了?」萧彧忽然大笑起来,道,「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哦?」萧霁华被勾起了好奇心。 萧彧转头看向顾清浅,柔声道:「清浅,过来。」 顾清浅抬起双眸,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盯着萧彧。 这个眼神让萧彧有些慌乱了,他忙说道:「清浅,你过来,秦知昊眼中没有朕,朕会杀了他,皇位朕也会禅让给阿彦的,你快过来。」 顾清浅没有理会萧彧,转头看向那双清冷的眼眸,柔柔地笑道:「绯玥。」 易绯玥知道她又一次认出了易容下的自己,也明白她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九色令递到了她的手中。 顾清浅手握九色令,高举手中,朗声道:「九色令在此,见九色令如见上祖皇帝!」 众人纷纷下跪,齐唿万岁。 萧彧看着顾清浅手中的九色令,吓得跌坐在龙椅上,他找遍了顾清浅原来的寝宫,都没有找到九色令,原来一直在萧霁华的手中,他被骗了,被骗得彻彻底底。 「皇帝昏庸,本宫今日持九色令,将另选新帝!」 「顾清浅,你居然敢骗朕!你居然敢背叛朕!金猫卫何在!朕要给你们为朕做最后一件事!」萧彧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愤怒,他没想到顾清浅竟然从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他无法忍受,无法原谅,无法接受,一开始他有多开心,现在他就有多痛苦,他失去了理智,怒吼道,「杀了顾清浅!」 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十四个面戴金色狸猫面具的黑衣人,齐齐地落在了顾清浅的周围,将她包围住。 易绯玥立马挡在了顾清浅的面前,她从进入大殿开始就没有感觉到这十四个人的存在,这说明他们每一个人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这也意味着她根本救不下顾清浅。 「清浅!顾清浅!朕要你给朕陪葬!」萧彧几近癫狂的怒吼道。 顾清浅环顾了一圈围着自己的黑衣人,淡淡地说问道:「二十八星宿何在?」 忽地,又多了十四个黑衣人将顾清浅围住了,而一开始戴着狸猫面具的黑衣人齐刷刷的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二十八人整齐有序地跪在了顾清浅的面前,齐声道:「二十八星宿在!」 二十八星宿,萧霁华怎会不知道这二十八人,他们便是易氏一族最强大的二十八人,易氏一族的佼佼者,他们一生的使命便是听从易氏一族继任者的指令,但是她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特别是顾文茵薨落后,她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他们被交託给了顾清浅。 第103页 易绯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二十八星宿她曾在秀灵宫的藏书楼里一本关于易氏一族的书中提到过,但是她从未在萧霁华口中听过,一直以为他们被母亲另作他用,但是她见母亲也是一脸惊讶,显然这件事情母亲并不知道,她们都没想到金猫卫居然是二十八星宿。 最震惊的只怕是萧彧了,他无法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忽然剧烈的疼痛着,喉咙间有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他看着顾清浅,质问道:「你骗我!你原来一直在骗我!你从朕登上这个皇位就开始骗我!为什么!为什么!清浅!顾清浅!萧韫欢!乐华长公主殿下!你告诉我为什么?」 众人譁然,萧彧这一声声的质问,毫无疑问地在告诉众人,面前之人就是乐华长公主殿下萧韫欢,而他居然要娶自己的妹妹,大臣们默然,这怕是皇朝中的一件无法开口的丑闻。 「皇兄,」顾清浅看着萧彧,眼中一片淡然,「大昭姓萧,大昭朝百年的基业,我要为父皇守住,这个皇位从始至终都不该是你的,也不可以是你的。」 萧彧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他知道的自己输了,从一开始就是输的,自己终究只能做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主上,这里危险,您快走!」无为不知何时来到了萧彧的面前,拔剑将他护在身后,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但是他要尽可能地为萧彧争取时间。 萧彧伸手握住了无为拿剑的手,轻声道:「你走吧,我输了。」 无为愣住了,他缓缓地放下剑,低垂下头,懊悔地说道:「是属下无能。」 「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萧彧摇了摇头,缓缓起身看着顾清浅,柔柔地笑了,「成王败寇,是我输了。」说完,萧彧一个转身夺过了无为手中的剑,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用剑自刎。 「不要!」一声悽厉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只见秦雨柔跌跌撞撞的跑入殿内,沖向萧彧,她唿喊着抱住萧彧的尸体,「阿彧!阿彧!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会这样子!不该是这样子的啊!啊!」只是偌大的宫殿里站满着的人都没办法回答她,只剩一具还带着余温的尸首在诉说着。 顾清浅垂下眼眸,这个结局她预料过,这对秦雨柔是最残忍的,她每走一步都是为了让萧彧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却一步一步将他陷入险地。 「父亲!」秦雨柔转头盯着秦知昊,声泪俱下,质问道,「您不是答应我,要保住阿彧的命吗?为何会这样子?为什么!」 「是他自刎,与为父何干?」秦知昊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快下来!」 秦雨柔低头看着怀中的萧彧,她后悔不已,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将自己最爱的人害死了,她对着萧彧柔声道:「阿彧,柔儿来陪你可好?这样子你就不会孤单了。」说着,抓过了萧彧手中的剑放在了自己的颈上。 「孽女!」秦知昊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干什么?殉葬?快把剑放下!你想让伸儿成为遗孤吗?」 秦雨柔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站在殿门口流着泪水怯生生看着她的萧伸,柔声道:「伸儿,是母后对不起你,伸儿要乖,母后要去陪父皇了。」 「母后!母后!」萧伸抬起自己的小脚沖向秦雨柔,哭喊着,「母后不要丢下伸儿,不要,伸儿好怕!」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留给他的只有顺着台阶留下来的鲜血,他愣愣地看着脚下的血迹,连哭都忘了。 顾清浅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祸不及稚子,这个从小便乖巧的人儿,却在这一天失去了双亲,可想而知,他有多害怕,她将萧伸轻轻地抱入怀中。 萧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紧紧地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姑姑,生怕一不小心连顾清浅也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秦知昊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拉走萧伸,大声说道:「陛下崩了,当由嫡子来继承皇位。」 萧伸一直不喜欢这个外公,哭着挣扎着,想要挣脱秦知昊,他将手伸向顾清浅,哭喊道:「姑姑,姑姑,伸儿怕,伸儿怕……」 顾清浅微微皱眉,走过去握住了萧伸的手,看着秦知昊冷声说道:「丞相还是放开伸儿比较好。」 秦知昊微微一顿,手下一松,萧伸没有了阻力,一把扑入顾清浅的怀中,他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有些诧异顾清浅的态度:「长公主殿下可是忘了什么?」 顾清浅轻轻地安抚着萧伸,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秦知昊,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原来信王殿下的命在你看来也不过如此。」秦知昊略带威胁地说道。 「本王的命不需要丞相大人思虑,」萧彦冷笑了一声,「丞相还是担心您自己比较好。」 「信王怕是忘了,您身上的毒,唯有老夫手上的解药才能解。」 「父亲,信王殿下的毒,女儿已经解了。」玉蝉撕掉□□,从萧霁华的身后走了出来,坦然地看着秦知昊。 「孽女!」秦知昊骂了一声,却也没放在心上,「幸好老夫对你根本不放心,早已将秀灵宫尊主带了过来。」 说话间,便看到「易绯玥」戴着手铐脚铐,被秦风推推搡搡的带到了众人面前,待她站定后,看了一眼众人,忽然将手铐脚铐挣脱开,撕下了□□,而此人正是沈令泱,她冷冷地看着秦知昊。 第104页 秦知昊愣住了,忙道:「你是谁?秀灵宫尊主呢?」 易绯玥也将□□撕了下来,道:「丞相可是在找本尊?」 这一系列的转变,让所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秦知昊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出在了哪里,气急败坏地指着玉蝉说道:「孽女!孽女!你就像你那个贱人生母一样!背叛着身边的人!」 易绯玥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萧霁华,萧霁华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出卖秀灵宫的正是玉蝉的生母。 玉蝉微微一顿,苦涩地笑了,道:「我在为娘亲赎罪,也在为自己赎罪。」 秦知昊转头看向萧霁华,愤怒地质问道:「大长公主你是何意?莫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约定?什么约定?」萧霁华一脸煳涂地看着秦知昊。 「既然您忘了,那就怪不得老夫了,来人啊!」随着秦知昊一声高喊,大殿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士兵,将所有人团团围住,愤怒地喊道,「把他们都围住,一个都不要放走,等待大军的到来!」 顾清浅微垂着眼眸,毫无表情,冷冷地说道:「杀。」 随着这一声轻飘飘的「杀」字落音,二十八星宿瞬间四散开来,紧接着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稍片刻,刚刚还将所有人都围住的士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霎时,鲜血染红了金碧辉煌的大殿。 秦知昊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半天反应不过来。 「丞相可是在等大军?」萧霁华冷不等的冒出一句话,言语中透着讥讽,随后对着门口喊道,「带上来!」 只见,沈沣和顾安押着一个人走入大殿,此人正是秦知昊的大公子,青平军的统帅秦雷。 「白镶军中我们的费力送进去的人被他们发现,都杀了,现在朱翎军和白镶军里外配合将我们的青平军控制住了,父亲,是我们输了。」秦雷垂下头,将现状告诉了秦知昊,他们没办法在抵抗了。 秦知昊愣愣地看着顾安,半晌后反应过来,他伸手指着顾安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又转身指着顾擎,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他跌坐在地上,颓然地低下头,原来他也被骗了,和萧彧一样被骗的彻彻底底,本以为自己操控着所有人,却没想到自己不过也是一颗棋子罢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知昊和秦雷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无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候,来到顾清浅的身后,他记得萧彧死前最后一个要求便是杀了顾清浅,既然金猫卫不做,就由他来完成,他举起手中的匕首,勐得刺向她,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沈令泱沖了过来,一剑刺向无为。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只见二人你来我往不分高下,忽地,沈令泱瞅准空隙,一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无为知道自己根本挡不住,便决定以命换命,匕首直直的刺向沈令泱,沈令泱眉头微皱,一个闪躲,一剑刺入无为的腹中。 无为踉跄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沈令泱,突然笑了:「一命换一命,也不亏。」 沈令泱微微一愣,忽然觉得手臂上有着隐隐的刺痛感,她侧头去看,在打斗过程中不小心被无为刺伤的伤口此时变黑了,这说明他的匕首是涂了毒的。 沐漪一直悄悄地躲在房樑上看戏,在见到沈令泱受伤后,立马冲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手臂上的毒正在极速蔓延,急得不得了,她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她转身来到无为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解药呢!」 「没有…没有解药。」无为剧烈地咳嗽起来,每说一句话,他都觉得疼得要命。 「不可能!你在骗我!」沐漪疯狂地摇头,怒吼道,「我问你解药呢!」 沈沣也来到无为的面前,一把将他提起,冷声道:「解药!」 无为摇了摇头,再次说道:「没有。」 「咔嚓」一声,清晰可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听到无为惨叫的声音响彻大殿。 「我再问你一次!解药!」说话间,沈沣的手已经握住了无为的另一只手。 无为强撑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顾清浅,眼中满是遗憾,他最终还是没有杀掉顾清浅,他懊悔的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见血封喉,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沈沣没料到无为居然是个死士,他愣住了。 沐漪看着无为嘴角流出鲜血便知道不对劲了,她扯着无为的衣服怒喊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不能!」 忽然,一口鲜血从沈令泱的口中喷出,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冲着沐漪柔声唤道:「漪儿,过来。」 沐漪连忙来到沈令泱的身旁,忙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疼吗?」 沈令泱摇了摇头,一股噬心的疼痛传来,她强忍着,缓缓地抱住了沐漪,柔声道:「漪儿,我只是想最后抱抱你,足够了……」 「不要!不要!不要!」泪水从沐漪的眼中夺眶而出,她连忙从怀中掏出各种强身健体的药丸,颤抖着双手就往沈令泱的嘴里塞,却都被她不受控制的双手抖落在了地上,她懊恼自己此时为什么连一颗药都拿不住,「我怎么这么笨,连药都拿不好,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这么笨……」 鲜血不停地从沈令泱的嘴里流出,从一开始鲜红色慢慢变成暗红色,她伸手轻轻握住了沐漪颤抖地双手,双唇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第105页 沐漪连忙扑上去,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哭着说道:「你说,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没有人知道沈令泱到底说了什么,只看到沐漪抿着双唇,紧紧地抱住她,无声地哭泣着。 顾安走上前,将沐漪拉开,抱在怀中。 沐漪终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令泱!令泱!我没用!是我没用!我明明是个神医,却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一声撕喊都落在顾安的心中,他紧紧地保住沐漪,想把她的悲愤分一半过来。 顾清浅强忍着泪水,走向龙椅,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她想过走到今天这一步,必定血流成河,却没想到是那么的疼,她站在龙椅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道圣旨打开。 众人跪下。 「诏曰:皇八子萧彦,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人齐唿万岁。 萧彦起身走了上去,接过圣旨,扫视了一圈,朗声道,「传旨,将皇兄和皇嫂以帝后规格厚葬,」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萧伸,无声地嘆了口气,接着说道,「封萧伸为相王,赐相州为封地,待皇兄皇嫂大丧过后,再启程前往封地,此后无召不得入京。」 萧伸木然地答道:「臣接旨,谢主隆恩。」 顾清浅微微侧头望着殿外,乌云早已散去,多日未见的太阳终于出来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30章 沧海桑田 冬日的阳光懒懒的散落下来,透过窗台落在了书房内,清风徐徐,带着温暖的气息。书房内一个人正坐在桌案前,萧霁华盯着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打开,这是顾清浅在那日后交给自己的,是顾文茵临终前託付她转交给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一直没有勇气打开。 易绯玥走入书房内,便看到萧霁华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上前,施礼道:「母亲。」 萧霁华抬眼看着易绯玥,将手中的书信放下,道:「怎么样了?」 「沈沣已经带领朱翎军回到了赫城,而兄长也将白镶军带回了边境。」 「嗯,没什么事情,你就退下吧。」 「是,」易绯玥看了一眼萧霁华手中的书信,转身准备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轻声道,「母亲,其实我在宫中的那些年,姑母口中说得最多的人是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霁华微微一愣,她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书信,终于将它撕开了,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 「霁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知道你还好吗?我多想陪着你一起白头,可是我最终还是先行一步。 易氏一族,继任者可明可暗,我想你也知道,当初我不服气,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便偷偷跑去见你,想戏耍你一番,却在见到你之后放弃了,那么小小的人儿,练武腿断了连哭都不哭一下,却在看到自己养的小猫寿终正寝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我想从那一刻起我便喜欢上你了。我绕过所有人的视线躲在书房里看你,你一板一眼的模样甚是可爱,我想逗你,却又不敢出来见你,我怕打扰你。 但是没想到我居然走火入魔,再也无法习武,而我也因此日夜咯血,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我在你来南星庄的时候和你碰巧见面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总是碰巧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任性地想要你记住我,甚至同我一样。 只是,霁华,若有来世,别忘了我,可好?我会在来世等你的,就算你不会爱上我,我还是要等你。」 「好,文茵,你等我。」萧霁华紧紧地握住书信,低声地啜泣着,她们是一样的…… 时隔二十九日,金碧辉煌的大殿早已没有了血迹,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或者说,对于这个大殿而言,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这金碧辉煌之中。 不过短短数日,萧彦已然成为一个帝者,让人不敢直视,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对着传旨寺人点头示意。 传旨寺人收到旨意,打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长公主之义女易绯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择吉日册立为皇后,钦此。」 「谢主隆恩。」萧霁华和易绯玥齐齐跪下接旨。 顾清浅愣住了,她霍然转头去看易绯玥,却见易绯玥脸上毫无波澜,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紧接着传旨寺人打开了第二封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姐,乐华长公主殿下,婉顺贤明,誉名闺闱,玄策军韩云渚将军人品贵重,文武并重,二人本有先帝婚约在身,朕当遵从先帝旨意,着钦天监择吉日为二人完婚,钦此。」 易绯玥的心微微的疼着,她早就知道,可为什么,还是觉得疼呢。 韩云渚大步流星走了出来,跪了下来:「谢主隆恩。」 顾清浅仿若没有听到圣旨一般,只是一直看着易绯玥,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韩云渚平静的心,渐渐地提了起来。 萧彦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当初他担忧着顾清浅爱上了别人,在知道易绯玥是女子之后松了口气,但是今时今日,他觉得一切都没这么简单,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顾清浅却恍若不知,于是开口说道:「这场婚礼欠皇姐太久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也正常,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第106页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寺人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会站出来,便高声喊道,「退朝!」 萧彦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清浅和韩云渚,转身离开了。朝臣们也纷纷离开了,大殿中只剩下顾清浅、易绯玥和韩云渚。 「韫欢……」韩云渚轻轻地唤了一声。 顾清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去,盯着易绯玥,对着韩云渚说道:「对不起,云渚,我有点儿事要做。」 韩云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千言万语吞回肚子里,只剩下一个「好」字,便转身离开了。 「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易绯玥点了点头,她一直都知道,从她继承顾文茵的位子那天就知道了。 顾清浅轻轻地笑了,却显得那么苦涩,她抱住了易绯玥,柔声道:「对不起,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你呢,我还不是一样。」 大殿上,二人相拥无言。却不知道,殿外有一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悄悄地离开了。 皇后册立,普天同庆,举国欢庆,宫内宫外都洋溢着喜悦,却有两个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意。 易绯玥身着皇后典服,随着礼官,一步一个流程,经过漫长的时间终于来到大殿,她抬头望着大殿之上这个被顾清浅用尽心力扶上皇位的人,他今日要成为自己的夫君,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然异常的平静。她抬起脚,缓缓地来到萧彦的面前,跪下。 传旨寺人展开圣旨,朗声道:「朕虽继承大统,但后宫主位空虚。大长公主之义女易绯玥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册立为后,入主中宫,母仪天下。钦此。」 「谢主隆恩。」易绯玥接过圣旨和宝册,缓缓起身,随着宫女离开了大殿,走向皇后的宫殿,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 天色渐暗,夜色慢慢笼罩着大地,天空中隐约可见星耀闪烁。 「参见陛下。」 萧彦挥了挥手,所有人便退了下去,他踌躇着没有上前,当初萧霁华姑母拿着父皇的圣旨交给他时,他万万没想到,秀灵宫尊主居然早已指给自己为妻,这也解开了多年来为何他已经不能娶妻的疑惑,同时也知道了萧氏一族和易氏一族的关系,只是他更没想到秀灵宫尊主居然是当初女扮男装让自己误会的易绯玥。只是,顾清浅和易绯玥之间有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迈开了脚步来到了易绯玥的面前,他拿走她手上的团扇,顿时愣住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和他的皇姐并驾齐驱,这让他忽然间觉得有些燥热。他连忙移开眼睛,来到桌前,倒上合卺酒,来到易绯玥的身旁坐下,将其中一杯合卺酒递了过去。 易绯玥看了一眼萧彦手中的合卺酒,忽然起身往后退,同他保持一定距离。 萧彦微微一愣,面带疑惑地看着她。 「陛下,这杯酒我不能喝?」 「为什么?」 「我喜欢清浅,这一生我只想做她的妻。」易绯玥没有一丝犹豫便说出了她早已在心中反覆默念的话。 萧彦诧异地看着易绯玥,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易绯玥坚定地说道。 萧彦看着手中的合卺酒,缓缓放下,抬头看着易绯玥,言语中带着一丝怒意:「你嫁不嫁给朕,朕都不在意,朕不过是因为父皇的旨意才娶你的,但是你不能蛊惑皇姐,她是要嫁给云渚的!」 「我知道,」易绯玥轻轻地笑了,「所以我只愿做你名义上的妻,若是你不愿意,大可将我废了。」 萧彦再次愣住了,怒气渐渐平復下来,道:「就算没有易氏一族的帮扶,大昭的江山,朕也会守护好,你大可不必因为约定,委屈自己嫁给朕。」 「我只是想让自己死心,让她忘了我,」易绯玥垂下眼眸,低低地说道,「你若想另立皇后,请等她大婚后吧。」 萧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心中的感觉,他默然转身从床上取下一床被子,来到了一旁的榻上放下,随后整理一番,便和衣躺下,转过身背对着易绯玥,说道:「既然你想做戏,朕便陪你做全套,朕也希望看到皇姐顺利地嫁给云渚。」 易绯玥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彦,转身便在床上睡下。 殿内烛火熠熠,照耀着心事重重的两个人。 顾清浅坐在自己的宫殿外,皇宫内到处欢庆,唯有这里异常清冷,她抬头望着星空闪耀的夜空,泪水毫无徵兆的从她的眼角滑落,这一刻,她突然开始后悔了,她是不是不该走出幽蝶谷,不该离开秀灵宫…… 这一夜註定漫长,也註定让人无眠。 自易绯玥成为皇后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出现在顾清浅的面前过,而顾清浅也从未鼓起勇气去找易绯玥。 顾清浅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易绯玥了,却在自己出嫁的前一晚,看到她一身红衣,提着上好的女儿红出现在自己的寝宫外,直到多年后,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天,红衣胜火的易绯玥宛如初见时一般,清冷高傲,原来她从那一天起就将她深深地刻入脑海里。 易绯玥看着顾清浅柔柔地笑着,将手中的女儿红提到半空中晃了晃,道:「清浅,我来找你喝酒。」 顾清浅抿了抿嘴,她依旧唤她清浅。 二人除了最初的一句话,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酒灌入口中,寂静的庭院内只能听到二人倒酒的声音。 第107页 顾清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易绯玥等着顾清浅说什么,却见她一杯接着一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便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酒倒入嘴里。 一壶酒下肚,顾清浅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她望着面前不知道几个人影的易绯玥,柔柔地笑着,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绯玥……」 易绯玥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垂下头,不让顾清浅的发现,而顾清浅在说完这两个字便昏睡过去了。易绯玥将她轻轻地抱起,送入寝殿内,为她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轻点了一下。 沐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轻声问道:「这就好了?」 「我不能打扰她。」 沐漪看了一眼顾清浅,轻声说道:「或许,她和你想的一样。」 易绯玥微微一顿,转身离开了。 顾清浅睁开了眼睛,原来她也在装醉,她起身和沐漪对视。 沐漪轻轻地笑了,转身离开了。 顾清浅漆黑的双眸比夜色还要深沉,眼底深处闪着一丝不一样的光芒,她做出了生平第一个只为自己的决定…… 凤冠霞帔,这是顾清浅第三次穿上,她的内心异常平静,又一次站在了昱德大殿前,她目视前方,透过手中的团扇看着坐在后位的易绯玥,心中一片柔软。 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话语,随着礼官的一声「礼毕」,顾清浅最后再看了一眼易绯玥,转身离去。 易绯玥望着顾清浅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过神。 萧彦收回目光,起身准备离去,在经过易绯玥身旁时微微一顿,冷声道:「朕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皇姐愿意跟你走,朕便放你们离去。」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易绯玥愣住了,她霍然侧头看向萧彦,她犹豫着,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她要博一次。 十里红妆,让百姓目瞪口呆,足见当今陛下对乐华长公主的重视,而他们没想到还能再一次看到长公主出嫁,这一次的人比上次还要多,不仅是凑热闹,更是对她的敬重,是她一手将暴君奸臣打下台,将如今仁德的陛下推上皇位,还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围观的百姓自动缓缓地将道路让了出来,却忽见一抹红色立在中央,静静地看着送亲队伍向自己走来。 「什么人!」送亲队伍的士兵举起手中的长矛对准面前之人,质问道。 周围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人是谁,居然敢拦下长公主的送亲队伍,众人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顾安被封为送亲使,听到了骚动声,驱马上前,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事件中央的易绯玥,只是她身着男装让他有些惊讶,他并未在意,翻身下马,来到士兵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退下。士兵收起长矛,退回了队列。 「你来了。」 易绯玥点了点头。 顾安微微一笑,走了过去,来到她的身后,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推,道:「去吧。」 易绯玥一个踉跄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安,他的双眸如湖水般清澈,她收回目光,缓缓走向顾清浅的马车前,她抬头望着马车,久久不语,良久之后,轻启朱唇,柔声道:「清浅……」 马车内寂静无声。 易绯玥深吸了一口吸,缓缓唿出,接着说道:「清浅,跟我走好吗?」 众人屏住唿吸,这人真是来抢亲的,纷纷将目光投向长公主的马车,却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清浅,我从出生便认识你,与你一同长大,像个小尾巴总是跟在你的身后,而你从来不会对我厌烦,」易绯玥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轻轻地说道,「我喜欢你笑,你的笑在我心中是最美好的,我不喜欢你哭,每次你哭我都觉得难受得要命,我们慢慢地长大了,可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我想见你,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我想待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去,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喜欢上了你……」 轻抚拂过,吹起了马车上的车帘,隐约可见的凤冠霞帔,却看不真切凤冠下的表情。 「清浅,一开始我不愿与你相认,我想用不一样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爱上我,我甚至任性地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是我知道爱不该是这样子的,所以我放开了你,和你相认,守在你的身旁,陪你完成你的使命。但是,人是贪婪的,」易绯玥对着马车伸手,柔声道,「清浅,和我走好吗?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易绯玥的手伸在半空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带着希冀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马车。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但是马车上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易绯玥的双眸慢慢地黯淡下去,眼睑缓缓落下,慢慢地垂下手…… 忽然,车帘被掀开,顾清浅身着凤冠霞帔走了出来,一把握住了易绯玥垂下的手。 众人愣住了,世人皆知乐华长公主貌若天仙,但是看到她样貌那一刻,他们觉得怕是天仙也比不过他们心中的长公主殿下。 「清浅……」易绯玥抬头看着顾清浅,暗淡的双眸再度被点燃。 顾清浅对着易绯玥柔柔地笑着,伸手将她头上的髮髻散开,柔声道:「为什么要隐瞒呢?」 第108页 易绯玥愣住了,没有了束缚的三千青丝垂落下来,如黑色锦缎般散落开来。 众人譁然,他们做梦也想到,抢亲的居然是个女子! 顾清浅满意地看着易绯玥,扑入她的怀中,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我跟你走。」 万人的街上,此时安静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楚,即使顾清浅说得很轻,还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他们的长公主殿下放弃了韩小将军,选择了这个来抢亲的女子! 易绯玥紧紧地抱住顾清浅,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而这一回的抢亲也导致百姓分成两派,一派贊同一派反对,生生谈论了一个月还没平息,最终在皇帝的圣旨下停止了,因为他们的陛下说这是长公主自己的选择,终于所有人都不在说什么,却还是将这一画面编成了小说流传下去…… 萧彦听着顾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向他陈述易绯玥如何抢亲,顾清浅如何跟她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韩云渚,问道:「你为什么会答应。」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爱上我,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她的心中其实早就装下了别人,我永远也占不到一席之地,而且,」韩云渚抬头看着萧彦,轻声道,「我终究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后悔吗?」 韩云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她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 顾安却冷不丁的对着萧彦问道:「陛下可曾后悔?」 萧彦微微一顿,面色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轻咳一声,没有回答顾安的问题,反问道:「你的小娇妻怎么样了?」 顾安无奈地嘆了口气,想起了沐漪离去时的神情和话语,又看了看韩云渚和萧彦,略带苦涩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们三个关系会这么好了……」 四月的阳光明媚,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地上,星星点点。 涓涓细流的泉水旁,端坐着三个人,一红一白一蓝,三人手中均握着鱼竿,池底中鲤鱼正在欢快地嬉戏着,时不时触碰耳食,却怎么也不愿意上钩。 「不钓了!」蓝衣姑娘一把将手中的鱼竿扔到一旁,气沖沖地站了起来,指着湖里的鲤鱼,大声说道,「你们不肯给姑奶奶乖乖上钩,那姑奶奶就跳下来抓你们!」说着,脱下外衣一个勐子扎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 红衣姑娘连忙起身来到白衣姑娘的面前,为她挡住了溅起的水花,而白衣姑娘毫髮无损。白衣姑娘起身,从怀中取出手帕为红衣姑娘擦拭着额头上的水。 蓝衣姑娘从水中钻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条大鲤鱼,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晚上有鲫鱼羹喝了!」 「都是我的!」红衣姑娘冲着蓝衣姑娘喊道。 蓝衣姑娘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了,指着她说道:「我说当初你为什么不给我吃一口酥!你也太小气了吧!这是我抓的!都是我的才对!」 红衣姑娘冷哼了一声,道:「勉强分你一半。」 蓝衣姑娘走上岸,将鲫鱼放入水桶中,白衣姑娘见状上前准备为她擦拭额前的水珠,却在下一秒被打横抱起。 「不行!」 白衣姑娘微微一愣,柔柔地笑了。 蓝衣姑娘立马捂住双眼,透过指缝看着二人,嘴里嚷嚷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走吧,都湿了。」白衣姑娘柔声道。 红衣姑娘点了点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蓝衣姑娘的眼中。 蓝衣姑娘将手缓缓放下,微微侧头望着天空,轻声道:「令泱,我会好好的,将你的那一份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