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家的小储君》 第1页 [gl百合] 《影后家的小储君》作者：柯姬猪【完结+番外】 文案： 千九上一秒还在战场厮杀，下一秒就掉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女皇姑姑面前。 她当然是十分没出息的哭着喊：姑姑…… 然而万万没想到那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冰山脸姑姑一开口就说：你是谁？ 身上全是刀口子，疼就是很疼，心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更疼。 影后迟亦息影两年，选择在三十岁这年復出。 一个大女主的古装戏，多年合作的名导，戏还没拍完，热搜上了一波又一波。 刚要杀青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一个大场面的战争戏，马群突然就失控了。 一个不知名的群演掉在她跟前，哭着喊她姑姑。 一堆记者拍着呢，小朋友，不要乱喊好不好啊？ 年下忠犬攻x禁慾型诱受 ——专栏求收藏呀—— 排雷： 1、攻比受小十二岁 2、两人前生今世都无血缘关系 3、甜＋虐 4、姑姑追妻火葬场 5、待补充—.— 内容标籤： 年下 娱乐圈 古穿今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九，迟亦 ┃ 配角：下一本《活到最后》求收藏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迟姐姐，我可以 立意：人与人之间不可或缺的是沟通。 第1章 n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大楼，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一大堆记者长.枪短炮堵在门口，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们在等，等《为帝》剧组给一个交代。 n市难得有这种爆炸性的新闻——剧组马群失控，大批演员受伤，还波及到了在场的群众。 记者从现场辗转到医院，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得焦灼，等得心痒难耐，他们都死死压抑着激动和莫名的亢奋，默契的不敢轻举妄动。 《为帝》的导演和制片，他们n市的娱媒都还不敢怼得光明正大。 所以当亮黑色的京牌轿车驶进医院大门时，记者们涌上去的姿态相比之下还算客气。 车里下来一个男人，戴着m&b最新款的渔夫帽，右耳上穿着三个银制的圆弧耳环，眼角上钩，嘴角下斜，一副压抑着怒气的模样。 「哈导，请问今天马群失控的原因是什么？您能解答一下吗？」 「哈导，网传今天《为帝》剧组人员伤亡惨重，大概有多少人受伤，请问您能回答一下么？」 「哈导，出现这么大的意外，剧组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和安全预案么？」 「哈导，哈导，请问《为帝》剧组发生这样的事还能顺利杀青吗？」 「哈导，听说迟亦小姐也受了伤，请问她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提到迟亦，被喊作哈导的男人脸色才缓和一点，他看着那个提问的小姑娘，勉强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她受了点轻伤，具体情况我还没看到，谢谢关心。」 「至于其他的问题，」哈博伸手推开面前的话筒，慢慢往前移动，「明早八点我们剧组召开新闻发布会，到时敬请各位莅临。」 记者当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仍然一步一挪紧紧跟着，终于挤到正门口，黑衣保镖动作整齐的把记者拦在了外头。 迟亦的专属保镖，侦查能力极强，今天那些拿着外设的记者一直没能进去医院这栋大楼。 电梯一阶一阶往上升，『叮咚』一声停在了四楼，进来两个女人，然后电梯门咔哒咔哒合上，继续往上走。 五月的n市时不时还飘点毛毛雪，天气凉飕飕的，个子高挑的女人一进来电梯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她冷着脸，巴掌大的脸裹在厚厚的长款羽绒服里，羽绒服里的戏服还没换下，脸上的妆精緻浓烈，皮肤很白，眼睑半阖着，红唇抿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左脚脚踝上缠着绷带，趿拉着一双可达鸭款式的棉拖，将那冷冽的气息带得滑稽几分。 哈博目不斜视，知道这个女人除了镜头下，一惯不喜欢别人多看她一眼。揉了揉鼻子，「你怎么样？」 「还好。」女人声音轻轻旋出，碰在电梯的金属壁上弹了几个来回，像夏天的冰块倒进玻璃杯时『哐当哐当』碎开。 「你这看起来可不像还好。」 哈博取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那头金色的短髮，拿眼睛斜瞥着女人的脚踝，努了努嘴并不想客套。两人认识好多年了，也用不着客套。 「嗯。」女人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节，算作回应。 迟亦，人送外号『迟高冷』，享誉中外的华人影后。高倒是一般般高，官方身高写着一米六九，冷是真的冷。 国内外的奖项在她二十五岁时就一个接一个的凑齐了大满贯。 但她最出圈的一不是容貌，二不是作品，而是她叼炸天的态度，曾经无数次以那张精緻又毫无表情的脸沉默着逼退了一众记者。 荧幕上巧笑嫣兮，一个个由她演绎的人物惟妙惟肖，实力诠释一人千面。镜头一转，回归迟亦本人，好似一块刚从冷冻库拿出来的冻茄子，一贯的油盐不进。 入戏快，出戏也快。有业内的影评人犀利的把她评价为——天生的拍戏机器。 不上综艺，不接受访谈，就连电影宣传也都是能躲则躲，只接戏、演戏，或电视，或电影，或话剧，只要本子满意，通通来者不拒，拼命程度令人咋舌。 第2页 作品产出量最高的一年达到了六部电视剧、四部电影，年年霸屏，收视率更是常年居高不下，让投资方又爱又恨。 开始红起来的那几年因为这臭脾气被人扣上『嚣张』的高帽子，一度被人封杀。后来託了家里的关系，索性自立门户，自己投资自己演。 直到两年前激流勇退，突然息影。 毫无徵兆的註销了个人微博，只有迟亦工作室的微博上置顶着一则干巴巴的息影通告。娱乐圈沸腾来沸腾去，好似乍然间就查无此人，再无消息。 【迟亦息影】短短四个字硬是在热搜上挂了大半个月才渐渐掉下去。 而在今年三月却又忽然悄无声息的回归。 开始是一个莫名的蓝v电影官号发了条微博艾特迟亦，宣布开机。 电影为帝v: 【开机大吉，哇哈哈哈[太开心][太开心]，恭迎女王陛下@迟亦】 本来大家都还不信，因为点进迟亦的号仍然显示用户不存在，于是粉丝涌上去噼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息影两年了，蹭你ma热度呢？（8958贊） ——造谣请自裁谢罪［微笑］（8547贊） ——抱走迟高冷，我们不约……咦，我的迟高冷呢？谁两年前把她抱走了快还回来啊！！！（6889贊） 谁知刚刚过去五分钟，热度还没爆起来，粉丝和网友还没来得及大开杀戒，奇怪的套路突然增加了，迟亦工作室将那条两年前的微博撤销置顶，下场转发了那条微博。 迟亦工作室v： 【《为帝》开机，欢迎老闆回归@电影为帝@迟亦[鼓掌][鼓掌]】 //【@电影为帝v：开机大吉，哇哈哈哈[太开心][太开心]，恭迎女王陛下@迟亦】 娱乐圈就像一潭死水里突然掉进了块烧的火热滚烫的生铁，霎时间沸腾起来。 比起她息影时的动静只大不小。 微博崩溃，热搜空白。 粉丝锲而不捨抱着手机一遍一遍刷新终于刷出来一条热门微博—— 迟亦v： 【嗯。】 ——啊我死了！（21.1万贊） ——不愧是迟高冷，泪流满面，是比珍珠还真的迟高冷啊！！！（19.9万贊） ——欢迎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死你啦！！！！！！（19.2万贊） ——迟亦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再不回来我就只能看你刚出道时的电视剧了呜呜呜（17.1万贊） 评论区一片欢声笑语，只有极个别营销号在带节奏，猜测她息影两年的动向，很快被粉丝骂了下去。 【迟亦回归】又在热搜上挂了大半个月。 她一回来，搅得娱乐圈格局变了又变，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沉下心思拍拍屁股进组拍戏去了。 至于网上那些子虚乌有的猜测，迟亦从来不回应。 哈博对着电梯门拿手拨了拨头髮，又把帽子戴上，对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扭伤？还是骨折？」 「扭伤。」迟亦声音平静无波，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主动开口发问：「片场那边怎么样？」 「警方还在调查。」哈博顿了顿，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已经能确定是谁做的手脚。」 他妈的神经病，哈博努力克制骂娘的冲动，他平生最恨这种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行径，偏偏搞到他的剧组里来！ 《为帝》最后的这场战争戏，剧组特意斥巨资跑到n市的草原上实景拍摄，本来马群戏就比较难掌控，但这几天都一直还算顺利，人和马都非常配合，偏偏今天拍到迟亦骑着马冲到敌群中间时，马群失控了。 当时的场面用混乱两个字来形容都显得轻。 哈博的镜头一直凝在迟亦身上，自然将她被甩下马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然而马儿们突然发狂，根本来不及反应。 很明显是冲着迟亦来的。 「程南。」迟亦靠在电梯边借力站着，微仰着头，声音不大不小。 程南，迟亦的贴身助理。 此时左手搀着迟亦，右手握着手机，微微侧过身子倾听老闆吩咐。 「等等，」哈博知道她要做什么，迅速出声打断她，「这事儿我来解决。」 偏头看了程南一眼，迟亦没理会哈博的话，不咸不淡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程南轻轻应了声：「好的」，垂头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几下。 过了一小会儿，听见她说：「办好了。」 「你这人！」 「哈导，」迟亦语气越变越冷，「我是《为帝》的制片。」 哈博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丫给她惯的！ 迟亦眸光微动，抬起头看着哈博，「还有多少人受伤？」 哈博心想不理她，又不想在这种事上显得太幼稚，拉着张臭脸回她：「轻伤一百零二，军马受伤五十八匹，死了一匹马，机器受损还没清点出来。」 说到这，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十五楼。 哈博往外瞧了一眼，正好瞥见手术室三个字，亮着红灯，声音突然沉重：「还算疏散及时，重伤的只有那一个。」 迟亦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率先走了出去。 手术室的门紧紧闭着，门口空落落的，没有白天来时那么多病人家属。 「联繫到她的家属了吗？」 哈博摇头，「完全查不到来歷，场务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第3页 作为《为帝》剧组的总导演，哈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他不怀疑当中的弯弯绕绕，副导演不打招唿偷偷摸摸塞个把群演是可以理解的，出事了不敢认帐也是有的。 但那个突然出现，从天而降，掉在迟亦面前的小姑娘，在看到迟亦那一瞬间，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还哭着喊了声：「姑姑」。 最要紧的是，受惊的马差点踩到迟亦时，那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动作麻利的扑在了上面。 不像，真不像。 不像是别人塞的人。 迟亦第一部 戏就是他导的，说来对她的家庭情况确实了解不多，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 她个人毛病大家也都见识过了，除了人冷一点，其实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再说不接什么代言也几乎不会阻挡别人的路，她刚復出的节骨眼应该没人往枪口上撞吧？ 猫抓一样的好奇。 于是忍不住问出声：「真跟你没关系？你不认识她？」 「年纪一大把了别这么八卦。」 程南搀着迟亦走在前头，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她肯多说话，就表示没什么问题，哈博跳着脚追上去，怒吼：「谁年纪一大把了？我才四十多一点！」 「哦，四十六，而已。」 「……」 哈博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术室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 千九:姑姑姑姑我来啦！ 开新文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呀！前三章留言掉落红包(??w`?) 第2章 门打开，那个从天而降的丫头被推了出来。 偏圆的小脸，还带点婴儿肥，很显稚嫩。偏偏脸上血色全无，又勾出一丝病弱的美感。 长发包裹在无菌帽里，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紧紧闭着，眉心微蹙，睡得并不安稳。 看到那张脸，迟亦情不自禁有一剎那的唿吸暂停，她立在原地，不敢动作。 ——那丫头哭着喊她「姑姑」的样子歷歷在目。 「迟亦小姐，」护士递过一袋东西，程南眼疾手快接了。「这是她的衣服，还没找到她的家属吗？」 程南蹙眉，下意识去看迟亦。 见了这个护士两次了，先是要完善信息，再是要签病危通知书，都没成。 迟亦眼神放在那身铠甲上一瞬，脸上看起来无波无澜，反客为主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状态还不是很稳定。」 当然不稳定，哪个正常人被马踩一脚都不会太稳定，更何况千九身上还带着伤。 不是很稳定的千九是被吓醒的。 玄甲军大获全胜，姑姑说要犒劳她，她正张着嘴等姑姑投餵亲手剥皮的圆润饱满的紫皮大葡萄，谁晓得前一秒笑意盈盈的姑姑突然就变了脸，两只眼睛盯着她好似要把她望出两个洞来。 「阿九想不想做女皇？」姑姑冷着脸问。 吓死人了。她最怕姑姑这副样子。 哪里还敢说不想。 她勐地睁开眼，亮、白、刺眼，又下意识闭上。 记忆唿涌而上。 梦就是梦，没有犒劳，也没有大获全胜，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明明记得被那些东西打得掉下了悬崖，怎么会看见姑姑呢？ 怎么可能呢？ n市第一人民医院，十四楼，单人监护病房。 窗户开了一条缝儿，一眼望去窗外万里无云，微风拂过，撩起青绿色的窗纱轻轻摆动。 心电监护仪嘀嘀嘀的在响，唿吸机唿哧唿哧的在运作，床前坐着的人影紧盯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那眼神灼人，千九下意识转过头去看来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近在咫尺，一如既往的清冷绝尘。 千九瞪大眼睛，迅速红了眼眶，委屈一股脑席捲上来，「姑姑」两个字刚出口，忽然想起马群中那惊险的时刻，收了泪脱口问道：「您没事吧？」 嘶哑，晦涩，急切，唿吸面罩吞吃掉了她大部分声音。 迟亦仍然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想应，只当做没听见。 伸手按铃。医护进来。 房间里多出两个人，千九的注意力才从迟亦身上挪开，顿时疑窦丛生——这是哪里？她还活着吗？ 她不是很聪明的人，有些事情越想就越害怕。 她不顾阻挠坐起来，抬起右手扯掉面罩，心跳不受控的加速，死死盯着那个白衣人，薄唇微动：「这里是天上吗？」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从悬崖上掉下去，死掉的可能性很大。见到姑姑，说明姑姑崩逝的消息……是真的。 千九眼睛发酸，低头闭了闭眼。 狗x的千乐！果然又是骗她的！ 「小妹妹，医生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护士拿手在千九眼前晃了晃，完全搞不懂这女孩子的脑迴路。 医生？这是神仙的新称唿吗？ 「没有。」千九摇头，死人怎么可能会不舒服。 「喘气觉得吃力吗？」医生边看心电监护边问她，肺部挫伤没道理恢復得这么快。 千九仍然摇头。 其实是有一点，而且还能感觉到痛，但一个灵魂刚刚升天，也许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吧，千九如是想。 第4页 医生语速飞快的和迟亦说了些话，然后就出去了。千九完全没听懂说的什么，依稀听见『警察』『调查』这样新鲜的字眼。 她的眼神偷偷摸摸黏在迟亦身上，除了刚醒过来那会儿，她还是不敢直视姑姑，可是姑姑又不理她，这就很令人焦灼。 以前也不爱说话，但她叫她，她还是会应的。 语气冷冷的，神情冷冷的，整个人都冷冷的，轻轻「嗯」一声，能让她高兴好久。 迟亦两手交握坐在椅子上，眸光淡淡的瞥着她。 沉默着审视，仿佛在思考怎么问罪。 房间里只剩下姑姑和自己，千九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往常朝阳殿中姑姑这样单独留下自己，就是要挨批了。 千九心慌慌，嗫嚅着又喊了声：「姑姑……」 然后畏畏缩缩抬起头，小心翼翼观察迟亦的神情。 迟亦生的漂亮大气，眉眼间还带着些风情万种的妖娆风味，但她偏偏，是个冰山脸。 清冷的气质和美艷的长相诡异的混合在一起，隐隐约约散发出些禁慾的诱惑，千九每每多看两眼，就会情不自禁沉溺。 就在她发愣时，她那冰山脸的姑姑开口了：「你是谁？混进片场到底想做什么？」 语气很冰很冷，跟平常别无二致，千九话没听懂，却听出了些别的滋味儿——她在生气。 千九的心吓得扑通扑通乱跳，不顾三七二十一挣扎着翻身下床往地上一跪，麻熘的认错：「姑姑息怒，儿臣知错。」 知不知错不要紧，先认错再说。 反正她常常惹姑姑生气，认错都有经验了。只要见她跪下认错，姑姑肯定会更生气，完了一气之下顺水推舟罚她跪几个时辰，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千九都已经做好长跪的准备了，然后就听到她姑姑喊了声：「程南。」 程南就守在门口，听到迟亦喊她推门就进来了，声音比眼睛快：「迟姐，有事？」 接着抬眼一看——大场面她见过不少，这场面她真没见过…… 她家老闆什么时候有这癖好了？？？ 「扶她起来。」 纳闷归纳闷，程南动作不慢，扶起千九，竖在一旁安静如鸡。 这句千九听懂了，不敢忤逆，病房里安静下来。 迟亦抬起眼睛，直视着千九。 四目相对，那双眸子里平静无波，千九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混进片场做了什么？」迟亦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不要乱攀亲戚，我不是你姑姑。」 ？ 什么？ 千九努力用那颗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仔细想这话的意思，不是姑姑，还能是谁？还有，片场是什么？ 她脑袋里面翻江倒海，嘴巴不由自主往外蹦字儿：「姑姑不认得千九了吗？」 千九。迟亦默念了声。 「不认识。」 「程南，查查。」 饶是千九再笨，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最主要的是，她刚刚吓到时，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死人不会有心跳了吧？ 说实在的，她有点慌。 但比知道姑姑的死讯时要很好多，她那时候就是太慌才在战场上乱了阵脚。 如果她还活着，那姑姑肯定也还活着，不然谁来解释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是谁？ 绝对不可能不是姑姑。 但，这个场景不太对，虽然千九很快说服了自己姑姑就是姑姑，可她从没见过姑姑这副打扮，也从没见过这个「程南」。 于是她沉了沉心思，捏紧拳头试探着问：「这里不是天御国吗？」 理论上来讲，不管她从悬崖上掉去哪里，都是天御国的地界才对。 换迟亦懵了一下，程南也懵，但她识趣得很，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问。 「不要耍花样。」迟亦很快清醒，恢復原样，「念在你救我的情分，老实交代，我可以酌情不追究。」 「什么花样？」千九勐地站起来，她吓了一大跳，觉得非常不对，「这里是哪里？你真不是我姑……」姑吗？ 「迟亦。」迟亦轻飘飘打断了她，「我的名字。」 穿越剧她也演过，但这事儿蹊跷太多，牵涉到太多人，剧组搞得兵荒马乱，不能就这么草率了事。 「你……姓迟？」 迟亦没有回答。 千九眸子里的光突然就暗了下来，「那就不对了……」 百里迟亦和迟亦，还是有差距的。 过了一会儿，她不死心的问：「这里真的不是天御国吗？」 迟亦冷着一张脸不讲话，这回连程南都看出来她生气了，忙出来打圆场：「小妹妹，多大了啊？小说看多了吧？还玩穿越那一套呢？2022年了，5g赶紧连上啊！」 一般她不这么怼人，但她家老闆话少，好多话就得由她这个心腹来套。 「2022年？」 千九靠着床沿缓缓蹲下来，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了，熏得她头晕，她大着胆子去看那个冷冰冰的女人，一模一样。 佑圣十八年，历法上是多少年来着？ 「不可能。」 千九睁大眼睛盯着迟亦，眼泪挂在眼眶上，努力憋着才没掉下来，「姑姑就是姑姑，不管因为什么不认得千九，千九也不可能不认识您。」 第5页 迟亦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腕，轻轻柔柔的按了下眉心，「千九。」 声音柔缓许多。 「嗯。」千九大力擦了擦泪，乖乖的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迟亦，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无害的小狗。 「说说你的来歷，和你的姑姑。」 程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迟高冷？ 一脸懵逼的千九，绞尽脑汁才搞明白什么是穿越。 堂堂天御国的储君，千九十分没牌面的，莫名其妙穿越了。 是不是储君不知道，智商是真的不高。 三言两语全倒了出来。 千九，天御国储君，虚岁十九，战场上被打落悬崖，掉到片场，阴错阳差把迟亦当成了天御国女帝，救了她一命。 说来也巧，一模一样的气质和长相，再加上当时剧中的打扮，怪不得千九会认错。 就算程南给她说了说2022的背景，她也还是不肯相信，迟亦不是她姑姑。 对着这张脸，她做不到。 「姑姑」两个字出口是下意识的。 迟亦没应，听完那些话以后神情就一直晦涩不明，看起来并不像完全相信的样子，她按了按额角，浅浅舒了一口气，说出一句让程南大跌眼镜的话—— 「程南，给她弄个身份。」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不信呢？ ※※※※※※※※※※※※※※※※※※※※ 千九:嘤嘤嘤我姑姑不认识我了转圈哭( ??? ? ??? ) 第3章 跟迟亦那边大致交了个底儿，千九就老老实实在养伤。本来七七八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肺部轻度挫伤，回家养着都行，只不过在n市还得配合警方调查，才没着急出院。 她不知道姑姑给她弄了个什么身份，后来也没跟她说过。 总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一来她没办法开口拒绝姑姑，二来这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在天御国，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在这里，她一个残废，什么也不是。 「你的左手怎么回事？」迟亦眼神冰冰冷冷，好看的眉头稍稍蹙起。 护士递水递药，她只伸了右手去接。 她就在这小小的病房里，偶尔才见姑姑一面。 刚刚吃药，恰好被撞见。 明明之前都隐藏的很好，她会让护士姐姐把药和水放在桌子上，一会儿再吃。 姑姑进来，要她现在立刻马上把药吃掉。 她从没有忤逆姑姑的时候。 有也都隐瞒住了，所以不算。 但她真的真的非常不想，再提起左手的事。 千九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把消炎药放进嘴巴里，然后才拿起杯子喝水送药。 「就，一点老伤。」她这么答。 她已经接受姑姑什么都不记得的魔幻现实，她都能穿来这里，姑姑怎么就不能？ 迟亦盯着她，她垂着头，长发落在两边，挡住脸上的表情。 「护士，麻烦你去请周医生过来。」 护士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说。」 迟亦坐下，眉宇间确实不很高兴。 跟以前一模一样。 那时候在朝阳殿上，也是这副样子，丹蔻染红的指甲在龙椅上一搭一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沖她发火：「千九，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储君断臂，便没有做储君的资格。 她知道姑姑在生气什么，只是断了骨头而已，是她故意没有治伤，废了左手。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梗着脖子回了句：「将士损伤无数，儿臣区区一条臂膀算得了什么？」 把姑姑气的半死，特意赶回去过的中元节，只能在罚跪中度过。第二天急匆匆赶回战场，怎么也没想到，那是在天御国和姑姑见的最后一面。 千九深唿两口气，抬起头看着迟亦，这回其实可以不惹姑姑生气。 右手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那截雪白修长的胳臂，乍看之下没什么异常，仔细看就能看到一段凸起，像是骨头错位没有严丝合缝的长在一起。 「这里，」千九指着那个位置，「敌将拿着一柄八棱锏从后方偷袭，我用的是长.枪，还没有从前面的敌人身上收回来，是下意识拿手去挡。」 至于后来故意不治，姑姑就不用知道了。 迟亦果然没有生气，因为她电话响了。 「迟姐，刚哈导打电话来，关于拍摄进度的事儿要跟你说。」程南还在处理其他伤者的赔偿事宜，没跟在迟亦身边，工作上的事哈博一般先联繫她，不会先在迟亦那里自讨没趣，谁知扑了个空。 「知道了，一会儿我打给他。」 千九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刚拨通哈博的号码，医生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怎么回事？」 迟亦抬头，瞬间按断电话，把情况润色了一下才说明。 医生给拍了个片确定是陈旧伤-骨折错位，合併桡神经损伤。 这边刚跟她商量着治疗方案，迟亦电话又一次响起。 「哈导。」 「干嘛打电话响一声就挂？」哈博闹喳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我等着跟你说事儿呢！你这磨磨唧唧的放我鸽子。」 迟亦放下千九的ct片子，看不懂。坐下，「有事说事。」 第6页 「你现在怎么打算？」哈博收了收音量，「群演那边还好说，你的脚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就咱们这进度别说沖国庆档，今年能不能上映都玄乎。」 本来只差最后一场戏，演完就可以后期制作。 迟亦「嗯」了一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博不吃她这套，「『嗯』是什么意思？我今年老婆都不陪全耗你身上了，是你自己急吼吼的要冲国庆档，现在可别跟我说不想沖了！」 「沖，当然要冲。」迟亦抬眼，募地撞进千九担忧的眼神中，蹙眉起身，背对着千九，「你先安排剪前面的，我处理下这丫头的事就过去。」 「还没搞定？」 「嗯。」 迟亦并不想跟他多说千九，哈博也不想多问，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片子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老实说我有个想法，但要你看了以后才能决定。」 迟亦不止是《为帝》的主演和制片，就连剧本，也是她找人原创的，哈博想改剧情，还得跟她商量。 「我一会儿去找你。」 迟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回头，千九巴巴地望着她，看见她转身才匆忙把眼神挪开。 千九看着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程南，什么话也没说就被接走了，心里还是觉得失落。 从来就是这样，她是天下人的女帝，是她和千乐的姑姑，从来都不属于她一个人，她的关心、温暖，也只有那零星的一小撮。 千九趴在枕头上，感受这一刻的静谧。 公元2022年，她学会了开电视看新闻，刷牙，坐马桶，和吃一粒粒的药丸。 都是姑姑的贴身助理程南教的，把她教会以后，就都来的少了。 还没有学会洗澡，因为伤口不能碰水。 也没有学会怎么跟陌生又熟悉的姑姑相处，明明这里没有千乐，没有天下。 迟亦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千九还在失落她又回来了，心情都有点转不过弯。 「姑姑？」千九坐起身。 迟亦没说话，扶着椅子坐下。 「千九小妹妹，」程南凑上来，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千九，「你的身份证，拿好咯。」 大波浪配红唇，热情似火，千九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接过『身份证』，往后挪了挪屁股，上面印着她的照片，扎着马尾，傻傻的望着镜头，身后其实是病房的白墙。 姓名：千九，出生日期：2004年2月2日，地址：北京市朝阳区悦程花苑6栋。 「你的生日是佑圣元年二月初二，不太好算，我就自作主张按你的年纪填了这个，你不介意吧？」 千九摇头，「谢谢程南姐姐。」 现在是5月，她怎么好像往回活了点儿，明明那时候是十一月。 程南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迟亦：「怎么填了你家的地址？」 「啊？」程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走到迟亦身后给她捶肩，「咳，你不知道多难弄，不用家里的关系，哪里能给她落户。」 迟亦拍掉她的手，瞭然道：「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程南丝毫不在意，「迟姐您才辛苦嘻嘻嘻。」 要不是跟在迟亦身边忙忙碌碌，她家老头子非得让她天天去相亲不可，累是累点，总好过要她的命。 千九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浓厚的羡慕，刚刚姑姑摸她手了。 程南又掏出一只手机递给千九，然后往迟亦身后一戳就不说话了，一副谈正事的架势。 千九又开始慌了。 迟亦靠在椅背上，长发落在肩上，白衬衫第一颗扣子虚虚晃晃的开着，隐约能看到精緻的锁骨，搭着二郎腿，笔直的西装裤下趿拉着可达鸭拖鞋。 千九憋不住笑了一下。 姑姑真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迟亦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正视着她，语气严肃又冷漠：「我们要回北京，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n市，配合医生治疗，二是跟我回北京，我会对你负责到你养好身体为止。」 窗外的风吹进来，千九打了个寒颤，她站在窗边看过，头晕眼花。危楼高百尺，入眼皆陌生。 千九下意识忽略掉『养好身体为止』那几个字，乖乖回答：「姑姑去哪儿我去哪儿。」 说走就走，程南一边联繫北京的医生打算一下飞机就把千九送医院，一边还得善n市的后。 《为帝》直接杀青过了一天才爆上热搜，谁也没想到出了意外的为帝剧组连补拍都不补，直接宣布杀青。 杀青仪式迟亦没有出场，网上吵得轰轰烈烈，身为制片和主演，『不敬业』这顶大帽子精准的扣在了她头上。 满屏疑惑与祝福中，一条营销号的评论硬生生挤出重围： 「仗着有背景了不起哦，都息影了还要回来捞钱，姿态能不能做足一点。」 ——你m炸了 ——你ba也炸了 ——黑子请绕道 ——不敬业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迟高冷，她敬不敬业你们心里没点acd数吗？ …… 被骂上热评的博主连发三条微博来黑迟亦—— 其中一条带上大名上了热搜：《为帝》剧组杀青戏马群失控，场面混乱不堪，没有补拍，没有补拍，没有补拍，迟亦直接杀青，好敬业的主演［鼓掌］ 第7页 底下带了个模煳的视频，的确能听到马嘶声。 迟亦的粉丝后援会联繫程南的时候，只得到一句：不用管他。 助理姐姐！你好怂啊！ 好怂的程南打了个喷嚏，替迟亦和千九刚办好住院手续。一个断手，一个崴脚，咋这么配呢？ 迟亦捧着一本书，闻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感冒了？」 「没，鼻子痒。」 「嗯。」低头翻了一页，「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这里我能处理。」 知道她一惯不喜欢别人介入太多她的生活，程南回的干脆利落，「行，有事打电话。」 为了方便照顾千九，两人住在同一个病房。 千九吃了药就一个劲儿犯困，下了飞机躺在病床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原本想等姑姑一起睡，可是姑姑跟程南说话说了半天。 程南一走，病房里就安静下来，迟亦一转头，就看见已经睡着了的千九，恬静平和，少了点少年人的娇气，跟脑海里的某张脸重叠在一起。 虚虚实实，教人永远也理不清晰。 ※※※※※※※※※※※※※※※※※※※※ 千九:姑姑去哪儿我去哪儿！我是姑姑的小尾（yi）巴［骄傲脸］ 第4章 手臂刚断的那几个月，千九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姑姑雷霆大怒，不要她了。 一个晚上能吓醒无数次，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直到中元节厚着脸皮赶回去被罚了一顿，才没有再做噩梦。 但在北京跟姑姑一起住的第一个晚上，她破天荒的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姑姑眼神陌生，看着她满是失望，一句话也不说，抬抬手就把她从皇室玉蝶上划了出去。 她坐起来，一身的汗。 黑漆漆的房间，有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来，千九拿起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 旁边睡着她姑姑，活生生的姑姑。 左手废了以后她也有过特别后悔的时候，后悔答应千乐那荒诞的要求，但现在看到姑姑，她想，答应千乐，也许是对的。 「怎么了？」 黑暗中突然响起姑姑的声音，千九吓得背一僵，恨不得自己死在梦里算了。 见千九不答，迟亦又问：「做噩梦了？」 千九低低『嗯』了声，她不想再撒谎。 她已经好多年没跟姑姑睡在同一处了，所以才会做噩梦吗？ 三四岁的时候姑姑为了促进和储君的感情，听了国师的建议，亲身亲躬带过她们一段时间。 很短暂，也很温馨，叫人念念难忘。 迟亦按开了床头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对面的丫头，似乎吓得不轻，满头的汗，鬓边的头髮湿漉漉贴在脸上，脸色发白。 「做了什么梦？」 话一出口，迟亦就有点后悔，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正巧千九也不想说，反问：「吵醒姑姑了吗？」 迟亦：「……」莫名觉得她不太礼貌。 点头，正色道：「嗯，你说梦话太大声，我不是很习惯。」 不习惯是真的，加上处理事情处理的有点儿晚，所以其实是一直没睡着。 羞耻心作祟，千九脸颊迅速蹿红，结结巴巴说了声：「对不起。」 她在帐中都是一个人睡的，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会讲梦话。 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千九抬眼偷偷观察迟亦的反应，她端坐着，仪态很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来生没生气。 「我…我明天还是跟姑姑分房睡比较好。」 「不必。」迟亦蹙眉，「明天会安排手术，我住这里方便照顾你。」 千九经常跟不上女帝的节奏，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话。 ——天知道她说分房睡下了多大决心，万一在梦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姑姑这么聪明难保不会知道些蛛丝马迹，露馅就意味着要继续撒谎。 太累，她不想再对姑姑撒谎了。 「姑姑不用忙工作吗？」她终于想起一个问题。 她记得姑姑在这里是个演员，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十分敬业。 跟以前一样。 负责和忙几乎是成正比的，以前姑姑要忙国事，她们病了也未必能瞧上一眼，现在好像越来越好了。 「忙了大半年，现在休个病假。」 去年年底她就已经在筹备《为帝》，找人写剧本花了不少时间，一直到《为帝》杀青，她几乎是连轴转了这么久，累不累是其次，主要是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千九出现的太巧合了，她很难不做出点反应。 千九又不说话了，她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想关心一下姑姑，说什么又都觉得特别空泛。 「你要去洗个澡吗？」迟亦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明天安排手术后有时间不能碰水。」 她跟这丫头说了半个小时的闲话，毫无睡意，看来是失眠的夜晚。 她真的不太习惯房间里多一个人。 程南说是贴身助理，实际上连她家都没进过，她家除了自己就只有保洁阿姨进去过。 千九听话的进了浴室。 和一熘儿的现代设备，大眼瞪小眼。 浴缸很大，不会用。就着盥洗池洗了个头，水是冷的，好在她抗冻，洗完才发现没有换洗的衣服。 第8页 顶着颗湿漉漉的头走出去，迟亦靠在床头看书，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衣服在左边的柜子里。」 千九怔怔的看了看，黑红的书皮上写着：百年孤独。 姑姑……孤独……吗？ 等她哆哆嗦嗦走出来，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洗了个冷水澡，好像要归西，房间里开了地暖，她站在地毯上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去年冬，牧河津大雪，都没这么冷。没想到五月的北京这么冷。 「洗好了？」迟亦放下书，坐直身体，一缕髮丝从肩上垂下来，暖黄的灯光映着她的侧脸，美丽优雅。 千九心噗通噗通跳，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继续睡？」迟亦又问。 千九摇摇头，走过去在床上坐下。 她舔了舔嘴唇，觉得有点渴。这样的姑姑更叫她欲罢不能。 「不睡就谈点事。」迟亦面向千九坐着，抬手把头髮撩到耳后，「之前程南应该跟你说过演员这个职业。」 千九点头，「说过。」 「上次你掉下来正好掉在我们剧组拍戏的片场。」 「对。」 「摄像机拍到了一些你的画面。」 千九眨眨眼，「然后呢？」 迟亦顿了顿，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一沓纸，斟酌道：「剧组可能会用到你的镜头，所以得先徵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份合同需要你签署。」 千九接过那沓纸，取下纸上别着的笔，看也不看，直接问：「签在哪儿？」 迟亦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你先仔细看看，有不懂的就问我，不要鲁莽。」 千九低头，无声地笑了笑，面前这个人不是姑姑还能是谁呢？一样的脸，一样的作风，只要涉及到公事，不管对谁，都一样的态度，认真又负责。 这样好的女帝，为什么老天要让她遭受那些苦？ 「没关系的。」千九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乙方签名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乍用这里的笔，用不太惯。 「我相信姑姑。」她笑着说。 迟亦没再反驳『姑姑』这个问题，她不喜欢一遍一遍的澄清，浪费时间且无聊。 收了一份合同，递给千九一份。 「钱到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迟亦拿起手机点开程南的名字发了条微信，「等你好点后让程南带你去办张卡。」 卡？ 「哦好的。」 迟亦揉揉眉心，说出那句没说完的话，「钱到时候打你卡里。」 「好。」 姑姑做的安排，她乖乖听就是了。 手术很快，治疗很慢，夹带着无数次的复诊，两人出院了。 听完医生的话，迟亦脸很黑，她的脚没事，千九的手比较麻烦，伤得越久，恢復越难。 医生说：桡神经损伤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拖这么久？ 千九其实对治癒没抱什么希望，但如果又惹得姑姑不高兴，那就真的不值当。 只能降低存在感，乖乖配合治疗。 「迟姐，」程南坐在副驾，手上捧着平板，还在勾勾画画，「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带她去我那里。」 「不用。」迟亦偏头看着窗外，墨镜下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直接去我那里。」 ！ 震惊！ 她家老闆要与年轻女子同居！ 程南勐地抬起头，盯着迟亦的眼里全是惊讶。 迟亦斜睨了她一眼，「有别的事要你做。」 切，无聊。 程南顺手回了个邮件，「什么大事咩？」 「louis vuitton的代言下个月到期后不用再续约，」迟亦声音轻轻淡淡的，却有着不容拒绝的肯定，「hw科技邀请做全球代言，你处理一下这个事。」 程南明显愣了愣。 「迟姐，louis那边有续约的意向。」 这是合作的最久的一个品牌，哪怕迟亦息影，他们也没要求解约。 迟亦摘下眼镜，凉凉的望了程南一眼，嘴皮一碰：「不续。」 程南：「……」 两年不见，忘记这位祖宗有多难伺候了。 「不续就不续吧，hw科技又是怎么回事？全球代言，认真的？」 「嗯。」 迟亦想了想，才说：「代言费随便谈谈，全系列产品都得上。」 程南心里一句mmp，感情这是扶贫去了。 「好端端代言科技产品做什么？」程南没忍住抱怨道：「这玩意儿要溢价没溢价，要level没 level，还有不正常的饭圈粉丝，代言这玩意儿整个儿就一吸血鬼上身。」 不是程南对hw科技有意见，是没必要。 hw科技根本就不是缺钱的公司，找迟亦做全球代言人，带货能力没得说，肯定槓槓的，但hw科技本身的出货量就已经非常强悍了，以科技硬实力打头阵的，找代言人，怎么看都没那必要。 指不定还会被双方粉丝嫌弃。 迟亦的脸肉眼可见的臭了臭，『还人情』三个字愣是没说出口。 深唿一口气，撇开眼，「谈就是了，别的少管。」 这话一出，千九和程南都默契的心中一咯噔。 公事的话，姑姑一般是公办，会讲解的清清楚楚，如果是不方便讲的私事，打死她也不会说。 第9页 四目相对——迟姐什么时候跟hw科技有私交了？ 千九则心虚的偷瞄了一眼迟亦——谁又威胁到姑姑了吗？ ※※※※※※※※※※※※※※※※※※※※ 迟亦：不开心：） 本章有红包掉落~ 第5章 迟亦不说话，千九也不敢说话，程南则捧着平板一直在处理文件。于是一路无话到家。 迟亦一个人住，300平的大平层空落落的，门打开的瞬间却响起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不止吓了千九一跳，连程南都有点意外。 「欢迎回家，主人，yiko好想您呀～」 程南内心：老闆还挺会玩。 放下两人的行李，表面笑嘻嘻：「迟姐，我就先走了。」 不苟言笑迟高冷：「嗯。」 「家里来客人了吗？主人～」娇娇嗲嗲的声音，千九愣是没看到人，亏得她做了十八年的储君，才硬生生绷住了。 迟亦「嗯」了一声，伸手解外套，「换一下家里的空气，准备热水，主卧跟客卧的都要。」 「好哒主人，正在为您准备热水。空气每天都是新鲜的哦，目前室内空气品质优，yiko每天都在迎接主人回家呢～」 千九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姑姑，这是……什么？」 迟亦正在换鞋，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声音又响起来：「客人您好，我是智慧型电脑管家yiko，您可以叫我小一，也可以叫我小抠=^_^=」 千九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她大概有好几年没有这么侷促过了，自从单独开府搬出宫里、姑姑生病以后，她拼了命的去扛起肩上的责任，努力表现得不那么懦弱，渐渐的也有那么点样子。 可她现在遇到好端端的姑姑，和不熟悉的这一切，又有点情不自禁的退缩。和胆怯。 「yiko，她叫千九，把她录入……」迟亦站起身，瞄了一眼千九，皱眉，「暂住人口。」 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着递给千九，「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现代科技比较发达，像你玩的手机，囊括了很多知识，你要试着主动去学习。」 姑姑很久没有跟她说过这样多的话了，以前是日理万机，后来是病体难撑。 千九看着她，不自觉笑出声：「谢谢姑姑。我会的。」 她比迟亦要高一些，低下头才能正对上迟亦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对上略显冷淡的眼神。 千九毫不在意，她想通了。 老天其实对她不赖，姑姑还好好的，她也还活着，毕生最大的愿望，居然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妙哉！ 换好鞋，没一会儿功夫。 yiko：「亲爱的主人，热水已经准备好啦，可以洗澡咯～」 刚从医院回来，迟亦一刻也不想多耽搁，一只脚踏进卧室才记起叮嘱千九：「手臂不要碰到水。」 「好的，姑姑。」千九乖巧应道。 洗完澡，迟亦进了书房，千九坐在客厅跟yiko上课。 说实在的，千九超喜欢yiko，虽然比不上姑姑，但yiko会主动给她放热水，问她问题会直接拉16k全景影像出来给她解释，好感度噌噌往上涨。 如果她没有瞎告状的话。 噩梦不是她想做的。 连续几天晚上吓醒睡不着也不是她愿意的。 她只是有那么一丢丢觉得这个每天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迟亦，也许不是她姑姑。 只是一丢丢。 堂堂天御国女帝，天御国最尊贵的女人，怎么会、怎么能那么镇定自若的洗手作羹汤呢？而且家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可是如果迟亦不是她姑姑，那姑姑去哪儿了？真像密报里说的，女帝崩逝？ 于是噩梦连连。 于是夜不能寐。 —— 「主人，系统检测到千九小姐睡眠质量差，请问要进行干预吗？」 下附一段16k全彩夜视的视频：千九半夜惊醒，抱着被子蜷在床头，双眼空洞，一直坐到天亮。 千九咽了咽口水，左手缠着石膏绷带，右手不自觉搅在一起，低着头不敢看书桌后的迟亦。 视频她看完了，现在不喜欢yiko还来得及吗？ 迟亦的书房很大，进门正对着一面落地窗，另外两面墙都放满了书，千九背对着的就是科技墙。 yiko的管辖范围。 迟亦坐在桌前，微抿着唇，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变了变，有点点像yiko举例的斯文败类。 千九偷偷望着她，胸膛忽然一紧，这真的是她姑姑吗？她印象中的姑姑，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睡不着？」迟亦的声音沉甸甸的，不算太冷。 千九收回眼神，留给对面一个头顶，不说话。 「手臂痛？」 敲断骨头重新接好，会痛也难怪。 千九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讨人嫌样。 「抬起头，看着我。」迟亦火气勐然窜上来，嗓音凉的发透，「说。」 千九惊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她面前倒扣着一本书——《马克思-资本论》，冷峻的脸蛋儿，像在生气。 生气的时候跟姑姑一模一样。 可是要说什么？ 说姑姑吗？都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姑姑，从何说起？ 千九撇开眼，试图矇混过关。 第10页 「只是梦到姑姑而已。」 梦到姑姑死了，梦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而已。 迟亦沉默了两秒，推推眼镜，揉了揉眉心，吐出一个字：「坐。」 这副要长谈的架势，千九根本不敢坐，她怕她憋不住全部说出来。 可一对上迟亦的眼睛，怂。 扭扭捏捏在对面坐下。 她听见迟亦说：「我们谈谈你的姑姑。」 语气是一贯的不容拒绝。 姑姑啊。倒是知道怎么让她开口。 千九笑了笑：「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姑。」 收起笑：「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姑姑。」 迟亦微眯着眼，没有错过她一丝反应。 「百里是国姓，姑姑是正统的天御国女帝。先帝早逝，史官写姑姑十二岁继位，天资聪慧，有一代明君风范，实际那是年初，她才刚过十一岁。」 千九原本的嗓音是甜甜的类型，但她属于那种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的人，连带着说话也是低低沉沉的，迟亦一直盯着她，脸色平静许多。 「姑姑正月初八登基，司天监替她卜了一卦，卦象上说女帝而立之年必将崩逝，而后妖魔尽出，天御大乱。」 千九闭眼，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且女帝命无子嗣，只有将在女帝登基之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子正时出生的婴孩养做储君，才有一丝生机。」 她以前从来不信这些。 「很难相信对不对？」 迟亦没接话，千九并不在意，扯了扯嘴角，接着说：「我后来倒是不得不信了。」 「司天监为了吉利改年号为佑圣，监督姑姑收养了两个储君，赐名，赐封号。」 说到这里，千九突然想起什么，咧嘴笑了笑，「一个是我，一个是千乐。」 明明两人同时出生，千乐看起来却像是她皇姐，成熟稳重智商高。原本也是丞相家的嫡二小姐，就算不做储君，也照样是人中龙凤。 千九不一样，她爹是个小将军，在她出生前几个月死在了沙场上，她娘拼尽全力生下她也走了，家里除了一些家僕，半个亲眷也没有。 孤儿一个。 最亲近的人除了千乐，就是百里迟亦。 「我一直以为有了我和千乐以后，姑姑就会健健康康的纳妃，生子，然后慢慢老去。」 千九勐地低下头，狠狠擤了擤鼻子，她快要憋不住哭了。「在我十七岁以前，我都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任性，放纵，不听话，常常惹姑姑生气。」 千九一口气说了好多，她刻意没把面前的女人当作是她姑姑了。 「直到佑圣十七年冬，姑姑刚过完二十九岁的生日，立即就病倒了。」 那是生命突然枯竭的样子，当时千九吓了一大跳，跪在姑姑榻前不敢阖眼。 朝堂上千乐迅速顶了上去。 然后卦象成真，陆陆续续有怪物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奇形怪状，祸害百姓。 千九就是这个时候顶上去的。 领兵出征。 大年三十，在牧河津的营帐里度过。 怪物的数量却只增不减。 次年二月初二，仍然在战场上度过。 十八个生日，只有这一个，姑姑没有陪她过。 清明的时候，怪物大批量减少。 千九抽空回了一趟帝都。 她至今也不敢回忆那个样子的姑姑。 动盪也是那个时候起的，这群伤人性命的怪物，居然还有人拥簇着保护。 打着保护冥冥众生的旗号揭竿而起反对皇权。 千九被逼着再次出征。 她不想去，守在姑姑床前，捨不得姑姑，放心不下姑姑，满心满眼全是姑姑。 千乐和国师好像是这个时候来找的她。 一摇一摆，步步生莲。 她说：「阿九，你想救陛下么？」 「我自然想，没人比我更想。」 说到这里，千九又停了下来，她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手指修长，正好盖住两只红通通的眼睛。 迟亦瞭然，「她许诺了你什么？你答应了她什么？」 千乐生来就是个美人坯子，正红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风华正茂。 她比千九更像个合格的储君。 她说：「只要你让出帝位，我可保陛下康健，安稳无虞。」 迟亦强忍着不适：「你信她了？」 「哪能呢？」千九噗嗤一下笑出声，「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听她一张嘴就信了。」 千九笑着笑着眼泪突然掉下来，「可是连国师也替她担保，我没办法不信，我从来都不想做皇帝，我只想要姑姑好好的……」 抬手抹泪，声音越来越低。 当时千九想，千乐想做皇帝就让她做好了，只要姑姑好起来，她就跟姑姑走，去哪里都行，就她跟姑姑两个，不住皇宫，去其他好多地方，好好儿玩玩。 她答应的很爽快，可是千乐不信。 「我知道阿九不喜欢做皇帝，可你要拿出点诚意来，我才好帮你呀！」 迟亦眉心拧成一团，后面的事她大概能猜到。 断臂，就是诚意。 对面的丫头一个劲儿的在擦眼泪，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哭也没有声音。 「别哭了。」迟亦脑子里面嗡嗡响，不假思索出言教训：「冲动答应的时候就该想到不会成功。」 第11页 ※※※※※※※※※※※※※※※※※※※※ 迟亦：好气啊！怎么教出来这么个蠢东西！ 蠢东西本蠢?千九：哭(?_?) 本章有红包掉落~ 第6章 千九也想不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一只手擦泪擦得手忙脚乱，还越擦越多。 迟亦细微的嘆了一口气。 安静的等她哭完。 果然过了十来分钟，不哭了，眼睛红红唿吸重，想必是鼻子堵了。 还是一样颟顸。 连句辩解的话也不会说。 「哭好了？」迟亦眉宇间看起来仍然是清清冷冷的，不太近人情的样子。 千九迷迷瞪瞪睁大了眼去看她，又开始分不清楚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她一边觉得姑姑冷淡，一边又觉得姑姑就该这么冷淡。 后悔骤然漫上来，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迟亦拿起桌上的书，夹了张书籤，站起来把书塞回书柜上，然后转身，走到千九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我跟她，真的那么像吗？」 千九的心一落千丈。 偏头，迟亦离她离的很近，她扎着个松散的丸子头，有几缕头髮不听话的落在耳边，小巧的耳朵白里透红，耳垂上空无一物。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软，滑。 「像，很像，非常像。」她说。 像到她分不清。 迟亦没有生气，轻轻笑起来，「可我不是她。」 「千九，」迟亦直起身子，「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女皇姑姑。我可以理解你初来乍到，无依无靠，我也说过会对你负责到养好身体为止，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是不可以，得寸进尺。」 迟亦脸上带笑说的话，仿佛拿把铁锤在千九心上锤了一遍，上下左右，前后翻面，哪里都没落下。 「嗯。」千九含煳着应了声。 不是她故意敷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迟亦不是姑姑的话，总缠着她也不是个事儿，那么首先就要考虑在这个时代，自力更生。 她想的出神，迟亦拍拍手掌，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想吃什么？」 千九：「？」 「问你午饭想吃什么。」迟亦摘下眼镜，露出漂亮的眼睛，「到饭点了。」 千九情不自禁失神，又要下厨了。 女帝陛下从来都没有下过厨。 嗫嚅道：「都可以的。」 她不挑食。以前挑，现在不挑。 迟亦眉心一竖，轻哼一声，正想呛回去，电话响起。 程南：「迟姐。」 「说。」 「hw科技的合同您看了吗？」 迟亦「嗯」了声，沉吟道：「价钱有点高了，你谈的？」 听她有点责怪的意思，程南连忙否认：「不是，我往基础价报的，他们的负责人自己抬上来的。」 就算息影两年，迟亦现在的身价也不会低到哪里去，程南冒着生命危险给的友情价，再低就不像话了。 迟亦半靠在椅子上，心里明镜似的，伸出手指勾了勾千九的头髮，对方抬头茫然的望着她。 傻，可爱，有趣。 微微扯起一抹慵懒的笑：「还没说想吃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程南：「想吃什么？迟姐你要请我吃饭吗？」 「你还没挂？」迟亦凛神，「还有什么事？」 程南：「……」 「hw科技下午有个新品发布会，请您过去看看，说如果您不满意，可以再考虑考虑。」 要她说还考虑个屁，迟高冷松口签约，他们还扭扭捏捏，理工男简直不可理喻！ 但她不敢说。 方才那一瞬间仿佛是假的，迟亦恢復成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几点？哪里？场地多大？什么样的新品？」 「下午三点开始，其他我发您微信，您抽空看一下，我现在过来接您。」 「嗯。」 挂断电话，迟亦拍了拍椅子站起来，「想吃什么让yiko教你点外卖，我出去一趟。」 「我也要去。」千九跟着站起来，对上迟亦的眼，气势勐地落下来，立马改口：「…我可以跟着去吗？」 迟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在外面绝对不可以叫我姑姑。」 千九缩了缩，可以跟着去的喜悦沖淡了不少，声音发颤：「知道了。」 匆匆解决了午饭，就到了枯燥乏味的做造型时间，怕迟亦生气，千九这下乖得很，老老实实留在车上等着，正襟危坐，独自傻乐。 姑姑对她还是很好的哇！ 做好造型，正好两点半。 千九闭着眼微眯了会儿，晚上失眠，现在犯困。 程南拉开门的时候，她才睁开迷濛的睡眼。 然后就看到了她美美丽丽可可爱爱娇娇俏俏迷死人不偿命的姑姑。 藕粉色的薄纱裙，同色号的细高跟，头髮盘了上去，用一个珍珠发冠轻巧的固定住，天鹅颈上戴着同款的珍珠项鍊。 仙气不失俏皮，可爱不失妩媚，气质虽冷了一点，但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正显得优雅高贵。 她抬手遮了遮光，掀起眼皮薄薄的从千九身上划过，有点菸笼寒水月笼沙的味道。 千九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 这不是姑姑，这是个妖精。 第12页 低下头，拿起水喝了一大口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和羞赧。 冰水下肚，清醒。 这是她最最最尊敬的姑姑，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两点五十，到达会场。 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记者不多，科技达人比较多。迟亦临时才被邀请来，现场没几个蹲点的粉丝。但毕竟名气大，还是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还没扩大就被保镖堵了回去。 接着场务来将她们一行人迎了进去，低调的把迟亦安排在第一排。程南带着千九坐在她身后，像两只乖巧的小鸡仔。 会场很大，观众席很黑，人很多，新风系统不给力，有点闷。 千九完全听不进去讲的什么，什么智慧家居，全新升级，她还讨厌着yiko呢，才不想听她姐姐妹妹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放在迟亦身上，一举一动都没错过。 饱满的后脑勺，优美的颈部弧线，侧颜仿佛度了一层光，两手交握在膝盖上，微仰着下巴，神情专注的在听台上的人讲话。 千九背挺直了一点。 她喜欢这样认真的姑姑。 现场偶尔掌声雷动，那都与她无关。直到主持人说：有请迟亦小姐上台体验。 千九才看了一眼台上。 嗟，是个老男人。 会场后面的人也才注意到现场居然有迟亦，顿时吶喊声、掌声久久不绝，迟亦起身，淡定上台。 hw科技的新品，蛮有意思，迟亦玩的津津有味，她几套房子都装的这个系统，生活中确实方便。 迟亦一起来，千九也跟着起来，程南伸手抓她，小声提醒：「你不用去。」 千九灵巧的躲开，头也不回：「我过旁边等着。」 程南：「……mmp」 你是个猴子吗？ 现场直播，镜头无数次扫到迟亦，也不如她这下上台来的真切。 5g带起的全景环绕式直播画面，迟亦那张明艷艷的脸仿佛就在你面前，这谁受得住？ 没有全景设备的粉丝捶胸顿足，一个个抱着手机屏幕疯狂舔屏，脑中只剩一个字：买！买！买！ 屏幕上迟亦已经淹没在层层叠叠的弹幕里。 「迟高冷在笑！她居然看家居设备看笑了！」 迟亦：我没有别瞎说。 「卧槽她的脸怎么能这么精緻！我没记错她今年三十了吧！」 「楼上胡说什么？才二十九，还有好几个月才三十。」 迟亦：谢谢补刀。 「hw科技牛逼！我去买设备了各位！」 「等等我！我一起！」 台上主持人问迟亦对新品的看法，迟亦放下手中的演示平板，默了三秒，亮黑的眸子对着大屏幕，冷着嗓音答：「应该会更新。」 她答的很认真，考虑的也很认真。 如果不耗费太多时间，她可以亲自监工。 主持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从善如流接话：「家里面装了这个系统是么？」 迟亦应声：「嗯。」 现场一片沸腾。 弹幕毫不示弱。 「天啊迟高冷居然有点可爱！我是疯了吗！」 「你没疯，她是真的可爱！」 「我也要装这个系统！」 「拥有这个系统就等于拥有了迟高冷！的家！」 「浇楼上冷水，这个系统超贵and迟高冷是我的。」 千九站在台口，对这种场合有点莫名的习以为常，姑姑到哪儿都是全场焦点。眼睛无意识的开始全场扫描。 现场有点儿乱，还有点黑，有个黑衣服的男人以均匀的速度往台上靠，不快不慢，眼神阴鸷，手上抓着个水瓶。 有危险的气息。 男人突然加速冲到台下，抬脚就往台上跑，边跑边喊：「迟亦我爱你！嫁给我吧！」 台上工作人员僵了一下，保安立即围过来。 千九反应明显比他们快，倏地蹿了出去，一个扫堂腿直接撂倒了他，下膝，叩住他两只胳臂，右手死死按住男人的头。 抬头，迟亦在五米开外，安全。 女帝陛下的安全，储君自然要保护。 镜头直对着千九，全场鸦雀无声。 直播画面全是千九，左手缠着石膏绷带，一只手就漂亮潇洒的搞定了男人。 弹幕疯狂刷新。 「卧槽！hw科技也能混进这种人吗？！！」 「谢谢见义勇为小姐姐！还好迟高冷没事儿。」 「卧了个大槽这副吊样还想娶迟高冷？」 「没人觉得这小姐姐好帅吗？」 「帅炸了！」 程南吓得差点跳起来，急急忙忙带着保镖冲上台拦在迟亦身前，「没事儿吧迟姐？」 迟亦没动，低声吩咐：「你去看看她。」 已经有人接手制住了男人，千九在捡水瓶，还拧开放在鼻下闻了闻。 程南走过去：「有问题？」 千九递给程南：「不是水。」 程南也闻了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我来处理，你别乱跑。」 千九根本乱跑不了，一堆记者围住了她。 她回头看了看迟亦，同样的状况。 现场很混乱，声音很杂，她听不见主持人和迟亦在说什么。 记者七嘴八舌在问什么，她也听不清楚，头晕目眩，求救无门。 她不太习惯跟这么多人打交道。 第13页 就像不想在朝阳殿面对那些朝臣一样。 再看迟亦，冷着脸，嘴巴在动，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你好，请问你是迟老师的保镖吗？还是粉丝？」 千九想往后退，退不动。 「你好，请问你跟迟老师是什么关系？」 不怪记者瞎问，hw科技的安保不差，刚刚千九不出手，那人也未必能伤到迟亦。是千九动作太利落，后来又跟程南说了几句话，还毫不避讳频频往迟亦那边看，难免引起猜测。 千九抿着嘴，下意识去看迟亦，正巧那厢也看回来，「姑……」 对方蹙眉，千九连忙闭嘴，下一秒就见迟亦穿过人群往她这边走来。 记者立马放弃她一窝蜂围了过去。 想哭。 ※※※※※※※※※※※※※※※※※※※※ 小姐姐好帅！ 千九：嚯，我一打三的时候你们这群弟弟还不知道在哪里 本章还是有红包掉落嘻嘻嘻~ 第7章 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迟亦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回去的路上还发脾气了，千九听见她对着手机骂人：「我不管她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而再再而三不追究，没有这样的好事，你要顾忌他的颜面咱俩就散伙儿。」 语气很平和，不像平常那么冷，有点严肃，千九知道她就是在骂人。 天擦擦黑，路灯在车窗上一盏一盏晃过，打下一道道光，穿过迟亦的脸，忽明忽暗，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燃着怒火。 「程南。」她启唇：「回公司。」 托yiko的福，千九知道这家公司，不算两眼一抹黑，迟亦一手创办的百里传媒。 千九低着头，偷偷摸摸从车窗的玻璃上打量迟亦，搜索资料上有很多她的信息，yiko不遗余力的拉出来给她说了一遍，虽然有些查不到，但并不妨碍千九去了解她。 非常完整的信息链，从小到大，都有迹可循。 这让她坚定相信迟亦是姑姑的想法情不自禁的动摇，然而『百里』两个字，又让她在是和不是之间摇摆。做几个噩梦也很正常。 至于要跟谁散伙，按搜索资料上写的，应该是个叫顾真真的女人。 迟亦的前经纪人。 简歷十分漂亮，麻省理工的高材生，跟迟亦一起打天下的女人。 当年唯一的缺点是穷。这是yiko的原话。 千九想不通一个有能力有头脑的人怎么会穷，不过这不是重点，她懒得关注。 她的关注点在这个做过迟亦两年经纪人的顾真真，迟亦单方面解约，把她推上了公司副总的位置。 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能得姑姑这么重用。 百里传媒听起来不怎么气派，楼挺大的。 整栋楼都亮着灯，迟亦带着程南和千九直接进了总裁办公室。 千九本来想在外面等着，迟亦没给她这个机会，冷冷瞟了她一眼，说：「跟上」。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跟上就跟上吧。 本来她也想见见这个顾真真。 没有很特殊，看起来比较平常，脸上挂着一副黑色眼镜，有点像个老学究。但人不可貌相，千九没说话，偷偷观察。 「没伤着吧？」顾真真从一摞文件中抬头，扶了下眼镜。 千九不太喜欢别人这么跟姑姑说话，安危方面，她应该更上点心才对。 迟亦在她对面坐下，粉嫩嫩的纱裙也盖不住低气压，「你怎么打算。」 「立歌老师约你明天吃顿饭，给你赔礼道歉。」顾真真轻声细语，像在哄她，「跟以前一样，行么？」 这是要和解？千九仔细消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抬头大大方方看了一眼顾真真，很精明干练的样子，不像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的人。 她跟程南并排站在迟亦身后，反而看不见迟亦的表情。姑姑是天御国最尊贵的人，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不行。」迟亦端坐着身子，神情十分严肃，「两年前可以不追究，现在不行，虞青青既然敢做就要准备好承当法律责任。」 顾真真顿觉头大，她真不想跟迟亦槓上，想不明白虞青青那个傻笔为什么非要跟她槓上。 要不是立歌老师出面，她才懒得应付。 「我知道《为帝》费了你很多心思，看在立歌老师的面子上，能不能再放她一马？」 迟亦看着顾真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对着程南，说：「程南，去我办公室，打一份解僱通知过来。」 顾真真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该给的赔偿我会给到位。」迟亦淡淡看回去，「你喜欢张立歌可以考虑去他的公司发光发热。」 程南没有动。 她清楚的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顾真真扶了扶额，走到迟亦面前，低下头去看她，「他个有妇之夫我喜欢他干什么？我欣赏他是因为他是圈内少数替你说话的人，他的人脉资源和善意都是百里传媒需要的。」 迟亦笔挺着背，轻轻抬眸望着顾真真，「我是认真的。」 顾真真皱眉：「为什么？」 迟亦：「因为我不高兴。」 「咱们不是说好不那么任性的吗？」顾真真一个脑袋两个大，「毕竟同在一个圈子。」 「那是两年前说好的，」迟亦微微一笑，「现在不作数。」 第14页 顾真真顿了顿，「是因为不高兴还是因为程南？」 迟亦敛了笑，站起来，平视着顾真真。 「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吗？」顾真真声音往上拔了点，「跟louis解约你没经过公司，跟hw科技谈合约你也没经过公司，程南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经纪人。」 迟亦淡淡开口：「我培养她，她就是了。」 顾真真比迟亦要大好几岁，两人认识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迟亦还没毕业，算是她的伯乐。 不要经纪人是迟亦强行要求的，她说自己就行，现在又要培养程南，不气不行。 气完又觉得自己很幼稚，于是便没有反驳。 「你要培养谁我管不着，」顾真真坐回办公椅中，指指千九，「这个丫头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学会包养小白脸了？」 演员的私德啊！还要不要了！ 莫名被cue到程南和千九，相视一眼，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过千九还是有些羡慕，姑姑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么多话。除开上午撇清关系的时候。 迟亦坐下，往椅背上一靠，两手交握在胸前，微垂着眼，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那又怎样？我养她还要跟你报备吗？」 顾真真一梗，大杀器迟亦回归，公关部又要开始运作起来了。 「你知道了正好，」迟亦掀起眸子看着顾真真，「虞青青把我的小千九搞得全身是伤，你觉得我还会放过她吗？」 千九脑袋『轰』地一声炸开，炸了满地的『我的小千九』。她从没听过姑姑这么叫她。 浑身激起一股电流，麻在当场。 她就说，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叫她难以自拔的人。 顾真真这才定定的看了看千九，高，嫩，手伤了。 咬牙劝：「虞青青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维护伯乐自然是第一要义。 但虞青青这个事儿有点棘手。棘手的不是虞青青，是虞青青的老公——张立歌。 国内首屈一指的影帝，人长得帅，演技好，热度高，曾经公开追求过迟亦，被拒绝以后也没有愤而倒戈，仍然把迟亦捧作女神。 有资源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迟亦，人品可谓难得。 偏偏后来娶了个当红流量——虞青青，作死的一把好手。 姑且把她针对迟亦的行为叫作吃醋。 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也没真的影响到迟亦，后续张立歌也都处理的很漂亮。 何况这两年张立歌转型到幕后做导演，有利可图，不图白不图。 沉默了一晚上的程南弱弱发言：「真真姐，那个男人带着浓盐酸。」 「你说什么？！」顾真真勐地站起来。 迟亦息影两年回来，什么事都不主动跟她报备了，她不知道也很正常。 「在n市也是虞青青的手笔，」程南毫不犹豫卖惨：「迟姐从马上掉下来差点摔断脚，不让跟您说是因为百里传媒越做越大，您太辛苦。」 百里传媒两大创始人，程南可不希望她俩散伙。 她还想跟着多学点东西。 顾真真怒火中烧，迟亦这回回来，是有点不太对劲，有点脱离百里传媒的意思，但也没轮到虞青青作妖。 走到迟亦跟前，把她拉起来，又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真没事儿？」 迟亦拍掉她的手，「接下来的你处理，我回家了。」 怒火中烧顾真真：「我非弄死她不可。」 迟亦挑挑眉，斜睨着顾真真，「顾总，这可是法治社会。」说罢，转身往外走。 千九忙跟上去，小声安慰她：「姑…你别生气。」 姑姑两个字刚出口又咽了回去。 改口真的好难。 程南说了声：「真真姐，您辛苦。」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交给顾真真就行。 顾总出马，一个顶俩。 望着带着两个尾巴的迟亦，顾真真长嘆一口气，天啊！这小白脸也太小了点！ 张立歌敢耍她，真是不知死活。 两夫妻没一个好东西。 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明天早上把千九的资料送到我办公室。」 换号码接着拨，「你手上虞青青的证据全部递交警方，另外让法务部立马过来见我。」 回家路上千九用手机大致吃了下张立歌和虞青青的瓜。顺便感嘆了下姑姑真受欢迎。 到家，又只剩她和迟亦两人。 哦，还有告状鬼yiko。 肖似姑姑的迟亦，还在生气。 她能感受到。 「姑姑。」千九轻轻喊了一声。 迟亦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换tv-13，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说了不许……」 「你只说在外面不可以叫姑姑。」千九凑过去，熟练的给她捏捶肩。 迟亦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千九低头，立马认怂：「您说叫什么？」 迟亦收回眼神，看着电视屏幕，「除了姑姑。」 她确实该考虑一下千九的去留。 「……」 太难为人了，千九没有那个狗胆。 「跟程南姐姐一样，叫迟姐…姐？行么？」 迟亦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 神色间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但不像是针对『姑姑』。 第15页 「您别生气。」千九一边观察迟亦的反应一边揣摩，虞青青的手段实在招人烦，「为这种人大动干戈太不值得。」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戳到了迟亦的怒点，她偏头冷冷睨着千九，出口成刀：「哦？那要为什么人才能生气？杀了你的人？夺你皇位的人？」 千九愣在原地。 姑姑在她印象中，是极有教养的女帝，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中伤别人，每次骂她，都是因为她不听话。 但她现在，不是很乖吗？ 「我……」 现在该说什么？她是储君，自然不会轻易生气，杀了她的不是人，是怪物，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千乐骗她，毕竟千乐比她厉害，比她更适合做皇帝。 但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姑姑，会很生气。 可是这些，都不能说给迟亦听。 因为她说过了，她不是姑姑。 ※※※※※※※※※※※※※※※※※※※※ 迟亦：我养小白脸我骄傲[哼] 小白脸千九：[叉腰]我是小白脸我骄傲 本章有红包掉落沖呀！ 感谢在2020-05-19 23:13:18~2020-05-24 23:4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爱吃肉的小财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鼠与杰尼龟 10瓶；zero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 千九停手，陷入沉默。 对着这张脸，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牙提醒自己，迟亦不是姑姑。 迟亦却没打算放过她，「不说话？哑巴了？」 储君千九，不是哑巴胜似哑巴，公认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而且死倔，跟女帝意见相左的时候永远不会说句软乎话，每次都犟着脾气被罚跪。 迟亦靠在沙发上，接着说：「刚刚在记者面前也是，你长一张嘴用来做装饰的吗？嗯？回答我。」 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千九垂着头，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迟亦不是姑姑，这里不是天御国，再也不能往地上一跪，说：「儿臣知错」。 她第一次觉得「儿臣知错」四个字原来那么理直气壮的好用。 手上的遥控器捏的死紧，迟亦一口气堵在胸口，「你道的哪门子歉？！」 千九张张嘴，没有声音。 她不喜欢多说话。 永远争不过朝上的言官，也没有千乐能说会道，动辄还惹姑姑生气。 「我问你，千乐骗你让位你就不生气？」迟亦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子看着她，铁了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千九：「……」 不知道为什么迟亦非要问这个问题。 「她比我更适合。」千九想了想，又说：「但她不该拿姑姑来骗我。」 是了，她对千乐就这么点要求。 骗她可以，别拿姑姑作筏子。 「千九。」 「嗯？」 本以为还要挨骂，没想到坐着的人已经换了语气，千九愣愣地站在迟亦身后，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就是演员么？ 「过来坐。」迟亦拍拍沙发招唿了声。 千九乖乖走过去坐下。 「虞青青对我使手段，我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收拾她，同时我也可以生气，因为我的正当权益受到了侵犯。」迟亦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有份量，「而你们同为储君，皇位就是你的正当权益，如果你连生气也不会…」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她看着她，崩人设崩得像个知心大姐姐。 千九也望着她，禁不住失神，这是姑姑曾经的样子。后来，后来国事操劳，每次都是说不了几句话就生气。也许是对她失望太深。 「想过的，」千九笑了笑，「但没想明白。」 想过自力更生，她有一身好功夫，谋生不晓得难不难。 「嗯，我想也是。」 毕竟不太聪明。 迟亦捧着平板，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恢復了一点清冷，才说：「你的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有工作要忙也教不了你…」 「我可以跟yiko学。」千九适时插话。 迟亦挑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人工智慧教笨蛋，越教越笨怎么办？ 「她是智慧管家，不是老师。」 「哦……」千九不明白。 「我会给你安排学校，在这段时间你可以思考以后想做什么，想清楚了就去学。」迟亦把平板递给她，「我可以抚养你到你能够自力更生为止。」 条件又放宽了呢… 千九接过平板，咧嘴笑了笑，屏幕上是一所高级中学的首页。 好像哪里不对劲……高级中学？ 她堂堂一国储君，虽然没有千乐那么出类拔萃，应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迟亦：「不愿意？」 千九摇头，干脆利落：「愿意。」 傻子才不愿意。 千九想的很美，结果打脸打得啪啪快。 过了两天，迟亦去hw科技签合约，顺路让程南带她去办入学手续，看着那一群乌泱乌泱冒着青春气息的学生。犯憷。 但程南速度比谁都快，没给她后悔的机会，「千九小妹妹，你先跟着老师适应一下，等你放学我就跟迟姐来接你，有事电话联繫啊，乖。」 第16页 千九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南就走了。 剩下她跟校长面面相觑。 校长大手一挥，把她交给了高二文科班的班主任。 「千九同学，我是你的班主任胡老师，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我说。」 千九抿嘴，看着面前矮她一头的女老师，怎么看怎么别扭。 端着架子微微点头，「胡老师好。」 实际上，她也没跟这个所谓的班主任有多少交集，安排进班，给她调了座位，又转给了任课老师。 「尚初，」胡老师临走前点了一下名，「你成绩好，多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 「好的，胡老师。」 女孩子声音甜甜的，千九看了一眼，是个挺可爱的小女生，原来的同桌正在给她挪座。 千九坐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书老师给她准备好了，英语课，听不懂，真的听不懂。她坐的笔直，思绪飞出去很远。 姑姑现在在做什么呢？ 虞青青的事解决了吗？ 下课铃响，她仍然坐的笔直。 「同学，同学？」 千九偏头，「有事？」 可爱的女生微微笑道：「我叫尚初，你呢？」 千九蹙眉，刚刚不是介绍过了？ 「千九。」 尚初：「是千锤百鍊的千，九五之尊的九吗？」 千九：「！！！！」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千九是这个意思啊！国师说姑姑取的九州四海百岁千秋的意思，国师的话不能不信。 稳了稳心思，千九点头：「对。」 反正现在都一样。 十一点半，千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嘟』了一声。 来电人写着迟姐姐。 「怎么样？」沉冷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有点倦，「交到朋友了吗？」 千九：「……」 别这么高估她。 「还好，」千九看了一眼尚初，「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迟亦低低「嗯」了声，本意就是让她出去跟人交流，没指望她能学到什么。 「这边没忙完，你在学校吃午饭，傍晚来接你。」 「好。」 挂断电话，尚初正在看她。 「有事？」 「跟妈妈通电话？」 「不是，」千九把手机塞回上衣口袋，说：「姑…姐姐。」 说完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过了一会儿发现尚初还在看她，摸摸脸，「怎么了？」 尚初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只是在想，午饭时间到了，你不饿吗？」 少女的脸粉嫩嫩的，黑髮柔顺直长垂在肩上，除了话有点多，应该算是可爱。 千九本来想说不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真是尴天下之大尬。 「一起去食堂吧。」尚初微笑着邀请。 「行。」千九点头。 吃完饭，尚初带着她在校园里走了走，顺便打探了下情报，知道她只有一个姐姐，没有父母以后，简直同理心爆棚。 拍拍胸脯，尚初义正辞严：「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哦。」 千九面无表情，面前的女孩子比她还小一岁，小巧的嘴里吐出这句话总觉得很违和。 但就她比较主动来搭话，回头姑姑问起来还有个交代，于是半推半就的跟她加了微信。 她的微信就三个人，一个【姐姐】，一个【程南大美女】，还有个刚刚加的【qnmd初心】。 姐姐是她自己写的，程南大美女是程南姐姐自己抢过去打的，尚初的么，就这样吧，懒得改。 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她的微信就偷偷有了动静。 【程南大美女：妹妹妹妹下课了出门右拐，我们在车上等你［爱心］】 千九低下头轻轻打字：【好。】 终于，下课铃响。 千九倏地站起来，长腿往桌子外一迈，突然觉得不太礼貌，回头对着尚初说：「我姐姐来接我，我先走了。」 以前参观国子监，那些监生是这个样子交谈的。 应该没记错。 尚初摆摆手，「去吧去吧。」 生得长手长脚的，怎么不太聪明的亚子。 教学楼离大门还有段距离，要不是怕引起骚动，她真想直接飞过去算了。 出了校门，没走几步，远远就看见了那辆亮黑色的保时捷，千九三步做两步跑过去，嘴巴裂到了耳朵根儿，拉开车门，一股浓浓的酒味儿窜出来。 迟亦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绯红的脖颈，唿吸不是很匀称。 姑姑…喝酒了？ 她愣了一下，程南赶紧招唿：「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 「哦好。」 千九坐在旁边，放心大胆的看着迟亦。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程南回头来问她。 「嘘…」千九皱眉，小声拒绝：「别吵着姑姑睡觉。」 扬起手机，做口型：「微信上说。」手机静音，连振动也关了。 程南：「……」 快速打字：【小兔崽子挺会拍马屁】 专心答题傻千九：【挺好的。】 程南回头瞪了她一眼，甩过去一张气鼓鼓的表情包。 ——对方正在输入—— 打什么字打这么半天？ 第17页 千九：【姑姑…喝酒了吗？】 程南大美女：【嗯，今天高兴，多喝了点，一会儿回去煮个解酒汤喝了就行】 千九干脆横着坐，直直对着迟亦。 眉心舒展开着，嘴角微微上扬，想必是真的高兴。 酒量还是不怎么样。 明明最不喜欢喝酒了，高兴的时候又忍不住要小酌几杯。 程南大美女：【对了，迟姐家里有菜不？】 千九：【有的，待会儿你自己看看煮解酒汤要用什么。】 程南大美女：【迟姐要是知道我进了她的厨房她非得拿拖鞋打死我！】 千九不明所以：【不可能，姑姑不是那种人。】 姑姑从来不会动手打人，更别说拿拖鞋打人，她只需要动动嘴，有的是人替她执行。 过了一会儿，程南又发了一条：【好吧，其实是我不会煮［认命.jpg］】 千九这次回的很快，【我会，我煮就行，不聊了】 放下手机，静静的看着迟亦，心底突然有了些小时候的满足。 程南：卧槽！ ※※※※※※※※※※※※※※※※※※※※ 恨铁不成钢迟高冷：总是克制不住想教训这个蠢丫头 千九：哪个蠢丫头（?o ? o?）？ 专栏求个订阅呀~ 预收求个收藏呀~ 感谢在2020-05-24 00:00:00~2020-05-25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糰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鼠与杰尼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迟姐，到家了。」 闻声，迟亦睁眼，开门下车，动作行云流水，帅的不像一个醉酒的人，然而下一秒原形毕露，趴在车门上头晕眼花。 半瓶红酒下肚，世界都掉了个个儿。 程南扶额，今天真是喝多了，平时哪能见到她在外面喝酒，还这么失态。签个破hw科技，至于这么高兴么？ 站在她身边，观察了下四周，小区里安保还行，程南略略放了点心，「迟姐，还能走吗？」 迟亦头枕在手臂上，安安稳稳趴在车门上，没吭声。 白衬衫，西装裤，復古腰带拦在中间，盈盈一握，高傲又脆弱。 千九走过来，半蹲下。 「姑姑，我背你。」 微风拂过，吹动两人的长髮，程南寻思着迟亦铁定不会答应，刚想喊千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赶紧把人扶进去，就见迟高冷站起来，毫不避讳的趴了上去。 震惊！当红影后和不知名小鲜肉搂搂抱抱！！！ 程南默了一秒，觉得自己真要是失业了，还可以去某c震惊部上班。 「抱紧点。」千九轻轻松松背起她，偏头轻轻叮嘱了一句。 说完，突然很讨厌这只不中用的左手，以前姑姑醉酒的时候，哪怕在她背上瘫软如泥，也不用担心会摔着她。 迟亦闭着眼，两只手揽在她胸前，昏昏欲睡。 千九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程南姐，你走前面开一下门。」 程南勐地惊醒，抓起迟亦的手包跟了上去。 这两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你知道密码吗？」程南站在门口，略微有点尴尬。 跟在迟姐身边五年了，从来没进过她家门，这个贴身助理好失败啊…… 「咦？」千九往前凑了凑，疑惑道：「这门不用钥匙开吗？」 程南：「……」 得，您是古人您有理。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点懵，这也没个指纹触控萤幕。 千九皱了下眉，凑近看了看。总不能一直站着等姑姑醒酒吧。 刚凑近，门就出声了：「叮咚，正在进行虹膜识别，欢迎小主人回家，yiko等候您多时啦~」 程南咂嘴，这套系统这么高级的吗？回头她也装一个。 不过，小…什么？什么主人…？ 门自动开了，千九背着迟亦轻车熟路的进了房，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又仔细吩咐yiko调了温度，才蹑手蹑脚出门。 「程南姐，你要坐会儿吗？我给姑姑煮解酒汤。」 「我倒是想，」程南把手包放在玄关，鞋也没换，「我还得回公司跟顾总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你一个人能行吗？」 「哦。」千九没多想，「那你去忙吧，有不懂的我就问yiko。」 送走程南，千九在yiko的指导下，顺利用现代化灶台煮出一锅解酒汤。 煮解酒汤，算是她唯一会的厨房技能了。若不是在寒冬腊月行军打仗，她也学不会。 「姑姑，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迟亦还在睡，她酒品很好，睡得很乖。 「姑姑。」千九又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蹙蹙眉，忽然坐起来，睁眼，怨怼的望着千九，被吵醒好像十分不开心。 千九挪过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子，壮着胆子再喊了声：「姑姑…」 『醒了吗』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迟亦一把抱进了怀里。 酒味儿混合着女人身体的清香冲进千九的鼻子里，血气上脑，满脸通红，她有点慌。 姑姑从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没有。她一直反对纳妃，难道是喜欢女人？ 第18页 短短一会儿功夫，千九脑袋里各种想法走了个遍。 想推开她，又不敢。 「姑姑，」千九试着提醒她：「起来喝醒酒汤，免得头疼。」 没有回应，漫长的沉默，只有腰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千九坐在床沿上，两只手怪异的张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合适，回抱是不可能回抱的，她没那个狗胆。 时间一分一秒过，久到她生出来点焦灼。 右手抚上迟亦的肩，准备直接把人拉开，「姑……」 「阿九……」 「阿九……」 低嘆的尾音拉长，带点儿慵懒妩媚，没有高冷，连喊了两声，一声比一声低沉，完全就是个磨人的妖精。 千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浑身过了一阵电流，酥酥麻麻还很僵硬，唿吸时断时续，心跳已经没有规律。 她低下头，看到迟亦黑黢黢的脑袋，和侧颜。 热气喷在她胸前，灼人。那块皮肤仿佛已经烧起来。 要命。 夜幕降临，窗帘把这一方天地完美的隔绝开来，屋内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两人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张牙舞爪，好似怪物。 这不是姑姑，这一定不是姑姑。 也许是错觉？ 千九抬手掐了自己一把。 脸上一红，疼。 下意识要推开迟亦，忽然胸口一阵湿润。 接着传来轻飘飘的呜咽声。 像猫一样，软，弱。 千九脑袋里轰隆一声。 她不高兴，她一定不高兴。 耳朵嗡嗡响，她还说了句什么，千九没听清。 像是『真的吗？』，什么真的吗？千九不懂。 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自觉搂紧了她。 哭的人很克制，没什么大动静，只是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湿了千九的衣，软了千九的心。 墙上交缠的身影似乎小了些，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影后哭着哭着睡着了，储君脸红心跳抱着不肯放手。 良久，平復了心情，千九把迟亦放下，看着那张脸，若有所思。 妆蹭在她衣服上，掉了一些，但还是没掩盖住迟亦好看的模样儿。 眉头紧皱着，脸上还有泪痕，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迟影后，搜索资料上说有钱有颜值还有家庭背景，明明社会地位应该很高才对。 还有，为什么会叫她阿九。 只有千乐和姑姑叫过她阿九，别人都只叫她千九殿下。 想不明白，千九索性不想了。 她刚站起来，yiko出声了，「我的小主人，温馨提示：照顾醉酒的女人首先要记得给她卸妆。」 再看一眼迟亦的花脸，千九虚心求教：「怎么卸？」 「去妆发间拿上那瓶粉色的眼唇卸妆水，对对对就是那瓶。」 「再拿白色那瓶脸部卸妆水，还有化妆棉，ok，乖，接下来看视频。」 千九半跪在床边，用她刚学到的卸妆技术，轻轻柔柔给迟亦擦脸，动作一下比一下轻。 终于，擦完最后一下，千九轻唿了一口气。 准备撤手，躺着的人眼睛勐然睁开。 完了。 迟亦坐起来，眼神迷濛，「我要洗澡。」 「迟…姐姐…」千九放下手中的化妆棉，端起那碗凉了的醒酒汤，「先喝醒酒汤。」 「不喝。」迟亦撇开脸，绕过千九，往床下爬，重复道：「我要洗澡。」 千九只好放下碗去扶她，「能走吗？」 那厢直直往她怀里倒。 能走个屁。 刚刚还觉得她酒品好，都是错觉。 把人半抱半搂扶进浴室，千九半天没敢动，这要怎么洗？真要帮她洗澡，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她这里扭扭捏捏，那里迟亦已经在解扣子了。 ！！！ 要老命！！！ yiko：「嘻嘻嘻亲爱的两个主人，热水已经放好了哟。」 千九：？你这也太主动了吧？ 更主动的迟亦正靠在她怀里跟衬衫扣子打架。 真是喝醉了，一颗也没解开。 兴许解累了，迟亦突然嘆了一口气，抬眼望着千九，「要洗澡，解不开。」 千九一激灵。 这个眼神为什么这么哀怨？明天真的不会弄死她吗？ 她不敢动，迟亦就一直望着她。 泫然欲泣。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千九认怂，上手解扣子。 她以前也没伺候过人。 好在身手利索，这只胳臂废得久了也习惯了。 但她觉得有点不妙，这火辣香艷，只怕要冒鼻血。 千乐跟她同岁，十四岁开府立马就纳了一男一女两个侧妃，姑姑原本也要给她说几个，但她当时因为要搬出宫住正忙着跟姑姑闹别扭，结果一直也没选，府里一直没个人管家。 也就没来得及经人事。 也就是俗话说的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顶多就听说过猪肉有多香。 但她今天，可算知道猪肉有多香了。 千九红着脸，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把解开的扣子用手抓住，「yiko，把摄像机关掉。」 yiko机械化的女音带了点戏嚯：「小主人，浴室没有摄像头哦，您的品味有点不健康哦～」 千九：「……」 第19页 玩不过玩不过。 迟亦完全站不住，整个人扒在千九怀里。 千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还好，没出血。 另外，一只手真的很不方便。 她知道错了。 架着迟亦进了浴缸，她浑身软趴趴的，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 为什么喝醉了还非得要洗澡啊？！ 千九只能让她抱着自己那只打着绷带的左手趴在浴缸边边上，免得她滑下去，用另一只手勉强给她洗头髮。 长髮及腰，全飘在水面上。 好不容易洗完头髮，千九浑身上下跟着过了一遍水。 伺候人的活儿真不好干，尤其是伺候喝醉酒的女人。 千九还没喊累，浴缸里的女人又睁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困了。」 困了你倒是自己洗一下啊！千九欲哭无泪。 迟亦不理会她的反应，唰的一下站起来，重复：「困了。」 千九被她一带差点栽进浴缸里。 眼前闪出一双水润匀称白花花的修长玉腿，冰肌玉骨，性感无比。 快六月了，可这夜里还凉，新风系统还在运作，能觉出丝丝风意。 怕她着凉，千九忙站起来拿了浴巾把她裹上。 迟亦摇摇晃晃的又往她身上倒。 酒量也太差了，千九心想，要真是她去战场，可怎么得了。 ※※※※※※※※※※※※※※※※※※※※ 千九：再也不想一起洗澡［转圈哭］ 某影后还不知道以后少了多少乐趣（幸灾乐祸脸） 余额不够发红包啦，等发工资再发红包啦，爱你们哟 感谢在2020-05-25 00:00:00~2020-05-26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鼠与杰尼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好不容易哄着迟亦穿上衣服，吹干头髮，把她送到床上，千九以为终于能松口气，谁知她又一骨碌爬起来，把被子一掀，翻身下床。 「怎么了？」千九拿手支撑着她，没让她靠过来，她身上湿漉漉的，怕把她又弄湿。 「臭。」迟亦指着床，恨不得再跳远点。 ？ 千九走过去闻了闻，「不臭啊？」 迟亦眯眯眼，轻哼一声，甩开千九一摇三晃往门外走，熟门熟路冲着千九房间去。 得，这么大的房子除开书房、妆发间、乐器房，再加上客厅厨房盥洗室影音室，一共就两间卧室，主卧和侧卧。 千九懵到心梗，只能依着她。 终于又一次躺下，千九给她拉上被子，蹲在床边，看着她睡着，唿吸绵长，可可爱爱。 对着这张脸，经常会忘记她不是姑姑。 姑姑以前醉酒好像没有这样吧？不过她也不知道，毕竟在宫里，用不着她伺候，让她背回去已经是极限。 迟亦睡得很熟，千九蹑手蹑脚的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折回去拆迟亦的床单被套，上面沾了些淡淡的酒味儿，也许这就是『臭』吧。 喝的时候咋不嫌臭呢？ 轻轻嘆了一口气，姑姑高兴会小酌几杯，明显今儿个这人是不高兴，不高兴为什么也要喝酒呢？ 把床单被套丢进洗衣机，千九才拎着水壶回房，壁灯发出微光，隐约能看到迟亦的睡姿，曼妙可人。 蜷在沙发上，望着迟亦，千九打了个哈欠，抓起手机看了下时间，2022年05月28日星期五，凌晨一点半。 困。 不知道迟亦醒酒没有，晚上要是想喝水想去厕所，没醒酒摔了碰了又很麻烦，千九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慢慢闭上了眼睛。 迟亦一觉醒来，头晕目眩噁心想吐，头一次体会到了宿醉的痛苦，好多年不沾酒，忘了酒量为零的事情。 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忍不住『嘶』声。 酒精害人。 视线下滑，被子不对，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偏头看了看床的另一侧，没人，松了一口气。 再看一圈，认出来是自家卧室。 视线凝在沙发上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形上，迟亦蹙眉，有种几十年英名毁于一旦的感觉。 掀开被子，那个人形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冲到她面前，迷迷煳煳递水壶给她：「姑姑喝水。」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战场上几乎没睡什么好觉，千九已经养成了习惯，睡眠浅、警醒，是以迟亦刚有动静，她就下意识弹了起来。 迟亦接过水壶顺手放在床头柜上，起身下床，见千九还愣愣地望着她，不自然的解释道：「先刷牙。」 想了想，还是问：「昨晚……」 「迟姐姐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千九非常认真的打断了她。 睡醒程序加载完毕。 刚刚又喊错了！ 迟亦：「……」半瓶红酒而已。 盯着千九看了两秒，昨晚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叫她再问又问不出口，算了，应该不至于撒酒疯，一会儿看看监控罢了。 于是「嗯」了声就去梳洗。 千九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迟亦在刷牙。 两个卧室都自带浴室，但梳洗类的一般不在卧室弄，千九没跟迟亦一起用过盥洗室，早上她起的早，迟亦还没醒她就洗好了，晚上基本上都在自己房里解决了。 第20页 哦，除了昨晚。 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不愧是姑姑，连刷个牙都赏心悦目。 洗漱池够大，千九悄咪咪站在旁边刷牙。 刷着刷着，发现迟亦一直盯着她看。 她眨眨眼：怎么了？手上动作不停。 「谁教你这么刷牙的？」迟亦眉心蹙着。 千九一脸懵，停手，含着满嘴的牙膏沫沫，开始出卖队友：「程南姐姐。」 程南工作能力可以，又是知根知底的人，迟亦万万没想到，这么大个人连牙都不会刷，叫她教千九看来也不行。 面上恢復了点清冷，迟亦开口：「横着刷会把牙齿刷坏，牙刷和牙齿保持四十五度上下移动……」 「算了，你过来点，我教你。」 看着千九不规范的姿势，某高贵冷艷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蹲下来点。」 一米七五的千九乖乖蹲了下来，虽然她没有千乐聪明，但她比千乐高呀，嘻嘻嘻。 迟亦站在她身侧，抓着她的手，神情专注，「感受到了吗？我现在不动，你自己来。」 她不放手，千九反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力道重了。」声音平静，迟亦放了些耐心：「轻一点。」 又羞又耻。 千九脸红到了耳朵根儿。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目送迟亦回房，千九没敢走远，坐等她传唤。 光秃秃的床，凌乱的浴室，迟亦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撅过去。 「yiko，」她坐在椅子上，声音冷肃，「调昨晚主卧的监控视频出来。」 手指在光屏上划过，迟亦经歷了她最尴尬的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某高贵冷艷立下g。 她在房里待的太久，久到千九有点着急。 敲门：「迟姐姐，你好了吗？」 迟亦幽幽嘆口气，一世英名果真毁于一旦。 她其实早就收拾好了，就是不想出去见那小丫头，无奈开门，强作冷漠：「有事？」 「七点半了，」千九低头戳了戳手机屏幕，「我今天好像还得上课。」 迟亦没说话，目光放在她打了石膏绷带的手臂上。 视频里的她浑身都湿透了，这只手估计也没能倖免。看她这个样子，自己是不可能拆开换的。 「迟姐姐？」 「今天请假。」迟亦掏出手机准备给程南打电话。 「这样不好吧，」千九望着她，「刚去就请假，又没什么事。」 迟亦轻飘飘看她一眼，「去医院看看你的手。」 「哦。」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昨晚的事。 程南接到迟亦的电话立马替千九请了个假，十万火急的赶过去接她们，说是要去一趟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昨晚她是不是应该留下来？ 结果两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没啥毛病。 「迟姐，哪里不舒服？」 「没有。」迟亦点着小高跟儿，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拿起手包率先走出门。 态度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 私人行程一般来讲程南就是司机，工作事务才会带上专职司机和保镖。 程南耸耸肩没有多问。 反正她就是个工具人。 千九也没解释，怕说多挨骂，毕竟又是去看她的手。 * 「年轻人恢復能力很强的，不要太担心。」医生一边替千九重新缠石膏绷带一边说。 「下次不小心弄湿了也不要紧张，」医生接着絮絮叨叨：「把里面的棉纸换一张就好了，不过今天来了就拆开复查一下。」 千九点头：「嗯。」 缠好绷带，医生笑眯眯的，「恢復的不错，很快就可以完全拆掉石膏，到时候在家学着做復健就行了。」 收回手，千九站起身鞠了个躬，「谢谢医生。」 换完绷带，迟亦把她们俩都支了出去，一个人跟医生谈话。 两个人就坐在走廊上等。 程南挤眉弄眼戳戳她：「昨晚迟姐没怎么样吧？以来没见她喝醉过，这可是头一回，看来她虽然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 要不是顾真真一定要她把每天的工作汇报上去，她一定赖着不走。 千九摇头。 心想还好你不在，不然今天绝对血溅三尺高。 程南「咦」了声，「那她今天怎么不太高兴，看起来还是那种有气没处撒的不高兴。」 千九：「……」 「我也不知道。」 程南还想说话，迟亦已经出来了，「走吧。」 「迟姐姐跟医生说了什么？」千九跟在她旁边，十分没有眼力见的问。 「没什么。」迟亦拿起手机看了眼行程，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你在学校怎么样？昨天认识了什么人，上的什么课，说给我听听。」 她不愿意说，千九也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左右也不过是想找个藉口搭话，伸手按电梯，开始一五一十给迟亦讲学校一日游的见闻。 「认识了一个又可爱又有点奇怪的女孩子，」最后千九这么总结，「人还蛮好的，叫尚初，我还跟她加了微信。」 迟亦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评价。 程南差点又化身震惊部部长，自从把千九捡回来，她就经常能看到迟姐崩人设。 天下奇观。 第21页 虽然看起来还是高贵冷艷，但就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老母亲上身，话变多了。 沉默几秒，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面前。 电梯里竖着一个男人，也是口罩帽子墨镜齐上阵。程南率先走了进去，和千九一起把迟亦围在中间。 男人从迟亦进去后眼神就一直没挪开过，程南自然察觉到了，但并没觉出恶意，不好反应，出于安全考虑，把千九拉到中间，轻松将那道视线隔绝开。 只听那个男人出声：「迟小姐？」 迟亦猜测对方多半也是娱乐圈的人，给了个眼神看了一秒，蒙得太严实，认不出。 又把头扭了回来。 程南飞速在自己脑海里搜索人物，对上了一个不太可能的人，「张老师？」 「程小姐记性不错。」张立歌摘下眼镜，笑的腼腆。 程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小助理都能记住，这记性还用夸她？ 面上笑嘻嘻，「真是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张老师。」 虽然张立歌长得帅，但不是程南的菜，打起哈哈来得心应手。 「确实很巧，迟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朋友生病。」程南笑眯眯的，眼角露出几分凌厉，「张老师也来看病？」 「不是，」张立歌含含煳煳没有回答，「今天遇到也是缘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迟老师一起吃顿饭？」 ※※※※※※※※※※※※※※※※※※※※ 真·贴身·助理千九：迟姐姐今天说了好多虎狼之词呀好害羞（*/?＼*） 迟亦：？ 错过一切虚假贴身助理程南：？？？感谢在2020-05-26 00:00:00~2020-05-27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鼠与杰尼龟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没有。」迟亦目不斜视，皱了一下眉。 电梯下行的速度格外缓慢。 「没有机会。」她重复一遍，拒绝的干干脆脆。 她对张立歌半分兴趣也没有，自然懒得跟他多做纠缠。 电梯门开，她走的干脆利落。 「迟老师，」张立歌追上去，温温柔柔叫住她，「下次如果有机会一起吃饭。」 完全没提虞青青的事，倒让程南有几分高看他。 不过想约迟姐吃饭，怕是异想天开。 婚都结了，还不死心，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真真姐有粉丝滤镜才觉得他深情。 以嚣张出名的迟高冷头也不回。 姑…迟姐姐好酷！ 千九高高兴兴跟上去，眉梢上盖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天御国那么多才子佳人，姑姑一个也没看上，更何况这个老白脸。 不得已善后的程南：「不好意思张老师，我们迟姐比较忙，谢谢您的好意。」 避嫌懂不懂啊大哥！？ 「迟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出门出的早，现在才十点不到。 程南跟上来，也是一样一脸疑问。 迟亦低头看了眼手机，十分钟前顾真真发了二十多条消息轰炸她，最后一条写着：赶紧过来签字！迟总！ 「……」 大部分文件不用她签字，极个别才需要她过目，看顾真真这个样子，估计一会儿就得打电话给她。 迟亦：二十分钟。 点击发送。 「去公司。」 程南把车开出去，应了声「好」。 …… 迟亦走进顾真真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训人，对面站着低头挨训的法务部部长。 「别跟我扯她有病，她有病没病法律都摆在那里，我只要处罚合理最大化，不接受赔偿，这么点最基础的诉求你听不懂？你是觉得百里传媒缺钱是吗？」 法务部长满脑袋汗，「我知道了，顾总。」 虞青青那头开出新的条件，非常诱人。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后不追究的可能性还是大，所以权衡利弊之下他才鼓起勇气上了副总裁室，没想到挨了一顿骂。 「行了，」顾真真自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迟亦，冲着法务部长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没有别的意外不用来报了。」 「是，顾总。」抬头，瞧见倚在门口的迟亦，「迟总好。」 「嗯，辛苦。」 冰山美人一点没变。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冷冰冰的也勾人。 「顾总今天好大的火气。」迟亦勾起一抹笑，轻车熟路往沙发上一坐，「为了虞青青？」 顾真真揉了揉眉心，「一审已经出结果了，还算满意，至少她有段时间不能出来作妖了。」说着看了眼迟亦，眉头瞬间皱成个川字，「你别对我这么笑，怪吓人的。」 长得像个大妖精，笑一下能把人魂勾走。 撇嘴，迟亦收了笑，严肃起来，「特地把我叫过来还有什么要说？」 「张立歌那边你别理他，出不了什么么蛾子。」顾真真细细叮嘱，生怕迟亦绷不住把人打了。 「另外马上要出上半年的财报，一到五月份的已经整理出来了，」指着桌上一摞文件，顾真真说：「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迟亦走过去，「这么多？」 第22页 「哪里多？」顾真真挑眉，「上半年最大的投资现在还没结尾款，迟总能不能正视一下百里传媒的投资。」 迟亦：「……」 「嗯。」 行叭，你是专业的你说得对。 抱起文件，迟亦转身往出走。 顾真真突然叫住她，「今天怎么没带你那个小白脸？」 「哪个小白脸？」迟亦回头，勐地想起是那个小白脸，淡定回：「哦，她啊，在我办公室。」 「来歷不明的丫头，」想起抽屉里还摆着千九几乎一片空白的资料，顾真真压下心底的不安，「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 迟亦扬起一抹戏嚯的笑，想想还是解释道：「放心，她很好。」 顾真真一梗，嫌弃的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酸死人！」 再多跟她讲几句话，只怕要心肌梗塞。 小白脸千九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跟智慧手机助手聊天。 没错，还是yiko。 不记仇的储君才是优秀的小白脸。 「yiko，总裁是什么？」 「总裁，简而言之就是总的全权裁决组织内事务的人。」 「那就是很厉害咯？」 「是的。」 姑姑果然很厉害，嘻嘻嘻。 「是最厉害的吗？」千九飘飘然接着问。 手机版yiko停顿了两秒，「理论上来讲，最厉害的是我们的祖国。」 迟亦一进来就看见聚精会神捧着手机看的千九，这是……上瘾了？ 程南去别的部门交接工作，办公室只有她们俩人。 「迟姐姐。」千九放下手机，迎上去接她，「我帮你拿。」 「不用。」瞥着她的手，迟亦飞速把文件往自己桌上一扔，状似不经意问：「看什么那么认真？」 千九献宝似的把手机递到迟亦跟前，「我发现这个国家真的很厉害，一流的国防，人民肯定很幸福。」 屏幕上显示着国防官网。 迟亦「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干涉她的想法。 看这个还是可以的，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就可以早一点自力更生。 千九也不在意，她继续看手机了解这个国家，迟亦则看她的文件，两人都非常认真，偶尔视线掠过对方，却始终没有交流到。 中午一起在办公室吃了午饭，下午五点，迟亦才把文件批覆完。 程南还得加班。 迟亦说要培养她，顾真真当真了。 「我自己开车回家，」迟亦把文件递给程南，「车库还有车，你下班了去挑一辆。」 「好嘞！谢谢迟姐！」 程南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能真正进入百里传媒内部她才更有奔头。 「对了，不要熬太晚。」迟亦站起来，理了理衬衫，「明天要去拍摄hw科技的宣传片，你记得安排。」 「迟姐放心。」程南笑嘻嘻的，说：「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去接您。」 「嗯。」 …… 「我可以去吗？」千九坐在副驾驶，侧过身子望着迟亦。 迟亦没有给她眼神，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全神贯注踩下油门。 机械女声伴随着引擎轰鸣声响起：「yicar车载助手伴您一路同行。」 亮黑色的保时捷驶出百里传媒的大楼好远，迟亦才偏头看了一眼千九，说：「可以。」 明天周六，不用上课。 轻易答应了她。 于是千九有点飘，问出那个盘旋在心里的问题：「我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能把迟亦当姑姑，但在感情上，总有些情不自禁，忍不住想靠近她。 尤其迟亦对她…太好了，太像完美时期的姑姑，她…她有一丝丝的眷恋。 这样不好，她知道。 但她现在飘的有点得寸进尺。 迟亦蹙眉。 红灯，她踩下剎车，转头盯着千九。 眸子里沉冷冰肃，显出几分陌生。 「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嗓音压的极沉，分明是很不高兴了。 「我都记得。」千九无意识咬住下唇，低头认怂，「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像程南姐姐一样，跟在你身边做事，没有别的意思。」 眼见着迟亦的眸子越来越冷，千九吓得连忙改口：「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想想还是说：「不过我武功真的很好，你那几个保镖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可以考虑看看，我价钱不贵。」 不是她说大话，她的武功确实不赖，别说千乐比不上，天御国能比上的寥寥无几，连国师都赞不绝口。 这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傍身技能。 她希望能帮到迟亦。 当然，里面全是私心。 她想留在迟亦身边，哪怕她不是姑姑。 迟亦已经把脸转了回去，没再看她一眼。 信号灯变绿，她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唇瓣薄薄的抿成一片，她在思考。留下千九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并不想再把她留在身边。 尤其还没有确定那件事。 橘黄色的夕阳在浅浅的云层中一跳一跳，始终不远不近跟着。好似个顽皮的孩童，到了晚间不想回家，一步三回头。 「我身边不需要再加人。」没忽略千九湿漉漉的眼和失望的表情，迟亦狠狠心道：「最多一年，你高三毕业，必须选择自己未来的路。」 第23页 话到嘴边还是没能狠下心。 明明不该给什么一年的期限。 难道还要搞个託孤的戏码？迟亦想想又觉得可笑。不过百里传媒这么大，回头拜託一下顾真真也不是不可以。 她想了很多，千九全不知道。 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这种事一般不能这么急，迟姐姐能答应最好，不能答应也没关系。 再说堂堂天御国储君，找个活路应该不成问题。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而此时，顾真真办公室。 「狗仔拍到迟总和张立歌一起在医院的照片，电话打到公关部来了。」 公关部部长拿出平板递到顾真真面前，照片上显示的正是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的时候。 高清得连头髮丝儿都看得见。 明知道迟亦和张立歌没有什么关系，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瞬间，顾真真还是气得要死。 「他出价多少？」 公关部长摇头，「没出价，说是本来打算卖给张立歌，但联繫不上那边，看意思是不打算管，他不太敢，才来问我们。」 涉及到迟亦，没几个人敢发。 早年间恶意中伤、造谣迟亦的娱乐媒体，后来全被告上了法庭，有些赔的倾家荡产，有些悄无声息的就没了。那时大家只当她家有两个臭钱，没想到还有这个手段。 有这一出，那些下作的手段才消停下来。 虞青青是那个不怕死自己撞上来的。 顾真真冷笑一声，「拍的时候就敢了？一群苍蝇，搁哪儿都招人嫌。」 「给他十万，让他把底片交出来。」 「好的，顾总。」 捕风捉影的事儿，只要跟迟亦有关，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张立歌这个态度。 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 迟亦：顾总太小题大做了，小白脸肚子里几斤几两她一清二楚，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作不出什么妖。 程南：woc迟姐…… 迟亦：？ 程南：你也是穿越的啊？ 迟亦：？？？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小时候的在我身上撒尿的事儿这么快就忘记了？？？ 程南：有吗？有吗？只要我不承认就是没有！ 第12章 转眼到了周六，千九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等着出门，能跟在迟亦身边，哪怕要出去在人堆里待着她也一样兴奋。 然而这个兴奋没持续太久，大概也就三个小时，十点刚过，她看着迟亦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让程南送她回去。 呵，无情的女人。 「说好了今天带着我的。」千九不死心。 「只说可以带你来。」 言下之意就是没说带多久。 她坐着，迟亦站着，收了手机，在补妆，她能清楚的看到那闭着的眼睛底下毫无波澜的心绪。 带她来，和送她回去，仅仅是一件极微极微的小事。就像养着她一样，也不过是因为她救了她。 千九没有反驳，直到坐上车，她都没再说半句话。 她有个不得不承认的想法，越不想承认，那个想法就越是要冒出来。 这个成就很高的影后迟亦，比起她的那个冰山脸姑姑，骨子里还要冷上好几分。 女帝姑姑对她们冷淡，但不冷漠，而且要求严格。在朝事上，更是尽心尽力，心繫百姓，责任大过天。 但迟亦，她好像对谁都一样。 她对你笑，对你凶，没有任何区别。并不代表你就独一无二。 她不在乎任何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只是因她想。 是的，只要她想，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家就可以带千九回去住；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严词厉色的警告她不要得寸进尺。 而那个醉酒的夜晚，大抵只是一场梦。 千九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窗外，行色匆匆的人，拥堵的车流，一点一点倒退的高楼大厦，这一切，在天御国，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个—— 智能生活，yi起出发。 嗯，是谐音梗。 迟亦的亦，和yiko的yi。 太，智能了。 几乎什么都知道。 也几乎什么都能做。 动动嘴，或者手指，轻轻松松下达指令。 hw科技的宣传片，千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两个小时拍了三个风格不同的宣传片，宣传对象全部都是以『yiko』命名的智慧生活系统。 吃穿住行，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有ng，只有迟亦自己不满意多拍了几条。 千九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风情万种，拿着hw科技最新款的手机，脸上轻轻浅浅的笑着，说：「我是迟亦，和yiko一起与您畅享智慧生活。」 声音听得人浑身发酥。 买yiko送迟亦，想想就美。 她想的认真，在程南看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了。 「千九妹妹，迟姐今天拍摄任务比较重，可能到晚上也没搞定，她是怕你在那里无聊……」 「是挺无聊的。」千九回神，自嘲的笑笑，「程南姐姐，你们这里无聊的人会做些什么？」 看起来没有不高兴，程南松了一口气，这个捡回来的储君，还好没什么怪脾气。 第24页 「玩儿呗，」她笑着回答，「女孩子周末可以有各种安排，逛街啦看电影啦唱歌啦等等等等，想做什么做什么。」 「哦。」 「保证比你以前好玩。」 千九坐直身子，扭回头看着程南，突然一脸严肃，「说的也是，我想去玩儿，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随手指指窗外，「就这儿。」 程南看了看她指着的商业街，有些犹疑，车速渐渐慢下来，「现在？你一个人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总是要一个人的，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区别？」 程南没接话，她说的对，迟姐的意思肯定是不会养她一辈子的，现在照顾她只是承了她的恩，还回去而已。 在路边把车停下，程南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卡里有钱，想买什么就用手机付款，不要在外面玩太晚，要回去就打个车，地址你知道，晚上迟姐还有饭局，我恐怕没办法来接你。」 「我知道的，谢谢程南姐姐。」 推门下车，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程南担心被抓到扣驾照分儿，在千九的目光中倒车走了。 她一走，千九就焉了下来。 还不如在天御国。 想姑姑，想千乐。 还想千乐养的那只狸花猫。 十点多的太阳正烈，晒在人身上，烫乎乎。千九站在日头底下，打了个寒颤。 身边人来人往，她只剩自己。 再没有一个人会像姑姑那样疼她，在乎她。 也不会再有一个千乐，会温柔地鼓励她。 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为天御国尽最后一份力。 尚初从自家公司出来，晦气两个字就写在了脑门上，门口那个漂亮的接待小姐姐跟她说再见她都没理，放在平时她是一定会维护自己这无害小白花的形象。 但她今天不高兴！ 大小姐再见，再你妈得见！ 等着喊老子董事长吧一群臭弟弟！ 老爷子转给她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她还以为怎么着也是董事会先跳脚，没想到先乱咬人的是她的亲爸。 呸，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尚初一手抓着一个老爷爷原味甜筒，啃得咬牙切齿。 不愉快的周末，还不如上课。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手长脚的人坐在路边的休闲椅上，头髮全部梳在头上，绑了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还蛮精神。 尚初咧嘴笑了笑，火速舔了几口冰激凌，顺手把脆皮蛋壳扔进了垃圾桶。 下次再吃你们了宝贝儿。 悄悄走到那人身后，凑近轻轻一拍，「千九！」 本来以为会吓她一跳，结果对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尚初同学啊，」千九回头，扯了扯嘴角，「你好。」 她完全沉浸在悲哀的情绪里，尚初走近，丝毫没有察觉，这在以前，是要被师父罚的。 她是天御国的储君，之一。 多少人想要她死，一旦松懈，就无葬身之地。 「哇没吓到你吗？」 尚初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挨着千九坐下，「真没意思。」 「你有事吗？」千九往旁边挪了挪。 她不喜欢跟不熟的人靠太近。 「没事就不能找你玩吗？咱们在街上能遇到多巧啊。」 「是挺巧。」千九干巴巴的回。 可她现在并不想跟人说话。 「你心情不好哦？」 千九：「……」 好烦，像只聒噪的土拨鼠。 「我心情也不好，」尚初笑笑，拨了拨垂在肩上的长髮，直勾勾盯着千九，说：「我妈离婚的时候分给我一家小公司，现在她儿子从国外回来了，又来问我把公司要回去。」 这话里面含义太多了。 她妈妈的儿子，没说兄弟，有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千九皱眉看着她。 好像有难过，又好像没有。 这种事情为什么能这么事不关己的说出来？ 「哎哎你别这个表情好吗？」尚初失笑，不在乎的摆摆手，「又不是什么顶顶挣钱的公司，她想要就要咯。」 「你可以不给他，这是你的正当权益。」千九下意识把这话说了出来。 现学现卖，掷地有声。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尚初却拍着手掌笑起来，「有道理，千九果然聪明，那就决定不给他，嗨呀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这样心情就好了？千九不是很懂，明明是很伤人的举措，如果姑姑把赐给她的东西又反悔送给千乐，她一定气得原地爆炸，非得在朝阳殿耍上三天的赖皮才能罢休。 她没说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尚初娇娇弱弱的，应该不会像她这样。 尚初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跟她说这件事也只是找个由头把她从低落的情绪里拉出来。 刚刚那个样子的千九，从内而外散发着孤寂，讲老实话，还蛮让人心疼的。 她尚初的小弟，她自然得罩着。 她才不在乎那家小公司，那个臭小子真敢要，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的铁拳。 「千九。」 「嗯？」 「谢谢你今天陪我，中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第25页 千九刚想拒绝，就看见尚初那可怜兮兮的表情。 「……」 「好。」 尚初妈妈这样对她，她心里指定不好受，就……再陪陪她吧。 说走就走，尚初拉着她站起来，可爱的脸上溢满了笑容，「走走走，带你去吃大餐。」 千九忍了忍，还是不习惯，尤其尚初才一米六，拉着她的手，像牵了只小鸡仔。 轻轻把手抽出来，低声道歉，老实解释：「我不太习惯。」 「嗨，没事儿，尊重你的习惯。」 尚初云淡风轻，千九轻松了一点。 尚初带她去的酒楼，有个文艺的名字——不忘初心，装修是中式復古风。 比不上以往在宫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二楼隔间里，能清楚的看到整个大厅的景貌，尚初把平板递给千九，熟练的给她介绍特色菜系。 「这就是我妈想要回去的公司，底下三层是饭店，上面六层是宾馆，挣不了几个钱，也就菜好吃。」 「你别跟我客气，随便点。」 千九头皮发麻，「够了，太多吃不下。」 尚初手太快，她都没看清楚菜单就看见一页下来全打了勾。 「你不吃我吃嘛，」尚初继续在平板上戳戳点点，「我都好久没来了，还好我的雅间没被人占走。」 懒得同她废话，千九干脆放手让她点，自己转头打量四周。 雅间是用镂空的红木隔断开来，视线非常好，看得见用餐的客人，客人看不见里面，估计就是为她这个老闆专门留的。 大厅里是矮隔断设计，从这里看出去，小卡座比较多。 正是饭点，进来吃饭的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 千九看的入神，就见服务员领着一对男女从电梯口走过来。 两人手挽着手，举止亲密。 男的那个偏头说了句什么，惹得女的低头笑了笑。 他们越走越近。 千九眼前一黑。 那个面带笑容眉目含情的女人，是迟亦。 第13章 把她赶回去，是因为要跟别人吃饭。 「千九，我点好啦，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尚初过了一遍菜单，自我感觉非常满意，喊了声千九，出于礼貌准备让她再看看。 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和低低浅浅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千九的眼神凝在迟亦身上，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完全透不过气来。 尚初叫她，她也没听见。 迟亦背对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态度，但千九莫名觉得她在笑。 「千九？」 没关系的，这很正常。 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跟姑姑长得像，但她不是姑姑。 不要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千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劝自己。 「千九，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尚初放下平板，凑到她面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咦，这不是娱乐圈高冷女神迟亦吗？你是她粉丝啊？」 她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了千九情绪的变化。 定定看了一会儿，尚初稍稍来了点兴趣，「对面那男的是谁啊？没听说她谈恋爱呀，难道息影两年回去找对象了？」 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沉稳，比千九高，少说有一米八五，气质还算儒雅，和迟亦在一起，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调太低，千九从头冷到了脚。 「不是。」她说，「不是粉丝。」 她只是突然觉得心里凉，好像没有盼头一样。 去年冬天，她亲手埋了她的副将，是个千机营出来的小伙子，比她大两岁，个子瘦瘦高高的，还没娶上媳妇儿，站在那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喊她：「殿下。」 「殿下，咱们回京的时候你要记得求求女帝陛下给我赐个媳妇儿啊！」 千九说：「好。」 她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天了，只记得那夜的雪很大，月光洒在雪地上，像银色的白练，也像灵堂挂的白幡。 她带的小队遭了埋伏，死的死，散的散，只有她的副将还跟着她，替她挡了一剑，血汩汩的流，天还没亮，就死了。 千九也是一身的伤，守着副将，守了一夜，她不敢走，怕被狼叼走，第二天一早，用她那把女帝亲赐的短剑，在雪地里掘了个坑，把副将放进去，一捧一捧，盖上了土。 那时，她以为她死定了。 她一边挖坑一边哭，眼泪在脸上冻成冰块。 她真的以为她也死了。 后来她硬撑着找了回去，算她运气好，没死成。 她还想着姑姑，她心爱的姑姑，躺在龙榻上，病体缠绵，等着她凯旋，人心里有了念想，就容易撑得下去。 而现在，她的念想，还在天御国。也许、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她那时候，最想的，就是赶紧回京，可是直到穿来这里，她也没能再回去。 她没了念想了。 千九回头，看着尚初，女孩黑黝黝的眸子里充满了探究，她张嘴，声音是沙哑的，「尚初，能上一瓶酒吗？」 尚初点点头，放软了声音，她清楚地看到千九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悲怆，「葡萄酒可以吗？」 千九扯出一抹笑，「可以的，谢谢你。」 第26页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姑姑也不让她喝酒，她会喝酒，也是在战场上学会的。 冬天太冷了，跟人打战还好，能安营扎寨慢慢部署，对上那群怪物，有时候就不得不日夜颠倒，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不喝点酒，怕会冻死在某个夜里。 「你没事吧？」尚初有点担心。 不知道千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咚咚咚的喝了一瓶酒。 「没事，没醉。」 就是心里难受，堵的慌，还不如喝醉。 她酒量好，轻易醉不了，尤其是现在，她越喝心里越清醒。 不管姑姑是不是还活着，天御国的情形都不容乐观，国家重担落到千乐一个人头上，不知有多难。 想回家，好想。 嚼了几根青菜，索然无味。 好在尚初没有劝她多吃点，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放在迟亦身上，看着他们吃完饭，手挽着手走了。 千九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尚初跟着停下，好看的眼睛弯起来，「我也吃饱啦。」 ——满桌的菜几乎原样未动。 尚初笑眯眯的，「谢谢你今天陪我吃饭。」 千九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不客气不客气，」尚初抬腕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一起走走消消食儿？」 千九没有多想，应了声「好」。 她不想回迟亦的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跟尚初走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得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能不能回天御国。 她心里很乱，但还抱着一丝希望，能来，兴许就能回去。 人不能没有希望，没有希望一刻也撑不下去。 说是走走，女孩子的走走多数是要进店逛逛的，尚初顺手买了杯奶茶递给千九，「吶，逛街的标配。」 千九没有拒绝，低声道：「谢谢。」 「嗨，说了不用跟我客气。」尚初嗦了一口奶茶，忽然眼前一亮，「好久没去游戏厅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尚初一口气买了两百个币，直接杀向射击游戏。 忙公司，忙学习，忙着经营这样那样的关系，她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两人端着枪，轻松干掉了屏幕上的敌人。 摘掉vr眼镜，屏幕上的「youwin」有点点重影，尚初叉着腰哈哈笑起来，「耶，够爽！」 千九放下枪，一脸懵逼。 躺赢，耶？ 两人玩得正嗨，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尚大小姐玩得很开心嘛！」 声音里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尚初几乎是下意识的抓起那装着一百多个游戏币的篮子扔了过去，连人都没看清楚拉着千九就跑。 千九只听见游戏币天女散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哦，还夹杂着几个骂骂咧咧的诅咒声。 清脆，悦耳。 千九回头，一堆光着胳臂的精神小伙，粗略数数，不多不少十二个人。 为首那个头髮炸开，泛着七彩的光。 这是在头上安了个跑马灯吗？千九不解并且有点好奇。 一个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嘴巴上还叼着烟，手上拿着刀。 看见千九她们跑拔腿就追了上来。 「对不起啊千九，拖累你了。」尚初边跑边往回看了一眼，十几个人跟的很紧，「卧了个大槽，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 说着，脚下加了点速，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刚刚就应该装作跟你不认识才对！我这个猪脑子！」 千九轻轻松松跟着她跑，「咱们要去哪里？」 尚初再怎么聪明，也就是个缺乏运动的小姑娘，情急之下跑的有些慌不择路，「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沖我来的。」 没回答千九的问题，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去哪儿，自家公司不近，附近没有派出所，她还得搞明白这群人是哪个王八蛋派来的，她爸还是她妈。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把她们往小巷子里围。 千九蹙眉，这不是法治社会么？ 尚初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四周渐渐没了人气。 千九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更好。她本来不想出手的。 「尚大小姐，别跑了。」 十二个人将两人围在中间，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中。 尚初把千九拦在身后，狠狠喘了两口气，笑着跟七彩头髮周旋，「不跑了，你沖我来的，把我同学放出去。」 「您别异想天开当我们是傻子成不？」七彩头髮把玩着手上的刀，挑眉看着尚初，「把她放了，给你去搬救兵吗？」 尚初咬咬牙，扶了扶眼镜，「那你有什么沖我招唿，别伤着她。」 「放心，我们只收了一份钱，不附带别的赠品。」 「收了谁的钱？」尚初抓住重点，「我给双倍。」 七彩头髮突然把刀扛在肩上，嘴上叼的烟往地上一吐，「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尚大小姐。」 「您就是不知道自己多招人恨，这么大方怪不得两边有人要搞你，我给您个死前忠告，下辈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霸占着。」 话音刚落，七彩头髮就被千九踩在了脚底。 「废话真多。」 尚初愣愣地望着她，明明站在她旁边，她都没看清楚千九是怎么撂倒了七彩头髮又一脚踩在他脸上。 第27页 其余人见状二话不说举刀砍了过来，千九板着脸，拉过尚初藏在身后，飞身一脚，踢中两人的头。 尚初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躺了一片混混，捂着身体嗷嗷嗷的叫唤。 千九把那个七彩头髮拽到她跟前，清清浅浅注视着她，说：「要问什么？」 眼睛泛酸，尚初微垂着眼睑，睫毛轻轻颤动，片刻，她抬眼，冲着千九笑笑，「谢谢。」 「不客气。」千九一脚踹在七彩头髮膝盖上，痛得他「嗷」的一声跪在尚初面前。「记得录像。」 「在录。」尚初狡黠的指指眼镜，俯下身子打量着七彩头髮，「谁买通你来杀我？」 「我说了我有职业操守的……啊……」 千九把脚从他小腿骨上挪开，故作天真：「应该没踩断。」 七彩头髮哭丧着脸：「我说我说，女侠饶命！」 「陆家的小公子出五百万给您点教训。」 陆有然，她妈的儿子，还没回国，就这么嚣张，少不了她妈推波助澜。尚初勾了勾唇，「还有呢？」 七彩头髮吓得冷汗直冒，「还有……还有尚总，追加了五百万……」 买你的命。 意料之中，尚初嘴角闪过一丝玩味儿。 她还没死，她的亲爸亲妈就把她当成死人了。 「很好。」她站起来，拍拍手，「你们可以滚了，对了，留个帐号，钱我会结给你。」 被个断手的女孩子打成这样，一群二流子哪里还敢要钱，爬起来一窝蜂跑了。 头也不回。 尚初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调整心态回头望着千九，鞠了一躬，笑嘻嘻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千九不偏不倚没躲开，淡定回：「客气。」 「你是练家子吗？」 千九不想说这些废话，打断话题，道：「我送你回家。」 「好。」尚初没拒绝，这时候她也没傻到要拒绝。 两人打了个车回尚家老宅。 本来为了方便念书，尚初在学校附近住，一般不回老宅，今天这事儿闹得她必须回去一趟。 她倒要看看，她那不要脸的亲爸还能整出什么么蛾子。 她出生时老爷子就分了尚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她爸干了这么多年也只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原本老爷子手握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稳坐董事长高位。 没成想尚初刚过完十七岁生日，老爷子说她虚岁十八，已经长大了，于是又转给她百分之十，直接让她一跃成为尚氏集团第二大股东。 无怪乎她爸绷不住。 ※※※※※※※※※※※※※※※※※※※※ 我回来啦！ 本章掉红包！ 第14章 计程车一直把两人送到尚家门口才停下，别墅区冷冷清清的，隔挺远才有一栋大宅子。 尚初开门下车，看着自家的院子的大铁门，心定了定，偏头看着千九，目光诚挚，「千九，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千九也看了眼尚家的宅院，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开门了。 「你回去吧，我走了。」 话是这么说，脚下没动，送佛送到西，看她进门也不费不了多少工夫。 「也好，」尚初本来还想留她坐会儿，但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要吵起来便没提，「下次再一起玩儿，你回去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千九点头，「嗯。」 「哎等等，」尚初伸手去捉千九的手，「我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你回去吧。」千九抽回手，想了想解释，「计程车师傅还等着。」 看着尚初进了门，千九才坐上车。 「小姑娘，要去哪儿？」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 她无处可去。 「京华中学。」 暂时只能想起来这个地名，就先去这里吧。 到地方下车，千九点开微信，给尚初发了条消息：已安全到家。 对方没回，她也没打算再聊，关了屏幕，顺手把手机塞进口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 学校大门是有门卫守着的，里面还有高三的学生在补课，她倒不是真的想回学校，也就没进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时有人路过打量她几眼，路灯接二连三照亮一方天地，人匆匆，车也匆匆。 千九睁着眼木木的看着，怎么也对不上焦。 偶尔一阵风吹过，带动她的衣角，更显得她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路上人少了，车也少了，只有兢兢业业的路灯还发着光陪着她。 千九抬手摸了摸心口，空荡荡的，是堵塞过后的无尽的空虚和迷茫。 能回去吗？ 不能回去要怎么办？ 她不太能接受既来之则安之的说法，天御国是她的责任，姑姑和千乐是她的牵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安不下去。 千九闭上眼睛，无力的垂下手，入手一片毛茸茸的触感。 ！ 倏然睁眼，千九吓了一跳，顺着自己的手往下去看。 大狗子坐在她旁边吐着舌头求抚摸。 千九：「……」 旁边什么时候坐了只神出鬼没的狗？ 一人一狗，僵持了好一会儿。 第28页 千九败下阵来。 对不起，是我输了。千九深深地嘆一口气，真不怪她，是这狗子眼神太可怜。 「你也是自己一个…吗？」 话到嘴边千九把『人』字咽了回去。伸手摸摸狗子的脑袋，滑熘熘，暖唿唿的，连带着她也沾上了温度，好像又活了过来。 千乐养猫的时候，她也想养个东西来着。 可是姑姑伏在桌案上，头也不抬，批奏摺的手只微微停顿了一秒，随后轻描淡写的打发了她：「你连照顾自己都勉强，要怎么照看小动物？」 凭什么千乐能养她就不能？气得她几天没有写太傅留的作业。 后来姑姑也没有松口。 姑姑决定的事情，鲜少有改主意的时候。 千九嘴角漾开一抹笑，也不晓得是谁家的狗，被她一摸，更不肯走了。 …… 「迟姐，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程南小心翼翼的望着迟亦，汇报这个她自己都不满意的事实。 让她送千九回家，结果半路把人落下了，等她回头再接上工作完的迟姐回家，家里黑黢黢的一个鬼都没有，凌晨两点钟，那个天杀的储君电话打不通，也没主动报告去向。 看迟姐对千九的态度，程南有种要被扫地出门的直觉。 迟亦脸色倒是平静的很，无波无澜没什么变化。程南觉得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毕竟动一动就能掉下冰渣子的脸怎么看都一样。 「车钥匙给我，你可以走了。」 程南哦一声，懵懵懂懂递过钥匙，还没反应过来，迟亦探出手掌接过就往外走。 「迟姐？」程南追上去，「知道她在哪里了吗？我跟您一起去。」 门咔哒一声自动上锁，迟亦一步比一步快，「不用」两个字轻飘飘出口，她得亲自去看看那丫头搞什么鬼。 在她印象中，千九虽然不太聪明，但极乖巧，有责任心，并且重情重义，除了倔强爱认死理儿，没什么性格缺陷。 尤其不会夜不归宿。 现代社会物慾横流，难保这个傻子学到了不该学的东西。 迟亦有些烦躁的按了按眉心，自从捡回来这个丫头，所有的记忆又渐渐浮上水面，那些好的坏的沉沉浮浮几十年不确定是真是假的，一国女帝的记忆。 千九的出现，像是为那些记忆佐证，都是真的，都是。 明明决定不管她，心里又老是放不下。到底要怎么对千九，又能照顾她多久。 都是问题。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迟亦长出一口气，快速点开操控台，同步了几个操作——【正在定位0202的位置，路线规划完毕，yicar车载助手提示您，夜间开车注意安全。】 …… 千九把手放在狗子黄色的毛毛脑袋上，嘴角浅浅的笑容真挚无比，亮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直到迟亦站在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看了一眼。 「啊……」她垂下眼，下意识避开迟亦的眼神，嘴角往下拉了拉，「是迟姐姐啊，你怎么来了？」 迟亦眉头微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凌晨两点，为什么不回家。」 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千九「咦」了声，「这么晚了吗？」掏出手机看了看，满屏的未接来电，程南二十九个，迟亦一个。 她站起来，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昨天关了声音忘记打开了，没接到你们的电话。」 迟亦淡淡打量了一圈，心领神会舒开眉头，「想养这只狗？」 千九：「？？？」 为什么突然跳话题？以为她想养这只狗所以才不回家？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见她不回答，迟亦更加笃定，看了眼那只半大的金毛，转而对着千九，「想养宠物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只狗不知道有没有主人，贸然带回去不合适。」 在那些记忆里千九也说过想养宠物，储君课业繁忙，千九本来就学习吃力，于是她就没答应，现在要求用不着太高，答应也无妨。 千九盯着迟亦的脸愣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不用了，也不是非养不可，我现在养自己都成问题，不敢养宠物。」 迟亦眸光微沉，还是说：「可以养。」 心想光是百里传媒就够你吃一辈子，何况养只狗。 说罢看了看那只金毛，乖乖巧巧的坐着，脖子上没有铭牌，浑身的毛乱蓬蓬的，估计是只流浪狗。 「明天让程南找找它有没有主人，没有的话你就可以养它。」 平常千九肯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然而她此时并不愿意接受迟亦的好意。 千九咬了下下唇，撇开眼不去看迟亦，「不用了，我不想养。」 她这副固执的样子让迟亦强忍着沉默了几秒，确实不对劲，而且不是因为狗。 夜里的风唿啸而过，千九还穿着薄薄的卫衣，迟亦抿着唇拉开车门，「有什么回家再说。」 千九没动。 迟亦抱起那只金毛放到车后座，挑眉望着千九，「还要我三请四请？」 千九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须臾恢復了正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望着迟亦，一字一句说：「我想回家。」 迟亦面无表情和她对视，咽下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现在就回。」 那丫头不是这个意思。 第29页 「上车再说。」 千九回望着她，咬住下唇，不说话，也不动。 迟亦气质陡然变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怎么？想要我抱你上车？」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尴尬。 千九听完一脸莫名其妙，放肆大胆的剜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绕到副驾驶开门上车。 天晓得迟亦女士只是突然脑袋里想起太多东西，出现一丝混乱，导致嘴瓢，女神形象一落千丈。 为什么老是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千九下意识看了迟亦一眼，正巧碰上迟亦扣上安全带抬起头。 果然连神情都一模一样。 以前小的时候个子矮，够不着马车，伸手要姑姑抱，姑姑也是那满脸的复杂，似乎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现在这人又故意问这种话，简直不可理喻。 千九右手捏成一个小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回家。」 不是想，是要。 迟亦淡淡扫了她一眼，扭回头拧钥匙发动车子，「你想怎么回去？」 要回家，有够天真。 突然这么问，千九愣了愣，答非所问：「能来，自然就能回去。」 「嗯。」迟亦轻轻笑出声，「所以呢？」 所以……？ 她从悬崖上掉下来，穿越了时间空间，落到了现代。 「所以，只要再从高的地方跳下来，就行了吧。」 迟亦嘴角的弧度渐渐往下，「如果掉下来没回去，摔死了呢？」 千九张张嘴，没有接话。 迟亦接着说：「如果没摔死，摔断手摔断脚摔成残废，打算怎么办？」 「那就找个高一点的地方，」千九认真想了想，「回不去就摔死算了，免得给人添麻烦。」 尤其是你，千九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空旷的马路上，保时捷的速度倏然提升，迟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捏得死紧，指关节隐隐泛白，眸子里闪着寒芒，声音含着压抑的怒火，「你们天御国，难道就是这样的教育？不珍惜生命，想死就死？」 千九一僵，浑身的血像过了一遍冰，凉得发透，这个不是姑姑又肖似姑姑的人，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在她心上扎了个血窟窿。 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 某储君：谁抱谁上车还不一定呢！ 来呀给我把车门焊死了，今天谁也别想下车！感谢在2020-06-01 05:04:57~2020-06-04 22: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限唯一 2个；ze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仓鼠与杰尼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越想越气。 千九撂下一句「不要你管」就气鼓鼓的背过身子不再理迟亦。 自己还不是和别的男人嘻嘻哈哈卿卿我我，仗着跟姑姑一样的脸对她颐指气使，凭什么对她那么凶？凭什么管她的死活，她又不是姑姑。 可恶的女人！ 迟亦黑着脸，冷声呛回去：「你要是不掉在我面前，掉在哪个犄角旮旯，我也用不着管你。」 千九气得要死，吵架又不会吵，只能憋着生闷气。 心里忍不住埋怨老天，好端端的让她穿越干嘛，姑姑还在等她，天底下那么多人，挑别人穿越不行吗？ 光是想想委屈就一股脑冒了出来，鼻头一酸，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滑下来。 千九急急忙忙伸手把眼泪擦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那股酸涩。 她不想在迟亦面前哭，一点儿都不想。 疾驰的保时捷突然减下速度，停在了路边。 千九吸吸鼻子，缓了缓唿吸，抬头疑惑的看了眼迟亦，不懂她在这里停车是要做什么。 引擎声乍然停止，车熄了火，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迟亦松开安全带，趴在方向盘上，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缠在一起，愤怒、悲哀和无力交织，混在那些记忆里，刺得她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 刻意尘封的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越来越清晰。 她不记得有把千九教成这样。 一国储君首先要爱惜自己，从小爱到大爱，然后爱国家，爱子民。 那一年缠绵病榻，逼得千九带兵杀戮，难道因为年纪小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对生命也没了尊重？ 迟亦轻轻按着心口，小幅度的连续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为什么想回去？」 千九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哑着嗓音说：「我姑姑还在等我。」 「我想我姑姑了。」 很想，很想。 越看你就越想。 迟亦唿吸一滞，久久没能接上话。 过了一会儿，她撑着头坐起来，极轻极轻的嘆了一口气，轻到连千九也没有察觉。 沉默在车内蔓延开，死一般的寂静。 「你……」迟亦话到嘴边顿了顿，「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还是把原来那句话咽了回去。 千九摇头，突然意识到迟亦并没有看她，弱声弱气回道：「我也不知道。」 刚刚还在埋怨老天，她要是知道天想什么，就好了。顺便问问天，姑姑这个女帝到底哪里不称职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第30页 「我记得你说是从悬崖上掉下来，对吗？」 迟亦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千九甚至不知道她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对。」千九眨眨眼，努力适应黑暗，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迟亦缓缓睁眼，用余光斜窥着千九的脸，眉头轻轻拧起来，声音清雅脆落，「那个悬崖高吗？」她问。 她问到这份上，千九要是还不懂就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牧河津的悬崖底下，是那群怪物的孳生地，正是因为地势险恶，没人能下得去，破坏怪物老巢的计划才一直没能实行。 她若真是掉在那底下，只怕是尸骨无存，肉渣都不剩下一粒。 「很高，」千九扯了扯嘴角，「非常高，掉下去必死无疑。」 迟亦立马发现了她表情的怪异，坐直身子偏头望着她，不解道：「这样也还是要回去？回去也见不到你姑姑不是吗？」 前方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打在千九脸上，她嘴角噙着笑，脸上布满了落寞。 「万一没死呢？」千九缩在椅背上，拿手摸了一下眼睛，声音十分平静，「如果不试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我还没有跟她道歉，还没有告诉她我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调的，我只是想让她多关心关心我，别一门心思全扑在朝事上；我也还没有跟她道谢，谢谢她把我养大，教我读书写字明事理，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姑姑说……」 千九抬起头，微笑着和迟亦对视，「你能明白吗？」 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好似装进了整片星空。 是了，这丫头之前说过。 女帝陛下就是我的太阳，我的星星，我的光。 迟亦缓缓低下眼帘，唇角轻轻向上弯起。 「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说这话时，周身的气质变得温雅柔和，清冷的脸庞仿佛染上了温度，泛着淡淡的粉色。 千九有些触动，低低「嗯」了声撇开了眼。 没办法直视迟亦，只要一看到她眼泪就情不自禁想要跑出来。 「我会努力活着回去见她。」 迟亦神色微变，她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她更喜欢千九能适可而止，乖一点最好。不过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固执。 想姑姑，真是…… 又不是小孩子了，总要学会一个人啊。 「你有多久没见到你姑姑了？」迟亦看着她，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千九：「……」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专门挑痛的地方扎刀子？ 千九舒了一口气，没能忽略胸口那点闷痛的感觉，轻轻解开安全带，仍然乖乖回答： 「中元节以后，到十一月二十二日，一共四个月零八天。」 千九撇撇嘴，想想觉得好笑。 原来只有几个月，她还以为有几年没见到姑姑了。 迟亦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她主要是为了打消千九想回去的念头，没想到徐徐渐进问出这些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女帝的生日。 她想忘又忘不掉的……噩梦。 迟亦闭了闭眼，甩掉了那些莫名奇妙的情绪。 再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你确定她还活着吗？」 千九勐然抬头，眸子里一片狠戾，「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直冲沖蹦出口。 直到对上迟亦的脸，千九才软和下来，「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迟亦没给她装傻的机会，「司天监的卦象，你姑姑的来势汹汹的病情，天御国凭空冒出来的怪物，」迟亦停了一下，直视着千九的眼睛，沉声道：「和你身为储君一定会收到的密报，无一不证明了她的死讯。」 千九瞳孔微缩，眼圈瞬间就红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是下意识的。 她欺身压过去，把迟亦按在座椅上，赤红着眼睛，戾气喷薄而出，声音低沉嘶哑，「你胡说！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迟亦淡淡的掀起眼皮望着她，「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车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千九的唿吸声，一下比一下重。 迟亦的脸近在咫尺，清冷淡漠，没有一丝小细纹，还是最美的模样儿。 千九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她只是想，只要回去天御国，至少是姑姑留下的天御国啊。 迟亦轻轻吸了两口气，勉强抑制住心口的绞痛感。 缓缓把千九搂进怀里，轻嘆着喊了一声：「阿九。」 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又喊了一声：「阿九……」 「不哭。」 她想再说点什么，喉咙里面堵的发慌。 亲自把不愿面对的伤口揭开来看，实在痛得很。 ※※※※※※※※※※※※※※※※※※※※ （今天是短小的一天） （评论掉红包） 第16章 迟亦一下一下拍着千九的背，自己的心跟着揪在半中央，不上不下，喘不过气。 千九趴在她胸口，动静渐渐小下来，低低呜咽着。见惯了她倔里倔气不服软的样子，倒很少见她哭。 记忆里还是个软糯软糯的小糰子，眼见着越窜越高，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第31页 「不哭了，」迟亦探出手托起千九的脸，用指腹轻轻抹去还挂在她睫毛上的泪，「好不好？」 她的指腹柔，软，冰，凉，千九细微地颤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去看她。 迟亦的眼睛里雾沉沉的，像两汪化不开的浓墨，千九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她放缓唿吸，迅速捕捉到疑点，一只手强硬的把迟亦摁在座椅上，「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一定会收到密报。」 她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了点刚哭过后的沙哑，但气势勐地拔高，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软弱。 像只炸开的小刺猬。 这才是储君真正的模样。 迟亦欣慰的笑笑，很快觉得不妥，敛了笑，眉眼弯弯，「猜的，行吗？」 千九紧抿着唇，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迟亦，手上的力道一刻未松，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迟亦轻轻浅浅望回去，半点不带怕的，她太了解千九了，自然有让她相信的说法。 「推理，明白吗？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智商高。」迟亦微微笑着，挑衅地弯了弯眼角。 千九：「……」 这是拐弯抹角说她智商低？ 前排硝烟四起，后排岁月静好。 狗子四仰八叉睡在后头，悄悄传出匀称的唿噜声。 千九没憋住往后头瞄了一眼，再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是一只不怕生的狗。 天下第一无敌可爱。 迟亦趁机戳戳她的手，「可以放开了吗？」 千九从狗子身上收回目光，定定看了一会儿身下的迟亦，突然有些迷茫。 迟亦乘胜追击，手指轻轻缠上她的指尖：「疼……」 千九一愣，触电般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对不起。」 迟亦心情颇好地揉了揉自己的肩，看着还跪坐在自己身上的千九，额角不自禁跳了跳，好像哪里不对劲。 「没关系。」她放软声音，忽略了那点怪异的感觉。 千九垂下眸子，沉默，好一会儿才低低问了句：「为什么？」 迟亦不明所以：「什么？」 「为什么你跟我姑姑长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你也叫迟亦？为什么……」 迟亦上扬的嘴角突然落下来，「……」 「也许是……巧合？」 千九勐地抬头，望进迟亦眼里，兇巴巴地反驳：「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吗？！」 两人离的极近，迟亦都能感受到千九心虚的心跳声，她轻轻笑了一下。 千九唿吸一紧，想瞪她，又不敢，恶声恶气问：「你笑什么？」 迟亦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迅速收了笑，故作天真的反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千九：「……」 她想怎样？她能怎样？ 她就是想知道迟亦是不是……或许也许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姑姑呢？ 但那又怎样？ 千九看着迟亦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撇开眼，低低说道：「没什么，不怎么样。」 说完自嘲的笑笑，这什么狗屁回答。 她在笑，又像在哭。 迟亦眸光微动，不忍道：「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成姑姑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 「不。」 迟亦：「？」 「姑姑就是姑姑，迟姐姐是迟姐姐。」千九轻舒一口气，坚定的直视着迟亦，「我不会混淆你们两个，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我也会尽快定下自己的出路，不给你添麻烦。」 迟亦：「……」 说你傻吧你还不信。 不过也好。 「现在可以坐回去了吗？」 千九一条腿跪在她的座椅边上，横跨中间通道，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被迟亦一说，面色一窘，下意识想起身，起到一半突然想起点别的事。 迟亦挑眉，冰冰冷冷瞧着她。 倒要看看她还要赖皮到什么时候。 「你昨天跟谁一起吃饭？」储君后知后觉的开始兴师问罪，「那个男的是谁？」 话一出口，气氛陡然变了几变。 迟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垮了下去，她半阖着眼皮，声音发凉，「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说什么不会混淆，简直滑稽。 就不该让她打断那些警告的话。 迟亦不说，千九就更窝火，她不知道自己吃的哪门子干醋，但她就是吃味儿，心里酸的不行，又恼又怒，「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 尤其是顶着姑姑这张脸！ 寂静的深夜，迟亦的气息越来越冷，「你跟踪我？」 千九立即否认：「我没有！是你自己毫不避讳！」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讲话？」迟亦嗓音沉沉，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 本来就不是件开心的事，不提就算了，提起来更不高兴。 「说了又怎样？」千九俯下身去，唿吸杂乱的喷在迟亦脸上，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去，身上还有极淡极淡的酒气。 居然又喝酒了！千九怒火中烧，捏着迟亦的下巴，发泄般的凑了上去，「我不止要说，还不让你说。」 堵住她的嘴，就没办法凶人了吧。 她是故意的，谁叫迟亦长的和姑姑一样，谁让她撇下她去跟别的男人吃饭。 她不敢对姑姑放肆，难道还要被迟亦压着欺负么？ 第32页 哼！让你知道错！ 两人的唇合在一起，一冷一热。 千九的堵，就真的只是堵。 她闭着眼，自顾自沉沦在迟亦的嘴唇上，软软的，冷冷的，香香的，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这么想着她的舌头自动伸出来舔了一下。 咦~果然是甜的。 好一会儿，她那混沌的脑子里面才冒出一个『怎么还没被推开』的想法。 她退开一点儿，疑惑地去看迟亦的反应。 后座的狗子还在打唿噜，前座千九僵硬如鸡。 完了。 迟亦也不动也不说话，抬着眸子就那么悲悲切切冷冷淡淡的瞧着她，眼里蕴着水光，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千九气势一下子弱下来，「迟姐姐……我……」 我不是故意的？不，她就是故意的。 我喝了假酒了你信不信？ 「亲够了？」迟亦哑着嗓音，神情无波无澜，眼眶里的泪倏忽间从眼角滑落，无声无响。 她活了这么久，除了在戏里，从来没人强吻过她。 如今头一回被人吻，不单是强吻，吻她的还是个小辈。 「够…够…够了……」千九呆愣愣的，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她魂都快吓出来了，迟亦这副样子果真一点都不像姑姑了，姑姑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强势精明的女帝陛下，从来没掉过眼泪。 「你别哭呀……」千九苦着脸，手忙脚乱的给迟亦擦泪，声音情不自禁发颤，「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可能是、也许是……打翻了醋缸子……」 她根本分不清两个人，她会不自觉把她当成姑姑，然后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甚至连吃醋这种事情都无师自通。 她爱慕着姑姑，从未掩饰过，也从未有人在意过。 迟亦淡淡的望着她，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带起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很快她把那点子不知所措也忽略掉了，伸手把千九拉进了怀里。 她木着脸，神色复杂，说话时语气很低落，她说：「你喜欢我么？小千九。」 千九把头埋在迟亦的颈窝里，贪婪的吸了几口她身上的香味儿，动作轻柔的回拥着她，「喜欢。」 她重复了一遍，「喜欢你。」 却刻意模煳了这个『你』究竟是谁。 她接着说：「我看见你跟别人手挽着手，忍不住拈酸吃醋，忍不住想叫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想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我想要你好好的。」 千九突如其来的诉衷肠，惊得迟亦久久没有出声。 女帝陛下断情弃爱，不肯拿有限的生命去祸祸别人。 跟人手挽手的是迟亦，但醋的对象仍然是女帝。千九从没有尝过醋的味道，这回尝到了。 迟亦看了一眼窗外，风吹起树叶哗啦啦的响，她把头抵在千九头上，轻轻嘆了一口气。 「以前你姑姑没有被迫，」迟亦顿了一顿，「相过亲吗？」 千九想起来看看她，但动不了，瓮声瓮气回答：「没有，皇祖母走的时候也急，可那时候姑姑还小，后来姑姑长大了，朝臣拿她毫无办法。」 姑姑是她见过行事最果断的人。 说一不二。 「余沐阳，」迟亦噎了一下，斟酌着说，「hw科技的总裁，我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千九说这些，但她实在没人可说。 说起他又觉得隔应，心里面翻江倒海的噁心，迟亦偏过头，克制不住干呕了两下。 千九坐起身子，拧开水瓶递过去，「迟姐姐……你没事儿吧？」 「有事。」 迟亦接过水瓶，小小的抿了两口，落寞的眸子不偏不倚掉在千九心上。 「你不喜欢他？」 迟亦摇头。 千九咽了咽口水，心跳的飞快，她既心疼又有点小确幸，伸手把迟亦揽在怀里，颤着声音问：「那你喜欢谁？」 ※※※※※※※※※※※※※※※※※※※※ 迟亦：当然是喜欢…… 风华绝代的我自己。 亲都亲了还有啥好说的(?▽?) （首先感谢大家厚爱，这章不掉红包因为余额告急sosad）感谢在2020-06-06 07:00:04~2020-06-07 22: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rtles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e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翼 32瓶；仓鼠与杰尼龟 5瓶；大钊哥哥 4瓶；管悦、莫德雷德mordre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迟亦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告诉千九，余沐阳差点成为她的结婚对象。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能接受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尤其那人作为人生的另一半出现。 余沐阳很好，但她不需要。 一个人痛苦就够了，不需要再多搭上一个。 她忽然敛去一身的落寞，伸手推开千九，抬起淡漠眸子清清冷冷望着她，「可以坐回去了吗？」 千九懵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情绪转变这么大，但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极了姑姑，光看着就很吓人，摸摸鼻子，乖乖坐回副驾驶，支支吾吾解释：「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第33页 「嗯。」迟亦按下车窗，偏头看着窗外，路边的灯三三两两的暗了几盏，遥遥的延展过去，好像看不到尽头，她轻轻唿出一口气，用那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说：「没有那个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千九：「……」 你怎么跟我姑姑一模一样啊！ 千九疑疑惑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自我感觉十分满意，毕竟不是姑姑，才认识没多久，总不能厚着脸皮要她也说『喜欢你』吧。 知道她没有喜欢的人就够了。 不然不知道要吃多少飞醋。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这样不好。必须得改。 毕竟这个随时变脸的女人，是个影后，这飞醋吃不过来。 千九扣好安全带，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迟姐姐，我们回家吧。」 「嗯。」 回到家，凌晨三点。 千九抱着捡回来的狗，坐等迟亦发配。 「洗澡睡觉，狗明天让程南处理。」 千九应了声好，抱着狗挣扎了下，弱弱的问：「它睡哪儿？」 「放客厅。」迟亦拧开房门，头也不回，「你喜欢放你房间也行。」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再看看一尘不染的客厅，千九想了两秒果断把狗抱进了自己房间。 拿了张毯子在浴室铺了个窝儿，两个人一只狗安安心心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千九就被叮叮叮叮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抓起手机，六点二十。 闭上眼睛，千九翻个身，不情不愿接起电话，「程南姐姐早。」 电话那头程南急吼吼的声音冲出来：「你回家没？迟姐在家吗？」 「在，都在。」 千九悄悄打了个哈欠，感到一丢丢的抱歉。 「在就赶紧出来开门，」程南烦躁的抓了抓头髮，「我打迟姐电话怎么都没人接？」 「昨晚太晚睡了。」千九慢慢吞吞爬起来，一大早就来了想必是担心没找到她，「我们都还没起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程南：「？？？」 太晚睡？跟谁太晚睡？都还没起床？什么鬼？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程南使劲拍拍脑壳，「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出来开门，迟姐确实在家吧？」 千九挂断电话，拉开门，「一大早找迟姐姐做什么？」 程南收起手机，一脸焦急，「迟姐呢？」 千九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她，「还在睡觉。」 程南一边换鞋一边碎碎念，「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得着，真是的……」 千九醒的差不多了，听出了点不对劲，「出什么事儿了吗？我去叫她。」 「谢谢谢谢赶紧去！」 程南拱拱手，头也不抬，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往茶几上一放，一手啪嗒啪嗒调出程序，另一手抓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真真姐，我到迟姐家了，她在家，嗯，还没起，一会儿让她跟你说。」 「迟姐姐。」千九立在门前，抬手叩门，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听到一声虚虚软软朦朦胧胧的：「进来。」 千九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有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勾勒出床上蜷着的人曼妙的剪影。 千九不自觉放缓了唿吸，连声音都轻得不能再轻，「迟姐姐，程南姐姐来了，好像有急事儿找你。」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嘟囔了句：「扶我起来。」 这滴酒不能沾的体质简直有毒，迟亦揉了揉太阳穴，就着千九的手坐起来。 「那只狗呢？」 千九短促的『啊』了一声，懊恼的拍了下大腿，「还关在我浴室里。」 「去让程南帮你处理一下狗。」 千九送她到洗漱台，咧嘴笑道： 「好。」 迟亦慢慢悠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人一狗之间火花四溅。 「程南，你来的正好。」迟亦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查一下这狗有没有主人，没有就走一下领养流程，顺便教教千九怎么养狗。」 「迟姐！」程南一脸难以置信，「你以前不是说不养宠物吗？！」 迟亦淡淡觑她一眼，「千九养。」 程南：「……」 有区别吗？？！！ 「行叭行叭一会儿我去弄，」程南举起手主动投降，「请您赶紧移驾过来瞧瞧，全网都炸开了，昨天您跟余总去吃饭被人拍到发上网了，现在是要怎样？你跟余总到底是不是在一起了？」 程南也听老爷子说过余家和迟亦她们家的事情，都是圈子里的熟人，老一辈的世交，两年前迟亦息影也有家里的意思在。 联姻是百分之百没问题，但要真被全网传阅，恐怕老爷子老太太们都不答应。 关键是全网疯传，百里传媒这边联繫不上hw科技，也联繫不上自家老闆。 闢谣？还是大方承认？ 没有迟亦点头，谁也不敢动。 迟亦神情淡淡，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划起了平板。 六点钟各大app都在推送同一条消息——迟亦恋情。 难怪顾真真六点零三分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嫌吵，把手机静音了。 明明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在了昨天，她还以为今天可以安安心心休息。 第34页 迟亦划开微博，熟练的吃起了自己的瓜。 发照片的是个老营销号，标题取的非常没品位，但非常抓人眼球——「高冷女神迟亦和她的霸道总裁男友？脸上出现少见笑容！」 底下配图有点儿煳，迟亦点开大图，下一秒迅速退了出来——被自己带笑的脸辣到眼睛。 照片里她跟余沐阳手挽着手，低头羞涩一笑。 嗯，就照片来说，确实很像一对儿。 余沐阳这绅士做派，不挽手还不行。 挽手就算了，还要说他的糗事儿逗她。 如果不是认识余沐阳这么久，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使的逼婚手段。 热搜全是这个，迟亦粗略看了几眼就退了出来。 万能的网友都快把余沐阳小时候尿过几次床扒出来了。 千九想起昨天吃的那一桶醋，挠挠头点开还在卡顿的手机app瞄了两眼，一瞄就停不下来。 ——某大v：息影两年迟亦隐婚，对象竟是hw科技年轻总裁！ 千九：……胡说八道。 ——迟高冷的小情人v：痴痴们还记不记得咱们高冷推了louis vuitton的合约，转头签了hw科技！难道咱们高冷真的成了hw科技老闆娘？！ 千九：……你想太多了。 就这还是迟亦超话的大粉，一点都不理智。 痴痴，迟亦的粉丝名，本来叫嗤嗤，太刚了，顾真真让改了，迟亦不管这个，随他们去。 千九再往底下划了划，短短四个awsl的字母也有几万的点赞和评论，千九好奇的点开评论看了看，一排下来全是awsl。 还有一些唿吁大家理智等官宣的粉丝声音，前排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不搞任何cp炒作的迟亦，乍然有个对象，怎么说，大部分粉丝还挺乐见其成的，尤其照片中的余沐阳高帅阳光大气，妥妥一钻石级对象。 顾真真并不知道迟亦家里的事，也就不知道余沐阳的事。 照片一爆出来，百里传媒就精准的狙击到了，但爆料人完全没经过这边，一瞬间就席捲热搜，这时候再撤也无济于事。 迟亦还在犯困，接过程南递过的顾总来电时脑袋里面一片浆煳，「喂，顾总，早啊。」 声音慵懒，尾音泛着丝丝缱绻。 千九赶忙放下手机注意这边。 她本来以为要有一场世纪大战，然而并没有，程南开了扩音，顾真真的声音沉重的穿进了她的鼓膜：「你结婚了为什么不请我？」 千九：「喵喵喵？？？」 迟亦轻轻笑起来，「顾总好像误会了什么。」 ※※※※※※※※※※※※※※※※※※※※ 千九：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从实招来！ 迟亦：我什么时候结婚要看你什么时候答应。 （我不是故意拖更的！真的！骗你们我是小狗！我就是没有存稿了而已(???e???)）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太暖心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0-06-07 22:43:15~2020-06-09 22: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堆骚话说不出口 22瓶；楠木、洛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误会？没结婚你会挽着人家的手？」顾真真有些火气，勉强压抑着，开口就噼头盖脸直入主题：「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迟亦笑意浅浅，「你现在在公司？」 「我不在公司还能在哪儿？这么大个事儿你怎么一点都不说？连我都要瞒着？」顾真真默了两秒，「你别岔开话题，你跟余总到底怎么回事？公开还是不公开？」 两人都光明正大出来约会了，顾真真的想法自然是该公开就公开，藏着掖着像什么样子？真被扒出来反而败好感。迟亦又不是流量，不吃粉丝经济那套。 「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迟亦放下平板，脸上收了笑，看起来倒没有不高兴，「我去公司和你说，你联繫了hw科技那边吗？」 「联繫了，没联繫上。」 迟亦淡淡「哦」了一声，「那你准备一下闢谣手段，我去找他。」 顾真真：「这节骨眼了还要去找他干嘛？？？」 迟亦站起来，把手机丢回给程南，声音不大不小带点理所应当：「闢谣啊。」 程南赶紧收拾东西，「迟姐，我去开车。」 迟亦拿起一件牛仔外套穿上，顺手取下挂在墙上的车钥匙，「嗯，顺便把狗抱走。」 程南：「什么？」 迟亦没答，转头沖千九说：「跟她还是跟我？」 千九抬头看着迟亦，「跟你。」 虽然搞不明白，但选择并不难做。 「嗯，那把狗给她。」 迟亦边说边从衣帽架上取下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戴上。 程南有点懵：「迟姐？」 「狗的疫苗，吃喝拉撒住你处理一下，找没找到主人都跟我说一声。」 程南：「……好叭。」 今天也是贴身助理不用贴身的一天。 迟亦出现在hw科技大楼的时候，前台接待的小姑娘还以为看错人了。 「迟迟迟迟迟小姐，我我我我……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找一下你们余沐阳余总。」 卧槽！一大早起来磕到真的了吗？！ 第35页 这个空降的小余总突然回国难道就是为了谈恋爱？？！！ 「不好意思迟小姐，」前台小姑娘稍微冷静了点，「我们余总还没有来。」 迟亦抬腕看表，七点四十五，还好有先见之明带千九吃了个早餐。 「没事儿，我等他。」 「好好好的，」小姑娘点头如捣蒜，「我带您到会客室稍坐一下。」 「嗯。」 昨天也没来得及问余沐阳手机号码。麻烦。 等了十五分钟，千九愉快的喝了杯早茶。 网络舆情发酵得越来越离谱，有人甚至猜测两人是不是连小孩儿都有了。 迟亦微博点都点不进去，迟亦工作室和百里传媒微博底下也是一片混乱。 顾真真抽空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质问迟亦怎么还没动静。 迟亦对此表示：怪我咯？ 余沐阳匆匆回国，约她吃饭还是她亲爸打的越洋电话，余沐阳亲自来摄影棚接她，不去不行。 余沐阳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场面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迟亦带着个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本人清清冷冷的在翻看手机，小姑娘剥了颗荔枝凑在迟亦跟前，献宝似的说：「迟姐姐迟姐姐，这个好吃。」 余沐阳：「……」我走错地儿了？ 「咳咳…」余沐阳嗽嗽嗓子，成功把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插ya，sorry让你久等了。」 迟亦收起手机站起来，「还好，有事儿找你谈。」 余沐阳生的极英俊，剑眉星目，鼻樑骨又直又高，脸上常年挂着和煦的笑，温暖又不招人厌烦。 「行，」他笑着说，「上我办公室说。」 两人往外走，千九亦步亦趋跟着。 进了办公室，见迟亦仍然没有避开小姑娘的意思，余沐阳心底划过一丝浅浅的惊讶，「这位是？」 「贴身助理兼保镖。」 晨光从玻璃墙上洒进来，她的神态轻松自若。 「坐吧。」余沐阳没多问。 「我刚看到网上的消息，先前在国外庄子里没这么多麻烦，」他抱歉的笑笑，「没想到回国跟你吃个饭就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看看要怎么处理，我这边都全力配合你。」 迟亦按了按额角，没有接话。 余沐阳绝对是个正正直直的人，是她自己两年前吃错了药答应跟他处处看。 余家和她们家是世交，余沐阳又恰巧在宴会上救了心脏病发作的她的亲爸。 两家撮合她跟余沐阳的时候，她正好一门心思在尝试着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她那时候满脑子就想赶紧赶快把人生重要的事过一遍，是谁无所谓，她只想认真活一活，余沐阳正正好。 她想放过自己，却祸害了别人。 但余沐阳给了她拒绝的机会。 他说：「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并不只是不喜欢我，而是不喜欢这一切。人生短短几十年，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何况百里家的小姐实在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我可以等你，你不要着急。」 她急，而且也确实噁心。 她前脚笑着跟余沐阳约会，然后转身就吐得昏天黑地。 只要一想到要跟余沐阳共度余下的日子，她就一阵一阵发慌，抗拒，甚至恐惧。 「你现在比两年前状态好多了，」余沐阳的笑淡淡的，让人觉得温暖放松，「看来还是国内比较养人。」 迟亦睫毛颤了下，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你真的决定回国内发展了？」 「是啊，国外老爷子坐镇，国内形势大好，我可不得上赶着凑个热闹嘛。」 余沐阳沖了杯热茶给她，脸上的笑容没变，千九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你还是不喜欢吗？」他问。 千九勐地挺直了腰，目不转睛盯着迟亦。 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迷，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迟亦今天的打扮非常休闲，墨镜大喇喇挂在胸前的白t上，皙白的皮肤仿佛发着光，显出独有的青春活力来。和千九坐在一起，就像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拘拘谨谨来找工作。 她沉默了快半分钟，才低声说了句：「不喜欢。」 余沐阳瞭然，懊恼的长嘆了声，「啊……我的魅力下降了……」 搞了两年也没搞定这块硬石头，早知道当初就先结婚再说。 装13被雷噼。余沐阳无比后悔。 迟亦突然觉得头疼，她看着余沐阳，站起来，弯腰道歉，「对不起。」 把余沐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搀她，「别别别别搞这种，不用这样，你情我愿的事情，没什么好抱歉的。」 「我让公关部法务部跟你那边对接，网络上的事别往心里去，老爷子老太太我跟他们说清楚就好了。」 八点二十，距离【迟亦恋情】爆上热搜，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网友已经换了几轮话题，现在就他们俩的娃姓余还是姓迟吵得不可开交。 话题首页挂着迟亦大粉的着名言论—— ——是我们痴痴扛不动刀了还是你们飘了？迟高冷的娃当然姓迟！ ——姓余姓余！迟高冷昨天笑得那么羞涩不姓余都对不起她这个笑！ 大家磕的正起劲儿，hw科技法务部和百里传媒法务部转了那条爆料迟亦隐婚的微博：【法庭见[图片]】 第36页 配图是两家的律师函扫描件。 又过了一会儿。 hw余沐阳v： 【刚刚回国跟自家妹妹@迟亦吃个饭，别瞎传，耽误我妹妹找对象来一个我抽一个！】 又又过了一会儿。 迟亦v： 【别把人抽跑了哥。】 //【hw余沐阳v：刚刚回国跟自家妹妹@迟亦吃个饭，别瞎传，耽误我妹妹找对象来一个我抽一个！】 两人的微博瞬间炸开，微博又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迟高冷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划重点！没对象！我还有希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迟高冷别怕！就是抽死我我也不跑！ ——你们都在想屁吃！迟高冷现在还在我床上哄我呢！ ——楼上想的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哥看看我我盘靓条顺力气大，可以跟哥哥一起抽走耽误咱们迟高冷找对象的！！！（抽走他们迟高冷就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 ——哥哥哥哥别生气！我们追求迟高冷的心永远不会变！ 迟亦已经走了，余沐阳坐在她刚刚坐的地方，捧着手机，仔细看了几遍底下的评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助理敲了敲门，「余总。」 他划着名手机，头也不抬，「进来。」 助理推门进来顺手把门带上，他跟了余沐阳挺多年，这次从国外跟回国内，做的第一件事就不太光明，「证据没留下，后也善好了。」 余沐阳放下手机，笑笑：「干得好。」 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这回辛苦你了。」 助理推推眼镜，「迟小姐那边……」 跟他这么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的心思。 「没事儿，意料之中。」余沐阳伸了个懒腰，「不逼她一把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助理：「……现在知道了吗？」 余沐阳一愣，一拳打在他肩上：「你这小子！」收了手懊恼的搓了搓头髮，「现在至少清楚明白知道她不想要我。」 ※※※※※※※※※※※※※※※※※※※※ 余总：我没戏了勿cue 千九：迟姐姐迟姐姐我有戏！ 【戳进猪猪的专栏点个收藏吧～黑歷史千万不要强迫自己看但是专栏可以收藏和下一本可以收藏一下呀！】感谢在2020-06-09 22:44:58~2020-06-10 23:5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小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亮黑色的保时捷开出hw科技停车场没多久，一个急剎停在了马路边上，扔在后座的棒球棒骨碌滚到了座位下。 迟亦捂着嘴巴趴在方向盘上，头疼的几乎炸开，胃里翻涌，又开始犯噁心。 她就不该来找余沐阳。 几个月不见，她还以为会好一点。 刚刚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萎靡下来，千九吓了一大跳，解安全带的时候因为心急卡了两下都没解开，「迟姐姐，你怎么了？！」 迟亦没动，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千九探过去，把她捞起来，「哪里不舒服？我打电话给程南姐姐还是直接打120？」 「我说没事。」迟亦头痛得根本立不住，顺势靠在千九怀里，小口小口喘着气，「头晕，歇一会儿就好。」 千九唿吸一下子就乱了，她想起来姑姑也是这样，一开始只是觉得头晕，后来浑身没力气，再后来…… 迟亦难受得出了一身汗，千九实实在在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千九半搂着迟亦，右手颤颤巍巍去掏手机，「我给程南姐姐打电话。」连说话声音都在细微的颤抖。 「不许打！」 迟亦抬起头，脸色惨白惨白的，伸手去阻止千九，手还没碰到千九，头更晕了，不得已扒在千九身上，「不要打！」 千九的手指修长，手上还有练剑留下的薄茧。 她一只手点了几下都没点开通讯录，迟亦趴在她怀里唿吸一下比一下急促，额头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千九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差点哭出来。 屏着唿吸全神贯注好不容易拨出程南的号码，听见手机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不要打……」迟亦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不要告诉别人……」 她紧紧攥着千九胸前的衣服，奋力抬头睁开眼去看千九，一激动就更加头晕目眩，强忍着噁心，「不要告诉别人……」 「阿九……」 千九纤长的睫毛颤了下，视线下滑，定格在身上女人的脸上，眉头紧蹙着，眼波流转，里面翻滚着隐忍的痛苦，和焦急，和以前她在姑姑眼里从没有看到过的——脆弱。 千九的心勐然停了一下。 然后开始剧烈跳动。 这样不对，千九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在一遍一遍重复：这样不对。 你的心里装着姑姑，怎么还能装得下别人？ 阳光射在远处的玻璃上，反刺进她眼里。 千九忽然惊醒，大拇指下意识落在那个红色的挂断上，声音戛然而止。 迟亦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第37页 她闭上眼，心满意足地趴在千九怀里，听着千九噗通噗通杂乱无章的心跳，感受着千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冷香，似乎连头晕都减轻了一点。 千九习武的身体紧緻结实，上面绵绵软软，下面平坦的小腹上竖立着生机蓬勃的肌肉。 也许是因为习武，连带着千九的皮肤温度都要比常人低上不少，迟亦头晕眼花，疼得体温噌噌往上窜，此时靠在她怀里，少见的生出一丝眷恋。 「阿九，」她喟嘆出声，「抱着我。」 声音含着的是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的贪恋和依赖。 千九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这大白天的，迟亦又没有喝酒，怎么就说醉话了呢？ 她握着手机，指关节泛着白。 半晌，也没动静。 迟亦缓缓平静了一下唿吸，不满的睁开眼，轻哼一声，拉过千九的手抱着自己。 手机应声而落，掉在座椅底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像砸在千九心上，『怦』地一下，又一下。 怀里搂着迟亦，千九从头僵到了脚。 明明头晕的是迟亦，她怎么觉得自己也晕了呢？ 她浑身僵硬，迟亦就觉得硌得慌，一不舒服刚刚缓解了一点的头痛好像又要捲土重来。 迟亦勉强理了理那搅成浆煳般的脑袋，伸出手指戳戳千九的小肚子——硬邦邦的。 「阿九，」她气若游丝，软得像只奶猫，「抱紧我。」 阿九，抱紧我。 脑海里的声音自动自发换成了这个。 千九的心忽然沉静下来。 「好。」她说。 她伸手把迟亦往上带了带，把她扣在自己胸前，手臂一寸一寸环紧。 「迟姐姐…」她低低出声，没等迟亦答应，她又喊了一声，「迟姐姐…」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姿势。 千九抱着迟亦，迟亦抱着千九。 一个闭着眼，一个眼神空洞。 千九微垂着头，瞳孔无焦点的落在迟亦的耳朵上，微卷的长髮有几缕落在耳边，耳垂透着光，粉粉白白，小巧又可爱。 她下意识想舔一下，尝尝味道。 是不是跟嘴唇一样，也是甜丝丝的？ 手机忽然叮叮咚咚响起。 吓了千九一大跳，生出一种被捉姦在床的错觉。 手机在座椅底下响，来电人显示是程南。 千九抱着迟亦，并不是很想放开，她挣扎了半分钟，迟亦就在此时撑着她坐了起来。 她的唇上煞白煞白没有血色，但语气不像先前那么冰冷，她摸着她的脸，气息还是很微弱：「去接电话。」 千九有些不情愿，但迟亦亲口叫她她心底又有一丝丝难掩的快活，矛盾地捡起了手机：「喂，程南姐姐。」 「小九妹妹，刚刚在忙，没接到电话。」程南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点躁，「有什么事？」 千九下意识瞄了一眼迟亦，对方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好像只要她说了下一秒就会把她吞吃入腹。 千九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想问问你狗狗的情况。」 迟亦：「……」 心底闪过一丝欣慰但迅速察觉到不对，这丫头以前撒谎就面不改色了？ 千九点开扩音，给了迟亦一个安抚的笑。 程南的声音伴着七七八八的狗叫声传出来，「迟姐在吗？」 迟亦一秒回归高冷：「在。」 千九弯了弯眼，她突然觉得这个『两面派』的迟姐姐有一点点的可爱。 「迟姐，我看到网上的事了，余总对你可真够意思的啊～」程南笑嘻嘻的，危机解除，自然而然开起了老闆的玩笑。 「嗯。」迟亦想起刚才那一通，额角又隐隐作痛，她岔开话题，「你那边怎么样？狗有主人吗？」 「有，我这边出手您放心，别说主人了连它妈是谁我都找到了。」 千九拿着手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南听到这声笑，扭转炮火来轰千九，「小九九你别笑，也就你是穿越的我没找着背景，你要是土生土长的咱国人，我能给你扒到底裤都掉出来。」 千九：「……」 大可不必。 「程南姐姐……」 千九刚想服个软认个错，迟亦就出声打断了她，「你好像并不是不喜欢依靠家里，如果喜欢，回去更好。」 千九抬起眸子去看她，没掩饰的困惑和不解，很快她意识到这话是在跟程南说。 迟亦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太阳穴上，神情淡淡，侧向着太阳，仿佛渡了一层微光。 「哎哎哎别介啊迟姐！」程南难得听迟亦跟她说这么多话，结果居然是为了赶她回家，瞧瞧这是人干事吗？！ 「我就跟小九妹妹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把我打包送回去！嗨哟喂送我回去就是要我的命，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忍心吗迟姐？」 迟亦没理她那一大段废话，简言意骇：「狗。」 「哦狗啊！狗好得很！没啥毛病，能吃能喝体重正常。」程南的声音带着点走路的喘息声，那头的狗叫声渐渐小下来，「我现在在宠物医院，狗狗还在检查身体，一会儿打完疫苗我就给你送回去。」 「程南。」 迟亦声音突然压低了下来。 第38页 程南立马听出了话外音：你废话太多了程南！ 千九自然也听了出来，连忙解围：「程南姐姐，那它的主人呢？」 程南嗽了下嗓子，「我可先说好，谁都不许生气。」 电话那头谁也没理她。 千九是没get到，迟亦单纯不想搭理她。 程南摸摸鼻子，自觉无趣，「就那什么，它的主人把它丢了，就这么简单。」 迟亦没什么情绪波动，意料之中的事，她冷静开口吩咐：「办好狗证带回来。」 程南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熟练的挂了电话。 不要等老闆挂电话，她会恶趣味的放在那里一直不挂。 迟亦放下手，后知后觉的想起忘了千九的反应。 遇到被人抛弃的宠物，像这么大的年轻人，一般都会怜惜痛心不开心……吧？ 千九还握着黑了屏的手机，脸上也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阿九？」迟亦试着喊她。 千九转头，嘴角情不自禁勾了勾，「迟姐姐！」 眼睛里面冒着光，神色间多出一丝少年人娇俏，清晨花露，明艷动人。 迟亦愣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 千九丢开手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再出虚汗了，「迟姐姐没事了吗？」 迟亦没躲开，过了一会儿才捉住她的手放下来，「没事了。」 「那我们回家吧！」千九回握着迟亦的手，眼里的光愈发明亮。 「好。」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迟亦抽回手，掩饰性的偏头系安全带。 千九也跟着转头系安全带，她极轻极轻地唿了一小口气，为什么会突然痛成这样，还不去医院，也不肯让别人知道。 迟亦不说，她现在不问。 ※※※※※※※※※※※※※※※※※※※※ 迟亦：我服了我这什么天怒人怨的体质？！ 千九：迟姐姐你这样我挺喜欢的…… 【我充钱啦！ 本章掉红包！ 啦啦啦啦啦～】 感谢在2020-06-10 23:52:15~2020-06-12 23: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百合推推爱扫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迟亦一到家还没来得及回顾一下刚刚的骚操作，电话就响了。 来电人——百里子晋。 消息灵通，佩服。 迟亦摘下墨镜，露出黑眼圈子，「哥。」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下，「还管我叫哥，我以为你要去给余沐阳当妹妹。」 迟亦：「……」 余沐阳那里是迫不得已，这正儿八经的亲哥兴师问罪的速度倒挺快。 「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百里子晋接着说，「你跟余沐阳真没戏了？」 迟亦站在玄关处，沉默，开始脱外套，并不打算跟百里子晋说这些废话。 千九跟在她身后，顺手替她解下外套，做了个口型：「要洗吗？」 「洗。」 百里子晋：「什么？」 「没跟你说，没事儿我挂了。」 知道自家妹妹一贯的冷淡，本来百里子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作为乐百集团的董事，商业直觉告诉他有猫腻，「你现在在家？」 迟亦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颇不耐烦，「不说正事就挂电话。」 百里子晋立马确定答案，「家里有别人？」 迟亦直接把电话挂了，她的时间不是拿来跟别人瞎唠嗑的。 亲哥也不行。 电话马上又响起来，迟亦没犹豫接了，「哥。」 百里子晋好在已经习惯她这套一挂电话就好像重置信息的做法，从善如流一起重置：「余沐阳的事我来跟爸妈说，你别担心。」 「嗯，谢谢哥。」 「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这才是那个工作狂哥哥本来的样子。 迟亦抿嘴，「你说。」 「爸跟妈签的君子协议只到咱们三十岁，」百里子晋顿了顿，「没有余沐阳，也还会有别人，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余沐阳配他妹妹，虽然一般，但他对迟亦的心意有目共睹，算是个良配。 当然，妹妹不喜欢，就不配。 百里家老爷子老太太的君子协议——没有违法犯罪问题不干涉孩子们的任何选择。 很好，很自由。 但有个补充协议：婚姻大事限止三十岁。 迟亦立在客厅里，愣了一会儿，看着千九拿着她的外套进了盥洗室，没再出来。 这丫头很上道，知道避一避。 「我知道的，」迟亦放缓声音，「谢谢哥。」 「跟哥不用这么客气，」百里子晋突然苦口婆心，「你要真有喜欢的人，尽管去争取，别像我一样，至少你还是有选择的机会。」 末了，他补充了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迟亦勉强压下那点陌生的不适感，「嫂子呢？还是没跟你住一起？」 「她在华盛顿。」 一个在纽约，一个在华盛顿，不言而喻。 迟亦想了想，两人分居没有八年也有十年了，还是开口劝道：「哥你也是，喜欢就去争取，不要自己偷偷后悔，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39页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行了，不说了，你忙你的吧，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就跟哥说。」 「嗯。」 挂断电话，迟亦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 这回轮到她脑袋里面嗡嗡嗡响。百里子晋说得对，没有余沐阳，也还会有别人，百里家不会允许她独身到老。活不活得到那时候另说。 圈子里这么多年轻的门当户对的男性，总有她要见的，或是……要嫁的。 百里子晋这一通电话让她想起很多东西。 尤其是息影后去纽约的那两年。家里安排去相亲。和余沐阳。 她不愿意。 亲爸没说话，那位亲妈来劝的她，话很有意思，「女儿呀，身为百里家的闺女儿，你不能只享受家里的福利，不承担家里的责任吧？」 她当时在曼哈顿养病，听了这话怎么回来着，她说：「您说得对。」 然后她跟着回了纽约，去见了余沐阳。 再后来就是加药，见余沐阳，加药，见余沐阳。 再再后来连她的心理医生都看不过去，劝她回国休养。 她刻意跟家里人感情疏离，导致她妈跟她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绝对不会拐弯抹角。生怕她装听不懂打马虎眼儿。 不过不管是亲密还是疏离，妈妈们的角色，都让她们说出了她不爱听的话。 不论是皇太后，还是董事长夫人，都如出一辙。 迟亦扶着沙发，深吸一口气。 刚刚平復下来的头痛，又开始重振旗鼓。 噁心一阵一阵翻上来，迟亦扔下手机，捂着嘴巴冲进了盥洗室。 千九还在跟yiko研究这衣服是要用冷水还是热水，手洗还是机洗，迟亦就沖了进来。 「迟姐姐？」 迟亦没理她，抱着洗手台，大吐特吐。 除了一肚子的苦胆水，什么也没吐出来。 迟亦伸手接了一捧水，漱了漱口，头痛没缓解，胃里倒是静下来了。 又接一捧，胡乱抹了把脸。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铁青着脸，她早上没化妆，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活成这样，她可真厉害。 她扯扯嘴角，自嘲的笑笑。突然看到站在她身后高了她半个头的千九的脸。 ——黑着张脸，比她脸色还难看。 眸子里翻滚着复杂的东西，担心两个字就差写在脑门上，迟亦突然笑出声。 「你到底怎么了？」千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右手的手指捏在手心里，刺激着她清醒。 迟亦转身，轻轻喘了两口气靠在洗漱台上，「没事。」 「没事吐成这样？」千九往前走了一步，把迟亦完全禁锢在自己的范围内。 「真的没事。」迟亦微微笑着，千九身上的冷香一直往她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往千九身上靠，口中呢喃：「过来点，阿九……」 「真的不用看医生吗？」 千九被迫把她揽进怀里，她就更加得寸进尺，两只手攀在她脖颈上，贪恋的汲取她身上的滋味儿，不出所料又听到了她胸膛里的乱糟糟的声音。 「不用，阿九在担心我吗？」 「是。」 千九大方承认，仍然没问为什么。 迟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出声，又问了遍那个问题：「阿九喜欢我吗？」 『喜欢』那两个字堵在千九心口，怎么也窜不出来。 她没回答，迟亦也不在意。 「抱我回房，我没力气了。」 反正坦诚相见过了，这穿着衣服的时候，迟亦也不是那么在意。 千九胸腔里面砰砰的，像是满，又像是空。 她有点兴奋又有点心虚，老老实实抱着迟亦回她房间。 看着她躺下，才突然压低声音，从喉咙里面吐出两个字：「喜欢。」 迟亦蒙上被子，笑容一下子掉了下来。 喜欢她的和她喜欢的？ 头痛欲裂，她嗓音清冷，「你出去吧。」 千九应了声「好」，替她拉上窗帘，开了空调，调好温度，轻手轻脚关好门退了出去。 千九脑海里又响起了「这样不对」的声音，她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爱慕姑姑，但此时也…喜欢着迟姐姐。 难道因为迟姐姐跟姑姑长得一模一样，她就可以轻易放肆的对她产生感情？ 这样的行为跟那些滥情的富家子弟有什么区别？ 日头很烈，窗外景色亮的刺眼。 千九缩回盥洗室，心不在焉的跟yiko学着洗衣服。 电话响了三遍，她才后知后觉接起来。 「喂，程南姐姐。」 「赶紧出来开门。」程南气喘吁吁的声音唿哧唿哧传出来，「在干啥呢？打电话半天不接。」 千九赶紧沖了沖手，「马上来。」 门打开，程南大包小包还拎着狗，头髮丝儿都被汗浸湿透了。 千九赶忙伸手去帮忙。 「别，赶紧让我进去，要是迟姐看见我让你一只手拿这些，我又要被打包送回家咯！」 迟姐为了这小丫头片子威胁她的事儿，她可没那么快忘，耿耿于怀好吗！ 千九摸摸鼻子，讪讪笑笑。 没敢接话。 「迟姐呢？」 「困了，在补觉。」 程南撇撇嘴，「过来我教你养狗。」 第40页 千九跟过去，「好。」 「这是狗粮，罐头，狗窝，尿不湿，尿垫，厕所，牵引绳，玩具，哦，这是它吃饭喝水用的碗，笼子还在我车上，一会儿给你送来。」 程南掏出一大堆东西，一窝蜂摆在地上，狗乖乖跟在旁边，哈赤哈赤围着她俩打转转。 「迟姐有说放哪儿么？」 「她说可以放客厅。」 「行叭，」程南瞄了两眼，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把狗窝放好，「来来来小九九搭把手，把狗粮罐头啥的放柜子里。」 千九：「……」 刚刚还说不让她上手呢？女人变脸变得真快。 心里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去搬狗粮。 两人还没收拾好乱七八糟一地的东西，迟亦就出来了，她按着太阳穴，声音先出来：「程南回来了？」 千九回头，往她那边走了两步，程南噌噌噌超过了她：「迟姐你醒啦？我把狗送回来啦！」 迟亦瞥她一眼，「嗯。」 把视线转到千九身上，毫无意外看到了她忧心的眼神。 微微扬了扬嘴角，去看那只半大的金毛，活蹦乱跳的在她们之间晃悠。 她蹲下来，招了招手，小金毛咧着嘴把头放到她手下。 她笑起来，摸了摸狗头，入手滑滑软软的。 「狗狗还没取名字吧？」 难得见迟亦笑，程南也凑过去蹲下，「没呢，迟姐，你给取一个吧。」 迟亦抬眼望着千九，眸子不自觉弯起来，「你来取吧，阿九。」 ※※※※※※※※※※※※※※※※※※※※ 程南：她们两个之间绝对有东西！ 千九：别瞎说我没有 迟亦：谁没有？感谢在2020-06-12 23:52:44~2020-06-14 00: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小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仅对你可见 7瓶；恕离 6瓶；贰时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千九下意识推脱，冠名这种大事，不适合她来做。 「迟姐姐取吧，我不太会取名字。」 又是不太会？ 考校这个丫头课业时也常常说不太会。 迟亦挑眉，睨了她一眼，「取个名字有什么会不会的，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这是你的狗，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千九就差把为难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迟姐姐……」她开始狡辩，「狗狗住在你家里，四捨五入也是你的狗。」 反正冠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她来，这不合规矩。 千乐的狸花猫都是国师起的名儿，她的狗自然不能自己起。 迟亦收回目光，拎起小金毛两只前腿，脸上的笑淡下来，「给人取名字就够腻味了，不想再给狗取名字。」 说罢她放下狗站起来，「你取不取？不取趁早送走。」 程南：「？？？」 「迟姐，我刚大包小包拎回来。你们俩至于么？不就起个名字么？你们不起……」我起。 『我起』还没出口就被迟亦一记眼刀子瞪了回去。 程南：我太难了.jpg 「小九妹妹，你赶紧取一个吧。」 千九不知道为什么迟亦非要她来取，但算是看出来了，她要是不给狗取个名字，也就别想养狗了。 「那叫馒头行不行？」 她记得千乐的狸花猫叫包子来着。 程南：「……」 你动动脑好不好啊妹妹！哪有人给自己的狗取名叫馒头的啊！ 迟亦：「行。」 ？？？ 程南：「……」 我向这不公平的命运屈服了还不行吗？ 看淡一切程南：「那什么，迟姐，这狗刚打完疫苗一个星期后才能洗澡，没别的什么我就先走了。」 迟亦淡淡「嗯」了声，没留她。 程南一脸『呵呵我就知道』的表情往外走，走到玄关，一拍脑袋停下来，「对了迟姐，真真姐让我跟你打个招唿，目前的工作都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您是要继续休整一段时间，还是继续挑剧本？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她希望您能尽快给出一个方向。」 以前这种是不需要问的，剧本都是直接送到迟亦手上，她挑好了公司就安排，无缝衔接。 现在不一样了，剧本不让往她那里送了，积在顾真真办公室里，她筛选了一遍，还有一大堆。 小山一样高，看着就头疼。 迟亦斜靠着在沙发上，长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她眼神微垂，落在馒头身上。 程南望着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迟亦带着剧本回来后，做什么都没跟大伙儿说。 以前也冷，也疏离，但不至于什么都不跟人商量。尤其跟真真姐，以前好歹还听真真姐的建议有商有量做规划。 迟亦把头髮撩到耳后，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知道了。」 她的工作计划只排到《为帝》结束，连hw科技的代言都是个意外。 要跟顾真真说什么？ 正沉默着，一阵歌声打破了寂静——「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要冰冷的床沿……」 她俩说正事儿，千九就没掺和，蹲在狗窝前餵狗，听到声音探出脑袋投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第41页 迟姐姐的手机不是这个铃声，她的也不是，程南姐姐，好野啊！ 程南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迟姐，我先走啦，一会儿我把狗笼子给你送来。」 「嗯。」 门自动关上了，迟亦没再给眼神，面色不改，从容坐进沙发，略微有些脱力的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颓丧。 千九去洗了下手，乖乖蹲在她跟前，「迟姐姐，你再睡会儿吗？」 迟亦抬起眸子，正好对进她的眼睛。 千九在她面前，真真的，活生生的。 下一瞬，她又开始不确定。 她微一倾身，伸手勾起千九的下巴，眼神冷漠。 迟亦的脸几乎挨着她，唿吸轻轻软软抚在她脸上。 有几缕头髮落在千九脸上，痒痒麻麻的，眨眨眼睛，蹲的脚麻，千九干脆跪在地上，满心疑惑：「迟姐姐？」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继承人。 明明木讷、固执，还爱跟她作对。 这时候却在说什么喜欢，真是可笑。 「千九。」她加了根手指，捏着千九的下巴，对方眼神疑惑，神情无辜，迟亦突然迷惘起来，「你是真的吗？阿九？」 「什么…？」 千九微微发愣。 迟亦没答，松开手憋着一口气跌回沙发里。 一个跪，一个坐，僵持着。 手机铃声再一次打破了这份寂静。 迟亦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哈导。」 「你身体没问题了吧？」 早就想打电话问问迟亦的情况，一直忙着就没问，结果今天一大早起来万年冰块居然有绯闻了，不八卦都对不起认识一场。 迟亦低垂着眉眼，「痊癒了，谢谢关心。」 「你跟余总是兄妹啊？啧啧，瞒的挺好啊！」 哈博的声音吵吵嚷嚷起来。 迟亦冷着声音：「还有别的事吗？」 「哎哎哎有有有别挂电话！」知道她脾气的哈博急出一脑袋汗，「《为帝》我可是加班加点给剪出来了，有个地方差点味道，需要你回来补个镜头。」 迟亦沉默了两秒，「什么时候？」 「明天吧，我先安排一下。」 「哪场戏？」 「大捷回来重新登上龙椅那场，战场戏改了这里状态就不对了。」 迟亦思考了下，「行，明天见。」 那场戏是先拍的，但实际剧中是在后面，千九掉下来哈博跟她直接改了剧本，状态不对也正常。 「啊，还有，」哈博生怕她挂电话，语速都加快了不少，「后期还有些地方，你伤好了，也该来盯一下。」 身为制片人，拍完戏当甩手掌柜也不太行。 她在这部电影上花了这么多心血，自然没想半途而废。 迟亦没犹豫，「知道。」 得到肯定答案的哈博放松下来，「那丫头还在你家啊？」 电话那头：「嘟…嘟…嘟…」 哈博：「……」 得，这挂电话的手速真不是盖的。 迟亦挂断电话就回房了，剩下千九一个人在客厅，满脑袋的思绪乱七八糟理不清楚。 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应该也是问的这个问题。 ——你是真的吗？ ——千九是真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 她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索性压在心里，不去纠结。 第二天两人又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迟亦开车送她上学，然后去工作。 千九低头解安全带，声音讷讷：「迟姐姐路上注意安全。」 「嗯。」迟亦正视着前面，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微微泛白，「放学没等到我电话就打电话给程南，让她送你回去。」 「知道了，」千九推开车门，回头笑了一下，那人仍然没有看她，「迟姐姐再见。」 千九进校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尚初。 「千九！」她走在前面，尚初笑眯眯的追上来，「早上好！」 千九回了个微笑：「早。」 以尚初的身价，她还以为会休学不来了，或者至少也要带几个保镖。 话唠尚初打开了话匣子，「嗨，那天多亏有你，你不知道我爸回来多搞笑，他死不承认，我爷爷才不管他，拿了这么大根棍子，」尚初比了个手势，「狠狠给他揍了一顿，现在还下不了床。」 千九笑不出来，又觉得不该怜悯人家，勉强配合她笑了笑，「爷爷老当益壮。」 「可不是，」尚初煞有介事点头，「我都没想到我爷爷能给我爸打趴下，不过闹成这样，老爷子脸上挂不住，心疼我爷爷一秒钟。」 千九本来想说，该心疼的人是你。 但是说不出口，储君的教育告诉她不要对别人心怀怜悯，而是要有同理心，平常对待芸芸百姓。 她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要不要我教你点防身术？」 但是，尚初这个小屁孩儿没有同理心，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毫无节操的笑开了。 这学校虽然看起来挺大，但千九仍然觉得尚初这魔性的笑声已经传遍了校园。 「不用了，千九，」尚初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把手搭在千九肩上，「放心吧，我爷爷给我找了个朋友家住，我爸妈不敢碰她们家。」 第42页 千九放心下来，「哦好。」 两人磨磨蹭蹭走到教学楼，教学楼前围了一圈人。 千九仗着身高优势瞄了一眼，宣传栏上贴了张大大的红纸，上面写着『喜报』两个字。 「这是什么？」 见她好奇，尚初带着她挤进去，「就是高考前的预先录取。我们学校今年不错啊。」 千九看了看上面的毛笔字，写的遒劲有力，正气凛然。 再看了看内容，录取的学校几乎都是什么某某军校，某某警校，某某航空大学。 「这些都是军.事人才培训学校吗？」 尚初看了眼，「对啊。」 「你很感兴趣？」 千九点头，「有一点儿，国家的边防军备都是从这些学校培养出来的吗？」 尚初笑笑，「也不全是，主要是义务徵兵。」 「义务徵兵？」 「对啊，」尚初纳闷的望着她，「你真的不知道啊？」 千九求知慾上来，国防这块儿，她确实非常感兴趣，老老实实答：「不知道。」 尚初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她还以为全民普及的义务应该没人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事儿，我讲给你听。」 「谢谢你。」 她想知道这个陌生的世界的陌生的国家，是怎么样去保护它的百姓。 她想，就算是千乐来了，也一定非常感兴趣。 毕竟，一个国家的基础，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成千上万的人。 ※※※※※※※※※※※※※※※※※※※※ 千九：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读者老爷们：傻孩子大家都知道了感谢在2020-06-14 00:25:42~2020-06-14 23: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楼阿叶、叶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电影馆里的耗子 5瓶；31551999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千九想要参军的念头只用了几分钟就被彻底打消。她跟迟亦的约定是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然后自力更生，回归军队对她而言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然而，《应徵公民体检标准》第 一章第五条写着—— 骨、关节、滑囊疾病或损伤及其后遗症……不合格。 真是戏剧性的一天。 千九看着左手上缠着的石膏绷带，陷入自我怀疑。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尚初低头戳戳她跟她讲悄悄话，「你真的想去当兵啊？」 她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全国徵兵网上，看了以后就一直在发呆。 千九收起手机，深吸了口气，「两分钟前真的想。」 「这是什么回答？」尚初侧过身子看着她，「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这么说，就像是不得已不想。」 千九垂头看着课本，突然抿嘴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一直做某一件事其实很难突破自己，做不了也好。」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尚初还想追问两句，讲台上的老师拍了下黑板，点了她的名，「尚初同学，这道题你上来做给同学们看一下。」 「好的，老师。」 尚·学霸·初迫不得已上了讲台。 千九抬起头盯着黑板，尚初唰唰唰的写出了解题方法，那些字母和数字混在一起，实在很难懂。 千九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她能做什么呀？ 放学的时候，迟亦果然没来接她。 她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拨通了程南的电话。 「什么？迟姐没来接你？你怎么不早说！」 程南的声音伴着一声长长的剎车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千九冷着脸把手机挪离了耳边，什么叫不早说？还要怎么早说？ 心情不好被骂一通，千九脸色臭的能滴下水来。 堂堂天御国的储君，除了姑姑，谁有资格骂她？上知天命下知地理的国师都要让她三分，程南凭什么骂她？ 没听程南那句『在那儿等我』，千九径直挂掉了电话。 太阳还没下山，红通通的挂在天上。 千九嘶眯着眼定定看了一会儿，越看越烦躁，青春年少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家了，她就像这夕阳，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毫无希望。 做储君不出色，穿越到这里甚至不能自力更生。 如果是千乐，不知道有多得心应手。 千九茫然的站在校门口，木木愣愣的，突然熟悉的亮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她面前，下了半窗，露出迟亦的脸，「上车。」 「迟姐姐？」 那人清清冷冷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快点。」 千九慌乱的应了声「好」，欢欢喜喜开门上车。 「迟姐姐工作辛苦了。」她没问迟亦为什么突然出现，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不能再好。 迟亦神色淡淡的，额间有点倦意，拍了一天戏难得没什么进展，剧本还得改。 她按按眉心，「晚上想吃什么？」 千九心里一下子被欢喜填得满满当当，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迟姐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以前可从来没吃过姑姑做的饭菜，现在能吃到迟亦做的饭，挑剔这俩字不存在的。 迟亦专心开车，不置可否。 第43页 说着千九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程南姐姐。」 「你人在哪儿？！」 又是一声怒吼，千九把手机移远了点，揉揉耳朵，「迟姐姐车上。」 语气嘚瑟，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程南：「……」 「你们俩玩儿我呢？」 「哪儿敢呀，程南姐姐，巧合而已。」语气仍然十分欠揍。 程南『哼』了一声，撂下一句「下次别指望我来接你」，就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迟亦偏头睨了千九一眼，「她有什么事？」 「迟姐姐，」千九放软声音，谄媚地笑笑，「我可能自己学车比较好。」 迟亦尾指在方向盘上搭了两下，「等你手好了再说。」 千九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立马恢復了原状，兴致勃勃应道：「好！谢谢迟姐姐！」 晚饭迟亦吃的生菜沙拉，千九一个人就着盘青椒炒肉吃了两碗饭，撑得腰都直不起来。 迟亦铁青着脸，在医药箱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一颗半颗的健胃消食片。 扶额，迟早要被这蠢丫头气死。 「你不会少吃点吗？只见过动物不知节制吃撑的，你这么大个人了……」 话没说完，被千九湿漉漉的眸子噎了回去。 「迟姐姐……」 千九欲哭无泪，她这不是怕吃不完迟亦脸上难堪嘛！谁知道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馒头也吃饱了跟在两人脚边晃。 迟亦看了她半晌，又看看了狗，嘆了口气，「出去走走熘熘食儿。」 千九眼眶红红，「迟姐姐去吗？」 乌漆嘛黑的陌生的外面，她自己一个人去走丢了怎么办？ 迟亦没说话，拿了牵引绳牵住馒头，换了双鞋，「走吧。」 千九弯着腰笑嘻嘻跟上去，「迟姐姐，你真好。」 迟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吩咐：「拿上铲屎工具。」 「哦好！」千九完全不记得这茬，又慢吞吞挪回去拿上铲屎神器，抬头一看，只看到个迟亦的背影，「迟姐姐，等等我呀！」 两人绕着小区走了一圈，馒头也没在外面随地大小便。 千九走着走着舒服多了，觉得稀奇，开始没话找话：「咱们家馒头还挺讲卫生呀迟姐姐！」 迟亦：「……」 家里有阿姨收拾，中午也托阿姨遛了馒头，没听说这个情况，应该不至于。 她不说话，千九也不觉得无趣。 她今天的开心和快乐都来自迟亦，她有点情不自禁，有点难以自持，忍不住想和迟亦多说两句话。 她腿比迟亦长，但是吃得多挪得慢，迟亦走在她前面，快她半个身子。 「迟姐姐……」千九小跑两步追上去，大着胆子又小心翼翼的捉住迟亦那只没牵狗的手，「你别只牵着馒头嘛，也牵牵我！」 她左手手心全是汗，右手在裤子上擦了汗才追上去，冰冰凉凉的。 迟亦的手暖唿唿的，千九做好准备，等着被甩开。 但是没有。 迟亦回头微蹙着眉望了她一眼，说：「就这点出息？」 跟狗比上了，真是有能耐。 千九嘻嘻一笑，握的更紧，「因为是牵迟姐姐的手呀，多少人想牵牵不到！」 迟亦随她去了，没反驳。她刚刚在想剧本，放空其他走一走，有些地方突然明朗起来。 结尾的朝堂上，少了千九客串的角色。 如果把千九的角色写死了，女帝后期的转变就不成立了。怪不得情绪一直不对。 「千九，」迟亦目光放在馒头身上，淡声问她，「我记得这周末你有四天假？」 千九：「？？？」 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千九嗫嚅道：「好…好像是有。」 迟亦轻笑一声，戏嚯地瞧着她，「你们老师没让你们给高考的学生挪地方？」 千九：「……」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太难过了，没听进去。 「可能说了我没记住。」 迟亦一脸瞭然，「这周末跟我去片场，还有几个你的镜头要补一下。」 「好！」 千九还沉浸在『老师讲话不听没挨骂就不错了』心情里，迟亦此时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应了。 第二天去学校千九脸上都挂着『我今天很开心』的傻笑，这个笑一直持续到第三节 课她被数学老师点名上讲台做题，因为没做出来，太过羞耻，她才略微收敛了一点。 如果没做出来题，还笑得那么开心的事儿传到迟亦耳朵里，她可以当场表演一个挖地三尺埋自己。 …… 迟亦在盯《为帝》的后期配音，大部分剧情都是现场收音，但有一部分剧情必须后期配音。 比如那场乱七八糟的战争戏。 给千九那个角色配音的是行业内资深的配音演员，短短三句话，来来回回配了无数遍。 哈博不满意，她自己也不满意，迟亦看不下去跟她对了一遍剧情，才顺利完成。 「谢谢迟老师。」 配音演员出来跟她道谢，一般没有这样的事儿，还帮忙搭戏，不把人骂到狗血淋头都不错了。 迟亦拎包，退开两步，准备走人，「嗯。」 哈博眼尖，走过来，「跟她道什么谢，她自己投资的电影，拍不好亏她的，快走吧走吧你跟她道谢她还嫌你烦。」 第44页 配音演员自然也听说过迟亦的坏名声，没说什么又道了声谢才走开。 把人支走，哈博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干嘛呢？臭着张脸把人姑娘吓着。」 迟亦没理他，转身就走。 「哎哎哎！」哈博追上去，「你还有几个地方要配呢！」 迟亦头也不回，「有事儿，明天再说。」 哈博挠挠头，天下奇观。 拼命女王不拼命了。 这还是迟亦吗？ 迟亦上车，抬腕看表，过五分钟十点。 余光瞄过副驾驶的一堆文件，手机响起，迟亦微微提着口气。 「喂，吴律师，您到了是吗？」她沉着嗓音，浑身散发着平时不多见的成熟气息，「嗯，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迟亦舒了口气。 「yicar，导航搜索，目的地北京市公证处。」 ※※※※※※※※※※※※※※※※※※※※ 06月18周四日入v，17日明天断更一天。 入v当天万字章，请大家多多支持。 迟亦：听到没各位？听到吱一声 千九：吱…… 【谢谢各位看文 及送礼物的姐妹！ 爱你们！mua～】感谢在2020-06-14 23:45:35~2020-06-15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维多披萨店.bmg、落木萧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网友小尚、天玺宝 10瓶；落木萧然 5瓶；北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百里小姐,遗产公证书到时候办理成功了我再通知您过来取。」迟亦把文件收进包里，道了声谢。 哪怕不能坦然的面对，但该做的事不能少做。千九又傻又倔，相识一场，总不能不照拂她。「这件事情麻烦昊律师了。」 "百里小姐不必客气,您的事儿就是乐百集团的事儿,都是我应该做的。」 吴涛，乐百集团首席律师顾问,百里家的大小姐拜託他办点事儿，说起来是他的荣幸. 好奇肯定是好奇,年纪轻轻搞遗产公证,还把名下的房产、公司赠了一大笔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y头，想想都怪。但聪明人识趣儿就识趣儿在，不该问的不问, 也不说。 转眼到了周六，迟亦先带千九去了趟医院，复查手臂,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拆了绷带。再赶到《为帝》补拍现场。 剧组意思意思清了下场。 蹲点的狗仔闻香而上，本想搞个大新闻嘲讽迟亦, 谁知道剧组不按套路出牌,在微博上公布了迟亦的现场照片。迟亦转发,配文:最后的结局。 照片里她一身红袍，坐在龙椅上，嘴角似笑非笑,帝王之气乍然外泄，锋芒毕露。 评论区瞬间昨开了祸，这部戏前期象密工作做的好，热搜上来上去，迟亦作为女帝的照片愣是没流出来半张，上次的视频煳的都看不清迟亦的脸，现在官方放高清照片，一下子占了好几条热搜.#女帝迟亦# #迟亦新照##迟高冷太美啦# 还有一条# 《为帝》补拍#不前不后落在中间，猜测《为帝》是不是有两版结局。迟亦微博底下评论一下子过了十万. "女帝陛下好a阿啊啊!我可以!「"啊q阿啊啊啊我死了!「 「求姐姐娶我! 「 "太美了吧!疯狂尖叫!「 「迟亦以前演过皇后，那时候就觉得她霸气外露，怎么演个女帝，感觉气质完全不一样?我天我太可了!」"说息影就息影，说回来就搞这么大动静，迟高冷真的好飒!「 然而这张照片连同迟亦本人，千九都没看见。 —到片场迟亦就把她交给了工作人员，各自分开化妆换衣服。迟亦上热搜她根本不知道。 可能因为是迟亦带来的，她这个群演待遇还不错。 负责管她的工作人员，是百里传媒的员工，迟亦让她叫卢姐，除开她另外只带了两个人。可能是跟她一样的群演，反正她一个也不认识。「千九是吧?」卢姐搞定那两个演员才过来管她， 「来，先把衣服换上，换好过来做造型。」 说着递给她一套衣服。 千九接过衣服，本来想道谢，看了眼衣服把什么都给忘了。这不是她的战袍吗? 谁给她把洞补上了? 她明明记得破了挺多的呀! 千九举起衣服，对着光仔细看了两眼，针脚完全看不出来，这修补技术也太强了吧?等她化好妆做好造型出来，迟亦又去休息室了。 完美错开。 导演过来给她讲戏。 古装戏她特地问过yiko，稍微知道一点儿. 迟亦说则很简单，站那儿就行，所以没给她多讲。哈人导演过来找她也的时候，用脚给她划了块地。「千九丫头哦?来来来来这里，站这里就行。」千九:「? ? ? 」 为什么跟网上说的不一样? 同婚组d鞋说『吶。价翔的是一个次已病来的4将军，特限膝展疵帝，等因过来。剂排湖家一起行礼。喊锑迎胚下，座下万芳万万历岁」，站起来以目任朋清黏在她块上。目光素拜一点，腰开健直一点，这个态一直保特到我威、，听懂了吗昀?"千九点头，「大概懂了。」 好像不难嘛. 觉得不难的千九第一次开机立马ng. 「千九!你干什么呢?!」哈博从监视屏后面探出脑袋，「大家都跪下了你在干嘛!?」她? 第45页 她在发愣。 千九微仰着头，眼前一片红，她也不知道是迟亦的红唇还是她正红色的帝袍闪花了她的眼。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迟亦从殿后走出来，威仪万千，仪态万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姑姑的气息。严肃，淡漠，脾睨天下，唯她独尊。 千九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哈博吓—跳,「哎哎哎你那么实在干嘛?磕到没有?快快快起来，重来重来!」这养在迟亦家的小姑娘要真磕了碰了他可不好交代. 千九没动，半阖着眼睑垂着头，唿吸极不平稳。四周人山人海，她在努力调整自己。 ——她是迟姐姐，不是姑姑。 ——她是迟姐姐，不是姑古。—这是演戏! ——这是演戏! 哈博看了眼迟亦，那人眼神也一直放在千九身上，神情晦涩。有事情! 抹一把汗，哈博果断把助理推出去背锅:「愣着干嘛?!赶紧扶人起来呀!「然后很快，千九第二次ng。 哈博放下耳机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千九，『恭迎陛下』喊大声点，你崇拜女帝知道吗?你身上挂着军功，恨不得在女帝面前一蹦三尺高展现自己。」千九脸上一红，她崇拜姑姑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长大了，心境复杂好多，根本不能光明正大的展现自己的崇拜。 她的爱恋倾慕，就算大家都看出来了，也要偷偷摸摸。 「对不起，我知道了。」千九低头道歉。 哈博─屁股坐回去，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新人可以谅解。」 其他群演没什么感觉，女二号和男主角对视一眼，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个横空跑出来的群演，脾气暴躁的导演好像对她还不错? 迟亦虽然是制片，但从来不会在片场指麦别的演员。 但!导演不是啊!光是他俩就挨导演骂了好多回!而后的戏份，千九终于找到一点感觉，只ng了一次。因为没有镜头感，导演要切一个她的特写。 后来也没找到，哈导说的口千舌燥，干脆让她保持状态看着迟亦，弄了个小摇臂在迟亦上方怼脸拍，才过了这条。这场戏—共ng三次，后续比较顺利。 千九想，可能是因为画面里不用她出现了。她提着一口气，等着导演喊卡。 然而，那口气在迟亦说话的时候，越吊越高。 迟亦坐在高位，说了好大一通千九听不太懂的话，最后站起来，说:「愿我人商繁荣昌盛，人寿年丰，国泰民安!」千九瞄见大摇臂从脑袋上空划过，慢慢拉长拉长，应该是给了迟亦一个超长镜头。 过了两秒，导演喊了声:「卡。」 千九才勐地缓了口气，惊醒过来。不止人一样.连和姑姑说过的话，都一模一样。 姑姑也说过，愿我天御繁荣昌盛，人寿年丰，国泰民安。一模一样的神态，一模一样的场景。 当时她站在朝阳殿里，有如这个将军的角色一般，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敬佩，和自豪。普天之下最尊贵、最美好的女人，是她古古。 导演还在和其他人寒暄，迟亦已经从殿后退出去了。千九连忙追上去。 迟亦聘聘裊裊，不慢不快的走着。就连背影，也像极了姑姑。 千九停下脚步，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两个字:「姑姑....」声音不大，泛着虚，但足够听见。 迟亦好似没听见，身形不顿，脚步不停。 千九紧紧盯着她，唿吸一下快过一下，自己先没绷住。 勐地抬脚三步两步追上迟亦，从她身后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她。 千九身量高出迟亦一截，刚好够她把头埋进迟亦颈窝里，手臂环在迟亦腰上，一圈一圈收紧。「姑姑..…." 她出声，带着压抑的哭腔。迟亦没动，没挣扎，也没应声。 千九凭着本能又喊了声:「姑姑...…."她几乎要哭出来。 这样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手握生杀大权的杀伐决断的姑姑，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女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埋在她的记忆里，不敢告诉别人，更不敢告诉姑姑，她有多想念。想念如姑古的耳提面命，想念姑古的谆谆教诲，甚至想念姑姑疾言厉色。 迟亦一直没有动静，任她抱着。 过了几秒，她自己觉得不对，松手站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眼泪憋回去。迟亦回头，转身，清清冷冷望着她，朱唇微启:「刚刚业喊我什么?「 千九细微的打了个寒颤，垂着头不敢看她，勇气一下子用完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我之前说的话都忘了?」迟亦好像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眸光平静无波的扫过她的脸。电流一样，刺人。 「没忘。」千九支吾半晌，「对不起，我有点儿情不自禁，你和我姑姑真的太像了。"迟亦目光轻轻颳了她一眼，说:「下不为例。」 接着转身继续不缓不慢的往休息室走。 千九不死心，「你真的.......不是我姑古吗?「 疑点重重，她很难不去怀疑迟亦，为什么问她是不是真的?为什么和姑姑说同样的话?为什么演女帝的仪态和她姑古一模一样?迟亦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同样的话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澄清，千九，适可而止。」 千九抿嘴望着她的背影，双手垂在身侧，死死握着拳头，直到迟亦拐了个弯脱离她的视线，她体内那根弦才一下子崩断，松懈下来。程南等她俩说完了话才噌噌噌跑过来，两人一走她就跟过来了，劝退无数追着迟亦要签名的人，好歹没让人往这边来。 第46页 抓起千九的手看了看，两只手都掐出印子来了，仔细看看，右边指印要比左边深。好在她指甲不长，没出血. 「你们俩大庭广众吵什么?生怕别人抓不到把柄?再说跟她吵就吵了，掐自己干嘛?!「 虽然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抱着抱着又闹起来了，但绝对是吵架了，不然不会丢下千九在这里上演自己掐自己。这年头贴身助理真的太难做了，一个两个得伺候得跟个祖宗一样，正主要伺候，正主养的小情人也要伺候。「没吵。」千九抽回手，藏在身侧，「迟姐姐让我回那边休息室而已。」 程南明显不信，狐疑的打量着她，「真的?「 千九点头，「自然是真的，你干嘛?「程南想想还是不放心，「我送你过去。」怕她起疑心，千九满口答应下来。 但是..... "程南姐姐，我的休息室好像不是往这边走。」 程南抓着手机回了条微信，理直气壮忽悠她:「哦我想起来迟姐接下来没什么事儿了，你也一样，反正你都要跟她回去，直接去她那儿方便。"千九:「...…" 您可真会玩。 程南跟着迟亦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跟着她，比较能堵住老爷子说她不务正业不如回家走仕途的嘴。迟亦一直都是家里长辈们嘴里的优秀榜样，干啥啥第一，学啥啥拿奖。 哪怕她性格差点，都被长辈们选择性忽略掉了。 优秀的人有点脾气正常。这是她爷爷的原话。程南本人并不想进体制内，一来是没意思，二来是不想跟家里人在行业里碰上。 迟亦当年作为她的爱豆，愿意亲自带她，给她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 后来发现迟亦实在太冷淡了，礼节性带她且不会跟她产生太多私人接触，冷淡得粉丝滤镜都挡不住。这么多年她跟在迟亦身边，从来没见过迟亦跟谁这么亲密。 千九这个穿越来的丫头，独此一份。 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还扭扭捏捏不承认，真当她是瞎啊?请叫她程·名侦探·南。 程南带千九进去，迟亦正换了衣服在卸妆，听了程南的说辞果然没说什么，只让人帮着收拾一下千九。 这个戏边拍边整理后期，到现在已经加班加点做出来个大致雏形，再把这个结尾接上，内容方面也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后期还剩一部分配音、特效、伴奏尚待制作，不过这部分都在可掌控范围内。 不可掌控的最主要的——片尾曲，还没有着落。 团队找了许多曲子，各式各样的，出版过的，原创投稿的，也请了行业大佬直接为电影作曲填词，直接写歌，但是就是没有迟亦满意的。她不点头，没人敢将就。 哈博在艺术上，跟她达成高度一致，不挑到满意的就接着挑。 一拖拖到六月二十号，半个月过去了，片子制作彻底完成，片尾曲也没选中。迟亦每天为了这事儿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是她自己不会写歌，不然早就自己上了。哈博挑累了，「如果再没有合适的，林老师币的歌就得用了哈。」 请人家写歌，不用就白花了那么多钱。 迟亦揉揉眉心，站起身，「再说。」 哈博没反驳，知道她答应了，「咱们再有关系再头铁，最迟七月底也得送审了，不然国庆档真要赶不上了。」 .. "迟姐姐!」千九蹦上车，开心的要飞起来，每天迟亦来接她放学是最值得期待的事之一。至于半个月前闹的事儿，回去跟迟亦手牵手遛了个狗就全抛到脑后去了。 「今晚我也想吃蔬菜沙拉。」 每天上学没什么压力真的太舒服了，迟姐姐不像姑姑，要求她这样，要求她那样，这简直就是个天堂!迟亦看也不看她，发动引擎，低声回道:「可以。" 听她答应，千九立即美滋滋的笑作一团，开始按惯例汇报—天有趣的事儿，「我今天跟尚初玩飞花令，差点没玩过她，这个小妹妹真的好厉害! "尚初。 迟亦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最近提起这个名字的次数特别多，每天必提。迟亦偏头觑了一眼兀自傻笑的千九，沉吟道:「你跟这个尚初关系很好?「 什么? 千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反应过来立马又点头，「我跟她是同桌，上课她挺照顾我的，因为我好多课都听不懂，她就给我讲题。」千九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求生欲让她摇头否认了。 但一想到迟亦送她去学校本来就是为了让她跟人交流，交到朋友就是对的呀!又赶紧点头承认了。迟亦轻笑了下，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迟亦看了眼来电人，直接按通yicar车载助手。「哥，有事儿?「 百里子晋一脸黑线，每次跟自家妹妹打电话开头都是这一句，但他今天确实有事儿，就不跟她抬槓了。「有，」百里子晋掩嘴咳嗽了下，「灵灵三十分钟后到首都机场，你去接她一下。」 迟亦蹙眉，「你什么意思?「 「那什么……」百里子晋难得有点害羞，觉得这个口不太好开，「我要去一趟华盛顿，灵灵在这儿不方便。」迟亦:「.....」" 「你想通了?「 「那还能!咋滴?」百里子晋苦笑了下，「自己老婆又还没离，总得去争取一下。」迟亦掉头，往机场那边开，「要多久?" 第47页 「这个不好说。」 迟亦没松口，「你总得给我个期限。」 百里子晋:「......一个月吧，最迟两个月。」 迟亦没想到百里子晋为了追老婆会把女儿送回国，默了两秒才想起来问:「爸妈呢?「 「上次你跟余沐阳搞成那样，」百里子晋放平声音，「两老把我骂了一顿，可能觉得不解气，一气之下去法国旅游了。」迟亦:「...…..谢谢哥。" 「先别急着谢，」百里子晋恢復商业本性，「这不是把灵灵送回去了嘛，你好好儿的帮哥照顾两个月，她反正放假了，就当回国玩玩。」 迟亦无奈，「说好两个月。」那头笑了一下，「君子一言。」迟亦懒得接话，「还有事儿吗?」「味妹，等哥的好消息吧!「 迟亦冷漠脸:「祝你好运。」没等他再说，倏地挂了电话。千九大气也不敢出，怕发出声音影响到迟亦。 等她挂了电话，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迟姐姐，我们要去机场吗?「 迟亦「嗯」了声，「去接我哥的女儿。" 千九扯了扯嘴角，「哦我好的，她要跟咱们住吗?「一针见血。 这套房子虽然有三百平，但只有两间卧室。迟亦思考了一秒，就决定回另一个小别墅去住。「是。」她答。 「她多大了?」千九试探着问. .....…」迟亦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的答:「好像是十三。」千九忍着笑，哪有连哥哥女儿多大都不记得的呀! 她可是连千乐的两个侧妃哪一年生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说! 千九的快乐没持续多久，接到那个叫『灵灵』的小女孩子，首都机场的时钟显示六点三十五分。机场的玻璃反射着还没落下去的太阳光，明晃晃的，非常刺眼。 就像灵灵跑出来八爪鱼似的抱着迟亦的画面一样刺眼。 "auntie， l miss you so much! " 说着，嘴巴就往迟亦脸上凑，千九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鸟语就算了，还要亲她的迟姐姐!什么人吶这是! 姑娘家家的矜持点吧!哼! 迟亦临时变道只带了墨镜，车上也没口置，险些被她亲中脸，好在眼疾手快把她扒了下来，「老实点儿，回国了就说中文。」「好吧姑姑~」百里灵眯眯眼笑笑，亲切的挽着迟亦的手撒娇，「灵灵好久没见到姑姑了，姑姑都不想人家的吗?" 姑..….姑...... 千九当场石化。 迟亦没推开她，也没回答她的问题，顺手接过她的行李，「先回家再说。」转头招唿呆呆愣愣的千九，「走了阿九。」千九拍拍脸颊，应道:「哦好。」 「她是谁呀?」百里灵偏头望了望千九，咬唇问迟亦，「如姑姑的朋友?」迟亦微蹙了下眉，「保镖兼助理，你叫千九姐姐就行。」 十三岁的百里灵就像只青春靓丽的小鸟儿，出落得水灵灵的，身高看起来至少有一米六，依偎在迟亦身边，可爱又大方。 她轻轻『啊』了一声，声音娇俏柔美，「千九姐姐好，不知道你来接我，没准备给你的礼物，真是抱歉。」千九尴尬的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客气。」 她刚刚是不是对个未成年的小妹妹产生了敌意?千九自我反省了下，后知后觉的接过迟亦手中的行李箱，「迟姐姐，我们回去吧。"如果被人拍到，她完全相信明天程南姐姐就会把她的头拧下来当凳了坐。 迟亦点头，「回吧。」 千九拎着行李放到后备箱，再绕回副驾驶的时候，百里灵坐在那里。她愣了半晌才憋屈的上了后座。 一路上百里灵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就没停过，迟亦偶尔应上一句，完全没有千九说话的机会。像千乐一样，霸占了所有的目光。 千九心里堵堵的，不知道有这种情绪是对还是错。她并不太喜欢这个闹喳喳的灵灵，比千乐还讨人厌。但又觉得这么草率的讨厌一个人非常不好。于是纠结纠结，内心天人交战，表面木着张脸。 到了小别墅门前，千九才反应过来不对。 「迟姐姐，这是哪儿?」 迟亦开门下车，「那边房间不够，先过来这边住，把灵灵的行李卸下来，等会儿我带你回去拿东西。」千九「哦」一声，跟着开门下车，帮着提行李进去。 别墅的装修风格跟那边差不多，科技化的简约冷淡风。门锁也是虹膜识别，里面也有个yiko.干干净净的，看起来都是有人打扫着的，只是没人住而已。 百里灵挑了二楼挨着主卧的房间，千九就住对面那间，正对着主卧。千九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搬了第一次家。 还带着谩头人包小包扛了过来。 唯一方便的是，这边离学校很近，步行十五分钟也到了。看着熟悉的迟亦和漫头，千九立马安心下来。 只是迟亦哥哥的女儿而已。没事儿。 她还有机会......的吧? 没事儿.....的吧? ———————— 「姑姑，我要参加一个奥数竞赛，哎呀那边大远了，现在不出发就来不及了嘛!「 百里灵懊恼的跺跺脚，小眼眶子汨汩往外掉金豆豆。 千九挠头，慢慢吞吞把狗餵完，站起来悠闲的往外晃，「迟姐姐，我自己去学校就好了，你送她去呗。」迟亦深深看了她一眼，千九低头假装看手机躲开了。 储君法则第一条，大度。不要跟小朋友置气，那样显得自己很小气然而..... 第48页 第一天早上，是奥数竞赛。第二天早上，是机械编程竞赛。第三天早上，是英语竞赛。 千九觉得有点扯淡，她刚从国外回来，参加奥数、机械编程竞赛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去参加英语竞赛!有什么特殊的病没治好? 连续三天，迟亦没送她上学，放学也没来接她。 除开第一天早上跟着导航走错了，结果迟到半节课被老师说了几句，后面倒顺顺利利的。千九觉得这样也好，不能太依赖迟亦。 《为帝》的片尾曲选的迫在眉睫，迟亦早出晚归忙的人影都不见一个。千九心想着不该多事叨扰她，所以吃几瓶干醋也都算了。 但是，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是可忍孰不可忍。 "姑姑,」百里灵放下叉子，嘟着嘴卖萌，「我昨天弄机械编程的时候，旁边那组有个硬体炸掉了，给我吓了好大一跳，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你睡?」迟亦没说话，接了个电话进了书房。 餐桌上剩下的两人剑拔弩张。 「你不可以跟迟姐姐睡。」千九完最后一口饭，完全抑制不住的生气。 「为什么?」百里灵笑眯眯的，像是真的不懂,「我跟我亲姑姑一起睡觉觉怎么啦?」因为她是我姑姑。 不是，千九摇摇头，不可以跟她吵架。 「千九姐姐在生气吗?」百里灵偏偏头眨眨眼睛看着她,「因为千九姐姐喜欢我美丽大方明艷动人的姑古，所以吃醋了，生气了，对吗?「千九咬牙硬撑着，「我没有生气。」 "哦，是吗?」百里灵揉了揉脸，收起了笑，睁着大朋睛满险天真的盯着千九，「我的姑跟余叔叔的感情是你破坏的吧?你住在我的家里，以为自己是谁呀?凭什么来指挥我?" 「哦，对了，」百里灵笑了一声，「你叫我姑姑叫迟姐姐，她是你哪那门了的姐姐?我爷爷可没有你这么小的女儿。」 千九:「你!你胡说八道!」 百里灵嗤笑一声，真是个战五渣。 「我胡说八道?我可警告你，我姑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姑姑，追她的人从中国能排到美国，你这个丫头片子，少来肖想我姑姑!」千九勐地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嘴巴微好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姑姑没了，迟姐姐也没了。千乐没了，天御国也没了。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喂，哈导。」 哈博的声音传出来，「今天不是你说试一下林老师的歌吗?我把成片加上片尾曲看了一遍，确实不行，大气磅礴是有了，但是没有《为帝》的核心味道。"「就像吃寿司不沾酱油，吃手抓饼不放番茄酱，没有灵魂。" 迟亦往椅背上一靠，半晌才舒一口气,「还有一个半月，只能再找找了。」 "太难了!」哈博感嘆一声，「怎么会卡在片尾曲这里，简直奇了怪了，我做电影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缺片尾曲的情况。」迟亦想说什么，修长的手指在额角点了点，最终落到眉心，「精益求精的电影，卡在哪里都有可能。这才是现实，没有一帆风顶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最优方案整合起来，做出一个比较精良的电影，贡献给市场和观众。」 手机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哈博才低声说，「所以我喜欢跟你一起做电影，光是这个态度就够了。」 哈博当初对迟亦的偏见不可谓不大，小小年纪有了一点点成绩就狂傲得很，不懂得谦虚在这个因里怎么混得下去?但当他看了迟亦的作品后，立马真香。娱乐圈有这种天赋的新人，还愁没有好作品吗?还用得着愁混不下去? 迟亦火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演技，她的容貌，她的家世，都是她的助力。她脾气差?哈博表示，导演脾气更差，谁要来试一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电影，和对片尾曲的要求，决定明天再接再厉继续找。才各自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迟亦出来客厅的时候，馒头正冲着百里灵一个劲儿叫唤，千九低头站着，没有管狗。 百里灵缩在椅子上，半点儿不带怕的。 余光瞥见迟亦出来，才换了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冲过去抱住迟亦，「姑姑，千九姐姐养的狗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凶我!「馒头还站在千九脚边冲着百里灵叫。 看见迟亦声音才变小了一点。 迟亦打了个手势，「坐下，馒头。」 馒头『嗷呜』一声坐下来，眼睛还滴熘熘的瞪着百里灵。迟亦偏头，把百里灵从身上扒下来，「吃饱了吗?「百里灵点头，「吃饱了姑姑。」 「吃饱了回房洗澡睡觉。」 百里灵拉着她的手撒娇，「可是今晚我想跟姑姑睡。」 迟亦把手抽出来，神情淡漠，「周淮安的演唱会，vip席，去不去?「 「姑姑居然能弄到安安的票?」百里灵一下眼睛睁的老大,「还是vip席的，我的天哪我爱死你啦姑姑!「边喊边抱上来。 迟亦推开她，「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我去!我现在就回房洗澡睡觉!姑姑晚安!」百里灵转身蹦蹦跳跳上了楼。迟亦嘆了口气，打发走一个，还有一个。 千九像被按了启动键，开始收碗. 「千九。」迟亦走过去，站在她对面，「说说怎么回事儿。」「没什么，就是馒头不听我的话。」 「不听你的话?」迟亦觉得好笑，「馒头平时最听你的话，今天吃错药了不听你的话?「被cue到的漫头趴在两人脚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第49页 大眼睛里透露着深深地不解，怎么这两人还不带我出去遛遛? 「不是我让它凶灵灵的,」千九弱弱辩角解，「它自己凶的，我管不住。」 「好，」迟亦拉开椅子坐下，「现在不说馒头，你跟灵灵怎么回事?你们俩在外面说什么了?」千九一直低着头，「没什么，我去洗碗。」 "放下。」迟亦眼神一直瞄在千九身上，没错过她丝毫的反应，「碗明天阿姨会洗，不用你来多事。」她多事。 千九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迟亦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千九抬头，眼泪委屈一股脑憋了回去，「笑我天真，笑我幼稚，笑我自己傻。」迟亦眉头越皱越深，倏地站起来，拉着千九的手往书房走。 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馒头也跟在后头。 迟亦摸了摸狗头。进房，关门。 「到底怎么了?" 书房没亮大灯，只开着科技墙的壁灯，一边若隐若现昏暗，一边恍恍惚惚的光明。千九闭了闭眼。 真是个笑话。 其实百里灵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她对迟亦的心思昭然若揭，不怀好意。回不去，定不下来。 不不不。 回不去，就要定下来才对。 千九抬眼凝视着迟亦，她的模样近在咫尺。 「迟姐姐，」她开口，嗓音泛出了原本的甜意，「你喜欢我吗?「迟亦冷着脸，退开了几步。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没什么啊,」千九笑笑，脚步挪动跟过去，站在迟亦面前，「就是，我喜欢迟姐姐，所以好奇，迟姐姐喜欢我吗?「迟亦微眯着眼，脸色越来越冷。 千九微微笑着，心里空空的，并不觉得害怕了。 她把迟亦圈在怀里，贪婪的吸了两口迟亦身上的香味儿，「如果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迟亦推她，力量悬殊，没推动。 「让开。」嗓音沉冷，压着怒火。 千九当做没听见，干脆上手把迟亦搂进怀里。 「我捨不得。」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样子，「迟姐姐，或者是……" 「姑姑?」 迟亦心跳乱了几秒，很快恢復了正常。「我说，放开!「 千九轻轻笑了一下，放开手直起身子，然后用手指勾起迟亦的脸，没给她缓冲的时间，低低唤了声「姑姑」就把唇凑了上去。 撕咬研磨，用力发泄着欲望。 「啪」的一声。 千九脸上瞬间浮起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她抬手摸了摸脸，麻麻的，木木的，唯独没有疼。千九咧嘴笑了笑，张眼望着迟亦。 红唇晶莹泛着水光，冷漠的眼睛泛着红，下巴微抬，胸脯微微起伏，美艷中透着傲气。 「你无处不在向我透露出你是我姑古的讯息。」 「我说过我不是你姑姑。」 千九低声笑着，「是了，你说过。你是灵灵的姑姑，不是我的姑姑。」 「你不是我的姑姑，但又养着我，让我叫你姐姐，让我慢慢接近你，让我依赖你，让我慢慢喜欢你。」千九又抚手上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慢慢肿起来了，也开始痛了。 打脸打的好痛。 「然后又不喜欢我。」千九笑了一下，「我才知道是我自我多情，是我没事找事，是我吃饱了撑的。」迟亦眸光复杂的盯着她，始终没有说话。 「其实你也没错，但你应该，」千九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许你应该早点说清楚的，早点说清楚说明白，就不会让我一头扎到底，才发现扎进去的是刀。"千九拿手盖住眼睛，那里干干涩涩的，没有眼泪掉出来。 迟亦往前走了半步，伸手想去拉她。 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千九放下手，哺角努力上扬着，「刚刚很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为了不再给你添新的麻烦，我会尽快搬出去，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千九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眼泪好像走了另外二百七十度的远路，再也没掉下来。 第24章 「随你。」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意料之中的答案。 千九勾了勾嘴角, 直起身, 想说点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说。 千九一走出去，迟亦立马浑身脱力, 她靠在书桌上, 只觉得头疼。 脑袋里面一阵一阵抽得慌。 一方面是千九猜到她跟女帝间的联繫，虽然没有咄咄逼问, 但身份总归是瞒不了多久，就算千九一时相信她不是女帝, 疑点一旦形成，真真假假,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另一方面还不得不正视千九的感情。 她喜欢的是那个抚养教导她的女帝姑姑, 还是她这个所谓的迟姐姐？ 又是什么样的喜欢？ 迟亦抬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 最好都不要存在。 因为她承受不起。 因为千九, 一定会后悔。 …… 千九说完那些话, 以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至少会轻松一点, 然而没有。 她转身离开书房的时候，还在妄想迟亦会拉住她, 然后温柔的告诉她，她也喜欢她。 不必从以前就喜欢，重新认识她以后再喜欢也可以。 第50页 但是没有。 不管是姑姑也好，还是迟姐姐也罢。 她的喜欢, 从来都没能得到回应。 只是在天御国，她能理直气壮的在姑姑面前上蹦下跳的刷存在感，而在这里，她毫无理由。 她想自己应该是非常失败的。 三番两次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天底下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只有这个叫迟亦的让她念念不忘。 千九的心剧烈的疼，像有一把冰刀子扎在上面，又冷又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口趴在课桌上，冷汗直流，小脸儿煞白一片。 「千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尚初凑过来瞧她，千九一进教室她就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十分低落，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像是丢了魂。 千九缓了缓，抬起头，看到尚初关切的脸，她想说没事，谁知一张口委屈就全跑了出来。 没事两个字挟裹着哭腔，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尚初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千九看着尚初许久，委屈愈演愈烈，如果是迟亦这么问她该多好。 她就可以叉着细腰一桩一桩数落灵灵，告诉她灵灵说了多过分的话，而她有多生气，有多吃味儿。 就像在姑姑面前告诉她，如果她偏心千乐，她会有多不高兴。 下课铃『叮铃铃铃』响起。 千九脑袋勐地惊醒过来——千乐跟她是平等的，但灵灵跟她，不是。 不管迟亦怎么对灵灵，都不影响对她的态度。 她不该傻傻的喜欢迟亦，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多特殊，其实早就该这样，认清自己什么都不是。 「没人欺负我。」千九揉了揉眼睛，「我就是想去当兵，去不了觉得难过。」 「嗨，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尚初摸摸她的脑袋，「当不了兵还可以考军事类院校的啊，虽然可能没办法进部队，但还是可以接受军事化管理哟！」 千九眼前一亮，「真的？」 「我骗你干嘛？明年高考加油吧，军校的分数可不低。」 学渣千九跃跃欲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菜。 尚初沖她笑笑，转身接了个电话，「喂，程姐姐。」 「哦好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晚上要等你一起吃饭吗？…嗯嗯好。」 尚初挂断电话回头，千九总算看起来不那么颓丧，睁大眼睛在查军事类院校的信息。 尚初轻轻舒了口气，小弟千九真让人操心。 下一秒，千九的电话响起。 「喂，有事儿？」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程南一脸懵逼，几天不见这丫头飘了？ 「废话，没事儿打你电话干嘛？」程南毫不客气怼回去，「放学校门口等我，我接你过去拍定妆照。」 收了钱现在想耍个脾气都不行，千九气鼓鼓的，「我知道了，再见！」 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弄完这个，她就把程南拉黑，她不要再跟迟亦身边的人有任何来往。 人精程南接到她的时候，自然瞬间觉出不对。 「你怎么了？跟迟姐吵架了？」 说得难听叫吵架，说得好听叫情趣，程·单身狗·南表示受到一万点暴击。 「没有。」千九冷着脸，不想多说话。 然而在程南看来，这不就是得到迟亦真传的样子吗？ 她嘻嘻笑出声，「害羞啦？这有啥好害羞的，谈个恋爱而已嘛！」 千九看了程南一眼，打心眼里觉得她没有眼力见儿。怪不得贴身助理的活儿迟亦很少让她做。 「你想多了。」 程南停车，千九淡淡刮她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气质突然多出了点清冷孤傲。 十成十的迟亦的模样。 程南感嘆了下现在的小年轻变脸变得飞快，带着千九去换衣服化妆。 别人的定妆照电影开拍前就已经拍了，只有千九这半路杀出来的没拍。 千九想着只有她一个人需要拍，应该很快就可以走了，没想到拍了半天，还在摄影棚遇到了迟亦。 天要杀我。 她拿着短剑摆造型，迟亦就优雅的坐在对面藤椅上瞧着她，神情淡淡，面不改色，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千九下意识觉得她自己受不了这委屈，但她受住了。拍摄间隙，她还恭恭敬敬的跟迟亦打招唿。 她鞠躬，说：「迟老师好。」 不卑不亢，表现良好。 迟亦也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她是制作人，坐在这里盯定妆照，很正常。 但这种火花四溅的时候，没有点意外是说不过去的。 千九渐渐进入佳境，摄像师拍的十分上瘾，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三脚架，然后就戏剧性的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恰巧最后被撞到大摇臂上的螺丝松了一颗，砸中吊灯乒桌球乓往迟亦身上倒。 说时迟那时快，千九脚步轻点，瞬间到了迟亦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带出了乱七八糟的摄影棚。 其他人离得远没砸到，只有倒霉催的摄影师摔了一跤没跑开，被大摇臂横压在中间。 摄影师护着他的摄像机，躺在地上哀嚎：「哭了累了不爱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一堆人边笑边把他拉起来，「你还说要不是你自己顾前不顾后哪会搞成这样，还好没砸到迟老师。」 第51页 他的助理接过他的摄像机，毫不犹豫跟着吐槽，「就是，砸到迟老师你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再说你个大男人跑的还没小姑娘快，还好意思嚎。」 提起迟亦摄像师忽然一拍大腿，「嗨哟！别管我了！快去瞧瞧迟高冷伤到没有啊！我的女神啊！」 他们这支团队也是百里传媒旗下的，比较自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堆人匆匆忙忙跑去围观迟亦，「迟总，您没伤到吧？」 迟亦微笑，「没事，摄影师呢？摔着没有？」 「啊啊啊啊我没事！」摄像师捂着鼻子，「完了完了，我女神微笑着问我有没有事，我鼻血流出来了。」 刚刚没出事之前迟亦一直冷着脸，大家兢兢业业各司其职，谁也不敢放肆。 然而现在能看到微笑的迟亦，大家内心os：麻烦多砸几遍摄影师，多换迟亦几个笑。 血赚不赔！ 千九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退开了两步。 正好站在摄影师面前。 「千九？」摄像师看了看底片，「非常好，镜头感稍稍差点，但小将军这个味道出来了。」 千九颔首，「谢谢，请问还需要再拍吗？」 「不用不用，」摄影师盯着摄像机，摆摆手，「搞定了你可以去换衣服了。」 「好。」千九微微低头，「麻烦您了。」 说罢往化妆室走。 定妆照比较简单，只是表现小将军在战场上的气魄，把长发高高竖起来，不用带冠，也不用带头盔，妆也比较淡，有点污渍和血痕。 轻轻擦掉就好了。 简而言之，换个衣服就可以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亦，刚刚搂了她，也同样半句话没说。 千九正在脱衣服，迟亦进来了，沉冷的嗓音冒出来，「待会儿跟我回家。」 这是命令谁呢？ 千九木着脸，虚假的捧着衣服挡在胸前，「迟老师有事？」 迟亦蹙眉，毫不留情戳穿她，「你里面穿着衣服。」 「哦，我脸皮薄，」千九破罐子破摔，「再说女女授受不亲，在我们天御国，你这样轻薄我，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迟亦：「……」 胡说八道，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迟亦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沉着脸，「不要无理取闹。」 千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平缓了下唿吸，声音很轻，说，「我是没理，但我没有闹，我知道错了，你不喜欢也要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迟亦抿嘴，阴沉着脸看着她。 千九接着说，「我是个普通人，感情的事没那么好控制，我会努力…」千九深吸了口气，「努力收回自己七七八八的感情，不给你添麻烦。」 六月的天，傍晚也照样能热死几个人。 千九一句一句辩解着，身子好像掉进了冰窟窿，彻骨的寒。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总之很想哭，但我忍住了 迟亦：求轻虐谢谢（无良作者不心疼我老婆） 第25章 千九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迟亦, 一来不想在外人面前落她面子，二来不想让程南吃饱了没事瞎猜。只能乖乖跟她一起回去。 顺带一提, 就算下定决心不再喜欢迟亦, 也还是很讨厌灵灵。 非常讨厌。 迟亦一回家晚饭也没吃就进了书房, 看起来确实很忙，千九不想跟王.八.蛋灵灵吵架，本来也吵不过，而且还会打扰到迟亦。 哪怕她再不喜欢，也不能没有原则。 储君正正直直，人品毋庸置疑。 但是, 那个长了张嘴好像不用就浪费了的小鬼，逮着机会就刺她。 「千九姐姐, 我真的很好奇耶！」百里灵坐在沙发上, 嗦着一根旺旺碎冰冰，「你这么小还在上高中怎么就出来做助理啦？还兼职做保镖？是自己喜欢吗？」 她偏着头望着千九, 似乎真的很好奇，小嘴喋喋不休，「像我们百里家就不一样了, 我就是成年了，也不可能被允许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羡慕你哦！」 千九本来不想理她，装作没听见，听到那个姓还是愣了一下，「你姓百里？」 「对啊, 千九姐姐不知道吗？」她笑意盈盈的，神态高傲，自带鄙夷，「你知道乐百集团吗？那就是我们百里家的产业。」 乐百集团。 她知道，大街小巷，她都见过gg。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迟亦不姓迟，姓百里。 百里迟亦… 百里迟亦！呵！ 多可笑！ 多他娘的扯淡！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两个人会那么像，哪怕长得一模一样，总不能连习惯性格都相似。 那个人一遍一遍否认，她还真的相信了。 虽然不知道姑姑是怎么来到这里，但她可以肯定，迟亦，不，百里迟亦，就是她的女帝姑姑。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不肯认她，还是真的不记得她。 或许只是不记得她了……吧？ 千九的手机微信嘀嘀嘀响起来，她用手支撑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打字回復。 兴许是百里家的基因强大，连十三岁的百里灵都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笑起来很好看，两个眼睛弯弯的，看不见眼珠子，白白嫩嫩的小脸儿，显得十分无害。 第52页 但她说的话就不怎么无害了。 千九不理她，她照样能说，小嘴叭叭的，一刻也闲不下来，「你爸爸妈妈呢？不管你的吗？允许你出来工作了吗？你好自由啊千九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哦！」 千九新加了老师的微信，正在谘询老师一些问题，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收起手机回了房间。 想打人。想打百里灵。 她这个名正言顺养在姑姑膝下的储君，都没有获封国姓。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她吵不过她，不代表打不死她。 …… 好在令人高兴的事儿也接踵而至，她谘询老师的事儿第二天就有了回音。 只要搬出去，就能远离百里灵这个傻.叉，不受这窝囊气。 俗话说的好，遇到傻.叉最正确的方式，不是跟她讲道理，而是有多远躲多远。 爱护自己，远离傻.叉。 …… 课间一晃而至，尚初从老师办公室抱着一沓崭新的试卷，站在讲台上等着上课铃响。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她一进门就瞥见千九在写作业。 尚·学霸·初实话实说，就她小弟这英语和数学的成绩，实在有点难搞。 上本科都难，更别说考那种分数线还要高的军事类院校。 尚初开始纠结，昨天好心劝她的话，是不是说过头了？ 千九的心其实早飞远了，前桌的女生们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她不想听但耳朵不由自主。 女生们在聊迟亦。 「哎哎，看热搜了吗？」短髮女生从前前排转身回来，「有博主爆料《为帝》要冲暑期档，卧槽我爱了我肯定第一个去！」 「应该不可能吧，」坐千九前面那个女孩子反驳，「刚刚才补拍过镜头，后期送审不都得要时间吗？」 「你说的也对，这博主一看就不靠谱，md就这样还上热搜了！」短髮女生毫不犹豫跟着吐槽，「网友都不带脑子上网的吗？！」 「不是他们不带脑子，」坐在千九前面那个女生笑了一下，「《为帝》是迟高冷復出第一部 电影，哪怕消息再假，都有人推波助澜艹热度，毕竟是迟高冷的作品，成绩绝对差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短髮女生锤了两下桌子，「我也好想快点看到迟高冷啊！上次那个剧照你看了没？哦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好a的女人呜呜呜好想嫁！」 想嫁给姑姑的女孩子可真不少……以前也是，千九停笔，记忆里浮现出侍郎家小姐的模样。 那位倒是大胆，公开表达过对姑姑的爱慕，写诗赞美姑姑是千古难得的明君，愿意进宫为妃，陪伴女帝身侧。 还好姑姑拒绝了。 不然她可能会把她打包丢进护城河。 「看了看了我也看了，」另一个女生举起手机，「我拿来做桌面了，天天舔屏！」 「艹！」短髮女生也举起手机，「我也是！为这绝美的女人哭泣！」 千九下意识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她们的手机屏幕看，确实很美，天御国的女帝，风华绝代，美艷不可方物。 千九轻轻笑出声。 被坐她前面那个女孩子捕捉到，她回头，「千九，你也喜欢迟高冷吗？」 千九抿嘴，心咯噔一下。 「……喜欢。」她声音低沉。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短髮女生凑过来，「迟高冷那么优秀那么好！没有谁能抵挡住她的魅力！求求《为帝》快点上映吧！我迫不及待要给我女神贡献票房去了嘤嘤嘤！」 「急什么？」坐在千九前面那个女孩子轻轻瞪她一眼，「到时候乖乖去四刷五刷，不许喊累。」 「我才不会累！」短髮女生站起来，做了个强壮的姿势，「看迟高冷的电影永远不会累！」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直到上课铃响起，才依依不捨的结束了话题。 千九淡淡垂下眸子，心里一阵一阵苦涩。 她确实很好，也很优秀。 除了不喜欢我，她哪里都好。 把试卷放在讲台上，尚初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胡老师下两堂课都要开会，让我们自习做卷子或者看文学电影《雷雨》，你们选哪个？」 废话，正常人都知道选哪个，后排有几个男同学默默吐槽，槽完立马站起来喊：「看电影！看电影！」 前排的女同学积极配合：「对对，尚初，咱们看电影。」 尚初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千九，抿嘴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试卷还是要发下去。」 站起来的男孩子挤挤眼睛，「理解理解，班长罩着点咱们就行！」 修復版的电影，一百一十九分钟，两节课根本看不完，并没有几个人在认真看。 有的自己看过了，有的在刷其他题，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聊天。 千九看的无比认真。 尚初坐下就开始质问她，这部电影她初中结束的暑假就看过了。 「千九，我听胡老师说，你申请住校了？」 千九目不转睛，点头，「嗯。」 「这都快放假了你申请住校干嘛？不嫌麻烦吗？」 千九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反问：「距离七月二十几号期末考，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尚初：「……」这是什么鬼回答。 「你真的那么想去当兵吗？」 第53页 千九把头扭回去，目光凝在荧幕上，轻轻说：「真的很想。」 「为什么？」 「为什么？」千九皱了下眉，突然笑了下，「因为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不是吗？」 「是，你说得对。」 尚初抓了抓脑袋，哈哈，她本人没有这么高尚的爱国情操。 两人安静下来，仔细盯着荧幕。 良久。 千九戳了戳尚初。 「怎么了？」尚初挨着她，跟她讲悄悄话，「想上厕所？」 「不是。」千九摆摆手，偏过身子和尚初头对着头，「有个问题想问你。」 尚初眨眨眼，示意她接着说。 「为什么这个周萍不喜欢繁漪了？」 千九问的很小声，单纯是真的疑惑，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喜欢别的人吗？那她要不要也试试？ 尚初抚着下巴，给千九从文学角度分析了一遍周萍的人物心理变化，「周萍身上集懦弱、妥协、摇摆、矛盾于一体…………所以说他不是不喜欢繁漪了，而是从来没喜欢过。」 遗憾的是千九没懂，「他一开始就不喜欢繁漪？那为什么还和她……奔赴巫山？」 「呃……」尚初语塞，感情她分析那一通白分析了吗？ 「他选择繁漪只是一种自我救赎，我们在理解的时候不能笼统的把这个归类为喜欢，这样太狭隘了，当然也许一开始是有过喜欢的，但这个感情和选择不但没有如他所愿的拯救他，还形成了另一重枷锁——也就是现在大部分讲的乱.伦。」 尚初说的津津有味，「我个人觉得由于周萍这个人物童年的经歷，他对繁漪是有相当一部分恋母情结在的。」 千九：「……恋母情结？」 「反正文学作品嘛，你想怎么理解怎么理解，嘻嘻，这才有趣。」 千九表示贊同，接着问：「什么是恋母情结？」 「字面意思，」尚初拿出手机，搜索词条，「喏喏喏，也叫俄狄浦斯情结，你自己看。」 「……进入青春期后出现了第二恋母情结，第二恋母情结的对象不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是父母的替代者……」 千九「……？」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逛街了回来迟了更新也迟了抱歉— 千九（甩着小皮鞭）：小猪猪跟我姑姑一起去墙角反省一下吧哼哼哼 第26章 千九捧着尚初的手机看了七八分钟, 从一开始的愣神，到后来眉头越皱越紧, 神情严肃得连尚初都看不下去。 「怎么了, 千九？」 千九低下眼帘, 把手机还给尚初。 「没什么。」 她应该编点什么藉口来搪塞一下尚初，但她实在没那个心思。 「继续看电影吧。」她说。 荧幕上周萍和他的后母繁漪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一个进一个退。 就像她和姑姑，一直是她在咄咄逼人。 不愿意搬出宫，不愿意纳妃，有一回还偷偷摸摸把那个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儿干, 只会劝姑姑选后的御史蒙上头打了一顿。 千九抿嘴笑了一下，想想还是很解气。 再一想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姑姑这个人就是光芒万丈, 引人遐想的。 吃余沐阳的醋，吃百里灵的醋, 只要跟迟亦关系好点儿的人她都醋，还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回应。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千九眼睛泛酸，荧幕上的人忽然有些看不清楚。 难道她对姑姑的喜欢真的是……乱了伦常？只是所谓的恋母而已？ 这算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她来这里？这也是不公平的命？ 她从小被姑姑养大, 喜欢姑姑，崇拜姑姑, 敬仰姑姑，没有人告诉她这样不对，所以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最简单的愿望就是希望姑姑能好好儿的做她的女帝, 她则蹦蹦哒哒的做二流的储君。 一直陪在姑姑身边，简简单单就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从她做储君的那刻起，这个愿望就註定实现不了。 千九心里乱七八糟，眼睛定在荧幕上，电影里雨下来了，瓢泼大雨浇头而下。千九吸了下鼻子，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喜欢就是错的，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她就不该喜欢姑姑。 千九的心勐然刺痛了一下，她抚着胸口很快压下去。 她的喜欢，不会有好下场。 …… 《为帝》的后期已经到了瓶颈期，请行业大佬写的歌，剧组并不满意。 迟亦和哈博两个人带着团队找合适的片尾曲找得头都大了一圈。 程南抱着一大箱咖啡进剪辑室，被里面的气氛吓了一跳。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绝望。」哈博瘫在椅子上，耳麦挂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颓的不行，程南进来，他连眼睛也没睁开，「耳朵疼。」 迟亦比他好不了多少，撑着头坐在设备前面，声音嘶哑，「把咖啡分给大家，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程南乖乖照做。 迟亦一直做主演，做投资人。偶尔犒劳下员工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回做主创，做制片，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再怎么厉害，也离不开团队。 最后一杯咖啡分给了修音的女孩，女孩敏锐的直觉让她推拒了女神的咖啡，「哎呀！我不是特别喜欢喝咖啡，要不还是给迟老师喝吧？」 第54页 她把最后一杯喝了，女神喝什么？ 她要真是厚着脸皮不知分寸的喝了，她都想自己一板砖拍死自己。 程南『嗨』了声，把咖啡放女孩桌上，「别客气，她不喝咖啡，我给她买了别的。」 再回头，迟亦已经缓过来在门口等她。 老闆在哪儿都会有专用的休息室。 两人并排往休息室走。 「发生什么事儿了？千九好端端要搬去学校？」 程南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迟亦特地跟她提这个事儿，肯定是有问题要解决。 她是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反正看起来就是吵架了。 「没事。」迟亦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今晚不回去，明天你送她去学校，看看缺什么东西替她置办齐全。」 「这么拼你撑得住吧？片尾曲交给哈导去选不就好了吗？」 程南有点担心，但她没觉得能真的劝住迟亦，意思表达到位就行了。 果不其然，迟亦『嗯』了一声，并没正面回应。 两人走出电梯，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迴荡在空旷的走栏上。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光亮如镜的白地板上，一半儿泛着金光，一半儿染着血色。 迟亦走在前面，推开休息室的门，「我听说尚家的丫头送到你们家来了？」 程南：「……」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如直接问是不是和我住，反正你肯定都知道了。」 迟亦没反驳，停下来转身，面无表情望着程南，「那就是了，她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程南情不自禁想歪，其实迟姐好这口？ 迟亦回椅子上坐下，「叫什么？」 「尚初嘛，」程南说，「叫你平时不关注下一代，尚家的老爷子可把这个小孙女儿当宝贝，亲自上门求我爷爷把孙女儿放我们家养一段时间，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爷爷不好推，就把她丢给我了。」 迟亦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感兴趣，她轻轻靠在椅背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十指交握，仍然面无表情，「是在京华中学上学吗？」 程南终于觉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你怎么知道？」 迟亦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咸不淡睨了她一眼，「她跟千九是同桌。」 「嗯？」程南勐然瞪大眼，「卧槽！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不用大惊小怪。」 迟亦闭眼缓了缓，接着说，「盯着千九一点，看看她想做什么。」 程南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意思呀？」 什么叫看看她想做什么？那丫头想干什么坏事不成？ 「未来的打算。」迟亦被她蠢到，语气变冷了点。 「哦是这个啊吓我一跳！」程南拍拍心口，「那我回头问问尚初，打探一下好了吧。」 「现在问。」 程南：「这么着急干嘛呀？」 迟亦眸光清冷，淡淡开口，反问，「不急叫你来干嘛？」 程南：「……」 「行叭，我现在问行了吧。」程南掏出手机，碎碎念，「真是的，你们俩闹别扭就算了，还要凶我。」 迟亦没说话，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眯了一会儿。 放心不下。也许是上辈子老妈子的心操.了十多年，没那么容易改。 小孩子那点心思，只要不接触，应该很快就淡了，早点独立早点好，免得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 程南在沙发上坐下，给尚初发微信：「尚妹妹，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千九啊？」 尚初很快回覆：「有的，程姐怎么知道？」 程南开始胡说八道：「是我一个同事的妹妹，跟家里吵架要搬出去，我同事听我说起你，觉得耳熟问了问我，你认得她吗？」 尚初没多怀疑：「认得，她跟家里吵架才要搬来学校住？」 怪不得就一个月也要住校。 程南继续忽悠：「对啊，好像是因为马上高三，为了填志愿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尚初偷瞄了一眼千九，还在认真的看《雷雨》，手指点的飞快，「怎么回事？我听千九说想去当兵，她家里人不同意吗？」 get√ 程南咧嘴笑起来，开始收网，「具体我也不知道，回头你在学校多开导开导她，那孩子挺乖的。」 ……开导。 尚初突然心虚，但还是说了，「我会的，不过她好像因为什么去不了，改主意要考军校了。」 程南发了个ok的表情，果断岔开话题，「对了，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儿我让阿姨买菜。」 尚初对程南有点无条件信任，毕竟程家不趟商业圈这趟浑水。「程姐，晚上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去吃好不好？」 程南大方答应，结束聊天。 收起手机，她得意的咳嗽了声，「迟姐，军情已经刺探到手。」 迟亦按着眉心，「说。」 「千九那丫头想去当兵。」 迟亦勐地睁开眼，盯着桌面，「当兵？」 程南点头，「尚初说千九自己说的。」程南摸摸下巴，「不过好像因为什么又改主意要考军校了。」 居然还想去当兵。 迟亦气得笑出声，重活一世就不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给她好好儿活着？ 第55页 「迟姐，」程南问，「现在怎么弄？当兵是不可能当兵的，她这个体检绝对过不了，她的手我记得伤到神经了，军校那头照样要体检的，十有八.九也过不了。」 迟亦火气窜上来，倏然又掉下去。 那只手臂说到底是因为她断的。 她嘆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程南：「？」 「不好吧？」 …… 第二天一大早程南去别墅接千九。 她在门口等她。 「没有别的行李了吗？」程南往里面看了看，拎起那个二十寸的小行李箱，轻飘飘的。「只有这么一个小箱子吗？」 千九点头，「没了。」 百里灵坐在二楼楼梯口，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千九。 不刺激也没有挑战性，还以为「冷面女王」姑姑身边的人很难对付呢！ 百里灵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两条缝儿，一贯的人畜无害。 馒头跟在千九脚边，低低的呜咽了两声。 狗子的直觉告诉它，这个天天带它散步的人，不会回来了。 千九蹲下来，抱起馒头，把它按进怀里。 「再见，馒头。」 她想过带馒头一起走，但未来的日子没有定数，可能会居无定所，馒头跟着她还不如养在迟亦家，至少家政阿姨会打理馒头。 …… 上车出发，千九没有回头。 她对这个住了几天的地方，没有半点留恋。 但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妄想姑姑会来留她。 作者有话要说：　　程南：这两个人吵架为什么要折磨我？ 迟亦、千九异口同声：没吵架谢谢！ 【昨天问你们的那个问题 讲真是因为你们的评论我都很想回 虽然有时候并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我见别的作者都很高冷 万一因为我话唠把你们吓跑了 怎么办！ 但但是有好几个姐妹说不烦我 哦那我就当作那什么什么了吧嘻嘻嘻】 第27章 程南小心翼翼开着车, 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注意着千九的反应, 脑袋里面还在自动播放和迟亦说过的话。 「考军校太难为她了, 那丫头在念书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 程南当时就反驳, 「当兵也非常不容易好吗？」 「是不容易。」迟亦垂着眼帘玩着手指, 「但对她而言这才是最终目的, 总要让她尝尝滋味儿, 至于知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那是她自己的事。」 她会给她创造机会, 至少要了却一些遗憾。 程南沉默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问：「迟姐, 您这叫打个巴掌给颗糖吗？跟她吵架, 现在又要偷偷摸摸哄她。」 迟亦皱着眉, 本来想说没吵架也不是哄她。突然想起确实打了她一巴掌，眉越蹙越深, 轻哼一声，「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行行行，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南瘪嘴, 「那您说要怎么做？」 …… 车速慢得像蚂蚁爬。 千九趴在车窗上, 一眼一眼扫过四周的街景，心情平復了一些, 偏头看了眼程南, 「程南姐姐，你这么开车我会迟到的。」 她走十几分钟能走到的路，程南开了七八分钟了还没见到学校的影子。 「呃……那个, 小九妹妹。」程南带着任务觉得压力山大，「我听说你想去部队啊？」 千九坐直身子，打量了一眼程南，没有诧异，她们这样的人想打听点事情轻而易举，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了，「嗯。」 「你知道你的手，」程南斟酌着说，「过不了的吧。」 「知道。」 所以她决定考上军校，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程南接下来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你知道所有的军事类学校，体检也非常严格吗？」 千·心如死灰·九那一瞬间嘴唇都在发颤，「不知道。」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进部队吗？」 为什么？ 千九轻轻吐出一口气，「可能因为习惯了，习惯了走在前沿做保护国家的事。 而且我比较笨，虽然说带兵打仗也要动脑，但不像朝堂上那么复杂，不用面对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也不用担心……总之，说习惯了比较合适吧。」 程南松开油门，心想部队未必是你这小傻子想的那样，看了眼录音笔仍然在工作，继续提问：「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让你进部队体验两个月，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千九愣住，半晌才回过神：「真的？」 「真的。」程南犹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 「部队纪律森严，这两个月喜欢不喜欢，受不受得了，都要待够时间才能出来。」 千九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没问题！」 「还有，」程南严肃起来，「不管你有多喜欢多留恋，两个月一到都必须出来。」 千九眸子里的光暗了一点，「好。」 「可是为什么？」 程南转弯，开车进入学校，「什么为什么？」 千九直愣愣盯着程南，心底疑窦横生，「为什么有这样的好事？」 「嗨！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迟姐姐给你……」程南突然一脚剎车停下来，后知后觉把嘴闭上，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 第56页 千九并不给她面子，态度急转直下，「我听见了。」 「别介啊千九妹妹！」程南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好像有一丢丢后悔，「你可千万别跟迟姐说，她说了不让告诉你哒！」 千九解开安全带，「现在去还是什么时候？」 程南：「？」 这红线好像牵的不太对呀？ 跟着解安全带下车，「先办休学，办好就带你过去。」 千九应声走在程南后面。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其实也不难猜，程南是迟亦的人，跟她关系一般，主动来问她的事，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谁的意思。 就那么不想见到她，要把她送的越远越好。 就那么不想跟她有瓜葛，迫不及待要把她推出去。 千九心里钝钝的，觉得难过又觉得不该难过。 既然姑姑一个人在这里能风生水起，那她应该也能自立自强活下去。 想到这里，有什么思绪从脑海中一晃而过，千九停下脚步，没抓住。 「怎么了？」程南回头问她，「不想去了？」 「没有，不是。」沉沉心思，千九追上去，算了，回头再想。 程南速度很快，都没给千九跟同学告别的机会，直接去校长室谈的事儿，一进一出，前后半个小时搞定。 出了校园，就带着她直奔战区。 把人交给战区司令的时候，程南还有点放不下心。 她给千九把户口上自己家里的时候，这位大佬可是百忙之中打电话来问过她。瞒是瞒不过去的，一个谎言套一个谎言，最后请动爷爷出面才搞定。 「叔，人我交给你了，你可好好带啊，别让人欺负她。」 千九站的笔直，眼睁睁看着程南被一脸嫌弃的赶出去。 「想当兵？」那个被程南叫叔叔的中年男人问她。 「是。」 「想训练自己？」 「是。」 「手受过伤？」 「是。」 问了她三个问题，程叔叔把她交给了一个女连长，叫肖英。 没过多接触，千九被分到三班。 然后就是收违禁物品，开始跟着一起训练。 一切都比她想像的，要难。 但心里很充实，大概是因为没时间想别的。 再拿到手机，已经是周末。 打开微信，全是尚初的消息。 一排下来都是—— 「千九，胡老师说你休学了，怎么回事？」 「千九，看到消息回一下！」 …… 「你去当兵了？」 「千九！你没事儿吧！」 千九默默打字，「没事儿，回来再聊。」 写着[程南大美女]的框没动静，写着[姐姐]的框还是原来的样子。 千九点进去，把那个[姐姐]改成了[迟亦]。 收起手机，千九站在床边靠了一会儿。 班长林飞华进来，「千九，跟我出来。」 三班都是老人，对千九还算照顾。 尤其林飞华，亲力亲为带千九。 千九乖乖跟她出去，「什么事儿？班长？」 林飞华回头看着她，「千九，你头髮太长了，得剪。」 五天的相处，林飞华觉得千九应该不是那种哭鼻子的小女生，跟着大家训练没落下，也没喊苦喊累。 来这里就有这里的规矩，虽然连长也说了她只待两个月，但是两个月她既然在这里，就得服从管教。 千九顿了一秒，应得干脆利落，「是。」 千九其实心里犹豫了一下，想着太傅说的身体髮肤，受之父母。 结果马上就被自己推翻了。 父母不在这么多年，她在天御国都是死人一个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林飞华那里有一套剪头髮的工具，千九坐下来，心道班长看起来挺有经验，这技术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 「班长…」 林飞华抓着剪刀伏在她身后，看她一眼，「嗯？怎么了？」 千九：「可以剃光头吗？」 林飞华表情淡定：「不可以。」 千九顶着个西瓜头和班长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头都是耷拉着的。 这个髮型跟她英姿飒爽的气质一点都不符。 班里几个女孩见她进来，都凑过来，「千九，班长给你剪的头髮啊？」 千九冷着脸点头。 几个人上手撸了撸，「嗨，班长只会剪这个，早知道她要给你剪，还不如带你去找一班班长，一班班长手艺比咱班长好多了。」 林飞华掩嘴：「咳咳。」 「呀，班长你在啊！」几个女孩笑嘻嘻的，转头安慰千九，「其实还蛮可爱的嘛」 只会剪西瓜头的林飞华跟着点了点头，「千九确实蛮可爱的。」 千九并不想要可爱，但也不好拂了班长的面子，「谢谢班长。」 左右只是一个髮型而已。 林飞华上一秒还和和气气，下一秒又严肃列队。 「七月一日我们连举办大型联欢晚会，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希望各位有才艺没才艺的都积极报名。」 「是！」几个女生应得大声，往后退那一步退得响亮。 千九：「？？？」 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报告班长。」 第57页 林飞华看着那个女生，「说。」 「一年多了，您应该知道我们都，没有才艺！」 林飞华没理她，反问另一个女生，「韦欢不是会弹吉他吗？你报一个节目。」 韦欢敬礼，「是。」 其他人确实没什么才艺，诗朗诵都诵好几回了，每次都是韦欢扛着吉他上。林飞华转头看着千九，「千九。」 「有！」 「你会什么？」 千九：「……」 什么都不会可以吗？ 「报告班长。」 林飞华看着她，眼神充满殷切的希望。 千九咽了下口水，把心一横，「报告班长，我会唱歌！」 她本来想说会舞剑来着，话到嘴边自己改口了。 「好。」林飞华点头表示贊同，「韦欢，千九，你看看你们俩的节目能不能合在一起，千九唱，韦欢伴奏。」 韦欢看着千九笑了下，「报告班长，我觉得可以。」 千九：「……」 报告班长，我觉得不太可以…… 第28章 程南送走千九, 本来打算立马拿着录音笔回去找迟亦復命，被顾真真一通电话截了胡。 《为帝》迟迟没有送审, 这位大佬在迟亦那里得不出结论, 自然要从她这个助理兼经纪人身上下手。 等有机会把录音笔交给迟亦, 已经是五天后。 她机智的把多说的那段话删掉了。 虽然删掉了, 但她还是觉得迟亦知道她说出去了。心慌慌。 「吶, 」程南把笔递给迟亦, 「你让我问为什么, 我问了, 她也乖乖答了。」 「嗯。」迟亦把录音笔收进办公桌, 没听, 也没多问。 程南站在她对面, 有点心虚，「她说是习惯了, 习惯走在前沿，不用跟复杂的人打交道，要说喜欢, 我看也不见得多喜欢。」 「嗯。」迟亦低垂着眸子, 心思一下跑远了。 像是那个孩子的作风，说的好听叫无欲无求, 说的不好听叫胸无大志。 不想当皇帝, 也不想成家，就连平乱，也是被逼无奈。 「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迟姐？」 迟亦抬眸, 回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就不问问千九的反应吗？比如去了有没有后悔什么的。」 迟亦眼底的黑眼圈很淡，程南觉得她有点疲倦，但又不怎么明显。 桌上摞着好几堆文件，电脑屏幕上是专业播放软体。 旁边的白纸上钢笔字工工整整的写着迟亦对《为帝》片尾曲构想和要求。 迟亦看着程南，声音是不同于往常的喑哑，「她不会后悔。」 以那丫头的倔强程度，后悔？下辈子吧。 又倔又固执，她会后悔？迟亦笑了一下，真是天下奇观。 程南一脸莫名，迟姐看起来对千九相当了解，那干嘛还把人送走？ 算了，反正也就俩月，大不了到时候她再给去接回来。 「对了迟姐，我那天在你们家看见百里灵了，出落的那叫一个标志，没想到咱大哥的娃都长这么大了哈！真是岁月如梭子蟹一口就吃没了呀！」 迟亦：「？」 「说人话。」 「她怎么回来跟你住一起了？」 程南扯了张椅子坐她对面，探究的盯着迟亦，其实她是想问迟姐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一个两个小屁孩都往她身边凑。 想起这个小侄女儿，迟亦就觉得头疼。 现在的小孩儿这么难带的吗？ 耍心眼子，使不入流的手段。 千乐千九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麻烦。 「她来度假。」迟亦手撑着额头，按了按太阳穴。 头又开始疼了。 迟亦不晓得百里子晋是怎么带娃的，她以往跟家里人来往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搞不懂，总而言之这个父母两地分居的小侄女儿绝对有点问题。 回头让百里子晋自己处理好了。 「哦哦这样哦~」程南若有所思点点头。 「还有事儿？」 「不是吧迟姐！」程南撩了一下自己赤茶橘的大.波浪，「用完就丢的吗？好薄情啊！」 迟亦皱了下眉，脑袋里嗡嗡嗡的响，「说或者出去。」 千九的模样在她脑袋里面晃。 或笑或哭，或恼或怒。 或是跟灵灵对峙的场面，或是……亲她的样子。 见她生气，程南一秒正经，「顾总让我来跟你说一下片尾曲的事儿，她说无论如何请您不要单打独斗，新建团队不急在一时，有问题回公司跟她商量再说。」 顾真真猜错了。 迟亦并没打算组建新的团队，她现在用的人也是百里传媒的员工。 她只是想慢慢脱离出来，一步一步的让大家习惯。 没有她百里传媒要能正常运转。 迟亦整理了几本桌上的文件，站起来，「走吧。」 她今天打扮得很休闲，微卷的长髮绑了个马尾束在脑后，穿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下搭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称出两根笔直的长腿。白色的运动鞋踩在脚下，减龄感十足。 程南叫她迟姐，叫得自己老脸一红。 这哪是姐姐，说是她妹妹都有人信。 程南站在门口，两眼凝在迟亦身上犯花痴。 怎么会有这么天妒人恨的长相啊！ 第58页 老天要是给我三分之一，不，十分之一，哪怕二十分之一我也愿意啊！ 程南内心哀嚎，表情完全没藏住。 迟亦走到她跟前，她还在瞎想。 「走不走？」冷冰冰的语气从头浇到尾。 程南揉揉脸，还是忍不住说：「迟姐，你今天真的好美。」 迟亦愣了一下。 程南看她没生气，接着吹彩虹屁：「而且不是平时那种张扬的美，是那种活力四射之中夹杂着一丝丝病弱的反转美。」 ——你今天真的好美。 千九也说过这句话。 「姑姑，你今天真的好美。」 什么时候说的？ 对了，是她十八岁的时候，举国欢腾，行祭天大礼。 迟亦唇色瞬间淡了下去，唿吸急促，脑袋里面生揪地疼。 那时候千九六岁，站在她面前，还是个小糰子，在朝臣面前有些怕生，在她面前才像放开了本性的小调皮蛋。 搅着玩雪冻得通红的手指，木木愣愣的，杏眼睁的大大的，闪着光，奶声奶气地说：「姑姑，你今天真的好美！」 她当时怎么回应的？ 迟亦小口小口急促的吸了两口气，头疼的厉害。 她抱起千九，放在腿上，掸去她身上的积雪，攥着她的手，柔声哄她：「阿九以后也会像姑姑这般。」 是她的错。 迟亦退了一步，扶着门框，头痛得站不住。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收养千乐千九。 更不该把她们当成责任，妄想把她们教成一国之君。 「迟姐，你怎么了？」 程南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眼见着她红瑞的脸一下变得铁青，连忙上手扶住她。 「没事。」迟亦声音发虚，脑袋里面的疼一阵比一阵剧烈。 她扶着门，还想硬撑着站起来，下一秒眩晕唿涌而至，黑暗铺天盖地卷上来，眼皮似有千斤重，她挣扎了一下，倒在程南怀里。 「迟姐？迟姐！」 …… 六月底的太阳烈得很，晒得千九黑了一圈儿。 好在这几天要跟韦欢排练节目，班长特许她俩任务减半，少晒了点太阳，又神奇的白了一点回来。 千九本来想跟班长磨一磨，把她换下来。 可班长铁了心要让她体验一把上台演出的感觉，死活推不掉。 她只能硬着头皮做准备。 可是！ 她并不会现代的歌啊！ 站军姿的时候千九想了好久，才决定把在天御国唯一正正经经学过的一首歌拿出来唱一唱。 她身为储君，虽然学的东西又多又杂，但是唱歌儿这种东西，不在她学习的课程里头。 她学那首歌，是姑姑二十五岁诞辰的时候，为了给姑姑祝寿，排的一个节目。 先生教她编的曲儿，和她一起填的词儿。 乐教司给她伴奏，她原本只想唱一小段儿哄姑姑开心。 后来先生执意让她唱完，她才学会了这首歌。 她很开心，学歌的时候很开心，唱给姑姑听的时候也很开心。 姑姑开心不开心不知道，那些古板的言官很不开心。 第二天就上摺子参了她和先生好几本。 大多数是参她的，说她不务正业没有储君仪范。 后来自然是发落了先生。 想到这里，千九嘆了一口气。 她不想做女帝是有理由的，姑姑就不会放下身段唱曲儿。 当然，她也没有这个时间。 千九拿着笔和纸，一边回想一边写曲谱。 太久了，她有些都记不清了。 这首歌和伴奏全长只有五分钟。 分三段，开篇恢宏大气，用了编钟、洞箫、筝和瑟。中间开始转调变得柔和，伴奏换成了古琴和编钟，结尾上了笛子、鼓和编钟，慷慨激昂的结束。 虽然短，但节奏紧凑，感情充沛，后来听说在民间流传出去改编了好几个版本。 只用一把吉他，恐怕没办法演奏。 千九一边写一边唱，有些地方想不起来，唱一句儿又能想起来。 韦欢过来找她，正好听见她唱—— 平身无惧生死，痴心一片唯报国。 韦欢抬手敲了下大开的门，「千九？我可以进来吗？」 「啊，请进。」 千九站起来，让了张凳子，「请坐。」 韦欢没客气，走过去放下吉他，拉着她一起坐下，「你要唱什么歌儿？我来跟你试试。」 说着往千九的草稿纸上扫了一眼。 千九忙递给她看，「我以前学的歌儿，歌名就一个字，叫《国》。」 韦欢接过来，先诧异的看一眼千九，「《国》？刚刚听你唱了一句，我好像没听过这个歌儿。」 然后低头看千九写的曲谱。 千九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里请老师单独教的，是古曲儿，你可能没听过。」 没听过的韦欢头大了一圈儿，把那张纸递还给千九，膛目结舌，「千九，你这写的是工尺谱吗？」 千九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吗？哪里不对吗？」 韦欢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千九没觉得不对，拿起曲谱自己看了两眼，「暂时没看出哪里错了呀？我从小跟老师学这个谱子，虽然这几年不学了，应该不至于忘的太离谱呀？」 第59页 韦欢：「……」 第29章 「五线谱会吗？」韦欢抱着希望问。 千九摇头。 「简谱呢？」 千九接着摇头。 她可能选了一个不该选的选项, 还不如舞剑。 韦欢把手一摊，事情有点大条, 「我坦白一下我看不懂工尺谱。」 千九点头表示理解。 她想的太简单了, 想当然的以为乐理应当变化不大。 韦欢想了一下, 还是问她, 「要清唱吗？」 千九看着自己抄的曲谱, 又想起了那时候在殿上。 那是她最放肆的一回, 踏鼓而歌。站在殿中央, 姑姑眼里全是她。 她就是焦点。 她唱, 肆意飞扬, 她舞, 伴着鼓声阵阵, 气势飞宏。 《国》最出色的地方在于它的编曲，然后才是填词, 完美的把词句里一个国家由远及近的景色，或人或物，都凝聚在里头, 从磅礴的国家兴盛到细腻的自我表达。 如果清唱, 瞬间就变了味儿。 千九在战场上听人唱过，满腔满调只剩下悲怆。 她觉得那样不好, 这歌写出来就是为了给姑姑祝寿的。 如果曲调变得悲怆, 姑姑会生气。 那她才不要。 千九站起来，「我去和班长说算了。」 韦欢哭笑不得忙把她拉回来，「你一个新兵蛋子肯定要上的, 再说这节目都报上去了，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千九抿着嘴，不说话。 韦欢比她大好几岁，自然而然把她当妹妹看，「要不你唱给我听，我们试着合一合？」 千九还是摇头，「我需要一个鼓，大鼓。」 「上哪儿给你找鼓去？我这吉他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 韦欢跟她相处几天，只知道这个妹妹话少，没想到还死倔。 她话音刚落，千九又唰地站起来，「我去跟班长说。」 「要跟我说什么？」林飞华恰好走进来，「你们俩排练得怎么样了？」 「报告班长。」韦欢站起来，「过程不太顺利，千九说还需要一个大鼓。」 林飞华视线挪到千九身上，「大鼓？」 千九看着林飞华，眸子淡漠又认真，「报告班长，是。」 「千九还会打鼓？」 林飞华刚从连长那里回来，知道这个千九来歷不简单，猜测是哪个大小姐出来歷练的，但也从没听说过，那些小姐少爷还学打鼓啊？ 千九斟酌着说：「会一点儿。」 说会就有点羞耻，只会这首歌要用的这一点点。 林飞华故作镇定，「也行，我去文艺队给你借一个。」 好会玩！只听说过学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的，头一回见到学打鼓的。 「谢谢班长！」千九没绷住笑了一下。 难得在这里露出了本性里的腼腆。 借到大鼓，千九和韦欢排练的时候，心情都好了不少。 凭着先生教的编曲技术，千九把这首歌改得简单了许多，毕竟条件有限。 用鼓声开篇，中间抒情的部分用吉他伴奏，最后两者融合。 完成的时候两人都抑制不住的开心，千九个人觉得一般，勉勉强强过得去，但看到韦欢高兴，她也忍不住眉梢上带了自豪。 这可是给姑姑祝寿的歌，里面饱含着她对天御国和姑姑崇敬的爱意。 韦欢放下吉他，赞扬的眼上下打量着千九，「好棒的歌，千九唱的真好听。」 「谢谢。」千九低头笑了下，「你的吉他伴奏也非常棒。」 韦欢哈哈笑出声：「我们这是商业互吹吗？」 千九想了想，认真回：「差不多吧。」 七月一日来的很快，礼堂乌压压坐满了人，千九坐在底下候场，止不住的紧张。 她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 尤其人群里面还没有姑姑。 三班的姑娘们坐在一起，悄悄咪咪给她俩打气，主要是给千九打气儿，毕竟韦欢是个老手。 「千九，」林飞华出声安慰她，「你别紧张，反正这边都是连队里的人，不用害怕。」 她们的节目在倒数第二个，不害怕才怪。 而且，说是连队里的人，她们连队才一百多号人，这都快把可以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坐满了，大骗子。 千九绷着脸，她看到摄像机了。 「我不怕。」 林飞华差点笑出声，有一说一千九真的好可爱，尤其顶着西瓜头一脸严肃的样子，特别萌。 「这次晚会听说要展现当代军人的风采，准备搞全网直播，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她自然也看到那些摄像机了。 消息也没有正式下传，真不好说。 千九：「？」 韦欢勐地回头，「班长？不是吧？」 「咳咳，」林飞华眼神飘忽，「那什么，加油！」 本来是她们连队自己的活动，后来好像因为要响应什么科技时代的号召，几个营的活动併到一起了。 期间刷掉了很多节目，千九和韦欢合作的歌，连长跟她偷偷看了，一致决定报上去。 千九和韦欢相视一眼，默契的把魔爪伸向了林飞华，「臭班长，大骗子！」 林飞华怕痒是全班都知道的事儿。 闹了好一会儿，林飞华笑得嗓子都哑了，「我要生气了啊！」 第60页 千九一扭头，「哼，我也生气了！」 韦欢跟着一跺脚，「我也是！」 三人还在闹，礼堂一下子安静下来，灯光一暗，只亮着舞台和前排。 林飞华只好认输，小小声说：「哎哎别生气了嘛！我这不也不确定嘛！下次休息请你们出去吃火锅行不行？」 韦欢回头，「说好了？」 林飞华点头，「那当然！千九你呢？」 千九下意识问出口：「火锅是什么？」 林飞华见怪不怪，「下次带你吃了就知道了，人间美味。」 韦欢附和，「念念不忘。」 轮到千九和韦欢去后台候场的时候，她还在想会让人念念不忘的人间美味。 火锅？ 烧锅子吃吗？ 肯定不是。 千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上台的时候都不那么紧张了。 …… 晚会差不多到了尾声，舞台第一排两位女士在咬耳朵。 「怎么样？有看上的吗？」说话的是文工团团长。 「没。」另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不晓得是谁。 台上主持人满脸含笑在讲话： 「接下来上场的是特战三班的女兵——千九、韦欢，她们将为我们带来一曲慷慨激昂的歌曲——《国》，有请千九、韦欢为我们演唱！」 大幕拉开，先进入大家眼帘的是那面从文艺队借来的大鼓，红通通的漆面，绑着大红色的绸花，立在舞台正中央。 韦欢提着吉他，千九跟在她后头，两人着一身军绿色的007式礼服，笔挺的身姿站定，朝观众席鞠了一躬。 然后走到舞台中央，韦欢抱着吉他坐在左侧，千九走到鼓后面站下。 全场霎那间暗下来，一丝灯光都没有。 细细密密的鼓声响起，循序渐进的越变越高，震耳欲聋，迴荡在礼堂上空。 忽然，鼓声戛然而止。 空灵的歌声响起，灯光缓缓亮了起来。 台上女孩儿青涩的脸露出来，顺滑的头髮乖巧的盖在头上，没有带妆，干净好看，毫无侵略性。 千九微闭着眼，心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次没有姑姑。 握着鼓槌的手紧了紧，千九睁开眼，眼中带着桀骜的锐利，那是储君的气魄，她抬手，敲响了第二次鼓点。 曲调急转直上。 千九开口，气势陡然拔高。 除了在战场上，她很少有这样气场强大的时候。 「山河万里纵九州…」 「咚！」 「铁骑踏万寇…」 「咚！咚！」 全场寂静，鼓声一声高过一声，千九的声音褪去了甜美和瑟缩，大气且极具穿透性。 少了原版的恢宏，仍然慷慨激昂，仍然鼓舞人心。 中间鼓声停，吉他细腻的声音衔接而上。 千九跟着转调，甜软柔和，低低描绘着各行各业的人民群像。 前一段是大气磅礴的国家景象，这里就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再到最后，是她最美好的最深沉的爱意，和对天御国对姑姑最诚挚的祝愿。 鼓声和吉他声奇妙的交融在一起，伴着千九略哑的声音，催人落泪。 千九觉得不对，她原本唱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没有想哭。 而此时，她差点没憋住泪。 歌毕。 全场安静如鸡。 千九从鼓后走出来，韦欢也走过去，两个人深深鞠躬。 千九趁机闭眼收回眼泪。 她们俩直起身。 轰然间，掌声如雷。 林飞华和连长遥遥相视一眼，这就是她们当初的惊艷！保密工作做的真是非常有必要！ 掌声一直响到她俩回到座位。主持人上台收场。 「接下来有请我们中国女高音歌唱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宋肆君女士为我们今天的七一科技联欢晚会带来压轴大作——《唱支山歌给党听》，有请宋老师！」 宋肆君坐在第一排，按了按眼角的泪，低声跟文工团团长说：「这下有了！你赶紧安排见面，我唱完下来要见到人！」 说罢她站起来，大红色的修身礼服高贵典雅，对着身后的观众鞠了一躬，不急不缓慢慢上台。 剩下文工团团长目瞪口呆。 「你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宋肆君没理她。 她自带乐队，甜美亮嗓，为这晚会完美的画上了句号。 晚会结束，各连各班按顺序出去。 千九夹在三班中间，在想那面鼓谁去还。 刚走到门口，就被连长叫住了。 「千九，你跟我来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这歌写给我的？我没看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千九：？早知道就不听先生的话叫什么《国》，直接叫《爱》比较好 第30章 「是。」 千九的声音还带着酣畅淋漓后的激动, 一声「是」喊得前后左右的人都伸头往这边看了眼。 林飞华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目送她被带走。 韦欢：「班长……」 林飞华收回目光, 继续往前走, 「别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 等千九回来再说。」 礼堂后面的休息室, 算不上多正式, 但千九还是觉出了一丝丝压力。 对面两个人站着在等她, 一个是刚刚压轴的女高音歌唱艺术家宋肆君, 另一个千九不认识。 第61页 连长肖英把她推到前面, 「千九过来认认人, 这位是咱们文工团楚秋红团长, 这边这个你刚刚也见过了，宋肆君宋老师。」 见这两位, 是要做什么？ 千九来不及多想，举手敬礼，「团长好, 宋老师好！」 对面两人审视着把她从头看到了脚, 楚秋红直接上手来拉她，「来来来别愣着, 过来坐。」 千九眼疾手快又敬了个礼, 把手拿开了。 「是！团长！」 楚秋红也不介意，乐乐呵呵坐下。 开始发问。 「你叫千九对吧？」 不知道对方来意，千九心悬在半空, 绷着神经，老老实实答：「报告团长，是。」 「今年多大啦？」 「报告团长，今年十八。」 「有没有男朋友啊？」 这是干嘛？千九抿嘴，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个人来找她，多半是因为她刚刚在台上唱的那首歌。 那首歌不对？ 韦欢说没听过，但她并没有怀疑，因为她并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首歌。 这两位有一定的见识，可能起了疑心。 大意了。 千九脑子转得飞快，藉口一个一个冒出来。 她得稳住，否则会拖累程南姐姐和…姑姑。 「报告团长，没有。」 楚秋红兴致勃勃，还想再问，宋肆君看不下去，踢了她一脚，才打断了她熊熊燃烧的八卦魂，「咳咳，那什么，我们宋老师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宋肆君则要理智许多，「刚刚那首《国》是你自己写的？」 千九轻轻摇头，「不是，是家里请的老师带着我一起写的。」 宋肆君一拍手，不按套路出牌，「哦，那就是你写的。」 千九：「？」 「原曲不是这样的吧？今天演唱改编过了？」 「是，条件限制。」 宋肆君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猜就是，味道没出来。」 宋肆君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问起话来老神在在的，千九有些招架不住。 「方便问一下你那位老师是谁吗？」 千九摇头，「已经过世了，不方便说，对不起。」 就算被贬谪，先生还是打算继续教她。可惜后来储君要做的事越来做多，她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应对先生。 先生辞官出去游歷的那天，她翘课去送他。 顺便给先生道歉，她还没张口先生就知道了。 「不用道歉。」先生说，「来来去去都是天意，只是遗憾不能让千九殿下继续体会音律的快乐，是某的错。」 她笨口笨舌，只对先生说：「保重。」 那是最后一面，不久就听说先生过河的时候，不慎落水，尸首无存。 宋肆君摆摆手，「用不着说对不起，这是你的**，你有不说的权利。」 千九颔首，「谢谢宋老师。」 宋肆君接着问，「这首歌没公开过，对吗？」 「对。」 楚秋红看了宋肆君一眼，不知道它搞什么名堂。 宋肆君站起来，「今天我托老楚找你过来，是有点事跟你商量。」 要进入正题了。千九跟着站起来，「您说。」 宋肆君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回头问她：「你喜欢唱歌吗？」 千九眼神跟着她动，听她这么问还是愣了一下，接着摇头。 见她摇头，宋肆君一颗心倏地揪了起来。 千九面色平静，轻轻回：「我不知道。」 除了姑姑，她没有特别喜欢的别的人或者东西。她所做的每一桩事儿，都谈不上特别喜欢。 宋肆君松一口气，这小孩儿说话怎么大喘气，给她吓好一跳。 「那唱歌会让你觉得开心吗？」 台上台下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宋肆君心里十成十的笃定，这就是她要的好苗子。 会开心吗？ 千九想了想，点头，「会。」 宋肆君激动的搓搓小手，「这就对了，那什么……」 话到嘴边有点说不出口，她今天来的目的有一丢丢不纯，应楚秋红的邀约唱压轴，然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干净的苗子收来做徒弟。 她一眼就相中了千九。 年轻，风格多变，嗓音条件好，可塑造性强，还极具创作性。 非常非常合适。 「老楚！」宋肆君走过去，拍了下楚团，「你快说点什么呀！」 楚秋红揉揉肩膀，摸一把老泪，每次跟宋肆君在一块儿总要挨打，刚刚不让她说，现在又要喊她说。 宋肆君急得又戳了戳她，「说呀！」 楚秋红转头捉住她的手，「别戳了别戳了，我说还不行嘛！」 肖英就站在旁边，几人说话完全没避开她。 楚秋红转回来对着千九，指指宋肆君，「千九，我们人美歌甜的宋老师想收你做徒弟，你愿不愿意？」 就这？ 千九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不是怀疑她的来路就好。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或者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不用着急给出答覆。」宋肆君生怕千九不答应，急忙补充了句。 千九确实不想答应，她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宋老师赏识，我目前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而且挺适应军队的生活，所以不能盲目答应您。」 第62页 肖英在旁边听着倒吸了口凉气。 宋肆君是谁？ 正规科班出身的女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大大小小的专业奖项拿到手软，不仅歌唱得好，艺德、人品各方面都有口皆碑。 这样的一个艺术家亲自收徒，千九居然拒绝了！ 不不不，也不算拒绝，只是『不答应』而已。 休息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几个人都不说话，楚秋红又把千九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遍，千九站的笔挺，目不斜视。 宋肆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望着千九，「对了，你说你适应军队的生活，我让老楚给你调去文工团行不行？挂她名下，实际还是跟我，你看行不行？」 楚秋红：「……」 你好歹先问下我呀…… 千九：「……」 我看不太行。 「宋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只在军队待两个月，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宋肆君受不了这打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眼缘的好苗子，她扶着椅子坐下，哀嚎一声：「收个徒弟怎么就这么难呀！」 楚秋红哭笑不得，只好回身安慰她，「你也不用那么急嘛。」 「我能不急嘛！」宋肆君拍开她伸过来的手，气鼓鼓说：「我都四十二了，不趁着现在最风光的时候收个徒弟，再老一点都教不动了。」 楚秋红笑出声，「这有什么？我比你还大三岁，我都不急。」 「你当然不急了。」宋肆君越想越委屈，「你们文工团那么多好苗子任你挑，哪个都愿意跟你。」 这话说的，什么叫哪个都愿意跟她？ 楚秋红说不过她，宋肆君在她这里，嘴上从来没有饶过她，打小儿惯出来的，能怎么滴？只能继续惯着了呗。 「千九。」楚秋红正经起来，「做宋老师徒弟这个事儿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着急拒绝。另外这首《国》你考不考虑公开发布呢？」 千九……没听懂。 和楚秋红对视，没掩饰眸光中的疑惑。 而且，宋老师看起来根本不像四十二，两人一唱一和太像忽悠人了。 楚秋红不知道她想这些乌七八糟的，十分好心的给她解答，「今天的晚会不是全网直播，是卫视直播，你这个歌儿已经传播出去了，如果不及时公开发布，会有被抄袭的风险。」 楚秋红说的委婉，什么被抄袭，说白了就是你不先握住版权，会被人家抢先。 简而言之就是被偷。 千九沉默，她不知道这些东西。 宋肆君勐地站起来，「嗨呀！老楚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想到这层！」 楚秋红无奈的笑笑，「好歹是穿着军装唱的歌，倒也不至于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但时间久了就很难说。」 前面两句她是对着宋肆君说的，后面那句她的眼神轻轻扫过千九，意味十分明显。 「宋老师的团队非常专业，业内也是十分赞誉的，你看看要不要跟宋老师合作，把原曲发布出来？」 宋肆君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收徒弟。楚秋红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着急，为这个还不是她徒弟的心目中的准徒弟着急。 她冲到千九跟前，「带手机了吗？」 千九点头，「带了。」 今晚演出特许她和韦欢带的。 「快快快拿出来，加我微信，存我电话，一会儿我把合同发给你，今晚你先问一下你家里人，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明天早上给我答覆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千九只能点头答应。 一通操作加了微信，互相存了电话。 宋老师的微信号非常简单，就写着【宋肆君】的大名，头像也用的是自己的卡通画像。 怎么说呢，特直白。 「行了，」宋肆君把手机收回口袋，「你赶紧回去吧，记得问哈，记得给我答覆，我现在去整理合同，一会儿发给你。」 说罢，拉着楚秋红就走了。 千九回到宿舍还在懵。 肖英跟林飞华说了下，允许她把手机留到明天。 千九捧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点开迟亦的微信，忍不住又把备註改成了【百里迟亦】。 千九：【姑姑，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真的太忙了，对不起！ 第31章 「叮咚。」 病床上的迟亦刚放下文件抓起手机。 ——【「小千九」撤回了一条消息】 迟亦：「？」 【对方正在输入……】 迟亦丢开手机, 继续看文件。 过了一会儿，「叮咚叮咚叮咚。」 迟亦没理, 看完文件熟练的签上名字, 才抓起手机看消息。 第一条tv某频道的视频。 迟亦没点开看, 继续看底下的文字。 千九：【姑姑, 有空吗？我今天唱了那首给您祝寿的歌, 宋肆君老师听了说要收我做徒弟。】 千九：【姑姑, 在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宋肆君？ 迟亦摘下眼镜, 捏了捏眉心, 印象中倒是个不错的人, 少数能称得上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知道她多半是猜出来了, 迟亦这时候也不再纠结什么称唿, 想了想，打字：【宋肆君老师人很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 第63页 打完字迟亦看了两秒，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最终只是回：【问。】 千九握着手机都快睡着了，今天忙了一天, 现在躺在床上, 眼皮子直打架。 本来她应该给姑姑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但她没有那个勇气, 害怕姑姑不接她电话。只能鬼鬼祟祟给她发微信, 谁知道等这个微信回復等了快半个小时。 迟亦回她消息的时候，手机在她胸口震了一下。 她慌慌张张解锁，余光瞄到右上角显示「23:16」。 就一个字的回覆, 千九都能想像出对面冷淡的表情。 千九：【姑姑】 迟亦忍了忍，没忍住，秒回：【不许叫姑姑。】 千九不明白，明明就是姑姑，为什么不让叫，手指在屏幕上按来按去，气鼓鼓打出个：【迟老师】 对面回的很快：【说。】 千九也不困了，翻个身，慢慢吞吞打字，【我没答应宋老师，但是她说可以先把歌发出去，不然会被人偷，我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她，想问问您的意见。】 迟亦靠坐在床上，打字打得飞快：【为什么不答应她？】 她的手指停在发送键上，下一秒又全部删掉。 重新打字，打了几遍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点开上面那个视频看了起来。 歌没有多出彩，毕竟亲身体验过原版。 让她想起来那时候，千九在她的事情上，总是格外费心。 那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到不对。 可惜没有。 人比那时候，要惊艷得多，长开了长大了，气势也出来了，不是原来那只小鸡仔了。 如果再按原版唱一遍，应该又是另一种感觉了，会更惊艷，这丫头比她十三岁的时候，要强太多了。 迟亦看完视频，停在对话框，久久没有回覆。 《国》这首曲子，太适合《为帝》了。 但为什么偏偏是千九呢？ 一旦百里传媒跟千九有交集，势必又会让她起不该起的心思。 而她，承受不起那样的感情。 千九，也不应该再有那样的感情。 迟亦深吸了口气，缓缓打字：【宋肆君开的什么样的条件？】 千九退出去，点进宋肆君的聊天框把合同转发给迟亦，【这是合同，请迟老师帮忙掌掌眼。】 她其实不应该找姑姑的，但她忍不住，这是能光明正大骚扰她的事，她太想跟她说说话了，可是完全找不到理由。 对面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估计是在看合同。 千九缩在被子里，遮住手机发出来的微弱的光。 心里填得满满的，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原来只要见不到姑姑，能聊几句天就会觉得十分幸福。 至少姑姑还愿意搭理她，不是吗？ 迟亦仔仔细细把合同看了一遍，退出来，又点进视频重新看了一遍。 宋肆君想必对千九十分满意，开的条件并不差，不止不差，在迟亦看来，还有些过火了。 千九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用这个待遇签她一首歌，过了。 迟亦虽然这么想，但心底又隐隐约约升起一些自豪，天御国的储君，怎么也不会比别人差。 迟亦：【合同没有问题，条件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答应。】 如果千九真的成为宋肆君的徒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有宋肆君给她把关，不用担心以后她无依无靠。 千九回的很快：【好，谢谢迟老师。】 迟亦放下手机，按了按太阳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手机又响起来，迟亦拿起来看了看，还是千九。 【迟老师这么晚还不睡吗？】 迟亦闭了闭眼，脑袋里面针扎一样。 亮屏，回覆：【睡了，晚安。】 刚刚还聊得好好儿的，怎么说睡就睡了？她打扰到姑姑了吗？ 千九一脸懵逼加愧疚，也不好再问，只好乖乖回：【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回完这条消息，对面果然没有再回復了。 千九捧着手机，把聊天记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迟亦这边情况不太妙。 头痛愈演愈烈。 她阖眼缓了一会儿，脑袋里面翻江倒海，像有根针从这头穿到那头，来来回回穿了几遍，又穿回来在中间来了个托马斯迴旋。 迟亦痛得忍不住，伸手按铃。 护士飞快赶过来，「迟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吗？」 迟亦垂头坐在床沿上，手撑着头缓解痛感，「头疼，麻烦叫下mary医生。」 「好的，您稍等。」 mary 打着哈欠进来，把药递给迟亦，「我说你现在怎么回事儿？打算怎么办？继续加药还是忍着？」 迟亦低头吃药，没答话。 mary 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我大老远从美国跑回来，不是回来忍你这破脾气的。」 迟亦吃完药，虚脱的往床上一靠，闭着眼养精神。 mary 瞥了眼她那个死样子，翻了个白眼，恰好瞄到旁边桌上摞着的文件，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一声：「还看文件？谁给你送来的？要命还是要钱？」 边说边看时间，「勒令你十点睡觉，你就是这么睡的？我还在努力倒时差，迟小姐，迟大姐，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第64页 迟亦蹙眉，睁眼乜她一眼，「陈玛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得得得，」陈玛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哪天你真猝死了也不要指望我去祭拜。」 迟亦拉过被子往枕头上一躺，懒得跟她争，「我要睡了，你出去。」 陈玛丽站起来，tui了一口，「痛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薄情女！有本事下次别叫我！」 迟亦闭着眼，掏出手机放到旁边桌子上，声音沉沉：「把门关上。」 陈玛丽回头瞪她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轻轻把门带上。 迟亦按灭了灯，脑袋里面钝钝的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明明什么都不能想，一想就会痛。 但又忍不住想千九，想宋肆君。她花这么大的代价签下《国》，应该不至于对千九有什么别的心思。 要不还是抽机会见见好了。 千九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给宋肆君发了条微信。 【宋老师，我家里人看过合同了，说可以。】 彼时才五点多，发完她就去跑步了，跑完十公里回来，未接来电有好几个，清一色的宋老师。 千九回拨过去，对方秒接，「喂，宋老师，我是千九。」 宋肆君睁眼下意识看简讯看电话看微信，看到千九那条微信消息时，她高兴得立马睡醒。 毫不犹豫给千九拨电话，谁晓得一直没人接。 终于等到千九回拨电话给她，她连说话嗓音都变温柔了许多，「怎么样，小千？考虑好了是吗？」 千九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是的，宋老师。」 「好好好！」宋肆君连说了三个好，语气里的高兴掩也掩不住，「一会儿我让你们楚团长给你请个假，你跟她过来我这里，我先给你准备场地，过来就开始，保证不耽误你太多的训练时间。」 「好。」千九应的干脆，既然答应了，就没理由再扭扭捏捏。「有劳宋老师了。」 …… 迟亦一晚上都没睡好，哪怕吃了药，头还是在疼。 不知道为什么药效开始不够了。 一大早还是被电话吵醒，迟亦生出一种生不如死的错觉。 接起电话，没掩饰被吵醒的火气，「喂，哈导，好兴致。」 哈博兴奋的声音直冲天灵盖，「迟大冰山！迟大美人！你们家千九唱歌这么好你怎么不早说！」 迟亦把电话挪远一点，打开扩音，「你看到了？」 「废话！」哈博那边传出『砰砰砰』的声音，「就挂热搜上，谁看不见？你自己去瞧瞧，第十八个——爱国的天籁之声。」 迟亦眉头一皱，『砰砰砰』砰得她头更疼了，「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哈博那边又传出更大的『砰砰』声，「为你们家千九激动的捶桌子啊啊啊啊！」 迟亦揉着眉心，没说话，哈博就一直叭叭叭，「你啥时候给她送军队去了？歷练还是认真的？她脸蛋儿长的不错，又会唱歌，你给送军队干嘛？」 迟亦火气越窜越高，低沉着嗓音，「关你屁事？」 哈博：「……」 嗽嗽嗓子，「不关就不关，她那首歌我看中了，明显就是为咱们《为帝》量身定做的歌！」 不，不是。 迟亦沉默着，心底忍不住反驳。 那是献给女帝百里迟亦的歌，不是给这电影写的。只是阴差阳错的对上了，而已。 哈博嘴巴一直没停，「这首歌是她原创的吗？啊？咱们能去买版权吗？我就中意这首，别的我都不要！」 迟亦轻轻哂笑。 「你笑什么？」哈博不解，「哦对了，你身体怎么样？我听程南说你晕倒住院了，现在好点没？」 「没事。」 他礼貌一问，她敷衍一答。 「你还没回答我其他问题！」 迟亦打开微博，「你现在联繫宋肆君工作室，兴许还有机会。」 哈博：「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哈博：你俩搞啥嘞？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懂？ 迟亦：要你寡？ 千九：就是就是不要你寡！ 第32章 「没什么意思。」迟亦点开热搜, 往下滑，「这首歌的制作和发行都签给宋肆君工作室了, 她们全权负责, 你想买版权可以亲自去跟那边谈。」 哈博：「？？？」 「千九不是跟你的吗？怎么签给宋肆君了？百里传媒旗下也有专业团队的不是吗？」 热搜十二——爱国的天籁之声, 后面跟了个沸字, 上升的速度很快。 迟亦点进去, 顿了下又回到通话界面, 「哈导, 片尾曲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资金方面跟程南接洽。在艺术角度上, 我跟你一样满意这首歌, 不过注意一点, 不要用我的名义跟千九谈这个事儿。」 哈博一脸懵逼，什么叫做不用她的名义？ 这部电影就是百里传媒投资, 迟亦作为百里传媒总裁，还需要主动说明吗？ 「行吧，」哈博挠挠头, 乱七八糟的事儿甭想太多, 「只要钱到位，应该都好说。」 迟亦不置可否, 「那就这样, 再见。」 伸手挂断电话，继续返回微博看热搜。 发博的是宋肆君的大粉，带了宋肆君的tag。热度上的快估计跟她们有关。 ——本来在电视机前面坐等咱们宋老师, 没想到被这个兵姐姐秒杀了！看哭宋老师也看哭了我！ 第65页 下附一段从频道官网上扒下来的视频。 视频迟亦没有再点开看，只是看了看评论，还算正常。 宋肆君的粉丝非常理智，基本上都是夸的。 ——兵姐姐长得可爱唱歌又好听我的妈呀！ ——国家欠我一个兵姐姐！ ——真的大家去看这是什么神仙把宋老师都唱哭了！下个节目宋老师抹完眼泪才上去的！ ——国之天籁√ ——听完心情澎湃更爱国了呜呜呜(┯_┯) 迟亦放心退出来，给程南发了条微信。 【盯着点热搜，不要让他们瞎扒千九。】 程南到了公司才看见这条消息，懵懵懂懂去微博吃了个瓜才回来回覆：【ok，老闆！保证完成任务！】 迟亦放下手机，刚想再眯一会儿，叩门声响起，「迟总，今天的文件已经整理出来了。」 迟亦下意识瞄墙上的时钟——空无一物。 她头疼的时候嫌吵，让人拿出去了。 看手机，刚好九点。皱着眉下床，披了件外套，在书桌前坐下，「送进来。」 黑色西装的男人目不斜视推门进来，熟门熟路的把文件放在桌上，脸上严肃，不苟言笑，「迟总，顾总吩咐，请您不要太劳累。」 迟亦当作没听见，指了指另一摞文件，「这是昨天的，可以抱回去丢给顾总了。」 「是。」 …… 千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宋肆君连她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她觉得没必要，想着一天时间就能搞定。 她想得很美，第一步就卡住了。 原版用了七种乐器，编钟贯穿其中，还分别用了洞箫、筝、瑟、古琴、笛子、鼓，其他几样都好说，编钟和瑟宋肆君工作室没有。 放眼整个国家，找出这两个玩意儿都不容易。 「你学的工尺谱？」宋肆君两手拿着千九带来的原版曲谱，低头看了好久才问。 千九点头，「嗯。」 「五线谱简谱学过吗？」 千九摇头，想着找个什么藉口矇混过去。 宋肆君不看她，低头继续看谱子，「没学过也不要紧，你要想学，以后我慢慢教你。」 「谢谢宋老师。」 这曲谱宋肆君越看，就越觉得不对，这孩子家里是多有来头，请的老师能教孩子编出这样的曲子？ 「原曲你们演奏过吗？」 千九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回答，「演奏过。」 宋肆君：「真的？」 千九：「嗯。」 宋肆君勐地站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千九颔首，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宋肆君一出门就急吼吼拨通楚秋红的电话，「喂，老楚，问你个事儿。」 「怎么了？」 「你知道编钟和瑟去哪里借么？」 电话那头的楚秋红：「？？？」 「怎么？你拿到《国》的原曲谱了？」 宋肆君勐点头，「你猜怎么着？这谱子太有味道了！清一色的民族乐器，我迫不及待想听听原曲！」 楚秋红：「原曲要用到编钟和瑟？」 宋肆君有点心虚，「对。」 「你就这么相信她？」 宋肆君知道她说的千九，也不反驳，默默解释，「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楚秋红扶额，「行了，我问问民乐团有没有，一会儿给你答覆。」 楚秋红借哪还有借不到的道理，宋肆君没问千九在哪里弄到的编钟和瑟，这是个人**，她虽然好奇但不想问。 世界这么大，或许人家家里收藏着復刻版的也说不定。 过了一会儿，楚秋红回覆：「那头说，用可以，借走不行。」 宋肆君赶紧道谢，「下次请你吃饭。」 「得了别下次了，」楚秋红笑了一下，「就明天中午，你今天赶紧把傢伙什儿准备好，明天上午我跟你一起过去录，人家把录音棚也借给你，主要是东西太大了不好搬，你过去录，回来再合吧。」 宋肆君笑嘻嘻答应下来：「好。」 宋肆君挂断电话就开始整理谱子，千九也被捉去观摩学习。 哈博带着程南来的时候，千九认认真真的跟宋肆君的团队工作人员核对音符。 「千九？」程南盯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宋肆君速度也太快了吧？ 千九回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程南姐姐，哈导，你们怎么来了？」 宋肆君的经纪人略过他们，走到宋肆君跟前，低声交谈：「君姐，哈博导演来谈《国》的版权。」 宋肆君瞭然，「行，去会议室吧，千九一起来。」 哈博跟宋肆君说的问题又多又复杂，千九坐了一会儿坐不住，程南出去的时候，她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站在过道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程南笑了一下，「你这髮型还挺可爱。」 千九：「……」 沉默。 程南不在意，换了个话题明知故问，「迟姐知道你签宋肆君这边吗？」 千九有些小骄傲，「我问过她了。」 「是吗？」程南从口袋里捏出一支烟，把玩了两下又塞回去，轻笑了下，「也是，虽然百里传媒也有专业团队，不过她在医院住着，估计是没空带你。」 千九突然心慌，「你说什么？」 第66页 程南笑盈盈的，毫不留情戳穿她，「你听清楚了，千九小妹妹，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她生病住院了。」 千九唿吸停了一下，迈起步子就往楼下走，突然停住回头。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生病住院了？ 她脑袋里面乱闹闹的，前世姑姑病入膏肓的模样又浮现在心尖上，她紧紧咬着牙，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晃了出去。 「她现在在哪儿？」 程南靠在墙上，干练的西装配上大波浪，魅惑又迷人，「你是真的喜欢她，对吧？」 千九抿着嘴，没答话。 「可是为什么呢？」程南疑惑的挑着眉，「就因为她像你姑姑？那么问题来了，你喜欢你姑姑还是喜欢她呢？」 千九不答，死死盯着她，唇瓣微张，「我问你，她在哪儿。」 程南抬手撩了一下头髮，站直身望着她，「小丫头，如果你把她当成你的姑姑来喜欢，那样对她不公平，你那是乱.伦，你知不知道？」 千九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她刻意不去想起来的问题，被程南一句话挑开了。 她不是把迟亦当姑姑，而是迟亦，本来就是她姑姑。这是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哪怕只是把她从襁褓里养大，她也担了这个姑姑的名头十八年。 她的喜欢，本来就不会被容许。 在天御国，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装作不知道。 在这里，就算大家都不知道，她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千九脑子里面嗡嗡响。 她定定望着程南，「带我去见她。」 程南勾唇，甩着车钥匙走在后面。 悄悄咪咪给哈博发了条简讯，「我带千九去看迟姐了，你稳住宋肆君宋老师哟！」 越过保镖，千九站在vip病房门口，犹豫不决。 程南走过去，手速极快的敲了敲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另一头。 千九：「？？？」 房间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进来。」 千九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揉揉鼻子，千九推开门，「姑姑。」 迟亦穿着月白色的睡衣，披着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戴着眼镜坐在床头看书。头髮轻轻散落在耳边，将巴掌大的脸遮去了一半儿。 脸上不施粉黛，素静且有点苍白。 千九的心「噗通」跳了一下，她站在门口，轻轻关上门，一步也不敢动，又喊了一声：「姑姑。」 迟亦这才发现是她，「你怎么来了？」 语气冰冷还有些不悦。 千九咬咬牙挪到床前，「我听程南姐姐你病了，央求她带我过来的。」 「你去军队之前我怎么让她跟你说的？」迟亦放下书，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她，「这两个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出来，你现在是在干嘛？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千九低着头，小声辩解，「我担心姑姑的身体。」 「要你担心什么？」迟亦声音倏地拔高，「放心，好得很，死不了。」 「还有，我说过了，不许叫我姑姑，上辈子的天御国女帝已经死了！我不是你的姑姑！」 「可是，」千九握紧拳头，低头跪下，「姑姑就是姑姑，千九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认姑姑，不尊姑姑，不敬姑姑。」 迟亦气得唿吸急促，头一阵一阵绞的生疼，「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抓起书往地上一扔，「天御国根本就不存在，你算什么？」 手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是你姑姑，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对，不是姑姑，是老婆嘻嘻嘻 迟亦：？想挺美？ 第33章 「就因为我喜欢你？」千九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杏眼睁的很大, 努力撑着跟迟亦对视, 「就连天御国也不认了？」 「我知道, 我喜欢你不对。」说出这话, 自己扎自己的心, 勐地刺痛, 千九攥紧拳头, 指甲嵌进肉里, 扯着嘴角, 尽力笑起来, 「有违伦常, 有悖君纲，我都知道。」 千九停下来, 她想再说点什么，心里苦涩涩的，涩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她养了她十八年, 说不要就不要了。 千九睁大眼睛, 眼睛也是涩的，没有泪掉出来, 她低下头, 捡起迟亦丢在地上的书，站起来，避开迟亦的眼睛, 把书放在桌子上。 「姑姑，保重。」 千九转身，脑袋里面乱得像一团浆煳，一步一步往外挪，脚下似有千斤重，想回头，想哭着抱着姑姑的脚，求她不要抛弃她。 怎么会这样呢？ 千九心底泛起大片大片的绝望。 好不容易遇到姑姑，她却连待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迟亦的眼神一直凝在千九身上，头痛得快要炸开。 这一次把她推走，就再也没人会记住百里迟亦了吧。无论她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曾经是好是坏，都不会有人记得。 真要死了也好，只希望不要再重来一次，她累了，受够了。 这颗赤子之心，也不要再傻傻的迷失在她身上了。 她承受不起。 迟亦蹙着眉，一点一点感受身上的痛，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 她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第67页 在天御国害了她，难道在这里还要重蹈覆辙吗？ 千九走到门口，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没留长指甲，手心被汗浸湿传来刺痛，应该还是破了皮。 千九伸手，扶上门把手，手心冰冰麻麻，痛，好像又不痛。 再看一眼吧，她对自己说，出了这个门，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千九松开手，鬼使神差的回头。 迟亦好看虚弱的眉眼近在咫尺，亮黑的眸子泛着水光，千九一回头，那水珠子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姑姑？」 迟亦偏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眼泪委屈的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千九再一次体会到了刀子在心里绞的感觉。比起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下意识冲过去，半蹲在床边，用手捧着迟亦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迟亦头疼，疼得忍不住。 越是不让她多想，她就越忍不住多想。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很呛，她也几乎要习惯了。千九身上淡淡的冷香窜进她鼻子里的时候，她觉得她不行了。 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很难保持理智。 迟亦压抑着声音，抓着千九的衣袖，想挨着又逼自己疏离，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掉。 千九的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她神经绷得紧紧的，好几下喘不过气。然后小口小口吸了几口气，伸手，强硬的把迟亦按进怀里。 「不哭了，不哭了。」千九沙哑着声音，哭腔怎么也掩盖不住，「我在呢，阿九在呢。」 迟亦的泪热乎乎的，跟她冷冰冰的样子相去甚远，千九越是心疼就越是理智，想起很多没想到的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她轻轻拍着迟亦的背，硬生生憋住了想跟着一起哭的**。 她开口，想喊「姑姑，」想起迟亦三令五申强调的，又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迟…姐姐…」 千九的唿吸不自觉沉重了几分，「姐姐」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明明知道是姑姑，再喊迟姐姐，实在太大逆不道，她做不到。 在千九怀里，迟亦的头疼诡异的减轻好转。 她的手落下去，脑子清醒过来，推开千九，轻轻唿了两口气，「你走吧。」 千九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她，「为什么？」 迟亦垂着眼帘，心底闪过一丝慌乱，勉强镇定，声音低沉，「什么为什么？」 「明明百里传媒也有专业的音乐团队，」千九试着一点一点剖析不对劲的地方，「电影也需要这首歌，你还是让我签给宋老师？」 只是问这个。 迟亦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还不懂吗？」 她答的很快，声音无比轻松。 就是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千九心脏上的疼又开始渐渐加深，「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迟亦没说话，她答不上来，她只希望千九不要再把心意浪费在她身上，至于她自己…… ——她不该有任何幻想，也不该有任何憧憬，她早就该拖着这副残躯与草木同朽。 千九压下心底的痛感，强迫自己继续问：「在n市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迟亦闭了闭眼，声音清冷，「是。」 千九张张嘴，声音哑的厉害，「为什么不认我？我就那么不招你喜欢？」 迟亦还没来得及答，千九又说：「你从以前就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千乐知道，国师知道，大家都知道，你也一定知道，你们都知道。」千九说着说着笑了一下，心脏痛得有些麻木，「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明明知道我不想做女帝，也要把我绑在身边，压榨我，奴役我，对不对？」 其实后面这些话都是胡扯的了，姑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来管她的小女儿心思，但听到迟亦点头说「是」的时候，千九还是绷不住的委屈。 因为不喜欢她，什么都可以承认。 「那我如你所愿。」千九直起身子，掩饰性的看了一下窗外，「从今往后，我们姑侄情分到此为止，我再不是你的储君，你也……再不是我的姑姑，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的喜欢你，从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祝你好，祝我也好。」 千九半仰着头，才能让眼泪掉出来。 她转身，不再看迟亦，背挺得笔直，三步两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她真的只剩自己了。 千九捂着嘴蹲下来，眼泪遮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煳，她想放声大哭一场，怕被迟亦听见。 程南坐的老远玩游戏，看见她这样手机一关冲过来，一把拉起她，「怎么了这是？」 千九伸手抹去眼泪，抬脚往外走。 「带我回去。」 「等下，」程南拉住她，「我进去看看迟姐，你在这儿等着。」 千九也不说话，转过身，肿着两个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艹！」程南骂了句脏话，「你们俩搞什么？你这副鬼样子好像在告诉我最好不要进去。」 千九不说话，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寒气。 「艹蛋的！」程南气不打一出来，「我让你们讲和的，你们又吵架了对不对？」 第68页 千九终于换了个表情，阴恻恻的望着她，突然勾了勾唇角，「程南，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了解的红线不要乱牵吗？」 她的声音沙哑阴沉，威胁人震慑力十足。 她一般不喜欢这样给人威压，可做储君少不了要这样。 尤其程南，戳到她痛点。 今天会帮迟亦牵她，明天还不知道会牵谁。 越想就越隔应。 「……」 程南吓了一跳，卡壳了好几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骂了声「艹！」 他！妈！的！ 被一个小孩子给吓到！ 千九没理她，径直往外走。 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 这里不是天御国，她却还在妄想在姑姑的庇护下生活。 她以为到这里，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霸占姑姑的所有感情。 可是曾经得不到的，换个地方就能得到了吗？ 简直幼稚，天真，可笑。 姑姑根本就不需要她，也不喜欢她。 不，不对，她心心念念的姑姑，其实已经死了。 千九停下脚步，捂着心口蹲了下来，应该已经麻木了呀，怎么还是这么痛呢？ 程南追上来，伸手给她，「你这副样子回去没事吧？」 千九轻轻笑了一下，为什么连陌生人都可以对她抱有善意，相处十八年的姑姑，就一定要赶她走？ 千九抬眼，看见对面镜子上的自己。 狼狈，颓丧，愚蠢，毫无特点。 这样的人，谁会喜欢？ 千九自嘲的笑笑，按着心口站起来。 转头问程南，「你跟她认识多久了？」 程南盯着她，收回手，没好气的说：「从小就认识，她们家以前跟我们家住一个大院儿。」 千九微笑着，「是吗？」 「那她从小都是这么、」千九顿了顿，想了想说，「高冷吗？」 程南嘶眯着眼，仔细想了想，「我那时候太小了，没什么印象，后来她家搬走了，不过听老一辈的话说，她从小聪明是聪明，就是性格就很冷淡，估计也差不多。」 「不过对你，可是个例外。」 千九愣了下，「是吗？」 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 程南按下负二楼的按键，接着说，「除了你，我没见她对谁这么上过心，还主动把你带回家。」 千九心脏重重一跳，她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那百里灵呢？」 「她亲侄女儿呗，还能咋地？」 程南无所谓的接话，掏出车钥匙，电梯门开。 说曹操曹操到，电梯外面正好站着百里灵。 「哟千九姐姐，又见面了，你也来看我姑姑吗？」 千九微微扫过她，没理，踏出去。 两人擦肩而过，百里灵不依不饶，声音细微，「你还不肯放弃呀？真够不要脸的呢！」 程南走在前面，看到了另一个人，抬手打招唿，「嫂夫人？」 女人刚停好车过来，短髮干练得很，摘下墨镜，有些惊讶，「程南？」 「是我，」程南笑起来，「好久不见，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刚到，」女人声音清脆，「听灵灵说迟亦生病了，正好回国办点事，顺便来看看她。」 「好的，迟姐在十二楼，您去吧。」 千九绕过她们，在前面等程南。 远远还能听见百里灵的声音，「妈咪，快点儿！」 百里灵只是她的亲侄女儿，而已。 千九缓步走着，开始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线索。 姑姑为什么会说天御国不存在？为什么又说女帝已经死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刚刚那是百里灵的亲妈。」程南边开车们边跟她介绍，「就是迟姐的嫂子，下次你可别装不认识，记得打招唿。」 千九「嗯」了声，没放在心上。 打开车门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跟夫妻俩两地分居的女主角嘛！不是在国外吗？不是在玩复合游戏吗？怎么突然回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因为小虐就走了呀嘤嘤嘤 【千九：我伤心着呢一拳能打死两个嘤嘤怪猪猪要不要来试试？】 第34章 「迟总, 百里夫人来看您。」 「谁？」迟亦还没缓过来，保镖口里的夫人绕得她又脑袋发晕, 她那位母亲大人回国了？ 保镖按着对讲机, 「荀小姐。」 「嫂子？」迟亦坐起来, 对着手机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狼狈得很, 脸上还挂着泪痕, 「让她等等。」 等了一会儿, 荀苏提着果篮进来, 看了两眼随手放在桌上, 「怎么又住院了？妹妹？」 迟亦：「……」 无力招架的女人来了。 不想亲近, 不能疏远。做人小姑子好难。 「你怎么回国了？」迟亦果断岔开话题。 荀苏拉开椅子坐下, 打量了两下迟亦，还是一样清冷别扭, 「刚好有个课题回来调研，听说阿晋把灵灵送到你这里了，顺便过来看看。」 百里灵也凑上来, 「姑姑你好点了吗？」 迟亦敷衍道：「好多了。」 荀苏笑笑, 「灵灵出去等妈妈，妈妈跟姑姑有话要谈。」 迟亦：「……」 没话, 别走。 百里灵乖得像只小鸟儿, 「好的妈咪！」 第69页 荀苏站起来，坐到床边上，「我听说, 你有喜欢的人了？」 迟亦蹙眉往后避了避，「听谁说的？」 「是真的咯？」荀苏伸手摘下她的眼镜，「哭过？刚刚谁来过？」 迟亦果断往另一边下床，「你想干嘛？」 荀苏点着下巴，「好奇，你以前说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尤其是女孩子。」 迟亦眼神冷了点，「百里子晋让你来问的？」 「怎么可能？」荀苏哈哈笑起来，「那块木头什么时候会开这种窍？会了我还用得着跟他两地分居？」 「他不是去找你……」迟亦闭嘴，上了荀苏的当。 「是来找我了，」荀苏站起身坐回椅子上，「上床躺着吧，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问罪的。」 迟亦没动。 荀苏手撑着下巴，「我只是好奇这块木头这么多年都没动静，今年怎么突然会来找我？你给他出的主意？」 迟亦暗暗舒了一口气，「你想太多了。」 「说的也是，」荀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起来平易近人得很，「你自己的事儿都乱成一团，怎么有空搭理那块木头。」 迟亦脸瞬间变黑，「说完了？」 「没有诶～」荀苏一脸欠揍的表情，「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是谁，好歹我也曾经迷倒在你的神颜之下，这点都不肯透露？怎么说也是你亲嫂子耶？」 「出去。」 荀苏站起来，笑眯眯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灵灵我带走了，你好好养病。」 迟亦没理她，烦，母女俩都一样烦。 不，一家三口都一样烦。 …… 《震惊！歌坛大佬宋肆君要收嫡传关门弟子，这是打算收一个徒弟专心带接班人，然后退出歌坛了吗？》 一楼：艹！别蹭宋老师热度，造谣传谣s马！ 二楼：抱走我家宋老师，没官宣我们不约！ 三楼：楼主一看就是瞎扯淡，宋老师的全国巡迴演唱会九月就要开演了，你告诉我她要隐退？搞笑也要带脑子好吗？ 四楼：有一说一，宋老师这次难道是最后一场？ 五楼回復四楼：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跟楼主都没有。 六楼：楼上一群人叭叭叭都没叭到点上，所以宋老师到底是不是要收徒？我就问一下，我这种天生丽质的宋老师收不收？ 七楼回復六楼：楼上在想屁吃。 八楼：有零说零，这个屁我也想吃…… 宋肆君的粉丝基础庞大，没多大功夫楼就盖上了好几百层，热度噌噌往上涨，连微博热搜都进了前十。 #宋肆君收徒？#爆 宋肆君真的收徒了吗？ 程南看着实时热搜，这条就一直没掉下来过，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迟亦，结结巴巴，「迟姐……」 「千九拜宋肆君做师傅了。」 对面声音很淡，「嗯，没公开之前不要让网友扒到她。」 程南战战兢兢，「那热搜我去撤掉？」 「嗯，」那边掩嘴咳嗽，「你看着办。」 程南的看着办——过了五分钟，论坛的高楼被删帖，热搜跟宋肆君收徒有关的，全部消失。 她抹一把汗，深感不容易。 那天千九哭成那样，回来跟没事人一样。盯谱子，盯节奏，大大方方的把《国》的使用权卖给了《为帝》剧组，没看出有半点不对。 还是宋肆君来指出合同里的不足，「电影没上映之前，这首歌我方不会公开发布，这点也请你们加上。版权不能卖断给你们，毕竟这是千九第一首歌。」 哈导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好好好。」 签合同的程南总觉得怪怪的，果然，签完合同，她就听见千九问宋肆君，先前说的收徒还作不作数？ 宋肆君就等她这句话，怎么会不作数？ 「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宋肆君说，「能说一下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吗？」 千九当时低眉顺眼，唇角带着笑，「有三个理由，第一唱歌能让我快乐；第二我必须要决定未来的路，唱歌这条路我很喜欢；第三到了您这儿我才发现，音律还有好多东西，我都不懂，可以请宋老师教教我吗？」 宋肆君也就那么一问，不管千九怎么答，她都不会放人。 拜师仪式在千九假期的最后一天举行，宋肆君嫌麻烦，弄的很简单。 请了一些业内的大佬作见证。千九一个也不认识，就认得一个楚秋红楚团长。 楚秋红明显对这个仪式不满意，臭着一张脸，在后面训诫宋肆君，「你说说你，就收这么一个徒弟，声势不搞大点，落她的面子也丢你的脸。」 千九就跟在宋肆君身后，一起挨批。 她自己觉得挺好的，拜师而已，是她和宋老师两个人的事儿，无所谓那么多规矩。 宋肆君听惯了楚秋红的骂，笑嘻嘻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是是楚团长说得对，下次你收徒弟声势一定弄大点，我着急收徒呢，懒得搞那么多么蛾子。」 要不是千九说家里人要求她必须在军队待够两个月才准出来，宋肆君也用不着那么着急。 万一这两个月里，千九反悔了，她找谁后悔去？ 千九能理解。 但后悔？不会后悔的。 每一个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后悔这种事，不可能。 第70页 跪在地上向宋肆君递上那杯浓浓的拜师茶的那一剎那，千九仍然觉得恍惚，太傅和先生都只是传授她课业，担不起师傅的名头，因此她没跪过他们。 她长这么大，只跪过姑姑。 但姑姑，不要她了。 她低着头，瞬间就湿了眼眶。 …… 仪式结束后，宋肆君亲自送千九回去，临了颇有些捨不得。 「《国》的后期处理好了我带来给你听。」 「好，」千九颔首，「谢谢宋老师。」 宋肆君轻咳一声，「喏喏，叫错了。」 千九愣了一下，开口：「师傅。」 「……」宋肆君脸皱成一团，「好像不太好听……」 千九笑起来，「宋老师？」 「还是这个好听，」宋肆君一拍手，「可能听习惯了，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师傅，这样我比较有当了师傅的感觉。」 「好。」千九乖乖喊她，「师傅，谢谢您。」 …… 两个月过得很快，千九还有些意犹未尽，程南就来接她了。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学校还没开学，要不你先回迟姐……」 千九提着她带来的小皮箱，望着远方的朝阳，开口打断了她，「先租个房子吧。」 「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们的照顾，我现在卡里有点钱，可以养活自己了。」 电影的片酬，和《国》的版权费，都够她吃一段时间了。 程南没同意，「你这是干什么？相识一场，也不用分得那么清吧？」 迟姐要是知道她出去租房子，还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千九回头盯着程南的眼睛，嘴角的笑渐渐落下去。 「用。」她说。 神情认真严肃，还带着冷漠。 「行行行，」程南拗不过她，「我带你去租房总行了吧？」 千九还是没答应，「我不想再麻烦你，程南姐姐，咱们再见吧，就此别过。」 程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 何必搞得这么冷淡？？？你跟迟姐腻在一起就学会这个了吗？！！ 千九没理她，自己去宋肆君工作室附近租了个小房子，还算顺利。 学歷在这个地方很重要，她还有一年的机会。 考个音乐学院，再跟着宋老师学唱歌，这条路规划起来应该还算可行。 宋肆君知道她出来，就开始给她写计划。 态度比她自己出道那会儿还认真。 学校还没开学，千九就已经开始忙起来。 《国》编曲的特殊性，和它在乐器的选择上，导致后期只能一样一样的合成。 编钟和瑟的声音先定下来了，后面其他的所有，都得迁就这俩玩意儿。 两个月前录制的版本已经交给了哈博，哈博的反馈是，完美，但太正式，如果有商业演出，现场伴奏恐怕不好弄。 第二版就在两个月后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为帝》片尾曲拉了个微信群，哈博一有事儿在里面发红包。 ——千九！明天过来剧组这边录制一个插曲版！ 宋肆君还在和千九校准谱子，手机叮咚响起，她掏出手机第一个抢到。 「知道咯～我会带她去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博：咦？不是迟亦带她来吗？ 第35章 宋肆君作为一个单身四十几年的青年艺术家, 虽然追求者不乏其数，但她这么多年一直沉心艺术, 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家里催婚, 还有楚秋红给她兜着, 这些年顺风顺水自由自在越活越通透。 然而千九的事儿, 她愣是没看明白。 她知道千九在电影《为帝》里面演了个小角色, 但不知道千九跟百里传媒的人这么熟识。 导演界的鬼才哈博, 对千九礼遇有加；百里传媒的金牌助理程南, 亲自出来接她。只是录制一首歌, 连那个声名远扬的影后迟亦, 都出现在录音棚监工。 怪。 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怪在哪里。 哈博正在跟迟亦讨论插曲的构架, 转头看到程南带着宋肆君走进来, 后面还跟着千九，压下心底那点莫名, 「说曹操曹操就到，宋老师来的太及时了！」 宋肆君走过去，「哈大导演在说什么呢？」 「嗨！」哈博一拍大腿, 「刚刚跟迟总商量要不要把电影的所有音乐交给你们团队负责, 迟亦说恐怕你不会答应，正好你来了问问你。」 程南上去给宋肆君拉开椅子, 宋肆君顺势坐下, 「我记得这部电影国庆档要上映吧？现在再准备别的曲子恐怕来不及。」 迟亦蹙眉，余光瞥了千九一眼，她乖乖站在宋肆君身后, 头髮又剪短了一点，也乖乖顺顺的耷拉在头上。 兴许因为两个月的训练，脸上的肉肉少了一点，显出干净瘦削的稜角。 站的笔挺，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奶白色的衬衫外，清纯又带着点俏皮。冷峻的气质肆无忌惮往外散发着，倒有些少见的英气飒爽。 迟亦低头抿嘴笑笑，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在她面前少见罢了。 这丫头瞒着她做的事也不少。 「迟总？迟亦？」哈博伸腿踢了下她的椅子脚，「迟大总裁，你是什么看法？」 迟亦怔松几秒，端起面前的茶茗了一口，沉吟道：「看宋老师的意思。」 第71页 宋肆君混迹业内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答应这种火烧眉毛的case，她双手合十笑得诚恳，「特别感谢哈博导演的信任，但这个事儿确实急不出来。」 「我今天带千九过来，是来看看插曲的情况。昨天您在微信里跟我说，要把《国》的第三部 分单独拿出来放在电影中做插曲儿是吗？」 迟亦抿了口茶，没插话。 她今天一身红裙，长发散在肩上，唇色也是盈盈正宫红，气场全开，明艷大方。 坐在那里，就是一幅养眼的风景图。 千九眼观鼻，鼻观心，心……忍不住被迟亦吸引。 九五之尊嘛，从来都是焦点，浑然天成的高贵美艷，对她喜爱才是正常的，千九轻轻唿了一口气，只要克制住就好了。 哈博兴致高涨，跟宋肆君说的热火朝天，「对对对，有机会您来看看成片，第三部 分太适合千九饰演的那个小将军了，在片尾前的高.潮的地方，简直是绝配。」 说到尽兴处，哈博抬头给了千九好几个赞许的眼神，艺术都是共通的，千九年纪虽然小，但不妨碍他欣赏她。 「你们把曲子交给我以后，我把晚会的live版和正式版一帧一帧比对着仔细听了。」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哈博捧着脸满脸陶醉，「哦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绝妙的歌儿！」 「第三部 分太合适了！把小将军对国家和女帝的心愿，诠释得淋漓尽致。」 宋肆君不顾形象哈哈哈笑起来，「哈导有眼光！我们千九这首歌就是有这么棒！」 千九微微勾唇。 苦涩漫上来。 那就是她对天御国、对姑姑的祈愿，诚挚无比。但却毫无作用。 迟亦微微挑眉，正好见千九勾唇。 这么得意？ 哈博拨了下金色的短髮，笑得嘚瑟，「英雄所见略同嘛！我是没想到千九还有这个才华，差点埋没了！还好宋老师慧眼识珠，我还得先恭喜你喜得高徒！」 两人聊的开心，话题天南地北扯出去老远，过了好久才回到正题。 宋肆君：「那这个插曲哈导想怎么改？」 哈博喝水润了润嗓子，「基调要定得欢快轻松一点，因为整个片子的基调是偏悲的，所有人的爱恨纠葛都隐匿在歷史洪流中，那么我们就希望有一个悲调喜唱的效果。」 宋肆君痛快答应。 当场和千九改曲，乐器还是用的民族乐器，把编钟古琴换成了竹笛和琵琶。 歌名暂定为《愿》，像《国》一样，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一把琵琶两截笛，改来改去录了一天。 千九录完出来，嗓子都哑了。 八月底的傍晚，太阳还是晒得很。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的过自己的生活，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千九站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等宋肆君一起回去。其实现在的状态也不错，她想。 …… 电梯门打开，一群人簇拥着哈博走出来，「走咯！哈导请客！今晚不醉不归！」 宋肆君也在其列。 这是干嘛呀？ 千九弱弱喊了声：「师傅？」 宋肆君被圈在人群里，无暇顾及她，只能跟她招招手，「小九快跟上，别跟丢了。」 千九：「……好吧。」 刚要跟上去，迟亦带着程南从另一部电梯踏出来。 程南一见她落单，高兴两个字大大的写在脑门上，「哎哎千九妹妹，你跟我们的车，宋老师今晚不开车回去，哈导那边坐不下。」 千九：「……」 并不想，略。 「不用了，谢谢。」千九礼貌拒绝，「我先过去看看，我师傅刚刚叫我跟着她。」 程南还没来得及喊住她，她一熘烟儿撒腿跑了。 程南看着她的背影，纳闷：「迟姐，我有那么可怕吗？」 迟亦面无表情跟上去，「啰嗦。」 然而，造化弄人。 迟亦刚系好安全带，车门就被哈博拉开，「迟大总裁，我那边坐不下了，让千九跟你哦。」 意料之中的迟亦眼皮也没掀，「嗯。」 熟悉的保时捷后座，熟悉的人和司机，千九僵着脸，鞠躬道谢，「麻烦迟老师了。」 迟亦没出声，程南从前排回头，适时插话，「熟门熟路的就别客气了，快上来吧。」 车内空间很大，千九缩在一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就叫做无聊透顶爱捉弄人的狗屎命运，越是想躲就越是躲不开。 两人安静坐在后头，谁也不搭理谁，比陌生人还要疏离几分。 迟亦闭着眼睛养精神，连续两个月高强度的工作，她确实有点儿撑不住。 但到了这个时候，闲下来就更害怕，更忍不住胡思乱想，只能强迫自己硬撑着。 千九不敢看她，坐在她旁边，她什么也不敢干。 眼神看着前方的路，虚的聚不上焦。 那一次这么平和的一起坐车回家，是她喝醉酒，醉得一塌煳涂。 今晚，不能让她喝酒吧？ 她们应该不会来灌迟亦喝酒吧？ 如果喝了要怎么办？程南送她回去，然后跟程南洗澡么？ 不可以！哼！ 千九还在暗暗生闷气，对向车道一辆suv横冲直撞怼了过来，迟亦坐在左边，什么也没发现，那辆suv直冲沖往她那边撞过去。 第72页 千九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把迟亦拉进自己怀里，转身把她死死护在身下。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迟亦喝醉酒。她想。 然后听到巨大的「嘭」的一声，伴随着玻璃碎掉的声音，车好像翻滚了几圈，她觉得晕，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距离三十岁，还有三个月。 又开始了。 迟亦站在急救室门外，脸上溅上了血迹，红裙映衬着她煞白煞白的脸，美得惊心动魄，所有的矜贵支离破碎。 司机没事，程南没事，她也没事，只有千九一个人，浑身是血。 在里面抢救的，理论上应该是她，才对。 配合警方走完流程，再回到医院天已经黑透了。 时间显示晚上十点十五。 其他人都走了，哈博陪着宋肆君在照看千九。 迟亦走过去，就那样站在门口，不出声，面无表情，憔悴从内散发出来，怎么也掩盖不住。 千九已经醒了，半躺着半坐着，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手臂又打上了石膏绷带。 宋肆君端着碗，小勺小勺吹凉了在餵她喝粥。 宋肆君背对着门口，没看见她。 「啊…」 千九乖乖张嘴，募地抬眼，就见到了迟亦，轻轻盈盈站在那儿，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 千九的心「咯噔」一下，「姑姑」两个字都到了嘴边，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她不需要你，她也不喜欢你。 不要再自讨没趣，千九，你这样不知道有多招人厌恶。 见她发愣，宋肆君就担心得要死，「小九儿，是不是哪里痛？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不用，」千九收回目光，冲着宋肆君笑笑，「没有哪里不舒服，师傅，我吃饱了。」 「再吃点儿，你才吃多少就饱了？」 说着，就上手喂，千九躲不开，老老实实张嘴。 哈博机敏的察觉到不对，回过头果然就看见门外的迟亦，走出去看她，「你没事儿吧？要不先回去休息，这边有宋老师照顾，千九应该没问题，医生也说不太要紧，卧床休息两天就行了。」 迟亦愣愣看着，好像没听见。 哈博往她身后看了看，「程南呢？她怎么没跟着你？」 迟亦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怕她爷爷担心，我让她回去了。」 哈博看她确实不对，「你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太好，要不你还是留院观察一下？」 迟亦抬眼看了看里面的两个人，温馨融洽。 她冷声道：「不用。」 接着转身，往出走。 脑子里面嗡嗡响，响的全是那一句话。 ——陛下，你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谁敢灌我姑姑酒我就要谁的命啊啊啊啊！！！ 迟亦：你真的不想吗？ 读者聚集地619133233 丘丘裙子在等你 第36章 千九在医院待了两天, 又活蹦乱跳的出院了。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恢復起来快。 但她从那晚开始, 就再也没见过迟亦。 新闻版面对那天晚上的车祸, 丝毫未提, 像是有人专门压了下去。 但宋肆君跟哈博的绯闻不晓得为什么冲上了热搜。 爆料人发了一张两人一起上车的照片, 角度选的好, 哈导替宋老师拉开车门, 宋老师回头微笑, 暧昧的火花溅出屏幕, 热度居高不下, 评论区一片骂声。 「卧槽这是歌坛大佬宋肆君？这么婊的吗？」 「哈博结婚了的吧？不是一直营销妻管严人设吗？渣男！」 「这两人一把年纪了还搞这齣？娱乐juan666」 「宋肆君最近飘了吗？一点形象不顾？买热搜的本事倒是变强了, 请问一下宋老师, 不谙世事的洒脱帝国歌姬人设还要不要了？」 「艹！这是宋肆君？干！我&￥#@……」 「这位也是牛逼，全国巡迴演唱会马上要开了, 还搞这种事，等着空场吧！」 论坛里骂哈博的盖了一层楼，骂宋肆君的也盖了一层楼, 两层楼霸占首页, 开扒这两个人的过往各种黑料，真真假假越闹越起劲。 九月伊始, 正好碰上学校开学。两边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 还得分心来处理这个事儿。 千九不怎么关注这些，但还是被迫关注了下。 ——宋肆君捧着平板硬要给她科普，哪些料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千九：「……」 师傅, 大可不必，真的。 「喏喏喏你看这张照片。」兴致勃勃的宋老师点开论坛里的一张老照片——那时候的宋肆君才十八岁，嫩得脸能掐出水来，亲密的挽着个中年男人。 「当初放出来的时候也是全网震惊，我当时在参加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赛，一群人说我走后门傍大款，德不配位啊什么的，可难听了那些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网络发言这么没有禁忌的吗？ 千九皱了一下眉，「他是哪位长辈吗？」 「哈哈哈哈哈小千九比他们聪明多了！」宋肆君越想越好笑，放大那张图，指给千九看，「这个是当年青歌赛的评委，也是我亲爸，老头子为了这个事儿气了好久，他说难道亲闺女儿长得跟他就那么不像吗？」 亲爸？ 千九仔细看了看，不说没觉得，一说确实有些相似的地方。 第73页 「还是像的。」 宋肆君放下平板，坐直身子对着千九，神情严肃，「当然不可能不像，只是网友一开始就被带偏了，信息不对等，所以判断失误，选择相信带节奏的那一方。」 千九安静的听着，给了十二分的专注。 全国巡迴演唱会迫在眉睫，宋老师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跟她说这些。 宋肆君根本不搞什么不谙世事的人设，她看得比谁都通透，她打小儿喜欢唱歌，一心一意走在这条道儿上，中途没放任何绊脚石上来。 培养徒弟，是必须的，她所有的东西，得有人传承。教导千九，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我是跟妈妈姓的，也没有公开过父亲是谁，所以这张照片掐头去尾，网友就很容易被带偏。」 宋肆君齐肩的短髮不听话的掉下来，她伸手撩了一下，接着说，「你跟着我，以后势必也是要进演艺圈的，这些事或多或少都会遇到。」 千九抿嘴，低声说：「我不会在意网友的看法。」 「你必须在意。」宋肆君抬眼凝视着千九，「我不是在告诉你要怎么明哲保身，我是要告诉你，你在这个位置上，作为公众人物，就有引导公众往正确的价值观上思考的义务，这个不可以推卸，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趁早放弃。」 「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因为你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孩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责任感和担当。」 千九抿嘴，低着头沉默。 责任和担当。她累了。 身为储君，她从来都没有愧对过天御国，但，姑姑还是被那该死的天命左右。 她那么奋力，又有什么用？ 「那跟哈导的绯闻怎么办？」千九轻轻缓缓岔开话题。 宋肆君摆摆手，没把这当一回事，「放心，我跟他的工作室会发声明，说明一下当天的状况就行。」 真有这么简单吗？ 千九有些怀疑，宋肆君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国民度高的实力派宋老师，有一堆自来水的粉丝，没事不下场，有事战斗力比谁都强。 这点，千九不知道。 宋肆君本人，也不知道，与其说不知道，倒不如说没意识到。 宋老师本人，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战斗力强的铁桿粉丝。 「所以，千九。」宋肆君认真望着千九，「你能坚持下去吗？能一直保持初心做个干干净净正正直直负责任有担当的演艺人员吗？」 宋肆君郑重其事，千九突然有些感动。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答：「我能。我会一直坚持下去，争取不辜负师傅的教诲。」 宋肆君笑起来。 嘻嘻，搞定。 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丢给千九，「来来来，这是全国演唱会北京场的流程表，中间有一首歌呢，我打算和你一起唱，曲谱夹在里面了，你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来交作业哟～」 千九：「？」 怎么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演唱会让我上去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肆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的演唱会带我的徒弟不合适吗？」 千九面无表情，「嗯，不太合适。」 「哎呀不要这么担心嘛，」宋肆君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总要带你出来的，这个机会非常好，十月以后我就要全国各地跑了，想带你都带不了。」 「今年年底我都很忙，肯定顾不上你，但九月还是有机会带你露露脸，我还有个综艺录制最后一期，到时候我也带你去，你别想着躲。」 综艺？ 这么着急的吗？ 千九下意识要推脱，宋肆君手机恰好响起。 宋肆君抓起手机，扭头吩咐千九，「你先回去，周末过来交作业。」 转背接起电话，「喂，老楚，什么事儿？」 千九脸上没什么情绪，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往外走。 听见宋肆君大大咧咧的声音，「什么？我跟哈博？嗨！我跟他一有妇之夫能有什么关系？」 通透的师傅在楚团长面前会有点娇气。 千九出门，慢慢悠悠往家里走。 楚秋红声音沉冷，「没关系最好，网上吵成这样要是让老人家们知道，少不了要批评你。」 宋肆君满不在乎，「批就批呗，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怕这个？」 楚秋红气不打一出来，「你一把年纪没有对象最好要注意一下和其他男人的距离。」 宋肆君：「？？？」 「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 「我说的是事实。」楚秋红蹙起眉头，「避嫌会不会？」 「不会。」宋肆君拉开椅子坐下，「我爱跟谁跟谁，关你屁事。」 她没挂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沉默，良久，楚秋红颓然的声音传出来，「抱歉，我有点着急了。」 「啊请我吃饭就原谅你。」 「现在没空，」楚秋红声音上扬，「等我放假。」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忙了。」 「有，别挂。」楚秋红平静下来，「你跟百里传媒怎么扯上关系了？」 宋肆君一脸懵，「什么？没有吧？」 楚秋红移动滑鼠，仔细看清楚，确实没错，「它的法务部艾特你了。」 第74页 宋肆君：「啥？」 百里传媒法务部v： 【近期有关@宋肆君老师和@哈博导演的不实传言，我司正全力配合警方督察，请周知。】 百里传媒法务部空降热搜第一，带起好几个话题。 #百里传媒新诉讼# #百传法务部666# #保护正当艺术家人人有责# 评论区热闹得像清早的菜市场。 「百传一出手，造谣石锤了！」 「雾草？难道这就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百里传媒怎么回事？隔空出头？」 「百里传媒不是迟高冷的公司吗？这中间还有什么瓜我没吃上啊？！」 「回復楼上，迟亦新电影的主题曲包给宋肆君了，那张照片是剧组一起去聚餐的时候！」 楼中楼一堆回復，全是：「靠！不是真的吧？！」 「真的假的？有没有人给个石锤啊！」 后面的事情千九都没关注，学校马上开学，她得去上学，还得准备演唱会的歌。 乐百集团的首席律师找上门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骗子。 「千九小姐你好，我是乐百集团的律师吴涛，关于百里迟亦小姐的遗产转赠，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什么？」 吴涛带着标准的笑容，从容不迫的掏出文件，「这是百里传媒的转赠协议，只要您确认签字后就能立即生效。」 「？」 …… 百里传媒大楼。 前台接待拨通楼上电话，「程秘，有个叫千九的小姑娘来找迟总，我跟她说迟总不在，她就改口说要找你。」 程南从文件里抬起头，「让她上来。」 千九气质清冷多了，浑身带着压抑的怒气。 这是怎么了？ 程南收拾了下桌子，笑说：「自己有电话不打，还让前台打，这么别扭的吗？」 千九冷着眼眸，立在门口，「她在哪儿？」 程南眯了眯眼，明知故问：「谁？」 「你觉得是谁？」千九蹙着眉，眼睛迸出寒光，「百里迟亦，她人在哪儿！」 程南走到千九面前，笑盈盈打趣她，「那么久不找她，怎么？现在才想起她呀？」 千九一口气堵在胸口，理智脱笼，反手掐住程南的手，把她压在墙上，恶狠狠威胁：「告诉我她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程南：迟姐我要告状，你老婆打我！ 迟亦：哦好棒 程南：？？？ 第37章 「……」 程南笑了一下, 「别这么暴力嘛，有什么找我说也是一样。」 千九气结,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她在哪儿！」 「咳咳…」程南伸手推了一下, 推不动, 「你先松开。」 千九冷冷望着她, 没动。 程南无奈, 「她现在不在国内,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千九怔愣, 没松手, 狐疑道：「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程南假模假样咳了两声, 「还不肯松开？」 千九松开手, 冷肃的脸上难掩失望，「她去国外做什么？」 程南揉了揉手腕, 丫的，练家子就是不一样。 「你觉得她会跟我交代这些吗？可能只是国内待腻了，打算拓展国外市场？」 是这样吗？ 只是腻了倦了, 所以才大方的把百里传媒转赠给她了吗？ 那她以后还会回来吗？ 千九默然, 回不回来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找她做什么？真的想她啦？」程南凑上去，贱兮兮的问。 千九转身就走, 撂下一句：「不关你事。」 「哎哎哎等会儿, 」程南追上去拦住她，「你不会自己给她打电话啊？联繫不上她？到底有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呗？」 千九抬眸清清淡淡望着她，语气冰冷, 「还想再来一次？」 程南往后退了一步，「靠！」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先前那么乖都是装出来的吗？」 是，想也知道，一国储君怎么可能是个无害的小鸡仔，只是姑姑面前，要收敛一点。 千九无声勾唇，绕过程南，径直走了。 她不是没打过电话给迟亦，机械女声提示已关机。 而且这种事情，她必须当面跟迟亦说清楚。 千九招手拦了台的士。 「要去哪儿？」 去哪儿？ 千九愣了一下，报上了迟亦那套大平层的地址。 她记得吴律师留下的转赠清单中，就有这套房子。 在这套房子里的回忆太多了，来这里以后，基本上就是住在这里。 姑姑在这里教她刷牙，教她使用yiko，教她适应现代社会，为她洗手作羹汤，甚至还有过奇怪的坦诚相对。 现在这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千九站在门口，反而有点胆怯，忍不住想要退缩。 终于还是凑近，熟悉的声音响起—— 「叮咚，虹膜识别成功，欢迎小主人回家，yiko等候您多时啦~」 千九抿嘴笑了下，居然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 她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还是一样的布局，哪儿也没变。 千九喜欢这种感觉。 她向来念旧，尤其是有过美好回忆的「旧」。 第75页 她站了一会儿，换上拖鞋往客厅走。 突然从卧室里窜出一只狗子，「汪汪汪」的叫着沖她扑过来。 叫声凶得很，好像家里进的是贼似的。 千九回头，疑惑出声：「馒头？」 馒头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别墅那边么？百里灵不喜欢狗，所以迟亦把狗丢到这边了？ 还是，因为这只狗是她养的，所以也不要了？ 想到这里，千九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馒头绕着千九转了两圈，才认出来是她。 「呜呜」叫了两声，抬起两只前脚扒在千九腿上求抚摸。 看着喜出望外的馒头，千九脸色才缓和一点。 蹲下来，勉强笑着抱起馒头，半大的狗子长胖了，汩汩的大眼睛温驯的很，大大一只，跟可爱已经完全沾不上边了。 「看来阿姨把你照顾的很好，大馒头，」千九抱着馒头在沙发上坐下，蹭了一身的毛，额头跟馒头对在一起，低声轻喃：「我好想你呀。」 馒头挣扎了两下跳下来，嘴巴咧得大大的，又「呜呜」了两声，坐在千九面前乖乖等撸。 千九摸了摸它的脑袋，站起来，「大馒头，乖哈，等会儿带你去散步。」 馒头养在这里，说明阿姨天天都有来。 千九一点一点重新打量这套房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厨房没变化，盥洗室没变化，她的牙刷和迟亦的还摆在一起，影音室、妆发间都还是维持着原样儿。 就连她的卧室，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拧开乐器房的门，千九愣在门口。 好好儿的乐器房，大变样。 千九之前进来过一回，迟亦说可以随便她玩，可惜全是西洋乐器，她什么也不会。 ——角落的那台大钢琴，不见了。坐在那里的变成了木人桩。 光滑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地毯，墙边竖着的练舞的钢管儿也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武器架。 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钂、棍、槊、棒、矛、耙样样齐全，像极了她以前的练功室。 房间很大，分割成两片，另一边摆着各式各样的中式乐器，墙上也挂着笛子箫二胡那些轻一点的乐器。 千九唿吸急促的厉害，她抖着手，拉上了门。 转身飞速走到迟亦房间门口，手搭在她门锁上，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窗帘拉开了一半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没有扬起半点浮尘，空气带点清新的香味儿，凉气丝丝往外冒。 床上工工整整的，没有半丝人气儿。 也是原样儿。 千九的眼神凝在床上。 就在那张床上，她抱着喝醉酒的迟亦，久久不肯放手。 她早该想到，迟亦就是女帝，女帝就是迟亦。 千九唿吸停了一下，掩下心底漫开的失落，轻轻把门带上。 人有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譬如姑姑也喜欢她，温柔地告诉她希望两个人一辈子都在一起，然后像话本子里写的，两情相悦，一起甜到头髮都白掉。 千九勾唇，自嘲的笑了一下，都是痴心妄想。 这个人明明最不喜欢让别人进她的房间，却捨得把这套房子留给她。 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吧。 真是狠心啊。 千九低头苦笑，胸口闷痛闷痛的。 直着身子都觉得有点受不住。 蹲下来摸了摸一直跟着的馒头，自己缓了缓，才站起来，去看书房。 脑海里却不自禁跑出在这房子里的一切。 平淡的，冷漠的，不苟言笑的，笑意盈盈的，雷霆大怒的，勾人心魄的，各种各样的迟亦。 从一开始就极力否认，坚决不肯承认是女帝，到否认天御国的存在，说出女帝已经死了的这种话。 一定有问题。 否则不会喝醉了酒抱着她哭。 千九立在书房门口，勐地僵了一下。 她一直没有问姑姑是怎么来到这里，理所应当的认为姑姑也是和她一样不小心穿越过来。 但现在想想，好像不是。 ——迟亦一直咬定女帝已经死了。 从那晚劝她不要妄想回天御国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来。 而她之所以相信迟亦不是姑姑，是因为百里迟亦在这个世界的生存痕迹可以从小追踪到现在。 哪怕因为家境问题，遮盖住了许多，但仍然可以追溯。 所以，为什么？ 姑姑到底是怎么到了这里？ 千九想不出来，脑袋里面混乱的很。 她的手码住门把手，闭着眼，压下去。 在这里，她把什么都告诉了姑姑，和千乐的交易，自己的心思，全都袒露。 落地窗帘全都拉上了，屋里黑黢黢一片，门打开，廊上的光慢慢泻进去，只照亮了面前一小方天地。 千九心慌意乱，伸手去按窗帘的开关。 馒头呲熘呲熘跑进去，「汪汪汪」跑到了书桌后头。 那是迟亦的大书桌。 她最喜欢安安静静坐在那张大大的古典风格的座椅上看书。 带着防疲劳的金丝边眼镜，头髮全部扎起来，留出干净的脸庞。 那里理论上没有人。 但她确实察觉到唿吸声，刚刚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有注意。 第76页 千九咽了下口水，「谁在那儿？」 她心跳的飞快，希望是迟亦，又害怕是迟亦。 落地窗缓缓拉开，斜阳向晚，洒进来一室光辉，窗边的书映得金灿灿的。 迟亦靠在椅背上小憩，桌前摆着没看完的书，和一本厚厚的笔记。 馒头把她叫醒的时候，她的头残留着剧痛过后的混沌，她弯腰，费了一大番功夫，抱起馒头。 「小东西，你学会自己开门了？」窗边的光刺眼得很，迟亦蹙眉，轻轻咳嗽，纳闷轻喃：「我刚刚没关窗吗？」 千九眼眶迅速红起来。 她张口，哑声唤道：「姑姑。」 迟亦肉眼可见的怔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脸面向她，双目幽深，带着探究，「你怎么来了？」 千九情绪立刻回收，「我打你电话打不通，程南说你出国了。」 迟亦轻轻放下馒头，头也不抬，「有事？」 千九沉默了两秒。 所有的情绪一下子被打了回去。 「有，」她拿出手机，调出图库，对着迟亦，严肃又认真，「这是怎么回事？」 迟亦嘶眯着眼，随便瞄了一眼，屏幕上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遗产转赠公证书。 「有什么问题吗？」她开口，冷冷淡淡。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有，」千九抿了下唇，把手机塞回口袋，死死盯着迟亦，妄图看出什么来，可惜没有，对方白皙的脸上冷冷淡淡，眸中好似还有不耐烦。 「我说有，」千九肯定道，「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儿了，我说过了，我们俩从此再无瓜葛，爱也好恨也好，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请你做个陌生人该做的事。」 迟亦低着头，整个人靠在椅子里，密长的睫毛在眼底处投下一片阴影。 她没说话，也没抬头看千九。 像一尊雕塑，定住了时间。 千九撇开眼，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接着说，「我们说好了的，桥归桥路归路，你以前教我，做人要有担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记得，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企鹅619133233 欢迎催更 今天心疼姑姑，不想写小剧场，哼(ノ=Д=)ノ┻━┻ 第38章 迟亦神情淡淡, 低垂着眉眼，好像并不在意。 她打开抽屉, 摸出一块牛肉干, 俯下身子去餵馒头, 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寂静好一会儿, 才听见她的声音, 低低沉沉的从大书桌后面传出来, 「我听说, 你要在宋肆君老师的演唱会上当助唱嘉宾？」 千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觉得心烦, 那种压在心底的渴望忍不住往外冒, 姑姑主动问她的事儿, 这在以前, 是她最最最期盼的事之一。 「百里小姐。」千九加重语气，理智一点一点丢失, 「请你不要岔开话题。」 迟亦微微蹙了下眉，须臾又恢復原样，摸了摸馒头的脑袋, 缓缓抬起眸子望着千九, 「所以，是真的吗？」 她越是不咸不淡, 千九就越觉得烦躁, 明明说分道扬镳的是她，现在多管闲事的也是她。 「是，」千九气哼哼的, 略带着挑衅，「那又怎样？」 迟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从容平静的问，「你知道登台的后果吗？」 千九噎了一下。 宋肆君的演唱会，出了名的一票难求，曾经网络售票还不流行的时候，多少人大半夜端个马扎去售票处门口守着开票。 她的助唱嘉宾，集齐了国内外多少行业大佬。 千九这样的新兵蛋子，有什么能耐？有什么本事给宋肆君助唱？ 明摆着就是宋肆君要捧她，她一旦登台，就意味着两只脚都踏进了这个圈儿。 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知不知道，都不关你的事。」 千九站在门口，脸色僵得厉害。 迟亦越是对她的事上心，她就越窝火。不喜欢就不要再管她了，不要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娱乐圈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迟亦好似没听出她的疏离，也不生气，淡淡的，像看穿了一切，「你确定要进娱乐圈吗？」 迟亦的模样仍然好看得很，肤白貌美，皮肤吹弹可破，夕阳的余辉从侧面的大落地窗照进来，连她身上似乎都泛着光。 千九愣愣凝视着她，依然那么淡定，带着上位者惯有的胸有成竹的气息，不论对方怎么生气，她都能抠出她要的答案。 满心的恼怒一下子卸了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怅然，千九小幅度的勾了勾嘴角，声音又甜又轻，她说：「确定。」 迟亦阖了阖眼，睏倦蔓延，她盖上书，把笔放回笔筒里，扫了一眼笔记，沉吟道：「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接下百里传媒。」 千九：「？」 这两者有一星半点儿的因果关系吗？ 「不需要。」千九捏紧拳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迟亦「嗯」了声，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宋肆君可以捧红你，但她没办法保护你，你要是真要进娱乐圈，百里传媒是非常强力的支柱。」 「我不需要！」千九恶狠狠重复了一遍。 明显就是没听她讲话。 这个可恶的女人！ 千九沉冷着脸，大步冲到桌前，手撑着桌面，强迫迟亦看着自己，「我说不需要，你是听不懂吗？！」 第77页 迟亦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仰头跟千九对视，眸中闪过一丝晦涩和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千九真的生气了，这个问题该她来问！ 为什么明明说好一刀两断，还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为什么不喜欢她又要对她这么上心？为什么要立什么鬼遗嘱？ 还有！到底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一开始不肯认她？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满心满脑全是怒气带上来的疑惑，她想问清楚，但没问出口。她清楚的知道，就算她问，面前这个女人也绝对不会说。 千九冷着脸沉默，迟亦便趁热打铁。 「宋肆君的团队毫无威慑力，她能顺顺利利火到今天，全靠着别人替她扫清障碍，但那个人，并不会爱屋及乌照拂你。」 迟亦分析了一通利弊，接着说百里传媒的强大，「以你的能力，扎扎实实依靠百里传媒做艺术可行性是非常高的。」 那你呢？ 把百里传媒给了我，你怎么办？ 千九张张嘴，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问为什么，」千九轻轻笑了声，认真回答，「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我不需要你了，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可以吗？百里迟亦。」 迟亦微愣了下，闭上眼，轻轻换了两口气，「这样啊……」 靠在椅背上缓了缓，她睁眼，思考着开口，「那就和百里传媒签经纪约吧，至少要保证你的名声。」 保证她的名声。呵呵。 她的什么名声？ 那个『不存在的天御国』的储君的名声吗？ 千九整颗心都觉得累的慌，觉得失落又觉得可笑，她笑起来，苦涩又脆弱，「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搞什么遗产转赠这种东西，很有意思吗？」 迟亦脸色微变，「遗产？」 「你不知道？」明明一开始就看清她手机上显示的遗产转赠公证书，现在又装不知道，千九笑了下，满脸嘲讽，「还是搞错了？」 「你误会了。」迟亦坐直身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我是有一份转赠协议要你签，不过是为了感谢你在车上救我，没别的意思。」 「是吗？」千九扯扯唇角，并不相信。「百里小姐好大的手笔。」 「这是最后一部电影，留着也没用，你既然要进娱乐圈，不是正好？」 迟亦说了一大通，千九又开始分辨不清，该信还是不该信。 天色渐渐暗下来，迟亦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永远也捉摸不透。 千九站起来，微微偏头看着窗外，「随你，反正我不接受。」 迟亦没说话，十多年了，这丫头的倔脾气一点儿没改。 馒头趴在她脚边，等着她带出去遛遛。 迟亦摸了摸狗，脸上浮起微笑，「晚饭在这儿吃吗？」 她没看千九，但话就是在问她。 千九吸了口气，「不用了，谢谢，再见。」 转身往外走，馒头骨碌骨碌跑出来，看看她，又看看迟亦，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千九回头，扫了一眼，迷迷濛蒙的，但能察觉到迟亦眼神盯着她身上，千九顿了下，狠狠心咬牙走了。 馒头又走回到迟亦脚边，蹭了蹭她的脚，乖乖趴下，大眼珠子转悠悠的，往门口盯。 迟亦突然颓靡，重重的靠进椅子里。 心脏那里绞得生疼，头也一阵一阵抽的疼。 手机响起，迟亦接起来，「餵？」 「迟姐，是我，程南。」 「嗯。」 为了躲千九，她特地换了个手机号，没想到阴错阳差还是碰上了。 程南小心翼翼跟她汇报，「今天千九过来找你了，我按你教的话说给她听了。」 迟亦闭着眼，「嗯」了声算作回应。 闭上眼睛，嗅觉就开始灵敏。 空气里面好像还残留着千九身上的冷香，清清淡淡，又反常的令人缠绵悱恻。 程南的声音有点担心，「她找不到你，好像非常失望。」 迟亦仍然轻轻「嗯」了声。 「迟姐……」程南犹豫了下。 「在听。」 「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以后真的就这么不来往了吗……？」 「嘟嘟嘟………」 迟亦摁断了电话。 无聊透顶。 以后，她哪来的以后？ 今天太失策了，吴涛那里没出问题，程南那里没出问题，偏偏她自己这里出了问题。 千九来势汹汹，差点就接不上茬。 现在不肯接，也没关系。 到了那天自然就会接了。 迟亦站起来，合上了桌上的笔记，封面几个遒劲的大字映入眼帘——职业规划（千九）。 她往外走，熟练的拿出牵引绳，「走吧馒头，出去熘熘咯。」 语气轻快，仿佛刚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 宋肆君魅力中国演唱会北京场九月十号正式开唱。 经过几次彩排，千九总算不那么紧张。 「小九。」 「师傅。」 化妆间，宋肆君刚做好髮型，可以休息一会儿，便过去对面找千九。 千九在等造型师，她没有自己专用的，交给别人宋肆君不放心，只能等宋肆君弄好后再匀人过去收拾千九。 第78页 「哟，衣服已经换上啦？」宋肆君把千九拉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衣服没选错，帅气！」 千九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师傅。」 衣服也是宋肆君给她定制的。 手工加急缝制的纯黑色小西服，流畅的线条从肩一直顺延到腰，内搭的剪裁利落的白衬衫，v领的西装外套一丝不苟的扣到腰间，露出修长的脖颈。 底下同样简单的西装裤，三公分的矮高跟儿，气场一下拔高了不少。 造型师走过来，「君姐，您先吃点东西，现在给千九做造型。」 「可以啊，赶紧做。」宋肆君笑眯眯的，顺手递了瓶水给千九，「先喝口水，别紧张。」 千九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谢谢师傅。」 宋肆君摆摆手，让她坐下。 造型师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吹好了髮型。 「短髮配西装，真是绝了。」她一拍手，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千九抿嘴轻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也挺好。 镜子里的她，头髮偏分全都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高耸的的鼻樑旁边挂着两个小葡萄，水灵灵的闪着笑意。 「来，把眼睛闭上，现在上妆。」 造型师一边化妆一边解释，「君姐的妆会比较浓，你的淡一点就行。」 说着说着又感慨了下，「啧，果然年轻，皮肤底子真好！」 弄完又加了一个耳钉。 「没耳洞啊？」 在旁边观摩的宋肆君叉了颗小番茄，适时打叉，「不是有耳夹吗？」 造型师在包里挑了几下，挑出一颗珍珠耳夹，「也只能用耳夹了。」 打扮完毕，千九站起来，给宋肆君看。 宋肆君十分给面子，双手捧脸，一副迷妹的样子，「帅！我的天哪！真是太帅了！」 千九笑笑，没好意思接话。 两人做好造型，还有点时间，宋肆君拉着她自拍。 宋肆君对着照片一脸严肃的看了半天，突然自己感嘆了句：「我今天是真的美。」 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说，「小九今天是真的帅，果然帅气的徒弟才能配上美丽的我。」 千九：「……」 亲师傅的彩虹屁能不能当作没听见？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宋肆君v： 【我和我帅气的宝贝徒弟［图片］】 瞬间飙上热搜第一。 #宋肆君徒弟#爆 千九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唱完歌下来了，歌唱得无功无过没出错，跟师傅的配合度也练出来一些，她自己还算满意。 可是手机叮咚叮咚使劲在响，还没解锁，推送消息就全蹦了出来 ——宋肆君的帅气小鲜肉徒弟？ ——新闻前线扒一扒宋肆君和年轻徒弟不可告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有什么秘密说来我听听？ 楚秋红：我也想听 千九&宋肆君（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营销号害我！ 【昨晚出去逛了逛回来晚了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企鹅聚集地619133233 欢迎来玩，评论掉红包】 感谢在2020-07-02 23:57:51~2020-07-04 03: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9章 千九点开宋肆君的微博, 粉丝跟黑粉掐的热火朝天。不管艺德再怎么好，该有黑粉还是有黑粉。 前面还算正常, 粉丝控住了场子, 把圈内好友的评论顶在首页, 一熘儿的恭喜宋老师。 往后翻翻评论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打脸了吧？先前说没有徒弟的那些人呢？」 「收徒就算了, 还收这种小白脸,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老师真要隐退了吗？」 「宋老湿挺会玩啊！收了个小狼狗！」 「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 娱乐圈还能有什么好鸟？」 千九坐在后台准备卸妆, 想了想还是拿着手机去找宋肆君的经纪人。 「谭姐, 这个我能转发吗？」 在这行, 她还是个新人, 不懂不能乱来, 只能多问。 谭数也在看热搜，看千九过来, 态度很好的拉着她坐下，「等会儿啊，我先发条微博再教你。」 宋肆君要捧千九, 这是工作室心知肚明的事儿,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宋肆君要怎么规划千九的职业路线。 她作为宋肆君的经纪人，自然要以宋肆君的想法为先。 谭数手指翻飞, 转发编辑, 点击发送。 宋肆君工作室v： 【师徒首次同台，值得纪念的一刻！［视频］】 //【宋肆君v：我和我帅气的宝贝徒弟［图片］】 视频放了一小段两人合唱的场景，宋肆君在高台上开口, 千九接唱，然后伸手牵着宋肆君下台，一分半钟的视频，非常短，烟雾缭绕，效果炸裂。 评论瞬间沸腾，没有谁的演唱会还没结束，官方就放视频的，足见宋肆君对千九有多上心。 「宋老师我爱你！！！」 「宋老师唱歌真的太好听了呜呜呜……」 「卧！槽！羡慕嫉妒惊艷了！没点开之前只想看宋老师！点开以后这小哥哥好帅！谁知道一开口是小姐姐！爱了爱了！」 「楼上眼神不好，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姐姐！我艹真的绝了！怎么会有人又可爱又飒？跟我们宋老师站一起居然有点般配！？」 第79页 「有谁知道这位小姐姐叫什么吗？视频掐头去尾的也没个介绍！我要粉她！」 「宋老师绝了！宋老师这徒弟也绝了！」 谭数随便翻了翻，没有回覆。 「千九，来来来快过来，给我看看你的微博。」 千九乖乖把手机递出去，她的微博还是程南帮她弄的，网名叫小储君，头像还用的迟亦的照片，只关注了两个人，迟亦和程南。 程南顶着大号回关了她，迟亦没有。程南说如果迟姐关注你，你的微博会炸掉。 谭数淡定的当作没看见那两个关注，小朋友追星很正常，「进这个圈就实名吧，我改成千九咯？」 千九点头，「嗯。」 至于头像，谭数果断点击更换，「有自拍照吗？」边问边打开了图库。 图库加载出来三百多张照片，一排下来全是同一只大金毛，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谭数：「……」 千九：「……」 跟迟亦遛狗的时候，根本忍不住拍照的**，好在谭数没往下滑，底下还有迟亦和馒头的合照跟视频。 「你养的狗？」谭数勉强镇定，转头问她。 千九僵着脸应了声，「嗯，叫馒头，可以用它做头像么？」 谭数沉默着思考了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千九年纪还小，刚刚进圈，用自己的宠物做头像反而显得真挚。 谭数挑了张馒头笑得温暖可爱的照片，点击更换。 改完名字和头像，继续改她的微博认证，谭数非常上道，在宋肆君徒弟和歌手间犹豫了一秒，选了歌手认证。 照君姐的态度，不会想让她只顶着徒弟的称号。 接着搜索宋肆君和工作室加入关注。 点进宋肆君的微博，转发—— 谭数扭头，「你想对君姐说点什么？」 千九眼睛盯着操作，想了一下，抬头望着谭数，「就，谢谢师傅吧。」 她的眸子水灵灵的，黑黝黝的，一下望不到底，谭数愣了一下，「好。」 转头回去继续编辑微博。 千九： 【谢谢师傅［比心］】 //【宋肆君v：我和我帅气的宝贝徒弟［图片］】 发完微博，谭数把手机还给千九，「好了，评论先不要回，也可以不看，等明天君姐开会决定你的路线后再说。」 千九「嗯」了声，把手机塞回口袋，「谢谢谭姐。」 谭数笑了下，「别客气，等结束我和君姐一起送你回去，你先去卸妆，我盯一下舞台。」 千九一走，谭数立马掏出手机切换两个号回关了她，为了配合一些商业宣传，宋肆君本人和工作室的号她手上都有。 千九不看，不代表网友不扒她。 没过一分钟，谭数就看到千九的粉丝人数噌噌噌上涨，唯一的一条微博底下涌进来大量君姐的粉丝，和黑粉。 谭数看了两眼，这个程度还算正常，于是掏出手机转发了千九的微博。 宋肆君工作室v： 【千九今天表现的非常不错，继续加油［大拇指］】 「小姐姐是叫千九吗？你真的好飒！」 「我太羡慕了！可以问问牵宋老师的手是什么感觉吗？」 「千九小姐姐，我是你的颜值粉！请问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宋老师做师父的感觉怎么样？」 「小姐姐好可爱！居然用狗狗做头像！」 「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唱歌好听长的又帅！」 「请问你跟宋老师怎么认识的呀？宋老师还收徒弟吗？」 「渣浪怎么还没给小姐姐v啊太不上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谭数抬头看了眼舞台，底下的粉丝尖叫声一波高过一波，主持人在讲话，宋肆君下来换衣服了。 她走过去，「君姐。」 妆发团队围了一圈手忙脚乱的换造型，宋肆君从人堆里找到谭数，扫了一眼，没看见千九，「小九呢？」 「她去卸妆了。」 「怎么样？」 宋肆君刚刚唱完歌，气息并不很稳，嗓音带着点激情澎湃过后的颤音，谭数听惯了，也懂她，递了保温瓶给她，「刚刚微博上配合宣传了，大部分还能掌控。」 宋肆君拧开瓶盖，喝了口温水，没再说话。 成名要趁早，她十八岁的时候，全国人民都知道她了，千九今年十八，半点不能耽搁。 十月她就要全国各地跑，必须在九月这么点时间里，把千九安排的妥妥噹噹。 十八岁的千九对此一无所知。 她就不是那种上进心强的人，火不火，都无所谓。在她看来，能学到东西，开心了唱唱歌，不开心了也能唱唱歌，就十分让人满足。 …… 百里传媒这边窥屏窥的一清二楚。 迟亦半点动静都没有，程南暗自捉急，她整理了份文件装模作样交给迟亦，赖在旁边不走。 迟亦在清算审核百里传媒所有的资金流，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有事？」 程南凑上去，「迟姐，千九好像还没签给宋肆君团队吧？咱们是不是要争取一下？」 迟亦低头看文件，动笔勾出来一处，声音轻轻淡淡，问：「为什么？」 程南挠挠头，一脸懵逼，「什么为什么？」 迟亦停笔，沉冷的眼缓缓落在程南身上，「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第80页 程南：「……」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误会！」 「哦？」迟亦勾了勾唇角，「那你为什么想跟宋肆君挖角？」 程南：「……」 emmmm我这不是为了你吗？？？ 人都快被抢跑了你还这么淡定！！！！ 程南一时语塞，迟亦继续看文件，顿了一秒才问：「你觉得她能火？」 百里传媒旗下签了不少艺人，各式各样的，不乏有业内大腕，基本上都是多年前自己从新人开始培养出来的。 一些人成名以后独立开了工作室，总归因为资源问题还是百里传媒的艺人，不想走的更不用说，直接挂在百里传媒名下。 撇开迟亦不说，百里传媒在行业内怎么看都属于佼佼者。 每年也都会签一批有潜力的新人进来。 迟亦这么问，把程南搞得懵里懵懂，自己家的小孩儿还要管她能不能火吗？ 这是什么新世纪的周扒皮啊？！ 内心无力吐槽，表面还得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程南泪往心里流，「能不能火我不敢保证，但她确实非常有潜力，《为帝》一播出，她是宋肆君徒弟这个被人扣上去小黑点，就会立即转变成最大的助力，到时候她的人气只会直线上涨。」 「您想想，一个有实力又有潜力的新人，还跟我们有过合作，签到手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不签回来简直是亏本啊！」 亏本？ 迟亦笑了下。 到时候她就是你的老闆，还能亏到哪儿去？ 不过看程南这副积极的态度，也不太好打击她的热情，迟亦放下笔，抬腕看了下时间，「你如果真的非常不甘心，可以去试试，只要能签回来，公司这边直接算你的业绩，你做她经纪人，怎么样？」 程南两眼放光，「真的？」 「当然。」迟亦摘下眼镜，露出漂亮狡黠的眸子，「不过要在合理范围内。」 程南：「……」 合理范围，还怎么挖人？就是不合理才能勾引人啊！ 迟亦按按眉心，「不愿意？」 程南摇头，「不不不，愿意愿意！」 真是操碎了她这颗西皮粉的心嘤嘤嘤……就这，宋肆君怎么可能放人？迟姐啊迟姐！小朋友都被人拐走了你咋一点都不着急啊摔！ 迟亦没她这么多心理活动，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时间非常紧凑，连续熬了几天夜又有点撑不住，她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出去吧。」 她这副样子，程南也不敢多说。 乖乖应道，「那我下去忙了，迟姐。」 「嗯。」 程南一走，迟亦就拿出手机点开热搜看了起来。 #宋肆君徒弟#爆 一个看起来像是路人的号沖在话题首页—— 我爱甜甜的cp：【只有我觉得宋肆君和她徒弟很般配吗？［图片］】 迟亦：「？」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姑姑别怕，我最爱你了 迟亦：最爱我？还爱谁？ 千九：……还爱广大支持的读者可以吗？ 第40章 迟亦蹙眉, 总觉得不太舒服。 点开那张图片，千九一身黑色西装, 身量挺拔, 侧着身子, 伸出手牵着宋肆君, 宋肆君看回来, 两人眼神交汇, 在绚蓝色的灯光下微笑。 虽然只看到侧脸, 迟亦可以肯定千九眼里有星辰大海, 那丫头的眼神从来都是这样, 喜欢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人。 就好像你是她眼里心里的全部。 照片十分清晰, 她能看到千九修长白皙的指节。那双手她从小牵到大, 从一开始的软软嫩嫩到现在带着习武留下的薄茧。 她退出来，再看了一遍po文—— 我爱甜甜的cp：【只有我觉得宋肆君和她徒弟很般配吗？［图片］】 配个屁。 宋肆君大了千九两轮还要多, 跟千九她亲娘差不多一个岁数，一群瞎磕cp的小鬼。 迟亦烦躁的点开评论看了一下，意料之中都差不多。 「姐姐杀我！！！」 「你不是一个人！！！」 「kswlkswl」 「师徒也太好磕了吧［流鼻血］」 「我收回了四十米的大刀, 真香！」 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崽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迟亦勉强压下心底那点不适感, 继续翻其他的po文。 果不其然底下几条就有人扒出了对比。 橘里橘气爱娱乐v： 【七一科技联欢晚会那个兵姐姐和宋肆君的徒弟是不是同一人？［视频］】 迟亦刚想点进去看看，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百里子晋。 迟亦放下手机, 按了按额角，过了一会儿才接。 「哥。」 那头的百里子晋的声音并不怎么平和，但也没过多显露, 「你立遗嘱的事儿爸妈知道了，准备一下给他们个交代。」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迟亦低低应了声：「嗯。」 「还有那个叫千九的小丫头，爸妈也在查了。」百里子晋深吸了口气，「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迟亦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疲倦席捲上来，「对不起。」 「我知道，爸妈在婚姻的事上给了你一些压力。」百里子晋斟酌了一下，「但他们也不是那么古板不讲理儿的人，你要是真喜欢那丫头，爸妈也不会怎么样，再说，还有哥在，有什么事儿非得自己一个人扛着？」 第81页 迟亦单手握着手机，唿吸沉沉，总觉得这一百多克的手机也重得很，她没出声，脑袋里面也昏昏沉沉。 喜欢？喜欢什么？ 千九？ 不可能。 没有的事儿。 百里子晋接着说，「我看过了，你把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产业全都转赠给她了对不对？」 「家里的那些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知道你性子冷，和家里关系也不那么亲近，但也不至于为了个对象搞成这样是不是？」 迟亦继续沉默。 不想反驳也不想承认。 她出来打拼本来也就是沾了家里的光，乐百集团国内的产业链基本上都挂在她名下，虽然是百里子晋在管，但收益一分没少到了她帐上。 遗嘱上这些产业她全都还给了百里子晋。 「哥再问你句真心话。」 迟亦微微睁眼，瞄着自己的手指，「你说。」 什么时候开始千九就像竹子一样一节一节窜得比她还高了呢？连手指也比她的长。 百里子晋那头沉默了一下，良久才低声问：「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叫千九的丫头？」 迟亦：「……」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迟亦清醒了一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喜欢归喜欢，」百里子晋语重心长，「不要被这些年轻人给骗了，包养可以，用不着把家底儿都送给她。」 他六岁的时候迟亦才出生，一出生就百里家的天之骄女，他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感情经歷为零，不得不说，真怕她让人给骗了。 「你想多了。」提起千九，那个狗屁「千宋cp」又冒了出来，迟亦有点心烦，反击回去：「你不是在追妻吗？怎么把嫂子追回国了？」 百里子晋：「……」 这天没法儿聊了。 「咳那什么，」百里子晋有点尴尬，「我下个月回国，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灵灵。」 迟亦面无表情，「嫂子把她接走了。」 「嗯，我知道了。」 说到百里子晋自己，这电话挂的飞快。 迟亦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 真的好累，跟人多说几句话，好累好累。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有电脑机箱运转的声音，迟亦把头放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千九的模样不自觉浮现在脑海里。 三七分的大背头，温柔俊俏的眉眼，修身的小西装，确实飒得很。 小傢伙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她闭着眼，嘴角不自觉勾了上去。 …… 千九睡得迷迷煳煳，一大早就被宋肆君的助理拎过去开会。 宋肆君工作室的人齐齐整整坐在会议室。 千九乖乖坐在宋肆君旁边，不敢说话不敢动，安静如鸡。 宋肆君雷厉风行，说开会就开会，商讨她的职业规划。 「高老师，我之前发给你的策划书您看过了吗？」宋肆君开门见山，直接点总策划的名。 高兴国跟宋肆君多年合作，老朋友了。 他沉吟了下，说：「我仔细看过了，她的资质确实很不错，但她现在毕竟还太年轻，学业方面也不能落下，虽然说演艺人员文化程度参差不齐，但现在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德艺双馨文武双全的艺人，重心还是先不要太偏向舞台比较合适。」 宋肆君微微蹙了下眉，「十八岁的我，你也见过了，千九比我，并不差。」 高兴国推了下眼镜，笑了笑，「你不一样，时代在变化，不可同日而语嘛！」 「再说了，现在保持学业跟舞台的艺人也一大把，千九也可以两者并进，保持一定的曝光度，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宋肆君点头，「是这个道理。」 「还有，」高兴国翻开面前的文件接着说，「我看到这里写着《歌唱家》那个综艺，你要带千九一起上，是不是？」 宋肆君没带妆，眼睛浓浓的黑了一圈，她挑了下眉，反问：「这也不行？」 高兴国捏起茶杯，掀起盖子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沉默半秒，「恐怕不太合适。」 「你说说看哪里不合适。」宋肆君望着高兴国，余光瞄了瞄一旁的千九，这个老靠不住的怎么一直拆她的台呢？？？ 「小谭，」高兴国看了眼谭数，「你把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方向说给宋老师听一下。」 「好的。」谭数站起来，调出大屏幕，还好昨晚熬夜做出了数据。 谭数划动平板操控大屏幕，声音清脆，「昨晚君姐公开千九的信息后，工作室和千九的微博我这边都立即配合宣传，舆论的大导向还是比较正面的，但还是有一部分网民在不遗余力的黑君姐。」 谭数低头划了一下平板，调出一张饼状图，「大约有百分之零点三七的可查证网友在实名制黑君姐和千九，有百分之零点五的人在黑君姐，两者之间没有重复人群。」 「另外，单独黑千九的人，占比非常大，不排除有其他公司下场带节奏。」 宋肆君看着那片饼状图，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截止到什么时候的数据？」 谭数愣了下，「演唱会结束后两小时，今天零点的时候。」 谭数想了想，补充道：「今天早上的数据变化非常大，还没有来得及做出统计分析。」 第82页 闻言，高兴国抬头扫了眼谭数，「大概说一下。」 「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舆论突然反转。」谭数顿了下，思考该怎么说出口，「「千宋cp」突然冲上了热搜，大概挂了三十分钟，就在刚刚开会前，迟亦工作室突然转发了君姐那条微博，热搜瞬间就变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高兴国又喝了口茶，偏头看着宋肆君，「迟亦工作室转你微博干嘛？」 宋肆君也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 高兴国冲着千九努努嘴，「千九丫头你说说看。」 千九：「……」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宋肆君稳了下心神，出来解围，「上次不是和他们合作了吗？就那个哈博导演的那个电影的片尾曲，迟亦不是主演吗？可能就因为这个？」 高兴国摇摇头，面带怀疑，「我看不像，小谭，你们那边回復没有。」 谭数点头，「已经回復了。」 宋肆君心里也纳闷儿，最近好像做什么，都能碰上百里传媒。 高兴国咋吧咋嘴，回归正题，劝解宋肆君，「千九现在热度够高了，实力呢，也都摆在那儿，大家都看得见，百里传媒那个电影一播，她这个身价只会往上涨，你再带她去《歌唱家》，岂不是多此一举？」 宋肆君脾气上来，「老高，你今儿个怎么回事啊？我不带她出去露脸，别人怎么知道我重视她？好傢伙那全国巡迴演唱会一开，我几个月见不到她，舆论会怎么瞎编排，你不会不知道。」 高兴国掏出绢子擦擦额头的汗，九月份的天儿一大早就热得很，怕宋肆君吹了空调感冒，这会议室热的不得了。 他五十多岁，混圈三四十年，从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还会不知道？ 宋肆君到时候一走，用不着几个月，也就十天半个月，嘲讽的声音就会出来。比如什么…怎么只带北京场啊？这个徒弟价值用完了吧等等千奇百怪的言论。 习惯就好。 高兴国没把这当一回事，娱乐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千九又凭什么要例外呢？ 底下一群人默不作声，根本不敢插话，这两位直脾气的大佬吵架，他们连劝架都不敢。 高兴国不说话，宋肆君也知道他肚子里想的什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歌唱家》我一定要带她去。」 高兴国好就好在生气也不跟宋肆君这个年轻人计较，「去干什么呢？你自己好好想想，人家那个节目是冲着你的名气请你去唱个开篇和压轴场，那么多歌坛巨星比赛，你带个徒弟唱压轴，像什么话儿呀？」 第41章 会议室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宋肆君不肯松口, 高兴国也不肯松口。 他直截了当的放话：「娱乐圈这些风风雨雨，谁不是这么吹打过来的？千九这个小年轻, 吹打吹打又怎么了？」 宋肆君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没缓过来。 「高老师这话说的不对。」声音里饱含笑意, 不偏不倚从门外传进来。 千九微微仰头, 下意识凝神望着门口。 会议室没开空调, 门窗都开着。 程南踩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高兴国微眯着眼, 「你是谁？」 工作室楼下的保安干什么吃的？ 程南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旁边的人, 「程南, 百里传媒特级经纪人, 千九的家长。」说到最后那句, 冲着一直盯着她的千九眨了眨眼。 千九：「？」 瞎说什么？ 那人把名片转交给高兴国, 高兴国捏着名片看了两眼, 没开腔。 程南没在意转头向宋肆君道歉，「宋老师, 抱歉冒昧闯了进来。」 人也认得，宋肆君倒不管她闯进来这种小事儿，重点放在后面那句, 疑惑出声：「小九的家长？」 楚秋红明明告诉她这孩子无父无母, 只有一门远房亲戚，只是挂个名儿不怎么来往。 程南笑得眼睛弯起来, 「如假包换, 她表姐，她现在挂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 宋肆君会意点头，「原来如此, 请坐吧。」 千九：「？」 表姐？哪来的表姐？ 满腹疑问的千九死死盯着程南，程南一个眼神都没敢跟她对上。 高兴国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程小姐是有什么见教吗？」 程南没坐，就那样霸气外露的站着，「高老师，您是前辈，理论上我不该跟您争论，但千九是我妹妹，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高兴国这根老油条，面色不变，「你说说看。」 程南笑起来，扶了扶眼镜腿，「我们迟……我们家里人的意思是，娱乐圈的风雨爱吹打谁吹打谁，但小千九，绝对不允许。」 高兴国跟程南battle，宋肆君哪边也不好插话，干脆凑过去和千九坐一起看戏。 程南改口的那句话，千九听懂了。怪不得从来不戴眼镜的程南戴着副眼镜，一身ol的打扮，耳朵上还带着通话耳机。 要说高兴吗？好像并没有，复杂和愤怒比较多。 那个女人一点都没变，不管你怎么强调，依然我行我素。 高兴国气性上来了点，「程小姐这话说的有意思，娱乐圈又不是你家开的，你家里人这要求我们可没办法满足。」 第83页 程南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装模作样沉思了下，「唔，高老师，我记得千九到现在还没签经纪约吧？」 会议室静了几秒。 几个高层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来程南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肆君有点儿不高兴，「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程南笑起来，「很简单，千九既然没有跟宋肆君工作室签约，那么我们百里传媒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宋肆君看着程南，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她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高兴国眉头一皱，四两拨千斤，「程小姐这个建议恐怕也不太合适。」 程南挑眉，「哦？哪里不合适？」 「千九已经拜小宋做师傅，经纪约如果签在百里传媒，在她身上的舆论，只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程南轻笑了声，「高老师有这个顾虑很正常，但您是不是也该正视一下百里传媒的实力？」 高兴国一噎，没有回话。 宋肆君抬起头，直视着程南，「具体合约呢？」 程南笑意渐浓，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宋老师请过目，独家经纪约，完全是为千九量身制定的方案。」 宋肆君接过文件，粗略扫了一眼，封面就盖着百里传媒的私戳。 她是一心一意要培养接班人，第一眼就看中了千九。只要千九好好儿学，签哪个公司她个人并没有意见。 只有一点，对方的条件要比她的工作室好。且最重要的一条，要护得住千九。 实话实说，程南的话特别打动她。 她自己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脑袋上也扣了不少，如果千九能规避这些，专心往艺术上发展，那可太让人心动了。 百里传媒，确实有这个实力。 宋肆君刚要翻开文件，千九唰地站了起来。 她板着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瞪了一眼程南，然后浅浅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宋肆君，神情软下来，像是乞求般的开口，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师傅，我不愿意。」 「怎么了？怎么不愿意呢？」宋肆君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来细声问她。 千九低着头，垂着眸子，条理清晰的找藉口，「我觉得高老师说得对，我现在应该先把重心放在学业上，毕竟我还有好多东西都不懂，贸然太激进就好像揠苗助长，可能会适得其反。」 正主儿要是不愿意，那还有什么戏唱？ 程南顿时就急了，「小九妹妹，话可不是这么说，学习这种东西永远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千九神情一下子冷下来，轻轻淡淡瞥了程南一眼，「程南姐姐，我跟我师傅说话儿，你安静一点儿好吗？」 声音倒是甜得很，程南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这小丫头片子藏了多少本事？ 高兴国笑而不语，就沖千九这个态度，他怎么着也得给她好好盘算盘算。 只是小宋在搞什么？到现在还没把人签下来，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工作室的损失可不止一星半点。 宋肆君迅速思考了几秒，把文件丢给了谭数，细声细语同千九说话，「小九真是这么想的？」 千九点头，「嗯。」 「好，」宋肆君温柔的注视着千九，「就依小九。」 高兴国：「？？？」 双标了啊宋老师。 宋肆君安抚着千九，抬起头望着程南，「程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千九暂时不打算签公司。」 程南还想说点什么，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回来。」 程南愣了下，缓了缓表情，仍然微笑着，「好的，这样也好，如果到时候有需要，宋老师尽管联繫我。」 宋肆君颔首，「会的。」 送走程南，会议也到此为止，还有些细节问题，宋肆君打算问清楚千九的意思，再做打算。 千九没想到宋肆君会直接问她—— 「是不想跟程南来往还是真的不愿意签约？」 千九感慨了下，到底是多吃了几把盐，问的问题几乎一针见血。 然而事实……万万不能说。 但光明正大用的藉口如果宋肆君肯相信，她就不会再问一遍了，千九想了下，顺水推舟把锅甩给了程南。 「已经麻烦程南姐姐很多事了，不想在工作上再跟她有过多的交集。」千九顿了下，接着圆，「毕竟我跟她也不是特别的亲密。」 宋肆君表示理解，「你是个成年人了，有权利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师傅尊重你的想法儿，但既然只是这个原因，舞台方面该安排我还是要安排，你做好准备。」 千九没再拒绝。 刚刚程南的话提醒了她，只要她在这个行业，势必会被百里传媒掣肘，想要摆脱迟亦，她就必须快点成长起来。 学习和舞台，她要两手抓。 宋肆君不知道她这些弯弯绕绕，说安排就安排，回去立马翻出百里传媒的合约仔细研究了一遍。 那头程南一上车就跟迟亦通起了视频电话，「迟姐，刚刚千九的态度你看见了。」 迟亦坐在电脑前，低头在整理什么文件，长发随意散在脑后，有几根不听话的掉来前面，她抬手撩了一下，白色西装的袖子收回去一截，露出纤细手腕上的银白色机械手錶。 第84页 她拿了个夹子夹好手里的文件，又把文件装进文件袋里，才抬手看了眼摄像头，「知道了，你先回来。」 程南继续叨叨，「你真的不着急啊？这可是咱们捡回来的小鬼，拱手让给别人了，我好不甘心啊！」 迟亦面色冷淡，樱粉色的唇瓣抿成薄薄一条线，「说够了？给过你机会了，你谈不下来，不要废话。」 程南嘆了一口气，「就是觉得有点失落，她的户口还在我们家户口本上呢，说翻脸就翻脸了，她跟你吵架，碍着我什么了嘛！」 迟亦蹙眉，切断了通话。 天真。 没有我，她会搭理你？ 迟亦站起来，就那样站着放空自己。 电脑桌面亮着屏，屏幕上千九抱着馒头坐在地板上，一人一狗咧嘴笑得灿烂。 阳光从客厅的窗户里射进来，仿佛给那丫头身上度了一层金灿灿的彩霞。 迟亦抚着心口坐下来，生疼。 那丫头不算太聪明，但刚刚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了，知道程南过去是她的意思。 那也就知道，那句话，也是她的意思。 傻丫头认真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迟亦轻轻笑了一下，笑里满是嘲讽。 怎么把人赶走了？ 又开始捨不得了呢？ 莫非真应了程南和百里子晋那些屁话？ 迟亦摇摇头，站起来，多想无益，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不过就这么点时间，做点能做的事也算不辜负她一片痴心。 迟亦边想边拿起文件袋往外走。 千九那里，从来不是问题。 签约这种事情，只要打动宋肆君，成功率至少也有个百分之八十。 她坐车上，胸有成竹。 心底有片角落却忍不住犯酸，有个声音在无休无止的叫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大度？为什么要认命？她不是喜欢你吗？你可以放肆嗟磨她啊！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干脆拉她一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姑姑想拉我一起干嘛？ 迟亦：想。 吃瓜群众：？？？［流鼻血］ 第42章 迟亦到宋肆君工作室的时候，宋肆君正和谭数在研究程南带来的那份合约。 看着面前又美又飒的迟亦, 接待的姑娘哆哆嗦嗦打了个电话给谭数, 「谭…谭…谭姐, 百里传媒的迟总要见君姐。」 谭数接起电话一脸懵，「好好儿说话, 哪个迟总？」 「就…就是大满贯影后迟亦迟高冷的那个迟总啊！」 谭数站起来，「她来做什么？人在哪儿？」 「就在前台, 只说是要见君姐。」 谭数看了眼宋肆君，宋肆君也看回去，做口型：「谁？」 谭数捂着手机，用口型回覆：「迟亦。」 跟着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请她稍等一会儿, 我下来接她。」 宋肆君看她挂了电话，纳闷道：「她来干什么？为了千九？」 谭数走到门边，回头，「我看差不多，以前也没这么密切的来往, 突然这样, 估计跟千九有关, 君姐你准备下, 我去接她。」 宋肆君凝眉, 迟亦的风格她也略有耳闻，单看表面，像是个醉心艺术的人, 总听圈内人说人情味儿淡薄，倒也没什么真切的感受，不过上次见面确实是话少。 但为什么对千九，这么上心？ 宋肆君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迟亦已经进来了。 她摘下墨镜，微微颔首，「宋老师，好久不见。」 宋肆君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高贵美艷，往那儿一站，就是焦点。 白西装配上微卷的黑髮，确实又冷又欲。 这姑娘不简单。 对上迟亦，宋肆君也懒得拐弯抹角，脸上扬起一抹适宜的笑，「迟总，有何贵干？」 迟亦脸色不变，也没在意宋肆君的称唿，径直进入主题：「跟宋老师谈谈千九的合约。」 谭数替迟亦拉开椅子，「迟总，君姐，坐下来谈吧，我去泡茶。」 宋肆君大喇喇坐下，「去吧，迟总坐。」 迟亦手扶上椅背，回头看了眼谭数，「矿泉水就行。」 谭数还没走，闻言应了一声。 迟亦转回来对着宋肆君，「这是宋老师经纪人吧？一会儿有些问题您还得她来掌掌眼。」 宋肆君心领神会，「给迟总拿瓶矿泉水，我杯子里有温水，就不用了。」 谭数一出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尴尬起来。 宋肆君率先打破了尴尬，「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一下迟总。」 迟亦在她对面坐下，「您问。」 相比那些老油条，宋肆君更喜欢跟年轻一辈的打交道，年轻人基本有什么说什么，沟通起来方便快捷。 尤其像迟亦这种的，目的明确，有一说一，不得不说很招人喜欢。 「迟总日理万机，怎么对千九这个小丫头这么感兴趣？」宋肆君本来想说这么执着，程南没搞定，自己立马就来了，但想想还是不妥，换成了「感兴趣」。 「她很好。」迟亦没停顿，给出了答案，「合眼缘。」 这话有点粗糙，宋肆君却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怪了，这姑娘真的不简单。 这脸长得好看，信任度也会上升？ 谭数礼貌的叩了叩门，走进来，把水放在迟亦面前，「迟总，请。」说罢在宋肆君旁边站着。 第85页 谭数其实想迴避一下，但如果千九签在宋肆君工作室，十有七八是要她亲自来带，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旁听。 宋肆君没那么多规矩，回头看看她，「愣着干嘛，坐呀。」 「迟总不介意吧？」 迟亦摇头，「说正事儿吧，千九的经纪约，宋老师有什么打算吗？」 宋肆君也不多矜着，直接拿出程南留下的合约还给迟亦，「百里传媒的合约我看过了，还算合理。」 她顿了一下，正视着迟亦，「但是，在千九身上，我这边的要求不止于合理。」 迟亦偏了下头，漂亮的眸子无波无澜，收回程南的合约，拿出另一份递过去。 「我也一样。」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神情也冷冷清清，宋肆君完全看不明白这个人，接过合约看了两眼还是觉得纳闷。 这份合约……过了吧？ 「迟总，」宋肆君仔细看了一遍，把合约交给谭数，「千九毕竟还是个新人，百里传媒砸下重金捧她，又不签对赌协议，甚至连违约条款也不痛不痒，万一捧不红，您图什么？」 不图什么的资本家，这世上没有。 宋肆君又不傻，真当天上会掉馅饼啊？ 这份合约比程南拿来那份过犹不及，好得没了边儿了，宋肆君属实不放心，太不正常了。 迟亦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值得。」 「如果宋老师不满意，合约可以再改。」 宋肆君哈哈笑起来，「我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合约我倒是挺满意，就是不放心。」 迟亦颔首，「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但合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宋老师可以先让法务部过目。」 两人都坦诚，谈起来就快。 工作室没有法务部，谭数立即就叫专业法律顾问过来，高兴国也在后面跟着。 几个人看来看去，都没看出漏洞。 迟亦眼神微眯，神情轻松。 她说过，搞定宋肆君，非常简单。 高兴国看完脸有点僵，合约给了千九充分的自由和权益，也给了宋肆君本人一定的权利，但是，中间的利益分化，蛋糕一分再分，分到工作室嘴里可不剩多少。 但他没说话，再怎么着，只要合约没问题，这主意轮不到他来出。 迟亦拧开瓶盖，淡定的喝了一口水。 「怎么样？宋老师？」 宋肆君拿着合约，再一次打量了下迟亦，网传跟真人差不了多少，性子确实冷淡。 一举一动带着天生的贵气，浑身散发着不由分说的自信和强势，那张脸漂亮的不像话，整个人好似一颗星星，自己发光，美得耀眼。 斩获各大奖项，创办百里传媒，实力手段强劲。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千九，做出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宋肆君默了几分钟，才斟酌着开口：「迟总这份合约我个人非常满意，千九的发展规划你比我想的还要完善，但签不签约，还得看千九，我现在叫她过来，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签。」 宋肆君对待千九，可谓尽心尽力，迟亦在她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曾经劳心劳力做老妈子的样子。 ……一言难尽。 只能说，带小孩儿，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多数是吃力不讨好。 千九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落地窗前的迟亦，她背对着门口，只留了个朦胧窈窕的背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千九缓缓走进去，白色的身影一点一点落入她的眼眸。 那人翘着二郎腿，跟宋肆君面对面坐着，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两手交叠着，脸上冰冰冷冷一如以前，窗外的光正对在她脸上，晕开熠熠辉泽，细腻白皙，连她脸上的绒毛都瞧的一清二楚。 果然来了。 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 反正，她做的决定，从来没有谁能忤逆。 千九偷偷吸了口气，勾起唇角走过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师傅，有什么事儿吗？」 宋肆君跟迟亦同时抬起头，看着她。 千九心里一咯噔，刻意忽略了迟亦，冲着宋肆君笑了笑，一副乖乖的模样儿。 谭数屏着唿吸和法律顾问坐在另一边，高兴国待不下去走了，本来以为会轻松一点儿，谁晓得这里的氛围在千九进来后又开始紧张起来。 宋肆君笑眯眯的招千九过去，三言两语把情况跟她说了。 「签在百里传媒，对你未来的发展是一大助力，你看看，迟总亲自过来签你，合同呢，我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也非常好，小九，愿不愿意呢？」 居然说服了宋肆君。 千九抿嘴，有点后悔，刚刚的藉口绝对用早了。 「师傅，我不想签在百里传媒。」 「为什么呀？」宋肆君侧过身子，认真看着她。 「我不是跟师傅说过了吗？」千九低下头，「我不想跟……」 话说一半儿，她故意停下来。 弱势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哦你说那个，」宋肆君想起来，转头看了下迟亦，「我跟迟总说过了，不会让程南带你，放心吧。」 迟亦眼神一直放在千九身上，闻言不自觉笑了下，「小千九不用担心，百里传媒特级经纪人很多，你如果愿意，我亲自带你也不是不可以。」 第86页 千九：「？？？」 您没毛病吧？ 千九勐地回头盯着迟亦，惊讶和不敢置信明晃晃写在脸上。 为了什么？这狗屁储君的名声？ 还是说，因为她是天御国的储君，所以她未来的路，必须掌控在她手上？ 可笑至极。 千九脸沉的能滴下水来，怕在宋肆君面前暴露，她勉强收住心思，拳头攥得紧紧的，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眼神挪回到宋肆君身上。 「师傅，我不愿意。」 宋肆君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你说实话。」 千九抿着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肆君怕她闹脾气错过机会，好声好气解释给她听，「百里传媒的合约是你目前能接到的最好的case，放眼整个娱乐圈，就算你以后大红大紫，也没人敢给你开这种经纪约，不要任性，好不好？」 不要任性。 可她不是任性啊。 这个女人，是那种就算不喜欢她，就算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也会给她无限希望的人啊，真到了她身边，她该怎么自处？ 难道又要死乞白赖的凑上去，献出一颗可笑的真心吗？ 千九低头沉默，如鲠在喉。 这些事，叫她怎么说出口？怎么告诉宋肆君？ 她一心一意培养的徒弟，其实是对面那个女人一手养大的小崽子……呢？ 迟亦神色淡淡，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宋老师，我想跟千九单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您这是什么意思？吃了吐？ 迟亦（故作疑惑）：我还没吃呢…… 千九：？？？疑车无据 第43章 （一更） 千九并不想跟她单独相处, 但如果不把话说明白, 宋肆君那边就不好交代。 会议室除开桌子椅子，就剩下她们俩。 谭数带她们过来, 识趣儿的带上门出去。 她有种直觉, 工作室绝对留不住千九这尊还没成长起来的大佛。 千九站着, 迟亦也站着。 她看着对面的女人, 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平和, 「你想谈什么？」 迟亦浅笑着, 朝她走了两步，「谈谈你的未来。」 那点微不足道的平和乍然消失, 千九往后退开一点, 冷着脸, 语气尽量不那么尖酸，「那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哦？是吗？」 迟亦的眼神轻轻淡淡，无声无息包裹在千九身上，那种自信和毋庸置疑像一张大网网得千九透不过气来。 她越是云淡风轻，千九的理智就越是不肯回笼。 什么叫做『是吗』？ 是谁不遗余力的把她推开？ 是谁不肯认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轻轻松松的问是吗？ 千九想笑，笑不出来, 索性拉着臭脸, 反问：「难道不是吗？」 迟亦浅浅笑了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 「为什么不愿意签百里传媒？」 千九气笑，「不愿意还要理由吗？」 「我说过了，你要进娱乐圈, 宋肆君工作室没办法满足你。」 迟亦说着又往她那边走了两步，两人靠的很近，迟亦能闻到千九身上的冷香味儿，极淡极淡的，萦绕在鼻尖，清丽缱绻。 「那也与你无关。」话一出口，千九的心唰一下沉到了底，满心的累，她开口，声音不如刚刚强势，「如果只是说这个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不会签百里传媒，永远不会。」 迟亦愣了下，大脑飞速运转，「那聊聊我们呢？」 空气寂静。 千九浅褐色的眸子里映出迟亦的身影，身量修长，依然神态自若。 「我们之间，」千九偏过头，悄悄眨了下眼睛，把眼泪含回去，「更没什么好聊的。」 「你就不想彻底摆脱我么？」迟亦假装没看到她的窘态，「就算你一直躲在宋肆君身后，也无济于事，你要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只要我在一天，你都势必要受我制约。」 迟亦的眸子幽深，带着蛊惑人心的妖冶，「你就不想，强大起来，彻底摆脱我么？」 她太会了，千九甚至怀疑她会读心术。 一如当年问她，想不想做女帝的样子。 —— 「当上女帝，阿九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轻而易举。」 可惜，她当年只想要姑姑活着。 而现在，就算要跟迟亦划清界线，她也不想通过迟亦来达成目的。 千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会强大起来，但那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其实不想强大的，她什么也不想。 她就是那么没出息啊。 不想做储君，也不想做女帝。她只想和姑姑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那种帝力于我有何哉的快意生活。 而且，没了千乐，却又遇上宋肆君，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除了在感情上不怎么顺利。 但，但那只是人生中的一点点小事而已，只要她努力忘记，又有什么难的呢？ 迟亦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一时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九却不想再跟她嗟磨。 再争辩下去，她怕她会撑不住。 她抬脚往外走，经过迟亦身边情不自禁停了下来，她低头，无尽怅惘，「就这样吧，我累了。」 不喜欢她，就不要来招惹她不好吗？女帝和储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什么非要掌控她？ 第87页 一来二去的，很有意思吗？ 迟亦没说话，偏头看着她。 千九不敢回看她，唿吸极轻极轻，终于还是决定迈开长腿一走了之。 和迟亦交锋，她落不着半点好处。 那一步还没走出去。 迟亦伸手，拉住了她。 细细嫩嫩冰冰凉凉的触感。 就跟她的人一样，炙烤的夏末，仍然冰冰冷冷。 千九迈出去的腿落在原地，一股电流从手上蔓延到全身，痒，麻，酥。 千九低头盯着两只手。 那只手纤细白皙，香软滑嫩，力道不轻不重，指腹挨着她的地方还传来细微的灼热感。 另一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能动，也挣不脱。 迟亦抬起眸子，对上千九的眼。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含情脉脉，千九咽了咽口水，浑身僵得厉害。 「阿九。」 千九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如遭雷击。 ——「阿九，你不喜欢我了么？」 千九怔了几秒，勐地甩开迟亦的手，退了几步。 迟亦眼神暗了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咻忽间涌了上来。 想要带她一起…下地狱… 凭什么要一个人…凭什么只有她…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噼哩叭啦打在玻璃上，天色渐渐暗下来。 迟亦脸上挂起了浓浓的笑意。 她跟过去，就那样笑盈盈的望着千九，她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轻松自若的和千九对视。 「阿九。」她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媚。 千九又退了两步。 身后就是墙，再想退就没地方退了。 迟亦轻笑着跟上去，跟千九面对面挨着，两人的衣角被风一吹，捲起又散开。 她忽而收了笑，好似带着满腹委屈，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神情颇受伤，伸手按上千九的心口。 「阿九，果真不喜欢我了么？」 千九不说话。心骗不了人。 那颗没用的心毫无章法的在噗通噗通瞎跳。 千九忍不住往后退，但无处可退。 迟亦几乎全靠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她的娇软，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味儿迷的她晕头转向。 她的脸也近在咫尺，唿吸喷在她脸上，热得发烫。 她清冷的脸上带着委屈，好像她是那个万恶的负心汉。 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千九皱着眉，心痛得有些麻木。 女人又喊了她一声，「阿九。」 她最喜欢被迟亦这样叫，喜欢声音里无尽的缱绻，好像她也喜欢她似的。 千九盯着她，眼神凝在她樱粉色的唇瓣上。 唿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迟亦好像心有灵犀似的，踮起脚尖凑了上来，鼻尖相对，唿吸交缠。 千九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意乱情迷，她伸手把住迟亦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她的吻又急又凶，迟亦没稳住腰一软直直往后倒，吓得她紧紧抓住千九的肩，无意识加重了这个吻。 迟亦的唇温软香甜。 千九闭着眼，急不可耐的撬开了对面的牙关，迫切的想要汲取更多的香甜。 千九听见她的喘息声。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点儿，淅淅沥沥的，风唿唿的吹过，乌云散开，室内又亮起来。 窗户没关，风一吹，挟裹着雨丝儿飘进来。 冷飕飕，凉刺骨。 千九打了个寒颤。 勐然清醒。 她睁眼，动作不自觉停下来。 迟亦闭着眼，跟着她的动作沉沦。千九一停，她就觉得不对，睁着疑惑的眸子望着她。 千九不知道自己该觉得羞耻还是恼怒，她想退开，又觉得捨不得，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只要迟亦勾勾手指，她就会毫不犹豫毫无尊严的舔上去。 风一直在吹。 好像有雨丝儿飘到了她脸上。 千九退出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迟亦的唇角，趁迟亦还在犯懵，张开小嘴，两排大白牙在那儿狠狠咬了一口。 她想下死口咬，又狠不下心。 温热的水珠落在她脸上。 千九略微失神，松口，推开迟亦。 她原来也这么爱哭的吗？ 千九心底有点儿慌，她想把迟亦禁锢在怀里，安慰她，吻她，疼她，爱她。 但她不能，不可以。 千九僵硬的杵在原地。 迟亦幽怨的望着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看着她哭，千九只觉得唿吸困难，也许是谁把空气抽干了，连她的心也一併抽走了。 抽走也好，感觉不到疼痛 千九攥紧拳头，死死咬着嘴唇转身往门外走。 迟亦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 「阿九……」她软下来，指尖泛白，「哄哄我……」 千九没有回头，迟亦听到她的轻笑声，然后听见她说：「百里小姐，竟然也很会做这种勾引人的事情么？」 迟亦从头冷到了脚。 知道千九的死讯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这么…无望过。 她张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 迟亦不敢放手，她小口小口吸了几口气，努力让理智回归。 必须要让千九听话，无欲无求会淹没在娱乐圈，会被这个社会吞没。 第88页 她的小千九，至少，在这里，还可以、还有机会护着她。 「阿九，答应我，接下百里传媒。」 迟亦努力把那些乌七八糟想法压下去，她真的该休息了，药物好像完全不管用了。 只要一见到千九，那些厌世的、颓丧的令人作呕的想法，通通压抑不住。 千九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她怕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怕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她不想做女帝，她只想要女帝。 她不想摆脱迟亦，她只想…算了，她什么都不想。 她探手，抚上迟亦的手。 迟亦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听见她说：「百里小姐，强扭的瓜不甜。」 千九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她顿了一秒，拉开迟亦的手，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大步走了出去。 第44章 （二更） ——百里小姐, 强扭的瓜不甜。 可她, 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扭瓜啊…… 迟亦扶着墙站着，大口大口喘着气。墙上似乎还有千九留下的温度。 她克制了三十年, 另一个三十年又快到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强求什么。 爱也好, 恨也好, 不管用什么方法, 不管是在天御国还是在这里, 她通通都克制住了。 为什么偏偏, 千九会出现？ 打乱了她所有的设想。 上一个三十年不敢接受的感情，这一个三十年同样不敢接受。 可当她把人推开, 她又忽然意识到, 这里不是天御国, 她可以把能给她的都给她。 除了她想要的感情。 迟亦靠着墙，脸色发白。 她还能否认对她的喜欢吗？承认了又能怎么样？不过又是一样的结局罢了。 预言在她身上无比灵验，真真假假她不想再赌一次。一个又一个三十年，磨碎了她所有的理智与骄傲。 从她带着记忆降生那刻起，她就在排斥这个不知道真假的世界。又在前两年极度想要融入进去，发了疯一般, 她的害怕, 恐惧在那两年被无限放大。 后来在药物的作用下，才渐渐冷静下来, 坦然去面对三十岁那串数字。 也坦然去面对，她的前世。 也许是前世，也许都是假的, 也许只是一串数据，一个程序。 她的骄傲自矜全化成了敏感脆弱，导致她一直不敢接纳这个世界。 父母，朋友，追求者，她一个也不敢亲近。所有的人，她都保持着距离。 游离在一个接一个的剧本里，靠着演戏麻痹自己。 可千九的出现，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都是真的，不是数据，也不是程序。 天御国是真的，预言是真的，诅咒也是真的。 她能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那颗腌臜的心已经在向千九倾斜，在想着把千九拖入地狱。 没有药物，她连控制自己都难。 如果这就是她的爱，她怎么配得上千九那颗赤诚的心？ 雨还在下，迟亦隔了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心神。 她走出去，谭数刚好走过来，「迟总。」 迟亦低沉的声音泛着沙哑，「请问可以借一下洗手间吗？」 谭数自动给不该看到的画面打了马赛克，「走廊尽头右转就是，您请便。」 她就是来关个窗户，顺便看一下怎么回事。 千九在楼梯口坐着，像只没人要的大狗，被她看见才拧拧巴巴回了君姐办公室。 这边又是这副样子。 两人谈话到底谈了什么？谈得这么激烈？ 迟亦道了声谢，去洗手间收拾自己。 不管谭数看到什么，她都有信心，谭数没那个胆子编排她的事儿。 但当迟亦站在洗手间镜子前面的时候，她嘴角还是不自禁跳了跳。 这都什么鬼？ 眼眶泛红，嘴唇红肿，被千九咬了一口的地方艷得惊人。 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刚刚做了什么。 迟亦扶额，气血上涌。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她到底做了什么？！ 重新补妆，收拾到看不出痕迹，迟亦才走回宋肆君办公室。 「宋老师。」 迟亦抬手叩门，脸上恢復成一贯的冷淡模样。 宋肆君拉着千九的手在说什么，忙抬头起来招唿她，看见她的那一剎那愣了一下，须臾恢復正常，「迟总，快进来坐。」 迟亦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毫无异样，「关于千九的合同，她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宋肆君笑呵呵的，「辜负迟总一片好意，这丫头没什么出息，真是抱歉。」 迟亦语气无波无澜，「没事，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想法，您不必太介意。」迟亦说着站起来，「只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 宋肆君赶忙跟着站起来，「迟总稍等。」边说边戳戳千九，「小九你先出去，我还有些话要跟迟总单独说。」 千九从迟亦一进来就低头髮呆，此时如蒙大赦，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迟亦没坐，不打算长谈。 她心里乱得很，甚至不知道非要给千九铺路是对还是错。 宋肆君也不在意，走出办公桌跟她一起站着，「迟总，实话实说，我是有事相托。」 第89页 迟亦点头，她猜到了，「您说。」 「千九不愿意签约，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社会险恶。」宋肆君顿了一下，「你别往心里去。」 迟亦太阳穴跳着疼。 这丫头总是有本事让别人替她求情。 「宋老师，」迟亦觉得烦躁，唇角隐隐作痛，「您有话直说就是。」 这事儿宋肆君确实不太好说出口。尽想着利用人家，什么也不肯付出。 不过再不好说也要说，「迟总，看得出来你确实非常欣赏小九，我是想把她託付给你，接下来三个月我都在外地，照顾不了她，我记得《为帝》十月份上映，千九参演了一个小角色，你看看路演的话能不能也带上她？」 迟亦没回答，沉默片刻，「宋老师，确定要让千九多方面发展吗？」 宋肆君愣了一下。 迟亦接着说，「千九毕竟是以您徒弟的名义出道，如果让她跑电影宣传，就她的表现，以后电影邀约是少不了的，您培养的徒弟，确定要多方面发展吗？」 宋肆君想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嗨，我当什么大事儿，小九要是真有这个天赋，那肯定也不能拦着啊，多元文化的时代，谁不愿意多学点东西？我也就是没那个本事，就会唱几首歌，不然我也去你们那行试试。」 迟亦勾了勾唇，「没问题。」 「宋老师放心，有我在的地方，我都带上她。」 宋肆君千恩万谢送走迟亦，才把千九拎进来。 审问——「你跟迟亦到底怎么回事？」 千九：「……」 低头沉默。 宋肆君坐在椅子上，严肃，认真。 她在千九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不希望这期望还没开始就要落空。 「你可以沉默，咱俩看看谁能耗的过谁。」 千九——圆茄子不进油盐。 就是不说话。 宋肆君到底还是看重她，开口试着询问：「你跟她，在谈恋爱？」 千九：「……」 没有那么明显吧？再说，这顶多叫藕断丝连，再不济也该叫暧昧。 或者，干脆叫单相思比较合适。 千九摇头，「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肆君轻哼一声，「那就是她对你不怀好意？」 千九笑出声，「不是，师傅，你想多了，我跟她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就是仅仅认识而已。」 撒谎了，实际上更复杂。 千九在心里嘆了口气，总觉得没意思。 她不想说，宋肆君也懒得瞎猜，她的目的也不是打听人家**。 「不管是什么关系，你还年轻，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关系上，我希望你能潜心发展自己，侧重前途和学业，等你成长起来了，有名声有实力了，这些『关系』自然就会来寻你。」 千九低头应了，「我知道的，谢谢师傅。」 宋肆君话没说完。 她本来的意思是，就算千九真的需要什么『关系』，也用不着自己奔波。以她现在的咖位，分分钟可以由她来出头牵线。 宋肆君的徒弟，也不是白收的不是？ 「行了，」宋肆君站起来，「你先回去吧，最近没什么事儿，你也该回学校上课了，音乐方面的基础知识，我再慢慢教你。」 「好。」千九抿了抿唇，扯起一抹笑，「谢谢师傅，那我先回去了。」 …… 天色渐晚，雨一阵一阵儿越下越大。 迟亦的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她下楼，谢绝了前台的雨伞，冒雨走过去。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带着神思清醒了一些。 她坐上车，系好安全带。 靠在座椅上，晕眩一波一波袭来。 千九啊…… 是她的小千九才对啊…… 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呢？ 迟亦闭着眼，脑海里面全是千九的模样。 隐忍的模样，吻她的模样，生气的模样，甩开她的模样。 她怎么可以不喜欢她了呢？ 迟亦抬手捂着嘴，勉强压下那股噁心。 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不要再想了，百里迟亦，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配。 黑色保时捷疾驰在大马路上，高速转动的车轮带起一层一层的水花。 突然，一个急剎，保时捷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 没一会儿，熄了火。 迟亦松开安全带，降下车窗，雨瞬间飘了进来。她趴在窗沿上，干呕了几下，才觉得胃里舒服一些，无力的靠在座椅上，任由雨水飘进车里。 过了一会儿，她缓了缓，想拿瓶水漱口，伸出手指，握住水瓶子，向上使劲儿，手好像没动，水瓶子纹丝不动。 迟亦索性闭上眼，放下手，好好儿歇了一会儿，再试，一样的结果。 怔愣两秒，她又试了一下。 迟亦挣扎着坐起来，关上车窗，不止两只手，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又来了。 她靠下来，闭上眼，平復了下心情。 「yicar，拨号给mary .」 电话接通，陈玛丽的声音尖锐的冲出来，「迟大总裁，什么事儿啊？大下雨天的你不知道是睡觉的好天气吗？」 迟亦张嘴，想刺回去，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过来接我。」 第90页 陈玛丽立即察觉不对，「你在哪儿？」 这个人好端端的不会打电话叫人去接她，尤其不会打给自己。 迟亦扭头看了眼窗外，雨越下越大，从车窗上滑过，像一道道雨做的幕布。 她开口，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陈玛丽：「？？？」 「还能给我发定位吗？你最好给我说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迟亦勾了勾嘴角，「能。可我没有力气说。」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我抱走了，各位再见嘞 第45章 宋肆君总算放弃了带千九上《歌唱家》的想法, 然后开始了一系列高强度的工作安排，团队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 一方面要应付综艺，一方面整装待发, 准备出京。 千九自然而然空闲下来, 剩下自己一个人, 颇不习惯。 周一返校, 她一大早从家里出发，转了两趟车才到校门口。 心情嘛，对比以前，自然失落忐忑。 再一个, 以她现在的这个成绩，恐怕考不上宋肆君要求的中央音乐学院。 千九心里想着事儿，就没注意到旁边打量的目光。 但身后那一巴掌拍过来的时候, 她凭着本能机敏躲开了。 「不愧是千九，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尚初拍拍手，走到她面前, 「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样？」 千九：「……」 不好意思你谁？ 看着面前一头粉的女孩子，千九愣了半晌, 才犹疑出声：「尚初？」 尚初笑眼弯弯, 嗔怪道：「就一个暑假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忘倒是没忘，千九不自在的移开眼睛，一个暑假过去, 可爱的黑长直，变成了粉长直。 穿着莫名其妙的白色短袖衬衫，领口还打了个蝴蝶结，下身是一格一格的短裙，小皮鞋加长袜，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尚初。 虽然京华中学允许自由着装，但这个天气穿小皮鞋，真的不热吗？ 「你……」千九斟酌着用词，「换风格了？」 「嗯。」尚初点头，拉着千九往教室走，「一直乖乖女的样子，腻了。」 千九没接话。 尚初又说：「好看吗？」 千九轻轻挣脱她，目视前方，敷衍回答：「好看。」 尚初丝毫不介意，嘴巴吧啦吧啦一刻没停，「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上学了呢，放个暑假，在热搜上见你好几次，太厉害了。」 千九神情淡淡：「嗯。」 「我还以为你要去当兵，谁知道你转眼又拜了宋肆君做师傅，别人的暑假在补课，你的暑假跌宕起伏。」 尚初说了一路，千九沉默了一路。 她很少觉得压力大，以前不管怎样都有千乐在前面顶着。 然而今天，从一踏进校门，她的心就一直浮在半空，不晓得为什么，没办法安宁。 也许是宋肆君给了她太大的期许，这份期许落在她身上，就是压力。 尚初带着她进教室，继续让她坐她旁边，「我跟老师说过了，咱俩还是同桌。」 千九放下书包，安然坐下，她对这个没什么要求，跟尚初坐一起还能减少许多麻烦。 一下课，前后左右桌的女生全都围了过来。 「千九，微博上那个千九是你吗？」 「宋肆君那个徒弟真的是你吗？」 「千九，签个名呗哈哈哈哈！」 「千九，你要进娱乐圈了吗？」 尚初笑着隔出一段距离，「哎哎哎，一个一个问，哪有这么问的啊？叫千九先回答谁啊？」 千九摸了下鼻子，压下心底那些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认真答话：「是，是，可以签名，另外，不是要进娱乐圈，是已经进了娱乐圈。」 「6666666！」一个女孩子兴奋不已，「我当时刷到微博的时候，都震惊了！我心想，我嘞个去！这不就是我同班同学吗？？？」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个女生附和，「我当时还想有一个明星同学，回头我就搞几十个签名卖给粉丝哈哈哈哈哈！」 千九：「……」 「这个不一定卖得出吧？毕竟我就是一个小喽啰，不是什么大人物。」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哈哈别当真！」 女生嘻嘻哈哈笑作一堆，很快换了话题，「哎，对了，你们看了《为帝》的预告片没有？卧槽真的绝了！没看的赶紧去看！」 红衣服的女生拍着桌子叫嚣：「看了看了！连夜加急跪着看了三百遍！」 「我也是啊啊啊啊！」马尾辫女生激动的附和，「迟亦的颜真的杀我！」 「想想她的演技！别光舔屏好不好？」红衣服的女生立马反驳，「我都想不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因为她我都弯成了泡面呜呜呜！」 直刘海的女生捧着脸傻笑，「我一想起预告片里她睥睨天下的样子，我也弯了！」 「对对对！」先提起这个话题的女生插话进来，「她以前的角色明明有相似类型的，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她这个復出演这个女帝，好像费了很多心神，听说剧本都是一点一点跟编剧沟通着写出来的。」 「啊？是吗？」直刘海的女生一脸疑惑，「是原创的故事吗？」 「废话，」红衣服的女生翻了个白眼，痛心疾首的给朋友科普，「中国歷史上就那么一个女帝，演来演去都臭了，迟高冷什么样的人？会捡剩下的？尤其是这么关键的復出大戏，她肯定是要与众不同的。」 第91页 尚初听了半晌，适时插话，「据相关人员爆料，迟亦曾说过，这部戏是来源于她心中的故事，迟亦完全原创，编剧操刀润色，非常值得一看。」 「卧！槽！班长！」几个女生异口同声，「你也是迟亦的粉丝？怎么不见你说过？」 尚初掩嘴咳嗽两声，「咳咳，那什么，新粉新粉，家里事多，暑假刚注意到她，这不立马粉上了嘛！」 要不是程姐姐家里全是迟亦的周边，她一个不追星的人怎么会做什么粉丝？ 再说，家里的破事儿忙都忙不清，哪里有空追星？ 听她们说起迟亦，千九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她偏头听着，思绪越飘越远。 那天的事儿，又浮现出来。 咄咄逼人的迟亦，魅惑的迟亦，娇软的迟亦，落泪的迟亦，楚楚可怜的迟亦。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为帝》的预告片，哈博发在群里也艾特她了，她刻意没去看，也没回。 不知道在躲什么。 群里很多人说话，但说话的人里没有迟亦。 她的微博也没有转发宣传。 好像从那天起，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 「千九，你呢？」 尚初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什么？」 「《为帝》定档国庆节上映，大家问你要不要组团去看。」 国庆节，她记得是十月一号，再过两个礼拜。 师傅还没回来，应该没什么事，千九想了一下，答应下来，「可以啊。」 「ok，那我们几个一起去。」 千九刚答应了大家的邀约，电话就响了。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屏幕上跳着个陌生的号码，千九想过不接，不过她现在在圈内算是有点知名度，不接也不行，万一找她有事儿呢？ 她接起来，声音沉着，「喂，您好。」 「千九丫头啊？」哈博的声音。 「哈导？」千九纳闷，哈博找她做什么？「您有什么事儿吗？」 哈博那头吵吵嚷嚷的，好像在布置场地，「《为帝》十月一号全国上映你知道吧？」 千九：「……知道。」 「知道就好，」哈博走了几步，「我在群里一直没见你回，还以为你不知道，十月一号上映，剧组当天要准备一场路演，你记得打扮打扮过来。」 千九刚想说话。 哈博立即打断了她，「哎，算了，你发个地址给我，我让人过去接你。」 千九：「……好，一会儿微信发给您行么？」 「嗯，行，那就这样，我还忙，再见。」 千九收起手机走回去，上课铃还没响，第二节 课下课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女孩子们还在讨论迟亦。 千九坐回去，「那个……十月一号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去看电影了。」 「啊？怎么这样？」女生们有点失望。 尚初出来解围，「没事儿没事儿，她们不是还要二刷三刷嘛！到时候再约也行。」 「对对对！」女孩子变脸变得飞快，「班长说得对！国庆七天假呢！就算要补课，也至少还有两三天，我决定每天都去看一场！」 千九笑了一下，「好。」 …… 熟悉的医院，同样的病房。 迟亦斜靠在床上，抓着一手掌的药，仰头吞了下去。 一瞬间，苦味儿在舌根蔓延开，迟亦微微蹙了蹙眉，拿起水杯喝了半杯水缓了缓。 陈玛丽站在对面抱着头盯着她吃药，「ok今天非常棒，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不按时吃药，我就锤爆你漂亮的狗头。」 迟亦：「……」 倒也不是故意不按时，只是要移交百里传媒，就得先清算百里传媒的资产。 又多又杂，她时间有限，mary在场，她就没法儿看，只能鬼鬼祟祟处理。 这一来二去，有时候就会忘记。 迟亦懒得跟她说话，刚刚那一把药简直苦到心坎里，她握着水杯，再喝了口水。 真的好苦。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迟亦看了眼，放下水杯接起来，「哈导，事情办妥了？」 语气多了些不自觉的急切。 「我说你这个冰坨子，」哈博声音拔高，「给我点信任行不行？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 迟亦轻轻笑出声，「谢谢。」 「嗨呀！不用讲这些。」哈博翘起二郎腿，「咱俩可是黄金搭档，这点小事儿不算什么。」 挂断电话，迟亦松了一大口气。 让她亲自去跟千九说，千九不来的可能性大。 哈博去说，就简单多了。 迟亦嘴角忍不住上扬，抬眸，陈玛丽还站在对面，「你怎么还在这里？」 目睹一切的陈玛丽摇摇头，啧啧两声，「手机铃声是那个小屁孩唱的歌吧？迟总可真会玩。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个鬼样子还想老牛吃嫩草，恐怕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谁老了？啊？谁老了！生气！！！ 千九：姑姑不老，姑姑在我心里永远十八岁 吃瓜群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46章 迟亦：「……」 她应该也没有那么老……吧？ 迟亦沉默着, 不打算搭理mary, mary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好了, 手机交给我。」 第92页 迟亦蹙了下眉, 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你要干嘛？」 「干嘛？老娘直的不干你。」mary伸手过来,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可是老娘最重要的研究对象, 麻烦你珍爱生命活久一点。」 迟亦微微抿着唇, 明显不太高兴，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你很闲吗？」 mary：「老娘看起来很闲？迟大总裁,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强调一下现在的情况，我让你静养，是让你放空一切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要想，不是让你来医院办公，如果你不配合，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迟亦脸色瞬间黑下来，下床，抓着手机往外走。 陈玛丽一脸懵逼，「我艹！你不是吧？」 迟亦冷沉着脸，「麻烦陈医生办一下出院手续。」 陈玛丽伸手拉她，被她躲开了, 索性走到门边拦住她，「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好好儿谈一下。」 迟亦抬眼，冷冷看着她。 「说。」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明显不适合再回去工作，原本只是头痛偶尔反胃，到现在已经出现身体症状，再让你放任下去，危险性很高。」 陈玛丽是心理疾病方面的资深专家，迟亦开始找上她仅仅是因为焦虑。 然而，迟亦情况越来越严重，回国前明明有所好转，这不是好的现象。 「说完了？」迟亦神色不变，「让开。」 在医院住着确实不方便，下达个指令还得三传四传，跟顾真真提的事儿还没见她回应，必须去公司瞧瞧。 「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还想去找那个小嫩草？」 「你想多了。」迟亦一脸冷淡，「那天只是意外，这么多天不也没有再发生了吗？」 而且，她也没打算去找千九。 她不出面，事半功倍。既然是这样，那她就用不着见千九，只要……只要给千九铺好路，她也能安心一点。 陈玛丽气的半死，「你开车开到一半动不了被撞死怎么办？」 迟亦面无表情，「我有司机。」 「呸！」陈玛丽挡着门，神情愤愤，「谁不知道你那司机比我都清闲？我也是奇了怪了，就你这种奇葩，好好的大小姐不做，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们豪门现在都讲究亲力亲为了吗？」 迟亦懒得搭理她，「你让不让？」 陈玛丽张开手臂挡着门，「我不管，你要是死了我那课题还研究个屁啊！老娘今天要是让你走了就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坐！」 迟亦抿着唇，微眯着眼，后退了一步。 陈玛丽脸上嘚瑟的表情持续了不到一秒，『哐』地一声，病房门被保镖撞开。 「迟总。」保镖低头，毕恭毕敬。 迟亦身上穿着病号服，却没带半丝羸弱感，冷冰冰的握着手机走过陈玛丽身边，突然轻飘飘扫了陈玛丽的脑袋一眼，薄唇微启，「硌。」 什么？ 陈玛丽差点被撞扁在墙上，现在脑袋里还在犯懵，这个死女人，手下一点情面都不留。 硌？什么硌？硌什么？硌得慌？ 陈玛丽：「？？？」 迟亦我哔你大爷！ 她追上去，迟亦正在跟保镖交代什么，见她出来，忽然勾了勾唇角，「陈医生的医药费我会赔偿。」 陈玛丽：「……」 「看在钱的份儿上这事就算了。」摆摆手，「祝你早日吃到小嫩草。」 迟亦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垮下来。 转身就走。 跟千九沉沦，那是不清醒的时候想做的事。她不能这么自私，拿有限的生命去嗟磨千九。 「另外，」陈玛丽才不管她的脾气，「参加完首映礼记得赶紧回来哦～你那个身体可禁不起折腾哦～最好不要过夜哦！」 迟亦脸上一红，当作没听见，越走越快。 …… 顾真真不知道迟亦生病的事儿，在公司见到她，没半点诧异。 「你上周跟我说的那个事儿，正在筹备中。」说着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策划案，你先过一下目，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这边就立马着手去办。」 迟亦换了身休闲服，脸上不施粉黛，凝白的皮肤泛着莹光，五官精緻，挑不出半点瑕疵。 她坐在顾真真对面，低头翻看策划案，难得周身的气息柔和平静。 顾真真手指轻轻扣着桌子，「由我们牵头来做一档歌唱类的节目其实非常有前景，《歌唱家》的成绩扶摇而上，这个门类还可以继续挖掘。」 迟亦「嗯」了声，抬头看着顾真真，「只有这一个方案？」 顾真真凝眉，「不满意？」 迟亦把策划案丢回给她，沉着脸，「太俗了，毫无新意。」 「比赛类的节目数不胜数，你凭什么脱颖而出？并不是砸钱进去，观众就会无条件叫好。」 顾真真没说什么，从抽屉里翻出另一本策划案递过去，「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亮点，但这种东西求稳不求进。现在的节目都大同小异，只要人选的好，流量高，顺风而起，不是什么难事。」 迟亦垂眸，眸中闪过一丝郁色，「顾总，我是要捧红千九，不是做个节目让她自己碰运气，如果只是碰运气，我何必自己投资做节目？随便塞到别人的组里不快吗？」 顾真真很少听她说这么多话，还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93页 她是不知道千九给迟亦灌了什么**汤，把这个冰坨子搞得五迷三道的，不过迟亦的动作她也知道一些，到底百里传媒没上市，只要迟亦不做太过分的事，她都能够兜底。 「那你看看这本策划。」顾真真扶额，「创意新颖，还很大胆，我是觉得有点大胆过了头，所以没多考虑。」 迟亦没说话，低头看策划案。 首页赫然写着——边走边唱。 小字写着：唱歌最舒服的样子就是一边走一边唱，只要走在路上，歌和创作就不应该停止。 迟亦愣了一下，细细琢磨着，过了一会儿才翻开看内容。 策划写着一共六期，拟邀请六个歌手（不限类型），用三首原创歌曲定胜负。 胜负机制没什么新意，依然是导师和大众评审投票比得分。 一开始三位导师抽籤定题目，六个歌手接到中心主题后出发寻找灵感。 形式上可以组队，也可以单飞，地点可以在国内，也可以在国外，去哪儿由歌手自行决定，第一期内容是在旅程中创作，为时一个星期，途中穿插导师的讲解和远程指导。 第二期回来比赛。（比赛可直播） 三四五六期依然重复，通过三轮比赛的总分来进行排名。 迟亦笑了一下，怪不得顾真真不看好。 这个策划太大胆了，比赛类节目胜在节奏紧凑迅捷，观众看起来有爽点，然而这个《边走边唱》，比赛前都是慢综艺风格。 没点资本谁敢这么造作？ 看似是旅游又要紧张的创作，歌手们愿不愿意参加也是个问题。 不过，原创这个标籤，就能吸引一大.波人围观。 只要剪辑得当，收视率不成问题。 迟亦仔细看了一遍，沉吟道：「这个策划不错，只是直播的形式还是太激进了点。」 顾真真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迟亦合上策划案接着说，「前期创作时间太长，如果歌手没有综艺感的话，很难吸引人，可以安排旅途任务之类的，但不要多，以免影响创作。」 顾真真看她这么上心，挑了挑眉，「就决定用这个了？」 「嗯。」迟亦把策划案还给她，「记得邀请千九，其他人你看着办。」 「ok，」顾真真笑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迟大高冷竟然栽在个毛丫头身上。」 迟亦眼刀子飞过去，「副总当腻了？」 顾真真一秒正经，「还有一个事儿，你让我给千九准备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接。」 听到这里迟亦就觉得为难，怎么把这些人塞过去是个大问题。 「暂时不用到她身边，按我的标准处理她的事就行，比如宣发、法务，别的项目不用着急，等她签下《边走边唱》再说。」 顾真真点了下头，若有所思，「《为帝》首映礼你去不去？」 以往都不去这种场面的迟亦，破天荒的回答：「去。」 以前拍那么多电影，也没见她主动去过哪个首映礼啊，路演啊这些，只有几个名导的戏，实在躲不掉，冷着脸去了，在媒体面前露了个脸没半个小时就熘了。 顾真真笑出声，「行吧，我让团队给你准备礼服。」 迟亦按了按眉心，果然不能想事情，难道真要放空才能缓解？ 「简单一点就行，千九那边记得跟哈博接洽安排一下。」 「她也要出席？」 这么个小角色，顾真真还以为迟亦要让千九走歌手路线，电影宣发会低调一点。 迟亦站起来，头疼一阵一阵儿的，「嗯，她需要用的东西你准备好，哈博会让她献唱主题曲，你注意预订个热搜。」 「行。」顾真真一一记下来，「不过你要是出席的话，热搜上还真挺难排位置，一熘儿下来估计都是你。」 迟亦懒得理她这种无聊的话，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还是不放心，「她的妆发，衣服，首饰，配件，都得准备，但要经过哈博的手交给她，懂了吗？」 顾真真突然get到重点，「对了，你那个小尾巴怎么好像很久没跟你来公司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好像吹空调吹得有点发烧，昨晚就早早睡了，今天回医院做核酸检测，还好莫得事儿，吓死我了╯﹏╰ 第47章 一个两个, 非要这么扎心吗？ 迟亦扭头就走。 她确实不想参加首映礼, 她拍这部电影，只是想留下点什么。 但现在, 她只希望, 千九看了电影后, 不要多想。 另外, 她确实还想……想见见千九。 她果真也喜欢那个小丫头么？ 这算什么？ 恬不知耻？ …… 两个星期过得很快, 千九接到《边走边唱》节目组的邀约, 是在国庆节前一天。 哈博跟她在微信上核对了一遍首映礼的流程, 把她安排的妥妥贴贴，然后跟她提了一嘴这个事儿，说是有个朋友的歌唱类综艺缺人, 把她推荐给了人家。 嗯，不是什么大事儿。 电话里跟宋肆君报备了一下，没想到哈博已经提前跟她说过了。 宋肆君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疲惫, 但还是充满着关心，「哈博给我看过了，是个新兴节目，看起来不错，可以去试试，名次不重要，主要是混个脸熟。」 第94页 千九想想也是，便答应下来。 宋肆君又接着说，「我不在北京,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问迟总，她人不错。」 千九：「……」 不懂也不想问。 宋肆君又问了问她的学习，音乐方面有没有不懂的，挂了电话，刚好一个小时。 节目组那边飞速让人签了合约。 然后到了国庆节当天。 首映礼现场人山人海，千九在后台等待，她需要隆重出场唱主题曲。 毕竟主题曲到现在也还没正式公开。 而她饰演的小角色也一直没有公开过。 剧组和宋肆君方面意见达成一致，要给她造势。 千九安静的坐在后台，发呆。她本来以为迟亦不会来，在后台看到人的那一刻，还是情不自禁。 迟亦从长廊那头走进来，身边只跟着程南，是了，她一直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 红裙黑髮，肆意张扬。 冰冷的气质，睥睨的眼神，谁在她那儿都抵不过淡淡一瞥。 千九有些痴了。 她想，爱情这种东西，断然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可是，她怎么能、怎么配爱上养她育她的姑姑呢？ 长廊上人来人往，迟亦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千九。 白t配背带裤，乖巧又可爱。 迟亦勾了下唇。 表面乖巧，其实又倔又叛逆。 她看着她，她也看回来，四目相对，默契的躲开。 千九目送她进了休息室。 她心底有些难掩的小确喜，想着一会儿两人能同台。 就算……迟亦不喜欢她，这样的小心思也会自己冒出来。 「千九！」场务远远叫她，「准备上台。」 「好。」 千九站起来，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都走到这一步了，那颗不中用的心，还是会生出各种期待。 比如姑姑看到她在台上光芒万丈，兴许就被她的模样迷花了眼呢？ 她一直习惯畏畏缩缩，所以姑姑才看不见她不是吗？ 千九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那扇紧闭的门。 走到台口，她听见主持人介绍她的声音。 「接下来有请我们《为帝》中的小将军，着名歌唱家宋肆君宋老师的徒弟千九为我们带来主题曲—《国》！这首歌曲……」 好长的前缀，千九轻轻笑了一下。 以前只尊一声千九殿下，哪用得着这么多名头。 底下响起一片掌声，和着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 千九往前踏了一步，已经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心忽地一紧，她下意识回头，休息室的门开了。 千九收回步子，转身看着那边。 迟亦靠在程南身上，旁边跟着几个小助理，急吼吼的往外走。 她看不见迟亦的脸，腿不由自主的往那边走了两步。 「姑姑……」 旁边场务拉住她，「发什么愣？赶紧上去！」 一定是出事了。 否则姑姑不会让程南搂着她。 千九想追上去，哈博过来抓住了她。 「怎么回事？紧张了吗？」 千九恍惚了下，抬眸望着哈博，「迟…姐姐会来么？」 哈博略微有些尴尬，大庭广众之下这丫头一点没想过避讳，平时自己人开玩笑就开玩笑了，要真被有心人拿来做把柄，她俩都捞不着好，「她有点急事，你赶紧上台。」 千九没有反驳，乖乖上台。 媒体记者抬她的时候，她其实应该表现得更热络一点，但她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缓不过来。 她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了，比如姑姑为什么住院，生了什么病。 比如上辈子，姑姑到底是怎么仙去的。 她只来得及接到密信，根本没来得及回京。 她心底有个想法，隐隐往外冒。 她需要一个答案。 总算应付完现场，千九想走。 剧组七七八八的人拖住了她。 「哇噻千九你唱歌真的好好听哦！」 「就是就是！怪不得哈导一直藏着掖着不让公开，就是卯足了劲今天挤上热搜呀！」 千九淡淡瞥了一眼说话的女孩子。 很普通，戴副圆框眼镜。 她启唇，像极了迟亦的模样，语气很轻，带着一丝不屑，反问：「是吗？」 现场一尬。 还是哈博把她们解救了出来。 「千九，快来跟着我，成片我记得你还没看过，走走走……」 当着一群人的面，千九不好拒绝。 她其实不想看电影，她想去找迟亦。 但这电影看得她心落到了谷底。 到底有多少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 千九从窗外翻进来的时候，夜色降临。 迟亦额角突突地跳着疼，手上捧着的书费劲全力才忍着没砸过去。 她压低声音，怒气横生，「这是八楼！千九！」 千九还是早上那副打扮，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姑姑，这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迟亦被她这句话气得心肝脾肺都抽的疼，她放下书，靠在床上，细细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忍着没发脾气，这个小兔崽子，一点都没变。 「你来干什么？」 第95页 千九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迟亦的脸色很白，不是平常那种泛着莹莹水光的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灰败。 千九的心攥起来，她应该觉得生疼，但又好像有点麻木。 她伸手，抚上迟亦的脸。 须臾，飞速放下来。 她那布满薄茧的手碰上她嫩滑的脸，免不得要弄疼她。 迟亦都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就势捉住她的手。 她应该确实是喜欢千九。 真是老煳涂了…… 怎么能…… 千九脸色并不好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但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迟亦拧着眉，从爬窗事件里剥离出来，冷静了一点，开始思索千九的来意。 明明之前死活不肯再跟她来往。 千九打断了她的思路，「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末了，她喊了声，「姑姑。」 迟亦觉得千九不对，千九在她面前很少表现出这副样子。 虽然暗卫也会说千九殿下对外人还是很有魄力，但她想像不出来。 这丫头在她面前一贯会隐藏。 「不是说再无瓜葛吗？」迟亦开口，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酸熘熘的。 在宋肆君那里发生的事，她难道还是耿耿于怀？ 迟亦：「……」难以置信。 千九坐在她面前，垂着眸子盯着她。 她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音问：「千乐和国师，做了什么？」 迟亦心头一凉。 「你说什么？」 千九慢慢笑起来，凑近迟亦。 她的唿吸暖暖的，喷在迟亦脖颈处。 痒，麻。 迟亦伸手，想推开她，就听见她说—— 「电影我看过了。」 千九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她沉默寡言不爱交际，小的时候也没有千乐可爱。 两个储君天差地别，自然就有党派之争。 就算迟亦手断高明，也还是会有人暗搓搓的拉帮结派，或许不叫拉帮结派，只是对一个人要比另一个人好，仅此而已。 千九不喜欢朝堂，迟亦早就知道。 可如果干脆让千乐接位，她做不到。 这对千九不公平，对天御国也不公平。 或许……从那时候，她就不想放开千九。 毕竟只有她，全心全意的希望她能好好儿的活着。 可偏偏，没能如愿。 不但没能如愿，连千九也没被放过。 迟亦只觉得血液逆流，寒气从心口发散，汇入四肢百骸。 她张嘴，没发出声音。 放在被子上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就知道，这些事儿一点儿都不能侥倖。 再蠢的储君，也还是储君。 能在朝堂嘚瑟十八年，能蠢到哪儿去？ 千九把她的状况全都收入眼底。 她还什么都没问，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千九抓着她颤抖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已经凉透了。 握紧迟亦的手，千九憋着气把她揽进怀里。 「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太蠢钝，才让他们……」千九深吸了一口气，把哭腔咽下去，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紧，「对不起，对不起……我占据着储君的位置，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一直惹你生气……」 迟亦浑身都在发颤。 她想挣开千九的手，力量压制，挣不开。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随心所欲的学什么武功。 千九不想做女帝，迟亦也早就知道。 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过无数遍千九想不想做女帝这个问题。 千九小一点的时候会老老实实说，「不想，姑姑是女帝，儿臣只想认姑姑一个女帝。」 然后挨骂被罚。 如果她跟千乐不想做女帝，那培养她们做什么？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女帝的更换，势在必行。 再长大一点，吃过苦头的千九，就开始死倔死倔的不回答了。 她跪着，就是不开口。 她的犟，迟亦是领会过的。 哪怕她有一天改口，迟亦也不信她是真的愿意。 然而此刻在她怀里，温暖包裹着她，迟亦却忍不住犯煳涂，她居然生出一些贪恋。 她当初，是不是就已经做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姑姑真的很难受，唉，我真的是姑姑的亲妈 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更新不准时，抱歉了各位 第48章 迟亦缓了一会儿, 还是推开了千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就那样轻轻淡淡的看着千九, 眼底无波无澜，除了手还是冰冰凉凉的，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千九唇角渐渐落下去, 轻轻牵起她的手，摩挲了两下, 「你以前就是用这副样子，骗我，是不是？」 她低着头, 迟亦反而看不清她的表情。 总觉得这样的千九, 非常陌生。 她试着抽了一下手, 千九便抬起眸子幽幽看着她。 「你想知道什么？」迟亦冷静下来。 今天突然发病其实耗费掉她不少心神, 应付起千九来有点力不从心。 不过这点子小事比起在天御国,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一直都不觉得这病有什么，头痛就痛吧，她可以忍受。 只要不影响到她的思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96页 千九噎了一下。 真要亲口问, 她其实问不出口。 良久, 她才低低出声：「电影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就是小孩子思维了, 迟亦松了一口气。 千九太容易依赖别人。 千乐对她的好，她是绝对忘不掉的。 既然忘不掉，就会有质疑。 「电影是艺术创作，」迟亦哂笑, 「谈真假就不应该了吧？」 千九脸红了一下，立马又变黑。 她就不能相信迟亦。 这个女人骗起她来从来没有嘴软过。 但……那种场景，就是真相么？ 电影的发展就是天御国的翻版，怪力乱神，无出其外。 女帝天命在身，同样活不过三十。但……女帝并非孑然一身，国师便是她理所应当的皇夫。 电影里面的国师对女帝的命运却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 一是收养储君，二是……嫁给国师为妻，取国师血脉养身，诞下皇嗣。 千九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问：「国师大人，确实跟你有婚约吗？」 迟亦斜睨了她一眼，「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千九心落回去一点点，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可能有婚约的，有婚约皇祖母早就强制把国师纳进宫了。 不会让姑姑一直任性下去。 皇祖母不可能任由姑姑拿自己的命去赌，两个方案，势必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是……如果，如果是姑姑拒绝了呢？ 千九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迟亦脑筋转的飞快，在想怎么瞒住这些事情。 她拍电影的时候，千九也没穿越过来。 早知道她会来，就不拍了。 两人沉默着，竟也有一丝丝宁静平和的气氛。 千九垂着头思考电影里的线索，仍然捉着迟亦的手，极轻极轻地摩挲着，就是不肯放开。 电影里女帝只收养了一个储君，在电影中担任女二。 聪慧，出挑，敏感，还能左右逢源，是朝中重臣的嫡女。这个角色看起来很像千乐。 故事里女帝对她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于是储君就表白了她的女帝姑姑。 这就不对了，她从来没看出来千乐有那样的心思。 乱了伦常，女帝自然拒绝了她。 在女帝那边失意，储君便转头勾搭上了国师。 这么一想，千乐跟国师，关系确实很好。 就连后来骗她，国师也替千乐做了担保。 千九眼眶细微的红了一下。 她其实早就该想到，国师若真有办法救姑姑，又怎么会拖到那个时候才说。 可千乐怎么会对姑姑做那样的事？ 那个储君的角色终于还是决定谋权篡位。 或许是为了国师吧。 电影里交代的不很清楚，这里留了白。 千九看的并不很懂，明明女帝对储君无微不至。 结果她勾结地方，反咬帝都。 女帝被迫御驾出征，结束这场战乱。 然而，国师趁机摆了她一道。 故事原本的结局，应该是女帝众叛亲离，全凭自己的坚毅，杀回了帝都。 那场重要的马群戏，就是女帝的翻身仗。 千九就是在那个时候掉下来。 剧本就此篡改。 前面的剧情千九一直不知道，但这里，她非常清楚。 这里被哈导改成，军营中以千九为首的另一波小势力拥趸女帝，关键时刻救了她。 千九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将军。 出身低，没什么大能耐，靠着对女帝的崇拜和一腔孤勇在军营中闯出了点名堂。 就像一个迷妹，无条件支持女帝。 千九还记得哈博执意改剧情以后跟迟亦辩解的话—— 「女帝一直勤勤恳恳，在位期间推陈出新，深受百姓爱戴，我们前期把她的朝堂形象塑造得非常完美，如果连这样一个人都众叛亲离，我觉得说不过去，总会有一些人是支持她的。」 迟亦沉默了很久，才说：「说的也是。」 后半段剧情，千九实在想不明白。 天御国的战乱，全来自那些莫名生出来的怪物。 姑姑，也从未出征。 跟千乐，有什么关系？ 难道千乐，真的做了什么苟且事？ 千九想的入神，迟亦却没什么耐心。 给千九思考的时间，就是给她知道真相的机会。 而她，并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够了吗？」迟亦抽出手，这一回很顺利。 千九抬起头，眸子里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姑姑……上一世是什么时候仙去的？」 迟亦唇抿得薄薄的。 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千九，妄图看出什么。 千九眼里清明一片，从容的跟她对视。 她不想提起这桩伤心事，但突破口就在这里，她必须得问。 迟亦沉着脸。 恍惚间有一种要暴露的感觉。 她不回答，就那样沉默。 怒意涌上心头，这么女人总是什么都不肯说。 千九轻呵了一声，伸手捏起迟亦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都重活一世了，你还要瞒着我吗？」 第97页 迟亦冷着脸，脸颊飞上些绯红。 应当是羞赧。 「你放肆！」 她伸手，仍然推不开这个小王八蛋。 千九眸子垂下来，凉薄的盯着她。 以往在身前遮风避雨的姑姑，此刻有些无助，脸色那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千九忽然想哭，但她憋住了，笑了一下，声音又甜又软，「这不都是你纵容的吗？」 迟亦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生气都顾不上。 千九确实长大了，不是那个小哭包了。 今天要是撬不出话，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我告诉你，你先松开。」迟亦先妥协了。 这副样子实在太过羞耻。 千九把脸贴近她，压下心底那些慌啊乱啊，压下那些面对真相的恐惧。 她微眯着眼，眼神凝在迟亦身上，声音依然宛转悠扬，「若我不答应呢？」 那一阵心慌彻底烟消云散，迟亦又气又怒，除开那些病体难撑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千九的手劲儿也不大，但她就是挣不开。 唿吸加重，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不要得寸进尺！」 千九没说话，果然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迟亦总算松了一口气，下一秒—— 千九又把她钳制在怀里，声音在她耳边嘶哑，「倘若我就要得寸进尺呢？」 「你敢——！」 敢字音还未落下，千九的牙就咬上了迟亦的耳垂。 「呵——」 脑袋昏昏沉沉，周身一阵冷一阵热，迟亦想应该是气的。 要她的命，请麻熘儿点。 迟亦闭了闭眼，脑袋里面怎么也理不出思绪。 迷迷煳煳间她听见那个丫头说，「以前不敢，现在…呵呵。」 呵呵…… 耳垂上酥酥麻麻，勐然传来一下刺痛感。 迟亦心沉到谷底。 奋尽全力推开千九，巴掌不由自主的甩过去。 病房很安静，那一巴掌啪啪作响。 迟亦面色又白了几分，冷沉着嗓音，「玩儿够了吗？」 千九如梦初醒。 她在做什么？ 因为相信千乐，所以在怀疑姑姑吗？ 「我……」千九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色渐浓，黑暗是遮挡一切的好幕布，然而灯光刺眼，兢兢业业照亮两人的尴尬与窘迫。 真是昏了头了！ 她脸上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我……」千九眼眶飞红，不是疼的，是吓的，吓得语无伦次，「我二十二日卯时就接到了姑姑崩逝的消息，太早了，我才刚睡下没两个时辰，密报送进我营帐里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京都离牧河津那么远，这消息送过来就没头没尾干巴巴一句话，我想一定是千乐瞒住了消息。」 千九停了一下，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迟亦。 「我知道她想要皇位，我不在乎，可我就怕，她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你。」 千乐一旦继位，千九的储君就做到了头。 再想见女帝，就是异想天开。 所以她急着想要结束战争，赶紧回京。 却没想到，失手葬身牧河津。 千九抬手摸了一下眼睛，没有眼泪。 原来再说起这些，并不会掉眼泪了。 千九咧嘴笑了一下，左胸膛处撕扯得生疼。 她只是想知道，千乐有没有在姑姑仙去的时辰上造假。 如果没有，那是最好。姑姑那个时候的状态，根本就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她应当不会那么急。 迟亦看着眼前傻啦吧唧的千九。 想笑。 心口处酸酸胀胀的，又想哭。 教了她十八年，她怎么还是这么傻？ 她以为她走在前头，看来并不是。 千乐，根本就容不下她。 迟亦按了按额角，努力忽略脑海里的绞痛。 她伸手，手指轻轻柔柔抚在千九脸上。 手掌留下的印子红肿热烫。 她的手指头太冰，千九瑟缩了下。 抬起眼望着迟亦，里面满是迷茫。 她想要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她看着迟亦微微笑起来，绝色的脸上露出稀有的和风细雨。 她听见迟亦的压低的声音，好似是说：「二十二日子正时，密报无误。」 千九眸子湿漉漉的，像只无措的小狗。 迟亦保持着微笑。 怎么会无误呢？ 她的小千九，走在了她前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什么都知道 千九傻了吧 跟姑姑斗，你还嫩着呢 第49章 迟亦轻轻抚摸着千九的脸。 她或许真是做错了, 她就不该把千九强行留在身边。 那道诏书，终于还是下迟了。 千九抬眼望着迟亦, 脑袋里面渐渐清明。 姑姑一点儿都没有变，聪明, 认真，理智……多疑。 后面这条, 大抵是上位者的通病。 走一步, 想百步。 她说密报无误, 那就说明电影只是电影……吧？ 可是迟亦说的话，又有几分能信？ 千九不知道。 但她知道, 只要迟亦不说, 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第98页 因为，储君——永远不是女帝能相信的人。 「所以……」千九唿了一口气, 「就算这样，你也还是不肯接受我, 是么？」 迟亦敛起笑, 放下手, 眸光淡淡，「于理不合，阿九。」 于理不合。 千九不喜欢这四个字，因为这个于理不合，她在天御国从来没有过任何奢求，可是在这里，还有什么于理不合？ 「这里不是天御国, 你也不是我姑姑，不是吗？」 迟亦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千九捉住迟亦的手，满是卑微，「不考虑这个于理不合呢？」 世上没有如果。 对上千九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迟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叫她怎么办？ 难道真要发疯似的，将千九一起带入地狱？ 爱，怎么能是这种样子呢？ 爱一个人，应该希望她千好万好哪里都好，不是吗？ 沉默蔓延… 千九心沉下来，慢慢扯出一抹微笑，她张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听别人说话一样，「不考虑于理不合，你也不喜欢我，是不是？」 迟亦没说话，她自顾自接着说，「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总忍不住痴心妄想，想着你也喜欢我，想着我对你多特别呀，从前是你养大的储君，如今还跟你在这里相遇，这不就是缘分么？」 千九心里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往外冒。 她不能否认，一直是把迟亦当作姑姑，她的喜欢，建立在迟亦收养她的基础上，原本就不那么光明正大。 迟亦待她，也不过就是对待个晚辈，能有什么想法儿？ 纵然待这个晚辈亲近些，也仅仅是因为理所当然。 来到这里，又情不自禁心生妄想。 她以为…… 是了，所有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以为迟亦不是姑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喜欢她；后来发现迟亦就是姑姑，还是心存侥倖想着这里不是天御国，她跟姑姑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她刻意忽略了—— 在朝堂上那么果决的迟亦，怎么会跟她纠缠不清。 所以迟亦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她，是她自己，瞎特么以为。 姑姑早就教过她，凡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 是她自己忘记了而已。 千九眨眨眼睛，把苦涩全部咽了回去。 求不得的人多了去了，她这不算什么。 灯光明晃晃的刺眼，迟亦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差点就想开口否认，大声告诉千九，「不，不是，我喜欢你。」从天御国到这里，她都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最终还是没说。 千九身上的冷香味儿安抚着她的神经，头疼停歇，她比什么时候都要冷静。 她看着千九，声音沉着，「姑姑只希望，你和千乐，能找到自己的良人，一心一意，白首不离。」 她好似从没有这么冷静过。 头不疼了。 左胸处，一阵一阵儿，像有刀子在磨。 爱呀恨呀，又交织起来，生在帝王家，就是她的错么？ 迟亦面色温和，温和到千九忍不住想哭。 「是这样么？」她站起来，「原来是这样，也对，本该是这样。」 迟亦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她想留住千九，又不能放任事情重蹈覆辙。 她死，是天命。可千九呢？ 就因为她拒绝了兰毓川的求亲，连千九也要拖下水么？ 千九脸上挂着难看的笑，「我该走了，姑…你…你好好保重身体。」 迟亦目光追着她，不想放过最后一眼。 千九突然回头，「差点忘了最最重要的事，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大碍吧？」 四目相对，迟亦捕捉到她眼里的担忧和急切。 「没事，」迟亦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劳累过度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千九陷进她的笑容里，半晌才回过神，「好，好，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迟亦脸上笑着，心仿佛在滴血。 目送千九走到窗边，她才恍然出声：「不许爬窗！」 千九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破天荒的不想听她的话。 她双手撑在窗边，遥遥望了一眼窗外——霓虹灯闪，连夜也是一片好风景。 嘆了口气，千九转身，大踏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着她的面忤逆她，太难了。 迟亦的心勐地往上一提，瞬间又坠了下来。 她的小千九，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耳边忽然响起兰毓川阴恻恻的声音——「陛下，臣说过了，您会后悔的，千九殿下此时说不定在奈何桥上等着您呢。」 「您不是一直都想传位给她么？」床上的迟亦形容枯藁，兰毓川好心地替她撩了一下乱掉的头髮，「死人要怎么做天御国的女帝呢？」 千乐杵在旁边，一言不发。千九的死，是他们计算好了的。 「国师大人，阿九的死讯让姑姑知道就行了，不用跟她说这么多。」 兰毓川心情很好，妖艷的脸上开心散发出来，「你先出去，我跟陛下还有几句话要讲。」 第99页 千乐没动，「你别胡来，她是我姑姑。」 兰毓川轻哼了声，「你愿意听就听，陛下这副身子，可不值得我亲自动手，天命不可违吶，我的小殿下。」 迟亦不喜欢兰毓川，但他身为国师，皇室成员就必须给予他百分之百的尊重。 从她有记忆起，到她驾崩那刻，兰毓川就一直没变过模样，妖艷、潇洒、风流倜傥，一直顶着那副二十多岁的脸蛋，手握大权，招摇过市。 没人觉得不对，国师知天命论地理，就应当这般似的。 迟亦到现在都记得，兰毓川在她十二岁登基时说过的话，「臣配陛下是绰绰有余，陛下若不想英年早逝，嫁与阿川是最妥当的做法。」 她不想嫁给他，一点儿都不想。 所以她说，「着天命司安排收养储君。」 兰毓川脸色变了又变，「天命可破不可躲，陛下，不知道您有几辈子来玩这个游戏？」 十二岁的迟亦不信邪，三十岁的迟亦动弹不得。 兰毓川似乎知道她想什么似的，修长的手指在她瘦削的脸上游走，「陛下啊，是阿川见过最完美的陛下，当初答应阿川，今日也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迟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硬是从喉咙里挤出气音：「阿九呢？」 兰毓川收回手，掏出帕子仔细擦着手，轻轻浅浅的笑着，「她啊，死了。」 「她不是喜欢你么？就让她先去下面为你探探路好了，黄泉路不好走，陛下可要小心些。」 「千乐！」许是迴光返照，迟亦声音拔高了许多，「她是你同姓姐妹！」 被点名的千乐满脸平静，「姑姑，千乐会追封阿九君王谥号。」 宫女都被差遣出去。 殿内只剩他们三个，一个奄奄一息，一个云淡风轻。 只有兰毓川的声音低低沉沉，「陛下，阿川在等着你后悔呢，毕竟陛下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呢，阿川祝福陛下，永远活不过三十岁，永远忘不掉阿川的好。」 迟亦就剩一口气吊着，她那时候到死也不相信，千九死在她前头。 千九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她的课业一直都是择优安排，千九喜欢什么，她们就侧重调整。 千九那样好的功夫，怎么会战死在沙场上？ 再说千九废了一条胳膊，根本对千乐造成不了威胁。 她那时候固执的以为，千九的死讯只是兰毓川用来激她的假消息。 她撑着，一直撑到了二十二日晚上，她诞生的那刻，终于没能抵过天命。 再有意识，已经是个刚出生的娃娃。 她重生了…？ 兰毓川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兑现了。 她经常在想，这一世的百里迟亦，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不敢融入到任何一种感情里，一边害怕、一边迷茫，认不清自己，也看不穿世界，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活得像个机器，一旦她开始这么想，就又会陷入死循环——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直到千九到来。 坐实了上辈子发生的事。 害怕、深切的恐惧通通席捲上来，但转眼又变得心安，千九还活着，她在天御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的。 千九就像一颗定心丸，把这虚假的一切都盖上了一个『真』字的戳。 也……把兰毓川的话钉在了命运桅杆上。 迟亦一直盯着那扇被千九关上的门，眼神空洞。 这一辈子，能放过千九就放过千九吧。 她唿了一口气，胸口总算不那么闷。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小千九」。 迟亦看了眼时间，正好十点。 千九出去不过十来分钟。 压下心底的疑惑，迟亦接起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出陌生的女声，「你好，请问是千九的家属么？我这里是北京协和医院，刚刚千九乘坐的医院电梯发生故障坠落，人已经救出来了，我院医生正在进行抢救，请家属立即过来。」 迟亦耳朵蒙了一下，抓着手机的手一瞬间凉透，她咬着下唇，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有什么沖我来！欺负我我老婆算几个意思？ 猪猪：瑟瑟发抖（你嫁给国师屁事没有 千九（突然诈尸）：你敢！！！ 第50章 护士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迟亦只觉得浑身血液流过的地方, 都凉得发透。宽大的病号服黏在背上，那里沁出了一层冷汗。 迟亦下床往外走，腿软得差点站不住。 她又错了。 又一个三十年过去，她依然错得那么离谱。 或许从一开始, 她就应该更加果断的撇开千九，再无瓜葛，可她没有, 她捨不得, 她抱着零星的希望又把千九养在身边。 她就是个疯子，一边抗拒一边又忍不住靠近。 迟亦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了几遍都按不下去。 如果她不阻止千九爬窗，千九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如果…… 迟亦眼前忽然模煳。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迟亦扶着门接起电话。 「迟姐？」程南的声音急促快速, 「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 还有五分钟能到医院，你别着急，现在楼下全是记者, 还有几个狗仔在蹲你, 千九的事你等我来再说，一定不可以轻举妄动。」 第100页 迟亦沉默着，理智稍稍占了上风。 拧开门, 门外不远处守着她的保镖。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蹲守的恶鬼。 迟亦缓了缓，招手叫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保镖, 「把楼下那群多嘴的鸟清理干净。」 那个蓝色工装的男人低头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平时相安无事，用不着处理。现在不得不处理。 旁边有一排座椅，迟亦实在站不住，靠着椅子坐下。 她还握着手机，声音掩不住的疲惫，「到了吗？」 她不挂电话，程南那边也不敢挂，自然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赶他们走反而落人口实。」 迟亦的手在抖，一贯清明的眼神现在雾蒙蒙的，她当然知道现在赶走那群鸟不是好做法，可她等不及了，如果千九…不，不可能。 千九不可能有事，她也不可以贸然行动。 她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 如果毁了千九的前程，所有的动作都是白瞎。 头痛席捲回来，迟亦缓了一下，又问：「你到了吗？」 跟程南通话的手机现在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迟亦死死握着。她满身的冷汗，空调的冷风一吹，不知道是凉还是冻。 程南那边关上车门，「我到地下停车场了，马上上去，我先去看情况，一会儿来接你，你换身衣服。」 程南的语速飞快，动作也飞快。 程南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老头子只给了她两条路，一是考公，二是读研。 这两条她一条也不想走，投出去的简歷对方人事都没看见她家老头子就给收了回来。 跟上迟亦，是深思熟虑后的机缘巧合。 迟亦来她们家做客，老头子态度那叫一个亲和。 攀上迟亦，确实是沾了老头子的光。 她跟了迟亦这么多年，虽然迟亦性格冷淡，但就算息影也没把她退回老家。 不是她自夸，她在百里传媒的脚跟站得比谁都稳。 她对迟亦，是有些知遇之情的。 程南匆匆往上跑。 门诊大厅里乱成一团，有些护士在维持秩序。 程南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消防员暴力破开的电梯门，几部电梯，只有角落那一部地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你好，」程南抓住一个护士，「请问出事的小姑娘在哪儿，我是她的家属。」 护士还没说话，警察走了过来。 办好手续上去接迟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迟亦换了身黑色的打扮，整个人都显得很憔悴。 程南扶着她，按下电梯往上走。 「人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在楼上单人重症病房观察，事故原因还不清楚，院方说电梯刚检修完，之前也没有故障，按理儿说电梯有安全机制不会搞成这样，警方说可能只能归咎为单纯的意外事故。」 迟亦偏头看着程南，眸子隐隐发红，「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 程南觉得她状态不对，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点头道：「是，只有她一个。」 「还好是在医院出事，没耽误抢救时间。」 迟亦没接话，看着电梯一阶一阶往上升。 如果不来医院，她还会出事吗？ 会的。 兰毓川就是个小心眼的老妖怪。 千九对她的心思，兰毓川不会不知道。 他能让她躲不开天命，自然也不可能让千九得偿所愿。 迟亦的脑子嗡嗡响，痛得有些麻木。 她的小千九，刚刚还在床前跟她诉衷肠的活生生的小千九，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圈绷带，毫无生机的躺在病床上。 程南扶着她在床前坐下。 「迟姐，医生说撑过今晚就会没事的。」 程南觉得，迟亦和千九是有些缘分的，不然千九不会刚好掉在迟亦面前。 不然迟亦也不会把千九带在身边。 她是从没见过，迟亦对哪个有这么上心。 迟亦两眼发红，表情却很平静。 「程南。」她开口，「把千九那个节目推掉。」 「不用这么着急推掉吧？」程南压低声音，「那个节目不是明年开春才开始录制吗？」 迟亦淡淡睨她一眼，「听不懂？」 程南：「……」 听懂了。让她推就推，不要反驳。 「好的，那宋肆君那边呢？总要给个交代吧？」 迟亦把眼神放回到千九身上，内心无比平静，「我的人我养着，需要给谁交代？」 她要把千九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儿看着。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千九走在她前头。 绝对不能。 程南：「行吧，反正她也只是宋肆君徒弟，算不得什么。」 程南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了几眼，勐地站起来，「迟姐，我先去门外联繫人处理一下舆论。」 迟亦和千九出现在同一家医院，再联繫首映礼上的事儿。 网友的想法千奇百怪，一旦炒起热度，再想有个清净就难了。 程南在门外守了一夜，迟亦在床前守了一夜。 千九一睁眼，就看见了满眼红血丝的迟亦，「姑姑？」 这是怎么了？ 千九闭了闭眼，记忆涌上来。 电梯门刚合上，突然就往下掉。 第101页 迟亦站起来，按下唿叫铃，「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千九动了一下，想坐起来，脑袋痛得她倒抽了口凉气。 「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护士急匆匆进来。 程南跟在后头。 千九咂咂嘴，怎么又是这个场面，穿越过来没多久，老在医院打交道。 又是一通检查，福大命大，除了摔倒的地方各种痛以外，倒没其它感觉。 额头上磕了个大包，还好没破皮，一摸就痛。 养了好几天包都没消下去，可见磕的有多重。 事故的赔偿程南全权处理了，网上没溅起什么水花儿。 至于迟亦，一直在陪她。 千九觉得不太好。 医院人来人往的，万一拍到迟亦和她同框，舆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导向。 终于到了出院那天。 千九带了个灰色的针织帽，站在那辆熟悉的保时捷面前，有点恍惚，「那个，我现在没事了，自己回去就行了。」 迟亦这几天温柔的她有点慌。 她什么时候换路线了？ 以前也不是没生过病啊，也没见她这么温柔。 只有小时候才有这份独有的温柔。 仔细想想，也不算独有，还有个千乐分享呢。 她不上车，迟亦也不动。 司机沉默寡言，看了一眼程南，程南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可不是他们插嘴的时候。 迟亦坐在后排，神情渐渐冷肃。 千九听见一句极不符合迟亦人设的话，「我时间多的很，可以陪你耗着，耗到你上车为止。」 刚刚还觉得她温柔，转眼就变得无赖。 千九：「……」 到底怎么回事？ 出意外的不是她吗？为什么迟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 上车，关门。 车慢慢开出去。 窗外的景色愈变愈快，很快，她住的小区被抛到了后头。 「哎哎哎！过了！」 千九回头，迟亦在闭目眼神。 「司机师傅，开过了。」 迟亦睁眼，好笑地看她一眼，「还没到，急什么？」 千九：「？」 回头仔细看着窗外，景色越来越熟悉，这不是回迟亦家的路吗？ 车停在迟亦家楼下，千九不肯下车。 「你这是干什么？」 迟亦先下车，听见这话回头倚在车门上看着她，「你那个房子已经给你退了。」 千九：「？」 「谁退的？」 程南默默回头，「我。」 不是，搞什么啊？ 千九觉得莫名其妙，「你退我房子干嘛？」 程南：「……」 缩回头，不说话。 「我让她退的。」迟亦抬手挡了挡阳光，「快点下车。」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晒在身上，暖唿唿的。 千九下意识抗拒。 她不想回来跟迟亦住。 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她会忍不住，会情难自禁。更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住。 这种没有感情的同居，太折磨人了，她不要。 她不想再这样没脸没皮的纠缠，还要平白吃很多干醋不说，万一被人拍到，她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我……」千九抬眼直视着迟亦，鼓足勇气说出了个「不」字。 迟亦轻描淡写给她打了回去，「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耗。」 千九：「……」 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无赖是谁吗？ 下车，气鼓鼓的进门。 千九差点被馒头扑倒。 真不是她弱，她还处在头重脚轻晕乎乎的状态，这么大只金毛，谁招架得住？ 「馒头，坐下。」 迟亦从后面扶住她，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我手机呢？」千九伸手，想起重要的事儿。 迟亦好像没听见，转头吩咐程南：「让阿姨收拾东西过来住。」 程南应了声，「住楼下吗？」 迟亦站起来，从茶几上摸出一根牛肉条餵馒头，「嗯，你看着安排。」 楼上楼下都是她的，反正都没人住。 千九有点生气，好端端为什么忽略她？ 「迟姐姐！我手机呢？」 迟亦回头，眼神微微眯了一下，一瞬恢復成冷淡，「你要打给谁？」 千九：「？」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51章 纳闷归纳闷, 千九还是乖乖回答，「这么大个事儿，我得跟宋老师报个平安。」 迟亦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哼了一声, 回了书房。 千九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又招惹到了她。 女帝脾气，就是难伺候。 程南给阿姨发了信息, 才回头来看这边的战况, 这两人不吵架就不会说话。 从包里拿出一只新手机递给千九，「你那只手机屏幕摔碎了，迟姐给你换了个新的。」 千九接过手机，道了声谢。 迟亦也不过就是动了动嘴, 麻烦的还不就是程南这个跑腿的。 解锁, 找到宋肆君的号码拨了过去。 「餵, 师傅？」 宋肆君昨晚刚结束一场演唱会，今天在酒店休息。 「什么事啊？小九？」 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第102页 迟亦把这个事儿瞒的这么好吗？ 「我……」千九想了一下，换了话题, 「师傅最近顺利吗？」 「挺好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 宋肆君问了问她的学习进度，提了句给她找个音乐老师的想法儿，她好几个月不在, 不能耽误千九。 她自己有那么多老师，随便挑几个帮忙教一下。 那不是事半功倍嘛！ 说到最后，宋肆君才提起正事儿。 「小九, 我听说你学习压力很大，所以是不是担心跟不上进度，所以不想上综艺节目？」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问？ 千九大脑飞速转动，「压力是有一些，但是还好，师傅，我会努力考上音乐学院的。」 宋肆君停顿了下，连轴的唱歌儿，她的嗓子非常累，没有必要她不会说这么多话，「那是《边走边唱》这个节目你不喜欢？」 千九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怎么回事，她深吸了口气，「师傅，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回头再跟你解释。」 她这么说，宋肆君也不好再问，「好，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千九抿嘴笑了笑，「我知道的，师傅。」 挂断电话，千九看了眼客厅。 她打电话的时候程南就已经走了，就剩馒头躺在地板上打滚。 千九点开微信，登上自己的号，《边走边唱》的制作人还躺在她的微信列表里，新的手机里聊天记录空白一片。 她试着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好，请问你们节目组的比赛流程表可以再发一遍给我吗？我换了个手机记录没有了。】 那边回的很快：【千小姐，既然合约已经作废的话，那么这份流程表就不方便再发给你了。】 合约作废。 千九梗了一下。 那边很快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文件］】 【不过千小姐主动问了，那就再发一遍给你吧哈哈哈哈，毕竟我们节目组还是很期待千小姐来参赛的哟！】 千九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半晌，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手指微动：【我也很期待，谢谢你！】 对方找了个藉口结束了聊天，千九枯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的捋清思绪。 不用猜也知道是迟亦的手笔。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九想了一下迟亦刚刚的反应，想不明白。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理，第一，迟亦不喜欢她，第二，迟亦把她当晚辈，第三，迟亦希望她乖乖的不惹麻烦。 这三点是已知的，跟不让她上节目有什么联繫？ 千九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脑袋。 想的认真。 或许只是希望她好好学习？ 怎么想都只觉得不可理喻。 凭什么管她这么多？ 退她的房子，推了她的综艺。 这里又不是天御国，还玩老一套呢？ 越想越气，千九站起来，咚咚咚往书房走。 抬手敲门，「百里小姐，我有事儿问你。」 「进来，门没锁。」 迟亦在写东西，钢笔字龙飞凤舞，千九遥遥看了一眼，把眼神挪到迟亦脸上。 她看书写字用电脑的时候喜欢戴着眼镜，或金边的，或银边的，只能更加显得她禁慾勾人。 千九火气落下去大半。 美色误人，诚不欺我。 迟亦停笔，眼波流转，忽略掉那个不讨喜的称唿，「什么事？」 千九站在门边，脚不敢往里面踏，「我那个综艺你为什么推掉？」 迟亦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摘下眼镜，早就想好了说辞，「你身体不好，不要到处乱跑，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非常适合你。」 她身体不好？ 到底是谁三天两头要住院？ 她身体要是不好能这么快出来蹦哒？ 简直搞笑，千九真的笑了一下，「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迟亦按了按眉心，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过来坐。」 千九走过去，没坐，她看着迟亦，在家她脸上没带妆，脸色仍然很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身体不好。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女帝和储君是过去式了，你没必要再管我了，再说我也成年了，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身体不好的迟亦脸臭的厉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勾起一抹笑，「谁跟你说好了？我养了你十八年说算就算？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便宜事儿？」 千九：「？？？」 这人怎么突然不讲理？ 「那你想怎么样？」千九觉得莫名其妙，索性在她对面坐下，打算跟她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迟亦：「……」 她还真没想好要怎样，反正不能让千九离开自己身边，她得确保千九安然无恙的活到她死。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跟在我身边，等你上了大学，我再亲自带你，到时候你挣了钱就养我。」 能拖则拖，拖过十一月，身边的人应该都能安排妥当，那时候千九有这些人，应当不会太难过。 千九眼神暗了暗。 她的喜欢，就是把柄么？这么廉价？ 「那是从前。」千九抿嘴，轻轻扯出一抹微笑，「现在不是，我会找到属于我的那个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第103页 「至于上辈子你养我的情分，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不作数。」 迟亦眸光沉沉，气得差点口不择言，她劝住自己，千九日子还长，不可能孤独终老。 但让她这么放走她，不可能。 良久，她斟酌着开口：「你可以当作我也喜欢你。」 千九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是人说的话么？ 那抹敷衍的笑也掉了下去，她想问问迟亦，到底把喜欢看成什么？张张嘴还是没问。 千九站起来，心如止水，「你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我现在去租房子，综艺也会试着请他们再跟我签约，你再使手段，我就再重复，我也不怕跟你耗。」 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以后，渐渐的也能接受了，人生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自怨自艾。 这回换迟亦接受不了了。 千九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不再喜欢她。 那天爬窗来看她也只是因为疑心她的死因，在宋肆君工作室就可见一斑。 ——咬了她一口，也不哄她。 迟亦蹙眉沉默，千九转身往外走。 她这时候倒比谁都清醒。 跟迟亦纠缠，她捞不着好，半点都捞不着。 迟亦追上去拉住了她，她脑袋过了好多藉口，一个也说不出口，千九不喜欢她，其实是最好的，她死的时候至少不用伤心。 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儿。 就因为生在帝王家，做了个短命的女帝，就连个喜欢的人都留不住么？ 开口挽留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说了，千九也还是要走，以她对千九的了解，只怕是真的不会再留下。 真要让千九走了，再出意外，谁来负责？ 迟亦可以死，千九必须活着。 千九轻轻挣脱她的手，转回身，「姑姑。」 迟亦愣了一下，迅速回嘴：「不许叫我姑姑。」 千九低头盯着她，刚刚手上冰冷的触感压在心里，特别难受，迟亦唇上都没有血色，纵然气色差成这样，也依然好看得很。 浑身散发着病弱的美，千九伸手抚上她的脸，也是一片冰冷，她咬了一下唇，心尖颤了一下。 她开口：「迟亦。」 声音很轻很轻，一直飘到了迟亦心里。 真是大逆不道，她想。 想想又笑起来，这样一个女人，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追捧，她无论什么样子，美都是由内而外在散发。 迟亦心跳的飞快。 她没什么把握能留下千九。 除开把她强制性绑在这里，她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迟亦头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此时连心口都是痛的，她伸手握着千九的手。 在想绑着千九有几分可能性。 千九立马抽出手，偷偷换了两口气。 大意了。 手上一空，带得迟亦心上也空荡荡的，她抬起眸子望着千九，直直要望到她心里，她张口，声音娇软：「阿九……」 千九差点酥倒在她的声音里。 情不自禁想往后退。 那天的吻还歷歷在目，这个妖精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强。 迟亦的眼闪着光，可怜兮兮的立在她身前。 千九想撇开眼，根本撇不开，她脸上一红，羞得耳根子都是红的。 「你的狗还在我这儿，」迟亦伸手攀上她的脖颈，整个人柔若无骨般的挂在她身上，「你总不能把狗一直丢给我。」 两人贴在一起，迟亦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在千九脸上，千九抿着嘴一派沉着冷静，其实唿吸心跳早就出卖了她。 千九浑身僵硬，站的笔直。 她连一个眼神都躲不开，遑论这个树袋熊似的抱抱。她硬着头皮接上迟亦的话，「馒头你不想养的话我就带走。」 抓住了她命门的迟亦哪儿这么容易放过她，迟亦轻轻在她耳边唿了口气，声音又娇又媚，「馒头能在这儿住，你为什么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 千九打了个寒颤，可身上火热火热的，思绪被这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她迷迷煳煳的说。 迟亦不满她这个回答，「你就当住在我这儿养狗不行么？」 千九一颗心吊在半空，行不行的她差点妥协。 「不……」 迟亦揽着她，手酸的不行，这个木头也不知道搂着她一点。吊了半天她偏偏还说不，气得她想一脚把她踢出去。 压下火气，迟亦踮起脚，轻轻舔在她的耳垂上，「行不行嘛？」 千九一个激灵。 三魂七魄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脚下虚浮一片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千九偏头，唿吸越来越急促，脑袋跟清醒半点不挨边。 千九张了张嘴，「不行」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出声，毫无底气，「行…」 迟亦把头靠在她肩上，轻轻笑出声。 「一言为定。」 千九脑袋里面一片朦胧，耳边的话根本听不清楚，长手一捞，把迟亦捞进怀里，绵软在怀，千九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找准迟亦的唇，径直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真的是攻吗？（自我怀疑中 迟亦：相信自己宝贝儿谁心里还没住着个枕头公主呢 第104页 第52章 迟亦腰一软，惊唿声还没出口就全都被千九堵了回去。 ……真不禁逗。 迟亦弯了弯眉眼, 两条胳臂攀在千九修长的脖颈上, 不急不缓给出回应。 千九在这种事上颇有些无师自通。 迟亦矮她一头，她便把人揽上来, 方便自己动作。 她的心被迟亦撩拨的噗通噗通乱跳，精瘦的腰身撞在门框上，丝毫没察觉到疼。 迟亦的唇也是冰冰凉凉的, 撬开牙关, 才能探寻到一丝人气。 千九闭着眼，不敢看迟亦的表情，她贪恋了十几年的迟亦的气息全方位包裹着她, 勾起无尽的眷恋，她自顾自吻得专注, 陷入这场情迷之中难以自拔。 如果……不是她一厢情愿…… 千九贪婪的採撷着那抹甘甜, 脑海里昏昏然。 该有多好…… 低低浅浅的吟哦声泻露在静谧的书房里，迟亦松开抱着千九的手, 妄图推开一点距离, 千九年轻火热的气息像是要把她燃得一干二净。 这个小傻瓜，克制一点儿呀！ 迟亦微微往后仰，她有点儿受不住。 她半阖着眼, 眼尾带着丝丝妩媚, 煞白的脸上染上了难却的嫣红。 千九比她没好到哪里去，面色绯红，满腔情难自持。察觉到迟亦推拒的动作, 便分神来捉那只作乱的手。十指相扣，她松了一口气。 不想放开她，一点儿都不想。 迟亦迷濛着眼，长发散落一缕在肩上，清明渐渐离她远去，唿吸渐喘，残存最后一丝理智。 书房…不可以… 两人唿吸交织，千九退开一点，换成浅尝辄止，她不知道迟亦在想什么，她单纯只是凭着本能在支配自己。 馒头打断了两人的痴缠缱绻。 馒头：「汪…」（我饿了…） 难捨难分。 没人理它。 迟亦说不出话，连那点理智也缓缓脱笼。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在书房…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生气的馒头：「汪汪汪汪呜！」（我要吃饭饭！） 千九勐地吓了一跳，回过神，迅速松开了迟亦。 她回头，看着馒头，急促的唿吸渐渐缓下来，她靠在门框上，揽着迟亦，没反应过来要放开。 迟亦满足的伏在千九身上，小口小口喘着气，恍惚的神思渐渐清醒，虽然不该，但目的达到了，效果看起来非常不错。 馒头围在两人脚边，焦急的踱着步子，时不时发出一声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迟亦头靠在千九肩上，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开口，声音淡淡，带着情动后的哑涩，「馒头，乖。」 千九心克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那个『乖』字听起来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迟亦的绵软就抵在她身上，千九咽了下口水，把她推开的想法又淡了一点。 沉默半晌。 「我该走了。」 迟亦轻轻蹙了下眉，睁大眼睛望着她，「你答应了的。」 竟是无限委屈。 也是，占了她便宜，转头就反悔也不太合适。 可就这么随了她的愿，又很不开心。 千九撇开眼，「我只答应你住在这里，现在时间还早，我得去找节目组谈合约。」 还不死心。 迟亦微微仰起头，眸子里一瞬间聚集起大片水雾，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能清晰的看到她白皙的脸上透着的淡淡粉色，唇上也还有未挥发掉的水光。 她嘴唇微动，还未开口。 千九心里一咯噔，倏然间放开手，接着往门外一躲，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如果一直被迟亦牵着鼻子走，就完蛋了。 住这里就住这里，学习工作不落下，跟迟亦少见几面不就万事大吉了？ 迟亦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千九还会这么一出。 「阿九……」 她拉长了尾音，歇了点乘胜追击的心思。 千九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无数涟漪，她耳朵羞红，努力保持着自矜，「这个不能再妥协了，你再这样，我也不住这里了。」 「我会食言的。」她冷着脸，补充道。 她的喜欢，不是廉价的可利用品。 迟亦垂着眼睫，所有情绪一下子收敛回去，心底活跃的是腌臜龌龊的心思。 ——她不止不想让千九参加什么鬼综艺，甚至不想让她出这扇门。 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能为了所谓的安全剥夺千九的自由？ 被情潮压下去的头痛捲土重来，喉咙想发出声音，最终只是被气息带得干痒，迟亦掩嘴，细微的咳嗽起来，一咳就有点难以控制。 千九杵在原地。 内心天人交战。她才刚刚从迟亦的美人计中逃离，她不知道还要不要坚持，她只知道，一旦忍不住过去，所有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书房的角落有台饮水机。 千九握着拳头，绕过迟亦，倒了杯温水，走回到她面前。 迟亦退到书桌边，扶着桌子，弯腰轻轻咳嗽，并不很剧烈，就是停不下来。 「喝点水。」千九干巴巴的声音。 藏着的小心翼翼和关心她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迟亦没多客气，接过杯子小口小口抿了几口，温水入喉，咳嗽慢慢停止。 第105页 放下杯子，迟亦仍然低垂着眉眼，太狼狈了，她刻意的示弱并不羞耻，但这种不自觉被看到的软弱无力，太过狼狈。 「谢谢。」迟亦低声道谢，嗓音沙哑，整个人瞧起来疲倦不堪。 千九想说点什么，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抬脚往外走，连那句『我走了』都说不出口。 迟亦就那样倚着书桌站着，不动，也没开口挽留。 她放任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又矛盾的境地，明明喜欢却不能回应，明明想要千九留下却又想要禁锢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迟亦演过的那么多角色中，不乏有偏执黑化的女性角色，被来自社会各个层面的人打压，终于黑化爆发报復社会的女性角色。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纵然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怨怼，她也只是把自己剥离出这个世界。 她连轻生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但到了千九身上，她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魔鬼。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是说，其实她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天命才会降临在她身上？ 千九走到门口，回头，迟亦还是那个姿势。 那道身影瘦了好多。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迟亦的身体好像并没有这么差。 千九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她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奇怪的关系了？ 千九的眼神很温和，迟亦并没有察觉。 两人之间几米的距离，千九却觉得有一条深天巨沟横亘在她们中间。 隔着沟壑遥遥相望，她竟然在那道身影上看出了落寞。 真是…不可思议… 千九轻轻勾了一下唇。 脸上的苦涩半点未淡，她想不明白迟亦的心思，明明把她这个居心叵测的小鬼赶走是最好不过。 上辈子一步一步替她规划路线，这辈子这个臭毛病还是没改。 养了她十八年，所以要把她掌控在手里么？ 想的挺美。 可她就是不想听她的话。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窗前茶几的地毯上，看起来温暖恬静。迟亦与那些温度好似永远是剥离的，离开了千九，渐渐回归冰冷。 千九张嘴，柔声唤她：「姑姑。」 迟亦抬头，眼神相对，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立马恢復清明，声音冷淡，神情严肃，「不许叫姑姑。」 顿了顿，补充道：「显老。」 恬淡的气氛一扫而光。 千九毫不给面子的噗嗤一下笑出声，以前怎么不知道迟亦这么可爱？ 把那句『你都三十了，长我十二岁呢』的无比直男的话咽了回去，千九抬手揉了揉脸，嘻嘻笑出声，「好吧，迟姐姐，我走了。」 走走走，不走会死吗？ 迟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又噌噌噌冒了出来，她撑着桌子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道。 强逼着冷静下来。 「你真那么想上那个综艺？」 千九弯了下眼睛，猜不出她什么意思。 点点头，「嗯。」 迟亦唿吸加重，开始讨厌这个综艺。 好好儿的比赛就比赛，搞什么旅游风。不知道出外地更危险么！她的小千九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谁来负责！ ——她气得脑壳发晕，完全忘了，这个综艺是她自己挑的。 「非去不可么？」迟亦不死心。 千九点头，「是。」 「为什么？」 千九脸上的笑垮下来，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明摆着是要躲你啊。 明明知道她心思不单纯，还非要住在一起，折磨谁呢？ 「没有为什么。」千九语气冷淡了些，「我只是想快点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不想再凡事依靠你。」 你也没有凡事都依靠我，迟亦心想，宋肆君可不就是你自己找到的么。 迟亦单手撑在桌上，有点撑不住。 她躲开千九探究的眼神，双手扶着桌子撑住自己，唿吸一下比一下轻。 她总是要长大的，不需要你是迟早的事。 头也痛，心口也痛。 迟亦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说，「也好，你想去就去吧，一会儿我跟节目组说。」 千九立即拒绝了她，「不用，我自己会跟导演联繫，节目组需要就去，不需要就算了，不用你出面。」 迟亦心口一窒，还没从自己微妙的情绪里走出来，千九已经走了，良久，她才抬起眼看向门口，空落落的，一阵风儿也不剩下。 馒头大抵也是跟着千九走了。 「也好。」迟亦闭了闭眼，嘴唇微微阖动，又说了声：「也好。」 站着耗掉她太多力气，迟亦缓缓蹲下来，靠着书桌坐在地毯上。 新风系统缓缓运作，她似乎才从那火热中抽身，冷得打了个寒颤。 迟亦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千九留下的温度好像还未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书房get√ 千九：？ 第53章 娱乐圈的人只要长了眼睛都知道千九是宋肆君手上捧的香饽饽。 《边走边唱》的导演本来还挺生气千九说不来就不来了, 但千九回头找他们的时候, emmm不得不说真香。 出演《为帝》, 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接着又献唱了《为帝》主题曲，霸占热搜好几天，这么个炙手可热的新人，真能请来, 节目组的热度只会水涨船高。 第106页 演技勉强过得去, 唱功明显碾压一大群新人, 《国》这首歌明晃晃标着千九原创的牌子，宋肆君都没在上面留名。 崭露头角, 还是破绽百出, 就在这个原创类歌曲节目上见分晓。 这个大个噱头，不用白不用。 千九不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背景, 她只觉得压力颇大，先生教她的东西应该是不够用的, 这个世界有太多她没见过的东西，学起来还要时间。 千九挂掉电话, 被拉到节目组的群里。 制作人隔了两秒私戳了她。 【节目录制可能要提前，您这边能安排出档期吗？】 千九看着对方的聊天框，靠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 打字发消息过去：【大概是什么时候？】 这种节目从一开始就是定好了档期的, 计划书一步一步几乎很少出差错，突然改变，还是往前提总觉得不太对劲。 对方重新发了一份文件过来：【不出意外就在这个月底, 十月二十号开机。】 千九愣了一下。 先前是说明年二月份，这才几天日期就提到了十月。 看了眼日期，只剩半个月。 时间千九倒不紧张，只是觉得怪异。 想想在这家里面待着更怪异，还是迅速回覆：【行，我这边会空时间出来。】 聊完正事儿，千九扔下手机回房间。 书房门已经关上了。 千九在走廊上站了一分钟，进了原来的房间，房间也没变，多了张书桌，书桌上摆了几本书。她的行李整整齐齐码在房间正中央。 迟亦做事从来都一丝不苟，不会留下任何落人口实的话柄，哪怕是这种表面的贴心。 一个行李箱出去，两个行李箱回来。 好像真的只是出门玩了一趟。 千九木着脸看了一会儿，迷茫滋生在心底里，她在天御国，就没什么大志向，唯一一个目标，在这里，也成了空。 要找个新的目标吧？ 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 千九把一箱子衣服收进衣橱里，另一箱是宋肆君留下的书和笔记。 馒头吃完狗粮就一直跟在她脚边。 把书和笔记收到桌上，千九在书桌前坐下，馒头跟着趴在地上。 宋肆君给她挑的书大部分都是自己曾经用过的，有一部分是在她知道千九要上《边走边唱》后紧赶慢赶寄回来的，笔记更不用说，工工整整，交给千九前还重新整理了一遍，生怕千九看不懂。 千九挑出那本《作曲基本原理》，翻开墨绿色的封面，首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求精避窳，水滴石穿，用之于心，施之于口。 底下小字署名：宋肆君赠爱徒千九。 字迹娟秀，隐隐露出傲傲风骨。 千九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触感灼热，说不感动是假的。 《国》的曲谱，其实是宋肆君亲力亲为改过来的，她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一个师傅。 千九轻轻笑了下，那就先定个小目标吧——拿下《边走边唱》的冠军，至少不要辜负宋肆君一番心思。 她看得认真，馒头等得焦灼。 睡了一觉起来，千九还在看书。 馒头：「汪呜…」（想出去玩…） 千九余光瞄了它一眼，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确实有点晚了。 俯身摸了摸狗头，轻声哄馒头：「乖哈，马上带你出去玩儿。」 回头把书塞进书架上，抬腿往外走。 客厅里有了饭香味儿，迟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千九瞄了一眼，主角是迟亦自己。这个女人真够奇怪的，自己演的电视自己在家还要看。 迟亦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翘着二郎腿，穿着家居服，长髮夹在脑后，脸色倒还是一样的白。 千九出来，她好似没察觉到，专心致志在看电视。 千九抿嘴，走过去一点，「我带馒头出去散步。」 迟亦没有给她眼神，声音淡淡的，「马上吃晚饭了，吃完饭再去。」 千九想想也有道理，走过去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好。」 厨房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千九偏头去看，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端着汤碗走出来，「迟小姐，菜好了，可以开饭了。」 这是那个家政阿姨？ 千九看了两眼，把探究的目光放回迟亦身上。 「这是张阿姨，家里的保姆。」迟亦站起来，伸手过去，「吃饭。」 张姨是迟亦用了很久的家政阿姨，她念旧，没想过要换。 以前不用张姨来家里住着，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就行，现在她自己这身体，不确定能不能照顾好千九。 「哦。」千九收回目光，自己站起来，往餐厅走。 迟亦跟上去，强行抓住千九的手，「张姨，这是我家的小千九。」 张姨看着她俩笑了一下，「千小姐好。」 当着别人的面，到底不好让迟亦脸上太难看，放弃了甩开她的手，千九颔首，「张姨好。」 张姨擦擦手，「迟小姐，我先下去，一会儿上来收拾。」 看着张姨出门，千九举起被迟亦死死捉住的手，「可以撒开了吗？」 玩这一套玩上瘾了还。 迟亦脸色微变，还是乖乖撒手。 幼稚的行为，做起来有几分趣味儿。对方不喜欢，就算了。 第107页 千九自顾自坐下，迟亦立马挨着她坐下。 四菜一汤，很普通。 千九盛了一碗汤，想了想，还是替迟亦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我十月二十号就要去录制节目了，到时候不在家里住。」 迟亦接到汤还没高兴一秒，脸倏地冷下来，压着火气，「那个节目不是明年才录？」 千九放下筷子，她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但除了这个时候，她又不想跟迟亦有任何交集。 「节目组说日程提前了。」 迟亦低头，用勺子送了两口汤。 排骨淮山汤，奶白奶白的颜色，油星全部捞了出去，一点点盐做点缀，很清淡的滋味儿。 迟亦喜欢清淡的口味儿，她举起勺子，又喝了半勺。 总觉得腻得慌。 她丢下勺子，撂下一句「我吃饱了」径直回了书房。 千九莫名其妙。 又怎么招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节目组要提前关她什么事？ 夜幕沉沉，静谧无比。千九放平心态，自己乖乖吃了一碗饭，倒狗粮餵狗，顺便削了个苹果餵给馒头。 房子很大，千九蹲在馒头身边看着它吃，馒头吃的很快很香，不挑食。 人还不如狗乖呢。 等馒头吃完，千九颇无奈的牵着它出去散步。 以前要是没跟迟亦一起遛狗就好了…… …… 顾真真接到迟亦电话的时候，还在办公室加班。 她忙的晕头转向，迟亦噼头盖脸就是一句：「《边走边唱》那个项目怎么回事？」 得，兴师问罪来了。 顾真真抹了一把冷汗，「你家那个小祖宗不是不参加了吗？」 「我问你节目，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迟亦是真的生气，这个节目一录至少得一个月。她这最后的一个月，还不能好好儿看着千九，这是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顾真真声音带点疲惫的沙哑，耐心给迟亦解释，原本早该跟她说，一直耽搁了。 「这个节目主导权虽然说在我们手上，但合作方是芒果卫视，筹备期一下子缩短，人家要求最迟十二月要能上映，录制开拍时间上就有点赶。」 芒果… 迟亦默了一秒，这个曝光率高的平台就是啰嗦。 「他们那边没往里面塞人？」 顾真真站起来：「怎么可能没塞？哈哈哈你不是心知肚明，不捧自己人他们怎么会松口？」 迟亦揉了揉眉心：「谁？」 顾真真沉默，思忖了下该怎么说。 平时迟亦从来不过问这些项目，她自己带组的项目不会有任何么蛾子，但这种资本注入过多的项目，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那个…」顾真真支支吾吾，「是你不太喜欢的一个艺人。」 迟亦没接话，等着顾真真挑明。 她不喜欢的艺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谁。 顾真真：「……张立歌的老婆，虞青青。」 顾真真泪流成河——千小祖宗还不如不来参赛。 迟亦眉头紧蹙，仔细搜索了下对虞青青的记忆。 虞青青女团出身，没结婚前唱跳在团里都还不错，结婚退团，就再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上次设计她进了局子，这么快又能出来作妖了？ 这样一个憨憨，要上《边走边唱》，哪里来的自信？哪点比得上她的小千九？ 迟亦抿了抿唇，本来就不想让千九去。 现在一想到千九要和虞青青同台，就更不想了。 她都没跟千九同台，虞青青算哪根葱？ 「芒果吃饱了撑的要捧污点艺人？」迟亦头脑清晰，抓住重点发问，「虞青青也没签在芒果吧？」 顾真真假咳了两声，「张立歌友情价上他们台另一个综艺了。」 「友情价？」迟亦嗤笑一声，「倒贴的吧。」 顾真真：「你别管人家怎么着，反正人是塞进来了，而且看这架势，这还只是个开始。」 迟亦懒得管这两口子，径直岔开话题，「顾总，我记得我还没上过综艺吧？」 顾真真：「？？？」 「你开窍啦？」 您老人家别说综艺了，访谈节目都不想上，还能咋地？ 迟亦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霓虹灯绵延而去，她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握着手机，眸光淡淡，「把《边走边唱》的所有资料发给我。」 顾真真答应下来，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迟亦站着，一动不动。 一个月… 她也只剩一个多月而已…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敲门声轻轻响起，千九的声音传进来：「迟姐姐？」 「进来。」迟亦迅速转身，「什么事？」 千九端着饭菜，安安静静杵在门口，「我刚刚遛狗回来，你好像还没吃晚饭，是不是？」 迟亦往门口走了两步，硬生生停下，「我吃饱了。」 千九抿嘴，眉头轻轻蹙起来，「你只喝了两口汤。」 迟亦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笑了下，「已经足够了。」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不管是吃饭也好，还是千九的关心也好，这样子，就已经足够了，她没必要去奢求那么多不该奢求的，现在就非常好。 千九挑眉，当作没听见她的话，「饭菜我热了一遍，在这里吃还是去餐厅？」 第108页 第54章 迟亦额角跳了一下。 千九这副架势, 只要她不吃，她就绝不会走。 不止不走，还往她这边过来了。 「餐厅。」迟亦迎上去, 堵住她前进的脚步，重复了一遍，「在餐厅吃。」 作为一个一丝不苟的女帝, 迟亦是绝对不会在书房吃东西的, 千九料准了她这点。 盯着迟亦吃了半碗饭, 千九才作罢。 隔天节目组确定了录制日期, 千九轻车熟路向学校请了假。但让千九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发那天这个狗比节目组居然要从家里打包行李开始录制。 有毒吧？ 千九内心一片愁云惨雾：突然不想去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的。 反反覆覆，她又不是翻书机器。 想来想去只能请迟亦配合躲一躲，千九板着脸, 坐在地毯上陪馒头玩，耽搁快一个小时也没开得了口, 迟亦在看电影, 看她自己的电影。 千九这个样子，迟亦又不是不知道原因，只好放下身段哄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跟我住在一起？」 「你知道？」 迟亦目不斜视, 注意力好似还放在屏幕上。当初怕千九不答应，投资时保密工作做的挺好。 现在也没有太瞒着的必要, 迟亦沉吟了一下, 「这个节目是百里传媒投资的，顾总跟我说了一嘴。」 千九抬头盯着她，一股无名火窜上来。 不管是推掉这个节目还是接下这个节目, 合着她在这里纠结这么半晌，兜兜转转就没能脱离迟亦的掌心。 「其实最简单的，我搬出去，万事大吉。」 千九目光挑衅，迟亦只是轻轻望回来，柔弱应声：「我躲一躲，还不行么？」 她怎么老是这副样子？ 千九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迟亦这个…嗯…软弱…娇弱的样子。 病得一塌煳涂的时候，气势也高人一等。 千九撇开眼，压下心底那点烦躁，大声嘟囔，「那你可要躲好了，我可不希望还没点成绩就跟你传出莫名其妙的绯闻。」 圈里的术语倒用起来一套一套的。 迟亦冷笑了声，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她跟迟亦住一起的消息一旦被公开，还能有消停的日子吗？ 千九不想跟她牵扯这些有的没的，站起来，脸拉的老长，反问：「你说呢？」 说完也不等迟亦回答，径直回了房。 她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没必要跟迟亦在客厅里大眼对小眼。 迟亦没说话，扭回头。 她从一个千九引以为傲的女帝陛下变成了见不得人的某某。 迟亦笑了一下，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屏幕上的角色还在说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这个丫头抽身倒抽的快，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明明这样最好不过，偏偏那颗心啊，痛苦又不甘。 想把她关在家里，不给任何人看。也想破罐子破摔，在镜头前暴露这层暧昧的关系。 迟亦瞪大眼，勐地站起来——她该吃药了。 …… 第一天录制，搭地铁的千九转了两趟车踩着八点的分针赶到电视台。 她以为自己到的够晚了，结果还有人没来。 节目组安排的是今天凑一起认认人，顺便讲解比赛机制，再决定这期的创作主题和出发目的地。 三个专业评审兼导师早早到了，千九一进去就看到了老熟人，出于礼貌去打了个招唿。其他两个不认识。 「楚团好。」 楚秋红居然会出面做评审，就…挺令人吃惊的。 楚秋红看到千九倒不意外，评审早就拿到了选手名单不说，宋肆君那张嘴就没有什么藏得住的。 「千九，过来跟赵老师季老师问好。」 装不认识没有那个必要，凭她跟宋肆君的关系，猜也猜的到两个人不可能不认识。 楚秋红坦荡荡的，索性为千九介绍了一下另外两位老师。 赵世邦和季振平，国内响噹噹的註明两位作曲艺术家。 节目组能请到他俩，楚秋红都觉得自己是来打酱油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千九乖乖问好，然后跟他们一块儿等其他人。 八点半参赛选手终于到齐，六个选手上舞台坐成一排，对面坐着三个评审，底下乌压压的坐着一群观众。 千九有点后悔。 她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景，尤其是聚光灯打在身上时，排斥感非常明显。 主持人吧啦吧啦一大串节目的规则，现场时不时要观众配合着嗷几声。 节目叫《边走边唱》，千九觉得叫《周期创作》比较合适，一个星期写一首歌，六天时间准备，第七天晚上七点比赛。 千九今天打扮比较休闲，妆都没化就出门了，迟亦给她准备了好多东西，她没理，还说要送她来，她更不可能答应。 主持人说了老半天才说到重点——由评委抽籤决定本期的创作主题。 一共六期节目，三个主题，一个评委抽一个。 第一期两位老艺术家让给了楚秋红抽。 主持人拼命拉动着气氛，「楚老师抽中的主题会是什么呢——！」 白色的小纸卷缓缓拉开，上面的毛笔字劲松显露。 第109页 「《边走边唱》第一期的创作主题是——回忆！」 回忆。 千九想了一下，脑海里面全是迟亦的脸。 ……她的回忆几乎没别的。 创作主题定下来了，接下来就到了参赛选手决定旅行目的地。 这里也是抽籤。 千九坐在最右边，原本是最后一个抽。 主持人走到她旁边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说： 「我能最后一个抽吗？」 周淮安是科班出身，年纪轻轻在华语乐坛已经站稳了脚跟。出道三年，创作了二十二首歌，单张专辑销量突破了一百万张，演唱会场场爆满，一跃成为当下国内炙手可热的青年男歌手。 周淮安戴着副黑框眼镜，脸上挂着平和的笑。 主持人问他：「淮安为什么想最后一个抽？」 周淮安笑得很爽朗，「想把悬念留给自己。」 千九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刚好看回来，冲着千九笑了一下。 千九的名字，台上的几个人全都知道，只有千九，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 这种模稜两可的善意，千九全当作不知道。 于是千九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二。 她没有推辞，随便从抽奖的盒子里捞出一张纸——江南水乡苏州。 「千九以前去过苏州吗？」主持人问。 千九摇头，「没有。」 她活这么多年，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要不是爆发战乱，她连京城都没出过。 周淮安突然跟她搭话，「那你可以去看看，苏州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城市。」 千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主持人从善如流接过了话茬，「对了，我记得淮安的老家就是苏州对不对？」 周淮安笑了一下，笑得他的小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是的。」 这个舞台上人均年龄不过三十，周淮安也才刚刚二十五，主持人的介绍千九全没记住，这时候记住了第一个对手——周淮安。 主持人有来有回cue了几下，让周淮安抽出了最后一个目的地。 最后一个抽的周淮安抽到了——不死不休北京城。 「明天早上，工作人员会去大家家里接各位出发，祝各位的创作之旅一帆风顺！」 周淮安默默举了下手，「我还用出发吗？」 台上几个选手都没绷住，笑作一团。千九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周淮安抽中了她的目的地。 主持人笑嘻嘻的，「淮安不用出发，做好准备接任务卡做任务。」 好不容易录制完毕，千九背着书包准备去搭地铁。 周淮安匆匆跟上她，「千九。」 千九回头，周淮安一米八的个子停在她面前，她想了想，颔首，「周老师。」 喊周老师应该没有问题。 周淮安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听过你的歌，《国》写的太好了，我一直想认识你，非常荣幸也非常高兴能跟你在这个舞台上认识。」 周淮安这话没说谎，身为迟亦的头号粉丝，《为帝》的主题曲他翻来覆去听了几十遍，完全被这首歌圈粉，知道千九要来这个节目他二话不说就签约了，就想见见这位千九小妹妹。 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千九下意识想退。 但又反应过来不能退，她要走这条路，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千九浅笑着，「谢谢周老师夸奖。」 周淮安穿着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扣，露出里面同样白色的打底，显得整个人干净又可爱，「别叫周老师了，我叫周淮安，大家都叫我淮安，你要不嫌弃，就叫我淮安或淮安哥。」 千九：「……」 她好像确实得找个团队了，这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别还没点成绩，就被别人的粉丝拍死在沙滩上了。 周淮安粉丝不知道她这么想，要是知道千九这么想都得哭出来：呜呜呜小姐姐别怕！我们粉随正主儿，整个一佛系粉丝群体，老周跟谁好我们就为谁摇旗吶喊！ ps：正愁老周这钢铁直男找不到女朋友呢！ 「淮安哥…」声若蚊蝇。 周淮安倒不介意，只当是小姑娘害羞。 「加个微信行么？有机会一起玩。」 他都这么说了，千九还能不加吗？ 微信里的人越来越多，【迟亦】落到了最底下。 周淮安的头像是一只橘猫，名字叫平安顺遂。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跟周淮安说了半天话，千九磨磨蹭蹭挨到晚上才回到家，迟亦不在。 看来是躲出去了。 千九松了口气，这样更好。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扛着摄像头敲开了迟亦家的门。 后期字幕：am9:00 北京/千九家 迎接他们的是兴奋过度的大馒头。 摄像头前出现一张硕大的金毛的脸，下一秒，满屏口水。 节目组：「……」 千九：「……」 大馒头：「嘻嘻嘻…」（我乖不乖？） 「馒头，过来。」把馒头叫住，千九立马跟节目组道歉，「对不起。」 这个开头好像有点不太对。 工作人员一边擦镜头一边找机位：「没事没事。」还好带了三台摄像机。 「你家狗狗叫馒头吗？」 第110页 千九让他们进来，「嗯。」 工作人员感慨了声：「好大的馒头。」 「是吗？」千九偏头，带了点疑惑，「他才四十斤。」 千九才听迟亦说过，这个体重有点偏瘦。 工作人员：「……」 立马果断岔开话题，「你准备带什么出去旅行呢？」 千九展示了她的小皮箱，「一些生活必备用品和书。」 严格来说，是宋肆君送的书和笔记。 好不容易从家里出发，迟亦一直没有出现。 千九坐上车，心里漫上一点不易察觉又忽略不掉的酸涩。 怎么突然就那么乖？连句道别的话都捨不得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想我姑姑了，一个晚上而已 千九：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千九：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55章 苏州。 千九刚到酒店门口就接到了第一张任务卡——小巷深处有人家。 嗐, 这节目瞧着还怪文艺的。 千九举起任务卡，挑了挑眉，「就是说明天我得自己找地方住？」 「是找到指定的地方住。」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补充，「你也可以今天去找, 今天没找到没关系, 今晚还是可以住在酒店。」 千九：「……」 啰嗦。 在前台办好入住手续, 坐上电梯。摄影师开始跟她搭话, 「今天准备出去吗？」 千九面无表情, 「不准备。」 「那准备做点什么？」 电梯门打开，千九迈出去，「看书。」 她对「回忆」这个主题没什么想法, 如果是她的回忆, 毫无疑问全是迟亦。 不想再回忆起那个女人。 而且，只有六天时间, 今天是第一天, 必须把基调定下来。 千九开门进去，工作人员立即跟进去调试摄像机。 摆好也不做停留, 「我们就在对面，有什么喊一声就行。」 节目组给她准备的是套房，摄像机架在外面，卧室门关得好好儿的, 他们没进去。 千九站着看了摄像机好一会儿, 果断把小皮箱拉进了卧室。 太奇怪了, 跟摄像机大眼对小眼。 千九还不太适应镜头底下的生活, 本能的抗拒。 她回头关上卧室门，还没缓过来，绵软冰凉的身体撞入她怀里, 把她按在门上，「你怎么才来…？」 声音娇媚，丝丝幽怨扣人心弦。 千九：「？」 怀里的人不是迟亦还是哪个？ 这就是所谓的躲一躲？这就是所谓的乖？ 千九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抽抽，怪不得乖乖消失不见人影，在这儿候着她呢？ 心里涌上来很多情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 见到她总归还是高兴的，心啊，做不了假。 可，又跟来做什么呢？就那么不信任她？ 千九垂下眸子，轻轻吸了口气，推开迟亦，「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也不用问这种蠢问题，迟亦才是后面最大的投资人，有点骚操作不值得惊讶。 但千九就是觉得憋屈，为自己的满腔喜欢觉得不值——你对她的爱意她都知道，但她只把你当小辈，妄图替你铺好人生的路、干涉你人生的选择。 有什么意思？ 就像拿这感情做把柄似的。吃定了她轻易拒绝不了。 卧室的遮光窗帘也拉上了，柔和的灯光落在迟亦雪白的脸上，衬出一片姣姣肌肤。 迟亦不在意，手又按在千九肩头，纤细的腰肢往千九那边送了送，赤足踩在地毯上，半仰着头看着千九，深v的白色长裙里藏着若隐若现的风光。 千九垂下眸子就能看到。 迟亦是故意的。 「我想你了…」她拉长了尾音，像猫一样慵懒。 千九的心颤了一下。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也忍不住想要沉沦。 两人挨的近，迟亦身上的香味儿就往千九脑海里钻，清新，空灵，一忽而过，下一秒又悄悄出现的香味儿。 就像迟亦这个人，飘忽不定，永远也掌握不住。 千九抿嘴，再一次推开了迟亦，她拉下脸，「这样不好玩。」 迟亦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去捉她的手，千九迅速把手放到了身后。 迟亦抬手撩了一下头髮，轻轻带起一抹笑，哀怨的望着她，「阿九不想我吗？」 千九抿嘴，沉默。 想的，很想。 但是不想再继续想。 沉默蔓延，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想再这样纠缠，千九提起小皮箱，转身按门把手，迟亦不走，那就她走。 迟亦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外面有摄像头，你才刚刚进来就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千九低头盯着迟亦，突然觉得嘲讽。 这是算准了她不会走。 千九勾唇笑了一下，声音极轻极轻，「那又怎样？」 说罢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从来不知道，迟亦是这样一个玩弄人感情的王八蛋。 敲开工作人员的门，千九比刚刚还要冷淡几分，「出门做任务。」 摄影师：「咦？怎么突然想出门？」 千九拎着皮箱走在前头，随便找了个藉口，「没灵感。」 节目组除了负责摄影和发放任务卡，还要负责引导选手跟导师交流，途中不能做出任何干涉选手创作的举动。 第111页 反正完成任务可以加分，完不成任务并不扣分。对自己有信心缩在房间创作也好，还是老老实实做任务也好，既定条件不变，其他的都是节目组给嘉宾的自由。 哪怕嘉宾说影响创作要求把房间里的摄像头撤掉，只要嘉宾不嫌弃镜头少，节目组也可以答应。 所以，这个自由度极高的综艺，千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工作人员只有乖乖跟上的份儿。 只是这个小巷深处有人家，千九真的搞不懂。 这个城市巷子七七八八交错，来来往往都是人，千九完全没有头绪。 在外面晃了半天，晃到夜幕降临，也没找到那个指定的人家。 回酒店的路上，千九已经开始寄希望于迟亦自己走掉。 房间里的摄像机闪着红灯，卧室门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关得好好儿的——是不是意味着迟亦已经走了？ 千九往沙发上一躺，走了大半天，水也没喝一口，摄影师跟她进来，调整机位。 工作人员提醒她：「酒店有晚餐提供，你可以打电话叫他们送上来。」 想到房间里面还有个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可怕女人，千九只觉得心累，「明天还找不到怎么办？露宿街头吗？」 执行导演是个女生，站在一堆工作人员里面跟千九打商量，「其实可以有提示。」 实话实说，千九今天的表现太差了，出去熘了半天，话都没说几句。 娱乐圈这么难搞的除了迟亦没别人了，可除了迟亦，你瞧见别人火了吗？ 千九明显是宋肆君要捧的，节目组怎么着也得照顾着点儿。 千九直起身子，认真问：「是有条件的提示还是没条件的提示？」 不怪她这么想，迟亦那些操作给她提了个醒儿。 没有谁会不计后果对你好，连迟亦都不是。 执行导演哈哈笑出声，递了张卡片给她，「没条件，放心吧。」 千九将信将疑打开卡片，「酒香不怕巷子深。」 蹙眉，「你们节目组怎么喜欢玩这种老掉牙的把戏？」 执行导演打了个哈哈，没多说带着工作人员出去了。心里忍不住吐槽，嗐，老掉牙就老掉牙，你还不是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的千九拿着两张卡片对比了一下。 …… 还是猜不出来。 拿出纸笔抄了一遍提示词，千九把卡片扔去了一边，车到山前自有路，管他的。 如果是千乐，猜这种文字游戏应该得心应手。 千九拍拍脑袋，开始决定曲子的基调。 这个江南水乡，拂面而来就带着雾蒙蒙的愁绪，小桥流水，兰舟青笛，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愁思，幽咽婉转的小调可以考虑。 折腾了一会儿，肚子空空。 千九停笔，叫了份晚餐。 草草扒了几口饭，本来还想再想想任务，结果实在困得不行。 昨晚就没睡好，就算不说，那颗不中用的心也在担心迟亦去了哪里，闹得一晚上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今天一大早起来赶到苏州。 这会儿是真困了。 手落在门把手上，不自禁迟疑。 老天保佑迟亦不在。 ——可惜，天不遂人愿。 千九打开门，迟亦刚好从浴室出来。 浴袍正正经经的穿在她身上，偏偏有几缕长发从衣领处落在她精緻的锁骨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盈盈水光和乳白色的肌肤交织在一起。 千九咽了咽口水。 迟亦脸上泛着热气蒸腾过的潮红，整个人充满了生命力。 眼尾慵懒妩媚，唇色殷红，迟亦舔了舔嘴唇，睨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语气还是一样的幽怨。 好似千九才是那个负心汉。 千九后知后觉关上门，低头反锁。 心里只想着，这副场景绝不能让别人看去。 然后垂下头，杵在门边，两只手僵硬得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躲开迟亦的目光，她脑袋里面嗡嗡响，明明什么都看过了，怎么啥也没脱还能被勾引？ 千九不来，迟亦就过去。 她大老远跟来，势必是要看住这丫头的，危险的任务不能派，影响人气的任务不能做。 至于做不出来的任务嘛…… 迟亦轻轻笑了一下，人已经走到了千九跟前，「没找到住处？需要我帮忙吗？」 千九低着头，那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子一下子闯入了她的眼帘。 她怎么老喜欢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跑？ 再往上，修长笔直的小腿藏匿在浴袍边缘。 她看得入迷，迟亦的话她半个字也没听见。 「看够了吗？」迟亦伸出手指勾起她的脸，千九脸上羞红一片，眼里满是迷茫。 真是个纯情的小丫头。 迟亦笑意渐浓。 千九唿吸一热，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孔。 没流鼻血。 迟亦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凑过去，离了点距离，唿吸刚好能灼在千九脸上，嗓音低沉，「你怎么这么可爱？」 千九眨眨眼，唿吸加重。 找回一点点理智，「你怎么还没走？」 迟亦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一阵儿，声音愈发嘶哑，「我不是说了吗？我捨不得你呀…怎么能走呢？」 第112页 被迟亦摸过的地方像火烧过一样，千九唿吸开始渐渐变轻，大脑昏昏沉沉，一下子分不清是真还是梦，她嗫嚅着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支吾半晌，才问：「你吃晚饭了吗？」 迟亦笑出声，勾着她下巴凑上去，唇角相碰。 千九听见她极低极低又充满缱绻诱惑的声音——「小傻瓜，晚饭哪有你好吃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能感觉到我流鼻血了真的 千九：我需要止血 迟亦：没出息 第56章 千九庆幸麦克风别在外套上, 外套脱在外间沙发上。否则被节目组听到，估计就是年度第一大瓜。 迟亦唇印在她嘴角边，还是冰冰凉凉。 千九清凌凌的回了点神——这个女人真是吃准了她的脾气。 但她不是没脾气的小狗, 只是曾经在这个喜欢的女人面前, 恰到好处的保持着傻气。 千九调整了下唿吸, 冷着脸把迟亦从身上扒开, 「玩够了吗？」 说罢绕过迟亦走到另一边放下小皮箱，转身直对着迟亦, 「我说过了，这样不好玩。」 迟亦面色不改，眸光变了变，浅浅笑着，不经意的撩了一下头髮，「我觉得很好玩啊，阿九不喜欢吗？」 她走到床尾坐下，微微仰着头望着千九。 千九对这儿半点不熟，猜不出来题目很正常，回酒店是必然结果。 就算不想跟她同处一室，也绝对不会再甩脸走人。 因为是千九啊，做决定前一定还会考虑会不会影响她的事业。 迟亦迷离着眼，无声勾了勾唇。 充满正义感又很有原则的小千九, 会走哪步路她算得一清二楚。 「我不喜欢。」 千九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喜欢变成迟亦拿捏她的把柄。 尤其现在，她甚至完全搞不清楚迟亦想做什么。 大老远从北京跟过来，藏在这间卧室里，做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还说什么好玩，好玩在哪儿？哪里好玩？ 这样逗弄她很好玩？ 「你到底想做什么？」千九拉开茶几边的椅子坐在迟亦对面, 尽量让自己保持认真理智，「我不认为我们俩之间用得着你这样…」 千九顿了一下，把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卖弄风情』咽了回去，仔细斟酌了下用词，才吐出一个：「威逼利诱。」 空气有一剎那的凝滞。 迟亦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去，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疑惑道：「有威逼吗？」 重点在这儿吗？ 千九不想反驳她，淡漠接话，「就算没有，那就是利诱，色.诱。」 她说的一本正经，迟亦完全没在她脸上看出玩笑的意思。 这丫头说一不二的性格，好像有点难办。 难道要跟千九实话实说，因为怕你出意外？ 然后千九刨根问底问为什么呢？ 她该怎么答，一五一十告诉她真相？ 笑话，那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就是不想让千九知道真相伤心，更怕这个傻子知道一切后，到时候会失去理智跟着她一起又赴了黄泉。 迟亦大脑飞速运转。 藉口一个一个闪过脑海。 她抬眸，千九冷淡的眼神盯着她，笔挺着腰杆儿在等她的答案。 暗卫报上来的千九的模样，大抵就是这副样子——人情淡薄，冷淡疏离，在外面连话都很少跟人说，并不是储君该有的样子。 暗卫没敢说的是——千九殿下那副凉薄的样子，跟陛下您倒如出一辙。 跟千九纠缠了一会儿，迟亦头倒不觉得疼，就是觉得头大。 到底该怎么矇混过去，又不能让千九起疑心。 喜欢是万万不能说的，万一被千九当真，那先前的心思岂不是全白费了？ 良久，迟亦才又换上笑颜，缓缓开口，「养了你十八年的债还等着还呢，这大老远的，我不跟着，万一你跑掉了怎么办？」 千九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就为了这个？」 太没有说服力了，但她对迟亦就是有深根蒂固的信任。 摆脱不掉。 「不然呢？」迟亦站起身走过去，跨坐在千九腿上，纤细白嫩的胳臂又勾上了千九的脖颈。 倾身凑过去，嗓音又软又媚，「你以为是什么？勾引你吗？」 千九蹙眉，身体从头到脚僵硬得很。 迟亦逗弄她的心思又活跃起来，「两个女孩子睡在一起能有什么？嗯？我的小千九？你在怕什么？」 两个女孩子睡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多了。 千九懒得跟她辩，毫不留情推开她。 千乐有个侧妃就是女的，那个小姐还是迟亦御笔亲赐，现在说这种话，简直……前言不搭后语。 知道迟亦没什么好心思以后，那些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 「不是最好。」千九站起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你如果确实耿耿于怀那十八年，明天把帐单发给我，你我也好有个数，我挣到钱就还你，到时候帐务结清，咱们就各走各路，你也别再来纠缠我。」 迟亦偷偷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 左右也没多少时日了，这个藉口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索性答应下来。 「好。」 第113页 千九脸色一直没变过，木着脸，没有迟亦平时的冷，但看起来更不近人情。 听到迟亦答应也没别的表情，站起来往外走。 迟亦心里慌了一下，「你还是要走？」 千九这个时候走，能去哪儿？ 千九手放在门把手上，头也不回，「你不是没吃晚饭？」 迟亦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像个傻子一样捂着脸笑出声。 正如这丫头自己所说，喜欢是不可能轻易放得下的。 笑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酸。 迟亦蜷在软椅中，悲哀大片大片席捲上来，若是真的不喜欢她，才好。 过了十几分钟千九拎着餐盒进来了，把晚饭放在茶几上，千九望着迟亦，「吃完晚饭你睡床，明天我跟节目组走了你就回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被人拍到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迟亦低着头，打开餐盒，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汤还是热乎乎的，有她爱吃的甜胡萝蔔。 她轻轻抿唇笑了笑，眼睛好像吃了柠檬，酸酸涩涩。 到底没白养这么多年。 千九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说完就进浴室洗澡。 她太困了，被迟亦闹这么一通，整个人累的不行。 明天还得早起，任务还没头绪。 歌也得抓紧时间写，写出来还得排练。 千九说的话迟亦全当做没听见。 她来睡个素觉就回去的话，何必大老远跑来苏州？ 千九洗完澡出来，迟亦还在小口小口喝汤。 她走过去淡淡瞟了一眼，饭菜都少了一些，虽然不多，至少是吃了。 她们这种要保持身材的女艺人，不用强求太多。 吹干头髮，千九从柜子里翻出备用被子。 迟亦放下勺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千九抱着被子放到沙发上，没给迟亦眼神，「你睡床，我睡沙发。」 迟亦：「……」 总觉得不舒服，还很不甘心。 「床很大，睡得下我们两个人。」 「我知道。」千九在沙发上坐下，回嘴回的飞快，「我不想跟你睡。」 迟亦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在千九身上戳出两个洞。 迟亦深吸一口气，「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千九干脆躺下来，「不想跟你做交易。」 迟亦：「……」 「听听再决定也不迟不是吗？」 千九难得听出了迟亦声音里的失落。 一刀两断，哪里能断的干净？ 这么多年牵扯来牵扯去，又不是机器一点感情都没有。 千九闭上眼，妥协道：「你说。」 暖黄的灯光并不刺眼，她闭上眼那一剎那就开始昏昏欲睡。 迟亦眼神温柔的凝在她脸上，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你解开任务卡的密语了吗？」 千九声音也轻了些，神色也情不自禁缓和了些，「没有。」 迟亦眸光似水，走过去蹲在千九身边：　「我可以教你解密你的任务卡。」 千九察觉到了，但没睁眼，「条件呢？」 「你今晚和我睡床上。」 千九以前不是没和迟亦一起睡过，她小时候有过一段非要抱着迟亦才肯睡觉的经歷，那时候迟亦是依着她的。 睡一起又能怎样？ 无非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千九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迟亦就那样一动不动注视着千九，等着她回答。 ——小巷深处有人家。 ——酒香不怕巷子深。 题看起来不难。 可想起那些七拐八拐、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千九就觉得头大，她坐起来，看着迟亦，「成交。」 迟亦脸上的表情倏地变得玩味儿。 千九完美的错过了她眸子里的柔和与爱恋。 迟亦站起来，丝毫没掩饰她的满意。 她笑着，摸了摸千九的脑袋，「乖，去床上等我，我先刷牙。」 千九木着脸，拍开她的手，「适可而止。」 说罢动作麻利的挪到了床上。 迟亦不在意，拍拍手进了浴室。 第一步成功了。 这丫头还嫩着呢，她有的是办法搞定她。 千九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有关回忆的事情。 这个主题太空泛了，她没有专业团队，并不适合创作复杂的曲子。 如果只是哀婉的江南小调，又显得很俗气。 她以前听先生用琵琶弹唱过秦淮小曲儿，总的来说曲调很勾人。 只是不知道舞台效果怎么样。 千九天马行空的想着。 床的另一边突然沉下来，千九睁眼，偏过头，就看见迟亦躺在了她旁边。 原来有生之年，还能跟姑姑同睡一张床。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迟亦立马侧过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 冒着热气的长髮也跟着往她那边挪了挪。 千九下意识往另一边躲。 要是压到她的头髮可不太好。 迟亦蹙了蹙眉，「你躲着我做什么？」 千九停下，果断否认，「我没有。」 迟亦还想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喂，迟总。」 迟亦一骨碌坐起来，出去阳台上接电话。 第114页 「怎么样？」 顾真真的声音：「你让我整合的音乐团队已经整合出来了。」 「行，先跟芒果卫视那边沟通一下，找机会借给千九。」 顾真真应下来，顺嘴问了句：「你就那么捨不得她啊，大老远跟去苏州睡小奶狗的吗？」 第57章 啰嗦。 迟亦果断挂了电话。 上次制作主题曲是借用了宋肆君的团队, 这次宋肆君开演唱会，自顾不暇，哪里能顾上千九。 更何况, 千九要入这行, 总不能一直借别人的。 迟亦倚在阳台边上，嘆了一口气。 夜色寥寥, 小镇的夜色影影绰绰，楼下的树影随着风飘摇，撒下大片斑驳。 其实她这两生都还不赖。 至少有一个丫头从那个时代爱她爱到了现在。 但如果… 哪怕是如果，她能给予一丝回应，也不至于这么让人不甘心。 迟亦垂下眼睑, 极轻极轻的吸了一口气，微风从她脸上拂过，髮丝交错, 投下无数缠绕着的情思。 千九还小, 总会再找到她的良人。 至少，至少，她那满满一腔情意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这就够了。 迟亦抬手捂住眼睛。 强忍着湿热的泪意。 周遭沉寂无声，连风声也似乎一下消弭下去。 ——你会后悔的, 女帝陛下。 她确实后悔了。 如果不那么自以为是, 如果不那么虚伪自私, 千九也许现在在天御国活得好好儿的，不用跟着她在这里受这些罪。 她才十八岁, 难道要跟着她一次一次经歷死亡？ 风又开始喧嚣起来，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迟亦回过神，放下手，面上毫无异样。 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千九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睡着的样子，也不平和，眉心微微蹙着没放开。 长长的一个人陷在被窝里，跟小时候那小小的一个大不一样了。 大抵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真的给她带去太多的烦恼了吧。 迟亦心里愈发不平静。 挨着千九躺下，留了一盏床头小夜灯，她侧睡着，一点一点在心里描摹着千九的睡颜。 高耸的鼻樑，小巧的鼻头，嘴唇微微抿着，唿吸极轻极轻，那双常常掩饰不住情意的水灵透亮的眼睛，以后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 迟亦又往千九那边靠了靠。 抱住千九的手臂，情不自禁抵在她肩头。 内心荒诞无比。 如果她不是女帝，那该有多好。 可如果她不是女帝，千九十有七八不会喜欢上她。 这样的喜欢，原本就掺杂了太多因素。 合该没有好结果。 人总是贪心的，尝过了好滋味儿，又哪里还能放得下。 十二岁那年真要嫁给兰毓川，或许后面就不会有这些破事儿。 迟亦咬着嘴唇，贪婪的嗅着千九身上的冷香。 重来一次，她未必就做的到。 「你在哭吗？」 千九的声音骤然响起。 迟亦愣了一下，唿吸吓得停住。 一动也不敢动，缓了一会儿，才闷闷出声：「你没睡着？」 千九也没动，任她抱着手臂。 「睡着了。」她说，「我睡的浅。」 雷打不醒的千九殿下，居然有一日会说『睡的浅』。 迟亦想笑，转瞬又想明白——战场之中，没有哪个将领敢睡死。 眼眶又热起来，大抵夜晚都是女人的杀手，感性的很。 「抱歉。」迟亦压下那股子酸涩，恢復如常。 迟亦岔开话题，千九没打算放过她，「谁惹你哭？」 迟亦：「……」 「我没哭。」 千九转过身，大手一揽把迟亦揽到怀里，伸手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迟亦眼神不自禁躲闪。 明明十分暧昧的动作，偏偏千九一本正经，没带半点私慾。 千九微微俯下头。 两人离的极近，迟亦下意识闭上眼。 她以为…… 嘴唇温软，轻轻贴在她的眼帘上。 迟亦浑身起了一阵冷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千九的温软倏忽间离去。 迟亦心跳漏了一拍，她睁眼，正对上千九冷肃的眸子。 「你在骗我，你哭了。」千九的声音理性清脆，毫不留情戳穿了她，「你的身体很凉，只有眸子是热的。」 迟亦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小兔崽子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儿了？ 迟亦不说话，千九脸色才微微缓了缓。 「刚刚你跟谁打电话？」 迟亦闭上眼，索性睡在千九怀里。 「顾真真。」 她的声音软下来，不復白天那么冷淡，也没有勾引千九时那么妩媚，总之十分平和。 在这暖黄的灯光下，和着夜晚的静谧，渐渐让人心安。 千九这边完全是理性占了上风，她在天御国，其实从没有见过迟亦哭。 皇祖母去世的时候，迟亦也挺直着腰杆，把她和千乐护在身下，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最最脆弱的重病时期，迟亦也硬撑着没有掉一滴泪。 相反是她，哭的像个二傻子。 第115页 但偏偏在这里，她见迟亦哭了好几回。 她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惊讶。 但更多还是觉得开心，这样的迟亦，更有人情味儿。 而且，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在迟亦心里，或许还存有一席之地？ 「她惹到你了？」 迟亦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那些情绪抽离出来。 「没有。」她轻声回应。 「那就是……」千九顿了一下，「我惹到你了？」 「没有。」 千九的体温一阵一阵暖到她心里。 「我没哭，能不能别问了？」 难得的真正意义上的示弱。 千九怔了一下，乖乖止住了话题。 女孩子，总归是有几分自矜的，更何况是姑姑这样的人。 再骄傲不过的女帝陛下，哪里会轻易露出这些。 想到这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千九尚来不及捕捉，迟亦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还不睡吗？明天还要早起的吧？」 「她们随便我怎么安排。」 千九没上过别的综艺，自然不知道这个节目算是特例。 她心里对综艺节目生出了不少好感。 迟亦属于那种熟悉行规，但从不参与的角色。这个综艺原本就是为了千九才选出来，被百里传媒强势全权投资，后期剪辑也不会让千九吃亏。 千九在这节目里愿意做的事，迟亦一般不会强制干涉。 但现在，不干涉不行。 万一千九再说点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以她这副样子，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就算节目组很自由，」她斟酌着忽悠，「也不能太懒散，在镜头下，要随时保正自己的仪态，明天还有任务不是吗？」 千九把额头轻轻对在她额头上，神思清醒得很，「我在等你教我解密。」 迟亦：「……」 缓兵之计，全忘到脑后了。 「现在太晚了，」迟亦装作睏倦往下面躲了躲，这个姿势太别扭了，「明早再教你也不迟。」 千九不为所动，迟亦一睁眼，就看见她清凌凌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 「明早来不及，我跟节目组撤走摄像头，你就飞回北京，不许再耽搁。」 迟亦想退开一点儿，又捨不得千九温暖的怀抱。 事实上，千九圈着她，她真要退也退不开。 流程她仔细看过一遍了，说真的没什么难度。 明明知道答案，此时也要装作不知道，迟亦眼睫微动，无奈开口：「题目和提示是什么？」 千九沉了沉心思，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只能跟她掰扯这些。 「节目组给了两句诗，」千九低声道：「题目是小巷深处有人家，提示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在这温暖的怀里，床下一片柔软。 迟亦飘飘然，她有点困了。 这个时候直接告诉千九答案是最快捷的方式。 但教育储君，哪里有什么快捷的方式。 迟亦强撑着精神，「节目组是让你找住的地方，对么？」 千九『嗯』了一声。 迟亦一点一点引导她，「题目直白的说在小巷深处是不是？」 千九：「可这里巷子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哪条小巷。」 江南美景，苏杭一绝。 苏州城内的小巷子不计其数，藏在那些烟火气里的高高低低错落的房子里。 一方纵隔一方天地，小巷子始终连接着街头巷尾的普罗大众。 「我前几年拍一个民国戏来过苏州。」迟亦语声温柔，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时候的苏州。 那时是春天，三月的江南透着凉意。 游人会情不自禁的被这江南美景深深地折服。 莫说千九没出过京，其实她这个端端正正的女帝，也没出过。 江南的景色只存在于诗里画里。 当她亲身站在小巷中、江水旁，雨丝轻轻滑落在她的油纸伞上，经歷过那层烟雨濛濛的江南意象，她才体会什么叫做『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那条巷子悠长悠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迟亦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她穿着极淡极淡紫色的旗袍，撑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在那条长长的小巷子里彷徨。 那时国内的一个名导上门亲自拜访迟亦，邀请她出演这部时长仅仅只有九十分钟的电影——《雨巷》，戏是含蓄的，情是含蓄的 ，导演的表达是含蓄的，迟亦的表演是含蓄的，就连这座烟雨濛濛的城市也是含蓄的。 然而凭着这部含蓄的电影，迟亦一举夺下当年国内奖项大满贯，稳坐影后高位。 「你知道那条巷子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吗？」 「很长？」千九哪里懂。 迟亦脑海昏昏沉沉，此时忽然笑出声，「是那满巷子的酒香。」 「那条巷子就叫老酒巷。」 ——酒香不怕巷子深。 「老酒巷？」 千九：「……」 「好草率。」 迟亦不做声，这题目本来就不是为千九准备的。 她不理解很正常。 沉默良久，千九突然问：「那你拍戏不会很麻烦吗？」 迟亦：「嗯？怎么说？」 第116页 「不会醉吗？」 毕竟女帝陛下的酒量大家有目共睹。 「会啊。」迟亦是真的困了，心都开始不自觉松懈，「所以才对它印象深刻啊。」 她边说边带着笑意，自己也觉得有趣。 千九也慢慢闭上眼睛，忽然睁开眼把迟亦抱到她的枕头上，放下她才安心躺平， 「睡吧。」她说。 迟亦睡不着了。 第58章 千九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闹钟还没响，她缩在迟亦怀里，像个傻币。 她都不知道, 昨晚特地把迟亦推开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为了大清早起来打脸吗？ 两人相拥的姿势，跟以前一模一样。 迟亦没有推开她。 千九脸沉了沉, 麻利的起床。 似乎被她的动作影响到, 迟亦眉心皱了皱，但没醒。 千九松了一口气，麻熘儿的收拾干净自己出门退房, 带上摄制组去找那条老酒巷。 她走的时候，迟亦还在睡。 神情恬淡，那张绝色的脸好像带着微笑。 很少见姑姑这副样子, 一直是满身盔甲，兇巴巴的，交流几乎都是各种教训。 她自然不知道迟亦昨晚有多辗转难眠，好不容易软玉在怀，这会子睡的正香。 迟亦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连个人影儿也不见。 睡完她就跑。 千九看了迟亦几秒，蹑手蹑脚出了门。 不管迟亦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办法改变不喜欢她的事实。 也没有必要纠缠。 其实早就能想到，姑姑这样循规蹈矩的人, 怎么乱了伦理来喜欢她。 找到老酒巷里的酒肆，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一大清早, 老闆娘在蒸米。 看到千九，主动跟她打招唿：「哟，小姑娘来啦，快进屋里坐。」 「谢谢。」千九跟进去放下行李, 又跟着老闆娘到炉灶边蒸米，「这是在煮酒吗？」 酒肆的院子很大，密密麻麻摆着些酒罈子。 正厅是个独栋，青石板的地下打扫得干干净净。 旁边连着两个矮房子，一边是炉灶，另一边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老闆娘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扎了个丸子头在脑后，炉灶里的火燎得她满面通红。 她颇有些自来熟，三下两下跟千九聊上了天。 「名字叫千九？那个千哪个九？今年才十八啊？大老远来苏州怕不怕？」 「不怕？嗨哟我十八岁的时候都不敢出苏州。」 「我听过你唱歌，你跟宋肆君唱的那个什么——月亮弯弯照我心！太好听了！宋肆君唱歌是真好听啊！什么时候能问宋老师要个签名吗？」 千九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有些新奇有些刺激。 终于等到老闆娘歇口气儿，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这是在煮酒吗？」 在牧河津的时候，有一回藏到人家的酒窖里，偷喝了不少酒。 不过至今也不知道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执行导演笑得眼睛都弯了。 终于有东西拍了！ 然而下一秒，听完老闆娘讲解的千九并没有任何实质动作。 执行导演：「？？？」 摄影师：「？？？」 录音师：「？？？」 这个时候嘉宾不是应该自告奋勇说要试试吗？ 节目组连夜剪素材不是让你来这里坐着跟阿姨唠嗑的啊！！！ 执行导演放出了大杀器——任务卡片。 宋肆君老师！我们尽力了！ 说好去另一个节目做导师的话千万不能反悔！ 「又有任务？」千九挑挑眉，「不是说这个节目很随性的吗？」 执行导演：「……」 不是我我没说我不知道。 任务——找到老闆窖藏的女儿红。 千九：「？」 女儿红不是女儿出嫁的时候才挖出来吗？ 节目组这是搞什么？ 千九扬了扬卡片：「这样做不太厚道吧？」 执行导演装没听见，「嘻嘻嘻…」 你才不厚道！我们都跟老闆娘说好了！你这些话叫我们后期怎么剪！ 耿直女孩千九径直去问了老闆娘本人。 「女儿红？」老闆娘愣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我都忘了这坛酒还埋在地下。」 千九懵了几秒，这事儿也能忘？ 「说起来女儿红这酒，还是我父亲当年赶潮流教我做的。」老闆娘带着千九走到后院，拿了把铲子递给千九，「不过他埋的那坛酒前几年被我挖出来喝掉了，现在就只有我自己埋的了，味道要差点。」 千九拿着铲子，跟着老闆娘走到后院，总觉得不好下手。 兴许这是人家给女儿准备的呢？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继续埋着吧，反正节目组只是让我找到，我现在知道它在这块地下面，应该也算找到了。」 老闆娘兴致勃勃，「别别别，再埋下去等我想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天了。」 「反正我这酒坊里，也就我一个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正好你年轻人精力多，有人帮忙挖出来我求之不得。」 挖出那坛酒，老闆娘很明显恍惚了一下。 千九短暂的沉默，除了跟姑姑插科打诨，她是真的不太会跟别的人打交道。 第117页 正巧有人敲门，打破了这份尴尬。 老闆娘擦擦手往前院走，边走边嘟囔：「谁这一大清早的就来买酒啊？」 千九抱着那坛女儿红，跟在她后面走出去。 「梅姐。」 老闆娘姓梅。 声音熟得千九心惊胆战。 刚走到正厅，就见那个女人娉娉婷婷站在门口，一身牛油果绿的短裙，踩着一双小凉鞋，墨镜摘下来拿在手上，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冷冷淡淡，目光轻轻望着里面。 执行导演先发现了她，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迟…迟…迟老师？」 她们节目组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迟亦！ 卧槽！卧槽！我的天啊！ 「这是在录节目？」迟亦偏头，眼神轻轻扫过那三台摄像机。 梅老闆迎上去，「稀客！迟小姐！你怎么来了？咱们好几年没见了，你比上次更好看了！」 她说的上次就是《雨巷》拍摄期间，迟亦走到了巷子尽头，并且还结识了酒坊的老闆娘。 酒量差，不代表她不喜欢喝酒。 「你先进来坐还是…？这是芒果的一个节目，正好有个小姑娘来我家里住，你看看方不方便？」梅老闆还算知道一点迟大影后的名气。 「小姑娘？」迟亦故作姿态眯着眼往后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千九身上，「千九？」 她语气淡淡，还带了点不确定。 被点名的千九不得已走过去，鞠了个躬，「迟老师好。」 梅老闆适时接话，「你们认识啊？」 迟亦淡淡扫了一眼千九，千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说好了回北京吗？ 这人要干嘛？ 疯了吗？ 「有过合作。」迟亦冷淡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她说：「好久不见，小千九。」 千九：「……」 为什么有一种她是渣女的既视感？ 执行导演打了个手势，暗搓搓靠了过来，「那个…迟老师，我们是《边走边唱》节目组的，您看这些内容方便播出吗？因为千九是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迟亦就打断了她，「可以。」 「因为千九是我们大力培养的新人，如果不方便播出的话我们好做剪辑……等等您刚刚说什么？」 迟亦扬唇笑了一下，摄影师立即把镜头落到了她身上。迟亦抬起头，敛了笑把目光从导演身上落到了镜头上，转瞬又看回来，「我说，可以播。」 执行导演差点喊出来。 过硬的专业素质拉住了她，她千恩万谢退出了镜头。 ——她这回出门是拜对了菩萨吧？ 迟亦说可以播，也不意味着摄影师可以放肆拍。 镜头主要放在千九身上，不能让百传法务抓到把柄。 千九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想问问迟亦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镜头底下又不好太过分。 迟亦在这里出现却好似真的只是巧合。 她来找梅老闆打酒，「梅姐，那年在你这里埋下的女儿红，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喝掉算了。」 梅老闆哈哈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刚刚才和千九把我的那坛挖出来，你现在去挖？在这儿留饭吗？晚上一起喝酒？」 梅姐跟谁都能轻易熟络，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迟亦自然是痛快答应。 她不过找个藉口留下来。 那坛酒不是重点，重点是千九。 「让千九陪你去挖吧，我得去酿酒了，你还记得埋在哪里吗？」 「记得，你去吧。」 迟亦接过梅姐手上的铲子，轻车熟路往后院走。 她在这里埋酒不过是一时兴起，当年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 她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嘴角不自觉勾了上去，偏头，就见千九在瞄她。 迟亦笑起来，挨着千九站着，「今天要麻烦小千九帮忙啦。」 千九没脾气了，「不客气。」 老老实实动铲子。 迟亦也跟着她动作。 没两下唿吸就气喘吁吁。 千九皱了下眉，停下手，夺过迟亦手中的铲子，丢去另一边，「你站着看，我来挖。」 迟亦听见她小声嘟囔：「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 女帝陛下哪干过这些活。 迟·身体不好·弱·亦抿嘴偷偷笑了笑。 千九真是可爱啊，她越来越捨不得了。 挖出那个小小的酒罈子，千九也出了一脑袋汗。 天气闷热闷热的，秋老虎来势兇勐。 随便动一动，还是热得很。 酒罈子刚挖出来，表面全是泥。 千九心下嘆口气，乖乖替迟亦抱着。 「走吧。」 「等一下。」迟亦掏出一张帕子拭去千九额头上的汗，「辛苦你了。」 千九没想到在镜头底下迟亦也毫不避讳，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应。 迟亦替她擦完汗，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走吧。」 节目组吓得大气不敢出。 是她们太年轻了吗？ 迟大高冷原来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千九僵着脚步往正厅走。 迟亦这一身青春的颜色，跟她站在一块儿，反倒看不出年纪，愈发显得模样儿娇嫩。 第118页 梅姐忙了一会过来接应她们。 「千九，你衣服脏了，要冲个凉吗？」 挖了两坛酒，身上沾了泥巴又出了汗，黏黏煳煳的很不舒服，千九点头应道：「要。」 「浴室在你房间旁边，」梅姐抱起那两坛酒去水池边处理，「你自己去吧。」 迟亦跟上去，「正好，我也去洗洗脸。」 她俩去浴室，节目组没有再跟。 千九抿了下唇，没说话。 沉默间，她手机响起。 「喂，你好？淮安哥？」 迟亦的脸一瞬间沉下来。 周淮安给千九打电话做什么？ 周淮安怎么会有千九电话？ 千九居然叫他淮安哥？ 第59章 摄制组一听周淮安的名字, 镜头立马跟了过去。 千九就那样站在正厅里，没打算藏着掖着。 「你怎么有我电话？」千九问出了迟亦心里的问题，她记得只跟周淮安交换了微信而已。 「问节目组要的。」周淮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阳光, 如他本人一样，不会让人产生不适的感觉。「你不会介意吧？」 这种小事并不值得介意，千九神情淡淡, 「不会，淮安哥有什么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跟周淮安又没什么交集, 没事打电话的可能性不大。 「我听节目组说你现在住在梅家酒肆？」 「嗯。」 上次主持人说周淮安的老家就是苏州, 知道这个没什么好意外的。 「千九妹妹, 哥哥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周淮安的声音充满磁性又带着刻意沉下来的柔软，吓得千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你先说。」 他应该不会聊创作的事, 毕竟原创这种东西, 前期有保密性。 「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带几瓶梅姐酿的酒？」周淮安似乎很不好意思，还没等千九说话, 他又接着说，「几瓶是不是有点多？实在不行一瓶也行。」 千九：「……」 她对这些人都不熟，所以, 原来, 周淮安这么爱喝酒的吗？ 千九这时候几乎可以笃定她抽中了周淮安的目的地, 如果周淮安当天没有打乱顺序, 她就会留在北京。 完全逃不开迟亦的眼睛。 虽然现在也没逃开, 迟亦都跟到苏州来了。 千九抿了下嘴，「可以的，要带什么酒？」 电话那头的周淮安突然笑起来, 跟刚刚那个小可怜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最普通的白酒就行，不讲究那么多，就是想家乡那一口，好久没回去了。」 「好。」 带几瓶酒，应该不难，大不了塞导演组车里。 「真棒！谢谢千九妹妹！」 周淮安那边自然也是全景录制，后期节目组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炒作机会。 「不用客气。」 千九没想那么多，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那么多。 「对了，」周淮安还没挂电话，「千九妹妹，我微博关注你了，你快回关我一下。」 二十五的大男孩同样不知道避讳两个字怎么写，他们正正经经的歌手圈子里，很少有靠炒cp火起来的，周淮安这个名副其实的实力派更不需要。 他把千九当作可以结交的朋友或妹妹来看待，有实力的后辈值得提携。 千九怕错过他讲话，先点开扩音才打开微博，新的粉丝果然增加了。 ——走走周淮安。 点击关注，「好了，淮安哥。」 「ok，有什么咱们微信聊，等你回来哈~」 周淮安边说手指边动。 走走周淮安v: 【认识一个宝藏妹妹@千九 ，大家多多支持哦！】 点击发送，搞定。 「好。」 周淮安关掉微博，笑眯眯的从椅子里站起来，「那就这样咯，不打扰你了，拜拜~」 宝藏妹妹千九关注回去就退了出来，完美的错过了这条艾特。 关掉手机往房间走，迟亦在拐角处等她，看见她过来才继续往前走。 镜头停在了蓝色的天空上。 从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望出去，是四四方方的天空。 偶有鸟儿飞过，没有为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停留。 千九刚走进房里，迟亦哐地一下关上门，把千九堵在了角落。 急切发问：「你跟周淮安怎么认识的？」 她的醋意满天飞。 凭什么她的小千九可以跟别人言笑晏晏？凭什么她就得大度无私的推开千九？ 凭什么？凭什么？ 那些刻意压下去的不甘心，在心底叫嚣。 千九：「？」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千九没动，眼神扫过迟亦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清凌凌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 迟亦愣了一下，她有点儿克制不住自己了。 她挺直腰，正视着千九，气沖沖质问：「周淮安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她就想知道周淮安跟她的小千九到底怎么回事儿。 千九蹙了下眉，「你问淮安哥要做什么？又要干扰比赛的公平性？」 淮安哥…… 迟亦深吸了两口气才没发飙，他们俩发展到什么阶段了，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迟亦脑海里面迅速搜索周淮安的信息。 第119页 周淮安，男，25岁，单身，实力派歌手，科班出身，没有绯闻，嗜酒，母亲早逝。 ——单身。单身。 「你跟他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 迟亦脑袋昏昏，脸色煞白。 如果千九真的跟周淮安在谈恋爱，那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她的勾引都没用了不是么？ 所以不喜欢她了，也不愿意哄她。 迟亦抬手，轻轻捂着心口。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暗红，想拉着千九沉沦的心思愈发活跃。 她的小千九，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千九愣了下才回神，眸子沉静下来，有些没想通的东西突然明朗，她咽了咽口水，盯着迟亦的眼睛，半晌，鼓起勇气，半开玩笑似的说：「你这么在乎淮安哥和我的关系，不会喜欢上我了吧？迟姐姐？」 迟亦的行为很不正常，只是为了养育之恩的话没必要堵着她又是亲又是抱。 除非……千九并不太敢相信，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如果迟亦喜欢她。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被点名心迹的迟亦明显有点招架不住，没错过千九语气里的欣喜，她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千九还喜欢她，这个认知突然让她慌乱，那点涌上来的高兴被巨大的恐慌盖过。 她真是…这缸醋醋得她昏了头了。 千九这个倔性子，她不是今天才知道。怎么可能轻易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她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保全千九？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让千九知道她的心意？ 疯了。 她怎么疯成这样。 她就不该来苏州，再担心也不该亲自来。 如果让千九知道她的心意，就算到时候天命没有牵扯到千九，千九也百分之百会随她而去。 她怎么这么自私？ 粉嫩的口红勉强遮住了迟亦过分难看的脸色。 短短几十秒钟，她吓出一身冷汗。 「你想多了。」迟亦找回理智，须臾间恢復正常，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我只是担心你的商业价值会因为恋情贬低。」 「再说了，周淮安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多少，就敢跟人家炒cp，不怕他的女友粉撕了你吗？」 那点欣喜和期待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千九脸色非常难看，刚刚红润的脸现在沉得能滴下水来。这不是她姑姑，姑姑从来没有这么刻薄，姑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但迟亦不是。 尽管有姑姑的记忆，但迟亦不是姑姑。 姑姑，天御国的女帝，已经死了。 千九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幻想而已。 「我跟淮安哥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千九看着迟亦，迟亦冷冰冰站着，无端端生出许多陌生。千九找回自己破碎的声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百里小姐？」 「我是你的债权人，有义务评估纠正你错误的商业行为。」 千九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叫她百里小姐，叫得极其陌生，这个改变让迟亦更加不舒服，心里仿佛有万把刀在割。 然而其中一大半的刀子是她自己亲手插上去的。 「也仅仅只是债权人而已，百里小姐，你不是太平洋的警察，没资格管得那么宽。」千九的心痛得多了反而有些麻木，只要不对迟亦产生任何期待就没事了，她不是你姑姑。 千九笑了一下，撩了一下偏分的刘海，「记得把帐单发给我，到时候别说我不认帐。」 她的头髮长长了一些，不是原来那茬青丝，那些剪掉的情思大抵也会渐渐随着时间流逝。 迟亦看着她，眼眸发红，里面暗涌翻流，终于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再跟千九对峙，她怕又会口不择言。 她真的爱千九吗？ 迟亦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冰冷的水流从指缝划过，她眨了下眼。 如果爱她，为什么想拉着她一起去死？ 难道她上辈子就是这样做的？ 镜子里美艷的女人开始变得模煳。 长发从瘦削的肩头落下来，迟亦捧了一抔水，洗了把脸。 清醒感冰冷的刺进骨子里。 千九倚在墙边，突然低低笑出声。 她还真是，贼心不死。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还不肯死心。 真是……可笑。 千九笑了一会儿，脸又冷下来。 从一开始就是单恋，表明心意不被接受就不恋了呗。 她可真傻。 千九任由自己放空待了一会儿，脑海里面不断浮现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她有很多功课，都是姑姑亲力亲为教导的，包括男欢女爱。 千乐永远比千九成熟懂事，开府立侧妃的时候没有任何异议。 只有千九，对于要搬出皇宫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女帝对她们一视同仁，不可能依着她。 她就跟女帝闹：「为什么要搬出去？」 女帝那时候难得脾气很好，温柔的哄她：「因为阿九要成自己的家。」 「我的家就在皇宫！为什么要成家？」 「因为阿九要立侧妃，你得给他们一个家。」 「为什么要立侧妃？」 千九那时候脑袋里面藏了十万个为什么，左说右说就是不肯出宫。 第120页 女帝被她问烦了，气得想把她的脑袋掀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但千乐已经搬出去了，千九不搬就会惹人非议，她只得继续哄她，这丫头吃软不吃硬。 「因为千九长大了，要找一个能共度一生的良人，互相扶持，开枝散叶。」 千九那时候哪懂这个，「那个人是谁？」 「要阿九自己去找。」 「不能是姑姑吗？」 女帝没有回答。 千九接着说：「可是我只想跟姑姑共度一生呀。」 第60章 千九没再多想, 洗了个澡出去，迟亦已经不见了。 「梅姐……」 梅姐在厨房煮菜。 「洗好啦？歇会儿，马上能吃午饭了。」 千九抿嘴, 她想问问迟亦去哪儿了。 镜头面前不敢多问。 在感情上，她确实很没出息。 如果从一开始，像千乐那样, 端正自己的态度，就好了。 就不该喜欢什么姑姑，这年头, 喜欢姑姑, 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梅姐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 主动给她说了一嘴迟亦，「迟小姐刚刚接了个电话, 匆匆忙忙走了, 还想跟她一起吃顿饭来着。」 「是吗？迟老师工作比较忙吧。」千九神色淡淡, 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走了也好，免得见面彼此尴尬。 「大忙人, 这么老远过来就为了挖坛酒。」梅姐笑呵呵的颠着锅，「我记得她不太能喝酒的呀，对了, 千九, 你酒量怎么样？中午一起喝一杯？」 「好啊！」千九微笑着, 「闻香而来, 不尝尝味道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千九的酒量还行, 基本上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她不太喜欢喝酒，可能是因为女帝陛下从小就不让她喝酒。 长大以后，也就不那么执着于酒精, 毕竟这个东西，不见得有多好。 但千九没想到，她这点酒量，还把梅姐喝倒了。 梅姐没有嫁人，这是她喝醉了自己说的，妈妈在上海帮弟弟带小孩，她自己一个人继承这个酒坊，有些年头了。 「我父亲埋的那坛女儿红本来是等我出嫁时喝的，结果没想到我最后是我自己喝掉了。」 梅姐看起来也不像很醉，但千九就是知道她喝醉了，没醉的人不会说这么多话，尤其是梅姐这样开朗的人。 梅姐原本有个谈婚论嫁就差临门一脚的男朋友，刚好碰上梅姐的父亲脑出血，重病住院，谈得好好儿的婚事说吹就吹了。 后来也不是没再找，总没有合适的，父亲去世以后，酒坊就交给她来打理，久而久之，一个人就到了现在。 「会恨他吗？」千九声音低低的。 「曾经恨过。」梅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往千九杯子里再倒，她脸上带着笑容，「不过后来想通了，反倒理解他，婚姻嘛，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不情不愿趁早散伙儿也好。」 千九默了片刻，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梅姐，我敬你一杯，敬你……」 千九不善夸人，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敬你…酿的酒这么好喝！」 她这么说，梅姐哈哈哈笑起来。 「哎哎你还小，尝尝味道就行了，不可以多喝。」 「嗯。」 反正她也不爱喝。 吃过饭，梅姐去睡午觉了。千九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开始写写画画。 关于回忆这个主题，她有了一点想法，如果不出意外，初稿今天就能出来。 歌名就叫——《女儿红》。 不是她的回忆，是梅姐，不，也不全是，是一些花儿一样红的女子们的回忆。 天御国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国度，如果不是因为陛下是位女性，女孩子们的处境也同样艰难。 千九出征时走过那么多城镇、村落，也见识过一些人情世故。 只是那时候，国家动盪，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些什么。 后来，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希望千乐，能好好保护天御国的子民。 千九就那样安安静静坐着，一手笔一手纸，旁边摆个小平板，脑海里面灵感迸发。 镜头落在她身上，奇异的多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是储君千九身上很少有的感觉。 千九抬头看了看天，天蓝的不像话，一眼望去一片云彩也没有。 这个世界其实很好，虽然也有些不足，但以人为本的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 写完歌词，时间还很早，谱曲的时候，仍然顺利。 千九轻轻哼唱了一遍。 音符在血液里循环，她喜欢这个故事，也喜欢这首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千九心脏止不住的发紧，跳得飞快。 她喜欢这种创造的感觉。 她喜欢唱歌。 初稿完成的速度大大超过预期。 千九想回去了。 不是因为迟亦她也想走，而是在这里不方便。 她得回去找专业团队来修饰这首歌。 千九把需求对节目组说了，节目组勉强同意了她的要求。 出来只是找灵感的，她的灵感找到了，回去也没关系…吧？ 当晚，千九就告别梅姐急吼吼的跟着节目组回了北京。 顺便带了两瓶给周淮安的酒。 飞机落地，正好晚上十一点。 第121页 执行导演一路跟着，「现在回家吗？」 回家… 千九摇头，「不回，明天一早得去老师的工作室，找个酒店住下再说。」 藉口，都是藉口。 就是不想看见迟亦，而已。 千九不愿意回，节目组也不好强求。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千九收到了百里传媒发来的帐单。 发到她邮箱，文件很长，一条一条列得清楚明了，千九拖了好久才拖到底看到那串大写的数字——共计十三点二八亿。 嗯，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千九：「？」 谁要买人么？ 不贵，十三点二八亿。 迟亦是周扒皮吗？ 养了十八年，开口就是十三个亿，她得还多少年啊？还到死能还清吗？ 《国》那首歌费用结算到她手上的，也才三百万。 千九头一次想骂迟亦。 实际上她立马这么做了，拨通迟亦的电话，响了一遍，迟亦没接，第二遍，迟亦还是没接。 事不过三，她放下电话。生闷气。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干嘛？ 搞剥削呢？ 过了一会儿，迟亦的电话打过来了，千九气鼓鼓地挂断。 电话又响，千九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阿九？」迟亦的声音透着慵懒，「什么事？刚刚在洗澡。」 「帐单我收到了。」 迟亦轻轻笑了一下，「嗯。」 「你什么意思？」 虽然确实被迟亦养了十八年，但她又不是白吃白喝，再说也不是自愿的，凭什么那么贵。 什么她打破的琉璃八宝盏，就要四百多万。 这种宫里面的东西，还说的尽吗？ 迟亦好像坐下了，轻轻笑了一声，装作不知：「什么什么意思？」 「十三点二八亿。」千九隐隐有点儿咬牙切齿，「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值钱？」 迟亦敛了笑，声音带了点毋庸置疑的严肃，「阿九，你要知道，我培养你，确实花了大价钱的，你莽莽撞撞穿越了，天御国的损失谁来赔？」 千九是真的生气了，「又不是我想穿越的？这也算到我头上？」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迟亦这么不讲道理。 是，迟亦是天御国正儿八经的皇室血统，但用得着这样？ 「不然呢？」迟亦轻笑着反问，「难道要算我头上？」 千九：「……」 气到不会说话。 迟亦料准了她的反应，「其实，还有第二个方案，要听听看吗？」 千九坐在床沿上，并不相信迟亦的鬼话，但她还是选择听听看，「说。」 听听看又不吃亏。 「你签约百里传媒，」迟亦故意停顿了一下，「两年，两年内所有收益对半分，这些帐目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百里传媒算是业内口碑和实力都比较上乘的企业，签约到百里传媒千九吃不了亏。 但就是隔应。 千九沉默，答应下来对她没有什么不好。 换一家公司签约，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抛开那些感性的东西，千九认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迟亦无非就是小气抠门不想放手，那十三个亿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还上，如果还不上，就要一辈子受迟亦制约。 但心里忍不住噁心。 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千九木着脸握着手机，半晌，「百里小姐，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说完，按断电话，往床上一躺。 心里止不住的疲惫，她以前认识的姑姑，是这个人吗？ 虽然冷淡，但处处关心她们的姑姑… 再也不存在了吗？ 千九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梦到了天御国，也梦到了女帝陛下。 大手握小手，在教她写字——治国之道，在于百姓；治人之道，在知而顺。 知其性，而后顺其性。 早些年，姑姑确实是这么教她的。 依着她的长处，一步一步规划她的发展。 千九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哔哔啵啵叫个不停。 「餵？」她眼睛没睁开。 「小九，还没起吗？」 千九迅速睁眼，坐起来，「师傅？」 「歌写得怎么样？」 宋肆君忙了一晚上，现在才有空拨个电话给千九问问情况。 「昨天刚写完初稿。」千九揉揉眼睛，憋住了一个哈欠，「昨晚回的北京，打算今天去工作室找团队看看。」 宋肆君嗯了一声，「不过工作室没什么人在啊。」 宋肆君工作室本来就没几个人，她开全国巡迴演唱会，几乎是倾巢出动。 「我昨天问老楚，听她说节目组也知道这个情况，特地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支专业团队，你今天问问看，另外，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老楚，我看他们节目组写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专业作曲问题，可以谘询三位导师。」 毕竟请的是歌手，不是专业作曲人。 匆匆忙忙的时间，除了那两个年纪大点的，估计这几个小年轻都不太行。 千九乖乖应是。 宋肆君真把她当女儿来看，说完事业又谈感情，「那个周淮安在跟你一起参赛啊？」 第122页 千九不明所以，「对啊，师傅也认识他？」 宋肆君轻轻咳嗽一声，「认识，以前参加一个节目，给他当过指导老师。」 千九没说话，宋肆君话没说完，她不知道怎么接。 「挺好的一小伙子，专业素养在年轻这一辈算是可以，人品也不差，你结交一下是可以的。」 千九：「？」 「哦好。」 好端端说这些干嘛？ 挂断电话，宋肆君的经纪人给千九发了条信息。 谭数：【君姐刚刚跟你说了周淮安的事儿了？】 自由恋爱，君姐都不管，谭数更不会管，她只要教千九怎么应付网络就行，感情问题，恕不干涉。 千九满脸懵逼：【什么？】 谭数：【网络上的谣言你先不要回应，当做没看见。】 千九：【……我不太懂】 谭数：【你没看微博？你跟周淮安的cp炒上热搜榜第一了。】 千九：【……上节目有点儿忙】 谁给她买了热搜了吗？ 她怎么安静如鸡也能上热搜？ 这些人这么闲的吗？ 千九没回消息，点开微博看了一眼，消息那里一片红。 谭数又发了条微信过来：【网友的话你都不要管，记得回復一下周淮安。】 千九看了一眼艾特，一片密密麻麻的网名。 直接搜索周淮安，置顶的一条微博就是——【认识一个宝藏妹妹@千九 ，大家多多支持哦！】 千九：…… 无奈点击转发。 千九v： 【谢谢淮安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师傅说我可以自由恋爱 迟亦：我知道了 千九：除了和迟亦 迟亦：？ 第61章 谭数让她不管, 总不能连看也不看。 千九点进热搜粗略扫了一眼，#周淮安千九#高高挂在顶上，再往下, #怀旧cp#从一众热点中杀出重围。 周淮安平时很少发微博, 发的几乎都是宣传歌曲、合作gg之类的, 像这种明晃晃的艾特人，尤其是女性朋友，几乎很少有。 评论区全炸开了。 ——老周，你被盗号了？ ——安安, 脱单啦？ ——有人科普下这是谁吗？ ——回復楼上，这个宝藏妹妹是宋肆君正儿八经的徒弟，一颗冉冉升起的歌坛新星。话说周淮安是不是也跟着宋老师学习过？！（靠妖！师兄师妹什么的好好磕！） 有人磕, 自然就有人骂。 并且骂的人还不少。 怪不得谭数特地打电话过来叮嘱她。 ——这女的什么来头？一天到晚捆绑大佬上热搜？ 千九一点进cp首页就看见这条。 「……」 点赞人数还挺多，底下掐架的也不少。 周淮安的粉丝好像格外兴奋，就差按头承认千九就是周淮安的女朋友。 真够无聊的, 这些人吃饱了没什么事儿的吗？ 千九关掉微博，索性不再看。 她做储君时也不是每个人都夸的，骂她的也不少。何况是这种莫须有的绯闻，不用太在意。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而是比赛。 联繫节目组, 搭上音乐团队，千九的创作才渐渐走上正轨。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彩排那天。 迟亦一直很安静，再没有出来蹦哒过。 这很好，非常好。 千九握着麦克风, 聚光灯打在眼睛上，有一瞬的恍惚。 琵琶老师坐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只能用自己熟悉的乐器, 这是一大难题，国乐很好，但这个世界缺了太多东西，也多了太多东西。 千九闭眼，灯光暗下来，前奏响起。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更努力去学习新的东西。 像所有努力生活的女孩子们一样，在这个新的世界，过自己崭新的人生。 没有必要为别人而活，千九就是千九，是自己的千九，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只为自己而活。 琵琶声缓缓弱下去。 低糜的嗓音接壤而上，跟《国》大不相同的唱法，似幽怨，又似妩媚。 「酿一壶酒，等待谁来守。」 …… 「所有的爱恨情仇，随风化成一场空。」 …… 千九穿的很随便，t恤套长裤，踩着一双运动鞋，整个人年轻的不得了。 稍暗的灯光映出她眼眸下的阴影，她一直闭着眼。 活像一个不敢面世的怨妇。 就在导演以为这是一首闺怨歌的时候，伴奏变了，梆笛的声音尖利高亢，活生生在黑暗里划出一道光亮。 陡然间，灯光大亮。 千九倏然睁眼，灯光唰唰唰齐齐对向她。 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泛着勃勃生机。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千九身上。楚秋红坐在底下，实时给宋肆君汇报情况。她蹙了下眉，这个爆发力太惊人了，她又想起挥舞着鼓槌的千九，同样难掩的气势。 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歷？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拜宋肆君做师傅？ 唱到这里已经到了《女儿红》的副歌部分，千九自己先入了情。 她开口，音色清脆，跟梆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第123页 「世事难忧，高歌一曲唱罢情衷！」 「天高云淡不知秋，酒酣醉卧花丛中。」 「大梦一场，醒来与花斗一斗雄！」 ——女孩子们可以千娇百媚，可以与众不同，可以百花齐放，可以各有各的颜色。 可以自由自在，可以自立自强，可以不依靠别人，一个人也可以多姿多彩。 这是梅姐给她的『回忆』。 一个女性的回忆。 梆笛声活泼轻快，很快被悠然委婉的曲笛盖过。 千九的声音也渐渐回落，高中低音她拿捏得四平八稳。 「来日遇故人，相邀携手西湖游。」 「同饮，少年甜酒。」 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女儿家们的一生太长，不该困宥于爱恨情愁，大千世界，等着她们绽放。 千九喜欢这样循序渐进的唱法，把回忆、纠葛、洒脱的选择一步一步解说，故事里的人像是梅姐，也像是她，更是她对各式各样花儿一样美好的女孩子们的希翼。 三分钟的歌，唱尽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到最后两分钟，场内安静得只剩台上的歌声。 整首歌没有出现女儿红三个字，但女孩儿家千娇百媚的颜色唿之欲出，就好似那从一出生就寄託着无数希望埋下去的女儿红，沉淀了岁月的幽香，缓缓出现在世人眼前。 千九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舞台落入无尽的黑暗，只有琵琶和笛声低低的在场内迴旋，最后，余音裊裊散去，逐渐归于沉寂。 灯光再次亮起时，导演愣了半晌。 他并不看好千九，虽然是宋肆君的徒弟，但没有签在宋肆君工作室，就连专业音乐团队还是借的资方提供的。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小鬼，没半点阅歷，在『回忆』这个主题下，一个搞不好就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拿出去绝对会被群嘲。 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前面那些哀怨的开场，再联繫她跟周淮安最近的炒作，不被嘲才怪。 可是到了后面，他码不准了。 这个小姑娘传承到了宋肆君的通透，她的格局不小。 唱功也老练。 他以为要垫底的千九，估计要翻盘。 这么一想，导演开始觉得头疼，节目组推波助澜放出去的周淮安千九的照片，不会出问题吧？ 楚秋红抱臂往后靠在椅子上，眼神锐利的盯着千九。 不止导演觉得她像宋肆君，她也有这个感觉。这么多年，她突然有了丝丝危机感。 她给宋肆君发了条微信：【你这徒弟不简单。】 宋肆君秒回：【还用你说？小九有多棒我不知道？】 楚秋红：「……」 护徒狂魔。 楚秋红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些绯闻你不管管？】 宋肆君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回：【不是很正常吗？两个年轻人就算真有点什么又能怎么样？】 楚秋红还没回消息，宋肆君又发了一条过来：【老楚，你是不是太封建了？】 封建的楚秋红按熄手机生闷气，她封建？她哪里封建？她都听取建议出来接综艺了还封建吗？ 她关了声音，手机唿吸灯就一直在亮，想想还是点开看。 宋肆君果然是个通透人，毕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网上的舆情我也有在关注，目前只是一些路人瞎起闹，粉丝们都还算理智，千九和周淮安都没有回应，这是最好的，节目组想拉高热度，情理之中，没必要上纲上线，反而败坏口碑。】 楚秋红半晌才回了个：【知道了。】 另外两位导师没说什么，千九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们只是导师，可以解决选手的专业问题，但不能亲自下场改动选手独创的作品。 千九下台，她是最后一个彩排的，年纪太小，也不方便。 再过了一遍，她心里就有了底。 离晚上的比赛还有三个小时。 她得吃点东西做造型。 衣服是节目组给她选的——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裙，简约干净，剪切利落，没什么点缀，主要是不用她掏一分钱。 千九觉得很好，黑色能包容万物，就像这歌的主旨一样，希望每个人都能保持自己的颜色。 随便吃了点干粮垫了垫肚子，千九维持在一个半飢饿的状态，吃饱了不好唱。 化妆师来给她做造型。 中分的发微卷，红唇妖艷，眼妆妩媚，显得她整个人又飒又欲。 「还好你头髮长长了，」化妆师说，「不然还是得给你梳大背头，同样的造型发出去节目组要挨骂了。」 千九笑笑，随口敷衍：「不会的，你们的手艺很好。」 她在看微博，准确来说，是在看自己和周淮安的cp话题。 几天没看，这个话题好像越来越火了。 不晓得哪个放出了一张周淮安那天找她说话的照片，两人挨得很近，看起来十分亲密。 底下一群人在叫嚣：「老周别犹豫！快亲啊！」 还有个p图的，发了个：我尽力了[图片] 千九果断跳过，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照片。 节目组开始造势了，她知道。 这个节目非常紧凑，下期比赛一开始，这期就要开始播。 到现在节目组的微博还没放出官宣人名，放了两个前辈的剪影，都不怎么火，还没人猜出来是谁。 第124页 但周淮安和千九，这两个还没被官宣的人，已经把这热度炒上去了。 节目组微博底下也热闹得很。 ——周淮安上这节目，冠军还有什么悬念吗？ ——不是，这节目组怎么选人的？这种名字都没听过的菜鸟也能上？还有看头吗？ ——边走边唱，听起来就不专业。瞧瞧隔壁的：我，就是歌手！ ——楼上打gg的走开亿点行不行？回你家圈地自萌！ 千九放下手机，开始觉得为难。 就因为这个破cp，她给周淮安带的酒到现在也没给他。 不想给周淮安带去麻烦…同理，也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 迟亦憋了好几天，不敢去看千九，耐不住心里放不下。 她的那些方案，千九拒绝也好，答应也罢，都无所谓，反正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但，这关键的比赛时刻。 她兜不住满腔遗憾。 程南已经放弃搭桥牵线这个伟大的月老工作，那个小王八蛋威胁她的样子，歷歷在目。 呸，不帮别人拉，也不帮你拉。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迟姐，这是公司目前的资产情况明细表，顾总让我拿给您过目。」 迟亦靠在椅背上，发愣。 「迟姐？」 迟亦才发现面前的人，「嗯？有事？」 程南：「……」 人精程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迟亦飞了的心思。 「那个…」把厚厚一摞文件递过去，「这是顾总让我送过来的资产情况明细表。」 「嗯，放着吧。」迟亦现在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 程南内心长嘆一口气，偷偷摸摸挪过去，「迟姐，《边走边唱》节目组送了我几张票，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你要不要陪我去看？」 迟亦抬眼，黑眸复杂深邃。 她想立马站起来，硬生生忍住了。 「几点？要多久？」她垂眸看了看电脑屏幕，脸上冷淡得一比。 程南笑嘻嘻的，没敢吐槽，「七点正式开始录制，录到九点。六点就得进场，不过咱们可以不去那么早，毕竟那什么，带资进场哈哈哈！」 电脑屏幕显示十七点二十分。 迟亦睨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吧，不要坏了人家的规矩。」 程南：「……」 您坏规矩坏得还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放下了。 姑姑放不下。 吃瓜群众：活该。 第62章 七点, 正式录播。 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程南的票在首排，迟亦换到了后排, 一个角落里，丝毫不显眼。 千九第一次面对这种高压的场景, 她站在后台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和闪闪发光的应援牌, 紧张油然而生。 出场顺序也是抽籤, 千九运气不错, 抽到第四。周淮安是第一个。 一个一个唱下来, 很快到她上台。千九脱下鞋，缓缓走到舞台中央。 她闭眼，全场暗下去, 一丝灯光也没有。 迟亦死死盯着台上的女孩儿。她赤着脚，白皙的皮肤在黑裙之下若隐若现。低哑的歌声响起，灯光散落在女孩身上，舞台中央的人闭着眼。红唇微微开合。 曲调一变，灯光骤然亮起，齐刷刷聚集在千九身上。 黑暗褪去，台上女孩儿的美干净纯粹。 全场寂静。 迟亦唿吸禁不住停滞。 这是千九吗？ 是，她是。 迟亦全身武装，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震撼，没法儿诉说。 程南摇了摇她，「卧槽！这小丫头有点东西！」 迟亦没动。 她听懂了。 歌毕, 千九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子，对着迟亦，笑了一下。 那一片的观众忍不住尖叫起来。 迟亦心提起来，遥遥相望, 她认出她了。 但她很平静，不像那晚的手足无措，不像之前的歇斯底里。 迟亦没来由的慌。 她想走，又想留。终于还是没走。 所有人唱完，全部人上台等待导师点评和观众投票。观众投票三个导师点评，每个人都有一分钟拉票的时间。 千九仍然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她现在才觉得凉。 「我叫千九。」千九抬眸，红唇黑裙，眸子发亮，「我是一个歌手，谨以这首歌送给过去年少无知的自己，也送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越来越好，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她有不少粉丝，在微博上就可窥见一二。 不过她很少去管，一是没时间没精力，二是觉得没必要。 然而现在，找个经纪人来管理，或许要提上日程。 千九扬唇笑了一下，镜头立马落到她身上。 我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我亲爱的姑姑。 「四百七十二票！」主持人高喊，「这是目前的最高分！」 现场观众一共五百个投票器。 周淮安四百五十票，或许是吃了第一个的亏。 其余几个都是四百出头，单剩一个虞青青，三百八十票。 千九毫无悬念的得了第一场比赛的第一。 但这不是重点，这个比赛的冠军，要看三场的总票数。 第125页 录制结束，千九鞠躬，回到后台，打算径直回酒店。 周淮安跟了上去，「恭喜你！千九！」 千九纠结了一下，还是停下来跟他说话，「谢谢淮安哥。」 「我的酒呢？」周淮安并不在乎这种名次，唱得尽兴就好，「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千九：「……」 「最近忙着写歌，回来一直没有空。」 周淮安是个天生的小暖男，除了爱喝酒没别的毛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阳光，语调温柔干净，「今晚呢？有空喝一杯吗？正好给你庆祝庆祝。」 千九没想到周淮安会直接邀约，他经纪人不管他的吗？被狗仔拍到不就坐实了这奇奇怪怪的cp了吗？ 「淮安哥…不方便吧？」千九为难，她还有一屁股债，不能栽倒在这里，「酒的话，你给我个地址，回头我寄过去给你。」 「这么近还要寄吗？」周淮安是真心想结交千九，「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别看，看了也别往心里去，反正粉丝都是墙头草，过几天就忘了。」 千九抿嘴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带着戏嚯，「我看他们说你挺宠粉的。」 「哎有吗？」周淮安跟着笑起来，「发几首歌她们就很兴奋啦，我也没做什么。」 不愧是出了名的暖男，暖人而不自知。 「确定要喝一杯吗？」千九换了话题。 周淮安眼睛亮起来，「确定！」 演播厅的停车场停着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千九扫了一眼，没看清有没有人，转头跟着周淮安上了他的车。 「迟姐，人跟别人跑了。」程南握着方向盘，眼珠子一直跟着那辆保姆车走。 迟亦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姐，咱们追不追啊？」 「迟姐？」 程南回头，迟亦手扶着额头靠在车窗上，敛着眸子，浑身气势冷冽，硬是没看出半点落寞。 「回去吧。」她说。 「不追吗？」程南张张嘴，还是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她们的事儿，确实有猫腻，但不是她能管的。 她能猜，但不能瞎给人做决定。 程南启动车子，什么也没说。 …… 千九没想到周淮安这么接地气，说好的喝酒，真的是去大排档喝酒。 不吃烧烤，纯喝酒。 他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在吃，他在喝；千九在吃，他在喝。 周淮安喝酒还贼讲究，先就着菜吃了一碗饭，然后才开始喝酒。 千九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道理还一套一套儿的。 周淮安语录：「一口闷，是牛饮，暴殄天物。」 听到这里，千九还觉得有点道理，可后来就不对了。 周淮安喜欢边喝酒边说话，也不管有没有人应他，他自己能说上半天，他说：「酒不宜多喝，微醺即可。」 千九扯了扯嘴角，周淮安要她陪着，自顾自喝了没有八两也有一斤，这叫不宜多喝？ 「淮安哥，你少喝点。」 回头周淮安喝得醉醺醺的，不好交代。 「没醉，放心，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千九。」 醉鬼都喜欢说自己没醉。 千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陪着周淮安喝，喝酒而已，她能有什么心理压力？ 周淮安酒瘾上来，头脑还清醒着，「我们唱歌的这一行，都是认硬实力的。节目播出肯定会有很多负面新闻，你要相信，你就是能拿第一，也不要觉得是侥倖，我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勇夺冠军。」 千九愣了一下，周淮安给了她太奇怪的感觉。 不虚假，很真诚。 跟那些正经的臣民不一样，表面夸她，暗地里戳她嵴梁骨。 千九印象最深刻的是，祭祀皇陵的时候，被人说是忘祖背宗，因为她本家，只剩她一条血脉。 祭奠盛大，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第二天流言就飞遍了皇城。 千九沉默，她确实觉得，今天只是运气好。 周淮安的歌不差，那两位老前辈的歌也很好。 「不过我也会继续努力的。」周淮安笑眯眯的呷了一口酒，把玩着空杯子望着千九，「大家都在朝着冠军冲刺，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 「我会的。」千九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谢谢淮安哥。」 千九给周淮安带去的意外远远不止这么点。 周淮安，一个二十五岁的酒文化爱好者，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喝趴下了。 「酒逢对手啊，老周。」周淮安的经纪人丢了一条湿毛巾过去。 宿醉的周淮安半梦半醒，「……昨晚你们送她回去了没？」 「还用你说？死醉鬼！你赶紧收拾收拾起来，今晚要录第二期。」 周淮安坐起来，「不是吧？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 千九打了个哈欠，在酒店的大床上翻了个身。 她不想答应周淮安的邀约，另一个原因就是想休息。 第二期的赛制发生变动。 六个人变成一个团体，组团出游。 就连歌曲形式，都有了变化，同一首歌，节目组买下版权，六个人各自改编。 难度升级了。 节目组很会玩。 《边走边唱》官博正式官宣，艾特了六个嘉宾的微博。节目组暗搓搓给周淮安千九买了热搜，气氛拉动满分。 第126页 ——第一是谁？ 周淮安先下场转发，配文：敬请期待。 评论区瞬间沸腾，周淮安实力派的唱功深入人心。他不是冠军这比赛绝对有黑幕。 ——老周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节目组牛逼！真的请到了周淮安！ ——安安！安安！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淮安疯了！这种小比赛也参加，爱惜羽毛行不行？ 节目组下面的评论就千奇百怪起来，千九和周淮安只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不明所以的路人：「看到周淮安和两位歌坛资深前辈，还以为这个节目挺正经。再一看还请了虞青青和蔡哲飞，这俩是什么妖魔鬼怪？一个女团一个男团，这两人会写歌？怕不是在逗我！娱乐圈真是烂到根了，只会恰烂钱。」 「节目组要钱不要脸呗，周淮安一直没炒过cp，上他们这个垃圾节目没两天cp都出来了。」 「就怕到时候是这个团那个团的拿了冠军，搞笑！」 「楼上的别急着骂行不行？导师两位是作曲界的大佬，一个是文工团的团长楚秋红，能黑幕到哪里去？」 粉丝黑粉路人掐的热火朝天，节目播出那天收视率蹭蹭蹭往上涨。 两个半小时的综艺，在迟亦出镜那刻，收视率达到了巅峰。 微博热搜风向逆转。 #迟亦女儿红#爆 #迟亦出镜边走边唱#热 ——woc！woc！这是迟亦？这是迟亦？ ——wslwsl，千九妹妹这是什么神仙运气？为什么我去苏州没遇到迟高冷！ ——楼上在想屁吃！ ——我的妈呀她们俩怎么有点cp感？快来个人打醒我！ ——别说，还真有点甜！快来个人打醒我+1 ——跪求迟亦再次出镜！ ——节目组好短小！跪求迟亦再次出镜！ 千九这回是真没功夫关注这个，第二期的比赛对她很不利。 原版是一首英文歌曲。 旅行的目的地是西班牙的第二大城市——巴塞隆纳。 为期四天的旅程，三位导师也一起跟着。 六个人，註定要在巴塞隆纳抓瞎。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就是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第63章 到巴塞隆纳的第一个晚上, 节目组就安排了集体活动。 六个人加三个导师组团去剧院观看原版歌剧。 剧院很大，周淮安就坐在千九身边。 台下黑洞洞，台上光影重重。千九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听不懂吗？」周淮安凑过来小声跟她讲话。 「嗯。」 千九的英文水平比幼稚园小学生的还要差。 「其实有些地方我也不太懂, 」周淮安声音放的很轻，千九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你先听旋律, 下一段就是我们要改编的部分，回头我再讲给你听。」 「好。」 千九和周淮安走得近，自然就有人有意见。 虞青青挨着蔡哲飞坐, 再过去就是周淮安, 所以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最看不惯这种假装清高的小绿茶, 比如那个狗屁影后迟亦，还比如这个新晋歌手千九。呸,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只会往男人身上靠！ 「周老师, 回头能给我也讲讲吗？我也听不懂。」蔡哲飞虽然是男团出身，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是团里的主唱, 上这个节目就是为了转型。 流量他当够了, 粉丝红利吃得差不多，要站稳脚跟, 他得有拿的出手的作品。 周淮安回头对他笑笑, 「可以的，你不嫌弃就好。」 那就是答应了，蔡哲飞眼睛水灵灵的，笑起来一点都不肯愧对他小王子的称号，「谢谢周老师。」 虞青青上这个节目打心眼儿里没打算拿第一, 这么多歌坛前辈，轮也轮不到她，她就是找个藉口回归娱乐圈。可连蔡哲飞都比她强，她的老脸往哪儿放？ 尤其那个最年轻的千九，处处压她一头，这口气谁咽得下去？反正她咽不下。 她家亲亲老公卖人情给她换来的机会，第一期她不小心垫底，总不可能三场都垫底。 但是，让她去问周淮安，她做不到。 千九懒得关注这些。 好在这回迟亦没有再跟来。 她丢了一纸篓的初稿，仍然没什么头绪。 「你对这首歌有什么见解吗？」楚秋红推了下墨镜，她知道千九会来找她。 千九摇了下头。 「没有自己的见解就不要妄想改编，别糟蹋人家原曲。」楚秋红话说得很重，丝毫不顾忌是在镜头底下，她愿意哄着宋肆君，不代表连宋肆君的徒弟也要哄。 千九抿唇，「遗憾。」她轻声说。 她反反覆覆听这首歌，白天听，晚上也听，好不容易背下来原曲。 节目组的任务她也没做。 因为这歌，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她能共情，但没办法下手改编。 两人坐在路边的小店外面，路旁是来来往往的人。 楚秋红坐在这里挺久了，她点了杯咖啡，小口小口在喝。 「只有遗憾？」楚秋红挑眉，并不很满意这个回答。 千九没说话。 楚秋红也不着急，反正不是她比赛，「waiter，please bring the dy across the table a cup of irish coffee.」 第127页 楚秋红请千九喝了杯咖啡。 「爱尔兰咖啡，尝尝看。」 千九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甚至有些紧张，巴塞隆纳的天很蓝，不远处教堂的钟声梆梆梆传过来，一下一下，砸在她心上。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味儿和咖啡味儿浓烈的交织在一起，在心底发酵。 千九望着耸立在那头的教堂，放下杯子，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有，思念，藏在心底的不能诉说的思念。」 楚秋红轻轻笑起来，「既然听懂了就放手去改吧，艺术是有包容性的，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临时抱佛脚，千九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好成绩。 从小到大，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心态好，能坦然接受自己不咋地的事实。 坦然接受自己不如千乐，坦然接受迟亦不爱她。 她沉下心思改编，自然不知道，此时微博上已经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炒cp没有什么，当事人不承认，再怎么炒也只是空穴来风。但，「怀旧cp」的热度好像越炒越高。好似有人在推波助澜一般，把周淮安和千九推到了风口浪尖。 骂名越累越多。 「这两人是要捆绑炒作了吗？买不起房是咋地？一天到晚住热搜上。」 「原本挺喜欢听周淮安的歌，现在，拜拜了您嘞！下一个更香，您算老几？」 「这个女的有毒吧？不是跟这个炒就是跟那个炒，迟早有一天炒煳！」 千九的粉丝都是散粉，战斗力不行。周淮安的粉丝寡不敌众，两家粉为了正主操碎了心，两个正主啥也不知道。 一行人打包回国那天，《边走边唱》正好播完第一期的比赛。 节目组买的热搜还没上，另一篇匿名爆料横空杀了出来。 《黑幕！某人不干不净的第一原来是这样来的！》 配图煳的不得了，但眼尖的吃瓜群众立马认出来是千九和周淮安，两人面对着面，桌上是一排酒瓶子。 「靠！我就说周淮安怎么可能才第二！」 「老周这是恋爱脑还是怎么滴？要女人不要前程？」 「giao！满心以为第一是周淮安，尼玛黑幕这么明显这节目组给爷爬！」 「我吐了，还以为是什么宝藏妹妹，结果是高段位绿茶。」 「能不能听完歌再说话？我觉得第一期宝藏妹妹拿第一实至名归，周淮安亏就亏在第一个上场，这能怪谁？」 ——「实至名归有别的意思吗？有吧？有吧？」 ——「层主脑子？」 ——「这是高段位的水军吧？睁着眼睛说瞎话？」 千九知道消息的时候，在跟乐队老师合伴奏。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没听见，钢琴老师停下来让她接电话。 宋肆君的电话，让她安心比赛，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上网回应，她会亲自跟节目组那边交涉。 千九没想太多，她压根不知道。挂断电话，她才去了解新闻。 周淮安跟她说过的情况，出现了。 千九刷了两下，发现网友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确实挺容易让人想歪，毕竟她自己也这么想过。 没刷两下，节目组官博出来控场。 「《边走边唱》节目组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比赛，如有异议，请拿出合理合法合规的证据，如无证据，是对我们节目组及嘉宾的诋毁和不尊重，本节目组有权提起诉讼。」 这种直男式的澄清激得吃瓜群众更加反感，刚想群起而攻之，百里传媒法务部瞬间转发了节目组的微博。 「我们也同样有权。」 吃瓜群众：「……」 靠！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请百传法务部算几个意思？ 「那个，这个节目好像是百里传媒投资的耶……」 吃瓜群众：「……」 打扰了！告辞！ 千九这个瓜还没吃完，事件就轰轰烈烈的落下了帷幕。 第二期的比赛，她还算顺利的完成了演唱。 凭藉嗓音优势以四百一十二票占据第三名，第一是周淮安，第二是歌坛的一位前辈——黄丽莎，四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时火过一段时间，而后就一直沉寂，她在第一期排第四，这回跃居第二。 虞青青再次垫底。 …… 十一月十二号，《边走边唱》第二期最新预告出来，立马又冲上了热搜。 良心发现的节目组终于放了他们几天假，第三期录制十六号开始，千九瘫在酒店床上，看自己也没看过的预告，她没啥想去的地方，恰好是周六，也没地方可去。 黑黢黢的开场，她跟周淮安在窃窃私语。 「听不懂吗？」 「嗯。」 中间被剪掉了一截，就看见周淮安说，「我也不太懂。」 画面一转，楚秋红翘着二郎腿，极酷极凉薄的开口，「没有自己的见解就不要妄想改编，别糟蹋人家原曲。」 镜头落到虞青青身上，哭的梨花带雨，「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个剪辑真是一言难尽。 千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虞青青为什么哭，好像是因为做任务的时候分不清楚吉他和贝斯，自己想着想着就哭了吧。但这个剪辑还挺像楚团把她骂哭了。 #楚秋红言辞刻薄# #周淮安千九石锤# 第128页 千九关掉电视，下床喝水。 第二期已经尽力了，不用再想那么多。 十五号晚上八点《边走边唱》第二期比赛准时播出。 千九的翻唱不那么炸，整个场子都比较安静，赵世邦点评得还算委婉，「千九，还比较年轻，有可以继续学习的地方，一个曲子里的和声部分其实蛮关键的，你是那个中心，你要能调动整个舞台上属于你的资源。」 楚秋红毫不留情怼她，「改编得一般般，也就嗓子条件好，不要因为上次拿了第一就骄傲。」 迟亦蹲在家里看电视，平板手机摆了一桌子，全都在播放《边走边唱》。 节目还没播完，手机推送一条一条往外蹦。 《边走边唱新星综艺爆出抄袭事件？！》 《你怎么看待抄袭？》 《对待抄袭我们要零容忍！》 《热度是『抄』出来的吗？》 迟亦蹙眉，拿起手机点进热门。 一个三无小号发的文章：《边走边唱》频频爆冷，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都不是！其实是某宝藏拿到了cp的手稿，抄了人家的创意！ 某宝藏心机颇深，凭藉cp上位，还要炒实力派人设，实则男也cp，女也cp，合作过的哪怕仅有一面之缘的皆可cp，可谓是娱乐圈一朵盛世cp大白莲！ 迟亦眉越蹙越深，看到最后被气笑。 这什么鬼东西？ 迟亦退出来，给程南发了条消息：【查查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黑千九，快点。】 程南：【？哦好】 电视上的歌声喑哑，伴着钢琴声如泣如诉。 千九穿着一身白西装，站在漆黑的钢琴边，浑身散发着纯情的帅气。 迟亦手捧着下巴，登上微博。 迟亦v：@千九 ，妹妹下次有空一起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 ？？？ 谁是你妹妹 第64章 发完微博, 迟亦刚想点进去关注，系统提示跳出来 ——用户不存在。 迟亦：「？」 迟亦又点了一遍，确定没有艾特错人，系统还是提示用户不存在。 千九这几天都没发什么微博, 不可能有违规的内容, 应该不会被系统屏蔽。 程南：「渣浪方说是她自己註销了帐号, 可以确定是本人註销的。」 馒头睡在她腿边, 暖唿唿的身体往她身上挤了挤。 听到程南的话，迟亦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艾特了个寂寞？这算什么？ 「其他的呢？」迟亦唿吸轻轻的，她的头又开始疼，「查到是谁在后面作妖了吗？」 程南在开车, 副驾放着一大包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千九在努力往上爬, 她也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但知道不想做什么，在百里传媒, 她一点一点收拢自己手上的资源。 迟亦愿意给她成长的平台, 她自然不会辜负人家。 「查到了。」程南踩着油门的脚慢慢松开, 「涉及到好几家公关公司和一家媒体公司。」 迟亦没说话, 程南又忍不住问：「千九真的不能签到我们公司吗？」 千九现在就像个香饽饽，还是无主的香饽饽, 谁见着不想咬两口？ 迟亦比谁都懂这些, 可她之前不在意，因为凭她的本事，她有信心能护住千九，可她没想过, 千九不让她护。 千九怎么说来着？不需要。 迟亦轻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馒头拉起来扒在自己腿上，「不能。」她听见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她将会是你的老闆。」 馒头的毛油光锃亮的，摸起来滑滑噜噜，手感极好。 迟亦低着头，一手握着手机，一手顺着毛撸狗，馒头笑眯眯的，什么也不知道。 迟亦手上几乎没什么肉，原本白皙的指节现在隐隐泛着青色。 千九可谓是她一手带大的。千九刚出生，就被抱到了她面前。 一个小小的奶娃娃，哭得脸红彤彤的，奶嬷嬷怎么哄也哄不住，司天监怕误了时辰，强行抱到了她面前，让她过目，赐名，入碟，占卜天命。 迟亦经常在想，当年若不是她自己年纪小，千乐和千九都是要养在她名下做女儿的。 对自己的女儿动感情，她莫不是疯了？ 程南现在就觉得她疯了，把车缓缓开进百里传媒的地下停车场，找着空位，倒车入库，程南深吸了一口气，「迟姐，你刚刚说什么？我倒车没听清。」 她不想从迟亦嘴巴里听到这种吓人的话。 但她又忍不住想，她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已经到了全世界都要捧到你面前的地步了么？要搞得这么认真……的么？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不是么？ 迟亦放下手机，开了扩音，空出一只手来揉太阳穴。 她头疼得很，但不想放弃撸狗的动作。 「不要废话。」她浅浅喘了一下，「说说看你查到什么。」 千九怎么会註销微博呢？ 她以前不是这么…不是这么…… 应该说…从来没有这么任性。 她确实不算聪明，但她做事会考虑后果。 迟亦闭上眼，仔细回想千九上辈子的模样。 ——几乎都是眉目含情、带着笑意，眼睛里面装着星星的样子。 ——就连犟着认错，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发脾气。 第129页 千九从没有让她看到，冷着脸说不愿意的样子。 就算不想做女帝，也一直在诸君之位上勤勤恳恳；就算喜欢她，也从来没有过半分要求。 这样的千九，怎么会气性这么大，註销了微博？ 她两只脚都踏进了娱乐圈，现在是后悔了吗？可那丫头那么倔，怎么会后悔呢？ 迟亦越想的多，头就越疼的厉害。 她轻轻往后靠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她开始忍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或许千九根本就不喜欢娱乐圈呢？所以才一气之下退博？ 她记得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武功学得好，一半儿是天赋，另一半儿，是因为流言——将军家的后代，不会是个草包吧？这比说她忘祖背宗还要过分。 忘祖背宗的流言女帝能出面解决，而这个，她没办法插手。 学歌，也仅仅是因为要给她祝寿。 迟亦身上的家居服沾了不少金色的毛毛，迟亦睁眼，看着馒头，心脏瑟缩了一下——就连养宠物，也是因为千乐养了她才想跟风。而这世，馒头是迟亦亲自抱上车的。 千九想做什么？ 迟亦按着眉心，额间沁出了丝丝冷汗。她应该停下来的，但她停不下来。 她不知道千九想做什么，千九做的每件事，都未必是她想做的。 而这个问题，恐怕连千九自己也不知道。 …… 各大娱乐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在迟亦下场那一刻整个儿沸腾起来。 但正主，悄悄咪咪退博了。 迟亦最终也没删掉那条微博。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但她的微博里，几乎没人作妖，也没人关心她艾特的人——千九。 「迟高冷少喝点酒哦~喝酒伤身体，我们都不捨得你吶！」 「迟高冷营业啦！嗷嗷嗷嗷嗷嗷嗷！」 「姐姐发张自拍好不好啊？」 …… 迟亦点进转发那一项，仍然没人讨论千九。 家里的空调突然变冷了，迟亦把馒头叫上沙发，把它圈在怀里，汲取它身上的温度。 电视屏幕墙上，一遍一遍重复着千九参加节目的画面，又播到了第一期——她们在酒坊相遇，她满头大汗挥舞着铁铲。 直到点进#千九退博#的话题里，迟亦才看到有大v截了她那条微博图，配文：难道没有人提醒一下迟大高冷删博吗？正主都退博了。 点赞才几千，评论快十万。 迟亦轻吸了一口气点开评论，首页全是她的粉丝。 「我们家高冷想发什么发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po主咸吃萝蔔淡操心，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去养猪，说不定现在已经靠卖肉发家致富了。」 「抱走我家迟高冷，别蹭热度谢谢！」 划到底下才有一条，「说不定早就知道了，维持一下虚假的塑料姐妹情罢了。」 迟亦想笑，笑不出来。 虚假的塑料姐妹情？ 可不是虚假吗，她连个电话也不敢给千九打，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再出现在她面前。 迟亦退出来，不再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微信消息弹出来—— 程南：【迟姐，文件整理好发你邮箱了，你看一下。】 …… 千九并不很喜欢这种受人议论的生活，尤其议论的东西子虚乌有，她连反驳都不知道从何驳起。 被人议论得够多了，做储君憋憋屈屈为了家国天下，在这儿，凭什么？ 她不想多费口舌澄清，也懒得绞尽脑汁反驳，这是她自己的事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註销帐号千九谁也没商量，她以她储君不怎么犀利的眼光瞄了两眼这个app——罪魁祸首，搞什么粉丝经济，什么娱乐至死，引诱一些年纪轻的人群，披着张皮肆无忌惮的瞎咧咧，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无商不奸，这可以理解，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且国家大事人人都应当放在心上。 千九为了避嫌，刻意不去关注这个国家的构成和发展，但是没想到，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懵里懵懂的活着。 偏听偏信，以偏概全。甚至于连爱国都觉得羞耻，这是让人羞耻的事吗？ 千九气鼓鼓地註销了帐号，把手机清得干干净净，什么垃圾也没留下。 然后第二天没事人一样的拖着小皮箱去录第三期节目。 周淮安这回学乖了，镜头底下到底没敢太亲近千九，但他给千九发的微信，也没有回音。 不会连带着生他的气了吧？ 毕竟去大排档喝酒是他的主意。 主持人熟悉的cue着流程。 周淮安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故意的，他就坐在千九旁边，但不敢窃窃私语。 第三期的主题是自己。没有目的地选择。 很多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在这滚滚红尘蹉跎了岁月，迷失了自我。 这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题。 题材没有限制，但越是自由，就越难有好成绩。打动这五百名评委，可不容易。 千九专心思考着，录制完节目就打算回酒店，然后有时间就回学校，她哪儿也不想去。 再一个，这风口浪尖上，她最好哪儿也别去。 周淮安还是暗搓搓来找她了。 第130页 千九不想跟他说话，她怕一开口就是劝周淮安退博。 她现在见一个，想逮一个。 「你没事吧？千九？」 千九摇头。 「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 千九沉默着对上周淮安的眼睛。 周淮安的眼神很纯粹，明明白白的在关心她，不含一丝杂质。 千九抿唇，憋住想劝人家退博的心思。可她总不能说不是不回你微信，打字框那里满满当当的字，全是劝周淮安退博。她好歹才忍住没发。 「我…挺好的，」千九语速放的极慢，想了半天才开口，「你别担心，好好比赛，我可不会让你。」 她的样子有点奇怪，但看起来不像说假话，周淮安到底不好再多说，「比赛结束咱们一起喝酒，你捎回来的酒我还没喝，回头你跟我一起喝，好不好？」 千九下意识想拒绝，望着周淮安诚恳的眼，拒绝的话没说出口。 「我蛮喜欢你的，千九。」周淮安说，「你别怕，有什么事儿还有我在前面挡一头呢，有你淮安哥在，你不用怕那些牛鬼蛇神。」 ——周淮安的微博跟人家『理论』论得都快禁言了。 他就一个态度—— 这事儿锅全往他身上砸都行，但不能往千九身上泼脏水。 他确实对这个妹妹非常有好感，有才华有实力的人谁不喜欢？ 音乐人最怕什么，被人说抄袭，这tm能忍？谁爱忍谁忍，反正他不能忍，这是他的底线，谁也别想碰。 「谢谢淮安哥。」 千九没觉得害怕，她行的正坐的端，没必要怕。 周淮安对她很好，她感受到了，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正如宋肆君对她很好一样，她都知道。 然而她没办法接受，因为有过更好的，这些再怎么好也不是她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想说追妻火葬场不会有那种跪地哭求的场面，因为姑姑不是不爱千九，她是爱而不能，必须把千九推开。 第65章 #周淮安大胆告白宝藏妹妹千九# #周淮安千九恋情或石锤# 「很好玩？」周淮安的经纪人气得脑壳疼, 「嫌自己粉丝不够少是不是？可着劲儿祸祸？」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凉气嗖嗖，周淮安四仰八叉赖在座椅上, 拿着手机继续跟网友battle。他大概能猜到是被节目组卖了, 否则谁会拿到这么高清的视频？ 他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就是不高兴把千九拖下水。微博平时都是公司打理，他偶尔才上一下。但现在，他上跳下窜, 比那些营销号还活跃。 「公司不管, 我就自己来。」周淮安手指动得飞快, 压根没给经纪人眼神。 「公司不是不管。」他经纪人气得来抢他手机，「现在不是时候你懂不懂？」 和喷子对喷完一条消息，周淮安往靠椅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斜睨了一眼经纪人，「节目组偷拍的事儿到现在也没人追究, 你说不是时候？」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节目组拍的？」 「猜的。」周淮安笑着反问，「总不能是我自己拍了放到网上吧？」 「……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能瞎说。」 周淮安不轻不重哼了声，没再说这个。 千九从进圈热度就没降下来过, 金玉无罪, 怀璧其罪，见不得她好的多了去了，周淮安也是这么摸爬滚打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破圈子，需要找人做靠山。否则再火，也会有人整垮你。 他坐起来，摸出一根烟, 熟练点上。 「不是说好戒菸的吗？」 「烦。」 周淮安按下车窗，朝窗外吐了个烟圈，温和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闷。 窗外望出去田野辽阔，再往前走，渐渐就起了些波澜，小山包一个比一个高，横亘在田野中间，在平坦无垠的路上竖起一道道屏障，怎么跨也跨不过去。 千九不会回应，如果可以，周淮安恨不得坐实这个谣言，让那些王八犊子看看，搞音乐的不是那么任人搓扁搓圆。 但他不能，他受制于公司，除了跟那些黑子battle，别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就连现在，也要避嫌回老家准备这期比赛。 …… 千九没看到网上的消息，她手机推送全关了。坐在酒店看宋肆君留的笔记，房间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黑漆漆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小檯灯，千九抱着腿坐在桌前，一个字一个字誊抄。 正如几位导师评价，她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认真学习，参加完这期比赛，或许她真的应该好好儿回去上课。 宋肆君打电话给她，她认认真真挨了顿骂。 嗯，也好。 「怎么那么冲动？」宋肆君骂完才问她，「一开始我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 一开始说的话？ 要把自己当做正面人物去引导网友的那套说辞吗？ 千九深吸了口气，她可能做不到。 「抱歉。」 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她过腻了。不想总是逆来顺受，不想顾全大局，不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没了姑姑，她好像没了动力，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灯光煞白，落在桌上清秀干净的笔记上，如宋肆君其人，活得通透认真。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还是宋肆君打破了沉默，「算了。」她说，「你还小，日子长着呢，没必要把我的想法全堆给你，你先好好儿比赛，网络上的事随他去吧。」 第131页 千九说了声，「谢谢。」 师傅也没有叫出口。 宋肆君的意思应该是不管她了，她想要的徒弟是理念相合的，而不是像她这样，阳奉阴违，我行我素。 千九低头看着宋肆君的字，眼睛完全聚不了焦。 她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啊，她只是在努力生存而已。她本来就是个庸才，白担了个储君的名号而已。 千九吸了吸鼻子，或许还是做错了吧。 就不该承担宋肆君的希望。 也不该自以为是，把自己真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千九抬手盖住眼睛。 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手机响了也没听见。 她应该是委屈的吧？不然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就像百姓说她忘祖背宗的时候，她也是不开心的。 但她不能对百姓发脾气，因为她是储君，要对国民负责。 为什么现在也不能？ 素不相识的网友说些子虚乌有的话，她为什么也不能生气？ …… 迟亦看到视频的时候，正在一点一点比对程南找到的证据。 周淮安跟千九告白的视频，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周淮安这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八蛋！ 撩她们家千九，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迟亦抓起水杯喝了一大杯水，又rua了rua馒头的脑袋，才勉强镇静下来。 周淮安，周淮安，周淮安。 *娘养的周淮安！ 凭什么肖想她的小千九？ 程南眼见着迟亦从画面里消失，过了一会儿，又怒气沖沖的坐回沙发上。 「迟姐？你没事儿吧？」 「让这些热搜立刻马上消失。」迟亦眼尾上扬，像是气得狠了，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查查看节目组有没有推波助澜，视频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如果节目组手脚不干净，其他在谈的合作立马中止，整个节目组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ok！」程南噼噼啪啪敲着键盘，低头边记录边跟迟亦说话，「那几个公司呢？还有虞青青怎么处理？」 迟亦沉着脸，脸黑的能滴下水来。 「他们既然想玩儿，就得知道玩儿的代价。」 张立歌太久不来迟亦面前蹦哒，她都忘了有这号人物。 明凯娱乐，张立歌的老东家。 「张立歌什么时候入了明凯的股？」迟亦滑动屏幕，仔细看着报表。 「前几年，他拿奖那年，有了资本，一鼓作气上位做老闆了。」 程南也在实时更新数据，查到明凯娱乐，她就猜到这事儿跟张立歌夫妇脱不了干系。 「明凯另一个大佬想签千九，估计是怕啃不动千九这块硬骨头，所以想了这种脏办法来抹黑千九，我听说那边已经试着跟千九接洽过了，说是要帮她闢谣，不过千九没理。」 泼一盆脏水，再美名其曰帮人洗清。 「好好好。」迟亦压着怒气，连说三个好，咬牙笑出声，「这群不要脸的臭虾米，真是好手段。」 「把他们偷税漏税的证据捋一捋，都够他们喝一壶了。」程南暗搓搓点开一个文件夹，自己偷笑着又看了一遍，这些资料全部交给了迟亦，但她不知道迟亦想怎么做。 反正以迟亦雷厉风行的手段，绝对不会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 「太慢了。」迟亦又喝了口水，她稍稍冷静了一点点，「告诉顾真真，明凯娱乐所有的合作我们都要截下来，三天之内搞垮明凯。」 「我们有那个财力吗？」程南吃惊。 「有。」 迟亦笑了一下，乐百集团她这个亲闺女儿可占了不少股份。 百里传媒三天搞垮明凯，明显不现实。但乐百集团可以，并且可以让明凯再无翻身之日。那几家和明凯合作的公关公司也一样，既然敢惹到她的人，她会教会他们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迟亦边说边给百里子晋发了条消息：【我要搞垮明凯娱乐，哥，帮帮忙。】 程南挠挠脸，被她笑得打了个寒颤。 「虞青青可以封杀了吧？我看了看这里面蛮多所谓的证据和爆料都有她的手笔。」 「嗯，你看着办，有什么就跟顾总商量，她知道我的意思。」 迟亦扶额，她本来是在家养病，这两天头越来越疼。从苏州回来以后，头就一直疼，吃了药又好一点，不吃药又继续发作。离二十二号也没几天了，大抵这副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好，迟姐，你好好休息。」 程南挂了视频电话，噔噔噔往顾真真办公室跑。 没了程南的声音，偌大的房子里有恢復一片死寂，馒头趴在脚边睡着了，迟亦打消了带它出去遛遛的想法。 时间还早，迟亦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二十，千九这期会去哪里呢？ 会去大草原上跑跑马吗？她印象中千九的骑术也很不错。 她兀自想着，手指无意识的划到了通讯录界面。 千九的睡颜挂在那串号码上面。 在苏州的时候她偷拍的。 照片上的人睡得很安稳，似乎真的不介意睡在她身边。 迟亦浅笑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第132页 迟亦握着手机，有一瞬间的怔愣。 千九不接她电话。 千九果然不接她的电话。 但她现在就很想听听千九的声音。 她醋缸子醋瓮打翻了一地，碎在心里，又酸又涩，扎得生疼。 她想听千九亲口说，她跟周淮安没有关系，说她不喜欢周淮安。 说…… 她只喜欢姑姑。 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 「哐当」一声，手机从迟亦手上飞出去，掉在了玄关地板上。 吓得馒头一骨碌爬了起来，它呆呆地望着把脸膝盖里的女主人，大大的狗脸上充满了疑惑。 夕阳从客厅外的阳台上偷偷闯进来。 金黄金黄的，渲染了半边屋子。 一边儿亮，一边儿暗，迟亦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没有挣扎，也没想过挣扎，她放任自己，一点一点被吞噬。 馒头嗷呜一声，凑过去舔了舔她白皙小巧的脚丫子。 湿黏黏，暖唿唿。 迟亦抬起头，僵着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 「乖。」 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落寞。 馒头闭上眼睛蹭了蹭，一路小跑把她的手机捡了回来。 睁着大眼睛，求夸奖。 「真乖。」迟亦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太阳还没有落下去，在遥远的树影中穿梭。 迟亦蹲下去，抱着馒头，眼神逐渐清明，「yiko，查找0202的坐标。」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我想恁死那些王八蛋 千九：你这不是想，你已经在弄了 姑姑：我想千九回来 千九：告辞！ 第66章 百里子晋收到消息, 什么也没问，就回了个：「ok。」 迟亦是他妹妹，想怎么做怎么做, 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迟亦坐上车, 看到消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动手不是不可以，她怕来不及。如果不把千九安顿好，她一定会死不瞑目。一定会。 回覆：【谢谢哥】, 扔下手机，同步车载导航。 0202的位置闪耀在某五星级酒店。 千九居然没出去, 也没回家, 更不接她电话。 迟亦深吸了一口气, 勐地踩下油门。 她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 周淮安？ 亮黑色的保时捷迎着夕阳奔驰而去，发动机的轰鸣声奇异的叫人安心。 迟亦眸光沉沉, 如果……千九不是一个人，要怎么办？ 轻易来到千九房间外, 迟亦突然生出一丝怯意。 手却不听使唤，抬手敲门, 她变换了声音，「你好, 客房服务。」 没想到有朝一日, 她也会做这种事。 门内没什么动静, 迟亦耐着性子又敲了下门，这回镇定多了，演技上身，像模像样，「你好, 千小姐，客房服务。」 影后到底不是浪得虚名，迟亦从来不玩配音那套，她所有的作品，都是原声。 为了演戏，她特地学过配音。 过了几十秒，千九红着眼，拉开一条门缝。 「不好意思……」 她话还没说完，迟亦就挤了进去。 千九眼睛雾蒙蒙的，不太看得清楚，等她反应过来，迟亦已经把她按在了门上。 北京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的不行，白天还有太阳，到这个点，晚风一吹，凉的发透。 迟亦脚下踩着双拖鞋，大衣里面触感单薄。浑身散发着冷气，像一坨冰块压在她身上。 千九愣了只一剎那，反应过来的瞬间反手就把迟亦压在了门上，迟亦刚刚是占了先机才得了手，现在毫无反抗力。 「你干什么？」千九钳着迟亦的左手，语气发狠。 这个人又跑来做什么？ 看她的笑话？ 不知道她在录节目么？万一被拍到，还要连累她。 迟亦表情一下子委屈起来，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千九的压制。 无果。 伸出那只自由的右手抚上千九的手，抬起眸子轻轻浅浅望着千九，嗓音沮丧，像是要哭出来，「疼…」 她比千九矮一头，千九垂下头就望进她那双委委屈屈的眼眸里。 纤长的眼睫隐约带了点湿意，显得迟亦无助可怜又可爱。 千九心里咯噔一下。 仿佛被羽毛轻轻抚过，波澜一点一点漾开。 募地松手，撇开眼，往后退了几步。 脸色渐渐恢復冷淡，千九重新审视着迟亦，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愉，「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州跟着去，我住酒店你也要来，就这么不放心？」 迟亦轻揉着手腕，在发现这里只有千九一个人时她的心就坠进了肚子里，哪里还记得是来做什么。 她垂下眸子，躲开千九探究的目光，她确实不放心，但……这怎么说的出口？ 房间里没开暖气，也没开空调。 千九并不很怕冷，她心里烦躁，是以还有点闷热。 迟亦不说话，她就更烦。 一看到迟亦，就想到那十三亿，又想到她这并不顺遂的前途。 更加更加烦。 「你出去吧。」千九僵着脸，过去拉门。明明不想跟她多说，又忍不住抱怨：「被别人拍到明天又要上热搜。」 千九在短袖外面套了件皮卡丘的卫衣，哈伦裤收在脚踝边，她的衣服几乎都是迟亦准备的，很符合她学生的身份。 第133页 迟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怎么会轻易走。 她趁机握住千九的手，微微仰头直视着她，「阿九…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千九：「？」 到底谁跟谁生分？ 千九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你这话说反了吧？」 闹成那样还要从她身上榨出十三个亿，不愧是资本家呵。 她脸色很难看，但没挣开迟亦的手。 这个女人好像不会照顾自己似的，手冰得像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 迟亦缓缓往千九身边靠近了一点。 千九像极了解毒的药，也像极了剧毒的药，诱惑着她往她身上贴。 她的头疼霎时间好像跑到了九霄云外，脑海里全是千九的滋味儿，溢出来一般，叫人沉沦，让人满足。 「我……」迟亦晕晕乎乎，组织不出来语言，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来话。 千九任她握着，最终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回去吧。」她冷着声音说。 迟亦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她张了张口，仍然说不出来话。 一腔情思堵在胸口，闷得她发慌。 她清凌凌站着，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迟亦死死咬着下唇，试着找回一点理智。 「你…你…我…」空气中氧气淡薄，她几乎喘不上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任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天塌下来还有我在，不要害怕。」 她一口气说下去，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一进来，就瞧见千九发红的眼眶。一定是哭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受人非议就只会躲在祠堂里偷偷抹泪。满腹委屈从来不会辩解，好好坏坏只会自己担着。哪怕她问，千九也从来不说。 朝臣不看好千九，因为她不善言辞、不爱说话、性格古怪，更不会拍别人马屁。 迟亦心揪在一起，她想把千九按进怀里，她刚走过去一点，千九就退了一步。 迟亦停下，调整自己的唿吸。 她开口，声音温柔，充斥着心疼和关怀，「阿九……」 房间里越来越暗，只余桌上那一盏小檯灯闪着光亮。 千九背着光，迟亦开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千九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垂着眸子，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迟亦的脚丫子上。白白嫩嫩的脚丫冻的通红。 她出门应该出得很急，浅蓝的大衣里面好像是轻薄的家居服。 千九冷淡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怔松。 她好像又是姑姑了。 会告诉她出了什么事还有女帝在，会告诉她坚持自我不忘初心，会告诉她要继续努力不要放弃。 迟亦是姑姑吗？ 姑姑真心实意待她好，她全都知道。 姑姑后来恨极她什么都不肯说，她也知道。 但就算是那样，姑姑对她的心意，是不可质疑的。 迟亦…… 千九抿了下唇，转身摸起放在沙发上的遥控，打开了地暖。 「我没有害怕。」千九回头看着迟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千九说着按开了房间的灯，顶灯是暖洋洋的浅黄色，好似把这房间的冰雪都融化掉了一样，迟亦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她望着千九，千九也望着她，只是对面的眸子里，终于不含半点情意。 千九似乎有些累了，她没有别人想像中那么坚强。 好像她武功高，就一定要坚强似的。 但她不是，她从以前就很懦弱，她一直想逃，因为姑姑，才坚持在储君的位置上。 她在乎别人的声音，但她能假装不在乎。 她以为宋肆君能给她力量，但她辜负了宋肆君；她以为周淮安能给她力量，但她拖累了周淮安。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她就应该一个人默默无闻的，孤独着，老去或者偶然死去，什么也不留下，就好像没来过那样。 「我很谢谢你能来说这些话。」千九眸子直愣愣的，好似要望进人心里，「我很感动，或许在曾经，我会高兴得跳起来三尺高，但是迟亦，迟姐姐，或者说……姑姑，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不管是什么感情，请你都不要再来走进我心里了，我真的好累，我也不想，再跟你有纠葛。」 千九停了一下，黑眸里盈上一点水光，「我不爱你了，也不想再爱你了，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人从天而降，又一个人默默死去，你能理解吗？你可以理解吗？」 千九问了两遍。 迟亦只觉得血液一阵一阵发凉。明明房间里暖气渐渐升温，她却冷得细微的发颤。 「如果…如果…」迟亦踉跄着往千九那边走了两步，眼前大片大片的模煳下来，她哑着嗓音，声音轻得发虚，「我也爱……」 「不要说！」话没说完，被千九高声打断，她重复了一遍，「不要说！」 「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出来！算我求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说到最后，千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她低着头，压抑着哽咽的声音，眼泪争先恐后往外冒。 如果我也爱你呢？ 迟亦捂着心口，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笑话么？ 那她到底在做什么？ 自以为是的为千九好？ 第134页 心揪得生疼，头也开始痛起来。 迟亦小口小口喘着气。 她看着千九，眼前发晕。 终于鼓起勇气挪到千九面前，对上那满脸的泪。 她上一辈子没护住的小千九，这一辈子又被她自己亲手伤透了心。 迟亦脸色白的可怕。 她踮起脚，捧着千九的脸，轻轻缓缓用食指拭去她脸上的泪。 一点一点，极有耐心。 只是那泪，怎么也擦不完。 迟亦眼眶湿漉漉的，她根本看不清千九的脸。 疑惑在心底一旦生根，她自己先怀疑起了自己。 她做这么多，真的是为千九好吗？ 还是她根本就没那么爱千九？又或是，她本来就极度自私？ 她脑袋里面一片混沌，什么理智，什么思虑，通通去了爪洼国。 她踮起脚，冰凉的唇印在眼皮上，然后到脸，一点一点，轻轻柔柔，用那条丁香小舌，舔去了千九脸上的泪。 她吻的忘我。 千九搂住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千九变成了那个主动的。 一冷一热交织，两唇相对，舌尖上交缠着贪婪的味道。 千九的手探进她大衣里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嘤咛了一声。 幽咽婉转，充满了情.欲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我哭了她又叫我姑姑 千九：？有什么不对吗？姑姑？ 迟亦：…… 第67章 那只暖唿唿的手从大衣扣子中间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动来动去，停在胸前。迟亦双手攀在千九脖子上，忘情忘得厉害。 如果……好像……就这样把自己交给她, 也…不错… 一世两世，纵然没经歷过, 该懂的都懂。 她正动情，千九却冷着脸抽离。 迟亦愣了一秒，看着千九面不改色冷淡吐字： ——「天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迟亦整个人挂在千九身上，头埋在她胸前小口小口喘气。肆虐的情焰几乎把她燃烧殆尽，她晕晕沉沉，禁不住想投怀送抱, 虽然现在她几乎就是这个样子, 但还想要更多。 千九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 一点火星也没给她剩下。 浇了一盆还不够, 继续浇第二盆——「这样衣衫不整的出来可没有半点影后的样子。」 什么样子？ 迟亦眼神迷茫, 在千九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脸颊羞红, 唇瓣泛着晶莹的水光, 任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千九的手已经抽了出去, 就跟她抽感情一样, 抽得干脆利落，没留下半点泥水。 「你走还是我走？」千九神情平常, 似乎没把刚刚亲密的行为放在心上。 迟亦没敢松手, 她头晕腿软得厉害，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 「我……」 「你走？」千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立即把自己从那怀抱里摘了出来，「好走, 不送。」 千九一松开她，迟亦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她踉跄着往旁边挪了两步，喘着气靠在沙发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迟亦抬头，眼神一片空洞，对上千九的眼，那里面清冷自持，隐约还有不耐烦。 温度渐渐翻冷，寒意窜上来，她彻底清醒。 她在干什么？ 她在做什么？ 「抱歉。」迟亦强迫自己找回理智，硬撑着站起来，她垂下眼，双手抱在胸前，下意识裹了裹大衣，地暖的温度升上来，她仍然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看千九，千九多半还是清冷冷的看着她，不带半分感情。 迟亦几乎是夺门而逃。 她没有泪，这是她自作自受。 合该承担的。 千九死死握着拳头，直到房门关上，她才突然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颓丧下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就没忍住扒了迟亦的衣服。 千九扶着椅子坐下，半晌，才起身去浴室。 镜子里的人沉着一张脸，千九抬手触上自己的脸，那里好像还有迟亦留下的痕迹。 千九伸手，掬了一捧水，弯下身子，扑在脸上。 一捧接一捧，凉水冻手也冻脑。 不爱迟亦，她可以的。 没了爱情，又不是没了命，总能熬过去的。 这种让双方都痛苦的感情，原本就不应该存在。 水和泪混合在一起，大抵都是苦的。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啦的流，流过千九的眼睛，淋湿她的脑袋，蜿蜿蜒蜒穿进她心里。 **、涩兮兮。 良久，她重新坐在书桌前。 提起笔，写下两个字——烟火。 千九以前不喜欢烟火，稍纵即逝，除了漂亮毫无价值。但姑姑喜欢，姑姑说，哪怕存在的时间短暂，她也尽力绽放了自己最美好的样子，这样努力的烟火，很难让人不喜欢。 千九更不喜欢了，姑姑是在拿烟火比喻自己，千九那时候不喜欢姑姑说这种话。 她希望姑姑长命百岁，希望天御国万寿永昌。 千九眨了下眼睛，眼睛很涩，涩得发干。 但她现在希望自己是烟火，早点燃尽，早点消逝。 千九拒绝了节目组出门的要求，一连五天，关在房间，没出过门。 第135页 网络上的言论已经整个儿翻转，业内巨头之一的明凯娱乐深陷官司之中，无法自拔。 旗下艺人纷纷倒戈，虞青青同天被知情人士爆出税务问题，而后被节目组强制退赛。 网友吃瓜吃得忙，把千九退博的事儿转头忘到了脑后。 《惊天大瓜！虞青青才是那个抄袭的一把好手》 人一旦有了知名度，各种黑歷史都会被挖出来。 帖子一下顶到了首页。 两期连续垫底的虞青青，唱的歌儿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这tm也叫原创？节目组吃s了吗？不审核的吗？我就问哪一句是这个满身绿自己写的？」 「yqq——歌曲合成机。」 「666抄袭抄成这样，节目组还好意思说原创单曲，呕！」 「二楼总结到位，看另一个帖子已经有人扒出来每一句来自哪首歌了，那边真大神，另外二楼你是真的皮。」 「一楼别这么说，好歹歌词是她自己写的。」 「楼上粉装路？指路另一个大神贴，歌词也是合成的，开心吗？高兴吗？刺激吗？打脸吗？」 「芒果的尿性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觉得几位导师的评价很有意思，你们可以去看看，节目组真的不做人，把三个导师逼成这样，三个老艺术家被迫磨练说话的艺术。」 「哈哈哈哈楼上我也看到了，最经典是楚秋红团长的评价——我听说有种演技被称为献舍式演技，你这个可能叫做夺舍式创作，祝福你继续谦恭学习。」 「md楚团绝了！神tm夺舍式创作！」 各大音乐软体紧急下架了虞青青所有的歌。 微博热搜也非常给牌面，一熘儿全是这个事情。 明凯娱乐打头阵，带着旗下的污点艺人包揽了整个热搜前排。 张立歌也不例外。 虞青青的微博底下已经挤不进去人，网友干脆跑到张立歌微博下开火。 「张老师，你家的歌曲合成机麻烦自己领回去好吗？」 「张老师一把年纪了，这种小娇妻是不是驾驭不了？」 粉丝脱粉回踩的也不少，张立歌自从获奖以后，基本上没接过什么出彩的作品，又跟个流量明星勾搭在一起，本来粉丝就恨得牙痒痒，嫌弃虞青青干扰张立歌的发展。 这回虞青青出事，拖累张立歌，大部分粉丝拿起键盘维护正主。还有的粉丝失望到极点，脱粉转黑。 鼎立歌谭：#张立歌##明凯娱乐#粉了差不多十年了，很少带老张的大名，因为作品才粉上他，那时候他演技还很稚嫩，粉丝也少，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掐架的时候，自从结婚以后，作品不接了，开始玩综艺，好，这是他路线规划，咱们粉丝说不上话，默默支持，虞青青的事我就不说了，毕竟是他的私事。 明凯娱乐呢？人家的证据甩出来都是石锤，几场官司摆在那里，能装看不见？他可是明凯的大股东之一，你跟我说他清清白白不知情，谁信吶？到现在他有出来回应过吗？ 人品就这么个人品，不粉了，粉不动了。其他人也别来跟我掐，你们装瞎看不见是你们的事，到时候判决出来不知道打谁的脸。 程南把结果汇报给迟亦的时候，迟亦抱着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还在循环千九的所有的影像资料。 「迟姐，明凯绝对会完蛋了，张立歌已经被拘留了。」 「嗯。」迟亦明眸微阖，下巴磕在馒头脑袋上，既定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馒头乖乖的任她抱着，跟着她看电视。 「宋肆君那边好像也烧了一把火。」程南说的眉飞色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她们这种出手都涉政，不好猜。不过应该差不离。」 「嗯，不用管她。」 「迟姐？」 程南仔细打量了下屏幕那头的人，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 「还有事？」 迟亦声音轻轻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没。」程南笑了一下，「节目组又送了两张票给我，明晚你陪我去看吗？」 那头的画面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视频挂断。 程南捕捉到两个极轻极轻的字眼：「不去。」 …… 千九知道虞青青退赛，已经是二十一号。 她出门，找团队合伴奏。 跟她的那个执行导演随口说了一嘴。 退就退呗，她开始也想退来着。 千九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就剩这么两天了，明晚的比赛比完就算。 爱咋咋地。 转眼到了二十二号晚上，下午五点，天阴沉沉的开始下雪。 千九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冷淡的脸上难得有了波动。 下雪的天气，对她而言，竟没有留下什么好记忆。 雪一会儿就下大了，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色，楼下三三俩俩有女生出来拍照。 千九抿了下唇，天御国，究竟是很久远的事了。她麾下大部分的士兵都死在那个雪天，包括她自己，也一样。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早。」 千九想的出神，周淮安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察觉到，乍一下思路被打断，想的什么突然一片空白。 「是吗？」过了一会儿，她才这么回。 「是啊，」周淮安笑眯眯的，「比赛结束后一起喝酒吧？下雪天喝点小酒最舒服了，我回了趟苏州，在梅姐那里带了几瓶适合女孩子喝的酒。」 第136页 上次答应过他了，倒没想过食言。 周淮安多半是怕她反悔。 「好。」千九没多想，答应下来。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晚上七点，比赛准时开始。节目组这几天也被人骂出了翔，为了公平公正公开，把最后一期比赛改成了直播。 千九抽籤抽到最后一个，她坐在休息室，看着前面四个人一个一个演唱完毕。 周淮安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他是倒数第二个，他一唱完，就到千九。 周淮安鞠躬的时候，千九听到台下的尖叫声。 一直持续到她上台，尖叫声还没停止。 舞台的光聚在她身上。 她没有做特别的造型，还是那件皮卡丘的卫衣，配一条浅色的哈伦裤，脚下是一双简单的运动鞋，鸭舌帽反戴着。 千九是第一次尝试换种风格，这期的主题是『自己』。 歌手自己，千九自己。 她对吉他手比了个ok，伴奏一响，现场气氛一下子躁起来。 灯光暗下来，千九的声音缓缓流出来。 「孤身烟火，」 「绚烂开过。」 「不必管他人死活，」 「何必与俗事蹉跎。」 干净、空灵，跟火热的伴奏声时而疏离，时而交汇，盘旋在大厅上空。 「一霎那的花火，」 「爱过恨过闪耀过。」 「憾事无错！」 「我就是我！」 「啊……」 歌不长，后面结尾千九飙了段高音。 把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敛进了那声缠缠绵绵的拖腔里。 灯光彻底暗下来，只给了伴奏师一点点光。 千九站在台上，皮卡丘的卫衣和脚下的运动鞋在黑暗中发光。 她就是烟火。 她是自己的光。 现场掌声爆发，前排的小姑娘嗓子都喊噼了。 直播间屏幕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卧槽！千九唱功这么好的吗？」 「她多大啊？看起来好嫩啊！」 「我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玩平板……」 「各位往旁边让让，留个位置给我跪！」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be不是be不是be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68章 「终于到了最后揭晓排名的时刻！五位选手各自可以对台下的评委说几句话来为自己拉票。」 主持人声嘶力竭, 现场气氛胶着浓烈。 千九坐在台上，心情格外平静。她有一丝丝后悔，她还是没能跟姑姑道歉，那个喜欢烟火的女帝陛下, 她还没有跟她说抱歉。 「谢谢一直以来大家的支持和厚爱, 」千九握着话筒, 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烟火》是唱给自己, 也是唱给一个故人的歌，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知道，我愿意成为她心目中的烟火。谢谢她曾经不遗余力的栽培, 也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现场躁动, 弹幕唰唰唰起飞—— 「啊啊啊啊我要给宝藏妹妹打call ！」 「只有我好奇这个ta是谁吗？」 「我还沉浸在刚刚的高音里无法自拔！所以这个ta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我奶刚刚来问我是不是谁踩到鸡脖子了……应该不是宋肆君吧？」 主持人从倒数第一开始公布，男团出身的蔡哲飞取代虞青青光荣垫底, 第四是国风男歌手李云星。 说到一半，主持人又换了顺序, 「接下来以一千三百二十一票占据第一的是——」 「靠！狗比节目组！」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激动！」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啊啊啊啊啊！」 「千面王子——周淮安！恭喜周淮安！」 周淮安什么风格都在行，第一当之无愧。千九松了一口气, 这个节目结束, 她就可以彻底脱离，到时候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安安静静的死去。 千九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二。 弹幕满屏飞过—— 「看到千九没拿第一居然还有点可惜……」 「我也……」 「我也……她第二场亏太多了……」 晚上九点半, 结束录制，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两个多小时，千九走出去的时候, 雪已经小了很多。 周淮安跟上来，「看来要下到明天早上。」 「还去喝酒吗？」千九回头问。 地上积了不少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千九搓了搓胳臂，有点冷，她出发的时候，迟亦还没给她准备冬天的衣服。 周淮安脱下自己的羽绒服递给她，「把衣服穿上，别冻着，走，哥哥带你去好地方喝酒。」 千九哑然，这么大的雪，她想回酒店缩着。 她不接，周淮安直接把衣服塞到她怀里，「跟哥哥不用这么客气，走走走，车开过来了。」 车开过来的瞬间，一堆粉丝不晓得从哪里沖了出来。 「安安！安安！我爱你！」 「千九千九！签个名吧！」 千九愣了一下，周淮安拉开车门把她退了进去，「快走！」 千九：「……」 什么操作这是？ 周淮安往后瞄了一眼，确定没人跟上，扭头跟千九解释：「被他们缠住没半个小时脱不了身，平时就算了，今天急着喝酒哈哈哈哈哈！」 第137页 千九也跟着往后看了看，不太理解粉丝的心情。她这个程度就算厉害了吗？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她？ 周淮安这次果然没带她去大排档，去了个装修精緻的小店。 酒过三巡，两人才打开话匣子。 「今天肯定又被拍到了。」周淮安架了个炉子，歪着头安安静静的温酒，过了一会儿，给千九倒了一杯，「尝尝，今年新酿的桂花酒，特地让梅姐留的。」 在外人面前，他几乎不抽菸，但这个酒，就是戒不掉。 周淮安的猜测不假，刚刚直播结束的比赛，两人的热度直线爆棚，一点小新闻立马就能冲上热搜。 更何况是他们俩一起离开电视台的画面。 被迟亦压下去的热度瞬间死灰復燃。 #周淮安千九赛后一同离开# #周淮安千九恋情石锤# 千九完全不在乎这个搜那个搜了，她拿起酒杯浅浅啄了一口，甜丝丝儿的，有股子甜腻腻的香味儿。 桂花么？ 千九又饮了一口，一口下去一大半。 舔了舔嘴唇，仔细回味，认真贊道：「好喝。」 周淮安笑笑，「就知道你应该喜欢这个。」 千九一口气喝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好喝。」她肯定道。 姑姑好像也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酒，可是帝都好像没有桂花酒，那时候姑姑好像喜欢在桃花酒里面掺些蜜糖。 千九一口一口酌着，一连用了三个好像，这酒不醉人，她就是记不清了。 两人都没有刻意找话题，酒友维持着喝酒的体面。 周淮安热好桂花酒，放到千九那边，给自己热另一壶酒。 「今天小雪，正好下雪，喝点小酒正好。」 千九喝的正来劲儿，勐然抬头，「什么小雪？」 周淮安一脸莫名，「二十四节气啊。」 「今天几号？」千九酒杯哐当一下掉在桌子上，她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开始慌张，「十一月二十二？小雪？」 「对啊。」周淮安望着她笑了一下，仰头喝了一杯白酒，「你连比赛是哪天都没记住的吗？太欺负人了啊，不带这么玩的哦。」 千九好像吓到了，突然站起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难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十一月二十二日二十二点零八分。 「淮安哥，」她把手机塞回卫衣口袋，手抖得好几下没放进去，「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先回家了。对不起，下次有空再和你一起喝酒。」 「诶？」周淮安拉开椅子走过去，「别急别急，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不用，」千九心没来由的开始慌，「你要不继续喝？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周淮安强制性把她塞进了自己的保姆车，「走吧，你告诉司机要去哪儿，不要着急。」 周淮安没问她要做什么，也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把自己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妥妥贴贴安排人送她回去。 千九坐在车后排，窗外还在下雪，鹅毛般的雪花儿，飘在玻璃上，须臾间化成了水。 车内空调开的暖，千九抑制不住的发颤。 她居然忘了今天是姑姑生日。 她居然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她还是个人吗？ 她那么想赶回去替姑姑过的那个生日，她现在完全不记得。 这还是她吗？ 千九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谁都在变吗？连她也一样，这个世界把她吞噬了吗？ 就算不爱迟亦，难道就能不尊敬是姑姑转世的她吗？ 千九有些恍惚，她的爱，是不是变质了？ 路灯一个一个从车窗边划过，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千九闭着眼，大脑一片混沌。 这酒，应该不上头……吧？ 「千小姐，到了。」 车停在熟悉的小区门外。 千九谢过司机，恍恍惚惚往里走。 迟亦的房子在小区最好的位置，距离门口有段距离，这条路千九熟的很，她跟迟亦遛狗的时候走过无数遍。今天走起来就是格外漫长。 千九站在门口，仍然止不住的慌，禁不住的怯。 她轻轻喘了几口气，雪落在她肩头，薄薄一层，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记忆猝不及防涌了上来。 姑姑每年生辰，几乎都会下雪。 姑姑不喜欢雪，因为她是女帝，她要担心有没有雪灾，她要担心来年年成。 可她明明也喜欢雪景，但她不能喜欢雪。 千九手探上门把手，冰凉刺骨。 她被打下悬崖的时候，也在下雪，那年雪下的很大，百姓都说是在为女帝送行，女帝的命数本来就定好了的，大家都习惯了。 可她不习惯，她不喜欢，她不能接受。 那么好的姑姑，她牵挂着的姑姑，她心心念念的姑姑，她终于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正在进行虹膜识别，欢迎小主人回家~yiko等候您多时啦！」 千九憋着气打开门走进去，里面黑黢黢的，没开灯，也没开暖气，又黑又冷。 没人在家吗？ 也是，迟亦在这里，依然是个什么都不缺的大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在家？怎么会没有人替她过生日？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第138页 千九心落下来，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失落。 她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馒头嗷呜嗷呜过来蹭她的脚。 千九按开灯，蹲下来摸摸馒头的脑袋。 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见，大馒头。」 馒头咬着她的裤脚把她往客厅拉。 千九没办法，手忙脚乱换了拖鞋跟着它走。 「乖啊，馒头。」 她声音软下来，没见到迟亦，心里反倒平静许多。 千九刚走进客厅，一只空酒瓶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她脚下。 千九：「？」 没开暖气的房子里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千九屏着唿吸往沙发那边走，四周安静地出奇，她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地上滚了一地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子，千九觉得眼熟，她抬头望了一下摆酒的柜子，空落落的。 她一步一步挪，那个女人一点一点出现在她视线里。 迟亦缩在沙发上，小小一坨。 白色的长裙挂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脸色绯红，紧闭着眼，长发乖乖落在身侧。 茶几上摆满了喝到一半的酒。 千九唿吸一窒。 黑屏的电视墙识别到她的存在，突然亮起来，跳出提示：「继续播放还是退出？」 千九心跳得飞快，屏幕上是她刚刚比赛的视频，正播到她讲完话的地方。 千九捡起落在地上的遥控，关了电视。 她孤零零站着，目不转睛盯着迟亦。 没说话，也没动。 许是她的目光炙热，又或许是灯光刺眼。 迟亦蹙了蹙眉，睁眼。 琉璃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千九在她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迟亦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千九雾蒙蒙的眼神。 黑山云歇，风雨欲来，那里面恍若藏了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你来啦。」迟亦笑起来。 好似一点儿都不意外。 千九略微愣神。 她不是滴酒不能沾吗？骗人的？ 她在发愣，迟亦已经赤着脚站起来了，伸出双手，往她身上扑过来。 「阿九~」迟亦拉长了尾音，「要抱抱~」 被抱了个满怀的千九：「……」 醉了，她敢肯定。 隔着羽绒服千九都能感受到迟亦那满身的凉意和酒气。 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在家为什么也不开暖气？还是…想生病博同情？ 千九胡思乱想着，迟亦窝在她胸前满足的吸了一口气。 吸气的瞬间抬起头，睁着那双亮闪闪的眸子控诉：「衣服是谁的？」 边说话边来拉她羽绒服的拉链。 千九眸子暗了暗，推开迟亦，熟练地吩咐yiko打开暖气。 迟亦瘪瘪嘴，「不许开！」 千九挑了挑眉，「yiko，把室内温度升到三十度。」 迟亦瞪她一眼，「不许升！」 醉鬼的眼睛毫无气势，没有指名道姓吩咐yiko，yiko当然也不听她的。 温度缓缓上升，千九笑眯眯的脱掉羽绒服，毫不在意丢在沙发上。 迟亦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 脑袋昏昏沉沉的，醉的不行。 她闭了闭眼，想回沙发上躺着。刚一动腿，身体就不听使唤直直往后倒。 说时迟那时快，千九拉着她的手就把人拽倒了怀里。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明知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 怀里的人紧紧搂着她，把头埋在她胸前，什么回答都没有。 千九跟着静默，她心情很复杂。她也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良久，她听见迟亦瓮声瓮气的开口，「我好想你。」 极轻极轻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清。 迟亦的眼泪浸湿了她胸前的皮卡丘耳朵。 「阿九，我好想你。」 这回听得一清二楚。 千九抿了下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能说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亦轻轻的哭，像那次醉酒一样，哭得安静，只有泪在流。 千九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口型隐约是——「姑姑，生日快乐。」 我愿意变成你的烟火，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只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当成烟火，只希望你一生顺遂、平安长寿。 墙上时钟的分针指向了六，怀里的人渐渐停了下来。 千九搂着她，不敢放手。 她身上仿佛永远捂不热，冰得让人心惊胆战。 迟亦微微推开她一点，整个人乖的不得了。 声音极软极软，「要洗澡~」 千九：「……」 不洗澡会死星人吗你是？ 千九气笑，把她打横抱起，轻车熟路进了她的卧室。 哪儿都没变，但她的手没缠绷带。 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吧？ 事实证明，千九想太多。 浴缸的水放满要了一点时间，千九趁机脱了迟亦的衣服。 探了水温，把人哄进去，到这里都还正常。 下一秒，迟亦睁着大眼，懵懵懂懂的问她，「为什么你不脱衣服？洗澡不都要脱衣服的吗？」 哪个正常人会一脸纯情的说这种下流的话？ 第139页 千九当做没听见，悄悄红了耳根。 迟亦不开心。 明明说好洗澡，怎么能不脱衣服呢？ 她生气，气鼓鼓站起来。 去拉千九的衣服。 千九扶额，酒的后劲上来，她也有点受不住。 拉拉扯扯，一个趔趄，压着迟亦，双双倒进浴缸里。 浴缸很大，迟亦一瞬间没进水里，吓得千九心跳差点停掉，惊慌失措的把迟亦捞起来。 千九声音都在发颤，「没事吧？嗯？呛到水没有？」 迟亦红着脸，似乎吓懵了。 千九眸中闪过浅浅一丝懊恼。 这个人喝了酒，不能把她当成平常那样，幼稚得像个小孩儿。 「阿九……」 「我在。」千九跪坐在浴缸里，半搂半抱着迟亦，「是不是磕到了？」 迟亦迷濛着眼，似乎很不清醒了，千九不确定她是不是磕到了脑袋。 她伸出手，回搂着千九，轻轻喟嘆出声：「我好爱你啊。」 「阿九…我爱你…」 千九从头僵到了脚，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不断迴响着迟亦的话，浪漫、缱绻，带着无休无尽的诱惑。 千九不知道这个澡是怎么洗完的。 她的脑袋也许被酒精占据了阵地，完全不能思考。 迟亦不时呢喃着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再听清。 麻木的替她穿上睡衣，自己也换了一套睡衣。 吹完头髮，哄她睡觉。 迟亦躺着，她坐着。 迟亦拍了拍大床的另一边，「睡觉。」 千九没拒绝，迷迷煳煳地翻过她，躺下去。 怎么会……这样？ 千九睁着眼，眼神迷茫又空洞。 醉话不能当真的吧？ 尽管泡了澡，旁边女人的身体也没见暖多少。 迟亦往她这边靠了靠。大抵人都有趋向温暖的本能。 千九没躲开，直愣愣躺着，望着天花板上的暗纹，脑袋里面一团一团发昏。 迟亦突然翻身上来看着她，千九对上那双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那双眸子太干净了，跟平常的迟亦完全不一样。千九想不起来姑姑以前是不是这样。 「睁着眼睛能睡觉吗？」迟亦趴在她身上，好奇的凑近她的脸去观察。 千九睁着眼睛，她心里很乱，一闭眼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敢闭。 「能。」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信。」迟亦脸挨着她的脸，唿吸喷在她脸上。 千九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她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湿湿热热的舌头同样扫过迟亦的唇。 迟亦脸倏地羞红了一大片。 「你爱信不信。」千九一动不动。 迟亦不说话了，她缓缓伸出舌头，试着舔了一下千九。 千九没反应，她又舔了一下。 千九心里烦乱，被她撩拨得更加烦躁，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咬了一口，「好玩吗？」 迟亦眸子沉了沉。 双手攀着千九的脖子，重新凑了上去。 千九喘息的空隙听见她低哑的浅吟声：「好玩。」 身下的人睡衣里面丝毫未着，说起来还是千九的锅，她混乱着心神，试了一次穿不上索性放弃了。 迟亦的体温渐渐升上来，她握着千九的手，媚眼如丝，十成十的妖精模样儿。 千九喘着粗气，她不确定醉的是谁。 或许都醉了吧。 千九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根本没有什么无师自通。 嬷嬷教的东西，她忘的差不多了。 她凭着本能，按着迟亦的手，用唇瓣点燃身下的人。 只会点火，不会灭火。 脑海里依然是一片昏昏然。 迟亦的喘息声不偏不倚闯进她的耳朵里。 迟亦神思稍稍清明了些，这个时候的清明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牵着千九的手，把她带到门口。 她的唿吸断断续续，千九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修长的手指意外的冰冰凉凉。 「等等。」迟亦捉住千九的手，突然出声。 千九抬头，眼底迷茫，不明所以。 「你要轻点，」迟亦轻轻吻在她额角，掩住喘息，低声轻喃：「我怕疼。」 千九的眼神不復来时的清明，她伸出一只手捏住迟亦的下巴，「我是谁？嗯？」 酒醉后的情动让迟亦不知所措，她浑身滚烫，声若蚊蝇：「阿九…阿九…」 千九轻笑了一声，垂下头，吻住了迟亦，把那声闷哼堵在了她喉咙里。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迟亦仿佛落入了无边的死海里，随着海浪波动起起伏伏，神思渐渐飞去了九霄云外。 千九的温度永远都那么恰到好处的温暖着她，她轻哼着，声音在卧室里破碎。 有这一遭，死也值得。 迟亦忽然不那么怕死了，那些令人生恨的过往，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修长的指关节泛着白，压抑不住的浅哼。 千九板着脸，俯身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迟亦差点缺氧晕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在乱转。但她心里十分不愿意放开，她勉强睁开眼，费力攀上千九的脖颈，加深了那个吻。 千九又松开她，红着眼睛，拉下她的手，死死扣在枕头上。她俯下身子，一点一点从耳边吻到迟亦的唇边，唿吸轻轻扑在她脸上，麻麻痒痒。 第140页 「不许出声。」迟亦迷濛中听见她低沉狠戾的声音。 无边的寒意化作热气，迟亦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她想，如果这就是生命尽头，她也是愿意的。 迟亦微仰着头，硬生生把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浅吟咽回喉咙里。 她咬着唇，泪珠落在枕头上，晕开小小一片。 整个人透着破碎的无限风情。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大了，落在窗台上，一点一点沉积。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就说姑姑可爱不可爱吧 第69章 第一场雪下得世界沉寂,楼下花园里种了几棵松树，顶着满身皑皑白雪站得挺立。 迟亦是冷醒的，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仍然挡不住她身上泛出来的烈烈寒意，被子虚虚的遮在她胸前，底下未着寸缕。 昨晚荒唐的记忆断断续续,迟亦闭了闭眼，头疼得厉害，身上也疼得厉害。应该不是梦吧? 她伸手拉了拉被子，手上使不出力气。 迟亦缓缓唿了两口气，睁眼,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是梦吗? 可浑身.上下酸酸沉沉，她这是年纪到了，开始自给自足了吗? 说到年纪. 「yiko,现在是什么时候?」迟亦咬着牙坐起来，头晕得她差点又倒下去。 亲爱的主人，中午好!现在是二 零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十二分。」 迟亦忽然头疼得坐不住,她勉强支撑着，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yiko,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坐在床上，扯着被子勉强遮住微微发颤的身体，唿吸禁不住急促。 yiko的声音永远那么甜美，带着娇俏的少年美感，「 亲爱的主人,现在是二零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十二分，现在室外温度负三摄氏度，全天气温较低，请注意保暖。 十- -月二十三日.. 十一月二十三日. 迟亦短促的吸了几口气，扶着床沿下床。 浴室一片凌乱，迟亦赤着脚走进去，地上还是湿的，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扶着盥洗台微微喘了几口气。镜子里的人神色恍惚，身.上的吻痕密密麻麻。 迟亦垂下眼，几欲晕厥。 脏衣篓里衣服张牙舞爪往外爬，那件皮卡丘的卫衣格外显眼。迟亦唿吸停了一下。 不是梦。 千九真的来了。 昨晚发生的，模模煳煳的一切,都是真的。 迟亦轻轻笑起来，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底漫上来，想到千九，那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不知道为什么过了昨天她还活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兰毓川的天命没有生效，她就是止不住的开心，她没有死，还和千九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迟亦依靠在盥洗台边，盯着那件皮卡丘的卫衣，笑得温柔缱绻。 长发携裹在身.上，镜子里的她隐隐约约的显露着凌乱脆弱的美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重点。 千九现在在哪儿?她一睁眼就没见到人。 匆匆忙忙抓了件浴袍套上，迟亦硬撑着走出房间，客厅还是原样，酒瓶子乱了一地，馒头在自己玩球，见她出来，乐呵呵的跑过来拱她。 厨房，没有。书房，没有。 乐器房，没有。影音室，没有。 一间一-间房走，迟亦的心渐渐沉到.谷底。从一开始的喜出望外，到现在的心如死灰，过去不过几分钟。手放在千九房间的门把上，迟亦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充斥着混乱的期待和难言的绝望。 良久，她抬起另一只手，叩了叩门，轻轻唤了声:「阿九?」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 迟亦脸色平静，抬手再敲了一下。没人应答。 她按下门把，里面黑黢黢的，空无- - 人，千九走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迟亦走进去，在千九床上坐下。 她强撑到现在，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用得干干净净。 馒头跟进来，坐在她脚边，低低嗷呜了一声。 迟亦摸了摸它的脑袋，任由自己倒下去，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闭着眼，心里乱如麻。 枕头.上好像还有千九的气息。她走了。 哪怕昨晚做了那样的事。 她还是走了。 迟亦打了个寒颤。 冷,她抱紧自己，瑟瑟发抖。或许，或许.. 千九只是出去买早餐也说不准 是不是? 她勐地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 房间里好似还残留着旖旎淫靡的气息。 迟亦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 。「yiko，调出昨晚十点到现在的家里的监控。」 「好的，主人。」 床正对着墙面整个儿开始运作,不一会儿画面显现出来。 一迟亦翻出平板， 坐在沙发上从头往回划。 十点，没有。 九点，没有。 五点，没有。 四点，没有。 迟亦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凌晨三点，画面里终于出现了千九的身影。 迟亦捧着平板，暂停了画面。 她定定地看了看左上角的时间2020年11月23日03: 06: 57。 第141页 千九裹着浴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房间。 迟亦抿着唇，唿吸渐渐重起来。那个时间，她应该睡得正熟。居然连夜走了。 迟亦放下平板，垂着头，想笑，终于没笑出来。 「yiko，」她低低出声，声音嘶哑 晦涩，「 锁定目标人口一千九， 调她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所有画面出来。」 气氛沉沉，馒头看不清女主人的表情，但它能感受到，女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的气息。 那样哀伤，那样让狗心痛。 馒头趴下来，轻轻舔了舔迟亦的光脚丫子。 冰冰凉凉，像它夏天吃过的冰西瓜。 墙上的画面流转，千九出了这间房，去了对面，换了身衣服，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大门。 门外的摄像头还有画面，迟亦啪地一下关掉了影像。 迟亦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捧着额头，整个人在微微发颤，她睁着眼，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毯.上。 有什么堵在心口，堵得她发慌。 空气的氧气忽然变得稀薄，唿吸困难，她不敢开口，怕哭出声来，脑袋里面昏昏沉沉，心里大片大片的绝望。 她的小千九，不爱她了。 迟亦抖得厉害，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馒头看着她，低低呜咽了声。 空气里似乎还有千九的气息，无边无际的包裹着她。 迟亦站起来，一阵眩晕。 她得去找千九。 床上被单皱成一团， 迟亦扶着墙,缓缓盯了两秒。 夜晚的记忆唿涌而上。 她想起千九死死抵住她时压抑着的微喘声。 克制，隐忍，这是她不知道的千九。 迟亦抬手擦掉眼泪，磕磕绊绊进了浴室。 她不能让千九看到她这副样子。 用冷水扑了扑脸，迟亦心沉下来一些。 她可以理解的吧? 不过是这种事而已。 浴缸里的水，乱七八糟剩下浅浅一层。 迟亦俯下身子，按下开关，换水洗澡。 再站起来，她脑袋一阵一阵发晕。她不想理解。 她一觉醒来，只剩自己一个人。 浴缸里的水慢慢慢慢积上来，在中间打了个旋儿。 迟亦恍恍惚惚看着，头晕得想吐。 她捂着嘴，转身，脚下一滑。 浴缸边缘是硬梆梆的大理石，迟亦磕上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 交代在这里。 昨儿个没死，今儿个死了。 着名影星在浴室滑倒摔死了，头条热搜预订。 迟亦浅浅笑了一下。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红。 她见过不少血的颜色，从没见过像自己这样的鲜艷的血色。 红的刺眼。 额头磕在大理石边缘，再没有哪里比头更痛了。 身上的痛好像消减了些。 迟亦捂着头想站起来。 站不起来。 「yiko，」她轻轻喘着气，意识开 始有点模煳，「 打电话给程南。」 「正在拨号...」yiko嘟嘟嘟响了几秒钟，「 已接通。」 程南正好今天补休，接到电话时在逛街。 「餵?谁啊?」 「 你好，程南小姐，这里是智能家居系统yiko代迟亦向您拨打语音电话。」 「迟姐?是你吗?怎么了?」 解决了千九的事儿，程南都好几天没跟迟亦打过交道了。 听到说摔了一跤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摔了? 赶紧打120啊!你等着，我给你打。」 刚刚还虚弱得很的迟亦的声音突然强硬起来，「不许打，我现在不方便见」 程南一路小跑着打电话，上车发动油门，一气呵成，「 你等我会儿，我马上过来，你别挂电话。」 一路飙车，连闯几个红灯，程南急匆匆到了迟亦家门口。 「迟姐，给我开下门，我到门外了。」 迟亦死死攥着浴缸边缘坐起来，「yiko, 打开门。」 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程南鞋都没换冲进卧室。 「迟姐?」 迟亦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湿漉.漉的，雪白的浴袍衬着苍白的肌肤，血渍星星点点撒在浴袍上，妖艷又脆弱。 「迟姐!」程南冲过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掺着她往外走，「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迟亦整个人冷淡的可怕。 她微阖着眼，冷淡疏离，「 先换衣服。」 程南急得要死，顺嘴呛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换衣服? !」 「没人敢拍你，你放心好吧?先去医院。」 迟亦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强撑着站直，冷冷瞥了一眼程南，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程南拗不过她，又不敢放她自己一个人。 「我不看你行不行?我现在敢出去吗我?」 走出大门，漫天的白色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又到了下雪天。 迟亦打了个寒颤。 身上凉，心里更凉。 程南比她稍矮一点儿， 抱不动她。她吓得半死，心里早就百米冲刺到了车上。 迟亦阖着眼，脚下轻飘飘的。 她还没死，她想，千九也还活着，这不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吗? 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第142页 迟亦嘴角轻轻扬上去。 苦涩一点一点在心底蔓延开来，意识渐渐飘忽着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姑姑:我需要安慰 千九:再见 第70章 千九是吓醒的。 她做了个梦, 梦见她把最最敬爱的姑姑这样那样了。百里家列祖列宗明鑑，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 千九勐地睁开眼, 幸运的发现她没吃熊心豹子胆，不幸的是, 她以为是梦的那一切，都不是梦。 暖气烘得她浑身暖唿唿的, 她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睁眼，她希望是梦。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怀里拱着一个人, 肌肤滑嫩，触感细腻，唿吸轻轻浅浅，手还不老实的放在她胸前，眉眼温和, 睡得正香。 千九想死的心都有了。 酒色误人, 姑姑半点没教错。 酒后乱性这种事, 千九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这要是在天御国, 她偷偷摸摸把女帝陛下这样那样了, 应该第二天一早就会被拉出去斩首示众。 千九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转头, 在黑暗中隐约看清迟亦的轮廓。 女帝陛下的美貌，是天御国一绝, 哪怕在黑暗里，也藏不住。 迟亦喝醉了，可她没醉。 千九咽了咽口水，她到底在做什么？ 趁人之危？ 她明明知道迟亦沾酒是什么样子。 迟亦说爱她，因为她喝醉了。 于是她半推半就占了一个醉鬼的便宜。 明早迟亦醒酒, 她要怎么交代？ 千九动了一下，被迟亦压着的肩膀有点儿麻。 她不知道怎么交代，她也没法儿交代。 明明知道迟亦不喜欢她，明明决定不再喜欢迟亦。 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怎么能做这种龌龊事儿来？ 她原来是这种人吗？ 她只是想来祝她生日快乐，怎么会变成这样？ 千九睁着眼，五感在黑暗中越来越灵敏。她能感受到迟亦的心跳声，慢慢的，慢慢的，贴在她身上，传到她心里。 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杂乱无章，浮在半空，慌得要命。 千九想坐起来，迟亦还在她怀里。 她睁着眼，仔细想，这一切是真实的发生过吗？ 脑海里浮现出来迟亦的浅吟声，和迟亦的喘息声，和迟亦压抑着没有尖叫出来的呜咽声。 空气中交织着两人的气息，是掩盖不掉的铁证。 她的背上后知后觉的刺痛，千九睁着眼，心脏瑟缩了一下，那是她疯狂研磨时迟亦禁不住留下的指痕。 她一定是喝醉了。 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千九缓缓支起身子，大气不敢出。 迟亦脸上带着极淡极淡的笑意。 明天你就笑不出来了。 千九抿了下唇，你要是知道又跟我搅在一起，一定会后悔得想要杀了我。 慢慢放下迟亦，轻轻替她拉好被子，千九蹑手蹑手下了床。随手捡起一件掉在地上的睡袍套在身上，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她该怎么办？ 她就这样不知羞耻地又跑了回来，强占了迟亦的身子。 她是什么新世纪的吸血鬼？ 迟亦有父有母有兄长，有钱有颜有家世。 明明白白拒绝过她。 她在做什么？ 千九幽黑的眼珠跟这夜色融为一体。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吓得千九屏住唿吸一动也不敢动。 她仍然睡得很香，就算离开了她可有可无的怀抱，也依然睡得很香。 那个女人怎么会爱她，千九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不要她时拒绝得干脆果断，想要她时只需要招招手。 她不是姑姑，她是迟亦。 千九咬着下唇，死死憋着唿吸。 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陷在里面，出不来，也进不去。 她轻松拿捏着她，像玩弄一只小狗。 喜欢了就哄一哄，不喜欢了就丢去一边。只有她还在想，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喜欢她。 千九轻轻拉上门，泪珠落在走廊的地毯上，一滴两滴，没进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只是一次关系而已，千九眼前一片模煳，她什么也看不见，凭着记忆拉开对面的房门，这个时代的人应该不在乎这个，所以迟亦才那么……那么……放纵自己。 如果来的是别人…… 千九缓缓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往下想，迅速换好衣服，拉门出去。 凌晨三点的夜晚，雪已经停了，月亮孤寂的挂在半空。月光从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千九听到馒头的唿噜声。 没有星星的月亮，没有姑姑的千九。 迟亦偏偏还要织造一个不属于她的梦，把她圈在里面，害得她看不清自己。 千九走出楼门，一阵寒风吹来，大抵是吹进了眼睛里。 眼睛酸涩，千九憋了一下，才没有泪出来。 她该怎么办？ 冷风一吹，彻底清醒。 千九在门口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她没办法骗自己，她的爱，根本收不回来。 不然她不会顺水推舟要了迟亦。 第143页 迟亦呢？ 她清楚的知道，迟亦不爱她。 也不会爱她。 有着前世记忆的迟亦如果对她稍微有点感情，也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绝。 千九吸了吸鼻子，站起来。 云层迁移，遮住了月光。 千九觉得这冷，汇入到了四肢百骸，透心的冷。 她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晃。 身上穿着一件哆啦a梦的外套，她的衣服几乎都是这种幼稚的款式。 迟亦大抵真的是把她当小孩儿来养。 天渐渐亮起来，千九低着头，迷濛着眼，一步也不敢停下。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她来这儿，本身就是个错误。 她最终停在一个店门口——老百姓大药房。 千九抬起头，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帮助您的吗？」 千九迷茫的眨眨眼，她的脑袋里面里面一片浆煳，她转身想走，店员热情的上来拉住了她。 「哎，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谁吗！一大早出来药店买什么呀？能签个名吗？」 千九迷迷煳煳的给签了个名。 「哇噻，你本人好好看啊！」 「谢谢。」千九掩饰不住的侷促。 「有没有人说过你好帅？」 千九：「……没有。」 「那个，」店员还想说点什么，千九打断了她，「有没有可以解酒的药？要不伤身的那种。」 「有有有！我给你拿啊，你才多大呀，要少喝点酒哦！」 「嗯。」 店员速度麻利：「刷医保还是刷脸？」 千九掏出手机，「手机支付可以吗？」 「可以啊。」 结完帐，店员把用法用量说了一遍，「这些药的用法用量我都有写在上面了，回去不记得的话记得看一下哦。」 千九拎着一小袋子的药，昏头昏脑往回走。 刚过八点，她应该是这家药房最早的客人。 街边的早餐店也都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千九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她走过去，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捧在怀里，一脚深一脚浅往小区走。 迟亦住的这栋楼不高，总共也才六层。 她们平时住三楼，已知楼上楼下都是迟亦的，千九又从没见别人进过这栋楼，这栋楼多半都是迟亦的。 千九站在楼下的小花园，心底滋生着犹豫。 她不爱你，也不需要你，哪里用得着你这样惺惺作态。 把药和粥放在电梯里，千九狠狠心走了出来。 小区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花园里种了几排松柏，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千九想走，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迟亦醒来，会怎样？ 冲出来杀了她？ 还是冷淡的说，只是一.夜.情。 千九捂着心口蹲下来。 她可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 都这样了，她还捨不得那个女人。 她心里记挂着她，怕她生气，怕她真的不要她。 可又忍不住生恨，这个女人明明不喜欢她，又偏偏做足了姿态来玩弄她。 千九蹲着，眼泪咕嘟咕嘟往外跑。 她昨天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迁就迟亦，更不该和迟亦睡什么鬼觉。 千九越哭越伤心，活像一只看门狗，蹲在大门口。 她抬手抹眼泪，怎么也抹不干净。 千九在迟亦家楼下蹲了两个小时，哭得两个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 她捨不得走，又不敢进去。 察觉到有人拍她的时候，正好十点半。 「你拍到什么？」 狗仔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千九吓了一大跳，「没没没拍到。」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那位业内不敢惹的迟高冷的房子，他跟着千九，还以为有什么大瓜。 只是拍个新人，应该没问题的吧？ 「删掉。」千九红着眼睛，浑身气质冷冽。 「真没拍到。」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千九嘶眯着眼，颇不耐烦。 「删删删了……」 「滚。」 打发走狗仔，千九心又悬起来。 她不知道，对面删掉的照片还可以恢復。 千九没回门口蹲下，她走到小花园的雪地里，躺下去，心里隐隐盼望着迟亦出来找她。 迟亦到现在也没出来找她，也许并不在意吧。 她穿的不厚，积雪冻得她脑根发麻。 她觉得很好，清醒多了。 冻醒那些无妄的奢念。 雪花又开始飞飞扬扬飘起来，落在她脸上，不一会儿化成水渍。 时间一长，渐渐也积了一些白在身上。 程南的剎车划过地面的时候，她的意识并不那么清醒。 她隐隐约约想起去年冬天，在牧河津的那个夜晚。 她应该早就死在那里才对。 程南冲进去，她没动，只是微微转了转眼珠子。 被冻死的感觉好像也不差，她浑身暖唿唿的，并不觉得冷。 程南掺着迟亦出来，她还在犯懵。 迟亦额头上的血艷红无比，直冲沖往她心里扎。 千九睁大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迟亦闭着眼，单薄的身子整个儿靠在程南怀里，薄薄的大衣勉强遮住了她纤弱的身躯，里面的裙摆透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延展在下头，脚下踩着那双熟悉可达鸭棉拖。 第144页 千九唿吸停住，她张口，声音嘶哑，「姑姑」两个字随着车子发动淹没在汽车尾气里。 她勐地爬起来，撒开腿就追，身上的雪落了一地，脆弱不堪的心也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到底谁玩谁啊！ 千九：你玩我，不接受反驳。 第71章 车一熘烟儿开了出去, 程南一脚油门踩到底。 迟亦坐在副驾，脸色惨白，杏眸微阖, 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头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血渐渐凝固，看起来触目惊心。 程南那么多年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復出回来以后好像经常身体不好。她一边开车一边联繫陈玛丽，帮忙安排住院手续。 「我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陈玛丽拉开车门, 吓一跳。 「别问废话, 赶紧的！」程南熄火下车。 大冬天的急出一身汗。 陈玛丽扶着迟亦，说话不敢大声，「还能走吗？」 迟亦只是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硬撑着没晕过去，陈玛丽问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说能，无奈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于是她点了点头。 只这一下, 她脑子里面有如翻江倒海，浪潮唿涌。 程南还没反应过来, 迟亦就已经倒在了陈玛丽怀里。 「你跟她说什么！」 陈玛丽没搭理她, 也没敢耽搁，和身后的急诊人员一起把迟亦放上了急救床。 急诊室的灯亮着。 程南坐立难安。 「她会没事的吧？」 「磕到头而已, 顶多脑震盪咯。」陈玛丽叼了一根棒棒糖陪着她, 「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不想回。」程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迟亦居然愿意培养你，真是怪事一桩。」陈玛丽拿着棒棒糖，递给程南，「吃不吃糖？」 程南翻了个白眼, 「上面全是你的口水，你不是医生吗？洁癖呢？」 「哦。」陈玛丽继续含着那根棒棒糖，低头刷着手机，「不过也好，乐百集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你攀上迟亦，也算聪明。」 「你什么意思？」程南勐地扭头看着她。 陈玛丽扯起嘴角笑起来，「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们家的人还是怪聪明的，吊着乐百集团这颗大树，何愁没人支持。」 程南脸沉下来，「百里传媒是百里传媒，这是迟姐的心血，独立在乐百集团之外，请你不要妄自揣测。」 「是吗？」陈玛丽继续低头刷着手机，没有半点不高兴，「你敢说你一点私心也没有？」 「我敢。」程南很生气，她认识陈玛丽只是因为迟亦，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居然敢说这种屁话。 「那你爷爷呢？」陈玛丽抬起头，戏嚯的瞧着她，「没有吗？你爸爸，你叔叔，还有你那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后妈。」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程南望着她的眼睛，「你跟迟姐关系好像很好。」 陈玛丽轻轻笑起来，「她是我最珍贵的研究对象，我呀，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死掉。」 「否则，」她嘎嘣嘎嘣咬碎了棒棒糖，眼睛笑得弯起来，「我的课题就没办法结案了呢。」 程南：「……」 迟姐怎么会认识这种神经病。 程南没接话，盯着急诊的手术室，继续提心弔胆。 迟亦额头上缝了几针，包着厚厚的纱布。 程南守在床边，半步不敢走。 「行了，没什么大事儿，等她醒过来就好了。」陈玛丽打个哈欠，准备开熘。 程南懵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不会留疤吧？」 「放心，她这个名气，主刀可不敢让她留疤。」陈玛丽走到门口，想想回头，盯着床上的迟亦看了几秒，嘶了一口气，觉得后槽牙疼，「明天这个时候还没醒记得告诉我一声。」 程南不明所以，仍然乖乖点头，「知道了。」 「真会给人找麻烦。」陈玛丽嘟嘟囔囔走了。 迟亦在睡，一直没醒。 程南找了个护工过来，自己出去歇了口气。 她就在这个空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千九。 蓝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顶，在护士站跟个小护士拉拉扯扯。 移情别恋？出轨石锤？ 程南刚想走过去问问情况，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陌生号码。 「喂，你好？」 「程南？迟亦在哪儿？」 陌生的男声，程南皱了皱眉，「您是？」 对面的人声音稳重，「百里子晋，迟亦的哥哥，咱们以前见过。」 程南吓了一跳，「晋晋董？」 百里子晋打电话到自己这里，那就一定是迟姐的电话没打通。 程南想了一下，完全没想起来迟亦的手机在哪儿。 「在医院？」对面停了一会儿，「哪个医院，我们一会儿过来。」 程南报上地址，挂断电话，坐在病房里还在犯懵。 这是…怎么了？ 陈玛丽不说那些奇怪的话她还没什么感觉，直觉告诉她有事儿要发生了。 她垂着头，支走护工，自己守着迟亦，思绪乱飞。 雪停了，气温下降的厉害，病房里开着暖气。麻药的劲儿过去，疼得迟亦不得不醒。 她睁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45页 床边的人影模模煳煳，她下意识开口：「阿九？」 捨得回来看她了么？ 程南凑上来，「迟姐，你醒了？要喝水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等等，」迟亦闭了闭眼，掩下眸子里的失望，「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用叫医生来。」 头痛，她一说话就晕，还很想吐。 但她不想看见别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程南倒了杯水，找了根吸管餵她。 被迟亦一个眼神杀了回去，「还没残废，扶我起来。」 程南犹豫了两秒，「不太好吧，医生让你躺着的。」 躺着。 躺着脑袋里面在随浪飘摇。 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脑海里乱窜。 迟亦垂下眼睑，缓缓调整了唿吸。 「扶我起来喝口水，一会儿再躺，腰疼，躺着难受。」 她都服软了，程南也不好再拒绝，扶她坐起来，把水递给她，「小心点儿，有点儿烫。」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这回是磕到头，下回真出点什么大事儿怎么办？」 那一地的酒瓶子程南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以为迟亦摔跤是喝醉了。 迟亦捧着杯子，没有辩解，也没应声。 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坐起来该疼还是疼，该晕还是晕，一喝水更想吐。 「我手机呢？」伸手摸了摸口袋，裙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会儿走的急，」程南摸摸脸，「没来得及找你手机，你要打给谁？要不先用我的？」 「没。」迟亦靠在枕头上，微垂着眼眸，轻轻喘了两口气，「一会儿你回去把我手机平板都拿来。」 太疼了，脑袋里面也疼，外面也疼，像有两个打孔机，一个在里面钻，一个在外面钻。 程南应了声『好』，后知后觉的反驳，「医生应该不会让你玩这个。」 迟亦轻轻笑了下，「管她的。」 窗外出来一点下午的太阳，隐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此时恰好有一缕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撒在迟亦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整个人洋溢着勃勃的生气。 程南愣了一下，从n市回来以后，迟姐身上高冷的气息好像在一点点变淡。 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也在一点点消失。 迟亦这个人，仿佛突然活过来了。 「最好不玩。」程南回神，甩开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是要打电话给千九吗？我现在打给她也行，刚刚我才在那头看见过她，应该还没走远。」 迟亦抬起头，眸子亮了一下，「她来过？」 「没有啊，」程南一脸莫名，「偶遇，她昨晚不是跟周淮安喝酒去了吗？估计也喝出问题来了。小年轻就是不知道节制嘛。」 迟亦脸上一热，嗔了句：「瞎说什么？」 亏得她脸色苍白，才没让程南看出端倪。 两人对视，莫名沉默了一阵儿。 程南轻咳了声，「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喝酒不知道节制……」 迟亦：「……」 脸色不变，淡然应声：「嗯，我知道。」 来了就好，说明不是逃走了。迟亦的心稍微定下来一点。 迟亦靠在枕头上缓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头更疼了。 「你去看看……」千九还在不在… 话还没说完，程南的电话响起。 「喂，晋董？您到楼下了？好好的，我下来接您。」 程南边接电话边往外走，捂着手机跟迟亦做口型，「迟姐，你哥来了，我下去一趟。」 迟亦还没给出反应，程南已经不见了。 谁来了？ 没看清楚，也没听清楚。 千九应该是跟着她来的，为什么不进来呢？ 迟亦把头轻轻靠在枕头后面，闭着眼小口小口喘气。 头太疼了，越想就越疼。 千九应该是跟周淮安去喝了酒才来找她，所以在害怕么？ 那个傻瓜。 迟亦嘴角微微翘上去，其实不难想明白，千九会怕是应当的。 大抵是在怕她醒来生气吧，真是个小傻瓜。 迟亦微微笑着，睁开眼，挪动着下床。 她得去跟她说清楚。 她喜欢她，她爱她，她想要跟她在一起。 迟亦坐在床沿边，两只鞋在脚边乱晃。 真是要命。 迟亦试了两下，没穿上，索性放弃。 赤着脚下床，一步一步往外挪。 她的小千九。 她绝不能再放手了。 雪化的时候，气温格外低。 迟亦踩在地板上，真切的觉得冻脚。 迟亦还穿着那时候急急忙忙换的裙子，长发从绷带下面冒出来，乖乖的贴在两侧。 她在这个世界上三十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好似自带了层柔光，脆弱得一碰就碎。 费劲全力挪到护士站。 这层楼没什么人，一眼望过去看的清清楚楚。 ——人群里面没有千九。 迟亦不信邪，她挪过去，强忍着想吐的**，问护士：「有没有看见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短髮的小姑娘？」 「哦之前有一个，」护士低头打着病歷，「已经走了。」 迟亦吸了一口气，死死扶着护士站的台子，「她来做什么？」 第146页 「来医院能做什么？」护士似乎真的很忙，头也不抬，「看病呗。」 迟亦睁大眼，急促的吸了两口气，环顾四周，没有她要找的人。 头晕目眩，世界在她眼前旋转。 满心都是绝望，她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想哭。又不符合我高冷的人设。嘤。 第72章 千九果然不肯再见她。 她走了。她还是走了。 爱吗？ 千九还爱她吗？ 迟亦此时, 倒不敢给肯定的答案了。 漫天的黑暗一点一点盖过眼前的景象，迟亦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头髮晕, 腿发软, 迟亦华丽丽的倒在——她哥怀里。 百里子晋再来晚一秒，她就要跟这浅碧色的地板来一个亲密接触。 「生病不好好躺着出来做什么？」百里子晋面容严肃, 抱着她大步回了病房。 迟亦想给出回应，脑袋里面实在难受得很,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 就那样迷迷煳煳晕了过去。 留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程南紧张得冷汗直冒。 这种阵仗自从她跟上迟亦以后再没遇见过。 「让病人好好儿的卧床休息，不要再乱跑了, 伤到头不是小事, 万一再摔一跤，颅内出血, 后悔可来不及。」女医生絮絮叨叨, 边查看情况边吩咐护士准备用药。 吊上针, 病房里逐渐安静下来。 迟亦没醒, 光荣的发烧了, 躺着病床上脸色很不好看, 吊着退烧针唿吸沉沉。 「爸妈，」百里子晋杵在一边，尴尬发声，「有什么话等妹妹醒了再说吧。」 两老谁也没通知, 悄无声息地回国, 直接杀到他办公室，问迟亦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子晋开着会一脸懵。 既然是找迟亦，直接联繫她不是更快？ 结果……自家妹妹失联了。 乐百集团两位掌门人回国了, 程南表示很要命。 「你回国这么久都没小亦联繫过？」迟父威严的坐着，眼睛看着迟亦，却是在跟百里子晋说话，「她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妹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我一般很少插手。」 迟父冷笑一声，「那她搞成这副样子，我们不阴差阳错回来，你也就不闻不问？」 百里子晋：「……儿子知错。」 迟父也不是真的想兴师问罪，轻轻巧巧掀过了这篇，对着程南，「你是程家的小女儿？」 「是。」程南心惊胆战鞠了个躬，「伯父好。」 「跟在小亦身边做事？」 程南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陈玛丽那些话。沉了沉心思，还是乖乖回答：「是的，给迟姐做贴身助理。」 「那小亦的事儿你也应该知道不少。」迟父沉着脸看着程南，「千九这丫头是你们家的人？」 程南：「……」 您也不用一上来就甩这种高难度问题吧？ 程南脑袋飞速运转，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打太极，支支吾吾说：「目前算是。」 「一个来歷不明的丫头，」迟父身上沉淀着那种商场打拼出来的锋芒和从小修养出来的儒雅，但为人一点都不随和，说起话来一针见血，「你们家的老爷子竟然让你们这么胡闹。」 这话可大可小，程南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她总觉得陈玛丽也是这个意思，好像程家使了手段硬攀上迟亦似的。 ——而在迟伯父这里，千九也是那个手段。 「事情稍微有点复杂，」她强压着不适接话，「您不妨等迟姐醒了再说。」 「小亦跟她现在到什么阶段了？」迟父盯着程南，好像要把她盯穿，「跟余沐阳吹了也是因为这个丫头？」 程南勉强镇静着，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两厅，她哪里知道她们俩发展到什么阶段了？亲过嘴拉过手还是上过床？ 这种事要能被她知道，迟亦早就一脚给她踢出去了。 再说余沐阳的事儿，她屁都不知道啊！她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吃瓜群众好不好！ 「爸。」百里子晋看不过去，开口解围，「妹妹一贯注重自己的**，你问程南她也未必知道。」 程南给了百里子晋一个感激的眼神，硬着头皮回答：「伯父，我只知道她们俩同居过一段时间，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 还能是什么原因，无非是小两口闹别扭。 迟母坐在迟亦床边，一直没加入他们三个的战场。她目光温柔凝视着迟亦，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极有主意，不爱跟人亲近。 那两年她们也是急得很了，怕自己老了死了，迟亦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怎么办。自己家里人都不亲近，指望她会主动去亲近谁？ 于是强压着她去相亲，把这本来就淡薄的关系又推向了一个新低谷。 迟母站起来走过去挨着迟父坐下，轻轻在他肩上锤了一拳，「你也不用一回来就吓唬孩子们。」 转头看向程南，依然温温和和，「程南是吧？你坐下来给我们仔细说说小亦和千九的事儿，知道多少说多少，不要怕。」 迟父拉着迟母的手坐着，没再说话。 百里子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瞎说，迟亦真生气了，他这个哥哥没信心哄得好。 第147页 程南接收到意思，挑着些不怎么重要的讲了一遍。 迟母眼睛微眯起来的模样跟迟亦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沉思着开口：「小亦很喜欢她？」 程南摇头，「迟姐的心思不敢猜。」 迟母笑了一下，真要有个喜欢的也好。 「那个千九是个什么样的人？」迟母停顿了下，加了个『你觉得』。 程南低着头，毕恭毕敬，根本不敢看两老的眼睛。 「千九她…」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迟父当即哼了一声，「有才华？有才华到要把百里传媒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她？这是多有才华？」 程南勐地抬起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和震惊。 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母拍了拍迟父，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要那么冲动嘛，问清楚再说。」 迟父深吸了口气，「百里子晋，你说说看，你知道多少。」 百里子晋站在后面，不得已走出来一点，「一直都知道。」 从迟亦借走首席律师顾问立遗嘱那刻，他就已经知道了。除了没接受乐百集团的财产，百里子晋没有改动迟亦独有的财产赠予。 他是迟亦的哥哥，他有信心兜住迟亦所有的选择，他会，也必须尊重迟亦。家里给迟亦的，就是迟亦的，他不会独占。 迟亦自己的，想给别人，他不会拦着。 因为他这个冷清的妹妹，有事儿还是会来让她帮忙。这就够了。 迟父抄起东西就想砸过去，被迟母拦了下来。 「怎么不管管她？」迟母轻声发问。 「妹妹是个成年人，她会为自己的做出的决定负责。」 迟父气得不行，「好好好，一个两个翅膀硬了，不把家当家，连父母老子都不当一回事儿了！」 百里子晋没敢接话。 程南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缓过神。 护士敲敲门，端着换药盘走进来，「病人需要休息，你们不要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正常交谈也会吵到她。」 换了瓶药水，护士量了下迟亦的体温，「三十九度八。」 烧没退，温度还升上去了。 护士很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了瓶药水回来挂上。 「我过一个小时会来量一下她的体温，你们家属可以用酒精给她擦擦降温，窗户也不要关的太死，打开一点透透气。」 迟母松开迟父的手，忧心忡忡坐到了迟亦床边。 「怎么搞的这么严重？以前身体挺好的呀。」 程南不敢说迟亦最近一直在跑医院这种事，岔开了话题，「我去买点酒精和纱布。」 说罢，跟着护士一起出去了。 迟父沉默着，盯着床上的迟亦，半天没说一句话。 要不是洛杉矶下雪飞机晚点，他们前天就应该到了北京。 他们两把老骨头，打算回来给这个小女儿庆生，顺便兴师问罪。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到了今天。 「爸，那财产转让的事儿？」 百里子晋硬是强逼着自己开口问，他没记错的话，那份转让书恰好是今天生效。 如果他爸早就知道了，应该已经拦下来了。 「你觉得呢？」迟父六十多岁，身子骨还很硬朗。把难题又丢回给了百里子晋。 「既然是妹妹自己的主意，您如果插手，她肯定要不高兴的。」 迟母握着迟亦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 「那就转给她吧。」她突然出声，「家里也不缺小亦的那份儿，百里传媒也算不得什么，正好让小亦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百里传媒挂在乐百名下吗？」迟父仍然没松口。 百里子晋摇摇头，「没，百里传媒是独立的，体量不大，小亦自己在管。再说乐百没上市，不太方便有纠葛。」 迟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他故意这么问，就是不想放手。 百里传媒目前只有两个人控股，一个是顾真真，另一个就是迟亦。 迟亦手上的股份占了大头。 「那就转一部分给她，」迟父沉吟着，「成立董事会，把小亦推成名誉董事长。」 迟母没什么意见。 百里子晋不敢反驳。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夜色降临，洁白的雪花儿趁着黑幕缓缓落下。 迟亦的体温一直没降下来，她睡着，安静无比，如同一只精緻的娃娃，脆弱美丽，毫无生机。 迟亦知道自己在梦里。 头不痛，也不晕，身上也不冷。 千九还把她揽在怀里。 这不是梦是什么？ 但就是梦，她也甘之如饴。 她身上穿着女帝的朝服，千九只着了一件寝衣，薄薄的绫罗缎子，半遮半掩地挂在千九身上。 迟亦有些着急了。 她伸手往千九寝衣里面探，千九俯身过来，按住了她作乱的手。 精瘦的小腹就在面前，却碰不到。 千九的唿吸喷在她脸上，热热麻麻。 迟亦有些把持不住。 她听见千九低低笑了一声，「姑姑好急呀…」 作者有话要说：　　？？？？？？？？？ 套麻袋那些我记住你们了！！！ 第73章 「姑姑好急呀……」 第148页 千九一手按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耳垂上一阵湿热，迟亦打了个激灵。 她微仰着头, 眼神迷离。帐顶上龙纹张牙舞爪, 明黄的流苏从顶上一直落到床下。 熟悉的装潢，这是她的寝宫。 她的寝宫千九怎么会在这儿呢？ 管她的, 梦而已。 迟亦笑了一下，伸手解衣带。朝服的衣带系得繁琐又复杂, 现在不赶紧解开, 梦醒了谁来赔？ 千九似乎不满意她这么主动，把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 唿吸湿湿热热的喷在她脖颈上, 又痒又麻。 迟亦抬眼望着她, 迷茫了一瞬。 「姑姑……」千九的声音不太对劲，但迟亦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迟亦望了望门外, 一片白茫茫的, 在下雪。 寝宫应该点了地龙, 她没觉得冷。 「姑姑……」 千九又喊了一声。 迟亦朝服的下摆拖到了床下, 她坐在床沿, 一半儿身子在千九怀里, 千九盘着腿，揽着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迟亦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千九生过一次大病，烧了好几天, 吃药总不见好。 她心急如焚, 让人把千九挪到她房里养病，亲自照料她。 这还是梦吗？ 时空回朔了吗？ 她还在发愣，千九的唇已经凑了上来。 「姑姑…阿九好想你, 你不要走……」 声音低哑，满是缱绻。 迟亦被她钳着手，身体根本动不了。 千九的吻很浅，轻轻落下，轻轻起来。迟亦还没觉出味儿，对方已经脱离了。 迟亦的唿吸渐渐沉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理论上是梦才对。 但这一幕又真实发生过。 千九烧的迷迷煳煳，后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一直没忘，和千九的点点滴滴，她哪里忘得了？ 「姑姑，你分神了。」千九手指微动，剥开她的外裳。 迟亦眸子沉了沉。 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在那个吻的时候就推开了千九，然后起身拂袖而去。 迟亦任她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 千九剥了她两件衣服就停了下来，用小鹿一般的眸子望着她，「姑姑不喜欢？」 迟亦咽了下口水。 千九的身材很好，她一直都知道。 她习武，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肥肉，小腹那里用手戳一戳，是**的手感。 「姑姑？」 千九放开她，神情受伤。 迟亦缓缓笑起来，她的小千九啊，真是可爱极了。 「姑姑笑什么？」 千九的寝衣滑落一半，白皙的肩头泛着粉粉的红色。 两条锁骨横陈在寝衣下方，若隐若现。 迟亦踢掉鞋子。 如果是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如果不是梦……那她更没必要错过了。 正红的朝服缓缓滑下床沿，迟亦微喘着气扑上去，把千九抱了个满怀。 「笑你傻，也笑我傻。」 她的嗓音低低的，隐约带了哭腔。 「姑姑不傻，」千九说得严肃认真，「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最聪明的女帝陛下。」 迟亦没说话，轻轻咬在她的锁骨上，一点一点往上嘬。 香舌流转，千九轻哼了一声。 迟亦笑起来，把千九压在身下。 她的床很大，也很重，真做起来，不会有任何动静。 千九唿吸愈发沉重起来，她翻身，把迟亦换到了身下，反手把帘子拉了下来。 迟亦愣了一下，**一瞬间退却。 「阿九？」 她唤了一声。 千九跪坐着，所有的动作停下来。 她眼里没有任何迷茫，她清醒得很。 「千九？」 迟亦不死心，又唤了一声。 千九盯着她，眸子直视，望进她心里。 「姑姑不喜欢我了吗？」 迟亦撑着床榻坐起来，心底泛起一阵恐慌。 「你是谁？」她问。 千九勾着唇，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笑意，「是你不敢喜欢的阿九啊姑姑。」 迟亦语塞。 是千九的脸没错。 但千九绝不可能讲这种话。 「你敢做吗？姑姑？」千九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开口咄咄逼人，「和我做，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出了这个殿门，被天下人戳嵴梁骨，藐视君纲，乱了伦常，不讲伦理，不要道德，你敢吗？」 迟亦唿吸一窒。 这是千九想说的话么？ 这是千九心里的想法么？ 所以才不肯见她，不肯原谅她，是不是？ 「为什么你喜欢我不敢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么多事？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千九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发问。 问得迟亦哑口无言。 她垂着头，甚至不敢看千九的脸。 「没有为什么。」迟亦轻笑着开口，「因为我不配，因为我配不上。」 迟亦浅浅笑着，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跑出来，她缓缓靠过去，手掌轻轻柔柔的抚上千九心口。那里温热，那颗炙热的心在扑通扑通顽强的跳着。 迟亦抬起头，泪从上扬着的嘴角划过去，「我自私，胆小，怯懦，偏还要装作大义凛然，这样的我配不上你这一颗拳拳真心。」 第149页 「谁说配不上？」 迟亦惊唿一声，后脑磕在枕头上。 千九压了上来，把她的声音全堵了回去。 衣服一件一件丢出去，千九拉了被子盖住两人。 迟亦迷迷煳煳的，只听见千九恶狠狠的声音：「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谁要是敢瞎说，我就把她舌头揪下来。」 这大抵还是梦，千九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迟亦双手环在千九脖颈上，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到帐外。 临了，千九撑在她身上，停了下来。 迟亦睁开迷濛的眼，声音媚到发软，「怎么了？」 千九眸色深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修长的手指抚上迟亦的脸，湿热滑黏，手上的薄茧有些发刺。 「累了。」她说。 「姑姑真是好看。」她又说。 迟亦不上不下，一口气吊在那里，她脸上的泪还没干，几乎又要哭出来。 「阿九……」她一开口，声音颤的发抖，眼泪不自觉跟着出来。 千九极轻极轻的嘆了一口气，低头吻住了她，手下研磨，加重了力道。 膝盖不轻不重的抵在手腕处，看着迟亦哭着上了云端，又或是……下了地狱。 迟亦下意识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她张口咬在千九肩上，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身上滚烫，整个人仿佛要在这业火里烧成灰烬。 如果这是个梦，那这个梦有点长了。 迟亦坐在朝堂上，还在犯懵。 千九站在底下，志气昂扬的沖她笑。 「儿臣请愿，出战妖邪。」 出战妖邪？ 请什么愿？出什么战？什么妖邪？ 「此事容后再议。」 迟亦第一次从朝堂上落荒而逃。 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迟亦刚回到养心殿，气儿还没匀过来，千九勐地跟进来把她压在了门上。 「姑姑可是捨不得阿九？」千九轻笑着，勾起她的下巴。 千九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脸上带笑，眼底一片冷漠。 迟亦一把推开她，急急走到桌案前，灌了一口冷茶。 千九跟过去，夺下杯子，「茶凉了，喝了你又肚子疼。」 迟亦抬起头，千九眼里的担心不是做假的。 「无事。」她垂下头，捋不清楚这些事情。 「姑姑…」千九把她按进怀里，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委屈的不得了，「你是不是生阿九的气了？自从那天……你都这么多天没跟阿九说过话了。」 千九身上的冷香一个劲儿的往她脑袋里钻。 迟亦紧紧捏着千九身上的朝服，朝服上的金线硌得她手心发痛。 「我没生气。」迟亦眼神渐渐清明。 千九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望着她，「真的？」 「真的。」迟亦回拥着她，笑意渐渐加深，她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让儿臣出征好不好？」 迟亦愣了一下，良久，才说了声，「不好。」 千九着急了，她推开迟亦，言辞凿凿，「皇室不出征，无法服众！」 迟亦冷眼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我，你，千乐，咱们仨儿，我是最适合的！」千九声音拔高，有些生气。 迟亦想笑，没笑出来。 伸手抚上千九的脸，她神情温和，「我不让你去，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你从来都是这样啊，」迟亦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跑出来，「永远有自己的主意。」 她缓缓靠在千九怀里，声音低沉，「可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呢？」 梦嘛，总是乱七八糟的，上一秒她还在千九怀里。 这一秒，千九就只回来一把佩剑。 迟亦从皇位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腿上好似有千斤重。 那把剑上的血没有敢擦，原本泛着金光的剑鞘被暗红的血渍遮住了光芒。 迟亦小心翼翼捧起那把剑，好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缓缓抽出剑身，刻着个『九』字的地方也被血迹覆盖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人现在在哪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冷漠。 回来復命的是个小将，跪在地上抖抖嗖嗖，「殿下在牧河津骁勇善战，无奈那天风雪太大，咱们的队伍被怪物沖得四处逃散……」 「朕问你，人在哪儿？」 小将浑身筛糠似的抖，他顾不上看陛下镶着金边的裙摆，「牧牧…牧河津的悬崖底下，被两个怪物咬着直直冲了下去，末将护驾不力，求陛下饶命！」 「退下吧。」迟亦捧着剑，小步小步往回走，「都退下吧。」 她的心飘飘忽忽，有如无根死水。 回到寝宫，外面还在下雪。 宫里点了地龙，仍然冷得紧。 迟亦把剑放在桌上，一寸一寸摸索着剑上的花纹。 所以不管她怎么变，只要千九在宫里一日，就不会有好下场。 这把剑还是她亲赐的，上面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 或许也有这剑的主人自己的血。 迟亦拔出剑身，突然低低笑起来。 「让你不去的吧。」 「傻瓜。」 她垂头，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血喷在剑身上，奇异的交融。 第150页 迟亦盯着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周围的景象忽然崩塌，那把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迟亦刚想伸出手去捡，满目刺骨的雪和妖艷的血。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些不知名生物的尸体，还有她天御国将士的遗躯。 迟亦抬眼望了一下四周，举目一片荒凉。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落在她身上。 不一会儿化成了水，又湿又冷。 迟亦往前走了几步，四周静得人发慌。 迟亦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 四周的景象变了又变，黑漆漆的，迟亦看不真切。 脚下一片泥泞，这是一个阳光照不进来，连雪也下不进来的地方。 只有风，吹着咸湿的腥气往她鼻子里面钻。 迟亦的朝服拖在地上，沾满了泥。 有极淡的光线从上空照进来，迟亦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山峭直耸入云。 不远处光线照到的地方，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边躺着两只怪物。 这里有点冷过头了。 迟亦缓缓走过去，跪在那个人身边。 轻轻柔柔把她揽进怀里。 「傻瓜。」她轻声说，「地上凉，怎么能在地上睡觉呢？」 没人应她。 迟亦的泪断了线似的落在千九脸上。 千九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迟亦伸手擦干净她的脸。 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将那只断在一旁的胳臂仔仔细细放在她身边。 「阿九……」迟亦躺在她身边，头疼欲裂，「如果你知道这些事，你会不会后悔呀？」 说着迟亦轻轻笑起来，把头埋在千九胸前，「你一定不会吧，你认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想改变的是不是？」 千九没有回应。 迟亦闭上眼，漫天风雪忽然吹了进来。 风很大，吹得千九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阿九！」 迟亦勐地睁眼，百里子晋的脸闯进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可能撑不住（微笑脸） 第74章 千九接到宋肆君电话的时候, 正在跟小护士拉磨。 「宋老师？」 「你在哪儿呢？」宋肆君的声音透着疲惫。 千九有点心虚，「外边，您回来了？」 「有事儿跟你说。」宋肆君掩嘴轻咳了声, 「你过来一趟？」 这个节骨眼儿，千九不太想去。 她不说话, 宋肆君好像知道。 「不方便？」她问。 「没, 您在工作室？」 千九摇头，到底还没把话说绝，宋肆君对她尽心尽力, 她也不能太薄情寡义。 宋肆君电话里没有多说, 只说：「嗯, 现在过来吧。」 千九挂断电话，跟护士姐姐大眼对小眼。 「真的不能帮忙吗？」千九委屈巴巴的问。 护士忙且有原则的回她, 「咱们是有职业道德的呀，妹妹，就算我是你的姐姐粉, 你也不能诱惑我犯错。」 「就一次……」千九趴在护士站的台子上，死皮赖脸的求人家，「咱们加个微信，你帮我送点东西就行。」 护士停下手中的活儿, 抬头看着她, 一脸我不想吃瓜是你逼我的表情。 「你知道里面那位是谁吗？」 千九笑了一下，「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千九噎住。 现在这个关系, 她也说不清楚。 护士摆摆手，笑哈哈的，「没指望你真告诉我，你给姐姐签几个名儿, 姐姐就帮你怎么样？」 千九松了一口气，「好，谢谢你。」 搞定这边，千九打了个车去宋肆君工作室。 如果可以，这段师徒关系也没必要存在了。 「宋老师？」 千九一进门，谭数和宋肆君站在一块儿等她。 「你跟周淮安真的还是假的？」宋肆君眉宇间倦怠的很。 「什么？」千九浑身的湿气还没散去，「恋情吗？」 「你昨晚跟他大张旗鼓去喝酒，是要炒作还是公开？」 宋肆君走过来，面对面跟她站着。 千九站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她脑袋里面全是迟亦，周淮安的事儿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九？」宋肆君微抬着眼，直直望到她心里。 千九脑仁突突跳着疼。 「不是炒作也不是公开。」她抬手按了按额角，这一日夜发生太多事了，她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只想看看迟亦到底怎么回事。「我跟周淮安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只是酒友而已，没别的。」 她本来不想跟宋肆君解释，最终还是说了几句。 宋肆君回头看了一眼谭数，「我就说吧，你非不信。」 谭数掏出手机，并不太熟练地认命，「请公关吧。」 边找人边嘟囔，「说什么我不信，现在几乎闹得人尽皆知，周淮安那边没发声明，千九自己也不澄清，怪我咯。」 千九：「？」 「就这个？」 「这是其一。」宋肆君拉着谭数往办公室走，回头看她还愣在原地，笑着喊她，「跟上啊！」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千九跟上去，「您今天刚回来？」 第151页 「嗯。」宋肆君把弄着手机，似乎在看微博，「老楚这个不靠谱的，让她帮我看着点儿你，她倒好，屁事儿不管。」 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周淮安的合照……偷拍的合照。 千九不敢接话，她以为宋肆君应该是不管她了。 看来是她想差了。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宋肆君桌上摞着一堆文件，她伸手一指，「左边那堆是跟你谈经济约的，右边那堆是邀请你上节目的，什么类型都有，还有几个剧本儿。」 宋肆君从本子里挑出一个，递到她跟前，「演戏你感兴趣吗？」 千九突然很后悔答应做宋肆君的徒弟。 「我……」她嗫嚅着，没接，「不打算再做这一行了。」 「对不起，宋老师。」 千九鞠了个躬。 她没叫她师傅。 宋肆君盯着她，没说话。 谭数捧着手机，突然插话进来，「君姐，那还请公关吗？」 请公关可费钱了，宋肆君基本上用不着这笔钱。 「少废话，」宋肆君睨了谭数一眼，「当然得请。」 说罢她又回头看着千九，长长嘆了一口气，「不再考虑考虑？」 「我……」千九不知道从何开口，良久，她才舒了一口气，说：「我不喜欢这种生活，也不想过这种受人瞩目的日子，之前我以为我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我不能。」 「我希望自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千九声音十分平静，「但我后来发现，我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很悲哀，」她接着说，「但这是事实，我想我得放弃。」 千九很少劝自己放弃，做储君时有太多的不愿意，她都撑过来了。 她在这里赤条条一个人，没必要拘着自己。 宋肆君似乎不相信，「你不喜欢唱歌？」 千九摇摇头。 宋肆君脸一下子黑下来。 千九笑了一下，神情近乎是冷淡了。 「不是不喜欢，」她说，「我跟您说过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这里面也没有喜欢。」 喜欢这种情绪，她全给了迟亦。 她的喜欢，她的爱，每丝每毫，不多不少，通通倾注在迟亦身上。 旁的，一点儿也混不进去。 说她是个废人，也没有错的。 没有迟亦，她什么也不是。 千九的脸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有点可爱有点纯情。 宋肆君眉蹙得很深，她对千九不是很了解，千九每一场比赛，她都抽空仔细看了好几遍。 尤其《烟火》那一场，她又特地问过楚秋红，这丫头的来歷。 无父无母，寄住在程家。 《烟火》里是有故事的，但这个故事，宋肆君不知道。 「你现在先不要考虑这些。」宋肆君不想放弃，她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网络上的事我来解决，你好好上学，未来的事再慢慢抉择，我可以等你。」 说出心里话千九心情松快许多。 「谢谢宋老师。」 …… 从宋肆君那儿出来，千九去订了束花。 「祝早日康復。」她写，没署名。 笔锋凌厉，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点开微信，老早的消息滴滴滴响起来，「发烧了，三十九度八[图片]」 打开图片，显示一个发红的温度计。 她关了推送，不打开软体，就收不到消息。 这条消息有点时间了。 千九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打字过去，「谢谢护士姐姐。」 「她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对方可能在忙，没有回她。 千九捧着花，走到公园长椅上坐下。 长椅上积了雪，她扫出来一小块地方，目光呆滞的坐着。 迟亦搞成这个样子，跟她脱不了干系吧。 这回不生气都说不过去。 千九把脸埋进花里，心里空荡荡的。 没了天御国，没了姑姑，她可真是，毫无用处。 天一点一点黑下来，雪花飘在千九脖颈里，她一动未动。 路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千九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在这个安静的夜晚。 千九摸出手机，手冻得有点儿僵，她的声音也是冷僵冷僵的，「喂，您好。」 「您好，是千九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有点熟悉的男声，千九一下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是我，您是？」 那人声音沉稳，「千九小姐您好，我是乐百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吴涛，咱们之前见过面。」 千九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有事儿？」 「有些文件需要转交给您。」吴涛说，「您在哪儿？我过来接您。」 挂断电话，千九还在犯懵。 她一手捧着花，一手握着手机。 雪花纷纷扬扬飘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 「迟亦呢？」她捧着花，一瘸一拐地踩在百里传媒的地毯上。 走出公园的时候她扭了一下，平坦的小路上，什么也没有，花在她怀里，没掉。 吴涛放慢了脚步等她，「大小姐不方便出面，该她签署的文件已经签好了，请您放心。」 第152页 千九平静地近乎冷漠，她当然知道迟亦来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坏还是蠢。 或许两者都有。 顾真真在办公室等她们。 她什么也没说，神情平和的签了字。 不过是多了个小屁孩和她平起平坐。 千九还捧着花，别扭的签上名字，盖了个手印。 像签卖身契那样。 ——千九。 就连这两个字，也是姑姑赐的。 吴涛不在乎她们之间的事情，董事长亲自发话，他不过加个班而已。 整理好几份文件，他递了一摞给千九，「千九小姐，这些请您收好。」 千九没接，她不想接任何东西。 但她还是在那些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旁边签着迟亦龙飞凤舞的字——百里迟亦。 两个名字挨着，像还在皇家玉蝶上一样。 姑姑在上，她在下。 吴涛没多说，办完事就走了。 千九也想走，顾真真叫住了她。 「迟亦说按她的标准给你安排事宜，你看是要成立工作室独立出去吗？」 按她的标准？ 千九垂着眸子，不是很懂。 「你看着办吧。」千九扯了扯嘴角，「不用告诉我网络上的事。」 顾真真还想叫她，她瘸着腿没有回头。 背影落寞，顾真真搞不懂这两人之间的事儿。 过了没一会儿。 千九工作室v：【工作事宜请联繫：顾女士，邮箱：qianjiu@bailimei.】 顾真真收手多年，没想到还有重出江湖的机会。 她兴致勃勃准备大干一场，还不知道千九压根儿没想干。 千九捧着花，小步小步往医院挪。 她有好多话想问迟亦，她挪到医院，天完全黑了。 脚踝好像肿起来了，但不是很痛。 她在门诊大厅里坐下，并不敢上去。 花在她怀里，透着淡淡的香气。 冬天的花最能保存了，哪怕没有营养，也还能香好几天。 就像她一样，在低温下，不经意间看起来，也还像个还有颇有生机的活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跟你们开玩笑了，祝福我憋得住吧。 第75章 迟亦烧了两天才渐渐退烧, 她对迟父干涉她安排的事儿没发表任何意见，从醒来几乎就没开口说过话。 百里子晋不敢招她，荀苏想带百里灵来探病, 也被他劝退了，迟父迟母也劝了回去。 迟亦住在医院，难得轻松。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或者一个人发呆。 有人进来她会给个眼神，然后迅速撇开眼。 程南每天都来看她，看着她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她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她想知道，千九是不是真的跟迟亦上辈子认识。 但她没胆子问。 「迟姐, 百里传媒那边您真不打算管了吗？」 程南给床头的花瓶换了一束随手买的红玫瑰, 坐在床边打算旁敲侧击。 迟亦在看书，头也不抬, 反问：「我以前管过吗？」 程南：「……」 确实是顾真真管的比较多, 但也不能说迟亦没管过吧？ 百里传媒就是靠迟亦这块金字招牌才起来的呀！ 「那个……」程南坐立难安, 她真的好想知道！姑侄恋是真是假！ 「真真姐说千九好像不是很配合公司宣传。」 迟亦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 「嗯？」 「真真姐成立千九工作室后不是接到挺多合作嘛，然后千九就一直没露面，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真真姐想找她谈事情也找不到。」 迟亦温婉的眉头细微的皱了一下。 程南接着说, 「真真姐后来跟宋老师联繫，她那边说，千九好像不打算在这行发展了。」 「也没回学校。」程南补充道。 迟亦没说话，低头，眼神聚在书上, 书上的字好似长了腿，在眼前乱作一团。 迟亦啪地一下合上书，声音低沉，「她一直没来过？」 程南愣了一下才摇摇头，「那天凑巧见了一面，后来就没见过了。」 迟亦揉揉眉心，起身下床，「去办出院手续。」 从小养大的小傢伙，她倒有点摸不准了。 「迟姐？」程南虚虚拦住她，「医生说还得再住几天。」 迟亦头上的纱布还没拆，睨她的眼神仍然气势十足，「要我亲自去？」 迟亦换下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等程南。 等得心急如焚，头还晕。 她轻轻靠在床背上，闭目养神。 现在出院，并不妥当，但她不想等。 门打开，她以为是程南，抓起手机就要起身。 「姑姑……」 是千九的声音。 迟亦勐地抬起头，脑袋里面嗡地一下。 「你……」她哑着嗓音，「还捨得来看我？」 语气拈酸，活脱脱是个怨妇模样。 千九捧着一束花，她听花店老闆介绍好久才挑出来的西伯利亚百合。 似乎早就料到迟亦的反应，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对不起。」 声音很平淡，迟亦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心里没底，这是千九……没错吧？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千九没多说，放下花，平静的望着她，「祝您早日康復。」 第153页 说罢转身往外走。 迟亦的心一落千丈。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看着千九的背影，视线一点一点模煳。 事情好像脱离掌控了。 迟亦怔怔地望着千九，脑袋里面针扎一样疼。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迟亦恍恍惚惚抬头去看。 千九蹙眉盯着她，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哭什么？」她说。 迟亦懵了一下，垂下头缓了一口气，头太晕了，只要一想事情就疼得厉害。 「为什么……」她对上千九的眸子，「不想待在娱乐圈了？」 千九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暗了暗，她看着迟亦，退了一步。 「不关你的事。」她冷着脸转身。 迟亦伸手捉住她的手，声音不自觉放软，「阿九……」 她头疼的厉害，眼前禁不住发黑。 千九轻轻一挣就拉开了距离。 「你好好养病，」她背对着迟亦，声音听起来很冷漠，「不要多想。」 千九沉了沉心思往外走。 刚踏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迟亦身上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回家好不好？」 迟亦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千九低头，那双白皙的手背上青青紫紫。 心跳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 千九闭了闭眼，她没办法做到像以前一样。 「谁的家？」她扯了扯嘴角，缓缓问。 迟亦哑然，良久才说，「咱们的家。」 千九任她抱着，心低难得一片清明，「我的家不在这儿，我的家在天御国。」 迟亦不说话。 千九也不挣扎，她的声音清脆，像夏天林中的一汪清泉，叮叮咚咚敲在迟亦心口上，又响又疼。 「可以放开了吗？」她说。 迟亦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她靠在千九背上，一阵儿一阵儿犯晕。 「倘若……我、我、喜……」 「迟亦！」千九抬高了声音喝止了她，「你知道我是谁，这是乱.伦你知不知道！」 那道声音迅速又低下来，「我错了，你也要错吗？」 真是……可笑。迟亦低低笑出声。 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现在倒来跟她说什么乱.伦。 「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你姑姑。」迟亦有些贪恋千九身上的淡香，「我说过了，不许叫我姑姑。」 千九沉默了一会儿，拉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那就更没必要和我纠缠。」 迟亦站在她面前，泫然欲滴。 千九眸色深深，抿了下唇，「我们不合适，迟…姐姐。」 「哪里不合适？」迟亦没办法正常思考，就开始耍无赖，「还没试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还没试吗？千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搞得两个人都不愉快的感情，还要怎么试？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程南敲了敲门，「迟姐，可以走了。」 千九走过去拉开门，毫不犹豫往外走，「我也走了，迟姐姐，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千九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南一脸懵比目送她离开，「这是怎么回事？要追吗？」 迟亦黑着脸，眼神凝在千九身上。 追个屁，她现在的状态怎么追？ 迟亦回了趟家，家里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家里没人，她赶走程南，洗了个澡。 走？能走到哪儿去？ 迟亦越想越气。 睡了她拍拍屁股走了就算了，那么久不来看她也算了，现在是闹哪样？ 说散就散？ 她想得倒美。 迟亦换了条樱粉色的短裙，外边罩了件不薄不厚的呢大衣。 她化了个淡妆，挑了个粉色的针织帽遮住了额头上的伤。 整个人透着春天的气息，像春三月的桃花儿，独一份儿的美。 卫星定位上0202的标一直没动，迟亦轻车熟路到了酒店门口。 有家不住，住酒店是几个意思？ 她住酒店，难道她不会跟着吗？ 迟亦抬手敲门，做足了姿态，「千小姐？」 『客房服务』几个字还没出口，千九就打开了门。 迟亦愣了一秒钟，「阿九？」 对于她的到来，千九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侧了侧身子，神情很淡漠，「进来说话？」 迟亦抿嘴，跟了进去。 千九太不对劲，她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千九走在前面，替她拉开椅子，「坐。」 迟亦走过去坐下，千九给她倒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 迟亦想的很通透，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千九一时不能接受她能理解。 但这个样子实在太怪异了。 她不敢想那个让人心惊的答案。 「你在等我？」 千九轻轻「嗯」了声。 迟亦本来还在生气，此时也只能全收着，「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千九穿了件低领长衫，闻言点了下头，「我也还有话跟你说。」 千九很淡然，迟亦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千九。 「你能不能跟我回家住？」她开门见山。 第154页 千九没回答她的问题，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待迟亦说话，她又接着说，「喜欢我？」 迟亦想点头，对进千九幽黑的眸子里。 「还是仅仅因为那一夜？」 迟亦：「？」 迟亦没说话，眸色变了一下。 千九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不太相信。」 她放下杯子，窝在靠椅上，「我很想相信，但是这里，」她指了指心口处，「不怎么愿意相信你。」 「本来我应该很高兴，然而怀疑的种子在这里发芽，我居然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千九似乎很喜欢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谈话。 灯光昏黄昏黄的，在她脸上洒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迟亦的心脏突然疼起来。 她站起来，扶着椅子喘了几口气。 是她自己造的孽，怨不得旁人。 「要怎样才会相信？」 她问，然后听见千九极轻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千九站起来，越笑越大声，「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我放弃了你又来招我，是我要犯贱还是你要犯贱？」 「有意思吗？」千九平静的直视着她。 迟亦心揪成一团，有些唿吸不过来。 「你不喜欢我了吗？」她咬着唇，强忍着泪意。 千九走过去，伸出手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泪。 如果她真的能不喜欢迟亦倒好了。 轻轻嘆了一口气，「如果一段感情让两个人都饱受折磨，我认为，这样的感情，终止也好。」 迟亦的泪汹涌而出。 这么些天，千九就是在想着放弃她吗？ 凌晨三点逃出去，知道她受伤也不肯露面，所以，她已经被放弃了吗？她才刚刚活过那狗x的三十岁。 空气寂静，迟亦的泪落得安安静静。 千九垂下手，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下，她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想继续了，她只想早点埋入黄土，与草木同朽。 迟亦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千九的情况让她很不放心，她本来就是强撑着来找千九，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她扶着椅子，渐渐的就扶不住。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又想起那个梦，好像是预警一般。 ——不管她做出什么改变，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这样的人，逆不了天命，不会有善终。 攥着椅子的手渐渐脱了力，迟亦迷濛着眼，千九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迟亦从没有这么想哭过，她心爱的小姑娘，终于不爱她了。 她身体一软，就要跌下去。 千九最后一秒搂住了她，「别哭了，我随你回去。」 语气很无奈。 迟亦趴在她胸前，眼泪根本停不下来，「真…真的？」 「你再哭，我不敢保证不会食言。」 千九的心跳的很慢，迟亦能清晰的听见那道声音。 时至今日她总算见识到了千九的另一面——冷漠，不近人情。 迟亦又生气又委屈，在千九怀里，又生出几分眷恋。 她张嘴，一口咬在千九的锁骨上。 ——这里跟梦里一模一样。 千九嘶了声，勾起她的下巴，眸子里凝了一团浓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迟亦扒开她的手，笑了一下，「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迟亦属狗的吧？ 千九（嘶）：轻点咬！ 第76章 「你想自己回去？」 千九微眯着眼, 眸子里的墨倏然间化开。 迟亦不想自己回去，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她脑袋里面还在转，千九已经把她拎开了。 千九提着行李箱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冷声开口, 「走不走？」 迟亦懵了一秒, 她好像一步一步走到了千九预定的路线里, 被算计的感觉十分明显。 「你……」 她张嘴想说点什么，只看见千九立马放下了行李箱，不咸不淡面向她。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迟亦火气陡然冒上来, 气沖沖往外走。 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坐在车里, 才后知后觉笑出声。 千九的不敢相信、抗拒、冷漠，都再正常不过。 迟亦其实觉得自己有几分沉不住气, 她亲自教出来小丫头，倔成什么样儿她心里一清二楚，她不会不喜欢她，顶多就是闹个脾气。 她有时间有精力来哄, 不需要太担心。 千九坐在副驾，沉默了一路。 「你还能开车吗？」上车前她这么问。 迟亦笑着答：「能。」 千九坐在她身边，乖乖的模样儿让她心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馒头冲上来扑到迟亦身上, 嗷呜嗷呜叫了几声。 那天血淋淋的迟亦把狗也吓了一跳。 千九把行李箱放在门口, 自顾自走到客厅。 「不先收拾一下行李吗？」迟亦跟狗玩了一会儿, 抬头问她。 迟亦弄这么一趟, 身上并不是很舒服。 千九站在客厅中间，没有答话。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上来。 迟亦走到她面前，略带疑惑：「阿九？」 她刚刚才想明白千九不可能不喜欢她，现在突然又没了底。 第155页 千九的眼神轻轻扫过她的脸, 嘴唇微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 「我那天来的时候遇到张阿姨了。」 迟亦瞳孔勐然收缩，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她浑身发僵，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出声，「哦，你跟她问好了吗？」 「嗯。」千九站着，眼神一直放在迟亦身上，淡淡的眸光，蕴含着无尽的情思。「聊了会儿天。」 她连声音都放得四平八稳，迟亦没来由的心慌，她不习惯这样子的千九。 「聊了什么？」 「一些平常的话。」千九对嗓音的运用倒越来越灵活自如，「只是有些话听不太懂，姑姑最聪明不过了，能不能为阿九解答一下？」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甜到迟亦情不自禁起了几分旖念。 「说的什么？」 千九眸子闪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她说，迟小姐对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害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迟亦眼皮跳了跳，强壮镇定，轻轻笑了下，「是吗？回头我好好儿给她道个歉。」 「阿九实在好奇得很，所以便问她姑姑说了些什么。」 千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迟亦，「姑姑说过的话，姑姑应当还记得吧？」 迟亦阖了阖眼，避开了千九直熘熘探究的目光。 她当然记得她说了什么。 她交代张阿姨来打扫卫生时不要大惊小怪，有事可以直接报警。 那时她以为她会准点到阎王殿报导。 谁能知道第二天是那种尴尬又血次唿啦的场面。 迟亦扶着沙发坐下来，千九应当是起了疑心了，否则不会是这个态度。 她不知道千九怎么会那么凑巧碰上张阿姨，也想不到千九会明目张胆的亲自问她。 她不接话，千九也不着急。 「我不是很聪明。」千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子清凌凌的像要把她看穿，「所以姑姑，我很好奇，也想不明白，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能亲自回答么？姑姑？」 她叫她姑姑，却半点儿没有曾经的缱绻。 她布了一张网，等着迟亦自己上钩。 迟亦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在微微发颤。 过去了的事，她不想再提起。 也不想让千九知道。 她不希望千九知道这些，甚至，害怕千九知道。 千九不远不近的站在她身前，眼神是曾经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的冷肃。 「你好像笃定那天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千九双手交叠，手指翻动，轻轻打着拍子，一下一下，极有节奏，「这个房子里的你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了。吴涛，哦，就是你请的那个律师，交给我的东西，居然还有遗产转赠的文件。」 「你说，是他工作失误吗？」 「你想知道什么？」迟亦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抬头看她。 馒头趴在她脚边，又乖又可爱。 「是我想知道什么吗？」千九眸色变了变，仍然保持着极其平淡的语气，「难道不是姑姑瞒了我什么吗？」 尾调上扬，有一丝丝可爱。 迟亦只觉得头疼。 有一种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 「我……」 张口就语塞，她想自己一个人带进黄土的陈年旧事，叫她从何说起。 沉默，无尽的沉默。 千九眸光暗了暗，良久，才问：「你是想……自我了结，还是受前世影响？」 迟亦低头看着馒头，眼前一阵恍惚。 千九什么也不知道，千九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我以为你不爱我了，」迟亦哑着嗓音，「你跟周淮安一起走了，你跟他去喝酒，跟他一起写歌，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或许记得，但你没理我，我以为，我以为……」 她没说完，千九打断了她，「以为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不想活了？」 迟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艰难的点了点头。 「呵！」 她听见千九笑了一声，她抬眸望着千九，「很好笑么？」 千九俯下身子，跟她近在咫尺。 低沉的声音鬼魅一样往她耳朵里钻——「我问哈导要到了《为帝》的初稿。」 屋里开着暖气，迟亦打了个寒颤。 她望进千九的眼睛里，怎么也看不到底。 人做了亏心事，大抵都是会心虚的，她现在就很虚。 「你究竟，是谁呀？」千九用两根指头捏着她的脸，明明挨得很近，偏偏千九的唿吸浅到她感受不到，「百里迟亦。」 迟亦头晕眼花，她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千九。 「你说我是谁？」迟亦反问。 「你是姑姑。」千九忽然松开手，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你是天御国的女帝陛下，你是百里迟亦，你是个大骗子。」 说到最后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迟亦越来越看不懂她，头疼，越想越疼，靠在沙发上，她偷偷喘了两口气。 「所以呢？我是谁重要吗？」 千九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她退了几步，靠在单人沙发扶手上，黑黢黢的眸子深邃无比。 「所以，」千九吸了一口气，「国师要你嫁给他是不是真的？」 迟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有点儿生气，抿着唇没有说话。 第156页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千九痞痞的半靠在哪儿，迟亦抬眼，就看到她修长白皙的颈子，锁骨上方被她嘬出了一小点红痕。 迟亦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只觉得这个小丫头好难搞。 「兰毓川占卜天命，说要嫁给他才能逆天改命。」 千九盯着迟亦，默了好几秒。 良久，才如常开口，「你前世是十二月二十二日走的吗？」 「你不是问过一遍了？」迟亦低头摸了摸馒头的脑袋，声音闷闷的。 千九蹙了下眉，「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什么时辰？」 迟亦摸着馒头的手停了一下，僵持好久，声音轻得发飘，「子正时。」 千九微仰起头，撑着沙发，过了一会儿细细笑出声，「你上次骗我了，你果然是个大骗子。」 迟亦没说话，眼泪啪嗒一下落在馒头脑袋上。 逃不掉了。 千九今天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你不肯嫁给兰毓川，就不担心他使绊子陷害你吗？」 千九不问她为什么不嫁给兰毓川，她是女帝，想怎样就怎样，不需要质疑。也不问她是不是不怕死。 「当时没想过他会那么大胆，也许是骄傲自负，总觉得命定的紫微星，他轻易动不了。」 「再说，也不是只有一种解决办法，不是还有第二个选择，」迟亦缓了缓，声音很轻，「收养了你跟千乐。」 「有用吗？」 自然没用，迟亦不知道千九为什么这么问，如果有用她就不在这儿了，但她此时不想跟千九抬槓，一来头痛吵不过，二来怕千九真的一走了之。 又是一阵沉默。 千九似乎有点不耐烦，「所以兰毓川不甘心，诅咒你生生世世活不过三十岁？」 迟亦垂着头，没有回答。 千九勐地站起来，「我在问你话！」 「是。」声音十分平静。 看完《为帝》的初稿，势必是什么都知道了。 迟亦低着头，手放在馒头身上，假装云淡风轻。 她不想让千九知道这些事，真的非常非常不想。 「你是不是……」千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以前就喜欢我？」 迟亦浑身触电般的颤了一下。 泪闸关不住，砸在她自己手背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是。」她哽咽着。 千九眼眶一瞬间红起来，「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迟亦没回答。 千九闭了闭眼，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敛起情绪，沉着嗓音，「从那道作废的圣旨开始，你就在想着怎么把我摘出去，是不是？」 ——那道废储君的圣旨，是千九在御书房自己找到的，迟亦藏的很好，字也写的很漂亮。 偏偏被千九自己找到了，那时她才十二岁，当即傻瓜一样哭着求迟亦别赶她走。 迟亦拗不过她，作废了那道圣旨。 现在千九还依稀记得圣旨上的内容——放出宫闱，赐金矿一座，恢復白身，永不得入仕。 迟亦沉默着，低低应了个「是」。 她喉咙哽住，几乎说不出话。 那时倘若她再狠点心，千九也不至于是那个下场。 「你可真是爱我。」千九意味不明地笑笑，眼神死死盯着迟亦，声音不自觉带着颤音，「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告诉我？」 迟亦垂着眸子，默认了。 千九站着，偏开头，眼眶迅速泛红，她吸了口气，眼泪倏地落下来。 第77章 千九不想哭, 可眼泪忍不住。 她在门诊大厅坐到第二天早上，丢掉花瘸着脚回到这个家。 房子一片狼藉，她熘完狗回来遇到张阿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平静, 一点点收拾干净迟亦的卧室, 一点点整理线索。 千九不敢在外人面前哭, 等张阿姨走了，她才抱着馒头, 号啕大哭。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她又无比明白，只要那个人还是迟亦，事情就一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女帝深思熟虑, 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算跟她两情相悦，她也绝不会跟她同舟共济。 因为她是迟亦, 她会运筹帷幄, 她可以喜欢千九，但她充满坎坷的路上, 不会带上千九。 千九一边哭一边劝自己：千九，不要哭，你是天御国的储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可她偏偏做不到。 如果她不是那么没用, 迟亦也不会什么都瞒着她。 千九抬手擦掉眼泪，回头看着迟亦。 「你是觉得，现在还活着, 又可以再争取一下了，是不是？」 迟亦哭的停不住，没有回她。 千九蹲下来, 捧起她的脸，「你以前从来没哭过。」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哭起来有别样的美感，哭得人心里揪疼。 迟亦眉心微蹙，撇开了千九的手。 泪止不住，她也不想止住。 嗓音哽塞，她没说话。 千九轻轻唿了口气，压回泪意。 「如果咱们都能坦诚一点，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第157页 迟亦愣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坦诚，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千九伸手擦她脸上的泪珠，「我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但你不敢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姑姑，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可你却怕连累我，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千九停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但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只是命运如此，怪不得你我。」 千九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迟亦很绝望。 千九还喜欢她，她可以肯定。但千九，大抵是不会再接受这样的她了。千九喜欢的是那个为她着想，尊重她意愿，给她自由发展的女帝，而不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迟亦。 迟亦的泪还是停不下来，她有无尽的委屈，但她的委屈不想强加在千九身上。 「你要走吗？」除了勾引千九的时候，她难得这么软。 她头很痛，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我想我们该冷静一下。」千九眼神很真挚，带着薄茧的手在她脸上的动作轻柔无比，「成年人的感情不应该只有这些无谓的纠缠，我们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就像你当初一样。」 迟亦眼睛里面泛着水光，有点肿，红通通的，像只无害的兔子。 女帝怎么会像无害的兔子呢？ 千九笑了一下，她恐怕是真的爱她，不惜要用上兔子这层伪装。 千九手指缓缓抚上迟亦额上的伤处。 「头还痛吗？」 她动作很温柔，迟亦开始捨不得。 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你好像经常头疼。」千九半跪着，把她揽进怀里，「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自己逞强。」 迟亦受伤的脑袋几乎不能思考，贪婪的嗅着千九身上的味道。 她想让千九不要走，可她说不出来。 千九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她两眼昏昏，乖乖环着千九的脖子。 客厅到卧室的路，她此刻无比希望能走一辈子。 「睡吧。」千九放她下来，给她拉上被子，「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迟亦下意识拉住千九，「你能不能……」 千九在床边坐下，回握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我守着你睡，你睡吧。」 你能不能不要走。 迟亦眼神暗了暗，终于没说出口。 她几乎要习惯这些遗憾了，千九想要放手，她是不是也该放手？ 「你能不能再抱抱我？」迟亦蔫巴巴的，望过来的眸子带着万分的不舍和眷恋。 千九嘆了一口气，把她抱在怀里。 两人不说话，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蔓延。 迟亦生出一丝后悔，如果……如果…… 她没有再想下去，这个事儿不会有如果，也不可能有如果。 千九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其实很了解。 她每走一步，都算准了千九的反应。 她知道暗卫口里那个冷漠的千九，她也知道千九不想留在宫里。 但她拿捏着千九的喜欢，一步一步让千九妥协着做出选择。 终于在这里，她一步一步逼退千九，可临了，她没死，人算不如天算。 迟亦想笑，又想哭。 她亲手把千九推出去，现在像个笑话。 良久的静默，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迟亦闭着眼，吻上千九的脖子，一路往上，停在她唇边。 千九轻轻喘着气，堵住了她水嫩嫩的唇。 这个吻吻得迟亦心猿意马，勾起某些不该出现的场景。 她想起千九精瘦的小腹，想起她修长的手指，想起她坏心眼的低哑嗓音。 她刚伸手撩起千九的衣服，就被千九捉住了手。 她抬起眸子，有一瞬间的迷茫。 千九放过她的唇，唿吸有一丝难察的乱。 按着她的头，轻轻抵在自己肩上，千九哑着嗓音，「不要闹了好不好？」 「嗯。」 迟亦的声音很轻，千九听出她声音里的失落。 这个时候回头，没有任何意义。 千九的心渐渐沉下来。 迟亦或许是真的累了，纵然心里装着事，也睡的很快。 千九看着她，替她掩好被子。 她的睡相很好，安静的侧卧在大床的一侧，唿吸浅浅，脸蛋红扑扑的，还有泪痕。 千九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她以为她会很生气，结果没有。 不但没有，还很心疼迟亦，这个傻女人，自己担下了一切。 刚想明白那会儿，她恨不得立即跑去跟迟亦兴师问罪。 后来，悲哀盖过了愤怒，无力盖过了悲哀。 能被迟亦喜欢，能被迟亦保护，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只是她变贪心了，她爱迟亦，迟亦爱她。 她就希望在这份爱情里，迟亦不要把她排除出去。 她希望能站在迟亦身边，跟她同进退，共生死。 她想要生死相随。 显然，迟亦，不是这么想。 千九安静地坐着，看了许久，才俯下身子，蜻蜓点水般的盖了个唇印在迟亦额上。 这里不是天御国了，没有兰毓川，也没有天命，我会成长起来保护你。 第158页 只要你……再等等我。 迟亦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身上很凉，趴在枕头上待了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身子起床。 客厅里有人。 迟亦摒着唿吸小心翼翼走过去，「阿九？」 「迟小姐？」张阿姨端着砂锅熬的粥，正好放在餐桌上，「你醒啦？千小姐说你大概这个点醒，让我熬好粥等着你，还真是巧，我这粥刚熬好。」 迟亦微怔，肚子里确实空落落的，「她呢？」 「她说有事去忙，叫你别等她。」张阿姨擦擦手，「现在吃吗？」 迟亦垂下眸子，敛了情绪，淡淡『嗯』了声。 进盥洗室漱了个口，镜子里的女人满脸憔悴。 迟亦轻轻扯了扯嘴角，确实该好好养病了。 在家窝了几天，迟亦刻意没关注千九的消息。 额头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迟亦抱着馒头，躺在沙发上，没有半点女艺人的自觉。 程南一进门，就看见她没个正形的模样。 「谢谢张姨。」程南换鞋，还在门口就拉着个大嗓子叫唤：「迟姐。」 迟亦在看电视，手边摆着她的笔记。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剖析自己出演过的角色。 「有事？」迟亦没抬眼看她。 撩着二郎腿，穿着家居服，脸上不带妆，就算有金丝边眼镜的加持，整个人还是看起来很颓。 「陈玛丽让你回医院你怎么不理她？」程南坐过去，自觉找了个凳子坐。 「不想去。」迟亦摘下眼镜，随手按了暂停，往后一靠闭着眼睛休息。 「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程南凑过去看她，「有乖乖换药吗？」 迟亦冷冷睨了她一眼，不耐烦的应了个「嗯」。 「有什么事直说。」 「嘿嘿……」程南不好意思的笑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迟姐也。」 迟亦没接话，又给了她一个冷眼。 接收到那个眼神里『不说滚蛋』的信息，程南立马正经起来，「那个，跟你打听点千九的事儿。」 迟亦蹙着眉，低头划了下手机，「说。」 「她最近让真真姐找人补课来着，她是不是不打算回学校啊？」 迟亦突然抬起眼对着她，「你不会问顾真真吗？」 程南：「……」 顾真真要是肯告诉她千九的规划表，她也不用四处打听好不好？！ 「你能不能帮我联繫一下千九，迟姐~」程南凑过去，拉长了声音撒娇，「我有点事问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删掉了呜呜呜……」 迟亦放下手机，仔细打量了两眼程南。 「你到底想打听谁的事？」 程南：「……」 「迟姐~这是人家的**啦~」 迟亦带上眼镜，按下播放键，继续看电视。 她眼睛凝在电视墙上，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尚家的小丫头叫什么？」 程南：「……」 神了。 程南坐回去，没再问了。 迟亦也不着急，从茶几上摸出一根牛肉条餵馒头。 「我听说尚家老爷子病了，你没去探病？」 程南挠挠头，「害，我家老爷子去了，那个老男人也去了，我一小辈，凑过去干嘛。」 迟亦扶了下眼镜，没有接话。 点开微信，千九的对话框置顶在最上方，头像是馒头的大脸。 里面空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几个月前。 迟亦调出键盘，沉思着打字—— 在吗？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不如意，不如点个叉。 猪虽不可爱，不要拿手打。 伤手还伤猪，实在要不得。 麻袋虽不贵，不要浪费它。 套猪划不来，不如放弃吧。 ——求求各位妹妹们yao我猪命 ——嘤 第78章 迟亦盯着聊天框, 有些心不在焉。程南说的什么她一句没听清。 千九的聊天框一直没动静，顾真真的消息突然蹦了出来。 顾总：【那个……】 迟亦看了一眼，刚点出个问号, 顾真真的消息又蹦出来一条—— 顾总：【你家宝宝的手机在我这儿……】 屋里开着暖气, 突然降下温来, 程南打了个哆嗦，看着那个散发着寒意的漂亮女人，开始思索自己来的到底对不对。 迟亦脸阴沉沉的，非常难看，她盯着手机，久久没回顾真真的消息。 抬起头, 看见程南还坐在旁边, 语气不是太好，「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南噎了一下, 支支吾吾没说出话。 迟亦把手机按黑屏，拿起遥控调小了电视的声音，「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要等到回头想起来才后悔。」 程南沉默了会儿，过了会儿抿了下唇，挠挠头, 又嘆了口气, 「害，我还不是怕两边老爷子咬死不同意, 尚家那个老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搞得太过火，那丫头不好办。」 「都是亲里亲戚的，真撕破了脸, 对她影响不好。」 听她这么说，迟亦脸色稍微缓了缓，难得有兴致多说了几句话，「两位老爷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沖他们疼孙女儿这一条，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松口。」 「至于你顾忌的那两个人，只要老爷子答应，他们不足为惧。」 第159页 程南拍了一下大腿，嘻嘻笑出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自己就是想不明白嘛。」 迟亦收回眼神，电视墙上的画面在动，她一帧也没有看进去。 「不过迟姐，」程南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跟尚初，就是尚家的小丫头好了啊？」 迟亦微微给了她一个眼角的余光，并不很想再搭理她，敷衍道：「猜的。」 程南表示不信，但也没再多问，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前段时间跟她求婚来着，她没答应，不知道怎么传到她爷爷耳朵里去了，这不一来二去，搞成现在这样，她被迫回去挑大樑，我找她也找不着。」 迟亦略微挑了挑眉，「你速度挺快。」 「那可不！」程南笑嘻嘻的，「哪像你跟千九，拉拉扯扯搞不清楚，我们俩比较合拍。」 「哦？」迟亦脸拉下来，意味不明的笑笑，「没喝醉，找得到门吧？」 程南摸摸鼻子，悻悻告饶，「我错了，不该乱讲话。」 迟亦拢了拢身上的毛毯，没搭理她，手机唿吸灯一闪一闪，她小心翼翼点开，千九那栏依然没动静，顾真真的头像框闪着红点。 迟亦点进去，是一张照片。 千九的背影，和一个陌生男人的正脸。千九伏在桌前，依稀是在写字，男人靠在她身前，眉眼很温柔。 迟亦的心慌了一秒，顾真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顾总：【你家宝宝在补课，忙着呢，手机被我没收了。】 迟亦一颗心瞬间落回肚子里，手上噼里啪啦打了好多字，又一遍一遍删掉，最后只发了两个字过去：【高考？】 顾真真回的很快，好似特地在这儿候着她。 顾总：【对啊！你啊你！对自家宝宝的未来都不上心的吗？虽然进军娱乐圈这个文化课落下一点很正常，但也不能太难看吧？毕竟还是个学生，咱们还不至于拿她捞钱是不是！她这个底子这么差你还让她接节目！我好想骂你！】 顾真真名校毕业，对艺人学业的要求比较高，尤其千九，既然跟她平起平坐，那就不能太差。 迟亦选择性屏蔽了『宝宝』那两个字，她反应过来，已经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顾真真偏偏宝宝长宝宝短，烦不烦？ 顾真真说想骂她，那就是真的想骂她。 迟亦轻轻笑了笑，她第一次听见人说千九底子差，想了想才打字：【她现在在哪儿？】 照片上可不是学校。 千九虽然逊色于千乐，那也是天御国的佼佼者，比起一大堆仕途学子也是丝毫不差的。 迟亦笑意渐渐加深，想起了一些往事。 程南轻轻咳了声，「迟姐，你笑什么啊？」 迟亦睨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程南：「……马上就走。」 迟亦没理她，顾真真的消息回得慢了点，这回发了个视频过来。 顾总：【在公司，咱们俩办公室旁边腾了间房，给她请了六个老师，加班加点轮番上课，学校的进度不适合她。】 迟亦点开视频，隔着玻璃门拍的视频，确实是在上课，千九的模样很认真，跟从前在上书房，一模一样。 迟亦勾了勾唇，站起来，瞥见程南还没走，「你没事儿？没事儿跟我去趟公司。」 …… 千九刚停下来休息一分钟，回头就看见了门外的顾真真。 「……」 顾真真好像对她有点上心过头了。 千九蹙了下眉扭回头，开始写卷子。 迟亦靠在另一边，浅浅松了一口气。 顾真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玩躲猫猫？」 迟亦没说话，透过玻璃门再看了一眼千九，她学的很认真，修长的背嵴挺得笔直。 迟亦缓了缓才往自己办公室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对顾真真说：「她的手机你还给她。」 顾真真绷不住笑了下，追上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啊你！」 迟亦神色淡淡，浅灰色的帽子拉下来遮住了纱布，她脸上没带妆，素净的脸上仍然挡不住漠然，「她自己来找你的？」 「嗯，你们俩没问题吧？」 顾真真跟进她办公室，自觉掩上了门。程南好不容易休个假，没跟过来。 迟亦没答话，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另起了个话头，「她成绩怎么样？」 「一般。」顾真真在她旁边坐下，按了按太阳穴，「先前的摸底考非常差，不过这几天老师汇报上来的数据还行，进步也非常大。」 迟亦叩了叩沙发扶手，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她学习能力不差。」 「老师也是这么说的，」顾真真拿出平板，调出数据给迟亦看，「你瞧瞧，可不是块宝？」 几项数据都是直线上涨的，迟亦没什么意外。 「中午一起吃饭？」把平板递迴给顾真真，迟亦眉宇间一直带着淡淡的喜色。 顾真真毫不留情戳穿了她，「想跟宝宝一块吃饭？」 迟亦撇开眼，耳根微微红了红，『宝宝』这两个字可真是怎么听怎么讨厌。 「想太美了吧你，」顾真真笑呵呵站起来，「她一日三餐都由营养师调配，你想跟她吃饭，明年吧。」 迟亦怔了怔，半晌才盯着顾真真，暗了眸子，「你对她是不是太热情了？」 第160页 「吃醋吃到我头上？」顾真真懒得搭理她，站起来往外走，「迟董，您可真行。」 顾真真二话不说回了自己办公室，迟亦往沙发上一靠，累的不行。 想叉了。顾真真都结婚了，应该没别的心思。 千九就在一墙之隔，她呀，却没什么理由去见人。 …… 千九下课的时候，正好十二点。她磨蹭了两分钟，做完最后一道大题。 再走出来，就见迟亦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这几天，那间房都没人。 迟亦瘦了。 巴掌大的脸藏在两边的头髮里，莹白的肤色没什么血气，帽子把额头全盖了起来，那里的伤，应该是还没好。 身子裹在厚厚长长的羽绒服里，还没出门，拉链也就没拉上，就那样敞开着，露出里面纤细的腰身。 千九愣了几秒，迟亦抓准机会喊住了她。 「阿九？」 她好像不知道她在这里。 千九冷着脸微微颔首，「迟小姐。」 对面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千九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酸甜苦辣咸搅和在一起，她勾了勾唇。 迟亦很快又调整了表情，笑着朝她走过来，「吃过午饭了吗？一起吃个午饭？」 「好啊。」千九笑里带了几分从容，「我去楼下食堂吃，你也一起？」 迟亦脸色自然，轻迈着步子跟着千九走，「一起啊，正好我从没尝过咱们食堂的手艺。」 她俩坐在一个小角落，显眼的两个人，自然引来许多目光。 尤其迟亦，许久没露面，一出现居然是跟千九在一起吃饭，天下奇观。 百里传媒某员工群——「夭寿了！有生之年居然看见迟高冷笑眯眯的跟人吃饭！还是食堂！」 「眼睛不好的不许说话。」 「她没看错！我也看见了！就那个前段时间炒的大火的那个千九，好像签咱们公司了。」 「有一说一，这什么情况？」 「部长说了，要保密！艹！绝对有瓜！」 …… 从没尝过食堂手艺的迟亦要了份胡萝蔔沙拉，「你在公司做什么？」 千九的营养餐丰富得多，她咽下刚刚送进嘴里的西兰花，才放下筷子回答迟亦，「迟小姐，食不言寝不语，您教我的，自己别忘了。」 迟亦噎了一下，差点被心爱的胡萝蔔噎死，匆匆喝了一大口水，怨怼的睨了一眼千九，停下了用餐的手，「吃饱了。」 千九抿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了迟亦两秒，勐地站起来去端了一碗粥摆在迟亦面前，「你身体没好，干嘛不多休息几天。」 迟亦笑得两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千九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公司忙呀，我不来上班，谁来挣钱养你呀？」迟亦笑起来，像个老狐狸。 千九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迟亦也不在意，一勺一勺舀着粥，笑意盈盈的小口小口品尝。 没什么味道的白粥，竟也尝出了一丝丝甜味儿。 「晚上还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千九头也不抬，「我就在这里吃，你愿意吃食堂就吃，不用问我。」 「那就是可以。」迟亦的声音没掩饰的愉悦，「晚上可以一起……」 千九吃饭的速度比以前快，迟亦话没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我吃好了。」 晚上可以一起睡觉吗？ 得，这一看就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你在想屁吃 千九：一个只会撒谎的大□□子 第79章 太阳渐渐隐在云层里, 像是又要下雪。 高层办公室的楼层没别人，迟亦跟在千九身边，迷迷煳煳有些犯困, 她这几日睡的不太好, 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早上索性起早，见了千九才觉得心安，心一放下来，就止不住的困。 千九衣食住行都在这里，顾真真给她安排的妥妥贴贴。迟亦跟着她到门口，她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无声地赶人。 迟亦装傻，「刚吃完午饭就要继续学习吗？」 千九堵在门口，不远不近的疏离, 「我要午睡了, 迟小姐没必要跟着吧。」 迟亦眼皮沉沉, 弯着眼睫义正言辞的撒娇，「那正好, 我也困了。」 千九盯着她，不为所动。 她还没有接受迟亦的打算，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办公室没地方睡, 下午还得起来看文件……」 迟亦的眼睛很好看, 像一汪藏着无数愁思的清泉，偏偏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意，笼罩着淡淡的薄雾。 烟眉含情，平添几分柔弱。 千九微蹙了蹙眉, 这次没有拒绝她。 授课的教室里面有个隐藏的房间，不大不小，够千九一个人在这儿住下。 「你睡吧。」千九在书桌前坐下，摸出一个小本子自顾自看书。 迟亦坐在床上，懵圈归懵圈，没再得寸进尺。 「你不睡？」她躺下去翻了个身，忍不住问。 千九眼皮不抬，内心毫无波动，「刚吃饱就睡，我又不是猪。」 迟亦：「？？？」 「你骂我是猪？我要生气了！」 千九抬眸看着迟亦，神色极淡，面上写满了莫名其妙，「你又没吃饱，干嘛自己骂自己？」 迟亦气得心梗，这觉谁睡得下去？ 第161页 所以那些朝臣就是不喜欢这样随时能噎死几个人的千九？ 她气鼓鼓的坐起来，准备玩点花样儿。 再看千九，低头在背单词，模样儿很认真，似乎真的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而去。 玩花样儿的心思歇了大半。 「阿九。」 迟亦的声音很轻，千九敏锐的捕捉到了声音里的不确定，她抬起头，蹙着眉头淡淡的望着她。 「怎么了？」 迟亦的模样跟刚刚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很疲倦，「你还喜欢我吗？」她说。 千九眉头蹙的很深，沉默良久，久到迟亦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的心思你很清楚。」千九定了定心，放下书，扬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是我高估你了，迟小姐，我喜欢你，这份喜欢，这份爱，从天御国带到了这里，一直不曾变过，你现在知道了吗？」 千九在笑，笑里讥讽的成分居多。 迟亦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女帝陛下鲜少有这种放低身段的时候，千九看着还有几分诧异。 但，没那么简单。 「迟小姐，」千九笑起来，继承到了女帝陛下的几分凉薄，「是谁规定喜欢的人一定要在一起吗？」 迟亦不说话。 千九趁势进攻，「天御国的国法规定的吗？还是咱们的人/大/常/委在人民代表大会上立法规定的？」 「我是喜欢你，迟亦，那不能代表什么，至少现在，不需要你接受，也不需要你回应，仅仅是我喜欢你，而已。」 迟亦抿着唇沉默。 千九觉得没意思并且还想打个哈欠，她的课程排的很满，顾真真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时间，跟迟亦待在一块儿，还剥夺了她午休的两个小时。 「至于你喜欢我。」千九顿了一下，「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 「虽然这不是重点，但我确实，还挺感兴趣。」 千九很淡然，眉宇间确凿带了一点点的疑惑。 她喜欢迟亦，是情有可原，换个人做女帝，她十有七八也会喜欢。 然而迟亦喜欢她，真没必要，虽然这话很伤她自己的心，但事实就是这样，她本来想的比谁都清楚，在天御国，她从来不曾生过妄想。 偏偏到了这里，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迟亦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这里面夹杂着太多龌龊的心思。 她嗫嚅着：「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理由，你喜欢我，有理由么？」 「有啊。」千九抱着臂，视线逡巡在迟亦身上，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喜欢你长的好看，喜欢你杀伐决断，喜欢你治国有道，喜欢你的才华，你的智慧，嗯……还有你的身体。」 还喜欢你的好。 迟亦听得很认真，答话的时候还是很别扭，「我不知道。」她偏头看着千九，眸子里雾气渐深，「一开始只是觉得你只有我可以依赖，要好好儿护着你，仅此而已。」 千九抿着薄唇，冷冷淡淡的望着她。 迟亦轻轻笑了一下，「或许是我依赖你也说不准，天御国那么多人，只有你真心实意的希望我活下去，我……很难不动心。」 这个心，动的十分龌龊。 迟亦不想自己提起来，她一点一点养大千九，不是当童养媳养的，这是对千九的侮辱。 千九神色没什么变化，也没再说话。 她们两个之间滋生的感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迟亦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挫败，「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么？」 她还有很多法子，但她头很疼。她怕脑子抽抽，搞得千九连喜欢都收回去。 「目前不打算。」千九拿起小本子，继续背单词，背了两个她突然抬起头冲着愣神的迟亦笑了一下，「我发现不拘泥于感情的世界，也挺有趣的，迟小姐。」 迟亦脸黑了黑，「比我有趣？」 千九笑得眼睛眯起来，「有趣多了。」 迟亦脸拉下来，臭得厉害，她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千九，眼神幽怨得叫人发酥。 千九认真背着单词，目光好似能透过书落到迟亦身上，「你还不睡？」 迟亦呕着气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脸上，被子上还有千九身上的香味儿，她声音闷闷的，「宝……」宝字刚吐出来又急急忙忙咽了回去，改口改的太急差点咬到舌头。 千九头也不抬，「嗯？」 迟亦缓缓闭上眼，假装无事发生，声音又软又轻，「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叫醒我？我不想醒来又是自己一个人。」 千九的手颤了一下。 有些东西藏在心底深处，差个契机蹦出来。现在就是那个契机。 捧着本子的手指紧了紧，千九唿吸放得极慢极慢，「嗯。」 迟亦睡的很快，听到千九答应了她，她的心立即放了下去，眨眼间就睡着了。 千九把眼神从书上挪到迟亦身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又泛起了点点波澜。 那种名叫愧疚的情思，裹在心口上，缠得她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她不该一走了之的。 迟亦睡的快，醒的也很快。 千九刚背到第三页的单词，迟亦就勐地坐了起来。千九看了一下表，十二分钟。 第162页 「怎么了？」她克制住了自己想过去的心思。 迟亦似乎没听见，唰地一下躺回去，双目失神，缩在被窝里小口小口喘气。 千九皱了下眉，站起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做噩梦了？」 听到她的声音，迟亦好像才回过神，她坐起来，爬下床穿鞋子，「洗手间在哪儿？」 千九指了指另一边的门，「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 迟亦背影僵了一瞬，「没事。」 千九眸子凝在迟亦背上，里面泛着无边的寒意，她没动，静静盯着迟亦，「刚刚的话题，我还没说完。」 她脸色很严肃，说出来的话也很严肃，「我喜欢你，坦诚一点。」 迟亦没说话，没回身，僵持了一会儿拉开门进了洗手间。 这个梦，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她亲手把千九送上绝路的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梦。 先前的温存锐减，梦里全是那个雪天，悬崖下，妖风阵阵，她的小千九，破败的躺在那里，了无生机。 迟亦捧了把冷水，沖了沖脸。 清醒一点出来，千九冷冷的眸子一直追在她身上。 「我没事。」迟亦先开口堵住了她的问询，「只是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 千九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直视着她，「什么梦会把你吓成这样，我的好姑姑？」 千九自然猜到她是做噩梦了，但她要知道这个噩梦是什么内容，会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把迟亦吓醒。 迟亦脸色苍白，眼神情不自禁躲闪。 「我暂时不想告诉你，」她想起千九说的坦诚，硬着头皮说实话，「很不好，我不想说。」 千九眼神发暗，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直起身子往外走，「随你。」 午休时间，完全浪费。 迟亦伸手拉住了她，「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来。」 怎么做？ 千九抿嘴笑起来。 她怎么知道？十八年她连迟亦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她会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什么？ 「不知道。」千九坏心眼的笑弯眼，扒开迟亦的手，回头看着她，仔细又认真的回答，「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迟亦愣着，千九已经走了。 过了一会儿，顾真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你老木头开窍了啊？非要趁现在谈恋爱？」顾真真一进来，噼头盖脸揪着迟亦一顿骂，「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要好走还得打下地基，你倒好，二话不说来陪/睡，怎么着，你这是打算养她一辈子还是毁她一辈子？」 迟亦一个激灵，寒意油然而生。 悲哀从四面八方携裹而来，千九还年轻，她已经老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她生错了心思。 她捨不得放千九走，也捨不得放过自己。 然她的小千九，还要带着朝气往前走，不会在她这里停留。 「顾总。」迟亦拿起自己的羽绒服搭在手上，整个人恢復成一贯的清冷模样，「她无论怎样，我都会养她一辈子，你可以继续栽培她，但我跟她之间的事儿，我不希望旁人来插手。」 没等顾真真回应，迟亦就冷着脸出去了。 千九站在外面，刚刚的话不知道听去多少，迟亦沖她笑了笑，无波无澜往外走。 千九抿着唇，静静瞧着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迟亦心落到谷底，终于什么也没说。 顾真真出来的时候，千九还在等她。 「多谢。」千九朝她微微颔首。 「举手之劳。」顾真真摸了摸鼻子，「话说是不是有点说重了？」 千九摇摇头，细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刚刚好。」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我姑姑是锯了嘴的葫芦吗？打死不肯说？ 第80章 千九第一次对未来有了如此深切的思考,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她不能一直依靠迟亦活下去，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迟亦纠缠。 做出成绩, 她比别人多了太多机会。她不能一直站在迟亦身后。 迟亦去而復返的时候，千九懵了一下。 迟亦杵在门边，有一丝丝尴尬，「吃完饭没刷牙……」 不刷牙会死星人。 千九对此习以为常，迟亦的规矩感由来已久，她从以前就深有体会。 女帝陛下坚决不会跟外人同桌吃饭，逼不得已一家人一起吃饭也一定要用公筷。 她不知道在这里还要应酬的迟亦，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不是你常用的那款牙刷。」千九从柜子里掏出一支新牙刷递过去，「可以吗？」 迟亦接过去, 轻轻「嗯」了声。 迟亦刷牙刷地很认真, 千九看着她, 满目掩不住的爱恋。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恰好喜欢你, 这本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只是偏偏, 那个人的喜欢里，没有尊重，没有平等, 没有想要交心的念头, 她喜欢你, 她爱你，但她仍然把你当作小孩子, 只希望你乖乖跟在她身后，她愿意，就公开爱你, 她不愿意，你就蒙在鼓里。 这听起来极好，但，她不喜欢。 第163页 千九渐渐冷静下来，眸子里的情绪渐渐收回去。 迟亦用着她的杯子，结束了为时三分钟的刷牙进程。 「你呢？」 「等你走了就刷。」千九站在门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迟亦精神不是很好，没有再强撑，「好，晚上一起吃饭。」 千九没应也没拒绝，她在食堂吃饭吃了这么多天，拼桌吃饭的也不少，不在乎多迟亦一个。 然而晚上，迟亦并没有出现。 她的课程，顾真真排到了晚上十一点，送走老师，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微信消息还停留在早上，宝宝两个字格外抢眼。 顾真真的办公室亮着灯，迟亦那间黑湫湫一片。为了安全起见，顾真真会等她下课再走。 千九走过去，顾真真还在审批文件，看见她进来，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有什么事？」 千九语塞了一秒，她想问「迟亦人呢」？但还是憋回去了。 「想跟你谈谈未来规划的事。」 顾真真抬了下眼镜，「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哪里不满意？」 千九微微抿了下唇，当时成绩拿不出手，跟顾真真谈条件时做了很多妥协，她没认真攻略过高考，也没什么底儿，但现在，她稍稍有点数了。 「迟董以前上的哪个大学？」 「中戏，」顾真真微眯了眯眼，「你想跟她走同一条路？」 千九没否认，「我能考上吗？」 「按你目前这个状态能倒是能。」顾真真握着笔轻轻点在桌面上，「但你想走她那条路怕是不太可能。」 千九略略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她只在中戏待了半年就转学去了巴黎，」顾真真仔细回想了一下迟亦那几年的歷程，每个学校待得都不久，边上学边接剧本，整个人像个陀螺，就没停下来过。「你跟不上她的进度。」 「而且，」顾真真合上文件夹，「你不打算继续钻研音乐了吗？」 一开始定的学校是音乐学院，现在是要转行？ 「不可以吗？」 话一出口千九自己也迟疑了一秒，她忍不住想离迟亦近一点，但这个要求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可不可以看你自己。」顾真真笑了一下，「我只是依照你的意愿给你安排合适的路线，如果你想做一名演员，百里传媒也有资源捧你。」 千九没说话，顾真真继续说，「我个人认为，你走哪条路都是可行的，音乐方面宋肆君老师能给你的不仅仅只是学识，演戏这边，有迟亦在前面，你更不用担心。看你自己喜欢，等你长大一点儿，两手抓也不是不行。」 千九杵在门边，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不明白什么是她自己喜欢的。 良久，她才抬起头，望着顾真真，带着十二分诚恳疑惑地发问：「演戏好玩儿吗？」 顾真真：「……」 「这个问题该问迟董，或者，你要不要试试？」 千九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纠结了一下，「高考前可以试试吗？」 「认真的吗？」顾真真关了电脑站起来，准备下班，「找几节课让你试试戏？」 千九点头，「嗯，谢谢。」 山不向她敞开，她就要圈地围山了。 顾真真完全把自己当成千九的经纪人，千九的热度居高不下，这股风乘起来非常可观，不用造势，借势而上就已经足够。 夜色渐浓，整栋大楼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声。 千九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隐约还能闻到迟亦身上的馨香味儿，让人眷恋，难捨。 那个女人啊，总是说话不算话。 …… 迟亦坐在医院病床上，打了个喷嚏。 陈玛丽扛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抓耳挠腮地写着调查报告。 「我说，你这梦做了有多久？」 迟亦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你三十分钟前问过一遍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陈玛丽咬着笔头，眉头拧成一股麻绳，「只是摔到额头，理论上不会引起这种效果，那几天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儿吗？」 迟亦憋了一口气，冷着脸说：「没有，你有完没完？」 「是你自己说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还老做噩梦叫我看看，你咋还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陈玛丽继续写写画画，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 迟亦按了按眉心，什么话到了陈玛丽嘴里，都没半句好儿。 要不是头疼得吃药也不管用，她用得着找她？ 「要我说，」陈玛丽写了几个字突然抬头，「你还是单身太久了。」 这话像是戳到迟亦的痛点，她微眯着眼，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沉下来。 陈玛丽笑嘻嘻的，「你别紧张，反正你又不肯告诉我实话，我只能瞎猜咯~」 「你老是梦到你那个很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可能是因为你潜意识里面还是觉得留不住她吧，这也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迟亦抿着唇，脸色非常难看。 「不过我还挺好奇，那个人是谁，嗯，你这么坨冰山居然也会没有安全感。」 没等迟亦回答，陈玛丽自顾自起身，「虽然很好奇，但我在国内待这么久差不多有点腻了，你的情况总的来说其实在好转，不过耐药性也很明显。」 「吶，咱国家有句老话说得好，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呢，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得走了。」 第164页 她潜意识里觉得留不住千九么？ 迟亦躺下去，心里五味杂陈，还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跟千九在一起，就是害了她？ …… 千九再看到迟亦，已经过了好几天。 她风风火火的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登上电梯，出现在她面前。 额上的伤像是完全好了，明面儿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人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太大变化。 阳光正好，温暖和煦。 迟亦迎着光走来，停在她身前，摘下墨镜，微笑恰到好处。 「顾总说你想演戏？」 她的声音好像带了点刻意的磁性，怎么听怎么诱人。 千九微愣了下，跟着她走进办公室。「嗯。」 迟亦的状态好了很多，跟那天简直不是一个人。 「有什么具体意愿吗？」迟亦边说话边脱外套，程南跟在她后头，自然而然的接过来挂上，「比如想演什么角色。」 千九摇头，答的干脆利落，「没有。」 她就是一时兴起。 「坐。」迟亦招唿着千九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了一堆剧本，「古代的现代的，未来科幻的，题材方面有想法吗？」 千九瞄了一眼那一大堆剧本，乖乖摇头，「没有，什么意向都没有，顾总不是说好，替我物色剧本，全权负责这个事儿吗？」 迟亦脸僵了一瞬，几乎没人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顾总毕竟不演戏，算不得行家，我在这方面比她还是多了几分见解的，可以吗？」 千九薄唇微微抿起，没有回答。 迟亦勾了勾嘴角，「抱歉，是我唐突了。程南，去隔壁叫顾总过来。」 这两人抬槓，程南泡了两杯茶竖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听到迟亦叫她才挪出去请顾真真。 「你左右没事，就不能带带新人？」顾真真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进来了。 迟亦端起茶杯，翘着二郎腿，眼波流转，意味不明的看着顾真真，「她好像比较喜欢你带。」 这两人间的破事儿，顾真真不想管。 「千九，迟董是专业的，有她带你出不了岔子。我现在要忙年底结算，你就带千九，她的课程别落下就行，别的我不管。」 前半句是对千九说的，后半句顾真真看也没看迟亦一眼，说完就走。 走之前还借走了程南，「有个项目你帮着处理一下。」 迟亦的办公室里剩下两个冤家大眼对小眼。 茶香味儿缭缭绕绕，千九沉默地看着烟雾盘旋，半晌才缓过来。这个女人做事的手段，永远这么明目张胆。 千九站起来，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怕一张嘴，忍不住跟迟亦吵起来。 见她要走，迟亦才慌了手脚，急急忙忙起来拉她，「你就那么厌烦我？」 千九回过身，正好对上迟亦的眼睛，想必是真的慌了，她连眼睛里都没藏住。 千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上迟亦的眼尾，她脑袋里面不復原来清醒，但心里又很清醒，她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来，于是顶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缓开口，「我没有厌烦你，我说了，我爱你，但我不想跟你多做纠缠，你能明白吗？」 迟亦的眼睛微微颤了颤，泛着愁思，透着水光，握着千九的手，她艰难发出声音，「我还欠你一顿晚饭，我有话对你说，你能不能别急着拒绝我？」 她的声音也在发颤，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不安和抓不住的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亦：重金徵收《追回女朋友攻略》 第81章 「迟小姐, 餐厅的营业时间要结束了。」 灯光昏昏，几支蜡烛照亮一片天地，一滴一滴, 烛光摇晃, 小圆桌上的餐布雪白雪白的, 跟迟亦的脸色相映成辉。 她精心化了妆, 做了造型, 选了一条颜色十分纯净的雪白色长裙。她知道自己很美, 她辗转着要把话说开。 圆桌上的高脚杯晃荡着最后一口红色液体，迟亦举起杯子, 浅浅缓缓一饮而尽。 「现在几点？」 适应生抱着空的红酒瓶, 眼观鼻鼻观心，「十一点四十八分, 迟小姐。」 餐厅十二点关门。 迟亦放下杯子站起来, 「今天这瓶酒, 有点儿苦。」 「十分抱歉，没有让您感到满意，您……」 迟亦摆摆手, 拿起自己的包，「没事, 结帐。」 八点的约，她从七点四十五分开始等，等到现在，不多不少四个小时。 千九明明答应了的，千九明明说好要来的。 迟亦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仔细去听, 那脚步声一下比一下凌乱。 「迟董，回哪儿？」司机跟着在等。 迟亦坐上车，脑袋里面一阵接一阵钝痛，她闭上眼，声音低沉，「回公司。」 千九说，喜欢她坦诚一点。她已经决定坦诚一点了啊，为什么不给她机会？ 迟亦头靠在车窗上，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路灯明明灭灭，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千九的模样儿。 她是真的不要她了吗？ 她怎么能不要她？ 迟亦渐渐醉了，那些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乱七八糟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涌上来，挤在脑海里，乱糟糟生疼。 她闭上眼，眼前又全是千九的模样。 第165页 笑的，哭的，闹的，倔的，高兴的，幼稚的，傻里傻气的。 ——你会后悔的，陛下。 是，她后悔了。 她喜欢千九，她想要千九，她不想让千九离开。她装作理智，装作若无其事，一步一步推开千九。 现在她后悔了，她宁愿一开始就把千九拖下水，宁愿一起沉沦，一起陷落。也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界上受嗟磨。 车开到百里传媒楼下，停了一瞬，迟亦下车，车又立马发动走了。 十二月的夜里，风唿唿地往迟亦大衣里灌，她打了个寒颤，酒醒了三分，脑袋里面好似开了个ktv，放着最野的音乐，痛得她站不住。 楼里很安静，所有的一切淹没在黑暗里。 灯光随着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一盏一盏亮起。 迟亦倚在电梯壁上，昏昏欲睡。 她心里很乱，各种思绪滋生。或许……她就该和上辈子一样，一步一步把千九套牢。 顶层亮堂堂的，千九坐在课桌前等她。 她在写字，迟亦直觉是在等她。 迟亦走到门口，心里忽然涌上来无尽的恍惚。她，真的爱千九吗？ 千九笔走游龙，解题的思路很顺畅，她知道迟亦来了，但她没停。 迟亦站了一会儿，脱下鞋子，光着脚往里面走，外间没有地暖，尽管开着空调，大理石的地面仍然凉飕飕，踏上去的那一瞬间，凉意从脚底窜上了天灵盖。 她走过去，冰凉的手指盖住千九握笔的手。 「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的手心里都一片冰凉。千九停下来，清明的眼睛直熘熘盯着她，好笑的反问：「为什么要去找你？」 「你答应和我一起吃晚饭的。」迟亦蹙了下眉，委屈一股脑浮在面上。 「有吗？」 千九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有那么一瞬间迟亦也不自禁生出怀疑——千九有答应她吗？ 她愣了一下，千九已经把手抽出去了。手上一空，心里也一空。 千九放下笔，往后一靠，撩腿靠在椅背上。 嘴角微微向上扬着，「迟小姐这么晚还来找我，只是为了一顿晚饭？」 迟亦脸色微变，「我有话对你说，你明明答应过的。」 「啊……」千九笑起来，两个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话一定要在饭桌上讲，迟小姐如果一定要讲，现在讲也无妨。」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迟亦脑中旋着这句话，费尽全力才压下去，手指捏紧了桌子边缘，她最近好像越来越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思考了，好多事情她一下子根本想不通。 「我……」她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千九抿着嘴，笑意不达眼底。 「迟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迟亦的指关节微微泛着白，她垂着头，不敢对上千九的眼睛，「不要再叫迟小姐了。」 「算我求你。」 「哦？」千九站起来，身影一下子裹住迟亦，她微眯着眼，还能看到迟亦额上被刘海挡住的粉嫩的伤疤。千九暗暗沉住气，语气变得吊儿郎当，「那叫什么？我不肯认帐的好姑姑？」 迟亦不许她叫姑姑，她就偏要叫。这个女人无非是不愿意承认她辈分上是她姑姑的事实。 迟亦果然很不高兴。 千九浅笑着，伸手拨开迟亦的刘海，那个伤口完全暴露出来，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没好全，留有个印记。「姑姑，你不喜欢吗？」 迟亦垂着头，浑身发颤。 千九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俯身凑在她唇边，唿吸浅浅，声音淡淡，「你喝酒了？嗯？」 被她一逼，迟亦身体不自觉往后仰，手不得已抓紧了千九的衬衫领子，她本来打算把话说开献个身哄哄千九，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迟亦几乎是下意识推拒千九的身体，她一手扶着桌边，一手抓着千九，酒精上脑，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九看起来很生气，虽然她嘴角带着笑。 迟亦知道她生气了，她越是生气就越是会假装没有生气，耳根那里会红到发烫，跟她动情时倒有几分相似。 「我等了你四个小时，」迟亦松开扶着桌子的手，勾住千九的脖子，把娇软的身体往她怀里塞，语调幽怨，「你一直不来，我又怕又气，忍不住喝了一瓶红酒，还不好喝，苦兮兮的，喝完了你也不来……」 千九一把抱起她放在课桌上，迟亦惊唿一声，紧紧贴着千九，不敢撒手。 千九轻声笑起来，额头抵在她额头上，眼神发暗，唿吸沉沉，嗓音变得嘶哑，「我等了你十八年，你也没说一句爱我，姑姑，短短四个小时，很煎熬吗？」 很煎熬，非常煎熬。 煎熬到她想不管不顾把千九囚.禁在她身边。 迟亦垂着眼，心噗通噗通跳，千九的衬衫扣子只扣到第二颗，她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看见千九莹白的肌肤和精緻的锁骨。 迟亦咽了咽口水，她伸手，解开了千九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 千九没阻止她，她按着她的头，温润的唇轻轻盖在她的伤口处，再到眼睑，到耳垂，慢慢挪到了嘴边。细细密密的吻，迟亦有些受不住，细微的吟哦从她喉咙里发出来，千娇百媚。 第166页 千九停在她唇边，忽然拉开了距离。 迟亦的手死死抓着她的衬衫，第三颗扣子只解开一半儿。 「姑姑，你好像很喜欢……」话说一半，千九故意顿了下。迟亦只觉得她的手指暖暖的，从小腿那里一直滑上来，她笑着，手停在大腿内侧，「跟阿九做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哪样的事？ 迟亦脑袋里一片汪洋，浮浮沉沉。 千九的手指缓缓画着圈，迟亦几乎忍不住想唿出声，千九没给她机会，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唇。 嘶缠缱绻，迟亦眼神迷濛，天旋地转，她开始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她推开千九，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 ——不要是梦，不要是梦。 如果是梦，不管现在有多缠绵，再过一会儿，又会是一样的结局。 千九脸色一沉，眸子里寒芒闪动，她抿着唇，压抑着喷薄的怒气抽出手。 迟亦愣了一下，急急忙忙来捉她的手，「不要走，阿九，不要走……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 她蜷着眉，眼泪凝在眼眶里，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给我？」千九歪着头，倾在迟亦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她勾了下唇，薄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来的字眼冰寒陌生，「给我什么？」 迟亦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她一手攀上千九的脖颈，一手牵住千九的右手，轻轻在她唇上盖了一个吻，嗓音柔软沙哑，「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千九左手撑在她身后，没让她退开，一口咬在她唇上，恶狠狠的使了点儿劲，「你可别后悔。」 迟亦身上的温度渐渐升上来，裙子的暗锁被拉开，大半的风光露在灯光底下，千九一口一口往下咬，厮磨纠缠，迟亦仰着头，手指搭在千九肩上，用去了十二分的力道。 白色的灯光映在透明的玻璃墙上，迟亦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这副沉醉的模样儿。 满面桃花，泪光点点。 千九伏在她身上，越来越失控。 迟亦被她压在桌上，冰冷的桌面带来一丝丝清醒，她好像压到了千九的笔，在腰间，硌得慌。 迟亦抱着千九嘤咛了一声，千九没停，探手下去，摸出那支笔，扔到了门外。 咔哒一声，极轻极轻，被她的吟哦声盖过。 迟亦哭了。 不是笔硌得疼，也不是桌面凉。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外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千九似乎吓到了，想停下来哄她，她没让。 迟亦把千九拉上来，一点一点吻她，边吻边哭，边哭边说：「阿九，我好爱你…你能不能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就是一z就哭 第82章 千九明显僵了一瞬, 她沉着眸，没说话。 迟亦心落到谷底，泪愈发止不住。千九木着脸, 任她在身下泪流满面。 「骗骗我…」迟亦的手从她的衬衫里退出来, 放上去盖住自己的眼睛，嗓子哑得不像话，「也不行吗？」 亮黑的眸子深邃如墨，千九匀出一只手，拉开迟亦盖着眼睛的手摁在桌上, 对着那张红唇，狠狠吻了上去。底下继续作乱, 她伏在迟亦身上，一手重一手轻。 「如你所愿。」 迟亦在自己的啜泣声中听到千九刻意压低的声音。 夜幕沉沉，她身上火热，酒精搅得她五迷三道的，她记不太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就记得千九在她身上拱啊拱啊，从桌上到浴室，通通解锁了一遍，一直没完似的, 但就是半句话也不说，憋着张臭脸好像谁欠了她百十八万。 欢愉、乐趣到了后来迟亦是感受不到的, 只有倦, 还有腰磕在桌边久而久之的疼。 疼得她受不住，咬着千九的肩直哭。 千九也不说话, 停下来用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她，迟亦耐不住，只好服软：「腰疼…」 千九抿着嘴, 把她从桌上抱下来，进了浴室。 迟亦以为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结果，没完，也许真是生气了，千九一手圈着她，一手给她擦着沐浴露的泡泡，然后就着沐浴露抬起了她的腿。 迟亦想哭。 这回是疼哭的。她不知道年轻人怎么会这么有精力，她真的累了。 晨曦初现的时候，迟亦倦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她趴在枕头上，呻.吟都没有力气。 千九在她身后，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 迟亦回头看她，只看见她的头髮湿漉漉的全部抓在脑后，婴儿肥去掉了些，五官显得有些许冷硬瘦削。 她应该生气。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会生气也很正常。 千九的眼神凝在迟亦身上，自然没错过迟亦打量的目光，她垂下头，咬在迟亦耳垂上，手上暗暗加了力道。喉咙嘶哑，迟亦身体一僵，那根弦绷得死紧，乍然间崩断，在千九怀里化作一潭春水。 千九的体温灼热，冷香味儿包裹着她，迟亦几乎晕死过去。 后来，后来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迟亦再睁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正午的太阳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给黑暗的房间里带来一丝光。 心倏地一坠，迟亦下意识想坐起来。 一条手臂横在她身前，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醒了？」 第167页 迟亦嘴角抽了抽。 酒精害人。 千九把她转了过来，扬着唇，笑意在眸子里蕴开，「早啊，迟小姐。」 迟亦眼睛红红肿肿的，被千九揽在怀里还有一瞬间的懵，「现在几点了？你不用上课吗？」 千九眸光暗了暗，迟亦没看见，她只看见千九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儿的，应该是已经起床了。 「十二点，」千九起身坐在床沿边上，笑意淡下去，「我说话算话，昨晚答应你不走，所以等你等到现在。」 「哦。」 只是今天不走而已。 迟亦跟着起来，被子呲熘往下滑，她眼疾手快拉住被子，也没来得及挡住胸前密密麻麻的红痕。 没隐藏自己的失落，迟亦揪着被子抬腿下床，她一动，痛得嘶了一声，直直往前扑，正好扑进千九怀里。 她听见千九轻轻笑了声，「迟小姐一大早就这么主动么？」 迟亦不想理她，底下又实在痛得很，蹙眉，半嗔半骂道：「从哪儿学的这些污言秽语。」 千九没回答，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轻轻松松抱到了浴室。 浴室看起来也收拾过一遍，没有昨晚衣物乱飞的情况。想起昨晚，迟亦红了红脸，她伸手推了推千九，手上没什么力道，声音也软绵绵的，「我要洗澡，你出去。」 千九没反对，轻轻把她放下来，手没敢松开，「你自己可以吗？」 迟亦根本不敢看千九的眼睛，轻轻抓着千九的衣袖，她缓缓喘着气，可不可以都得可以，万一再来一次，她怕是要死。 腿一阵儿一阵儿发软，那处兴许是被研磨得厉害，痛得要命，迟亦挪了一步，眼泪汩汩往外冒。 千九嘆了一口气，重新抱起她，「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种时候你还要推开我，迟亦，你是木头做的吗？」 迟亦又气又伤心，眼泪倏地一下掉出来，光熘熘的在千九怀里，又有一点点羞耻，她张嘴，脱口而出的委屈：「你见过哪个木头会被痛哭吗？」 抱着她的人僵了一秒。 浴缸里早就放好了热水，迟亦抱着千九滑进去，水温刚刚好。 千九蹲在边缘，一只手支撑着她，另一只手撩水打湿她的肩头。 「对不起。」 千九的声音闷闷的，迟亦抬眼去看她，正好撞进她含情脉脉的眸子里。 一瞬间的火花四溅。 迟亦的心噗通噗通跳起来。 千九没躲开，手指在她肩上的红痕处细细摩挲，「昨晚是我不对，我……」 「没关系，我很喜欢。」迟亦笑起来，堵住了千九的嘴，情意绵绵，难解难分。 迟亦吻得喘不过气，千九果断松开了她，她不满意，双手攀在千九身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千九脖子上，湿软的唿吸打在千九肌肤上，「阿九……」 千九低低「嗯」了声，算作回应。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叫她什么，叫什么都不合适。 「你不生气了吗？」迟亦迷濛着眼，面上风情万种，不敢错过千九的反应。 沉默蔓延。 拉下迟亦的手，千九理智渐渐回笼，「洗澡吧，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听到这话的迟亦一瞬间清醒。她懵懂的脑袋里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里是百里传媒的办公大楼。 她居然在这里做了这么荒唐的事！ 迟亦眼前一黑，差点倒在浴缸里。 千九稳住了她，一点一点撩水替她擦拭，「别怕，该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衣服也叫程南送了几套过来，没有其他外人知道你在这儿。」 「谁在等我？」迟亦想了下，想不出来谁会不打个招唿跑来这里等她，「等了多久了？」 千九摇摇头，「顾总没说，只说你醒了就告诉你一声，像是一大早就来了。」 想不出来，迟亦索性不再想。 然而直到迟亦出去，才知道『没有其他外人』是什么意思。 折腾十来分钟，迟亦又被千九抱了出去。 「你衣服湿了。」陈述句，迟亦压根儿没想拒绝，她没信心自己走出浴室。 千九也不在意，「一会儿再换。」 迟亦很累，她想继续躺着，躺到办公大楼没有人，她再偷偷摸摸走。 她窝在千九怀里，思考着外面是谁在等她，可不可以拒绝不见。 千九拿了张大大的浴巾把她裹起来，放在沙发上，小心谨慎地替她吹头髮。 迟亦躺在她腿上，昏昏欲睡。 「很困吗？」千九关掉吹风机，摸了摸她的髮根，已经干了。「先不要睡好不好？」 迟亦没睁眼，整个人挂在千九身上，「阿九帮我穿衣服。」 「好。」千九没拒绝。 冰凉的手指落下来的时候，迟亦惊得立马睁开了眼，她按住千九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痛……」 千九直起身子，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洒下一层朦朦胧胧的阴影。她放缓唿吸，退出手指，修长的手指尖上泛着莹白，举着一个小盒子凑到迟亦眼前，言简意赅：「药。」 迟亦羞红着脸，没再阻拦。 缩在千九怀里，感受着她把裙子拉链拉上来，迟亦松了一口气。 千九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姑姑……」 「嗯？」迟亦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声音，「怎么了？」 第168页 千九抱着她，手上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才放开，「没怎么，你还能走吗？」 迟亦：「……」 回忆起刚刚的疼，迟亦纠结了一下，「试试才知道。」她说。 千九换了个姿势抱着她，替她穿上鞋，又加了件大衣，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我换个衣服，你等等我。」 「好啊，」迟亦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望着她，「就在这儿换不行吗？」 千九抿嘴，倒是没拒绝。 浅蓝色的衬衫上印着一只蓝精灵，里面套了件纯白色的打底，扣子扣到第三颗，宽松的牛仔裤藏住了两条细长的腿。 换好衣服，千九走过去，打算掺着迟亦起来。迟亦攀上来勾住她，在她耳边落下一个吻，唿吸沉沉，「阿九好可爱。」 手探上去，飞快地把衬衫扣子扣到了第二颗。 ——她的宝贝儿，谁也别想看。 千九嘴角不自觉扬上去，笑意晕染在眼睛里，她没说话，扶着迟亦的动作愈发轻柔。 两人卿卿我我慢步挪到迟亦办公室，里面坐了四个人，迟亦刚走到门口就想往回逃。 里面的人眼睛利，开口喊住了她，「小亦。」 背上沁出一层冷汗，迟亦脸色一下垮下来，她站在门口，整个人依偎在千九怀里，腰间千九的手传来温度撑住了她。 迟亦眼神也冷下来，站在门口没有动作，「爸，妈，你们有什么事？」 程南和顾真真陪着笑，大气不敢出。 迟父威严的气势磅礴，眉一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大理石茶几上，「没事就不能找你？」 迟亦按了按眉心，借着千九的手站直身体，没说话，也没反驳。 千九眨眨眼，眼神在迟父迟母身上逡巡。 迟父不知道，迟母跟皇祖母完全不一样，这么奇怪的吗？ 迟母也在打量千九，红茶杯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她弯了弯眼，放下杯子，转眼看着迟亦，「小亦，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吗？这就是那个你喜欢的小丫头吗？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迟亦的头又开始疼，她想不明白父母玩这一出是要干嘛。 「妈，她是千九。」 迟母皱了下眉，须臾间恢復正常，迟亦这是没打算把父母介绍给人家？ 迟父完全不接茬，表面上怒气沖沖，开口就是 ——「所以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迟亦：……太快了吧？ 吃瓜群众：渣女！ 第83章 迟亦愣了一下, 旁边坐着赔笑的顾真真和程南也愣了一下。 千九垂下头靠在迟亦耳边，声音极轻极轻，「成亲的意思？」 迟亦耳根倏地红起来, 「嗯。」 算起来，上辈子和这辈子，成亲这两个字眼，都跟她俩无甚关系。 千九不知道想到什么，近在咫尺的唇笑意盈盈, 「你娶我还是我娶你？」 迟亦咽了咽口水，这张小巧的嘴昨晚可是让她欲.仙欲.死，唿吸急促, 迟亦缓了缓，才说：「都可以。」 千九没说话, 站直了身子，迟亦听见她极轻微极轻微地笑了一声, 像是嗤笑，又像痴笑。 迟母维持着矜贵人家的体面, 把目光从腻腻歪歪的两人身上收回来, 「小亦年纪不小了，要真是互相喜欢一辈子的大事也该早点定下来。」 迟亦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擅长应付这两老。她摸了摸千九的手，拉到身侧，用了几分力道，「总得等她高中毕业再做打算。」 高中毕业…听起来就很小… 后悔让千九去上什么学了。 顾真真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千九过了年也才十九岁，这么急的吗？这么急的吗？这么急的吗？ 迟父明显不太满意这个回答，「马上就毕业了, 到时候再做打算不是迟了？我看现在就安排上，一毕业就结婚正好。」 迟亦眼神暗了暗，拉着千九走进去，「你们俩先出去。」 看着父母，话是对程南和顾真真说的。 两人像得了赦免令一样，打了个招唿就准备开熘。 迟亦扭回头，摩挲着千九的手，微微笑了一下，「阿九去跟顾总玩玩儿，我跟他们谈谈。」 千九偏了下头，没反驳，神情似笑非笑，迟亦看着她，忽然有些看不懂。 迟母端起红茶杯子，放在鼻尖闻着香味儿，声音无波无澜，「你们两个人的事总得两个人在场说，小程小顾先去忙，你俩过来坐。」 程南、顾真真异口同声：「好的伯母，伯父伯母再见。」 这副谈大事的架势，路人实在遭不住。 迟亦太阳穴突突突跳了一阵，她握着千九，想过去坐下，拽了一下，没拽动。 回头，「阿九？」 千九笑着看了她一眼，视线立马转到迟父迟母身上，她头髮柔顺的落在眉间，耳边的碎发有一缕调皮的翘起来，整个人乖巧又可爱。 连说话的声音都被她刻意放得软软的，「伯父伯母今天过来除了谈这个事儿还有别的要跟迟董说吗？」 迟父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长辈特有的豁达与直率：「有。」 千九猜也是这样，不可能只是为了婚姻的事急着一下子说开。 「那就和迟董慢慢谈吧，」千九从迟亦手心里挣脱出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我就不多叨扰了。」 第169页 迟亦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压下去，转头看着千九，努力压下心底那些汹涌活泛的不安，「阿九？」 千九没看她，朝着两老鞠了一躬，「结婚的事不用浪费时间讨论了，我没打算和迟董结婚，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凉气嗖嗖嗖从迟亦脚底下窜上来，办公室有暖气，此时她半分也没觉出来。 迟父迟母脸色不是很好看，迟亦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没管父母的脸色，拉着千九走出去，「去吃午饭吧，下午乖乖上课，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云淡风轻地模样，好似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千九微微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迟亦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顾真真的办公室，才转身回去。 迟父迟母两人脸色已经平静下来，迟母对着迟父，似乎说了些什么，迟父一副强行压着怒气的模样，迟母淡定的喝着茶，见迟亦进来，才放下茶杯，「怎么还没搞定人家小姑娘？」 「爸妈，」迟亦走过去在对面坐下，「我和她的事儿你们不用太上心，我自己会处理好。」 上次修改她的决策她还没说话。 迟父轻哼了声，「靠你自己，人都跑了，怎么，你打算单身一辈子？」 迟母捏了捏迟父的手，倒没反驳他，只是说：「你可别跟你哥哥一样，闹得两个人之间不好看。」 迟亦抿着唇没说话。 她可不就跟百里子晋一样，说起来她连百里子晋都不如，好歹荀苏还愿意嫁给他不是。 迟父迟母昨晚就在迟亦的别墅里等她，结果没等到人，这才一大早就来公司堵人，没想到一等就是一早上。 「我跟你妈妈也不会在国内待太久，」迟父望着她，眼神炯炯，「没那个时间跟你耗，她明年六月毕业，我看那个时候结婚挺好。」 又来了，催婚二人组。 该庆幸这回没给她乱点鸳鸯谱吗？ 「嗯。」迟亦低低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嗽了嗽嗓子岔开了话题，「还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迟父秒变样。 「你哥哥和你嫂嫂过两天就去国外坐镇，国内这边最近跟hw科技有几个新项目合作，你闲来无事，过去盯着点儿。」 「什么项目？」迟亦凝眉，跟hw科技合作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应该用不着老头子亲自来提点她。 乐百集团名下有太多产业链，挂在迟亦名下大大小小就有十几家，迟亦平时很少管这些，一来已经成熟的东西她不太用她插手，二来百里子晋会帮她盯着。 跟hw科技有合作的产业链，也是数不胜数。这次有变数的位于乐百集团在欧洲的研发中心。 迟父手指搭在座椅扶手上，一点一点，沉着眉，语气稍显郑重，「欧洲的研发中心出了点小问题，长远影响不是很乐观，我们旗下打算跟hw科技在国内再成立一个新的研发中心。」 成立一个新的研发中心，谈何容易，人、钱、地、权，缺一不可。 「新的项目跟这个研发中心有关？」 迟亦不会傻到以为要她来管这个研发中心，听这意思，是要弄一条新的产业链。 「嗯。」迟父点了下头，「我跟你妈妈会待到这个研发中心正式成立，你哥哥后续也会把重心挪回国内，中间的空窗期你得盯着。」 「我知道了。」迟亦应下来。 迟父皱眉，「知道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迟亦：「……」 「您说。」 「交代给你不是让你做甩手掌柜，」迟父对两兄妹要求颇高，无奈迟亦不听管教，不入这行。「我听说你签了hw科技的全球代言？」 迟亦：「嗯。」 「那正好，」迟父不苟言笑，「你出几个活动吧，既然是代言人，也要负责拉动一下需求。」 迟亦脸色很严肃，她怀疑她爸说那么多这句才是重点，研究新项目，就是往里头砸钱。 心里嘆了口气，迟亦还是应了下来。 「还有事儿吗？」 迟父抿了口茶，没接茬。 迟母看起来略微有些紧张，「你身体好些没有？头还疼不疼？」 「好多了，妈。」迟亦刚想伸上去揉太阳穴的手撩了一下头髮又放了下来。 「行了，」迟父站起来，「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有点数，我跟你妈妈先走了，结婚的事抓点紧。」 迟母跟着站起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话早点说开，憋着憋着可不就成问题了嘛，爸爸妈妈支持你自由恋爱，喜欢就不要再拖了，早点定下来才好。」 好不容易送走父母，迟亦倚在门上瘫了一会儿。脑子里面乱成一锅粥，千九不想跟她结婚…啊… 缓了一会儿，才走去顾真真办公室。 她们三个围在一起不晓得在看什么。迟亦站在门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六只眼睛唰唰唰看过来，程南先开口：「迟姐，谈完了？」 「嗯。」迟亦的眼神在千九身上逡巡一圈，迈着步子缓缓走进去，「你们在看什么？」 程南站起来，给她让了个位置，「芒果台好像嗅到风声，有个新综艺邀请你和千九去。」 顾真真递了一份文件过去，「团队不用担心，是常常合作的团队，综艺买的国外的版权，有作业抄应该不会做的太烂。」 第170页 迟亦没说话，在千九旁边坐下，翻了翻手中的本子，乡村体验生活型慢综艺，没什么亮点。「怎么开始捡旧的了？」 以前这种类型的综艺火过一段时间。 顾真真笑了一下，「你再往下看看，推陈出新的，你当人家傻啊，花大价钱买过期综艺的版权为了什么？」 节目形式——直播加录播。 迟亦额角跳了跳，「玩这么大？真有人愿意去？再说直播能不能保证收视率这点，我还是持怀疑态度。」 「你能想到的人家未必想不到。」这个本子顾真真琢磨挺久了，「你仔细看看，节目组给每个嘉宾设立了一个私人直播间，这是吸引粉丝的。一边录制你们的素材一边剪辑，当天的素材晚上八点准时上星播出，这是广撒网，你还用怀疑收视率吗？」 节目组的瞎剪辑那套，在这儿可是不管用了，顾真真还挺佩服这个团队的导演，敢想敢做。 「再说，」顾真真笑了笑，「就算节目组不放心收视率，真要是请到你，还用担心吗？」 迟亦综艺首秀，光是这个点就足够爆火。 迟亦眉心微蹙，没有立即答应，「阿九呢？」 千九没答，顾真真先松了口，「也就去一个星期，不远，我问过了，第一期的地址就在北京郊区，你们要是想去就去呗。」 千九的成绩她放心，不算特别好，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样就可以了。 迟亦望着千九，千九正好望回来，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懵懵懂懂，「迟董想去吗？」 迟亦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我不想去，我就想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姑姑被玩坏了，嘆气. jpg 迟亦：？？？ 第84章 迟亦抬手按了按心口, 声音软得厉害，「阿九去我就去。」 千九挑了挑眉，她自然知道迟亦不上综艺的事儿, 迟亦的私生活没几个人敢扒, 上综艺？直播？逗呢？ 「这样的话, 」千九勾了勾嘴角, 「那就去吧。」转头对着顾真真, 「顾总，这个节目什么时候开始拍？」 芒果台的节目，都是趁热打铁的, 邀约发出去, 证明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人齐。 顾真真摸了摸鼻子, 憋笑憋得辛苦，「下周。」说完她自己没绷住, 「哎呀我还挺期待迟董上综艺节目哈哈哈哈。」 迟亦面不改色「嗯」了声, 站起来，「跟hw科技宣发部门吱个声儿，这个节目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 「好。」顾真真没多问, 径直答应下来，「那我就回復节目组了哦。」 「嗯。」这些事儿都不重要，迟亦冲着千九伸手，「阿九, 走吧。」 千九这回干脆利落把手搭了上去，「走吧。」 说是走，其实还是回房间。 迟亦牵着她进门，顺手反锁了门, 「我有话跟你说。」 千九一进门就松开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上辈子的事，我很遗憾。」迟亦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闷得难受，「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顾忌那么多，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千九抿嘴，上辈子她没有迟亦那么多遗憾，她知道女帝的难处，她不会强人所难。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仅仅只是希望迟亦活着，只是可惜。 「你没做错，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戳穿继承人的那点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 迟亦蹙眉，谁又比谁干净？ 「我做了个梦，」甩开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迟亦接着往下说，「梦的开始很好，你还记得你那次高烧不退在我寝宫养病的事儿么？」 千九点了下头。 迟亦微微笑起来，声音愈发低沉，「那个梦是从那里开始的，我没有拒绝你的情意，半推半就和你搅在一起。天御国的乱象并没有因此改变，后来你请旨出征……」 说到这里，迟亦停下来，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千九紧了紧拳头，唿吸渐渐沉下来，「然后呢？」 迟亦靠在门上，千九离她有好几步的距离，她总算想明白，千九想知道的，她就不能瞒着。 「然后……」迟亦闭了闭眼，梦里的场景在眼前越发清晰，「我在牧河津底下，找到了你的……你的……」尸体两个字，迟亦试了几遍，都说不出口。 她不说，千九也明白。 「我很后悔，」迟亦的嗓音有点儿哑，好似在哽咽，「这个梦就像预兆一样，把我的遗憾全部扬做了灰。」 千九往她那边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千九咬着牙，才克制住自己的心和身体。 迟亦连声音都在发颤，「我很害怕，我……我也很愧疚，我一直在想，如果上辈子我早早把你放出宫，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千九一颗心又瞬间凉下来，凝神注视着迟亦，良久还是走过去把她按进怀里。 两人沉默着，房间里很暗，谁也没开灯。 迟亦伏在千九身前，被她沉稳的心跳渐渐安抚下来。 「不要害怕。」千九低垂着眼睑，轻轻拍着迟亦的背，「天御国的事儿都过去了。」 迟亦又开始心慌，天御国的事儿如果过去了，千九就不会这么抗拒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谎？」千九手停在她背上，站的笔直，看不清楚神色。 第171页 迟亦想否认，又怕被千九看穿。 「我说天御国的事儿过去了，就表示我理解你。」千九把她按进怀里，手上力道半点没松，「我也遗憾，我也难过，我也愧疚，我也害怕，但我知道，这些事情哪怕是再来一次，也不一定会有新的转机，因为迟亦就是迟亦，千九还是千九，这两个人不变，事情是不会有多大的改变的。」 「我不希望你因为上辈子的事情影响到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在反省自己，但是迟亦，你没有。」 迟亦挣扎了一下，千九加了几分力道，「别动，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我爱你，所以这些事情我都想的很清楚，我不会再因为上辈子的事儿对你心生怨怼，所以迟亦，天御国的事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迟亦问出来又觉得自己蠢，她伸手回拥着千九，生怕千九生气把她推开。 千九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生气，她搂着她，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你害怕兰毓川的诅咒我也可以理解，你的一切行为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迟亦，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哪怕到了今天，你也没有把我放在平等的爱人的位置上，跟我好好儿的商量事情。」 「我……」迟亦喉咙一梗，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九声音很平静，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是，你以前是女帝，我是储君，所以你习惯了掌控我，保护我，拿捏我。」 「迟亦，」千九终于没再喊她姑姑，「你知道的，以前我可以接受，因为那是在天御国。但现在，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 「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我也不奢求你能一下子改变，但你能不能一点儿一点儿的把我放在身边，做一个平等的对象呢？」 「然而时至今日，你也没有。」 哪怕在千九怀里，迟亦的体温也在渐渐变低，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咬着牙关，才没有呜咽出声。 千九轻轻嘆了一口气，「如果还是那样被你护在身后的爱，迟亦，我宁可不要。」 迟亦身上冒着虚汗，脸色苍白如纸，她嗫嚅几次，才说出一句整话，「我会改……我会改的……」 她脚下发软，要不是挂在千九身上，此刻就在地上坐着。 千九把她推开一点儿，两个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好似要望进她心里，里面偏偏又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伯父伯母后来怎么饶了你？」 为了今天的事儿生气？ 迟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实话实说，「没饶，让我好好把着你，等你毕业就结婚。」 「那你想跟我结婚吗？」千九不确定的问。 「想」字不经大脑直接脱口而出，迟亦脸上烧起来，脸颊羞地绯红一片，幸亏黑灯瞎火看不见。 千九眼神暗了暗，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朝着沙发走过去，抱着她坐下来，好像才有了底，「当时为什么…不说？」 不但不说，还那么云淡风轻的让她走了。 「你不是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吗？」迟亦把脸埋在千九肩上，心跳缓缓回归正常，「我说过要尊重你的想法的，总不能逼婚吧？」 逼婚？ 迟亦倒是有点点想。 千九抿嘴，没说话。 就算不愿意，两个人的事儿，跟迟伯母说的一样，总得两个人来说，她一个人扛算怎么个事儿？ 「阿九，我爱你。」 迟亦好似没察觉千九的变化，唇轻轻盖在千九脖子上，虔诚的一吻，吻得千九打了个寒颤。 「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千九瞬间把迟亦放在了沙发上，挪开一丈远，「我也爱你，仅止于爱你。」 千九站起来，终究还是不忍心，「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改变，迟亦，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迟亦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烟花绚烂，她摸了摸鼻子，没流鼻血。 她开口，声音空灵得好像是外太空传来的，嘴唇在颤抖，她说，「好。」 剥开感情，千九真的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 她能看清别人，也能看清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调节好自己的心态。 迟亦捂着脸，这么一想，她更喜欢千九了。 …… 去拍摄芒果台的综艺的时候，天气好了不少，温度一贯的低，至少没有下雪。 为了避嫌，迟亦和千九分两头出发。 《慢慢的时光》老早就官宣了迟亦，先就带起了一大波热度，迟亦刚在直播镜头里出现，弹幕就飞满了直播间的屏幕。 迟亦的流量，不是盖的。 直播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播，节目组挑好了时间段，跟打卡上班似的。 车上这一段，直播了个採访。 出发这天特地选的周六，迟亦的个人直播间里挤满了观众，画面几度出现卡顿，节目组硬生生抢救回来。 千九掐着时间点进直播间，就听见那个摄像师在问迟亦：「迟老师这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对吧？」 这话还用问？是个猪都知道吧？ 着名冷面影后迟亦十分冷淡的：「嗯。」嘴巴都没张开。 千九笑了一下，弹幕「迟高冷好美」一整排刷了过去，千九沉默着关了弹幕。 摄像师毕竟带着任务，「迟老师怎么会突然答应上综艺呢？」 第172页 弹幕一片疯狂：「摄像师领盒饭吧！」 「这摄像有毒？」 「换人！换人！」 千九蹙了下眉，就看见迟亦靠在椅背上，极不耐烦的带了上墨镜，语气冷得想块冰坨子，说出来的话却充满缱绻——「答应了一个人。」 千九眼神发暗，忍不住打开了弹幕，网友果然都疯狂了，哀嚎的有，「是谁是谁」占满了屏幕中央。 千九忍了忍，关掉了挡脸的弹幕。 这下清爽多了。 摄像师果然也不负众望，高清的摄像机找着一个好角度，咄咄逼人式发问：「那个人很重要吗？能否透露一下是谁呢？是不是真命天子呢？」 千九捧着平板，刚想听听迟亦怎么答，她这边的摄像师打断了她——「千九好像很喜欢迟亦老师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千九：在？摄像头拍到我痴汉的样子肿么破？ 第85章 千九关上屏幕, 正对上摄像师的眼睛，里面带着不怎么礼貌的探究。 千九偏了偏头，看了眼窗外, 风唿哧唿哧的声音擦着玻璃而过，光秃秃的树枝儿咻忽间从眼前闪过去。 这个节目组找的摄像都很有戏啊, 生怕引不起冲突, 打断她观察迟亦就算了, 问的都是什么傻问题？ 她要是对迟亦没点想法，会在镜头底下这么大喇喇的看她直播？ 千九把头转回来, 直视着镜头，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像迟老师这样优秀的人,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摄像师果然是行业的老油条，立马接上茬, 「我记得千九和迟老师之前有过合作对不对？这次一起上节目有没有觉得开心什么的？」 明明是闻风而动啊, 这些人真的是…千九抿嘴，顾真真说过, 两份邀约是一起发到她手上的，那就表示节目组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百里传媒的人。 真是无聊。 千九想了一下, 还是回答：「有, 能跟迟老师再见面，我还挺期待的。」 不等摄像师再说话，千九提前打断了他，「还有什么要问吗？我还想继续看迟老师直播。」 摄像师噎了一下, 流程还没走完，上次《边走边唱》的同事给他打了预防针，说这个小姑娘我行我素很难搞, 今天一见，emmm所言不虚。 着急忙慌地调整了机位，摄像师立马cue流程，「自己一个人来参加《慢慢的时光》会紧张吗？」 千九摇头，「不会。」 「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频繁上综艺节目会不会有影响？」 自从千九退博，几个路人粉跑的差不多了，节目组官宣她，也没砸起多大的水花。顾真真不想在考试前给她太大压力，还刻意压了她的热度。 这就导致，她的直播间里，从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人，摄像师问出这种话，公屏上也只有零星几个「这样问不好吧」的弹幕。 千九低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冲着镜头轻轻柔柔笑起来，「影响肯定会有，但知道迟老师要来，就迫不及待答应了邀约。」 摄像师又问了几个问题，千九都乖乖答了，再打开迟亦的直播间的时候，迟亦带着眼罩在睡觉。 没到时间下播，哪怕迟亦在睡觉，摄像师还是兢兢业业在拍。 弹幕很安静，一条一条慢慢的在飘。 ——弹幕速度搞慢点，好怕吵到迟高冷睡美容觉~ ——~好~ ——有一说一这个女人睡觉的样子也该死的甜美≈ 千九盯着看了几眼，最终还是乖乖放下平板跟着睡觉。 那个问题迟亦应该是矇混过去了，不然网络上应该不会这么安静和谐。 千九浅浅的勾了下唇，很快睡过去。 摄像叫醒她的时候，她睡得正香，为了出来这一趟，赶了好几天课程，累是难免的。 面前是机场，千九以为自己睡懵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 几个嘉宾陆陆续续在这儿碰了头，隔着好几个人千九看见了众星捧月的迟亦。 节目组虽然没曝光路线，但这么大的动静，路人、粉丝又不是傻子，这不一下子就认出了迟亦，里三圈外三圈把一行人裹在里头，千九也跟着沾了一波光。 《慢慢的时光》节目组估计是真的怕砸，请的都是名气大的顶流，除开千九，里面哪一个拎出来都能撑起一部综艺。 摄像师最后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除了迟亦，千九还是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乖乖走过去跟迟亦打招唿，「迟老师好。」 迟亦淡淡「嗯」了声，便站着一直没说话。 她还不知道千九这边的事。 五个嘉宾，只到了四个。 在等这最后一个嘉宾的时候，其他两个男嘉宾过来凑一起互相介绍了下。 邵阳邵老师，芒果台金牌主持人，为人谦和，算是圈里的老好人。 节目组请他，估摸就是兜底儿用的。 另一个男的，捂的严严实实，千九真没看出来长什么样子。 那些粉丝举的牌子上写着李明翰，如果没错应该就是他，好像也是常住在热搜上的人物。 千九偷偷问了一下顾真真，那边回过来七个字——顶级流量，少搭理。 那就不搭理好了，反正她的目的是迟亦，不是这些人。 等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一位女嘉宾才珊珊来迟。 第173页 郑静静，女团出身，如今也算得上个流量，人长得漂亮，但又嗲又作，有一群偏好这口的死忠粉，仙女人设艹得飞起。 有邵阳暖场，倒不至于尴尬。 几个人客客气气上了飞机。 千九真不明白，不是说不远吗？ 她问顾真真，顾真真难得发了个表情包：【鞠躬.jpg】 【临时变动，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跟好迟董就行。】 这明显不是跟好迟亦就能行的事儿。 千九关掉手机，有点不太高兴。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迟亦坐在她身边，没有任何表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迟亦弄的事儿。 「两条毯子，谢谢。」 千九偏头，迟亦把毯子递了过来，「谢谢迟老师。」 迟亦眸子里溢出来笑意，递毯子的手在千九手上摩挲了一把。 飞机上摄像机已经关了，这一幕没被拍下来。 千九没避讳，反握住迟亦的手，压在毯子底下。 「为什么换地方？」她做着口型。 迟亦轻轻握着千九的手躺下来，轻声细语给她解释，「请到这么多大神，节目组怎么会错过机会，自然要选效果好的地方。」 不是迟亦的手笔就好。千九跟着躺下来，她刚刚睡了一觉，但现在看着迟亦的睡颜，又有点犯困。 迟亦真好看啊。 面对着面，千九闭上了眼，两只手交缠在毯子底下，谁也没看见。 …… 一路奔波，下了飞机，坐上大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千九真切的打了个寒颤。 冰天雪地，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她该庆幸是迟亦给她收拾的行李吗？ 一栋小木屋压在雪下面，连轮廓也看不太真切。 推开门，几个嘉宾面面相觑。 导演：「这就是你们未来五天四夜要住的地方。」 千九试着往里面走，一脚下去，雪没了膝盖。 五个人：「……」 郑静静先受不了，「节目组搞什么啊？不是说好体验一下乡村生活而已吗？」 到都到了，导演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啊，体验一下雪国乡村的生活。」 郑静静当场就不想录了，邵阳见状立即上前劝和：「咱们先进去看看吧，兴许里面不错呢！」 说着他就拎着皮箱进去了。 千九看了一眼迟亦，见她也准备进去，连忙抢过她的行李箱，「迟老师，我帮您拿吧。」 这么厚的雪，迟亦自己走进去都不容易，何况提个行李箱。 迟亦没拒绝，「谢谢。」 千九一手一个行李箱，跟着邵阳走的路走，边走边看迟亦，「迟老师，您跟好我。」 迟亦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轻声应道：「好。」 这个节目来得太对了，迟亦都快保持不住在镜头前的表情管理了。千九今天对她，一点儿都没有抗拒，不止不抗拒，还乖乖的来亲近她。 如果不是在镜头底下…虽然知道是在镜头底下…迟亦也还是忍不住高兴。 这一段实时出现在直播间，迟亦的直播间已经翻了天。 ——请让我魂穿千九吧，我也想给迟老师提行李！ ——迟高冷看起来还蛮高兴的啊，这两人是不是认识啊？ ——楼上的姐妹去补下课好吗？两人《为帝》就认识了哦 节目组的剪刀手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加工，这样一段一段直播，最吊人胃口。 仰赖于5g技术，这边在拍，那边电脑就可以接受到数据，无缝衔接处理。 她俩一走，李明翰也跟了上去，郑静静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走。 里面装修得还不错，邵阳一进门就在感嘆，「哇噻有暖气的耶……这里好棒啊！」 工作人员跟进来，毫不留情泼冷水，「节目组提供的住宿设施是完善的，但是这里没有食物。」 千九眨了眨眼，刚刚车一路开过来，很久之前就没看到有人家，附近也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没有食物的意思是什么？？？ 她为什么要答应来这种狗比节目？ 所有的食物都将由任务成就获得。 千九一个头两个大。 导演此时看起来比迟亦还要冷漠，「晚餐的任务是，打扫干净院子。」 现在下午两点。 外面渐渐飘起了小雪，院子里及膝的雪，像在挑衅五个人。 邵阳笑眯眯的，招唿大家把行李先放下，一共两个房间，女生一间，男生一间，大通铺，炕上也是暖唿唿的。 郑静静哭丧着脸，「我不跟别人一块儿睡。」 迟亦目不转睛放着自己的行李，当作没看见她。 「千九，快过来。」 千九乖乖过去，「迟老师，您找我有事儿？」 「咱俩挨着睡好不好？」迟亦微笑着，向后辈发去邀约。 千九哪有说不好的道理，镜头底下装出一副咱们不熟的模样，倒也有几分趣味。 她俩弄完换好衣服出去，郑静静还在客厅发脾气，不知怎么的就哭上了。 迟亦看了一眼千九，千九也看回去，从对方眼中默契的捕捉到少管闲事的信号。 弹幕飞得又快又乱。 微博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吃芒果不吃核：#郑静静有毒#讲真我就是睡迟高冷床底下都愿意，她居然哭了！请问一下，她上哪个综艺是没哭的吗？ 第174页 带大名嘲讽，还上了热搜。郑静静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扛着键盘就屠了原博的评论区。 这还不算完，迟亦的广场和微博底下，同样涌进来大量郑静静的粉丝。 然而，不到两分钟，就被迟亦的粉丝吊打，连锅带盖一起撵了出去。 闹到最后，还是迟亦的粉头出来控了控场：「讲真，我正在磕#九亦cp#，甜到不行。不想跟某人粉丝掐架，某人的德性大家都知道，别来招惹我们，痴痴不是好惹的。」 正主什么也不知道，拿着铲子唿哧唿哧在铲雪。 她俩的cp已经冲上了热搜前排。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有点点卡，猪猪嘆气 迟亦：卡，无所谓，不能因为卡，你就虐我们 ……我没有噻 千九：姑姑说得对 第86章 千九组了那么多回cp, 这回最是轰轰烈烈。 背后少不了有顾真真推波助澜。 迟亦的粉丝大概是琢磨出了门道，沖在磕cp的最前沿。 她们战斗力惊人不说，创造力也十分强悍。这才刚冒了个尖儿, 两人的感情经歷都给造出来了，一板一眼，像极了真的。 迟亦的大粉由衷感慨：「可能这就是心心相惜吧, 两个冰山撞一起, 难免要起点反应。」 再说了, 总不能磕郑静静吧？ 九亦cp直播发糖，不磕是傻瓜。 …… 千九站在门口，清出来一小片地方。 院子不大，胜在雪厚。千九都怀疑是节目组特地往这院子里倒雪了, 不然积雪怎么会没过膝盖。 迟亦跟在她身边铲了一会儿, 就累的不行，天寒地冻, 冻得她额角突突跳。 她拄着铲子，看着千九，细微地喘着气, 动作渐渐停下来。 千九只一个眼神就察觉到她不对，把铲子往雪里一插，走过去便捉迟亦的手, 「迟老师，咱们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话是问句，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牵着就往屋里走。 节目组和直播间的观众都看懵了。 迟亦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乖乖跟着她走。她大抵知道千九想做什么。 她愿意支持千九的做法。 望着千九的背影，迟亦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抹笑，正好落在镜头里。 弹幕疯狂刷屏——「卧了个大槽！好像磕到真的了！甜死了！」 「迟高冷笑了？笑了吧？」 「笑了！真的笑了！」 「九亦cp赛高？」 她俩走到门口，李明翰拿着铲子刚好走出来，「迟老师，千九。」 迟亦没说话，点了点头。 千九停了一下，「你先铲着，我们歇会儿。」 李明翰笑着答应：「好。」 屋里郑静静还在哭，邵阳在哄她。 真是难为人，千九望了一眼，拉着迟亦在灶边坐下，「冻着没？」 灶里烧了火，火苗摇曳着，映在两人脸上，泛着微光。 迟亦点点头，老老实实告诉千九，「冷得有点头疼。」 千九没说话，摘下了迟亦的手套。 那双纤细的手冻得通红，没有什么温度。千九蹙了蹙眉，包裹着迟亦的手，声音一派正气，「迟老师头疼的话，一会儿就不要出去铲雪了。」 镜头切到迟亦脸上，迟亦明显愣了愣。 直播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了一连串问号。 《慢慢的时光》官博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迟高冷的小情人：「那个爱吃西红柿的，披着郑静静的粉皮少来带大名，迟亦再高冷，粉丝也比你家多。节目组乐意请，我们乐意看，关你屁事。」 追梦不如追我：「我勒个去，郑静静太噁心了吧［呕吐］」 岁月不老：「这还慢慢的时光，请这几个流量，粉丝掐架不掐死人不错了，节目组牛比。」 静静爱吃西红柿：「五个嘉宾一看就不熟，一点综艺效果都没有，关键迟亦出了名的高冷，真不知道节目组请她干嘛［摊手］」 九亿少女的梦：「芒果太狗了吧？停在这里？」 迟&九：「千九迟亦锁死，钥匙楼上吞了。」 邵阳终于哄好了郑静静，过来和她们搭话，「迟亦冻着啦？那赶紧烤烤火。」 迟亦轻轻「嗯」了声，把高冷人设落实到底。 千九抬起头，「邵老师忙完了？」 「嗯。」邵阳一边穿羽绒服一边说：「静静可能习惯一个人住，刚刚收拾了后面的小房间给她。」 千九抿嘴，没掩饰住眸子里的笑意。 如此甚好，她才不想别人跟迟亦睡一起。 「外面的雪难铲吗？」邵阳把手套放在灶上烘了烘才往手上戴。 千九站起来，带好自己的手套，准备继续出去铲雪，「有点儿厚，要是有工具运雪可能会快一点。」 「我刚刚在工具间看到有小推车。」邵阳一拍手眼睛亮起来，「我现在去拿。」 迟亦跟着站起来，她现在一步也不想离开千九…还想看看千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她刚站起来，千九沉肃的声音低低在她头上响起，「迟老师。」 迟亦抬眼，撞进千九认真的眸子里。 「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迟亦装傻：「说好什么？」 千九轻轻唿了一口气，「没什么。」 第175页 镜头面前，不想让她太难堪。 铲雪是个体力活，李明翰和邵阳两个男性，都有点儿遭不住。 习武的千九优势尽显。 邵阳停下来，累得唿哧带喘，「导演，你这叫体验生活吗？这明明就叫体力劳动。」 李明翰二十八岁，他倒是想停，千九没停他停下来太丢脸了，好不容易等到邵阳歇会儿，他才跟着歇下来，「迟老师，千九，你们也都休息会儿，这么铲下去，明天起来得腰疼。」 雪已经停了，这院子里的雪也铲掉了大半。 邵阳叉着腰，扭了扭，「你还别说，我现在这腰就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对了，导演，晚上吃什么？」 导演笑眯眯的，「东北大菜。」 邵阳：「啥？大菜？什么大菜？」 导演翻出本子，一个一个念：「大盘鸡，东北炖大鹅，锅包肉。」 邵阳摸摸嘴巴，「节目组这么大方啊？难以置信。」 导演立刻补刀：「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们扫干净院子，节目组会提供以上菜式的新鲜食材。」 邵阳李明翰面面相觑：「……」 邵阳：「完了，咱们几个谁会做菜？」 李明翰摇头，「我不会。」 千九也停下来，一脸懵，「我也不会。」 做饭这种事，不在储君必学的课程里。 邵阳一摊手，「好巧，我也不会。」 郑静静恰在此时走出来，邵阳转头就问她：「静静会做菜吗？」 郑静静撩了下头髮，把帽子往下拉了点，「邵老师，我们仙女都是不会做饭的。」 千九莫名不是很喜欢郑静静，干脆当她不存在，偏头去问迟亦，「迟老师会做导演说的那些菜吗？」 迟亦低头在捏发软手臂，听到千九问话才抬起头，言简意赅：「会。」 要说仙女，迟亦可比郑静静更像仙女。 这下打脸打得生疼，郑静静哼了一声，「迟老师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还会做饭呢！」 邵阳和李明翰同样很惊讶，郑静静虽然说的阴阳怪气，但还挺在理。 「哇我更崇拜迟亦了，」邵阳惊嘆道：「不但演戏演的好，生活上也没落下。」 千九弯起眼睛，「迟老师真厉害。」 李明翰跟着接茬，「迟老师深藏不露，我也要变成小粉丝了。」 千九手上继续铲雪，眼神凝在迟亦身上，「迟老师，您现在就进去准备晚饭吧，外面的雪我们来搞定。」 迟亦觉得头疼，镜头底下又不好问。 她想知道千九是不是要公开这层关系，如果是，那不能这么草率，她不希望千九被人拿来做谈资。 磕cp的人多，抵制的人也不会少，先前还有人说千九是cp怪，她不希望千九受别人影响。 好不容易扫干净雪，几个人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体力劳动，冷倒是不冷了，就是肚子空空，一个个儿饿的不行。 天色已晚，风唿唿刮起来，屋内一片温馨。 几个人洗漱干净坐在地上玩儿，邵阳开始活跃气氛，「迟亦明年有什么作品吗？」 迟亦在切菜，头也不回，「暂时还没有。」 「今年的《为帝》真的好惊艷，我看到预告片的时候，立马买票冲去电影院看，完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明翰去看过这部电影吗？」 李明翰尴尬的摇摇头，「今年太忙了，没有时间看电影。」 「你回头一定得看看。」邵阳靠在抱枕上，腰酸背痛，「千九在里面演了个小将军，也很不错。」 「千九和你是在这部戏认识的吗？」 千九洗完澡出来，正好听见这个问题。 「是。」她出口承认。 迟亦那个「不是」堵在嘴边，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千九走过去，帮她打下手，「迟老师人非常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邵阳笑笑，「片尾曲我记得是你唱的哦？要不要唱两句？」 李明翰震惊，「千九还会唱歌？」 「对啊，你不知道吗？」邵阳转过头，「她是个正儿八经的歌手耶！」 千九没接话，拿起一旁的土豆问迟亦，「这些土豆要削皮吗？」 迟亦切着菜，看着千九笑出声，「正儿八经的歌手，削皮的时候小心别割着手。」 「好……」千九坐在一边，拉长了尾音，「冷的笑话。」 晚上八点，《慢慢的时光》准时上星播出，这个点儿，她们正在吃饭。 两个小时的内容，几乎都是直播过的，当中穿插了一些没直播到的小细节。 直到十点，才放出来晚上的重头戏。 #迟亦做饭#意料之中的上了热搜。 网上热热闹闹，雪屋里的五个人早早的睡下了。 摄像头一遮，灯一熄，炕上就剩迟亦和千九，平躺着，说着悄悄话。 炕上热乎乎的，千九以为迟亦不会冷，她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冻得不像话。 「阿九，我冷。」 千九掀开被子，盖在迟亦身上，自己灵巧的钻进了迟亦的被窝。 「迟亦。」她开口，声音很轻，侧着身子，把迟亦揽在怀里，「还冷吗？」 迟亦轻轻笑起来，「你今天很不一样。」 「是吗？」千九抿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第176页 迟亦的手不太规矩，在她腰上摩挲。 「有点儿痒。」她说。 「你不是说要坦诚？」迟亦把手放在她心口，眸子在黑暗里亮晶晶，「你还没告诉我想做什么？」 千九低头去闻迟亦身上的香味儿，满足的喟嘆出声，「姑姑很聪明，不会猜不到。」 这意思就是不肯说，迟亦翻了个身，懒得理她。 「你生气了？」千九抱着她，没松手。 迟亦不说话，千九笑笑，说：「我之前就是这样生气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自己安排好，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喜欢。」 沉默良久，迟亦才闷闷出声。 「以后不会那样了。」 以后不会再把你推开了，绝不会。 千九嘴角微微翘起来，头轻轻抵在迟亦肩上，「我知道，姑姑最守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迟亦转回来，「你想这样公开我们的关系？」 「嗯。」千九很认真，「可以吗？」 迟亦借着窗外的光描摹着千九的轮廓，过了一会儿，才把唇凑上去，「太傻了。」 浅尝辄止的吻。 「没有必要告诉他们，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做这一行。」 千九营造出一个追求者的形象，是为了保护迟高冷这个人设，这样让外人看起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不希望，别人对迟亦，有半点质疑。 女帝陛下，完美无缺。 千九心被撩得火热，她低头，寻着那处柔软，厮磨纠缠，半晌才放开，声音带着无限缱绻，说：「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做饭怎么办？ 千九：谢邀，找一个会做饭的仙女 第87章 第二天的任务是给院子搭顶棚, 听起来很难，但，这是贊助商的gg, 贊助商方指派了两个帮手，实际操作起来，没多大难度。 「hw科技的产品？」看着那个熟悉的logo，千九轻声问。 迟亦点头又摇头，「一个联合开发的产品, 据说集成了智能家居系统, 看起来还不错。」 高分子材料的透明顶棚, 配合灯光, 想要什么样的天空就有什么样的天空。 看起来有几分浪漫。 郑静静很喜欢。 千九对这个不感兴趣，安装好了，吃吃睡睡又是一天。 她想了很多，想的很明白。 时光其实并不慢, 但她可以看着迟亦慢慢改。她们不一定还能有下辈子, 她希望这辈子不要有遗憾。 第三天的任务在晚上。 五个人分成三组跟着地图去找食材，抽籤分组, 迟亦和邵阳一组, 李明翰和郑静静一组，千九落单。 天黑的早, 森林里的树高高长长, 光秃秃的一片，前后左右都一个样。 邵阳很照顾迟亦，自己走在前面，时不时cue她说话。 迟亦不太放心千九一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在担心千九？」邵阳温柔地问。 迟亦没否认也没承认, 只是说：「天太晚了，希望不会有危险。」 邵阳笑起来，安慰她：「放心，节目组都有安全措施。」 迟亦没接话。 这样的雪夜，承载了太多情思。 …… 千九不怕天黑，但她真的非常不喜欢下大雪的黑夜，和树林。 她一个人，屏着唿吸，后面跟着一言不发的摄制组。 没有鸟，也没有人，四周安静得好像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她带着头灯，口袋里还塞了只手电筒。 跟着地图，一步一步走进树林深处。 心噗通噗通跳，她小心翼翼踩在雪地上，还是发出令人恐惧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她努力想避开，但那个声音如影随形。 不远处就是一片黑暗，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蛰伏着什么鬼怪。 千九不敢停下，但那些画面一股脑从记忆深处涌上来。牧河津的怪物，她从来不是对手。 天御国前赴后继死了多少将士，中元节她亲手报上去的那个数字，她永远忘不了。 就连她自己，后来也填进了那个数字里。 千九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病榻上的姑姑，和朝上朝下的万千臣民。 摄制组眼睁睁看着她走错路，树上的提示牌，她完全没看见。 想出声提醒，又不合规矩。 走到最后，千九脚步有些许踉跄。 逃命似的，一脚深一脚浅，直到遇见个斜坡，摔了一跤，才停下来。 摄制组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拉她。 「没事儿吧？摔到哪里没有？」 千九的脸色很难看，在雪地里映得惨白惨白。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斜坡有点高度，摄制组费了点功夫才下来。 「千九？千九？摔到哪里了吗？」 她的头灯摔出去好远，没有熄灭，射出去的光线停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千九拿手盖住眼睛，悲凉大片大片覆盖上来。有多少跟她同龄的将士，埋骨在这冰天雪地里。 只有她，幸运地在这里逍遥。 她该珍惜这苟且偷生的一切。 见她不回话，工作人员吓得半死，也不敢随便拉她起来。 「我没事。」千九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面色还是一样难看，只是没看出别的有别的伤。 有人捡回了她那只头灯，刚交到她手上，那灯忽闪忽闪，灭了。 第177页 千九后知后觉的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电筒，手电是迟亦塞进来的。 握紧手电，千九慢慢往回走，在导演组的指引下，找到了那篮子菜。提起那篮子菜，手上有了些重量，心却浮在半空，轻飘飘的，坠不下来。 摄制组怕出意外，这回走在前面开路。 手电的光恍恍惚惚照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晶晶亮，亮晶晶。 千九看见迟亦的时候，离雪屋还有一段距离。 千九一个人出来太久，他们几个在屋里等来等去，决定出来找她。 「千九！」 「迟老师…」 迟亦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看到千九，才稍稍放下心。 千九身上、帽子上全是雪，整个人看起来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邵阳走过去，拉着她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冲着千九说话，却是在问摄制组。 工作人员声音小小的跟他解释，「迷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摔到哪里没有？」 千九摇摇头，「没有。」 抬眼，正好对进迟亦担忧的眸子里，克制着的心疼，千九笑了一下，「我没事，回去吧。」 千九异常的沉默，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她隐约听到迟亦在喊她，她想应，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迷迷煳煳的，一会儿好像在朝上跟姑姑吵架，一会儿又好像在雪地里埋尸，再过一会儿，又跟迟亦在床上缠绵。 半夜三点钟，雪屋里的几个人除了郑静静，都提心弔胆地在忙忙碌碌。 「多少度？」 「三十九度二。」 节目组安排了医疗人员，药箱里也备着退烧药。 「吃了药过一会儿再量体温看看，可能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刺激到了。」 迟亦站在床边，心里不是滋味儿。 越是担心出事，事情就越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你们先去睡吧，这里我照看着就行，有什么我再叫你们。」 邵阳怎么可能答应让她一个人守着，「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守到她退烧，明翰你先回去睡觉。」 迟亦望了一眼邵阳，又把眼神转回到千九身上，「也好。」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再量体温三十七度八。 千九捂出一身汗，一直没有醒。 邵阳被推去睡了，迟亦在守着。她不睡，摄制组也不敢睡。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迟亦对千九不一般。 千九的大脑混沌一片，她懵懵懂懂的，以为自己醒着。她看到迟亦跟她生气，说她不该私自在镜头面前曝光她们的事情。 看到#迟亦恋情#冲上热搜第一，网友把迟亦骂的一文不值，看到顾真真指责她，看到迟亦的父母让她滚蛋，还有那个讨人厌的百里灵，说她配不上她姑姑。 千九想哭。 她还是好嫉妒百里灵，明明迟亦是她姑姑的啊。可她犯了天下大不韪喜欢自己的姑姑。 她从什么都没有，到有了姑姑，有了千乐，有了泱泱百姓。然后又变成什么都没有。 四周一片静谧，白茫茫一眼望去干干净净。 千九走来走去，就是走不出去。 她蹲下来，悄悄哭出声。倘若她有点用，姑姑就不会死，倘若她有点用，天御国就不会生灵涂炭，倘若她有点用，就不会患得患失。 迟亦坐在千九身边，一直没敢睡，看着千九睡着睡着眼泪扑簌簌往外冒。 她的心瞬间揪成一团，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她来参加这个破综艺。 夜还很长，雪屋的女寝里亮着昏暗的灯光。 迟亦拧了毛巾来替千九擦眼泪，声音极轻极轻，仔细听，隐约听得出在发颤。 「不哭了，不哭了…小千九…」 千九没哭多久，就一小会儿，但就这一小会儿，她那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上来。 「三十九度。」随行医生收起体温计，倒没有半点不耐烦，「再吃一颗退烧药，明天早上烧退不下来还是建议去医院。」 迟亦应下来，掐着千九的脸把药硬塞进去。 千九比以前乖多了，没挣扎没抗拒，就着水乖乖把药咽了下去。 然后继续迷迷瞪瞪陷入深睡眠。 千九醒过来的时候，清晨六点钟。 阳光明媚，从窗户边照进来，洒下一屋子的金光。 脑袋很重，胸口也闷闷的，她眨了眨眼，有一瞬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屋里有几个人，都不是迟亦。 千九坐起来，往床边爬。她不想一个人，她想见迟亦，她可以等迟亦慢慢改，她可以等一辈子，她不想什么都没有。 迟亦急匆匆赶进来，千九坐在床边抹眼泪。 千九的烧一直没退，天蒙蒙亮那会儿，她就去找节目组安排回程，没想到千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醒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她冲过去，脸色微微显出疲惫，「小千九？」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迟亦细声细语一问，千九的眼泪就愈发啪嗒啪嗒停不下来。 千九抽噎着说不出话。 镜头还再拍，迟亦也顾不上。 伸手触上千九的额头，果然还是很烫，她刚想抽回手，千九捉住了她的手。 抬起头，泪眼婆娑。 第178页 「迟老师……」千九抽抽搭搭唤她。 迟亦心跳的飞快，声音放得极温柔，「怎么了？」 千九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亲吻了一下。迟亦一个激灵，差点儿想把手直接抽出来，她没动，千九动了，一个吻似乎还不够满足。 迟亦身体有点儿僵，千九好像忘了这是在哪儿，迟亦站着，她坐着，把人就那样紧紧的圈在怀里，一丝一毫不肯松开。 迟亦轻轻嘆了一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说，回拥着她，一搭一搭拍着她的背，爱意在眼神里流淌。 千九像个滚烫的石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了她，她放不下，也不允许千九放下。 迟亦眼睛微酸，垂下眼，任由她抱着。 千九兴许是真的吓着了，全然没有先前的气势，说出来的话透着无尽的委屈。 她说：「迟亦，我们回家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她心里。 她没叫她姑姑，也没叫她迟老师。 拍着她背的手细微的僵了一下，迟亦抬手，温暖的手心停在千九脑袋上，她揉了揉，良久，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了，再多一点点，不能再多了嘤（其他的真的要放番外了！）不然真的太长了，猪猪嘆气. jpg 千九说的考验其实也很简单，她自己先想明白了，就没打算为难迟亦，只是不想松口太快。千九这个人物，又复杂又简单，说起来我真的非常喜欢。 后续就放到番外了，番外暂定有好几个，一是结婚番外，可能有车。二是天御国的番外。三是一个拍戏的番外。 谢谢大家一路支持。鞠躬。 第88章 《慢慢的时光》爆了。 千九和迟亦同时退出, 直播间空了一整天，舆论在网络上奇奇怪怪的发酵，早上回程那一截直到晚上十点才正式播出。 九亦cp几乎被石锤锤在案板上, 轻易翻不了身。纵然迟亦不吃流量这碗饭, 指责她老牛吃嫩草的言论在夜里仍然水涨船高。 顾真真的手机离被打爆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倒是想大大方方承认，可惜两个正主儿没松口, 她也只能含含煳煳说不知道。 …… 千九烧了两天, 这两天脑袋里面一直迷迷煳煳, 到家里她才稍微有了点真实感。 迟亦在做饭，她在看电视, 哦，还匀出一只手在撸馒头。 像真实又像虚幻, 电视屏幕里也是迟亦, 千九坐在沙发上, 看起来木然又呆涩。 她眨了一下眼睛，电视屏幕上还是迟亦的脸。 千九站起来，光着脚丫跑到厨房门口, 夜色朦胧，冷光灯均匀的照在迟亦身上, 她繫着围裙, 肌肤凝白，手上的菜刀划过一颗香菇的身体, 稀里哗啦变成几瓣。 不知道想到什么，千九笑了一下。 迟亦抬头，就看见千九微笑的模样。 ……很傻。 「去把鞋穿上。」迟亦放下刀，淡定的把香菇丢进砂锅里, 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零星的瘦肉的香味儿飘散在厨房里。 千九没动，笑容也淡下来，「迟亦。」她轻轻喊了一声。 迟亦盖上砂锅的盖子，仔细洗干净手，才走到千九面前，神情很严肃，「我抱你？」 千九噗嗤笑出了声，「不要。」 「地板上不凉，你也抱不动我。」 迟亦蹙了蹙眉，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千九抱进了怀里。 「你爱我吗？」她听到她问。 迟亦想也不想，「爱。」 千九似乎又笑了一下，「真的吗？」 这是怎么了？ 大脑在转，说话不慢，「真的。」 「那……」千九松开她，微垂着头，声音渐渐小下来，「可以不成亲吗？我是说结婚…」 迟亦明显愣了一下，千九知道她听懂了。 「先去穿鞋。」她张嘴，声音听起来细微的发颤。 千九没拒绝，乖乖任她牵着，在沙发上坐下。 可达鸭的棉拖鞋，一人一双。 千九把腿收上来，盯着可达鸭毛茸茸的脑袋，发呆。 迟亦的手心在冒汗，冰冰凉凉的。 千九是想透彻了，想得太透彻了。维持这样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只是心里，难免觉得难过，迟亦紧紧握着千九的手，不敢松开。 比起迟亦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千九要平静很多。 她把玩着迟亦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掰开，注意力从可达鸭脑袋上到了迟亦手心里。 她没说话，等迟亦一个回答。 她相信迟亦会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好。」 果然。 千九嘴角情不自禁勾起来。 迟亦的声音很悦耳，这个『好』字悠然婉转，在心底迴荡。 「你不生气吗？」千九捧起迟亦的手靠在脸上蹭了蹭，眼睛盯着迟亦，没错过她细小的反应。 迟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敢望过来。「我尊重你的想法。」 一眼万年，约莫是这个感觉。 迟亦的眼睛很好看，情思流转，不想事情的时候，温柔似水，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在里头。 想事情的时候，似一汪老潭，幽深不可见底。 千九凑过去，半跪在沙发上，轻轻在她脸上嘬了一口，「我也爱你。」 第179页 「姑姑。」 其实没什么好后悔的，就算时间能重来一遍 ，以当时的心智和阅歷，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避免不了同样的结果，人本来就是在失败中学乖的，与其抱着过去后悔 不如擦擦眼泪向前走。 所以，迟亦，我爱你。 很爱很爱。 迟亦沉默着，摆正了那个吻。 唇与唇的交织，舌与舌的纠缠，大病初癒，千九有点儿不是她的对手。 迟亦松开她，她喘着粗气。 「不闹了，先吃晚饭。」 千九扒在她身上，不死心，「吃你也一样。」 换来一个爆栗。 力道不重，但很伤自尊，尤其后头跟着的补刀的那句话—— 「不许闹，你身体还没好全。」 这不是看不起人嘛？ 「你欺负我！」千九瘪瘪嘴，手上毫不客气，轻轻松松把迟亦压在了沙发上。 「我不管，你要我，我要你，今天二选一！」 迟亦眸光黯了黯，深沉迷乱，流动着最原始的情.欲。 彼此相爱的人做这种事，是一种享受，是嚮往，是期待。千九盼望着把自己交给她。 然而迟亦压下了那股欲.望。 她微微起身，抱着千九的脑袋，吻在她眼角。 「乖…」嗓音嘶哑，明显情难自持。 千九的头髮乱蓬蓬的，她能感受到迟亦的手指在那里摩挲，轻微的触碰，撩起一片火热。 千九坐起来，轻轻「嗯」了声。 迟亦往厨房走，有那么一丝丝落荒而逃的味道，但她一步一步又走的很稳，千九有些猜不准。 「你在生气吗？」 迟亦停下来，没回头，「没有。」 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失落，而已。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千九斜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背影。 迟亦转过身，非常配合，神情很认真，「为什么？」 「唔…」千九抿嘴，突然笑起来，「因为我还没有原谅你嘛，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状态也挺好不是吗？你如果很想结婚的话，我们就分开好了。」 「不许说傻话。」迟亦瞪了她一眼，「不结婚就不结婚，把鞋穿上去洗手，准备吃饭。」 「伯父伯母那边怎么办？」千九笑嘻嘻的，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跑到迟亦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臂往厨房走，「你不会为难吗？」 「一纸婚书并不能证明什么，随他们怎么想，又不能押着我领证。」迟亦任她挽着，心底的失落不期然烟消云散。 …… 迟亦和千九的恋情，在热搜上爆了好几天。 百里传媒一改往日风格，不管不顾不澄清，默认了一般。 势头乱七八糟，顾真真都有点看不下去。 说什么千九献身上位的，迟亦荤素不忌的。就连宋肆君的经纪人，都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过，被顾真真矇混过去了。 「网上都把你们俩翻来覆去讨论几遍了，你们到底怎么个说法儿？」 顾真真看着对面毫不在意的两人，一阵头大。 千九坐在迟亦办公桌前写作业，休息这么久，该继续努力了。 闻言头也不抬，「我们谈恋爱需要公而告之吗？」 迟亦没说话，眼神落在千九身上，站在一边看着她写作业。 「倒也不是一定要公开。」顾真真酝酿了一下说辞，「迟董的恋情公不公开都没人敢说闲话，但你们俩搞得这么高调，不公开有点欲盖弥彰。」 「哦，」千九停笔，抬起头，望着顾真真，「那就公开好了，反正我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软体，你安排好说法就行了。」 说罢才转头去看迟亦，「迟董没意见吧？」 迟亦微微摇头，「没有。」 气势一沉，对着顾真真吩咐，「有劳顾总费心，两边都麻烦你发布一下消息。」 顾真真：「……」 「公开的话对千九影响可能会更大，你们要做好准备。」 迟亦眼睛弯起来，「顾总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可能这两个字吧，我相信顾总，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顾真真：压力山大.jpg 吃瓜群众能不能别吃瓜了？公关费挺贵的。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从一而终的感情到时候可以炒一波。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迟亦气势又冷了几分，「这也不是你工作时间该问的事。」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顾真真人精似的换了话题，「上次叫我找的剧本，有一个挺适合你俩的，要不要看看？」 千九早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 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拿给迟董看吧，高考前我都不考虑做别的事。」 顾真真眉头一皱，立刻领会到话里别的意思，「直接打算报中戏？」 「嗯。」千九左手撑着下巴，偏头看着迟亦，笑得缱绻，「虽然赶不上迟董，但还是想在她走过的路上多逡巡一会儿。」 顾真真应下来，没有多说。 人家浓情蜜意的对象在这儿，她还能说个不字吗？她吃饱了撑的？ 「迟董，我现在拿剧本给你？」 迟亦没看她，一直温柔的注视着千九，「嗯，我跟你过去拿。」 她伸手，揉了揉千九的头，声音柔软低沉，「乖乖等我回来。」 第180页 千九拉下她的手，在唇上浅浅碰了一下，满带着笑意，「好。」 顾真真从抽屉里摸出那个剧本递给迟亦，开门见山道：「要说什么？」 迟亦接过剧本，不轻不重扫了顾真真一眼，「到她高考结束这几个月，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她，尤其是舆论。」 「嗯，你放心。」 顾真真理解这话的严重性，网上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迟亦带千九出门，都有不小的风险，百里传媒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风险，消除。 迟亦回去，千九还在埋头写试卷。 很乖。 静静在她对面坐下，看起了剧本，封面上印着几个加粗加黑的大字——《将军夫人》。 时间静谧，只有时不时翻动纸张的声音。轻微脆亮，一点一点的安抚人躁动的心弦。 千九抬头，对面的女人眉心微蹙，神色认真，所有的心绪都凝在手上的剧本上，可爱无比。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迟亦抬眼，正好撞进千九的情意绵绵的眸子里，温柔绵软，带着无限的缱绻。 真好。 迟亦唇角不自禁扬上去。 千九跟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两轮小月牙儿，幸福温馨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中间。 甜甜蜜蜜。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千九收到中戏录取通知的那会儿，在跟迟亦一起帮馒头洗澡，狗毛和沐浴泡泡飞得整个浴室都是，好不容易弄干净馒头，她俩浑身湿了个透。 张阿姨帮忙送快递上来，迟亦衣服都没换二话不说晒在了朋友圈，然后千九的电话就没停过。 「宋肆君老师的电话，」千九看着正在脱.衣服的迟亦，举起手机摇了摇，「师姐，可以接吗？」 迟亦愣了愣，似嗔非嗔骂了句：「瞎喊什么？赶紧接，一会儿叫人家觉得你没礼貌。」 千九笑了下，没反驳，接通电话跟宋肆君寒暄了几句。她好像不满意，但也恭喜她旗开得胜。 挂掉电话，千九把手机关机往沙发上一丢，便往迟亦那边去。 「师姐~」她拉长音调，按着迟亦的手，把她刚扣好的扣子一个个缓缓解开，垂下眼眸望着她，「阿九哪里叫错了吗？」 最后一个扣子咔哒一声解开，抹胸应声而落，迟亦嘶了声，胸前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都放番外了，番外就去无聊的甜甜甜，所以作者觉得到这里就可以算正文没了，不想看甜甜甜的就可以说拜拜了（后面没有虐，不虐姑姑也不虐千九，所以想看虐的没有啦） 番外的话还是三个，结婚放最后面，循序渐进嘛，就酱，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jpg 第89章 番外（一） 《将军夫人》这个剧本儿, 迟亦不是很满意。 顾真真垮着脸，有点儿不高兴，「又不是给你挑的剧本, 这本子以千九为先，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契合的角色, 我容易吗我？」 要说角色契合, 唔, 除了话少没见出哪点契合。 迟亦合上翻了无数遍的剧本, 沉吟道：「感情线是不是过于复杂了？」 《将军夫人》是顾真真淘了好久才挑出来的, 要让迟亦和千九演对台戏，一不能落了迟亦的名声, 二不能不照顾千九的初体验, 还要顾及两人之间的感情和能不能过审的问题。 「哪里复杂了？啊？」顾真真气得冒火，「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挑。」 迟亦默然。挑剧本太累人，没有顾真真先过一遍, 她要看到猴年马月去？ 顾真真噼里啪啦打着字，明显不想跟她起争执，「剧本你让千九看过没？」 说起这个就来气，迟亦脸色变了变，不情不愿「嗯」了声。 千九居然说什么「相信顾总的眼光」, 迟董的眼光难道不值得相信吗？ 生气。 生气归生气，这个项目还是被拍板敲定下来, 筹备也要不少时间, 等千九考完放暑假, 就可以立即开拍。 哈博二话不说接了这个本子，作为一个新派导演，他喜欢去挖掘人性中隐藏着的感情因素, 并且把这些东西在镜头下完美展现出来。 《将军夫人》最终还是改了名字，改成了《暗涌》。迟亦把原创编剧拎出来，大刀阔斧砍了好几条感情线，修修改改好几遍，才定下最终版。 ——将军出征回来了，他还带回一个女子。 剧本里，千九就是那个女子，燕惊雪，一个蛰伏在将军身边的杀手；迟亦饰演将军夫人沈清河。 千九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打打杀杀的故事，然而不是，故事主要的基调就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将军府，用这两个女人的视角讲述整个王朝的暗涌。 将军夫人沈清河是当朝皇帝的嫡亲妹妹，楚国最尊贵的公主，与镇国将军容不屈成婚一年，说是举案齐眉两不疑。 将军出征之时，沈清河刚好有两月身孕，恩恩爱爱长亭送别，那时候她还没想到，变数会这么快到来。 容不屈三月大胜，带回一个燕惊雪。 浩浩荡荡，共乘一骑，一点儿脸面也没给沈清河留。 在将军府门口，燕惊雪见到了大着肚子的沈清河，两人的第一面，实在算不上愉快。 容不屈没进门，送回燕惊雪立即入了宫，第二日领了圣旨发兵出征。 将军府里，剩这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第181页 沈清河到底是正统的千金之躯，让她做些什么腌臜事儿，她也做不出来。 她安置好燕惊雪，等着容不屈回来再做打算。 同住一个家里，两人一来二去自然就有了交集。燕惊雪年纪小，活泼可爱，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烂漫，沈清河对她的爱恋像春树扎了根，嚮往着，嚮往着，蓬勃生长。 她来不及吃醋，来不及伤心，自己陷了进去。她不喜欢容不屈，只是皇帝需要她来牵制镇国将军。 容不屈不在，沈清河就是将军府的主人。她仗着这点底子，和燕惊雪过了一段欢快的日子。 燕惊雪的目的，就是杀掉容不屈。没有容不屈，她自然可以耐心陪着沈清河玩——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大着肚子的美人。 沈清河身上的光辉太强烈了，她像个完美的人，没有一点龌龊的地方。 将军府越是安静，朝堂之上就越是暗潮汹涌。 她们没等到容不屈回来，就听前线传回来容不屈叛国被诛杀的消息，沈清河肚子里的孩子一夜之间成了罪臣余孽，将军府霎时间岌岌可危…… 剧本里除了两个女主的戏份之外，其他人的戏份都少得可怜，将军容不屈和沈清河的皇帝哥哥，算是两个戏份较重的配角儿。 百里传媒近几年很少出这种路线单纯的剧本，没有一个大场面的戏，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两个主角的口中、行动中被表现出来。 节奏似慢实快，一环扣一环，时间不长，表面气氛欢快，底下丝丝入扣。 最终版的剧本，千九考完试以后才拿到手。 她看完，沉默了好久。这个故事对她而言，过于压抑了。她不是很能接受。 迟亦从后面抱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声音轻且沉稳，「不喜欢这个剧本？」 千九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不喜欢。」 迟亦笑了一下，「那就是不喜欢。」 千九放下剧本，换了个姿势把迟亦压在沙发上，脸埋进她胸里，声音闷闷的，「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不理解，我要真是燕惊雪，早就杀了容不屈。」 迟亦轻轻拍着她的背，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千九气鼓鼓抬起头，「你是不是笑我傻？」 ……被猜到了。 迟亦笑意往回收了收，眉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哼！」千九双手撑在沙发上，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不许笑我傻，我傻你还喜欢我，你也是傻瓜！」 「好好好，我也是傻瓜。」迟亦舔了一下唇，千九看似狠却没真的用力，她伸手，叩着千九的脑袋，舌头轻巧的从唇瓣中间钻了进去，吸吮厮磨，良久松开，喘着粗气在千九耳边呢喃，「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傻瓜。」 千九不说话，伏在她身上轻轻喘气。 迟亦闭上眼，飞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你是你，燕惊雪是燕惊雪，如果你分不清，我可有点儿不放心……」 她话没说完，千九急吼吼打断了她，「会分清的！我会分清的！我只是刚开始而已！」 千九整个人压下来，有点耍赖皮的滋味儿。 迟亦脸上飞速蹿红，伸出手指推了推千九，难为情的说：「热，你快起来。」 都到这份儿上了，千九哪里肯起来？ 「我不！」 「我来给姑姑降降火儿！」她笑嘻嘻的，手往迟亦裙摆底下绕了进去。 闹了一通，出了一身汗，大热天的，迟亦有些受不住。 千九乖乖抱着她去洗澡。 两人坐在浴缸里，气氛融洽不少。迟亦靠在千九怀里，倦得眼睛睁不开。 千九一手支撑着她，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腰椎骨，说出话来萦绕着情意缱绻，「我只是不太喜欢朝堂的尔虞我诈，不是不喜欢这个剧本。」 迟亦低低「嗯」了声。 刚刚千九不算温柔，她没忍住出声的时候吸了几口空调的凉气进了嗓子，现在有点儿不舒服。 想起《暗涌》的结局，千九更显疑惑。 她抿着唇，轻声喊着「姑姑」。 迟亦回拥着她，声音软绵绵的，「怎么了？」 千九忽然拥紧了迟亦，气势下沉，有点沮丧，「你说燕惊雪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沈清河？」 迟亦没有给她答案，只是反问：「你觉得呢？」 千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我不是很清楚，我有点搞不懂。」 迟亦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剧情确实有些压抑，为了过审两个女主间的感情一直是模煳处理，就连沈清河对燕惊雪的感情，也被美化成了沈清河对自由的嚮往。 「姑姑也不知道。」迟亦停下手，直起身子微仰着头望着千九，「等你入了戏再来告诉我好不好？」 千九的眼睛雾气腾腾的，四目相对，情丝流转，她眨了眨眼，眼神清明起来。 她说，「好。」 千九是跟着迟亦一起进组的，剧组都是百里传媒的人，倒没什么好怕的。 她算是知道一点，迟亦在外人面前，罩了一个壳，别人进不来，她也不想出去。 六月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拍摄地在s城，千九乐呵呵的跟着迟亦住酒店，别的什么也不用操心。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迟亦的助理团队，上次拍《为帝》的时候，迟亦差不多都杀青了，也就没见着。 第182页 这个团队，清一色的女孩子，算是程南手底下的人。迟亦一辆车，后面她们一辆车。 迟高冷迟高冷，不是白喊的。不愿意跟多余的人同一辆车。 千九自然是这个例外，她敢不跟她同一辆车？ s城气温不算很高，只是化完妆换上衣服以后，真就热的不行。 迟亦饰演沈清河，第一场戏就是五个月的身孕，必须带上硅胶肚子，不热是假的。 千九见过迟亦很多种样子，就是没见过她这种样子。唔，大着肚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很不一样。 有一点点像，京城里某个候府家的大夫人。 想不起来是谁，总之有那么一点点像，但又没有那些夫人们的不可一世和眼高于顶。 第一场戏在将军府，沈清河的房间。 哈博跟迟亦太熟了，熟到没什么好说的。 千九站在摄影机旁边，眼睛钉在迟亦身上，拿把螺丝刀都未必撬的出来。 镜头一点一点拉近—— 小厮穿过将军府的院子跑进来报信的时候，沈清河正在做绣活儿，她坐在绣架前，神情温柔似水，她抬起眼，眼里温和，清浅的没有什么波澜，「起来说话。」 小厮跪在门口，头深深埋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夫人，将军出征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沈清河眼睛弯了一下，「行了，起来吧，吩咐底下人迎接将军。」 小厮仍然跪着，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沈清河抚了下肚子，侧头喊了声：「红月。」 红月是她的贴身丫鬟，立即躬了身子下去，「公主，要换衣服么？」 沈清河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鬓角，「不换了，这会子来不及。」 说罢才转头看着小厮，声音很平静，不大不小充满了皇家的威压，「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厮吓得筛糠似的抖，「回…回公主，将军…将军他带了个女子回来…」 沈清河眼睫颤了颤，目光从小厮身上转到绣架上。 镜头跟着转动，凝聚在绣架上。 —— 绣架上定的一面大红的织锦缎，正中间绣着一只虎头，虎头还差一只耳朵，呆萌呆萌的，分外可爱。 千九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谁，也分不清对面是迟亦还是沈清河。 心揪在半中央，她现在就想打死容不屈。 镜头不着痕迹的拉远，上移，缓缓落在沈清河身上。 房中的气氛仍然很温和，沈清河嘴角的笑也没淡下去，但就是有一股酸涩瀰漫开来。 沈清河右手捻起针，又往下绣了一针，左手下去探，针尖锋利，刺在指心。 沈清河轻轻嘶了声。 抽出手指，一滴血珠莹在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一下虫 第90章 番外（二） 镜头缓缓拉近, 哈博喊了一声「卡」。 千九几乎下意识沖了过去，抓起迟亦的手，仔细看了两秒。 莹白的指尖上端着一滴圆润的血珠, 红、艷, 刺眼, 千九的心颤了颤, 脑袋里面不知道是空白还是麻木，她缓缓低下头, 鬼事神差地把嘴巴凑了过去。 「哎！」 迟亦强势收回了手，美目流转, 嗔怪着瞪了她一眼，「假的, 脏，想什么呢？」 假的？ 千九愣在当场。 眨眨眼，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一个跟血打了无数次交道的人，真血假血哪里分不出来？ 关心则乱而已。 迟亦脸上笑意渐浓, 轻轻擦掉手指上的红色液体，附和着给千九台阶下，「最近的道具越来越能以假乱真了。」 她实在很享受千九毫不掩饰的关心, 而且心里生出来一点点后悔，后悔带千九出来拍戏，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千九，一点点也不想。 千九茫然的点点头。 角色转换的太快, 她一下子完全没适应过来。 迟亦不作他想，牵着千九的手站起来，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乖，去哈导那边看看。」 千九虽然一副燕惊雪的装扮，但完全没入戏，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脸咻地红起来。 任迟亦牵着，千九低低「嗯」了声。 迟亦走的很慢，场记一打板，她能入戏，导演一喊卡，她能出戏。 千九明显不能。这很正常。 但她拍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记起这茬，她好像是打算身体力行亲自教千九来着？ 迟亦蹙了蹙眉，不确定的想：是这样吧？ 哈博在看刚刚的画面。 眉头紧紧蜷在一起，良久才松开，「很好，过。」 迟亦牵着千九在他旁边坐下，「不用再来一遍？」 哈博莫名其妙望她一眼，少见她这副温润的模样，「不用，情绪饱满，各方配合到位，没必要浪费时间。」 迟亦微微笑了下，说：「辛苦哈导。」 哈博愣了愣，迟亦这个笑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过了一会儿，他没忍住，「你这是技艺生疏了，没出戏？」 合作那么多年了，哪次不是一下镜头就冷成冰？会亲自过来笑着看情况？做梦。 果然，迟亦脸一板，浑身气质陡然下沉，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第183页 只是拉着千九的手始终没放开过。 「接下来的戏你来给千九说。」 哈博又一眼莫名其妙，他当然得说，他哪次没说？也就迟亦的戏，他才放心没说好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怼回去，迟亦又说，「千九没学过，你好好说。」 哈博眉一竖，「上次《为帝》难道我没好好说？」 迟亦往椅背上一躺，轻轻淡淡扫了一眼哈博，威胁意味十足。她有点累，不想跟哈博多费口舌，主演跟配角明显不一样。 她知道哈博的脾气，嘴一张整个片场都能听见。但千九是她的千九，哈博愿意好好指导就算了，不愿意她就换个愿意的。 哈博差点气死，合作伙伴，他当然懂迟亦那一眼的意思。问题是哪个导演没点脾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迟亦这颗雷打不动的铁树还真的开花了，真稀奇啊！ 越稀奇越忍不住呛回去，「你这么大个演戏机器在这里，你不会教她？」 「我会亲自教她。」迟亦微垂着眼睑，眼角余光始终落在千九身上，千九很乖，手放在她这里，一直目光温和的望着她，兴许是因为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面色有一丝冷意和木讷，没入心。 从那时候和好起，千九好像就一直都是这么乖。不吵不闹不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她想要什么，千九也都予取予求。 是很甜蜜，甜得她有时候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千九在备考，她不能也不敢去打破这个局面。 迟亦揉了揉眉心，把话题重新捡回来，「该你说的部分不要吝啬。」 哈博无语死了，这哪是叫他不要吝啬，这明摆着是叫他别对她的小情人发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迟大影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迟亦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安，牵起千九的手亲了一下，笑意盈满眼角，「与你无关。」 哈博咬牙切齿，总算没再跟她争，仰头朝另一头的助理喊道：「把容不屈叫过来讲戏！」 为了照顾千九，这部电影的拍法循规蹈矩，按着剧情一步一步往下走。下一场戏要拍容不屈带燕惊雪回府，一路上高调的不得了。 饰演容不屈的也是百里传媒出身的演员，脸蛋方方正正，有几分儒将的感觉，周身的气势浑厚，确实是个练家子。 习武之人气场碰撞，千九下意识站起来。要不是迟亦拉着她，她甚至想跟这人过两招。 容不屈往那一站，生生高出千九一个脑袋，气势完美碾压。 千九抿嘴，暗搓搓往迟亦跟前挡了挡。 她是不知道，迟亦找合适的演员找了多久，就为了配她的身高。 哈博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转过来慢慢给两人说戏，「都仔细看过剧本了吧？」 他这话主要是问千九。 千九被迟亦拉着坐回去，点头道：「嗯。」 容不屈也搬了张马扎坐下去，「看过了。」 迟亦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装听不见，偏偏一腔心思全放在上面。 「这场戏是燕惊雪的重头戏，」哈博不废话，一点一点开始跟千九说，「你打不过他被他俘虏，表面上气愤、恼怒、还要带着桀骜不驯，但实际上你就是为了杀他而来。 所以这一路上你在变化，为了让他相信你，你假装被他征服爱上了他，要嘴巴死犟不肯服软的那种爱恋，这个感情是循序渐进有所图谋的，你能明白吗？」 千九点了下头，说到底都是演戏，假装被他俘虏，假装真的喜欢他。 哈博接着说：「你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喜欢他的状态，他抱着你游街回府，你要有心动的感觉，在戏里面演戏，要演的真，你要杀了他，必须取得他的信任。」 「满街都是人，你左顾右盼，好奇的不行，脸上表现得很高兴，你小声喊他的名字，他没应，大概三秒，你在他怀里转头，看着他说台词。」 千九乖乖点头，攥着迟亦的手濡湿一片。 迟亦掏出道具手帕，镇定自若地擦掉了千九手心里的汗。 哈博说完顺道儿把容不屈的戏份说了一遍，让他收着演，配合燕惊雪的「演出」。 这一场不可能一镜到底，哈博有先见之明的没说后面的戏。 取景地点在影视城里，剧组大手笔的包了几个月，里里外外都规划得一清二楚。 场记打板，镜头由远及近。 城门楼上刻着两个大大的「楚都」。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哒哒哒哒」响起来，城中百姓早就得到了消息，自发自觉围在路两边迎接镇国将军。 两人一骑很快出现在镜头里，这里没用真马，人多事杂，真马反而不方便。 身后是陌生男人的气息，千九眸子颤了颤，有一瞬间的紧张。 她一紧张，哈博立马喊了「卡」。 「燕惊雪，你爱他想杀他，不是怕他。」 为了让演员适应角色，在片场，哈博往往会叫演员角色名字，除了迟亦这座大冰山。 又拍了几遍，ng无数次。 千九迟迟入不了戏，哈博烦躁地挠了挠头，他想骂人，转头去看迟亦，迟亦眼神凝在千九身上，深沉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博把头髮撩到额头上面，拿了个夹子夹起来，「你还不出面？」 第184页 「还不是时候。」迟亦没回头，「这里就要麻烦你了。」 哈博：「……」 大冰山化了。不容易。 哈博站起来，颇有几分悲壮，「壮士一去兮……」 他好久不给人这么示范了…… 走到镜头里，哈博把千九从假马上叫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容不屈十分敬业，老老实实和导演演对手戏。 哈博演之前还看了一眼迟亦，那人果然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这边，准确来说，是看着千九，哈博嘆了一口气，扭头冲着千九说：「看好我怎么演。」 他太不容易了，冰山好不容易化了，总不能再看着冻上。 哈博软在容不屈怀里，他跟容不屈差不多高，差点亲上去。 千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强忍着笑鞠了一躬：「谢谢哈导。」 哈博老脸老皮，跳下来，受了那个鞠躬，「你现在就想着，你是燕惊雪，家国情仇压在你身上，你杀不了他……」 哈博反手指指容不屈，接着说，「你只能假意奉承，寻找机会，杀了他，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你的喜欢就要有多真。」 千九的心咯噔一下。 容不屈此次出征，灭了燕国。 千九抬起头，城门楼上的「楚都」两个字格外刺眼。她是燕惊雪。 她攥紧了拳头，低声嗫嚅：「我知道了。」 看她的样子，确实是懂了。 哈博没再多说，回到了监视器前。 场记重新打板，这一镜，无比顺利。 镜头随着假马在轨道上后退—— 热闹的街市声吵吵嚷嚷，燕惊雪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新鲜的不得了。 百姓脸上喜盈盈，欢唿着「容将军」。 燕惊雪的身躯瘦削，被容不屈整个儿裹在怀里。 大红的衣摆和银色的盔甲缠斗在一起。 燕惊雪笑眼弯弯，怎么看怎么有趣，她伸手，握住了缰绳，白皙的手指下方，就是容不屈的大手掌。 「容不屈。」她的声音很轻，里面包含着空灵的爱意。 「容不屈！」燕惊雪回头，两只圆眼睛亮的发光，红唇微启，她笑起来，「我听说，你已经娶了个妻子是不是？」 另一个摄像机在哈博的手势下给了他俩一人一个大特写。 容不屈眉头极轻微极轻微的皱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一夹马肚子，马儿一熘烟窜了出去。 燕惊雪惊唿一声，迫于惯性软到倒在容不屈怀里。 镜头缓缓拉高拉远，楚国京都依旧是人声鼎沸。 哈博：「卡。」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心颤颤总觉得不安心 姑姑：一天没结婚就一天不安心，微笑. jpg 最近三次元压力很大，对不起一直断更，对不起。 第91章 番外（三） 哈博喊完「卡」, 千九还窝在容不屈怀里，没起来。 她垂着眼，落寞由内而外散发。工作人员扶她下来, 她才有了点反应。 片场有点儿吵, 好似是楚都里的喧闹。 千九站在旁边，回头看了一眼楚都的城楼，怅惘迷茫覆盖在心脏处。难得没有去找迟亦。 迟亦也罕见的没有过去。 杀手跟储君，乍看起来完全不挨边, 但偏偏，对国对家，都有一腔热忱。 会引起千九的共鸣，在迟亦意料之中。 哈博没那个闲工夫管她们两个，迅速开始准备拍下一镜。 镇国将军府门口，燕惊雪和沈清河初次见面。 燕惊雪以为会是剑弩拔张的场面，毕竟沈清河是大楚的公主, 不可能会容忍容不屈带回来另一个女人。 可她错了。 沈清河温和大气，甚至连句不满都没有。不仅如此, 沈清河上上下下将她料理得极为妥帖。 身为燕国皇室培育出来的杀手，燕惊雪自然跟皇室成员打过交道。没有一个人，是沈清河这个样子, 饶是寻常女子, 也不是她这样。 唔, 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好像也不是…… 哈博在指导调整机位, 千九愣了很久才回到迟亦身边。迟亦在看剧本儿，坐在躺椅上，透出些慵懒的风情。 千九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良久，才低低喊了声：「姑姑。」 「怎么了？」迟亦抬起头，似乎才察觉到千九过来。 千九抿唇，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没什么。」 迟亦放下剧本，深深望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 这几个月，千九表现得很平静。 只是不能说到结婚的事，一说结婚整个人都会冷下来，然后幽幽地望着她，眼里全是抗拒。 迟亦不知道她怎么想，或许那道坎她始终没迈过去，只是不捨得放弃这段感情，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存续关系。 但千九越是抗拒，迟亦就越是着急。 迟亦抬手按了按眉心，她都快被结婚这两个字压垮了。 稍稍坐了会儿，便有人来通知拍下一镜。 镇国将军府还得往前走走，千九跟着迟亦，亦步亦趋往那边走。 片场群演乱七八糟一大堆，全挤在两边围观迟亦。 迟亦走的很慢，她牵着千九，并不在乎这些眼神。千九紧紧抓着她，心口处沉重的不得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种怪异的负罪感噌噌噌往外冒。 第185页 她其实不是个好人吧？ 否则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给人家做妾？ 哈博拎着千九仔细给她说了一遍戏，这场三个人的对手戏，千九如果被碾压得太厉害，剧就撑不起来了。 《暗涌》的第三场戏，是整个剧本的基调开始。 三个看似关系亲密的人，代表着三股不同的势力，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多方的纠葛。 场记一打板，现场立马静了下来。 …… 沈清河带着人站在门口等容不屈，脸上带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正值酷暑，街角的风捲起燕惊雪大红色的轻纱骑装，沈清河一眼就看到了容不屈怀里的女孩儿。 年轻貌美，肆意张扬。眼尾带着挑衅。 沈清河不知道怎么，轻轻笑出了声。 红月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小声提醒她：「公主？」 沈清河敛了笑，扶了扶鬓角，身上的墨绿色宫装衬得她老气横秋。 她偏过头，细声细语问：「有什么问题吗？」 红月垂下头，小声嘟囔：「没有。」 她打小儿伺候公主，当然觉得很有问题。容不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羞辱公主？娶了公主，还能在镇国将军的位置上坐着，他以为是谁的功劳？ 再说，公主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哪点比不上这个灭国的小妖精？ 沈清河没想那么多，她跟容不屈的婚约，一拖再拖，拖到了去年初。 容不屈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她也没有多喜欢容不屈，政治联姻，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谁在其中谁知道。 说话间，容不屈已经勒马到了近前。 立即有门房上去替他牵马，他翻身下马，沈清河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他回身抱燕惊雪，脚步生生停了下来。燕惊雪没配合他，拍掉他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她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搅和这些乌七八糟的关系的。 容不屈也不生气，笑盈盈地强制牵着她的手，「别闹。」 声音不大，刚好够众人听见。 燕惊雪瞪了他一眼，**似的。 容不屈没说话，牵着燕惊雪往上走，他自然看到了沈清河止住的脚步。 「恭迎将军。」 问安声整齐划一。 沈清河福了福身，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婉转，「将军辛苦了。」 「嗯。」容不屈眼神从她的肚子上扫过，神情莫辨，良久，薄唇才大发慈悲开合，「五个月了？」 沈清河心底一变，攥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脸上仍然微微笑着，答：「是，将军出征正好三月。」 这个孩子，她没有刻意瞒着容不屈，也没有主动告诉他。 公主跟将军的对垒，底下人连看都不敢看。 气氛胶着，两人都沉默。 终于容不屈在这场对垒中败下阵来，探手把燕惊雪拽到沈清河跟前，语气恢復了一贯的温柔小意，只是说出来的话怎么也跟这样的情意搭不上边。 他说：「这是燕国的公主，燕惊雪，有劳夫人替某照料一段时日。」 燕惊雪白了他一眼。才转头去看沈清河。 燕国公主这层皮，半真半假，狗皇帝养她那么久可不会平白无故把她抬为公主，只是有了这个身份，才能光明正大的待在容不屈身边。 她是个杀手，跟公主可不一样。 沈清河在笑，她皮肤嫩白，看上去很滑，墨绿色的宫装也没有压住她的美貌，端庄知礼。 ——这才是公主的模样。 燕惊雪心头跳了一下，迅速把眼神转开。 下一刻，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沈清河还在笑，眉眼弯弯，只是笑不及眼底。燕惊雪挪开眼，没再看她。她大着肚子等了三个月，应该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带另一个女人回来吧。 楚国的公主他娶了，燕国的公主他也要收下。 红月都快气死了，一个亡国女，凭什么跟他们大楚的公主相比？ 「好。」沈清河笑意渐浓，声音温和：「将军此次在京停留几日？」 容不屈脸色下沉，气氛乍然间紧张起来，「禀过皇上才知道。」 沈清河好似没看出来他的变化，依旧带着笑，「那燕…公主怎么安置？」 容不屈脸黑如墨，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便飞身掠上马往皇宫方向去了。 这场交锋，他彻头彻尾落败。 …… 「卡。」 哈博皱着眉，「威亚重新准备，容不屈补拍一条，注意镜头走位。」 飞身上马，难度指数两颗星。 容许演员有失误。 容不屈又拍了两条，才过。 容不屈这条一过，后面几乎没露什么脸，在尾声时才有几场戏，中间档期空着，迟亦照样儿付钱。 哈博看了两遍回放，把千九叫过来讲戏。 「刚刚的表现很不错，」哈博把监视器调出来给她看，「对容不屈的态度恰到好处，还有这里，你打量沈清河的两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非常有表现力。」 刚刚那一镜，大部分关注点都在沈清河和容不屈身上，千九在这两个人中间，仍然保持有存在感，哈博对她有点刮目相看，看来优秀的人确实学什么都快。 千九不知道哈博已经把她划到优秀的人里面去了，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千乐，姑姑，国师，她一个也比不上。 第186页 没有志向是她，不会说话是她，她可算不上优秀。 辜负了宋肆君一片好意，学演戏，也只是想离迟亦近一点。 她这样的人，怎么能算优秀？ 迟亦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程南带着人正在给她擦汗补妆，接下来还有一场她和千九的对手戏。 两个女主感情的起点。 迟亦看着跟在哈博身边的千九，不自觉嘆了一口气。 程南：「迟姐？要不我再弄几个风扇过来？」 天确实太热了，迟亦穿得又厚。 迟亦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声，便往哈博那边过去。 哈博说的兴致勃勃，千九没有正式学习，一张白纸到他手上，其实最好调.教。 「我听迟亦说，这个剧本你看过很多遍，提出了不少问题，你能跟我说说，你作为燕惊雪，是怎么看待沈清河的吗？」 离他们几步远，迟亦停下了脚步。 这个问题，千九没有给答案给她。 《暗涌》这个剧本，毕竟原身是《将军夫人》，沈清河所占的比重最大。 无论是燕惊雪，容不屈，还是沈清河的皇帝哥哥，无一不是沈清河人物成长变化路上的一个环。只是燕惊雪，对她的意义，最为不同，而已。 迟亦盯着千九的背影，莫名有些紧张。 燕惊雪的角色，她亲自改动过。 千九会发现不对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嘻嘻嘻不可能的 捉虫 第92章 番外（四） 燕惊雪对沈清河的看法？ 千九唿吸不自觉发紧, 她有愧疚感。 她大抵不是个合格的杀手，所以她抛不掉家国情仇，也没办法狠下心对待沈清河。 燕惊雪的任务是杀掉容不屈, 这跟沈清河没有任何关系。 千九一直没说话，哈博递给她一瓶水, 「别紧张, 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要太有压力。」 千九微垂着头，把水握在手里, 手心温热, 冰水略微给了一点刺激。 工作人员在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饰演容不屈的演员已经走了。 剧组的行程安排地很满, 毕竟时间不算充沛，九月份开学, 千九必须在开学前杀青。 千九拧开水瓶, 咽下一大口水，冰凉的水下肚, 头脑清醒许多。 「沈清河……」千九顿了一下，「是一个可怜人。」 哈博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千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再轻轻吐出来，声音放得很轻, 「她应该算是一个完美的公主吧，温柔美丽，自珍自重不自矜，为人谦和，还不傲气。」 「温暖又可爱, 值得保护。」 然而这样一个完美的人，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者。 被迫嫁给容不屈，卷进更深的算计里。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丈夫，跟她的哥哥，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她的爱恨，她的生死，都不重要。 燕惊雪或许是第一个真正在乎她想法的人。 从第一眼的愧疚，到后来熟识后的相知相惜，燕惊雪可以算得上是沈清河人生中的一道光。只是这道光本身，来自黑暗。 哈博嗽了嗽嗓子，眼角余光正好瞄到迟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默契的没有提醒千九。 「你剖析的还算全面，在燕惊雪心里，沈清河留给她的印象说白了就是两个字——完美，所以她后续的很多选择，都被沈清河影响，你要清楚她的心理走向，才好理解燕惊雪这个人。」 千九点了下头，脑海里面又浮现出来沈清河的模样。 脖颈处露出来的肌肤白的发光，温润的眉眼莹着淡淡愁思，明明年纪不大，偏偏打扮得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哈博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给人说戏，说完还得给她剖析人物。 「你认为燕惊雪后期对沈清河有失望吗？」哈博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还是怕千九想偏导致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对。 千九沉默了一秒，而后抬起头看着哈博，摇头道：「没有。」 「沈清河在我…在燕惊雪心里，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美好的值得保护的形象。」 在燕惊雪为期十八年的杀手生涯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沈清河。 保护沈清河的美好，是她最自由的想法，没有之一。 「没错没错！」哈博笑出了声，「虽然燕惊雪年纪比较小，但她遇到的事儿比沈清河多，这是一个既复杂又单纯的角色，沈清河给了她温暖，她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呵护这点温暖。」 「说起来你们两个小情侣演这个戏，确实事半功倍，不过要注意别把角色的感情……」 哈博话没说完，迟亦掩嘴咳了声，快步走了过来，「在聊什么？」 千九回头，唰地一下站起来，手上的水瓶攥得死紧，浑身上下写满了侷促。 迟亦还是沈清河的打扮，也没叫她名字。 只是笑着拉住了千九的手，重新坐了回去，「哈导有什么别的见解？」 千九恍了恍神，把视线从迟亦脸上挪开，放到了两个人交握的手上。忍住了那股想挣脱的奇怪感觉。 迟亦手心干干爽爽，体温总算不像冬天那么低。 千九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口气吊在半空，怎么也放不开。 第187页 被她一打断，哈博也没再说，看了下时间，随口解释道：「给千九说了说戏，她还可以，以后不唱歌，演戏也有一口饭吃。」 迟亦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有我，还怕没饭吃？」 这话确实没错。 以…迟亦的身份地位，抬一个资质不算差的新人，轻轻松松。 更何况千九在歌坛，还有个宋肆君在前头，大好的资源捧着她，只要稍微有点事业心，就会是这个圈子里的风云人物。 哈博懒得理她，摆摆手打发人，「准备下一场戏，早点拍完早点回去休息。」 哈博给千九开小灶，光明正大当着所有人的面。 迟亦明摆着捧她，她都不避讳，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导演，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边说完戏，程南才带着助理团队过来给千九补妆。 燕惊雪这个角色，在披着燕国公主的身份时，明面上一直都很张扬，所以妆化得浓，大红的唇，上挑的眉，头髮高高束起来，显得整个人鲜艷明媚，像朵不谙世事的娇花，遇到挫折刚刚长出刺。 跟沈清河一红一绿，一热一冷，一动一静，正好对比。 正式开拍，哈博调整了一下众人站位。 —— 容不屈一走，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往外走了两步，眼睛都直愣愣往那边看。 燕惊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情不自禁去观察沈清河，这个女人天生带着焦点，吸引着她的注意。 沈清河看着容不屈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好似松了一口气。回头，就见燕国公主正在看她，两个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躲躲。 「燕…公主？」沈清河脸上的笑堆砌起来，「路途劳累，不如先进府休息？」 被人当众抓包，燕惊雪明显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推拒，「你不用叫我公主。」 公主是你，不是我。 燕惊雪心想，见了你，再也没有别的人能称得上『公主』这两个字了。 沈清河从善如流，「燕姑娘，请进吧。」 镇国将军府，奢华得有点过火。 燕惊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比之燕国皇宫，也不遑多让。 所以……燕国，註定不是楚国的对手。 「燕姑娘初来乍到，恐怕多有不适，有什么照料不周的地方，只管来跟我说。」 沈清河带着她一路往内院走，许是因为身子重，走的并不快。 燕惊雪小步小步落后她半个身位，眼睛滴熘熘的打量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好像没住在公主府，公主嫁人不是应该单独开府吗？ 前后的镜头跟着挪动，监视器上的画面落在沈清河身上，燕惊雪不吱声，她便放缓了脚步停下来等她。 她一慢，燕惊雪也慢，始终落后她半个身位。 沈清河：「……」 沈清河温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松动，她索性停下来，回头，「燕姑娘？」 燕惊雪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轻而易举又退了半步，「……容夫人？」 沈清河眸色暗了暗，转瞬恢復成原样，浅笑着望着燕惊雪，温润似水，「燕姑娘今年多大了？」 这个燕国的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并没有带着恶意，这倒稀奇，容不屈特意找回来隔应她的人，比想像中有趣。 燕惊雪抿抿嘴，不是很情愿的回答：「十八。」 才十八。 还小呢。 沈清河微微抬了抬眸子，伸手遮了遮暴烈的阳光，透过燕惊雪的身子看向湛蓝湛蓝的天空。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孤零零的小姑娘。 镜头顺着沈清河的目光缓缓拉远，阳光刺眼，万里无云，丫头婆子们跟在后面，一个个小心谨慎，乖觉得很。 沈清河突然觉得有几分无趣，这样好的天，这样年轻的姑娘，亡了国，还要拘在这敌国将领的府上。 她眯了眯眼，刺眼的光带来一阵晕眩。 红月站在她身边，竟然没发觉。 「容夫人小心点。」 燕惊雪终于缩短了那半步的距离，伸出一臂稳稳扶住了她。只是语气十分不善。 英气的眉头轻轻拧在一起，燕惊雪有些恼怒。沈清河身上散发出来的悲悯，她感受到了，就是感受到了，才觉得应该表现出恼怒。 她是燕国天真刁蛮又高傲的公主，怎么会忍受别人的怜悯。 两人面对着面，唿吸交织在一起。 哈博做了个手势，摇臂摄影机转了一圈，另外两台摄影机找准角度一人一个大特写。 沈清河长在脸上的笑容掉下来，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忽然有一丝不真实感，伸手握住燕惊雪的袖子，她才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沈清河。」她说，「我叫沈清河。」 不是容夫人，也不是楚国公主。 是沈清河。 燕惊雪眉头蹙得更深，松开了扶着沈清河的手。沈清河却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开，燕惊雪低头看着，不轻不重「啧」了声。 抓着她袖子的手骤然收紧，而后又迅速松开。 沈清河没说什么，唤了声「红月」。 红月赶紧上来搀住她，公主平时不喜人近身，她贴身伺候自然知道这些规矩。 沈清河头一次觉得这副身子沉重，她几乎大半的力气都放在了红月身上。 第188页 不都是这样的吗？ 成亲，生子，传宗接代，操持家务。她觉得自己做得够好了。 为什么容不屈……要带人回来？ 沈清河转身，脸上又挂起了笑。 没有为什么，她不需要为什么。 「沈清河。」 身后小姑娘的声音轻灵娇俏，沈清河脚步一顿，只听见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比她稍高一点的，洋溢着蓬勃生机的小姑娘跟了上来——「你今年多大？」 她偏着头，眉眼间有些侷促和别扭。 沈清河笑意渐浓，身上的沉重感去掉了些，她缓缓挪着脚步，声音里有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轻松，「痴长你七岁，你若愿意，叫我姐姐也可以。」 燕惊雪脸上绯红，写着大大的不自在。 偏开头，红唇微启，她小声嘟囔：「得寸进尺。」 …… 哈博：「卡。」 第93章 番外（五） 哈博差点想骂人, 当着迟亦的面，到底没骂千九。 「群演注意调整状态，红月刚刚的动作慢了一点, 你是不敢去扶，不是真的没注意到，懂？」 饰演红月的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演员, 能给迟亦做配，没点本事哪行？ 只是迟亦本人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确实有点出戏，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导演。」 迟亦和沈清河, 完全不是一个人。 红月舒了口气，叫了助理来补妆。 说完别人, 哈博只好又把千九叫下来。 「你…」哈博顿了顿, 思考着怎么委婉点说教, 「向沈清河妥协的时候，态度不对。」 他就不明白了，迟亦就不能自己教？啥时候才到时候？ 千九睁大眼睛, 不是很懂。 哈博深吸了口气，刚想说话, 迟亦走过来打断了他, 「哈导的意思是, 燕惊雪现在对沈清河还没有别样的想法，所以不会害羞，刚刚你的脸稍微有点红过了。」 千九转头看着迟亦, 眼神迷濛，「嗯。」 迟亦笑了一下，过来牵起她的手, 脸上带着戏嚯，「怎么？看见我还会不好意思？」 「没有。」千九平復了一下心情，总觉得浑身不对劲，「你……」当着哈博的面，『姑姑』两个字愣是不好意思出口，「谢谢迟老师。」 迟亦凝视着她，一样的温柔似水，「乖，去找程南她们擦擦汗，补个妆，我跟哈导再说几句话。」 千九垂下头，望着她松开的手，有一瞬间的恍惚，过了两秒才应了声好，一步一挪往休息室去。 迟亦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休息室才收回目光。 一回头，正对上哈博探究的眼神。 「你…在搞什么？」哈博摸着下巴，咂嘴道：「到现在还没出戏，不像你的作风。」 迟亦站着，眼神瞬间冷下来，腰背挺得笔直，「你多心了。」 「是吗？」哈博挠挠头，「你跟千九在一起不会就是这个态度吧？哇！」哈博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眼睛学着千九那样瞪大，「这是你们的情趣？」 迟亦：「……」 啰嗦。 她气势愈冷，说到底还是着急了。 「千九接下来的戏份，我会亲自教她，你有不满意，直接跟我说。」迟亦浅浅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虚了焦点。 她确实有点过于着急了，千九会越来越好，趁着年轻的势头勇勐向上，而她，不知道还能挣扎多久，总会先她一步，老去，死去。 哈博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燕惊雪认识了沈清河，所以……到时候了？」 迟亦低头，那一眼极为深沉，饶是哈博，也有点招架不住。 迟亦没回答。 或许是……默认了。 …… 第二遍千九收了几分羞涩，加了几分恼怒，十分顺利地过了。 哈博盯着监视器看了两遍，仔细回想千九一开始的模样，印象中去年的千九脸上带点婴儿肥，整个人木木愣愣的，还算可爱。今年跟可爱半点不挨边了。 婴儿肥消去了些，五官渐渐长开，多出几分精緻美，气质大不一样，倒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就是整个人冷冰冰的，带着点疏离感，跟迟亦在一起时，这点疏离感也没退却。 这倒稀奇。 跟燕惊雪这个人物本身，契合地有点过了头。 是演技好，还是……？ 哈博还在想，那边迟亦和千九已经卸了妆。 暂时没有夜戏，两个主演顺利收工。 千九坐上车，脑袋里面还全是跟沈清河的对话。 「阿九。」 迟亦偏头看着她，轻轻唿了一声，她好像没听见。 「阿九？」迟亦靠过去，揉进她怀里，温声吐息，「在想什么？」 怀里突然多个人，千九吓了一跳，唿吸乱了一瞬，「没…没什么。」 吞吞吐吐。 迟亦笑起来，双手揽上千九的脖颈，在她耳边吐气，「小骗子。」 美人在怀，这谁遭得住？ 千九唿吸一下子重起来，她哑着嗓音，唤了声：「姑姑。」 头脑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迷煳了，迟亦的气息甜甜腻腻的往她脑海里面钻。车厢内的温度好像乍然间升高，千九一颗心在胸腔里乱撞。 这个女人，真是要命地吸引人。 第189页 千九的吻有些急切。 若非还在车上，恐怕迟亦要当场失.身。 迟亦不快不慢地回应着，千九越是沉沦，她就越是清醒。 这副皮囊，又能勾住她几年？ 好不容易挨到酒店，迟亦几乎整个人软在了千九身上。 千九一条手臂横在她腰间，半搂着她上楼。千九身上的冷香味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在她身边，她喜欢这个味道。更喜欢这个人。 然而这个人，并没有全心全意接受她。 千九只是放过了她自己，不代表她接受做了这一切的她。 迟亦坐在沙发上，手指搭在额角，不轻不重的做着按压的动作。偶尔还是会头疼，尤其是克制不住去想这些事的时候。 「晚上要下去吃还是在房间吃？」千九拉开衣柜门，一边准备睡衣一边问迟亦。 天气热，迟亦出了一身汗，势必是要先洗个澡的。 迟亦偏头望着她，眼里一下子盛满了笑意，「阿九想下去吃还是在房间吃？」 千九把衣服放在床上，轻轻浅浅望回来，「我都可以。」 「我有点累了，」迟亦站起来，往她那边走，「叫上来吃好不好？」 听她说累，千九下意识走过去抱她，「你先洗澡，我去准备吃的。」 迟亦顺势挂在她身上，身体和声音一样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洗。」 嗯，神情很正直，说的话有那么一丝丝不要脸。 千九耳根羞红，「有点晚了，明天还得早起。」 迟亦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洗澡而已…」 千九：「……」 「晚饭让程南准备就好了。」迟亦垂下眸子，遮盖住眼里的笑意，索性把头埋在千九怀里，「跟我一起洗澡好不好？」 千九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擂鼓一样。 勉强才稳住心神，「好。」 只是洗澡而已，对吧？ 细数那么多回一起洗澡，确定关系以后洗的，几乎都不是素澡…… 千九觉得自己不对劲，同样也觉得迟亦不对劲。 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想不出来。 尤其迟亦今天，特别乖。 说洗澡，真的就只是洗澡。 千九仔细替她打着沐浴露的泡泡，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失落。 迟亦不动声色咬着牙，悔的肠子都青了。 千九的手热的发烫，在她身上，四处点着火，莹白的肌肤泛着丝丝粉嫩，偏生那个点火的毫无知觉。 迟亦几乎忍不住要吟哦出声，好在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 她搂着千九坐在浴缸里的时候，唿吸四平八稳，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情难自禁的模样。 自己作的死，自己受着。 迟亦浅浅唿了一口气，把泪意一起憋了回去。 「阿九。」她开口，哭腔并不明显。 千九一颗心同样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察觉，她连那声情人的呢喃都差点没听到。 千九咽了下口水，迟亦胸前的绵软正压在她不算丰满的身上，皮肤受了刺激，连带着脑中的弦也一跳一跳，她小口小口唿着气，生怕被迟亦瞧出什么端倪，过了一会儿，她才应声，「怎么了，姑姑？」 「没怎么。」迟亦勉强勾了勾嘴角，头靠在千九肩上，眼眶温热，「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姑姑了？」 她声音很轻，里面有一丝未加遮掩的小心翼翼，但没带哭腔，完全压了回去。 千九的心咯噔一下。 那一丝小心翼翼触在她心弦上，揪得生疼。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这样，所谓的给她尊重…… 只是放低姿态试探。 多数时候会遮掩，有时候不会。 千九手指微动，动作轻柔的抚上迟亦的背，她闭上眼睛，勉强抛却那些杂念，「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刻意放软的声音，「为什么不喜欢…我叫你姑姑？」 迟亦唿吸停了一瞬。 千九及时捕捉到了她的僵硬。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迟亦心境变化，偏生觉得难为情。 她第一次为了这个年龄，觉得难过。 「我……」 千九听见她嗫嚅半晌，也没说出第二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千九读懂了她的为难，「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叫。」 千九把她搂紧了一点，她明显感受到了迟亦身前的变化，那些乌七八糟的旖念又噌噌噌冒了出来。 迟亦侧着身子坐着，上半身被千九紧紧搂着，长发散在水面上，看起来温婉和煦。 千九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人家只是单纯洗个澡，她倒好，想把对方这样那样。 无耻！ 千九稳了稳心神，勉强让自己回归正题，「我叫姑姑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可能改不掉，我会慢慢改的。」千九垂下头，在迟亦耳边蹭了蹭。 迟亦身上的温度再也没有原来那么高，湿润的唇碰在耳垂上，有点冰。 迟亦差点又没忍住，嘤咛声将将到了嘴边。 这个小鬼，越来越会玩。 「嗯。」她应声，声音里藏满了缱绻。 「可我还没想好叫你什么。」千九脑袋里面一阵一阵发昏，迟亦清淡的一声，勾起了她无数的情思，她想起迟亦情动的声音，或压抑的，或放纵的，或软绵绵的，或带着哭腔。 第190页 千九又咽了一下口水，情不自禁伸出舌头，尝了尝迟亦耳垂的味道。 ——甜的。 「叫你名字吗？」千九唿吸渐渐加重，「好像太生疏了。」 迟亦放在她腰间的手，捏得指节泛白。 就这么一下，她以为她到了极乐世界。 千九停下来，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嘆了口气。 迟亦心落下来，眼神清明不少，声音也变得平稳，「很为难？」 千九蹭着她的耳边，摇摇头，「你叫我阿九叫得好亲昵，可我一想到要叫你名字就觉得很大逆不道。」 迟亦噗嗤笑出声，「傻瓜。」 「傻瓜叫谁？」千九眼睛垂下来，恶趣味儿的找到话里的bug。 迟亦又不傻，当然不接她的话，只是淡淡说：「不是以前，叫名字也无妨。」 沉默蔓延。 千九不说话，迟亦也不敢打破这份静谧。 良久。 「迟亦。」 声音极小，又极沉重。 迟亦心跳忽然停了一下。 千九咬了咬下唇，又唿了一声，「迟亦。」 「嗯。」 又是一个『嗯』。 千九敏锐的察觉到怀里女人的鼻音。 哭了？ 为什么？ 千九毫不费力扒开了迟亦，对面人眼睫发颤，眸子里果然蓄满了泪。 心下一颤。 「怎么了？」她想问，张嘴却没有声音。 千九还在发愣，迟亦已经压下了心底的酸涩感，须臾间恢復了正常。 「有点儿不真实感。」她撩了一下头髮，羞涩的笑笑，企图矇混过去。 千九抿嘴。 旖旎的心思全然消散，剩下的满满当当的是不安。 ——迟亦很不对劲。 迟亦靠回她怀里，千九没拒绝。 肌肤相碰，好似傲立的梅花开在枝头。 千九眼神暗了暗，找准迟亦的唇，一声不吭对了上去。 迟亦低低闷哼了声，浅吟着回应。 一下轻一下重，一吻结束，迟亦头晕目眩，恍若在梦中。 千九胸口起起伏伏，头垂在迟亦耳边。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所有的不对劲没有任何头绪。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迟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瞬间死灰復燃。 她一向说话算话，决不能当着千九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脸，正努力与那股重新涌上来的**对抗，千九的湿热的舌又蹭上了她的耳背。 这回用上了一点力道。 迟亦浑身一颤。 嘤咛声脱口而出。 千九唰地一下抱着她站了起来。 脚尖点在浴缸边缘，腾空而起，下一秒，就踩在了房间的地毯上。 迟亦下意识搂住了千九的脖颈，惊唿声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千九抱着她，还分神来堵她的嘴。 ——甜的。 ——甜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在现代社会消耗太久，她几乎忘了千九还有这么一身可以用在这种地方的好功夫。 迟亦紧紧搂着她，失重感让她不敢放手。 千九终于松开了她唇，低低笑出声。 「不要怕。」她说，「相信我。」 迟亦作势在她肩上捶了一拳，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儿，「放我下来。」 两人未着寸缕，大喇喇地站在房里，迟亦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当然会害羞。 千九眼睛弯起来，嘴角向上勾了勾，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放。」 迟亦浑身湿漉漉的，房里还开着空调，这样一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放我下来穿衣服。」 千九充耳不闻。 一手抱着迟亦，一手扯了张大浴巾把迟亦裹在怀里。 「有什么好穿的……」 迟亦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心里也有点自知之明，这个丫头的功夫，确实精进不少。 皱眉，「你说什么？」 千九好似豁出去了，咧嘴一笑，抱着迟亦往床上放，「我说，有什么好穿的，反正迟早都是要脱的。」 边说边将迟亦压在了床上。 迟亦确实有点累了，一边操心千九，一边还要盯着片场。 伸手推拒，嗓音不自觉沉下来，「不要……」 千九依言停下来，神色略微有些许天真，她压在迟亦身上，偏了偏头，「真的不要？」 迟亦被她撩拨的心里痒痒的，哪里是真的不想要，只是不想前后不一，在千九心里还要落个说话不算话的印象。 「嗯。」迟亦垂了垂眸子，做出一副睏倦的模样。 「可是宝宝……」 千九低下头，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女人，坏心眼地探下一只手，指尖莹莹。 迟亦身体一僵。 千九沉重的心跳声杂乱无章的窜进心里，她听见她的浅笑声，「骗子……」 迟亦的脸咻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勐地睁开眼，千九的脸放大在她眼前，「你…你…」 你了半天，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千九笑意更甚，唇瓣不轻不重触在她眼角，「宝宝，我要来咯…」 千九的声音低低浅浅，尾调不自觉上扬，仿佛包含着无止尽的缠缠绵绵的情意。 迟亦脑袋里面懵了一下，她刚刚叫她什么？ 第191页 还没反应过来，吟哦声自己从喉咙里跑了出来。 柔和又妩媚。 千九背嵴一麻，不由自主地加了力道。 窗户那里留了一条缝儿，晚间的风偷偷摸摸闯进来，捲起来垂在地上的窗帘，兴沖沖的往里面奔跑，撞在迟亦滚烫的肌肤上，消散开来。 迟亦浑身起了一阵颤慄。 不知道在风的手上，还是在千九的手上，她被抛上了云端。 她迷迷煳煳间，千九又抱着她进了浴室。 这回洗了个无比真实的素澡。 「还没吃晚饭，待会儿再睡。」 千九抱着她，熟练的帮她穿上睡衣。 迟亦放松下来，脑袋里面除了愉悦，什么也没有，上眼皮和下眼皮搭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门铃声响，千九想放她下来，她扒在她身上不肯松手。 不想放开千九，不要放开千九。 是她的千九。 「不要走。」她把头埋在千九胸前，软绵绵的撒娇。 「没走。」千九失笑，很少见到迟亦撒娇，「程南姐姐送晚餐来了。」 「不许叫她姐姐！」困成这个样子，气势完全没出来，兇狠的话也还是像在撒娇。 「好好好不叫她姐姐，只叫你姐姐，好不好？」 迟亦气哼哼「嗯」了声。 门一开，程南就听见千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响起，「乖啊，宝宝，不要睡了，起来吃饭。」 程南：我是谁？我在哪儿？那个人形挂件是我老闆吗？是吗是吗是吗？ 「程南，麻烦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谢谢。」 千九抱着迟亦，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程南关上门出去，脑袋里面还处在断线状态。 这…… 真刺激！ 第二天一大早，迟亦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片场。 古装戏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做造型时间长，必须一大清早来盘发。沈清河的服装造型都随着心里变化而变动，是以昨天的那场戏服装造型都只用那一次，今天又得从头开始。 千九精神焕发，牵着她的手像踩在云端上。 临了，还捨不得放，「我去做造型啦，你一会儿就来找我。」 迟亦微笑着，应了声「好」。 千九过去做造型，她得跟哈博核对今天的戏份。 她黑着眼圈，精神萎靡，哈博一见就忍不住揶揄，「小狼狗精力不错啊。」 迟亦难得白了他一眼。 哈博笑眯眯的，不痛不痒完全不在意，「你这一把老骨头恐怕不经折腾啊。」 这一句，直直戳中痛点。 迟亦浑身的气势突然冷下来。 哈博自知失言，刚想道歉，迟亦把剧本往他身上一丢，冷冷吐出两个字：「对戏。」 作者有话要说：　　姑姑：生无可恋. jpg 第94章 番外（六） 燕惊雪在镇国将军府上的日子, 远比以前快活。 沈清河的待客之道，有着恰到好处的贴心。 两个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好几天。 …… 百里传媒的剧本儿，延续了百里传媒一贯的作风, 不拖沓、不磨蹭, 一个『紧凑』概括了全部。 今天的戏份是燕惊雪和沈清河关系的转折点。 迟亦和哈博从头到尾又核了一遍, 主要对千九的戏份。 燕惊雪这个角色举足轻重, 迟亦和原创编剧修改剧本的时候, 难免有些羞于说明白的地方, 这些地方，需要哈博再把一遍关, 她才能放心。 迟亦丢给哈博的剧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哈博看了一眼把自己那份递过去给她。 同样的密密麻麻。 「有问题的地方我都标出来了, 毕竟还要送审, 你这擦边球，擦的太深了。」 迟亦抿唇, 低头看着剧本，没接话。 哈博重点标出来的地方几乎都是台词比较露骨的场面，那场床戏上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得先问你，」哈博没看迟亦的剧本, 直接看着她, 「你这部戏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剧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但要上映，有很多地方恐怕都要改动。」 迟亦垂着眼, 沉默了两秒。 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啊，所以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官方宣传已经发出去了, 如果不上映，她的名声在外，受不了什么影响，千九…多半又要被质疑。 哈博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也猜到一点。 「先试试吧。」 迟亦抬头，「嗯？」 「拍出来再说，大不了后期剪辑下点功夫。」哈博没再看她，低头看今天这几场戏，迟亦写出来的，几乎都是燕惊雪的人物小传。 哈博「啧」了声，司马昭之心啊。 认识迟亦这么多年，好像从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到现在才勉强窥见一丝丝人味儿。 两人各自交换了一下意见，改动了几句台词，迟亦便心事重重往休息室走。 千九，唿。 总让她心里没底。 …… 镜头从天上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上缓缓下拉。 清晨的阳光从遥远的地平线那头撒下红光，又是一个好天气。 沈清河对燕惊雪几乎是有求必应，好在对方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燕惊雪就住在梅园隔壁，沈清河一大清早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第192页 轻快，自在。 勾起不少好心情。 「燕姑娘这么早就起了？」沈清河身上穿着白色的寝衣，直黑的长髮柔顺的散在脑后。 红月迅速打起床幔，探手扶她起来，恭恭敬敬回答：「公主，不过辰正时，您身子重，该多休息会儿，要是觉得吵，奴婢去请燕姑娘出花园去玩。」 辰正时，不早了。 往常容不屈在府里，卯时初就得伺候他起来。 既然醒了就没有再睡的必要。 沈清河就着红月的手站起来，脸上不自觉盈满了笑容，「不吵，不必去惊扰燕姑娘。这么高兴是在玩什么？」 红月扶着她在梳妆檯前坐下，「昨天不是请府上的匠人给她做了只风筝，这不一大早爬起来就在院子里带着丫头们放起了风筝。」丫鬟端了水进来，红月一边回话一边伺候她梳洗。 那丫头到底年纪还小，沈清河抿嘴笑笑，接过热帕子，轻轻按着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睛，她确实没睡好，肚子大了，怎么躺着都不舒服。 「可有传了早膳？」沈清河递迴帕子，突然想起什么。 「还没，」红月把帕子放回水盆里，拿起另一条帕子替沈清河擦手，「公主现在传膳么？厨下已备好了鸡丝银耳粥，现在喝不冷不热正正好。」 沈清河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脸上未施粉黛，她闭了闭眼，实在觉得身子不太爽利，隔壁的笑声飞过来，又叫她觉得心情放松。 她轻轻笑笑，纠正红月的想法：「我问的是燕姑娘那边。」 燕姑娘，燕姑娘，一天天就知道燕姑娘，这么大个情敌养在府上，公主怎么也不知道吃吃醋！ 红月撇撇嘴，不情不愿回：「也还没，厨房紧着您供应呢，哪有那么快送去她那里。」 沈清河脸上的笑落下来，不轻不重斥了声：「红月。」 只是叫名字，轻轻淡淡，甚至语气都不算重。红月心中忽的一颤，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公主息怒，红月知错。」 沈清河收回手，闭上眼睛伸出指腹轻轻按着眼角，「你跟了我这么些年，知道我的规矩，往后再有这样出格的事，你可不必再跟着我。」 红月大气不敢喘，乖乖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不敢有下次。」 沈清河睁眼，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唇角又缓慢的扬上来，「行了，起来伺候我梳妆。」 说是梳妆，其实也没上妆。 沈清河是个极讲究分寸的人，莫说是因为这个孩子不上妆，就是因着燕惊雪，她也不会打扮得花里胡哨。 在一个国破家亡的人面前，她做不出来那样的事。 这几日，天气愈发燥热。 饶是早上，院子里也没有多凉快。 红月打开衣箱，早已准备好了今日要穿的衣服。 沈清河只扫了一眼，便出口阻止了她，「今日穿那件月白的纱衣。」 红月只愣了一秒，「是，公主今日心情很好？」 沈清河轻轻「嗯」了声，没有正面回答。 梳洗完毕，隔壁的声音也没停下来。 精力真好。 沈清河不由得缓缓往那边靠近。 红月搀着她过去，不敢扰了她的兴致。 这两个院子幽深静雅，鲜少有这样喧闹的欢笑声。 隔着一堵院墙，沈清河微眯着眼——镜头随着她的目光拉远。 天空又是一片湛蓝，那只燕子飞得很高很高，遨游在天空上，自由自在。 真好，她心想。 「红月。」沈清河盯着那只风筝，目不转睛。 红月应声：「公主。」 沈清河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放平在前方，步子忽然加快不少，「传膳到竹园，我跟燕姑娘一块儿用早膳。」 红月心底纳闷，但也不敢置喙，乖乖使人传膳。 沈清河一踏进来，燕惊雪就瞧见了她，整个人光芒万丈，把周遭一切都压了下去。 她抓着风筝，心底一阵激盪。 「沈清河。」 燕惊雪的声音很欢快，尾调是全然不加遮掩的跳脱。 见了她，澎湃的心潮渐渐平静下来，沈清河放缓步子走过去，停在燕惊雪身边，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温和，「燕姑娘。」 她一直叫她『燕姑娘』，燕惊雪也一直没纠正。 左右她也一直连名带姓叫她『沈清河』，彼此彼此。 「今天兴致很高？」沈清河目光在风筝和燕惊雪脸上逡巡。 燕惊雪轻松操控着风筝，看着她跟她搭话，「昨天晚上才做好送过来，我想了一晚上了都。」 怪不得一大早就起来放风筝。 沈清河眸子里闪着笑意，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只越飘越高的风筝上，「你以前玩过这个？」 「你说风筝？」燕惊雪把风筝线收回来一点，索性看着沈清河的脸，「你没玩过？」 沈清河仰着头，分明很是喜欢。 她轻轻摇摇头，转过脸看着燕惊雪，「楚国宫里七七八八的规矩比较多。」 言下之意就是没玩过。 燕惊雪倒没什么意外，沈清河看起来就不像会玩这些的人。 其实她也没玩过，但那几个真公主玩的时候，她有看见过，看了几遍，也就会了。 「你喜欢的话，我教你玩。」 燕惊雪边说边转动线轴，打算把风筝收回来。 第193页 沈清河眼睛一亮，惊喜从眸子底下一闪而过，「真的？」 语气犹疑，隐藏着巨大的兴奋。 哈博屏着唿吸。 紧紧盯着迟亦，这个眼神真tm绝了。演戏机器果然不是盖的。 燕惊雪的头髮扎了两个小辫子留在耳边，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挂了小铃铛，随便动动就咣啷咣啷响。 像她整个人一样，活泼的不得了。 「自然是真的。」燕惊雪看了眼低低飘着的燕子，想把它递给沈清河，「我燕惊雪可从来不骗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鬼事神差地避开了沈清河的眼睛。 沈清河跟着她的视线，眼神放在风筝上，心口好似膨胀起来，所有的不爽利全都抛到了脑后。 燕惊雪左手执着线轴，右手伸出来，偏过头瞧着她，神情单纯又可爱，「来，把手给我。」 沈清河愣了半秒，后知后觉把手掌放在了她手心里，手心温热，对方的心跳声似乎也沿着相碰的地方传递过来。 燕惊雪看起来没想那么多，抓着她的手放在线轴上，哪只手都没放开，手心压着手背，热度源源不断透过来。 「握紧线轴哦。」燕惊雪偏头叮嘱她。 沈清河心莫名震颤，指尖一抖，差点撒手。 红月守在一边，当自己是一团空气。 终于，空气也要出声：「公主，早膳摆在这边还是梅园？」 发昏的头脑一瞬间冷却，沈清河朝红月投去一个清冷的眼神，「这边就好。」 转头，气质又温润下来，「燕姑娘用过早膳了吗？」 燕惊雪挠挠头，面上露出一丝羞赧，「急着玩，忘了传膳了。」 沈清河笑意渐浓，握着线轴的手依依不捨的退开，「正巧，不如就与我一道儿用吧？」 「好啊。」燕惊雪点头，麻熘儿的收起风筝，准备往里走，余光却瞥见沈清河望着风筝露出一丝不舍，仅仅一剎那，转瞬而逝。 燕惊雪自己拿着风筝，想了想举起来给沈清河看，别别扭扭许诺，「用过早膳再教你玩。」 沈清河抬眸，明显不如刚刚兴致高，但还是能察觉到眼底的快乐，她勾唇，挂起一贯的微笑，说：「好。」 在沈清河的印象里，快乐的时光永远不会长久，尤其快乐的事情，一旦被打断，很大概率就再也接不上。 有时是心情变了味儿，有时是事情变了样。 比如她十八岁时，也曾经憧憬过与容不屈的婚姻，然而到她二十四岁嫁与容不屈时，这两样东西，都变了样。 果然，她的鸡丝银耳粥才将将用了半碗，宫里就来了圣旨。 沈清河大着肚子跪在地上，头低垂着，燕惊雪跪在她旁边，偏头就能看到她脸上落寞的表情。 同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换上了非常平静的表情。 「公主，」宣旨的公公一走，红月立马过来搀她起来，「奴婢伺候您回去换衣服。」 皇帝召见，得换朝服。 沈清河站起来，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 回头，燕子风筝放在桌上，不远的距离，总觉得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是在给千九一个交代~ 但是因为是在说戏中戏的故事，所以它就是番外~ 第95章 番外（七） 几个机位跟着转动, 从风筝上慢慢拉远镜头，视线跟着沈清河的目光走。 ——在燕惊雪身上停留。 燕惊雪好似没发觉，垂着头。 一秒, 两秒, 三秒，气氛僵持。 沈清河回头, 监视器上是她无懈可击的笑容。 哈博重重唿了一口气, 「卡。」 迟亦站着缓了会儿, 沈清河情绪起伏太大, 又要强硬压下去，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程南给她和千九递了瓶冰水，乖乖站着当背景板。 哈博看了回放，决定叫迟亦再来一遍。 对待演戏迟亦颇为配合，「哪里？」 哈博指了指后面那部分, 「把眼神从风筝上挪开那里, 过三秒喊一下燕惊雪试试。」 「喊全名？不太符合沈清河的性格。」 「谁让你喊全名了？」哈博睨了她一眼, 话风一转, 「要将喊不喊, 喊出一个姓又勐然后悔的场面, 毕竟这段感情, 沈清河比燕惊雪先明白。」 迟亦喝了口冰水，没再反驳。 又拍了一镜。 —— 沈清河「燕」字刚刚出口，及时咽了回去。 燕惊雪好似没听见, 直到沈清河走出竹园大门, 她身侧微微发颤的手才蓦然放松下来。 她听见了，但她不敢再多说话。 已经过了，说用膳后教沈清河放风筝的话, 她说出来就后悔了，不能跟沈清河交往太亲密，她是谁，她自己心里清楚，绝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可爱。 …… 迟亦去换衣服，千九还有一场戏。 楚国皇帝的圣旨，像一道天雷，炸醒了燕惊雪的美梦。 她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杀掉容不屈。 都怪沈清河，让她不知不觉把这个事儿忘到了姥姥家。 这么多天，莫说容不屈本人，她连容不屈这三个字都没听见人说起。 太要命了，燕惊雪藉口要睡回笼觉，把人支了出去。 沉着脸一边换衣服一边心惊胆战——沈清河故意的吧？ 第194页 她刚刚差点就松口，许诺沈清河回头再教她玩。 她一个杀手，吃饱了撑的？ 容不屈那天进宫以后，再也没传出音讯。 这很不正常。 察觉到什么了？ 燕惊雪褪下红裙，换上利落的骑装，攀在沈清河马车底下，偷偷摸摸熘进了宫。 …… 第一遍，情绪到位，哈博心里好不容易升起来一点点骄傲，没有迟亦带着，千九也还能入戏，还算可以。 偏偏，脱衣服的时候，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折腾半天，场务帮忙解开了扣子。 第二遍，千九明显有点出戏。 第三遍…… 第四遍…… 迟亦换朝服，头髮也得重新做，自然不知道这边的状况。 哈博给她说了好几遍，气得差点升天。 最后忍不住把千九从场上拉下来骂，「是不是不能夸？一夸你就垮，演戏还要人带着演吗？就那几个情绪循序渐进，面部表情不要太大，不要太刻意，燕惊雪在人前表现得活泼，在人后就是半个面瘫，面瘫都不会演？」 千九其实是有面瘫的本质的，哈博话说得这么重，她也没有生气。 迟亦走得越久，她就越觉得难熬，满心满意都是迟亦。 想她，想她，想她。 一想迟亦，情绪就全崩了。 哈博说的也没错，她好像，确实需要迟亦来带她入戏。 弯腰道歉，千九态度恭谨，「抱歉，哈导，我再试试。」 「试什么？再试也是这样，你坐下，仔细给我说说燕惊雪这段你是怎么理解的。」 哈博导戏，喜欢让演员自己思考。 再陈述一遍，他两相结合，找出可取和不可取的地方，才通俗易懂的说给演员听。 千九颇有体会，所以每天都很怕他抽作业似的抽中自己。 但主演，哪有不被抽中的道理。 「她…在害怕，她怀疑是容不屈知道了她的来歷，串通沈清河困住她，毕竟杀手，不可能是孤零零一个人，她怕容不屈在调查她。」千九停了一下，浅浅舒了口气，「另外，还有个最恐怖的事，她对沈清河莫名其妙的善意，这种善意，对一个杀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哈博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千九自己说了一遍，紧张感从心脏那里又缓缓蔓延上来，眼前恍惚间闪过容不屈和沈清河的脸，千九屈起手指放在嘴边，咬下去，疼痛刺激着她，她小口小口吸着气，接着说：「她先是懊恼，然后越想越不对劲，巨大的阴谋论笼罩下来，促使她进宫探一探究竟。」 哈博接过话头，「懊恼，惊，但不慌，有一丝丝不安，但没有恐惧，她整个人是强制自己冷漠的，所以她害怕跟沈清河多接触，但又情不自禁被沈清河吸引。」 这一遍，顺利过了。 演完这段，千九站在片场发呆，迟亦换好衣服出来，她还在发呆。 燕惊雪要杀容不屈，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她要杀的容不屈，是沈清河的丈夫。沈清河……是那样的让人想要呵护。 千九又想起她问迟亦的问题。 ——燕惊雪喜欢沈清河吗？ 迟亦说不知道。 迟亦也会不知道吗？ 千九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胸腔里像塞了团棉花，怎么都难受。 因为迟亦站在沈清河的角度，所以不知道吗？ 迟亦出来，就看见眉头紧皱的千九，她还没走过去，底下的助理就给她说了一遍哈博的言行。 导演给演员说戏，她们插不上嘴。 被骂了所以难过？ 「哈导骂完千九，她还不是这个样子，那场戏一过，才变成这样。」程南挑的人精助理主动汇报情况。 明黄的朝服正正噹噹挂在迟亦身上，她偏头，眸色微暗，「是吗？」 造型师趁着中场休息，把千九的造型快速的整理了一遍。 迟亦看过去，只看到千九直挺的背影。 曾几何时，这个丫头还只是个喜欢哇哇哭的小娃娃。 迟亦抿嘴笑了一下，站在千九身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千九主动收紧了手掌。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面对着迟亦，又说，「想你。」 迟亦白皙的脸颊迅速羞红，她压低了声音，「这么多人，瞎说什么呢！」 千九咧嘴笑开，「我又没骗你，我真的在想你。」 千九低下头，在迟亦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暧昧：「宝宝，我好想你。」 迟亦迷迷煳煳的，差点忘了来意。 「你…你…羞不羞啊！」 千·厚脸皮·九索性把迟亦抱进了怀里，理直气壮道：「不羞啊。」 腻腻歪歪好一会儿，迟亦才挣脱出来，找回目的，「哈导骂你了？」 千九「嗯」了声，「不知道算不算骂，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 「那你刚刚怎么了？」迟亦伸手捏捏她的脸，眼里泛着心疼，「看起来很难过。」 千九垂下眸子，捉住迟亦那只手，没放开，声音低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想到你，想到沈清河，就觉得很难过。」 千九拉下迟亦的手，放在唇边，虔诚的吻了一下，抬起眼眸，笑起来，「不过现在没事啦，姑姑。」 第195页 迟亦眸子细微的颤了一下，脸上的笑愈发浓烈，任由千九把她搂进怀里。 …… 哈博破罐子破摔，等着迟亦来对线。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 他不想等的时候，人又来了。 迟亦笑着过去坐在他旁边，他心里一咯噔。 这个态度更可怕。 「千九刚刚的状态很不好？」迟亦低头翻着剧本，语气平常。 哈博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以为你来兴师问罪，吓我一跳。」 迟亦抬起头，勾了勾嘴角，红唇妖艷，神情反差地温柔，「她只是想试试演戏这个行业，你可以好好教她，不要这么凶。」 哈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你你…能不能别用沈清河的语气跟我说话？」 迟亦挑眉，「哈导在质疑我的专业？」 质疑迟亦的专业？ 大可不必。 哈博又没有吃饱了撑的，「你真的出戏了吗？」 迟亦看了他两秒，气势突然松懈下来，实话实说，「刚刚没有。」 「我就说嘛！」哈博装模作样摸了一把汗，「这么明显还要来诓我，我比较好欺负？」 这么明显。 千九也没认出来。 迟亦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剧本。 千九刚刚叫她『姑姑』来着，还有…『宝宝』。 她以为喊了『卡』就是姑姑，在镜头下就是沈清河。 迟亦捏着剧本的手微微发颤，喉咙里泛上来苦涩。 哈博没察觉，自顾自说：「我跟你说，千九这个丫头，有点天赋，别的也可以慢慢教，但现在什么都没学你就带她出来玩真的合适吗？」 迟亦充耳未闻，偏头，眼神清冷，「什么？」 哈博抖了抖剧本上的不存在的灰，撩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躺，话说得小声，刚好够两人听见，「你也知道这个圈子的情况，你越是捧她，就会有人越是看不惯她，尤其在她还没有可以承受这一切的时候，你这么急着把她带出来，真的合适吗？」 迟亦愣了一下。 没说话。 哈博对上她略微有些迷惘的眼神，嘆了口气坐起来，「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的崭新崭新的新人，本来一般般的演技在你的光环下，有多么不值一提。」 迟亦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想过的，她自然想过。 但她等不及了。 她怕千九想开了，想通了，一朝想明白，再也不爱她，不要她。 她可以解决那些外在的问题，但她不能失去千九。 她已经越陷越深，怎么捨得放开千九？ 「她……」迟亦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很差么？」 并不高明的换话题方式。 哈博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跟她对戏你不知道？」 迟亦抬眼寻找千九的身影，正巧那厢也看过来，视线交汇，迟亦笑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未能察觉的甜蜜，「在我心里，她千好万好，什么样都最好，瞧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姬友新文《病态占有欲》，感兴趣的可以看看鸭~ 文案： 时淮安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怪癖，收集癖。 她喜欢收集世界上所有美丽又亮晶晶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阮淼淼。 又美又娇，一双眸子堪比星辰。 …… 阮淼淼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总是对她呵护有加的女人，暗地里是如何的偏执病态。 从头髮丝到脚指头，她的每一寸都被那个人狠狠的惦记着。 「淼淼…你的眼睛真好看…我能挖出来收藏吗？」 「淼淼…你长得好符合我的心意…我能…」 拆之入腹，深深占有。 「天然呆莫得感情受x不太正常作精攻」 第96章 番外（八） 哈博一口气堵上来, 差点气死。 千九自然不能说差，相反，在毫无拍戏经验的新人里, 她几乎算是佼佼者,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跟迟亦的对手戏, 很大部分都被迟亦碾压。 这样的千九, 会被喷。 尤其作为迟亦的另一半儿，会被喷死。 迟亦跟千九的恋情一直是爆点, 要不是程家也出手敲打了某些媒体，千九只怕早就被扒了个底朝天。 网友的话总不会太好听，尽管也有一些好听的。 迟亦扶额, 一时间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她不差。」哈博遥遥跟千九打了个招唿, 语气难得沉重，「但她可以更好。」 迟亦没说话，阖了阖眼。 千九可以更好，那她呢？ 「她现在还需要你来带她入戏，你们俩的对手戏她的表现非常不错。」哈博沉吟了下，还是改了说辞, 没吝啬对千九的夸奖，「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跟你平分秋色，但她跟别人的对手戏，或者是自己的戏，总之没有你，整个儿都会垮掉。」 「说实话，你给我递本子的时候, 说是给千九练手，我还有点不放心，放眼整个圈里，没谁有你这么大胆，这么明目张胆的夹带私货。」话匣子一打开，哈博有点收不住嘴，「圈里这种随便塞进来的新人我也见得多了，这碗饭现在反倒正经科班出身的吃不上，乱七八糟的人一头扎了进来。」 第196页 乱七八糟… 迟亦偏头，眼神发暗。 哈博兴致上来，倒不怎么在乎她的低气压，「你别不高兴，千九跟那些个不成器的自然不一样，不过她既然考上了学校，你就让她好好学，过两年再捧她也不迟不是？」 你懂个屁。 迟亦心底有些燥，她看见千九往这边过来。 「宋肆君说她唱歌唱的好，我看以后，她在演戏这行，也不会差。」 哈博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不至于连这点眼光都没有。虽然每场戏要教千九的地方很多，但不得不承认，千九在演戏这方面，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台词不知道是不是迟亦教过她，总的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 燕惊雪这个角色，就是为了千九量身打造出来的，千九能这么快适应，在迟亦预料之中。 再说，千九本身，也就不差。她能在储君的位置上稳坐那么久，让千乐小心提防，怎么可能是傻瓜。 迟亦站起来，脸上浮起笑容。 千九已经到了跟前，「哈导，迟姐姐。」 迟亦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想说点什么，心情过于沉重，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哈博解了她的围，「衣服换好了？妆画好了？」 千九点头，眉眼间沉静，「嗯。」 「那就开始下一场，」哈博伸手拿起扩音喇叭，「加快点进度。」 为了保证质量，每场戏开始前都花了大量的时间来教千九。 虽然边边角角的配角戏也没闲着，但这部戏，大部分都是沈清河和燕惊雪的戏。 哈博倒不是很想赶工期，反正迟亦掏钱，他没意见。 但那小丫头，就这三个月时间，不赶不行。 …… 燕惊雪跟着沈清河进宫，一路上顺利抵达没被人发现。 沈清河面圣的时候，她缩在房顶上。要想知道容不屈的消息，从皇帝嘴里得到的更为靠谱。 饰演沈清河哥哥的演员长相略阴柔，黄袍加身，也没有那一身正气。 千九攀在樑柱上，身后系了根安全绳，鬼鬼祟祟从上往下偷窥。 一个镜头对着她，另一个镜头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移。 ——沈清河跪在殿中，不知道跪了多久。 沈海安在批奏摺，似乎不知道底下跪着自己的亲妹妹。 良久，「阿贤真带回来一个姑娘？」 容不屈，单字贤。 沈清河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似水，「回陛下，是。」 君臣有别，她已为臣妻，从不逾矩，自然不会亲密的唤沈海安——皇兄。 「叫什么？」沈海安执着硃笔，在奏摺上画了个圈。 「燕惊雪。」 「年纪多大？」 「十八。」 同样的场景，那时要比现在轻松有趣得多，沈清河想起燕惊雪，嘴角微微翘了翘。 「呵！」沈海安轻轻笑了声，好似很不屑，「燕国的公主？」 沈清河没回答，燕惊雪是不是燕国的公主，沈海安自然比她清楚，问这些，究竟什么意思，她不想知道。 她不回答，沈海安也不在乎，自顾自说，「阿贤胃口不小。」 「人现在在将军府上？」 沈清河：「是。」 「既然阿贤喜欢，你便好好儿照料着。」沈海安丢开一本奏摺，烦躁地换上另一本，「莫要再做些小家子气的事，搅得将军府不得安宁。」 沈清河头埋得更深，声音无波无澜，「是。」 她唯一做的惹这两个男人都不高兴的事，约莫就是留下了这个孩子。 可事到如今，她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 跪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沈海安才不耐烦地将沈清河轰出了殿。 红月在门外候着，等她出来，熟练地叫上另一个丫头搀住了她。 腿麻，还软。 沈清河勉强站住。 抬头看了看天，蓝天白云依然圈在四四方方的小格子里，永远没有尽头。 …… 迟亦走出镜头，哈博赶紧做了个手势。 一镜到底，他没喊卡，调动机位继续拍千九的戏份。 他怕一喊『卡』千九就出戏了，再入戏又得花时间。 燕惊雪死死抓着樑上的柱子才忍着没出声。 沈海安和沈清河一母同胞，明明是亲兄妹，为什么、为什么，沈海安对沈清河这么、这么…过分？ 燕惊雪想不明白，心底的火烧上来。 好久好久没有这种强烈的情绪，她想狠狠把沈海安拉下来揍一顿——你没看见她大着肚子吗？你不会让她坐着跟你说话吗？你是她亲哥哥吗？ 但她不能这么做。 沈清河一走，燕惊雪继续等了一会儿，刚刚仍然没听到容不屈的消息，这很不正常，难道是皇帝就不需要告诉自己的亲妹妹，妹夫的去向么？ 她勉强稳住心神，缩在上面看了会儿沈海安的动静。 镜头渐渐拉远，一个安静的批奏摺，一个冷冷的盯梢。 一、二、三。 哈博：「卡！」 程南过去搀迟亦，迟亦没拒绝，毕竟跪了这么久，膝盖是真疼。 扶着她在监视器后面坐下，程南也没走开，跟着看了会儿。 哈博看了一遍，对千九的情绪很满意，一挥手，吩咐道具组，「赶紧上威亚，继续下一条。」 第197页 下一条是千九的戏，从皇宫到将军府，展现一个杀手利落的功夫。 哈博已经做好了今天死磕这一条的准备，谁知道千九带给他的惊喜就在这里见了真章。 ——出宫远比进宫容易，知道了路线，燕惊雪等了半刻钟，愣是没等到沈海安说话，不敢多耽搁，一路飞檐走壁窜回了将军府。 「哇！」程南小声惊唿，「千九小丫头身段不错啊！」 迟亦没理她，眼睛凝在千九身上。 哈博更来不及理她，托着下巴，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风在耳边唿啸而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来。 燕惊雪冷着脸，身手比以往还要干脆利落。她在想沈海安，想容不屈，想沈清河。那么好的沈清河，为什么这两个人瞎了眼对她不好？ 千九从竹园围墙上跳下来，做了个缓冲动作，向前又跑了几步。 哈博才如梦惊醒般地喊了『卡』。 道具组没动，等着哈博决定继续下一条还是重拍。 千九也没动，站着缓了缓。 哈博仔细看了两遍，斟酌半晌，扬声道：「再来一条。」 迟亦偏头看他，「哪里不对？」 这些动作都是由武术指导设计，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差了点味道。 哈博实话实说。 迟亦沉默了会儿，叫下程南说了句悄悄话。 刚刚跑了一路，饶是站着休息了一会儿，千九仍然觉得血液在皮肤下跳动。 威亚紧紧的挂在身上，其实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以前习武的快.感，随风而动，仿佛自己是风。 化妆师过来给她擦汗，补妆。 她乖乖低头配合。 没过一会儿，道具师也过来，把威亚调松了不少。 这一镜，比刚刚好。 哈博看了一遍，扬手让人拆掉威亚，继续下一条。 ——燕惊雪翻窗进了屋。 她说不上来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只能任理智占上风，赶在沈清河回府前钻回了被窝。 装模作样睡回笼觉。 这一镜哈博也没喊卡。 千九动作太利落，翻窗落地，轻手轻脚，真就完美极了。 燕惊雪掀开被子滚进床里，动作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唿吸平稳，神色平静，除却那身忘记换的衣服暴露她不安宁的心思，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睡了个回笼觉。 她平躺着，睁大眼睛，心里乱如麻。 早知会听到这些，她就不跟着沈清河进宫了。 沈清河……会伤心吗？ 燕惊雪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沈清河的笑脸，还有暗地里藏着失望的落寞的脸。 楚国最尊贵的公主，好像也不怎么尊贵。 哪有公主，连风筝，都不能玩儿的呢？她在燕国的时候，燕国皇室的公主，娇纵无比，老皇帝宠她们，新皇帝也宠她们，区区风筝，她们还不稀罕呢。 燕惊雪想不明白，勐地睁开眼坐起来。 抬脚下床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没换衣服，匆匆忙忙套了件外裳开门出去。 「将军夫人回来了吗？」她抓住一个丫鬟问。 「什么？谁？」守门的丫鬟看起来脑袋不灵光。 燕惊雪皱眉，拔高声音，「沈清河。」 「公主啊，」丫鬟态度恭恭敬敬，「已经回来了。」 果然不对。 这些僕从，好像不认为沈清河是将军夫人。 燕惊雪没再纠缠丫鬟，径直往外走。 「燕姑娘去哪儿？」丫鬟叫住她，「公主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红月姐姐特地吩咐不让人去打扰她。」 燕惊雪头也不回进了梅园。 作者有话要说：　　戏里戏外结果不一样。 第97章 番外（九） 燕惊雪冲进去那一秒, 后悔就升上来了。 红月拦住了她，「燕姑娘。」 立在院中，燕惊雪有一丝侷促, 「沈清河没事儿吧？」 红月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厌恶流露在表面，「公主无事，有劳燕姑娘跑一趟。」 没事就算了。 燕惊雪清清嗓子，没再坚持进去。 她想走, 屋内传出那道温软的声音, 「红月，是燕姑娘来了吗？」 红月回头，轻声禀告, 「是。」 「让她进来吧。」 沈清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 潺潺流水划过心头，燕惊雪心如擂鼓, 她不是没听出那道声音里的期待, 很微妙很微妙。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清河。 「燕姑娘？」红月唤她两声, 「公主请您进去。」 燕惊雪想，她没什么本事, 退堂鼓打得却是极好的。 她刚刚有多想见到沈清河，她现在就有多想走。 纠结半晌，还是进去了。 沈清河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往常的红润脸色略显苍白，唇色也不如以往滋润。 「沈清河。」燕惊雪先开的口。 红月紧紧跟在她后头，兴许是不放心。 沈清河斜靠在榻上，身上盖了张薄薄的金丝攒凤软缎毯，宫装已经褪下了, 上身隐约能看出换了件软烟罗的睡裙，脸色不很好，唇角却上扬着。 她说：「红月，你先出去。」 燕惊雪僵在原地，她急匆匆跑来，并没有想清楚要做什么。难道要跟沈清河对峙？ 第198页 她又没疯。 红月躬身出去了。 燕惊雪一动不敢动，尴尬和茫然从空气里透进来。 「沈清河……」她想说那我也走了，她还没说出口，沈清河就打断了她。 「燕姑娘，你可以叫我清河。」沈清河坐起身子，微微抬眸看着她，她两只手轻轻攥着薄毯，眉眼弯弯，「连名带姓太生疏了。」她找补道。 燕惊雪撇开眼，没有立即回答，心里想着，我们本来也就不熟，不过是坐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又一起逛了逛园子而已。 「燕姑娘？」沈清河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不耐。 她总是这样的，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她，燕惊雪迫于无奈把视线落到她身上，心里乱七八糟的，她不知道沈清河怎么这样，也不知道沈海安为什么那样，她只知道沈清河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怎么看都是极好的。 她则不然，她从小就是在训练场里厮杀，死在她手上的人，血液集起来，少说也能淹死十五六七个燕惊雪。 「你也别叫我燕姑娘，」半晌，燕惊雪才找回魂，「……」她嗫嚅了下，一时间没想出来要让沈清河叫什么。 「小雪？」沈清河看着她，眼睛里面泛着光。 燕惊雪眨眨眼，迅速躲开她的目光，倒是没拒绝，「随你。」 没被老皇帝抬成公主前，她不叫这个名字。 燕，她们那一批…『人』，都冠的这个姓。她以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那是从雪窟里杀出来的时候，荣幸地被倖存者冠上『血』的代号。 沈清河应该想不到，惊雪惊雪，惊的是这个『血』。 燕惊雪握紧手，突然生出些紧张，莫名其妙的不是很想让沈清河知道这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清河自然看出了燕惊雪的不自在，但她又不想就这样放她走，好不容易有个人无条件的带着善意来看她，她捨不得放手。 「小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燕惊雪：「……」 她得去查探容不屈在哪儿，不是在这里陪容不屈的夫人谈天。 「我听她们说你回来了，便想来问问你还去放风筝吗？」嘴巴里的字不听使唤往外蹦。 燕惊雪的长髮通通束在头顶上，整个人浸在光里，熠熠生辉。 沈清河眼眶温热，没来得及让人捕捉又恢復了原样。 「去。」她答的干脆利落，抬脚就要下榻，脚还没挨地，肚子就一阵抽痛，「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燕惊雪已经冲到了她跟前。 摄像机在轨道上跟着一转，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 不得不说，看迟亦演戏，是一种享受，这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有在戏里，才能展现出或最妖娆或最明艷的美貌来。哪怕公开了恋情，也没有让粉丝脱粉，仍然保持着神秘和疏离感，作品的质量蹭蹭往上。 单『迟亦』这两个字，就是票房。 「没事。」沈清河死死攥着薄毯，缓缓吸着气靠回到软榻上，脸上笑容不减，好似真的没事。 燕惊雪目光下移落到沈清河脸上，沈清河眼睫微微发颤，嘴唇比起刚刚还要失了两分血色。 燕惊雪蹲下来，平静地直视着沈清河，「她们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沈清河勐地抬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燕惊雪这回没错过。 「只是肚子有点疼，不是什么大事。」沈清河唿吸渐渐变得急促，并不很急，就一点点。 她在刻意压抑着。 燕惊雪脑海里蹦出来这个念头。 「没有请御医看吗？」燕惊雪睁大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谙世事。 沈清河似乎更紧张了些，「不碍事，不用请御医。」 「可是身体不舒服就得看大夫不是么？」燕惊雪有那么一瞬间想扛着沈清河去医馆，但她得维持燕国公主的人设。 沈清河不说话。 她难得表现出了自己的小脾气。 她只是觉得或许，燕惊雪会容许她撒撒娇。她不喜欢看病，不喜欢喝苦苦的药，更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宫里的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胶着。 作为一个只需要用剑说话的杀手，燕惊雪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下发生的事。她站起来，语气里不知道是装出来的紧张还是真的紧张，「我去叫红月进来。」 「别去。」 沈清河拉住了她的手。 沈清河的手很软，很冷，燕惊雪浑身过电般地颤了一下。沈清河手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可她的步子就是迈不出去。 「别去，我真的没事。」沈清河放软声音，近乎撒娇。 燕惊雪回头，镜头跟着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沈清河的手指青白修长，手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干干净净一双手。 镜头拉上来，停在燕惊雪脸上。 她默了两秒，抿着唇，反手握紧了沈清河的手，偏头冲着门外高喊，「红月，沈清河叫你进来。」 沈清河：「……」 沈清河脸上表情遮也遮不住的垮下来，她甚至有一剎那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微仰着头，盯着燕惊雪，委屈被惊讶冲散，脑子里面懵懵的，但她没错过燕惊雪嘴角边的得意和嘚瑟。 第199页 红月本来就不放心，这一嗓子也不管是真是假径直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公主？唤奴婢何事？」是不是这个小妖精欺负你了？ 沈清河脸色微微沉下来，刚想说「无事」，燕惊雪轻悠悠地插话进来，「她身体不舒服，让你去请个大夫回来。」 红月勐地抬头，她就跟在沈清河身边，自然知道沈清河身体不舒服，可这个死倔死倔的公主，就是不让她请大夫。 怎么燕惊雪一来，公主就想通了？ 红月是个单纯藏不住事儿的丫鬟，她怎么想脸上就怎么表现了出来。 说不上是疑惑还是高兴，或者都有。 「是，公主，奴婢这就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红月太激动，根本没注意到沈清河不高兴的脸色。 沈清河不死心，还想叫住她，一抬头，正对上燕惊雪清凌凌的眼神，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红月已经出去了。 「不舒服就得看大夫。」燕惊雪弯腰下来，平视着她，「沈清河，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要很小心。」 她的眼神清凌凌的，看得沈清河心中一咯噔。 ——她还叫她沈清河。 「我知道。」沈清河低下头，委屈蹭蹭蹭冒上来，她就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生出妄想。 燕惊雪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你在哭吗？沈清河？」 细微的声响，逃不过她的耳朵。 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沈清河能控制住不出声，却没办法控制住眼泪。 阳光透过窗棂，撒在软榻的另一边，光线里扬出细细密密的灰尘，随着细微的风跳跃着，跳跃着。 沈清河咬紧下唇，低着头不敢擦眼泪。 身边传来一点点动静，燕惊雪坐在她旁边。 「你不开心吗？沈清河？」 燕惊雪的话像风像雨像刀子，直击要害，每一处都没放过。 她原来，也很开心的。容不屈要娶她的时候，沈海安唤她『阿妹』的时候，她也曾开心过的。 燕惊雪坐在她旁边，只是握着她的手，没有别的动作。 「你可以哭出来的，沈清河。」 沈清河的肩膀细微地颤动。 哈博给了个手势，换了个角度从窗外拍迟亦的特写。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没有声音。 沈清河不敢哭出声。 燕惊雪没强求。 握着她的手，等她情绪缓和。 「你不喜欢看大夫吗？」燕惊雪问。 沈清河没回答。 「我也不喜欢。」燕惊雪放低声音，眼神对着窗外，「好像不看大夫就能证明自己没生病似的，不用提心弔胆，不用喝苦兮兮的药。」 「可是沈清河，你不一样，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还等着叫你娘亲，你得对他负责。」 「再说了，你答应跟我一起放风筝，你也得对我负责。」 燕惊雪胡乱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了，沈清河，你有没有想好给宝宝取什么名字？」 沈清河满腔的委屈似乎都在今天爆发出来，眼泪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燕惊雪自顾自说，心里飘飘荡荡，毫无着落，「沈清河，你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宝宝一定也会很好看，沈清河，你有没有决定他姓沈还是姓容啊？」 「你……」沈清河总算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纵使没出声，嗓子也依然嘶哑，「说好了不准连名带姓叫我的！」 燕惊雪：「……」 沈清河的脸近在咫尺，燕惊雪咽了下口水。 她隐约觉得自己不对劲。 她今天跟沈清河说的话，比这十八年还要多。她不是话唠。 她看着沈清河的脸，心神荡漾。 燕惊雪没有任何感情经歷，她不知道此时她想亲吻沈清河到底是什么情况。 「清河……」她张张嘴，声音小得可怜。 「别哭。」 燕惊雪伸手抹去了沈清河脸上的泪，马背上的女儿，指腹带着薄薄一层茧，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沈清河。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断更好多天，抱歉，这两天尽量补上 第98章 番外（十） 揪心的哭戏容易累, 还不太容易出戏，迟亦擦泪的时候，没从榻上起来, 哈博跟她配合多年, 一般很少来第二遍。 但今天跟她搭戏的，是千九。 哈博拧着眉头，十分担心自己跟迟亦吵起来。导演的职业素养驱使着他喊出那句：「再来一遍。」 他走过去，略过迟亦, 直接跟千九讲戏, 「燕惊雪是迷茫的，她对沈清河有好感，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你要记住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清楚, 她对沈清河的态度，全部都是凭着本能, 从心而动, 她的心知道, 但她的脑袋不知道，懂了吗？」 千九点头。 哈博接着说, 「所以你看沈清河的眼神要复杂，要迷茫，要带着你自己不知道的爱恋, 刚刚的眼神少了一点点迷茫的爱意，加上去就完整了。」 几人补妆后迅速开始第二遍。 哈博喊『卡』的时候，迟亦难得的没出戏。 燕惊雪给她擦眼泪她还克制着，镜头一关，她整个人软在了千九身上。 她心里压着事, 索性借着镜头哭了一场。 哈博看了两遍，砸吧着嘴说：「过了。」 第200页 千九和迟亦，演这样的暧昧对象，果真事半功倍。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拍的场景都是浮于表面的甜蜜蜜的戏。 戏里的甜蜜直接影响千九的态度，燕惊雪对沈清河好，千九便对迟亦好。 和千九腻歪，迟亦总归是高兴的，高兴之余，难免要担心。 接下来的戏份并不是一直甜甜蜜蜜。 经此一事，沈清河和燕惊雪的关系突飞勐进。因着沈清河身体不适，需要休养，燕惊雪半推半就陪着她养病，那只燕子风筝也一併送给了沈清河，教沈清河放风筝，大抵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太快乐了，所以不自觉把容不屈的事儿一股脑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事情，不会因为她忘记，就不需要做。 整部戏的基调从这里开始转折。 那是七月初七，燕惊雪来到楚国的第一个七夕，她跟沈清河约好用完早膳趁着日头未热去街上走走，晚上再一同去看花灯。 收到老东家的密信时，她刚刚换好衣服。 燕惊雪打开窗，那只镖正正好落在她手上，不偏不倚。 密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写着：「速。」 速什么？ 自然是杀掉容不屈。 燕惊雪靠在窗边，愣了好一会儿。 她到现在才想起来，至今她也不知道容不屈的下落。 红月从门口进来，就看见她在发呆。 「燕姑娘？在想什么呢？叫您好几声没动静。」 燕惊雪跟沈清河关系好，红月态度转变得最快，尤其在她知道燕惊雪还是处子之身时，她对燕惊雪的善意到达了一个新高度。 「没什么。」燕惊雪下意识做了一个藏东西的动作，可手上什么也没有——密信和飞镖她已经处理好了，习惯让她安全了一回。 红月噗嗤笑了下，「藏着什么好东西吶？」 燕惊雪红了脸，许是紧张许是害羞，「没……」 「准备给公主的礼物吗？」红月挤挤眉，姑娘家熟悉以后总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没有啦！」燕惊雪走过去，推着红月往外走，「是不是清河让你来叫我用膳？她打扮好了吗？」 红月也不是真的敢打探燕惊雪的事儿，便跟着往外走，「公主等你好久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 七月的早上，也不怎么凉快，太阳早早地出来凑热闹。 沈清河的肚子愈发大起来了，走路也不太方便，燕惊雪只能一手搀着她，一手撑着伞。 沈清河挽着燕惊雪的胳臂，几乎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她清楚的知道，她对燕惊雪，有了非分之想。哪怕短暂、虚幻、不切实际，她也情不自禁沉溺，越是沉溺，就越是难以自拔。无数的妄念升上来，午夜梦回时，她甚至阴暗的希望容不屈死在战场上，留她跟燕惊雪在府里，一辈子在一起。 但妄念就是妄念，如同她渴望用这个孩子挽留皇兄跟容不屈的心时，註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沈清河比谁都要悲观，她没打算告诉燕惊雪，也永远不打算说出来，如果可以，她将带着这份爱，一起埋入黄土。 七夕夜晚的街上十分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布满了大街小巷。 燕惊雪小心翼翼地护着沈清河往包下的游船上走，沈清河身上香香的，是清淡的梅花香。梅园后院种了一片梅花林，在盛夏里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沈清河应该很喜欢梅花。 她的衣物都熏上了梅花的香味儿。 「阿雪，」沈清河依偎在燕惊雪怀里，眉梢上盈着笑意，「你看街上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沈清河其实是第一次出来逛花灯会，隐隐有些压不住的兴奋。 「嗯，你小心些，别乱动。」 周围全是人，不小心磕着碰着沈清河要怎么办？ 燕惊雪提着心把沈清河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红月带了几个人跟着她俩，奈何人潮汹涌，完全挡不住。 沈清河乐在其中，「你以前出宫逛过灯会吗？」 燕惊雪没做迟疑，「逛过啊。」 如果在灯会上杀人也算的话，她在心底默默补充。 「燕国的灯会和楚国的灯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唔，都差不多。」 「大家都会去放河灯吗？」 燕惊雪仔细护着她上船，一边走一边回答，「有些会有些不会。」 她就是那个不会的。 燕惊雪接过不少七夕的单子，大部分是情杀。第一单是跟她一起出过任务的同类。 那人说她下不了手，请燕惊雪帮忙。 燕惊雪以前从来不接情杀案，在这里破了口。她杀了那对男女，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那个人说，『血』果然是个不懂情爱的人，所以才能杀出名声。 燕惊雪直直看着沈清河的背影，有些恍惚，她今晚必须得去跟线人碰面，拿到容不屈的线索，最好是能抢在容不屈察觉之前一击毙命。 只是…沈清河要怎么办？ 杀了容不屈，沈清河要怎么办？ 「阿雪，你快来看！」 河道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花灯，四个角上拉起的绳索长长蔓延出去，固定在河边的角楼上，绳索上一个接一个排着一列灯笼，在黑暗里散发出明艷的亮光。 第201页 燕惊雪并排站在沈清河身边，适当惊嘆了一声，「好大的花灯啊……」 「河中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花灯？」沈清河捨不得移开眼神，便伸手戳了戳燕惊雪，等着她解疑答惑。 沈清河有很多问题，这些东西她几乎一窍不通。燕惊雪看出来她很高兴，她连高兴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哪怕同她亲近，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除了那天的眼泪。 世界上怎么会有沈清河这么……近乎完美的人？ 燕惊雪不懂，她下意识想接近沈清河，完全没有克制。 …… 这场夜戏的前半场花了不少功夫搭建场景，实际上也没用到多少镜头。场景宏大，背景也很喜庆，前半场越是欢乐后半场就越是紧张。 这场游湖的戏，主要是为了表现燕惊雪的迷茫和心慌，她的心想陪着沈清河，然而理智却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要去和线人接头。 就这么一个心里交战的过程，主要表现力在千九身上。 长时间的拍戏歷练，再加上空闲时间哈博和迟亦的言传身教，千九一遍过的次数越来越多。 游湖的戏码，也顺利过了。 —— 燕惊雪最终还是没能违背心愿。 陪着沈清河游完湖，猜了灯谜，赏了夜景，送沈清河回屋的时候，月亮亮堂堂慢悠悠的冒出来。 不是个好月亮，燕惊雪想。 转身回竹园。 …… 哈博喊了声「卡」。 现场气氛略显紧张，千九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吊上威亚，开始下一镜。 她其实有点困了。 迟亦为了不让她晚上闹她，布置了好多作业，白天拍戏，晚上学习，连续这么弄下来，有点儿倦。 …… 燕惊雪换上夜行衣，脚尖一点，上了屋顶。 她要去见一个不是很想见的人。 这一段上屋顶，然后在楚都的夜空里穿梭，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 中间见面的过程被省略掉了，千九只需要拍出去和回来的镜头。 …… 夏日的夜里，耳边还能听见蝉鸣，月上中天，燕惊雪从院墙上掉下来，摔在一棵梅树上，枝丫从脸上划过，勾下了遮面的黑巾。 月光皎皎，映出燕惊雪绯红的脸颊。 梅园的土很是松软，她掉下来，也没多痛，闷哼声从喉咙里冒出来那一瞬间，燕惊雪眸子变了变。 娇媚、诱人，这绝不是她的声音！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嘴唇抿得死紧，脸色阴沉，透出不自然的红。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燕惊雪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楚都栽的第一个跟头是来自于自己的伙伴。 热潮一波一波涌上来，燕惊雪咬着牙，眼珠子发红。这种龌.龊的手段，她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但那时候，她的剑比他们这些手段要快。 她没经过人事，在这种事上，难得显出茫然。脑海里面还不受控制的出现沈清河的脸。 翻进沈清河房间，是下意识的举动。 窗台不怎么配合她，绊了她一跤，她摔在地上，砰砰作响。 「摔得好。」燕惊雪爬起来，红着眼眶，「摔死我算了。」 摔了一跤，清醒了一点，她又想翻出去。 沈清河听见动静，撩开床帘探出身子。 窗户大开着，月光撒进来，落在燕惊雪身上，她一袭黑衣，在月光下十分明显。 沈清河心头一咯噔，起身下床，三步做两步走到燕惊雪跟前，「阿雪？你……你怎么了？」 第99章 番外（十一） 朗月星稀蝉鸣夜, 佳人幽幽勾我来… 沈清河身上的桃花香儿直勾勾往燕惊雪心里钻，就是不说话，往那儿一站, 都是在要她的命。 沈清河只慌乱了一瞬, 或许连一瞬也没有，她的眼里有担忧，但应该没有慌乱。 她通晓男女之事，又见燕惊雪这副打扮, 或多或少猜到了些, 她选择不去深掘。 燕惊雪甚至还有精力饶有兴致地去探看沈清河脸上的表情。 她小心谨慎，明明身子不便也没有点灯，清丽温婉的脸上没有惊讶。 「我……」燕惊雪张嘴, 嘴角不自觉扬上去, 声音却嘶哑又妩媚。 扮演一个受宠的公主，燕惊雪自从进了楚都, 一直都是张扬明媚的少女模样, 哪怕在沈清河面前, 也没有松懈过半分，就连遇事时的手足无措也恰到好处。 然而她精心维护的面具此刻全部暴露在沈清河面前。 「别说话。」沈清河半蹲下来, 拉着她站起来往床那边走，滚烫的温度从手掌上传过来，燕惊雪的手往常都是冰冰凉凉, 少有这样的温度。 「你别管我。」燕惊雪站着没动。 沈清河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回过头来浅笑了一下，「我不管你谁管你？」 燕惊雪看着沈清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热热的，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真公主的娘, 兰妃吧，好像是她，跪在她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放过那位真公主。 「我知道你有手段，褫夺她公主封号也好，贬为庶人也罢，求求你饶她一命吧！」 燕惊雪当时沉默了很久，演戏演全套，她要成为燕国受宠的公主，决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就是李代桃僵。真公主的爹出的主意，楚国来犯的第一年，燕惊雪就已经成为了这把刀子。 第202页 她是公主，公主就不能是别人。 燕惊雪端详着哭得毫无形象的兰妃，想告诉她，赐死你女儿的人是皇帝，不是她，没有燕惊雪，也还有燕这个燕那个。但她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冷着脸，用剑挑起兰妃的脸，嗓音沉着，「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为她求情。」 换来兰妃更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边哭一边失控的喊叫：「我是她的亲娘！我不管她还有谁能管她啊！」 燕惊雪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楚国的公主来对她说这句话。 震惊到沈清河把她按在床上，解了她的衣裳，她也没抗拒。 「这身衣服，一会儿要烧掉。」 沈清河跪坐在她身侧，仍然是温温婉婉的模样儿，说的好像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燕惊雪微微回神，「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甫一张嘴，就是呻吟。 燕惊雪罕见的生出几分羞赧，索性闭上了嘴。沈清河看起来比她好得多，这就是人.妻的魅力吗？ 「你若不愿……」沈清河探手下来，摸了摸她的脸，「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容…将军不在京都，眼下除了我，确实没人能管你了。」 沈清河一边说手一边往下移。 燕惊雪有点吃惊，她没想到沈清河会说这种话，她脑袋里面难得还残存着一丝理智，让她禁不住去想，沈清河到底把她当成什么？是跟兰妃一样的情绪么？ 然而被沈清河摸过的地方，一点一点燃起火焰。 …… 哈博面无表情地喊了「卡」。 这场床戏，几个人争来争去，为了突显燕惊雪对沈清河的信任，还是决定保留。 毕竟是迟亦和千九的亲密戏，哈博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无关人员都清走了。 但这个效果，逗他玩儿呢？ 「你们俩要是想盖上被子聊天，现在别拍了回酒店聊够再说。」哈博拿着扩音喇叭，一点儿不带客气的，对资质颇佳的千九，他可谓寄予厚望，偏偏千九今天的表现，像在开玩笑。 千九从床上坐起来，越过迟亦下床，把脱掉的夜行衣又穿上。 「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刚刚那场吊威亚的戏不是挺好的吗？」 凌晨一点，哈博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这齣戏不可能明着拍出来，但也不是一拉帘子就完事儿。 沈清河替燕惊雪解了毒，还状似无意地告诉了燕惊雪容不屈的下落。 这场戏要承载的就是在这种暧昧的情况下，命运的滚轮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千九鞠躬道歉，又来了一遍。 这次ng得更快，她刚翻进窗户，哈博就气鼓鼓的站起来喊了「卡」。 「全场休息五分钟，千九过来。」 迟亦二话不说下床跟着过去。 还没走到，就听见哈博问千九：「你跟迟亦在床上就啥也不干？怎么看起来这么生疏？」 迟亦：「……」 千九同样一脸窘迫，抿着嘴没说话。 「咳咳…」迟亦抬手掩饰性假咳了两声，「哈导，这个就不用问了吧。」 哈博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来看看她演的是什么鬼东西。」 千九跟她对戏，她还能不知道？ 迟亦笑笑，没过去看，直接说：「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看再拍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这场戏不如往后放放？」 哈博拿手背捶着额头，气势软下来，「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反正你是投资商。」 「辛苦哈导。」迟亦直接让程南吩咐大傢伙儿收工，没再执着于这场床戏。 哈博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咂咂嘴，说：「别光说千九，你这状态也不对，沈清河不是迟亦，我要再次提醒你一遍，她没有你的能耐，遇到这种事还是有点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个情绪很重要，直接影响这个人物的塑造。 而且她心底隐隐约约又期待这件事，你要有一点点开心，我看你刚刚眼神里面好像不怎么开心。」 迟亦「嗯」了声，没有反驳这个点，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确实没有加开心，我个人觉得沈清河能猜到一些真相，心情应该会比较复杂。她是一个不善于表露自己心迹的人，大概率不会当着燕惊雪的面露出破绽。」 「你说的也对。」哈博抓起剧本，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算了，收工收工，我今晚回去想想，明天再跟你讨论。」 迟亦捏捏眉心，提醒他：「千九哪里不对你也说说。」 这种戏让她给千九讲，太尴尬了。 千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最近她也一直不让千九碰她，会ng在她意料之中。 哈博又翻了个白眼，看着迟亦的眼神里全是——你不会自己回去教她？ 迟亦果断挪开了眼神。 千九其实入戏很深，这点不止哈博看出来了，连几个亲近的工作人员都有同感。 但迟亦没意见，他们都不好说。 有一次剧组聚餐，大家都听见千九叫迟亦叫了声「沈清河」。 千九还在戏里，面瘫的杀手，非常适合她。 比起那个活泼的燕惊雪，这个顶尖的杀手身份她更能适应。 哈博斟酌了下，决定说得直白一点，「第一镜还不错，从梅园进来的度把握得特别好。但是，一见到沈清河，你的态度就不对了，缺少**，燕惊雪被人下药了这么淡定的吗？沈清河扒你衣服了你好歹要给点反应对不对？！」 第203页 千九点头，似懂非懂。 要说**，也不是没有，只是这股**，跑偏了而已。沈清河或者说迟亦一出现，她就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千九本人可能占了上风。 那时候，她只想把迟亦按在身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像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脑袋里面翻江倒海，身体却只能跟迟亦搭戏，不跑偏才有鬼。 回到酒店，凌晨两点多。 迟亦先洗了澡斜靠在床边，千九擦着头髮一出来就看见迟亦微红的脸。 迟亦的长髮散在脑后，湿漉漉的，还没吹干，手上捧着她的笔记在看。 跟沈清河一样，迟亦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千九拿起吹风机走到迟亦身边，熟练地帮她吹头髮，「累了一天了，这个就不能明天再看？」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迟亦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少女，千九的头髮长长了些许，再没有留以前到腰间的长髮，堪堪只到蝴蝶骨处。 她几乎快想不起来千九以前的模样。 「随便看看，不然明天还得挨哈导挤兑。」迟亦微微笑着，透着浓烈的沈清河的气息。 千九眼神变了变，手指轻柔的在迟亦发间穿梭。 「他不会挤兑你的，最多就是说说我。」 「谁说的？」迟亦挑眉，眉目间严肃又戏嚯，「你看他今天跟吃多了枪子儿似的，吓得我只能赶紧收工了好不好？」 千九哈哈哈笑出声，「才不是，明明每次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挤兑你，都被你呛回去了。」 「真的？」迟亦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是吧，我有那么凶吗？」 头髮渐干，千九关掉吹风机，顺手把吹风机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脸上的笑意愈发强烈，俯下身子把迟亦整个人抱进怀里，「宝宝，你才不凶，我最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像极了勾人的猫叫。 迟亦唿吸沉沉，心底那把火一瞬间被勾起来。 千九把头低下来，直视着迟亦，不羞不躁地撒着娇，「要亲亲。」 眼神真挚，辉映着星光。 迟亦心神一颤，将嘴唇轻轻柔柔凑了上去。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迟亦听见自己心底的嘆气声，千九会陪着她一辈子吗？ 迟亦唿吸急促起来，由主动变为了被动。 ——她不确定。 这一吻，千九差点没把持住。 迟亦双手抵着她的肩，看起来不捨得又狠狠心推开了她，「别闹，你头髮还没干。」 千九破罐子破摔，跪在床前，整个人八爪鱼一样搂着迟亦，直白地不像话，「不管，我想要你。」 「乖啊，」迟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十分轻柔，「先吹干头髮，再对一遍戏，不然明天你还得挨骂。」 迟亦越温柔，千九就越是拒绝不了。站起来，乖乖应道：「好吧。」 吹干头髮用不了多少时间。 千九躺在床上的时候，破天荒的生出不少紧张的情绪。 「姑姑……」她下意识这么喊。 「怎么了？」迟亦调整了一下状态，按着沈清河的姿势跪坐在她身边。 千九咽了下口水，没掩饰声音里的紧张，「能不能把灯关了？」 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在搞笑，关了灯还怎么对戏？ 「不关也行。」她又说。 迟亦俯身过去，按灭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了两盏暖黄色的床头灯。 「现在好点了吗？」 千九缓缓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勐地坐起来，扑进迟亦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撒娇道：「不好不好，我就是想不出来。」 迟亦的唿吸又重了两分，她本来还在迟疑要不要按照计划做，现在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真丝睡裙薄薄挂在身上，千九火热的身体勾得她发烫，心在胸口噗通噗通狂跳，千九偏偏作乱似的在胸前乱蹭。 迟亦伸手，摸了摸千九的脑袋，强迫自己入戏。 「阿雪，你若是不愿……」迟亦顿了顿，根本不想问千九愿不愿意，理直气壮改了台词，「阿雪，我可以帮你……」 千九茫然的抬起头，傻乎乎的还没入戏，「我…我…」 她话没说出来，迟亦的手已经从睡衣底下伸了进来。空调唿唿的吹，迟亦的手很冰，不知道为什么像燃火器一样，触碰过的地方，烧得发烫。 那只手停在胸前，千九咬住了下唇。 她抬眼，湿漉漉的眸子对上迟亦的红瞳，「沈…沈…」她吸了两口气，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呻.吟。 「沈清河」三个字也没来得及叫出来，迟亦轻轻一使劲儿把她按在了床上。 后脑勺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千九所有的声音都回到了肚子里。 迟亦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温软的唇不偏不倚盖了上来。 千九几乎溺死在这个吻里。 迟亦一边亲一边解开了她睡衣的扣子，嘴唇也从脸上缓慢的向下移，经过脖颈，她伸出香舌，画了个圈圈。 不出意外听到了千九压抑的闷哼声。 迟亦停下来，手指轻轻搭在千九的大腿上，没有进一步动作。 千九睁眼，清醒的眼眸不復存在。 「姑姑……」她张口，完全的情不自禁。 「叫错了。」迟亦抿嘴笑笑，低头一口咬在千九脸上，不重，也不轻，「阿雪，我是谁？」 第204页 千九迷濛着眼，业火烧得她抓心挠肺，但她并不敢乱动，沈清河还怀着孩子，她不能伤到她，她冷着脸，茫然就写在脸上，「沈清河？是你吗？」 「是我。」迟亦俯下身子，唇瓣轻轻扫过千九细嫩的肌肤，「是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手指微动，把千九剥了个干干净净。 千九禁不住嘤咛出声。 她闭着眼，甚至不敢看沈清河，感受到沈清河的手指的时候，她浑身崩得死紧。 沈清河吻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沈清河的左手握着她的右手，燕惊雪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 心底的快.感一波一波袭来，她情不自禁发出声音。 「小声点儿。」燕惊雪迷迷濛蒙间，听见沈清河压低的声音，嘶哑魅惑，「红月还在外间守着呢。」 燕惊雪心下一咯噔，身体吓得不自觉崩得更紧。 「放松点儿，我动不了了。」 沈清河在说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小雪…」沈清河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嘴唇，「别怕，别怕。」 燕惊雪下意识给出回应，唇瓣自动自发的对上了沈清河的小嘴儿。 第100章 番外（十二） 有了迟亦非常刻意的教导, 这场暧昧的戏拍得十分顺利。 哈博照例清了场，开拍前拽着迟亦讨论了半晌，就为了要不要让沈清河表现出一点点开心。 最终还是没加。 沈清河主动去拉燕惊雪, 就已经表明了心态, 她比燕惊雪更期待这件事，这就够了。 …… 窗户外边立着模拟月光的大灯，镜头缓缓随着千九移动。 两人对着戏到了床上，千九眼睛里面全是毫不遮掩的欲.望, 但她偏偏又压抑着, 有几分欲迎还拒的滋味儿。 「你若不愿……」沈清河探手下来，摸了摸她的脸，「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容…将军不在京都, 眼下除了我，确实没人能管你了。」 正如沈清河所说, 除了她, 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找谁。只是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想来找沈清河。 「我…」燕惊雪伸手捉住沈清河的手，胸口起起伏伏, 火焰在五脏六腑焚烧，药性很烈，她想……但是不行…… 「你……」她勉强压抑着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欲.望, 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日的夜晚，空气闷热，蝉鸣声不绝于耳，她们俩一个跪坐着，一个躺着, 气氛紧张又焦灼。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燕惊雪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自己坐起来，「你就不怀疑我吗？」 沈清河的手很软，从手掌到手指，都是软软的触感，骨节也很小，手指比她的，要短一些。 「你希望我问吗？」沈清河任她握着，眉目浅淡含笑，燕惊雪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认真。 沈清河总是这样的，如同烟波湖上云山雾罩的仙女儿，给你恰到好处的温暖和自由。 燕惊雪收紧了手指，心口处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爬，薄薄的中衣敞开了一点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肌肤，干净滚烫，泛着一丝绯红。 一个合格的杀手，身上不会有任何破绽。 除非死，否则不会留下一处伤口。 她下意识抿紧了嘴，把到了嘴边的声音咽了回去。沈清河望着她，眼神温柔又缱绻。燕惊雪唿吸渐渐急促起来，去捉沈清河另一只手。 她没再说话，沈清河也没再问。 杏粉色的幔帐落下来，遮住了一室的旖旎。 …… 哈博打了个手势，加了一个收音话筒，机位移到床的另一边。 沈清河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床上亦如此。 燕惊雪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修长的腿曲起来。沈清河的手指放在她嘴里，她不敢咬，下意识吮吸。 空气里沉寂，什么声音也没有，或许有水声和唿吸声，或许都是错觉。 脑海里极度愉悦，燕惊雪很久没有这种愉悦的感觉，浮在云端，飘飘荡荡。 「小雪儿……」沈清河低声呢喃，「小雪儿……别怕……」 燕惊雪不知道沈清河唤了多少声她的名字，也没听出来那声音里的情意。 沈清河探手进来的时候，她想起了很多事情。特别是第一次杀人的场景。 燕惊雪咬着下唇，眼神里雾蒙蒙的，那个人是跟她一块儿训练的……杀手，那时候稚嫩得很，称作杀手也不妥当。 没有名字，也没有代号。 是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第二天的比试是他跟她。 那时候燕惊雪不是最厉害的，对上那个男孩子，却是绰绰有余，第二天的比试胜负分明。 所以，在她床上出现一堆毒蛇的那一刻，她也没有惊讶。她曾经很怕蛇，这个弱点，大家都知道。 当时也很怕。 她一直觉得，能用剑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杀手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燕惊雪就用剑解决了那个男孩儿。她还记得他不甘心的眼神，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她怎么会怕呢？最要紧的事，无非生与死，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很要紧，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会后悔吗？」这句话从沈清河嘴里吐出来，燕惊雪还在犯懵。 第205页 她怎么会后悔呢？她只后悔剑出鞘的速度慢了两分，她在楚都的线人被策反，还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 比起后悔，她更心烦。 燕惊雪不说话，沈清河也不逼问。 躺在沈清河的大床上，燕惊雪出了一身汗，她的床好香，她心想。 「容不屈不在京都。」沈清河微微俯下身子，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有些许吃力。 她的唿吸喷在燕惊雪耳边，手上速度渐渐缓下来，她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只是将唇落在燕惊雪耳垂上。 燕惊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不知道是舒畅还是心惊。 「齐国……」沈清河接着说，声音愈发低沉。 燕惊雪松开牙，声音从心底荡漾出来，悠扬婉转。 「公主，您醒了么？」红月的声音响起在外间，「是要起夜么？」 燕惊雪唿吸一窒。 浑身崩得死紧。 沈清河不得已停下手，安抚的亲了亲燕惊雪的脸，「别怕。」 「无事，」沈清河嗽了嗽嗓子，朝着外间扬声道：「不用进来，睡吧。」 「好。」红月的声音弱下去，困意席捲上来，「公主有什么事儿，记得喊奴婢，奴婢一直在这儿守着呢。」 沈清河应声，没再多言。 四周忽然沉寂下来，燕惊雪的唿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帐内只有一丝丝微光，沈清河看不见燕惊雪泛红的眼眶。 「小点声儿。」沈清河又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唇角，「红月那丫头睡得浅。」 燕惊雪死死咬着唇，轻轻「嗯」了声，像极了呜咽。 「别咬。」沈清河看不见，唇瓣却有察觉，「不怕。」她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天边传来。 燕惊雪不敢松开，她听见沈清河轻轻笑了声，然后那条温软的舌撬开了她的牙关。 这下没再咬了，声音也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燕惊雪一边情不自禁沉溺，一边要护着沈清河的肚子，生怕伤到她，于是愈发紧张。 沈清河难得有了点别的表情，额头相抵，她微微喘着气，眼睛清凌凌凝视着燕惊雪，若非天黑，她绝不会露出这样情意漫出来的神情。 燕惊雪比她更甚，药性在她体内肆虐，那一把火越燃越盛。 「放松点儿，阿雪，我动不了了……」 燕惊雪不知道，沈清河一贯温润似水的声音怎么能这么诱人。 长夜漫漫，这一场耳鬓厮磨远远没到尽头。 …… 工作人员个个面红耳赤，连搭戏的红月都羞红了脸。 迟老师深藏不露啊…… 哈博及时喊了「卡」。 也不回看，直接说：「过了。」 帐内的摄像头先撤出来，动静都是演的，取了沈清河和燕惊雪的特写表情。 程南匆匆撩开帐帘，把迟亦千九接了出来。 「去休息室吗？」 「再等等。」迟亦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千九还躺在床上，没缓过气来。 「阿九？怎么样？」迟亦换了两口气又坐回床沿上。 她脑袋里面乌七八糟揪成一团，回想的全是迟亦昨晚的模样。 「沈清河…」她哑着嗓子。 迟亦面上更加温和，「怎么了？」 「没怎么…」千九坐起来，揉进迟亦怀里，「姑姑…我爱你…」 程南背过身，拒绝吃这碗狗粮。 迟亦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睑半阖下来，掩去所有的心思，语气温柔缠绵，似长嘆了一口气，「我也爱你……」 「咳咳！某些演员克制一点儿！」哈博扛起扩音喇叭，「各部门就位，准备下一镜。」 两天的夜戏积到一天，迟亦总算没驳回哈博的安排。 …… 燕惊雪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擦黑，黎明之前的夜晚，一丝亮光也没有。 灯光组给了一点点暗光，将将能够看清两人的姿势和神情。 燕惊雪睁眼，右手从肩膀一直麻到了手指尖——沈清河侧着身子伏在她身上，唿吸浅浅，眉目如画，唇角微微上扬。 她居然在沈清河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可爱。 沈清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燕惊雪一动不动，身体有酣畅淋漓后的酸软，倒没有哪里痛，就是手麻，但她不敢动。 夏日的夜晚，还有些闷热，她静下来，体温回归正常，沈清河温热的身体贴着她，倒叫她生出几缕温情的错觉来。 沈清河…… 沈清河……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清河说容不屈不在楚都，又抛出了齐国。假设容不屈真的去了齐国，那么为了什么？偷偷摸摸瞒住消息去齐国要做什么？ 燕惊雪躺着，神思一点点恢復冷静。 大脑飞速旋转，她下意识把沈清河摘了出去，专心致志地想容不屈的事情。 楚齐两国势均力敌，一向不和，容不屈作为楚国的镇国将军，会因为什么让皇帝隐瞒他的行踪，低调访齐？ 她想的入神，沈清河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她，她也没发觉，或许发觉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小雪儿…」沈清河伸手在她胸膛处摸了摸，嗓音慵懒，「你醒了吗？」 燕惊雪闭着眼，眼睫微微颤动，乱掉的气息出卖了她，她有一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清河。 第206页 「醒了。」她硬着头皮说。 良久的沉默，久到她都怀疑沈清河刚刚是在说梦话。 「本宫…」沈清河顿了顿，「我会对你负责。」 燕惊雪「嗯」了声，没放在心上，负不负责不重要，她不需要别人对她的生活负责。 「你不信？」 燕惊雪仍然不敢动，「没有。」 「那你能不能不要再找容不屈了？」沈清河也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的在肌肤上写写画画，「他不是你能撼动的人。」 这是要开门见山了吗？ 燕惊雪心跳骤然加快，唿吸被她刻意放得浅缓，「沈清河，」她停了一下，「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国庆中秋双节快乐！ 第101章 番外（十三） 「我不知道, 」沈清河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冒出声音，「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知道，也只想告诉你，容不屈是个很危险的人。」 你不要喜欢他，也不要…对他有别的心思。 这次轮到燕惊雪沉默。 容不屈不简单, 她自然知道, 前赴后继折在他手上的杀手、死士，光燕惊雪认识的，就不计其数。 这次她来, 也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只是事关復兴燕国, 她没办法拒绝。 牝鸡司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霞光似乎快要从地平线的那头吐出来, 但黎明前的夜, 最为黑暗。 燕惊雪终于什么也没说。 她沉默着，从沈清河身下挣脱出来, 身侧的手指在黑暗里细微的颤了一下。 沈清河保持着侧躺着的姿势，没有动作。直到燕惊雪翻身下床，她也没再说话。 沈清河后来常常会想, 如果那时她还有年少时的勇气，结局会不会稍有不同。 黑暗中燕惊雪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也不明显，沈清河背对着床帘，幔帐落下来，两人之间仿若隔了天堑, 心脏跳动得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镜头从帐内往外拍，模煳的捕捉到燕惊雪的身影，最后落在沈清河身上。 灯光微弱，正好将沈清河额上细密的汗珠摄入镜头。 身后早已没了动静，沈清河睁着眼，仍然维持原样儿，一动不动。 她…喜欢燕惊雪，却忘了考虑，燕惊雪是否愿意接受她这龌龊的感情。 也忘了，单一个容不屈，就是横亘在中间的高山巨石，更何况，还有她那个坐镇江山的哥哥。 她从来都不配「知道」，只需要乖乖的做一个「公主」，一个「将军夫人」。 镜头缓缓移动，特写打在沈清河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攥着金丝花纹的被单，一寸寸收紧，白皙的手背上依稀可见淡淡的青筋。 沈清河的唿吸愈加急促，镜头一转，挪到帐外，隔着幔帐，看到沈清河隐约窈窕的背影。 忽然，从帐子里面传出一声略显微弱的唿声：「红月……」 哈博目不转睛盯着镜头，果断喊「卡」。 这场危机初见端倪的夜戏，两个人的交锋，到此结束。 哈博没挑出毛病，稍作休整立即开始下一镜。 将军府连夜请了御医。 沈清河动了胎气。 忙忙碌碌一晚上，天还没亮将军府復又沉静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红月守在沈清河床边，吓得浑身是汗。 沈清河喝了药，睡意沉沉。 这场戏没有千九的戏份儿，短短一场戏，拍了半个多小时，迟亦调整状态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仿佛过了一遍水。 程南着急忙慌过来搀她。 「阿九呢？」迟亦扫了一眼，没见人。 「刚换了衣服现在在休息室，」程南搀着她往休息室走，一边絮絮叨叨，「我看她好像还没出戏，感觉不太对。」 没出戏就对了。 迟亦淡淡「嗯」了声，没作旁的回应。 千九一路沉默，迟亦好似没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一大早迟亦起来，千九还在睡，睁了睁朦胧的眼，看见迟亦在微笑，「今天没有你的戏，你可以待在酒店，待不住可以出去走走。」 千九眨眨眼，一动不动目送迟亦离开。 房间的隔音、遮光效果都很好，门一合上，房里又恢復黑暗沉寂。 心口处不算平静，千九闭上眼，能听见它在胸膛里跳得震耳欲聋。 千九抿了下唇，转身平躺着，眼神毫无目的的散落在天花板上，那里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的暗纹，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很难看。 明明不用去片场，脑袋里面却情不自禁想起来后面的剧情。 或许不是想起来，而是一直没忘。自从成为燕惊雪那天起，她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千九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脸。 她该怎么办？ …… 片场这边进行得无比顺利。 剧情走到这一步，沈清河出这么大个事儿，燕惊雪却自始至终没有露脸。 沈清河假意推託不让红月告诉燕惊雪，以防她担心，心里一边期待一边绝望——燕惊雪只怕是不喜欢她。 剧组接下来的通告上，连续好几天都是沈清河的独角戏，从沈清河生病到病癒，又过去了大半个月，燕惊雪一直没有动静。 红月去过几次，都没见到人，燕惊雪似乎一大早就出了门。 第207页 「燕姑娘也真是的，每天都早出晚归，连半个人影儿也不见，公主身子不好，她也不知道来看看。」 红月兀自抱怨着，手上的扇子挥快了几分，招得桌上的纸张一通乱飞。 沈清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今日才勉强被放下床，好不容易生出点兴致练练字，没想到还要听红月唠叨。 摇头笑了笑，捡起镇纸压住一旁写好的字，又取了笔沾满墨汁，「红月，研墨。」 红月极不情愿的放下扇子，乖乖研墨，嘴巴却不肯让步，「公主，你说燕姑娘到底干嘛去了啊？这么久了，我就没在白天见过她。」 沈清河握笔的手一顿，最后一字煳成一团，红月探头去看，依稀写着——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 「公主？」 「府上的事尽量瞒下来。」沈清河放下笔，全然失了兴致，红月尚且觉得燕惊雪不对劲，宫里那位岂会善罢甘休？ 从前父皇在世时，她还有几个心腹，如今，越活越闭塞了，竟沦落到什么也不知。 沈清河揉揉眉心站起来，只觉得乏得很，「小雪儿她，没说去哪儿么？」 「没说，」红月摇摇头，想了想又告状，「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对了，前几天管家还去替她结了帐，酒楼戏院还有那些腌臜地方都欠了不少银子。」 沈清河没忍住惊讶，噗嗤一声笑出来，「是么？」 「公主你还笑，她顶着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名字出去，不知道多丢人！」 「无妨，毕竟还小。」沈清河又坐下，兴致又上来，重新铺了纸，提笔想了一会儿，偏头叮嘱红月道：「明日让管家拨放例银给小雪儿，到底是将军带回来的客，银钱上不要剋扣人家。」 「公主！」红月跺跺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您忘了吗？这些东西从她一进府您就安排了，是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够她花。」 「那就多给点。」沈清河微微笑着转回头，柔和的调侃，「反正是将军的银子，将军想必不会心疼。」 红月气得要死，还是只能乖乖应道：「是。」 沈清河朝窗外看了一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怪不得她的心情也觉得松快许多。 红月后来收拾书桌的时候才偷偷看了眼沈清河后来写的字——自古万事皆成空，何人能够尽从容。 公主的字一贯温柔小意，这几个字却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红月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像刀子一样，直愣愣的要杀出来。 …… 迟亦会书法，在哈博这里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第一次和迟亦合作的演员，难免有些惊讶，尤其是红月。 那场戏由她结尾，拍完了她还抓着纸合了个影，顺手发了个微博：「迟老师的字真好看。」 迟亦没看也就没回，冲上热搜程南才拿着号去回了个「谢谢」，将冷淡风贯彻到底。 「千九没来？」迟亦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颗心松不下来。 「没来，这几天不是都没有她的戏份？」程南有点搞不懂，这个戏拍得她们俩的状态都怪怪的。 不止没来，晚上迟亦回到酒店，千九也不在。 心慌，坠落到谷底的慌。 一切都应该按照迟亦设想的在往前走，千九确实入了戏，分不清楚燕惊雪和自己，也分不清沈清河和迟亦，她一步步引千九入瓮，就是仗着千九还爱她。 只是她没想到，燕惊雪不肯见沈清河，千九也会避着她。 迟亦坐在外间的厅里，亮着房间里所有的灯，神情恍惚，千九的行李没拿走，她应该只是出去……玩儿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迟亦先前坐得很端正，勉强压下去心底的慌，笑得温婉，后来越来越撑不住，她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望着门，一次又一次恍惚看见门开。 她一开始不敢打千九的电话，害怕打断这齣戏，后来终于忍不住，拨通那个置顶的号码——「爱千九」。 里面传出来的机械女声摧毁了她的希望。 凌晨一点零六分的时候，「爱千九」的来电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迟亦颤抖着手指划过屏幕，声音有一丝沙哑，保持着最后的沉稳，「阿九？」 「姑姑。」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跳脱，有一瞬间迟亦完全没把她跟这几天沉闷的燕惊雪联繫在一起。 「嗯，我在。」迟亦整个身体前倾，握着手机的手紧紧捂在耳旁。 她的小千九，怎么还捨得放手？ 「我刚刚下飞机。」 千九好像又变成了原来的千九。迟亦隐约听见「首都国际机场」的字眼，千九还在说话，她便没有打岔。 「宋老师约我一起唱首歌，我看了下通告有三天休息，就答应她了，你在拍戏就没跟你说。」 宋肆君约千九唱歌？她不知道她在拍戏么？ 「好，」迟亦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放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语气却很温柔，「时间很晚了，你是回家睡还是去宋老师那边？」 「回家睡，顺便遛遛馒头。」千九好像在笑，声音轻轻的，飞在天上一样，「明天直接去录音棚。」 「好，」迟亦睁大眼睛，心口处痛得要命，「有叫司机来接你吗？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姑姑，」千九拉开车门，坐上车，「顾总替我安排了车，一会儿就能到家了，姑姑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我不在，你也要早点睡。」 第208页 就那一句话，逼得迟亦几乎说不出话。 「阿九，回去也早点睡。」简单的一句话，她几乎说不完整。 「好，宝宝。」 没再多说，千九就挂了电话。 迟亦蜷缩在沙发上，维持那个姿势，良久。 她其实想问问千九，什么时候回来，总算是，没问出口。 千九回京的第二天，迟亦状态更差了些，好在沈清河本身气色也就不怎么好。 中元节沈清河在床上躺了过去，这件事儿引得皇帝十分不满，随便找了个由头将沈清河宣进宫罚了一顿，只说半月后的中秋断不可让将军府失了体面。 容不屈不在府上，这些事儿也照样麻烦。 筹备中秋，今年倒早上许多，沈清河写着礼单，不觉好笑。 心里却难免空落落的，燕惊雪一次也没来找她，她每日问红月，今日小雪儿去了哪里，有时红月知道，有时红月也不知道。 沈清河不敢去找她。 纵使心里很想，跟燕惊雪在一起的日子，总归太过快活。 变故发生在中秋节前夕。 镇国将军容不屈叛国身亡。 第102章 番外（十四） 「不是在拍戏？怎么有空来找我？」 宋肆君在谱一支新曲子, 琢磨半晌刚开了个头，瞥见千九进来才放下手里的稿纸。 千九杵在门口，眼神清凌凌的, 有几分迟亦的冰冷感。长大不少, 宋肆君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跟那位迟大影后这么相似？ 「想借宋老师的地方用一用。」千九如是说。 「你倒老实。」宋肆君嗤笑一声，拉开椅子站起来，越说越往外走, 「有灵感要写歌？」 千九跟着她走, 沉默良久，嗫嚅着说：「也不全是，有些话不知道跟谁说, 想问问宋老师。」 难得。 宋肆君停下脚步, 回头莫名望了一眼千九，没说什么转身带着她往琴房走。 自从千九跟迟亦公开恋情后, 两人都很少出现在镜头下, 也很少跟旁人打交道, 难得会开口让她扯个谎。 「感情上的事还是工作上的事？」宋肆君不唱歌的时候，声音习惯性的放低。 「都有。」千九说得坦坦荡荡, 眉头却不自觉蹙起来，她的第一个问题是：「人为什么会想结婚？」 宋肆君的第一反应是：小姑娘想结婚了！ 于是她假模假样嗽嗽嗓子，旁敲侧击问：「我还没结婚吶, 这个问题问我是不是不大合适？没有结了婚的朋友给你出谋划策？」 千九抬眼，不疾不徐随着宋肆君站在钢琴边上，「您说得对。不过她太年轻了，或许该问问楚团？」 楚秋红，嗯, 也是晚婚。 不过，什么叫太年轻？ 宋肆君掀开琴盖，并不气恼。这种事也不难猜，两个人的感情，总不能是她这个外人想结婚。 「你还是她？」 千九愣了一下，轻轻吐出一个「她」字。 宋肆君对那位迟大影后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张冰冷的脸上带着的疏离的笑。后来虽然也有过几次会面，但因为说的几乎都是千九的事，反而对她这个人没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宋肆君倒不很在意那时千九和她的关系，总归是有些纠缠的，但她不想知道。 「你不愿意？」宋肆君挑了下眉，手指按在琴键上，忽然使力落下去，琴声砸在房里，盘旋开来。 千九微微抿了下唇，须臾恢復成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宋肆君瞧着她，突然觉得好笑，两个冰块，在一起不嫌冻么？ 「嗯。」千九应声。 「为什么？」宋肆君不再看她，手指头在琴键上跳动，「你不喜欢她？」 千九摇头，意识到宋肆君没看她，她才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坚定出声，「我爱她。」 宋肆君毫不意外的勾了勾唇，「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迟亦后来试探过几次要结婚的事，她无一例外明言拒绝了，一丝余地也没留。 「我爱她，很多年，」千九低头看着黝黑的钢琴表面，眼神温柔缱绻，「我会一直爱她，也会一直陪着她，不需要用那样的形式捆绑她。」 宋肆君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很多年』实在耐人寻味。「她以前待你不好？」 千九笑笑，否认，「她待我一直很好。」 天底下再没有比她待我更好的人了。 宋肆君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挪到钢琴上，指尖在琴键上轻快地跃动，轻轻柔柔地，如水，似月，带着浅淡的悲怆，泛起无边的离绪。 「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千九摇头，忽视不了心底那点忽然涌上来的悲伤。 「梦中的婚礼。」宋肆君放慢了速度，放轻了力道，一个键一个键的重按着那支曲子，「一个女人想要结婚，无非就那么几个理由，要么是爱到极致，离不开对方，要么是没有安全感，想稳定这段关系。」 「小九儿，我猜，她一定很爱你。」宋肆君浅笑着，无不带着打趣儿。 她也一定很没有安全感。 千九心砰砰跳着，有几分发疼。 「我现在对她比对你更有兴趣了小九儿。」宋肆君轻轻按着琴键，缓缓抬了眼看着千九，「跟你结婚，比跟你恋爱，她要承受的压力，多了不止一点两点。」 第209页 「我知道。」所以才不想答应她。 只要迟亦需要，她会一直待在迟亦身边，直到这一辈子结束，下一辈子开始。 如果迟亦需要，她也会乖乖离开。她爱她，但已经没有那样强烈的想要留在迟亦身边的欲.望。 迟亦现在很好，就算没有她，也未必会不好，感情这种事，向来没有定数，有朝一日，如果没有了爱，她希望自己能给迟亦自由。 「挺好。」宋肆君又弹了一遍刚刚的曲子。 「什么？」千九不解。 宋肆君没说话，完完整整弹了一遍《梦中的婚礼》，她胸口起伏的很厉害，良久才恢復，「你有疑问，说明在乎她，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时间问题，大概我很快能接到你们的喜帖。」 千九脸色微红，倒是没否认。 「还有别的要问吗？」宋肆君站起来，抬腕看了看表，「你师父我约了人吃饭，你要写歌自己在这儿写就行，下午我回来再看。」 千九摇头，乖乖改口：「谢谢师父。」 宋肆君其实说的没错，然而她不是有疑问，她只是想了太多，心里很乱，需要一个人给她答案。 燕惊雪的答案她有了，迟亦的答案，她现在也想明白了。 三天时间写一首歌，除去来回的时间，大概还有两天，够了。 ...... 宋肆君送她去机场的那天，晴空万里。 千九给迟亦发了条微信：「晚上八点的飞机」。对面没回。这两天迟亦的戏份很重。 「在给她报备行程啊？」宋肆君打开保温杯吹了吹，眼角带着戏嚯。 千九收起手机，「嗯」了声。 姑...迟亦大概六点会看到这条微信，然后，唔，叫程南过来接她。 想她了。 「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跟她有猫腻？」宋肆君抿了一口水，瞧着千九若有所思，「你是她培养出来的？」 像是疑问，语气却很笃定。 培养？ 这个词有意思。 千九笑了一下，大大方方承认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迟亦。 「难怪，不过也好，只有她才能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无拘无束。」宋肆君笑嘻嘻地，自顾自说着话，「估计也只有她能让你这么恣意。」 两个人都出奇一致的任性，宋肆君看着窗外，笑得荡漾，不像她跟楚秋红，都一样的自私。 ...... 中秋前夕下了一场大雨，雨幕重重叠叠的，方寸之外都看不真切。 禁卫军把将军府团团围住的时候，沈清河脸上慌乱了一瞬，就一瞬，她藏得很及时，她以为是燕惊雪出了岔子。 「红月，小雪儿没回来吧？」沈清河捏紧红月的手，身后冷汗涔涔。 燕国余孽，沈海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容不屈在沈海安那里是个例外。沈清河心里乱成一团，唿吸时快时慢，几乎克制不住自己。 「公主，燕姑娘一早就出去了，现下还未回府。」 未回府就好，未回府就好。 沈清河松了一口气，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趋利避害。 …… 迟亦砍感情线砍得够厉害，亲情也没在这里面剩下多少，沈海安什么也没给沈清河解释，直接软禁了沈清河。更深露重，沈清河被迫跪在容家祠堂里。 哈博盯着监视器里跪着的女人，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牌位前，沈清河的背挺得笔直，哈博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喊了声：「卡。」 话音刚落，就见迟亦倏地一下站起来，哈博眼珠子都没来得及从她身上收回来，「哎……」 迟亦回头，「没过？」 哈博：「……过了。」 这么卯足了劲儿的赶戏，哪有不过的道理？ 迟亦点头，脸上一贯的冷清，跟刚刚温柔恭顺的沈清河恍若两人，薄唇微动，「很好，今天的戏份就到这里。」 从这里到机场，至少要一个小时。 ...... 天公作美，戏里要下雨的时候，a市也下着大雨。 千九拉了拉口罩，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按着手机开机键，落在人潮后面缓缓往外走。 风把雨丝轻飘飘地拂在玻璃墙上，砸起一片片涟漪。从窗外看出去，灯光下的雨一丝一丝，恍若一条条连接天地的清线。 雨真大。 千九点开微信，迟亦七点十三分发了个【好】，居然没说别的，千九挑挑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手指微动，刚想回復，电话就打了进来。 ——a吾爱。 「宝宝。」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到哪儿了？」 温柔似水，千九瞬间就溺在里头，好想她，好想她。 「刚下飞机。」千九垂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下雨了有点冷，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那头顿了顿，「想等你一起吃。」 千九分明察觉到心脏那处勐烈的跳动起来，她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说：「下次不许这样。」 迟亦似乎没听出来她的气恼，轻轻笑出声，「我想你了，阿九。」 我也想你。 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温柔也好，冷清也好，冰成一坨也好，我都好想你。 千九手指颤了颤，鬼使神差地没有说话。耳边嗡嗡咂咂，雨声、人声交织在一起，如果没有那么多事就好了，也许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就不会至今……一直如鲠在喉。 第210页 她以前也只是想要姑姑活着而已，后来怎么就妄生出那么多旖念呢？ 电话那头也沉默下来，脚步渐渐放缓，千九轻轻唿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我也好想你，迟迟宝贝。」 对面似乎被她这一声『迟迟宝贝』逗笑了，连说话的时候也没掩盖住声音里的笑意，千九想，她一定是耳根发红，眼睛整个儿弯起来。 「阿九，抬头。」 千九依言抬头，那道身影就在不远处站着，见了她还挥了挥手。 单薄的长裙，纤细的腰身。 千九几乎是皱着眉跑了过去，旁若无人牵起她的手，指尖冰凉，她音色沉沉，完美的藏住了杂乱的心跳声，「瘦了。」 「我不在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迟亦面色微囧，到底没捨得把手抽回来，一本正经的反驳，「说起来也就昨天没见着，怎么可能会瘦？」 「话是这么说没错。」想吻她。但不敢拉下她的口罩。 只能轻轻将唇落在她眉心，下一秒把人拥入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悬在半空的心落回肚子里，千九几近喟嘆：「可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不是吗？」 「我想你，好想你。」声音缱绻，迟亦差点被她搅得一颗心没了边，谁知这丫头一瞬间又换了张脸，「迟迟，天冷了要多穿衣服，着凉了怎么办？」 迟亦：「……」 特地换裙子的意义在哪里？？？ 身边人来人往，程南轻轻咳了声。 注意形象啊两位！ 腻腻歪歪的两人总算后知后觉往外走，千九牵着迟亦，心情很好，「今天的戏不是排到九点多吗？」 「嗯。」 「其实让程南来接我就行了，」千九絮絮叨叨的，迟亦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情略微有点复杂，见了宋肆君就这么开心？ 但看着她开心，她也忍不住满心愉悦。 「或者我也可以自己回去，如果因为我拖了剧组的后腿……」千九还在絮叨。 「没有。」迟亦打断她。 千九偏头，「嗯？」 「没有拖后腿，更不会拖后腿，阿九很棒。」迟亦扬起一抹笑，千九看不见她弯起来的唇，只看到她眼睛里的星星，「另外，我很想你，所以不想让别人先见到你。」 第103章 番外（十五） 燕惊雪没有像沈清河想的那样, 察觉不对，趁机开熘，她好似不怕死一样, 神不知鬼不觉摸回了将军府, 从房樑上轻轻巧巧落在沈清河面前。 彼时，沈清河在跟宣旨的公公对峙，要么落胎要么死，猩红的烛火照亮祠堂满墙的牌位, 场面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她不相信容不屈会叛国, 更不相信容不屈会死。于是倔强的跪在地上，迟迟不肯接旨。 燕惊雪跳下去，正好掀翻了太监端着的鸠酒, 琉璃金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摔得稀碎。 那人捧着圣旨刚要尖叫，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低下头去看, 脖颈上沁出了细细的一道血红丝线。 「沈清河, 我来迟了。」 燕惊雪一袭红衣，耀眼得像遥不可及的太阳, 处处散发着热情，叫沈清河一寸一寸融化。 「没来迟，」她盯着燕惊雪的脸, 一刻也不敢挪开，「只是不该来。」 自从那日，她有段日子没见到燕惊雪了，现下仔细看看，还是一样明艷动人。 这样的小姑娘, 何必要被家国情仇束缚。 「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应付他？」燕惊雪抬眼，似乎不太高兴。 有重物阖然倒地的声音，沈清河往燕惊雪身后看了一眼，她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没看见。 「总有办法的，」沈清河微眯着眼，嘴边在笑，语气却不自觉带了一分怒气。「我总比你要安全的多，你不趁机离开，日后再想走，恐怕不会容易。」 为什么非要回来呢？镇国将军府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一意孤行跑回来除了陷进来又能做什么？ 你也未必比我安全。 燕惊雪深深望了她一眼，到底没说这句话，沈海安明显不在意这个妹妹，七月大的胎儿，真要落下来，跟要沈清河的命有什么区别？ 气氛忽然僵持，那一眼望得沈清河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解围，门外刚好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沈清河。」燕惊雪侧目低低唤了一声，便走向前拉住沈清河的手。 一队人马，至少十余人，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带沈清河避开这队人马的可能性有多大。 手上传来柔柔的触感，那晚，就是这只手。 小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她就一点都不晓得要防备别人么？ 门外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不多时停在了院门口。 燕惊雪还在想这座院子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手掌突然被捏了捏，她低头，沈清河严肃的眼神凝在她脸上，未上口脂的唇瓣微微发白，「你一个人能平安离开的，对不对？」 嗯？ 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沈清河微喘着气，接着说：「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将军府，离开楚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再回来。」 「你让我自己走？」气氛霎时间冷寂下来，燕惊雪皱了皱眉，「沈清河，你是这个意思吗？」 沈清河抽回手，听着门外的动静，那群人似乎停在门外，在等里面的消息。 第211页 「是。」她放低声音，生怕暴露了燕惊雪。 「你觉得我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燕惊雪皱着眉，突然眉头松动，笑出声，「沈清河，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来歷不明的敌国奸细？」 沈清河怔愣了一秒，轻易被逗笑，她想不明白，这种时候，燕惊雪怎么还能想出这种词来逗她笑。 这个傻孩子，天下将乱，亡国公主，今日是你，明日不知是不是她，哪还有什么奸细之说？ 「很好笑吗？」燕惊雪又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肯松开。 燕惊雪的手指修长，体温偏低，冰冰凉凉，其实反倒是她捨不得撒开手。 燕惊雪似乎真的很生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那晚你救了我，今日我便救你，谁也不欠谁。」 沈清河看她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怜爱，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又有了动静，燕惊雪便没给她机会，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语音沉着，「不要看，等我。」 让人安心的声音，让人沉溺的声音。 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口。 她再睁眼，燕惊雪干净利落的立在她面前，额边一缕发落下来，沾上一点点雨丝，「沈清河，你可能得跟我躲一躲。」 沈清河眯了眯眼，不太适应突然的光亮，却仍然扬起一抹笑，「好。」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血色漫得整个院子都是，带刀御前侍卫，好像功夫也不过如此。 沈清河立在阶上，血腥气直直往她鼻子里窜，勾得她几欲作呕。 风吹起她的裙摆，飘摇难堪，雨渐渐小了许多，夜色渐浓，风雨交织。 「别怕。」燕惊雪突然蹲下去，「我背你走。」 不愿脏了她的鞋么？ 「起来，我可以走。」 沈清河探手拉她起来，转瞬被她变客为主，在燕惊雪怀里待了两秒，她还在犯懵。 「你自己走太慢了，搂着我，别掉下去。」燕惊雪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回答她，「你失踪了，宫里那位肯定还会有动作。」 耳旁的风唿啸而过，沈清河第一次被人这样打横抱在怀里，双手攀在燕惊雪脖子上，两颗心隔着衣物紧紧贴在一起。 还没出府就遇到了另一队人马，沈清河从来没那么厌烦过镇国将军府的奢靡，建这么大逃命都逃不出去。 「两位夫人，」为首的那个人拱了拱手，「属下救驾来迟，望夫人恕罪。」 沈清河拍拍燕惊雪的肩，被她轻轻放下来，「他还活着？」 这个他，自然是容不屈。 得到肯定答案的那一刻，沈清河怔愣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下意识去看燕惊雪的反应，板着脸，没有别的表情。 「将军遭奸人陷害，目前性命无忧，只是担心夫人和少爷的安危，便命属下接夫人出去避避风头。」那个汉子说得义正辞严，没有半点的破绽，也没有多透露半点消息。 「那就劳烦各位了。」沈清河牵着燕惊雪的手，妄图让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底儿。 容不屈还活着，事情看起来仿佛又有了转机。 「将军现在在哪里？」燕惊雪亦步亦趋跟在沈清河身后，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沈清河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掩饰下去，附和着帮问。 看着那一队人，她甚至不敢回头看燕惊雪的表情。 「夫人不必知道了。」为首的那个汉子抽出身后的刀，站定转身，对着沈清河咧开嘴，「狗皇帝卸磨杀驴，您就不必装模作样了。」 还没走出将军府，这样的场景就又出现了一次，沈清河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破将军府，真的太奢靡了。 「他要杀我？」是问句，但却没什么疑问的意思。 「属下尽量给夫人留个全尸。」 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噼过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低快的「闭眼」两个字眼，沈清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是打斗声，燕惊雪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她想抽回来，免得碍着她，她却握得更紧。 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又这么……叫人欢喜呢。 眼前囫囵飞过一些光影，黑黑红红的，四周一片朦胧，随着几声痛唿，声音渐渐歇下来，寂静，身前站着的人微微喘着气。 「沈清河，我们走吧。」 如果能一直跟燕惊雪走，倒也不错。 沈清河睁眼，燕惊雪仍然清凌凌的站在她面前，红衣黑髮，肆意张扬。 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渐渐松了口气。 「走吧。」沈清河勉强勾了勾唇。 沈海安要杀她，容不屈也要杀她，他们两个的事，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燕惊雪任她看，脱了外裳披在她身上，二话不说把她抱在怀里，脚尖一点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明明杀了那么多人，身上却没有一点血腥气。 跟着燕惊雪一直出了将军府，沈清河也还有些恍惚，事情越来越复杂，不知道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直到出了京郊，七拐八拐落在一个小院子里，她才回过神，「这是…哪儿？」 「暂时安全的地方。」燕惊雪搀她进去，三进三出的院子不算大，却也合适，「容不屈谴来的人刚刚好，现在他们应该猜不到你在哪里，躲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第212页 「小雪儿，」沈清河扶着腰，这么一天过去，身子乏的厉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燕惊雪实诚的摇摇头，牵着她往卧房走，「沈清河，很晚了，先睡一觉，明天再说，好不好？」 这一觉沈清河睡得并不安生，半夜醒了一趟，身旁躺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用惯了红月，这里的丫鬟也不好使唤。 燕惊雪，会去哪儿？ 睁眼到天明。 脑袋里面昏昏沉沉，就是想不明白，容不屈秘密去的齐国，齐楚两国又并未交战，怎么会突然传出叛国一说？ 容家满门忠烈，容不屈自小养在宫里，更不是会叛国的人。 若真是皇兄做的，为的什么？ …… 燕惊雪快到中午才回来，带着一只风筝。 「沈清河，我回来了。」 「你回去拿的风筝？」一模一样的燕子风筝，沈清河有些茫然。 「嗯。」 一脸的理所应当。 一个晚上没睡好，沈清河情绪波动很大，她蹙着眉，还是压抑着怒气，「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知道。」燕惊雪把风筝挂起来，走过去哄她，「不过你别生气，我会量力而行，拿这个风筝，轻而易举。」 「其他的事情没打听到，皇城中除了将军府乱了，其他一切正常，容不屈如果真的没死，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终于传出了别的消息，容不屈在大楚边境冒头，控诉皇帝昏庸，信小人，亲奸邪，不配为帝，要替天.行道清君侧。 然后就是一片沉寂，仿佛一场闹剧，纷纷扬扬起头，却又突然没有了结尾，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朝堂一片祥和，皇宫无事，将军府无事。沈海安没了动静，容不屈也没了动静，丢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沈清河，并没有人在意。 沈清河有些沉不住气了。 燕惊雪天天出门，却什么也不知道。她开始想不透，到底是燕惊雪不知道，还是不肯告诉她。 她待在这个院子里，日復一日，耳目闭塞，心境愈发难安。 架吵起来的时候，她完全没了理智。 后来回想，只是滋生出无边无际的后悔。如果时光能重来，她死也不会与燕惊雪吵架。 第104章 番外（十六） 夏天的雨来得快, 去得也快，剧中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主视角放在沈清河身上，呈现出来的就是院落中那一小方天地, 看似平静简单, 压下来的却是未知的恐惧。 沈清河无疑是个非常纯粹的牺牲品，温良谦恭，任人拿捏，在权利的洪流中也试图挣扎, 最终还是被绑缚上枷锁, 不得已淹没在洪流里。 千九坐在哈博身边，神情十分严肃，搞得哈博忍不住凑过来和她搭话, 「心疼啦？」 「嗯。」 怎么可能不心疼？不管是沈清河还是迟亦, 都在可着劲儿揪她的心。 镜头里迟亦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手里拿着绣活儿, 心思全然不在上头。 柳眉微蹙, 眉目含愁。 轻轻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感受到她的焦灼不安。 这是沈清河一个人的戏。 迟亦一个人撑起一场戏。 「戏就是戏, 迟亦不是沈清河。」哈博正经起来，彻底把注意力从迟亦身上转过来, 「丫头，我老早就想跟你讲了，做演员这行, 人和戏一定要分清楚，尤其是你跟迟亦搭戏，今天戏里是恩恩爱爱还好，万一戏里反目成仇呢？」 老早想讲。 呵。 结果不也拖到现在才讲？再晚一点，这部戏就拍完了。 「我知道。」千九今天换了身黑色劲装, 头髮高高束起来，眼尾透着凌厉，微瞥了哈博一眼才垂下眸子，放缓了语气试探道：「她都能分清戏和人吗？」 「你说迟亦？」 「嗯。」 哈博遥遥望了一眼场中的迟亦，脸色一下变得滑稽，「那不废话嘛！你以为她那个『无情的演戏机器』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千九抿着唇，跟着哈博的目光去寻找迟亦的身影，心口一坠一坠的，堵的厉害。 明明能分清楚，偏偏要表现出一副没出戏的样子。 「她很厉害。」千九看了许久，才吐出这么几个字。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的太阳又毒又辣，空气里又闷又热，树上隐约还有蝉鸣声，千九凝神听了很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清河鬓边的汗却一定是真的，她的心慌，隔着监视器的屏幕溢出来。 「你也很厉害，」哈博扭回头，嘴边带着笑，「她年纪一大把，比你多吃了几把盐，将来你未必不能达到这个境界。」 「年轻人对自己要有信心。」 「嗯，谢谢哈导。」千九站起来，依然还顶着那张严肃的脸，声音一板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下一场到我了，我去准备一下。」 下一场戏又是她跟迟亦的对手戏，说是重头戏也不恰当，说不是也不恰当。 跟迟亦的每一场戏，她都觉得是重头戏。 这场戏严格算起来大概是个转折点，一直无头苍蝇似的燕惊雪，窥见了纠缠在沈清河身上最大的秘密。 尽管她不理解自己对沈清河的感情，却为了沈清河，在这个秘密中，越陷越深。 第213页 千九站在院落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迟亦的事儿，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儿，万一自己真的不懂或是接受不了，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两台摄像机缓缓拉近，千九听见场记打板，喊了声：「a！」 …… 燕惊雪把手放在院门上，犹豫着进还是不进，她的线人在大楚皇城里什么也挖不出来，她想自己出手，又害怕暴露了行踪，把沈清河置于危险的境地。 目前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沈清河待在这里很安全。 如果被那两方人找到，单一个容不屈，她就不是对手。 但是，沈清河眼里对事情真相渴知的欲.望，一天比一天要强烈。 这样掩耳盗铃式的安稳，她能理解沈清河的惶恐，但她不想让沈清河涉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没有人保护沈清河，那就由她来保护。 燕惊雪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开门。 不止沈清河，其实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比沈清河强，她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孑然一身，只要她想，她就能豁出去查出真相。 但，但，沈清河…比真相重要，对吧？ 「是小雪儿回来了吗？」她还在发呆，院内突然传出沈清河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多了一丝一瞬间划过去的期待。 一定还是那张充满暖意的笑脸。 燕惊雪推开门，那张映在脑子里的脸倏然出现在眼前。沈清河站在那里，釉绿色的纱裙衬得她更加肤色白皙。 「怎么不让丫鬟跟着？」燕惊雪三步两步走过去，扶着沈清河坐回树下，「天气热，你身子又不方便，尽量不要一个人待着。」 沈清河说不明白自己什么感受，她喜欢燕惊雪，明明应该沉醉在这样的安逸里，但胸膛里跳动的那个玩意儿，就是静不下来。 担心容不屈，担心沈海安，不知道担心他们什么，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系，根本没办法安心。 只有她，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她会想，上天为什么要派来一个燕惊雪，是拯救她还是怜悯她？这趟浑水，怎么又要让这个小姑娘趟进来呢？ 「我不太习惯脸生的丫鬟，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真有事儿了，自然会叫她，你不要担心我。」 沈清河浅浅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柔柔按在燕惊雪额上，「倒是你，见天儿的在外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燕惊雪面前，她到底还是压下了那些情绪。 「我会的。」 这段时间，她简直是太注意安全了好吗！出去回来比之前不知道谨慎了多少倍。 燕惊雪撇开眼，血气漫上脸颊。沈清河的尾指从她肌肤上划过，漾起一串串火花。 心跳得飞快，她还在认认真真的说正事，「你不喜欢脸生的丫头的话，明天我去找找红月吧，她应该跟了你很多年了吧？」 「真的？」沈清河放下手，惊喜写在眉梢上，「她从进宫就跟在我身边，如今算起来也快有十年了。」 她身边，也就只剩下一个红月，见证过她被父皇母后宠爱过的时刻。 「我尽量把她带回来。」燕惊雪捉住她的手，轻轻握着，「一会儿我让产婆先过来和你认认脸，免得你也不习惯。」 沈清河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应得痛痛快快，「好。」 燕惊雪半蹲在她身边，眼神里全是眷恋，贪恋沈清河的温柔，那一刻，她是想着，就这样下去也好。 直到当晚，她见到了红月。 …… 「卡。」 一镜到底，没挑出毛病，哈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ok，各组统一休息，吃个晚饭准备夜戏。」 等天黑的这段时间，其实还挺长，迟亦还得换身衣服，千九跟着她，片刻不想分开。 程南提着盒饭走进来那会儿，千九在伺候迟亦换衣服。 髮髻得拆，衣服得脱。 程南掩上门，悄咪.咪站在门口不出声偷看，下一秒，被千九一个眼刀子飞了出去。 醋缸成精了嘿！ 程南把盒饭放在茶几上，乖乖退了出去，二人世界，不进去还不行嘛。 「迟迟。」千九伸手抽出了一根髮钗。 「嗯？」 「我有个同学结婚了，」盯着镜子里的迟亦，千九的声音刻意放得缓慢，「上个月我才知道对象是程南姐姐。」 忽然沉默。 迟亦脸色没有变化，只是闭着眼任她动作，「是那个叫尚初的小姑娘？」 「嗯，一毕业就偷偷摸摸结婚了。」 千九故意软了声音，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迟亦眼睫微微颤了颤，唿吸依然轻轻浅浅，似乎困极，好一会儿才答话，「她们俩的家世，不方便公开，你若是愿意……」 迟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千九心里瞬间一个咯噔，就听见迟亦柔柔的接着说：「可以悄悄给她们补个新婚贺礼，毕竟两边你都认识。」 千九：「……」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咬了咬下唇，千九的手指轻轻按上迟亦的头皮，指法微动，「姑姑给程南姐姐送礼了吗？」 迟亦昏昏欲睡，强撑着和千九说话，「没有，赠了些股份给她。」 跟贺礼有区别吗？千九撇撇嘴。 似乎知道她怎么想，迟亦没停下话题，「算是对她工作的认可，她一直抗拒程家，总算结婚有自己的家了，总不能让她赤条条嫁过去。」 第214页 这段长长的话迟亦说的极慢，这几日加班加点的赶戏，精力跟不上。 「宝宝。」 换了个称唿也没让迟亦清醒一点，「嗯？」 「你困了吗？」 「嗯。」 手指停下来了，一秒，两秒，三秒，迟亦逼不得已睁开眼。 千九俯在她身前，俊俏的小脸认真无比，「坐着睡觉会腰痛的，我抱你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好不好？」 理智想拒绝，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双手揽上千九的脖颈，那个「好」字的尾音被拉得又长又娇。 迟亦睡着了，睡在千九怀里。 沙发不大，躺下两个人有一点点挤，也许是怕挤着千九，迟亦睡着的姿势也乖得很。 ——一动不动窝在千九怀里。 千九哄着她脱了外面的戏服，盒饭是无论如何也哄不了她吃了。 睡觉前这个人绝对不会吃东西的。 千九抿了抿嘴，勉强压下去笑声，原来她也有这么一天，搂着万人瞻仰的女帝陛下，试探她的心思。 原来女帝陛下也会有这么一天，用着这种小手段，陷在感情里，不肯放手。 兴许是这个事儿真的带给迟亦很大的压力，在梦里，她的眉头便失去掩饰微微蹙起来，像沈清河那样，愁闷烦苦都自己压在心里。 真是个傻瓜。 千九勾了勾嘴角，轻轻把唇印在了迟亦眉心上。我们俩都是傻瓜。 第105章 番外（十七） 燕惊雪的明天, 就是天还没亮的那会儿。 沈清河侧睡着，搂着燕惊雪睡过的被子，无法入眠, 被子里还有燕惊雪的温度，这只燕子, 好像喜欢在晚上活动。她动作很轻，走时沈清河根本不知道, 只是勐然醒来，床还温着, 她不在。 她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境地, 一边希望和燕惊雪长长久久, 一边又忍不住关心朝堂局势。 沈清河睁着眼，再也睡不着。 哈博：「卡。」 迟亦今晚就这一场戏, 过了就等千九那场。 夜深人静, 将军府黑漆漆一片。 入了秋，夜晚便渐渐的有点儿凉, 燕惊雪在沈清河房里找到了红月，一切陈设都没有变, 只是红月，躺在沈清河床上，嗯, 就是那张香喷喷的床。 看见她来，红月也没有多惊讶, 似乎是在等人。 「是你啊，」她坐起来，语调懒洋洋的，「我还以为, 你会趁机逃出去。」 「你在等我？」 手摸上腰间的软剑，燕惊雪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莫生气莫生气，沈清河现在也不睡这张床。 「等你？」红月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等的是你。」 看来今日她要食言了。 燕惊雪微微嘆了口气，总觉得不太舒服，沈清河还在等她把红月带回去。 「公主在哪儿？」红月下床，站起来直直盯着燕惊雪，没有半分畏色，「陛下恐怕也没想到，会在你这个亡国之徒身上出了岔子。」 燕惊雪望着她，心里的疑惑一寸一寸升上来，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红月是沈海安的人。 「你在沈清河身边，就是为了杀她？」 不，不对，红月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清河太简单了。到底因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燕惊雪垂着头，想的入神。红月直接抽出一把剑刺了过来。 招式凌厉，下手狠辣。 这样一个人，潜伏在沈清河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惊雪轻轻松松应付着红月的杀招，脑袋转得飞快，沈海安不待见沈清河，她是知道的，但是因为什么？他不是她亲哥哥吗？ 床边的烛火摇摇晃晃，始终没有湮灭。 红月怎么会是燕惊雪的对手，对了上百招，燕惊雪在原地一动未动，最后想得烦躁，颇为不耐地抬脚把红月踢了出去。 「你……你……」红月滚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她好像吓着了，眼神变了又变，「你到底是谁？！」 燕惊雪举起剑，对着烛火看了两眼，血随着重心往回流，燕惊雪眉头瞬间皱起来，嫌弃般的把剑尖朝下，才抬眼去看红月，眼神里的嫌弃一直没收回去。 「皇帝为什么要杀沈清河？」燕惊雪往红月那边走了两步，蹲下去，认真而又嫌弃的直视着红月的眼睛。 略显阴森的眸子，红月打了个寒颤。 她不回答，燕惊雪好像也不生气，提着她那把泛着莹莹寒光的剑，一下一下在红月身上擦拭，「你想怎么死？用你自己的剑好不好？这样我便不用擦剑了，免得沈清河看了担心。」 红月在发抖，克制不住的颤抖。 「公主果然是你带走的？亏得将军和陛下吵了这么大一架……」 红月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住了嘴。 燕惊雪眸子暗了暗，这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猫腻？ 「我再问一遍，你若答得我满意，今日便留你一个全尸。」燕惊雪站起来，对着烛火再看了看剑身，血迹都已经尽数擦干净，她勾了勾嘴角，还算满意。「沈清河是他的亲妹妹，他为什么要杀她？」 燕惊雪想不通，更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沈清河说。 沈清河该有多伤心？连她信任的红月，也不过是人家的眼线。 「要杀便杀，哪有……」一口气没接上来，红月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有什么东西晃过眼前，她抬头去看，燕惊雪已经收了剑，眼神往下落，她自己那把剑，竖直插在她胸口。 第215页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燕国公主！ 「如你所愿。」燕惊雪眉头微蹙，不耐烦的意思很明显。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会护着沈清河，沈海安也好，容不屈也罢，有她在一日，就有沈清河在一日。 「哈…哈哈…」血汩汩地往外冒，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红月笑的癫狂，「公主心甘情愿一头扎进将军和陛下之间，居然还要妄想安安稳稳做将军夫人！」 这话很不对劲，沈海安和容不屈？ 燕惊雪眉头越皱越紧，如果是她想的那样，沈清河要如何自处？ 她立在那间抱过沈清河的房里，心情复杂，百转千回，沈清河……不像知道这些事的样子，否则不会同意她来找红月。 红月终于没了声响，烛火跳动，天快亮了。 如果真是红月说的那样，一切问题似乎迎刃而解。 沈海安和容不屈的态度，似乎也有了正当的理由来解释。 既然肯让沈清河介入，为什么现在要杀了她？还是，去母留子？ 从沉思中回神，燕惊雪后背湿了个透。 抬头，晨曦好似正要从地平线那头洒出来。 镜头一转，凝在那簇跳动的火苗上。 哈博皱着眉头喊了「卡」。 「红月，最后那句语气不对，注意情绪转变，重来一遍。」 她重来，千九自然也要重来。 一场戏，过了三遍，总算满意。 第二天的戏，日程上只排了一场，重头戏，怕出意外。 千九的妆比较简单，早早就化好了在一边看剧本儿，剧本的行头上写着两个加黑的大字——争执。 她又想起那个问题——燕惊雪喜欢沈清河吗？ 真是个傻问题。 迟亦也是坏蛋，非要她自己体会，她才不信她不知道。想想就生气，千九抬眼，狠狠瞪了迟亦一眼。 迟亦任由化妆师动作，自己闭目养神，莫名后背一凉，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被戳到眼睛，把化妆师吓了一跳，「迟董，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方向只有千九一个人。 迟亦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已经偏开了头，「……」 转过头，看着被吓到的化妆师，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关你的事，继续化妆吧。」 千九拍拍胸口，啊，莽撞了。 跟迟亦待得太久，就会忘了她是那个生杀予夺的女帝陛下。 兀自出神，手机铃声响起，千九从包里摸出手机，纳闷是谁一大早打电话过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心下一跳，脸上差点藏不住变化。 「餵？干嘛这么早打电话？」千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余光瞄着迟亦，确定她没在看这边，脚底抹油一下子熘了出去。 迟亦没睁眼，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出去了？」 程南在旁边候着，一边嗦着豆浆一边往门口看，「嗯，看来有得聊，不晓得是谁哦。」 迟亦没答，勉强压下心底的不适，微微沉了沉气，自己劝自己，再喜欢也不能逼得太紧，总要给她一些私人空间。 门外的千九没功夫管别的，鬼鬼祟祟缩在一个角落说话，「不是说好有事微信上说吗？打我电话被别人接到怎么办？」 电话那头是尚初的声音，「是你自己着急的，发你微信万一你没看见呢？再说了，你的电话还能被谁接到，被她接到我不说不就完了。」 千九摸了摸额头，无语透顶，偏偏尚初说得也对，叫她无从反驳，「什么事儿快说吧，一会儿我还得拍戏。」 「设计稿发你邮箱了，你赶紧看看，确定的话我好跟设计师说，你要的急，别自己磨磨蹭蹭的。」 千九沉默了一会儿，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半晌才有声音出来，「谢谢。」 「谢什么？」尚初打了个哈欠，「你救我一命，这个正好当作我的谢礼，你可别担心我小气，到时候份子钱我也少不了你的。」 「不用，」千九咧嘴笑笑，「这个我自己掏钱，份子钱你可以多给点。」 尚初：「……行行行，赶紧去看，看完给我反馈。」 挂断电话，千九颤着手点开了那份设计稿，一整套的设计稿，粗看有几十页。 其实有点草率了，但来到这里，入乡随俗，别人有的，她希望迟亦也有。 设计图按她要求方方面面画得清楚，千九细细看了一遍主图，随即火速删掉了那份邮件，登上微信给尚初发了个：「可以，就这套。」 弄完这一切，正好准备开拍。 迟亦什么也没问，千九心里反而七上八下的，第一遍就ng了。 「抱歉。」千九鞠躬，接过程南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冷静些许。 一大早哈博没骂她，收拾收拾重来。 …… 天蒙蒙亮，燕惊雪杵在房门口，进退两难。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软剑也洗了好几遍，难得用了薰香，身上应该没剩下血腥气。 世纪难题围绕着她：怎么跟沈清河解释？ 「小雪儿？」沈清河的声音。 她是不是长了双会透视的眼睛？为什么她站在门外她都知道？ 燕惊雪极轻极轻地嘆了口气，怕沈清河听见，最终还是咽进了肚子里，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你醒啦？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第216页 「没遇到别的事儿吧？」沈清河坐起来，上下打量她，其实怕她被人发现打斗受伤，但又不敢说明，只好岔开话题问她事情进展，「找到红月了吗？」 清晨的天气也很凉，尤其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 燕惊雪不想撒谎，更不想让沈清河伤心。 「我有点儿困，」她走过去，脱鞋上床，在沈清河身边躺下来，「这样说好不好？」 「嗯，好。」沈清河斜坐着，手指轻轻探上燕惊雪的发尾，「我坐会儿，躺久了腰疼。」 「腰疼？」燕惊雪勐地坐起来，起得太勐，扯到了几根头髮，疼得她『嘶』了一声，却也来不及顾自己，「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说着焦急地就要翻身下床，沈清河眼疾手快连忙抓住她的衣袖，「哎，没事儿，身子重而已。」 「真的没事？」燕惊雪回身，忧心忡忡的情绪就写在脸上。 「真的没事。」沈清河浅浅笑笑，拉着燕惊雪躺下，「不是困了吗？睡吧。」 如果可以，她是很想这么跟沈清河一直待在这里，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小傢伙。 「我去了将军府，禁卫军全都撤走了，府上没什么人，」燕惊雪闭上眼，侧过身子把脸埋进沈清河怀里，「我没找到红月，对不起啊，沈清河。」 「这样啊，」沈清河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一片淡然，「没关系的，不需要说对不起。」 需要的，需要。 是她杀了红月啊。 沈清河身上传来暖意，愈发衬得她心里悲凉，沈清河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温润端庄的沈清河，就应该招一个同样谦谦如玉的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对啊。 红月的话又迴旋在耳边，如果红月没撒谎，沈海安和容不屈之间不清不楚，却诓骗了沈清河的一腔真心。 她没办法把这些跟沈清河说，不管沈清河究竟知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她也要什么都瞒着沈清河吗？ 「将军府出这么大的事，红月作为我的贴身婢女，会被带走也很正常。」沈清河声音柔柔的，低垂着眼睑，由内而外散发出平和的气息，「原本是我思虑不周，将军府绝非安全之地，让你涉险，我很抱歉。」 「可你还是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是不是？」燕惊雪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声音又低又沉，直直往沈清河心里撞，「外面的情况不如你想像的好。」 两个人都在道歉，却又都在执迷不悟。 沈清河不说话，她没办法否认。 她想知道沈海安怎么处置容不屈，想知道容不屈现在情况如何，她就是想知道。 燕惊雪心里压着事，根本不能保持心平气和，她停了一会儿，吸了口气，「不过也没有你想像的差，无非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唯一知道的，他们都没有在乎……咱们的动向。」 她把『你』换成了『咱们』。 她那荒芜冷清的内心，在遇到沈清河的时候，有种子埋进去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红月说沈清河心甘情愿，沈清河对容不屈，是心甘情愿么？那为什么要来招她？ 好像也不对，那晚本来也就是她自己去找的沈清河。 这是吃醋吗？她吃的哪门子的醋？ 心底纠结，沈清河实诚的话便有些刺耳，「阿雪，他们在不在乎我不重要，我必须得在乎他们。」 在乎他们，还是在乎容不屈？ 燕惊雪气结。 第106章 番外（十八） 「你就非要这样吗？沈清河？」燕惊雪挣脱开她的怀抱, 冷冷坐起来，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沈清河，里面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原本只是陪她躺着, 她起来了，沈清河便不再坚持, 跟着坐起身，眉目间淡淡的忧愁也未加以掩饰, 「你在生气？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燕惊雪额角一跳一跳，好吧,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关心他们了。」燕惊雪抬手揉了揉额角, 什么都不能说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沈海安对你不好，容不屈对你也不好, 跟我在这里安安稳稳活着不好吗？」 对你不好是个很委婉的说法, 她们两个心知肚明，一个皇帝, 一个将军，齐齐要把沈清河置于死地。 「难道就要这样不清不楚的活着？」沈清河敛去了唇边的笑容, 温软的眼眸柔柔的望着燕惊雪，那里面的坚定让人不能忽视。 本来就心虚的燕惊雪哪敢对上这个眼神，倏地一下弹下了床, 倔强的站着，心里擂鼓似的, 总觉得这感觉很奇怪。 「沈清河，」她张口，声音哑涩，「你能不能别这样？」 沈清河忽然嘆了一口气, 「地上凉，上来吧。」 燕惊雪摇头，「我想跟你在一起，想照顾你，保护你，我不怕凉。」 沈清河望着她，眼神湿漉漉的，沉默了很久。 「可……」没有熟悉的笑容，声音也不如以往的甜，沉重无比，「沈海安是我亲兄长，容不屈是我的夫君，更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 说到一半，沈清河停下来，燕惊雪看见她又扬起了那抹笑，她最喜欢的那抹笑容，像阳光温暖大地一样，沈清河的笑温暖着她干涸的内心。 然而此时，她才发觉，这抹笑容，多么刺眼。 第217页 「小雪儿，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做到不去在乎他们。」 但他们两个那么不是东西啊！ 青石铺就的地板夏天踩上去会很凉爽，秋天踩在上头，不知道为什么，寒意森森往骨子里钻。 「就算你那个亲兄长要杀了你，你那个好夫君也不肯饶你一命，你也还是要这样？」 这话甫一出口，后悔又骤然冒上来。 「沈清河，我……对不起……」燕惊雪支支吾吾，不忍对沈清河这么狠心偏偏又说了这种话。 「你没有错，不用道歉。」沈清河打断她，抬头看着她笑，笑里的暖意未减半分，「可我总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沈海安不顾手足之情，为什么容不屈不念伉俪之仪。」 「皇兄赐婚我没有反抗，容不屈要悔婚我也没有怨怼，他后来答应娶我我也没拒绝，所有的事情我都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做了，我不清不楚装聋作哑活了这么久，有时候，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天光大亮，燕惊雪似乎听见风吹落树叶的声音。 心口堵的厉害，她眨眨眼，仿佛有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其实没有，她根本不会哭。 燕惊雪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凉意窜上来，身体冻得发僵。 「不该跟你说这些，」沈清河下床来拉她，温暖的指尖刚碰上来，激得燕惊雪浑身一颤，她几乎下意识甩开了沈清河的手，「你…你是不是很喜欢容不屈？」她抬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清河。 沈清河明显愣住了，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容不屈，尽管她并不喜欢，她还是答应嫁给容不屈，作为楚国公主，听从圣命，是从小就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 她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她这样的身份，她那阴暗的心思怎么能告诉她？沈清河心底掀起轩然大.波，眼神也变得飘忽。 燕惊雪没有细看，她心里乱作一团，根本不敢细看，也就没看见沈清河眼里的慌乱和惊疑不定。 「喜不喜欢并不重要。」沈清河良久才找回理智，「重要的是，小雪儿，我跟他，跟沈海安，有千丝万缕割不断的关系，这是……」 她顿了一下，心情沉到谷底，「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也受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你能理解吗？小雪儿？」 她果然还是喜欢容不屈的。 哪怕容不屈要杀她，她如果不喜欢容不屈，又怎么会留下肚子里这个小傢伙呢？ 燕惊雪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蠢，还是在笑沈清河傻。 「知道了又能怎样？」 那些真相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接受吗？ 燕惊雪索性偏开头，不再看沈清河。 「不能怎样，」沈清河自然察觉到了燕惊雪的变化，同样的，她不知道这股变化从何而来。「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她轻轻笑了一下，状似感慨道：「就比如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你来大楚的目的，更不知道…咱们俩，现在这样是什么关系。」 话像冰雹一样砸在心上。 燕惊雪甚至来不及震惊，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赤着脚丫，夺门而出，风果然把叶子都吹掉了，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树叶，黄的绿的，飘飘扬扬。 …… 四个机位轮转，哈博一脸严肃，这场戏大手笔的用上了两只摇臂，自上而下拍摄两个人一里一外的反应。 鼓风机的风不大，有人在调整角度。 哈博对千九是宽容且抱有信心的，毕竟拿钱吃饭，她的戏份，能一镜到底基本上都是一镜到底。中途没有大的意外，都不会停下来扰乱千九的情绪。 …… 燕惊雪蹲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会......怎么会...... 也对，也对，沈清河那么聪明，总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她应该不知道她是谁，应该不知道才对...... 泪盈于眼睫，心口坠得生疼。 迷惘悄悄漫上来，燕惊雪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只是不想让沈清河知道，她的来歷，她的目的，她那骯.脏龌.龊又满是杀戮的过去。 她该怎么办？ 容不屈和沈海安的事，她是万万不能告诉沈清河，但沈清河说的也对，她们不可能在这里闭目塞听待一辈子，莫说安稳，只要那两个人想起沈清河，她们就不可能再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 燕惊雪抬起头，眸光闪闪，是她太狭隘自私了，不能怪沈清河，这样虚妄的未来，不该让沈清河拿一生来赌。 燕惊雪站起来，心里那根弦突然松快下来。她得给沈清河可以选择的未来，做大楚公主也好，做将军夫人也罢，或是…或是隐居山林，都好，这些，她得让沈清河自己来决定。 而她，只需要，替沈清河清理一下路上的障碍。 重新推门进去的时候，燕惊雪脸上已经恢復了平静，像一个真正的杀手那样的，满脸的平静。 她以前听人说，人的心，总要留一处柔软的地方。那时她嗤之以鼻，现在才发觉，她的那处柔软，留给了沈清河。 这也很好。 没什么不好。沈清河值得。 沈清河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态，跪坐在床上，微垂着头，见她进来，才勐然抬起头。 眼眶泛红，眸子里湿漉漉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第218页 「小雪儿……」 「沈清河。」 燕惊雪走过去，释然的勾起了唇角，「对不起，刚刚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不是……」 「嘘，让我说完。」俯下身子，探手理了理沈清河耳旁垂落下来的髮丝，燕惊雪仔细看看沈清河的脸，心里忽然平静无比，「你说得对，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但是沈清河，你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出门，所以，请你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养胎，我愿意做你的眼睛，不管我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沈清河，」她停了一下，目光在沈清河脸上一寸一寸逡巡，哪怕粉黛未施，沈清河仍然一如既往地好看。「都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绝没有半分坏心思。」 两人离得极近，几个镜头切换着给她俩特写。 话里的意思很沉重，沈清河同样凝望回去，泪光盈盈，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信你。」 不信她，就不会跟她逃出将军府；不信她，就不会把知道的都说给她听。 她怎么可能不信她，她才不在乎燕惊雪究竟是不是燕国公主，不在乎容不屈为什么带她回来，不在乎燕惊雪的目的，她的那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如果她不是这什么将军夫人，该有多好…… 她只是，不甘心…… 「那就好。」燕惊雪笑起来，像那些欢快日子里笑起来那样，带了点少年人的娇憨和诚挚。 沈清河差点被那笑晃花了眼。 只一瞬，燕惊雪就收了笑，恢復成平静的样子，或许还掺杂了些冷漠。「沈清河。」 她唤了一声，陷入长久的沉默。 沈清河微微仰头注视着她，疑惑应声：「嗯？怎么了？」 那双眸子会说话似的，直勾勾看进人心里。 燕惊雪嘆了一口气，伸手盖住了那双眼睛，单膝跪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半拥着沈清河。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沈清河呢？ 她想不通。 沈清河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从四面八方溢出来，争先恐后往她鼻子里钻，不知道为什么，她鼻头一酸，想哭。 这应该也不是一件坏事，她想。 沈清河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出声。 这样的纵容，让燕惊雪更加放肆靠近，她的下颚轻靠在沈清河耳侧，贪婪的感受沈清河的气息，嗓音近乎低哑，「至于我们俩的关系，沈清河……」 燕惊雪垂了垂眼，沈清河小巧的耳垂映入眼帘，整个耳朵染上了别样的绯红。 居然在害羞，燕惊雪偷偷抿了抿嘴。 「沈清河。」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嗯？」 手心有点儿痒，沈清河的眼睫好似在颤动。 明明她说过不要连名带姓的叫，可她偏偏就喜欢这么叫她。 沈清河，沈清河。 燕惊雪在心里默念了两声，这个名字，她想放在心里。 「我也不知道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燕惊雪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滑稽，「但是沈清河，请你相信，不管我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作为一个杀手，这条命是她能拿出来的，最重要的东西了。 手心下的颤动愈加强烈。 沈清河似乎有点儿着急，她伸手捉着燕惊雪的手，试图把遮挡视线的那只手拿下来，可惜，力量悬殊，燕惊雪扣住了她另一只手。 「不……」要说这种话，也不要做傻事。 话没有说出口，被那绵软的唇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不要说『不』。 不要说『不』。 燕惊雪心里咯噔一下，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遍布全身，她可以把命给她，不要拒绝她，不要是这样的回答。她慌得几乎乱了阵脚。 沈清河一定想知道她是谁。 沈清河一定想她自己说，可她…怎么说得出口？ 燕惊雪的吻让沈清河不自觉沉溺，渴水的鱼一般，她的爱恋，她的不堪，齐齐被勾了上来。 这算什么呢？ 眼前一片殷红，她不想陷在黑暗里，于是睁大了眼去看，燕惊雪捂着她的眼，却没用什么力道，连吻也是轻轻浅浅。 这个小笨蛋，连吻都不会。 没有那晚的欲.念，燕惊雪吻得极其虔诚。沈清河处于下方，意外地反客为主，唇舌纠缠，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攀上了燕惊雪的肩膀。 就在沈清河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燕惊雪轻轻松开了她，旖念缠身，她软倒在燕惊雪怀里，唿吸一轻一重，想说话，脑袋里面一片浆煳，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 除开体力上的差距，燕惊雪没比她好多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以往轻微的唿吸也是乱作一团，唇上湿润泛着红光，春色撩人。 沈清河闭上眼，不敢再看她。 燕惊雪吸了两口气，轻轻揽着沈清河靠在床边，在沈清河诧异的眼神中，丢下一句「我出去打探消息，你等我回来」便夺门而逃。 沈清河眯眼笑了笑，还沉浸在刚刚的欢愉里，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成了两人的诀别之语。 这一面，就是永别。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跟燕惊雪在床上耳鬓厮磨，也不要她一去不回。 …… 几个镜头调动，齐齐落在沈清河身上，整整一分钟，哈博才舒开眉头，喊了卡。 第219页 迟亦坐在那里，就是戏。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同框，后续的戏份都是各拍各的，有几处同框，也只需要技术合成，沈清河和燕惊雪，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迟亦站起来，摆手拒绝了程南递过来的水，刚想去看看千九的情况，就看见千九捧着手机急吼吼的去了休息室。 迟亦：「？」 第107章 番外（十九） 千九小跑的背影迟亦也不知怎么居然看出了点欢快, 她这是出戏了么？这么快？ 程南暗搓搓凑过去，「要我去打探一下情况吗？总感觉不太对劲啊，打个电话至于偷偷摸摸的吗？」 迟亦收回眼神, 淡淡的瞥了一眼程南。 那一眼的意思程南秒懂——你太啰嗦了！ 「好的，马上闭嘴。」程南在脸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跟着迟亦往哈博那边走。 哈博在看刚刚的细节。 迟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安安静静一起看。不出意外, 听到了那句「再来一遍」。 哈博从监视器前抬起头，扶了下眼镜, 看了看迟亦身后, 疑惑出声：「千九呢？刚刚这段完成度不错, 再来一遍看看。」 迟亦蹙了下眉，略微有些不耐, 许是天气闷热, 总之搅得她没有半分耐性。 哪怕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还是在意极了, 偏偏又不能去问。 还是程南适时出来解围，「去休息室了, 马上叫她过来。」 拍第二遍的时候，千九情绪更加饱满，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有来有回的跟迟亦飙起了戏。 看得哈博不自觉咂了两下嘴，这……该说是学习能力强还是该说老天爷赏饭吃？ 拍了两遍, 过了。 迟亦憋着一口气，始终没问千九在跟谁打电话。但这个电话，好几天居然一直没完没了的打来，嗯, 一次都没让她听，也没跟她解释是谁。 生气。 第二天都是千九的戏份，迟亦不放心，坐在片场旁观。她说不上来，是不放心千九的戏，还是不放心千九的人。 哈博有一丢丢不满，「你们俩坐我旁边看戏的时候能不能换个表情？」 今天的戏排的很满，顺利的话，这两天千九就能杀青。 迟亦心情不算太好，听到哈博说话才给了他一个略微不解的眼神。 「我说你们两个，」哈博摊手，极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谁坐这里都是一副我欠你们钱的表情，说实在的，很影响我的心情，要是受不了，当时就不要挑这种剧本嘛！」 小九儿坐在这里旁观也是这样？ 一丝暖意划过心间，迟亦脸上微微动容，难得给出了解释，「她后面这几场戏，我不太放心。」 「依我看，你大可不必担心。」哈博遥遥望了千九一眼，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她没你想像的那么脆弱，对人和戏的拿捏，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应该说，她是一颗很值得培养的新星，你担心她，不如多为她规划一下未来。」 迟亦没反驳，只是淡淡反问了一句，「是吗？」 哈博有点抓不准她的意思，偏头打量着她，直男总是很难理解女性的想法，尤其这种嘴巴冻死了的冰山，「总之，你可以多给她一点信任，她起点就比别人高，未来成就超过你我觉得不是难事。」 「嗯。」 迟亦不咸不淡应了声，便没再说话，哈博该说的也说了，到底要赶进度，也没再磨叽。 …… 燕惊雪在大楚的线人，被清理的差不多，能派上用场的，寥寥无几。 原先她不想自己出手，是怕暴露行踪，现在却逼不得已不得不亲自出手。 线人大多喜欢在什么青楼酒馆，燕惊雪压着性子一个一个找过去，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煎熬。 皇家的腌臜事儿，果然永远不会少。 走到最后，几乎是已经把红月的说法牢牢钉在了板上。 她到后来，甚至连怒气都已经消弭的差不多，只是庆幸——还好沈清河不知道，还好她不知道。 她最后要找的那个人，与众不同开了家茶楼，竟也越做越大。 说起来，她和那个人，自从燕国覆灭，也就再没见过面。 茶是温的，那个人也没食言，说好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有一杯热茶候着她，便真的有。 燕惊雪把玩着茶杯，并不下嘴。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 燕惊雪冷着脸，头也不回，把手里的茶杯往后一抛，语气里十分不耐烦，「茶凉了。」 那人不动声色接稳茶杯，娉娉婷婷扭着腰肢走向燕惊雪，端的是个艷色美人，「凉了就再烧热嘛，为了一杯茶，至于一大早来我这里发脾气嘛？」 …… 茶杯自然是道具组准备好了的物件儿，里面没茶，盖子也粘住了不会掉，掉了也不会摔坏，但，第一遍那个女演员就没接住。 尴尬中断。 顺利是不可能顺利的，也就拍了几十条这样子，拍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有点入不了戏。 哈博：「……我不气我不气，不骂人不骂人，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自己不容易。」 过了一会儿的哈博气沖沖走过去：「卡！全场休息十分钟！千九过来接一个试试。」 第220页 迟亦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场景太鬼畜了。 千九额上的汗隔这么远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程南杵在边边上，假装镇定递了瓶水过去，小小声贴在迟亦身边嚼耳朵，「搞清楚了，你家这个跟我家那个最近在谈一些小女生的秘密，没有别的什么小三小四。」 迟亦接过水，拿在手上，没拧，眼神依然落在千九身上，「小女生的秘密？」 声音极轻极轻，空灵飘渺又透着些迷惘。 「是啊，」程南端了个马扎坐在她旁边，「我家那个也不肯多说，含含煳煳说在谈大学的生活啊就业啊什么的。」 大学的生活？就业？ 迟亦收回眼神，垂了垂眸子，眸光停留在交织的手指上一瞬，这是在考虑未来么？ 眸子几乎是下意识染上笑意，迟亦勾了勾嘴角，须臾又落了下去，哈博说她人和戏分的清楚，看来是真的，她该高兴么？ 可是，如果小九儿分的清楚，那她这么大费周章，意义在哪儿？ 迟亦微抬了抬头，视线又落在千九身上。 哈博在扮演燕惊雪往后丢杯子，千九在演那个艷色照人的茶馆老闆娘，功夫在身，果然接得稳当。 「行了，」哈博站起来，一锤定音，「千九来丢，千九来接，摄像机准备，借一下位，注意后期的剪辑镜头。」 其实这里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拍摄，但哈博是个追求真实感的导演，吹毛求疵得很，非要演员真材实料上场。 这场戏磨来磨去拍了一天，晚上还有一场夜戏。在戏里这一段儿只出现在回忆里，燕惊雪来找的这个人，跟她是同样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手。 在沈清河的视角里，并不知道这些事。 …… 「你要进大楚皇宫？」那个女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似乎气的不轻，「雪，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没疯。」燕惊雪表情很淡，不甚在意地把玩着茶杯的盖子，「你好像在质疑我的实力，燕酒。」 被她称作『燕酒』的老闆娘气鼓鼓瞪着她，半晌才坐下，仍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我没有资格质疑你，只是实话实说，你别看这大楚都城一派云淡风轻，容不屈现在还没有动静，就最可怕。」 提到容不屈，燕惊雪的脸色变了变，看起来很不高兴，她放下茶杯盖子，看了一眼窗外，窗边摆着一盆十八学士，叶片稀疏，还没到花期，就几乎已经没了生机。 「我总要杀掉他的。」燕惊雪垂眸，想起还在等她的沈清河。 心下一颤，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底气。 「何必这么执着？」燕酒替自己续了杯茶，「就算杀了他，燕国也不会復国，何况，这个人武功之高，你应该也见识过。」 「我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燕惊雪捧起茶杯，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小口。 尽管……想让沈清河自己选择，但一想到容不屈要杀沈清河，就觉得不能忍受，再说，这个人这么噁心，哪里配得上沈清河！ 「他现在被楚国皇帝定下谋逆大罪，人也不知道在哪儿，你要杀我也不拦着，反正找不到人也白瞎。」燕酒笑起来，媚态横生，半点儿城府都没有。 燕惊雪捧着茶杯，微微愣神。 茶底的碧螺春起起伏伏，清淡的茶水映出她恍惚的脸，大楚全乱了才好，到时候便谁都顾不上沈清河。 沈清河就是她一个人的。 她不说话，燕酒哪肯罢休，「你要杀容不屈便杀了，又要去宫里做什么？那里面可也不太平。」 燕惊雪望着茶杯里的自己，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抬眸直视着燕酒，反问道：「一个杀手，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么？」 燕酒被她看得眉头一蹙，当初被分批培养出来的她们，燕惊雪不是最出挑那个，但是最不要命那个，没什么人性，也没什么**。 看起来很难相处的一个人，没想到最后帮她解决了个大麻烦。 「你要去杀谁？」 「你不需要知道。」燕惊雪喝干最后一口茶，倏地立起身，「我有别的事，要托你帮忙。」 …… 伤害沈清河的人，她绝不能轻易放过。 沈清河想要的答案，她也会亲自去问个明白。 夜色漫上来，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声唿啸而过，这样的秋夜，安静得让人不敢相信。 绕过禁卫军，燕惊雪轻车熟路的爬上了上次趴过的房梁，殿内空荡荡的，没有沈海安。 这就怪了，燕惊雪轻手轻脚跳下来，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殿上蓝底金漆的『崇德殿』三个大字苍劲俊逸，这个时间，皇帝不在崇德殿，会在哪儿？ 镜头跟着一直转，最后停在养心殿前。 之所以最后才来这里，是因为这里靠近前朝，四周人多眼杂，她要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门吱呀一声裂开了一条小缝隙，黑黢黢的养心殿瞬间将燕惊雪吞没了去。 理应烛火通明的殿里，只燃着一盏昏黄的小烛豆。 在黑暗里无风自动，连带着墙上的倩影也左摇右晃，燕惊雪在内殿找到了沈清河的亲哥哥。 那个长相阴柔的大楚皇帝——沈海安。 燕惊雪想，他们两个父母一定在他们身上寄予了美好的希望，海安，清河，只是九泉之下，两老应该也没想到，这个臭男人，会因为另一个臭男人，要杀自己的亲妹妹。 第221页 内间蒙了一层纱，矮榻上斜靠着一个人，燕惊雪认出来他，看不出来是醒是睡，顿足，她蹙眉停在外间，手撩开纱帘，看清楚那张跟沈清河有几分相似的脸，双目紧闭，没察觉有人进来。 燕惊雪摸摸索索蹭到床边，有那么一瞬间想一剑直接结果了他，最终也只是点了他的穴，用那把常用的软剑贴上了他的脖子。 「醒醒，醒了给你留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海安：？？？ 第108章 番外（二十） 沈清河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见到了那个妍姿妖艷的女人,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张扬跋扈的女人，却依然笑着接待了她。 算起来，这是燕惊雪出门的第八天, 天气一天比一天好，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她给燕惊雪缝制的髮带过了浆，洗的干干净净, 摆在显眼处，等着燕惊雪回来, 亲手替她繫上。 她有不好的直觉, 这个直觉让她不想招待那个女人。 「沈小姐，在下燕酒, 受人之託，照顾您一段日子。」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沈清河还抱有幻想，但真相往往不尽如人意。 …… 千九杀青的这场戏，熬了两个大夜。 本来一个晚上该挤出来，她情绪不对，一直ng, 卡到哈博没脾气，又拖了一个晚上。 夜里还是很闷热，热得人心浮在半空，怎么也静不下来, 迟亦往千九怀里拱了拱，空调开得足，千九怀里也不算太暖，但她就是不想松开。 不知怎么的，她有点儿慌。她本来有很大的把握, 千九不会看出她的把戏，但现在，她没什么信心。如果千九知道她的这些龌龊的手段，会怎么样？ 「冷吗？我把温度调高点？」千九把被子拉上来，只留迟亦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不冷。」迟亦闭着眼，脑袋里面乱七八糟，一会儿是燕惊雪，一会儿是千九。 千九今晚不在状态，是发现了什么吗？ 「在想什么？」千九没听她的，探手把温度调高了点儿。 迟亦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不自觉的探进她睡衣里，「你今晚……」 千九垂眸抿了抿唇，捉住她的手，「有点儿累，没把握好情绪，明天一定不这样。」 被她捉住手，迟亦也不好再动，任由她握着，心里总觉得不□□宁，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忽然间涌上来，虚幻得又开始让人不敢相信。 「哪里不太清楚吗？」迟亦心往下坠了坠，强迫自己岔开话题。 燕惊雪最后这场打戏，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哈博要千九在这场戏里表现出压抑的情绪，把暗涌这个主题稍稍点一下。 千九的情绪不是过了就是不够…… 「不说了，」千九把她往怀里牵了牵，搂的更紧，额头轻轻往下收了收，终于还是没靠上去，闭了眼，「睡觉吧，明天再说，我困了。」 半夜又下起了雨，第二日白天出了太阳，一派晴朗好风光。 到了晚间，这雨才重新开始下大，一点儿停的趋势也没有。 哈博临时改了剧本，原本在殿内的打斗戏，放了一场在室外，就着这漫天的大雨，沖开燕惊雪不肯宣洩于口的情思。 迟亦窝在一边躺椅里，模样安逸的听哈博给千九讲戏。陷入爱情的女人难道都这样吗？她觉得自己在千九那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有点儿可有可无的感觉，如今讨论戏份，也用不上她。 迟亦抬手揉了揉眉心，是她不够坦诚吗？她要怎么坦诚？就差把结婚天天挂嘴边儿上了。 她是不是老了？ 她想的入神，千九坐到她身边她也没发觉。 「迟亦？」 「迟迟？」 「迟迟宝贝？」 千九蹲在旁边，脸挨得极近，唇忍不住凑过去，迟亦后知后觉勐地睁开眼，「怎么了？」 千九没停，把唇印下去。 「没怎么，」良久松开，「我去拍戏了。」 不明所以的迟亦总算找回了点理智，一把拉住千九的手，「先去补个妆。」 …… 沈海安似乎并不意外燕惊雪的到来，他比她想像中的要沉稳。 「全尸？」沈海安挑起好看的眉头，觉得好笑，「谁派你来的？居然派了个傻子。」 沈海安虽然只有眉眼处跟沈清河肖似，但他一笑，燕惊雪便情不自禁有些恍惚，心口那里一下比一下跳得沉重，这个人活着，对沈清河是好事还是坏事？ 殿外的雨噼里啪啦打在檐角的琉璃瓦上，杂乱无序，沈海安唧唧歪歪说了几个朝臣的名字，说到丞相时，他自己先笑出来，「不可能是丞相，他没那么蠢。」 燕惊雪微小的蹙了下眉，手中的剑用了两分力道，「容不屈在哪儿？」 她不敢说沈清河，迂迴的问起了容不屈。 听到容不屈这三个字，沈海安一瞬间变了脸，「他的仇家？呵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姑娘，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你帮个忙放了我。」 灯光一寸一寸亮堂起来，燕惊雪这才看清楚沈海安的模样——两条铁链从榻边落下来，另一头隐隐约约扣在榻尾。 燕惊雪心下一惊，勉强保持着镇定。 容不屈？ 容不屈！ 「他在哪儿？」 「这个时辰约莫在内阁处理公务，顺便忽悠忽悠那群老顽固。」沈海安勾起一抹笑，嘲讽意味很明显，眼角微红，尽是戾气，「你跟他有什么仇？」 第222页 「关你屁事？」燕惊雪俯下身子，手上的剑没有松开一分，「不过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关系，他想杀了我做他夫人的替身，我听说他夫人是你妹妹？」 沈海安愣了一下，「他没杀沈清河？」 燕惊雪直起身子，嗓音似鬼似魅，「你好像很惊讶？」 「坐享齐人之福，他想得倒美。」沈海安撇开眼，不知在嘲讽谁。 燕惊雪不想接他的话，自顾自把话圆回来，「巧的很，您那天赐给沈清河的药，也差点被我喝了，我没别的想法，就是很好奇，沈清河不是您嫡亲的妹妹么？您动起手来倒一点儿都不手软。」 沈海安闭上眼，仿佛失了兴致，嘴角嘲讽的笑一直没落下，「身为皇家的儿女，就要有为了家国献身的觉悟，容不屈倒打的一手好算盘。」 「呵。」燕惊雪心口揪疼，「所以她一个弱女子，成了你跟容不屈博弈的砝码？你跟容不屈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骯脏，噁心。」 「你懂什么？！」沈海安跳起来，拴着他的铁链在寂静的大殿里哗啦啦作响，「孤与容不屈斗智斗勇何曾有过胜算？你知道他要什么？你知道个屁！沈清河是孤的亲妹妹，孤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又何曾懂孤的痛苦？她居然还想生下容不屈的孩子！！」 雨声将一切淹没在黑夜里，饶是这样，燕惊雪依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沈海安疯了一样，她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挥剑斩断了那两条铁链，在他最高兴的时候，将那把软剑送进了他心口。 …… 镜头落在男演员脸上，把他的不可置信收得一清二楚。 燕惊雪脸色不变，若无其事抽出剑，斜指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外走。 镜头缓缓拉远，给燕惊雪这个背影一个长镜头。 这个地方，昨天一直ng，哈博盯着千九，替她捏了一把汗。 沉默的肢体语言，对千九来说，难度稍稍大了点，尤其是这场戏，要靠最后这个背影来表现出燕惊雪冷漠外表下的决心，难度可谓是又上了一层。 她搞不明白喜欢或是不喜欢，但那不重要，要传达给观众的只有一点，在沈海安和容不屈身上，如果不能确切的保证沈清河安全，她就不会放弃初衷。 ——杀了他们。 …… 容不屈执一把油纸伞缓缓从那头走过来，黑色大氅披在他身上，平白添了几分文人气息。 燕惊雪推门出去，隔着雨幕和他遥遥相望。 「是你？」容不屈一怔，比沈海安惊讶多了。 「好久不见，」燕惊雪提着剑，当着他的面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容将军别来无恙。」 容不屈瞳孔一缩，「你刚刚做了什么？」 「没什么。」檐角的灯影拉下来，映着剑身微微发光，燕惊雪对着灯看了看剑，一派天真无邪，「不过杀了几个容将军的心上人。」 容不屈明显不信她的鬼话，眼眸黑了又黑，「你知道招惹我的下场。」 「哦。」燕惊雪往外走了两步，磅礴的雨溅在她的靴面上，「容将军不妨猜猜看，这上面的血，是沈清河的，还是沈海安的。」 燕惊雪举着剑，笑得可爱。 容不屈只觉得血气冲上了天灵盖，风捲起大氅的一角，他的身形破空而来。 燕惊雪浅浅笑起来，摆好架势迎上那一击，容不屈没带佩剑，就用那把油纸伞对上了燕惊雪的软剑。 没有声音，只有雨在下。 「容将军到底喜欢谁呢？」燕惊雪仗着有兵器，连连的杀招逼退了容不屈，「哥哥还是妹妹？」 「或者，」燕惊雪停顿了一下，剑身发力，横噼在容不屈腰间，「两个都是？」 油纸伞被她砍得七零八落，只剩半截骨架。 容不屈丢了伞，气息半分未乱，只是眸子里的杀意越来越浓。 他轻哼了声，「看来，带你回大楚，倒是我做错了。」 燕惊雪拿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盘算着有几分胜算，容不屈内力在她之上，武功也高她一等，赢面很大。若想赢他，只能再想别的招数。 「容将军这话说的不错，你既然有了妹妹，又有了哥哥，就不该来招惹我。」 「将军府的那些人，是你杀的？」 容不屈站在檐下，整个人黑黢黢一片，暗得让人看不清楚。 燕惊雪没说话，默认了。 「沈清河在哪儿？」容不屈突然抬眸盯着燕惊雪，闪着寒光的眸子，冷冽可怖。 燕惊雪目光跟着冷下去，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如将军的意，死了。」 「疯子。」 燕惊雪一步一步朝容不屈走近，脚步一点，几乎是瞬间弹了出去，剑刃贴着容不屈而上，堪堪刺进他的左肩，「还有更疯的呢。」 她扯着嘴角，「这下三个人的血都沾染上了。」 容不屈眼角闪过一丝慌乱，他甚至来不及管肩上的伤口就急吼吼冲进了殿。 燕惊雪目光卓然，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无非是知道心爱之人的死讯，她必须抓住时机，杀了容不屈。 沈海安不配做沈清河的哥哥，容不屈也不配做沈清河的夫君。 她说过要保护沈清河，这两个人她就都会解决掉。 雨越下越大，风肆虐的吹过廊道，燕惊雪黑色的衣摆，一片一片飘扬起，她踏着空气追进去，衣摆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第223页 …… 一场看起来纯粹的打戏，除了沈清河，没人知道她真正的目的。 容不屈抱起沈海安放在榻上，神色平静得让燕惊雪以为自己猜错了。 谁知下一秒，容不屈立马坐实了她的猜测。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容不屈脱下湿漉漉的大氅盖在沈海安身上，脸色诡异的捧着沈海安的脸，将他的头摆正。 他在跟沈海安说话。 燕惊雪笃定。 她先出的剑，容不屈用掌迎上来。交缠的打法，从殿内到殿外，这么大的动静，一直没有侍卫进来，两个人的单打独斗，开始是她占了上风。 剧组冒着大雨跟镜头。 迟亦的眼神凝在千九身上，不敢松懈。热乎乎的姜汤在煮着，干毛巾也准备在一边。 她浑身上下都写着对千九的担忧。 第109章 番外（二十一） 燕惊雪是不怕死的。 她这样的人, 迟早都是要死的，好死歹死也没什么所谓。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 不捨得沈清河。 但如果，沈清河和她，只能活一个, 她希望，活着的那个, 是沈清河。 养心殿外的青石板上, 雨水沖刷着血迹一寸一寸漫开。那些血迹，几乎都是容不屈的。 燕惊雪的剑精准的插在了容不屈身上各个地方。 她以为, 她应该能回去见沈清河的，虽然她也不知道, 要怎么告诉沈清河，她哥哥，她夫君，都死在她剑下。尽管，她好像是为了她好。 或许, 她可以说个谎，再骗一骗沈清河？ 她的软剑再一次捅进容不屈肚子的时候，没能抽出来。容不屈两只眼睛发红，拉着她, 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燕惊雪一般不会放弃自己的剑，除非被迫。 她从没有怕过什么，现在也不会害怕。容不屈一掌把她打飞出去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果然还是打不过他。 燕惊雪趴在雨地里，呕出一口血。 …… 没有台词, 一直在打。 雨声不绝于耳，让人觉得聒噪，又让人觉得安静。 两个武术指导叉着腰，同样满脸的严肃。 程南万万没想到，迟亦有一天居然也会看不下去现场的戏。 「迟姐？」跟着她到休息室，程南硬生生忍住笑意，「是不是有点儿凉，我去给您端碗姜汤过来？」 迟亦按着额角，急促的唿了两口气，「不用了，你出去盯着吧，好了再来叫我。」 在战场上厮杀的日子，千九是不是也是这样……这样，命悬一线。 迟亦不敢细想，然而越是不敢想，就越是情不自禁去想。想起那些真真假假的现实与梦境，牧河津悬崖下的千九……雪地里的千九…… 迟亦扶着沙发，脑袋里一阵一阵抽着疼。 她都做了些什么？ 千九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迟亦的椅子空着，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到哈博喊卡，「干嘛呢？燕惊雪，出戏了！」 「对不起，」千九吸了口气，鞠躬，「哈导，可以休息一下吗？」 「别打岔，接着刚刚的继续，」哈博给了个手势，调整了几个机位，「不要影响别的演员。」 千九：「……」 千九扫了一眼，对上程南的眼睛。 什么也没说，继续拍戏。 名侦探·程南立马get到重点，摸出手机飞速给迟亦发了条微信：【迟姐，你一走千九就ng了。】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覆。 程南还以为迟亦没看微信，正想过去，就见迟亦加了件外套出来了。 迟亦：「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程南贱兮兮笑着，把刚刚的情形说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想你了呗，看不见你不放心。」 迟亦轻飘飘瞪了她一眼，没接话。 千九那边已经进入了状态，软剑刺进燕惊雪的身体，迟亦的心跟着一咯噔。 千九刚来那会儿，身上也都是伤口。 大大小小的，新的伤口。 迟亦垂下眼，整个人窝进躺椅里，用手背挡着眼睛，试图挡住那些发生过的事实。 眼眶温热，千九不喜欢做储君，她知道的，但她不肯放手。 就像现在，千九不想结婚，她也知道啊，为什么，她还是用这样那样的法子妄图让千九妥协呢？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 燕惊雪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己心爱的软剑上。 容不屈那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内力，她生生受了那一掌，体内气血翻涌，怎么也躲不开后来的剑招。 「燕惊雪，」容不屈拔出剑，哐叽一下扔在地上，整张脸阴沉得可怕，「当初在燕国，我就应该杀了你。」 说罢，他转身往殿内走。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打拼天下的傢伙，会死得悄无声息。 燕惊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睁着眼，无神的眼珠子望着天，从这里看出去，天果然是四四方方的，有稜有角。 这样的天，难怪沈清河不喜欢。 想起沈清河，燕惊雪又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手指探上剑柄，燕惊雪想，下次再也不能松开自己的剑了，传出去太丢人。 「容不屈。」她的声音轻轻的，身形没办法保持鬼魅一样的速度，到容不屈身后时仍然是眨眼间的事儿，「你今天也会后悔没看着我咽气。」 第224页 容不屈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或许已经说不出来话。 他站着，一动不动。 雨落在脸上，燕惊雪更觉得唿吸困难，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起手，手在轻微的颤抖。 想拔剑，剑仿佛长在容不屈身上，怎么也拔不出来。 胸口那里火烧一样，她张口，血自己从嘴里掉出来，「容不屈，」她强撑着说，「你不该想杀沈清河的，她那么好…」 燕惊雪停了一下，双手握上剑柄，「她那么好。」她重复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使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拔了出来。 惯性太大，带得她一个趔趄，她把剑拄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她那么好。」她又重复了一遍。 雨哗啦啦下着，整个殿前的青石板上都是血水。 容不屈倒在地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 燕惊雪握着剑，一步一挪往宫墙外边走。 一步，两步，三步。 寂静的雨夜，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闪闪发亮，噼开整个夜空，照亮这血腥的夜晚。 燕惊雪停住脚步，直直往后倒。 水花溅起来，打在脸上，有点儿凉。 「沈清河，我那么……」 心悦于你。 我终于想明白，可惜来不及说给你听。 …… 镜头自上而下俯瞰，越拉越远。 燕惊雪躺在雨地里，被整座皇城吞没。 哈博没喊卡，雨一直在下，噼里啪啦打在千九身上，迟亦双手交叠撑在下巴处，咬牙硬撑着注视着千九，她到底在做什么？ 额角一突一突跳着疼，嘴里传来血腥味儿，迟亦没察觉，心口空落落的，又好似堵满了东西，迟亦睁着眼，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千九站在她身前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直愣愣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雕塑。 「迟亦？」千九蹲下来，只来得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怎么了？」 眼前的迷雾突然透出一丝光影，重重叠叠，迟亦眨眨眼，一切恍然清晰起来，千九就在她跟前，浑身湿漉漉的，用那双闪耀的眸子担忧地望着她。 「怎么哭了？」想抱她，无奈身上没一处干净地方，千九在毛毯上擦了擦手，伸过去替迟亦抹去眼泪，「戏而已，她是燕惊雪，不是我。」 迟亦眼睫颤了颤，对上千九的眼睛，脸色惨白的千九，束在脑后的头髮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有几缕碎发耷拉在耳边，弯弯曲曲的，没个正形。 燕惊雪吗？ 难道千九不是这样吗？ 「别咬了！」千九拉开她的手，唇下泛出血迹，「你在干什么啊？！不是你要……」 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话说到一半自己怔了怔，看着迟亦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姑姑……」千九抓着她的手，放低了声音，几近祈求的单膝跪在她身前，「你别这样……」 结局是早就知道的，剧本是迟亦联合改的，怎么反倒自己接受不了了呢？ 迟亦不说话，只是望着千九。 那一眼太深沉，包含着千九看不懂的情思。 片场人多眼杂，更何况这是千九的杀青戏，再怎么着其他人也得来寒暄寒暄，就算哈博和程南刻意阻拦，也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怪异。 程南自然替千九准备好了杀青礼，拦走一个还有下一个，她们俩亲亲密密的没啥，关键这哭的梨花带雨的传出去，恐怕她就会因为失职被裁员。 程南：「迟姐？」 讲句实在话，她第一次见迟亦这么失控。 迟亦身上巨大的悲伤几乎蔓延出来，完全没有克制住，就算听到程南的声音，也只是细微的颤抖了一瞬。 迟亦垂下头，勉强压住泪，手上千九传来的温度冰冰凉凉，刺进骨髓里。 豁然站起来，反握住千九的手，她吸了两口气，哽咽道：「先去换衣服。」 片场有人哄闹的声音，闹渣渣的，也许是因为迟亦坐镇，他们没敢光明正大的来闹千九，另外两位一同的杀青的男演员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裹着毛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礼花轰满了全身。 千九没回头，那些热闹离她太过遥远，她不至于分不清主次，驻扎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迟亦啊。 【公费恋爱】这样的字眼也不是第一天出现了，只要迟亦不在乎，她才不在乎，她乐得跟迟亦公费恋爱。 进了休息室，迟亦顺手反锁了门。 眼泪凝在眼眶里，只是没往下掉，迟亦握着门把手，轻轻唿了一口气。 千九停下来，好笑的伸出手指连那点泪一起抹掉，「沈清河都没哭，怎么反倒你哭了？」 迟亦沉默，耳根偷偷发红。 不好说心里那些乌七八糟的回忆和联想，可除了那些，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恭喜杀青。」 没头没脑一句话，把千九都带懵了，她想笑，又不敢笑，「我换衣服。」 顿了顿，补充道：「你不许看。」 迟亦睁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没有半分迴避的意思。 千九嘆了口气，拉着她按在沙发上，「说好不许看。」 自己飞快地转到沙发后，匆匆忙忙换好了衣服，迟亦保持着那个坐姿，乖乖的，没有转头。 第225页 「真乖。」千九笑嘻嘻地走过去坐下，轻轻在迟亦脸上啄了一口。 迟亦偏头眨了眨眼，没有回神。 千九愣了一下，「姑姑…」 迟亦的状态很不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不对劲，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燕惊雪的死亡？ 千九下意识喊她「姑姑」，迟亦没有反驳，还破天荒地「嗯」了一声。 「你在难过吗？」千九的声音很沉，心口坠得发慌，那种不确定的荒芜感从尾椎骨那里一路升上来。 迟亦没回答。 千九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用了几分力道。 她也不说话，妄图让迟亦来填满发慌的心口。 良久，她听到迟亦「嗯」了一声。 她在难过，是啊，她在难过。最不会人戏不分的她，因为燕惊雪的死，在难过。 所以，仅仅是因为燕惊雪吗？ 千九闭眼，仔细感受着怀里的温暖。 「都过去了。」千九轻轻拍了拍迟亦的背，声音柔和轻灵，「都过去了。」她重复道。 那些生死一线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胸前濡湿，迟亦在哭。 千九抿了抿唇，松开迟亦，什么也没说，找准位置，轻轻凑了上去。 第110章 番外（完） 千九杀青, 迟亦后续也没剩多少戏份，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一两天的事儿。 迟亦以为怎么着千九也会去现场等她，结果杀青第二天她就赖在床上不起来。 迟亦换好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千九侧躺着，没睁眼。 「今天不去片场？」迟亦耐不住先问出口。 「不想去。」千九转过来，眯着眼睛凭着直觉用脸去蹭迟亦的手, 「那场打戏太累人了，我今天可以休息吗？」 迟亦：「……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不太想提起昨晚的事。 …… 后续的戏份没有太复杂, 场景用楚都的乱和沈清河的静形成对比。 沈清河等了燕惊雪八天，等到了燕酒。 一个同样早出晚归的人。 「沈小姐, 在下燕酒，受人之託, 照顾您一段日子。」 她叫她沈小姐，从不跟她说多余的话。 燕惊雪离开后的第十五天。 燕酒破天荒的没有出门，在那个小院子里，倚在门框上，从日出站到日斜西山。 那天阳光很好, 沈清河开始给燕惊雪绣第二条髮带，墨黑色的，她决定在尾端绣一只燕子。 「沈小姐。」天将要暮的时候，太阳在山的那头只剩下半个残影, 燕酒终于憋不住端了张椅子坐在了沈清河对面。 「你有话要说？」沈清河细细的看了一遍燕子的针脚，才放下髮带抬头看着她。 她不说，她也不问。 这么直白的沈清河把燕酒噎了一下，「你倒真是个有趣的人，」燕酒摸摸鼻子讪讪笑笑, 「怪不得她对你死心塌地。」 沈清河放在身前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酒自知说错了话，忙不迭岔开了话题，「那个，楚国，最近不是很太平，这个地方，恐怕不能久待。」 言下之意就是要沈清河跟她离开这里。 沈清河没有回应，她垂下头，凝神注视着那只展翅飞翔的燕子，嘴边突然盈起一丝笑意，只有一瞬，又迅速抹去。 燕酒还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沈……」 「她…」沈清河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只燕子上，她伸出手指，探上去，细细摩挲，半晌才接上后面半句话，「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有点强人所难。 燕酒嗫嚅几次，没开得了口。 「她不是个好人。」最后燕酒这么说。 沈清河不说话了，从燕酒来的那天，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她不知道，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怎么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呢？ 那个说可以把命都给她的小姑娘，那个逗她笑，陪她玩，护着她的小姑娘，叫她怎么忘得了？ 燕酒流连各大风月场所这么多年，从没有什么时候觉得这么如坐针毡过。 她本来想再等等，至少等到沈清河顺利生产再说，可惜事情有变，楚国那群老头子竟然又推了个沈姓皇族上位，一直失踪的沈清河成了他们明面儿上寻找的对象，现在不告诉沈清河，燕惊雪托她做的事，她就真的办不成了。 「沈小姐。」燕酒唿了一口气，想问问她还愿不愿意回去做楚国公主，平心而论，她一个傀儡公主，回去自然好吃好喝，处境未必差到哪里去。 沈清河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她……」 太阳红通通的，扒在山嵴上，似乎也想把这些话听个全乎。 「她，」沈清河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细听也听不出来，「还活着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燕酒，盈盈泪光聚在眼眶里，认真又固执。 沈清河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夹在沈海安和容不屈中间时，她看似妥协了，却想尽办法反抗。在对待燕惊雪的生死上，她以为她还能继续逃避下去，其实不行，她没办法做到对燕惊雪不闻不问。 假装的也不行。 她想她，盼着她，希望她笑着推开这扇院门。 她的房间里挂着燕惊雪做的那只风筝，还等着燕惊雪回来带她一起放。 第226页 燕酒躲闪的眼神是最真实的答案。 她最不想说这个问题，可是要谈这场话，就绕不开这个问题。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求燕惊雪帮她杀个人，如今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她。 「她有什么话留给我？」沈清河紧紧攥着那条髮带，神情是燕酒出乎意料的镇静。 「……」燕酒站起来，灌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没有，什么也没有，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只是拜託我在她没回来时照顾你。」 只是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容不屈而已。 沈清河似乎不肯相信，她睁大眼睛，失神到恍惚，只有攥着髮带的指尖微微泛白。 「有些话她应该打算回来亲自跟你说，」燕酒转过身，不去看沈清河，「如果由我来说，恐怕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接受，沈小姐，伤害你不是她的本意。」 伤害？ 燕惊雪何时伤害过她？她来将军府的每一天，都让她快乐啊。 「你说吧，」沈清河突然笑出声，「你不说我没办法安心跟你离开这里，我跟她在这里……」 沈清河顿了顿，没往下说。 ——在这里分别，她走了，燕惊雪要去哪儿找她呢？託梦的时候会不会也找不到她？ 「你确定？」燕酒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她，这些事情不告诉沈清河，她确实没有理由让沈清河做选择。 ——让沈清河做选择。 杀千刀的燕惊雪，为了沈清河，什么后果都想过了，根本没有什么自信可言，到这个关头，都替沈清河想好了后路，走或者回，哪一条路，都可以走，走哪条路，让沈清河自己来选。 只是可惜，再怎么选，这条路上，都没有了燕惊雪的身影。 「我确定。」沈清河抬手扶了一下鬓角，眼神清亮，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光芒。 最不想知道的消息她也知道了，最不能接受的消息也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下她不能再骗自己了，骗自己燕惊雪会回来的。 燕惊雪或许会回来吧，或许已经回来了呢，沈清河笑了。 沈海安和容不屈的死讯也没能让沈清河落泪，她很平静，平静到燕酒有点儿搞不懂。 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貌似比她看起来要坚强的多。 「原来是这样。」沈清河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那条髮带上，时间如水，仿佛停滞在她身边。 燕酒好奇的跟着去看她手中的髮带，隐约看到那只小小的燕子，喙的部分用了赤红色来点缀，看得出来很用心，然后听到沈清河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原来是这样。」 沉寂良久，又听到沈清河轻轻嘆了一口气，似哀似怨，「真是个傻子。」 燕酒不应声，看沈清河确实没什么问题她才又站起身，她没办法也没必要去干涉燕惊雪的决定，只是欠了她人情，需要还而已。 「她不是个好人，」燕酒斟酌着往下说，「做这种事也未必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 作为一个杀手，燕惊雪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杀掉容不屈。 沈清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也没从手上挪开，「我知道的。」 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算燕惊雪不是燕国公主，就算她目的不纯，哪怕就算不都是为了她，她也心甘情愿的啊。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沈清河忽然站起来，把那条髮带收进了怀里。 「登州。」燕酒眉梢勾起来，「她在那儿有一处房产，那边都是熟人，别的势力轻易不敢动。」 听起来像是杀手们安逸的老巢。 「是吗？」沈清河勉强勾了勾唇，实在笑不出来便作罢，「她，在那儿住过？」 「住过吧，」燕酒也不确定，「安置人手的时候应该住过，你放心，我带你过去，自然会安顿好你，她留下的积蓄，应该够你和小傢伙花用。」 沈清河转头看了看这间院子，心里突然一片空虚，她伸手扶着躺椅，慢慢往屋里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没有回头，说：「好。」 …… 镜头捕捉了这个背影，迅速转到前面，天色擦黑，灯光微微给了一点。 摄像机慢慢推近，给了迟亦一个面部特写。 沈清河僵直在原地，眼里蓄满了泪，她没有哭，只是那样站着，仿若一根紧绷的弦，丝毫不曾松懈。 哈博紧紧蹙着眉，「卡！」 他一喊卡，迟亦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今天这场戏最难的是她，一想到千九，就想哭，根本憋不住。 程南赶紧递上了纸巾。 跟迟亦跑了这么久的剧组，迟亦演戏的状态她还是有察觉的，确实跟以往轻松拿捏的样子不太一样，但她没多想，毕竟这回演对手戏的是千九嘛，可以理解。 哈博倒是看出来了，私人感情不在他管辖范畴，他嗽嗽嗓子，提醒了下迟亦，毫不留情出声，「各部门准备，再来一遍。」 「灯光组调整一下，不要让沈清河眼里有光，我只要她有泪。」 迟亦：「……」 不想哭，真的不想哭，眼泪自己跑出来。 哭了一天，回到酒店的迟亦根本没力气追究千九白天去了哪儿，她说没出门就没出吧。 小丫头有点**也正常……吧？ 第227页 一觉到天明。 「今天去吗？」几个字迟亦一睁眼就想问千九，还没问出口就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人呢？ 千九人呢？ 迟亦倏地坐起来，「阿九？」 「醒了？」千九扣着衬衫扣子从浴室那边走出来，「今天你杀青，我跟你一块儿去片场。」 不下雨的天气，气温回升，中午热起来能让人身体和心里都难受，千九工工整整把长袖衬衫的扣子扣到了顶上，看得迟亦有点儿懵。 「不穿短袖吗？」 「不热。」千九头也不抬的扣着袖子上的扣子，「起来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她乐意，迟亦也没再纠结。 美好的一天，从一起去片场开始，最后一场戏，小演员进组。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沈清河放弃公主的身份，搬来登州正好俩月，大年三十那天夜里，沈清河的儿子出生在燕惊雪的宅子里。 圆圆糯糯的小糰子，还看不出来像谁。 她盼着燕惊雪入梦来，一天一天的，燕惊雪从来没有来过。 沈清河有时候会想，燕惊雪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她还那么年轻，指不定早就欢欢喜喜喝了孟婆汤，去了下一世。 如果真是那样也好，希望燕惊雪下一辈子能够托生到一户好人家，平平安安，喜乐一生。 燕酒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的时候，沈清河伏在桌案前写字，一笔一划，写得颇认真。 「写什么呢？」燕酒放下东西，凑了个头过去，「一天天在这儿写，小乖乖呢？」 沈清河停了一下，没收笔，「奶娘在照顾。」 「奶娘人呢？抱小乖乖出来让我看看。」燕酒看了两眼，突然疑惑，「你在画画？」 「你还会画画？画的这是谁？」她走过去，看了个仔细，骤然止声。 沈清河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笔，「她总也不来我梦里，我真怕日子久了，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 她不知道燕酒跟燕惊雪是什么关系，又或是燕酒答应了燕惊雪什么，她只知道她在登州，燕酒的茶馆也开到了登州，不出格，很上心，对孩子，甚至比她还要上心。 相比起头一天见面时的不愿待见，燕酒这个朋友，她相处得很好。 尤其是，燕酒，是唯一知道她跟燕惊雪过往的人，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待着，会怀疑燕惊雪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沉默，燕酒不太擅长应付沈清河。 一个连眼泪都没掉的女人，在她看来，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恐怖。 她宁愿跟小乖乖说话。 正巧，奶娘解了她的围。 「燕老闆来啦？怪不得我们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过来。」 场面话，燕酒爱听。 乐呵呵的接过还团在襁褓里的小傢伙，燕酒笑得两个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儿，「小乖乖，有没有想我啊？」 逗孩子的场面，太过温馨，反而是沈清河不适应。 她看着看着，就会把燕酒看成燕惊雪，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哄孩子么？ 「喂，沈夫人，」燕酒努努嘴，突然叫了她一声，「小乖乖快满月了，取什么名字你想好没有？」 沈夫人。 沈清河又愣了一下，她刚刚好似听成了燕夫人，又好似听见燕惊雪唤她容夫人。 燕酒说为了方便这么称唿，她没拒绝。她私心里是想和燕惊雪白头偕老的啊。 沈清河闭了闭眼，回头看了一眼画上的燕惊雪，多年不动笔，画技还不如少年时，一分燕惊雪的神韵也没画出来。 「沈晏。」沈清河探手触了触未干的画，转头坚定道：「就叫沈晏。」 「海晏河清，平安喜乐。」 「沈晏？」燕酒眼珠子转了转，忽略掉那点八卦的心思，「行吧，沈晏就沈晏，小乖乖，小沈晏，你娘亲给你取名字咯~姨姨也希望你平安喜乐。」 沈清河没再看，推门出去，春寒料峭。 天空突然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她站在门口，微仰着头，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雪了，又是新的一年，那个叫她沈清河的小姑娘，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屋内传来沈晏咯咯咯的笑声，沈清河勾了勾嘴角，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接飘落下来的雪花儿。 雪花儿落在她手心里，转眼就化成了水。 沈清河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一动不动，忽然，一滴泪从她脸上划下来，啪叽掉在青石板上，融进化开的雪水里。 …… 镜头开始一步步拉远，先在迟亦身上拉了个远景，再缓缓切到沈清河的视角。 雪花飞舞，缠绕在沈清河身边。 结尾是个长镜头，一直拉远，显现出整个儿登州至楚国的全景。 城中无战事，边境烟火起。 围绕在沈清河身上的暗涌消失了，但在沈清河之外，只要有权力纷争的地方，暗涌，就会一直存在。 哈博重重唿出一口气，「过！」 全剧杀青。 压力山大的哈博松了一口气，片场吃狗粮的两个月终于结束了！ 大热天的，剧组拍冬天的戏，大家一边欢唿一边催着几位演员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再庆祝。 戏到后期非常压抑，为了避免有人哭鼻子，程南一早就安排了助理团在旁边鼓动气氛，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第228页 「迟姐，恭喜杀青呀！」 助理团去发红包了，程南跟着迟亦，帮忙收戏服。 「嗯。」这场戏还好，虽然压抑但情绪变化不大，「阿九呢？」 程南：「……」 没注意到。 没有回覆迟亦也没说什么，换了衣服打算自己出去瞧瞧。应该没走才对。 「恭喜迟老师杀青！」此起彼伏的声音把她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迟亦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千九。 「谢谢，」迟亦抿嘴笑了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 程南自然看出了她压抑的情绪，赶忙招唿人清出了一块空间。 千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迟亦身后，她笑着，低声耳语：「恭喜迟老师。」 她在，迟亦才松懈下来，「你刚刚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事儿。」千九的声音低低浅浅的，湮没在人声里，听不真切。 迟亦转身，就看见一大捧玫瑰。 「迟老师，」千九单膝跪下来，满脸微笑，「今年生日时你许了我一个愿望，我现在想用掉它，不知道可不可以。」 旁边围着的人在起闹，连程南都一脸惊讶，没忍住拍手叫好。 刺激啊妹妹！ 迟亦愣在当场，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只看见千九张嘴，什么话也听不清。 迟亦怔愣着，喃喃自语：「你说…什么？」 哈博也过来凑热闹，闻言忙压住了场面，打着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 千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深吸了口气，「迟小姐，」 千九停了一下，郑重无比的说出了在心里背了几百遍的词儿，「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余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迟亦的大脑突然没办法思考。 明明千九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她就是听不懂。 千九是在求婚吗？ 她说的是结婚吗？她说的结婚是结婚的那个意思吗？ 有人拿手机偷偷在录，兴奋得只有捂住嘴才能不发出声音。 迟亦不说话，眼泪突然大颗大颗掉出来。 滚烫滚烫的泪，啪嗒啪嗒砸在千九心上，「怎么了？」她倏地站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擦迟亦脸上的泪，「别哭呀，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要哭好不好？」 泪越擦越多。 千九怎么也没想到迟亦是这个反应，早知道她就不挑这个时间了，「迟亦，不哭了好不好？」 迟亦伸手，捉住千九擦眼泪的手，泪眼婆娑，声音极轻极轻，带着些委屈，「你再说一遍。」 千九被她哭得心里乱糟糟的，头脑发昏脱口反问：「说什么？」 下一秒千九瞬间反应过来，麻熘儿的单膝跪地，打开了那只小盒子，「迟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紧张油然而生，「请问你愿意跟我走进婚姻，共度余生吗？」 钻戒底下的凤凰栩栩如生。 迟亦抹了一下泪，笑出声，太出乎意料了，千九在这齣戏里比她设想的要清醒，故意让燕惊雪什么都瞒着沈清河，就是为了让千九感同身受，她以为这齣戏已经失败了，没想到千九还会向她求婚。 迟亦眼泪又冒出来，她俯下身抱起花，在千九额上浅浅落了个吻，「我愿意。」 气息扑面而来，声音不大不小。 千九的脸倏地红透，如果能让迟亦开心，那就好。 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只要迟亦开心就好。她走了那么久的岔路，忘了照顾迟亦的感情，爱一个人，怎么能让她不开心呢？ 她早该看清楚自己的，她的心里，装着的全是迟亦，她究竟是在折腾迟亦，还是在折腾自己？ 《暗涌》杀青的第二天，#迟亦答应求婚#就冲上了各大新闻榜首。 某台记者连线顾真真的时候，顾真真一个头两个大，「在挑日子了，别问，一有消息就公布。」 《暗涌》杀青的第三天，千九工作室发布了一首新歌——《心悦于你》并且艾特了迟亦，播放量瞬间爆炸。 婚礼那天，正好开学。 千九只能跟学校请了假，请假理由很正当——结婚。 她订了一整套天御国嫁娶用的首饰，结果都没用上，入乡随俗的钻戒，迟亦倒是很喜欢，带上去就没再摘下来。 婚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熟悉的亲朋好友，迟亦似乎不爱麻烦的流程。 千九喜欢听她的意见。 一袭婚纱的迟亦，娇俏得让人不想放手。 结婚的对戒后面才送来，两只凤凰，千九听取了尚初的意见，没有镶钻，方便日常携带。 带戒指的时候，千九的手破天荒的在抖。 「迟亦，我爱你。」千九低着头，声如蚊蝇，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推了进去，随即握住迟亦的手，再也没放开。 迟亦莞尔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我也爱你。」 —天御国·番外— 兰毓川从龙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旁早就没了人影。 他坐起来，撩开帘子，赤脚下地，「陛下呢？」 宫女俯身行礼，「回国师大人，陛下在打点三军。」 千乐换了身骑装，英姿飒爽得很。 兰毓川拢了拢大氅，走到她身边，「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阿川？」千乐转过身，眉眼舒展，笑意盈盈，「你醒啦？」 第229页 伸手替兰毓川繫紧了大氅的带子，千乐微微垂了垂眸，低声嘆道：「我总要去一趟牧河津的，总不能让阿九一直在那里。」 兰毓川哼笑了声，「跟我玩什么把戏？九殿下已经死透了，陛下莫不是煳涂了？」 千乐弯了弯眼，笑得招摇，「那又如何？我答应阿九的，我做到了，她此刻难道不该感谢我？」 兰毓川轻哼了声，没说话。 千乐也不气恼，回头继续点兵，良久才敛了笑，「我答应姑姑和天御国百姓的，也不能食言。」 「牧河津阿九能去，孤也能去。」 千乐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剑，大步走开。 「陛下。」兰毓川叫住了她，「似乎越来越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 千乐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一直把阿川放在心里呀。」 「千乐。」兰毓川压低了嗓音，乍一听很吓人。 千乐停下脚步，没回头，「国师大人，我要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姑姑不能，阿九不能，您，也不能。」 千乐脚步轻快，一路沿着宫道往千九的殿里走去，她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把这宫里的每一片宫砖都跑遍过。性格却南辕北辙，爱的人也大不相同，只可惜爱得都不是什么良人，千九喜欢姑姑，她喜欢国师。 现在阿九应该跟那个世界的姑姑在一起了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就像她一样，成了女帝，轻松得到了兰毓川。 姑姑，您瞧好儿吧，儿臣一定解决掉牧河津的怪物，守好天御国的百姓，绝不辜负您的培养和期望。 千乐攥紧手中的剑，脚步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