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一家都是大佬》 第1页 [穿越重生] 《七零年代一家都是大佬》作者：雨中花慢【完结】 文案： 富家女林瑶穿到年代文里，亲爹摔残疾，大哥天凉王破，二哥是绿帽专业户，大姐嫁给瘸子，小弟越长越歪，而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扫把星。 扫把星？林瑶掰了掰纤细手腕，不服，她可是最强欧皇。 上山挖人参，下河踩沉香，垃圾堆里捡御膳菜谱，深山勐兽是她小弟，女主的金手指遇到她就歇菜。 多年后，说起老林家，社员们除了眼红还是眼红，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老林家一家子能人，房地产老闆、国宴厨师、军官、科学家，个个都是他们够不着的存在。 林瑶：抱歉让你们嫉妒了，一不留神，打造出这么多大佬！ —— 社员们想不通，林瑶为啥把京城来的那小子的婚给退了，他爸可是国营长厂长，多少人都高攀不上！ 那地主家的傻儿子有啥好的？后来他们发现那小子不傻了，被他的神秘亲爸捡走了，还成了威名远扬的将军。 内容标籤： 种田文 打脸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瑶，傅晋轩（元彻） ┃ 配角：预收文：貔貅幼崽在六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七零年代钱好赚 立意：在逆境里开出花来 第1章 大肥猪病了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我们老林家行得端，走得正，一家子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总是叫我们家触霉头。」 「好好的大肥猪，怎么就要死了呢？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蔫吧成这样了。」 篱笆围成的农家小院里，一位老年妇人跌坐在猪圈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那哭声真是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噼了。 林瑶是被这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吵醒的，坐直身子，低头揉揉眼睛，等视线清明起来，一眼看到身上穿的小碎花褂子和纤细的胳膊，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啥情况？赶紧朝四周看，发黄髮暗的墙壁，破旧的板柜，粗土布的陈旧被褥。她本来是名十九岁的现代大学生，昨晚她还好好的在自家豪华大别墅里睡得香甜，怎么一觉醒来到了这么一个寒酸破旧的地方？还穿着这么有年代感和乡土气息的衣服！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能是饿得太狠了，五脏六腑都有被掏空的空落落感，强忍着飢饿带来的不适，努力坐直瘦弱的小身板，朝外面看去。 篱笆墙里外都围了不少人，议论声很清晰的通过破损的窗玻璃传入林瑶耳中。 大意是老林家都穷的叮噹烂响了，生产队让她家养的两头猪还要养死，大队得让她家陪。还有就是老林家这么倒霉，都是福七这个扫把星给方的。 林瑶从众人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了两个最重要的词，「福七」和「扫把星」。 她感觉头痛欲裂，整理着脑中的信息和这具身体的记忆。 她穿越到了一本年代女配逆袭文中。华国，七十年代，跟她原本所在世界的时代有些相似，现在是七二年，这具身体的大名也叫林瑶，小名福七，今年十二岁。 来不及洗漱，林瑶在柜子上找到梳子简单梳理了枯黄暗哑的头髮，走到院子里，迈着两条纤细的小腿走到老年妇人身边。那人看到林瑶，哭得更厉害了，一把把她扯到怀里，嚎啕着：「福七，你说说我老婆子命怎么这么苦呢！好不容易给大队养大了两头猪，就等着过年多分点肉，拿去卖了过个年，你说这猪要是死了咱家可怎么办啊！」 林瑶被她抱得紧，勉强扭头看了一眼猪圈。两头明显病了的猪挤在一起，蔫耷耷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一会儿来了个人，翻了翻猪的眼皮和耳朵，又在猪身上戳了两下，接着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为难：「婶子，我不是专业的兽医，但看过的病猪也不少了，我真瞧不出这两头猪得了什么病。」 听了这话，老年妇人觉得胸口更闷得慌了，她知道这话并非敷衍，请来这个人是个专业劁猪的，半吊子的兽医，已经算是非常有经验的人了，既然他说了看不出什么病，八成是没啥希望了。 林瑶拍拍妇人的肩膀，示意她镇定，接着看向人群中一个面相威严的男人，根据刚才的观察，已经了解到他是生产队大队长。这人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半天没说话。 「大队长，是不是得让老林家赔猪？」有人说，边说边吸熘着嘴里泛滥的口水，猪肉馋的。 林瑶看都没看说话的人，口齿格外清晰：「大队长，这两头猪我家一天餵三顿，餵的猪糠都是大队送过来的，猪糠就放在柴棚里，是熬熟了餵的。我家里人上山弄猪草去了。」她指了指角落：「这是昨天吃剩下的猪草。我们家在饲养上并没有问题，生产大队可以调查。」 「猪生了病我家也不乐意，可我家在饲养上没有犯错误，猪病了就不能让我们家承担责任。」 老年妇人是林瑶的奶奶，她惊喜地看着孙女，本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会说话了呢，说的真是在理。她竟顾着着急，怕生产队让赔偿，完全没想到可以撇清自家责任。 听到这话，大队长多看了林瑶两眼，这小丫头突然变得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自己家择干净了？ 他本来正在纠结要不要让老林家赔猪，老林家穷得叮噹烂响，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家的人勉强不饿死就算好的了。可毕竟猪死了，不全赔象徵性地也得赔点。 第2页 可福七这几句话，明明白白说了她家没责任，那还赔啥呀！ 围观人群听到林瑶的话都震惊了，目光纷纷向她投射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说话特别顺熘的小丫头，本来他们想看老林家笑话，结果老林家人说猪死了跟他家无关。 趁大队长思索的功夫，林瑶目光扫过众人，很有礼貌地说：「各位叔叔、伯伯、嫂子、婶子，我想问你们，如果是你们家给生产队养猪，饲养没问题，猪死了的话你们觉得自家有责任吗？」 「没有。」有人回答的特别快，说完，发觉自己说得好像不对，这样不就是肯定老林家不用赔猪了吗，连忙捂住了嘴。 大队长嘆了一口气，看这样子，不仅他被说服了，就连众人也被说服了。 当初大队里有八头小猪崽，分到四户人家养，大队长看着老林家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就不顾众人反对，让老林家养了两头，到年底好多分一些肉卖了换钱，结果别人家的猪都好好的，就老林家的猪病了。可要把责任加到老林家头上也不太合适，毕竟人家饲养没问题。 他说：「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一个个闲人杆子似得在这杵着。」 众人觉得无趣，正要散去，一个穿着桃红色褂子的人站了出来：「大队长，不能就这样就算了？就是老林家养的没问题，可他家福七有问题。福七天生带霉运，老林家把福七当宝，这样给家里带来霉运的孩子，换到别人家早就给过出去了。自打福七出生后老林家摊上多少倒霉事。这猪可是集体财产，福七把集体财产都连累了。」 一听这话，社员们的眼睛又放光了，是啊，说得在理，福七就是个扫把星。 林瑶揉了揉太阳穴，原主一直被人叫做扫把星，现在她来了，她可不想担这样的坏名声。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思想管控非常严格，不如借题发挥。她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原本福七性子十分软和，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那些人被她用这种眼神一看，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心虚，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目光转向大队长，说：「大队长，根本就没有扫把星，这种说法是封建迷信，现在对封建迷信可是抓得严呢，这些传播封建迷信的人是不是该向上级举报。」 大队长再次震惊，本来又黄又瘦，蔫不拉几总爱低着头的小丫头嘴皮子怎么变这么厉害了，本来社员们也就是随便说说，能上纲上线到封建迷信？不过想想也是，这丫头被编排了很多年，总说她是扫把星，就是封建迷信。 于是他黑着脸，目光沉沉地看向四周，语气里也都是不耐烦：「什么扫把星，这说法就是封建迷信，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说法，我就写材料上报。」 边说边扫视四周：「你们都听到了吗？」 众人缩了缩脖子，这样说说都不行？还要写材料上报？他们以前也说过人家扫把星的，那他们可不敢再说了，纷纷回答：「听到了。」 林瑶说：「谢谢大队长，我会配合生产队破除封建迷信，以后再听到这种说法我会向大队长汇报。」 她着重看了几眼那几个说她扫把星的人。 围观社员紧闭嘴巴，生怕不好的字眼儿从嘴里冒出来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大帽子，他们心里这个憋屈啊，老林家没受惩罚，笑话没看成，还白白被威胁了一通。 林瑶奶奶这个高兴，她孙女怎么这么能说了呢，这嘴皮子利落的，维护了老林家，也维护了自己，给她出了一口恶气，简直继承了她的衣钵，不，比她还强，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得稳稳噹噹的，又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目光很不友好地看向看热闹的人群。 她高扬着下巴，嗓子带着哭嚎过的撕裂感，声音却中气十足：「我跟你们说，福七就是我们家的宝，谁说她、挤兑她，我听见一次骂一次。」 林瑶被付大花护在身后，隐隐生出一种被保护的暖意。 这变脸变得真快，刚才还伤痛欲绝的老太太瞬间准备战斗。众人受了大队长的威胁，又当着人家的面嚼舌根子，自知理亏，再加上付大花气势强悍，都有些瑟缩。 以前也吃过好多次老林家的瓜，可这次明显不一样，福七也变得伶牙俐齿，眼瞅着说不过她了，看来以后不能轻易编排她，没劲，还是各回各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七零年代极品娇妻 林路路穿成七零年代文里的村花，肤白貌美、杨柳细腰，可处境不太妙。 穿过去第一天爬村干部儿子的床，第二天卖孩子，花样作死，最后男人和娃都被温柔又知书达理的知青女主收入囊中。 看着两个大眼睛萌萌哒的崽子，林路路心都要萌化了，为啥要卖，我养。 那个脸帅腿长未来豪车无数保镖成群的自家老公，把他当成娘仨的提款机不好吗，女主想要，门都没有！ —— 陆骁日常迷惑：媳妇嘴里说爱我，身体却很排斥，为啥？是我不够帅？还是挣的钱不够多？ —— 预收文：小锦鲤在八零年代 第2章 福七不背锅 林瑶扶着付大花进了屋，倒了一碗温水给付大花。 付大花早就觉得口渴了，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看着林瑶，满是慈爱，从灶台上拿出一个煮鸡蛋，递到林瑶手里。 第3页 根据原身记忆，林瑶知道，老林家人是捨不得吃鸡蛋的，鸡蛋都要拿去换钱，只有林瑶，付大花偶尔会给她鸡蛋吃。 林瑶看着鸡蛋觉得更饿了，饿到够不着心。是吃还是不吃呢，林瑶有些犹豫。不吃吧，饿，吃吧，家里已经这么穷了，而且只有这么一个鸡蛋。 付大花朝她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快点吃，一会儿家里人都要回来了，不能让她们看到。 林瑶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在她的认知里，农村老太太一般都是重男轻女，没想到付大花这么宠爱孙女。 还是接过鸡蛋，磕开，把皮剥了，看到白白的鸡蛋青，忍不住就要咬一大口。 她强忍着，掰了一半分给付大花，付大花很满意，我家福七多懂事啊，真是奶奶的小棉袄。 别人说福七，挤兑福七，她付大花偏要护着福七。她才捨不得让乖孙女受委屈。 她摇着头，示意林瑶自己把鸡蛋都吃了，转身就去抱柴火做饭了。林瑶吃完鸡蛋，按着原身的习惯，把鸡蛋皮埋在篱笆下，先是自己洗了脸，又用缠着布条的树枝沾着盐水蹭了牙齿，这才去对着镜子梳理头髮。 镜子里的小丫头又黄又瘦，一头黄毛毛毛躁躁的，五官长得倒是不错，鼻子嘴巴精緻小巧。可能是太瘦了，大眼睛双眼皮在脸上格外突出，下巴尖尖的，整体状态一看就知道生活条件不好。 不过林瑶对这个长相还是满意的，美人胚子一个，只要吃些好的，肤色没那么黄，脸上再长点肉，也是挺好看的小姑娘。 她忍着痛，梳理完毛躁的黄毛，打了一盆水端给林得山。 「闺女啊，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本来好好的手艺人只能在家里吃闲饭。」 林得山话语中满满都是自责。 「爸，都是我不好。」 林瑶顺嘴就说了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呆了，她不想这样说的，可能是原身的愧疚感太重，导致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不，别听他们瞎说，我大闺女好着呢！」林得山赶紧否认，他并不认为林瑶是扫把星，不认为她拖累了一家人，这就跟原身的记忆对上了，这个家里，所有人对她都很好，除了二婶。 「爸，你别着急，你的病没准能治好呢。」林瑶安慰他。 林得山本来是个木匠，手艺极好，不是给人造房子，就是给人做家具，几乎没有一天闲着。收入有一部分要交给生产队，剩下每天还有六毛钱左右，每个月有十八块钱。本来林家的生活还是不错的，还先于村里人翻盖了大瓦房。 不过后来林得山在房顶上滑落下来，从此跌坏了双腿，再也无法走路。 再加上后来倒霉连连，老林家就一步步到了现在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 发生那么多事，生产队的人慢慢都认为是福七给老林家带来了霉运。这样的话听多了，就连福七也认为自己连累了一家人，总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穿越过来的林瑶却知道，这黑锅，福七不能背。 要背，也是女主来背。 就连老林家这次猪生病，也是女主许愿，反噬到老林家了。 —— 老林家一家人大多数很勤快，割草的割草，捡柴的捡柴，挖野菜的挖野菜，一大早就都出去了，这一回来，路上就听说了家里猪生病的事情，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吃饭的时候，端着能照出人影的稀粥碗，吸熘吸熘喝着，屋内负气压满满。 吃完饭，一家人陆陆续续去上工，林瑶身体一直都不好，付大花让她在家里养着，不让她去上工。 她也不想安安分分在家里做家务，她迫切地想赚一些钱，有了钱，就能请专业兽医给猪看病，那两头病恹恹的猪没准还有救。 这样想着，她转头去找大哥，这个家里，大哥林卫国思路最活络，脑子最机灵。 听了林瑶的想法，林卫国也有些跃跃欲试，他懒啊，不想上工啊，去山上他倒是愿意去。 「近处的山上没有多少药材可采，要去深山里，就咱们这种倒霉劲儿，肯定会遇到啥不好的事儿，还是别去了。」 福七是个扫把星他是不认的，但他们家倒霉他承认。这几年来，他做事也多加收敛，凡是有点危险的事情都不做。 听大哥这样说，林瑶有点失望，心想着要不她一个人进山算了，不过这小身板，去深山老林确实不太安全啊。 林卫国看出她的想法：「得了，我也想去山里玩玩了，不用等我下工，你估摸着过了一个小时就去地里找我，我请假。」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一个小时候后，林瑶刚到地头，就看到林卫国衣衫敞开着，从胸口到小腹一道竖长的红色痕迹，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刮的。 看着都疼，林瑶刚要问是怎么弄得，大队长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看了看林卫国的伤势，皱着眉头问：「卫国，你这是怎么回事，第二次了，又是推车把手刮的？」 林卫国也痛苦地皱着：「可不是吗，你看我怎么这么倒霉？推个推车也能把自己给刮伤了。」 听说有人受伤，大队长火急火燎就赶来了。要是别人受这样的伤，他肯定要多问几句，不过这受伤的人是老林家的人，老林家的人倒霉，莫名其妙地受伤也不奇怪。 「大哥，这推车把手是铁的，你伤得很重吧？」林瑶问。这样不就没法上山了吗？ 第4页 只见林卫国不着痕迹地朝她眨了眨眼，林瑶马上就明白了，这里面有蹊跷。她也眨巴着眼睛，想到肚子饿得慌，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睛里打转转了：「大队长，我大哥受了这么重的伤。」 大队长看了眼林卫国，这小子滑，鬼主意多，可别上了他的当。 他又看了眼林瑶，小丫头面黄肌瘦，眼泪汪汪的看上去特别可怜，一下子心就软了。 他大手一挥：「行了，你回家歇着吧，连着歇三天。」 林卫国一听就高兴了，三天，不错，达到他的心里预期了。他嘴里吸熘了一下，好像很疼的样子：「大队长，我伤成这样，也算工伤，大队给点补贴不？」 大队长骑上车子就跑了，生怕林卫国再讨价还价：「四天，你歇四天，每天都给你记十个公分。下不为例。」 大队长身影消失不见，林瑶才问：「大哥，你这伤到底怎么弄得？」看这样子，肯定不是推车把手刮出来的。 林卫国得意的一笑，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硬币：「看，就是用这个刮的，看着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白落了四天假，多划算！ 林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看来她没挑错搭档，按书里所写的，大哥可是未来知名的企业家。 比她想像中更机灵，那以后干点投机倒把、黑市买卖的事情不就有人选了！ 毕竟她这个十二岁，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像十岁的小身板干什么都不方便。 两人向山上走去，没走多远，林瑶就觉得累了，她先天体弱，再加上后天得不到调养，身体比同龄人要差。别说到深山里了，刚到附近的小山包就已经气喘嘘嘘。 林瑶知道自己走不了太远，建议去近处一处山泉看看。在原身记忆力，这处泉水里有鱼。 林卫国心想，就按他家这个倒霉运势，肯定抓不到什么鱼，不过看着林瑶兴致很高，不忍心打击她，两人还是朝着泉水处走去。 接近那处泉水，林瑶看到女主顾翠翠和弟弟栓柱还有其它几个孩子正往山下走。 看到顾翠翠，林瑶又是一阵头疼，脑中出现了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福七本来是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小时候她的经歷带有一些玄幻色彩。在她两岁那年，有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的道士晕倒在她家门口，小福七发现后立刻引来家里大人，救了那位道士。 道士清醒后感激老林家的救命之恩，帮老林家看了风水，重新规划了猪圈的位置，说能够保她家的猪圈发三十年猪。 道士还秘密告诉林得山，也就是福七的爸爸，他给了福七一项能力，许愿，她许下的不太离谱的愿望都能够实现。但是一定要慎用，许愿会有反噬，轻易不要动用。 林得山对道士的话并没有太上心，不过等福七长大一点，还是把道士的话告诉了她。福七觉得许愿这项能力不太靠谱，并没有动用这项能力。 不过她家猪养的非常好，给一家人带来了不菲的收益。靠着养猪带来的钱，老林家过得非常好。相比较之下，这一家人的邻居老顾家就过得很惨澹了。 不过老顾家很幸运，真正的女主顾翠翠重生了，并且知道她生活在书中世界。 重生后，顾翠翠一直惦记道士的事情，在她两岁那年，终于先于福七救了道士，得到了金手指，从此，老顾家顺风顺水，好运连连，大家都羡慕老顾家生了翠翠这么一个小福娃。 而老顾家呢，霉运一个连着一个，一件倒霉事结束，一家人还没喘过气来，倒霉事又来了。大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福七是扫把星转世，要不然，老林家日子过得本来挺好的，生了福七之后咋就那么倒霉呢。 不怪福七，还能怪别人吗？就连福七这个小名，都成了一种讽刺。 第3章 发财啦 从山上下来的一行人热热闹闹，面带喜色，看上去有所收穫。 顾翠翠长得白净，脸庞圆润，头髮乌黑密实，一看生活条件就不错，外貌是林瑶这样长期吃不饱饭的孩子比不了的。衣服也干净，上面一个补丁也没有。 老顾家条件好，顾翠翠这一辈的孩子都上学，不像老林家，早早都辍学了。 今天是周日，顾翠翠才有时间上山来。 林瑶的衣服也没补丁，但她的衣服是全家人里最好的，生产队的人越是说林瑶，付大花越要反着来，把好东西都用在林瑶身上。 「翠翠姐，你是十里八村的福娃，跟着你我们就能抓到鱼。」一个流着老长鼻涕的男孩摇晃着小尾巴说。 栓柱七八岁大，满脸得意：「你们都别忘了哈，有我姐在你们才能吃到鱼，我姐是福娃，不像对面那个，是扫……」 两队人走得近了，栓柱的话清晰地传入林瑶的耳朵。 真是几个欠收拾的熊孩子。 她可不想放任这些孩子乱说，直接打断栓柱的话，不客气的说：「顾栓柱，你少胡说八道。」 小姑娘板着脸，脸上带着与相貌极为不相称的凌厉，让栓柱莫名觉得心虚，缩了缩脖子，躲到姐姐身后去了。 林瑶不太在乎旁人的看法，但是这样不利的言论已经影响到了大哥和大姐的婚事。她自己必须解除跟扫把星的绑定，老林家摆脱交霉运的说法，两个人才有可能有媒人给说亲，要不老林家得多两个光棍。 第5页 老林家的人大多数都是很好的人，林瑶不希望他们的人生真如小说里那样惨澹。 顾翠翠明显感觉出了林瑶性子外向开朗了许多，敢说话，不再是那个默默忍受欺压的人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呢，难道是长大了，开窍了。或者跟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万一她也重生，那自己就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宠儿了，想到这里，顾翠翠心里有些沉重。但是她并未表现出来，即便往最坏里想，林瑶也重生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是这个世界的重生女主，她怕什么。 她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福七，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顿了顿，她接着说：「水潭里已经没鱼了，就这几条鱼，让我们捉了。」 林瑶浑然不在意，仿佛看不上那几条鱼，摇摇头说：「我不是来捉鱼的，是来泡脚的，翠翠，我经常用这山泉水泡脚，这鱼你们还吃吗？」 顾翠翠是个爱干净的人，听了这话，顿时联想到了脚丫子味儿，对鲜美的鱼汤没了期待，她皱了皱眉，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探探林瑶的底细，现在兴致全无，带着几个小鬼下山去了。 走了几十米，到了水潭边，确实不像是有鱼的样子，耐心寻找了几分钟，林瑶眼尖看到一条小鱼出没，林卫国马上下水，把鱼捉了起来。 不到一斤重的小鱼，看上去没精神，不怎么机灵，不过没关系，能吃就行，总比每天饭菜里没油水强。 两人下山的时候，看到顾翠翠几人并没有走，就等在山下，估计要看两人笑话。 栓柱不由分说跑到林卫国身边，一下掀开他手里提着的背篓，朝里面看了看，嘲笑起来：「福七，就这么一条小鱼，还不够你们一大家子人塞牙缝呢，哎，怎么还半死不活的。」 林瑶和林卫国本来不想跟这群小鬼纠缠，可栓柱偏偏要显摆。 说完，得意地跑回自己背篓边，从里面捉出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鱼，炫耀着：「你看看我这条，又大又活泛。」 那鱼确实够新鲜，在栓柱的手里不停摆动着头尾，栓柱人小手小，眼瞅着就抓不住了，正要放回背篓里，一个没抓稳，大鱼掉地上了，在地上不停翻腾。 栓柱一下就急了，赶紧去捉，越着急越觉得鱼滑不熘秋的，捉了几次都没捉住。 旁边几个孩子觉得好玩儿，没一个帮忙的，在一旁唿喊着看栓柱抓鱼。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家的大黄狗，看到那条鱼，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人哪有狗灵活啊，大黄狗飞快叼起大鱼，朝着一个没人的方向，跑了。 栓柱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到了，好好的大鱼怎么就被狗叼走了呢？ 等他反应过来，马上追了出去，就连顾翠翠也一併跑了出去。可大黄狗早就没影了，哪里追的上啊！ 栓柱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鼻涕眼泪煳了一脸，哭得好惨啊，那么一条大鱼没了，怎么能不心疼呢！ 真是活该啊，没事瞎显摆什么！这就叫现世报。 「我的鱼没了，怎么办哪！」那可是到嘴的肉。本来就难过着呢，有个孩子偏偏来了一句：「栓柱，到手的鱼没了，回去你妈会不会揍你？」 栓柱一听哭得更大声了，要不不抓到鱼还好，这已经抓到了鱼又弄丢，她妈肯定要揍他，怎么办？他盯上了跟他说话的孩子的鱼，伸出手就上去抢。本来他们就是跟着她姐才沾了光抓到鱼，现在他抢过来也没什么。那孩子哪里肯，两人还动起手来了。 真是精彩，林瑶懒得理这些小鬼，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的朝前走了。 回到家，林得山正坐在院子里编筐，编挎篮，身边还放着几捆棉槐。 「爸，我们抓到一条鱼。」说着扬起手中的鱼给林德山看。 「你们不要往深山里走。」林得山生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不用担心我们。」林瑶拉着大哥去杀鱼。她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鱼虽然小，但是配上刚才採摘的蘑菇，也能熬出一锅汤来，想到鱼汤鲜美的滋味，她更饿了。 林卫国杀鱼的动作非常快，剥下鱼鳞，打开鱼腹，啥，这是什么，一个圆熘熘的东西，把鱼肠子撑得变形了，怪不得，这鱼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原来不小心吞了东西。 切开鱼肠，这黄澄澄的是啥？金戒指！ 哇，发财了，运气真是好啊！林瑶这时正蹲在地上，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道声音让她强压住了激动的心情。 「哎，你们在干啥，我闻到鱼腥味了，捉鱼来了吗？」是张巧巧的声音。 这个二婶，鼻子真好使。 闻言，林瑶麻利地从大哥手上拿过金戒指，又迅速转移到脚下，严严实实的踩住了。 「哎，真有鱼啊，刚才那黄色的是啥，是金熘子吗，从鱼肚子里拿出来的？」 张巧巧已经走近了，疑惑地站定，刚才她明明看到有个黄色圆熘熘的东西，可一眨眼，那东西就不见了。 她眯眼看了看太阳，今天日头足，不是光线晃花了她的眼吧。 林卫国也强压着兴奋，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客气地说：「二婶，你想啥呢，我看你是钻钱眼里去了，看见屎都能想到金子。」 张巧巧脸色一下就沉了：「你这是说啥呢，我明明看到了，在鱼肚子捡到金子也不是啥稀奇事，那个李家屯不就有人在鱼肚子发现绿豆大的一点金子。」 第6页 「我说啊，要是真捡了什么好东西，咱们家里人都平分。咱们还没分家，就是一家人。」 林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大言不惭，有好东西就是一家人，平时就总挤兑她，凭啥跟她平分啊，她哪里来的底气！ 林卫国手上忙着，把鱼里里外外洗了干净，嘴上也没停：「二婶，别人家捡金子我信，咱家捡金子你信吗！」 张巧巧一下子没了气势，她自然是不信的，可刚才她分明看到了。她不死心，说不定让这两人给藏起来了。仍然站在原地：「你们俩就捉到这么一条小鱼，真是寒碜。」 大哥头都不抬：「是啊，二婶，嫌鱼小你最好别吃。」 「我为什么不吃，苍蝇再小也是肉呢？何况这是一条鱼，我偏要吃，还要多吃。」 付大花也回来了，语气不怎么友好：「老二家的，一回来就在那杵着，洗衣服，生火，眼里没活了？」 张巧巧本来想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看付大花催促她，不情不愿地走了。 林瑶这才起身，把金戒指藏在小裤兜里，生怕丢了，随时留意着自己的口袋。 她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捡了金戒指的事情目前要保密，谁都不说。 第4章 闷声发大财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在桌边喝鱼汤，吃蘑菇。 付大花的筷子又稳又准，一筷子下去，鱼肚子那点肉都夹到林瑶碗里了。 林瑶吃着没刺的鱼肉，可真香啊！ 别人都没有异议，就张巧巧不满了：「娘，福七这黄毛丫头，配吃这么好的肉吗，我家大春、二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才应该多吃。」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肉，没夹给自己孩子，反而夹到自己碗里，有滋有味地吃着。 付大花白了她一眼：「福七抓来的鱼，她怎么就不配吃了，她不配吃，你配吃吗？」 张巧巧的脸一下就白了，差点被鱼刺扎到嗓子，犹豫了一下，说：「娘，我看到福七在鱼肚子找到一个金熘子，我不会看错，不信你翻翻他们身上，肯定藏在他们身上了。」 说完，她有些得意，老太太那么爱财如命的人，听到金子，肯定会从福七那里把金熘子找出来，到时候她就要求把金熘子卖了平分，一家人怎么也能分个一二十块。 这样的好东西，绝对不能让老大家独吞。 谁知道，付大花根本就没理会张巧巧的话，这样出奇的事儿她是不信的，更不要说发生在老林家。 她狠狠瞪了一眼张巧巧：「想吃饭就吃，不想吃饭就去干活，别编一些有的没的。」 张巧巧有些委屈：「娘，我说的是真的。」 糟糕，不会是老太婆也想要金熘子，独独不分给她吧，张巧巧顿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目光像自家男人求助，得到的回应却是简单的一句：「吃饭。」 过了一会儿，她又憋不住了，大声地说：「要我说，咱家里正常餵猪，猪本来好好的，却要死了，你们说这事不蹊跷吗？」 早上吃饭时她就想说，憋到现在也怪难受的。 见没人理她，张巧巧觉得大家都贊成她的话，接着说：「都是福七把整个家都带累了。老林家这么多年倒霉运，谁不知道啊，当初要是有人听我的话，把福七过出去，也不至于有后来这么多事。」 「早几年，还有人愿意领养福七，就省城那对不能生养的夫妻，多合适，把福七带走还能给一百块钱。那可是一百块，够老林家攒几年的了，可你们不乐意，现在可倒好，她这么大了，没人愿意收养她了吧，在老林家，只会让老林家倒霉。」 旁人脸色阴沉下来，二叔林得川瞪了张巧巧一眼：「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张巧巧觑了觑付大花脸色，这个婆婆比她更不好惹，她可不敢跟婆婆硬槓，见付大花不说话，以为婆婆贊同她的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早上我碰到顾翠翠她妈，说起这个事，连枝说福七也大了，过几年嫁出去也能得一笔嫁妆，要我说呀，嫁啥呀，有人敢要吗，林环都十九了，连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卫国二十一了，你看有姑娘肯嫁给她吗。谁敢跟老林家沾上边，谁沾上都要倒霉。」 林环是福七的姐姐，性子温柔和善，听二婶这样说自己，红了脸，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卫国可是嘴上不饶人：「二婶，你真是闲吃萝蔔淡操心，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福七是我妹子，哪都不去，就在老林家，你看不顺眼把眼珠子挖了。」 「你看看你，怎们跟你婶子说话呢，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福七就是个扫把星……」 「啪」的一声，付大花吃完了粥，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目光凌厉地看着张巧巧。 林卫国慢悠悠地喝着汤，幸灾乐祸地说：「二婶，奶是叫你出去呢，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快去上工吧，别在这碍奶的眼。」 没人说话了，大家默默吃饭，这时隔壁有声音传了过来，是女主顾翠翠的妈刘连枝，她在自己院子里嚷嚷，嗓门格外大，声音里带着怒气、怨气，在老林家的堂屋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气死我了，栓柱说他抓的鱼让老张头家的大黄狗叼走了，我去老张头家要，那死老头子居然说没看到，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刚从老张头家吵架回来，这时渴得厉害，咕咚咕咚灌了半瓢凉水，接着说：「那个死老头子就是把我们的鱼给咪了，心眼坏透了，你说老天怎么不拿雷噼他呢。」 第7页 「行了，兴许狗没把鱼叼回家呢，你少说两句吧。」她男人说。 刘连枝气没处撒，转头就跟她男人掐上了。她男人说不过她，刘连枝更加窝火，看到拴住正没事人一样啃馒头，更来气了，抄起鸡毛掸子就朝栓柱走了过去。 「你这个王八羔子，好好的大鱼被你弄没了，你能干得了啥，还有脸在这吃大白馒头吗，给我放下，不再抓条鱼回来你别吃饭。」 栓柱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手里馒头没拿住，滚到地上，沾了好多土，他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你哭，我看你敢哭。」又是一鸡毛掸子。 嗷嗷嗷嗷嗷，栓柱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胸口憋着一团气出不来，刘连枝转向顾翠翠：「还是我家福娃看着顺眼，对了，老林家总是倒霉，福七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早上穿桃红色褂子的人就是刘连枝，她趁着人多，特地穿了新做的衣服去显摆，可热闹没看成，她憋了一肚子气，众人都散了，她留了下来拉住两个人说话。 「翠翠就是个福娃，十里八村都知道，她肯定是来我们老顾家报恩的，老顾家肯定上辈子积了不少德。你说老林家和我家是邻居，就隔着一个院墙，两个孩子，差别咋这么大呢？」 被她拉住聊天的人还没说话，林瑶先开口了「连枝婶儿，你这衣服的颜色衬得人脸色不好，你本来皮肤就黑，现在看着更黑了。而且你都四十多了，儿女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大姑娘似的，不稳重，你别看大家都夸你，其实心里都笑话你呢！」 「你也别整天吹嘘你家翠翠是福娃，我家为什么总是倒霉，你家为什么总是交好运，翠翠比谁心里都清楚。」 当时就给刘连枝气坏了，半天崩不出来一个屁的丫头怎么变得牙尖嘴利的了。 从早上到现在，刘连枝一直在想福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翠翠感觉心脏紧缩了一下，难道福七知道了什么吗？她怎么知道的？ 老林家总是倒霉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顾翠翠有些心虚，并且开始神思恍惚，一天到晚都在思虑这件事。 她想：如果跟我有关系，那也不是我有意为之，只能算是老林家咎由自取。 那道士都说了，老林家的人生性凉薄，他明明听见他家有人出来，结果又回去了，见死不救。 总之，她顾翠翠是一个善良的人，绝对不会刻意害人。 第5章 八十块巨款 下午，等家里人都去上工了，林瑶拿出金戒指，又跟大哥一块研究。 林卫国拿着戒指轻轻咬了一下，戒指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他一脸兴奋：「真是纯金的。」 林瑶更是激动得小脸都通红了：「明天就拿去卖掉。」 两人很快就商定下来，明天去县上的银行把金戒指卖掉，然后去别的生产大队请专业兽医来看看那两头猪。 那两头猪拖不得了，这早上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眼看着就快死了。 下午到晚上，林瑶都是满心期待，好在她一沾炕就睡着，一觉睡得香甜，第二天天麻麻亮，她就跟大哥朝着县上出发了。 本来她以为要靠十一路去县上，没想到大哥借来了一辆自行车，这年头，自行车可是金贵东西，没有很硬的交情，寻常人是不会借的。 林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再次感嘆，这个队友选对了。 路上，大哥再次问：「福七，那两头猪我们真要给治吗，大队长都不追究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是请来专业兽医，也未必能治好，就是你的预算上限是十五元，治不好的话，这十五元都打了水漂。」 「爸都好久没吃药了。」 林瑶明白他的意思，人都没药吃还给猪治病，治不好的话还不得心疼死。 其实对两头猪的死活也不是很在意了，但是她在意的是老林家的名声，于是她沉默了一下说：「万一治好了呢，我们总得试试，老林家需要慢慢摆脱交霉运的名声，这样你和大姐才能找到对象。」 林卫国听到这话一下就笑了出来，福七真是长大了，说话跟小大人似的。怪不得付大花偏疼她，总说她是小棉袄，这样看，还真是全家人的小棉袄。 到了县里，等了一会儿，银行才开门。跟工作人员说明来意，福七坐在外面凳子上等，林卫国跟着工作人员进了里面小屋。 没几分钟，大哥就带着满脸喜色出来了，示意福七跟着走：「这是足金的金戒指，我预估是六十五到七十元，没想到银行给了八十元。」 林瑶内心欢唿雀跃，八十元，这可真是一笔巨款，现在的老林家，估计两块钱都拿不出来。 来到没人的地方，林卫国把钱塞给林七：「装到你口袋里吧，我身上不能拿钱，我怕一不小心全花掉。」 林瑶很感动，没想到大哥这么信任她，她很认真地说：「除了给猪治病，这钱要给爸买药，还要给你盖房子，娶媳妇，给大姐准备嫁妆。你先拿着，一会儿咱们分开，我拿着钱反而不方便。」 她从其中拿了一张五块的，说：「大哥你去接兽医吧，我去供销社去一趟，买完了东西自己走回去。」 真是乖巧懂事，大哥听了她的话心里暖唿唿的，把钱装好，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声：「你自己能行吗？」 第8页 大哥要去的地方是红星生产大队，离县上不远，但是离老林家所在的双龙生产大队就远了，接了兽医，没准还要给送回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我自己能行，」 林瑶拍着胸脯保证。 大哥走后，林瑶去了供销社，买了牙膏、牙刷，香皂，毛巾，又去楼上拿布票买了小背心、小内裤，抱着这些东西走出供销社，林瑶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这些都是给她自己用的，没有这些东西，感觉哪哪都不自在。 布票是福七的姑奶奶给她的，福七就上过一年小学就不上了，身体也不好，家里人就让她跟姑爷爷姑奶奶学习採药、炮制药材。 姑爷爷是个老中医，福七没学到他行医的本事，药材倒是都认得，一年前，姑爷爷姑奶奶被儿女接到省城享福，临走前给了她一些布票，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自己留着，等大一些自己扯布做身衣裳。福七这才自己把布票藏了起来。 畅想着等身体养得结实强壮一些之后，去深山採药卖钱的富裕生活，林瑶心情愉快，迈着小短腿，按照来时路线朝双龙生产大队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一百米，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在林瑶身边停下了：「福七，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是大队长，林瑶扬起小脸，看到拖拉机，眼睛亮了，她已经知道了大队长的名字，于是笑着说：「爱民叔，我跟大哥来的县里，他去办别的事了，我自己往家走。」 我能搭车吗？还没等她问出来，陈爱民就说：「多远啊，你得走到啥时候，快上来，我稍你回去。」 林瑶眼睛又亮了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麻利的爬上拖拉机的后斗，拖拉机又突突突的开动起来。 「爱民叔，你来县里做什么？」拖拉机的声音很吵，林瑶大声问。 「我来接知青，这不是没接到吗，他们搞错了，我们生产大队的知青过些日子才到，我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知青？一想到知青，林瑶轻松又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小团小小的阴影，不过她并不觉得困扰，不理会这些人不就完了吗？绝对不能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对，就这样。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没接到人好啊，这拖拉机不就成了她的专车了吗，还有专门的司机，林瑶把手搭在身上的斜挎包，心里美滋滋的。 等大哥把兽医接回来，家里人已经下工。这就有些麻烦了，本来林瑶和大哥能做主的事情，这下家里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围在猪圈那，紧张地看着兽医。 兽医给两头猪检查后，很肯定地说：「还能治，要是再晚一天恐怕就回天无力了。不过，就是治疗费用有些高，前三天要给猪打针，等第四天猪缓过来了，再连着餵四天药，就好了。」 兽医估算了一下：「大概要十三块五。」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在农村，寻常人家结婚聘礼也不过是十块钱。农村没啥额外进项的人家，干一年活，到年底也不一定能省下十几块，这给猪看病就要花十几块。 别人还没说话，张巧巧就炸了：「十三块五，这么贵，人有病都捨不得吃药硬抗着，怎么给猪看病这么贵，这两头猪不治了，大队的猪，为啥我们要掏钱治病，要治也是大队掏钱。」 听了这话，兽医表示理解，这年头，给动物看病这活不好干，主要还是农村太穷了。 他摇了摇头，正想离开，付大花好言好语地说：「不是我们不想治，是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林卫国在一旁立刻说：「奶，咱家有钱。昨天我和福七山上，抓了兔子和野鸡，今天拿去卖了。」 谎话随手拈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兔子和鸡？卖十几块得多少兔子和鸡，昨天明明只有一条巴掌大的鱼。按照大孙子好吃口的性子，有兔子和鸡怎么也得留下一只自己家吃。 总之，这话可信度不高。付大花素来知道这个孙子，十句话里有三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不过她不想追究林卫国的钱是哪里来的，面色缓和了些：「既然有钱，又能治好，那就给猪治病吧。」 付大花是个明事理的人，两头猪生病，大队长一句责备都没有，说明他是个仁义的人，现在有机会，那她付大花就要把猪治好，花十几块钱算什么！ 付大花拍板了，别人也就无异议。兽医本来就是带着药来的，给猪打了针，大哥又把人给送了回去。 这几天，两头猪明显好了起来，老林家一家人终于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了。 大哥把钱交还给了林瑶：「一共七十块，除去给猪治病的钱，还剩五十六块五，我一分没花，你赶紧收起来吧，这钱不禁花，再在我手里放着我怕给花了。」 「嗯，大哥，以后给你找媳妇，一定要找个手严的，能管住你的。」 林瑶一秒都没耽搁就把钱接了过来，等家人去上工的时候，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破旧的瓦罐，还找到一些牛皮纸，把钱仔细包好，放到瓦罐里，在林得山和苗玉兰的住屋柜子下面挖了个坑，把罐子放进去埋好。又把家具原样摆好，这才拍拍身上的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估摸着下工时间，美滋滋跑到大街上看热闹去了。果不其然，大街上一群大妈大婶大嫂子，聚在一起。 第9页 第6章 三个响头 刘连枝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这些年老顾家日子过得红火，刘连枝又是个爱说的，大家都爱围着她说话，说不定能蹭点福气呢。 付大花今天是出乎意料的话少，在人群中几乎不吭声，果然，刘连枝注意到了她，心想：你看付大花被两头猪给打击的，蔫巴巴的，现在不正是挤兑她的好时候吗！ 老林家过得不好，她心里就舒坦了。 她清了清嗓子，神气活现，对着付大花说：「大花婶，你们家那两头猪还没死透呢，咋还不拖出去埋了，要埋可得埋山上不种粮食的地方，听说这死畜生埋哪哪的地就被污染，长不了粮食了。」 付大花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心里说：「好哇，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众人想起肥肥的猪肉，馋得口水就要吧嗒吧嗒往下掉，纷纷指责起老林家来。 「是啊，好好的猪能养死，大队的另外六头猪怎么好好的呢！」 「老林家真是的，把所有社员都连累了。」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去扫把星、倒霉那些话。 这些冷嘲热讽，付大花听得多了，车轱辘话，来回说呗，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等那帮老娘们说的差不多，再也说不出什么新花样，付大花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声音响亮：「谁说我家猪死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家猪死了，我家两头猪精神呢着？」 这话刘连枝哪里肯信啊，心想付大花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付大花还在继续说呢！ 「连枝，你这样不好啊，就盼着大队的猪死是吧，用不用去大队长跟前说道说道，要是大家吃不上猪肉也是你这张乌鸦嘴害的。」 她腰杆挺得笔直，精气神特别足，完全没有猪要死了受打击的样子。 刘连枝嗤的一笑：「大花婶你这是还嘴硬呢，是不是猪要死了给你刺激的，要我说呀，把大队的猪养死真是没脸见人了。」 付大花气定神闲，把众人看热闹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这才看向刘连枝：「连枝，我家猪要是死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要是活得好好的你给我磕三都收入眼底，这才看向刘连枝：「连枝，我家猪要是死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好不好？」 刘连枝只捕捉到了重点，「我家猪要是死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后面的话被自动忽略。 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好。」 刚答应下来，才回过味儿来，后面还有话啊，这是打赌？凭啥磕三个响头啊，凭啥跟付大花打赌啊！ 「呵呵，」刘连枝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终于上套了，付大花冷笑一声：「这是自己你答应的。」 既然答应了，休想耍赖不兑现。付大花迈开步子，蹬蹬蹬就往自己家方向走。 一群老娘们兴奋了，三个响头啊，太刺激了。一般人谁会这样打赌啊，可刘连枝和付大花都不是一般人，这叫棋逢对手。 她们有些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莫不是那两头猪真的好了吧！」 「不能够啊，上次看都病歪歪的成那样了，按说前几天就应该死了。」 「走，去看看去。」 农村人日子过得枯燥，有看热闹的机会绝对不会错过。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老林家就走来了。 付大花走在最前面，像一面骄傲的旗帜。 走到猪圈前，两头猪正在欢快地吧唧吧唧吃着猪食，一边吃嘴里一边发出哼唧哼唧的满足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情景，众人惊掉了下巴。 「呀，猪真的好了，过年能多分点肉了。」 「这两头大肥猪真是壮啊！到年底能长一百六、七十斤吧！」 「真是奇了，前几天还病怏怏的呢，现在就好了！」 付大花的语气又骄傲又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老林家也不总是倒霉，以后你们也该改改口风了。」 付大花人泼辣，但心肠不坏，而且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里人缘也不错。见她这么说，大伙又瞧着猪好了心里高兴，马上就附和起来。 「花婶啊，我看你们家这次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谁家都有倒霉的时候，我看老林家要转运了。」 「照这样看，福七也不是个扫把星，以后大家可都别说了，总编排人家小姑娘也不好。」 这些话听得付大花心里舒坦，就连林瑶听了心里也是美美哒。 众人看向福七，脸上带着「以后再也不说了」的神情。 见众人好听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付大花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刘连枝。 刘连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她有点懵，她就住在老林家隔壁，这两头猪治好了的事情，她怎么压根不知道？ 「连枝，三个响头，你打算什么时候磕？大傢伙可都在这儿等着呢！」付大花语气很平静的问。 三个响头，听到这几个字，刘连枝像是从梦中勐然惊醒，她这次是一时大意，自己钻进圈套里面来了。 她张了张嘴，讷讷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付大花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老林家日子过得不好，就她最高兴，本来各过各的日子，也没她家什么事，可刘连枝偏偏要说三道四的。 「花婶，刚才那打赌根本就不算数，我都没反应过来就应下了，我是不能认的。」 第10页 还想赖掉？付大花笑了：「大家都在这见证着这呢，你说话是放屁吗，说不认就不认。」 刘连枝感觉很难堪，脸色也难看极了，怎么办，这头肯定不能磕，可付大花也是个难缠的角色，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为什么众人都眼神贼亮地看着自己，都在看自己笑话？ 她在生产队里从来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第一次尝到被人奚落、被人看笑话的万般滋味。 她只会用老林家的艰难衬托自己家的红火，从来没想到老林家会因为她过得更加艰难。 即便是现在，她仍然不会推己及人，想想老林家被群嘲的时候是多么难过。 她只觉得自己太轻率了，没有听清楚，上了付大花的套。 想了又想，刘连枝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婶子，刚才那些话只是闹着玩，你家猪生病好了，要不我送一些贺礼，算是庆祝吧！」 还是在为自己挽尊，不过既然说到贺礼，付大花想听听。 「半斤红糖，我们家老二带回来的半斤红糖，我这就给花婶拿来。」刘连枝异常艰难的说出这些话，半斤红糖啊，这比用刀子割她的肉都让她心疼。 可是她不能磕头啊，磕了这头她以后没法做人了，为了面子，红糖算什么。 「再加十个鸡蛋。」付大花的语气很勉强，让人觉得她只想要三个响头，压根不想要什么红糖和鸡蛋。 「好。」刘连枝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拖着艰难的步伐回家取来红糖和鸡蛋。 付大花接过红糖和鸡蛋，转身就往屋里走去了。众人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那叫一个羡慕啊，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以后尽量少惹付大花，少惹老林家人。 「福七，过来喝红糖水。」付大花泡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笑眯眯的招唿着林瑶。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有好事先想到福七。 热乎乎的红糖水真甜啊，一口下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无比熨帖，林瑶美美的喝着，看着付大花留了两个鸡蛋，准备煮给她吃，剩下八个鸡蛋全都给豪气的炒了。 这是炒鸡蛋啊，还是八个！ 老林家人都不知道上一次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了，早就忘了鸡蛋啥味，现在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欢畅。 林瑶一点都不客气，迅速往自己碗里扒拉着鸡蛋，吃得飞快。她这小身板，得好好补补。 养好身体才有力气赚钱。 付大花准备教育一下老林家人，她慢斯条理地说：「鸡蛋好吃不，你们知道怎么来的不，福七，你把今天的事儿说说。」 林瑶吃得差不多了，口齿清晰又流利地把付大花手撕刘连枝的事情说了一遍。从语言到神情到动作，说的活灵活现，简直比众人亲自看到还要精彩。 大家并不觉得福七突然嘴皮子利落了有什么奇怪的，只当她是长大了，或者会欺压的久了，突然爆发了呗。 众人轮番拍彩虹屁。就连不太爱说话的苗玉兰都说：「妈，太让人畅快了。」 付大花不置可否。最后她一拍桌子：「行了行了，净说些好听的，以后谁再编排老林家，都给我硬气点。」 吃完饭，付大花拿了一个杂合面饼子，招唿林瑶：「福七，去给你干妈送去！」 干妈，原来福七还有一个干妈！是谁呢，林瑶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干妈，不是一个人，而是村头那棵大柳树。 福七自小身体不好，按农村的说法就是不好养活，破解办法之一就是找一棵生长年限长的大树认干妈，祈求大树福泽庇佑。 也不只老林家这么做，这大概是这一地区祖上传下来的风俗。家里小孩体弱多病，家长总要想些办法，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林瑶很乖巧听话的接过饼子，摇晃着小腿，朝村头跑去。 第7章 许愿的反噬 跑近一看，大概是几百年树龄的一棵树，有三个成年头合抱那么粗，柔软的枝条垂下来，树下开满各色野花。 本来林瑶手里拿的饼子是要给大树吃的，放在大树下就好，可林瑶才不信这一套，她靠着大树，慢慢吃着饼子。 玉米面和高粱面的杂合面饼子并不好吃，吃着也拉嗓子，林瑶一边吃一边想着事情。 按照付大花的说法，老林家这些年遇到这么多倒霉事，都是这棵福泽深厚的大树庇佑，才一次次挺了过来。 在付大花心里，真的把这颗大柳树当做了林瑶的干妈，跟老林家是一家人。 可付大花不知道的是，老林家的遭遇其实跟顾翠翠有关。顾翠翠抢先一步救了那道士，得到了金手指。可是那个许愿的金手指并不是那么好用的，会反噬，也就是许愿成功一件事情，就要付出一定代价。 不过，这反噬居然没有反噬在顾翠翠自家，反而反噬到了老林家，每次顾翠翠许愿成功，老林家就遭遇一件倒霉事。 顾翠翠的妈刘连枝生病好了，福七家自留地的菜都涝死了。 顾翠翠家的鸡一天生两个蛋，福七家的鸡不生蛋。 顾翠翠的大哥进了棉纺厂，福七的爸爸腿摔断了。 顾翠翠的二哥进了供销社，福七家的猪生病了。 ……还有好多别的事情。 最开始，顾翠翠就知道许愿会反噬的事情，但她还忍不住试验一下，毕竟心想事成谁不愿意呢？ 第11页 当她许下第一个愿望，实现了，老顾家并没有遭遇不好的事情，此后，她大了胆子，开始许更多的愿。 她家虽然没遭到反噬，但是老林家总是倒霉。顾翠翠重活一世，自然比其它人看得通透。她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她许愿反噬到老林家了，是这样吗？ 她不敢深入想这个问题，她是个善良的人，她是重生的天选之女，本身就要比其它人幸运，她绝对不想害人。 尝试着说服自己，老林家跟自己没有关系，她许她的愿，跟老林家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如此，她让克制自己，少许愿，但是有大事发生，她极力想实现的愿望，她还是忍不住许愿。 这就是顾翠翠的想法。林瑶嘆息一声，开始想书里一家人的命运。 大哥林卫国比一般人都要聪明、心思活泛，可是被老林家倒霉的名声所累，无人敢嫁，光棍大半辈子，专心做生意，成了全国前一百名知名企业家，有一日遇到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孩，女孩对成熟稳重的大哥一见钟情，死活要嫁给他。 可这怎么行，那女孩可是女主千娇百宠的闺女，女主一怒之下，发动各种社会关系，大哥天凉王破。 大姐林环，无人敢娶，但她有个初中同学，在家人的打压之下仍然顽强的联繫她，可是这个人却有一天落水死了。后来大姐嫁了个瘸子。 二哥在顾翠翠重生前跟她是夫妻，本来有参军的机会，让给了顾翠翠的三哥，二哥忠厚老实，一生碌碌无为。重生后，顾翠翠自然不愿意再嫁给他。这一世，二哥是个深情男二，女主有金手指，自然不用他再让出参军机会，但他会落选，两世参军愿望都落空。 而福七，在前世，有个京城来的未婚夫，两人后来结婚，虽然丈夫有个红颜知己牵扯不清，但老公从未出轨，而且他是个大型国企董事长，福七自然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女主重生自然要把目光瞄向曾经生活中出现过的最优秀的人，也就是福七第一世的丈夫，并且两人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顾翠翠自己呢，八十年代就开始经营餐馆，等到她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成了全国着名连锁饭店的老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林瑶想着，又嘆了一口气。 站在顾翠翠角度，这是一篇绝对的爽文，可是站在老林家，就相反了。 而且顾翠翠很清白，很无辜，许愿的金手指是她自己救人得来的，即便可能会反噬到老林家，那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老林家自找的吗，为什么不会反噬到别人家。这只能说明老林家有问题。 别人不知道内情，可穿越而来的林瑶知道啊！ 她又想到了大柳树，老林家倒霉然后渡过一次又一次难关跟大柳树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一棵有年份的树而已，怎么会荫蔽她家呢？ 林瑶抬脚，朝大柳树踢了一脚，又一脚，什么破玩意，还干妈，也多亏福七经常给这棵老树送吃的。 她坐了下来，揉揉踢得生疼的脚丫子。 「谁在踢我？」一道清冽的男声传入耳中，很好听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年轻。 林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谁在说话？」 四周明明没人。她打着胆子，扭动小脖子，四周看了看。 没人，确定没人。可是，谁在说话。 树上的「人」也吃了一惊，她居然能听到我说话？几百年来，没人能和他交流，为什么她可以。 他想再尝试一下。 那道很好听但是很让人觉得突兀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在树上。」 林瑶觉得头皮发麻，谁在树上，难道这是一个恶作剧吗？ 仰着小脑袋，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往上看。绝对没人。 她那双明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净又清澈，像是山间的溪水，一点杂质都没有，让他觉得，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林瑶小心脏噗通噗通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就想跑。好听的声音安抚住了她：「别怕。」 大柳树成精了？林瑶想了想，大概只有这一个解释。她都能穿越过来，大柳树真要成精的话她也能相信。 甚至，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能信。 「你是谁？」林瑶大着胆子问。 那「人」沉默了，他在想怎么跟这个黄毛丫头解释。 思索了大概两分钟，他决定告诉她真相：「我是一个神仙，渡劫的时候，被天雷噼到这棵大柳树上，在这里休养元神，已经三百年。」 出乎意料，这个黄毛丫头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震惊、不可置信或者害怕，也没想他预想中的听到神仙两个字倒头便拜。 她淡色的唇微张，似乎在思索他的话，看样子，她相信了。 她比他想像中淡定。 「哦，神仙爷爷，你继续休养，我先告辞。」林瑶迈开小腿，这就准备走了。她可不敢扰了神仙清修。 神仙爷爷？他皱了皱眉，我很年轻！而且，为什么他觉得这个黄毛丫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好像他们是非常熟悉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别走，能帮我一个忙吗？」 林瑶停下脚步，转过身：「神仙爷爷不是无所不能的吗？还需要我一个普通人类帮忙吗？」 第12页 他否认：「并不是。」他现在并不是无所不能，相反有些无能为力。停顿了三十秒，他说：「明天是我休养元神最关键的一天，我需要呆在这棵大柳树上，可是明天他们要砍了这棵树。」 砍树？林瑶并不知道这件事。 好听的声音有些恼怒：「他们要砍树建猪圈。」 哦，看来是大队要自己建猪圈，不分散到各户养猪，听着大树上传来的带着薄怒的声音，林瑶觉得有些好笑。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头髮鬍子花白的老神仙形象，大概长得像太白金星？ 他好惨啊，雷劫没渡过去不说，人类要砍树他都没办法。神仙也有这么好欺负的时候吗？ 想了想，她很认真地出主意：「明天你引一道天雷，吓唬他们一下不就行了吗！」 那道声音怒意又浓了一分：「确实我可以做到，但明天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阻止他们砍树？」 「对。」 「过了明天就可以吗，还是你以后也需要这棵树。」 「最好是保留下这棵树 。」 林瑶一直仰着头说话，脖子都酸了，她低下头，揉了揉脖子，保住这棵树，不太好办啊。 不过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应承下来，神仙爷爷交代的事情，不能不办。 该怎么阻止生产队砍树呢？只要说服大队长就好，可是怎么说服大队长呢？ 说大树是她干妈，不能砍。不行，现在这年代对封建迷信抓的严，认大树当干妈这件事私底下做了就做了，可不能拿到大队长面前去说。 说大树上住了个神仙，或者说大树成精了，不行不行，这是封建迷信没跑了。 而且这是大树的秘密，万一树上住了个神仙的事情被人知道了。社会还不得天天来这烧香烧纸的。神仙爷爷元神还没修补好，不能打扰他。 林瑶一定会努力保守这个秘密。 给大队长讲一番环境保护的道理？说这种有几百年歷史的古树需要保护，那也是不行的，这样的说法在这个年代会被当成另类。 林瑶攒着小眉头，站在树下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迈着小腿跑走了。 「我一定会把你保下来的。」林瑶保证。 趁着大队长还在家里午休，她要赶紧去找大队长，把这件事情说了。 第8章 神奇的树叶 林瑶跑过大队部，看到大队部的院子里，外面的空地上都是土砖，看来神仙爷爷说得要建猪圈的事情属实。 跑到大队长家，站在门口，林瑶就喊：「爱民叔，你在家吗？」 大队长两口子正在讨论老林家养的两头大肥猪好了的事情。陈爱民自然知道了老林家花了十三块五给大肥猪治病的事情。 陈爱民的媳妇说：「老林家这次做得真不错，本来那两头猪也没戏了，他们家愣是请来了红星生产大队的兽医，多远啊，七十里地呢，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的这么一个兽医，水平还真是高。老林家可是下了血本了，听说林得山都已经停药一两年了，他家哪有钱哪！」 这两头猪病治好了最高兴的人除了老林家就是陈爱民，听了媳妇的话，也贊了老林家几句。 正聊着呢，就听到林瑶在门口喊人了。 林瑶这个小丫头片子来做什么了呢，陈爱民心里一沉，不会是来跟生产大队要给猪治病的钱吧。 陈爱民不能不这么想啊，不是他信不过老林家的人品，实在是老林家太穷，十几块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大笔钱。 老林家不好意思派大人来，就派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正好这丫头最近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 生产大队不能给钱啊，大队也没钱！ 「福七这丫头不会是要钱来了吧，」陈爱民媳妇跟他想得一样。 听到这话，陈爱民脸色沉了沉，猪是在老林家病的，大队出钱合情合理，可该怎么拒绝这个小丫头呢？ 陈爱民媳妇迎了出去：「福七，你怎么来了，吃饭了没有？」 林瑶笑得乖巧可爱：「婶婶，我吃过饭了。」 「你看你这瘦的，快进来，婶婶给你泡碗红糖水。」 陈爱民媳妇对福七并没有什么偏见，说实话，这个小丫头模样周正，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让人心疼，还整天被人挤兑，过的挺不容易。 吃人嘴短，绝对不能喝糖水，于是林瑶说：「婶婶，我刚吃饱饭，不饿，我找爱民叔有事儿。」 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事，还不是钱的事儿。 林瑶满脸开心笑意：「爱民叔，我家把两头猪的病治好了。」 她需要让陈爱民觉得老林家立了一功劳，这样才好说把大柳树留下的事情。 陈爱民点了点头：「确实，老林家做的不错。」 得到肯定就好说了。「虽然花了一大笔钱，但是我们老林家全家都乐意，我们家人一心向着生产队，这样才能不辜负生产队和大队长的信任……」 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把老林家的人狠狠夸了一通。 陈爱民听着，心更沉了，下一句就要提到要钱的事情了吧。不过，他莫名其妙觉得林瑶说得很对，老林家的人品确实都不错。 这丫头真是，最近嘴皮子越发利落了。 瞧着陈爱民的脸色，林瑶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直接开口：「我想求爱民叔一件事，这件事对老林家很有意义，但对爱民叔来说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第13页 看这话说的，文邹邹的。「福七，什么事你说？」 陈爱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什么举手之劳的小事，只要不是要钱，其它事都好说。 毕竟老林家在给猪治病上尽力了，答应他家一件小事也没什么。 林瑶的话简洁明了：「爱民叔，咱们生产队最西头那棵大柳树能不能不砍，留着这棵树，砍其它的树盖猪圈。」 陈爱民松了一口气，还当什么事呢，原来不是要钱，是这件事啊！确实是小事一桩，村子周边，山上那么多树，砍哪棵不是砍呢！ 几乎马上就要答应下来，但是当干部久了，陈爱民还是装出在思索的样子，很有耐心的问：「为什么呢？」 林瑶很坦诚地说：「爱民叔，你知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认了大柳树当干妈。」她接着否认：「这并不是封建迷信，这是我家的精神寄託，我们家早就跟大柳树有感情了，大柳树就好像我家的家庭成员。」 一定要把认干妈这件事情跟封建迷信划清界限。 林瑶还在举例子：「这种感情跟叔爱惜自行车是一样的。」 陈爱民自然而然看了一眼堂屋的自行车，这辆自行车他很爱惜，几根主要的车梁都用塑胶缠上保护好了。不仅是把自行车当家庭成员，几乎是把自行车当孩子来对待。 他能理解老林家对大柳树的这种感情。他郑重其事的说：「福七，这是小事，叔答应你，生产队用别的树盖猪圈，不砍这棵大柳树。」 林瑶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这可比她预想的还要容易。 「爱民叔，真是谢谢你。」林瑶甜甜的说。 仗着年龄小，林瑶没脸没皮的对着陈爱民吹了一番彩虹屁，这才乐滋滋地跑走，回到了大柳树那儿。 陈爱民被彩虹屁吹得晕头转向，这彩虹屁拍得太让人舒适了，不浮夸，说得都是事实，他这个大队长啊，就是向小丫头说得那样，觉悟高，一心为了社员，高尚。 「神仙爷爷，大队长保证了不会砍树。」林瑶邀功。 小丫头瘦巴巴的，顶着一头黄毛，忽闪着大眼睛，仰头朝上看的样子还挺可爱。 「好，谢谢你，那你后天来找我吧！」声音清冽悦耳如山中甘泉流淌。 神仙爷爷的声音怎么这么年轻啊，像是年轻人的声音。 后天来找你做什么呀，不是要报答我吧。神仙爷爷有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啊，有这本事最好了，有钱好办事啊！ 他一定会给福七一些金子吧，想到黄澄澄的金子，林瑶比喝了红糖水还高兴。 被困在树上的元彻看着小丫头满脑门子钱的样子，有些无语。 这样单纯，一门心思想着钱的人也不多啊，是不是也挺可爱的？看着小丫头跑远，元彻又专心致志地修补起元神来。 明天将是他修补元神最关键的一天，如果明天出了岔子，他的元神就会灰飞烟灭了。 回到家里，林瑶表现得若无其事，她自然不会说出神仙爷爷的事情，也没有把去大队长家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人各自忙碌，捡柴，跳水，挖野菜，餵鸡餵猪。早饭又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林瑶喝了两碗，抹了抹嘴，说：「我去挖野菜了。」就背上小背篓跑了。 今天对神仙爷爷来说非常重要，虽然大队长答应了林瑶不砍树，但是她不能百分之百放心，万一大队长改变心意又来砍树呢！万一大柳树受到别的什么伤害呢？ 她今天一天都要在这里盯着，确保大柳树安然无恙，保护好了大柳树，就是帮助了神仙爷爷。 她在离大柳树不远的地方摘了不少人人菜，挖了不少蚯蚓，估摸着中午该吃饭了，拿树叶子捧着蚯蚓回家去了。 回到家，就听到付大花招唿她去喝红糖水。林瑶把蚯蚓扔到鸡圈，鸡马上飞奔过去，争抢蚯蚓吃。她又抓了一大把人人菜，扔进鸡圈，这才笑眯眯地走进厨房，接过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坐在厨房外面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喝着，满脸舒适满足。 看到付大花对林瑶无比宠爱的样子，张巧巧气不打一处来。哪个农村老太太不是偏爱孙子膈应孙女的，偏偏这个付大花是个另类。 还有这小丫头片子整天啥都不干瞎逛游，还有脸喝红糖水。 上次她来例假肚子疼得受不了，跟付大花讨点红糖，付大花都不肯给呢！ 她本来想数落福七几句，但是看福七喝得太美了，馋得她口舌生津，就惦记红糖那个香甜味儿，生怕自己流了哈喇子，露了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气鼓鼓的挑了门帘子回屋找他家大春、二蛋撒气去了。 吃完饭，福七又背着小背篓去大柳树那里守着了。 在大柳树附近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眼见着天要擦黑了，福七背好背篓，来跟大柳树告别：「神仙爷爷，你的元神修补好了没有，我得走了，要不我家人该到处找我了。」 「你说今天最关键，现在算是一天了吗？要不我晚上再过来看看。」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林瑶心想神仙爷爷可能在忙，要不晚上再过来一趟好了。 转身正准备走，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修补好了，我再在这树上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第14页 林瑶心下一松，点点头，那就好，我放心了。 「你稍等一下。」 林瑶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大柳树望去。 声音如平时一样清冽悦耳：「你朝上看，是不是能看到一片红色的树叶。」 林瑶有些疑惑，走近一些，朝那些密密匝匝的枝条树叶看过去。天色已晚，黄昏金黄色的光线洒在树叶上，她看的不太真切，不过确实看到一片树叶跟别的树叶明显不一样，是红色的。 第9章 去深山吧 「神仙爷爷，我看到了。」她兴奋地说。低下头来，揉着发酸的脖子。 「你不是想去深山採药材吗，带上这片我注入了灵力的树叶，山里的动物都不敢靠近你。」 「真的？」真是太惊喜了，不愧是神仙爷爷，有这样大的本事。 「狼、老虎什么的都会害怕吗？」林瑶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元彻肯定地说。 真是太好了，那她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採药材了，不用担惊受怕。 不过，神仙爷爷怎么知道她想去採药材的？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能看到你的想法。」元彻说。 呵，能被人看到想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林瑶没想什么坏事，不怕神仙爷爷看到。 神仙爷爷好厉害！ 不过当她问出下面的问题，她就觉得神仙爷爷的能力一般般了。 原身会爬树，林瑶按照这具身体的本能，哧熘哧熘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枝干上，捞过柔软的枝条，小心翼翼地摘下那片树叶，护在手里，又从树上爬下来。 「神仙爷爷，这片树叶能用多长时间？」林瑶把树叶捧在手心里，认真地问。 「你明天用，能用一天一夜。」元彻的回答很准确。 「哦，」林瑶有些失望，心想，神仙爷爷也不是怎么厉害吗，这么神奇的树叶居然只能用一天。那她可要抓紧明天的时间了。 元彻：「……」我不够厉害？这黄毛丫头觉得我不够厉害。 他有些苦恼，有时候，能看见别人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好事。 赶紧补充一句：「你明天还可以来找我拿树叶。」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这样了。 哦，明天还可以来拿，就是说每天都有树叶用呗，除了麻烦点，也没什么。 她很激动，小脸都明亮起来，大眼睛更是晶亮晶亮的。元彻觉得脸上带着神采的小丫头还挺好看。 「好的，那我先走了。神仙爷爷明天傍晚见。」说完，小丫头转头就要离开。 刚走出三五步，元彻开口，省略了黄头丫头几个字，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神仙爷爷，叫我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几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林瑶停下，转身，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神仙在大树上呆了三百年，那以前活着的时间可能会更长，怎么也是个神仙爷爷了吧。 而且神仙哥哥这个称唿，怎么觉得有点腻歪，让人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现在不是十九岁，这副身体才十二岁，称唿神仙哥哥也不是什么太难为情的事情。 而且，这不是抱住了大腿吗，叫什么无所谓，没啥可尴尬的。 元彻看出她的想法，这小丫头想抱大腿，他居然有点开心？ 他说：「神仙的年龄不是这么算的，而且以我的修为，相貌已经停留在了青年时代，永远也不会是你想像中老者的样子。」 林瑶相信他的话，年轻的相貌跟他那好听的声音才相配。有那么好听的声音，神仙哥哥的相貌一定很好看吧。 「我能看到你长什么样子吗？」林瑶期待的问。 神仙啊，活的，还是年轻的好看的神仙，如果能看到会是多么荣幸的事！ 看到林瑶认为自己相貌英俊，元彻心情非常愉快。不过，他目前无法让人类看到他的样子。 林瑶只失望了一秒，又高兴起来。她迫切想要试验树叶的能力，跟神仙哥哥告别后，把树叶小心地藏在贴身口袋里，回家去了。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兴奋，林瑶脸上一片平和宁静，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吃完了晚饭，等家人都收拾好了碗筷，家人各忙各的，捨不得点煤油灯，就着月光洗衣服，编筐啥的，林瑶把大哥拽进厨房，密谈明天进山的事情。 这次，她一定要进深山。 大哥自然是支持她，他决定明天两人吃过早饭就上山。 商量好之后，林瑶就心满意足地躺炕上去了，沾到炕一秒，林瑶就睡着了。 这边一家人过得很平静，隔壁就不太平了。 张巧巧躺在床上，头上盖块湿毛巾，脸色蜡黄，平时看上去很精明的眼睛黯淡无光。 她像祥林嫂一般唠叨着：「我的红糖，我的鸡蛋，我的红糖，我的鸡蛋……」 他男人一点都不同情他，骂着：「败家娘们，把好东西遭禁了，你还有脸说。」 张巧巧很委屈，可她又是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只能骂付大花阴险狡诈。 她叫来顾翠翠：「翠翠，都说你是福娃，那你说说，老林家的两头猪怎么没死呢？」 顾翠翠低下头，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本来她怀疑她许愿跟老林家倒霉有一定的联繫，比如这次她二哥进了供销社上班，福七家的猪就生病了。可是福七家的猪又好了，那是不是说明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繫了呢？ 第15页 只是凑巧而已，只是这些年老林家走背字而已？ 如果有联繫，她也不想故意害人的。如果没联繫，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啥都不用担心地许愿了呢？ 顾翠翠心很乱，听着张巧巧不停说着红糖、鸡蛋也很心烦。但她是个乖巧的女儿，她轻声安慰张巧巧：「妈，这两样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你放宽心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想也没用。只要我们日子过得好就行了。」 以后遇上大事，她还会许愿，她的愿望实现的价值可以红糖、鸡蛋有意义多了。 她相信，老顾家一定会比老林家日子过得好的。 张巧巧暂时忘了红糖、鸡蛋，想到自己家红火的日子，这些年一直顺遂，心想事成，心里这才敞亮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林瑶是被付大花铛铛敲锅的声音吵醒的，她把勺子伸进已经见底的油罈子里，飞快地沾一下，拿出来，放到锅里，铛铛敲着，总有那么一两滴油能到锅里，然后就开始炒菜了，说是炒菜，其实就是清水煮人人菜。 每次付大花煮玉米粥的时候，舀完粥渣子都要从瓢里抓出一把，再放回缸里去，这样本来就稀的粥就更稀了。 人人菜就是苋菜，猪、鸡能吃，人也能吃，长得到处都是，倒是不限量供应，不过家里人早就吃够了。 老林家人一个个面带菜色，不饿死就算是好的了。 林瑶喝完粥，怕红色柳树叶丢了，把藏着树叶的小口袋又缝了几针，确保万无一失。再带上付大花偷偷塞给她的鸡蛋，准备跟大哥分着吃。 她这身体比刚穿过来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是她不会勉强自己，进入深山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累了就往回走。 林卫国把几把农具放到大背篓里，他还给了林瑶一个惊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自制的弓，并且跟林瑶说，他射箭的准头还不错。 不愧是未来的知名企业家，能力就是不一般，干什么都比普通人强。 这把弓给林瑶增添了不少安全感，如果神仙哥哥的树叶管用，那这把弓就要闲置了，如果树叶没用，那这把弓可是能保命的。 林瑶已经想好了，遇到危险，撒丫子就跑，她会上树，要逃命不难。 大哥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可以保护自己。 对这趟进山，林瑶信心满满。 可巧了，这天又是星期日，这次进山，又遇到了顾翠翠等人。 看着林瑶两人朝着深山的方向走，顾翠翠出言提醒。 「福七，你们不要往深山去了，那边有勐兽。」你们家那么倒霉，小心进了山会出什么事。 自然，后面这句话她是没有说出来的。 林瑶扬着小下巴：「没事，不怕。」 不就是野兽吗，有神仙哥哥的威压，她怕什么。 她这自信又骄傲的神情直接把顾翠翠还要劝说的话憋在心口，顾翠翠明显一怔。 她上下打量着林瑶，林瑶最近气色好了很多，脸上还带着明亮的神采，明明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容貌，可却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难道林瑶也重生了，或者有了金手指？ 不应该啊，她顾翠翠才是重生的天道之女啊！ 如果推测是真，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命格或者气运，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眼睁睁看着林瑶两人向深山的方向走去，顾翠翠心烦意乱。 这深山里好东西多，但是又勐兽，寻常人都不敢进来，草木生长得格外丰茂。 越往山里走，路就越难走。大哥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林瑶小身体灵活 ，走的也不算是太吃力。 一边开路，大哥还一边拎着弓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警觉起来。 走着走着，大哥就觉得奇怪了：「看上去有野兽出没啊，你看那是猴子的脚印，那是狐狸的，可我们这一路都挺安静，什么动物都没遇到，有些奇怪。」 林瑶心里偷着乐，看来是神仙哥哥给的树叶发挥作用了，把野兽都赶跑了，看来神仙哥哥还是挺厉害的吗？ 不过林瑶可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说：「那不正好，我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大哥的语气带着遗憾：「我本来还想打几只野鸡、兔子什么的，你看这一路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所有动物都赶走，总比遇到老虎、狼什么的强，林瑶想。 「大哥，你看那是什么？」她眼尖，指着一丛低矮灌木从问。树丛后面，露出青青白白的颜色。 第10章 一座宝库 两人走过去，扒开灌木从，只见一堆枯树叶之间，安静地躺着七八只野鸡蛋。 颜色还不一样，有的深色，有的浅色，有的发青，有的发红。 看来，野鸡吓跑了，鸡蛋留下了。 这可是香喷喷的鸡蛋啊，要是在现代，林瑶绝对不会去碰这些鸡蛋，那是野鸡妈妈用心呵护的小宝宝。 可在这个不得温饱的年代，她家又是这么个情况，不把野鸡蛋捡回去不是傻子吗！ 林卫国挺高兴地把野鸡蛋放进背篓里，两人又走了没多远，又发现一窝鸡蛋。 「四、五月份是野鸡的产蛋高峰期，现在是六月份，现在应该也有不少，我们好好找找。不过那些鸡都去哪了呢，不应该连个鸡的影子都看不到啊！」 第16页 「这山里安静得不像话。」大哥很疑惑，不会是有老虎在附近，把别的动物都吓跑了吧。 可不像是有老虎的样子，越是安静，大哥越是警惕，他也不会把心里的疑虑说给林瑶，怕她担惊受怕。 只是他一直留意着老虎毛和老虎脚印，也没看到。 「咦，这不是羊肝菌吗？」林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潮湿的地面上，长着一小片蜂窝状的蘑菇。 大哥不认识羊肝菌，不过从林瑶惊喜的神情就可以判断出来这是一种好吃的蘑菇。 他在一旁戒备着，示意林瑶摘蘑菇。 「大哥，放松点，不会有野兽的。」林瑶知道自己的话没说服力，但是看大哥那警觉地样子，还是想告诉他。 林瑶越是放松，大哥就越不放心，反而把弓箭端了起来，看向四周。 林瑶把大点的蘑菇尽数採摘下来，放到自己的小背篓里，小蘑菇则留下了，只要记住方位，以后还能来这里採摘。 这片松树很多，林瑶一直留意着有没有松茸。 多亏林瑶穿过来之前家世好，对所有珍稀蘑菇都很熟悉，她有自信绝对不会认错、采错。 现在是六月份，并不是松茸生长高峰期，松茸秋天才长得多，但是越是稀少，按后世的价格体系来说，越是昂贵 果然，在一片松林中，发现了松茸可爱的小脑袋。 不知道现在的人对松茸的认知程度如何，先採了再说。林瑶挑选大的松茸採摘下来，仍旧把小的留下，并默默观察周围环境，把这一片的方位记了下来。 这座山真是个宝库，摘了一会儿蘑菇，林瑶在一片植被相对稀疏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只黄色的小杆子，最顶端是个圆润可爱的小花苞，像是q版的小箭头。 「天麻！」真是太棒了。 她赶紧放下小背篓，小心地向土里挖，生怕把天麻碰坏了。 近处的山上也有野生天麻，不过极少，运气特别好才能遇到一两棵，可这一片就有十几棵，她朝四周看去，更加兴奋了，稍远处也有，估摸着能有几十棵。 加快手上的动作，把这一片的天麻都挖出来，林瑶想，要是有人参那就更好了。 她估摸着，物产这么丰富的深山一定会有人参，而且以前就有人从山上採到过人参。 不过人参的诱惑再大，人们也很少上山，为了钱缺胳膊少腿甚至送命总是不值得。 眼见着太阳到了头顶上，早上喝的那点粥早就消化完了，林瑶和大哥分吃了鸡蛋，又採摘了一些浆果吃。 他们还不打算回去，这里好东西多，又没有野兽，一定要多弄点东西。 「那有一棵苹果树。」 大哥指着不远处。 看到圆圆大大的绿苹果，林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两人分开野草和灌木走过去，苹果树长得不高，伸手就能够到。 林瑶捧着大苹果，闻了闻，真香啊！ 这种苹果叫美夏，成熟比别的苹果早得多，不如红富士甜，但香气浓郁，酸酸甜甜的，也挺好吃。 两人吃了几个苹果，又开始找珍稀蘑菇和草药。 太阳慢慢往西走，大哥提醒：「咱们得走了，往回走得三个小时，路上我们再摘一些苹果带回去。」 今天的收穫不算少，有野鸡蛋、羊肝菌、松茸、天麻和其它草药，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没看到人参，林瑶一点都不失望，反正只要有神仙哥哥给的树叶，每天都能进山。 两人正往回走，林瑶突然看到稀疏的灌木后面，红色的小点点格外显眼。 「哇，两棵人参！」 一棵开着淡黄绿色的小花，另外一棵已经结了鲜红色的小果子。 「大哥，快看人参。」林瑶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 「哪呢哪呢，我看看」，大哥打量着林瑶手指着的植物。他比林瑶淡定的多，迅速从背篓里拿出短把的镐和锄头，挖了起来。 「小心点，千万不要把根须挖断了。」 大哥虽然懒，但毕竟干过多年农活，比林瑶有经验的多，所有挖人参这活由他来做比较好，林瑶在一边看着，先汲取点经验。 大哥小心翼翼的挖，让林瑶注意看着四周的动静。 有树叶傍身，林瑶可不怕什么野兽，不过她没跟大哥说，一边看着四周一边不时提醒大哥注意人参的根须。 等两棵人参完整地从地里挖出来，林瑶松了一口气，人参根须一点都没断，品相完好。 最重要的是，这两棵人参非常大，主体部分的长度比林瑶的两只小手加起来还长。林瑶估不出来生长年份，但这两棵人参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 她小心地把人参放进背篓，上面用野菜遮的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到背篓里有什么。 有了珍贵的人参在身上，两人精神气十足，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林卫国一边走一边扯着路边的藤蔓，做了个大网兜，到了苹果树那儿，先用大树叶子把网兜铺好，又迅速摘了苹果，满满地塞了一网兜，拎在手里，因为有树叶子挡着，虽然能看出轮廓，但是也看不出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 快出深山的时候，两人听到，不远处传来扑棱扑棱挣扎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卡在枝桠间的野鸡。 看来，神仙哥哥的威压把动物都赶跑了，这只鸡被卡住才没跑成。 第17页 大哥不费劲的就把鸡拿了下来，他到底谨慎，出了深山范围，才照例又做了个网兜，像装苹果一样把鸡装好。 今天收穫真大啊，林瑶一路想着鸡肉的香味，本来有点疲惫的小身板都感觉不到累了，走路蹬蹬的格外有劲儿。 回来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吃饭，路上几乎没人。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顾翠翠带着栓柱正坐在自家门口，向这边张望。 林瑶皱了皱眉，顾翠翠的小心思她还不明白吗，还不是好奇他们能不能安全回来，好奇他们能在山上弄到什么！ 顾翠翠上下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个人，全须全尾的，除了鞋子和裤子上沾了泥，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两人背上的背篓看上去沉甸甸的，林卫国提着的网兜里的东西圆圆的，是土豆？红薯？不对这季节没这两样东西，难道是苹果？ 他们这里山上苹果树并不多，苹果长不大就被人遭禁了，压根就吃不到成熟的苹果。 顾翠翠也馋了，她也想吃苹果，虽然她上一世活了五十多岁，可这一世，她也才十二岁啊！ 她的视线粘着那个网兜好一会儿才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打招唿：「福七，你们才回来啊，在山上怎么样啊，没遇到什么野兽吧？」 林瑶淡淡地说：「没，要是遇到野兽我们能这么高兴吗！」 「那你们弄了不少好东西吧？」顾翠翠巴巴地问。她多希望林瑶回答没弄啥东西，就摘了些蘑菇之类的话。 可她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答案，林瑶说：「翠翠，你还是不要关注别人家的事情了，有时间你多看书写字，你现在五年级，明年就要考初中了吧，多好的读书机会，你应该珍惜。」 顾翠翠：「……」这话像是长辈才说的话，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呀？难道林瑶真的重生了？ 她心里忐忑，思虑更重了。 而且林瑶这话一针见血，顾翠翠不爱学习，学习成绩也很一般，重生一次并不能改变她读书不好这个事实，她已经尽力了。 林瑶偏偏要拿她学习的事情说事儿，她是故意的吧！ 不过她并不担心，这个年代没读书做出成绩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只有小学文化将来在商场上还不是能够叱咤风云。 她可是未来餐饮集团的老闆，她急什么！就这样开解了自己，顾翠翠心里好受多了。 她正想带栓柱回院子，听见栓柱边吸熘鼻子边说：「姐我闻到苹果味儿了。」 说完，圆熘熘的眼睛盯着林卫国手里的网兜，还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往他跟前凑。 顾翠翠连忙拉住他，安抚地说：「让二哥给你买，他在供销社上班，啥买不到。」 一想起她二哥，顾翠翠神采飞扬起来，感觉终于出了口气。老林家一家人土里刨食，连个职工都没有，能跟老顾家比吗？不能！ 林瑶没放过她脸上的小表情，只觉得好笑，什么都想跟别人比，有什么好比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不再理会顾翠翠，林瑶跟大哥进了自家院子。 回到家，林卫国第一件事就是去把人参藏起来，林瑶则拿着苹果去找付大花。 第11章 炖鸡肉吃 付大花看到这么一大兜子苹果，先是眉开眼笑：「哎呀，我大孙女真棒啊，找到这么多苹果。累了吧，奶奶给你留着粥呢！」 接着她又把林卫国骂了一通：「你大哥今天又少上一天工，照他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儿，咱们家年底又得超支。」 林瑶抿了抿嘴不说话，心想大哥恐怕以后上工次数会更少。 虽然过惯了穷日子，但是付大花并不是一个抠搜的人。一边骂林卫国一边飞快按人头数出苹果，跟林瑶说：「去给大家每人分一个，剩下的放地窖里去。」 这时候，林卫国拎着鸡进来了：「奶，天天骂，别累着！我饿了，中午就啃了几个苹果，把这鸡炖了吧！」 「炖啥炖啊，晚饭都吃过了，锅里留着粥呢！」付大花看到野鸡，满脸褶子都抻开了，但她仍板着脸，否定林卫国的提议。 大哥还没开口，就听见有人说话了。 「哎呦，啃几个苹果还不够，我巴不得不吃棒子面饼子，啃几个苹果呢。一天三顿棒子面，把人都快吃成棒子了。」二婶的声音。 说着，一双眼睛贼亮，巴巴地盯着苹果。 这年头，苹果在京、沪那样的大城市都是好东西。 张巧巧生怕不分给她一个完整苹果，从福七手中跟抢似的拿走一个苹果，咯吱咬了一大口，宣誓了苹果的主权。 「哎，真好吃，你们这是在哪找到的苹果树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瑶。 要是肯说出苹果树在哪里，她摸黑都要把苹果都弄回来。 林卫国是个人精，肯定问不出来，林瑶这儿还有点戏。 不过林瑶让她失望了，小丫头毫不客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巧巧把苹果咬得脆响，心里骂着死丫头，长大了心眼子也变多了。 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啧啧，咱们家福七真是出息了，不过一天就弄了一只鸡、几个苹果吗？」话语满满的讽刺。 她严重怀疑福七和林卫国偷偷藏了好东西。 「这么点东西，还搭上卫国少上一天工。我看福七这身子让红糖水养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上工了。我家大春、二蛋别看比她还小，都上工呢，干不了别的就去捡粪！」 第18页 话真是多啊，没人愿意听她逼逼。付大花脸一拉拉：「滚一边炖鸡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听到炖鸡，张巧巧脸上乐开了花，气也顺了，不计较老太太不耐烦的语气，拎过鸡就去忙活了。 林瑶拎着苹果去给大家分。苗玉兰和林得山都不肯吃，说要给林瑶和铁蛋留着。 林瑶哪里肯依，盯着他们吃完大半个苹果才作罢。给大春、二蛋分完苹果，二蛋跟在林瑶身后吹彩虹屁。 「福七姐你真厉害啊！」 「苹果树长在哪里啊！」 「你以后上山能不能带上我，我帮你背筐！」 林瑶拍拍二蛋的肩膀：「小子，你好好拾粪吧，我才不会带你进山。」 二蛋仰着脏乎乎的小脸，掩饰不住的失望。 大春一把扯过二蛋：「快吃，苹果都堵不住你的嘴。」 大春比林瑶小一岁，整天听张巧巧逼逼，听多了，形成了跟她妈类似的性格。见不得别人的好，小小年纪思虑重又敏感。 她这个年纪已经能理解林卫国和林环没人给介绍对象的窘境，她怕同样的事情会落到她身上，所以她讨厌林瑶。成日里怕被连累，总躲着林瑶。 林瑶也懒得理会她，刚转身，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衣服下摆。 「姐，我还没苹果呢！」铁蛋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林瑶手里最后一个苹果。 铁蛋跟福七一样长了一双大眼睛，瘦巴巴，皮肤晒得黑黑的，这时候脸上、手上一条子，一道子，脏兮兮的。 这是一个需要好好管教的小孩。 书里对铁蛋着墨不多，只说他小时候太饿，正好别人家的鸡跑了出来，他就偷偷逮住了人家的鸡烤着吃了。 本来顽皮的半大小子，做这种事也没啥，谁家孩子还没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可铁蛋却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以后就开始了小偷小摸的勾当。 苗玉兰又忙着照顾林得山，又要上工挣工分，根本不知道铁蛋的事情，等铁蛋以后犯了事，后悔都晚了。 福七晃了晃手中的苹果：「想吃苹果，去洗手洗脸。」 铁蛋很乖，撒着欢就去洗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回来，脸上还挂着水珠，伸出小手：「姐，苹果。」 见铁蛋吃得香甜，林瑶不想放过这个教育机会。她屈着腿，视线与铁蛋平齐，认真地保证：「铁蛋，姐以后会找更多的好吃的给你吃，不会让你挨饿。但是你要答应姐一个条件。」 听到更多好吃的，铁蛋眼睛亮了亮，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林瑶说：「别人家的东西再好，咱都不眼馋，绝对不能碰别人家的东西。你要是觉得啥东西特别想要，姐姐想办法给你。」 「你要是馋别人家的东西，姐有了好东西也不分给你。」林瑶又补充了一句。 「嗯。」铁蛋用力点了点头，他是个乖孩子，虽然对林瑶说的话似懂非懂，但是他记在心里了。 大铁锅里鸡肉已经飘出了香味，但还没炖熟，趁这功夫，林瑶往大柳树那跑去。 在神仙哥哥的帮助下从山上弄了那么多东西，总要感谢人家吧。 元彻远远就看到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朝他跑过来了。 林瑶看着四下里没人，把今天的收穫细细数了一遍，声音小小的，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元彻觉得很好笑，他说：「你要说的话在大脑中想一下就好，我能听到。」 林瑶试着在大脑中跟大柳树对话，果然得到了回应。 林瑶非常期待正在炖着的野鸡肉，她说：「神仙哥哥你是不是不用吃饭，你吃鸡肉吗，我端一些给你。」 看样子，野鸡肉对小丫头来说是难得的美味。元彻不用吃东西，对鸡肉也没啥兴趣，不过小姑娘有这份心，他很欣慰。 「你明天还进山吗，我再给你一片树叶。」元彻问。他现在没办法把树叶的使用期限延长，不过这样能多见小丫头几次，也挺好的。 他在这树上呆了几百年，小丫头是唯一能跟他交流的人。 「不去了，」林瑶摇摇头，明天要去县里把人参卖了，拿到钱心里才踏实。 看到小丫头满脑子想着钱的样子，元彻微笑，真有意思。 回到家正好开饭。平时老林家以玉米面、高粱面为主食，秋冬天还有红薯，对于已经吃了稀粥压根吃不饱的一家人来说，再吃一顿鸡肉，别提有多美了。 鸡肉里还放了蘑菇，是以往从山上采来的普通蘑菇。羊肝菌和松茸林瑶没捨得拿出来，她担心这样吃不出来鲜味，把好东西遭禁了，还不如明天拿去县里卖，还能换点钱。 一家人美美地围坐在桌子边，脸上都带着喜气，就跟过年一样。可不是吗，就是过年，也捨不得杀鸡吃啊！ 炖鸡的汤汁已经收得剩不下多少，鲜美的滋味都在鸡肉里、蘑菇里，盛一点浓稠的汤汁，兑一些热水，就是非常香浓的汤，家里人吃着肉，喝着汤，别提多美了！ 老林家的人，已经记不清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这边吃得美滋滋，隔壁刘连枝站在院子里，鼻孔一鼓一鼓的，使劲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老林家这是在炖鸡吃？」她有些疑惑，不能够啊，就老林家那倒霉催的一家子，还能有鸡肉吃？ 往常，老顾家吃肉生怕香味传出去，让人知道她家又吃肉了，每次都点艾草，日子久了，她家一传出艾草味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 第19页 老林家这样明目张胆的吃鸡肉，这不是故意显摆呢吗？ 「妈，肯定是他们从山上抓的野鸡，我还看到福七从山上带苹果回来了。」栓柱嘴角流着亮晶晶的哈喇子，火上浇油。 「还有苹果？你看错了吧。」刘连枝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嗯，」栓柱抬起袖子在嘴边抹了一把，「我特意去他家篱笆外边看了，绿色的大苹果，他们家每人都分了一个。」 栓柱吧嗒着嘴，他好馋啊，好想吃苹果。 真是脑仁疼，福七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不都说她是扫把星吗，她还能弄到苹果和野鸡？ 刘连枝整个人都萎靡下来，浑身觉得不得劲，病刚好了一点，现在病似乎又加重了。 顾翠翠看着她妈这个样子，心里很难过，她张了张嘴，想安慰刘连枝，可她不知道怎么说。在老林家那些好东西面前，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刘连枝不知道，福七在山上弄来的好东西不止这些，如果知道了，说不定要气疯了。 「妈，他家跟我家没关系，别管别人家，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这时候，女主的三观还是挺正的。 「哎呦，」刘连枝头疼的直叫唤，「隔壁住着，怎么就没关系，上次付大花从我这里讹去的红糖和鸡蛋，我想起就来气。」 「老林家的两头猪怎么没死呢！」 顾翠翠无语了，又绕到红糖、鸡蛋和猪上来了，看来那件事已经成了刘连枝心里的解不开的结。 第12章 三百年人参 晚上，一家子都歇下来，张巧巧看着一旁的二蛋睡熟了，一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了。 「今天福七跟卫国上山，弄回来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一点，卫国一回来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去藏东西。」 「肯定是好东西，要不也不至于谁都不让看就藏起来。」 「你说比鸡肉还好的东西能是啥东西？不会是又捡到金子了吧，我上次可是看到福七和卫国在鱼肚子里捡到一个金戒指。」 林得川不理自己媳妇，鼾声渐高，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张巧巧急了，推了林得川一把：「你有没有听见啊？」这可是钱的事儿，钱的事儿都是大事。 林得川很困，被推了一把，更加不耐烦了，强忍着听张巧巧说下去。 「卫国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可我都看见了。他肯定是想要独吞，你看他说不上媳妇，马上就要成光棍了，他肯定是要偷偷攒点老婆本儿。」 「他私藏可不行，现在还没分家呢，所有东西都得大家分。」 张巧巧扳着手指：「老爷子老□□，再加上三个兄弟算是四家，不管什么钱都得分成四份。」 见林得川老实躺着一句话都不说，张巧巧急了，坐直了身子：「你听到没有，明天你就去找你妈，把卫国咪钱的事儿说出来。」 「哎，跟你说话呢，跟你过日子真是窝囊。」张巧巧急了，对着林得川就是一阵数落。 林得川忍了又忍，本来挺老实的人终于忍不住了，陡然提高音量，吼了起来：「傻娘们到底有完没完啊，你看到卫国咪钱了吗，没影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赶紧睡觉。」 语气里带着极大的火气。 张巧巧也怒了：「怂蛋玩意儿，你就知道跟我横，在你妈跟兄弟面前跟孙子似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林得川下手那叫一个重。 张巧巧的半边脸都肿了，她惊讶地捂着脸，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居然敢打他。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她的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嗷嗷嗷嗷嗷，张巧巧哭了。 这一巴掌一家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福七、林环、大春三人睡一个屋，大春听到这声音就坐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紧绷着，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气，朝福七的方向看来。 都是福七不好，都是福七的错，要不是因为她，爸妈也不会整天吵架。 福七才不管大春想什么呢，张巧巧话太多，事儿也多，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不过她没时间多想，不过一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瑶和大哥趁着家里人还没起床，就早早起来，准备去县里卖人参。 把人参、天麻、羊肝菌和松茸整理好放在背篓里，林瑶觉得其它药材有点少，决定自己简单炮制后再卖，就没带上。 拿出昨天晚上煮好的野鸡蛋，大哥吃了三个，林瑶吃了两个，然后把背篓绑在借来的自行车后座一侧，林瑶坐在后座上，腿垂向另外一侧，两人就朝县城方向出发了。 一路挺顺利，他们直奔中药厂，到了中药长，看到收药材点那儿，已经有几个人围在一起。 那几个人跟他们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背着背篓，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巴掌长短的人参，引得旁边几个人羡慕不已。 在哪里挖的，长在什么样的地方，附近草多不多，附近长了什么植物，问了个底朝天。 那人参主人看别人这么眼红他，乐呵呵的，事无巨细，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倒是挺实诚的。 「能卖一百块吧！」有人用羡慕的语气估价。 「一百块我可不卖，最少得给一百二。」人参主人伸出两根手指，坚决地说。 一百二十块啊，周围人一顿啧舌，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第20页 都在想，为什么我们挖不到人参呢？ 林瑶想，他这个小人参能卖一百二，那我们这两棵大人参能卖多少钱呢，她不太了解价格，心理价位是两棵五百元。 看到来了新人，有人很热络地打招唿：「你们交什么药材啊？」 大哥语气很淡：「就几样普通药材。」那人见大哥一副不愿意多交谈的样子，不再多说话，又羡慕别人的人参去了。 林瑶也不愿意跟陌生人多交流，这个年代的人心思比较质朴，但哪里都有坏人，更何况他们带了这么大的两棵人参，更要低调，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很快前面那人进去交药材，出来的时候阴沉着脸，不满地朝周围人唠叨：「那么大的人参，才给八十。」 才八十？就这么点？那他们带来的人参是不是也卖不了五百了，林瑶顿时觉得有些心凉。 「那你卖了没？」立刻就有人问，听得出是真心实意替人惋惜。 那人一改先前的得意劲，脸色有些颓废：「卖了，不卖能怎么办？我大儿子要说媳妇，急等着钱用呢！」 林瑶想，要是这两棵人参给不到中意的价格怎么办，那是卖还是不卖啊。是不是不卖，拿到去药店问问价格呢！药店肯定不如中药厂有实力，哪里能给的价格更高呢！ 终于轮到林瑶他们，收药材的是个年轻人，看着挺斯文，说：「不管什么药材，都要满一斤才能收，价格根据药材品相来定。你们要交什么药材？」 大哥没说话，掀开背篓让年轻人看。 年轻人立刻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他立刻将两人引到里面的屋子。 大哥拿出人参，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年轻人拿起人参，越看越激动。仔仔细细把人参研究了一番，他激动地大喊：「师傅，师傅，快来看，这么大又完好的大人参，两百块钱收行不行？」 才两百，两棵四百块，虽然不懂价格，林瑶觉得这个价格有点低，她抬头看了看大哥，大哥正看着那两棵人参，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轻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走了过来：「喊什么，我又没聋，听得到。」 他批评年轻人：「没见过世面。」 年轻人立刻赔了笑脸：「师傅，我从来没收过这么大的人参。」 趁着中年人仔细地看人参，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师傅你看两百块钱合适不？」。 看得出，他经验不足，生怕估价估错了，引来师傅责骂。 中年人不说话。 林瑶却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起初是见到宝物的惊喜，后来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竟然板起脸来了。 什么情况？ 他看向年轻人：「你觉得这人参怎么样？」 年轻人看着师傅的战斗脸，如坠云里雾里，师傅这表情的意思是？难道这人参有问题？假的？ 太可怕了，怪不得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现在的造假技术这么好了吗？ 天哪，他也收了好几年药材了，差点被忽悠了。多亏被师傅及时止住，要不损失都得由他来赔偿。 太惊险了，多亏叫师傅来问一下。 他到底沉不住气，小心地问：「师傅你觉得这人参有问题？」 中年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敲了敲他徒弟的头：「你呀，多学学吧。」 年轻人立刻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师傅，我学艺不精，丢您的脸了。」 怪不得人参这么好，原来有问题啊，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呸，你丢你自己的脸，别扯上我。」中年人骂着。 年轻人红了脸。 中年人看向林卫国和林瑶，说的话莫名其妙：「你们把这东西拿回去吧！」 林瑶的火气一下子就从心底升腾起来，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认为他们的人参是假的？不能会犯这种错误吧，他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而且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怪呢，好像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林瑶正想说点什么，比如像在现代社会那样，一拍桌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领导呢，我要见你们领导。」 或者骂几句出气：「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老参，可不是什么假货，你眼睛不好使的话就捐了吧。」 不合适，都不合适，在这个年代，这样做显然是很可笑的。 林瑶目光从人参上又转移到中年人身上，对上了他的眼神。 这是什么眼神，没有嫌弃，没有鄙视，反而带着满满的诚意。没看错吧！ 好有内容的眼神，林瑶没看懂，难道是想要跟他们单独谈谈的意思？ 他要把这两棵人参截胡，应该是这个意思！ 那个年轻人倒是不耐烦了：「你们快走吧，看你们不容易，我放你们一马，以后别来煳弄人了。」 大哥很能沉得住气，他重新把人参装好，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就走。 林瑶赶紧跟上，走到门口处回头正好撞上年轻人的眼神。 小姑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呵呵，年轻人，你还太稚嫩了点。 年轻人：「……」我放你一马，结果你看不起我？ 「师傅，那丫头片子鄙视我？」 中年人：「多学着点。」说完一巴掌不轻不重打在青年人头上。 第21页 第13章 七百多块啊 出了中药厂，大哥带着她没有顺大路走，七拐八拐，转到小胡同里。 「在这里等着。」大哥说。 不出五分钟，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胡同口。他目光灼灼地寻找着两人，看到两人的身影，神情明显一松。 既然这样，那就得好好谈谈了，林瑶的心里预期从五百元提高到了六百元。 中年人走到两人前面，先是客套了一句：「两个小同志真是机灵。」 接着他马上诚恳地说：「不瞒你们说，我一个朋友托我买一些三百年以上的老参，我这寻摸了好久也没找到。你们不如把这人参卖给我。」 他生怕两人不同意，赶紧说：「咱们中药厂收药价格并不高，最多两棵参给你们四百，我能给你五百五。」说着，期待地看着面前两人。 五百五，超出林瑶的最开始的心理预期。但既然中年人这么想买，那他们可以多要一些！ 她心里高兴，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抬头看了看大哥，大哥皱着眉，好像对价格很不满意。 大哥可是老狐狸啊！ 「怎么样？这个数可不少了。」中年人本来以为听到这个价格，两个人会很乐呵地把人参卖给他，没想到两个人完全无动于衷。他特别想买下这两棵人参，有点着急了。 大哥拉着林瑶，做出想走的样子，满脸沉静：「我去省城卖。」 说的跟真的一样，怎么可能去省城卖呢，还不够折腾的。 中年人自然知道这人参拿到省城可以卖更多钱，但是他不想放弃，追上两人，劝说道：「去省城是可以多卖个百八十块，但是要坐火车，一来一回，除掉车票钱，不划算。再说吃饭、住宿都是成本。」 林瑶马上满是认真地说：「我们去省城串亲戚，顺便卖。」说完跟大哥一起朝胡同另外一边走去了。 小姑娘看上去很实诚，一看上去就是不会骗人的样子。 中年人有点急了：「这样吧，我再加点钱给你。」 大哥看上去有些犹豫，脚步慢了但没停下：「加多少，我听听。」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六百五成交。 林瑶心里默默给大哥点了个贊，看来以后不管卖什么，只要有大哥在，就不会吃亏。 中年人笑咪咪地数着钱：「以后有像这样的老参可以直接来找我。」 钱货两清，大哥把钱收好，又指着背篓问：「这天麻怎么收？」 中年人这时眉开眼笑的：「你还得去中药厂交，我一会儿给你估个最高价。」 两人等中年人走没影了，又耽搁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中药厂交天麻。 中年人已经把徒弟支走了，给了个很不错的价格。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林瑶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没走多远，林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包子香味。 白白的大肉包子，个头特别大，香气飘出了十几米远。 「大哥，包子，我想吃包子。」林瑶使劲吸了两下鼻子，小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咕叫了起来，早上她吃了两个鸡蛋，早就消化完了，大哥吃了三个野鸡蛋，也该饿了。 年龄小也有好处啊，可以跟大哥撒娇，一点违和感都么有。 大哥放慢了速度，就听见那售货员跟顾客粗声大气地说：「一个包子两毛，一两粮票。」 很贵，不过贵没什么关键是他们没有粮票。城里工作的工人还能发各种票，可农村人什么票都没有。 「等会儿，咱们先去卖了蘑菇，再弄一些票，给你买包子吃。」大哥骑着自行车，加快了速度，话语里满满都是宠溺。 穿越前林瑶是独生女，很想有个人做伴儿，现在有了四个兄弟姐妹，对她都很好，可见，穿越到这里也不完全是坏事。 林瑶盯着包子铺，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捨地回头。 林瑶想，大概要去黑市了。羊肝菌还好说，就是松茸鲜的才好吃，晒干后鲜味要损失很多。寻常人买鲜的松茸，一般吃多少买多少，不会多买，而且价格又高，估计要多寻几个买家了。 老远就把自行车停下锁好，两人步行好一会儿，又七拐八拐的，终于到地方了。 大哥拍了拍林瑶瘦削的小肩膀：「有时候会有带红袖章的，要是有啥动静你不用管我，往胡同外面跑，越快越好。」 林瑶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宽的路上，人们大部分用头巾、口罩等遮住脸，一副高度警惕、随时准备撒丫子开熘的样子。 林瑶四处张望，分辨哪些是买家，哪些衣着比较好，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哪知，大哥目不斜视，带着她又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院子。 「老黑！」大哥喊。 「卫国！」话音刚落，院子里面出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鬍子。 两个人很熟络地打招唿。林瑶在一旁听明白了，这人是个黑市头子，也是个中介，收东西，也卖东西。 原来他们不用自己找买家，跟老黑交易就可以了。 大哥的能量远远超出林瑶的预期，林瑶有种被未来大佬罩着的感觉。 「这松茸，你看看，个头大，完整又新鲜。」大哥从背篓里拿出一朵松茸递给老黑。 老黑眼睛马上就亮了：「嘿，昨天还有人找我要一些高级食材，说是分发给老干部，这不，想要什么来什么。」 第22页 最后，羊肝菌八毛一斤，松茸一块一斤。林瑶本来有很高的预期，老黑都说了，是高级食材吗！结果才一块一斤，林瑶都要为松茸鸣不平了。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知道松茸是好东西，但价格跟林瑶穿过来的后世比差得远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时候猪肉才一块一斤，人们吃饭都成问题，这些珍稀菌类价格上不去也正常。 从老黑那儿出来，他们手上多了十二块钱，林瑶很满足，不算人参的话，这去一趟山上，采的草药、蘑菇赚的钱也不少。 取了自行车，两人直奔包子铺，用从老黑那买的粮票，买了十个大包子。 包子真香啊，凑近一闻，唇齿生津，林瑶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猪肉大葱馅的包子，猪肉很足，一个实心大圆团，从肉量来说，这包子卖两毛钱也是良心价。 猪肉完全没有后世的腥味，瘦肉精不可能有，乱七八糟添加剂不可能有，入口只有纯天然鲜香的味道，林瑶尽量斯文地咬着包子，心满意足地嚼着，真好吃，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最后大哥吃了三个包子，林瑶吃了两个包子，肚皮已经圆熘熘的了，拿出小花手绢，仔细把嘴巴和手指擦干净，就听大哥说：「你在这儿，不要乱跑，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林瑶点了点头，找了个树荫凉坐下，看她这么懂事，大哥很放心地走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大哥才回来，林瑶正在树下打盹。大哥拍拍自行车后座，示意林瑶坐上来。 「我刚才去了肉联厂，弄了不少猪板油。」大哥压低了声音。 猪板油？林瑶本来挺困，现在一下子就精神了。 打开背篓盖子，哇，白色的猪板油，散发着油亮亮的色泽。这年头，油水少，猪板油、肥肉比瘦肉还受欢迎。 猪板油可以炼成猪油，炒蔬菜只要放一点猪油味道就会好很多，这可不是买瘦肉强多了。 城里人买油买肉都要凭票还要排大长队还不一定能买到，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买到的。 而且炼油剩下的油渣特别好吃，香喷喷的，外脆里软。即便是林瑶穿越过来之前，她也爱吃油渣炒饭、油渣小白菜这种简单又好吃的菜。 大哥真是太厉害了。 林瑶盖上背篓盖子，催促大哥：「快走吧。」她迫切想要回家，让奶奶炼油，吃油渣。 算下来，今天一天的收穫不少呢！ 她扳着指头算了算，今天卖的钱加上卖金戒指的钱，他们手头已经有七百多块了，这在农家可是一笔巨款，她敢说，在双龙生产大队，有这么多钱的人家都不多。 就连顾翠翠家里，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穿越之前随意刷卡从来没在意过钱的千金小姐有了七百多块钱，感觉满足极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飘了。 大哥盖砖瓦房已经够了。给大姐准备嫁妆可多可少，大头是林得山的治疗费用。可是他的腿该怎么治呢？ 去县里医院？早先去的就是县里医院，要是能治好早就好了，不至于放弃，现在连药都不吃了。 去找一些老中医给看吗，林瑶觉得可以试试，只是这个年代，好一些老中医遭到了不好的对待，靠谱的中医怕是不好找。 要不然，去京城这样的大城市看病，万一能治好呢，治不好的话也尽力了，没什么遗憾了。 如果去京城大医院，算上路费、住宿费饭费，不能治的话七百多足够了，能治的话七百多块恐怕不够，还是要多赚一些钱。 得赚多少钱才够啊！ 林瑶觉得自己真的发飘了，农家人谁会去京城治病，她这是有了巨款，小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回到家里，大人们已经下工回来了。 林瑶捂着装着大包子的挎包，往院子里走：「奶，我们回来啦……」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 第14章 被告密了 付大花脸色黑沉沉的，坐在院子里，苗玉兰一看到林瑶就给她使眼色，示意奶奶生她气了。 张巧巧正要逼逼，被付大花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你们昨天进山了？」付大花很严厉。 她抬了抬眼皮，招唿林卫国：「卫国，你也过来。我说过，严禁你们进深山，福七年级还小，你老大不小的了，也不懂事吗？」 正跟没事人一样准备进屋歇着的大哥：「奶，你别大惊小怪。」 林瑶否认三连：「没有，不可能，我们就去近处的山了，绝对没去深山。」 绝对不能够承认。 大哥同样否认：「妈，我们怎么可能去深山，以老林家的运势，我们敢去深山吗，去了深山我们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付大花松了一口气：「我说呢，我这么乖的大孙女，怎么可能跑深山去，翠翠说你们进山，我本来不信，但她指天发誓说她说的是真的，我就信了。」 「我们福七从小到大从来没说过瞎话，还是应该相信我大孙女。翠翠本来挺好的孩子，都是被她妈带的，都学会乱便编排人了。」 林瑶：「……」确实应该相信我，我是很诚实的孩子，从来不撒谎？才怪。 她松了一口气：「奶，我和大哥就是在近处山上采了一些蘑菇和药材，我们不会去深山。」 张巧巧：啥？我信你个鬼啊？ 第23页 正站在自家墙下听墙角的刘连枝：「……」 为什么事情不像她预想的那样，不是应该发火吗，不是应该摔东西吗，不应该狠狠训斥福七和林卫国吗？ 顾翠翠：「……」深山多危险！我明明是一片善心，才告状的好不！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付大花拉着林瑶的手，半严肃半吓唬：「那山里有老虎和狼，离咱们这儿不远的玉水生产大队有人上山打猎，结果人没回来，他们生产大队组织了三十个青壮劳动力上山寻人，结果呢，看到人让狼羔子给掏了，肠子都流在外面，身上的肉也被啃得不像样了。」 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慢慢地还抹起眼泪来：「深山多危险啊，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怎么办哪！」 林瑶赶紧安慰她：「奶奶，我们没去深山，以后也绝对不会去的。」看她那么伤心，林瑶都觉得有些心酸。 老婆子看着眼厉，可是真心对小辈好。 付大花撩起衣角擦完眼泪，林瑶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并且从挎包里拿出四个用油纸包着的大肉包子，递给付大花。 林瑶留下了一个肉包子。 「乱花钱，」付大花嗔怪一句，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包子，揭开油纸，深深吸了口气，贊了一句：「真香啊！」 「玉兰，把包子一个切成四份，给大家分分。」 苗玉兰应了，高兴地拿着包子进屋找刀去切了。 「哎呦，还有猪板油啊，这可是金贵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来，卫国，你们怎么弄来的。」付大花揭开了背篓盖子，惊喜地说。 洁白、细腻的猪板油，泛着油亮亮的光，看得付大花满脸喜气。 「猪板油，这可是猪板油啊！」 「真是不老少啊！」 一家人喜笑颜开。还没炼油，大家都好像闻到了猪油的香味。 仍然在听墙角的刘连枝：有包子吃就罢了，竟然还有猪板油？她二儿子在供销社都弄不来猪板油。 老林家怎么弄来的，难道老林家真的转运了。 福七和林卫国肯定是在深山弄到什么东西了，要不怎么会有钱又买包子又买猪板油呢！ 不行了，不行了，她的病还没好，知道别人家有了包子和猪板油，怎么觉得病加重了呢！ 是不是她们家人也进山弄点东西啊？ 我们家翠翠是福星，进山肯定不会遇到危险。 顾翠翠看着刘连枝脸色苍白得厉害，劝说着：「妈，我们进屋吧！」 刘连枝狠狠地一甩袖子：「走，不进去还要闻别人包子香吗！」 一到屋里，刘连枝就躺到了炕上：「不行了，我这病越来越重了。」 —— 看着这一家人这乐呵样，林瑶想这还没把赚了钱的事儿说出来呢，要是付大花知道有了这么多钱，不一定得乐呵成什么样呢。 苗玉兰喜气洋洋地端了包子出来，一共十二份，家里一共十三口人，大哥说他不吃，正好够分。 林瑶馋得慌，包子实在是太美味了，她又吃了一小块。 家人都小口小口吃着，生怕吃完了，包子皮是白面的，很松软，里面的肉馅真是太香了。 吃完后，舔着手指，意犹未尽，真好吃啊，大包子，可惜只能吃那么一小块。 碗里还剩下一小块，是给铁蛋留的。 这时，铁蛋蹦蹦哒哒地回来了，半大小子，整天疯跑疯玩，浑身脏兮兮的。 苗玉兰招唿他：「铁蛋，快，把手去洗了，来吃肉包子。」 铁蛋眼睛一亮，口水都留下来了，顾不上洗手，蹦跶过来：「肉包子，哪呢哪呢！」 黑乎乎的小手朝包子伸过去，还没拿到，另外一只手更迅速地抓过包子，「呸」的一声，往上吐了一口口水。 是二蛋，此刻正洋洋得意地把包子抓在手里。 铁蛋呆住了，紧盯着包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包子，那可是他的包子啊！哭了两声，他不甘心，被吐了口水他也要吃，他抹了眼泪，小脸蛋一道一道的黑，跑去追二蛋：「包子，还我包子。」 二蛋一边跑，一边三口两口，把包子塞嘴里了。 他嘴里被塞得满满的，说的话：「你来追我也没用啊，我吃了，没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呜呜呜。 看到这情景，付大花先是骂了二蛋，又恨铁不成钢地骂铁蛋：「吃食你都抢不上槽。」 张巧巧心里这个美啊，她家二蛋就是机灵，铁蛋活该啊，谁叫他自己抢不过。 铁蛋见包子没了，坐地上就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那叫一个惨。 「别哭了，奶奶晚上炼油，给你油渣吃。」付大花放软了声音。 铁蛋就想着包子，竟顾着哭，哪里听得到。 林瑶走上去，拽着铁蛋的袖子，把他从地上弄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拉着他往门外走。 铁蛋很乖，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走。 林瑶拽着铁蛋来到大柳树下。四周无人，林瑶从挎包里拿出留下的那个包子，塞到铁蛋手里。 铁蛋满眼都是泪，先是闻到包子味儿，等擦干眼泪，看到大包子，立刻止了哭，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姐，这是给我的？」小傢伙的表情马上阴转晴。他接过包子，很仔细地把包子分成两半，很大方地说：「姐，给你一半。」 第24页 林瑶拍拍他的小脑袋：「你吃，都给你。」 「不，姐，咱俩一起吃。」 铁蛋确实想跟林瑶分享。面对美食诱惑，这小傢伙还知道惦记姐姐，是个好孩子。好好引导的话，不至于走上歪路。 林瑶看着铁蛋黑色的小手，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吃。」 铁蛋在那儿吃包子，林瑶就跟神仙哥哥无声对话。 其实她刚来的时候，元彻就看到她满脸写着：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现在听到她说挖人参卖人参赚了一大笔钱的事情，竟然也为她高兴。 「你还要不要树叶？」元彻问。 林瑶有些遗憾：「先不要了，去不了深山，山路不好走，一去一回肯定需要一天，明天中午不能在家里吃饭，奶奶肯定怀疑我们去深山了，这几天需要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说。」 元彻又说：「你看到树上那枚发金黄色光的叶子了吗，摘回去，放在家里，以后顾翠翠许愿反噬不到你家。」 林瑶：「……神仙哥哥连我家被许愿反噬的事情都知道，真厉害。而且还有破解之法，太棒了。」 元彻很高兴，被一个小丫头贊了厉害，他居然很高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值得高兴吗，他本来就很厉害。 「我并没有关注这里的事情，我是看到了你的想法。」元彻说。 林瑶：被人看到想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抬头朝上看，果然看到那枚闪耀着金黄光芒的树叶。 她朝铁蛋看了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包子，每次只咬那么一点点，吃得格外珍惜。 「除了你，别人看到的都是普通树叶。」看见小姑娘很警惕的样子，元彻觉得很好笑。 林瑶这才放了心，蹭蹭蹭，小身体倍儿灵活，爬上大树，摘下树叶，小心捧在手里。 回到地面，把树叶仔细放在裤子口袋，问道：「这树叶可以用多久呢？」 元彻有些惭愧：「一个月。」 果然，他读到了小姑娘的想法：好像神仙也没那么厉害吗！ 元彻：「……」我想去掉读别人想法的能力，可以不？ 不过林瑶还是很高兴的，很热情地感谢元彻。 见她高兴，元彻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跟小姑娘已经认识了好多年，有种熟悉的感觉，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拍了拍裤子口袋，林瑶又看了看铁蛋，仍然吃得香喷喷的，傻乎乎地问：「姐，你刚才上树了？」 第15章 熬猪油 吃过晚饭，付大花开始炼油。把白腻的猪板油切成小块，放进大铁锅里，再放进水，先是大火烧开，再小火慢慢熬。 渐渐的，块状猪板油变得越来越小，里面的油脂熬了出来，空气里瀰漫了猪油的香味。 林瑶、大春、二蛋、铁蛋就在一旁等着，眼巴巴地看了几个小时。锅底的火苗子映得人脸带着暖黄的光，几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 虽然林瑶穿越前已经十九岁，这个年龄不该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馋啊，她饿啊，她想吃上热得烫嘴的油渣。 「你们先去睡觉吧，等熬好了叫你们。」付大花说。 没有一个人动。大春先撇嘴了，她才不会走呢，奶奶偏心，等油渣熬好了可能会叫林瑶起来吃，绝对不会叫他们吃。 等明天早上，油渣说不定被奶奶藏起来了。 大铁锅里滋滋地响着，白白的猪板油都变成黄色的油渣，水也全被熬干，猪油就熬成了。 付大花用笊篱把油渣捞起来，上下晃动，沥干油，倒进盆里。 金灿灿、黄澄澄的油渣，把几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都离远点，离远点，二蛋，看你那脏手。」付大花怕油溅在孩子身上，「啪」地一下打了二蛋一下，「都不许动。」 见付大花这么严厉，没人敢动了，眼巴巴地站得远点看着。 付大花拿了四只碗，每个人盛了小半碗油渣。 林瑶趁热往嘴里扔了一个，烫，真烫，不过真香，等不太烫了，她把油渣含在嘴里，香到让人想哭，香到捨不得嚼，捨不得咽。 一嚼，油渣里剩下不多的油脂都出来了，焦黄腻脆，唇齿留香。真是太美味了。 这边美美地吃着油渣，隔壁老顾家闻了一晚上的香味。 这香味赶也赶不走，散也散不掉。 老林家这不是故意气人吗！大晚上熬猪油，还让不让人睡觉！ 刘连枝躺在床上睡不着：「我这病啊，越来越严重了，啥时候能好啊！」 「为啥老林家有猪油吃啊？他们家怎么捨得吃猪油？熬了这么长时间，我看熬了不少。」 看着老林家过好日子，她的病就好不了。 顾翠翠发愁了，这可怎么办啊！妈呀，你能不能不把眼睛总盯着老林家！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家里人都上工了，林卫国这才把昨天卖人参的钱拿出来，说：「福七，你把这钱跟卖戒指的钱放一起。」 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大团结，林瑶心花怒放，接了过来塞进裤子口袋。 她拿了小镐转身进了屋，看到林得山还在屋里呢。林瑶喊了一声爸，就开始挪家具，然后在地上开始挖。 林得山：「福七啊，你这是干啥呢！」 林瑶头也不抬，手上倒是挺快：「爸，我藏了钱。」总不能一直不告诉林得山和苗玉兰，而且现在钱多了，告诉他们藏在他们屋子里了，平时他们还能看着点。 第25页 林瑶不急着解释。 林得山就看着她动作迅速地挖出瓦罐，拆开油纸，从里面拿出几张纸币，接着又从口袋掏出一大摞大团结，合在一起。 林得山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满脸不可思议，闺女啥时候在地上挖的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林瑶仔细数着钱，一共是七十张大团结，还有一些小面额的纸币。随着林瑶的动作，林得山把钱也数了数，他并不像林瑶那样高兴，赚钱哪有那么容易，一时半会儿家里有了这么多钱，这钱来路正当吗？ 他甚至有些着急：「福七，家里哪来的那么多钱。」这些天福七一直跟卫国在一块，不会卫国带着她走了什么歪路吧！ 不会，福七一直乖巧又懂事。 林瑶郑重地把钱分成两份，声音很平静：「我和大哥一起赚的，我们上山挖到了人参。」 林得山马上松了一口气，挖到人参，卖了这么多钱，运气也是太好了！ 他眼睛有些潮，嘆了口气：「我们老林家人竟然能挖到人参，这事儿我都不敢想，说不定啊，我们老林家要开始转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里有一直走背运的人家。」 林瑶拍拍自己口袋里的树叶，肯定地说：「爸爸，我们家不会再倒霉了。」 林瑶把钱交到林得山手里让他数钱过过瘾：「爸，这钱留着给你治病，我估摸着还不够，还得再攒点。」 林得山捧着钱，手都在颤抖，这么多钱啊，真是意外之喜，都是他的乖闺女给赚的。 他林得山何德何能，能有这么棒的闺女。 他转过头去，眼睛里含了泪，他从房上掉下里摔得走不了路他都没掉一滴泪，现在闺女拿着这么多钱给他，他特别想哭。 不能让闺女看到他哭，努力眨巴几下眼睛，把眼泪生生憋回去，又转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復正常，只是声音有些哑，他坚决地说：「我这腿是治不好了，白白浪费钱，不治了，这钱就给你们五个留着用。给我治病就是浪费。」 福七没把想让林得山去京城治病的事情说出来，这事儿提前商量没用，攒够了钱再说。 她不再多说，看着林得山在那激动地数钱。 林得山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才让林瑶把钱重新埋起来。林瑶把那些散钱拿出来，又拿出一张大团结留在外面备用，这才把钱重新埋好。 林瑶今天还是想去山上转转。昨天付大花说了进深山的事情，今天肯定要盯着她，那她今天肯定不进深山，只看看近处有没有什么蘑菇野菜草药什么的。 远远的，林瑶看到了生产队小学门口，一个背着粪筐的小小身影，是铁蛋。 走近了点，铁蛋正跟栓柱对骂呢！栓柱骂着：「整天背着粪筐到学校门口来，把学校都给熏臭了。」 「你看看你捡的纸，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屎呢，能写字吗？」栓柱伸出舌头，做个鬼脸，嘲笑铁蛋。 铁蛋低头看看手里脏了吧唧的纸，皱了皱小眉头，抿了抿小嘴，指着栓柱：「你的作业本上才有屎呢！」 「呸，你才是捡了擦屁股纸当宝贝。」 「我的纸不脏。」 铁蛋很委屈，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转了。林瑶知道他有捡纸的习惯，家里的角落里塞满他捡来的纸，整理的整整齐齐。林瑶却不知道他想上学。 现在看到他难过，林瑶有些心酸。 「你们家交不起学费，没钱给你上学。」 铁蛋：「……」这是事实，七八岁的孩子，知道上学要交钱，可他家里没钱。他平时拾粪，割草，也能赚点公分。 他的气势弱了下来，转身正想离开，一颗不小不小的石子飞了过来，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就红肿了。 栓柱在远处惊讶：「铁蛋，你说你倒霉不，我随便扔颗石子都能砸到你。」 铁蛋被激怒了，放下粪筐，手上宝贝似的纸也扔了，像被激怒的小狼崽子一样朝栓柱飞奔过去。 盛怒之下的铁蛋把栓柱打倒在地，骑在他的背上，小拳头使劲捶打着。 嗷嗷嗷傲傲，栓柱爬不起来，叫唤的声音倒是挺大。 林瑶放慢了脚步，见铁蛋打的差不多了，恰到好处地走了过去。这时老师也走过来了。 老师把两个孩子分开，虎着脸说：「不准打架。」收完，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人。 栓柱挨了揍，但是身上没挂彩，铁蛋挨了一石头，也算不上严重，但是红肿，看上去不太好。 老师朝栓柱瞪眼：「栓柱，你太不像话了，去我办公室站着去。」 挨了胖揍的栓柱：「老师，我……」 老师脸色阴沉：「闭嘴，你在学校哪天不惹事，我肯定要找你家长。」 「别告诉我妈……」一想到刘连枝，栓柱吓得腿都软了，双腿像是灌了铅，走得极慢，朝办公室走去了。 林瑶把铁蛋拽到身边，这才跟老师问了好，接着问道：「老师，铁蛋能插班读一年级不？」 看着乖巧、伶俐的福七，老师心想，这福七真不像是农村人，比一般孩子都干净，举手投足也彬彬有礼，怎么看都喜欢。 这个学校学生不多，能多一个孩子读书自然是好，老师说：「可以读，只是一学期学费一块多。」老林家的情况他自然知道。 林瑶认真地说：「我们家出得起学费，明天我妈妈就会把铁蛋送学校来。」 第26页 「真的？」铁蛋不可置信地问。「姐，真的？咱家有钱？要不我还是别上学了，赚点公分。」说完依依不捨地看着在操场上跑跳的孩子。 想读书是好事，在学校里有老师管教，在家里林瑶再多盯着点，铁蛋大概率不会长歪。 林瑶揽着铁蛋的肩膀，肯定地说：「让你上学，还要把本子、笔、橡皮都给你买齐。」 铁蛋那叫一个高兴啊，他做梦都想要这些文具，真的可以有吗？ 他太崇拜这个姐姐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林瑶看到铁蛋满眼的小星星。 「行，那明天我等着铁蛋。」老师也挺高兴。 跟老师告别，林瑶带着铁蛋上山了。 这个时候，连林瑶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这一举动将会培养出一个科学家。 第16章 老太太要开战 「姐，我要好好上学，上初中，上高中，以后我也想进棉纺厂修机器，要不进供销社，要是能进粮站上班就更好了。」 「等我有了钱，我给你买糖，买肉，买包子。」铁蛋信誓旦旦的保证。 林瑶认真地看了铁蛋一眼，惦记着姐姐的孩子是好孩子。 想法方面，很有时代特色，也很有时代局限性。铁蛋说的这些工作单位，都是现在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再过十几年二十年，早就衰落了，像棉纺厂、供销社这种地方，还会遭遇下岗危机。 「铁蛋，你不仅要读高中，还要考大学。上了大学以后啊，最好是能做一些报效国家的工作，比如当个科学家，研究原子-弹、机器人、载人太空飞行器、高铁……」 铁蛋一脸懵懂，但是他听得很认真。 林瑶自己是没什么大志向，理想什么的，更是不存在。 不过这不妨碍她教育铁蛋，她要把铁蛋的理想和精神境界拔高。小孩子吗，就是一张白纸，教他什么，他就能记住什么。 「建设祖国，让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强大、富有，让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震慑全世界……」林瑶上下嘴皮子翻飞，好一番让人热血沸腾情怀教育，她都快把自己打动了。 现在还吃不饱饭的铁蛋满脸茫然：「……」啥，都是啥东西？他看着不远处的青山，觉得姐姐说的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不过他感觉，一扇崭新的大门正向他徐徐打开。 「姐，做了你说的那些工作可以吃饱饭不？」这才是铁蛋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了，不仅能吃饱饭，国家还给你分房子，还能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红烧肉、红烧排骨、清蒸鱼、水煮鱼、糖醋里嵴、麻辣香锅……」 说着说着，林瑶看到铁蛋嘴边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他不知道姐姐说得是什么菜，但是很好吃的样子。 林瑶也馋了，饿了。 「好，姐姐，我要好好读书，以后当个科学家。」 林瑶拍拍铁蛋的肩膀：「这就对了。」 这时候，铁蛋为了大包子和红烧肉，已经在向国宝级科研人员的方向努力了。 近处的山上好东西并不多，大家都想着上山上弄些东西，那点东西多少人盯着呢。 走了大半天，採到一些蘑菇，挖了一些野菜。 兜兜转转，他们看到一棵梨树。 挺大的梨树，枝叶繁茂，上面挂了不少绿色的梨。看样子，虽然未完全成熟，但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姐，这梨不好吃。」铁蛋一想到这梨，嘴里就冒酸水。 不用铁蛋说，看那梨挂满枝桠的样子，林瑶就知道这梨不好吃，要不不等梨子长大，就要被摘光了。 「我还是想尝尝。」林瑶说。 铁蛋像只灵活的小猴子，爬树速度比林瑶还快，飞快地爬上树摘了几个大的梨子下来。 「好酸。」林瑶的小脸都皱巴起来了。这要是吃完一个梨，肯定要倒牙。 这是野生的果树，并不像后世那样是经过改良的甜度高的品种，不好吃才正常。 林瑶强忍着不把梨吐出来，细细嚼着，味道是酸，果肉却很细腻，没有后世酸梨的那种颗粒感，咀嚼时候的口感也不错。 要是加点糖就能好吃了，加糖，对了，可以做成梨罐头。 梨罐头多好吃啊，梨肉软软的，汤水甜滋滋的，一口下去，真是太美了。 而且梨罐头做好了，可以拿来卖。 做好了这个打算，林瑶再看这棵树就不一样了，这不再是梨树，而是能生钱的树，最重要的是，没人跟她抢。 「铁蛋，咱们俩一起摘梨，把这个背篓都摘满。」 铁蛋迟疑着，这梨真不好吃啊，这都是没人愿意要的梨。 「摘吧！」林瑶踮着脚，已经开始摘了。两人很快摘了一背篓梨下山了。 下午，又摘了一背篓梨。铁蛋这样的半大小子，力气可大呢，就由他背着背篓，两人一起往回走。 林瑶一路都在思索，若是做糖水梨自己家吃，只要用白糖水煮梨就行，但要是想要卖的话，就要做成梨罐头，拿着方便，保质期又长。 只是上哪里去找玻璃的罐头瓶子呢！ 回去问问大哥，让大哥想办法。 一边走路一边思考问题，觉得路程特近，眼看就要回生产队了。经过一片玉米地，大老远地，就看到本该给玉米苗除草的苗玉兰正在跟人说话。 走近一些，林瑶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人来，是苗玉兰娘家大嫂杨秀儿。 第27页 看样子，两人在争执着什么，都不太愉快。 林瑶迅速拉着铁蛋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支起耳朵，听着两人说话。 「你还考虑啥劲啊，我说的这个人家，男人死了媳妇，就留下两个孩子。男人身体倍儿棒，每天都能拿十个公分，不像得山那样瘫着，这样的人家你过去不是要享福吗？哪像在这个家里，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人家。你看看你，身上这衣服，补丁摞补丁，看着都寒碜。」 「你吧，每次回家都两手空空，妈不嫌你，你自己不难为情吗？哪有闺女回娘家啥都不带的！」 「社员们都笑话你，就你自己不知道。」 「再说，那家给五十块彩礼钱，现在就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拿不了这么多彩礼。这是对方的诚意。」 原来是劝说苗玉兰改嫁，林瑶听着，身侧的小拳头攒了起来。这个杨秀儿，太坏了。 本来苗玉兰过得怎么样跟杨秀儿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杨秀儿觉得，公公婆婆总是贴补闺女，这哪行啊！本来两口子攒的钱都是苗玉兰几个兄弟的，现在可倒好，都到了苗玉兰的口袋。 杨秀儿不甘心，她咽不下去这口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这样贴补的，再说，老林家就是个无底洞，给多少都没用。 苗玉兰跟林得山离婚，再嫁给一个好点的人家，不仅能拿一笔彩礼钱，以后公公婆婆也不用贴补她，攒下的钱还是几个兄弟分。 至于彩礼钱吗，杨秀儿一定会想办法拿大头，这几年，苗玉兰拿了公公婆婆那么多钱，合该还回来一些。 苗玉兰性子柔和，此时却板着脸，语气坚决：「嫂子你快别说这种话了，这话让人听见会笑话咱。我哪都不去，就在老林家……」 她的话被打断：「哎，你看看你，说的是啥话，我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你在老林家，做牛做马的，林得山又好不了，你又图个啥。」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别油盐不进的样儿。」 铁蛋也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小脸因为愤怒憋得通红，握紧小拳头，看那样子要冲出去打人了。 林瑶忙扯住他，示意他安静。 铁蛋气得小身板都在发抖，但他很听林瑶的话，尽力按捺住自己。 「嫂子，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乐意，你可能觉得我过得不好，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嫂子，你回去吧！以后如果你还是要说这话，就别来了。」 苗玉兰的话柔和却充满力量，林瑶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贊。一家人在一起，团结一心，总是能够战胜困难。 说完，苗玉兰握着锄头，弯下腰开始除草。 杨秀儿急了，她以为她给苗玉兰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救她脱离苦海，她会同意呢，即便这次没同意也会有所松动，没想到这人完全听不进去，竟然还赶她走。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杨秀儿提高了声音：「玉兰，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是不是林得山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他就是个废物，活儿也干不了，成天混吃等死……」 林瑶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了外人这样说林得山，她要助苗玉兰一臂之力。 她想跟杨秀儿理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只是想了那么一秒钟，她又蹲了下来，让大树和杂草掩住身形。 「铁蛋，你先背着梨回家，我去找奶奶。」林瑶摸摸铁蛋的小脑袋，安抚他。付大花的战斗力，来十个杨秀儿，都能给喷成渣渣。 铁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气鼓鼓地背筐走了。林瑶也从大树后跑出来，迈着小腿飞快地去别的地里找付大花。 说了情况，付大花气得脸色发白，但她头脑格外清醒，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你妈怎么说的？」付大花有些忐忑。大儿子好不了，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苗玉兰想走，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大儿媳妇一直任劳任怨，伺候大儿子，照顾四个孩子，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现在居然有人劝她儿媳妇改嫁，这人还是她娘家嫂子，她怎么忍的了。 「我妈说她就在老林家，还让杨秀儿赶紧走呢！」林瑶口齿伶俐地说。 付大花放心了，一拍大腿：「真是老林家的好儿媳妇。快走，大孙女。」 当即扛着锄头 ，往苗玉兰这边跑。谁家儿媳妇都不如自己家的好，只是这儿媳妇性子太软，她要去给她撑腰。 老太太脚下生风，比林瑶跑得还快。 第17章 要回了镯子 「杨秀儿，你是什么玩意？」人还没到，远远的就开喷了。声音中气十足，顺风起码能传到五十米开外。 杨秀儿的脸白了，付大花厉害，又是个人精，她并不想跟她正面槓。 「花婶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怎么了！」杨秀儿不想让老太太知道她劝苗玉兰改嫁的事情，这可是犯了老太太的大忌。 「你觉得那老鳏夫好，你怎么不嫁呢，我家玉兰好好过日子，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老太太声音响亮，吸引附近田里干活的人都来看热闹。 杨秀儿觉得大事不妙，她做的事情很不光彩，所以她连老林家都不敢去，只想找苗玉兰偷偷地说。 「花神，你说话太难听了。」杨秀早就没了刚才劝说苗玉兰时候的气势，语气有点弱。 第28页 「我说话就这么难听，你让大伙评评理，你是不是拿了那老鳏夫的钱，拿了人家东西，要不就是跟人家对上眼了。」 最后一句是信口开河，不过让人听了莫名觉得畅快。围观群众听了这话，真像发掘了什么大八卦一样，低声交流着，抿着嘴偷笑，看着杨秀儿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 杨秀儿：「……」老太婆的话气得她双手都在发颤。 她觉得难堪，她觉得社员都在看她笑话，戳她嵴梁骨。这里不是她主场，即便是她主场，她也斗不过付大花。 「花婶，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还不是为了玉兰好，我是她的嫂子，是她的娘家人。」 杨秀儿努力为自己辩解。 付大花叉着腰，身板和嵴背笔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我亲家还没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胡说，我家玉兰有四个孩子，凭啥给人家去养孩子。」 围观群众马上附和，尤其是几个老太太更是觉得畅快，要是有人敢策反她们的儿媳，她们也不轻饶那人。 杨秀儿眼珠子一转，很顺熘地编瞎话：「你们家倒了多少年霉运了，我婆婆那么心疼闺女，怎么会看自己闺女受罪，她也是想让闺女改嫁。」 为了脸面，为了有尊严的脱身，杨秀儿空口白牙地乱说，先给自己解围再说，婆婆那边不一定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即便知道了，随便找几句话搪塞过去就行了。 一直没言语的苗玉兰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我妈心疼闺女不假，可她只会让我好好过日子，不会说那些有的没的。」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闹笑，叫你编瞎话，这不是马上就打脸了吗！苗玉兰多老实的人啊，她说什么话大家都信。 付大花看众人笑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我看你是想让她再嫁，好贪了彩礼钱吧。」 杨秀儿：「……」她确实这样想的，可付大花怎么看出来了。 杨秀儿觉得她错了，她不该来这一趟。可她依旧在负隅顽抗：「我要彩礼钱干啥呀，又没多少钱，我是那样的人吗！」 四下看着，她想赶紧走，离开这个地方，可周围人那么多，都在冷嘲热讽地看着她，杨秀儿有点迈不开步。 付大花冷冷地看着杨秀儿，怂样，欺软怕硬的玩意儿，也就对着她儿媳硬气。对手弱了，付大花就越战越勇。 「你不贪彩礼？」付大花直直地盯着杨秀儿的手腕：「你手上的银镯子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杨秀儿脸一热，低下头看着胳膊上银白色的镯子，这镯子她很爱惜，养的也非常好，一点都不发乌，白亮白亮的。 这银镯子，是老林家给苗玉兰的彩礼，她觉得稀罕，就死乞白赖跟婆婆讨了来。 但是，她绝对不能承认这镯子是老林家的。 刚才她还被付大花咽得够呛，现在为了捍卫这个镯子，她的斗志重新激发起来。 不自然地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杨秀儿昂起头：「这镯子是我的！」最普通款式的镯子，没有刻花，付大花再怎么说这个镯子是老林家的也没证据。 看着她这副爱占便宜的样子，付大花冷笑：「我老林家的镯子有记号。」 她早就知道杨秀儿带戴了他家的镯子，看儿媳妇面子上，从大局出发，再不捨得把镯子给外人她也忍了。 可现在已经撕破了脸，正是把镯子要回来的好机会。 闻言，杨秀儿脸色变了又变，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记号，这镯子还有记号，她怎么不知道？要知道有记号，她就找银匠把记号抹去，或者重新打一遍。 她把手背在身后，声音很没底气：「你别瞎说啊，这镯子是我妈给我的。」 付大花嗤笑一声：「我老林家的镯子内侧接口处有个林字，你把镯子摘下来看看。」 杨秀儿慌了，手镯内侧是有个极小的图案，可她没看出那是字啊，而且她也不认识字。 她自然是不肯把手镯摘下来让人鑑定的。 苗玉兰又在关键的时候开口了：「这银镯子是老林家给我的彩礼，嫂子，你说就戴个新鲜，现在已经戴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还给我们了。」 苗玉兰性子是好，但是杨秀儿这样欺人太甚，她也不想跟她客气。而且她这样说，已经给杨秀儿留了好大的面子。 杨秀儿只能小声否认：「不是不是，这就是我自己的镯子。」 付大花走近两步，迅速抓住杨秀儿的手腕：「要不就去派出所，让官家的断断，我就不信，你贪了老林家祖上传下来的镯子，不得蹲局子。」 去派出所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警力不足，只有县上才有派出所，而且老太太虽然不怕事儿，但是跟官家的人打交道，还是心处发憷。 她只是想吓唬杨秀儿。 果然，杨秀儿被吓得脸色苍白，她后悔了，不该来这一趟，不该劝苗玉兰改嫁。 而且这镯子，要还回去吗，可这是她的心头宝啊。她只有这么一件首饰，宝贝着呢！ 杨秀儿想哭，被老太太死死钳住手腕，动弹不得，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放开手，我摘还不行吗！」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付大花松开了手，逼视着杨秀儿。 杨秀儿哭丧着脸，把镯子摘了下来。付大花一把把镯子夺了下来，两根手指捏着，仰着头，对着阳光，眯着眼，看镯子的内侧。 第29页 她看完了，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就是老林家的镯子，大傢伙也看看，做个见证。」 众人把镯子传递着看了一圈，有认识字的立刻指着镯子内侧说：「这就是个林字，不过是篆体，一般人认不出来。」 镯子重新回到付大花手里，付大花冷着脸，面向杨秀儿：「老林家的东西我拿回来了，你以后没事少往这边熘达，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杨秀儿面如死灰，她想不到今天走这么一趟这么丢脸，还弄丢了镯子，怎么这么倒霉！ 看着人群慢慢散去，杨秀瞅准一个方向，刚走了两步，只听「噗」地一声，一团灰白色的鸟屎从空中掉下来，正好落到她头顶上。 杨秀儿：「……」平时她铁嘴钢牙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然语塞，她做错了吗，连鸟都来鄙视她。虽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她也是为了苗玉兰好，不是吗？ 众人正要散去，听到身后发出的声音，转过身看到杨秀儿正尴尬地抹了一把头髮，黏煳煳的鸟屎沾到了她手上，她只好气急败坏地蹲下来，手掌在地上蹭着，蹭了一手土，众人又发出了一阵闹笑。 谁叫她心术不正，这就是现世报。 杨秀儿：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脸都没处搁。她双腿发沉，走在路上都觉得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走。 等众人散了，付大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得胜表情把镯子塞给苗玉兰：「拿着，可别再让别人抢走了。」 苗玉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镯子，想了想，递给林瑶：「福七啊，这镯子给你吧！」 林瑶面对两人慈爱的目光：我不想要这玩意儿好吗，一是银镯子不值钱，而是杨秀儿那样的人戴过，我不想要！ 她没表现出嫌弃，很乖巧地接过镯子，说：「那我就先收着。」说不定以后会用上。 付大花对苗玉兰说：「抽空回家看看，看看你妈怎么说？我就不信了，你妈能让你改嫁！」 苗玉兰赶紧说：「不会的，我妈不是这样人。」她低下头，有些发愁，她也想回娘家看看，可是实在没啥可往娘家拿的，反倒要在娘家吃饭，她很难为情。 还没等她说话，付大花看出了她的想法：「咱家不是有两罈子猪油吗？倒半罈子给你娘家拿去。」 付大花很大方，只要儿媳妇好好过日子，半罈子油算什么，她付大花时时刻刻以大局为重。 苗玉兰心头一喜，半罈子猪油啊，她终于可以体面的回次娘家了。她很感动，婆婆真是太好了，她婆婆是全生产大队最好的。 「妈，还是别拿了，留着咱家吃吧。」苗玉兰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拿猪油。 付大花摆了摆手：「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我捨得。」 苗玉兰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跟我娘家嫂子闹成这样儿了……」 「让福七跟你回娘家去。」付大花相信，有福七在，苗玉兰肯定不会挨欺负。 林瑶挺了挺小胸脯：「是，奶奶，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 苗玉兰抿着嘴儿笑，小丫头长大了，越来越机灵。 「真是我的好孙女。」付大花看林瑶就跟眼花一样，我这大孙女多好啊，不偏心她还能偏心谁。 第18章 自制水果罐头 晚上吃过晚饭，林瑶马上跟林卫国说她想要做罐头，需要两斤白糖和一些新的玻璃罐头瓶子。 白糖好说，去黑市买或者弄一些副食票就能买到。就是罐头瓶子不太好买。罐头厂肯定有，有没有门路找到罐头厂的人呢？ 林卫国仔细想了想，肯定地跟林瑶说，他明天就去找罐头瓶子，问题不大。 林瑶相信林卫国，这可是未来的企业家，门路多着呢，一定能弄来罐头瓶子。 她脚步轻快地回屋，跟林得山、苗玉兰说了让铁蛋去上学的事情。铁蛋腻在林瑶身边，很依赖她的样子，虽然姐姐拍着胸脯答应他了，但他还是担心爸妈不同意。 听到这个建议，林卫国自然没有反对，苗玉兰皱着眉头，有点为难。 「学费、书本费还有纸笔都要花钱，一年下来不少呢？咱家没多余的钱。」孩子想上学是好事，苗玉兰也想让孩子去上学，可她不得不考虑家里的现实情况。 看来林卫国并没有把家里有钱的事情告诉苗玉兰，林瑶也不打算说，留着他们两个当做私房话说吧。 她只是告诉苗玉兰：「妈，我上山采採药、采蘑菇的钱可以供铁蛋上学。」 苗玉兰依旧不同意：「你得采多少蘑菇和草药？你身体也不好，妈怕你累着。」 确实，附近的山上确实没啥好东西，能捡到松蘑、栗蘑不错了，採药也只是极其常见的药材，跟野菜差不多。 苗玉兰还在继续说着，林瑶直接把卖掉人参的事情告诉她了：「妈，我和大哥採到人参卖了，现在我们有这么多钱。」她伸出手指比了个七。 苗玉兰面露惊喜：「七十块，这么多钱？咱们家还能採到人参？」 林瑶：「……」妈，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力。 「七百。」林得山乐呵呵地说。 苗玉兰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惊讶和惊喜情绪交加，她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溢出来了，她用手背随意抹了抹眼泪，又哭又笑：「我们家有这么多钱了，我们家有这么多钱了？我二闺女真棒啊！」 第30页 她不再担心钱的事情了，反而担心林瑶的安全：「福七啊，你上山一定要小心些啊，千万别往深山去，那里有老虎、狼什么的，遇到就麻烦了。」 林瑶赶紧信誓旦旦地表示：「我都是跟大哥去的，不会有危险。我们不进深山。」 不进深山，才怪！深山里那么多好东西，她恨不得天天都去。 几个人商量好，又去跟付大花说了一下，苗玉兰这才找出一件很破旧的上衣，开始剪裁，给铁蛋做书包。 破例点了煤油灯，一豆昏黄的灯光下，苗玉兰剪裁，飞针走线，铁蛋在一旁，难得安静地坐着，看着苗玉兰的巧手把破上衣做成了崭新的一个补丁都没有的书包。 「铁蛋，背上试试。」苗玉兰招唿着。 铁蛋美滋滋地把书包斜背在身上，看了又看，他这个美啊，找出他捡的那些破旧的纸，挑了一些放进书包。 林卫国的行动力和能力远超林瑶的想像，第二天中午，他带回了整整五十个干净透亮的罐头瓶子，还有五斤白糖。 「多做点罐头，卖不掉自己家里人吃，送礼也挺好的。」大哥说，他相信林瑶能做出好吃的东西。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林瑶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白糖水蒸的水果，即使不好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不行就自己家人吃。能吃到糖水，一家人不知道得有多乐呵呢。 中午吃完饭，林环正要去上工，林瑶叫住了她。 做水果罐头这件事，林瑶不打算自己动手，她动手能力很一般，而且有更心灵手巧的人，还需要她自己来吗！ 林环就是最合适的人。 林环有些为难：「我还要去上工呢！」 果然没有大哥的觉悟，上工那么重要吗！ 「姐，很快的，你就晚点去上工好了。」林瑶劝说着林环。 林环很宠这个妹妹，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 林瑶先是要求林环缝制了两只厚手套，一会儿要用到。林环手巧，很快手套就做好了。手套做得不薄不厚，厚了手指活动不灵活，薄了用得时候烫手。 接着林瑶动嘴，林环动手。先是烧了开水，晾凉，把白糖融化进去。放多少白糖林瑶心里也没底，梨很酸，白糖水的甜度需要中和梨的酸味。 这次她们打算做五瓶罐头，当做试验。 弄完糖水，林环开始给梨削皮，挖核，切成恰当的小块，为了防止氧化，做出来的罐头髮黑，林环手脚很麻利的把切好的梨放进玻璃罐子，浇上糖水。 很快，大铁锅里烧上水，放上蒸屉，把已经做好的五瓶罐头放进锅里，盖上大锅盖。为保证国内温度，避免高温蒸汽跑掉，锅盖四周还用布条捂得严严实实。 估摸着火烧得差不多了，林瑶让林环带上厚手套，又嘱咐了她几句。 林环看上去有点紧张，生怕做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气，除去锅盖旁边的布条，迅速揭开锅盖，移到一边。 大铁锅里热的水蒸气很快升腾起来，五个罐头瓶子也在唿唿冒着热气。 林环一点时间都不耽搁，拿起铁质的罐头瓶盖子，赶紧趁着热气还在冒，迅速地把瓶盖拧紧。 这个步骤很关键，把热热的蒸汽圈在瓶子里，这样盖好的盖子就实现了密封，不会漏气，罐头才不会变质。 五个罐头盖子都拧紧，林环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被熏上的水蒸气：「弄好了，看上去不错，跟供销社里卖的一样。」 「哇，真棒啊！」林瑶知道做出来会是什么样，但当成果摆在面前，还是忍不住惊嘆。 梨是雪白的，糖水清澈透亮，装在崭新的罐头瓶子里，一看就很干净，很好吃的样子。 林环仔细检查着每一瓶罐头的盖子有没有拧紧，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罐头做法的？」 穿越过来之前，林瑶喜欢刷视频消遣，她热爱美食，尤其爱看美食的视频。 后世某些农村，自制水果罐头很常见，毕竟水果成熟的时候价格很低，而且很难储存，农村人喜欢做成罐头等到水果少的季节吃。 而且那时候的农村人也讲究，知道卖的水果罐头吃多了不好，自己家做的没有任何添加剂，只放白糖和冰糖，比卖的健康的多。 林瑶二人做得罐头少了冰糖，不过她相信味道不会差多少。 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在姑奶奶家的时候看的书，书上写的。」 虽然原主只上了一年级就不上了，但是姑爷爷姑奶奶一直在教她认字，她有阅读能力并不奇怪。 而且以前她很多时间都呆在姑奶奶家，当她说出这个说辞，林环一点都没怀疑，反而贊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家福七真聪明！」 刚蒸出来的罐头并不是味道最好的时候，放上两天就好吃多了。两人把罐头放到林得山和苗玉兰屋子的角落里，林环就去上工，林瑶则背着小背篓，又去山上摘梨。 这两天林瑶一直在附件山上转悠，挖野菜，采蘑菇。好不容易等了两天，估摸着梨应该被白糖水泡得更好吃了，这天早上，等着家人去上工了，林瑶又把林环留下，她要尝尝水果罐头的味道。 又要晚点去上工，林环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有心理负担。两人拿出一瓶罐头，林瑶又找来一把螺丝刀：「姐，撬开。」她自己撬着费劲。 第31页 林环把铁质盖子撬了个缝，很轻松拧开盖子。 林瑶拿筷子夹了一大块梨，放到碗里，推到林环面前，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林环看着碗里白净的梨，有些捨不得吃，又有些期待。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林瑶也有些忐忑，千万不要不好吃啊！不过用糖水加工过的梨怎么会不好吃呢！ 她咬了一小口，梨肉不像生得时候那么脆，有一点点变软，酸的味道被去掉了大半，甜甜的，带着一丝丝酸，这点酸味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让梨肉有更丰富的口感，吃多少都不觉得腻。 真的很好吃，林瑶又夹了一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林环看到她满意的表情，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的味蕾一下子就被征服，真是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人想哭。这年头甜食少，水果少，这一下子吃到这两样儿真是太让人满足了。 林环想不到自制的水果罐头这么好吃。 「给家里人留着吧！」吃完一块，虽然还想吃，但是林环惦记家人，就放下了筷子。 林瑶还想吃，她打量着剩下的梨肉，一大家子人也不够分，于是说：「这瓶咱们两个都吃了吧，等再多做些罐头，给家里人吃。」 两人分吃了剩下的罐头，还把糖水也喝光了，糖水甜度更高，几乎不带酸味，喝了之后特别有满足感。 「再多做一些吧！」林环主动提议。 林瑶正有此意，两人马上动手，又做了二十瓶罐头。 这边忙忙碌碌，挺开心，隔壁老顾家就不太好了。 第19章 许愿不灵了 刘连枝的病更重了，先是大队里的村医看，后来是公社大夫看，再后来都去县上医院看过了，医生都看不出什么毛病。县里的大夫说啊，她这是心病，解开心结病自然就好了。 她的心结就是老林家的大肥猪治好了，付大花还讹了她红糖和鸡蛋，她这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郁郁成疾。 可她的心结哪那么容易解开呢！ 「翠翠啊，你说我这病咋办啊！」刘连枝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面色蜡黄。 顾翠翠很烦，这两天她在家里照顾刘连枝，都没去上学。她说了好多开解刘连枝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她说得腮帮子都疼了，车轱辘话来回说，现在只想闭着嘴巴安静一下。 她想，怎么样才能解开刘连枝的心结呢？ 要是老林家的猪病死的话，刘连枝的心结是不是就解开了呢？老林家的猪怎么样才能病死？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许愿，她许愿那么灵，一定可以让老林家的两头猪病死。 只是这样不是害人吗，她从来没害过人，她以前许愿都是让自己更好，从来没许过这样的愿。 她犹豫着，从屋里走到院子里，从院子里走到屋里，试图说服自己许下这个愿望。 刘连枝的一声声叫唤让她坚定了要许愿的想法，自己妈妈都病成这样了，她是迫不得已，是在救人，只要让妈妈好起来，她许什么样的愿望都问心无愧。 她虔诚的许了愿，愿望是老林家的大肥猪死掉。 许完愿，顾翠翠走回屋里：「妈，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刘连枝正眯着眼睛哼哼，听到这话，眼睛倏地睁开了，她相信闺女的话，顾翠翠说过很多话，后来都实现了，比如说她的两个儿子都有了好工作。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吗？」她问。 顾翠翠压低了声音：「老林家那两头猪肯定会死的。」 刘连枝暗淡无光的眼睛亮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她这个闺女，说的话一向很灵验。 她感觉病好了几分。 林瑶这边发现了异常。她的树叶被她装在口袋里，不会损坏，平时一直发着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黄光，透过裤子口袋漏出一些来，她随时可以看到。 这个时候，黄光一闪一闪，像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一样。 看着这样的紧急信号，林瑶有些慌，是不是神仙哥哥出了什么问题，他注入了灵力的树叶才会一闪一闪。 她来不及多想，马上迈着小腿，朝大柳树跑去。 跑得气喘嘘嘘，接近大柳树的时候，便在脑中跟大柳树交流：「神仙哥哥，树叶子怎么在闪，出什么状况了吗？」 元彻看着她远远跑来，有几分喜，有几分气，喜的是她终于来了。气得是小丫头拿了树叶就跑，好几天不来跟他说话，现在有情况才来找他。 元彻不想说话。 见没有回应，林瑶更着急了，她生怕神仙哥哥出了麻烦的猜测成真。 「神仙哥哥，你在吗？你是不是遭遇什么状况了，需要我帮忙吗，只要需要我，什么我都会去做。」 元彻：这是在关心我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三百年了，他在这树上孤寂了三百年，终于出现一个能够跟他交流的人，只是这个人却只顾着赚钱，不来看他。 现在看着她满脸关切，元彻才觉得受伤的心灵得到了安慰，那就让她多担心一会儿吧！ 林瑶的气息不匀，声音有些发颤，自顾自的在那儿说：「神仙哥哥，我被老天弄到这个世界来，你被天雷噼到这里来，虽然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但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若是你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会难过。」 第32页 她仰着头往上看，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大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 许是脖子酸了，低下头去，看上去特别瘦巴巴的，特别无助。 元彻：心里有些暖意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别说这三百年，就是以前做神仙的时候，谁不知道他冷面冷心，很少有情绪波动。 本来想多逗她一样，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清冽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在呢！我没事儿，刚睡醒。」 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小丫头马上高兴起来，抬起头，眼睛里有明亮的神采：「真的没事吗，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没事儿不早说，刚才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差点从嘴里蹦出来，真想朝树踢两脚。 她努力克制着，才没让小脚丫子抬起来。 能看到她想法的元彻：「……」 元彻告诉她：「树叶闪烁是因为顾翠翠许愿了，树叶会挡住她许愿的愿力。」 林瑶瞭然：「她许的什么愿？」 听到元彻的话，林瑶震惊了。 堂堂女主竟然会许这样的愿！女主不求人美心善，但总要三观正吧！ 为什么她不直接许愿让她妈妈病好，反而许愿让她家猪病死呢，是被刘连枝引导的想针对老林家，压根忘了可以许愿让刘连枝病好，还是想一箭双鵰呢？真不厚道！ 林瑶低头瞅了眼口袋里的树叶，黄光还在闪烁，她捂紧了口袋，有些侥倖，多亏有神仙哥哥的帮助，否则顾翠翠愿望成真，他们家又要倒霉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瑶上心情很愉快地上山採药、采蘑菇，等着新做的二十瓶罐头变好吃。 而顾翠翠，估摸着老林家没人，就到老林家篱笆墙外张望，看她家那两头大肥猪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该吃吃该睡睡，心里有些惊慌。 为什么愿望没有实现？还是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刘连枝病得已经很重了，她又着急又心慌。 这天一大早，林瑶就把罐头装在背篓里，又把背篓搬到一辆手拉的小车上。 这小车是林得山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木制，可摺叠，非常轻便，有两个木制的轮子，轮子外面包裹了一层橡胶条，用起来非常趁手。 收拾好之后，林瑶吃过玉米粥，又吃了两个煮野鸡蛋，就朝县里出发。 她要去县里卖罐头，她想亲眼看看这种自制罐头会不会受欢迎，否则拜託大哥去卖就行了。 一路上，她走得非常轻快，充满信心和期待。 到县城的时候，太阳才上树梢，林瑶决定先去找供销社看看罐头的价格。 刚迈进供销社的门，就听见售货员说：「水果罐头，八毛一个，二两副食票，就剩两个了！」 售货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有些不耐烦。 那人赶忙说：「要，两个我都要。」 旁边站着的人急了：「罐头没了吗，我也想买几个，家里有病人很想吃呢！」 售货员更不耐烦了：「没有了，耳朵聋了，听不见？」 旁边的人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往门口走来，跟林瑶打了个照面。 林瑶心里有了底，一个水果罐头八毛钱，算是不便宜了，但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生病的人，更想吃点好的，吃个罐头，病都能好几分。 而且罐头这种东西，经常会断货，那就是说，她的罐头应该好卖。林瑶充满了信心。 她立刻转身，走出了供销社，不远不近跟在那个想买罐头的人身后，看着附近没人了，才喊了声：「同志。」 前面的人迴转头，看到是一个头髮有点黄，但是长相很标緻，衣服穿得干净整洁一个补丁都没有的小丫头，顿时没了戒心，问道：「你叫我？」 林瑶开门见山，彬彬有礼：「叔叔，刚才我在供销社看到你想买罐头，我这里有。」 那人在供销社弄了一肚子气，现在听人说有罐头，立刻有柳暗花明的感觉，他眼睛一亮，目光转向林瑶身后的背篓：「我能看看吗。」 林瑶看着四下无人，打开背篓，拿出一瓶给那人看，待他看清楚了，又把罐头放进背篓，把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用的白糖，没糖精，没有防腐剂，保质期两年时间。」 林瑶想这个年代的人估计不会去研究食品的成分，糖精、防腐剂什么的根本就不关心，只在乎好吃不好吃，但她还是想把自己做的罐头的优点说出来。 那人并没有在意是不是自己家里做的，那罐头看上去很干净，量也足，比供销社卖的罐头装得水果还要多一些，挺不错的样子。 「甜不甜？」果然那人最关心味道。 「梨有一丁点酸，汁水完全是甜的，很甜。」林瑶说。 那人看上去有些犹豫，小丫头看上去很干净利落，想必这罐头也很干净，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自家做的能跟供销社卖的一样好吃吗？ 看他犹豫，林瑶不想继续说服他，只想再给他半分钟，他要是不买立刻就走，毕竟两人这样在大街上站着容易引起注意。 刚打定主意，那人就问：「多少钱一瓶？」 林瑶回答：「一块二一瓶，不要票，或者一块一瓶，二两副食票。」 本来想只要卖到一块钱就行，便给了那人两毛钱的议价空间。 第33页 没想到那人对价格毫无异议，毕竟这是私下里买卖 ，比供销社贵一些很正常。他这下倒爽快了，很快掏出钱来：「给我三瓶。」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瑶把三块六毛钱收好，赶紧拉着小车换了地方。 第20章 罐头很畅销 林瑶对自制水果罐头更有信心了，接下来决定去找老黑。 老黑虽然跟大哥关系很好，但在黑市混久了，他这个人很是鸡贼。一般人跟他打交道都要小心翼翼，对他又敬又怕，敬的是在他这里基本能买到需要的东西，怕的是不小心就要被他摆一道。 林瑶也要提防跟他打交道不要吃亏。 进入黑市范围，林瑶就警觉起来，盯着四周有没有带着红袖章的人，随时准备撤退。 老黑经常会换地方，这回按照大哥给的地址找到他家，在门口喊了声黑叔，老黑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福七啊，怎么自己来了，这次有什么好东西，你大哥呢？」 满脸堆笑，林瑶却知道他是笑面虎一样的人，看着和善，其实能算计着呢！ 林瑶很有礼貌地说：「我大哥上工去了。我自己来城里。」 「呵！你大哥能老老实实上工，老母猪都能上树了。我跟你说啊，你这个大哥以后肯定能成大事，你跟着他混，保准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老黑笑呵呵地说。 没想到老黑看人还挺准，大哥可是未来叱咤风云的企业家。他是林瑶目前唯一能抱的大腿，肯定要抱结实了。 以后大哥创业的时候，她也投资入股，等大哥事业发展起来，她整天啥都不干，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林瑶马上对老黑多了几分好感，跟着他寒暄几句，把罐头拿了出来。 老黑一看就咂舌了：「呦呵，这么多罐头，哪来的！」 「黑叔，这是我和我姐做的，放的是白糖，一点糖精都没用，也没放防腐剂，可甜了，味道很好。」 「放的梨也多，一瓶罐头差不多要一斤梨。」 崭新的玻璃罐子干净透亮，雪白的梨，透明的汁水，看上去卖相很好。 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老黑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这罐头怎么卖啊！」 对于价格，林瑶在来老黑家的路上就仔细考虑过。 她这个罐头成本不算水果和人工是一毛钱。罐头瓶子五分，一斤白糖按黑市价格算是七毛钱，可以做十瓶罐头，这样合下来一瓶成本一毛多。 至于卖价，如果是猪肉这类，他们卖给老黑的价格跟在市场的价格低一成左右，就是市场猪肉一块钱，他们手头的猪头卖给老黑是九毛钱。老黑再通过自己的渠道加钱卖出去。 罐头供销社卖八毛钱加副食票，她家自制罐头，虽然她自认为比供销社的还要健康味道也要更好，但不知道老黑接受程度如何，也不知道买家接受程度如何。 她决定七毛钱卖给老黑。 听到这个价格，老黑眯眼笑了笑，眼睛显得更小了。这个价格他觉得不错，这罐头很轻松就能卖一块，卖到一块二就能挣五毛。 他能估算成本，白糖，罐头瓶子，还有水果也得四毛左右一斤，即便他们这个水果是从山上摘，去山上多危险啊！林卫国买罐头瓶子总要打点关系也要花点钱。 只是这罐头是自家制作，不知道跟供销社的比味道如何。 老黑很爽快：「行，我先拿十瓶，卖卖试试，要是卖不掉的话我就自家人吃。」 他其实对罐头很有信心，现在罐头供货不足，副食票也少，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要是味道好的话，销路肯定会不错。 林瑶心里挺高兴，十瓶啊！她面上并无多少喜色，语气平静：「黑叔你放心，我这罐头只会比供销社的更好吃。」 钱货两清，林瑶又跟老黑说了罐头保质期两年，但是开罐之后要尽量吃完，然后又拿出一瓶递给老黑：「黑叔，这瓶送给你，留着你自己家人吃。」 既然需要老黑往外卖，肯定要他品尝味道的。 而且老黑能把倒买倒卖做得这么大，他有后台，一定要跟他处好关系，一起发财。 真是懂事、大方、敞亮的小丫头，老黑心里默默夸着林瑶。他脸上笑眯眯地，把罐头接了过去，说着：「哎呦，这怎么好意思！我跟你大哥关系好，也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 「你等会啊！」老黑转身进屋，等在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大白兔奶糖，林瑶估摸着有半斤多。 「拿回去，给你们家孩子吃。」老黑还挺有诚意。 林瑶这个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因为大哥的缘故，老黑并未跟她算计，她送了一瓶罐头，老黑给了半斤多奶糖，也算是等价交换。 就老黑这个精于算计的性格，用奶糖换罐头，很有诚意。 林瑶自然要收，但总不能那么快就收过来，装作诚恳地托推了几句，这才收下。 又跟老黑买了一些票据，这才跟他告别。 又是七拐八拐，林瑶到了安全区域，马上拿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浓郁的甜甜的奶香立刻在嘴里蔓延开来，让人口齿生津，林瑶捨不得嚼，把奶糖含在嘴里，让奶糖慢慢融化。 她一共带来二十四瓶罐头，现在还剩十瓶，她不想在黑市卖掉，而是要去医院。 第34页 医院的病号才是罐头的主要消费人群，她想应该比在黑市好卖一些。 很快走到医院，林瑶站在离大门口稍远一些的位置，打量着来往的人。 她看到一个面上有几分忧色的年轻人，估摸着家里有病人在医院。这年轻人穿着体面，应该有消费能力。 她直接叫住那人：「叔叔，要罐头不，我这里有。」 小丫头年纪小，长得好看，穿着干净，言行举止又落落大方，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年轻人是来看望丈母娘的，丈母娘住院，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点罐头，他去供销社买却没买到。想买点蛋糕吧，也卖完了，只能买了一斤干巴巴的点心，估摸着丈母娘也不喜欢吃，这时候他正烦躁，听到小姑娘的话，顿时觉得遇到了救星。 两人到了僻静处，林瑶把罐头介绍了一遍，年轻人顿时泄了气：「自己家还能做罐头，我都没听说过有谁家能做罐头，这能好吃吗？」 林瑶信誓旦旦的保证，比供销社的好吃。 年轻人仍然未打消疑虑，要是罐头不好吃，买了回去，丈母娘不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那不是浪费钱吗！ 看他质疑的表情，林瑶不想跟他废话了，听他问价格，就说：「一块三。」 价格说得高一些，那年轻人觉得贵，自然不买了，这样可以迅速结束两人对话，她好找下一个买家，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人身上！ 年轻人倒是没质疑价格，反而犹豫着：「要不给我一瓶尝尝？」 林瑶麻利地递给他一瓶罐头，接过钱，叮嘱年轻人：「没开罐可以放两年，开罐了几天就要吃完。」 年轻人答应了，带着罐头急匆匆地走了。 林瑶又发现一个目标顾客，成功以一块二的价格推销出两瓶罐头。 她信心满满，看来罐头还是很好卖的，尤其是医院门口这个地方，她是来对了。 正当换了个位置，瞄上下一个目标时，刚才买她罐头的年轻人又带了两个人迈着大步赶过来了。 看到林瑶，年轻人面上一喜，打招唿说：「你换地方了啊，我们在这里转悠半天，还以为你走了！」 他看上去特别高兴：「你的罐头真好吃啊，我到病房就给丈母娘打开了，丈母娘差不多把一瓶都吃光了，她说比供销社的还好吃，让我出来赶紧找你再买几瓶。」 「多亏找到你了，要不又得挨丈母娘一顿骂。」他松了一口气。 他指了指旁边两个人，这是我们同病房的，跟着我来买罐头。 现在轮到林瑶傲娇了，刚才一直质疑我，现在还不是当了回头客！ 她骄傲地扬着小下巴：「我这里就剩七瓶了。」 年轻人点头：「可以可以，买个两三瓶回去就能交差了。你看我们一下子买七瓶，能不能便宜点？」 「我叫刘强，是在棉纺厂上班的，你以后做了罐头可以去棉纺厂门口卖，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可以找我，我给你介绍买家。」 年轻人说得很有诚意，他这里说得介绍买家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纯粹想要这一单降价而已。 林瑶看他诚恳，又想做棉纺厂的生意，同意便宜一毛钱，于是她说：「我这罐头量比供销社足，也不要副食票，你们不是尝了吗，味道还比供销社好。」 话未说完，顿了顿。 这确实是事实，年轻人有些失望，听这话，看来是不肯降价了。刚想再讨价还价，听林瑶说：「给你便宜一毛钱，算一块二。」 成功压下了价格，年轻人觉得在同病房家属面前很有面子。跟那两个人分了七瓶罐头，这才离开。 没想到这罐头卖得这么顺利，林瑶的背篓空了，小车拉得格外轻快，重新走到供销社，买了个洗脸盆，两份蛤喇油，还有一些文具。 洗脸盆是她自己要用的，她实在受不了跟人共用，蛤喇油一份自己用，一份给林环，文具是给铁蛋的。 买完东西，林瑶走了两条街，到了菜市场。 忙碌了一天，她要给自己补补小身体，最好是吃上肉。 一到这里，就被香飘四溢的肉香勾出了馋虫，是滷肉的味道。刚出锅的滷肉热气腾腾，排队的人足足有二十个。 林瑶把钱和票都装在了衣服里侧的口袋里，这口袋是苗玉兰特地给她缝的，藏钱很安全。 她排在队伍里，轮到她时，买了两个鸡腿。鸡腿用油纸包着，酱红色、油汪汪，个头还挺大，凑近一闻，那叫一个香啊！ 走出菜市场，林瑶找了个树荫坐下，尽量斯文地吃完两个香喷喷的鸡腿。 入口软烂，滋味浓郁，这六毛钱花得真是太值了。 一边吃一边感慨，从前她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银行卡上有花不完的钱。 现在可倒好，到了这么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除了努力赚钱别无选择，她倒也没抱怨，赚钱虽然辛苦，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吃完，拿出干净的手绢把嘴唇上的油脂擦干净，摸摸鼓鼓的小肚子，又休息一会儿，这才开足马力往双龙生产大队的方向走。 日头西斜，走到的时候，下工的下工，放学的放学，还挺热闹。林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铁蛋耷拉着脑袋跟在一群孩子后面。 她加快步伐，赶上铁蛋，瞧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问：「这是怎么了？」 第3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苟到100多收，昨天清书籤清掉了14个收，我的书籤有这么多？看文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好不：） 第21章 放下拳头 铁蛋抿了抿嘴唇，还没答话，就看到前面的孩子转过头来：「我们都有水果糖吃，铁蛋没有。」 栓柱被那群孩子簇拥在中间，这时候骄傲地转过头来：「我给他们的，就不给铁……蛋。」 铁蛋这个名字，他是拖长了声音说的。 林瑶朝那群半大小子扫了一眼，看到他们每个人手上拿着一颗水果糖，糖纸花花绿绿的，有的已经剥开，有的显然是捨不得，仍然完好地拿在手里。 栓柱倒是挺大方，呵！ 半大小子们停下了，看着铁蛋蔫巴巴的样子，在一旁闹笑。 铁蛋垂在身侧的小手攒成了拳头，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 林瑶牵过他的小手，把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部分时候，我们是不用拳头解决问题的。」 不管铁蛋和半大小子们听懂了没有，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塞到铁蛋手里。 铁蛋黑沉沉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了亮光，不太相信似得看着手心里的糖。 大白兔奶糖，这可是大白兔奶糖！他以前看别的孩子吃过，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铁蛋本来瑟缩的小身板终于挺直，这下轮到别的孩子羡慕他了，他们围在铁蛋周围，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糖。 那是奶糖，可比水果糖好吃多了。再说，农村有时候能吃到水果糖，可奶糖绝对稀罕。 铁蛋像托着宝贝一样，用手掌心托着那颗糖，捨不得吃。林瑶也听到了周围孩子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孩子没脸没皮地问：「福七姐，你还有奶糖不，给我一颗吧。」他舔了舔嘴唇，太想吃了。 林瑶很干脆的拒绝：「奶糖我有很多，但是不会给你们吃，要是你们对铁蛋好一些的话，我有了好东西才可能分给你们。」 很多奶糖？那群孩子心中燃起了希望，不就是跟铁蛋一起玩吗，他们做得到。 他们立刻围着铁蛋，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不再欺负他，要跟他一起玩儿。 栓柱急了，跺着脚，大声喊：「你们拿了我的糖，说好了只跟我玩，不跟铁蛋玩。」 可没有人听到他的话，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铁蛋手里的糖，怂恿他把糖剥开。 被这么多孩子羡慕，铁蛋很骄傲。刚才他们都有水果糖，他没有，现在他有奶糖，他们没有。 真是太惊喜了。是姐姐帮助了她，姐姐太厉害了。 铁蛋把奶糖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见没人理他，栓柱怒了，他挤到人群最中间，愤怒地叫道：「你们要跟铁蛋玩，就把水果糖还我，都给我还回来。」说完，伸手就去抢离他最近的孩子的水果糖。 那孩子哪里肯，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栓柱见抢不过来，又去抢别的孩子手里的糖，一群孩子就这样你追我，我推你，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尘土漫天，裹挟着一群摞在一起的孩子。 林瑶才懒得理小孩子之间的纠纷，扯着铁蛋就往家里走。到家里，林瑶拿出给铁蛋买的铅笔、橡皮，本子，还有一些十六开白纸。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好东西，铁蛋觉得幸福极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都是给我的！」 见林瑶肯定地点头，铁蛋这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些文具，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弄皱了。 「姐，以后等我挣钱了，我给你买好看的裙子，给你买好多好东西。」 铁蛋信誓旦旦地说。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太崇拜这个姐姐了，姐姐不仅让他上学，还买了这么多文具，还给他糖吃。 林瑶揉揉他的发顶：「以后你多赚点钱，分给我点儿花，我自己买东西。」 铁蛋立刻发誓：「姐，我以后一定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 林瑶很清醒：「臭小子，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不用说姐姐了。」 铁蛋很认真：「姐，我保证，以后肯定给你很多很多钱。」 林瑶说：「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了啊！」 若干年后，当国宝级科学家林卫星把巨额科研奖金分一半给林瑶，并且把国家奖励的小行星命名权郑重交给林瑶时，林瑶压根就想不到当年她往铁蛋手里递的一块糖，给他买的文具，在年幼的铁蛋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震撼和希望，她的随意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成为铁蛋勇攀科学高峰的动力之源。 而这个时候的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小孩子就该上学而已。 让铁蛋出去玩，林瑶把剩下的钱点数一遍，暂时藏到柜子里，奶糖也藏到柜子里，这奶糖她不打算分享。 然后把蛤喇油拿给林环，林环接过去，放到嘴边嗅了嗅，又打开一扇贝壳，挖出一些往脸上涂了一些，满脸都是笑意，但还嗔怪了一句：「给我买这做什么，乱花钱。」 林瑶瞧着林环，五官大气，浓眉大眼，两条麻花辫乌黑油亮垂在双肩，非常符合当下人的审美，就是皮肤有些暗淡。要是好好护理的话，也是个大美人。 要不是老林家倒霉运的名声连累了她，不知道得有多少媒人上门呢！ 两人把蛤喇油放在柜子里藏好，林瑶又跟林环说了卖罐头的事情，林环又惊又喜：「能卖这么多钱！那我们明天把剩下的玻璃罐子全用完！」 第36页 —— 老顾家又鸡飞狗跳了。 栓柱回家的时候鼻青脸肿，全身都是土，衣服还被扯破了，看上去特别狼狈。 他吸熘着鼻子，对刘连枝说：「我想吃奶糖，铁蛋那儿就有奶糖。」 想着奶糖的香甜滋味，他手里的水果糖就不那么香了。 刘连枝眼睛都没睁，听到这话，强打精神问：「铁蛋哪里来的奶糖？」 栓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刘连枝强忍怒气，抓住栓柱把自己水果糖分了这个重点，她费力睁眼看栓柱：「你说啥，你这个倒霉孩子，你把水果糖分了，他们不记你的好，还把你给揍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栓柱的狼狈样子映入眼帘。刘连枝被深深刺激到了。 她来了精神，撑起身子，从炕上坐起来，抄起鸡毛掸子，就朝栓柱挥去：「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看你这德行，看我不锤死你。」 「谁让你把水果糖分给别人的！」 「你二哥带回来的水果糖，都让你遭禁了。」 「我这是生了个怂蛋玩意！」 她暂时忘记了病痛，追着栓柱满院子抽打。 栓柱嗷嗷嗷地哭着，边哭边躲，有几下没躲过去，身上立刻起了几道红道子，他揉着屁股和大腿，像个被勐兽追赶的小兽跑出了院子才解除皮肉之苦。 刘连枝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院子里唿哧唿哧喘气，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把怒火撒到顾翠翠身上，压低声音：「你不说老林家的两头猪会死吗，到现在都没死，怎么回事！」 闺女的话竟然不灵，这样刘连枝难以接受，她闺女可是福娃啊。以前她说过的话基本都实现了，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顾翠翠很茫然，她也不知道啊？为什么她许愿不灵，难道她的这个金手指失效了？那她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这跟福七有关吗！难道是福七得了什么机缘？万一福七得了什么机缘，改变她原本的命运轨迹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思路又回到这个失败的许愿上来。她也许不该许这个愿，这些日子，她的思路被刘连枝引导，也想着老林家两头猪的事情，这才许了让老林家猪死的愿望。 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才没有实现。她要直接许个让刘连枝病好的愿。 这次的愿望跟别人家无关，她相信，一定能够实现。 —— 也许是白天一边啃鸡腿一边思考人生的缘故，林瑶一沾到炕就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又穿越了。 不知怎么回事，她出现在一处装修高档的大厅里，大厅里有很多人，个个衣着光鲜，举止优雅。 这不是她家别墅一层的客厅吗？她这是穿回来了？ 客厅里那么多人，她不怎么费力，就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他们脸上带笑，正跟客人谈笑风生。 林瑶站在角落里，看着父母，鼻子有些发酸，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向父母的方向走了几步。 很奇怪，她明明在走路，跟一些人擦肩而过，可这些人却像看不到她一般。 她走出阴影，站到明亮的灯光下，终于弄明白一个事实，别人都看不到她。 父母身边围着的人走了，林瑶走到妈妈身后，伸出手触碰妈妈的肩膀，她想拥抱妈妈，跟妈妈说话。 还没等林瑶做出拥抱的动作，妈妈回过头来，脸上本来带着融融笑意，以为有人要跟她说话，却发现并没有人在她身后，脸上挂了几分诧异，又转回头去。 林瑶收回了手，父母看不到她，她也不能触碰他们，否则会吓到他们，自然，她也不能跟他们说话。 一股强烈的酸涩在鼻端瀰漫开来，当她顺着父母的视线看过去，这种酸涩感变成了满腔愤怒。 父母脸上带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林瑶，现在成了一个占据本该属于她的身体的人。 林瑶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第22章 见到福七 很奇怪，那人朝她看过来，先是有些惊异，接着微微勾唇浅笑，好像看到她了一般。 这天是林瑶的生日，他们在为她庆祝生日。而林瑶，正准备跳一支独舞。 那人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矜持而优雅。林瑶却看得出来，她有些不安，有些惊慌，怕自己跳不好这支舞，她很努力，在扮演原主的角色。 她极好的将自己温柔腼腆的样子掩饰起来。只是音乐前奏都响起来了，她依旧慌乱。 这个人是原来的福七吗？想到这里，林瑶攥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了。 真的很像是福七。 她走到福七侧前方，舒展手臂，做出了舞蹈姿势。福七跟着她的动作，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和本能翩翩起舞。 舞毕，自然是夸赞声此起彼伏。 福七走到父母身边，用了撒娇的语气：「爸、妈，我上去换衣服。」 父母颔首，看着女儿满满的慈爱：「去吧。」 这个女儿，长大了反而不太爱说话，不爱交际了。他们并未多想，只觉得是女儿长大了性子变得内敛些。 林瑶没法跟自己父母说话，只能跟在福七身后上了楼。 福七走到二楼卧室，给家里佣人打电话：「张姨，给我送点吃的来，我要红烧狮子头、烟燻三文鱼、糖醋里嵴，还要榴槤酥，虾饺皇，再来两只乳鸽……」 第37页 「两副碗筷。」她特意强调。 林瑶站在门口，看着卧室里面的布局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主人却无声无息地换了，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福七放下电话，朝门口的林瑶看过来：「姐姐，进来吧，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咱们两个交换了身体。」 果然，林瑶的直觉很准，这个人是福七，只有她能看到她。 林瑶走进卧室，福七贴心地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姐姐，想不到你这里的环境这么好，有这么多好吃的，还能读大学。我很惭愧占了你的身体，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福七本不爱说话，但是见到这个姐姐，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姐姐。只是姐姐看上去有些恼怒，很不喜欢她，这让她很忐忑、很不安。 她本来就是软糯没自信的人，占据了姐姐的优越条件，她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 林瑶认真地看着福七。她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像是山间清澈的溪水，一点杂质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这本来是自己的脸，林瑶通过她的表情便揣测出她的想法，竟然有些心疼。 福七也是无助又无奈啊，以林瑶对她的了解，她说这话完全是真心实意，他们两个互换，并不是福七的本意，不该生福七的气。 林瑶觉得自己内心的愤怒一扫而空。但她实在说不出安慰福七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怪你」。 张姨很快端了食物上来，摆满了一桌子。她有些奇怪房间里只有小姐一个人，也许小姐的朋友还没上楼，她很快打消奇怪的心思，摆完食物，恭恭敬敬下楼去了。 「姐姐，一起吃东西吧。我到这里之后，发现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也吃不够，总是吃个不停。你也饿了吧。」 林瑶还真是饿了，也不客气，拿过筷子就朝红烧狮子头伸过去。 福七轻轻笑：「我最爱吃的也是红烧狮子头呢，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没吃过，我爱吃的东西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红烧狮子头放了三成肥肉，吃上去软烂又劲道，一点都不柴，还有一点点辣味和甜味，偶尔还能吃到马蹄的脆爽。 两人都很馋，但都尽量吃得斯文秀气，一桌子菜下肚，气氛已经不那么尴尬。 林瑶嘱咐福七：「帮我照顾好爸爸妈妈，一定要盯着爸爸戒菸戒酒。妈妈有心肌梗，你带一份硝酸甘油在身上，万一妈妈发病立刻把一粒药放在妈妈舌头下。」 福七很认真地点头，说她记下了。 林瑶又说：「我已经攒了几百块钱，准备给你爸爸治病，即便不能治好也要尽力尝试。」 「咱家有这么多钱了？」福七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真是厉害。」 林瑶心说厉害什么，还不是有了神仙哥哥的庇护，顾翠翠的许愿反噬不到她家，她去深山动物又不会伤害到她，她可以很轻松从大山里收集好东西出来卖而已。 福七有些羞赧：「姐姐，真是对不住你，我享受了你这么好的条件，可却留了一副烂摊子给你。」 两人聊到最后，对彼此爸妈的称唿都变成了咱爸妈。像是亲姐妹一样心平气和的聊天、说笑。 林瑶相信福七，这个温柔善良又腼腆的人一定能照顾好她的父母。 而福七，对林瑶有愧疚之情，她还觉得林瑶很厉害，居然这么会赚钱，比她可强多了。 —— 林瑶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炕上，阳光透过窗子晒到被子上，时间不早了，家里很安静，大概是都出去上工了。 她哭了，不知道是因为父母看不到她，连拥抱一下都不可能，还是不能留在别墅里，还是明明吃了满肚子的肉，现在小肚子还是瘪瘪的。 她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呜呜呜，红烧狮子头哪里去了？ 林环没去上工，说好了今天要做梨罐头，她一边给梨削皮一边等林瑶起来。 听到动静，进到屋子里面，见林瑶满脸是泪，吃了一惊，赶忙来摸林瑶脑门，感觉温度正常，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瑶拿出手绢擦了眼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哭了，真没出惜。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饿醒了。」可不是，她的红烧狮子头没了。 林环松了一口气，笑笑说：「奶奶让给你摊两个鸡蛋吃，她知道你最近鼓捣水果罐头，怕你累着，特意嘱咐我让你吃饱。」 猪油摊鸡蛋肯定好吃。不过奶奶怎么知道她们做罐头，她们都是在家人上工的时候做罐头，然后把罐头藏好，根本没让家里人看到。 林环笑着说：「奶奶多精明的人，她能看出咱们用过锅，我就只好跟她说了。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摊鸡蛋。」 眼看着林环走了出去，林瑶觉得不妙，奶奶发现异常，那么张巧巧也能发现异常，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梨罐头是怎么做的，万一让她知道，基本上会传出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她还怎么卖钱？ 罐头的制作方法，一定得捂住了。 她朝着篱笆围墙看了看，轻轻皱了皱眉。这门户不严，好在厨房门是木头的，以后做罐头时可以在里面用木棍支上。 她又回忆起昨天的梦，福七说她厉害，只不过是神仙哥哥在帮助她，说起来，还没好好感谢过他呢！ 第38页 这样想着，低头看了一眼裤子口袋，那树叶竟然又闪烁起来。 顾翠翠又许愿了，她这次许的是什么愿呢？她一会儿要去大树那里看看。 林环把玉米粥和鸡蛋，还有凉拌野菜给林瑶准备好放在桌子上，接着给梨削皮。林瑶吃完了油汪汪的鸡蛋，这才觉得得到了点安慰。 吃完饭，跟林环打了声招唿，她去了大柳树那里。一边跑着，一个想法出现在林瑶脑子里。是不是福七真是个有福气的，这里的事情她搞不定，老天就把她送到好的环境去了。可为什么老天会把她送过来？是相信她的能力，还是觉得她前十九年过得太顺了？ 元彻远远看到她，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果然是有事了才来找他！」 本来吧，他在这树上，不跟人交流也习惯了，可出了这么一个能跟他交流的人，她偏偏不来。真是让人生气。 不过当她走近，看到她脑子里满是感激，元彻这才觉得有些欣慰。好吧，原谅她吧。 林瑶先把这几天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神仙哥哥，顾翠翠许的是什么愿啊！」 「她希望刘连枝尽快好起来。」 元彻说。 早就该这样，许什么让他家两头大肥猪死的愿望！直接让自己妈妈好了不就行了！ 「反正不会反噬到我家就行。」林瑶说。 元彻想到许愿反噬的事情，原来是反噬到老林家，现在老林家被他保护，那就必然会反噬到老顾自己家。 本来许愿成功是他家，反噬也是他家，现在终于归位了。不知道顾翠翠知道许愿会反噬到她家之后，还会不会继续许愿。 这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自然，他也没有告诉林瑶。 「你家里有没有易保存不会坏的东西，我把灵力灌注进入，保证你们家不会受到反噬，也能保证你进深山的时候动物不敢靠近你。」元彻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次没有有效期，绝对不会失效。」 林瑶仰头看着树顶，脸上有着生动的色彩：「神仙哥哥你的修为完全恢復了？」 近来吃得比以前好，脸颊也长了点肉，肤色也逐渐变得白皙，像个城市的小姑娘，看上去漂亮多了。 元彻看着她，没说话。 得不到回应，林瑶心头突地一跳，永久有效，神仙哥哥要给她永久有效的东西。 那是不是说，他就要走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点点涩：「你是要走了吗？」 元彻沉默，见小丫头依依不捨的样子，真爽啊！他就想看到她这样，捨不得他，为他难过。 谁知道下一秒，小姑娘又神采飞扬起来：「那就是说，你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林瑶由衷地为他高兴，在这里呆了三百年，枯燥、无趣、拘束，现在终于自由了！ 元彻：「……」伤心呢？难过呢？该不会是因为永久的灵力开心的吧！ 许久，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是。」声音有些暗哑，完全没有原来悦耳动听。 第23章 他回来了 跟元彻告别之后，林瑶跑回了家，她要找一个能够佩戴在身上的不易损坏的东西。 在林得山和苗玉兰的房间翻了一会儿，林瑶想起了那只银镯子，从杨秀儿那要回来的银镯子，用这个就挺好，不过这是别人戴过的，她不想直接戴，于是她便拿着银镯子去地里找大哥。 听说她想要把镯子重新打一个款式，林卫国二话不说，马上带上镯子去别的生产大队找老银匠去了。 这一上午林瑶都有点心不在焉，看着林环把剩下的罐头瓶全用上了，白糖也用光，做了二十五个罐头。 下午，林环去上工，她去山上转了一圈，又摘了两筐梨回来，刚到家，林卫国就把重新打好的银镯子拿给她了。 效率真是高，老银匠按照她的要求打的，比原来圈口略小，是简单的款式，长直条，不是平面的，略微有点向里凹，就是放到现代也是很时尚的款式，镯子两处接口都刻上了瑶字。 林瑶拿到镯子，立刻去找元彻，她可不想神仙哥哥因为她耽误了返回的时间。 她把镯子托在手心，等着元彻往里面注入灵力，眼见着白亮的银镯上面有红色的微光，林瑶知道已经完成了，她把镯子戴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她略微有些惆怅：「神仙哥哥，你会回来看我吗？」说完，仰着小脑袋朝树顶看着，睫毛浓密纤长，小刷子一样卷翘，眼睛忽闪忽闪充满期待。 看到她很依恋的神情，元彻很爽！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小丫头这么好，大概是她帮了他一个小忙的缘故吧！或者因为她能够跟他交流！ 「不回答那就是不会回来了！」林瑶自言自语地说。 肯定是神仙哥哥怕说出来伤她的心才不肯说出口，但是他肯定不会回来了吧！ 元彻想揉揉小丫头的发顶，安慰她一下，可是他忍住了，毕竟他现在没有实体，没法伸出手来。用别的方法的话，他怕吓到小丫头。 「要是遇到危险或困难，你把镯子扭变形，我就会感知到，来帮助你。」元彻跟她保证。 小丫头脸上带了明媚的笑意，这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有联繫对吧？ 神仙哥哥对她真好，有了这么一个保证，她在这个世界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更加大胆。福七无能无力的事情，她一定可以做到。 第39页 看到她的想法，元彻心里暖暖的，三百年了，他都没有情绪，现在终于有了情绪，感觉不错。 第二天，大哥拿回一百个罐头瓶子，十斤白糖，精气神十足：「老黑跟你订五十个罐头，你们尽快把罐头做出来，他还问有没有其它水果的罐头，我说暂时只有梨的，等下午我去山上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桃子之类的。」 林瑶心里一下子就敞亮起来，五十个罐头啊，这可是大订单，没想到老黑这么给力，林瑶越发觉得自己的七毛钱的定价还算合适，老黑愿意卖这罐头，他们就能少推销一些，稳稳噹噹地赚钱。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比较快，林瑶和林环做罐头，其实就是林环动手，林瑶在一旁看着。 林瑶还拿了五个罐头给付大花，奶奶对她这么好，她也要孝敬奶奶。 付大花让开两个给大家吃，剩下的又给了林瑶让她留着卖。 这天早上，林瑶天麻麻亮就起床了，煮了五个野鸡蛋，给林卫国三个，自己吃了两个。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把鸡蛋皮埋起来，又帮助林卫国把罐头都放进背篓里，叮嘱大哥一定注意红袖章的人，大哥笑着摸摸她的发顶：「这还用你说。」 送走大哥林瑶依旧觉得心里七上八下，这种感觉让她做什么都不自在，索性背了背篓进山了。她打算去深山看看，有手镯庇护，没有动物能靠近她，有野兽在，深山里能遇到的人少，估摸着也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即便是她自己去，应该也很安全。 进入深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林瑶拿着镰刀噼斩着一路上的杂草灌木，这山上本就没有路，没有大哥开路，走得格外艰难。 索性这山里物产丰富，蘑菇、草药，林瑶专捡价值高的采，她将几朵松茸小心地放到背篓里，抹了把站在脸上的露水，抬头看向前面十几米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大型陷阱，是国家派人挖的，据说是要捕捉一些野生动物，送到各地动物园。上次进山，林瑶没有见到捕捉野生动物的工作人员，陷阱倒是见到了两个。都是用树叶枯枝遮盖着，做得很隐蔽，若是发现不了难免会掉进去。 这个陷阱附近长了松茸，如不是要採摘松茸，林瑶就要绕道走了。 目光所及之处，陷阱表面的树叶枯枝掉下去了一大半，只剩不多点还在那里悬着，似乎是有动物踩到了陷阱，掉进去了。而且从陷阱那边还传来了隐隐的声音。 林瑶立刻产生了好奇心，想看看是什么动物掉了进去，她的心砰砰跳着，手握着镰刀，一步步朝陷阱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她走得越小心，终于在陷阱边站定，朝里望去。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个人，那人站在枯枝、树叶杂草之上，面向土壁，右手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尖石头，正一下一下地在土壁上凿坑。 是要凿坑然后踩着这些坑出陷阱？ 只见那人身姿修长挺拔，衣服上沾了些湿土，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头短髮乌黑浓密。 因为陷阱要用来捕捉活的健全的动物，底部并没有倒刺什么的，那人看上去并没受伤。 听到有声音，他停下了动作，抬头朝上看来。 林瑶马上被那人的相貌惊到了，完全不像农村人，比一般男社员白一些，五官俊朗，眼眸黑沉沉的，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本来很俊的一张脸，左侧脸颊沾了一些泥土，右侧额角有一团暗色的痕迹，林瑶眯眼看了看，发觉那是血迹，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磕破的。 泥土和血迹给这个少年增添了几分狂野之美。他这幅样子，可以直接拍大片放到杂志上，绝对比那些专业模特更有味道。 当看清他左手抱着的小毛糰子，林瑶的眼睛都瞪圆了，那是一只老虎宝宝吗，本来安静地窝在那少年的怀里，看到林瑶，眼睛大睁，奶凶奶兄地发出一声吼叫。 喵…… 林瑶：「……」老虎小时候是这样叫的吗，跟成年猫差不多？还是这只老虎以为自己是喵星人。 冷峻少年把小糰子往怀里揣了揣，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瑶，小糰子又一声喵叫，林瑶觉得这一人一虎，狂野的美感几乎是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见到了人，还不求教，还要装高冷吗？ 林瑶主动开口：「你是谁？」这人她似乎是见过，但是她扒拉了半天记忆，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傅晋轩，」少年淡淡开口。 少年长得不像农村人，名字也不是农村风格。 嗓音把林瑶惊到了，少年人已经过了变声期，带着几分清冽，跟神仙哥哥的声音倒是有八分相似。 神仙哥哥的嗓音就这么有辨识度，他不会是神仙哥哥吧？林瑶很快否认自己的这个想法，神仙哥哥的修为虽然不能完全施展出来，但总不会把自己困在一个陷阱里。 傅姓在双龙生产大队只有一家，少年一报姓名，林瑶就知道他是谁了，少地主的二儿子，大家都叫他二轩。地主家庭在这个世界只是个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早几年老地主和少地主遭遇了不好的事情，都死掉了。 好歹新生力量保住了，可傅晋轩似乎是受了很重的打击，从那之后就不说话，人也变傻了。 两个地主死后，为难他家的人就停手了，老地主家的大瓦房保留了下来，就在大队最东头，这几年因为成分问题，他们家人也不怎么跟社员们来往，所以福七的记忆力没有这个人很正常。 第40页 林瑶突然勾起嘴角笑了，怪不得这么高冷，原来是傻子，而且还抱着一只老虎，再小它也是老虎啊！ 哎，他不是不会说话吗，啥时候会开口说话了，声音还这么好听。 傅晋轩看到小丫头眼神清澈明亮，露出六颗白牙，皱了皱眉：「……」有这么好笑吗？ 「去给我找一根木头，长点的，结实点。」 傅晋轩说。他用得不是请求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 林瑶：求人帮忙应该是这个语气吗，不过他傻，不跟他计较。 看来他是想藉助木头从陷阱里爬出来，林瑶摇了摇头：「二轩哥，我弄来木头你未必出得来。要不我去山下喊人来。」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傅晋轩握紧了右手的石块，小丫头肯不肯帮忙啊，不肯他就继续刨坑，总能出得去。 林瑶觉得好笑，不自觉又笑了出来，眉毛弯弯，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傻子真是说不通啊，居然不愿意让她去找人帮忙，面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不知道是什么让小丫头心情这么愉快，竟然笑得这么甜。傅晋轩略略想了想，难道是自己的样子很好笑？要是他知道她在笑他傻，他肯定要把她捉住，欺负哭。 他不傻好吗，至少现在及以后都不会傻。 第24章 带小老虎下山 刚低下头一秒，上方的小丫头没影了。难道是走了？看了他这狼狈样子之后走了？真希望她没来过，傅晋轩皱了皱眉，接着挖坑。 林瑶去找木头了，这山上到处都是树，合用的又长又结实的枯木却不好找。走出去老远，终于发现一截被雷噼倒地干枯的树干，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树干拖到陷阱边，唿哧唿哧喘着气，抹了一把汗水往下瞅，看到少年正在吭哧吭哧刨坑。 林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说：「木头我找来了，等我推下去。」见她马上就要有所动作，傅晋轩有些意外她又回来了，连忙制止：「别，别推。」 那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力气就不大，控制不好力度。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那木头会戳到他，若是戳到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戳到某个部位的话他就废了。 他的话一说完，小丫头又没影了。少年只好接着刨坑。 林瑶扯了一些藤蔓开始编绳子，编好绳子一头系在木头上，一头捆在木头上。她在往下放木头的时候控制着绳子，万一木头掉下去还能有个缓冲。 「这绳子很结实，我放木头啦！」林瑶说。 少年重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她很吃力地往下放木头。刚放到二尺长，她就控制不住，而且绳子断了。 好在他早就有所准备，已经把毛糰子放到地上，眼疾手快地接住木头，顺势往旁边一闪，把木头推在地上，化解了木头下落的冲击力。 呵，绳子很结实，这小丫头的嘴，是骗人的鬼吗？一看她那瘦不拉几的模样就知道她拧不出结实的绳子。还真是差点把他给废了。 好在木头的粗细和长度都不错，傅晋轩把木头斜着倚在土壁上，估量着木头上端距离陷阱顶部边缘大概还有一米，不过足够他借力出去了。 林瑶闪身让开，只见他踩在木头上，蹭蹭几下，最后往上一攀，灵活得像一只豹子，爆发力极强，身体肌肉特别具有力量感，出了陷阱之后更是身姿舒展，稳稳噹噹地站在陷阱边缘，左臂还抱着那只小老虎。 「谢谢。」少年低头看林瑶，小丫头的身高还不到她胸口，长得又瘦，看上下小小的一团。 五官却是极精緻的，虽然穿着很有乡土气息的碎花上衣，但举手投足之间有股不同于农村女孩的气质。 林瑶感觉一股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仰头看着眼前人，太高了，都说傻大个，看来他真是傻，才会只长个子不长心眼。 他居然说谢谢，自从她穿过来之后就没听这里的人说过谢谢，这里的社员不习惯这么客套。 而且他不是傻子吗，傻子还知道说谢谢？林瑶现在能看清楚他的眼睛，眸光清明，看上去并不像傻子。 「它受伤了，」少年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手臂，露出小老虎的前肢。 少年给了小老虎极大的安全感，出了陷阱之后仍然窝在他的臂弯里。 林瑶看向小老虎的左前腿，竟然露出了森森白骨，还被血煳了一片，染得皮毛一片暗色。 见林瑶看它，小老虎睁着大大的圆眼睛呜呜了两声，似乎是很委屈。 「它腿断了。」 林瑶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小老虎止血固定，她麻利地选了一根合适的棍子，就近摘了一些三七叶片，放在石头上捣碎了，又掏出自己干净的还没用过的手绢撕成一条一条的，接起来，忙完了才仰头看着傅晋轩：「你可抱好了它，我先把它的腿固定起来。」 傅晋轩很配合地蹲下身子，林瑶小心地拉过小老虎的伤腿，敷上三七叶子，又用手绢跟木棍一起捆上。 她的动作轻柔又很迅速，小老虎知道这两人在帮助它，一直都很配合。两人同样蹲着，傅晋轩比她高出很多，从他的角度，她柔软的头髮和专注的神情愈发分明，他突然感觉内心某处地方变得异常柔软。 她会简单的外伤处理，也认识草药，但她毕竟不敢自作主张用各种草药，于是她说：「还是得去村医那里买点消炎止血的药，再买点纱布。」 第41页 她抬头看他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看上去并不严重，她说：「你的伤不适合涂湿乎乎的草药，最好是去村医那里处理一下。」 傅晋轩摇头：「我的伤没事，不用处理。」 林瑶在自己衣服上随意摸了下，摸到纸币的轮廓，小心脏踏实了些，说：「给小老虎买药，你顺路而已。」 看他不置可否，她接着建议：「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去？等伤好再放回来？」 傅晋轩深深看了林瑶一眼，她话里的我们两个字莫名地让他心情愉悦。 「好，带回我家去。」他很快地同意了。 自然是带回他家，地主家人少房子大，带回林瑶家的话，她根本没地方藏。 两人决定立刻下山，不过小老虎吃什么是个问题：「它不会还在吃奶吧？」要是吃奶的话他们一时半会可没奶粉餵它。 傅晋轩说：「不用，吃肉就行。」 可是去哪里找肉，林瑶在这里，不会有动物来。 「你先带着它下山，我打两只兔子。」说着，傅晋轩轻轻拍了拍小老虎，对它说：「乖，我们带你回去治伤。」 林瑶：「……」声音太温柔了，偏偏冷酷少年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不像是对着野兽，而是像对着喜欢的女孩，声音又那么好听，真是要人命。 只是突然这样温柔地来一句到底是精分呢，还是傻呢？ 正胡思乱想着，少年看过来，林瑶撞上他的视线，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少年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怔了一下，很快又用了命令的口吻：「你照顾好它。」 这话一下子把林瑶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不太敢去摸小老虎，但看到它蜷缩着身子，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的样子，大着胆子，试着接过小老虎，小老虎又是喵喵两声，似乎有些不情愿。 林瑶撸着虎毛：「小傢伙，跟我们回去，这几天拜託你就把自己当只猫。」 她把小老虎小心地放到背篓里，对它说：「不要乱动，更不要跑出来，我们下山，山下的人好久没吃肉了，要是被发现说不定会吃了你。」 傅晋轩：「……」会这样吗，你这是欺负幼儿。 「喵，」小老虎使劲叫了一声，奶凶奶凶的。林瑶笑着：「好了好了，别叫了，知道你凶，我都害怕了！」 「对了，你没工具，怎么打兔子。」林瑶背好背篓，问道。 傅晋轩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用这个。」 林瑶：石头能打兔子？这英俊少年就这么傻吗？好吧，姑且相信他。林瑶背起背篓，叮嘱傅晋轩一定要注意野兽，这才往出山的方向走。 看着小丫头的身形隐在树后，傅晋轩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她叮嘱他注意野兽，本来寻常的几句话，却让他觉得很温暖。 林瑶脚步不停地往山下走，她要走得远一些，傅晋轩才有可能打到兔子。差不多快看到双龙生产大队了，林瑶才停下来。 卸下小背篓放在一旁，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刚坐下不久，就看到有人过来了。 「福七，是采蘑菇了还是採药材了？」来人是一个大嫂，林瑶记不起她是谁，但知道每次看热闹现场她都会在。 林瑶还没答话，背篓里的小老虎「喵」地叫了一声。 林瑶：「……」半天你都没叫，偏偏现在叫，是问你话了吗？ 大嫂笑了：「呵，这是在山上逮了一只猫吗，还是老猫，要带回家捉耗子吧，我跟你说啊，野猫性子野，怕是不好好在你家呆着，养不熟……」 大嫂，你话好多啊！眼看大嫂子斜着身子就要凑过来揭开背篓盖子，林瑶眼疾手快地站起身，背起背篓，乖巧笑了笑：「大嫂子，这猫厉害着呢，我怕它抓人，赶紧带它回去。」 「哎，快回去吧！」 林瑶走出一段路，见那大嫂子走远了，才折返回来，继续等傅晋轩。 等了半个小时，她远远看到傅晋轩迈着大长腿，大步流星地提留着一串兔子过来了，手上还扯着藤蔓正在做网兜。 傅晋轩手上忙着，抬眼眺望，看到林瑶正朝这边张望，他突然觉得这小丫头有点像兔子，小小的一只，身体轻盈又灵活。他抿抿薄唇，瞥了一眼手里正在胡乱蹬腿的兔子，强迫自己压下这个奇怪的想法。 等他走到林瑶身边，网兜已经做好，两人采了一些大树叶做遮挡，把兔子放了进去。 林瑶突然想到一个先前没考虑到的问题：「它骨折，我们大概需要养三十天才能放生，哪里去找那么多肉给它吃？」 现在人都吃不饱，更何况是餵养这么一只食肉动物，他们这是带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傅晋轩很淡定：「我想办法。」 两人在路上穿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两人举手投足间自有说不出的气质，跟农村人不太一样。还都长得挺好看，走在一起挺养眼，就是……啧啧。 二轩除了脸长得好看点，啥优点都没有，可长得好看有啥用，能当饭吃吗？大傢伙羡慕的是能干活能抓钱的人。 福七什么都好，长得好，也机灵乖巧，就是天生带衰，以后也得跟她大姐一样，没人敢娶。 咦，等长大他们俩凑一块也许挺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22:07:12~2020-07-03 22: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2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tricia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在地主家蹭饭 平时他们不怎么跟傅晋轩说话，这时候看到他额角的血迹，问：「二轩，你额头怎么弄得？跟人打架还是撞的？」 这小狼崽子打起架来可不要命，谁跟他打谁吃亏。本来没打算得到回应，毕竟二轩不会说话，没想到傅晋轩说：「蹭的。」 那人立刻惊讶地瞪大眼睛，哑巴会说话了！很快有人围了过来：「二轩，我不是听岔了吧，你会说话了，你啥时候会说话的？」 「你再说句话听听。」 太神奇了。一群人热热闹闹围在两人周围，不断撺掇傅晋轩再说句话，直到走到村医点，也没从他嘴里再听到一个音节。 村医把围观的人轰出去，给傅晋轩涂了药，用纱布包上，林瑶又买了些碘酒、止血药、消炎药，纱布，两人离开朝他家走。 不愧是地主家，高宅大院的感觉，木门看着结实厚重。听见开门的声音，傅晋轩的妈妈王秀竹迎了过来。 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比同龄人还要苍老一些，但是眉眼间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好看。 她略微有些惊讶，生产大队的人不太跟她家来往，今天居然有个小丫头跟他儿子一起回来了。 她想了想，试探着说：「是福七吧，快进来。」 林瑶说：「婶子，我在山上看到二轩哥，就跟他一起回来了。」林瑶不知道应该管王秀竹叫什么，一个生产队的人，总是沾亲带故，应该叫点啥，叫婶子总不会错得离谱。 她隐瞒了傅晋轩掉进陷阱的事情。 王秀竹已经看到了儿子额角的纱布，也没多惊讶，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又受伤了！」 傅晋轩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果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掉进陷阱的事儿。 王秀竹走在前面，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满脸惊喜和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二轩，你会说话了，再说一遍。」 傅晋轩稜角分明的嘴巴闭得紧紧地，再不肯说一个字。 林瑶：「……」着急，你倒是说句话呀。看到王秀竹眼里泪光闪烁，又是充满期望又怕失望的样子，林瑶说：「婶子，他会说话，什么都会说。」 两人都没放下东西，林瑶背着背篓，傅晋轩拎着兔子。她腿短步子小，有些费力地跟着他，进了他的屋子，然后傅晋轩迅速关好门，插上插销。 被关在门外的王秀竹：「……」这是啥意思？ 屋里有轻微的响声，然后就听福七说：「你轻点。」「动作轻点。」「别乱碰。」 王秀竹几乎要石化了，二轩十五，福七就更小了吧，十岁出头？他们躲进一个屋子里本来就不好，还说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想像。 他那傻儿子不是要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她站在门口，敲门也不是，走也不是。正犹豫着，门打开了，高出她半个头的儿子神情冷峻地看她，一只手顺手拉上房门：「妈你别进去」。 王秀竹：「……」我是你妈，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她的关注点马上转移到儿子会说话这件事儿上，她激动得捂住嘴巴。二轩，他真的会说话啦！ 眼看着儿子向外走去，好好想了一下话该怎么说，然后开口：「福七，你在里面要是有啥事儿，就大声叫婶子，婶子马上就来。」 福七立刻答应：「好，婶子。」还能有啥事儿，地主家的服务真好啊，她正把小老虎伤肢上的手绢解下来，动作一顿，门外的人是不是听到她的话误会了。 她的脸一红，等傅晋轩拿了木板进来，正好看到她通红的小耳朵尖。 见儿子又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王秀竹再不放心，也只好离开。 额角贴着纱布的少年模样把小老虎圈在臂弯，让林瑶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法抵挡的狂野之美，她打开碘酒：「消毒的时候会疼，抱紧了，我怕它咬我」。 傅晋轩没说话，一只胳膊托着小老虎，一只手伸出来，五指修长，一下子就把小老虎的嘴捂住了。 小老虎：呜呜呜呜。 林瑶：「……」这也行？这动作可真够傻气的。她手飞快动着，消毒、上药、固定，一气呵成，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罩在小老虎嘴上的手移开了，小老虎很不满，奶凶奶凶的喵喵叫了两声。 林瑶有些遗憾：「我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这样固定好了说不定也会跛脚，要是专业兽医来救治就好了，给你起个名字叫小威吧，以后即便成了跛脚虎你也要威风点。」 「喵喵叫什么，你这是同意了还是抗议？不愿意听跛脚虎三个字？那你争气点，好好恢復。」 小丫头脸瘦，上面细细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笑窝，很明媚开朗的样子，傅晋轩看着她在小威背上撸虎毛，冷硬的心莫名觉得有些温热。 王秀竹在门外喊吃饭了，她的声音很大：「二轩，出来吃饭，福七，在婶子家吃饭。」 儿子会说话了，她今天很高兴，做了好吃的。饭摆在堂屋，林瑶出门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桌子上五只碗，已经坐了两个孩子，正巴巴地等着开饭。 那碗里盛的居然是白面做的面条，面条上竟然还放着煎得油汪汪黄灿灿的鸡蛋。 第43页 王秀竹身体也不好，有偏头疼的毛病，疼起来能要人命的那种。她拉扯三个孩子，老傅家大儿子早夭，二儿子傻了，三儿子小闺女年纪还小。这几年她靠着变卖家里藏的老物件，日子才过得下去。平日里，他们家吃白面的次数也有限。 林瑶自然不肯留下来吃饭，吃人家嘴短，而且这年头，谁都不乐意从嘴里抠点东西给别人吃。王秀竹这样把饭都盛好已经很有诚意了，但林瑶很有自觉，即便外嫁的闺女回娘家的话也经常会刻意避开饭点，更何况根本不熟的人家。 王秀竹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餐桌边，拉着她的胳膊坐了下来说：「福七你也没来我家串过门，既然赶上了就在这儿吃一口。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林瑶想，白面条和煎鸡蛋还不爱吃，那不是矫情吗。这年头谁家会煎鸡蛋吃，费油。 接着王秀竹问了傅晋轩的伤是怎么来的，在哪里包扎，有没有欠着村医药费。伤势林瑶只说是蹭的，别的如实说了。王秀竹赶紧拿了两毛钱给林瑶，还一个劲地感谢她替傅晋轩付药费。 她喜欢这个小姑娘，毕竟这几年，她是第一个到她家串门的人，一点都没嫌弃她家，没嫌弃她儿子。还给她儿子付药费，多好的小姑娘啊。 林瑶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正坐在她对面的傅晋轩，少年容貌俊朗，眉眼和神情都不像是傻的。 敏锐感觉到对面人半天没移开视线，傅晋轩挑着面条的筷子顿了一下，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 把两人动作神情尽收眼底的王秀竹：「……」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林瑶决定，已经坐在这里了，那就吃吧，毕竟她也算是傅晋轩的救命恩人。林瑶除了肉包子，穿越到这里之后还没吃过白面，手擀面细滑劲道，煎蛋香喷喷的都很好吃。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有傅晋轩坐在对面，林瑶吃得更斯文秀气了，小口下口吃着，落在王秀竹眼里，说不出的喜欢。 等吃完饭，傅晋轩开始剥兔子，少年动作很利落，一会儿功夫，一个完整的兔子皮剥了下来，这兔子皮也能卖钱。 王秀竹瞧着傅晋轩的神情，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似乎是不傻了。她想试试儿子还傻不傻，凑过去说：「有兔子怎么不早说，早点说就炖兔子肉给你们吃了。」 傅晋轩头也不抬，声音清冷：「我们在山上逮了只猫，兔子是给它吃的。」 王秀竹一下就失望了，她确实听到了猫叫，可猫能吃兔子？儿子这还是傻吧？ 她不想放弃试探，看到林瑶蹲在对面，小小的一团，特别乖巧，看着也不像会撒谎的样子，于是问：「福七，你们带回来的猫吃兔子？」 被问到这个棘手问题的林瑶：「……」她该如何解释猫吃兔子的事儿？ 想了想，她说：「我们带回的这只猫是吃肉的。」瞎编，总不能不答话。 王秀竹信了，据说野猫也吃肉。她语气带着无奈：「猫不是这样养的，现在人都没肉吃，就别说猫了，用兔子餵是不是太浪费了。」 这该怎么接话，林瑶只能沉默，视线从傅晋轩手上转移到他脸上，正好他也看过来，薄唇紧抿，也不说话。 他们拿着兔子肉进了屋，小老虎胃口不大，只吃了半只。天已经擦黑，傅晋轩拎起林瑶的背篓，执意要把她送回家。 王秀竹把两人送到门口，看着两人并肩前行的身影挺满意，这小子居然知道把人家姑娘送回家，到底是傻还是不傻？还是得找机会试探。 身材修长的少年沉默，神情冷峻，站在拐弯处，看着林瑶进了篱笆门才转身。 「二轩哥，我明天去看小威。」 「好。」少年答应得很快，声音清冽悦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会把这篇文苟到完结的，所以，放心入坑吧，不完结我就是汪 第26章 被发现了 家里连煤油灯都不点，有月亮照着，倒是什么都看得见，只是安静得过分。 大春冷不丁从暗影里出来，拦住林瑶：「福七，你去哪里了，天都黑了你才回来？家里人都出去找你了，连我爸妈都去了。等他们回来你等着挨揍吧。」 大春很高兴，奶奶一直很宠福七，这回犯了错，她一定要在旁边看热闹，还要给奶奶递上鸡毛掸子。 林瑶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她中午没回来吃饭，晚上又晚回来了一些，没想到家里人这么担心她，不知道付大花会不会发脾气，今天是她考虑不周，没回家说一声，害的家里人担心。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林瑶问。 「没多大会儿。」大春说。 现在去找他们还来的及，林瑶立即转身往外走。没走上五十米就看到付大花和苗玉兰、张巧巧回来了。 林瑶有些紧张，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决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说了。还没等她开口，张巧巧就阴阳怪气地说：「看吧，我说不用去找她，你看她跟个没事人似的。」 付大花拉住林瑶的手：「刚才我们看到二轩了，那孩子不知怎么突然就会说话了。他告诉我们你今天在山上遇到了他，还跟他一块去村医那包扎，好孩子，你做的对，耽误了点时间也没关系的，奶奶不怪你。」 她又朝向苗玉兰：「你们都不许说她，你看福七这小手心都吓出汗来了。我们家福七可是懂事热心肠的好孩子。」 第44页 苗玉兰顺着付大花的话把林瑶夸了一通。 林瑶：「……」太好了，准备好解释的话不用说了。 张巧巧：「……」她晚回家害的大家担心，就这样饶过她了，还夸她好孩子？ 听到动静拿着鸡毛掸子走出来的大春：「……」为什么不惩罚她，还要夸奖她？ 第二天，上午林瑶炮制三七，洗净，上锅蒸透，然后晾上，等晾干后还要细细研磨成粉。 下午的时候林环做桃子罐头，林卫国在山上弄来了几筐桃子，直接吃不好吃，要不不等成熟就被人摘光了，做成罐头味道挺好。 姐妹俩比之前警惕，林瑶感觉张巧巧已经知道厨房被用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回来堵她们两个。 林环把厨房门用木棍顶上，林瑶坐在门口，一边研磨三七粉，一边守门。等大姐把罐头做好，姐妹俩才松了一口气。收拾好厨房、罐头藏好，林环去上工，林瑶则坐到了鸡窝边，假装餵鸡，实则留意门口的动静。 张巧巧下工比别人都早，她回来之后就到处转悠，实际上把厨房和放粮食的地方好好检察了一番。 灶台的灰，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各种粮食挨个检查了个遍，她有些疑惑，明明厨房用过，可粮食没少。 不过她不气馁，明天她上工半途回来，一定能抓到福七偷吃的证据。 张巧巧的一举一动都被林瑶看在眼里，心想这几天更要防着她了。 没给两人抓个现行也不妨碍张巧巧找事儿。吃过晚饭，她到付大花那逼逼了一通铁蛋上学的事儿，付大花被烦的够呛。 「铁蛋去上学了，也没跟我商量下？」 「妈，铁蛋上啥学啊，他去上学咱家不又少了公分吗，再说上学不要花钱啊！」 「咱们本来就少一个劳动力，再说大春、二蛋都没上学，凭啥铁蛋上学。」 早就准备好的话连炮珠似的抛了出来。 「铁蛋上学的钱谁出？」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林瑶接话了：「我采草药采蘑菇卖钱，供得起铁蛋。」 张巧巧上下打量着林瑶，果然是从山上弄好东西了，说话底气特别足。 「福七，你和卫国是不是从鱼肚子里捡到了金熘子，是不是上山弄到了好东西？」张巧巧盯着福七，想从她的神情中发现点什么。 不过她失望了，林瑶脸上一片平静：「二婶，你别瞎猜，没有的事儿，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让我们碰上。」 不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付大花不乐意了：「老二家的，你为难一个孩子干啥，福七那么小，就是她赚了点钱，能有多少，你老大不小的，别从孩子手里抠钱。」 「妈，你还别不信。」张巧巧说。 「我还真不信。」付大花很简洁地把话顶了回去。 张巧巧：「……」人家不承认她还能说什么，她又没抓住把柄。等她下次抓个正着，看他们还能不承认吗？以后她要多留意一下他们了。 她转移了话题：「那大春和二蛋也要去上学。」 她其实不愿意让孩子上学，大春就不用说了，姑娘家上学有用吗？过几年就给找婆家了。二蛋呢，也能挣点工分了。 不过铁蛋要上学，大春二蛋也一定要去。 「妈，学费你出了吧，反正我是没钱。」张巧巧将了付大花一军，看她怎么说。 付大花皱了皱眉：「好，砸锅卖铁也要让他们俩上学，明天就给送学校去。」平时付大花偏心福七，是因为她心疼这个孙女总被编排，对其它的儿孙辈也是很好的。 林瑶都想好了，要是付大花没钱，大春和二蛋的学费和书本费就由她来出，绝对不让奶奶发愁。 哪知二蛋往后一缩，响亮地说：「我不上学。」让他去上学还不如让他去拾粪，坐在教室里多拘束，去拾粪还可以满天满地跑。 张巧巧气坏了，正要一巴掌扇过去，付大花挡住她扬起的胳膊：「净拿孩子撒气。」 她沉声问：「大春，你呢？」 大春不说话，想了一会儿，反而问林瑶：「福七，你上学不？」 林瑶自然不会去上学，她现在应该上五年级，初中是要考的，考上才能上，不能插班读。也就是说她这一两年就要上学准备中考了，要是她现在去上学了，哪里有时间挣钱？ 不上学也不意味着她不想读书，穿越前一两年她才参加过高考，并且读的是top 2大学，知识和学习能力她都有。她现在不上学，等到以后高考恢復，她还是可以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到时候她读大学，毕业后如果能分到轻松的事业单位最好，这样可以轻轻松松过一辈子。虽然等到八十年代到处是机会，可奋斗、创业什么的，太辛苦，她不想走这条路。 短短几十秒，林瑶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人生规划，便如实说道：「我不上学。」 大春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去上学。」福七都不去上学，她去上学干什么！ 张巧巧气坏了，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本来是想争个公道，谁知道这两个孩子这么不争气，两个人居然都说不是上学。 那她还争个屁！ 真是气死她了。张巧巧一巴掌就打在大春后脑勺：「你不想上我还不愿意让你上呢？看看你们俩，没出息的玩意！」 第45页 福七都能赚钱了，这俩熊孩子就挣一两个公分，还有脸了！ 大春觉得很没面子，眼里含着泪抱着脑袋跑出去了，二蛋也一蹦一跳的走了，张巧巧只觉得头疼，追着两个孩子骂。 吃饭的时候大春都没来，大家都吃完了，她才来找林瑶，眼睛布满红血丝，像是哭了好久，理所当然地问：「福七，你能不能带我上山采草药？」 读书有什么好，坐在教室里一点自由都没有，上山採药还能卖钱，就算她不认识草药，福七肯带她的话，她也能够很快学会。 林瑶认真地看着大春。她倒是没做过坏事，就是性子拧巴，非要跟别人攀比做什么，有读书的机会自己放弃，那不是傻吗？ 林瑶好言好语地劝说：「上山採药有危险，你以为赚钱这么容易吗？你不如去上学，先不说能不能考上初中，起码你要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去县城的时候认识招牌上的字。」 大春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哼了一声：「你才比我大一岁，你凭啥这样说我，说这么多你不就是不想带我上山吗？」 明明是为了她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这个脑迴路，真让人服气。 林瑶不客气了，她轻轻皱眉，语气冷硬：「对，我就是不想带你上山。」 大春咬了咬牙，勐地一跺脚：「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你怎么会有好心呢。」说着掀了门帘子跑外面去了。 她很嫉妒福七能赚钱怎么办，小时候为什么家里人不把她送到姑奶奶家里去呢？现在福七认识草药，她不认识，为什么好处都让福七占了。 大春走后，林瑶想起有话要对林环说：「姐，这段时间即使你不做罐头，上工也别那么积极。」 林环有些诧异，她可是个很积极上进的人，这段时间忙着做罐头是因为她会算帐。去年双龙生产大队一个公分三毛钱，这跟其它大队比已经算好的了，有的差得大队一个公分就八分钱。 她比别的妇女拿的公分还多一些，才有两千多公分，分到了七十块钱。这做罐头可以上工赚的多多了，她自然要先做罐头。 不做罐头的时候，她要去上工，可林瑶为什么让她消极怠工？ 「姐，你听我的，咱们就等着吧！」林瑶说。 林环有些迷惑，但她看林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点了点头。 第27章 妹控二哥上线 叮嘱好了林环，林瑶才跟家人打了招唿，往傅晋轩家跑，白天他应该不在家，这时候八成在，而且已经过了饭点，避免吃饭时间去别人家里的尴尬。 「二轩哥，」林瑶拍拍老傅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王秀竹，她把人迎进来：「福七啊，吃饭了没有？」 林瑶说：「婶子，我吃过饭了，我来找二轩哥看猫。」她想起昨天吃了人家的面条和鸡蛋，有些不好意思。 瞧见了小丫头的表情，王秀竹脑子里都是问号：这是来找我家二轩才不好意思的吗？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什么？而且猫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她的傻儿子也有朋友了？ 她朝屋里喊着：「二轩，福七来了。」刚走进堂屋，傅晋轩把屋门打开一条缝，自己堵在门口，满脸冷酷地把林瑶迎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也想跟在后面进屋看猫却被关在外面的王秀竹：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默契，跟商量好似的，不让她进屋，倒好像她是个外人似的。她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好看看屋里的情形。 有人愿意跟她儿子来往是好事，可她担心人家小闺女吃亏。 而且她对猫可好奇了，她儿子只要离开屋子就锁门，窗帘也拉着，神神秘秘的，她很想知道那猫到底啥样。 站在门口，她留也不是，走又不放心，听着没啥大动静，这才走开。 林瑶一下子就看到了炕上的小老虎，趴卧着，还有自己的专属垫子，看上去很舒适。 难不成这老虎是在炕上睡的？待遇真好。 小威正在打盹，听到声音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林瑶，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看上去挺高兴，喵的撒娇似的叫了一声。三只健康的爪子撑着站起来，像是要往林瑶这边走。 林瑶把它抱了起来，昨天还挺傲娇不愿意让人摸的小老虎今天驯顺多了，舒服地倚在林瑶怀里，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它的伤腿没有血迹渗出，木板也绑得很结实，没有松动。 「用换药吗？」少年看着小丫头在那撸虎毛，有些嫉妒，明明是他先发现小威的，小威却跟这她这么亲近。 「不用，过几天再换就行，要注意不要让纱布和木板松动了。」小丫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说话声音温温软软，让傅晋轩莫名心安。 他今天才知道她原来是这么有名的人，有这么多「事迹」。上工的时候，他听见有人议论她，议论老林家，他们说的话他很不爱听，换了个地方，又听到类似的话。 他怒了，想打人，他们这样编排一个小丫头不会良心不安吗？他想跟他们打一架，但他又想，这么一个有时候明媚开朗，有时候又软软糯糯的小丫头，肯定不希望他跟别人打架，于是他强按下揍人的念头。 当然，他听见的，他的想法，都不会跟她说。 林瑶也没什么话跟傅晋轩说，强行没话找话，得到的回覆基本都是「嗯」。他看上去不想说话，也挺不好接近的样子，她也放弃了跟他说话，还不如跟小威交流。 第46页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瑶只呆了几分钟，为了避免尴尬她得赶紧走了。 「等小威该换药了我再来，要是这几天小威有什么事像夹板松了什么的，你可以去找我。」 她说。 傅晋轩：「……」明天不来看小威了吗？难道不应该每天来看一下吗？ 他薄唇紧抿，有些不高兴，说出的话是：「不会有什么事情找你。」 林瑶：「……」好吧，这少年也有点拧巴。 两人从屋里出来，王秀竹迎了上去，一下子就发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这两个孩子这是怎么了？ 「二轩，天黑了，送送福七，别让她自己回去。」王秀竹说。 林瑶说：「婶子，天还没黑透，我自己走就行。」 傅晋轩；「……」都不用他送的吗？他的声音依旧好听，但语气不太好：「她自己能走，我就不送了。」 王秀竹急了：「二轩，你又没事，送一下怎么了。」儿子这样有朋友才怪。 出了老傅家大门，刚走出十米远，傅晋轩从后面迈着大步追上来了，跟林瑶平齐，放缓脚步，与她一起并肩往前走。 林瑶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清凌凌的月光披了一身，清冷无比，在月色下五官更显得深邃立体，目光黑沉沉的，也朝她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倏地转过头去，显得别别扭扭。 踏着月色往前走，刚走出二百米，林瑶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成年人的身高，高大魁梧，表情格外严肃地看着两人。 林瑶紧走两步迎上去：「二哥。」 林瑶平时跟二哥交流比较少，因为这个哥哥就是个劳模，忙得像个陀螺，上工能挣十个公分，下了工不是在给自家干活，就是在帮邻居干活。 这些年，虽然老林家口碑不怎么样，但是大家对林卫军喜欢得紧，谁家有什么活计需要人搭把手，搬个东西，修个院墙，搭个鸡窝找他准没错。自家儿子孙子还有支使不动的时候，叫林卫军一叫一个准。现在不知道他从谁家干完活正准备回家。 二哥往两人身后的路看去，路尽头孤零零一栋房子，就是老傅家，他眉头紧皱，双唇紧抿，将林瑶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你去他家了？」 话音冷硬不友好。林瑶挽住二哥的胳膊，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是啊，我们在山上抓到一只受伤的……」她顿了顿，才接着说：「猫，我去他家看猫了。」 猫，猫有什么好看的？林卫军浓黑的眉毛不由得往一处攒。 而且，林瑶话中的「我们」让林卫军非常恼火，不过更让他火大的还在后面。她小妹妹说：「二轩哥，你回去吧，不用你送了，我跟我二哥回去。」 傅晋轩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返，林瑶转过头来，看着林卫军脸上要结冰的表情。 二轩哥？本来一个挺普通的称唿被她叫得这样亲切，声音还甜甜软软的，好像他这个亲二哥是外人一样。 他拽着林瑶往自家方向走。平日里他话也不多，但是这件事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你不要跟二轩来往，他有多兇残你知道吗，十里八村都没他狠的，跟个狼崽子似的。他家遭事，他爸咽气那一天，他身上还披着孝布子呢，转头从厨房拎出菜刀，追着那几个斗他家的人就追，扬言要把人砍得稀巴烂，其实有个人被追得当场吐了血，还有个人一头撞在墙上，差点死过去。」 「咱们这里啊，民风还算淳朴，那些收拾他家的人远远不如县里那些人狠，再说谁不是拖家带口的，遇到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儿，他们也怕了，老傅家这才消停了。」 「不过二轩从那以后就不会说话了，人也傻了。」 林瑶听得浑身冰凉，这是时代的问题，发生在一个半大小子身上，他是用命在捍卫全家。 她否认：「二轩哥现在会说话了，也不傻。」想了想，她做了一个假设：「二哥，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她不觉得傅晋轩兇残，他能救受伤的老虎，说明他是个有良心的人。 林卫军眉头拧着，想都没想，就回答：「我会像他一样。」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这不就是贊成二轩的做法了吗？实际上，他是不贊成的吧，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他想不清楚，只说：「他家成分也不好，反正你不要跟他来往。」 他好好瞧了瞧自家妹妹，发现她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五官长开了，身高也抽条一些。要他说，福七这模样，十里八村任何一个姑娘都比不上，他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老傅家那傻小子，不是看上她妹妹了吧，她虽然不大，但是长这么好看，有半大小子提前惦记上很正常，他一定要把妹妹护住了。那些臭小子敢靠近他妹妹，他就让他们滚蛋。 看林瑶不置可否，林卫军又叮嘱她：「别让那傻小子接近你。我怕他对你有所企图」 林瑶：「……」傅晋轩并没有主动接近她，是她自己去看小威。而且二哥是不是想多了，想一些有的没的。 二哥你自己的感情才会剪不断理还乱。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很乖巧地保证：「我是去给小猫包扎的，等把猫放回大山，我就不去他家了。」 见妹妹这样保证，林卫军才放松了些，两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除了老黑的订单，林卫国还去医院、棉纺厂、钢铁厂附近卖。 第47页 林瑶跟他说了刘强的事情，果然刘强好好宣传了一番，棉纺厂的职工对林瑶家的罐头格外青睐。 「我丈母娘连饭都不肯吃，就吃那罐头。她头也不疼了，伤口好得也快了，她说这罐头特别好吃。她看我也跟亲儿子似的，说多亏我给她买了罐头。」 有人不太相信：「自己家做的罐头还能比供销社卖的好吃，我咋不信呢！」 有买过的人就说了：「我昨天买回去一个罐头给我生病的妹妹，我也尝了尝，还真是好吃，量还特别足。」 这些人被说服了，跃跃欲试，都想买这个罐头，反正也坏不了，放着呗，等去看望病人用，或者送礼用，要不就等家里来了客人吃。 顾翠翠的大哥顾红权是棉纺厂职工，他也听说了罐头的事情，到棉纺厂门口不远的地方转了一圈，就遇到了林卫国。 第28章 男二改造中 「是你在卖罐头啊！」顾红权打招唿。他和林卫国并无过节，两人就像熟人一样打招唿，寒暄。 顾红权买了一个罐头，等到下班的时候带回了家。刘连枝见了眉开眼笑：「这阵子病着啥都不想吃，正想吃罐头。」 当她听说是从林卫国手里买的，而且是老林家自制罐头，眉头立刻皱起来了，抱怨道：「你看看你，买什么罐头，什么，一块二，你是有钱烧的吧！你这是给老林家送钱去了，有这钱能买一斤多肉了。」 顾红权笑着解释：「妈，这不是你最近一直病着吗，买了孝敬你，听说这罐头特别好吃。」 刘连枝很生气，这是孝敬她吗，这明明是气她。 自从顾翠翠许愿后，刘连枝的病慢慢好起来了，她依旧拧着眉：「我这不是快好利落了吗，啥，你说这罐头好吃，老林家自己做的罐头能好吃？我还就不信，你给我退回去。」 「妈，买都买了，怎么退啊，你刚才还说你想吃罐头了，就打开尝尝吧。」 刘连枝哼了一声：「老林家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她把罐头放到一边，看都懒得看一眼。 后来，她实在好奇老林家自制罐头什么味道，就把罐头打开了。 刚咬了一小口，刘连枝的眼睛就瞪大了，真是好吃啊，梨肉绵软带着一点脆，甜丝丝的带点一丁点酸，好吃到让人停不下来。 她把一大块梨吃了下去，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见她这样，顾红权拿筷子夹了一块：「妈，我尝尝。」 顾红权不爱吃甜的，可他觉得这罐头实在是好吃，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都觉得好吃。 「翠翠，你来尝尝。」刘连枝招唿顾翠翠。待顾翠翠尝了一块，她期待地问：「怎么样？」 顾翠翠脸立刻就拉拉下来了，为什么这罐头这么好吃，老林家做的，是不是福七做的呢？福七怎么会做罐头？难道福七也是重生的，可是她自己是重生，生前并不知道自制罐头的方法啊？ 夸奖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淡淡地说：「还可以。」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罐头的做法上。刘连枝自信满满地说：「老林家能做出罐头，我们家也能做，林卫国不是说了，就放了白糖。这应该很简单啊，就像腌制萝蔔咸菜那样，用糖水腌呗！咱家有几个空的罐头瓶子，我有时间了就试试。」 顾翠翠想，应该可以试试，既然福七能做出来，难度肯定不大。 有了闺女的肯定，刘连枝都想到罐头的售卖上了：「等做出了罐头，我们也去棉纺厂门口卖，老大你跟你们工友宣传下，看在你面子上，他们肯定不会在买林卫国的，都会买我们的。」 刘连枝心情愉快，这样老林家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老顾家将会赚很多钱。 听了这话，顾红权吓得脸都发白了：「妈，可不能让我宣传啊，这是投机倒把，我在厂里宣传，这不是作死吗，还想在厂里上班不？」 刘连枝一点都不急，依旧乐呵呵的：「那你就别宣传，我去你们厂门口卖，你们工友不认识我，这就跟你撇清关系了，放心，我们肯定卖得比老林家好。」 顾红权很郁闷，这事不太靠谱啊，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吧！真后悔把罐头拿给刘连枝。他声音闷闷地说：「妈，你还是先把罐头做出来吧！」 刘连枝身体好了，心情也好，说干就干，让她家老二弄来了一些梨和白糖，就开始做白糖水腌制罐头。等了几天，估摸着罐头腌制好了，在吃晚饭的时候郑重其事的打开了罐头。 她乐呵呵地招唿大家，比任何时候都要大方：「来，都尝尝。」说完，她先夹了一块尝了。她的脸不自然地小幅度扭曲，想像中的味道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怪味道。 她硬着头皮把梨肉咽下去，劝着家人：「你们尝尝，翠翠，你尝尝。」 顾翠翠看她这反应就觉得可能味道不尽如人意，现在被点了名，只好夹了一块，刚嚼了一口，她就吐了出来，犹疑着问：「妈，是馊了吗？」 没经过高温杀菌，用过的罐头瓶盖又不密封，现在天气这么热，可不就馊了吗！ 罐头的制作方法到底跟腌咸菜不一样。 刘连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真馊了，为什么会嗖，难道老林家有什么秘制方法？她气得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老顾家人没人吃那罐头，也没人招惹刘连枝，都默默吃饭。 最后刘连枝赌气似的拿起筷子：「压根就没坏，你们不吃我吃，多好吃啊！」 第48页 她把一瓶罐头都吃了，晚上就拉了肚子，一直不停地往茅房跑。身上一股子茅房味儿。 到了第二天早上，拉了一宿已经虚脱的刘连枝拉住正想去上班的顾红权，有气无力地说：「林卫国这是投机倒把，你去举报他，让红袖章来抓他，让他卖不成罐头。」 顾红权郁闷了：「妈，这是何必呢，他卖他的，跟我们又没关系。」 刘连枝咬着牙齿：「你懂什么，我看老林家过得好就来气。」 这几天刘连枝一直跟顾红权逼逼这件事，顾红权动摇了：「要不试试？」 —— 林瑶早上起来就发现苗玉兰有点烦闷。她娘家妈要过生日了，她本应该回娘家，但她没有合适的带的东西，跟娘家嫂子又闹得不愉快，这趟娘家是回还是不回呢？ 还没等林瑶问清楚情况，付大花就喊：「福七，喊你二哥吃饭。」林瑶迅速刷牙洗脸，梳好小辫子，走出了家门。 走过顾翠翠家，悄咪咪放下脚步，听着没大动静，撒开丫子就朝生产队的公共水井跑去。 双龙生产大队一共三口水井，除了自己有水井的人家，其它社员都用这三口井的水。她去的这处水井在中间位置，离老林家最近。 远远地她就看到二哥林卫军正在把水桶挂在挂钩上，摇着辘轳，将水桶放下水井。旁边站着一个女孩，正是顾翠翠。 林卫军乐于助人，这挑水搁谁家都是不小的活计，他不仅挑自家的水，还帮一些孤寡老人挑水。而现在，他正在帮助顾翠翠家挑水。 顾翠翠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卫军哥，听说你们家做了罐头卖，卖了不少钱呢？」 自从刘连枝拉了一晚上肚子之后，顾翠翠就决心把罐头制作方法弄到手，林卫军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林卫军一手扶着吊着水桶的绳子，一手摇着辘轳，满脸憨厚和茫然：「什么罐头，我怎么不知道？」 顾翠翠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那肯定也不知道罐头的做法。 她努力压制着失望情绪，脸上笑容已经淡了几分：「我大哥买了一瓶你家的罐头，还挺好吃，你家罐头怎么做的呀，能不能问问福七再告诉我。」 林卫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啊！回去我问问她就是了。」 顾翠翠有些激动，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同意，林卫军就是太老实了，一点弯弯绕绕都没有。上辈子虽然他对她很好，可他没出息，一事无成，这辈子她才不要跟他在一起，她一定要找一个优秀的有成就的男人。 虽然她不可能再喜欢他了，也不妨碍他帮助她家里干活。想到这里，顾翠翠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林卫军把打满水的水桶提上来，从钩子上卸下，转身去拿另外一个水桶，就看到了林瑶。 妹妹来得真及时，他朝林瑶招手：「福七，正巧你来了，翠翠问怎么制作罐头，我本来要回家问你，你自己跟她说吧！」 顾翠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里骂着林卫军，我是让你问了之后悄悄告诉我，你可倒好，这样大张旗鼓的问，福七这个小人精能说才怪。 老实人就是可恶，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怎么忍的林卫军。 林瑶：「……」这个二哥真是耿直不做作。她脸上露出淳良无害的笑容，声音听上去大方又爽朗，一点都不藏私：「就是像腌咸菜那样用白糖腌制。」 顾翠翠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我信你个鬼，我们家就是这样做的罐头，还不是馊了臭了。 她仍然不甘心，试图从林瑶的话里分析出一些正确做法的蛛丝马迹来，她说：「现在天这么热，这样做不会坏吗？」 林瑶仍然笑着：「不会，我家的不就没坏。」 顾翠翠还想问什么，看到林瑶突然捂着肚子蹲下了，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喊着：「肚子疼。」 顾翠翠压抑的心情这才敞亮畅快起来，叫你撒谎，活该。 林卫军刚把另外一桶水打上来，顾不上好好放水桶，桶里的水洒了一地，他连忙来扶，林瑶皱着眉：「二哥，我肚子疼。」 「快，我背你回去。」林卫军压根就顾不上水桶了，满脸担忧地蹲了下来。 林瑶爬上林卫军后背：「二哥，咱们快回去吧！」 「用不用去大队大夫那看看！」声音带着焦急，大步流星地往前飞奔。 「不用，回家喝碗红糖水就好了。」林瑶小脸舒展开，扬了扬唇角，什么深情男二，我要把二哥改造成妹控。 现在顾翠翠才十二岁，身材平板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二哥应该只把她当做助人为乐的对象或者邻家妹妹，没什么特别的心思。林瑶要做的就是关注男二的情感，把一切可能的小火苗掐灭。 看两人背影越来越远，顾翠翠这才想到她还有两桶水在这里呢。水桶这么沉，她可挑不动。 「卫军哥，你一会儿再来给我挑水呗！」她大声喊着。 可林卫军早就跑得没影了，哪里能听到她的话。等了半天她都没等来林卫军，这才想到，福七这臭丫头，根本就不是生病，找藉口把人支走而已。 她居然被耍了。顾翠翠脸都气白了，最后把两只水桶里的水倒掉大半桶，才勉强用扁担把水桶挑回家。 到家还被骂了一通，磨磨蹭蹭去了半天，就打回这点水来。 第49页 林瑶充分感受到了来自深情男二特有的体贴和温暖，二哥一直很紧张地看她喝糖水，吃早饭，直到她满足地摸着吃饱了的小肚子说不疼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第29章 有麦乳精喝 吃过早饭，付大花开始给苗玉兰准备带回家的东西。找出一个小罈子，往里舀猪油，怕洒出来就装了八分满。还把地窖里剩下的八个大苹果给苗玉兰装好。 「叫福七跟你去。」付大花说，「福七，有多余的罐头没，给你妈带几个。」 林瑶拿出五个罐头。苗玉兰看到这么多东西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终于可以像模像样地回趟娘家了。有这么好的婆婆，这么好的闺女，她是多好福气啊。 她给林瑶找出最好的一件衣服，自己也穿上平时捨不得穿的衣服，把这些东西绑在林瑶常用的小车上，两人就出发了。 其实林瑶也有点忐忑，在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去姥姥家的部分。可能是苗玉兰近年来回家极少，也没带福七去过。 如果姥姥家也像别人家一样编排她，编排老林家，她该怎么办？把带去的东西一样不少都带回来？ 苗玉兰的娘家枣林生产大队跟双龙生产大队离得不远，差不多四五里路，抄小路就更近了。两人走到枣林生产大队，苗玉兰一路上乐呵呵地跟众人打招唿，还不停让林瑶喊人。 苗玉兰手里拉的小车自然成了焦点，有人好奇：「这次回娘家带了啥好东西啊，给我们瞅瞅。」 苗玉兰特别实在，还真就把东西一样样给众人瞧，她的表情特别自然，一点都不像是在炫耀，只是在陈述事实。 「没带啥好东西，就带了点猪油，罐头和苹果。」语气非常平静。 但是围观群众不自然了，这还不叫好东西，那还啥叫好东西。看着真眼馋。 有人就问了：「带这么多东西你婆婆乐意呀！」 苗玉兰满脸带笑：「我婆婆给我准备的，我们家还有。」 众人就啧啧羡慕上了，这是多好的婆婆，而且人家都说了，家里还有。 「你这罐头在哪买的呀，没贴标籤。」有人问。 苗玉兰满脸自豪：「我家俩丫头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自己做？怎么做的？」 苗玉兰依旧很实诚：「我不知道，我闺女才会做。」 林瑶警觉起来，得捂紧了罐头的制作方法。她脸上含笑：「这是我姑奶奶家的秘方，姑奶奶不让外传的。」 反正姑爷姑奶搬走了，没有对证，这是一个万能的挡箭牌。 众人看着林瑶都觉得有些惊奇，这个小丫头虽然嘴上很甜地叫他们舅舅、舅妈、姥姥、大姨大姨夫，可神态举止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觉得不能轻易冒犯，也许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编排的小丫头了。她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并无异议，反而围着林瑶夸了一通。 林瑶微笑着听着夸奖，目光往远处一扫，看到了一个身影，不是杨秀儿还是谁？ 很快话题转移到了杨秀儿那里，有人说：「你嫂子那事儿做得真不地道，哪有娘家嫂子劝人改嫁的。」 立刻有人附和：「可不是，哪有这样办事的，要是我，就断了这门亲。」 杨秀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她很难过，本来她悄咪咪地去找苗玉兰，不管成不成，都不会有人知道，现在不仅没成，还传了出来，这让她很难做人。 婆家人说她，生产队的人也戳她嵴梁骨，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用不好的眼光看她。她这些天原本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压力特别大。 苗玉兰很诚恳地为杨秀儿解释：「我嫂子就这件事做得不好，你们不知道，她其实人特别好，平时对我可好了……」 林瑶：「……」她这个妈真是真诚不做作！妈，你真的这么想的！ 而杨秀儿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很惊讶，苗玉兰竟然一点都不记恨她，还说她对她好。苗玉兰真是好人，她很感动，那她是不是应该真的对她好一些呢？ 到了姥姥家，林瑶才觉得自己想多了，姥姥一家子对她都特别好，姥姥还拿出原本准备放到过年的瓜子让她磕。 「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啥，快拿回去吧！」谷大凤说。 苗玉兰笑着：「妈，带都带来了，怎么能拿回去，家里还有不少呢？」 林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表兄弟姐妹们在那抢罐头吃，几个孩子吃完了，又去央求再来一瓶，惨遭拒绝后开始围着林瑶挺热情的说话。 吃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围坐了两桌。谷大凤说：「老大把你媳妇叫来呀！」 大舅说：「她没脸来，就让她在家呆着吧！」 谷大凤便不再继续说，转头对苗玉兰说：「你嫂子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一家子没人那样想。」 苗玉兰点了点头，她今天来，其实主要就是想看看她妈的态度。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主菜是猪肉炖粉条，谷大凤夹了一大块肥肉放到林瑶碗里：「福七，你在姥姥这儿，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多吃点。」 林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大肥肉啊！她乖巧一笑：「姥姥吃肥的，我吃瘦的就行。」说完，把肥肉夹到谷大凤碗里。 谷大凤顿时不乐意了：「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让你吃瘦肉，瘦肉不好吃。」说完又把肥肉夹了过来。 第50页 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吃肥肉，可林瑶不喜欢。 林瑶继续保持着乖巧的笑容，把肥肉又夹给谷大凤：「姥姥是长辈，肥肉留给长辈吃。」 苗玉兰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妈，我们家福七特别孝顺、乖巧又懂事，她把肥肉留给你，你就别争了。」 姥姥满脸都是笑，给林瑶夹了块瘦肉，嗔怪着：「这孩子，真比一般孩子懂事。」 懂事的林瑶终于美滋滋地吃上了瘦肉，香喷喷的瘦肉上裹着浓郁的汤汁，柴儿不腻，别提多香了。 一边吃一边听着二舅妈、三舅妈训斥自己的孩子：「你们几个都跟福七学学，竟顾着自己挑肥的吃，一点都不懂得谦让。」 「还是福七最乖最懂事。」 临走的时候，趁着没人，谷大凤塞给苗玉兰五十块钱，还拿出几尺粉红色的布给她：「这布是你大姨在北京邮过来的，说给几个丫头做衣服穿。姑娘家长大了，也得穿得像模像样的。你们家那三个小子费衣服，就穿点旧的吧。」 林瑶的姥爷是电工，有工资，因此姥姥家的条件比完全靠土里刨食的人家好一些，能攒下一些钱。 苗玉兰赶紧推辞，把钱又塞到谷大凤口袋，压低声音说：「妈，别给我钱了，我家福七和卫国上山採到人参，卖了不少钱，不用你接济我了。」 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贊着：「那就好，採到人参这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苗玉兰点头：「妈，我知道。」 拿着布往双龙生产大队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杨秀儿，确切地说，杨秀儿是特地等在路上的。 她面带羞愧：「玉兰，那事儿是嫂子不对，嫂子给你陪个不是。以后在乡里乡亲面前你帮嫂子解释一下，就说嫂子全是为你好。」 这些天她吃不香睡不好的，都是让这件事情搅的，只要苗玉兰原谅了她，这事就算翻篇了，她以后就堂堂正正做人。而且苗玉兰一点不恨她，还说她是个好人，那她就要拿出好嫂子的样子来。 苗玉兰特别大度：「嫂子你这就跟我说见外的话了，啥道歉不道歉的，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再说，我也知道嫂子是真心为我好。我已经跟乡亲们解释过了，他们早晚会懂的。」 杨秀儿更惭愧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要是换个人说不定要骂她，跟她断亲了，只有苗玉兰这样好心眼的人才不责备她，还替她说好话。 她从手里拎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一罐麦乳精，塞到苗玉兰手里：「这是我娘家弟弟给我的，拿回去，给孩子补补身体。」 苗玉兰哪里肯收，忙着推拒：「嫂子，这可是金贵玩意儿，我不能收。」 两人来回推着，就在林瑶着急都想替苗玉兰做主收下东西的时候，苗玉兰才万般无奈地把麦乳精收下。 杨秀儿这个高兴啊，苗玉兰肯收东西，那以后他们还照常来往，就跟这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又聊了几句，苗玉兰才带着林瑶离开。林瑶一直回想着苗玉兰的表现，发现了些不对劲。 她侧过头去问：「妈，往姥姥家走的时候跟人聊天，你是不是看到杨秀儿了。」 苗玉兰很自然地点头：「是啊！我扫到了她的身影。」 林瑶：「……」那她说的杨秀儿人特别好的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这个妈，难道不是表现看起来的那样实心眼，而是扮猪吃老虎？ 来自现代自以为人情世故方面合格的林瑶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我才是青铜？ 苗玉兰抚摸林瑶的头髮，脸上带笑：「闺女，回去给你泡麦乳精喝。」 回到双龙生产大队，林瑶常去的那棵大柳树下，有人好像在挖野菜。 远远看到两人走过来，那人叫住了她：「福七。」 是顾翠翠，林瑶让苗玉兰先回家，自己停了下来。 顾翠翠打量着林瑶，她多希望能够把林瑶看穿，可偏偏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发现林瑶最近经常往大柳树这里跑，虽然以前她也经常来这里，但最近明显是勤快了，她觉得可能林瑶会有一些秘密，藉口挖野菜在这里转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翠翠微笑着审视林瑶，很自然地看到了她的手镯。很遗憾，只有林瑶能看出手镯上的红光，别人都看不出来。 顾翠翠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地一跳，以前没见她戴手镯，怎么突然带了手镯呢，难道这手镯有什么蹊跷吗？ 她笑眯眯的说：「这个手镯款式很特别啊，能给我看看吗！」 林瑶淡淡地说：「只是个手镯而已，从杨秀儿那里拿回来的，重新打了一遍，我就戴上了，没啥好看的。」 顾翠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以前林瑶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翠翠姐长、翠翠姐短的叫，给颗糖吃就高兴得不得了。可现在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距离感，说话也很生硬，难道她真的是重生了吗？ 她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她担心自己的命运因此发生改变。 顾翠翠还想着劝说，有个半大小子跑过来，大老远的就喊：「翠翠姐，你家的鸡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七零年代极品娇妻 预收文：小锦鲤在八零年代 欢迎大家收藏 第30章 金手指反噬 听见这话, 顾翠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也顾不上再试探林瑶，转身就向家的方向跑去。 第51页 林瑶要看热闹快步往回走, 刚拐过弯, 就看到老顾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她家是土砖墙, 有人在大门口往里张望，有人甚至坐到了墙上。 这些除了干活完全没啥娱乐消遣的社员就是爱看热闹, 这场面比老林家两头猪病了的时候更气派。 林瑶心想, 她家的鸡为什么死了，难道是顾翠翠许愿的反噬？顾翠翠许愿让刘连枝病好, 刘连枝的病已经好了。本来会反噬到老林家，但是她的银镯挡了反噬, 是不会反噬到老顾自己家？ 这样想着，已经到了老顾家门口。社员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十一只母鸡, 一只公鸡，整整十二只, 根本就没病，这么死了, 真可惜, 啧啧。」 「不是说老顾家风水好，翠翠是福娃吗, 怎么他家的鸡还病死了。」 「可不是，这几年老顾家一直顺风顺水的，哪里遭过这样的事！」 「要不是亲眼看见，要是发生在别人家我还信，发生在老顾家我还真不信。」 刘连枝这次没闹, 她有些呆愣愣的，好像一直回不过神来。 顾翠翠心烦意乱，挤进人群，跑到鸡窝前，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鸡，手脚冰凉。 她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她知道许愿有反噬，难道反噬到她家的鸡身上了？为什么这次她许愿后老林家没发生不好的事情，她家反而出了这事儿了呢？ 她看着刘连枝苍白的脸，心想若真是许愿反噬，她可以接受，毕竟刘连枝病好了，十几只鸡总不如她妈的健康重要。 刘连枝不知道她此时的想法，要是她知道肯定不同意，宁愿她自己病着，也不愿意鸡死了。 刘连枝拽住顾翠翠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有气无力地说：「翠翠，你不是福娃吗，你说咱们家的鸡怎么死了？」 经刘连枝一提醒，众人把目光都投向顾翠翠。可不是吗，看来这个福娃也不是那么灵！ 顾翠翠难堪极了，脸通红一片，她觉得刘连枝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个话题，现在吃瓜群众都在看她，质疑她、讽刺她、笑话她。 看来，福娃这个名声也不是那么好担的。 不过这时她仍然不能感同身受，福七当初担了扫把星的名声，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大队长陈爱民来了，满脸威严：「都回家去，该干活的干活，该吃饭的吃饭，死了几只鸡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别人家死了鸡确实没什么好看，可这是老顾家，老顾家一直福星高照。 社员没有一个动的，反而伸长了脖子等着听陈爱民说点啥。 刘连枝看到陈爱民，这才像是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她白着脸，从地上坐起来，跌跌撞撞走几步，一把拽住陈爱民的袖子：「大队长，我家的鸡全死了，一只都不剩，这事儿不对劲，肯定是有人给我家鸡餵药了。大队长，你可要查清楚啊！」 陈爱民皱了皱眉，他这个大队长当的，成天处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够烦的。 不过他仍好脾气地说：「你家平时总有老太太在家，谁会进你家给鸡餵药，谁进你家老太太不就知道了。这鸡肯定是病了呗，死了就死了，找点石灰把鸡圈里到处洒洒，过段时间再养就是了。」 刘连枝声音哽咽，看上去特别可怜：「白天没人餵药，那夜里呢，趁我家人都睡着的时候。肯定是有人故意害老顾家。」 顾翠翠听了这话心如刀绞，刘连枝说的害老顾家的人不会是她吧？要真是这样，她以后还能不能许愿？ 陈爱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刘连枝的这话他很不爱听。他清了清嗓子，四下扫视一圈，提高了声音，说给刘连枝，也说给围观社员：「这些年，双龙生产大队治安一向很好，虽说做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没发生过乱七八糟的事情。任何一个社员没有确凿证据，都不能乱说。」 他的声音很严厉，对着刘连枝：「你找到证据，我可以调查，只是胡乱猜测，我没法处理。大傢伙儿都散了吧。一个个吃饱了撑得在这儿看热闹。」 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开，自己先迈开步子走了。 刘连枝看大队长走了，嗷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天抹泪，看上去特别伤心。 顾翠翠的伤心程度不亚于刘连枝，她似乎是不经意地往林瑶的方向扫了一眼，见林瑶面上很平静，完全不像其他社员那样脸上带着各种表情，心里更乱了。她腕子上的银镯反射着亮光，这个镯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其实林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哪有那么容易就心想事成，想要有所得，总要付出一定代价。不知道顾翠翠以后会不会收敛，还用不用许愿这个金手指。 回到家里，苗玉兰就给林瑶泡了一杯麦乳精，林瑶坐在门槛上喝着，香甜味儿在嘴里漾开，真好喝。 林环这天做桃子罐头，林瑶搬个小板凳，在离家不远拐角处的树阴凉坐下来，抱着木碗研磨三七粉。 一上午，相安无事，下午的时候，大概三点多钟，本该上工的张巧巧回来了。 张巧巧今天很不高兴，上工的时候，刘连枝神神秘秘凑到她身边跟她说福七做罐头的事情。 她惊讶得合不拢嘴嘴巴，那好吃的罐头居然是福七做的，可那天吃罐头的时候明明说是买的。她们竟然这样防着她！ 第52页 接着刘连枝就开始问制作方法了，张巧巧哪里知道，但她绝对不能在刘连枝面前露怯，直接怼回去了：「老林家的秘方能告诉你啊！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把刘连枝气了个半死。可她哪是个省油的灯，吃了瘪之后马上说：「你没注意林环吗，她最近根本就不好好上工，我打听过了，昨天她才记了两个工分，你们家大春都能挣两个公分了吧……」 她就想煽风点火，想看着老林家内斗，老林家过得不好她就舒坦。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直接就把张巧巧愤怒的小火苗扇成了熊熊大火。 林瑶眼睛尖，扫到张巧巧褂子的一角，就迅速拿着东西往家里跑。过了院门她就喊：「姐，收起来。」 林环刚刚把罐头盖子拧好，听到这话，分毫不见慌乱，手脚麻利地把罐头一瓶瓶放到笸箩里，然后端到林得山房间炕上藏好。 林得山在院子里编筐，张巧巧总不好到他们屋里翻东西。 等张巧巧走到院子里，林环正在给林瑶梳理头髮。张巧巧怒气沖冲到厨房转了一圈，锅里有热水，灶台烧过火。 她瞪着眼睛问：「林环，你不去上工，在家里干啥？」 林环神色坦然：「二婶，我跟林瑶烧了水，正要洗头髮。」 我信你个鬼啊，明明在做罐头，可她没有证据。 张巧巧声音带着怒意：「你怎么不去上工？」 林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等好差不多了就去上工。」 二蛋把付大花和林永旺叫回来了。林永旺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老实巴交不爱说话，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大事小事都是付大花做主。 苗玉兰跟林得川前后脚到家，张巧巧见人都来了，马上表明了观点：「我要分家。」 林瑶听了心头一松，她早就想分家，且不说住在一起不方便，做个罐头都要偷偷摸摸，就说以后林得山要是去京城治病，没有分家的话，张巧巧肯定不同意，会哭闹，会百般阻拦，钱的事情也说不清楚。 要是让她知道现在他们手头有这么多钱，肯定要吵着分钱，那可是林得山的治病钱，她自己都捨不得花呢！绝对不能白白分给别人。 接着，张巧巧向爆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话：「爸、妈，这家必须得分，日子我已经过不下去了。老大家七个人，老大家的，卫国、卫军、林环都能上工，可是卫国一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林环，专学她大哥的臭毛病，不好好上工，林环你说，这几天你一共赚了多少个公分？」 「我们两口子养两个孩子本来应该很松快，都是被老家大给拖累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们凭啥过这样的日子。」 付大花安静没说话，林永旺吧嗒吧嗒抽着旱菸，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等张巧巧把要说的都说完了 ，付大花问林得山和苗玉兰：「分家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林得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头转向林瑶：「福七，你怎么看？」 林瑶心里举着小旗子，分家，分家。但她不能表现得特明显，就说：「听奶奶的。」付大花要是不同意她再说服她。哪知老太婆一拍大腿：「成天鸡飞狗跳的，我也受够了，那就分吧。」她把头转向林永旺：「那就把老三叫回来吧。」 第31章 满意分家结果 付大花和林永旺有三儿一女。除了林得山、林得川, 还有三儿子林得水。林得水现在只有一个孩子，跟着媳妇孩子住在丈母娘家，有躲着老林家霉运的意思。 林得水并不算倒插门, 分家就该有他一份。至于二老的女儿林亚茹, 嫁到了附近生产大队，分家跟她无关。 林得水一家三口很快被叫了回来, 大队长陈爱民，村里会计, 妇女主任也被叫来当了见证。老林家的财产大到房子, 小到碗筷列了个清单。钱吗，自然是没有的。 结果是, 房子老两口、老二、老三各分了一间多，老大林得山家没要房子, 而是要了两件组合家具。家具是林得山自己打的，木材是自己院子里长的树, 当初打制的时候没花多少钱，可要去买的话两件得两百多。 在搬出去之前, 老大家现在老房子住着。其它物件也都分了，至于在一起住的时间, 分别开伙做饭。 林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生产队已经给林得山批了地基，一直没钱盖, 现在还空着。等林得山去京城治病回来，他们就能盖房子搬出去。 张巧巧对这个结果自然也很满意，凭啥她挣了公分要贴补老大家。她早就很不满，现在终于畅快了。以后生产队分粮、分钱都不跟老大家掺和在一起，他们家两个劳动力, 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而且老大家不是傻吗，竟然没要房子，她多分了一点，这叫一个得意。 林得水自然也没啥话说，分不分家对他影响不大，反正房子也没分，现在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些可以带走的东西而已。 张巧巧心里美呀，自然就要逼逼几句，她说：「大哥，这分了家，以后你们家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想上工就不上工，谁都懒得管你们了。你们这日子啊，我看得越过越好。」 见没人理她，张巧巧问：「老三，你说呢？」 突然被点名的林得水：「二嫂你说啥，我没听清。」 第53页 张巧巧冷哼一声，小声嘟囔：「装聋。」 付大花不乐意了：「这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以后说话也就少带刺，老二媳妇你忘了去年你妈害眼病，你娘家一大家子的棉衣棉裤都是你嫂子帮着弄的。」 她嘆了口气：「都是我老婆子没本事，我也想让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哎……」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竟然抹起眼泪来。 林瑶心疼奶奶，付大花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强悍的人，她刚穿来那天因为猪生病付大花才哭，现在又没什么事肯定是分家伤心了才落泪。她赶紧去安慰付大花，把铁蛋对她说的那一套给老太太用上了：「奶，我以后一定赚好多钱，给你买肉吃。」 林瑶一直没什么理想，这时候突然明确了自己的梦想，那就是让付大花天天吃肉，能比其他社员早吃上肉。 付大花抹了一把眼泪，把林瑶揽在臂弯里：「还是我大孙女知道心疼人。」 张巧巧又冷哼一声：「还吃肉呢，我看你们家吃粥能多放一把粥渣子就不错了。」 林瑶不跟她计较，听到大门外有孩子叫她，走出去一看，原来是金宝，傅晋轩的弟弟。 「金宝，你怎么来了？」林瑶问。 金宝手朝不远处一指：「我哥找你。」 少年站在大树下，金黄色的夕阳透过树冠洒下一个个斑点笼罩着他，手里提着两只兔子，本来正专心地朝这边望着，看到林瑶目光转向他，嗖地把头偏向一边。 林瑶：少年，你别扭个啥劲儿。 她走过去，傅晋轩才转过头来，把兔子往她手里一塞：「给你。」 林瑶有些惊讶：「为啥给我，给小威吃啊。」我可不敢虎嘴里夺食。 他又把头转向一边，假装很淡定其实内心很慌地解释：「我端了兔子窝，小威有吃的，我家也有，兔子已经死了，留不住，就给你拿来了。」 她不会看出是他刚刚拧了兔子的脖子吧！ 好在她只是「哦」了一声，接着说：「那好，我收下。」 少年松了一口气，又用了带点不满的语气：「你不去给小威换药了吗，都四天了。你不帮忙我就自己给它弄了。」 林瑶自然不会忘了这事儿，连忙阻拦：「你不要乱动它，等我吃完晚饭就去你家。」 少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连最后的结束语都没有，扭脸就走了。金宝说了一声「福七姐晚上见」后巴巴地跟上去了。 林瑶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扬了扬嘴角，这少年怎么这么拧巴呢，难道是傻了几年的后遗症？ 她提着两只兔子进了院子，心想这兔子送的真及时，刚才还跟付大花说吃肉的事，马上就有肉吃了。 见大家都在屋里没人注意到她，转了个弯把兔子先藏进柴房。进了付大花屋里，问张巧巧：「二婶，我要说我现在就有肉的话，你不会吃吧。」 张巧巧哼了一声：「笑话，说有肉就有肉啊，我就看你去哪儿弄肉。再说，已经分家了，我不吃。」做梦吧，还有肉。 林瑶马上去柴房把两只兔子拎了进来：「奶，我们吃兔子肉吧。」付大花脸上笑开了花，忙问怎么来的。 林瑶告诉她是傅晋轩送过来的。付大花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是谁，说：「二轩啊，那个傻小子，既然这样，就收着吧。今天刚分了家大家一起吃顿饭，粮食我出。老三你们三口子吃完饭再走，老二家的，你刚说了不吃肉那你就别吃，玉兰，你去炖兔子。」 张巧巧瞪了林瑶一眼，这个臭丫头居然摆了她一道。明明可以蹭顿肉吃，现在兔子肉飞了？她哭丧着脸，表情像是丢了好几百块。 苗玉兰正要拿兔子出去，林卫军冷不丁说：「兔子不许吃，给二轩退回去。他送给你兔子干啥，一看就没安好心。」 林瑶：「不，大不了以后逮了兔子还给他。」 林卫军：呵，还有来有往。 没人再理会他，苗玉兰高高兴兴地拿着兔子出去了，等她把兔子处理好，林瑶喊了林环来，说：「妈，让大姐做吧」 苗玉兰愿意让林环多干点活，不会干活的姑娘以后到婆家会受气。她把厨房交给林环，就去屋后面菜地拔菜去了。 兔子的肥肉特别多，还有一股子味儿，炖着吃一点都不好吃，反正林瑶是受不了，她要指挥林环做干煸兔子肉。 调料有限，白糖、料酒都没有，油也不能多放，只能就着现有条件来。 林环往大铁锅里放了不多点油，用勺子往锅壁上颳了刮，等油温差不多了，林瑶让她把兔子肉块放进去，不停翻炒。等翻炒差不多了，林瑶让她加花椒粒继续翻炒。 山上摘来的花椒，味道特别香浓。调料有限，只能多加点花椒粒去腥。 未来的国宴大厨林环非常没有信心，一边炒着一边质疑：「这样做能好吃吗？一般都是炖着吃。」 林瑶说：「保证好吃，姑奶奶家就这样做兔子肉。」又把姑奶奶搬出来了，万能的挡箭牌。 兔子肉的肥肉都煸炒得化成了油，在锅底汇聚起来，油汪汪的。林瑶让她加入酱油和醋，翻炒几下，又加入葱姜蒜、辣椒，继续炒。 起锅的时候林瑶很满意了，干巴巴，油亮亮，一点肥肉都没有。 其它菜也做好了，林环有些忐忑地把兔子肉端到桌上，不等喊，除了张巧巧，一大家子人都围过来了，有肉吃，都积极。 第54页 可一看到兔子肉，他们失望了，这啥玩意，看上去这么干巴，还有点黑？ 天色已晚，屋里光线暗了下来，兔子肉本来是偏暗一些的红褐色，现在看上去确实有点黑。 见大家盯着兔肉但都不动筷子，林瑶就知道他们质疑兔子的味道。她瞅了林环一眼，她很没信心，低着头，自责把兔子肉给搞砸了。 林瑶先给爷爷奶奶各夹了一块，然后自己夹了一块肉多的，上去就是一口。 比她想像得还好吃，口感正好，兔子肉不老也不太嫩，咸、鲜、香、麻，怪味都去掉了，跟吃猪肉鸡肉没啥区别。 要是多放一些辣椒就好了，可惜家里人不习惯吃特别辣。 飞速吃完一块，又是一块，林环感激地看着林瑶，妹妹真会给自己捧场。她自己也夹了一块，本来想着味道肯定不怎么样，谁知刚嚼了两下就停下细品，哇，怎么会这么好吃，炖的兔子肉完全没法跟这个干煸兔子肉比。 未来的国宴大厨林环此刻对做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对自己的手艺有了极强的自信。要是有食材的话，她也想学做菜了。 林得山轻轻咳了一声，明明看着不好吃，这俩闺女咋吃这么香，他也夹了一块，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家里人都动了筷子，再不吃该被他们爷儿仨吃光了。他们全都惊呆了，怎么这么好吃，这道菜的味道简直颠覆了他们对兔子肉的印象，兔肉以极快的速度变少。 大春、二蛋、铁蛋这三个孩子更是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划拉。 刚才还说要把兔子退回去的林卫军，现在吃得比谁都快。 正在埋头大嚼的林瑶完全没有想到，这道干煸兔子肉成了未来的国宴大厨林环最爱做的菜之一。 付大花并没有忘记张巧巧：「老二家的，出来吃兔子肉，再不吃就没了。」 端了一碗饭，弄了点菜到自己房间吃的张巧巧，终于等到了台阶，赶忙端着碗从屋里走了出来。 呵，兔子肉看上去不怎么样嘛，吃得倒是挺香，一群好久没吃肉的傢伙。 她刚要讽刺两句，发现盆底的兔子肉就剩一块了，她赶紧不顾什么脸面，眼疾手快，把那一块夹到自己碗里。 张巧巧后悔得脸上神情都扭曲了，太好吃了，馋虫刚被勾起来，再想多吃一口都没了，还不如不吃。 她要什么脸啊，不如早点出来蹭兔子肉吃。 第32章 举报与反举报 吃完饭, 林瑶赶紧去了老傅家，给小威拆了纱布，见它伤势癒合的不错, 又给它换了药, 重新把腿固定好。 小老虎跟林瑶越来越亲近了，窝在林瑶怀里, 舒服的很，它越来越驯顺, 林瑶都怀疑小威养久了会不会真的跟大猫似的, 一点老虎威风都没有。 走的时候，没有提送不送的话题, 傅晋轩直接跟了出来。走在林瑶身侧，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看看小威, 它每天闷在屋子里很无聊，你来了它就挺高兴。」 怕她不答应, 少年还补充说：「还需要你每天检查一下它的腿，看看有没有在好转。」 林瑶看向他, 此时脸部轮廓少了稜角，眉眼也是柔和的, 只是一触到她的视线, 连忙移开自己的，看着远处。 她淡淡答了一声：「好。」 就在可用的水果用完, 找不到适合的水果，他们的罐头事业打算暂停一段时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天林卫国照常在棉纺厂门口卖罐头，几个红袖章来抓人了。一看这几个人就是接到了举报，有备而来。好在林卫国事先听到了风声, 有所准备，早就跑了个大没影。 红袖章扑了个空，恼羞成怒，把举报人训斥了一通。不用说，这个举报人就是顾红权。本来顾红权不想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架不住刘连枝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听得他烦不胜烦，只好去举报，没想到没抓到人不说，他还挨了一顿训。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呢。顾红权在棉纺厂负责修理机器，有一次他把机器的螺丝装错了，别看是一颗小小的螺丝，纺出来的纱一段粗，一段细，还一扯就断。 好在他师傅及时发现纠正了错误，虽然造成了一定损失但损失不大，这事就这么压了下来。 不成想，顾红权被人举报了到厂办，厂里本来要开除他，顾红权花了差不多一年的工资上下打点关系，才把这件事平息下来，只罚六个月工资。 这几天，刘连枝下工后特意在街上逗留，拉着一群妇女在那儿说闲话。她计划的好好的，儿子说了，红袖章这几天抓人，只等儿子带回好消息来，她就把林卫国被抓这件事说出去，让老林家没脸。 顾红权大部分时候都住职工宿舍，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刘连枝满脸喜气迎上去，想问情况，却发现顾红权满脸黑气。 「这是怎么了？那个谁没被抓？」刘连枝心头突地一跳，难道进行得不顺利。 顾红权扫了眼围观社员，竟然这么多人在这儿，他语气很不好：「妈，这事儿就别提了，赶紧回家。」 刘连枝看儿子表情不对劲，有种不好的预感，着急了，问：「到底怎么了呀？」 顾红权抬眼看到众人闪闪发亮的想要吃瓜的眼神，感觉大事不妙，他可不想当着众人面说，催促刘连枝回家。 刘连枝偏偏没理解他的意思，着急地说：「哎呀，急死我了，到底啥事啊，快说啊。」 第55页 跟顾红权一起回来的别的生产队的工友说了一句：「婶子，红权被罚了六个月工资，现在不高兴着呢，你开解开解他吧。」 顾红权脸更黑了，带着深深的怨念看了一眼这个猪队友工友，谁要你多嘴，就你会说话。他恨不得把工友的嘴给缝上。 刘连枝立刻就炸了，声音高亢尖利：「啥，六个月工资，为啥扣你六个月工资？」没等到林卫国被抓的消息，自己儿子居然被罚了。 得，又来了一个大喇叭！顾红权觉得他这辈子的脸都被她妈给丢尽了，一把拽住刘连枝的胳膊，连拉带拽把她弄回了家。 吃瓜群众已经得到关键信息了，那就是顾红权犯了事儿，被扣了六个月工资。 看热闹的人的声音议论纷纷：「六个月工资，啧啧，真是，得一百多吧。」 有人说：「红权在棉纺厂有些年头了，一个月工资得三十吧，六个月工资就是一百八。」 「这么多钱啊，红权肯定犯了啥大事吧，要不怎么会受这么重的罚。」 这些闲言碎语声音还挺大，顾红权听着，难过极了。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大、嘲讽的语气让他受不了。 回到家里，顾红权把这事儿一说，刘连枝本来还在为鸡死了的事情难过，现在出了这件事儿，只觉得脑仁疼，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手拍桌子：「六个月工资，他们怎么能扣六个月工资呢，太损了，谁举报的你啊，这人肯定跟你有仇，你平时多留意着点儿，没准就发现了。」 他没告诉他妈花了一年工资打点关系的事情，他妈要是知道了，反应会更激烈。 顾红权苦笑：「扣六个月工资已经很侥倖了。行了，妈，是我自己工作失误，要不也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他觉得他妈在挑事，这样任性而为的话没准会把他的工作作没了，安安分分保住工作最要紧，以后工作的事情还是少跟刘连枝说。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跟林卫国有关系，他先举报林卫国，接着自己就挨举报。不过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林卫国就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林瑶也听说了这两件事儿，她也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些联繫，说不定林卫国知道了顾红权举报他投机倒把的事情，就反手举报他工作失误，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谁叫顾红权先给人使坏呢？ 她观察着林卫国，出入特别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瑶不由得感嘆，不愧是未来大佬，沉着、淡定。 大哥把最近卖罐头的钱都交给林瑶，由她来统计。她们这些天一共卖了三百多瓶罐头，有批发给老黑的，价格是七毛，有大哥卖掉的，价格是一块二左右。 林瑶躲在爸妈屋里，把门从里面插上又拉上窗帘，这才放心把所以钱币都摊在桌子上，一点点清点 。 除去林卫国已经扣除的白糖和罐头瓶钱还有打点各种关系的钱，林瑶手上现在是二百二十块左右。 这已经很厉害了，毕竟在丰收年景，大队副业搞得好的情况下，一个每天拿十个公分的青壮男性劳动力一年才一百块左右。 跟原来的七百元加起来，现在林瑶手里有九百多块了。 林瑶把钱清点好后拿出十块钱给林环：「姐，咱们做的罐头卖了不少钱，这钱你随便买点啥吧！」 林环看懂了她的手势，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卖了这么多钱，她完全想像不到。林环手里从来没零用钱，她赶紧摆手：「我不要，留着给爸治病吧！」 林瑶坚持让林环收下，她那么大的姑娘家，肯定需要买一些东西，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带她去城里转转。 —— 不再做罐头，林瑶和大哥决定上山，两人对进山这件事儿期待不已。林卫国背了家里最大号的背篓，林瑶的背篓不大不小，以装满药材和蘑菇她能背动为准，两人在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就吃了早饭出发，准备去山上多弄一些东西。 走了三个小时，进入深山范围，林卫国仔细观察，看地上有不少野兔子粪便和脚印，就开始下夹子。山上野兔子非常多，野兔子繁殖能力很强，啃食草丛、灌木，树皮，它们频繁出没的地方，植被破坏特别严重。这个年代并不像后世那样连野兔子都要保护。 林瑶看大哥下好二十个自制的夹子，就建议他赶快往里走。只有她远离下夹子这一片，兔子才能来。 两人往山里走，林卫国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他又疑惑了：「一只动物都没有，不应该啊！山里这么安静，也没个动静。」 林瑶抿嘴偷着乐，她摸摸手上的银镯子，心想神仙哥哥太厉害了，把动物都吓跑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兴许动物怕我们呢！」 林卫国自然把她的话当做玩笑，一点都不肯放松警惕：「福七，万一遇到野兽你就麻熘地爬到树上，不用管我。」 林瑶赶紧答应：「好哒，好哒。」绝对不会有野兽来的。 深山植被丰茂，温度比山下低，但是也闷热。两人带来的水很快喝完了，林卫国说山里有条小溪，可以去那弄点水喝。 两人一路走一路采蘑菇和草药，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溪边。溪水特别清澈，林瑶用装水的葫芦盛了水，喝了一口，味道甘甜。她咕咚咕咚喝了半葫芦水，这才停下。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水洼里的虾。 第56页 林卫国也喝了水，脱了鞋，挽起裤腿，下水准备捞虾。虾的数量不少，只可惜他们没带工具，不太好抓。 这边林卫国抓虾，林瑶的目光落在了他刚才踩过的一块「木头」上。 那「木头」不像大多数木头那样浮在水面，而是沉在水里，颜色是褐色，表面凹凸不平，有独特的纹理。 林瑶想起书中写的这山上有沉香树，心中一动。 第33章 收穫沉香 「大哥, 有火柴吗？」林瑶脱了鞋子，踩到水里，想要抱起水中的「木头」, 试了一下, 居然没抱起来。 林卫国抓了半天，只抓到几只虾, 看向林瑶：「有，干什么用？」 林瑶从岸边找了块尖石头, 从「木头」上戳下一小块, 这小块露出水面，没湿。从大哥那里拿了火柴, 林瑶把手上的「木头」点燃了。带着强烈香气的烟散发出来，甚至有沸腾的油呲呲的冒。 林卫国好奇：「这是什么木头, 有香味还冒油。」 林瑶反问他：「这条河的上游是不是有沉香树？」 林卫国回答：「是。」他疑惑地看向河里的「木头」问：「那一大块不会是沉香吧！我听说有人在这条河里捞到过沉香，但块头不大, 这块这么大，不是吧。」他都不相信老林家有那么好的运气捡到这样的宝贝。 他不再抓虾, 双手托着大「木头」底部，麻利地把「木头」抱到岸上, 跟林瑶一块仔细地看。 林卫国不认识沉香, 但林瑶认识，穿越前她家别墅客厅就有一块沉香摆件, 林父也喜欢点沉香作为薰香，虽然不同品质的沉香味道有差别，但总是差不了太多。 林瑶的语气有些激动：「大哥，就是沉香，这么一大块可值不少钱呢。」后世的沉香价格昂贵, 这个年代虽然比不上后世，但总能卖上一笔钱。 林卫国有些疑惑地看着林瑶：「你怎么能确定是沉香的？」 林瑶：「……我判断的，这河的上游有沉香树，沉香很可能顺着河流滚到下游。而且姑奶奶家的书上画了沉香的样子，说沉香有香味，冒油。」姑奶奶是万能的挡箭牌，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林卫国并不怀疑，麻利地把「木头」放进背篓，他的背篓大，空间正好，上面盖上盖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也不准备弄别的东西了，带上这东西就往出山的方向走。到了深山边缘，夹子上有四只兔子，林卫国把兔子和夹子都收了起来。回到家，他先把兔子找个背篓扣起来，然后背着「木头」跟林瑶一起进了林得山的屋子，三人又好好研究一番。 林得山也不认为这块东西是沉香，没别的，就是不相信老林家会有好运气。但他多年跟木头打交道，因为手艺好，也会给人打制、翻新各种木材的家具，经验告诉他，这东西并不是木头。 他上手掂了掂：「有二十斤。」 二十斤，从重量上来说真不小了，林瑶听了美滋滋的，她家里那块两千多克，那可是林父花了几十万买来的，还只是一般的沉香，真正昂贵的名家雕刻品那么大一块能拍千万。 林得山接着说：「我以前给人打花梨木的椅子，那家男主人收集古董，各种老红木家具，他对我的手艺很认可。卫国，你可以拿一小块让人家帮咱鑑别鑑别。他要是不认识，肯定会介绍别的人给你。」 林卫国应下了，记下地址，又从「木头」上弄下一小块，决定明天就去那人家里拜访。 林瑶怕林卫国被人忽悠了，叮嘱他：「大哥，这真的是沉香，别人要说不是，你一定不要相信。顺便打听下有没有人收。」 不知道这玩意在这个年代好不好卖，虽然搁到后世很值钱，可林瑶需要钱给林得山治病，能卖还是给卖了。 林卫国揉揉她的头髮：「真跟小人精似的，我知道，我会多问几个人，看看有没有人要，你放心吧。」 林瑶对大哥还是很放心的，毕竟是未来的商业大佬，办事能力比她要强得多。 从山上打来的兔子林瑶决定养起来，正好是两只公兔，两只母兔，林卫国给兔子搭了个圈，两只两只的分开养。 第二天林瑶四点就起床了，她惦记着山里的虾，自己煮了鸡蛋吃，拿了笊篱背着背篓就朝山里出发。 早点走，在山上少呆会儿，赶在下午家里人去上工之前回来，家里人总不会那么担心。 一路顺利，简直到了无兽之境，她走到有虾的那个小水洼边，小水洼是河流冲击形成的，水不深，也很清澈，虾倒是挺多。 有了趁手工具，捞虾非常顺利，不知不觉她就捞了一背篓，没想到这湿漉漉的虾竟然比梨还沉，去山上摘梨她都摘多半筐，这么多虾她背着很吃力。 但她又贪心地不想抛弃一部分减轻重量，就把背篓盖子用藤蔓缠上，背一会儿，拖拉一会，山上又没路，一会上一会下，费了好大劲才把下连拉带拽弄回家。 到家里，背篓都散架了。苗玉兰最先看到她，说：「闺女呀，快去吃饭，给你留着饭呢！」 她接过破烂的背篓：「什么呀，这么沉。」打开盖子一看，又惊又喜，声音都高了几分：「这么多虾，从哪弄的？」 林瑶累得够呛，但把这么多虾弄回家她觉得值：「从山上弄的，妈，煮点虾吧，我饿了。」 「我闺女太能干了，你歇着，我来弄。」苗玉兰赶紧搬来他们分家分到的腌咸菜用的缸，舀了水，把虾装进去。 第57页 听到苗玉兰的声音，张巧巧从屋里出来了，天哪，居然这么多虾，福七这是从哪里弄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她眼睛都有点红了，自从分了家，她再也不能跟老大家一块吃肉了。 本来快到上工时间，苗玉兰煮了虾，给付大花端了一大碗。付大花这个高兴，把林瑶一顿勐夸，她说：「我家福七就是福气好的，怪不得算命的给我们起这么个小名。」 虾的个头很大，足足有林瑶手掌那么长，是用清水煮的，放了点盐，吃上去有点咸，有点甜，特别好吃，一家人美美吃了一顿。林瑶没吃给她留的饭，就吃虾，把肚子吃得熘圆。 铁蛋面前也放了一堆虾壳，有了新文具、新书包，有了好吃的，他总是特别满足。小脸上满满的崇拜：「姐，你怎么总能弄到好吃的，你太厉害了。」林瑶摸摸弟弟的小脑袋，这小子喜欢读书，物质上又不亏待他，应该不会长歪了。 林得山也挺高兴：「咱家是不是要转运了，看福七这是弄了多少好东西，运气也是太好了。」 只有林瑶知道，啥好运气，只不过是山上好东西多，去的人又少，如果大家都去山上，好东西早就该没了。 这边吃着虾，张巧巧坐不住了，一股子鲜甜的味道，把她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她推了一把林得川：「你去跟大嫂要点虾。」 林得川平时说话少，跟老大家相处挺融洽，一定能要来。 哪知林得川说：「我哪有脸去要，馋娘们，你也别去！」 张巧巧知道自己平时说话带刺，自然没脸去要，一转身看到大春正吸熘口水，她说：「大春，你去要。」 大春把脸扭向一边，咕嘟咽了声口水：「我不馋，我不去。」 张巧巧恨不得抬巴掌揍她，可惜二蛋不在家，二蛋脸皮厚，在家的话肯定会去要，这熊孩崽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张巧巧那个难受，在自己屋子地上转圈圈，肉就在眼前，可吃不着，不是馋人吗。转悠了好一会儿，拿了农具提前去上工。 下午，林瑶小睡了一会儿，趁着日头正足，决定把虾都煮了。 把家里的盐用得快见底了，用大锅分了三次煮才把虾都煮好，煮完控了水就放到笸箩、簸箕里摊薄了放到太阳下晒着，晒成虾干好保存，不会坏，想吃随时可以吃。 等到老顾家人一下工，就闻到隔壁传来的鲜中带着甜咸的味道了，那味道特别霸道，窜入鼻端，激的人口水加速分泌。 刘连枝咽了口吐沫：「什么味儿，鱼还是虾，老林家这是又弄好东西了？」 栓柱吧嗒着嘴：「我去他们门口看过，他们家院子里晾了好多虾，好几笸箩，特大个。」他伸出手比划着名：「跟我手差不多大，看着就好吃，妈，我想吃虾，我们也去弄点吧。」 刘连枝就骂：「吃吃吃，吃个屁啊，就知道吃。」她想不明白了，老林家怎么三天两头吃肉，怎么总能弄到肉，她觉得憋气，只能拿孩子出气。 她踮起脚尖扒在自家墙头看，这一看不要紧，呦呵，这么多虾，个头又大，老林家从哪里弄来的！他们家运气怎么这么好。 本来只想看一下，结果多瞄了几眼，就被苗玉兰看到的，苗玉兰说：「连枝，你看啥呢！」 刘连枝被抓了个正着，脸一红：「我找我家鸡呢，看看是不是飞你家院子里了。」 苗玉兰哪能看不出来她是闻到味儿来看自家的虾，她说：「你家的鸡不是都死了，鸡圈现在还空着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刘连枝一口气憋在了心口，真是气死了，这个苗玉兰平时不言不语的，有时候说出话来能噎死人，故意的吧！她决定，让她的几个儿子也去弄点鱼虾来吃。老林家能弄来的，她家也一定能弄来，一定要比老林家多。 第34章 决定去京城 林卫国一直在跑「木头」的事儿, 他已经确认「木头」是沉香，并且找到了潜在客户。在谨慎带了三个人来家里看过之后，其中一人开的价格最高, 一千五百元。 这可是一笔巨款, 按现在双龙生产队的分红，一个男劳动力十五年才能挣这么多钱。 林卫国还是有些犹豫, 这块沉香该卖多少钱他心里没底，生怕卖便宜了。他跟林得山还有林瑶商量, 林瑶坚决主张给卖了, 现在有买主还给这么多钱，那就赶紧卖了, 他们家现在需要钱。 最终沉香以一千五百元的价格卖掉了。 将手头的钱统计了一下，一共是两千四百多。这可是一笔巨款, 双龙生产大队有军人、职工的家庭条件好些，但也没有多有钱的家庭, 现在她家已经算是隐形的富裕户了。 这么多钱差不多够去北京看病，她决定跟家里人提出这件事。 吃过晚饭, 林瑶把付大花和林永旺叫进林得山的屋里，又叫来了大哥、大姐、二哥, 就连在煤油灯下看书的铁蛋也感受到了家里有大事要商议的气氛。 林瑶请两位老人坐下, 清了清嗓子说：「爷、奶、爸、妈，我想让我爸去京城治腿, 咱们小县城医疗水平毕竟有限。」 「京城？」付大花惊了，她的观念里完全没有去京城治病的想法。就连后世，小县城的人还不是主要依靠县医院。 「那得花多少钱？咱们可是一点余钱都没有。」老太太总能抓到最关键问题，说完还嘆了口气。林瑶和大哥一起赚了不少钱的事情付大花还不知道。她知道做罐头卖的事情但具体卖了多少卖了多少钱也不知道。 第58页 林永旺吧嗒吧嗒抽着旱菸，听付大花说着频频摇头。 就连经常听林瑶说要攒钱给爸爸治腿的林得山两口子听了也是非常震惊。 以前只觉得她是小孩子随便说说, 没想到她提出这样的建议。 唯一镇定的人是林卫国，就连林环和林卫军听到也是这个表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接下来林瑶就用不大的声音说了她手头的资金情况。林得山、苗玉兰、林卫国事先已经了解，比较镇定，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这么一大笔钱，要是说出去不得让人嫉妒死，不过他们是不会说的。 林环和林卫军完全想不到家里有这么多钱，直接脸上放光了。就连铁蛋也在一旁听着，两千多应该很多吧，要不家里人不会这么高兴。 付大花满脸不可置信：「福七，你说，多少？」 林永旺满脸褶子都抻开了，拿着菸袋锅子的手不住的抖。 林瑶把资金来源又重复了一遍，付大花直接哭了。她用袖子抹着眼睛：「怎么会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多。」边说边抱着林瑶的小身板哭。 林瑶算是明白了，这个奶奶算是外强中干，外表强悍，其实很脆弱，大概是遭受的打击太多的缘故。 等付大花情绪宣洩差不多了，林瑶迅速分析去京城看病的可行性。 「我和妈陪我爸去，咱们这里离京城不算太远，我跟人打听过，去省城的汽车票六毛钱，火车票四块二。三人一天吃饭省着吃都可能要一块多，住宿需要旅店介绍处给分配住处，可能要四块多，按六块算。」 「如果京城的医院不能治的话估计十几天就回来了，我算一下话费不算医药费也就一百出头。」 「能治的话，估计需要做手术，两个月也就能回来，吃住车票不到四百块。医药费两千块应该也够了。」 这话一说完，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在默默消化理解林瑶的话，一方面每天的吃住费用高的吓人，另外一方面他们不知道林瑶从哪里打听的价格，又是如何把帐算这么清楚的。 林瑶给足了大家思考的时间，等着家人考虑清楚。 林卫国第一个开口：「我支持爸去京城看病，只是你不能去，我、妈跟爸一起去。」 他看了看林瑶的细胳膊细腿：「大哥相信你跑前跑后没问题，但是爸需要有人背，妈一个人弄不了，我去的话总要安全一些，你总归是个孩子，你和妈带着爸我不放心。」 林瑶本来想着苗玉兰力气不小，林得山又很瘦，由她背着林得山，但想到安全问题，确实林卫国更合适。而且林卫国头脑灵活，为人处事比她更圆滑，是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付大花脑子一团乱，林瑶说了那么多数字把她绕蒙了，她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又抹上眼泪了：「我也想大儿子能走路，左近的木工手艺都不如他，他却只能在家编筐。」 林得山低下了头，他很愧疚给家里人添了这么多麻烦，最想站起来的人是他，可他怕去京城折腾一趟，钱没了，腿也治不了。 他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看到闺女那满是期待的亮闪闪的眼神，他想配合闺女尝试。 多好的小闺女啊，一直想攒钱给他治病。这阵子老林家运气也不错，弄到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开始转运了，那说不定他的腿也能治好呢？ 苗玉兰脸上带着坚定的表情，对着二老说：「爸，妈，就听福七的，反正咱们手头有钱，就试一下吧。治不好也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治好了呢！」 这个从来没出过远门去县城都没几次的农村妇女说出这样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她小闺女这么努力的攒钱，她也不能拖后腿。 听苗玉兰这样说，林得山感激地望着她，点了点头。多好的媳妇啊，悉心照顾他，从来没嫌弃过他。 付大花完全不能思考，眼睛红红的，嗓子也哑了，只顾搂着林瑶说：「我大孙女真能挣钱，我大孙女这么乖又机灵，说我大孙女不好的人都该遭雷噼。」林永旺本来就做不了啥决定，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瑶也松了一口气，家庭会议散会之前她一再叮嘱大家千万不要把去京城治病的事情说出去，她连说辞都想好了：「就说去姑奶奶家盖房子，去给姑奶奶家帮忙了。」 全家要统一口径，去京城一趟万一治不了，白白遭人编排，生产队的人不知道说出啥难听的话呢。 她点名：「二哥，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绝对要防着顾翠翠。 林卫军敬了个礼：「是，我保证，林瑶同志。」 林瑶又说：「铁蛋，你能保密不？」 铁蛋：「姐，我不说。」 剩下的人她都信得过，绝对不会说出去。 林卫军：为啥就点我和铁蛋啊？ 决定好了去京城治病第一件事就是去开介绍信和请假，这样的事情家里人都不愿意做，这个重担就落到了林瑶身上。 林瑶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迈着小腿跑了。 到了大队部，说明来意，陈爱民眉心攒成一个疙瘩。他就知道老林家大人都脸皮薄，派个小孩儿来。 一边磨磨蹭蹭的落笔，一边问：「这一去得几百吧，钱哪来？」 大队长啊，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力，两千多块我都怕不够。林瑶笑脸相迎：「借的，跟我姥姥，姑奶奶，表哥、表姐……」 第59页 陈爱民倒是没怀疑林瑶的话，以前老林家也是年底分了红还借的钱。 他嘆了一口气：「我本来想找你们家人谈话，既然你们家人要去治病，我也就不去找了，你给他们带个话。你说你们家七口子，就你妈跟你二哥好好上工，你大姐本来干得挺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跟你们说啊，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不好好上工年底分啥，你们家这借的几百块怎么还？超支太多的话我也没办法，全体社员都在盯着呢。」 教育了一大堆，林瑶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知道，陈爱民是个好村官，对老林家也很照顾。 可最后一句话把她吓坏了。「等你们家人回来，都得好好上工。大秋的时候，社员忙不归来，福七你能上工去不？」 林瑶整个人都不好了，叫她也去上工？去山上采草药采蘑菇她不觉得苦，因为赚的钱多，让她掰棒子，收庄稼，最多能挣两个可怜的公分，她懒得干。 可她不能反驳，赶紧说：「能，能，我大秋也上工。」先把介绍信拿到手再说，到时候上不上工再说呗。 小心把介绍信拿在手里回了家，林瑶赶紧泡了一杯麦乳精压惊，香甜的液体流进胃口舒缓四肢百骸，她才感觉好了些。 因为去的是京城，生产队给开好介绍信，还需要去公社和县里盖章。林瑶和林环一起去，除了盖章还要採买东西。 林卫国负责买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票和火车票，出发时间视买到的车票时间定，尽量在五天之后，他们好做相关准备。 两姐妹穿着苗玉兰给她们新做的衣服，就是用那块从姥姥家带回来的布，本来林瑶没觉得那块布好看，粉色的上面有浅浅的方格子，等做好衣服往俩姐妹身上一穿，才觉出这布料的好来。 在这个缺少鲜亮色彩的年代，这粉色衣服往身上一穿走到哪里都惹眼。 还没走出生产队，就收穫了很多羡慕的眼神。这不是林得山的俩闺女吗，真是女大十八变，有点认不出来了。 林环大辫子搭在肩膀上，走得那叫一个快。林瑶赶住拉住林环的手，让她走慢一些，她姐姐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比不上她，她要让社员们都看到。 大嫂子大婶子都围过来又问又摸，俩姐妹挺胸抬头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跟众人应和。 这些女社员突然发现原来林环长得那么俊俏，她本来就符合当下审美，人不像以前那么含胸驼背的，脸上带着生动的神采，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有人就想自己是不是有儿子侄子外甥的可以介绍对象，再一想吧，就老林家这衰运，谁愿意娶他家的姑娘，还是省省吧。 热情只是表面的，这些农妇对姐妹俩始终带着疏远感。林瑶轻易就能看出她们在想什么，她心想，现在你们对我姐姐不理不睬，以后你们对她都高攀不起。你们会后悔，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 第35章 有钱又有貌 去公社开了介绍信,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县城赶，到了县城，先是去找老黑, 把他手里的全国粮票都买了, 还买了一些副食票、布票，接着两人到了百货大楼。 说是百货大楼, 只是不高的二层小楼罢了，跟周围的平房比起来也算是鹤立鸡群。 林瑶决定给父母和大哥一人买两套衣服, 毕竟要去京城, 那里的人不知道友好不友好，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怕遭人白眼。 百货大楼的衣服样式并不多，颜色也很单调, 价格也不便宜，一件看着不起眼的衣服也要十几元。 因为她们两个长得俊俏穿得也好看, 售货员拉着她俩特别热情，一直介绍来介绍去。衣服觉得贵, 林瑶又去看鞋，她一眼看上的男士皮鞋竟然十八块, 而且很一般。 林瑶赶紧捂住小口袋, 她拿了一百块出来，买票的钱不算, 买其它东西预算只有五十元。为了多留点治病钱，其它的钱都得省着花。 两人一无所获，从百货大楼出来，直奔供销社。林瑶以前没留意过供销社的布料，这一看才发现, 布料颜色单调到只有黑、灰、蓝，军绿色也算是其中的亮色了。 原来她经常穿的碎花上衣，这种布竟然也不好买，不知道家里人从哪里弄来的。 土布四毛，的确良布八毛，林瑶其实很想买的确良布。她了解过，成年人一件上衣和裤子差不多都得用八尺布，合起来十六尺，做身的确良布料的衣服要十二块八。六身衣服就是七十六块八。 这样一算帐，林瑶才觉得其实在这个年代钱也不禁花。 平时眼高于顶的供销社售货员比百货大楼里的还要热情，姐妹俩充分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她们凑到一起，问姐妹俩布料在哪里买的，听说布料是京城的亲戚送的，纷纷啧舌，说还是大城市时髦，她们供销社从来没有这么好看的布，甚至还有售货员问姐姐找了婆家没有。 见林瑶看那些布料，售货员很热情地给她介绍：「这军绿色布料卖的可好了，你要是明天来，肯定就没了。」 又不是军人，林瑶觉得穿一身军绿色很奇怪，但是这是当下最流行的颜色。还在跟林环商量，身边的人说：「同志，麻烦给我八尺军绿色的布。」 那服务员跟没听见似的，满脸笑意问林瑶：「小同志，想好了没有？」 林瑶当即立断：「军绿色的土布，给我四十八尺。蓝色的土布，也给我四十八尺。」 第60页 服务员又啧舌了，姐妹俩长得好看，穿得好看，买东西也豪气，这么多布加起来得小四十块呢。她们当即拿着沉重的大尺子量布，那军绿色的布量完四十八尺，就剩两尺了，刚才想买布的人满脸失望，林瑶却有抢购到了心仪物品的侥倖。 她赶紧跟跟售货员说剩下的两尺她也要了，跟做衣服剩下的布一起可以做挎包和铁蛋的书包，背在身上最时髦。 数钱的时候售货员都酸了，两个姑娘长得好衣服好看还有钱。她们每天见各种各样的顾客，一次买这么多布的人真不多。四十块比收入高的工人的月工资都多。 她们那里知道，付钱的时候林瑶的小心肝都发颤了，钱这么不禁花，也不知道这两千多块钱去京城治病够不够。 买布花了三十九块二，两人又买了三双鞋底准备做鞋用，牙膏牙刷，十斤白面，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两人抱着东西往回走，路上遇到陈爱民了，老远就喊：「福七、林环，是往回走不，车上还有位置，上车吧。」 拖拉机突突突地在两人身边停下了。林瑶看了一眼车斗里坐着的人，有男有女，衣着、气质明显跟社员们不同，她扬起笑脸问：「爱民叔，你这是接知青吗？」 陈爱民说：「可不是，这次终于接到了。」不大的车斗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林瑶正犹豫要不要上车，林环已经麻利的爬上去了，还朝她伸出了手，她只好跟了上去。 也许是她们穿着好看缘故，知青们挪了挪地方，坐得紧凑些，让出一角空间给她们，然后她俩就看是接受各色目光的洗礼。 女知青们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瞧，心里不太舒服，两个村姑长相和穿着都那么好，这个小的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把她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她们本来是带着高傲的优越感来的，结果还没到生产队，就遭到了这样大的打击。 男知青却是窃喜了，村里的姑娘不应该是土不拉几的吗，怎么这两个姑娘这么洋气。他们本来对村里的姑娘不抱什么期望的，没想到这一届村姑质量这么高，那他们的知青生活估计没那么难捱了。 林环是大姑娘，男知青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估计是想知道这姑娘有没有对象，想跟她谈个恋爱什么的。 有个女知青一直在打量林瑶，她叫杜芳芳。上辈子林瑶嫁给了赵建业，一生顺遂幸福，而她婚姻不幸，这一世，她不想再错过建业哥。 来之前信心满满，此刻她的心却拔凉拔凉的。林瑶跟她记忆中不同，这丫头到了十五、六岁才发变的好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她才十二，就已经有小美女的模样了。五官很精緻，肤色也白净，除了头髮发黄，找不出什么缺点。 她情绪低落，默默想着心事，旁边的女知青推了她一把：「芳芳，想什么呢，走神了。」 林瑶迎着她的目光，本来有些疑惑，想不起来她是谁，听人喊她名字，才知道这人是她娃娃亲的对象，也就是男主赵建业的朋友，以后要跟顾翠翠抢男主的，不过这次她又失败了。 想都这里，林瑶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大家都是炮灰，谁也不比谁高级。 杜芳芳：「……」这臭丫头什么眼神，你等着吧，等我抢走建业哥，有你哭的。 她从包里翻出一包饼干，递给林瑶，用很大气的语气说：「小妹妹，吃饼干不？」 林瑶不明白她这操作了，对她示好，居高临下的示好，是要体现她大城市人的优越感吗？ 她迅速摇了摇头，用傲娇的语气说：「我不爱吃饼干，太干了。」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别人肯定觉得这人酸葡萄了，可从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让让人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她挑嘴是应该的，即便挑剔的是金贵的饼干。 杜芳芳被拒，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收回手，握着饼干特别尴尬。她本来想先拉近些关系，没想到让自己下不来台。 旁边的女知青看在眼里，很不客气，粗声大气地说：「芳芳，你就是太善良了。」 杜芳芳：善良？嗯？哦！车上还有三个男知青呢，以后要长期相处，给他们留下个善良的第一印象也不错。 回到家里，苗玉兰和林环也不去上工了，做衣服的做衣服，做鞋的做鞋。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紧追慢赶，新衣服和鞋做出来了。家里气氛本来有些紧张，直到三人试穿上新衣服，看着特别精神，空气才松弛了些。 最高兴的是铁蛋，他有了军绿色的新书包，美得不得了。背在身上捨不得拿下来，连睡觉都要抱着。 林瑶抽空跟林卫国说了一些她知道但不知道是否属实的情况，还叮嘱不要心疼钱，出门在外，处处需要钱，心疼也没用不是？ 多跑几家医院，她在家里会继续攒钱，给他们邮过去。至于怎么邮林瑶也想好了。 苗玉兰的大姨也就是他们的大姨姥在京城，大姨姥原本在本地棉纺厂工作，后来支援京城棉纺厂去了京城，与当地人结婚了。两口子都是职工，孩子也大了，是个可靠的人，如果需要可以联繫大姨姥，林瑶把钱邮给大姨姥，他们再去大姨姥那里取。 林瑶觉得各个方面她都考虑到了，因为不是自己去，她反而要更忧虑一些。 林卫国却表现得相当轻松，他揉揉林瑶发顶：「不用你操心了，我会灵活处理。」 第61页 林瑶并没有被安慰到，她相信大哥的能力，只是这年代大家都生活在框框里，他能灵活到哪里去。 她这几天也会想是不是给家里人找事儿，本来两千多块钱安安生生的够一家人花很久，但她非要让林得山去京城治腿。在她的观念里，大病一定要去最好的医院看，即便治不了也死心了，这可能是她的现代人思维吧。 见她依旧忧心忡忡，林卫国又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几个白跑一趟，我本来就打算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林瑶点了点头，这一趟对大哥是有好处的，希望他们能顺利。 很快到了出发前一晚，东西还要再检查一遍，最重要的是介绍信、身份证和钱。大家在忙碌着，林卫军回来了，浑身是土还鼻青脸肿，一看就跟别人打了架。 第36章 他就脸长得好 苗玉兰吓了一跳, 她明天就要出发，二儿子却跟人打了架，这叫她怎么放心。而且林卫军从来都没跟人打过架, 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得山直接火了, 拿起鸡毛掸子吼了一声：「林卫军，你给我过来。」 林卫军当然不过去, 要不是林得山动着费劲，早就揍他了。 开始他不肯说, 问了半天才说是跟傅晋轩打架了。苗玉兰不问缘由先把他骂了一顿：「二轩都傻的不透气了, 你还跟他一般见识。」 林卫军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骂差不多了, 苗玉兰才问为啥打架。林卫军咬着下嘴唇，一副你打死我骂死我也不肯说的样儿。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 一家人都有些忐忑，毕竟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心里都没底, 就连林瑶，想要三个人会遇到的困难, 也有些不安。结果被林卫军这么一打岔，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紧张气氛倒是淡了几分。 林瑶能猜出他们俩为啥打架, 安抚好了苗玉兰，把林卫军拉回他的屋子, 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林卫军气哼哼的：「那小狼崽子再狠也不是被我揍成了猪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林瑶给他脸上伤重的地方抹上三七粉，正准备把三七粉收起来，看到他耳朵后面一长道子的血痕。 林瑶吸了一口凉气，这血道子看着都疼。追问下, 林卫军终于气唿唿地开始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试探他，想试试他还傻不傻，哪成想，他不但不傻了，还鬼精鬼精的，一直防备着我。这不是气人吗，要是傻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傻我可就要跟他说道说道。」 「我跟他说，以后你离我妹妹远点，不要靠近她。你猜他怎么说，他很干脆地说不行，把我气得呀。白天人多，我就没理他。等到了晚上，我又看到他了，我上去就踹，结果他身子一闪，躲过去了，就来搂我脖子，我用胳膊肘撞他肋骨，他就用膝盖顶我膝弯，我们俩就摔到地上了，然后就是一顿好打。」 「福七，你以后千万不要跟这小子来往，他那张脸长得好看好像是个好人，其实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林卫军说。 林瑶的语气温温软软：「二哥，我和傅晋轩从山上带回一只受伤的猫，我给猫上药包扎……」 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你就煳弄我吧，给猫治伤，二轩那傢伙吃饱了撑的你也吃饱了撑的，他就是在欺骗你，利用你的善良。」 二哥，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林瑶又没法解释，毕竟救一只猫说出去谁都不信。 正在对妹妹进行思想教育，苗玉兰在外面招唿林卫军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她拿着两瓶罐头：「卫军你去老傅家看看人家，我们老林家人不惹事。」 林卫军不满地反驳：「不去，我们这是打架道什么歉，再说，要道歉也是他道歉。」谁叫他招惹我妹妹。当然，这最后一句他没说出来，在他眼里，傅晋轩就是一头想要拱他家还没长成的小白菜的猪，不仅不道歉，以后还要找机会揍他。 苗玉兰见他不肯去，就说：「福七，你去。」林卫军想阻拦，被苗玉兰强行制止，她想的是老林家三个人正要出远门，家里这边还是消停点好。 林瑶接过罐头，正准备出发，金宝来了。金宝是傅晋轩的弟弟，比铁蛋大两岁。金宝手里提着三斤白面，说：「玉兰婶儿，我妈让我来看看卫军哥。」 王秀竹知道傅晋轩和林卫军打架之后很为难，她知道老林家的人都不爱惹事，苗玉兰从来没跟人红过脸，林卫军更是生产队里人人都夸的好孩子。 自己家傻儿子跟别人打架了肯定是自己儿子不对，她让傅晋轩来向人家赔个不是，可他不肯来。 她自己也不能来，毕竟老傅家成份不好，大家都不愿意跟她家来往。想了又想，只能让金宝带着家里仅剩的白面来了。 林瑶提着罐头跟金宝一起往老傅家走，金宝小眉头皱着：「福七姐，我妈偏头疼又犯了，都在炕上起不来了。」 金宝挺喜欢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还特别和善。 闻言，林瑶拉着金宝加快了脚步。 王秀竹躺在炕上，嘴里嘶嘶地吸着气，傅晋轩站在炕边上，也是鼻青脸肿的，跟林卫军半斤八两。 见到林瑶，王秀竹费劲地说：「福七你还拿什么东西？快拿回去吧！」转头就看到金宝、银宝俩孩子正盯着罐头挪不开眼。 没出息的崽子，她连骂都没力气了。 第62页 那次傅晋轩拿着刀砍人，王秀竹就犯了偏头痛的毛病，这次他打架，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这儿子傻，跟普通人不一样，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王秀竹吸了几口气，又说。 林瑶看了看傅晋轩，少年浓密的眉毛几乎要攒在一处，傻，又说他傻。 她肯定地说：「婶子，二轩哥跟我二哥就是闹着玩，不用担心，二轩哥他也不傻，他早就不傻了。」 一听这话，王秀竹来精神了：「二轩，真的？」 傅晋轩傲娇地挺直嵴背站着，薄唇紧抿，不说话。 这么多天她都搞不清楚儿子还傻不傻，她一下就坐了起来。咦，怎么头突然就不疼了。 她敲敲脑袋，咦，真的不疼了，大概是被这个好消息给刺激的。王秀竹激动得语无伦次，拉着林瑶说了好一会儿话。林瑶耐心听了好一会儿，看着傅晋轩嘴角的血还在往外渗，说要给他上药。 「好，好。」 王秀竹下了炕，跟在两人身后，她想跟进屋，看看儿子这些日子到底神神秘秘在搞什么。 门只开了一条缝，傅晋轩走在前面，等林瑶进屋，门又非常及时迅速地关上了。 王秀竹：「……」又是这样。 小威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还抱着林瑶的腿蹭啊蹭的，林瑶没时间吐槽小威越来越像猫，先是仔细看了看傅晋轩的脸。 「我的脸不用上药。」傅晋轩伸出修长手指抹了下嘴角，一缕血迹又渗了出来，渗入嘴角，一股腥味。 「你额角已经留疤了，嘴角再留疤要破相了。」林瑶劝说着。平时少年有种清冷感，现在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流血，他那种狂野之美又出来了。 就像一只受了点小伤的豹子。 虽然知道破相这个说法对少年没什么说服力，可他还是很顺从地坐到了椅子上。 少年坐姿的高度跟林瑶差不多，她的脸尽在咫尺，近到可以看清脸上纤细的小绒毛。少年突然觉得唿吸不畅，手握成拳，身体也紧绷着。好在她用给小威用的药很快处理好了伤口。 本来以为她会责怪他跟林卫军打架，或者劝说他以后别打架，他都已经想好了虚心接受她的意见，好脾气地说「好，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可她什么都没说，就在那跟小威玩。这个小威，竟然允许她握着它的没受伤的爪子玩，一点都不像老虎！ 被当做空气的傅晋轩：「……」非常嫉妒小威怎么办？ 出发的这天早上，林环夜里三点就起来了，忙着和面、揉面，把他们买的十斤白面和金宝拿来的三斤白面做成烙饼。做好面饼，又把家里攒的二十个鸡蛋也煮了。 林环的起床时间跟林得山、苗玉兰、林卫国差不多，他们三个还有要送他们去县里的林卫军人吃了一顿从来没这么丰盛过的早饭，烙饼和鸡蛋。 远行的话，吃点干的，避免饿得快和频繁上厕所。 行李是昨天晚上打包好的，主要就是供换洗的衣服。吃完饭，苗玉兰又把物品清点了一遍。林环把面饼和鸡蛋都装在布袋子里，又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五个罐头，六、七斤花生，还有一大包虾干。这些东西虽然带着有点沉，但这些是吃的，一时半会儿也坏不了。 要是联繫苗玉兰大姨的话，肯定不能空着手，要带一些东西，这些都是拿的出手的好东西，要是不联繫呢，这些东西就留着自己吃，不方便吃饭的时候就先吃点垫垫肚子。 已经跟生产队借了牛车，林卫军把三人的行李搬到车上，苗玉兰又清点了一遍，三人这才上了牛车。 付大花叮嘱林卫国：「大孙子，在外面多留几个心眼。」大儿子要去治病，老太太自然是高兴，但更多的是伤感。就连老太太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林瑶看她眼里带着泪花，忙安慰她：「奶，治好治不好的，总要试试。」林瑶这个时候心情还比较轻松，她相信大哥的能力，一定能够把三人的行程安排的好好的。 老太太重重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 林卫国倒是表现很轻松自在，甚至是内心雀跃，京城啊，他早就想去看看了。林得山和苗玉兰这几天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即将出发，他们原本的忐忑不安已经没有了。 苗玉兰又叮嘱林环多照顾弟妹，林环一一应下。林卫军这才扬起鞭子，喊了一声「驾」，赶着牛车送三人去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2 23:49:32~2020-07-15 23: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白莲花她来了 今天林永旺请了假, 要去农村的集市上卖筐和篮子。林得山编的筐已经攒了十七、八个，篮子也有了接近二十个。 看着爷爷把筐绑在木质推车上，篮子挂在两侧, 满满的一车。林瑶决定带上虾干跟爷爷一起去集市, 看看这里人们对虾干的接受程度。 按林卫国的说法，这里的人不习惯吃虾, 虾的地位远远不如猪肉、鸡肉甚至鱼，有买虾的钱不如买猪肉。老黑那里能卖一些虾干, 但是不会太多, 去县里又远，林瑶就不打算去了。她想去农村集市看看, 虾干能卖就卖，不能卖就当做去玩。 这里是逢三、逢八集, 林永旺爷孙两个到的早，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第63页 集市上还有另外一家卖筐和篮子的, 是一对年轻夫妻，女的叫孙小草。按书里所写, 这个孙小草说起来还跟老林家有些渊源。 书里写，林环嫁给了瘸老五, 孙小草是他堂妹, 虽然是外嫁女，这个孙小草可没少磋磨林环, 总给瘸老五出谋划策，想尽办法折磨林环。 孙小草还是刘连枝的外甥女，她妹妹的闺女。 林瑶并不认识她，但她感觉到这人相当不友好。孙小草频频往这边看，有人在爷孙俩的摊位前停留, 就虎视眈眈地往这瞅着，还大喊：「大婶子，到我这来看看吶，我这筐编的才好哪！」 筐大家都卖三毛钱一个，篮子一毛五一个。林得水一天能编一个筐或者两个篮子。按卖价来说跟上工分工差不多，只是这两样东西很多人都会编，并不那么好卖。上工还分粮食，所以编筐补贴家用还行，指望着养家餬口那是没戏。 大家都不容易，各卖各的不就行了，林瑶看着孙小草那样，满心看不起。 林得山的手艺他们哪能比的上，大家都精着呢，谁的东西好坏一看便知。 林瑶笑得甜甜的，跟面前的大嫂子介绍：「不管买筐还是买篮子，一律送五只虾，熟的，现在就能吃。」 虽然她们对虾不是特别热衷，但这是白送的肉啊，还且还是可以直接入口的，在大集上就能偷偷吃完了不会被婆婆发现。或者拿回家逗孩子也是好东西。 只要来买筐买篮子的，都选择了林瑶他们这个摊儿，就连可买可不买的，看着别人吃虾吃得香，也动了心思。 眼见着这边的筐和篮子没剩下几个了，那边孙小草气得呀，抱怨她男人：「你看你这筐编的，啥破烂玩意儿，人家都能看出你这个差点儿。」 「啥，你说啥？」他男人筐没卖出去还一肚子气呢，又遭了埋怨，抬手就给孙小草一巴掌：「你会编你编，就会在这瞎逼逼，你往人家那儿瞅啥瞅。过好自己日子得了，就盯着老林家不放，你妈跟林得山那点破事都是老黄历了，还不放下，见不得人家好。」 孙小草也不是好惹的，上去就挠他男人的脸：「我就见不得他家好怎么了。你出息你把筐编好点，还比不上一个不会走路的。」 孙小草也很郁闷，她妈和她姐妹两个的不幸跟林得山有关，她妈放不下，她心里也窝火。 他男人摸脸，一手血，一下子就怒了，往孙小草脸上扇了一巴掌：「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又馋又懒，你再敢挠我我回家削死你。」 孙小草脸马上肿了，两口子你抓我一下，你揍我一下，有来有往半天，最后孙小草完败，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 林瑶笑眯眯地看着两口子吵架，心想等我们卖完了你们再开张吧。 杜芳芳和另外一个女知青李霞也来了集市，她大老远就看到了林瑶。 那黄毛丫头今天穿了小花褂子，坐在几个筐和篮子边上，面前还摆了一笸箩虾，看上去完全不在意能不能卖掉，自己在那吧唧吧唧吃得香。 在杂乱的集市上，这本来是很有乡土气息的画面，可偏偏林瑶生得好看还有一股旁人比不上的气质，竟让人觉得周围事物都明亮了些。 杜芳芳一点都不想承认，可她竟然无法否认这个事实。这几天杜芳芳一直很难过，那臭丫头条件比她记忆中出色得多，万一建业哥来了之后喜欢上她该怎么办。 她饭吃不下去，觉睡不好，现在在集市上看到林瑶，又受到一次打击。她情绪低落下去，一边转悠着，她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到林瑶这儿，就看到那丫头跟人争执起来了。 林瑶这儿虾干问价的人不少，买的人不多，卖一块钱一斤，本来正常价格跟肉一样是一块一斤，她这个又是干货，斤两上比新鲜的缩水不少，卖一块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考虑到市场接受程度，只能如此。 她寻思着，以后虾干不拿来卖了，这么好吃又营养的东西，一时半会又坏不了，还不如自己家留着吃。 眼看着筐都快卖完了，她的虾干就卖出一斤，是个穿着体面的小媳妇买给自己孩子补充营养的。 旁边的人看到一斤称了这么多，有点心动，真多啊，这可比一斤猪肉看着多多了。 「给我来半斤。」「给我来二两。」 零零散散的，林瑶好歹卖出了三斤。 一个老太婆提熘着一些蔬菜过来了，问林瑶：「能不能用菜换你的虾，我家有个病人，大夫给了偏方说是吃点虾能管用。我这寻摸了半天就你这里有。」 林瑶往她的篮子瞄了一眼，一捆子大葱，一些歪瓜裂枣的黄瓜，还有几根瓠子和倭瓜。 就这么点卖相不怎么好的菜，怎么换虾！现在是夏天，房前屋后、篱笆边都可以种点豆角、黄瓜、倭瓜的，再说苋菜哪里都是，没菜吃还可以吃苋菜。农村却粮，尤其是细粮，却不缺菜。 林瑶很好脾气的说：「大娘，我家有菜吃，我不换菜，你要真想换拿别的，鸡蛋什么的就可以。」 她早就看到这老太婆了，蔬菜半天没卖出去，想来她这里占便宜。 林永旺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菸，他认识这个人，就说：「李老婆子，你家也不困难啊，你家要是困难，我送你虾都行，你家条件比一般人家都好，干啥还拿菜换？你把菜卖了再来买吧。」 第64页 他孙女做得对，虾是好东西，不可能换。 呵，原来还是家境不错的，那就更不能跟她换了。 李老婆子眼睛贼亮地看着装虾的笸箩，哪里听劝，还在唧唧歪歪说着她家有病人病一直都不好她家多难，他们这里有就匀给她点，总之就是想通过道德绑架占点便宜。 杜芳芳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她目睹了这一切，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 为什么老太太家里有病人需要吃虾林瑶不肯换给她，她就这么没爱心没有同情心吗？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杜芳芳高高仰起头，骄傲重新回到了她身上。村姑就是村姑，怎么能跟她这样一个大城市来的见多识广、人美心善的姑娘比呢！ 她下巴微扬，温声说：「林瑶，你就换给大娘吧，大娘家里有人需要虾，你这里虾这么多，你又卖不掉多少，你自己都能吃那么多为什么不肯给别人一些，帮助别人呢！大家乡里乡亲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说完这些话，杜芳芳感觉自己的思想境界都升华了，换做是她，一定会愿意跟大娘交换。 林瑶看着面前这个神情激动，因为众人都在看着她面色微红的圣母小白花，先是抓住她话里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哦，你怎么知道她叫林瑶？」她的同伴李霞问。 杜芳芳脸一红，她是重生的，自然知道林瑶的名字，可她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异常。她赶紧说：「那天我在拖拉机上看这个妹妹可爱，之后问了大队长。」 李霞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林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再说一遍，我家不缺菜。我不换，要换也换有用的东西。」 杜芳芳面露失望：「林瑶，我以为你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姑娘呢！我还是建议你能帮人一把就帮一把，你这里这么多虾，别说拿菜换，就是给她一点怎么了。」 林瑶小眉头微微皱了皱，呵，又来一个想要道德绑架的。她眼光余光扫过四周，一会儿功夫，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尤其是杜芳芳和李霞穿着打扮比一般姑娘好很多，一看就是城里人，看热闹的人主要是沖她们两个来的。 李老婆子见到这么一个体面的姑娘帮她说话，那叫一个激动：「姑娘啊，你真是长的好看，又热心肠，这城里来的姑娘跟咱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 李老婆子表情和语气都很夸张，杜芳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只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林瑶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位姐姐，如果你想帮大娘你可以买她的菜，或者你买了虾跟大娘换菜。你得到菜，大娘得到虾，不是两全其美吗？」说完直视杜芳芳的眼睛，等着她回应。 第38章 不卖给你 杜芳芳完全想不到林瑶会这样说, 这丫头不肯换就罢了，怎么还把她给扯上。她下意识就朝李老婆子的挎篮看去，她旁边的李霞赶紧挽住她的胳膊, 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行, 这菜不新鲜，不要。我们已经种菜了, 过几天小白菜就能长出来。」 李老婆子拉住杜芳芳的手：「姑娘啊，我看你条件不错, 我这菜你买了吧, 帮帮我。」 粗粝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杜芳芳一阵噁心, 这乡下老婆子的手一股葱味，还沾着泥, 竟然敢拉她的手，还要把那破烂菜卖给她？ 她甩开李老婆子的手, 努力压抑自己，脸上仍然不可抑制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有点后悔管闲事。 这时林瑶摊位旁边卖蒲墩的大婶开口了：「这个小姑娘，怎么, 你不肯买？刚才是你让人家帮助老太太的, 我们农村人都实在，卖东西就是卖, 要换也得换有用的，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拿我东西换菜。刚才你说得好听，我们还以为你多好心，谁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 根本就不想帮助别人，说好听的谁不会！」 围观群众这时候都明白过来了，可不是吗，这女知青说得倒是好听，净会教育别人 ，她自己怎么不助人为乐呢？ 他们心里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换我也不愿意换。虾可是肉，人家去河里捞虾也不容易，为啥拿虾换家家都有的菜！」 「女知青就是嘴上功夫，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啊，倒是把老婆子的菜买了呀！」 杜芳芳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没跟农村人打过交道，印象里他们应该是很淳朴的，可他们为什么反而会说她？事情怎么演变成了这样？ 她再一次来到这么一个破地方，要不是为了建业哥她才不会来，上一世是她太懦弱错过建业哥，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 大不了把菜买下来，可李霞还在扯着她的胳膊，低声跟她说：「你买了菜就是冤大头。」见她目光朝林瑶面前装虾的笸箩看去，又跟她说：「也别买虾，为啥要买虾送陌生人。」 是啊，如果她买了虾送给老太太，传到知青点，大家会怎么说，不但不会说她心善，反而会说她冤大头吧，至少李霞已经给她这样定性了。 她真是为难，该怎么办，做好事就这么难吗？ 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分开人群，带着心疼的神情看了杜芳芳一眼，在林瑶面前站定：「这些虾我全要了。」 少年白衬衣黑裤，看上去特别干净，也不是农村人的打扮和气质。林瑶赶紧扒拉记忆，呦，这人她认得，这不是他娃娃亲的对象赵建业吗！他们小时候见过。 第65页 他长高了，五官却没大变，林瑶这才能认出来。 杜芳芳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一下子就扑过去，亲昵拉住少年的胳膊，眼泪没绷住，有一滴滚出了眼眶，顺着腮边滑落，看上去楚楚可怜。 「建业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一声，我去县里接你。」她又惊又喜，在她很难为情的时候，见到最亲的人，怎么能不高兴。 赵建业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臂，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是觉得这样拉拉扯扯有些难堪，他用空着的手把杜芳芳的手移开，跟她分开一些距离，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些虾我全要了。」 他个子高，刚才在人群外，已经目睹事情经过，他觉得林瑶做的没错，换做是他也不愿意拿虾换菜。杜芳芳太善良才把自己搭进去，他把虾买了分给老太太一些，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也全了杜芳芳的面子。 林瑶没听到他的话，她正在走神，回想书里的剧情。 赵建业的老家就在双龙生产大队，她和赵建业是由双方的爷爷订下的娃娃亲，林瑶才几个月大，赵建业三四岁。那时候泥石流爆发，林永旺把赵建业的爷爷从泥土里刨出来，又背回了家，赵老爷子才捡回一条命。 赵老爷子感激林永旺，说两家要一直交好，这才订了娃娃亲。林家算是高攀，赵建业的爸爸在京城读大学，毕业后进国营大厂当了干部。 赵父长得一表人才，学歷又好，虽然有了妻儿还是被人惦记上了，那人就是赵建业的后妈。后妈本来有个对象，两人还没结婚就发生了关系，结果肚子里有了，对象死了。后妈只能赶紧找个接盘侠，找来找去，赵父跟她勾搭上了。 后妈可不是一般人物，她父亲是厂里的副厂长，为了前程，赵父跟赵母离婚娶了后妈。赵母恨极了赵父，报復性地很快再婚，婚后跟赵家父子直接断了联繫。 赵建业归父亲抚养，他的童年很阴暗悲惨，从赵父和后妈这里得不到任何关爱不说，后妈还看他各种不顺眼，自从后妈生下亲儿子，赵建业在这个家里更是成了令人厌恶的存在，后妈甚至想把他送到孤儿院去。 好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女老师对他特别好，经常把他带回家吃饭、辅导功课。老师两口子只有一个独女，就是杜芳芳，两人像兄妹一样相处。赵建业童年得到的所有温暖都来自这个老师一家人，他们是他黑暗人生中的亮光。 前两年，老师受到迫害去世，死前拉着他的手说杜芳芳没有兄弟姐妹，一定要代替她照顾好杜芳芳，否则她去地下都不安心。见他含泪答应，老师才闭上了眼。从此少年就下定决心，一定会把杜芳芳当做最亲的人，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赵父这个抛弃妻子的人并没有得到报应，反而在老丈人的帮助下，顺风顺水，一路高升，等老丈人退休，顺利拿到副厂长的位子。 但随着赵父职位高升，总要顾及颜面和声誉，再加上儿子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人摆布，赵父对儿子比小时候好了很多。 赵建业很排斥赵父的善意，无法与赵父和解，他正在上初三，不想继续呆在京城，跟赵父后妈住在一起，就来到爷爷家，准备跟爷爷一起生活，并在这边继续上学。 回想完书里剧情，林瑶重新打量赵建业和杜芳芳。杜芳芳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慕，可他看她的眼神却只有对妹妹的关爱之情。 显然赵建业是把杜芳芳当做妹妹看待，他们小时候起就是这样的关系定位，随着年龄增长加上老师的临终嘱託，赵建业更是加重作为兄长的责任和担当。可是在杜芳芳那里，感情却发生了质变。 上一世，除了对杜芳芳拎不清之外，赵建业可是个非常完美的丈夫。他英俊、顾家、身居高位、赚钱多，能给家人提供优渥的生活。 但是只要一涉及杜芳芳就方寸大乱。杜芳芳跟养小三的老公离婚后，自己带着女儿生活，赵建业给母女提供了最好的照顾。母女俩一有个头疼脑热，即便赵建业在谈判席上都能赶过去嘘寒问暖，他陪母女去家长会，陪母女过生日…… 可以说，福七和赵建业人人羡慕的完美婚姻里是有三个人的。可福七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怎么的，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很同情杜芳芳，平时也很照顾她。在杜芳芳遇到困难的时候，她甚至会主动让赵建业提供帮助。 好在赵建业是一个极度有责任感的人，他爱家顾家，跟老婆孩子过得非常幸福。 对女主重生之前的剧情，林瑶嘆了一口气，福七不介意赵建业跟杜芳芳的关系，可她介意。而且这一世，如果按剧情走的话，赵建业是跟顾翠翠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两世赵建业都没有选择杜芳芳，但他们註定一直纠缠。 从这个角度来看，杜芳芳其实挺可怜的。 这一世，福七的娃娃亲没了，反而是顾翠翠和赵建业在一起，她接受不了被退亲的事实，本来挺软糯的人也开始作，给男女主找了不少事儿，反而加剧他们的感情升温，成为她们爱情路上的铺路石。 现在换做是林瑶了，她对赵建业本人没什么兴趣，也要远离这样的剧情，远离这几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老赵家退婚前抢先一步把婚给退了。这几个人之间什么样的恩怨纠葛跟她都没有关系。 赵建业一心维护杜芳芳的样子让林瑶有些不爽，林瑶说：「这虾我不卖了。」 第66页 赵建业很惊讶，他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这丫头居然说不卖？这还是当初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建业哥长、建业哥短叫着的小丫头吗？ 明明就是五官长开了一些，身高长高了一些，可他却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杜芳芳开始也是一惊，但她马上高兴起来：林瑶肯定认识建业哥，她这样不给建业哥面子，建业哥肯定会生气。他们关系越不好对她就越有利。 林永旺这时候看到了赵建业，说：「是建业吧，你啥时候来的，福七你说啥呢，啥卖不卖的，赶紧给建业拿点。」 林永旺排行老二，赵建业喊了声二爷，往老头子那里挪了两步，很有礼貌地回答问话。 正好，有个年轻人走过来，说要把虾都包圆，林瑶心中一喜，赶紧把虾都给卖了。 等赵建业重新回过神来，林瑶面前的笸箩已经空了。杜芳芳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她不肯卖虾给你，都卖给别人了，建业哥，她就是故意的，不知道她为啥对你有敌意，你看她那眼神。」 听了她的话，赵建业特意看林瑶的眼睛，大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干净清透，明明是纯良无害的眼神，不知道杜芳芳怎么看出她有敌意的。 他深深看了杜芳芳一眼，淡淡地说：「走吧。」 围观的那些社员包括李老婆子看林瑶把虾都卖了，几个人也不像是能吵起架的样子，陆续走了。 临走，李老婆子还啐了杜芳芳一口：「这女知青也真是的，就会动嘴皮子，还以为她有多好心眼呢，呸。」 第39章 婚暂时没退成 林瑶爷孙俩卖了最后的筐和篮子就往双龙生产大队的方向走。林永旺的推车已经空了, 林瑶坐在上面，由爷爷推着走。 她一路都在想着回去就跟爷爷奶奶提把娃娃亲退了的事情，绝不拖拖拉拉的, 跟赵建业断个干脆利落。 回到家, 等林永旺把推车放好，回到屋里吧嗒吧嗒又抽起旱菸来, 付大花也下工回来了。 趁着家里其他人还没回来，林瑶赶紧说这件事。二老一听都惊讶, 他们想不到才十二岁的孙女能提出这个要求。 林瑶说：「跟赵建业的这门娃娃亲, 我们老林家是高攀，门不当户不对的, 这样的婚事迟早要出问题，我们不提退亲老赵家也会提。」 「再说我现在年纪还小, 我以后还想去大城市看看，婚姻的事情不想这么小就定下来。」 林永旺抽着烟, 满是皱纹的脸被烟雾笼罩着，习惯性地看付大花。付大花呢, 就看林瑶，孙女年纪不大, 说得话挺有道理。 当时订亲的时候老林家就比不上老赵家, 都是赵老爷子坚持才订了亲。这些年老林家的状况愈发差了，赵老爷子虽然从未嫌弃过老林家, 可老林家并不想拉着人家衣襟不放。 只是老赵家都未提出解除婚约，他们主动去提合适吗？ 林瑶说：「爷，奶，就应该我们主动去提，兴许老赵家早就想提了, 就是碍于面子，我们去提正好给他们家台阶下。」 付大花一拍大腿，是啊，就是这么个理儿，她怎么没想到呢，肯定得他们去提，老赵家先提不就是他们嫌弃老林家了吗，赵老爷子做不出那种事儿，现在他们去提，赵老爷子就可以借坡下驴了。 「老头子，你去，亲是你订下的，你去退。」付大花说。 林永旺又往菸袋锅子里装了些菸丝，他的手有些不稳，一看就是内心思想斗争得厉害，把这些菸丝抽完了，他才说：「行，等吃完饭我就去。」 吃过晚饭，估摸着老赵家也吃完饭了，林永旺这才换了身补丁少点的干净衣服，往老赵家走，林瑶赶紧跟上。 —— 老赵家同样也在说娃娃亲的事儿。赵老爷子的闺女赵素珍，也就是赵建业的姑姑极力主张退婚。 这天杜芳芳在老赵家吃饭，因为杜芳芳是城里来的知青，又是赵建业的朋友，赵素珍特意蒸了米饭，又用咸肉炒了菜，招唿杜芳芳吃饭。 赵老爷子有一儿一女，赵父和赵素珍。赵素珍是招赘的上门女婿，他们一家子跟赵老爷子一起生活。平时说是照顾老人家的饮食起居，实际她和对象都又馋又懒，总是从老爷子那抠钱花，对于赵建业的到来，赵素珍一百个欢迎。 赵父拜託她照顾儿子，给钱给粮，省着点吃用，能把她一家子的花销都覆盖，这样一个财神爷，她怎么能不欢迎。 受到热情招待的杜芳芳心情很好，有种老赵家人把她当做一家人的感觉，而之后赵素珍说的话让她更高兴。 「这门子亲早就该退了，老林家什么样的人家，这几年多倒霉啊，我都怕他们家连累到咱们家。爸，你可别为了面子害了咱家，害了建业。」 听了这话，杜芳芳心里这个美，退婚好啊，建业哥哥退了婚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可是听到后面的话，她心凉了。 「要我说啊，就把福七给退了，她是扫把星，订顾翠翠，那孩子才是个福娃，老顾家出了两个职工，这几年跟老顾家交好的都混得挺好。」赵素珍也想蹭点老顾家的福气，最好跟着老顾家吃香喝辣才好呢！ 什么，订顾翠翠，退一个再订一个，还能这样操作！杜芳芳觉得她接受不了农村人的脑迴路，饭都吃不下去了，一颗颗地在那数着米粒。 第67页 顾翠翠是福娃，她上辈子怎么没听说过！看来，她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敌。 更可气的是，建业哥居然说：「什么扫把星，那都是封建迷信。」他居然会为她说话。 赵老爷子听赵素珍把话说完，才慢斯条理地说：「这话我都听了多少遍了，以后别再提了。」 老赵家吃完饭又过了二十分钟，林永旺上门了。 —— 林瑶虽然跟了来，但她不会跟着去老赵家，在离老赵家大概一百米的地方，她停下来，站在大树荫凉下等着林永旺。 没等到林永旺，反而是赵建业出来了，他身边是小鸟依人般亦步亦趋的杜芳芳。 赵建业是想要去老林家找林瑶的，听到林永旺提退婚的事情，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刚回爷爷家居然就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对这门亲事，他是无所谓的，既没有想着履行婚约，也没有想退掉，他其实没有太在意这个婚约，两个大活人还能受娃娃亲的婚约束缚不成？ 可老林家在他刚回来就提退亲的事情还是让他受不了，他哪里不好了，那个农村丫头嫌弃他？ 老林家也太不知好歹，林瑶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刚才坚定地表示绝对不会退婚，现在他还要亲口告诉她，退婚，门都没有。要退，也是老赵家先提。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大树荫凉下正往这边瞅的林瑶。小丫头五官生得很精緻，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身材纤细站在那儿，像是才十岁的样子。 赵建业突然有些不忍心，这小丫头看上去那么小，她知道订婚和退婚都不是儿戏吗，甚至她知道具体含义吗？他不想很严厉的跟她说话，可是一看到她那满含期待的样子就来气，她这分明是特别想跟他退婚！ 他大步朝前走，杜芳芳一只胳膊挽住他的，想要宣誓主权，建业哥，是我的。 赵建业对这种肢体接触非常排斥，他轻轻甩了甩胳膊，没有甩开杜芳芳，只能抬起手臂从杜芳芳的臂弯中挪了出来。 秀恩爱不成的杜芳芳立刻嘟起嘴巴，不满地哼了一声。 在林瑶面前站定，赵建业很是踌躇了一番，对这个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小丫头怎么说。他很想温柔地说话，可觉得退婚这件事实在闹心，脱口而出的话非常冷硬：「福七，这娃娃亲，老赵家是不会退的。」 听到这话，杜芳芳眼圈马上红了，咬着嘴唇快要哭出来。刚才在老赵家建业哥这样说她以为是气话，他怒气沖冲出来想要去找林瑶，她以为建业哥会怒怼林瑶，没想要却是这样一句坚决的话。 难道建业哥喜欢上林瑶了吗，不会呀，林瑶才多大，他们才见过几次面，他们之间是没感情的，哪比得上她和建业哥青梅竹马的情谊。 林瑶也微微惊讶，退婚对老赵家，对赵建业来说都是好事，面前的少年微怒不肯退婚是因为伤了他的自尊吗？自尊很重要吗，女主和女配会给他足够的尊严，她绝对不能掺和其中。 思索了一下，林瑶决定表明自己的立场又给少年留面子：「婚约束缚不了你和我，老林家也不想高攀老赵家，退了婚你就自由了，追求你的姑娘可把抓，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说完，林瑶转身就走。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要起面子来是说不通的。 赵建业英挺的眉毛几乎皱在一起，感谢她？她居然说的这样大言不惭。 杜芳芳可高兴了，林瑶说得这样坚决，这婚非退不可的样子，这她就放心了，这样林瑶就不会跟她抢建业哥了，那她集中精力对付顾翠翠就行了。 「建业哥，这村姑傲气得很呢，她这是怕你先退婚下了她面子，才主动来提的，她本来就配不上你，你还是赶紧答应吧，省得跟这样的村姑纠缠在一起。」 听到村姑两个字，赵建业皱眉，林瑶一点都不像个村姑，还很有主见的样子，容貌气质一点都不输大城市姑娘。越是如此，他越不高兴。他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事你别掺和。」 杜芳芳又嘟起嘴：「建业哥，什么叫我别掺和，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林瑶先回到家，跟付大花说了赵建业不肯退婚的事情，等林永旺回到家，又听爷爷说了一遍。 林永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还是忧：「老赵说不觉得老林家是高攀，外面人对老林家的说法他从来没相信过，他从来没嫌弃过老林家，没考虑过退了这门亲事，再说建业那孩子就不同意退婚。」 付大花犹豫了：「福七，人家都这样说了，要不这事儿我们再考虑考虑，建业那孩子我觉得挺好，他也没嫌弃咱们。」 林瑶也不急了，她说：「奶，建业他是觉得没面子才那样说，过段时间他就想明白了。」 付大花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说：「那这事儿我们就慢慢来。」 吃过晚饭，付大花和林永旺在院子里就着月亮编筐，张巧巧带着大春来出了屋。她说：「妈，爸，福七要退亲是吧，我觉得这事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第40章 水库电鱼违法 张巧巧没听到林瑶和老两口说退亲的事情, 但大春一直留意着林瑶的动静，她都听见了，等她妈下工回来把她听到的跟张巧巧说了。 张巧巧说：「老赵家是多好的人家, 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 这么好的亲事退掉那么是傻吗，人家老赵家也没说要退亲啊, 福七要是不愿意可以把这亲事给大春。当时就是两家结亲，要是大春比福七早生一年, 那这亲事不就是大春的。哪个孩子对老林家都是一样的, 老赵家也不会挑，毕竟结的娃娃亲, 孩子长大会是什么样谁知道。」 第68页 一听这话，林永旺气得手抖, 哆嗦了半天也没把一根棉槐枝条压到另外一根下面。他习惯性地看了眼付大花，付大花已经停下来手中的活, 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巧巧。 「老二家的，这娃娃亲可不是儿戏, 订了谁就是谁，哪里还能换的, 这儿事你以后可别再提了, 听到你说我就觉得脸没处搁。」付大花越说越来劲，把张巧巧骂了一顿。 张巧巧脸皮厚, 倒没觉得什么，二老现在不同意，以后慢慢劝他们。 大春脸上挂不住了，她并不比福七差，不明白爷奶为啥不同意把亲事换给她, 她很担心自己以后会像林卫国和林环一样找不到对象。她赌气地说：「反正爷都去老赵家提退亲了，你们不去说，我自己去老赵家说。」 付大花气得呀：「你敢去，你才十一，这事儿是你该说的吗。」她啐了张巧巧一口：「看你教出来的闺女，都一边去，气得我肝疼。」 张巧巧和大春讨了个没趣，灰熘熘的回屋。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又遇到刘连枝了。昨晚老林家人在院子里说话也没避讳人，她自然是听见了，特意等着张巧巧出来，奚落她一番。 「把亲换给大春？你真敢想，你家大春也配得上赵建业？快撒泡尿照照自己吧，要我说，能配得上他的也就我们家翠翠，我们家翠翠好福气，长得好看，说话做事都像城里人。」 老林家竟然去退亲，那不是脑子不好使吗，正好，刘连枝想接下这门亲事，先打击张巧巧一番，把竞争对手的气焰压下来。 张巧巧被气得够呛，反唇相讥：「别提你家翠翠是福娃的事儿了，你家鸡刚死几天你就忘了。别人家鸡都好好的，就你家鸡死了，我看是翠翠方的。」 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声音那叫一个大，你说我家孩子不行，我说你家孩子不行，都说自己家孩子跟赵建业更相配。 大春在家里靠墙坐着，院子外的争吵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有些绝望：完了，即便福七不想要这门亲，顾翠翠想要，她也争不过顾翠翠，她该怎么办？ 顾翠翠把脸埋在被子里，脸红得像猪肝一样，实在是听不下去，脸都被她妈给丢尽了。她搞不懂林瑶为啥要退婚，剧情里明明是老赵家先退的婚。不过这样也好，林瑶不认这门亲她的机会就来了。只是想跟老赵家结亲偷偷筹划就行，她妈这样光天化日说出来太丢脸了，这不都被人家听见了吗？她以后该怎么做人。 本来该去上学，她觉得自己学都上不下去了。 她想得没错，为了了解顾翠翠特意在她家附近经过的杜芳芳就听到了，她难受极了，想不到除了顾翠翠，她还有一个情敌，叫啥来着，对，大春。 建业哥是他的，谁都抢不走。杜芳芳转头就把早上听到的事情跟赵建业说了，赵建业这个头疼，本来他没在意娃娃亲这档子事，结果被人退婚不说，还多了顾翠翠和大春来掺和，不管她们是什么人，他对这两个人已经先入为主产生了恶感。 —— 林瑶数着日子，如果林得山的腿不能治，一去一回再加上跑医院，十天也就够了，他们去的时间越长，能治的可能性越大。她每天去深山采蘑菇和采草药，早上四点钟出发，下午下工前返回，中午大家能看到她就没人说她。 去县城太远，蘑菇晾干攒着，草药也是自己简单炮制，等攒多了再去县城。 转眼过去了七八天，她又从山上弄来一些虾煮了晾成虾干，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吃一些，兄弟姐妹几个都挺美。 这天，吃完饭的时候铁蛋说，老顾家从水库捞了好多鱼，咱们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都眼红着呢。 「有好几筐鱼，大家都说顾红权是能人，老顾家运气好，我也看到那些鱼了，又肥又大。」铁蛋说。 林瑶想，肯定是看她家弄来这么多虾，就想办法去弄鱼了呗。老顾家怎么就这么爱跟她家攀比。 这倒没什么，只是铁蛋羡慕的语气让她警惕心大起，她开始教育铁蛋：「别人家有什么都不许羡慕，人家不管吃什么，用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咱都不眼红。你想要什么，只要要求合理，我都给你买。」 卖山货、草药的钱，在加上林永旺给她的卖筐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二十，可她跟铁蛋保证起来，特别豪气。 都说男孩子要穷养，可要是有钱的话，她想要富养铁蛋，确保他不长歪。 铁蛋对林瑶非常信任，赶紧点头答应：「姐，别人家的东西我不眼馋。」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铁蛋回家摘下书包放到炕上，告诉林瑶：「姐，栓柱她妈给人分鱼呢！」 分鱼？就刘连枝那吝啬的性子能给人分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瑶让铁蛋在家里写作业，自己跑到大街上去看。大街上人可不少，刘连枝还真是给大家分鱼呢。大鱼都卖了或者自己留下，分给别人的都是小鱼，女人巴掌长，已经有不少社员拿到了，她把水桶里最后的两条鱼分完，脸上带笑对后来的人说：「真不巧，你来晚了，分完了。」 分到鱼的人特别高兴，围着刘连枝吹彩虹屁。没分到鱼的人满脸惋惜。有些跟老顾家不对付的人家，自然也没分到鱼，都在一边不高兴呢。 刘连枝志得意满，多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老林家能弄来虾，她家还不是能弄来鱼，虾哪里有鱼好吃，卖也不好卖。送出去几条鱼算什么，这些鱼给了她足够的面子，听着别人的吹捧，她简直快上天了。 第69页 她得意地说：「我们家红权在棉纺厂修机器，他懂得多，自己做的电瓶去水库电鱼，那种电瓶一般人都不会做，全县会做的人就七个人。」 有人就问鱼卖了多少钱，其实昨天大家就已经都知道了，但还是想再问一遍。 刘连枝更得意了：「四筐鱼，我们家留的，送亲戚的，还卖了九十多块钱。」 众人一阵咂舌，成年男劳力上工一年才能挣这么多，人家老顾家卖鱼就卖了这么多钱，老顾家风水真是好啊，一定要跟刘连枝处好关系了，蹭蹭好运气。 刘连枝正美着呢，有三个穿工作服的陌生人走了过来，向社员打听：「请问顾红权家怎么走？」 刘连枝理了理头髮，向前迈了两步：「三位同志，我是顾红权他妈，有事吗？你们是他同事吗，到家里坐吧！」 其中一人像是带头的说：「我们是上关水库管委会的，顾红权同事到水库用电瓶电鱼，这是违法的，我们已经报警，等公安同志来之前，我们先来做进一步调查。」 刘连枝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啥，违法，还报警了，为啥违法，水库的鱼不能弄啊！凭啥！」 「我儿子在上班呢，他可以棉纺厂的正式职工，你们不能把他送公安局去。」 她的手都抖了，普通老百姓，哪个愿意跟公安打交道啊，不就是弄些鱼吗，怎么就报警了呢。 围观群众也要炸了，去水库弄点鱼也违法吗，他们可没听说过，要真违法的话，老顾家的脸可丢大了。 大家又开始吃瓜了，没拿到鱼的人尤其幸灾乐祸。 一人拿出小本本：「既然顾红权不在家，那你就来回答问题吧。」那人开始问问题，什么时间去的，捕了多少鱼，鱼的去向，详详细细问了个遍。 刘连枝说话都不利落，回答了问题，她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冒出来了。她紧张，害怕，凭本事弄来的鱼，怎么就犯事了呢。 问完问题，那人说：「卖掉鱼的钱款要还给我们，自家留下的、送人的鱼也要折成钱还给我们。」他指了指刘连枝面前的水桶和众人手里的鱼说：「那些是你送出去的鱼吗，一共有多少斤，都要折成钱。」 刘连枝冷汗急落如雨，还回去？那可是九十多块，到手的钱就这样飞了？为啥送人的鱼也要折成钱，送都送出去了，那她不是亏钱了吗？ 她这时候反应够快的，指着社员手里的鱼，结结巴巴地说：「这些鱼我不送了，你们都得还给我。快点拿回来。」 围观群众哪里肯，明明是她自己送的，又不是自己要的或是抢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他们坚决不肯，拿着鱼轰地一下就散了。回家赶紧把鱼给做吃了，看她还怎么往回要。 刘连枝的眼泪都急出来了，带着哭腔说：「别走，都给我拿回来。」这都是什么人哪，刚才还吹她彩虹屁，现在翻脸不认人。 没拿到鱼的人就讽刺开了：「弄到四筐鱼，还以为你们家红权有多了不起，原来是犯法的，真是，啧啧。」 「到手的钱要吐出来，连枝嫂子你肯定不乐意吧，不退的话你们红权要被抓进去吧，人家可是报警了。」 「红权已经犯过事了，这次又犯事。你说这不是倒霉还是啥，老顾家风水也不是那么好嘛！」 刘连枝的褂子都汗湿了，人家报警了，顾红权会不会被带走，会不会吃牢饭啊，她的脸都黑了，不敢往下想。偏偏剩下的那几个围观的人不肯放过她，各种嘲弄传进她的耳朵，想不听都不行。 等水库管委会的三名工作人员走了，刘连枝赶紧去挨家挨户的找，谁拿了她的鱼她记得清清楚楚，她要一条一条都要回来，凭啥别人吃鱼她出钱。 可那些人哪肯还她，有的已经在锅里了，她总不好把鱼端走，有的已经进人家肚子了，有人干脆不承认：「我没要你的鱼啊。」 刘连枝满腔火气没处撒，就跟人争吵，吵到最后没要回鱼，反而把两家的关系搞臭了，真正是送了鱼还结了仇。 顾红权被公安带走了，在看守所了呆了四五天才放出来，公安通知棉纺厂领导去接人，棉纺厂自然知道了这件事，直接就把顾红权开除了。 顾红权丢了工作，那个恨啊，他本来没想着去电鱼，刘连枝整天逼逼他觉得心烦，就去电鱼，他哪里知道是违法的。那些鱼弄回来后他本来不想张扬，都是他妈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倒好，钱没捞着，工作还没了 ，以后他怎么办，还能回双龙生产大队上工吗。 —— 这天晚上双龙生产大队要放电影，这可是一件大事，各家各户下工之后都早早做饭吃饭，拿着板凳、马扎早早就占个好位置。 林瑶自然也是要去的，不仅是只有这一项娱乐活动，她想要去凑热闹，更重要的是，电影放映员是瘸老五。 瘸老五年纪也不大，二十三、四岁，本来腿也不瘸，是前几年受的伤，不过不值得同情，而是一个很噁心的人。在原剧情里，他是林环的对象，林瑶说是去看电影，不如说是去看他。 第41章 癞□□来了 吃过饭, 拿着小板凳刚要走，一个小孩在门外喊：「福七，有人找你。」 刚走出篱笆门, 林瑶就听到拐弯处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这年头自行车是稀罕物, 自行车票特别难弄，有钱都很难买到车。 第70页 看清楚坐在车座上, 一条腿蹬在脚蹬子上，一条腿支地的年轻人, 她赶紧在脑子里扒拉着记忆, 认出这个人是张胜利，林环的同学, 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意思。 跟林环一样是浓眉大眼款的，符合当下人的审美, 两人很是相配。他自然是来找林环的，但又不好明着找, 只能把找林瑶当藉口。 他拿着一个白布口袋，递给林瑶：「给你和铁蛋吃, 鸡蛋糕，我做的, 特别甜。」说完, 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姐呢？她去看电影不？」 鸡蛋糕这种东西, 肯定不好意思白拿别人的，自然也没人会轻易送人。 林瑶想着书里的剧情，张胜利和林环两情相悦，虽然张胜利的爸爸不同意两人好，但只要他们俩坚持, 总会有点希望。可是这个年轻人在泥石流爆发的时候救人死了。 这是多好的人，林瑶对张胜利好感爆棚，在心里已经把他看做是姐夫了。她扬起笑脸，接过布袋，拿出鸡蛋糕咬了一口，说：「我姐去看电影，我这就去叫她。」 「姐，张胜利找你，他还拿了鸡蛋糕。」林瑶说。 林环脸都红了：「他哪是来找我的，他来看电影。哎，你吃他东西干什么！」 林瑶又拿出一个鸡蛋糕，递给听说有吃的火急火燎从屋子里跑出来的铁蛋，又把剩下的找个空布袋子放起来，说：「我又不白吃。」她抓了一些虾干放到原来装鸡蛋糕的袋子，递给林环：「这个给他，走吧，去占地方。」 林环脸通红，林瑶只觉得她的脸像桃花一样好看，她姐好看温柔能干，她一定帮助姐姐得到幸福。 电影的白色幕布就挂在双龙生产大队主路边上的两棵大树上，已经不少人等在那里，大人们聊天，孩子们跑来跑去，还有的光着屁股，特别热闹。 林瑶看到瘸老五的电影放映机，就朝那边走，离瘸老五还有五步远，一颗小石子砸在她身上。 她仰起头看，傅晋轩坐在树杈上，嘴里叼根狗尾巴草，晃悠着两条腿，看上去很酷又很懒散：「你怎么不去看小威？」 这丫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隔三差五去看小威，小威还对她那么热情，真是该好好说说她。 林瑶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去你家也找不到你。」 傅晋轩指了指另外一根粗壮又平直的树杈：「上来吧，你个头那么一丁点，在人群里会被挡到，这个位置最好。」他才不会说为了占地方他早早就来，刚才还把一群小屁孩给赶走了。 林瑶：「……」帮忙占地方是好，矮不矮的话就不要说了。正要上树，听到林环喊：「福七，你别上树，跟我这儿呆着。」 林瑶回头看了眼林环，不好意思跟张胜利站一起，中间隔着好几个人，看来很需要她这个灯泡。 她又目测了一下大树跟瘸老五之间的距离，很近，瘸老五跟人说什么都能听见。正想跟林环解释几句，突然看到赵建业和杜芳芳一起往这边走，她果断拒绝了林环，搓搓手心，麻利地往树上爬，傅晋轩伸出手来：「我拉你一把」。 手是伸下来了，脸却扭到了一边。 林瑶握住那只大手，柔软滑腻的触感传至他的手心，少年的身体突然僵硬，差点撒开手，深吸口气，稳定心神，大力将林瑶拽上来，稳稳噹噹坐在树杈上。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脸扭向一边看着别处，被她握过的手发烫，触感一直存留在手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缩回来的。 坐在树上，扒拉几根树枝挡住自己，林瑶看着杜芳芳拉着赵建业向顾翠翠走去。 赵建业被杜芳芳拉了一下，微微皱眉，甩了一下胳膊，放缓了脚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芳芳总是跟他拉拉扯扯，让他很难堪。 杜芳芳这几天已经打听了顾翠翠的不少信息，她脚步轻快，骄傲地抬着下巴地向着情敌走去，看到顾翠翠，小小地被打击了一下。顾翠翠的长相穿着比一般村姑都要好，可以说是村姑里面的顶级，她上去寒暄：「你好，你是顾翠翠吗，我是知青杜芳芳。」 语毕，她突然打了个冷战，顾翠翠看她的眼神并不像是个十二岁孩子，而是成年人的眼神，不带一点善意和友好，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只眨了一下眼，这样的眼神就消失了。 杜芳芳放弃了跟情敌寒暄的想法，回过头去找到人群中的赵建业，看到他像看到救星一样朝他奔过去。 顾翠翠一直看着她，看到赵建业并不想杜芳芳这样粘着他，总是想要跟她分开一些距离，悄悄勾了勾嘴角。 美滋滋吃完这边的瓜，林瑶把目光转向瘸老五。他已经把电影放映机调试好，就等着天黑开始放了。一个中年妇女走到她身边，林瑶认出了她，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然后她就听到了瘸老五托媒婆给他说亲，说亲对象就是林环。 瘸老五自认有正式工作，心气还挺高，他觉得自己虽然腿脚不好，但每个月有二十多块的工资，不说比整天下地的男人强，至少和他们差不多，可现实却是任何一个健全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她。他蹉跎几年没找到合适对象，还是不想降低标准。 有残疾的不行，离婚的不行，必须是健康的黄花大闺女，王媒婆给他列举了几个人他都不乐意，最后就说到林环身上来了。 「都说老林家走背字，没人敢娶他家的闺女，我去给你说说，没准能成。」王媒婆脸上乐开了花，因为瘸老五比了一个手势，说是说成的话给她十块钱。十块钱啊，一般人家给的彩礼也就这么多，她能拿这么多自然要好好给人说和。 第71页 按书里的剧情是张胜利去世，林环深受打击。瘸老五设计林环嫁给他。婚后林环有段时间过得不错，可是慢慢地瘸老五觉得配不上林环，总疑神疑鬼，就连她跟男社员说句话都会怀疑她外面有人，对林环动辄打骂。 既然林瑶知道这剧情，她一定要斩断林环和瘸老五之间的纠葛，保护好姐姐。 电影一结束，林瑶赶紧跳下树，往家里跑。傅晋轩一言不发，大步走着，跟在她身后几米远。 林瑶头也不回：「二轩哥，哪哪都是人，不用你送。」 傅晋轩看着四周拥挤的人流，脚步停滞下来，这丫头后脑长眼睛了？他想送她是多此一举？ 少年眸色暗了暗，仍旧看着她跑走的方向。 回到家，付大花早就回来了，林瑶把奶奶叫进屋，小声地说林环的事情。 「奶，有人要给大姐介绍对象。你千万要找藉口推了。」林环说。 付大花还挺高兴：「有人介绍对象是好事啊，合适的话为啥给推了。」 当林瑶说出瘸老五和王媒婆说过的话，付大花的嘴角明显耷拉下来：「奶知道了，不同意，找啥说辞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她大孙女当什么人了。老林家名声再不好也要让孙女嫁个好手好脚的。 不过这王媒婆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不好说太生硬的话拒绝。 林瑶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王媒婆就来了。eqwdfrthju 「花婶子，好事儿啊，有人看上你们家林环了。」 王媒婆脸上挂着独有的喜气。 付大花调整好表情，笑容满面迎出门来了，跟王媒婆那叫一个客气，两人亲切又热络地说开了。 王媒婆是人精，付大花更是个人精。说到最后，王媒婆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付大花把人客客气气送出了家门。 瘸老五把电影放映机和幕布收进了木箱子里，分别挂在自行车后座边，他还在等王媒婆的消息。听到王媒婆的说法，本来火热的心被一瓢凉水浇个透心凉：「林环的姑奶奶在省城给她找对象，要让林环嫁省城去？」 王媒婆说：「那有啥不信的，林环长那么周正，比省城姑娘还好看呢，咱们这里人觉得老林家带衰没人给她提亲，省城的人哪知道啊，就是知道了也不一定在乎，再说人家有个好姑奶奶，人家姑奶奶说林环的婚事她管了，你呀，就别惦记林环了。」 瘸老五觉得没希望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嘆了一口气说：「嫂子，要不你去那个哑巴家提亲吧。」 林瑶悄悄地跟在王媒婆身后，藏在大树后听到二人对话，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希望大姐和瘸老五的事儿就此结束。 大街上还有稀稀落落的人群，林瑶正往家里走，突然人群骚动起来，都在往一个方向跑。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媒婆和瘸老五身上，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随着大流往大队部跑。 第42章 是我保护的你 大队部的院子里挤了不少人, 陈爱民站在人群中，脸都黑了，正在说着什么。 社员们议论纷纷, 林瑶很快弄明白原来是一群孩子上山去了。今天是周日, 这些孩子不上学，白天一起走的, 有人还看到了他们，劝了几句没人听, 朝着深山的方向去了。劝说的大人也没太往心里去, 觉得这些孩子不可能进深山，哪知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农村孩子都是放养, 到了饭点不回来吃饭也正常，通常是过一会儿就自己跑回来, 也不会多在意，尤其是今天放电影, 家里大人早早出来看电影，在锅里留饭等孩子回来自己吃。谁想到, 等电影都结束了才知道孩子一直没回来，也没来看电影。 陈爱民板着脸：「快, 都去找找自己家孩子, 看还有谁家的孩子没回来。」 他点了几个年轻人：「还有其它大队的孩子。你们快去别的生产大队问问，让他们也出点人, 咱们多凑点人，一起上山找。」 「家里有手电筒、风灯的都拿出来，你们几个，准备一些火把，用大队的煤油。」 看来是准备进山找人。林瑶想到铁蛋就往家跑, 回家找了一圈没找到，准备到大街上找时看到正闷头往回走的铁蛋。林瑶心头松快下来，噼里啪啦跟他说了一堆，千万不要随便乱跑，不能离家太远，要是乱跑就不给文具书包新衣服好吃的，铁蛋听得一脸懵，但还是满口应承下来。 安顿好铁蛋，林瑶又往大队部跑，听说了进山小屁孩的名字，居然大春、二蛋、顾翠翠都进山了。张巧巧平时看着张牙舞爪的，知道两个孩子都进山，脸色煞白快晕过去了。 刘连枝也在那骂着：「我们家翠翠最乖了，她怎么会上山，肯定是有死孩崽子撺掇的，等回来看我不收拾他们。」 旁边有人劝她：「你少说两句吧，这些孩子肯定是迷路了，要不不至于现在还不回来，想想怎么把人找回来，这大晚上在深山里多危险啊，要是遇到狼、老虎的就危险了。」 那些孩子进山的家长都六神无主的样儿，有的在那骂骂咧咧，有的在那儿哭，有人还在到处打听自己孩子，大队部里一片混乱。虽然陈爱民已经在安排进山，但统计进山孩子数量，集合人手和做准备还要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月亮像银盘一样在天空照着，林瑶瞅了眼月亮，默默往家走，回到家里拿了一把短把的镰刀，又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先上山。孩子在山上多呆一秒就多一些危险，既然野兽都不敢靠近她，她先去深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72页 打定主意，林环就往山上跑。跑出一里路，斜里横出一个人来，是傅晋轩，他手里提了一把砍柴刀，伸展双臂拦住她的去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凑什么分子，赶紧回家，我进山。」他朝远处看了看：「深山我去过很多次，也能对付得了野兽，我去。」 少年脸上线条刚毅，眉眼间的神情坚定，林瑶瞧了一眼，用肯定的语气说：「我要去，我们先出发，到山上再跟他们会合。」 傅晋轩不再坚持，放下双臂，拎着柴刀跟她并肩朝山里走，边走边嘱咐：「一旦有动静，你立刻上树，不用管我」。 类似的话林卫国也跟她说过，林瑶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她瞥了一眼自己的镯子，有它在，他们完全不用怕野兽。 离双龙生产大队越来越远，林瑶才觉出跟傅晋轩一起进山的好处，她不怕野兽，但是怕黑，在大月亮地儿里走着，看远处的山石和树木也是一片黑黢黢的，近处的树影也是黑的，还时不时有不明声响，不知道是风吹的声音还是小动物爬行的声音。 要是林瑶自己上山的话，估计走不了多远就打退堂鼓了。有傅晋轩在身边，少年像白杨树一样青葱挺拔，夏天薄布料的衣服下肌肉的轮廓清晰，劲瘦但结实，林瑶觉得很心安。 进入深山范围，身边人明显警惕起来，他拿柴刀噼开杂草、灌木、树枝，嘱咐林瑶：「跟在我后面。」 林瑶才不会跟他说让他不要紧张的话，只说：「你要跟紧我，千万不要跟我走散了。」 傅晋轩觉得这话不太对，明明应该是跟紧他才对，还没等他说话，林瑶又说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 他实在没法淡定了，转身打量身后胳膊腿都很纤细的小丫头，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可这明明就是一个笑话，她怎么能够保护他？不会是太紧张说胡话了吧，他不忍心反驳她，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髮，示意她不要怕。 傅晋轩觉得这深山安静到不可思议，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没有动物出没，很反常。不仅没有狼、老虎等野兽，连小动物的身影都没有。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警惕。 两人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林瑶不时喊着大春、二蛋、顾翠翠的名字，没得到任何回应。她倒是在一处灌木上发现一截红头绳，仔细辨别过后，确认这头绳是大春的。也就是说，这些孩子确实进了山，没回家的话一定还在山里。越是早找到他们，他们越是安全。 夏天的天气多变，尤其是山区，刚才高悬在天空的明月被一片乌云遮蔽，天空马上暗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傅晋轩当即立断：「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山洞，先去那里躲雨。」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林瑶的手，两人一起往某个方向跑去。说是跑，山里几乎没路，只是快步走而已，行进速度也不快。好在两人视力都不错，傅晋轩的方位感又很好，在几乎黑透了的雨幕下也不至于迷路。 雨越下越大，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等两人跑进山洞，衣服几乎全部湿透。傅晋轩撒开林瑶的手，两人气还没喘匀，就发现这山洞里气氛不太对。 山洞深处，四盏绿莹莹的小灯幽幽闪着光。 傅晋轩立刻拽过林瑶，让她靠山洞石壁站着，高大的身体护牢了她，同时扎起马步，站得稳稳噹噹，握牢了手里的柴刀。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洞内的生物，没错，是两头狼，人和狼趁着这一闪而过的光亮，看向对方。 银镯上红光急闪，林瑶知道手镯里的威压在起作用，狼不敢靠近她，可林瑶毕竟是第一次在动物园之外的地方看到狼，双方又离这么近，不免心扑通扑通直跳。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晋轩觉得两头狼很怂的样子，一点斗志都没有，不过他还是预防着两头狼暴起。 要是林瑶不在的话，他有把握战胜它们，可现在他要护她周全，不可避免有所顾忌而露出破绽，不确定跟狼交战是否能赢。 怕不能保护好她，他紧张到了极致，用极低的尽量不惊动狼的声音说：「等我跟狼打起来，你就跑，远一些，别在大树下呆着，有雷电，等我。」只要林瑶先跑出去，他没了顾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她看上去那么弱小，一定怕血，他一定不流一滴血地把狼干掉。 四盏绿光在悄悄移动，一点一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轻移，像是飘在空中。林瑶轻轻挽住了傅晋轩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动。 傅晋轩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害怕。她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就在他为自己愣神懊恼不已，想要推开林瑶手臂的时候，他发现，两头狼仍然是很安静的，但是加快了速度，已经快移动到洞口。 这时候，在林瑶看来，如果狼有心里活动的话，一定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更紧地拽住傅晋轩，生怕他突然举柴刀跟狼打起来。 在林瑶镯子散发的威压下，两头怂蛋包一样的狼移动到洞口，义无反顾地冲到暴雨中去了。这时候林瑶再看手镯，红光已经不再频闪。 傅晋轩觉得诧异，怎么两头狼像是看到什么可怕东西一样，不站而退了，难道是怕他？ 他站直身体，又惊又喜，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是「看我看我多厉害，把狼吓跑了，快夸我，快说你崇拜我。」 第73页 又是一道闪电，林瑶看清楚了面前少年的表情，她看懂了。面对这样一个志得意满等待夸奖的少年，林瑶觉得必须得打击他，趁着雨声渐渐低下去，她说：「狼是我吓跑的，跟我在一起你就是安全的，要是我不在，你见到勐兽能跑就跑，能上树就上去，绝对不能逞强。」 这是啥话，她吓跑的狼？语气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不会是被雨浇得发烧了吧，他抬起手在她额头上测了测温度，正常。不会是吓傻了吧，这倒是有可能。他半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有我在，别怕。」 不过她话里的「跟我在一起」让他心情特别好，紧抿的唇角略微上翘，难得勾出好看的弧度。 林瑶看不见他表情，心想真的是我保护的你，要怎么样你才相信！算了，不解释，捂住自己的小秘密。 两人等雨势渐息才从洞里出来，夏□□服薄，被打湿后贴在身上也差不多干了。下过雨后月光不如先前明亮，山上更难走了，杂草灌木树叶上存了雨水，没走多久，又弄一身湿。好在山上石头多，土质偏沙土，不算太泥泞。 傅晋轩转过头来，看了浑身再次打湿却一点都不娇气的林瑶几秒钟，目光软和下来，转过身，挥动着砍柴刀，把灌木杂草再分得开一些。 「前面有个陷阱，我们要注意一些了。」他说。 林瑶「嗯」了声，突然有细微的哭声传来，显然傅晋轩也听到了，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细听。 「有人，陷阱的方向。」他说。说完，两人尽量快地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 第43章 狼都能变狗 两人走到陷阱边上, 一个浑身泥泞的十岁左右的女孩正蹲在陷阱边上哭。瘦弱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兴许是怕野兽发现她尽量降低存在感。林瑶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叫二丫, 是双龙生产大队的。 她已经吓坏了, 哭声也很压抑。见到有人来，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哇的一声，哭声突然提高了音量。 「有人掉陷阱了。」 二丫扑上来抓住林瑶的手臂, 抽抽搭搭地说, 「你们救救满囤吧，他脚扭了, 我没法把他弄上来。福七姐，我快要吓死了, 我怕狼来吃我，我们跟他们走散, 找不到他们，我们迷路了, 转了很久也走不出去。」 「满囤之前吃了蘑菇，好像是有毒的, 他刚才跟我说了好多胡话, 把我吓了个半死，我还听见狼叫了, 在这儿也不敢离开。」二丫说得语无伦次，拽着林瑶胳膊的手冰凉。 两人看她只是受了惊吓，全身上下完好并未受伤，简单安慰两句，朝陷阱里看去。 满囤也十岁左右, 坐在坑底，正朝上面看着，因为腿伤，看到有人来，未见惊喜，脸上有惊恐、麻木、甚至有点迷茫的表情。 「满囤，你还好吧。」林瑶叫他。 满囤的口齿含混不清：「有狼，有狼。」 弄清楚情况，傅晋轩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在附近扯藤蔓，很快编好绳子。把绳子放下陷阱，对满囤说：「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满囤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吃了毒蘑菇的缘故，竟然呆呆傻傻的，不去拉那绳子，这样只会给救援增加难度。又喊了几声，他仍旧没啥反应。傅晋轩只好去找了截枯木，放下陷阱，自己攀着枯木下了陷阱，把满囤抱起来，双臂托着他尽量举高，林瑶蹲在陷阱边缘，攒起全身力气，使劲拽，才把满囤拽出陷阱。 很快，傅晋轩踩着枯木向上，到了陷阱边缘纵身一跃，完美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陷阱边缘。 林瑶检查满囤的脚，只是普通的扭伤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怎么好，从他嘴里估计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林瑶转向仍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的二丫，问道：「大春、铁蛋、顾翠翠他们跟你们是一起上山的吗？」 二丫说是，林瑶又提了几个小孩的名字，二丫说他们都是一起上山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方向。 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傅晋轩背起满囤，跟林瑶商量是继续找还是返回。 林瑶想留在山上，陈爱民肯定会带年轻力壮的社员上山，他们会弄出动静，到时候跟他们会合，有镯子的庇护，这样那些人也是安全的。 听了她的想法，傅晋轩说咱们最多再走两里路，找不到就回去。林瑶答应了，山上没路，上上下下的，走两里路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他们也算是尽力了，再说他们带着一个吓破胆，一个有点痴傻的小孩，很不方便。 往前走着，二丫一直拽着林瑶的胳膊，让她的行进更加困难。路上林瑶用不太大的声音喊着大春、二蛋、顾翠翠的名字，二丫哆哆嗦嗦地说：「福七姐，你别喊了，会把狼招来，真的有狼。」 林瑶安慰她不怕，再喊，二丫居然吓得尖叫起来，在相对安静的夜里听着还挺渗人，林瑶只好闭上嘴巴，专心听着周围动静。 又走了一段，就跟陈爱民的大部队会合了，这群人点着火把，有好几个生产大队的，除了一些家长，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有人手里提着锣，但却没敲，走得尽量无声无息的，估计也是怕把狼招来。 林瑶一下子就看到队伍最前面的手握铁锹的林卫军，她就知道他会来，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个劳模、助人为乐的好少年怎么会不来呢！ 第74页 林卫军看看自家妹妹，又看看傅晋轩，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不知道为啥这个傅晋轩总跟她妹妹在一块，夜里山上这么危险，竟然还把他妹妹拐山上来了。 人多，大家又在找人，他不好发作，只能眼里喷火似的看着傅晋轩，结果傅晋轩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把背上的满囤放下来，交给他爸，又简单说了几句满囤的情况。 被当做空气的林卫军只能忍着，把林瑶扯了过来，语气里带了愤怒，小声地说：「你当闹着玩呢，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这里有狼你知道不，跟紧了我。」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林瑶一脸乖巧地听着他训斥。看了看自己的镯子，又看了看三十人左右的队伍，心想跟我在一起，你们就安全了。 二丫也回到自己家长身边，林瑶没了负担，跟陈爱民说了他们进山的路线后，就跟林卫军、傅晋轩一起走在队伍最前面。 大概又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走到一处湖边，说是湖，不如说是一块低洼地，存了雨水，水并不深，大概到林瑶腰部。 这儿山石多，树木杂草较少，视野比较开阔。距离湖还有一百米远，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湖里有孩子，有的傻站在湖中央；有的站不稳，正在水里扑腾；幸运点的抓住湖里小孩手臂粗细的树，站得稳当一些。 这些孩子，大一点的十四五岁，小点的十岁左右，皆是满脸惊恐。 湖边，四五头狼围着什么东西再啃，还有两头狼正在试探着似乎想要下水，既不想放弃猎物，又似乎是怕水，来回试探徘徊。 有一只狼似乎是头狼，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块高石上，对着月亮发出一声响亮高亢的嚎叫。听得人心里直打哆嗦，这是在招唿更多的狼来吗？ 大队人马吓坏了，他们这些人里面几乎没人一次见面这么多只狼，本来还有些动静的队伍突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吓懵了。 就连陈爱民反应都没那么快，他脚步一顿，大部队就跟着他停了下来。 可是情况已经很紧急，湖里水并不深，那两头狼眼瞅着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已经下到水里，准备攻击湖里的这群孩子，再耽搁时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手镯上红光频闪，林瑶知道威压在起作用，她没想太多的，率先朝着狼群奔跑。狼不敢靠近她，只要她过去，狼就会逃跑。 傅晋轩本来在考虑如何对付狼群，看着林瑶跑出去，不假思索像旋风一样沖了过去，他想要超过她，比她跑得更快，挡在她前面。 林卫军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似炸开了一般，妹妹这是疯了吧，她细胳膊细腿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往前沖啥。 那个二轩更气人，竟然跟着她妹妹就跑过去了，什么都要抢在他前面。不行，他绝对不能比那小子落后，他也举起铁锹沖了出去。边跑边吼：「死狼羔子，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我削死你们。」 看到狼群，众人吓坏了，陈爱民完全没有平时分配工作、调节纠纷的游刃有余，但他还算镇定，思考是是悄悄包抄过去，还是敲锣把狼吓跑，就在这思索的几秒钟内，这三个孩子率先冲过去救人了。 举着农具向前沖的三个人，脚步坚定，英勇、无所畏惧。像是三面旗帜，给吓懵了的众人极大的勇气。 可他们应该像他们一样冲过去救人吗，那是群狼啊，这样过去不是送人头吗？ 队伍中的张巧巧晕倒了，她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林瑶高举着镰刀朝湖边飞奔过去，而她家大春、二蛋站在水里瑟瑟发抖。 林瑶跑得极快，傅晋轩和林卫军更快，在她左右两侧掀起迅疾的风。傅晋轩手里还拿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空中似一道不闪光的流星飞速向前，直中狼王脑袋。 林瑶近了，更近了，眼瞅着进入湖里的狼就要朝着小孩的喉咙咬去，她大吼一声：「恶狼，滚开。」 那群狼感觉到一种恐怖的力量笼罩着它们，连那狼王都失去了刚才的威风，朝林瑶的方向望了一眼，面孔扭曲着，片刻不敢停留，像落了难的狗一样迅速朝着某个方向奔去，群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瑶心跳得厉害，终于安全了，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傅晋轩和林卫军本来做好了跟狼群战斗的准备，见狼群突然自行退去，心下疑惑，但没时间多想，继续往湖边跑，两人都下了水，去救那几个在水里胡乱扑腾的孩子。 估摸着湖水并不深，底下虽不平但也没淤泥，林瑶下了水，把大春、二蛋扯了上来。 顾翠翠站在湖里，扶着一棵小树，她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群狼就这样走了吗？她一直在想要不要许愿让狼群离开，又担心许愿反噬，就算再纠结，在最危急的关头她还是会许愿，只是为什么她还没许愿，狼就被吓跑了呢？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林瑶将成为人人称赞的英雄，而她会成为一个笑话。不就是进次山吗，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了？ 众人也都惊讶的不得了，一个丫头，两个小子这样勇勐，竟然把狼群给吓跑了。要知道，狼王也在，狼王居然都怕这几个人。在这三个英勇无畏的人面前，这些狼竟然跟狗一样，被赶跑了。 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但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可惜他们被吓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狼早就无影无踪，众人感觉很惭愧，尤其是陈爱民，这几个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还不如几个孩子吗？他招唿着众人来到湖边时，湖里的孩子已经都被他们三个拽了上来。 第75页 有人围着孩子检查伤势，有人去查看被狼群啃食的东西，看了半天，有人推测说：「是野猪。」 有人开始清点那些孩子，算上二丫和满囤，一共是十三个，都已经找到，有个别孩子受了伤，但问题不大。 陈爱民的情绪松弛下来，孩子们无大碍就好，要是孩子们有什么事儿，他这个大队长不知道要受到什么诘难。他这才把目光转向林瑶三人，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肯定不愿意这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当排头兵，可偏偏是他们三个英勇无畏，竟然把狼给吓跑了。 有年轻人就围过来了问长问短，很羡慕刚才三人勇敢的冲出去，他们为什么反应那么慢，狼算什么，还不是怕人，要是冲过去的是他们，那立功的人就换人了。 不敢在山上逗留，众人把孩子围在中间，一起往山下走。林卫军这下死死拽住林瑶的手腕，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事情。他说：「福七，我都后怕死了，你说你那么朝狼跑不是傻吗，好在把狼吓跑了，万一狼咬人怎么办……」 林卫军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对林瑶竟像个话痨。林瑶无法解释她为什么冲过去，只能听着他训斥。训完了林瑶，林卫军又开始怼傅晋轩：「要不是你，我妹妹肯定不上山，她都被你给拐带坏了，以后你离我妹妹远点，要不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傅晋轩并不理他，沉默地走在林瑶另外一侧，得不到半个字回应的林卫军只好接着训自家妹妹。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林瑶摇晃着他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二哥，回去千万别告诉奶，我怕她担心。」好在林得山和苗玉兰不在家，要不林瑶真解释不清。 林卫军有些头疼，刚才妹妹还勇勐得像个冲锋的战士，现在又软软糯糯的，让他没了脾气，他没好气地说：「奶会担心？她会骂你，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说。」 回到双龙生产队，跟傅晋轩要朝不同方向走，林瑶正想跟他打个招唿，发现他眼眸黑沉沉的看她，知道他有话要说，陪着林卫军回了家，又熘了出来，朝老傅家的方向走。 第44章 他家成分不好 快走到傅晋轩家, 看到他靠树站着，一条腿弯曲，足底撑着树干, 眸光深邃幽深, 脸上神情冷峻仿佛能结冰。 若干年后，他在战场所向披靡, 无所畏惧地跟敌方交战，总会想起那团坚定、勇敢的小小身影, 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可现在, 他只觉得她鲁莽，非常恼火。 他从来没这么凶过, 可林瑶知道他是面冷心热的人，并不怕他, 。估计又要被教育，她迎上去, 叫了一声：「二轩哥。」 附近有早起的人经过，他把人扯到树后面, 站在她面前，身形修长挺拔, 在林瑶周身投下一道阴影, 明明只是普通的十五岁少年，可林瑶感觉到他身上有种摄人的压迫感。 「以后不许逞强, 不许做危险的事情。」他声音也很冷，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林瑶觉得他比林卫军更不好应付，只能乖巧地笑：「以后不了。」 他浓黑的眉毛往一处攒，面前的人笑容很甜像一兜蜜，可是态度很敷衍。一看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你说什么我都听下次还犯的样子。 他做了一个深唿吸，眸色更暗了几分，双手撑住树干，把她圈在大树和双臂之间，语气像淬过冰：「以后再做危险的事情……」话没说完停下了。 林瑶：妈呀，好吓人！他知道怕了，要不是她跟他都算是熟人了，她会被吓坏的。以后怎么了，他看上去比野兽还可怕。 傅晋轩心头一窒，普通的一句话能把她吓成这样，他是不是太兇了，明明他对她一直很和善。 他努力调整表情，把话说完整了：「以后再做危险的事情，我跟你一起。」 林瑶：……能不能不这么断句？而且本来应该是让人觉得温暖的话，听上去却兇巴巴的。 再回到家已经天亮了，林瑶累极了，换了身干净衣服，简单洗漱，也没吃东西，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睡到了下午下工时间。林瑶起来去找吃的，发现家里多了不少东西。 好点的是鸡蛋、红糖，大米、白面，一般的就是家里的农产品，花生，豆子、豆腐啥的。 原来她、林卫军和傅晋轩的事迹已经传开了，那些被救回来的孩子家长感激他们，就拿了东西登门道谢。二丫和满囤的家长来过，别的家长也陆陆续续来过。 这里民风淳朴，上门道谢也是诚心实意的，付大花也不过于客套，把东西都收下了，等人走了就把东西拎到林得山的屋里，在柜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 张巧巧昨天是被人抬着下山的，回到家里就醒了，之后一直在反思自己。她已经知道是福七把她家两个孩子从水里拽出来，没想到福七和卫军这么勇敢，为了他家大春和二蛋，直接朝着狼群沖了过去。 是不是以前对福七太苛刻了，总是有事没事挑她刺，是不是应该对福七好一些，做一个好婶子。 她在床上躺着，养足了精神，翻箱倒柜拿出一块压箱底的红色布料，比划了好久，开始做衣裳。 大春看着她妈忙活，心想这布不是她妈的陪嫁吗，一直捨不得用，准备留给她结婚用，怎么提前给她做衣服了？是她妈昨天夜里被吓到，更心疼她了吗？ 她想得挺美，眼巴巴地看着张巧巧一针一线的缝，忙活到第二天，一件崭新漂亮的上衣完工。 第76页 「妈，衣服真好看，给我试试吧。」大春说。 「不是给你的，你配穿这么好的衣服？」她妈白了她一眼，拿着衣服出了屋子。 张巧巧找到林瑶，道歉的话她说不出来，只好说衣服的事儿：「福七呀，那天夜里的事啊，多亏你和卫军了，婶子也没啥好东西，给你做了件衣裳，估摸着大小做的，你看看合适不？」 林瑶：让张巧巧拿出一件新衣服来可不容易。 跟在张巧巧身后的大春：什么，衣服是给福七做的，她妈这是脑子煳涂了吧，她多膈应福七啊！而且这布料明明是留给她的，怎么就给福七了，她不干。 付大花说：「福七，你婶子给你做的衣服，你就穿吧。」没有谁比她更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了，现在老二家的主动示好，福七接受，这关系就算缓和了。 林瑶也没客气，试了衣服，稍微大一些，不过可以多穿两年，暗红色布料带暗花，衬得气色好了很多。 大春看着穿着新衣服更加好看的福七，嫉妒的要命，明明应该是她的新衣服，应该穿在她身上。 刚谢过张巧巧，就听大春不满地说：「妈你给福七做衣服干吗，她那天就是逞强，那么多人都没动，就她带头往前沖，要不是碰巧把狼吓跑了，第一个被狼咬的就是她……」 张巧巧很生气，打断她的话：「你说啥呢，要不是你和二蛋在水里，那狼眼瞅着就往水里去了，福七她能第一个冲出去救你们？你快长点心吧，你偷着上山我没骂你你就要上天了是不，我现在是懒得骂你，等有精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大春仍然在争辩：「妈，福七就是要出风头，她根本就不是要救我和二蛋，她哪有本事救我们，只不过仗着来山上的人多，就显着她能。」 付大花这个气呀，她制止了大春：「你少说两句。」要不是大春和二蛋，福七兄妹两个也不至于先跑出去救人，这么危险的事情都做了，自己家人都不领情。她其实不愿意福七出头，可毕竟是两个孙子孙女救另外两个，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林瑶就这样躲过了付大花的盘问和责备，相反，听多了社员的感激、恭维和夸奖，她也为孙女、孙子的英勇行为骄傲起来。 深山寻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公社的社员都知道了，这些天大家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公社派人来调查，陈爱民把经过详细说了，还写了材料上报，第三天，陈爱民带着一位女同志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社员。 陈爱民给老林家带来了二十块钱、二十斤大米和二十斤白面，林瑶和林卫国每个人一张奖状。 女同志是公社妇女主任刘赛男，见到林瑶和林卫军，把两人一阵勐夸。尤其是林瑶，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看着特别机灵，五官标緻穿着干净体面，怎么瞧着都喜欢，她就一个儿子，林瑶简直是她心目中理想的闺女的样子。 主要是这个小姑娘还带着另外两个小伙子把狼给吓跑了，一般人可没有这种勇气。 陈爱民在一旁身板挺的笔直，作为大队长，他带领群众进山寻回孩子，也得到了公社的嘉奖，这些天，他满面红光，走路都脚下带风，像是年轻了至少十岁。 刘赛男拉着林瑶的手说话，既有乡村女干部的威严，又有长辈的和蔼：「福七，公社说要把你们的英雄事迹好好宣传，你跟我们去公社，社长也要见你们，让我一定把你们带过去，咱们再研究下如何宣传，最好开几场事迹报告会。」 林瑶懂她的话，这个年代最爱树典型，树榜样，她这件事宣传出去万一有更多人效仿就麻烦了，不过也问题不大，只要在宣传的时候恰当引导就好。 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可等宣传完了，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老林家不好的风评就会好转，大家就不会再提老林家走背运的事儿，这可以算是一个契机。 林瑶马上答应下来跟着去公社，林卫军本来是一腔热血助人为乐不计报酬的那种人，救了人后也没啥特别的想法，妹妹去他就去呗。 陈爱民开着拖拉机，刘赛男、林瑶和林卫军坐在后斗里，快出村的时候，林瑶感觉不对劲，没去接傅晋轩。 刘赛男还握着她的手，看上去特别亲切，林瑶问：「赛男姨，傅晋轩跟我们一起赶跑的狼，他怎么不去公社？」 刘赛男自然知道傅晋轩，陈爱民的汇报材料里没少了这个人，只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她的语气非常自然，像是在说天气或者问人家吃饭了没：「傅晋轩家庭成分不好，不会将他树立为典型。」 林瑶带着柔软笑意的脸上蒙了一层阴影，明明三个人是一起的，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是不是傅晋轩没有奖状和奖品，公社都能这样对他，那些被救孩子的家长呢，是不是也没有人拿着东西登门道谢？ 傅晋轩不会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他若是知道了这些不平等，他的内心会受到冲击吗？会不会对他的心性产生不好的影响，别看他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毕竟才十五岁，心智不完全成熟。 林瑶叫陈爱民停车，等车停稳，她组织好语言，很认真地告诉刘赛男不去公社了，她说：「赛男姨，我、我二哥还有傅晋轩是一起的，那天上山的三十个群众都看到了，只表彰我和我二哥的话，我们受之有愧。」 第77页 刘赛男好言好语地说：「福七，我也想一码说一码，可这事没办法，他家地主成分，安生了这几年已经算好的了，要是也树他为典型，不是弄反了吗。」 她想福七机灵懂事又心善可毕竟是个孩子，无法理解也正常。 两人又说了一阵，刘赛男见劝说无果，只好带着遗憾让林瑶兄妹下了车。 拖拉机突突开走了，林瑶朝着傅晋轩家的方向跑去，她觉得自己是被他家的面条鸡蛋给蒙蔽了，其实他家这些年过得很艰难，她想看到傅晋轩，特别想。 看到他家的院墙，林瑶停下了，突然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对这个时代，她头一次有这么深的无力感。她希望傅晋轩没有跟她一起救人。 林卫军停在她身边，紧皱眉头：「福七，你傻吧，你管这小子干啥，他受不受表扬关我们什么事儿。」 林瑶说：「二哥，我们不应该独占功劳，你心底里乐意把傅晋轩撇下吗？」 林卫军说：「啥功劳不功劳，二轩他不会在乎。」虽然他讨厌傅晋轩，但是通过这件事竟然有点欣赏他，对他也没那么横眉立目。 林瑶自然知道傅晋轩不在乎功劳，但这种明显的不公平待遇，搁谁身上都不舒服。她还是没去找傅晋轩，拉着林卫军回家去了。 —— 林瑶又开始了进山採药、采蘑菇的生活，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做大山的搬运工，累了点，但是有钱赚，她乐在其中。 本来以为救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没想到过了七八天又峰迴路转了。 第45章 少年英雄 刘赛男又来找她们, 说上级特意说了三个人都要表彰，已经给傅晋轩补发了奖状和奖品。 「本来傅晋轩不想去公社，听说你和你二哥都去, 他才答应。」 拖拉机上, 刘赛男对傅晋轩的态度好的出奇，林瑶觉得有点奇怪, 似乎有比妇女主任级别高很多的大人物关注了这件事。 不知道傅晋轩知不知道他差点被落下，他叼着根狗尾巴草, 坐在拖拉机后斗里, 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着, 看起来吊郎当，对这件事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到了公社, 见了社长。社长四十出头，长得特板正, 威严中带着和善，问了三人的基本情况, 让他们准备一下报告会的事情，然后问他们生活上有没有需要他帮助解决的问题。 傅晋轩自然不会说的, 他最大的问题还不就是家庭成分不好, 但这又改不了，说了还不是白说。 林瑶也没啥需要帮忙的, 只要报告会召开，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事迹，扭转老林家的名声就行。 林卫军也很憨厚地说：「没。」 林瑶脑子转的很快，他二哥当然有需要帮助的小事。林卫军的愿意是当兵，要是按书里所写, 他是当不上的，可社长都这样说了，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林瑶小脸带笑，口齿伶俐：「社长伯伯，我二哥一直的愿望是当兵，他身体条件肯定符合参军标准，也乐于助人，我们生产队的社员都夸他，明年徵兵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参军入伍。」 现在这年头年轻男人都想当兵，这是他们跳出农门的不多的方式之一，每次徵兵名额稀缺的很呢，每个生产队最多只有一个名额，为了防止顾翠翠利用许愿的金手指把名额给他三哥弄到手，林瑶要先下手为强。 社长看了眼林卫军，说：「站起来我再看看。」仔细打量一番，社长拍了拍林卫军的肩膀，表示满意：「小伙子身体条件不错，要是体检和政审合格的话下次徵兵就选他。」 他转向林瑶，小姑娘会说话儿，笑得也甜，他愿意多跟她说几句：「不是啥难事，你二哥是当兵的好苗子。」他一个社长，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得到。林卫军是个很棒的年轻人，身体好，又是小英雄，不选他还能选谁？ 从公社回来，林瑶浑身畅快，眼看着老林家名声这件事能够解决，林卫军要是再能够参军就更好了，当兵回来怎么着也能分配个工作当个职工，表现出色的话还能留在部队。她对林卫军有信心，一定能够在部队里往上走。 先是陪着林卫军回到家，林瑶又去找傅晋轩看小威，给小威换了药和夹板。小威的腿骨癒合得很好，它长大了点，沉了不少，叫声也略有变化，乍一听还是像猫，实际上跟猫叫还是不同。到一个月就要把它放回山里，否则叫声就要露馅。 傅晋轩似乎更沉默了，从头到尾没说几个字，瞅着林瑶要走，他才有点犹豫地问：「你希望你二哥去当兵？」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觉得男人应该去当兵吗？」这种问法他问不出口。 林瑶很快回答：「是呀。」 眼看着他眼里的光亮瞬间都没了，变得黑沉沉的，林瑶才想到，傅晋轩不会也想去当兵吧，可是他一直被人骂狗崽子呢，他家这个成分，就算他身体条件再好，也不会选他入伍，就是公社社长都无能为力。 他的愿望是不是也会落空了，那该如何是好？ 事迹报告会一共三场，其中一场是在公社小学，公社小学和中学挨在一起，这天两个学校的学生都集中在一起，林瑶、林卫国和傅晋轩坐在台子上，胸前各自带着一朵大红花。 乡土气息相当浓烈，可林瑶对报告会的效果很满意，学生们热情高涨，等他们在各自回家一宣传，老林家的名声肯定会好转。 第78页 林卫军和傅晋轩都不爱说话，林瑶是主讲人，为防止学生们热血沸腾刻意去模仿，林瑶特意在演讲中说了千万不要进深山。 双龙生产大队的小学只到四年级，五六年级就要到公社小学上学，顾翠翠是公社小学的学生，她不仅来参加报告会，方式还不一般。 进山的孩子大部分是公社小学的学生，为了惩戒，他们背对着主席台站成一排，跟听报告的学生脸对脸。 顾翠翠觉得脸都丢光了，这下全学校的人都知道她进了山，还被狼包围，本来她在学校名声特别好，大家都觉得她是福娃，爱跟她玩，这下可倒好，名声尽毁。尤其是现在，台上的林瑶备受瞩目，大家把她当做小英雄，她呢，在台下，要不是老师极力阻止，有同学要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人觉得不堪的是，赵建业是公社中学的学生，这时候正在学生队伍里面。他个子高，长相又出众，简直是鹤立鸡群，她只那么一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他看林瑶的时候眼中有光，看自己的时候带着鄙夷，这让她受不了。 明明书里写的他这一世是自己的丈夫，她虽然知道剧情，可一切都不一样，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这让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报告会结束，顾翠翠像是从梦魇中走出来，终于轻松一些。林瑶胸前的大红花鲜艷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让她的双眼通红，想要流泪却流不出来。她紧走几步，走到林瑶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她想林瑶一定得到了什么机缘，否则就凭她这小身板，怎么可能赶跑狼，就是加上林卫军和傅晋轩也不可能。 这些疯狂赞美、崇拜他们的人是疯了吗，明明不合理的事情，不去调查，反而加以宣传？众人皆醉，她才是清醒的那一个。 林瑶知道她又在试探，于是说：「你当时在现场，经过应该看得很清楚，何必来问我？」 顾翠翠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不跑过来的话，狼群也会退却。」 旁人只以为她在说大话，林瑶却听得懂，小命不保的时候，她肯定会许愿让狼走呗。 顾翠翠一把扯下林瑶佩戴的红花往地上丢，双眼酸涩，声音暗哑，眼神完全不是十二岁该有的，而是带着饱经世事的沧桑：「你为什么多管闲事，凭什么，我会护这些孩子周全，我才应该是个英雄。」 负责报告会的老师看到这边人多，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当即大声呵斥：「顾翠翠，你不是中暑了吧，胡说八道。」 旁边围观的学生立刻打小报告：「老师，顾翠翠说山上河里有虾，撺掇我们去，我们才遇到了狼。」 另外一个学生说：「还有人说她是福娃，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才跟着她去的。」 跟她一起上山的学生一个个站起来，说是顾翠翠带的头。 顾翠翠环顾周围的学生，眼神像是啐了毒，他们有脚是自己走上山的，难道她还能逼他们不成。平日里一个个都捧着她，像是众星拱月一般，出了点事，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那些被她用毒蛇一样眼神盯过的学生无一不感到害怕，有人甚至躲到老师身后。 老师的眉头越拧越紧：「这件事还在调查，带头的学生要记大过处分，录入档案，顾翠翠，虽然你平时表现不错，可这件事情影响实在太大，情况属实的话第一个处分的就是你。」 顾翠翠脸上的神情宛如雷噼，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给处分，入档案？档案可是要跟人一辈子，这件事要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她该怎么办！ 眼看着林瑶被众人簇拥，风光无限地离去，顾翠翠咬了咬牙，许了个愿。 愿望是：林瑶摔在地上，栽个大马趴，狗啃泥。 她想让她出丑，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出丑。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即便有反噬，也不会厉害。 可她失望了，眼睁睁看着林瑶稳稳噹噹走出了五十米，愿望还没实现。 而林瑶，看到手腕上镯子频闪，就知道顾翠翠许愿了，不知道内容，但肯定是针对她。 顾翠翠脸色煞白，惊愕之余，接二连三的许愿，一一落空。她终于明白一个事实，她的许愿指向林瑶和老林家就会失灵。为什么，难道林瑶真的得到什么机缘了吗？ 大夏天如同坠入冰窖中，顾翠翠手脚冰凉，朝着某个方向跑了。 走出校门，三个人又会合到一处，没走多远，赵建业走过来喊林瑶：「能跟你说你句话不？」 可能是城里人伙食好的缘故，他比同龄人高，还白净，在人群中很显眼。他看向林瑶身侧像是两尊门神一样的林卫军和傅晋轩，意思在明显不过，希望他们两个迴避。 林卫军脸都黑了，他知道妹妹已经提出跟赵建业退婚的事情，语气很差：「有什么可说的，想说就在这里说。」 一旁傅晋轩的眼神更是冷得可怕，被他看一眼的东西仿佛都能结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赵建业有种不知道哪来的敌意。 林瑶安抚他们两人：「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第46章 他腿断了 跟赵建业一起走出五十米才找到清净没人的地方。赵建业仔细打量林瑶, 完全想像不出来她这样纤瘦的身体如何有勇气面对恶狼。他说：「你可能不想听我说，可我考虑再三还是要跟你说。救人的事情有大人去做，你年纪还小, 尚且不能保护好自己, 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尽量远离危险。」 第79页 林瑶不想跟他多说话, 敷衍着应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她的态度还算配合, 比他想像得好。他鼓足了勇气, 又说：「你这个年纪不要总往山上跑，应该读书学习知识和文化, 你要是到学校上学，读小学、初中、高中, 以后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林瑶有些震惊，他帮助争取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的话势必要动用他父亲的关系, 可他跟赵父的关系并不好，也就是说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他愿意去做，真是出乎意料。 她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情, 而且他一来就去退婚, 他对她印象肯定很差，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林瑶这才好好打量赵建业, 不幸的家庭环境并没有让他变成一个阴暗、偏执的人，而是有种很淡定、沉静的气质，这样从容地说出话来，竟让人觉得有些暖。 要没有杜芳芳，他还真是一个完美的人。 他这样为她考虑, 林瑶对他印象好了些，语气也很柔和，摇了摇头：「我家穷，哪哪都需要钱，我要挣钱。」 赵建业显然对她家的情况有所了解，循循善诱地说：「贫穷可能只是暂时的，你还有哥哥姐姐，努力度过这段困难时期，以后就会好起来。」 林瑶很直接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赵建业又说可以教她读书，林瑶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过这样一段对话下来，林瑶对赵建业的印象有所改观。 顾翠翠正蹲在附近的草丛里调整情绪，看到两人过来，赶忙压低身子，让半人高的杂草完全遮住自己。支楞起耳朵，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赵建业有这么大的本事！ 林瑶这不是傻吗，工农兵大学生都不稀罕，多少人求这个机会都求不来呢，真是没见识的村姑。 她想得到这个名额，1977年高考恢復，她不爱学习，读书成绩一般，自己考大学的话肯定考不上，而如果能被推荐成工农兵学员，她就不需要这么辛苦的读书，毕竟工农兵学员什么学歷都有，有人小学毕业都能当上工农兵学员呢。 顾翠翠停止了哭泣，暂时忘记报告会带给她的屈辱，开始思索如何得到赵建业的青睐。老林家和老赵家结亲还不是因为林永旺救了赵老爷子，如果她是赵建业的救命恩人，说不定他们俩儿能结一段姻缘。 怎么样才能成为赵建业的救命恩人呢？怎样才能刷满他的好感度呢？她需要做好周密的计划，务必一击即中。 跟赵建业客客气气说完话，林瑶跟林卫军、傅晋轩一道，被送回双龙生产队。 —— 日子过得飞快，林得山三个人在京城待的时间越长，说明越有可能治好，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回来，林卫国也没往家里写信，不过林瑶也不着急，不回来就有希望。 这天林瑶又去了深山当大山的搬运工，回来之后小憩一阵，等睡醒已经是下工时间，有个跟林瑶差不多大的孩子跑来说是让她去姥姥家一趟。 林瑶见过他，是她二舅的孩子，应该叫他表哥。小表哥说是京城来人了，是林瑶的姨姥和姨表亲的姨姐，说是特地找林瑶过去。 林瑶心中一动，指名叫她的话，应该是带来了林得山的消息。她有些激动还有点忐忑，赶紧去地里找来正在上工的林环，又抓了一些虾干给跑腿的小表哥带上，另外带了一大包准备给表兄弟姐妹分。 姥姥家很热闹，姨姥带来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一群孩子在那抢。林瑶姐妹跟姨姥姨姐寒暄几句，姨姐就把她们拽出了屋子。 到了没人的柴房，姨姐才压低声音跟他们说了林得山的情况。 「姨夫已经开刀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恢復一段时间姨夫就能走路了。卫国哥说京城复查买药都方便，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等恢復差不多再回来，等出院就搬到我们给腾出来的一间屋里。再呆一个多月差不多就能回来。」 姨姥和姨姐还在瞒着姥姥家的人，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她的这份谨慎还有对老林家人的帮助让林瑶特别感动。 竟然有这么好的亲戚，不嫌弃他家投奔，给他们提供住处，要知道这时候的京城住房很拥挤，一大家子人跟人杂居四合院或者住狭窄的筒子楼，甚至住宿条件都不如农村。而且对给外来人提供住宿管控也很严格，不知道他们遇到困难没有。 她们来这一趟估计也是特意来告诉她们情况，免得一家子人担心。说了不少感谢的话，林瑶又问了林卫国他们钱够不够用。得到肯定的答覆林瑶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姥姥一直挽留林瑶姐妹留下来吃晚饭，两人还是没留，跟姨姐约好他们返回京城之前到她家做客。 返回前一天，林环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姨姥和姨姐。蒸了米饭，炖了鸡，还做了好几个肉菜招待远方来的心善的亲戚。 走的时候，把林瑶和林卫军奖励的大米、白面都给他们带上，抓了两只鸡，两只兔子，拿了一大包虾干还有一大包的各种蘑菇，松茸羊肝菌都有。 林瑶姐妹能做得就这么多了，总不能欠亲戚太多人情。最后林瑶还把积攒下来的一百二十块钱都给了姨姐，拜託她带给林卫国。 穷家富路，林瑶的积蓄再次清零，不过她乐在其中，她发现挣钱其实很有意思，把钱花在有意义的地方也很好玩。 第80页 —— 已经一个月，小威的伤势完全好了，是时候放回深山。幸运的是，它的腿骨长得很好，并没有变成跛脚虎。这段时间傅晋轩不知道逮了多少只兔子，投餵的很好，小威长大了不少，叫声也不再像猫，有了老虎的气势和威严。 这天温度极高，全体社员都不上工，傅晋轩背了一只超大号背篓，把小威放进去，两人就朝着深山出发。 走到原来找到小威的陷阱边，才把小威放出来，林瑶摸着小威的爪爪，好好教育了它一番：「以后千万注意这里的陷阱，不要让人给逮去了，现在动物园也穷，吃得不好，住的地方又狭窄，还是在山里舒服自在，好好当个百兽之王。」 不放心小威，又带着它转悠了好久，把他们知道的三处陷阱都指给它看。 她拍拍小威的头：「走吧，你有妈妈吧，去找你妈。」 想把小威抱起来，试了试放弃：「你个小傢伙，还真沉。」她蹲下来，搂住小老虎，小老虎直着身子，嘴里呜咽着，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上。 傅晋轩看着这一人一虎拥抱的画面，真温馨，真让人感动。可是明明是他先发现的小威，明明他才是养了小威一个月的人，可他好像被忽视了，为什么，是他太兇了，还是他不够俊气？ 还没等他感嘆完，画风变了，林瑶依旧抱着小威，说：「你可别忘了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经常进山，以后我会来找你的，你想想怎么报答我。」 傅晋轩：……这样可以吗，小威它听得懂吗？ 偏偏小威好像听懂了，低低地吼叫两声，算是答应。 傅晋轩跟小威又来了一场男人间的简单告别，小威这才恋恋不捨地跑走，跑进密林深处不见了。 山上也热，两人不打算继续逗留弄点山货什么的，就往回返。走了一半路，一直沉默的傅晋轩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瑶一眼，声音不大：「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用我报答你吗？」 林瑶一愣，旋即想到她跟小威随口说的报答的话，只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认真了。 她的笑容像夏日山里的野花，带着阳光的气息：「不用。」 傅晋轩嘴唇紧抿，把脸转向一边，为什么他跟小威的待遇不一样！ 刚走出深山范围不足一里地，经过一处满是山石几乎没有灌木和树木的大斜坡，听到有异常声响，两人抬头朝上看，就看到一个人咕噜咕噜像个辘轳一样从最上面滚下来了。斜坡陡峭，那人往下沖的力道很强劲，他翻滚着，中间还变换了几个姿势，磕磕绊绊，不少石头挡住他的路，却没能彻底把他拦住，只是在他身上添了不少伤，一直滚到最底下，才停了下来。 那人脸朝地，几乎正落在两人面前，林瑶定睛一看，身形有些熟悉，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建业哥。」 真的是赵建业，他被摔得很惨，衣服被扯烂好几处，身上不少流血的伤口，低低地发出痛楚的叫唤声。他说：「我的腿，特别痛，好像断了。」 第47章 再提退婚 林瑶皱眉朝坡上看, 坡上比较平坦，按理说不至于摔下来，只能说太倒霉了。小心扶着他坐了起来, 看到他衣服被刮破好多处, 血透过衣服渗出来，看着挺可怕, 其实伤势不算重。麻烦的是他的腿，林瑶把他裤腿挽起来, 轻轻摸了摸, 不像是断了，应该是不太严重的骨折。 赵建业脸色苍白,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说：「送我去医院吧。」 林瑶答应：「好。」转头去看傅晋轩, 他站在十米开外，冷漠地往这边看着, 事不关己，并不打算帮忙的样子。 赵建业忍着痛, 牙齿把下唇咬出个深深的印子，也抬头看向傅晋轩站着的方向。他听说过二轩的事迹, 知道他很难接近又不好惹, 但直觉告诉他二轩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才提出帮忙的请求。 正在赵建业失望的时候, 坡上传来一道软和娇俏的女声：「建业哥，我送你去医院吧。」 是顾翠翠，推着一辆木质独轮车站在坡上，看那样子想推着车从坡上下来，又怕控制不住车子, 有些犹豫。 这些天，她一直在琢磨怎么样才能成为赵建业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办法，许了愿，等着赵建业从坡上摔下来正好救他，照顾他刷好感。 千算万算没算到林瑶和傅晋轩正巧路过，赵建业正好滚到他们面前，你说巧不巧，差点被他们两人捡漏。 顾翠翠看到这一幕全身血液都凉了，三伏天偏偏觉得像是寒冬腊月，这可是她用许愿换来的机会，好在傅晋轩拒绝提供帮助，她的机会又来了。 她推着独轮车小心地往下走，走了十米，抬头往下看，惊得手一抖，傅晋轩朝赵建业走过去了。 控制不住车子，车子咕噜噜往下滚，连带着顾翠翠往下滑，到了坡底直接散架成零散的木头，顾翠翠则是脸呛到地上满脸是土，鼻血直流。 傅晋轩声音清凌凌冷漠又没什么温度：「上来。」动作却是很贴心的屈腿，尽量压低身子。 赵建业心里一暖，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他用手拽住林瑶伸出的手臂，重心放在好腿上，站起来，接着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借力爬到傅晋轩背上。 傅晋轩身材修长，有着少年人的单薄和朝气蓬勃，胳膊肌肉劲实匀称，把赵建业牢牢托在背上，接着，迈开大步朝下山的方向走。 第81页 林瑶来不及想为啥平日里不干活的顾翠翠怎么会推着小车出现在这里，也顾不上流着鼻血的她，跟在傅晋轩身侧往山下走。 深山之外的范围并不陡峭，有地方有路，但男人骨重，赵建业个子又高，开始的时候傅晋轩还能健步如飞，后来速度降了下来，加上天气热，脸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赵建业很过意不去，说：「谢谢你们俩。」 傅晋轩没说话，林瑶说了声：「没事儿。」 终于快到双龙生产大队，林瑶说：「我去你家找人。」 赵建业脸色白得吓人，嘴唇都干燥起皮了，他请求说：「我身上有钱，能不能送我去医院，别让我爷爷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愿找姑姑，但这句话他没说。他宁愿求面前两个人帮忙。 林瑶自然想得到，那个把他当成财神爷的姑姑，还是算了。他姑姑对他也不会多上心，花他的钱可以，照顾他就别提了，不如直接把他送医院。 傅晋轩把赵建业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抹了一把汗。他的衣服几乎汗湿透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睁不开，涩得难受。 林瑶拿出小手绢递给他：「二轩哥，擦擦汗吧。」 傅晋轩勉强睁着眼，看那块白色的，叠成一个整整齐齐小方块的手绢，拒绝：「不用。」 想撩起衣服擦眼，却没一块干爽布料，只好从林瑶手里拿过手绢，擦了眼睛，又擦了脸。手绢带着清新的肥皂香味儿，似乎还有些女孩子独有的香气，味道窜进鼻子里，傅晋轩脸红了，不过太阳本来就晒红了他的皮肤，很好地做了掩饰。 他神色极度不自然地把手绢装进口袋：「我让银宝洗净，让她还给你。」 坐在大石头的赵建业感觉被塞了狗粮，明明他受着伤，才是更需要关照的人，可他却被晾在了一边。 好在两人很快转过头来齐齐看着他，三人简单商量一番。林瑶和傅晋轩分了工。中午还未到上工时间，两人分别回家告诉家人相关情况。林瑶还去了一趟赵建业家，告诉赵老爷子说建业哥去同学家，晚上可能不回来。林瑶看着乖巧，赵老爷子一点都没怀疑。 接下来林瑶去村医那儿买药，傅晋轩去生产队借牛车，等把牛车赶过来，他一手扶住赵建业的后背，一手托着他的腿弯，把他安置在车上铺好的稻草堆上。 赵建业：……一个大男人被这样抱感觉很羞耻，不过二轩这个人还真的挺不错，生产队的人对他误解太深，等伤好他想要帮助二轩树立好名声。 正准备出发，顾翠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已经处理好了脸上的泥土和鼻血，伸手紧紧扒住牛车：「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可以帮忙照顾建业哥。」 她制造的救赵建业的机会白白给了林瑶和傅晋轩，怎能甘心。一起跟着去医院，她才有机会刷好感。 朝着赵建业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她自信满满，一定能够用真心打动他。 林瑶跳上车，不客气地去掰她紧抓着车缘的手：「我们两个就行，用不着你去。」他们这儿争分夺秒要赶路呢，真搞不懂她要添什么乱。 顾翠翠的表情有些扭曲，仍然坚持：「多一个人帮忙，省得你们忙不过来。」 一直沉默的傅晋轩说话：「离车远点，蹭了不负责。」 他的语气很兇很不耐烦，顾翠翠被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松开手，离得远一些，她的心凉透了，确实不需要三个人，而且明显是林瑶更有立场帮助赵建业，他们更熟悉，娃娃亲也没解除。 雪上加霜的是，满脸痛苦脸色发白的赵建业嫌恶地说了一声：「不用你跟着。」 她有些愣怔，赵建业很讨厌她吗？她说：「建业哥，我只是想帮你，想照顾你。」 赵建业转过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不需要。」 就在她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傅晋轩轻甩手里的枝条，打在牛身上，喊了声「驾」，赶着牛车就走了。 顾翠翠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僵立在原地，明明是她计划好的事件，可她却变成了多余的人，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林瑶多管闲事。 等牛车走起来，林瑶拿着药和纱布，坐在赵建业身边：「衣服撩起来，上药。」 赵建业本来脸煞白的，听了这话，竟然血往脸上涌，红通通一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服掀起来，让林瑶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但血煳煳的，看着挺渗人。刚涂完一处药，牛车速度突然快了起来，乡村土路颠簸，林瑶涂药的手都不稳了。 「二轩哥，慢点。」 傅晋轩突然烦躁，身后的两个人让他不悦，看到不用看，就知道车后的两个人一定挨得很近。他根本不听林瑶的话，发了十分钟疯才把车速降下来。林瑶这才能安安稳稳给赵建业上药包扎。 赵建业发觉自己的难为情太多余，林瑶面不改色心不跳，连唿吸频率都没变，像是把他当做一块没啥看头的猪肉。不，完全不如猪肉，猪肉好吃，而他在她眼里啥都不是。 等忙乎完了，林瑶才从挎包里拿出一袋子虾干，分一些给赵建业，然后挪到车头，离傅晋轩近一些。 去掉虾头虾尾，剥掉虾皮，积攒了十几只一次递到傅晋轩手里，然后又剥自己的。 傅晋轩回家用两分钟沖了个澡，现在浑身清爽，但是大太阳晒着，又有汗淌下来。林瑶拿个麦秆编的大蒲扇，时不时给他扇风。 第82页 吃着甜咸美味的虾干，又有人在旁边乖巧地打扇子，傅晋轩终于舒坦了，刚才林瑶给赵建业处理伤口引起的不快一扫而空。 赵建业默默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突然觉得虾就不香了，他才是更需要照顾的人，可他跟傅晋轩的待遇不一样！ 赶到医院又是一通忙活儿，医生给赵建业的腿上了石膏，安排他住院。 等都忙完，已经到了傍晚，林瑶才有时间出去买了鲜肉包回来。三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顿包子吃得格外香甜。 病房里只有这一个病人，赵建业输着液，林瑶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傅晋轩出去跑手续，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林瑶说：「我和二轩哥多陪你一会儿，明天早上我叫杜芳芳过来吧，你需要人照顾。」 赵建业很认真地看她，他已经没那么疼了，又恢復了平时的清俊模样。他说：「你不能照顾我吗，我们订过娃娃亲的，你照顾我的话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林瑶很直接地说：「我不愿意照顾你，杜芳芳会乐意照顾你。对了，我今天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该同意跟我退婚了。」 现在就是提出退婚的好时候，但凡赵建业有点感激之情就会同意，赶紧切断跟他之间的联繫。 第48章 等着打脸吧 赵建业沉默了, 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本来林瑶和傅晋轩跑前跑后把他送到医院，他非常感激。可听林瑶这样说, 难道帮他只是为了退婚？或者林瑶在意杜芳芳, 她是有些粘人。 他说：「是因为杜芳芳吗，我只把她当做妹妹。」 林瑶说：「也许她并不是这么想, 不过跟我没关系，只要我们退了婚, 我不会关注你们的事情。」 他觉得气闷, 缓了好一会儿，打定主意不再负气不同意退婚, 而是跟林瑶好好谈谈。他问：「福七，你为什么非要跟我退婚？我们可以不关注这件事, 顺其自然，等你长大, 再做考虑，不好吗？」 语气非常柔和, 其实他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可跟她有什么关系。林瑶说：「我不愿意被娃娃亲束缚, 想必你也一样, 以后你会有喜欢的人，我也会有喜欢的人。」 赵建业感觉胸口一阵抽抽的疼, 她这是否定他，否定以后会喜欢上他的可能性。她有喜欢的人吗，她喜欢的人会是傅晋轩吗，两人互动不算太亲昵，可直觉告诉他, 他们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繫。 他摇了摇头，不能这样想林瑶，她年纪还小，如果她已经十五、六岁，他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喜欢傅晋轩，可她才十二，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给她乱扣帽子不合适。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赵建业说：「好，我去跟爷爷说，这娃娃亲咱们退了。」 「嗯，」林瑶点了点头，她挺高兴，声音放松又轻快，这大半天真是没白忙活。退了婚，就能离开原剧情，远离男主女主女配，她以后自由了。 傅晋轩站在门外，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听到里面的对话，停下脚步，他不该进去，但又不想离开，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尤其是赵建业说得最后一句话，他听得清楚分明，难得嘴角上扬，本来跟他无关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高兴，可能是林瑶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陪赵建业到八点钟，两人才离开医院。出发之前，林瑶说：「今晚你先一个人，我会让杜芳芳早点过来。」 赵建业声音低沉，半点兴致都没有，淡淡应了声：「好。」 夏日酷暑已经退散，四周交织着各种虫鸣，林瑶也坐在车头，这一天奔波觉得有些疲倦，开始还哼着小曲，后来靠在傅晋轩身上睡着了。 傅晋轩侧头看着她，浓密睫毛卷翘铺在眼睛上，鼻翼翕张，粉色嘴唇半张着，睡得很是香甜。 全心全意信赖另外一个人大概就会这样吧，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身体软软的，重量很轻，即便这样靠着他也不显沉重。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弄醒她，换另外一只胳膊赶车，尽量让牛车走得平稳。 到了双龙生产大队，林瑶还没醒，安静地等了几分钟，觉得时间很晚了，傅晋轩才下决心推了推她，声音难得的柔和：「醒醒。」 林瑶睁开眼睛，揉了揉：「到了，我们去还牛车，还得去知青点找下杜芳芳。」 傅晋轩跳下车，足尖刚点地，就诶哟叫出声来，他说：「腿麻了。」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半边身体都麻了。 林瑶知道是自己压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也跳下牛车，说：「你坐着，我帮你捶腿。」说完蹲下来，小手成拳捶他的腿。 明明腿部血液流动尚不畅通，麻麻的没什么感觉，傅晋轩却像是被火烫了一样，一下子就弹开了。 「不用，不用。」他忙不迭的说。 两人去大队部还了牛车，又去了知青点。傅晋轩站在不远处等，林瑶上前敲门把杜芳芳喊了出来。 杜芳芳睡眼惺忪，一看林瑶顿时精神了：「这么晚你来找我干什么？」 林瑶简单说了情况，杜芳芳眼中燃起了闪亮的小火苗：「是建业哥让我去照顾他的吗，他没让你照顾他，看吧，建业哥对你压根就没好感。」 林瑶眉头微皱，有点不耐烦地实话实说：「他说让我照顾他，我拒绝了。他已经同意退了娃娃亲，以后我们没任何关系，你跟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你别眼睛总盯着我。」说完，转身就走。 第83页 杜芳芳喊她：「哎，你别走啊，建业哥能让你照顾他？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不会是故意气我的吧！」 林瑶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头也不回地朝傅晋轩所在的方向走去。 杜芳芳看到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目光一直没离开林瑶的傅晋轩，眼睛更亮了，他对她很关心，她对他很信赖。以她活了两世的经验来看，两人之间有那么一丝不可言说的东西，有点意思，建业哥知道吗？明早去了就跟他说。 —— 杜芳芳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了县城医院，她特地穿了最漂亮的衣服，想要跟赵建业一起度过几天二人世界。 她美滋滋地理了下头髮，脸上带笑走进病房，出乎意料地见到了顾翠翠。后者端着一茶缸水递给赵建业，被赵建业黑着脸推开了。 原来，赵建业被送到医院却没顾翠翠什么事，她心里这个难受，让林瑶捡漏了不说，她还要承担许愿的反噬，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行，他们不能把她踢开。辗转难眠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顾翠翠学也懒得上了，直接跑医院来。只要赵建业让她照顾，他们还是有希望。 「你怎么来了？」杜芳芳大声叱问，真不知道顾翠翠这个村姑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来，你为啥来？」顾翠翠理直气壮，书里写的赵建业是她对象，虽然现在的一切都好像进展不顺利，但他们是命定的官配。 杜芳芳气急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即就跟顾翠翠吵了起来。 赵建业烦不胜烦，他不知道局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们争什么争，把他当成什么了，他声音沙哑，吼了一声：「你们都走，用不着你们照顾，我自己可以。」 杜芳芳和顾翠翠快打起来了，脸上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齐齐转头，先后喊：「建业哥。」 赵建业的声音犹如炸雷：「都滚回去，别再我这里碍眼。」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距离林得山去京城治病快两个月了。林卫国前不久拍回来一封电报，为了省钱，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好。」 姨姥姨姐说过林得山已经开过刀，能治好，可看到这封电报林瑶才真正安心。那就是说林得山的腿已经好了，这几天他们也该回来了。老天长眼，钱没有白花，努力没有白费。 这天从山里回来，张巧巧就把林瑶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福七，今天我听刘连枝说，你爸没去省城你姑奶家。」 经过林瑶和林卫军救人事件，张巧巧有意和老大家交好，今天冷不丁听说这事，她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大家又瞒着她了。 她盯着林瑶看，看林瑶面色平静，并不想多说什么，于是说：「刘连枝不知道怎么打听出来的，你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去干什么了吧，那一定要防着点刘连枝，她这几天到处打听呢。」 张巧巧其实是个很通透的人，知道首要提防对象就是刘连枝。 林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二婶。」 吃饭的时候，林卫军说：「今天顾翠翠跟我打听咱爸去哪了，我说去姑奶奶家了。她说咱们家人瞒着我，让我问问你再偷偷告诉她。」妹妹特意嘱咐了不要说出真相，他定然是不会说的。 林卫军还以为会得到妹妹的夸奖，哪知林瑶想了想说：「二哥，你就跟她说，咱爸去京城治病了，但你别说治好了，就说不顺利，没治好。」 怕腿治不好遭人嘲笑才瞒着，现在腿治好了，自然就可以说了。至于为什么还要编治不好的瞎话，她自有一番考量。本来就想好好宣扬林得山腿治好的事情，现在免费的喇叭送上门了。 林卫军不知道林瑶为啥让这样说，但他很信任这个机灵的妹妹，把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准备等明天顾翠翠再询问的时候告诉她。 接下来几天刘连枝就很活跃了，感觉胸中的气闷一扫而空，林得山竟然去京城治病了，去了两个月，竟然治不好。瞒了那么久的事情被她家翠翠打听出来了，翠翠真厉害。 大街上，不少人议论这件事，开始还是当个秘密在传，后来就传开了。刘连枝神气活现，脸上的表情特别夸张：「你们知道吗，老林家瞒得死死的，哪是去省城老姑家啊，是去京城治病了，这病还没治好。要我说呀，他们家人还真敢想，林得山那腿都坏了多少年，能治好才怪。」 听到的人压根就不信：「不能吧，京城多远啊，去治病得不少钱，老林家哪有钱治病，连枝，你从哪听来的？」 刘连枝满脸是笑：「你咋还不信我了呢，钱是借的呗，钱花了，腿还没治好，你说憋屈不憋屈。」 很快，林得山去京城治病还没治好的消息就传开了，社员们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双龙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 第49章 我要当富二代 林瑶这几天也总往大街上跑, 大街上人越多，这件事谈论越热烈她越高兴，她想, 你们就等着打脸吧。到时候脸打得啪啪响, 我就问问你们疼不疼。 这天，刘连枝下工后就组织一群老娘们议论这个事, 越说越兴奋，大家都等着看老林家笑话。 林得山三个人就是在大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回来的, 林卫国不知道从哪儿借了辆牛车, 赶着牛车回来了。 第84页 刘连枝眼尖，惊叫出声：「哎呦, 他们回来了，是林得山, 你说这腿治不好不就得回来吗？」她面带得色地朝不远处指着。 听到这一嗓子，众人都朝西边看, 可不是，真的是林得山。 林瑶站在人群中, 激动地手都有点抖了，终于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人群, 叫你们乱嚼舌头，真正的打脸时刻终于到了。 「去了这么长时间, 腿还没治好，那不是白搭钱吗？」 「可不是吗，老林家本来就风水……」不好两个字被说话的人吞进了肚子里，他看到，林得山下了牛车, 竟然朝人群走了过来。 回生产队的时间是林卫国合计过的，正赶上下午下工时间，远远地看到街上这么多人，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他推了把林得山：「爸，下车，走过去。」 林瑶用手掩住了嘴，她太激动，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林得山本就高大，看来在京城这阵子伙食不错，壮实了不少。步伐健硕，每一步都铿锵有力，走得稳稳噹噹。 不了解情况的人肯定想不到他曾经瘫了好几年走不了路。林瑶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来自健康父亲的安全感。 围观群众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嘴巴，这瘫子还能重新走路，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肯定不信。这下好了，想看的笑话没有了，想说的编排老林家的话被堵在了心里，脸上烫的慌，刚才还说人家白搭钱，结果人家治好回来了。 林得山走得快而稳，转眼就到人群这里来了。 林瑶感觉自己有时候行为会受到原身的影响，按她的性格，肯定会引导林得山把这事好好炫耀一番，可她现在却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迎着风奔跑，跑去找付大花去了。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奶，我爸回来了。」 付大花看孙女哭，慌了，手里拿的盆子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咋了，你哭啥，你爸没治好？」 「不是，我爸他能走了。」林瑶赶紧说。 付大花高兴得一下跌坐在地上：「真好了？在哪呢，我去瞧瞧，哎呦，快扶我起来。卫军，快把你三叔叫回来。」 一家子人簇拥着付大花小跑着来到街上，林得山和苗玉兰正跟乡亲们说话呢。 苗玉兰脸上带笑：「治好了，完全治好了，在京城治的。」她还把林瑶夸了一通：「我家福七说去京城试试，我们这一去，果然治好了。」苗玉兰其实很厉害，不动声色地显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极有分寸感。 林得山把林瑶揽到身边，双手托在她的腋下，竟然把她举了起来：「我小闺女是我家的宝。」 突然被举高高的林瑶，好吧，还行！ 看起来林得山恢復得真不错，社员们啧啧称奇，也不吝啬好话，各种羡慕、吹捧都来了，巴不得沾点老林家的喜气。 他们看林瑶的眼神完全跟以前不一样，这孩子小时候不言不语，长大了特别机灵，长得还好看，干干净净，像是城里人，比他们家的熊孩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他们也想要这样的小闺女。 「老林家真的转运了，福七和卫军前段时间才树了典型，这回得山的腿又治好了。哎，连枝，这几天你都说人家的腿没治好，咋回事啊，你就看不得人家好。」 非常震惊的刘连枝被点了名，满脸通红，本来牙尖嘴利的人讷讷说不出话来。 咋回事啊，不是说没治好吗，这话可是顾翠翠告诉她的。 等大伙的好话差不多说完了，林卫国才赶着牛车捎上一大家子人往回走。 身后，张巧巧和刘连枝吵了起来。张巧巧说：「连枝，你就看不得老林家好是吧，你咋就这没好心呢，你说我大伯子治不好，我差点信了你。」 刘连枝终于逮到一个撒气的对象，嘲讽说：「你别在这当好人，你总跟老大一家闹，是你见不得他们家好吧。」 张巧巧哼了一声，她跟以前不一样，她想跟老大家处好关系。刘连枝散布没治好的消息时她还有点庆幸，多亏分了家，要不老大家拉了饥荒还得连累她家。不过现在她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大伯子治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她自然也跟着高兴。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等有空了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张巧巧说。 大街上空荡荡的，社员们都回家了，就刘连枝还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大街上，顾翠翠在一旁安慰她妈，劝她妈回去。 顾翠翠隐在一堵矮墙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这段日子特别不好过，被赵建业从医院赶出来后，她一直很忐忑不安，不不知道什么样的许愿反噬会出现。 一连等了十几天，坐立难安，简直是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想着也许反噬不会来，可刚刚有这种想法，就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抱怨，这次许愿完全是伤害了别人自己也倒了大霉，一丁点的好处都没捞到，这许愿的金手指她以后还能不能用？ 刘连枝哪里听得进去劝，她看着顾翠翠打着石膏，用绷带吊起来的胳膊，嘆了一口气：「咋回事，老林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我们家怎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越来越差了。翠翠啊，你不是个福娃吗，怎么不旺咱们老顾家了。」 顾翠翠特别难受，这十几年她是听人好话过来的，亲妈这样说她，这是又往她心里戳了一刀子。 第85页 刘连枝满脸凝重，林得山的腿好了，那她妹妹是不是心思又该活泛起来了，这么多年，还没忘了人家，真是作孽。她这几天，要格外提防她妹妹犯傻。 进了篱笆门，张巧巧的脚步就缓了下来，她想跟老大家缓和关系，可生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她以前说话不中听，苗玉兰不给好脸子她也没话说。哪知苗玉兰热情地招唿她说：「连枝啊，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出粮食。」 张巧巧感觉顿时敞亮了，多好的大嫂，一点都不跟她计较。「诶，诶。」她赶紧答应，挽起袖子去厨房帮林环做饭去了。 三人从京城带回不少新鲜玩意儿，糖果、点心，布料。林瑶和铁蛋一人拿了一颗巧克力，刚想吃，苗玉兰拿出两瓶桔子汁，两人立刻把巧克力包回去，眼巴巴看着苗玉兰打开桔子汁，给他们两个一人倒了一碗。 甜甜的带着浓郁香气的桔子汁下肚，夏日的酷暑一扫而空。苗玉兰说：「闺女，来试试衣裳。」 他们给林瑶、林环带回两身衣裳，是林卫国从倒爷手里买的，蓝色衬衣、黑裙子，据说京城姑娘净这样穿。 林瑶赶紧试穿，她那身略大，穿个两三年没问题。这衣服特洋气，的确良的布料，剪裁利落又合身，竟然还收了腰，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身，压根不像水桶一样的平时衣服。她穿上之后一家人都说好看，林瑶则夸大哥眼光好。 看完东西，又听林卫国他们说完在京城的情况，也差不多就开饭了。 白面馒头白白胖胖的，配着颜色红润，裹着咸鲜酱汁的红烧肉。林得水一家也回来看大哥，一大家子把五斤猪肉都给吃了，吃得那叫香。 吃完饭，张巧巧不想一家子白吃饭，再说大伯子病好也得随点分子，就把攒下准备拿去卖的三十个鸡蛋端过来了，苗玉兰见她挺有诚意，推辞几句就收下了。 林得山话中带着愧疚，还带着点对未来的憧憬：「福七呀，那两千多块钱差不多都花光了，后来这一百二十块没花，你收起来吧。」 林瑶麻利地接过钱，又把家具挪开，在地上刨坑。 林得山看小闺女怎么看怎么顺眼：「以后你不用起早贪黑往山上跑，爸挣钱养着你，让我闺女吃好的，穿好的。这两千多块钱，我一定能挣回来。」 林瑶一边把钱塞进罐子里，一边说：「爸，我想当个富二代。」 林得山有些迷惑：「啥是富二代？」 林瑶：「爸你多赚钱，有很多钱你就是富一代，我就是富二代。」 要是她还是穿越之前的十九岁的话，她不会说这种话，可她才十二，看着又小，说起来毫无精神压力。 林得山：「哦。」本来他还在算两千多快他得挣多少年，结果闺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这两千多块肯定是不够了，那得挣多少，怎么挣？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挣钱办法，但闺女已经把他的心气提起来了，闺女要当富二代，那他一定要努力当个富一代。 很多沾亲带故的人带了红糖、鸡蛋、粮食啥的来看望林得山，按理说，应该在病人生病的时候来，都治好了还来啥？看这些人有跟老林家交好的意思，苗玉兰也没过多推辞，把东西收了。 林得山腿治好这一惊人消息传播的非常快，附近生产队的都知道了，次日，就有三个媒婆上门给林环提亲。林环多好的姑娘，长得好，能吃苦，会干活，现在乡里乡亲的都不觉得老林家走背字了，他家的姑娘可不是争着抢着要。 问过林环的想法，苗玉兰没有答应这几个媒婆。其中还有瘸老五，死心不改，把彩礼提高到了一百五十元，这在农村可是好大一笔彩礼。 再次被拒的王媒婆乐呵呵地走出老林家大门，见到瘸老五脸就拉拉下来：「你可别惦记林环了，给她说亲的人多的是，哪里轮的上你，你们俩不合适非要让我去说，我这脸都快霍霍完了，以后在十里八寸名声都得臭了。」 王媒婆心说你瘸老五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为了多得点钱也是豁出老脸了，以后有好的小伙子肯定先想着林环，要不自己名声坏了怎么混的下去。 瘸老五嘆了口气，本来他觉得踮脚能够得着的姑娘，没想到一下子高高在上了，这事儿整的，唉。 他不死心，要是能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到时候林环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50章 美男与猪大肠 吃过晚饭, 天黑透了，苗玉兰装了满满一挎篮鸡蛋、半斤白糖还有一些粮食，让林得山拿着去大队长家感谢人家。大队长平时对老林家照顾的挺多, 这次又没把他们去京城治病的事情说出来, 愣是保守了两个月的秘密，应该感谢人家。 林得山不善言辞, 就让林瑶跟着，他们选了条没啥人的小路往大队长家的方向走。 远远的, 就听到有人说话：「你给我回去, 要不要脸，你来干啥？我还想瞒着你, 谁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是刘连枝的声音。 另外一个声音说：「我怎么不能来，我就来看看他, 说句话就走。看到他腿好我就安心了。」 刘连枝说：「放屁，安心个屁, 他腿好了你又该不安生了，滚回家去。」 林得山辨识出两个人的声音, 拉起林瑶手腕，正要往回走, 突然一个女人疯了一样跑了过来, 挡在路中央。她四十多岁，身形瘦削, 面容憔悴，看起来很老相。但她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头髮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个髮丝都不带乱的，肯定是精心拾掇过。 第86页 她直勾勾地看着林得山, 四十多岁，依旧挺拔得像一棵白杨，目光中带着痴情与柔情。林瑶看着她一阵阵犯噁心，差点把晚饭给吐出来。 这女人想要去抓林得山的手腕，被他一下子挡开。林得山脸上带着厌烦的表情：「别挡道。」 女人嗫嚅着：「听说你腿好了，我来看看你。想不到你的腿真好了，看着真精神。」 林瑶捂住了嘴，她又想吐，晚上可是吃的大米水饭，绝对不能吐出去。 这女人是刘连枝的妹妹刘连英，瘸老五的婶子，孙小草和孙小苹的妈。刘连英和林得山的纠葛要说到男未娶女未嫁的时候。 那时候，刘连枝嫁到顾家，妹妹来看姐姐，一下子就看上了个子高长得又周正还有好手艺的林得山。当时刘连枝也挺高兴，两姐妹嫁在隔壁以后来往着方便。 林得山觉得刘连英还行，托媒人上门说了亲。哪知刘连英脚踩两只船，在孙口袋和林得山之间摇摆不定。 那孙口袋是公社负责收猪的，农民和生产队养的猪都不允许私下宰杀，要交到公社，孙口袋近水楼台，利用工作的便利经常买些猪下水带给刘连英。 对于当时的刘连英来说，一边是美男，一边是美味的猪大肠，犹豫着，林得山突然娶了苗玉兰。这下刘连英傻眼了，得不到的才疯狂地觉得好。后来她带着点不情愿嫁给孙口袋，本来过得日子也挺美，别人家吃糠咽菜，她家吃猪肉。 可这孙口袋不是东西，结婚一年多就跟同生产队的寡妇搞上了。刘连英天天跟他闹，孙口袋上去就揍，揍完就搞她，又过了一年，二闺女出生，孙口袋揍得更狠了，揍个半死又干个半死，嘴里还骂着：「生两个赔钱货的玩意儿，连老母鸡都不如。」 就连孙小草、孙小苹两姐妹，也是经常挨揍。 刘连英心里只有蚀骨的悔恨，林得山那么宠苗玉兰，他们日子过得那么好，这本来应该是她的男人，都怪她当初被猪大肠蒙蔽了。她开始纠缠林得山，直到林得山摔瘫了才消停。 刘连枝本来跟老林家相处得挺好，可妹妹的遭遇让她不忿，把这笔帐记到林得山身上，林得山瘫了，她竟然有些庆幸，妹妹终于可以死心了。时间长了，只有老林家过得不好她才好受，心里都有点扭曲了。 林得山又能走路，刘连枝心里不是滋味，这对她是个天大的打击，一方面老林家日子好了会把老顾家比下去，另一方面，她很担心妹妹又作妖。可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妹妹一听说这件事，立马赶来。 刘连英心里悔恨的小火苗更是熊熊燃烧，她说：「让你闺女先回去，我跟你说两句话行不？」 林得山一手挎着篮子，另外一只手把林瑶揽在身边：「不行，我没话跟你说，闺女，咱们换条道儿。」 刘连英的脸立刻垮了，嘴角耷拉着看上去更显苍老：「当年你为啥急着娶苗玉兰，要是你不急着结婚，肯定是咱俩在一起。我哪比不上苗玉兰，你这么膈应我，是心里还有我吧，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你，经常会想……」 林得山满脸嫌弃，拉着林瑶转身，两人已经走出十步开外，刘连英像疯子一样沖了上来，就要去抱林得山。 林得山一个灵活闪身，如避蛇蝎一般闪得远远的。刘连英扑了个空，跌到地上，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还是刘连枝将她拽起来。 林瑶在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婶子，我爸都不理你，都是你纠缠我爸，你要是再骚扰我爸，敢碰我爸一下，我要报警了，小心公安判你流氓罪。」 「啥，流氓罪？」刘连英还没反应过来，刘连枝先开口了，她特别惊讶，女的也能犯流氓罪？不过想到公安她吓坏了，顾红权去水库炸鱼被公安带走关了好几天饭碗都丢了，她可是怕了。她赶紧死死拽住妹妹，对她吼着：「你要点脸，公安咱们可惹不起，摊上公安就完了，肯定要被抓起来，快跟我家去。」 林得山也犯嘀咕，流氓罪是这样的？不过闺女的话效果出奇的好，两姐妹的脸都吓白了，刘连英甚至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再控制不住向林得山伸手，她支撑不住，靠在刘连枝身上才勉强站直。她内心在咆哮，不，她不是流氓，不是。她再也不敢纠缠林得山了，要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两姐妹落荒而逃，瞅着他们走得没影了，林得山转身，摸着林瑶的小脑袋，竖起大拇指贊道：「闺女，棒。」 「闺女。」苗玉兰跟了上来，她满脸喜气，抿着嘴儿乐：「还有点水果糖要带给大队长，落家里了。」 林得山疑惑：「媳妇，刚才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刚才蹲在草丛里，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听得分明的苗玉兰乐得合不拢嘴：「啥事？没有，我刚从家出来。」她家林得山，让人放心。 —— 今天又全员不上工，林瑶跟林环一起去城里找老黑卖山货，顺便去供销社买东西。 刚走出篱笆门，赵建业来了，他的腿已经恢復，骑自行车没问题。看到林环，他略微有些扭捏，见林环不肯迴避，硬着头皮把一堆书交给林瑶。他说：「我给你找的小学课本，还有二轩的初中课本。你跟他都挺聪明，可以在家里自学，你们俩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我随时欢迎你们。」 「我去找过二轩，东西他不肯收，你帮我转交给他。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大包药：「我托人从京城买了药寄过来，给二轩妈治偏头痛的，这里还有偏方，怎么用我写在纸上了。」 第87页 林瑶接过那包药，沉沉的一大包。看来赵建业费了不少心。林瑶看着赵建业，少年的眉眼柔和，周身笼罩着清晨的光。 她跟傅晋轩帮助了他，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甚至对傅晋轩，他都一点偏见都没有，又是送书又是送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她突然明白了为啥前世杜芳芳会一直缠着赵建业，他的家庭不幸，可性格没有缺陷，反而很暖很会照顾人，有大哥哥的样子。 人再好林瑶也不会跟他过多来往，要不就成了杜芳芳一样的人了！ 她拿出六年级算术，翻了翻，看了里面的内容，很认真地说：「建业哥，我一直在自学，这些内容都会。」 赵建业挺高兴：「那我再给你找一套初中的，初中课程自学会有些吃力，没事，有我呢。你们要多学点知识，做个有文化的人。」 林瑶：……这是想逼着人学习还是咋地。 赵建业的目光中含着兄长一般的殷切期望，真没法拒绝他。她看着手里的初中课本，嘴角含笑，好在还有一个同样被要求学习进步的傅晋轩。 顾翠翠站在自己门口，看着两人客客气气地说话，嘴都快气歪了，她这是为人做了嫁衣，白白便宜了林瑶和傅晋轩。 她的胳膊依旧吊着，走过来，露出自以为特别好看的笑脸，说：「建业哥，我胳膊骨折，挺长时间没上学了，你能不能给我补补课，我怕落了课，到时候跟不上。」 她生的美，不像一般农村姑娘那么俗气，又在赵建业面前立个爱学习的人设，赵建业那么好的人会不帮助她辅导吗？顾翠翠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本来充满阳光气息的少年却脸色阴沉下来，他不明白顾翠翠对他的好感是哪来的。皱着眉头：「我闲得慌，给你补课。」说完把自行车调头，蹬上车子就走，还不忘叮嘱林瑶一句：「别忘了把二轩的书和药拿给他，过段时间我来检查你们的自学效果。」 顾翠翠这叫一个难堪，生产队的人总是夸她，哪里有人让她没脸过，赵建业并不知道自己许愿导致他骨折，可为啥对自己态度这样差，难道是好事多磨？对，应该是这样，男人开始态度很差，后来变舔狗才有意思。这样想着，她觉得赵建业的恶劣态度都有点可爱了。 她不再生气，林瑶既然已经退婚，对赵建业态度也一般，她不必把林瑶当做对手，杜芳芳才是她的劲敌。 她大声对着赵建业的背影说：「建业哥，你知道生产队的人都在说你不？都说是因为杜芳芳，福七才退婚，你不想被人说闲话，就得好好管管杜芳芳。现在男女关系管的严，杜芳芳天天粘着你，可别整出什么事儿。」 赵建业不回应，闷头骑车，顾翠翠这句话穿透过他的耳膜，让他头疼不已。女人真麻烦，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两个女人。 顾翠翠目送赵建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刚想沖林瑶逼逼几句，大春面带讥笑走过来了。 第51章 御膳菜谱 「翠翠, 你看不出来吗，建业哥很讨厌你，你就别巴巴的往人身上贴了。」刚才大春假装在院子里餵鸡, 什么都听见了。赵建业明显不耐烦顾翠翠, 大春是最高兴的人之一。 顾翠翠脸都青了：「大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你妈还想给你提老赵家的亲事，真是赖□□上脚背, 不咬人膈应人。」 大春不甘示弱：「建业哥的娃娃亲是老林家的, 退了也跟你没啥关系，你掺和什么。」 顾翠翠说得也很难听：「你不也这儿搅和呢吗, 你就是根搅屎棍。」 两人你来我往，掐起来了, 眼看着就要动手，林瑶懒得理会她们, 走回家把傅晋轩的书和药放好，跟着林环一块出发。 林环刚才坐在门口的石头上, 默默看了一场好戏，感慨不已：「你们这些小孩, 真了不得, 够乱乎，我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懂你们在想什么。赵建业年纪不大, 好几个小丫头纠缠，不就是条件好吗？」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张胜利条件也好，想要找对象的话姑娘一抓一大把。」妹妹懂事又机灵，林环愿意把心事跟她分享。 林瑶看出了姐姐的自卑, 鼓励她：「大姐你好看，温柔又能干，张胜利心里要是没你，早就谈对象了。」 林环脸上带羞，低了头：「好了，不说这个了。」 两人穿着从京城带回来的衣服，漂亮又时髦，活脱脱一对姐妹花，一路走着，不知招来了多少女青年的艷羡。 先是去找了老黑，老黑把「家」换到了一家废弃仓库，还发展了手下，对了暗号才接上头。山货积攒了不少，一共卖了三十多块钱，卖完火速从老黑那儿离开，两人第一站是新华书店，给铁蛋买书。 新华书店很小，跟供销社的格局差不多，都有柜檯，墙上挂了很多宣传画。这里的员工可比供销社的强多了，很是亲切。只是态度虽好，却没有林瑶想要的书，大多数是一些领导文章，□□之类的。 营业员看她们俩打扮体面，言谈举止得体，对姐妹俩态度更是温暖如春，问：「你们需要啥书，书名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订。」 「《十万个为什么》能订到不，要是能订到的话什么时候能到？」林瑶问。 对这两个问题，营业员都不能确定地回答，但把林瑶的需求认真记录到本子上。林瑶还让营业员帮忙订适合小学生读的科普、文学方面的书籍，然后买了本新华字典，略带着点失望地走出书店。 第88页 县城太小，估计像京城那样的大城市能买到想要的书。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林环问。 「去供销社。」林瑶说，她要买雪花膏、香皂牙膏什么的。 两个人在街上走着，刚转过街角，突然看到一头骡子发疯一般的冲过来，后面一群人在后面追。 是匹马骡，高大健硕，浑身都是腱子肉，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激怒，完全失控，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后面追的人嘴里喊着「停下」，「快停下」，「前面人注意了。」可他们压根追不上骡子，骡子也压根不听人话，甚至嘶鸣一声，尥蹶子把一位行人给踢翻在地。 大街上的人纷纷尖叫着避让。被踢的人痛苦地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很快有人跑去扶他起来。而那匹骡子，直直地冲着林瑶两姐妹的方向冲过来了。不，她们和骡子之间，还有一个吓傻了的四、五岁小男孩。 那男孩不知所措，面带惊恐，侧身站在大街中间，双脚像被固定在地面一样，完全迈不开步。那骡子离他就十几米远了，眼瞅着越来越近，万一骡子踢到他，能给踢死。 林瑶眼角余光看到手镯红光频闪，想都没想，撒腿就像男孩跑去，不顾林环焦急地喊：「林瑶，你干什么，回来。」 她沖向男孩，瞅准骡子的前进路线，就在骡子就快撞到男孩那一瞬间，使劲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拽着他脱离危险。而那匹骡子，突然由愤怒变得惊恐，本来一直往前跑，一眨眼间转向到与林瑶相反的方向，不料那边是墙，「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口吐白沫，挣扎着站不起来，追它的那群人这才赶上来把骡子制服。 林瑶把男孩扯到路边，攥着他冰凉的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摸摸毛，吓不着。」 大街上一片混乱，有个中年人惊唿着跑过来：「臭小子，你没事吧。可是吓死我了，你说说你，咋不知道跑呢！」 中年人看着林瑶连连感激：「小同志，谢谢你，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儿子该被骡子踢了，走，我买冰棍给你吃。」 这小丫头救了他儿子，穿着还体面，中年人对她非常有好感。 林瑶摇着头谢绝，林环刚才被林瑶的举动吓到了，她又惊又怕，本来挺温柔的人现在满脸黑线：「大叔，不了，我们得回去了。」她极力忍耐，要不是在陌生人面前不好发作，早就该教育林瑶了。 中年人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看到林瑶手上拿的新华字典，眼神亮了亮。他诚恳地说：「你在上学吧，要书不，我那里有。」 终于找到感谢救命恩人的途径，中年人的声音带着点激动。 林瑶不清楚这人的底细，但看他像个老实人，又诚心感激自己的样子，就问：「什么书？」 那人压低了声音：「我是垃圾场守门的，我那里书多得是，都是垃圾，随你挑，明天就要拉走烧了，你要是有需要的书，一分钱一斤。」 林瑶略一思忖，做出决定，说：「远不，我们随你去看看。」 「不太远，跟我走。」那男人在前面引路，边转过头来低声叮嘱姐妹两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七拐八拐，来到中年人口中的「垃圾场」。地方不小，各种被破坏掉的东西杂乱堆在一起。并不是生活垃圾，而是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堆放从被斗的人家弄来的东西的地方。 中年人放姐妹两人进去，他说：「随便挑，挑完了给我称重。」 林瑶一下就看到堆积如山的书籍，拉着林环朝这个大步快走，这么多书，有被毁坏的，也有完整的，肯定能挑到她想要的。 林瑶站在书堆上，双手并用，像只小松鼠一样扒拉着那些书。林环看着妹妹觉得好笑，因她救人生出的火气消了不少。妹妹也没怎么上过学，不知道为啥这么爱书，见了书跟见亲人一样。 林瑶快速翻着，看到感兴趣的就拿起来翻翻。还真有好书，《大英百科全书》，暂时放在挎包里，《明天的科学》，也收起来。哎，这是什么书，手写的，还挺厚，纸张泛黄，看着有不少年头了。 随手翻了翻，繁体字，林瑶只认识一部分字，但也能分辨出是一本菜谱。本来她没什么兴趣，想扔到一边，结果目光掠过第一页上的名字「闵万生」，顿时唿吸一滞，连翻页的动作都放缓了，生怕把菜谱给翻坏了。 这个闵万生是青山县大名鼎鼎的人物，提起来，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七、八岁孩童都听说过他，曾经在宫里头担任过御膳房的总掌厨，在青山县是传奇一般的人物，据说他手里头有自己写的菜谱，后来流传几代，家道中落，后人凋零，菜谱也不知所踪。 林瑶之所以知道他，因为书里提到过。林瑶心里认定的准姐夫张胜利和他爸张有粮也是御膳房大厨的传人，张家人祖辈与闵万生还有师徒关系。只是多代人过去，闵家没人了，张胜利和他爸也在做普通的厨子而已。 林瑶小心肝激动得扑通扑通跳，这八成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菜谱，可以给林环，让她学做菜作为安身立命之本，以后等改革开放，可以跟张胜利一起开餐馆。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菜谱放进挎包，还往四周看了看，好在偌大的垃圾场，只有她和林环，再没其他人。 接下来，林瑶翻找书的动作更快，很快找了一堆书，有给铁蛋的科普书，给自己的用来打发时间的文学名着，还有给林得山拿的木工相关的书。 第89页 她招唿林环，一看她手里拿着四大名着，还有几本养鸡养猪的书。 林瑶把菜谱夹在一摞书中间，生怕被中年人发现这宝贝，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好在中年人连看都没看那些书，称重，收钱，也没让林瑶姐妹多逗留，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两人迅速离开了。 在没人的小胡同，林瑶把菜谱装进挎包，她特别激动，只想回家看菜谱，但还是耐着性子，又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本《简繁体字对照字典》，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两人走在路上，林环可逮到了机会，把妹妹一顿好说，说她不该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孩子。 林瑶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危险，动物虽然不敢靠近她，可那毕竟是一匹已经失控的骡子。不过她看准了骡子的行进路线，自己站的位置和角度都是在一瞬间考虑过的，她还是顾及到了自己的安全。 跟林环说了好多好话，林环才勉强平静下来，答应回家不告诉爸妈。 「走，咱们去市场买点肉做点好吃的压压惊。」林瑶说。 称了点肉，两姐妹赶紧往家走。回到家，林得山正在跟苗玉兰说着接活的事情。他有点犯难：「老李说家里一堆破烂，本来都是挺好的老式家具，都是好木头，现在断的断，折的折，乱七八糟，让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修復，我也没啥把握，那老李还请了别的木匠去看，谁能做谁做。」 林瑶一听，说：「爸，我帮你。」 第52章 哪个小子 林瑶来了兴致, 她从一堆书里面翻出几本木工相关的书，递给林得山：「爸，这书里有好多图, 你看看。」 她指着《明清家具总论》上的图给林得山看, 林得山眼睛一亮，好像迷茫的人有了方向, 他高兴地说：「这书好，据说正要修復的家具也是以前的了, 对着上面的图, 再拼那些木板，应该能拼出来。」他有些犯愁：「可我不认得识上面的字！」 林得山没读过书, 这倒是个麻烦事儿。林瑶喊：「铁蛋。」 铁蛋正在写作业，麻熘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林瑶把书还有新华字典递给他：「都是给你的。」 铁蛋乐坏了, 这么多书！他爱学习，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书, 翻翻这个，翻翻那个, 美滋滋的。 林瑶摸摸他的肩膀：「你教爸识字吧。」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接着说：「教会爸一个字给你一分钱。」 按常用字两千个计算, 林得山都学会的话, 也才二十块钱，相当划算。 铁蛋不相信地瞪大眼睛, 跟林瑶确认：「姐，真的吗？」一分钱能买一块水果糖，他一点都不嫌少。 得到林瑶肯定的答覆，铁蛋马上屁颠屁颠地去教林得山认字，林得山一边忙活一边学, 很快学会了十个字。铁蛋从林瑶这里领走了一毛钱，心里乐开了花，已经在心里琢磨要去公社供销社把钱花掉的事情。是买文具还是买糖，这是个问题。 识字这件事，三个人都挺高兴，林瑶跟林得山说好明天去东家修復家具她也跟着去，就进了屋。 林瑶把菜谱用油纸包好，装进罈子，保险起见，又在地上刨坑，埋到地下，把家具重新放好。 忙完这个，她拿着赵建业给的药和课本去老傅家。 傅晋轩懒散地坐在门槛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伸得老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叫林瑶：「坐。」 等林瑶坐好，他瞄了几眼她带来的东西，语气中带着不满：「就这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林瑶很诚恳地说：「我觉得赵建业还不错。」 傅晋轩：…… 看他眉头轻蹙，林瑶补充道：「他对你好，我才觉得他不错。」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赵建业是个知恩图报，很真诚的人。如果他只感谢自己，不感谢傅晋轩，恐怕林瑶就要把他拉黑名单了。 傅晋轩：突然嘴角疯狂上扬是怎么回事？ 他把东西接过去，看药的标籤和赵建业留下的字条，又翻了翻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赵建业不会藉口对自己好刷林瑶的好感度吧，完全有这个可能。这样想着，上扬的嘴角逐渐恢復原位。 林瑶不知道他心里变化，看他薄唇紧抿，以为他跟自己一样，不想看课本。 「你想让我自学初中课程？」傅晋轩问。 「是。」林瑶跟他说要努力学习知识，做有文化的人，就是赵建业跟她说得那一番话。 傅晋轩周身气压极低，就跟打开了门的冰箱似的，冷气嗖嗖地往外冒。这是嫌弃他没文化！赵建业那小子不就上个初中吗，看把他能的。他要自学给他们看，等学校考试他也要做卷子，不得满分把名字倒过来写。 「过段时间我会来检查你的自学情况。」林瑶说。 晚饭是林环在林瑶的指挥下做的炸酱面，黄酱是自己家做的，酱香浓郁，味道特别好闻。肥瘦相见的五花肉切成小丁，放油煸炒，炒到泛黄，再放入黄酱一起炒，最后成了酱红色油汪汪的肉酱。 爽滑劲道的白面手擀面，舀两勺酱，在撒上切得特别细的黄瓜丝和小葱，光是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把付大花和林永旺叫过来一起吃饭，付大花感嘆：「这日子真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最近净吃肉。」 林环往一只碗里拨了不少肉，又仔细把里面的肥肉用筷子夹下来，挑出来，然后递给林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说：「你可长点心吧，以后你再做那样的事儿只给你吃肥肉。」 第90页 林卫军立刻警惕起来，举手：「把挑出来的肥肉给我，大姐，你刚才说啥，福七又干啥了，又跟那小子一起？那小子真是把我气死了，三天两头勾搭福七，把福七都拐带坏了。」 林瑶：……真该给林卫军的嘴缝个拉链。 林环抿了抿嘴，没说话。本来一家人顾不上说话，一个个飞快地往嘴里扒拉面条，听了林卫军的话都停下来，齐齐看着林瑶。 林得山和苗玉兰已经知道林瑶深山救人的事情，他们的看法和付大花一致，大春和二蛋也是被救对象，好歹是一家人，他们也不好多说啥。 苗玉兰问：「福七你干啥了，哪个小子？」 林瑶看着林卫军满脸「我特别想说，我憋了好久，已经憋不住了」的表情，把一块肥肉怼到他嘴里：「没有的事，我可什么都没干，我不知道二哥说啥呢。」 苗玉兰说：「我说呢，我小闺女最乖。」 林环打圆场说：「是没啥，卫军就会瞎说。」 林卫军：呵！ 赶紧吃饭，肉都堵不住嘴，刚安静下来一分钟，付大花说话了： 「哪个小子啊，卫军你说清楚。」 林卫军不说话，付大花也没想等他的答案，接着说：「福七你跟老赵家的娃娃亲已经退了，奶同意你早点搞对象，别像你大哥大姐似的，现在还没对象。」 林瑶：……没想到她奶是这样想的。她满脸正气：「奶，我不搞对象，我还小，搞对象还不如采草药有意思，你不如问问我大哥大姐是咋想的？」得赶紧转移话题。 果然，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林环和林卫国身上。前者半低着头，端着碗，大碗正好把脸遮住，装作没听见。 林卫国说：「我不找对象。」 付大花急了：「我跟你说啊，觉得哪个姑娘差不多我们就上门提亲，再拖着好姑娘都有对象了，剩下的入不了你的眼。」 林卫国简直成了靶子，又被林得山和苗玉兰一通说。只有林瑶知道，她大哥就是个莫得感情的赚钱机器，两世都没对象。 没人再关注林瑶，她美滋滋吃了两大碗，边吃边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她对亲自下厨没什么兴趣，要把林环培养成一个大厨，以后她和张胜利开饭店，她也要入股，除了出些点子，别的也不用她干，就等着数钱就行。 —— 早饭是棒子粥，苗玉兰还摊了一大摞鸡蛋饼，一大家子吃着饭，她安抚林得山说：「这活计接不下来也没事，你身体刚好，我想让你歇着呢，大秋也不用去上工，就在家里把身体养好彻底了。」 林得山心里没底，但他想把活计接下来，治腿就花了两千多，他迫切想把这些钱挣回来：「这个活都是现成的木料，比做房梁，做窗户，新作家具这些活都要轻松。再说如果修復出来的家具多，给的钱也多。」 他宠爱地看着林瑶：「我小闺女想当富二代，我得加油当个富一代。」林瑶说得话他牢牢记住了。 林瑶说：「爸，有我呢，我这里还有书，这活除了你没人能干。」除了能挣到钱，林得山很多年没做工木匠活，他需要恢復自信，这次的活计对他来说很重要。 林得山一下就笑了，紧张的心情也松弛下来：「我小闺女口气不小。」 林瑶自认为在这个时代，除了专门研究古典家具的学者，没人比她更了解红木家具。 穿越之前，林家有一部分生意是红木家具，林父教林瑶学习过各种中式古典家具样式，还认识过各种红木。 林瑶还看过很多古代影视剧，知道古代家具长什么样子，这可比这个时代的人强的多，他们没电视看，再没接触过这些家具的话，只能两眼一抹黑。再说，林瑶手里还有书呢。 吃完早饭，林瑶跟林得山出发去老李家，这家人在附近的生产队，房子比别人家都要好，想来一定家境殷实。 老李热情地把父女两人迎进门，没几分钟另外两个木匠也到了，他们两人跟林得山都认识。 一个留着鬍子的木匠说：「老林，你好多年没做木工了，都该忘差不多了吧。」 另外一人附和说：「你咋不多休息一段时间，要是我，肯定在家里呆着。治腿花了不少啊，这么着急出来挣钱啊？」 三个木匠现在是竞争关系，都想接到这单活儿，毕竟轻松钱多。 林得山面对挑衅，还挺镇定，没说话。 林瑶真心看不上这两个木匠，斗嘴皮子谁不会啊，谁能接到活才算本事。 老李把几人引至后院。这些破烂的家具木料还真不少，主要是海黄和紫檀，相当名贵的木材，可惜断的断，折的折。 后院很大，围墙是红砖的，两米多高，把这些木料遮得严严实实。林瑶觉得这些破损木料堆在一起的场景有些熟悉，她想起昨天在垃圾场也看到这些类似的画面，被破坏掉的家具胡乱堆积在一起。 她推测，这些破旧家具并不是这家人的，而是他们从垃圾场弄来的，老李非常有眼光，且门路不一般，才会把这些弄回来修復。这些家具修復好放到后世能值不少钱， 人家能从垃圾场弄木料出来，林瑶只能买一些书出来，可林瑶并不羡慕人家，他赚他的，木匠就赚家具修復的工钱。 留着鬍子的木匠说：「这还不简单吗，他拿起几块木板，你看这里修一下，钉起来，可以拼成一把椅子。这几块木板，拼起来是一张床。我以前修过老式家具，我懂行。」说完，志在必得地看向老李。 第91页 老李说：「能拼出更多家具最好，你们二位怎么看？」 林瑶先说话了：「李大伯，这些木料品种不同，不同品种拼在一起会不伦不类的。」她在木料上指点着：「这是海黄，这是越黄，这是紫檀，还有一些红酸枝和鸡翅木。我们要把这些木料先分开。」 老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对清朝家具也不怎么懂，但知道这些都是不同品种的名贵木头。林瑶这个提议，他觉得特别靠谱，这才是修復家具的正确途径。 「大侄女，我看这些木料都差不多，你会分吗？」老李问。 林瑶说：「我会分，我看过书，书上写着呢！」不懂木头的人肯定分辨不出来，可是林瑶清楚这些红木独特纹理、木结、颜色和气味，分辨起来并不难。这样说也能打消林得山的疑虑，要不她还真说不清楚她为啥懂这些。 说分就分，林得山和另外两个木匠一起动手，老李叫来几个家人，按照林瑶指挥把木料分好。 留鬍子的木匠脸色早就跟酱猪肝一个颜色了，他早就没了刚才志得意满的神态，挺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搭着棚子呢，光线暗，看不清楚，我还以为是一样的木料呢！」 他这话说得特别心虚，即使光线明亮，他也不会区分木料。 看着分成一堆堆的木料，老李又问：「你们现在再看看，能还原成什么家具？」 三个木匠加上林瑶都走向最大的海黄木料堆，开始翻看那些木材。 三人能看出的都是桌子、椅子，这就不用说了，一些雕花的木料三人有分歧。留鬍子的木匠说是窗户，另外那个木匠说是屏风，林得山思索着，目光投向林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1 16:11:34~2020-07-27 16:3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倩 10瓶；温柔体贴 3瓶；卿卿若如颜、我舞我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只有她懂 林瑶心中早就有了算计, 清清嗓子，说：「李大伯，这些雕花木料其实是拔步床的围栏。这些海黄木料可以拼成一张拔步床。你看, 有平台, 有围栏，有四根立柱, 有床。床板裂了可以用其它板子拼，床的立柱断了两根, 重新做就可以, 这些围栏原来是镂空雕花，破坏比较严重, 可以用其它的海黄木板重新雕刻。」 林瑶也不知道青山县怎么会有拔步床，这种床是江南流行的大型床。青山县的人农村人睡炕, 城里人睡床，她想主人也许是很久以前的大户人家, 并且对这种床有特别的喜好。 老李当即就蒙了，拔步床他没听说过！另外两个木匠一脸懵逼, 相互对视，说他们从来没听说过。 「什么是拔步床？」老李问。 林瑶解释说：「就是很大的架子床, 像个小房间。」 老李乐坏了, 竟然能拼一张大型床出来，那面前的三个木匠应该选谁已经很明显了。 那两个木匠垂下头, 不怎么言语了。他们一直干着木工活儿，竟然不如林得山懂的多，不服气又能咋地！ 林瑶问：「爸，你会给木板雕花不？」 林得山点了点头，他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学做木工, 手艺算是很不错的，雕刻也学过，他说可以试试。 人多一起干活会你推我我推你，还不如一个人慢慢磨。老李当即决定林得山留下，这三个人都是他相熟的，手艺好人品又好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现在他觉得林得山超出他预期了，他小闺女都这么懂家具，还不是林得山教的，他本人只会更强。 另外两个木匠被老李客客气气送走，没外人了，林得山高兴地说：「想不到我小闺女看了书能学这么快，真是比你不认字的老爸强多了，有你在这儿，爸才接到活儿，等下午咱早点回去，看集市上有没有卖肉的，买点肉回去给我小闺女补补身体。」 闺女懂得这么多，林得山底气也足了起来。 林瑶说：「好呀。」她拿出昨天捡来的书，对照书上的图，和那些木头，跟林得山细细商量哪些木料能还原成什么。 老李看两人拿书在那对照着木料研究，觉得真心找对了人，多亏找了林得山来，要不他费劲弄来的木料该糟践了。他恨不得把林得山父女供起来，心里高兴就让他媳妇杀只鸡招待俩人。 本来东家用木匠都要管饭，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李特别热情，一直给林得山和林瑶夹鸡肉，美美的吃完米饭和蘑菇炖鸡肉，父女两人又开始研究。 下午走的时候，老李特地从自家的腌肉缸里拿出两块咸肉，非要林得山带上。推辞几句，林得山收下，跟着林瑶一起回家。 苗玉兰见两人回来早，以为活没接到，刚要安慰几句，手中就多了林得山递过来的咸肉。 「媳妇，那活我接了，多亏咱闺女，福七脑子特别好使，要不是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破木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弄。福七跟我忙了一天，也累了，快把肉都炒了，给闺女补补。」 苗玉兰听到这意外之喜，这个美呀：「闺女你想吃啥呀，烙饼行不，我做个豆角炖肉，再唿个茄子吧。」 为了最大化地利用木料，接下来两天，林瑶还是跟着林得山一起去研究木料，直到把哪些木料做家具主体，那些木料用来修补分得清清楚楚，林得山的工作步入正轨，林瑶才不跟着去。 第92页 马上就要秋收，陈爱民同意林得山做木工，不用去上工。林卫国自从从京城回来，心更野了，天天往外跑，叫他好好上工是不可能的，为了堵住社员的嘴，陈爱民要求林瑶上工。 林瑶答应了下来，她很有紧迫感，秋收过后还能进山几天，等入了冬山上什么都没有，就不能去了。 她抓紧时间去山上采蘑菇和採药，回家后补个觉，就开始「翻译」那本菜谱。 她把繁体字转化成简体字，把菜谱重写一遍，菜谱很厚，她一时半会弄不完，就挑了其中一些能找到食材的先抄。毕竟这年代食材匮乏，需要用到高端食材的菜她们也做不出来。 她最感兴趣的是滷肉、高汤和包子秘方，都是她喜欢吃的。这几样也非常实用，任何一个都可以撑起一间小饭馆，最重要的是，现在就可以让林环尝试。 她趁着没人的时候问林卫国最近在做啥，林卫国知道妹妹嘴严，不会乱说话，脑子也灵活没准能给他出主意，就说：「我在京城认识了几个倒爷，他们从南方倒衣服到北方卖，那些衣服款式新，卖得还不错，我也想试试。不过马上秋收，生产队肯定不放人。」 大哥想做的事情，林瑶一定支持，她说大哥你先等下，去了林得山屋子把藏的钱刨了出来，一共一百四，都交给他：「大哥，你手头没钱吧，这是我攒的钱，留着给你用。」 一百多块钱去南方倒衣服肯定不够用，但林瑶还是想让林卫国手里多点钱，钱在她手里只会花出去，在林卫国手里才能钱生钱。 林卫国笑了，把钱推回来：「我手里有点钱，不多，这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林瑶很认真地说：「大哥，不白给你，等你赚了钱跟我分成就行了。」 林卫国扑哧一声笑了，真不知道这个妹妹脑子整天想些啥。他神情很愉快地把钱接过去收起来：「好，等我挣了钱多分你点。」 说完钱的事儿，林瑶给林卫国列了张清单，是要买的各种做滷菜用的中药和香料，还让他买些适合滷制的肉。 第二天，林卫国早早出发，中午拎回来一大包调料，还有一些大棒骨，三只大猪肘子，一堆鸭脖鸭肝鸭肠等。 他跟林瑶说：「你给我的列的香料和中药有三十多种，有六、七种没买到。」 林瑶有心里准备，能买到那么已经很好，毕竟这个年代买东西不好买。 林卫国又对林环说：「猪肘子是我买的，这鸭货是张胜利钢厂食堂吃鸭子，听说你要做滷菜，他买下来的给你的，我给他钱，他不肯要，我死乞白赖给他了。」 一听这话，林环脸马上就红了，心里美滋滋的，话说得却很无情：「大哥，就是要把钱给他，我们平白无故不收他东西。」 「对了，你今天能做好吧，张胜利说他明天要来尝尝，你要是做不好可在专业厨子面前露怯了。」林卫国说。 林环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他尝什么，真是闲的，不给他吃。」 林瑶：呵，口是心非的大姐。张胜利来品尝是好事，御厨传人，她这个方子好不好，专业人士一尝便知。 林环兴致特别高，马上挽起袖子准备滷肉。先把大棒骨不放调料煮上，然后跟林瑶一块，研究制作滷水料包。 她们找来一桿中药店用的那种小秤，一钱两钱的给每种调料称重，秤到一半，林环说：「你这菜谱靠谱不，这一点点秤，还真挺费事。」 林瑶说耐心地读着秤的刻度：「好吃的不怕慢。」 她不怕麻烦，就怕菜谱不是真的，或者经过多少年流传失真了，或者少了几味调料导致滷水味道不对。 称好调料找干净白布包起来，等骨头汤熬得浓白似牛奶，林环就开始炒糖色，之后加入高汤，白糖，酱油、醋、料酒，之后加入料包，等熬了一个小时左右，料包的滋味进入到滷水里，把滷水跟料包一起倒入陶罐里，放入猪肘子，开始滷制。 陶罐子唿唿冒着气，诱人的香气从人的鼻孔吸入，牵动着五脏六腑，让人觉得特别馋，特别饿。 就是那种穿越前经过某家门脸不起眼的百年滷肉店，香飘百米，就着香味能吃下几碗米饭的感觉。林瑶相信她手里这份菜谱应该是真的了。 那香气特别霸道，简直能勾人的魂。林环怕四邻闻到味儿不好，尤其是要防着老顾家，就用布条把罐子周围盖起来。 林瑶拿来在山上采的草药，又咕嘟咕嘟熬了一罐子，草药味也够窜的，跟滷肉味混在一起，勉强让滷肉香味不那么明显。 卤完猪肘子，盛出来放在盆里晾着，林环又开始滷制鸭货。 卤猪肘子的香味早就勾得林瑶口水加速分泌，坐在盆旁边等着猪肘子凉。 等猪肘子凉下来，林环拆骨，切片，自己怕不好吃，让林瑶先尝。 林瑶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入口软烂，多种香料和中药的复合香味完全浸入肥嫩的肉里，层次丰富的味道先后冲击味蕾，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就连林瑶不爱吃的肥肉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林环见妹妹吃得香，自己也尝了一片，滋味浓郁，香儿不腻，她止不住的惊讶，想不到自己能做出这么好的滷肉。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她本来觉得张胜利厨艺好，又是个职工，有点配不上他，没想到她也可以做好吃的菜，感觉和张胜利之间障碍少了一点，顿时有了自信。 第93页 做滷肉占用了林环一下午时间，她没去上工，等家里人都回来，都闻着滷肉香味奔厨房来了。 林卫军说：「啥？真香，快让我尝尝。」 林环把卤肘子和鸭货都端出来，大家围着品尝，真是太好了吃，只要是肉，大家就觉得好吃，他们从来没吃过滋味这样浓的肉，满脸的满足感。 苗玉兰问：「林环你怎么会做这样好吃的滷肉？」她知道林环做饭手艺好，但没好到这个程度。 林环见大家吃得满足，心里美滋滋的：「我跟福七一块鼓捣出来的。」 一大家子把姐妹俩一顿勐夸，林环自信心爆棚，就等着张胜利来让他品尝。 第54章 情敌相见 没到第二天, 张胜利傍晚下班就来了，他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找了个小孩在门口喊林瑶。等林瑶出去, 看到他正盯着从老林院子里出来往反方向去的背影出神。 林瑶转身朝院子里喊：「大姐, 某人找你。」 张胜利这才回神，问：「刚才那媒婆是给你大哥提亲, 还是你大姐？」这年头，女方主动上门提亲的也有。 林瑶看他凝重的神色, 不想打击他, 但还是如实陈述事实：「是给我大姐提亲，自从我爸能走了之后, 十里八村的人对我家都没了偏见，我姐就成了香饽饽, 来了七八个媒婆，都是给我大姐提亲。」 没人给林卫国提亲, 大哥懒汉的名声在外，没工作又不好好上工, 以后一旦跟林得山分了家，两口子得喝西北风, 好姑娘都不愿意嫁这样的人。他们哪里知道, 林卫国以后会成为企业家，跟他们有云泥之别, 动动指头就能搅动风雨，他们再努力都够不着的人。 张胜利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低沉：「那你大姐答应了没？」 林瑶安抚他：「没。提亲的人里也有条件不错的，我姐都没答应。」言尽于此吧，准姐夫, 你得加把劲儿了。 张胜利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带笑转移了话题：「一闻这味儿我就知道滷肉做好了，挺香，我给你带了包子，你姐说你最爱吃包子。这是钢厂食堂的晚饭，我做的。」说着，递过来一个布袋。 自从穿越过来，林瑶对包子有了特别的喜好，白面加肉，真是完美的组合。 她从白布袋子里拿出包子咬了一口：「好吃。」 张胜利看她吃得香，脸上笑意更浓，想进一步投餵她，说：「这大锅饭不算好吃，等有机会我拿出真正水平，做包子给你吃。」 林瑶一笑，有厨子准姐夫就是好，她说：「好呀，那我就等更好吃的包子。」 林环趁这功夫，换了件好看衣裳，还把两条辫子梳得熘光水滑出来了，嗔怪妹妹：「就知道吃。」 她手里端了只瓷碗，里面装着切片的猪肘子和鸭货，递到张胜利面前。张胜利就着碗捏了片猪肘子，放进嘴里。 「味儿真好，真想不到。」他有些意外，「比我做的都好吃。」 林环抿着嘴乐。 林瑶说：「是真好吃？还是我姐做的，你就觉得好像加了特别调料？」这是个需要弄清楚的问题。 林环嗔怪，把身体转到一侧，脸火辣辣的烫：「福七你乱说话。」 张胜利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福七说得也对，不过是真好吃，我闻着味就知道你这方子比我的好。你们哪来的方子？」 本来如果林环做的滷肉不好吃，他会把自己的方子给她，现在看来不必了。 林环说：「福七从我姑奶家的书上抄来的。」 林瑶根本没告诉林环在垃圾场捡了菜谱的事情，只告诉她是从姑奶家的书上看来的，并不是刻意隐瞒她，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从张胜利的反应来看，她可以断定捡来的这本菜谱没问题，极有可能是闵万生的手写正品。太幸福了，她感觉捡到了无价之宝。 张胜利丝毫不怀疑有问题，贊道：「厉害。有些调料没买全吧，影响不大，料全了味儿会更好。」他又尝了尝鸭肠，也贊好吃，然后说：「我来是问你，有个做饭的活你接不接，给地质队做饭，他们就二十几个人，不会累，要求不高，干净会做饭就行，工资也凑活，二十块一个月。」 林环有些犹豫，她愿意去，可担心自己做饭手艺不行。 林瑶替她答应下来：「我姐去。」林环就是没自信，都说要求不高了，还否定自己干啥？林环做饭本来就好吃，再说以后可以学着做新菜，厨艺会慢慢变好。 张胜利说：「那好，明天你去地质队找一个叫于立松的，我都跟他说好了，你去就是见见人。」 林环半低着头，手指搅着辫子稍，嗯了一声。 林瑶安抚她：「大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次日，林环照常上工，稍微早点下工，跟林环一起往现在驻扎在附近生产队的地质队走。 时间算得刚好，到的时候地质队的人刚好下班。到了这儿才发现，地质队全都是男人，还有几个特别年轻，长得还精神，像还没结婚的毛头小子。 张胜利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介绍到男人窝里做饭，也不怕她被别的男人勾走，林瑶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俩姐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林瑶就说麻烦叫下于立松。那人说：「等会儿，你们找地儿坐，他马上回来。」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娇笑声。那笑声很夸张，有些做作加谄媚，让人极度不舒服，不像是地质队员工的家属。林瑶站在石头上，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一下就看到了孙小草，旁边那个同样打扮花枝招展，笑得花枝乱颤，跟她长相相似的人，应该就是孙小苹了。 第94页 这两个姐妹来做什么呢？ 林瑶说：「姐，孙小草和孙小苹也来了，不知道来干啥。」这两人，真是让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林环闻言，本来特别好的心情立刻低落下来。 就在这时，于立松回来了，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着特别清爽，看着有点眼熟。 「诶，是你啊？在集市上卖虾干的小丫头。」还没等林瑶姐妹说出来意，于立松先打招唿。 林瑶想起来了，集市上那些虾干就是被他包圆的，真是巧了，林瑶说：「立松哥好。」 他说：「虾干做的真好吃，你怎么想到把虾做成虾干的，还有不，有的话再给我二十斤，我寄回家里，给孩子们当零食。」 林瑶说：「有，我尽快晒好给你送过来。」二十斤虾就是二十块，想到又有钱赚，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接着说：「我叫福七，这是我姐林环，胜利哥介绍我姐到这儿做饭。」 于立松笑得很温和，打量林环，明显很满意，林环穿着打扮很干净，意外的竟然还长得好看。 他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接着很热情地把姐妹引进屋里，给她们倒了水，让她们等一下，自己去了别的屋。 过了几分钟，于立松出来了，脸上带着点遗憾：「孙小苹来了，她也是被人介绍来做饭的，你们知道介绍人是谁不？」他停下了，不再往下说。 林瑶问：「谁？」好像这人很厉害的样子。 看姐妹完全不知道，于李松说：「是张胜利他爸，张有粮。儿子老子都推荐了人，我们也很难办，而且孙小苹来的早，本来已经定下是她了，我又给你们争取了机会，现在到了饭点，你跟孙小苹把晚饭准备好，谁做的菜更好吃就留下谁。」 张有粮媳妇死得早，就留下一个儿子，他们家跟老孙家沾亲带故，一直有意让孙小苹当自家儿媳妇。而且孙小苹跟着她学过厨艺，如果她当了自家儿媳，他会把厨艺倾囊传授。 隐隐约约知道儿子有意中人，否则张胜利不会一直拒绝孙小苹。不过张有粮完全没放在心上，儿子还不是得听老子的。他看好的儿媳妇，儿子总是要接受。 按书里写的，张胜利死后，张有粮一蹶不振，并没有把厨艺传给孙小苹，而是按照别人的建议，为了祛除晦气，选择了十里八村最有福气的人做徒弟，这人就是顾翠翠，得到御厨传人真传的顾翠翠以后成了着名餐饮连锁企业老闆。 林瑶对着剧情唏嘘了几秒钟，她觉得张胜利特别好，一定在未来会爆发的泥石流中保住他的命，不让他为了救人而死。 林环应该是知道孙小苹的事情，这时候情绪不高，一点想比试厨艺的意思都没有，她没信心，觉得自己比不过孙小苹。 林环说：「比啥啊，咱回去吧！」 林瑶捏了捏她的手，鼓励她：「姐，来都来了，试试吧，输了也不会少块肉，没准你做的菜比她好呢。」 于立松其实也有意留下林环，林环看着干净、简单、事儿少，不像屋里两个，一来就想靠性别差异跟媳妇不在身边或者还没媳妇，精力旺盛，荷尔蒙无处安放的老爷们打成一片，这样的人太轻浮，容易惹事。 他也鼓励林环：「福七说得对，试试，谁做菜好吃还不一定，没准大家爱吃你做的菜，到厨房来吧。」 他引着林瑶姐妹来到厨房，孙小苹姐妹后脚也到了。 林环、孙小苹、张胜利三人之间的关系这四个人都知道，一见面就有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按书里写的，孙小草、孙小苹作为大姑子、小姑子可是没少磋磨林环，不是啥好人。可这一世这事情毕竟还未发生，林瑶相当平和，林环就更不用说，本来就是不爱与人争执的人，就是孙小苹姐妹想挑事。 孙小草说：「哎呦，林环你怎么也来了，你也会做饭？我看你趁早别比了，你比不过我姐。」 林瑶笑眯眯地说：「小草姐，还是比完了再说，省着输了自己打脸。」 孙小草说：「输的一定会是你们，我姐可是跟有粮叔学过厨艺，林环呢，有粮叔根本看不上她。」 林瑶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意：「小草姐，是胜利哥找对象，又不是有粮叔找对象。」 其实林瑶不想跟孙小草斗嘴，只是林环现在特别没自信，再让孙小草挤兑，气势上就输了，她想让林环多点自信。 孙小草嘴唇气得发抖：「你……」 于立松说：「好了，你们看着厨房有啥食材，看着做吧。好吃不好吃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桿秤。」 四人环顾厨房，正巧孙小苹手边有条猪肉，她立刻把猪肉提了起来，表情是占了便宜的得意：「我用猪肉做红烧肉。」 猪肉就那么一条，不会再有别的肉了。大家都爱吃肉，不管是做菜水平如何做红烧肉的人都会赢，这比试不公平，于立松说：「把猪肉分开，一人一半，不能一个人用。」 孙小苹立刻用甜得发腻的语气说：「就这么点肉，最多两斤，做出来红烧肉也没多少，肯定不能再分。」 于立松皱头紧皱，觉得孙小苹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跟他说话有些尴尬，甚至有些反胃，他懒得再理会她，转向林环，摊了摊手：「肉没了，你们再看看别的菜。」 林瑶马上拉着林环在厨房里找，有豆腐、豆腐皮、腐竹、鸡蛋、土豆。她赶紧用个盆子都装起来，表示所有权。 第95页 肉在孙小苹姐妹手里，她们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对林瑶姐妹拿什么菜并不在意。豆腐土豆能做出啥花头来吗？笑话！ 就在她们俩很开心地洗肉、剁肉块的时候，林瑶从随身携带用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挎篮里拿出一个陶罐。 这就是昨天做好的滷水，天气热怕变质，早上还烧了个开。把陶罐先放在一边，林环开始处理那些食材，泡腐竹，炸豆腐、煮鸡蛋，削土豆皮，林瑶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孙小苹那边肉已经切好焯水，锅里放了油，炒糖色，把肉放进去，立刻腾起一阵猪肉香气。 于李松已经出了厨房，在一直在外面观看，闻到这阵香味儿，他觉得林环必输无疑，很替她遗憾，慢慢踱步离开了厨房。 林环把食材都处理好，林瑶那边滷水已经烧开，食材一样一样放了进去。 刚才孙小苹姐妹还得意不已，完全不在意林环这边动静，当滷汁的香味儿一点点散发出来，孙小苹的脸变得黑沉沉的。 那香味浓郁、醇厚又霸道，让人完全无法忽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闻，可以想像，用这滷汁卤出来的东西有多好吃，那味道，甚至能胜过猪肉。 孙小草也很不安，从姐姐颓败的神情她预感要失败，强行镇定安慰姐姐：「不过是豆制品和土豆，最好的是鸡蛋，哪里比得上肉。」 孙小苹并没有被安慰到，不仅今天做菜她会输，在感情上她也输了，她想当然地认为林环的滷肉方子是张胜利给的，只有张胜利才有这么好的滷肉方子。她跟张有粮学厨艺，一直想得到各种关键配方，可人家从来没告诉过她，这就是说把她当外人。 孙小苹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牙齿使劲咬着下唇好一会儿，不甘心地问：「林环你的滷肉方子哪里来的？」 林环浑然不在意地说：「做菜书上写的呀。」 对方随意的语气让孙小苹的疑心更重，怎么可能？肯定是老张家的，不会有粮叔也中意林环想让她当儿媳妇了吧，她得好好弄清楚这件事情。 滷菜的香味覆盖了地质队的整个院子，于立松带头，一群年轻人聚在厨房门口往里瞅。 「做的什么，真香。」 「熟了没有，盛出来尝尝。」 问得肯定不是红烧肉，孙小苹姐妹黑着脸不说话。 林瑶笑咪咪的：「滷菜，等煮完了还要泡半个小时更好吃。」本来泡的时间长点会更好，可看这群人已经等不及开饭了。 开饭的时候，孙小苹姐妹想抢个先，把油汪汪、红亮亮的红烧肉先端上桌。大家迫不及待筷子齐齐往红烧肉的盘子里伸，等林环把散发浓郁香气的滷菜端上桌，红烧肉的香气完全被盖住，大家都去夹滷菜。 红烧肉和滷菜同样很快被抢了个空，只是大家明显更满意滷菜，这群老爷们从来没想过普通食材能这么好吃，甚至还有人用滷水拌饭吃。尤其是于立松更是满意，他本来对没抢到猪肉的林环不看好，没想到她有这么一手。 把红烧肉做得好吃容易，可现在有一个能把普通菜做出顶级味道的人，自然是要选这个人。 吃完饭，于立松统计大家的意见，所有人都同意林环留下来。他委婉地跟孙小苹说了结果，已经有心里准备的孙小苹咬着下唇，很是不甘。 开始不都说好了让她留下的吗？她白白跟这群男人打情骂俏那么半天了？真是……心情从来没这么丧过。 趁没人注意她，她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一只碗，端起滷肉的陶罐往碗里倒。她想拿着这滷水去质问张胜利，或者自己研究出配方。 「小苹姐，这滷水我们还要呢！」 林瑶站在厨房门口，挡住了门外的大部分光线。 林瑶刚才看到她离开，就悄悄跟在她身后，果然让她抓到孙小苹偷倒滷水。 孙小苹脸色红得像猪肝，急忙把陶罐放下，掩饰说：「我还以为不要了呢？」她很难为情，因为她看到于立松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也站在门口，正盯着她看。那目光让孙小苹觉得自己是个被抓包的小偷，特别难堪。 于立松温和地对林瑶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滷水带走，等以后我们想吃了再拿来给我们做。」 林瑶点点头，跟于立松商量，秋收期间生产队不可能放人，得秋收过后再来上班。 于立松很痛快地答应了，林瑶姐妹把陶罐重新放回篮子，带着往双龙生产大队走。 林瑶说：「姐，以后你就能拿工资了，就算不是正式职工，工资也不少了。」 林环嗯了一声，抿着嘴笑，今天赢了孙小苹，她自信心增加了很多，连走路都抬头挺胸的，跟平时大不相同。 她问：「你那还有菜谱不，我们好好研究，做更多的菜。」 林瑶说：「好。」即便不是刻意把林环培养成优秀大厨，就按她这个好美食的性子，也要钻研好吃的，更何况，她手里有这么厉害的菜谱。 次日，林瑶一大早进山弄了多半背篓虾回来，煮了，晒好，称出二十斤给于立松送去，忙完这件事，秋收也来了。 第55章 桃花朵朵开 吃过早饭, 苗玉兰拿出特意给林瑶缝制的手套和口罩给她装在口袋里，说：「闺女啊，你以前也没上过工,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可不要累着。别忘了戴上口罩手套，别划伤了。」 第96页 小闺女最近吃得好, 小身板越来越结实，但跟别的姑娘比, 还是杨柳细身的, 皮肤也越来越白净，瞅着就干不了啥活, 想到她也要下地，苗玉兰还挺心疼。 付大花说：「今年咱家人上工少, 福七去就去了，明年我去跟大队长说, 咱家福七不上工，又不缺她一个人。」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 她大孙女就是娇养的，现在林得山又能挣钱了, 老林家能一直娇养她到出嫁。 大春不满意了, 撅嘴瞪眼的：「奶，我上了好几年工, 你咋没心疼过我，福七为啥就不能上工，都是老林家人，奶你就是偏心眼。」 付大花哼了一声：「大春你看你说话跟吃了呛药似的，哪像福七又乖巧又懂事, 说的话中听，是我的小棉袄。」 大春很不服气：「奶，福七她就是嘴甜会哄人，把你哄得晕头转向的。」在大春眼里，说福七乖巧，那就是个笑话。 付大花说：「那你也说两句好听的。」 「行了，行了，大春你少说两句，赶紧干活去。」张巧巧说。大春跟她一样说话又臭又硬，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张巧巧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平时尽量少说话，也让大春少说话。 大春气鼓鼓地跑了，她很生气，她也是老林家的孙女，为啥跟福七待遇不一样？ 一家人收拾妥当，陆陆续续去晒谷场听陈爱民做秋收动员。 陈爱民派人敲锣把大伙都叫来，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清清嗓子，开始说话。 「大伙注意了啊，今年秋收跟往常不一样，上头说了，天气预报说十几天后有暴雨，我们今年的秋收任务很重，时间又短，大家必须得快点干活，要不粮食被雨泡了会烂在地里。粮食收不起来我们要挨饿，听清楚了没，每个人动作都得麻利点。」 众人根本就不信他的话，笑闹声一片。 「天气预报啥时候准过，说下雨就是晴天，说是晴天就下雨。」 林瑶贊同这句话，条件所限，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天气预报都不怎么准，更不要说七十年代。 「哪有大秋的时候下雨的，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大秋下雨，天都是响晴的。」 「大队长，你想让我们多干活就直接说，提啥天气预报。」 眼看着社员这么懒散，陈爱民的脸黑沉沉的，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天气预报，可上头都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粮食没收完，社员可是要挨饿的。 他板着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无比：「都别瞎逼逼，好好干活，要是让我看到谁磨洋工，公分记零分。」 有人就小声逼逼：「人就两只手、两只脚还能快到哪去，再逼也快不了。」 散会后，由生产队的小队长分配工作，林瑶分到的是掰棒子，这时候种的洋棒子特别高，她衡量下玉米生长位置和自己的身高，觉得掰起来费劲，想要让小队长给她换个工作。 她先去别的地里转悠一圈，割黄豆的，看着豆杆很结实，不太好割。还有把高粱秸秆砍下来的，铁蛋放了秋收假，他的活儿是用镰刀把高粱穗削下来，高粱穗的长度有讲究，等把高粱弄下来，还要刨笤帚用，这个活比较轻松，可是做的孩子都比较小。 花生地里，刨花生也需要技巧，她做不了，捡花生倒是很轻松，还能时不时吃几颗花生，可花生地里是四、五岁的小孩子。 摘棉花看着很好玩，林环就在摘棉花，可林瑶不会把棉花完整又轻巧地从棉桃里摘下来。转了一圈，她又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玉米地。 林瑶带上手套和口罩，开始掰玉米。以她的身高，抬起手臂掰玉米有点费劲，半天才掰了一小堆。 冷不防一转身，看到顾翠翠带着一群姑娘正带着嘲弄的表情看她。她这块玉米地挨着小路，正好这群人有地方站。 连杜芳芳和大春都来了，今天她们难得统一战线，都来看林瑶第一次上工。 她们像围观大熊猫，很有兴致。 顾翠翠的胳膊还没好，依旧吊着，为了显示自己积极，带伤参加秋收，她分到的地块就在林瑶附近。 她语气里带着惋惜：「福七你不是从来不干农活吗，怎么也来了？看你干活跟绣花似的，真秀气。可惜，小姐身子丫环命。」 她的那群小跟班开始附和，笑话林瑶。不得不说，女主光环有时候还是能征服一些人的。 杜芳芳心里很不平衡，她一个大城市姑娘都跟个农村人一样在干农活，凭啥林瑶被老林家娇养在家里，她说：「还戴口罩、手套，你看看，谁跟你一样？比城里人都娇气。」 大春心里还挺高兴，她说：「福七你以前仗着身体弱不上工，现在还不是也得下地。」 林瑶看着面前赵建业的三朵桃花，有些无语，她娃娃亲都退了，她们还盯着她不放。多亏傅晋轩没桃花，要是有的话是不是也会找到她头上。 她说：「你们三个互掐就好了，来掐我干啥？我跟你们不存在竞争关系。」 姑娘们当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互相看看，有三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她们有秘密不分享，到底是谁？ 林瑶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这个貌似团结的小团体出现了裂痕。 有人问：「福七你说啥呢，说清楚点啊，谁们仨，掐啥啊？，我们要急死了。」 林瑶说：「懂的自然懂，要不你们问问顾翠翠？」眼角余光看着那三人，神色都很不自然。顾翠翠咬着嘴唇，满脸通红，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杜芳芳瞪着大春，大春瞪着杜芳芳，互相看不顺眼。 第97页 焦点立刻转移，大家围着顾翠翠问她有什么小秘密瞒着大家。 顾翠翠捂着脑袋，「啊」地叫了一声，「啥事都没有，你们别问我了。」这群人像鸭子一样说个不停，她要烦死了。 「你们看福七，她半天才掰了几个棒子，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顾翠翠说。 话题又被引向林瑶，有个姑娘说：「就你这慢吞吞的，我看你干一天最多能记一个公分。」 林瑶说：「我要是超过一个公分呢？你敢打赌不，赌什么？」她还不信了，加快速度，不信记不了俩公分。 那姑娘叫杏叶，很有自信：「赌，就赌一斤鸡蛋。」她挺得意地跟周围人说：「等拿到鸡蛋咱们分着吃。」 她们很满意，似乎都闻到了煮鸡蛋的香味儿，就在这时，一道凛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都让让。」 是傅晋轩，薄唇紧抿站在姑娘们身后，比最高的姑娘还高出一头多，等她们把路让开，二话不说，走到林瑶附近，开始帮她掰玉米。 林瑶说：「二轩哥，我自己来吧，你去掰你自己的就好。」 傅晋轩说：「先弄你的，我的会弄完。」 姑娘们都惊呆了，还能这样，竟然有人愿意帮林瑶干活。这个人还是她们平时没正眼看过的二轩。以前他不说话又傻，可现在二轩会说话，不傻，长得还好看。 也不怕玉米叶子划伤手臂，傅晋轩穿的是短袖衣服，手臂上的肌肉有优美的弧度，紧实有力，掰起玉米飞快，几乎让人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动作的，玉米就飞出一道道弧线，堆成了不小的堆。 看着看着，姑娘们都移不开眼了，二轩这么俊气有男人味儿，看着还干净，比生产队同龄的其他小伙子强多了。她们是不是发现的太晚了，被林瑶抢了先。 杏叶问顾翠翠：「打赌的鸡蛋怎么办？」看这情况，她必输无疑。 哪知顾翠翠早跑远了，她去找林卫军。 杜芳芳也跑了，去找赵建业帮她干活。 一路小跑，找到人后，顾翠翠说：「卫军哥，二轩给福七掰棒子呢，可快了，你也帮我掰点吧，我这儿带着伤不方便。」 她站在那儿，吊着手臂，模样楚楚可怜。平时林卫军就没拒绝过帮忙，更不要说她还受着伤。她想林卫军一定会帮忙的。 林卫军停了下来，说：「啥，我没听错吧，二轩给我妹妹掰棒子，他真是多管闲事。福七在哪，带我去。」 顾翠翠抿嘴乐了，林卫军听她的，果真要去。她赶紧在前面带路，笑得特别好看，说：「卫军哥你要多帮我掰点。」 林卫军没理这茬，说：「二轩真是气死我了，我要去跟他打一架。」 顾翠翠：……让你去掰棒子，不是让你去打架。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打架好啊，现在是秋收时期，在这时候打架肯定会惹恼陈爱民，到时候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屁的深山救人小英雄，不过是打架斗殴的二流子。等打架闹出事儿来，名誉没了，得的奖励得吐出来，名声也得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6 16:17:45~2020-07-29 15: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祸 16瓶；温柔体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玉米地啊 林卫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得比一般人跑的还快，顾翠翠紧跟在后面跑，她可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到了林瑶地头, 看到动作飞快, 让人眼花缭乱的傅晋轩，林卫军说：「二轩, 不用你给我妹妹掰棒子，你别在这块地, 我看你不顺眼。」又来勾搭他妹妹, 真是让人生气。 傅晋轩根本不理他，不回他话, 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 林卫军：……他被当做空气了。 顾翠翠已经跟了上来，唿哧唿哧喘着气, 怎么还不打啊，她还要看热闹呢！ 林卫军已经在撸袖子, 好，眼瞅着朝傅晋轩走了过去。马上要开打了, 顾翠翠的心激动得跳到了嗓子眼，太好了。 可下一秒她就失望了, 林卫军走到傅晋轩附近, 往旁边一拐，在另外一垄玉米处, 开始掰起来，他的动作也是飞快，丝毫不比傅晋轩慢，可能是掰玉米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了。 顾翠翠：「卫军哥，你刚才不是说要打架吗？」 林卫军：「打啥打, 干活儿。」 顾翠翠：为啥会这样？她挺生气，但还是笑咪咪地奉承说：「卫军哥，你干活真快，一会儿你也帮我掰点呗！」 林卫军想都没想，回答说：「找你三哥去。」我们家福七棒子还没掰完呢，会给你掰？ 顾翠翠的脸腾得一下变了色，林卫军为啥这样直白的拒绝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觉姑娘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带着嘲弄，看她笑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有点烦躁地对姑娘们说：「看啥看，还不干活去？」 姑娘们可有眼福了，这两个人掰玉米的动作很俊气很好看，捨不得移开眼睛。她们心里很酸，两个人给林瑶干活，为啥没人帮她们干活呢？ 杏叶问：「卫军哥，我拿水了，你喝水不？」类似的话刚才也有人问过傅晋轩，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林卫军没那么多讲究，接过递过来的水壶灌了两口，又加紧了干活速度。 第98页 顾翠翠瞪了杏叶一眼，她感觉被人带了绿帽子。上辈子林卫军是她对象，这辈子虽然不想要，可别的女人勾搭他，还是觉得有点膈应。 杏叶莫名其妙挨瞪，感觉顾翠翠那眼神好凌厉，不像十几岁孩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 「都干啥呢，聚一堆，赶紧干活去？」大队长巡视到这块地，看这聚集了这么多姑娘，脸都黑了。 他走了很多块地，催促大家动作快点，一点效果都没有，社员们特别懒散，压根紧张不起来，他在一旁看着还好，不看着立刻敷衍，巴不得别人多干点，自己少干点，为了年底多分红多干活，这样想的人是少数。 看到陈爱民，顾翠翠指着两人说：「大队长，卫军和二轩不干自己的活，都在给福七掰棒子呢！」说实在的，她很眼红有人帮福七干活，大队长把这两个人赶回自己地里，福七自己干活，那才好呢。 大队长看到傅晋轩和林卫军以惊人的速度掰着玉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这样的积极、先进分子，一个人能顶上两个，那群懒汉跟他俩都没法比，这样的人应该树立为典型。 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对两人倾慕的眼神，陈爱民作为过来人，怎么能不明白，他感觉找到了说服那群小年轻、老爷们多干活的方法。 他好脾气地说：「二轩、卫军你们两个自己的任务也要完成，务必得记十个公分，收工时我来检查。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快去干活，再让我看见扎堆聊大天就扣工分。」 顾翠翠：……就这样就算了？ 十点钟左右，傅晋轩看着帮林瑶掰下来的玉米差不多能记十个公分，跟林瑶说了一声，返回自己地块。林卫军看他走，也跟着走了。 十一点多钟，下工时间到了，社员们各自回家做饭吃饭，秋收任务重，吃完饭就要上工了，没啥休息时间。 林瑶用倭瓜叶包了一个大馒头去傅晋轩的地头找他，还未走近，就听见有说话声音隐隐传来。 近处的玉米已经掰下来，秸秆都砍了，远处仍然一望无际，密密匝匝的叶子遮住了一切，真是搞对象的好地方。 她耳力好，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女：「二轩，我泡了白糖水，用来解渴最好了，你喝点？」 傅晋轩：…… 女：我这有酒心巧克力，俄国来的，你吃不？ 傅晋轩：不吃。 女：我这里有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看不看？ 傅晋轩：你、出、去！ 少年从不答话，到声音很平静，再到很粗暴。 那女人不说话了，林瑶闪身到一棵树后面，她能想像到傅晋轩的神情有多冷。 安静了三十秒，玉米叶子哗啦啦地抖动，傅晋轩怒气沖沖地出来。他感觉有道视线盯着他，很快找到那视线来源，大树后露出半张脸的林瑶。 又过了一分钟，见那姑娘肩膀耸动着，抽抽搭搭、泪眼朦胧地跑出来，边跑边把脸捂住。 这不是知青李霞吗，杜芳芳那个小伙伴，林瑶在集市上见过她。 一根麻花辫丝毫毛叉都没有地梳在脑后，衣裳很新，白衬衣，蓝裙子，真不像下地的样儿。这是看上傅晋轩的好皮囊了吧？什么时候看上的？ 林瑶从大树后走出来，第一次看傅晋轩摆这样的臭脸，笑得眉眼弯弯。 傅晋轩：……他已经很烦躁了，她还要笑他，有啥好笑的？ 感觉到来自傅晋轩的死亡视线的盯视，林瑶：……惹你的又不是我，为啥冲着我来。 少年生得确实很好看，挺拔如松，眼眸幽深，带着遥远夜空星辰的光亮，鼻樑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冷凝，像是三九天上冻的河，隔着十米远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气。 这样难以接近的气质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魅力。 「二轩哥，我给你拿了个白面馒头，跟你以前吃过的不一样，特别好吃。」林瑶打开倭瓜叶子，把馒头递过去。 一股强烈的香气弥散开来，傅晋轩周身的寒气消退不少，神情柔和了些，很自然地接过馒头，坐到一旁的秸秆上，林瑶也跟着他坐下来。 馒头中间夹了两片滷肉，像个汉堡样子，那滷肉肥瘦相间，肥肉入口即化，就连林瑶这样不爱吃肥肉的人也觉得特别好吃。 傅晋轩大口嚼着馒头，样子斯文好看，肥肉的肉汁被馒头吸附，吃起来特别香，他不自觉的微眯起眼睛。 林瑶想，他帮自己赚那点公分等分了粮食和钱就还给他，要是他不肯要就折成别的东西给他，总不能让他白干活。 吃着馒头，他说：「我对她没想法，你看到的不要说出去。」 他觉得女人很麻烦，平日里避之不及，但林瑶除外，他从来没觉得她烦，可能她还小吧。 林瑶举起手：「我保证。」她才不会傻到宣扬这种事情。不过，既然李霞跟杜芳芳是朋友，杜芳芳很难缠，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恐怕李霞也是个很难缠的人。 —— 傍晚，记分员来了，林瑶指着自己的玉米堆：「这些都是我的。」 记分员很惊讶：「都是你掰的，这么多？给你记十个公分。」 用一只手臂命都要拼没了干了一天才记了两个公分的顾翠翠：真是酸死了。 第99页 有个姑娘说：「都是别人帮她弄的，看把她美的。」 林瑶说：「你看你吭哧吭哧干了一天就三个公分，别管我怎么挣得，你就是比不过我。」 那姑娘说：「哼，我明天找我哥帮我，我也要记十个公分。」 陈爱民特意赶过来看林瑶的公分情况，听到两人对话，心里乐开了花，好事啊，要是小伙子、大老爷们都为了自己的妹妹、心上人、媳妇多干活，那不就能在暴雨前收完粮食了？ 他问记分员：「傅晋轩、林卫军记了多少公分？」 记分员翻到记录本的上一页，找到两个人名字，说：「都是十个公分。」 大队长满意地走了，他决定明早再开一次动员会。 —— 第二天一大早，林瑶准备去上工刚走出家门，看到杏叶正站在她家附近，往这边张望着。 第57章 又被绿了一次 看到林瑶, 杏叶立刻迎上来。手里拿着葫芦瓢，上面盖着一片倭瓜叶，她拿掉叶子, 瓢里盛着鸡蛋, 她说：「这是昨天打赌输给你的一斤鸡蛋，共八个。」 林瑶：不错, 知道自己输了，还把鸡蛋送来, 挺积极。 接过鸡蛋, 见她又从裤子口袋掏出两个鸡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两个是煮熟的, 你转交给卫军哥行不？」 林瑶：……哦，怪不得这么积极, 原来是这回事儿，看上她二哥了？她对这个姑娘没好感也没恶感, 说：「鸡蛋我不能转交，要给你自己给。」 正想转身回屋煮鸡蛋, 就见顾翠翠正站在自家门口，目光极不友好地盯着杏叶看。 杏叶咋回事, 又送水喝又送鸡蛋的, 顾翠翠感觉又被绿了一次。别的姑娘对林卫军示好，她莫名其妙地不爽。她有时候也会想, 林卫军上辈子参军名额让给自己哥哥，林卫国给他在京城安排工作，她不让他去，是不是她的原因导致他一事无成，而他本来可以有一番作为。 她很矛盾, 她不想要的，也不想给别人。前世林卫军那么宠她，这世不管他娶谁，她都会不高兴，最好他一辈子都别结婚。 不管这些，先打击一下这个姑娘再说：「杏叶，你脸真大，怎么还给人送上鸡蛋了，是不是准备倒贴，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可不好听。」 杏叶神情很不自然，咬了咬嘴唇，本来她觉得很正常的事情，听顾翠翠这话分明是要把她送鸡蛋的事情传出去，而且会添油加醋说得很难听，那样真的会有损她的脸面。 好像她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她不明白顾翠翠为啥会这样说，明明昨天她们还是朋友，不会是顾翠翠也喜欢林卫军吧！可一起玩闹的时候顾翠翠总说林卫军不好，听了那么多林卫军不好的话，她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林瑶有点同情这个满脸羞愤的姑娘，她说：「我二哥总爱给别人干活，别人拿点东西感谢也是正常的，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杏叶觉得豁然开朗，是啊，林瑶说得对，万一被顾翠翠传出去，就这样说。她感激地看了林瑶一眼，嗯了一声，然后说：「卫军哥帮我家干过活，我妈让我拿的鸡蛋。」 林瑶说：「嗯，拿东西感谢我二哥的人挺多的。」 顾翠翠感觉一口气被闷在胸口，特别憋的慌，眼看着杏叶被她威胁到，结果被林瑶一句话轻飘飘给化解了。 林瑶不管她，把鸡蛋拿回屋里，都煮了，又放在凉水里浸了一会儿，都装在布袋子里，这才去打谷场。 今天打谷场的气氛不太一样，男的、女的分在两边，那群小伙子、老爷们跟打了鸡血似的，看来今天的动员很成功。 她在人群中找着铁蛋，听到有女社员在那窃笑：「大队长说干活慢、懒散的人在炕上也不行，干活好的人到被窝里也生龙活虎的，不会真是这样吧，哎，你那相了亲的对象干活咋样啊。」 林瑶：……大队长为了动员效果真是拼了，她好像错过了啥劲爆的内容。 估计内容少儿不宜，不过看到铁蛋一脸懵懂，她放心了。把一个煮鸡蛋塞到铁蛋手里，听到陈爱民还在那说：「我劝那些还没找对象的姑娘，一定不能找干活慢吞吞的懒汉，二轩和卫军这样的，才是好对象的人选。」 林瑶：……好，未婚姑娘看这俩人眼神更多情了，未婚小伙子被刺激得已经想撸起袖子赶紧去干活证明自己了。大队长，干的不错！ 「男社员都努力一天十五个公分，女社员十个公分。好了，散会。」 散会后，傅晋轩和林卫军又先帮林瑶掰玉米，林瑶剥了鸡蛋，递给傅晋轩，又往他裤子口袋放了两个鸡蛋，说：「二轩哥，鸡蛋留着饿了吃。」 然后又剥鸡蛋递给林卫军，就看到林卫军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气哼哼地不接鸡蛋。他不明白，为啥妹妹先给傅晋轩剥鸡蛋？他感觉自己的地位不如二轩高。 先不理会妹妹，林卫军向傅晋轩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林卫军：「二轩，你为啥给我妹妹掰棒子？」 傅晋轩不理他。 林卫军：「你为啥总跟我妹妹在一块？」 傅晋轩：……不说话。 林卫军：「你是不是看上我妹妹了？」 傅晋轩：……把手中的玉米使劲一掷，扔到玉米堆上，分开玉米叶，大步流星走到前面去了，跟林卫军至少隔了二十米。 第100页 林卫军：……又被无视了。 林瑶把剥好的鸡蛋怼到他嘴上，林卫军把鸡蛋拿下来，咬了一小口，挺不高兴地问：「你为啥先给他剥鸡蛋？」 林瑶说：「因为你是我哥。」 林卫军：「我是你哥，你就应该先给我剥鸡蛋。」 林瑶：「那家里来客人了，是先给客人倒水，还是先给自家人倒水？」 林卫军说：「先给客人倒水。」 林瑶说：「那不就是一样的道理。」 林卫军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但还是觉得不对味儿。 林瑶把鸡蛋塞到林卫军嘴里：「快吃吧，再不吃就不给你吃了。」 昨天他们俩帮自己干活还有心理负担，今天完全没压力了，所有男社员都跟他俩一样，用快进一样的速度干活，有不少人把公分记在女社员头上。 眼瞅着一车车粮食运到晒谷场脱粒、晾晒，最高兴的是陈爱民，社员的积极性那么高，也不枉动员会时他说了那么多让人臊得慌的话，他现在完全不担心暴雨前完不成秋收。 就连巡视到林瑶地头，看到两个大小伙子比赛似的帮林瑶掰棒子，她在那儿跟绣花似的特别秀气地干活，也瞧着特别顺眼，都是这三个人给了他激励大家干活的灵感。 要是别的姑娘这样陈爱民肯定骂一声做作，可放到林瑶身上就不一样了，好像她天生就该这样，就该被娇养。要是他有一个这样好看又乖巧的小闺女也捨不得她干活。 终于把粮食都晾在了打谷场，天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乌云翻滚，隐隐有轰隆隆的雷声传来。 不好，要下雨，陈爱民大喊一声：「快快，都有，收粮食，所有粮食都收进仓库。」 秋天很少有突然而至的雷雨，这场雨来得太突然，是不是这次天气预报要准了。 晒谷场有不少人，大家这下不用动员，一个个动作特别麻熘，收豆子、收高粱、收棉花，更多人把玉米栏里的玉米装进麻袋，再扛进仓库。 黑云黑沉沉的好像就在头顶，更多的社员不用动员，就赶来收粮食。这可是他们一年大部分的口粮。深秋种一季小麦，小麦收完主要种玉米和红薯。这时候还没有化肥，小麦产量极低，交了公粮之后不剩啥，主要吃产量高的玉米和红薯。 大家来来回回，像是下雨前忙着搬家的蚂蚁，把粮食一点点倒腾进仓库。等最后一颗粮食运进仓库，比黄豆还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下起来，接着，鸽子蛋大的冰雹狠狠砸向地面。 社员们都躲进仓库里避雨，进来晚的人被冰雹砸到，头上都起了大包。 几个上了年纪的感慨不已，真没见到秋天还下这么大冰雹的。双龙生产队地里的庄稼除了红薯都收了，别的生产队远远没他们快，地里大部分还剩着三分之一的玉米没收，估计要被冰雹砸没。 雨夹冰雹一直下着，一个小时都没停，大家非常庆幸，多亏他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拼了命的收庄稼，晚上还在剥玉米，这十几天的忙碌值了。 陈爱民合计着，地里的红薯还不到收的时候，被冰雹砸后，秧子肯定要完，红薯要减产，不过肯定够吃。只是雨别一直下，要是把红薯泡个几天，估计要泡烂，收不上来多少，那就只能吃玉米，勒紧裤腰带的话也饿不死。 他安慰社员：「大伙秋收时的表现都非常好，我们生产队比别的生产队强多了，除了红薯，我们的粮食都收了，一点都没糟践。不管雨咋下，我们肯定饿不着，大家不用着急。」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有考量，陈爱民的话还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看着鸽子蛋大的冰雹也没那么烦躁了。 陈爱民接着说：「我们生产队秋收的事儿，我要写材料上报。」说不定上头一高兴，把双龙生产队树个典型，少收点公粮也有可能，不过他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去。 社员们一听高兴啊，就开始吹陈爱民的彩虹屁，说得亏他催的紧，他是大家的救星等等。 陈爱民往林瑶所在的方向看，她正在跟一帮小姑娘在那斗嘴呢！那群姑娘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看着还挺有意思。这次算是歪打正着，多亏把这个小丫头叫来参加秋收， 冰雹下了两个小时，等暴雨过后，大家出去查看，很多地里都积了到膝盖深的水，红薯秧子全砸烂了。 陈爱民赶紧带领大家给红薯地排水，这边干着活，有去其它生产队打探消息回来的人说玉米全砸完了，不仅是叶子、秸秆挨砸，玉米棒子都被冰雹噼的脱了粒，秸秆很高抗倒伏效果很差，都泡在了水里，收不上来多少了。 红薯提前收的话天不够凉不好存放，只能看情况，在地里多长一天是一天。 双龙生产队的社员再次庆幸，他们以前总是互相攀比，想办法偷懒，想让别人多干活，结果大家都没啥积极性，干活都特别慢，这是第一次尝到了提高生产效率的甜头。 别的粮食已经晒干收进仓库，只有玉米还放在晒谷场秸秆搭的玉米栏里风干。 陈爱民安排林卫国看晒谷场和仓库，他和人倒班，负责夜里的看守，白天找不到他人，晚上总是有空的。 青山县民风淳朴，很少有小偷小摸，因此白天晚上看仓库的人都只有一个。 林卫国已经看了几天仓库，苗玉兰突然想起要给他拿盏煤油灯，省着他那乌漆麻黑的，就让林瑶给他送过去。 第101页 除了煤油灯，林瑶还拿了本小说给林卫国解闷用。到了晒谷场，她看到林卫国正站在晒谷场上，叫了声：「大哥，妈让我给你拿的煤油灯，还给你拿了本书，我先回去啦。」 林卫国接过东西说：「别着急回去，在这呆会，走，进去。」 有点奇怪，天都快黑了，林卫国没有把她留下呆会的道理，林瑶觉得大哥有话要跟自己说，就跟他进了仓库。林卫国没说话，先点着了煤油灯，又到处转了转，找到一支笔，又随意翻了翻小说，从最后一页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开始写字。 林瑶：……这是干啥，不过她很安静地等着。 等林卫国写完，把那张纸递给她，林瑶看完，脸色变了。 第58章 计捉偷粮贼 纸上写：红星生产队有人要来偷粮食, 来踩点被我听到，现在人已经走了，估计这几天就会来, 你回去找二哥, 跟他一起去找陈爱民。 大哥晚上看仓库，如果粮食在晚上被偷, 他肯定脱不了干系。林瑶得马上去找陈爱民。 她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现在天已经黑了, 林卫国很贴心, 虽然要林瑶跑腿，可怕她走夜路害怕, 特意让她去叫上林卫军。 林卫国把那张纸团成一团，点燃火柴给烧了, 拍了拍林瑶肩膀：「去吧。」 林瑶「嗯」了一声，起身走出仓库。她很想尽快跑去找林卫军, 但有点担心踩点的人还在附近，特意放缓步子, 走得一点异样都没有。 黑暗中，她总感觉有眼睛盯着她看, 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即便林卫国说踩点的人都走了, 她心里还是不踏实。 刚才林卫国站在晒谷场上，气定神闲的, 跟啥事都不知道一样，这样淡定，也难怪他以后能成为大款。 终于回到家，林瑶悬起的心才放下些，问：「妈, 我二哥呢！」 苗玉兰说：「找你二哥干啥，他在他们几个的屋里呢。」 碰巧劳模林卫军没去助人为乐，呆在家里，她没告诉别人，悄悄把情况跟二哥说了，林卫军攥起了拳头，骂了声：「什么玩意，走，这就去找大队长。」 到了陈爱民家大门口，林卫军喊：「爱民叔。」 陈爱民一看是这俩孩子，迎了出来：「你们俩有啥事啊！」经过深山救人和秋收这两件事后，陈爱民特别喜欢他们俩，态度很热情。 进了堂屋，林卫军反手把门关上了，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陈爱民不解：「这是咋了。」 林卫军推了一把妹妹：「你说。」 林瑶压低声音，把大哥写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陈爱民听到林瑶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窃喜，都是他领导有方，把粮食都收回来才让附近生产队起了红眼病，这是他能力的体现。 公社知道双龙生产队秋收速度超快，一点玉米都没糟践之后特意表扬了陈爱民，他的大队长职位连任没问题，这让他喜不自胜，最近脸上有光，走路生风。 他没表现出窃喜，说：「你大哥啊，脑瓜比谁都好使，就是不爱干庄稼活。这次多亏派他夜里守仓库，换个人还不一定能发现那几个踩点的。」他觉得自己最近格外走运。 听到他夸林卫国，林瑶想大队长还是挺有眼光的，别人看不出来大哥脑子转得快，他能看出来，对大队长又多了那么一点好感。 陈爱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些人心术不正，红眼病，棒子没收完，红薯减产不少，省着点，也饿不死，非要动点歪心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是派多点人守着仓库等到交完公粮把粮食分到各家，还是把贼抓到好？」 林卫军说：「自然是把贼抓到好，要不他们这心思不会轻易歇了，总想着使坏。」 陈爱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最好是找些人埋伏，等人来偷就把他们抓住，只是我只能找到七、八个嘴严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人，剩下的抓贼的人得临时召集。」 林卫军说：「算我一个。」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二轩也可以，我去跟他说。」 林瑶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他不是很讨厌傅晋轩吗，怎么会这样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不过现在不是想这问题的时候，林瑶说：「不知道小偷啥时候会来，我想可能并不一定夜里来，明天有电影，小偷会不会趁那时候来？」 公社为了表彰双龙生产队的秋收事迹，特意安排放电影，一共演三天，明天是第一天，算是给社员的精神奖励。 这年代没啥娱乐活动，有电影大家肯定都要跑去看。到时候各家各户空虚，除了特别老的眼花耳聋动不了的人会留在家里，大家都出去，没准小偷就要来了。而且晒谷场在生产队最北头，离南边最近的人家有五十米，再往北就是山，偷了粮食不必急着往回弄，只要藏进山里，很难找到。 林瑶把自己的分析跟陈爱民说了，大队长最后拍板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派人埋伏，电影那三天更要多注意，只要抓住小偷，主要立功人员多记公分，过年再多分点猪肉。」 跟林卫军商量了埋伏地点，陈爱民又说：「对了，卫军你拿着锣，小偷来了就敲锣，喊社员一起来抓。」 从陈爱民家出来，林瑶感觉轻松好多，现在责任已经转移到大队长身上，而且有男社员去抓小偷，她不必再担心。 和林卫军肩并肩往家走，她问二哥：「你不是很讨厌傅晋轩吗，怎么你知道他会去，还要跟他去说？」 第102页 林卫军愣了一下，竟然一时答不上来，大概是太关注傅晋轩，已经对他很了解，有什么事儿就想拉上他。他仔细想想，其实他并没有多讨厌傅晋轩，有时候觉得其实他人挺好。难道他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可林卫军嘴硬，才不肯说自己的真实想法，语气很生硬地说：「我都去了，他怎么不能去。等我把你送回家，就去找他。」 林瑶唇角弯弯，大概能猜出二哥的想法，说：「嗯，你去找他吧。」 到了家门口，林卫军看着她走进篱笆院子，才转身往老傅家走。 林瑶进了屋，啥都没跟家里人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屋休息。 林卫军找到傅晋轩，傅晋轩二话没说跟他一起出发，两人爬到晒谷场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用枝叶掩住身形，这里视野好，能看到整个晒谷场的情况。 陈爱民又找了几个能信得过的嘴严实的，埋伏在晒谷场附近，就等着小偷来。 一夜无事，小偷不会在白天来，埋伏的人也回家睡觉，林卫国也换了班，两兄弟前后脚到家。 林卫军在树上呆了一宿，手脚都舒展不开，憋屈得够呛。回到家吃了早饭，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傍晚，林瑶叫他起来，吃了晚饭，又去树上埋伏。 林卫国也去了晒谷场，开始了晚上的看守。 等天黑透，电影就开始了，一大家子人除了兄妹三个都去看电影，林瑶很想去放电影的地方，心里痒痒的慌。林环特别爱看电影，下班回来在家里呆了一会儿就去占地方，她对瘸老五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林瑶想去监视瘸老五。 但她又担心着晒谷场这边的情况，就在家里呆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放电影的声音，一边支起耳朵留意晒谷场方向传来的声音，心一直悬着。 就在她不安的时候，小偷还真来了。红星生产队的小偷派人拎着两只野鸡，一瓶酒到晒谷场找林卫国。林卫国结交的人多，自然认识那人，那人自来熟地说：「卫国，哥们今天逮了两只鸡，先想到你，就找你喝酒来了，走，咱们找个地儿烤鸡去。」 林卫国哪能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演技爆发，盯着那人手里的酒瓶子，两眼放光，馋得直咽口水，说得却是：「你捨得请我喝酒？有事儿找我？」 那人说：「那有啥捨不得的，还真找你有点事儿。」 林卫国说：「酒不错，鸡也挺肥，兄弟亏得你还记得我，那我就不客气啦！」 那人说：「这儿风大，咱们去西边道边上找个背风地方，架上火烤鸡。」 「行，」林卫国跟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还很自然地把人手里的鸡接了过来。 那人窃喜，调虎离山之计成功，林卫国果然好吃口，弄点吃的人就跟着走了，连仓库门都没锁。晒谷场上有棒子，仓库里有别的粮食，他们想拿啥就拿啥。 等两人走得没影，小偷的大部队来了，有七、八个人，他们配合很默契，有的装玉米，有的往麻袋里灌花生。 正像偷粮老鼠一样忙乎着，双龙生产队的人像天兵天将一般包围过来，把这些一脸懵逼的人逮了个正着。有人动作麻利地想熘，很快被有所准备的社员抓了回来。 陈爱民一声暴喝：「把粮食放下，都蹲下，手背到身后去。」 铛铛，震天响的锣声不绝于耳，更多双龙生产队的社员赶来，把这些人团团围住。 林瑶听到敲锣声，赶紧跑过来，看到小偷已经被制服，她彻底放了心，红星生产队的小偷被抓住，这件事传出去，要是有其它动了偷粮食心思的人也不敢来，林卫国就不会被牵连了。 陈爱民点了一个小队长赶去公社汇报，又招唿大家一起把小偷带到大队部，开始审问他们并记录相关情况。 他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说，为啥要来偷粮食，你们同伙呢，一共多少个？」 林瑶看了会儿热闹，觉得这边没啥可关注的了，就往放电影那儿走。 电影还是在主路上。刚才敲锣的声音传到这里，有些人听到锣声跑去看情况，大部分人还是在这儿看电影，一群小孩跑来跑去，你追我赶，特别兴奋，本来就不宽的路更显得拥挤。 电影放的是啥林瑶并不关心，一来就朝电影放映员的方向看去，她惊讶地发现，放映员竟然不是瘸老五，是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瘸老五在旁边跟他说话呢？难道是他带的徒弟？新手？ 第59章 秘密谋划 林瑶习惯性地找了棵没人的树爬了上去, 坐在树杈上拨开枝叶朝下看。她看到林环安静地在人群外围，站在块石头上，正看得津津有味儿。找遍了她的四周也没有张胜利的身影, 看来张胜利今天没来。 她一直盯着瘸老五, 发现他走动起来，拖着不方便的腿脚, 一瘸一拐地朝林环走去，走到她身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目光直勾勾的肆无忌惮地看着林环。 林环看得正入神, 有点迟钝，大概过了一分钟才发现有人盯视她, 转过头来，正对上瘸老五带着邪念的目光, 林环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冷战。 瘸老五裂开嘴笑，露出满嘴里出外进的牙齿, 一歪一歪的走近两步，用因为慾念而沙哑的声音打了声招唿：「林环, 你来了。」 林环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瘸老五是电影放映员，她认识, 知道瘸老五托人上门提过亲, 但跟瘸老五没怎么说过话。她并不知道瘸老五对她有龌龊心思，很客气的应了句：「是啊。」 第103页 没什么语气的一句话让瘸老五激动不已, 女人跟他说话了！她长的那么好看，声音那么好听，还那么温柔。要是能把她弄到炕上多好，那样让他折寿十年都值。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朝四周看了看, 看周围的人都盯着幕布，没人看他，大着胆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托媒人上门提亲了，林环，你答应我吧，我是正式工，挣得多，比土里刨食的总强吧，腿脚不方便也不影响走路，不影响生娃，就是不太好看……」 说着，他说不下去了，林环本来很柔和的面庞板了起来，自然而然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 林环感觉到一阵阵恶寒，从来没有过这样厌恶一个人的感觉。那目光痴迷而执拗地看她，像饿狼盯上猎物一般，让她心生恐惧。 她知道瘸老五托王媒婆来说过两回亲，但当这个人站在她面前，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她时，她根本受不了。 她说：「我的亲事我妈我爸做主，他们还要留我两年呢，不着急说亲。」 话说的相当客气，拒绝也很委婉，但她的表情骗不了人，在自负又自卑又色慾薰心的瘸老五看来，那么天大的刺激。 他想要的女人这么厌恶他，她肯定嫌弃他是个瘸子，她跟他说话时嘴唇都在发抖，已经讨厌他到这个程度了吗？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跟他说完话后，她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前面人群中去了。 瘸老五一人站在原地，好像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里，浑身凉透，手脚冰凉，怎么都缓和不过来。 光影明灭，映在他的脸上，看上去阴测测的渗人。林瑶在树上，她眼神好，看到瘸老五的表情，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瘸老五前段时间有个「媳妇」，就是王媒婆跟他建议的哑巴，上门提亲后，那家人同意了，接下来就是相家、下定礼，这两个流程走完，按照当地的风俗，男女两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瘸老五名正言顺地把人家哑巴姑娘给睡了，睡了一个月，说哑巴姑娘不是黄花大闺女，又给人退了回去，还把彩礼钱给要了回来。 哑巴姑娘家小门小户的，没有兄弟，她爸也没兄弟，独苗一根，再加上人又懦弱，不想惹老孙家，生生吃了哑巴亏。自家闺女清清白白，好好的黄花闺女，为啥被人这样糟蹋，可那家人敢怒不敢言，忍了下来。 这件事很快传扬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估计那哑巴姑娘以后更难嫁，当地人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骂瘸老五缺德，说人家不是黄花闺女你还睡一个月，多不要脸。 大家只是在背后对瘸老五进行口头道德谴责，瘸老五占了大便宜，一点损失没有。可悲的是，慢慢地，这件事就会越来越淡，在人们的记忆中变得模煳。 瘸老五盯着林环的方向，站了许久，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狠戾的光。他又开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从人群中拉了一个岁数跟他差不多的男人出来，说了句什么，两人就朝着某个方向走。 林瑶直觉不太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从树上滑下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小姑娘身体轻盈灵活，像只小猫，走得无声无息，加上四周有秋虫鸣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前面两个人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即将走到目的地，瘸老五警惕地朝后看了一眼，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剎那，林瑶已经闪身到树后，瘸老五啥都没发现。 他扯住另外一个人，停下来说：「老四，我想要林环当我媳妇，可那娘们看不起我，我要把她办了。」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个很下流的动作。 林瑶已经躲到了草丛里，听到这话，浑身吓个哆嗦，太他妈恶毒不要脸了。 他口中的老四是他堂弟，在老孙家这一辈排行老四。 孙老四吓了一跳，说：「老五，不行啊，这是犯法。」 瘸老五的目光狠辣还带着色.欲：「她不敢声张，声张出去还能不能做人，一辈子臭家里了，我办了她，她就只能跟我。」他的脑子中闪现着各种噁心下流的画面。 孙老四说：「那你叫我干啥？」 瘸老五说：「林环膈应我，我叫她到这来她肯定不来，你去叫她。把她引到这里来。」 他朝前面一指，是一片小树林。这个地方距离主街有两排房子，然后就是一片杂草，有条人踩出来的小路通向树林，附近还有个池塘。 孙老四急忙摆手：「不不，我不管。」 瘸老五咬牙，眼里闪着精光：「到时候咱俩一起上，林环那脸蛋，那身段，你不想上？这是便宜你了，有这好事我还想着你。」瘸老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想要的女人被别人上了可惜，他现在满脑子带颜色的东西，只要能实现他的目的，他什么都能做。 林瑶在草丛中骂mmp，想不到人能噁心龌龊到这种地步。 孙老四动心了，老孙家家风不正，没一个好东西。他搓搓手，激动得声音发抖：「我现在就去叫她。」 瘸老五制止他：「我刚跟她说完话，她现在警惕性高着呢，明天再说。」 孙老四说：「那我明天咋把她引过来？」 瘸老五说：「这好说。」他指着附近的池塘，「你就说她家福七，要不说铁蛋到大坑这儿玩来了，引着她来找。」 老四又搓搓手，有点庆幸，还是他堂弟脑子好使：「你都算计好了，我看这事儿一定能成。」 第104页 瘸老五对自己的计划也很满意，谁叫你高高在上，就要把你拉进泥土里。好好上门提亲不乐意，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人计划完，就往放电影的地方返，林瑶等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满脸凝重，她步子极快，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放电影的地方，找了半天没看到林环，应该是已经回家了。林瑶赶紧往家走，果然看到林环，她神情不太自然，看到林瑶努力挤出微笑：「回来了，不早了，早点睡，哎，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 她敏锐地发现妹妹跟平时不一样。 林瑶弯了弯嘴角：「没不高兴啊，我挺好的。」 笑得都不自然，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林环自己也被噁心坏了，还是极力安慰林瑶，泡了杯热气腾腾的卖乳精给她。 香甜带着奶味的麦乳精，暂时压下林瑶心中那股恶寒，正巧林卫军也回来了，看到表情有点严肃的妹妹，摸摸她的发顶：「咋了，福七，谁给你气受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林瑶说：「你们俩咋都说我有事，我这不挺好的。」她相信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也许这件事太过沉重，怎么藏能都露出一点。 林环戳戳她的脸颊：「可不是，就是有心事。」 林瑶说：「今天有小偷来偷生产队的粮食，我去看热闹了，有点累。」 林环说：「有这事？我听见敲锣了，没过去，是不是敲锣的时候抓到的小偷？」 林卫军挺得意：「是我敲的锣，抓小偷我功劳可大。」他眉飞色舞地把抓小偷经过说了一遍。 林环嗔怪他：「就你爱出头，那么多大人呢，你别总掺和这些事情。」 没得到表扬，反而挨说，林卫军情绪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行了，睡觉去吧。卫军，你也早点睡。」林环说。 林瑶喝完最后一口麦乳精，说：「姐，今天瘸老五跟你说话了？」 林环神情变得更加不自然，噁心感又在胸口翻涌，她不想让弟弟妹妹担心，就说：「没啥，就随便说了几句。」 一旁林卫军也支起耳朵打算听林环说，就听到这一句，就没下文了，他把目光转向林瑶，正对上妹妹忧心忡忡的表情，虽然这表情只在一瞬间显现，他还是看到了。他拍拍林瑶的脑袋：「看你这小眉头都皱起来了，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撑着，有啥好担心的，不管啥事儿，有你二哥我呢，快去睡觉吧。」 铁蛋也凑了过来，拿了一堆小人书，说：「姐，你看不看小人书，都是用你给我的钱买的，看了故事你就高兴了。」 林瑶看着他那摞书，崭新的，从颜色上看能看出翻了不少遍了，就是特别新，一看就特别爱护。 她摸摸铁蛋的头髮：「小孩子，别乱想，我哪有不高兴，快去睡觉吧。」 她只有一点点神情不对，大家就来关心她，林瑶再次觉得有兄弟姐妹真好，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洗漱完躺倒炕上，大春和林环入睡挺快，发出略重的唿吸声。林瑶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这件事怎么办。 第60章 找到小威 这事没发生, 不可能报警，现在警力严重不足，公安不可能管这些听来的事情, 不会来蹲点, 只能自己解决。 她有好几种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把这件事告诉陈爱民, 陈爱民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派人埋伏。不过人多嘴杂, 到时候这事儿传出去, 不一定会传成啥样，有人会说各种不中听的话, 林环的名声不好听。 第二把这件事告诉林得山，让林得山解决。第三告诉两个哥哥, 和哥哥一起解决。第四种方案，她还在思索可行性。 老孙家瘸老五这一辈共五个兄弟, 上一辈三个兄弟，都是人品卑劣的货色, 如果老林家跟老孙家正面槓，就相当于招惹上一窝小人, 第二种方案就会导致这种后果, 不知道被老孙家人缠上，他们会出啥下三滥的阴招。 第三种方案, 林卫国脑子好使，遇到大事应该找他出主意。 第四种方案，林瑶想去深山把小威带回来，明天晚上让小威出面，让林卫军躲草丛里, 小威搞不定的话就得他出面。林瑶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她找不到小威，就去找大哥。 想妥当之后，林瑶很快睡着，就等天亮出发去山里。 第二天，林瑶四点就起床，迅速洗漱，喝麦乳精，吃煮鸡蛋，马上出发。现在天短，出发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她担心小威又长大一些，她背不动，就推了推车，车上放上家里最大号的筐，就往山上走。 近处的山有路，等到了深山范围她把推车放在边缘，拿着镰刀进了山。 深山草木不如夏天丰茂，有些草已经枯黄，行走起来比夏天要快。这座山绵延百里，她知道小威的活动范围不会离这里太远，只是她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 她一路走，一路喊「小威、小威。」 在山上转悠了大概两个小时，一点小威的影子都没有，林瑶看看头顶的太阳，决定再找两个小时左右，找不到就回家赶紧去找大哥。 这时候，突然一声虎啸，树木枝叶跟着颤动，小威从树木深处蹿了出来，看到林瑶，放缓步子，伸出两只前爪，把人扑倒在膝盖高的草上。 林瑶很惊喜：「小威。」不在身边，才觉得小威长得很快，比半头老母猪大不少，吼叫声也真正像只老虎了。 第105页 毛摸着不像小时候那么软，像刷子毛，有点硬，蹭到林瑶的脖子、脸颊扎扎的感觉。 她坐直身体，搂着小威的脖子，小威的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蹭着她的胳膊，很高兴。 树叶杂草再次哗啦啦响，有人分开枝叶走了出来，林瑶警觉心大气，定睛一看，叫道：「二轩哥。」 傅晋轩一手拎着几只野兔，另一只手拿着只笛子，林瑶心想难道他是用笛声联络小威的？所以小威不是她喊出来的，是他找到的？ 不管这个，找到小威就好。 傅晋轩问：「你来找小威是为了林环的事情吗？」 林瑶抚摸虎毛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傅晋轩说：「昨天从大队部出来，我也去了放电影那儿，在那看到你，你跟在瘸老五他们身后的时候我也跟着。」 林瑶：……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她压根一点都不知道。 傅晋轩接着说：「我想着把小威带下山来，早上就上山了，找到小威后我听见你喊它。」他停顿一下说：「我能猜出你想怎么做，我们想一块去了，我会帮你。」 林瑶心口一阵温热，傅晋轩真是太好了，她问：「你能控制好小威吗？」 「可以。」他说，拍拍小威的嵴背，「去，抓只兔子回来。」边说还边比划了几下。 小威听了它的话，马上朝着某个方向跑走。林瑶和傅晋轩等着它，不足十分钟，小威跑回来，嘴里叼了只兔子。 林瑶夸奖它：「小威真乖。」 小威嘴里发出呜呜声。林瑶笑道：「你还不满意了，不是乖，是威风，好了吧。」 她接着对傅晋轩说：「等回去要告诉我二哥，他跟咱们一起。」小威作为主力，傅晋轩和林卫军确保万无一失，只是这本来是她家的事，把傅晋轩也拉进来，她很过意不去。 傅晋轩说：「我不出面，你和林卫军也不用出面，只有小威就可以，没人知道我们参与了。」 林瑶点了点头。 「对了，」傅晋轩说，「你二哥知道这件事，昨天，他也跟着。」 林瑶：……她想起林卫军昨天晚上说的话，他说不管啥事儿，有你二哥我呢，原来他已经知道，估计他是想自己担起这件事儿。想到这儿，林瑶心中温暖，唇角扬了起来。 她猜林卫军的做法一定是暴揍瘸老五两人一顿，是能出气，但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说不定会影响到他自己。这种情况在现代法律上算是正当防卫？虽然公社社长答应了把参军名额给他，但他名声要是坏了，可能就参不了军了，而且同样会惹上老孙家一家小人。 她得赶紧回去找到林卫军，跟他说自己跟二轩的计划，让他千万不要鲁莽冲动。 林瑶和傅晋轩商量完才往回走，在深山里小威都是一路在前面跑，到了深山边缘两人才把它放进筐里，用林瑶的推车推着，傅晋轩带来的超大背篓装着兔子也放在车上。 怕人把这事听去，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双龙生产队，两人分开走，傅晋轩带着小威回家，林瑶回自己家找林卫军。 林卫军并不在家，林瑶问苗玉兰二哥去哪了，苗玉兰说他去林环那儿玩。早上就跟着去，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又去了。 林卫军为啥去地质队玩儿，肯定是怕林环遭遇不测，看来他并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粗线条，心还挺细。 林瑶吃过饭，又喝了杯红糖水补充能量，她想不如她也去找林环，这样能早点见到林卫军。 一路走着，林瑶一直在脑子里分析这件事怎么做最合理，最周密，收拾了两个犯罪分子，又不把他们三个暴露出去。 她设想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情节，出现变数的应对方案，三十分钟的路程把一切都想的清楚明白。 到了地质队，工作人员还没回来，林环在准备晚饭，林卫军正坐在门槛上拿个大肉包吃得正香呢。 林环看到妹妹，笑着说：「你们俩今天是咋回事，咋都来了，是不是闻着包子香味找来的，这包子是于立松给福七留的，他额外付过粮票，放心吃。福七多送他一斤虾干，他说不白要，就让我把这几个包子带回去给福七，卫军你今天是跟妹妹沾光了。」 林卫军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不知道今晚有事会发生，舔着沾了汤汁的手指：「姐你做的包子真香。」 林环看弟弟吃得香，特别高兴：「我把包子坐在锅里，锅里有底火，还热乎着呢。地质队伙食好，比老百姓家吃得肉多，但吃肉也有数，你们俩来得真巧。」说完，把一个包子递给妹妹。 包子挺大个，白面的，拿在手里热乎乎，还挺有分量，一看就知道里面的肉馅很瓷实。 林瑶跟二哥并排坐着吃包子，白面皮柔软蓬松，猪肉馅鲜美多汁，咬一口有肉汁溢出来，鲜香可口。 这一个大包子吃得林瑶直撑，特别满足。她洗干净手，摘下手腕的银镯，拿去给林环：「姐，我的手腕过敏了，戴不了镯子，你帮我收着。来，戴你胳膊上。」 林环正在择菜，用毛巾擦了擦手，拉过林瑶的手腕，检查着接触过手镯的皮肤：「没看到有小泡。」 林瑶说：「下去了，一会儿可能还会长起来。」 林环说：「放我口袋，我给你收着，等晚上回去给你。」 第106页 林瑶把手镯戴在她手腕上：「戴手腕上吧，省着弄丢了。回家也不用给我，你就先戴着，省着丢了或者掰来掰去弄变形。」说完把手镯给林环带上，按好。 林环说：「行，那我等你手腕好了，再还给你。」 林瑶担心小威误伤林环，给她带上手镯，是个保障。 弟弟妹妹都在这儿，林环没在地质队吃晚饭，而是做好晚饭后申请提前回家，跟两人一起往双龙生产队走。 回到家，看林得山的屋子没人，林瑶把二哥拉进去，把门关好，问他：「昨天晚上你也听到了吧，你打算怎么办？」 林卫军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你昨天没发现我啊？昨天我看到二轩跟着你，我就跟着他，没想到听到这两个王八蛋合计这个事儿。我当时就想去揍他们俩了，把自己胳膊都快掐出血来才忍住。是二轩告诉你的？」 林瑶说：「是他告诉我的。」 林卫军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还能怎么办，敢动大姐一根手指头，肯定要把那两人揍一顿啊！就他们俩那样跟小鸡子似的，我一个能对付他们十个。瘸老五不是瘸吗，我直接打得他半身不遂不就完了。」 林瑶拉住他的胳膊，坚决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面，我有别的办法。」她把和傅晋轩的计划说了一遍。 第61章 恶有恶报 林卫军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你以前说在山上带回一只猫, 其实是老虎？你们养过老虎？它会听你们的吗？」怪不得妹妹以前总往老傅家跑。 林瑶点点头：「小威很听话又聪明，简单的指令它懂。让小威出面，比直接打人强多了。我们家人跟老孙家人不会正面结仇, 不会沾惹上这样很噁心的一家子。」 林卫军还是有些犹豫：「那一控制不好小老虎？」 林瑶说：「不用担心, 我们不会让小威咬人，就吓唬他, 我估计吓都能吓个半死。也不用担心大姐，小威不会吓唬她。」 林卫军说：「行, 那听你们的, 要是老虎不管用我就上去揍他们俩。对了，我们提前告诉大姐不？」 林瑶反问：「你说告诉不？」 林卫军说：「告诉她干啥, 小事儿，我们解决了不就得了。」 林瑶说：「我也不想告诉, 告诉了大姐她就不会去看电影，今天解决不了这事儿,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总是会有这一劫。要是非要让她去看电影吧, 等孙老四来找她她就要表演了，我怕她演不好。」 林卫军说：「你比我考虑得周到, 就听你的。行了, 你别太担心，啥事儿都有你二哥我顶着呢？」 两人商量完苗玉兰也把晚饭做好了, 吃完饭，林瑶用手绢擦完嘴，很自然地说：「姐，今天电影放《南征北战》，我先去占地方, 一会儿你去放电影那儿找我吧。」 林环说：「行，我洗完碗就去。」 林瑶其实有点紧张，心跳比平时快得多，跟林卫军对了下眼神，林卫军倒是挺轻松，他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件多麻烦的事儿，说：「去吧，一会儿见。」 到了主街上，电影幕布已经挂好，电影放映机支好，已经有不少人聚在电影幕布正面了。 林瑶没离人群太近，找到白天就选好的杨树，爬到树上，这棵树离幕布远，不会有人来占这棵树，叶子不多不少，能够把她遮住，还能从枝叶缝隙看大街上的情况。 没等多久，她就看到林环走过来了，一点都没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脚步轻快，脸上的表情也特别放松。当她看到放映机，似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占的位置离放映机远一些。只是她似乎不习惯挤在人群里，还是站在人群外围。 林瑶看到瘸老五和孙老四，也站在人群里，不是朝林环的方向瞄。 天黑了，电影开始放映，在林瑶这个位置，眼力再好，也看不清人的表情。她的心跳得厉害，一直盯着三个人，等电影放映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看到瘸老五一瘸一拐地朝昨天计划好的小树林的方向走。 大概过了五分钟，孙老四走向林环，跟她说着什么。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是福七或铁蛋去池塘方向了，让她去看看。 林环一听，着急了，她刚才找了林瑶和铁蛋，都没找着，大坑多危险啊，还是晚上，去那里干啥。情急之下，她根本就没判断孙老四的话有没有问题，也看不出孙老四的表情不对劲，就急急忙忙地跟着人朝小树林的方向走。 等他们走出了一百米，林瑶爬下树，悄悄跟在后面。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本来很紧张，现在反倒镇静下来。 电影放映的声音越来越低，相对来说，这里很安静，林环着急地问：「他们是来这里了吗，在哪呢？你在哪儿看见的他们？」 孙老四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偷偷咽了口唾沫，抬手一指：「就大坑那儿。」 又往前走了一段，越来越接近小树林，林环听着两人的脚步声，突然一股恐惧感攫住了她。她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池塘的方向，质疑道：「不对，福七是经常到处跑，那她也不会在晚上到这儿来。」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返。 孙老四伸出双臂拦住了她：「怎么不会来，我亲眼看到她的，我跟你一块找找，这大晚上掉大坑淹死都没人知道。」 林环打了个寒战，不仅是孙老四的话让她不寒而慄，他眼睛中的那种光更是让人害怕。 第107页 她提高声音，不管孙老四挡着路，说了句：「让开。」就往一边拐去。 孙老四怎么可能让她走，这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大美人，眼瞅着就要到嘴里了，怎么可能放过。 他一把把林环拽住，这时瘸老五也从小路边闪出来了，咧着嘴露出噁心的大黄牙：「林环，来了还走啥，你不是瞧不起我吗，我看过了今晚你还能不能瞧不起我。」 林环这时候已经发现中计，可已经晚了。 瘸老五给孙老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动手，不顾林环挣扎，一人拽着她的一条胳膊就往小树林里拖。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脸的。」林环剧烈挣扎，害怕到了极致，大口大口喘着，试图还手，可她被发起狠来的两个男人钳制的死死的，一点都反抗不了。 瘸老五阴测测地笑：「我就要看到底是谁更没脸。」 越来越接近小树林，突然树叶、树枝、杂草哗哗作响，勐地蹿出一只老虎，发出低低的一声虎啸。 瘸老五和孙老四注意力完全放在林环身上，满脑子黄色垃圾，突然出现的老虎直接吓得他们懵逼，浑身往外冒冷汗，这是他们计划好的作案场地，怎么会有老虎？ 小老虎仰着头，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钳制着林环的手松开了，林环被松开，一下子坐到地上。她反应倒是挺快，很快爬起来，躲到一边，但可能是她刚才过于紧张，没走出几步，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瘸老五和孙老四吓得浑身僵硬，像是被钉在地上，半分都挪动不了步子。瘸老五甚至吓得尿了裤子，一阵风吹过，空气中一股尿骚味儿。 下一秒，小老虎纵身跃起，扑向瘸老五，把他扑倒在地，伸出舌头朝他的脖子舔去，舌头上都是倒刺，在他脸上刮过，刮下一层带血的皮肉。 本来脑子里都是林环那张俏脸，现在那么大的一张虎脸怼在眼前，瘸老五全身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简直要背过气去。被虎舔后钻心地疼，还不如嗷呜一口咬下来。 可老虎并不咬他，舔完脖子舔脸，像是猫在吃掉老鼠之前要先耍够一样，就是不下嘴，可偏偏把人吓得半死。瘸老五满脸血污，虚弱又无力地想：快点给我个痛快吧。 旁边孙老四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老虎放开瘸老五，朝孙老四追去。孙老四还能思考，他往小树林的方向跑，他想到了小树林障碍多，老虎咬不到他，他还能趁机上树。 刚到小树林，他一抬头，妈呀，这都是什么，孝布，招魂幡，花圈上的装饰，你妈，那是啥？头上带着尖帽子的，鬼？ 「啊，有鬼。」孙老四吓得瘫坐在地，半天起不来。等他挣扎着起来，转过头，正好对上黑暗中闪闪发亮的虎眼。 啥意思，为啥不来咬他？这不是更让人瘆的慌吗？ 跟老虎对峙一会儿，孙老四攒起全身力气，扭头就往别的方向跑，小威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孙老四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跑到池塘边上，脚下一滑，掉进去了，在里面扑腾着，大声喊：「救命，救命。」双手乱摆，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他手边连根草都没有，灌了好几口脏水之后，慢慢往下沉了。 那边瘸老五还不如孙老四，显然更没战斗力，老虎去追孙老四的时候，他想起身，可感觉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压根就起不来。裤子湿哒哒的，突然「噗」的一声，一股黏腻的腥臭味散发出来。 这时候他脸色蜡黄，眼神涣散，进得气少，出得气多，胸膛像个破风箱一样发出唿哧唿哧的声音，他感觉马上要死过去，用最后一丝意识，他还在想：老虎赶快去追老四吧，不要再来折磨他了。 闭着眼睛刚得到片刻安宁，突然鼻子上一阵针扎的刺痛，睁开眼，虎脸跟他脸的距离只有两厘米，虎腿踏在他身上某个部位，他「嗷」的一声杀猪般的叫出来，那东西可能是碎了，瘸老五大骇，彻底晕死过去了。 林环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刚才两人要对她下手她很害怕，可面对这能吃人的勐兽她倒很平静了。人心阴暗，还不如畜生。老虎把注意力放在两个恶人身上，完全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她甚至觉得老虎通人性，有善恶之分，是来救她的。 直到老虎重新钻进小树林，她也没有大喊救命，没引人过来。树林里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是老虎在里面穿梭，一会儿重新恢復了平静。 老虎的吼叫声惊动了看电影的人，有人问旁边的人：「是有老虎叫吗？」 旁边的人说：「瞎说啥呀，哪里有老虎，是电影里的声音，你听岔了。」 另外一个人就说：「还真是老虎叫，我也听到了，走，去看看。」 几个人打头，往小树林的方向走，拐过街角，在路边折了粗树枝，拿在手里壮胆，继续往前走。再走不远，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林环和躺在地上的黑黢黢的人影。 第62章 一个傻一个疯 这几个人就喊：「林环, 你没事吧，是有老虎不？」说着加快了脚步。 林环转头看小树林的方向，那里很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必老虎已经走远了，她回答：「是, 已经走了。」 那几个人壮着胆子走过去，看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人, 乍一看到那血肉模煳的脸竟然没认出来, 再看那变形的腿才认出是谁，惊叫出声：「这不是瘸老五吗？」 第108页 「救我, 救我。」孙老四还在池塘里扑腾，他灌了一肚子水, 眼看就要沉下去，有两个人跑过去, 手忙脚乱地把他拉上来。 陆陆续续有人跟了上来，林瑶本来躲在草丛里, 绕到街上，跟着人群往这里赶来, 假装是才发现这里有情况。 林卫军跟她一样, 也是混在人群后面，到事发现场。 走得比众人都快, 林瑶假装刚刚发现林环，喊了声：「大姐，」接着朝她飞奔过去。 林环刚从惊吓中回神，看到林瑶，满脸惊喜, 扶着妹妹的手臂站起来，说：「你没事真好，我还以为你跟铁蛋到大坑这里玩来了，一着急，到这来找你，碰到老虎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隐瞒了瘸老五两人要轻薄她的事情。 林瑶说：「大姐，我和铁蛋都好好的呢！」看到姐姐精神状况很好，一点都没被小威吓到，林瑶放心了。她望望小树林的方向，傅晋轩已经带着小威离开了，他们走之前，吹口哨给林瑶当信号，那口哨声像鸟叫，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好多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林环发生了啥事，林环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当然她是挑能说的说。 苗玉兰和林得山听见自家闺女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人急坏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把林环打量个遍，看她一点都没受伤，精神还挺好，才把心重新搁回肚子里。 苗玉兰抓着林环的手：「大闺女，你没事吧。」 林得山含蓄一些，但也满是关切：「没吓着吧。」 林环笑着安慰他们：「妈、爸，那老虎一点都不可怕，我没事，我挺好的。」 他俩的关注点只在老虎，以他们的想像力，是想不出大闺女差点被坏人给侵犯。 众人还不信呢：「真有老虎，这咋能有老虎呢？」不过看瘸老五和孙老四的状况，又不得不信。 「可老虎怎么没咬人呢。」 有人就解释说：「瘸老五吓晕了呗，老虎以为他死了，不爱吃死物，瘸老五就捡了一条命。」 其它人分成两拨，一拨围着瘸老五，一拨围着孙老四。 「瘸老五这脸烂成这样，晕死过去了，还有气呢，咋让他醒啊！」 有人出主意：「扇他几个大嘴巴试试。」 立刻有人挽起袖子，手臂抬得老高，也不怕血淋淋的，连抽几个响亮的而光，他并不是要帮忙，而是平时跟老孙家有龌龊，藉机泄愤。 几个大嘴巴下去，瘸老五也没醒。有人凑上前，说：「我来，你打得太轻。」接着又扇了几巴掌，瘸老五自然没醒。 大傢伙就说：「他这是活该，做了坏事，老天爷派老虎来治他。」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瘸老五白睡哑巴姑娘的事儿，纷纷说：「是这么一回事。」 「糟蹋别人家姑娘的时候多威风啊，现在跟一坨屎一样。」 「老虎这是替天行道呢，怎么不把他咬死？」 谁都有姐妹、堂姐妹、表姐妹，不愿意她们遇到瘸老五这样的混蛋，有人带头朝瘸老五踢了一脚之后，又有人开始拿树枝戳他，朝他吐口水。 平时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老百姓不会去得罪老孙一家，但现在不一样，大家都对他动手，每个人都混在人群中，同仇敌忾，每个人都没那么显眼，他们就不那么缩手缩脚了。 瘸老五在糟了不知道多少拳脚之后，悠悠转醒，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他，咧嘴笑了：「呵呵，呵呵，老虎。」 「臭死了，瘸老五你这是拉裤兜子了吧。」 「啊，屎。」终于攒足力气，瘸老五站了起来，开始脱裤子，脱掉外裤，兜着屎尿拼着力气往前一甩，黄色的液体固体混合物哩哩啦啦飞了出来，前面的人猝不及防被甩到，那人怒了，抬起脚使出狠劲踹了他一脚，一下就把他踹的仰倒在地。 另外被溅到的人见有人带头，也凑过去踹他，你一脚，我一脚，瘸老五又被踹了个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地方。 几个人泄过恨之后骂骂咧咧地等着瘸老五爬起来。 「怂蛋玩意儿，你倒是起来啊！」 瘸老五已经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反击，即便他知道反击也毫无还手之力。 再次攒足力气爬起来，他又开始脱裤衩，空气中的恶臭味道更加浓重，几个围观的女社员尴尬地背过身去，有的甚至躲到了一边。 男社员看得倒是挺乐呵，纷纷发表意见。 「瘸老五，你那是啥几把玩意，比火柴棍还细。」 「你这是断了，烂了吧，怎么弄得，活该，谁叫你白睡人家姑娘，都是报应。」 瘸老五呵呵笑着，脱了裤衩，没甩，丢到地上。有人指着裤衩说：「上面，黄的，是猪肉，吃吧。」 瘸老五信了，捡起裤衩，碰到嘴边，开始吃屎。 「香不？」 「香。」 「他这是傻了？」 「是，傻得透透的了。」 「活该，恶有恶报。」 再说那群围着孙老四的人，看着他鼓囊囊灌了不少脏水的大肚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陈爱民来了之后，提醒大家，快：「按他的肚子，把他肚子里的水按出来。」 他来的时候，看到社员们对瘸老五拳打脚踢，知道平时都不敢招惹老孙家这一家小人，现在可逮到了机会泄愤，就假装没看到，去另外一堆人那里看。 第109页 有人开始给孙老四按肚子，按胸口，掐人中，鼓捣了半天，孙老四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也醒过来了。依旧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吐字不清：「鬼，有鬼。」 「鬼，哪里有鬼？」 陈爱民怒了：「不要乱说话，小心上头知道你搞封建迷信。」 孙老四挣扎着坐起来，坐都坐不稳，又朝后倒去。有人推过一块石头来，让他靠着石头坐着，他勉强伸手指了一下树林，再也没力气。 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树林方向，很快从树林里拿出一堆丧葬用品，还有一个带着草帽的稻草人。 陈爱民看着这一堆东西，拧着眉头，嫌恶地说：「心里有鬼，看啥都是鬼。」这老孙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小人，这下算是遭报应了。 「这东西肯定是小孩玩，弄到这的，孙老四，你平时不是听能耐的，还能被这吓着？」 要是平时，孙老四可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肯定吹鬍子瞪眼跟人槓了，现在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是不是傻了，看这眼神，直的，跟一般人不一样，哎，孙老四，你认识我不？」 孙老四口齿不清：「鬼，你是鬼。」 「不，我是你祖宗。」 「额，祖宗。」说完，孙老四突然一跃而起，撞开围观的人，朝着小树林跑去，到了树林边缘，抱住一棵海碗粗的树，一头撞了上去，砰的一下，又一下，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一道道流下来，看起来狰狞可怖，嘴里陆陆续续发出音节：「鬼，鬼。」 围观的人并没有拉着他的意思，反而是议论的很大声。 「他这是疯了吧？」 「应该是疯了。」 「活该。」 陈爱民派人去老孙家通知家属把两人领回去，就来找林环询问情况。 林瑶捏了捏林环的手，抢先说：「大队长，我姐她吓坏了，她刚才都跟我说过了，我来说吧。我姐看不到我和铁蛋，就到处找我们，来到这儿，在这小路上看到瘸老五和孙老四，这时候老虎突然从小树林冲出来，就把瘸老五和孙老四吓这样了。」 这次计划比林瑶预想的还要成功，她、傅晋轩、林卫军三人并没有暴露自己，就把这两个人解决了。老孙家人绝对想不到是他们放出的老虎，别的社员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 眼看这两个人一个傻一个疯，连亲妈都不认识了，也不可能认识林环，林环危机解除。他们两个也说不出来，那现场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林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林环看着妹妹，心里暗自称是，对，就这样说，那些不堪的细节她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往外说。 陈爱民点点头，他想这两人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老虎都没咬他们就被吓成这样，就是心里有鬼，心虚，活该，否则人家林环怎么没被吓傻吓疯？ 不过，陈爱民不会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轻咳几声，大声说：「大家都散了吧，折腾了一晚上，回去早点睡，别耽误了明天上工。」 有人问：「大队长，那这两个人咋办？」 陈爱民：「已经去通知老孙家人了，他们家人会来领。都走吧，还有啥好看的。」 林瑶简直太高兴了，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她，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感觉很轻松，一点压力都没有了，她说：「大姐，咱们回去吧。」 林卫军一直站在她们附近，再加上苗玉兰和林得山，五个人一起往家走。 回到家，苗玉兰泡了两杯红糖水，一杯给林环，一杯给林瑶，说：「喝点甜的，压压惊。」又拉着林环问长问短，都捨不得离开她们的房间。 见大闺女说话、神情都比较自然，苗玉兰才放了心。 等苗玉兰回到自己房间，林瑶悄悄去林卫军房门口喊他，说：「走吧。」 第63章 炖鸡和窝窝头 林卫军片刻都不耽搁, 跟林瑶一块熘出家门。两人走到经常走的上山下山的路。傅晋轩送小威上山，至少要送到离深山近一些的地方，估摸着还没回来,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不说话, 更也不交流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在路上等傅晋轩。没一会儿, 就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背着超大背篓下了山。 林卫军往前走了两步, 又停下了, 似乎有点犹豫，脚步停滞了两秒,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重新迎上去, 很诚恳地说：「二轩，谢谢你。」 对林卫军来说, 用这样真诚的语气向傅晋轩道谢似乎很困难。他以前对傅晋轩一直有成见，再加上不善言辞, 即便心里感激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今天倒是破例了。 傅晋轩并没有感觉意外, 脸上表情淡淡的：「不客气。」 林瑶说：「走吧，回家, 太晚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要达成默契，不会再议论这件事，更不把这件事情往外说。傅晋轩是绝对不会说的，林卫军虽然有些大嘴巴, 但他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也不会说出去。 三人无话，默默往回走，到了路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这几天神经一直紧绷，一旦放松下来，林瑶感觉特别疲倦，洗漱之后，沾到炕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解乏，等她睡醒，林环和大春早就起了。窗户上半部分是木制窗棂加塑料布，下半部分是玻璃，林环走时，把窗帘拉得更严实些，遮住外面的光线，让林瑶多睡一会儿。 第110页 看着外面亮眼的白光，林瑶知道时候不早，但她不想起床，就想多睡一会儿。再也没有比心里不装事睡大觉更舒服的事了，再次醒来，是铁蛋拿着狗尾巴草挠她脚心。 今天是星期日，铁蛋不上学。 铁蛋说：「姐，起来了，咱家养的野兔下了八只小兔子，你看看不，特别好玩。」 林瑶用被子蒙住头：「我再睡会儿，等我醒了再去看。」 铁蛋说：「二哥和我都等你，等你醒了去钓鱼。」 林瑶说：「下午吧。」 铁蛋说：「妈炖鸡呢，你闻不到味儿？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林瑶把头伸出被子，吸了几口气，还真是，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鸡肉香味。她刚才犯懒想睡觉，感觉器官迟钝，连香味都没闻到。 她一下就精神了，从炕上坐起来：「哪里来的鸡？」 林卫军从外面进来，接上了话茬：「前天晚上不是有人要请大哥吃烤鸡吗，那人就在那一边捡柴火，一边找话说，哪里是真想烤鸡，就想等着他们的人得手再把鸡找藉口带走，结果，一听到锣响，那人就慌了，顾不上鸡和酒，撒腿就往晒谷场跑，结果刚到，就被陈爱民给抓了。」 「大哥很警惕，他怕那酒有药，就扔在那儿，把鸡拎回来了，妈说鸡有点瘦，想要养段时间，这不，今天高兴，就把鸡给杀了。」 有鸡肉吃，林瑶就不想睡懒觉了，起床，洗漱，走到外面看太阳，天哪，她这是快睡到中午了。 秋高气爽，天格外蓝，这样毫无压力地站在农家小院里，林瑶感觉到神清气爽。 第一件事是去看新出生的野兔。两只大兔子的皮毛都是灰黄色的，八只小兔子身上只有短短的绒毛，挨挨挤挤的团在一起，眼睛还没睁开，耳朵也向着脑后的方向，没竖起来，小小的个头特别可爱，不过在林瑶眼里，它们就是肉，年后就能吃了。 林瑶说：「铁蛋你要给他们准备过冬的干草。」 铁蛋说：「姐，我知道，早上上学前我就去弄，保证它们冬天有吃的。」 野鸡肉炖好，林瑶早就在厨房等着了，苗玉兰先给她盛了一只鸡腿，说：「本来应该晚上你爸你姐在的时候炖鸡，妈看你特别累，就想中午就给你补，晚上再做白面条吃。」 给林得山和林环留了一份，然后盛了满满一盆，叫上付大花和林永旺一起吃。 鸡肉里放了粉条、蘑菇和土豆，这三样吸足了汤汁，比鸡肉都好吃。 他们这边吃着炖鸡肉和白米饭，老二一家人吃着窝头，就着跟清水煮的似的缺少油水的菜。 张巧巧说：「我们这伙食跟老大家比差远了。」她现在心态比较平和了，并没啥嫉妒，但也忍不住说上两句。本来想着分家后他们家的日子会好起来，老大家干活的人少，吃饭得多，日子会更差，没想到反着来了，他们家原地踏步，老大家日子越过越好。 要是不分家的话，还能跟着一起吃肉，现在只能闻着肉味儿，勾得人心里急钻钻的。 林得川说：「快吃饭吧，家都分了，还说这个干啥？」 隔壁老顾家自然也闻到香味了，刘连枝说：「你说他们家咋总是吃肉，三天两头吃肉，也不熏艾草遮遮味儿，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杂粮面的窝窝头吃着特别拉嗓子，伸长脖子才好往下咽，平时还好现在闻着隔壁的肉香怎么吃得下去。 顾翠翠的爸爸顾大成说：「你别眼睛总盯着人家，各过各的日子，人家吃点啥关咱们什么事。」 刘连枝说：「那不是我觉得老林家日子越来越好，咱们家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了。」 顾大成：「就是你整天逼逼，你这一张嘴，再好的日子都能给说完了，方家娘们。」 刘连枝：「你说我干啥，我给你生五个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说几句怎么了。日子过不好就是男人没本事，你要是能像林得山那样有点手艺，也不至于日子过这样，红权好好的工作都没了，他以后怎么办，被厂里开除的，找别的工作人家也不要，这都託了多少人了，钱也花了不少，都打水漂了。」 顾大成听着媳妇说话，脸色越来越差，这日子怎么差了，不是比别人家还好一些吗，怎么就不知足，他说不过刘连枝，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你给我闭嘴，再逼逼老子要动手了。」 刘连枝从来没见过男人火气这么大，识相地闭了嘴，不敢出声了，等顾大成出去，她把火气都撒在儿女身上。 顾翠翠是首当其冲挨骂的，没来由的骂了一顿出气之后，刘连枝说：「福七不是跟赵建业退婚了吗，那你还不抓紧点，多跟那小子接触，给他留点好印象，你看生产队里哪有比的上你的，模样好，还上着学呢，就你才配得上赵建业，你自己加把劲，我们才好给你合计亲事。」 她妈的话让顾翠翠觉得压力很大，又不敢说自己的想法，她妈刚发完火，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而且她总有一个想法，福七退婚是以退为近，要不退婚的话，赵建业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这一退婚，赵建业反而对她好起来了。这不是福七在耍心眼吗？ 「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说话，你妈的话你都当听不见。」刘连枝眼看着又要发火。 顾翠翠只好开口：「妈，福七退婚了，可还有杜芳芳呢，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我怎么都比不上她……」 第111页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连枝打断了：「一起长大怎么了，赵建业压根就没想跟福七退婚，说明他心里没杜芳芳，你别说那么多，去接近那小子就行了，你条件这么好，再使点手段，还怕拿不下这门亲。」 顾翠翠很头疼，她不是没使手段，不是失败了吗，现在胳膊夹板刚拆，她还敢使啥手段？ —— 吃过香喷喷的炖鸡，林卫军拿出钓鱼竿：「快走吧，钓鱼去，要不是你贪窝子，上午就去了。钓回来鱼咱们烤着吃。」 早上的时候，林卫军担心林环情绪不好，特意请了假，跟她一块去了地质队，到了那儿，林环说她挺好不用陪着，林卫军就借了东西回来了，除了钓鱼竿，还有烤肉的铁架子，还有烤肉用的调料。 林瑶一听有烤肉用的东西，差点蹦起来，催促着：「快点，铁蛋，带上俩水桶，走。」 两人在前面走，铁蛋拎着两只桶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要去钓鱼的河在生产队大东边，离得比较远，还没到河边，远远地就看到好多人在。听说有人在河里抓了不少鱼，跟风来抓鱼的人就多了。 有人脱了鞋，挽起裤腿下了河，已经是秋天，河水还不算太凉，拿着笸箩笊篱在那儿捞。 林瑶最先看见的是赵建业，他站在人群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黑色长裤，干净整洁，他这样的衣着、气质走到哪里都很出众，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他身边不远，站着杜芳芳和顾翠翠，杜芳芳正在跟河里抓鱼的人说话，笑得很娇俏。顾翠翠冷眼看着她，满脸不屑。 河水里，大春也下了水，不过一条鱼都没抓到，有点沮丧。 杜芳芳回过头对赵建业嫣然巧笑：「建业哥，咱们也下水吧，我看挺好玩的。」 赵建业摇了摇头：「我不下水。」他觉得下水抓鱼是有损形象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很注意仪表。挽起裤腿，弄一身脏水，多寒碜。 杜芳芳撅起嘴，跃跃欲试：「那我下水啦。」等看到林瑶，她的嘴撅得更高了：「你咋也来了。」 第64章 骗亲嘴 显然杜芳芳认为林瑶是为了赵建业来的。 还没等林瑶说话, 林卫军就说：「这河是你家的？我们怎么不能来。」他拉着林瑶：「走，我们去别处钓鱼，不跟他们掺和。」 林瑶二话不说, 扭头就跟着二哥往上游走。 赵建业挺郁闷, 本来他想跟林瑶打个招唿，问问她初中课本自学得怎么样了, 可林瑶压根就没看他，就跟没看见一样。 二蛋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跟上来了：「二哥, 福七姐,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不？」 林瑶说：「你随便。」 二蛋特别高兴，转身喊大春：「姐, 你也跟二哥他们去吧，这里人多。」 大春哪里肯啊, 当然是赵建业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于是说：「我不去, 就在这儿。」 林卫军说：「行了，别叫人了, 我们是钓鱼，不是抓鱼, 人越多越钓不着。」 走了两里路, 到了上游，林卫军指着一处地方, 说：「就这吧，你们看，这里是一处回水湾，水草多，水流慢, 鱼肯定多，来，我们去那儿。」 回水湾就是河道凸出来的一块，林卫军带着几人走到回水湾与水流相反方向的位置。拿出鱼竿，动作还挺熟练，在鱼钩上挂上两条捉来的虫子，把鱼线往河里一抛，然后把鱼竿递给林瑶。 接着搬来石头，让林瑶坐下，自己站到几米开外，也拿了一根鱼竿，把鱼线抛进河里。 「二哥，能行吗？」林瑶没钓过鱼，觉得还挺好玩。 「可以，相信我，就是给我根针我都能钓上鱼来，别说这样的钓竿。」 林卫军没吹嘘自己，不足二十分钟，他就钓上来一条特别肥大的鲤鱼，他把鱼放进水桶，鱼摇头摆尾的，特别活泛。林瑶放下钓竿，去抓桶里的鱼，抓在手里，鱼用力一挺，从林瑶手里滑了出去，掉到草地上，林瑶赶紧招唿二蛋、铁蛋一起去抓鱼。 林卫军说：「你们仨别把鱼给玩死了。」 「这么大的鱼，二哥你真厉害。」铁蛋在一边吹彩虹屁。 二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鱼看，可怜巴巴地说：「二哥，你们吃鱼肉的时候我能跟你们一起吃不？」 好馋，馋得受不了，大伯家经常有肉吃，可他家菜里都捨不得放油。 林卫军说：「想吃鱼可以，你得餵兔子，跟铁蛋一块把兔子冬天吃的草准备好。」 二蛋马上保证：「好，二哥，我跟铁蛋一块给兔子弄草。」 两条、三条，眼看着二哥钓到五、六条鱼，林瑶这边才有动静，一提钓竿，鱼又跑了。她放下钓竿，带着铁蛋、二蛋去附近玩了。 等他们再回来，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大堆玉米，这玉米不知怎么落下的种子，长得晚，别的玉米已经收完，这个玉米还是嫩的，正好烤着吃。 林卫军已经钓了十来条大鱼，看到他们回来，说：「今天咱们就收工吧，改天再来，这时候鱼要贴镖过冬，贪吃，钓鱼就容易，等再冷点就不好钓了。」 铁蛋和二蛋兴高采烈，自告奋勇一人拎一只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林卫军用藤蔓编了网兜，把玉米都放进去，拎在手里。林瑶拿着两根鱼竿，往下游走。 原本河里抓鱼的人少了不少，赵建业和桃花三人组还在呢。杜芳芳看到林瑶几人，迎了上来，伸脖子往桶里看，惊唿：「你们抓了这么多鱼，真厉害。」 第112页 她刚才试探着想下水，觉得水凉，就又把鞋穿好，只在岸边玩，半天没抓到鱼，本来并不觉得什么，现在看到林瑶抓到这么多余，竟然有些酸。 顾翠翠同样嫉妒林瑶能钓到这么多鱼，不过她已经习惯老林家经常吃肉这件事，眼馋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更在意的是杜芳芳，她的眼神很冷，盯着这个在赵建业面前活泼可爱的女人。 她指着一处地方，对杜芳芳说：「刚才我在那儿看到好几条鱼，你去看看。」 杜芳芳说：「真的？」她有点怀疑，顾翠翠那么好心？有鱼自己不捉，还能告诉她？ 不过她好奇心和玩心都挺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那个位置刚好有块石头，她站上去，俯身往河里瞧，突然，石头松动，加上杜芳芳重心偏移，「呀」的一声惊唿之后，只听噗通一声，她掉河里了。 这处河水并不深，只到成年人膝盖上面一点，可偏偏杜芳芳掉下去这个地方有淤泥，水流又急，杜芳芳在水里稳不住身子，被水流往下游冲去。 赵建业本来气定神闲的在岸边呆着，立刻慌了，大喊：「芳芳，别怕，我来救你。」说着就往下游跑，接近杜芳芳之后，跳进水里，伸手想去拉杜芳芳，可手抓了个空，杜芳芳被水沖得更远。 恐慌的情绪攫住了他，他是旱鸭子，在水里要保持平衡趟水走很费劲，眼看着杜芳芳离他越来越远。 即便是水流不算急，可不会游泳的杜芳芳还是被水沖得东倒西歪，在水中一会东一会西地漂浮，完全站不起来身来，想要抓东西，也没什么可抓的，她大声唿喊：「救命，快来救我，建业哥……」 身子一歪，呛到了水，后半截话没说出来就被水淹没在喉咙里，慌乱中，她还在想，建业哥怎么离她那么远，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都是顾翠翠，明明知道那块石头有问题，才特意引诱她踩上那块石头，她才会掉进河里，没准就是她对石头做的手脚，她怎么会这样害人！ 赵建业也正绝望呢，这时他看到一道身影飞快地向下游跑去，接着又是一道纤瘦的身影。 林卫军跑得极快，跑到杜芳芳身边，跳下河，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往河边拖，等到了河边，林卫军看她像是已经晕过去的样儿，也不顾男女有别，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岸上。 赵建业已经上岸，朝这边跑过来了，看到人都躺地上了，脑子嗡的一声，乱了套。 林卫军说：「她晕过去了。」 赵建业看着人在水里泡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急得不得了，伸手探了探鼻息，心中警铃大作：「这是死了？」 一点鼻息都没有！ 可是，刚才看她，确实被淹了那么几下，灌了几口水，但也不至于被淹死，她怎么就这么脆弱。 他双手交握，按压杜芳芳的胸口，按下几下，低下头，想给杜芳芳做人工唿吸。 嘴刚凑过去，他突然停下了，眨眼间的犹豫过后，他抬头看林瑶，说：「你来，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时那么关心、紧张杜芳芳，这时候他却犹豫了，就在刚才那一闪念间，他想到如果给杜芳芳做了人工唿吸，他就要娶她，而他不想这么做。 明明是救人的紧要关头，明明他连命都可以给她，可他却在应该为她做人工唿吸的时候停下了，也许是一种敏锐的直觉，一种不明的力量让他不要这样做。 突然被点名的林瑶：……这难道不是个亲嘴的好时机吗，叫我干啥？ 她站在原地，不肯动，反而说：「建业哥，你再不做人工唿吸，她要死了，快，她等着你呢！」 杜芳芳哪里是没气了，她那是装的，刚才她在河里，林卫军把她拖到岸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晕过去了。刚才赵建业按她胸口的时候，她紧闭着双眼，眼球在转，睫毛还颤动了几下。这不，刚才胸膛还起伏呢！ 赵建业关心则乱，他看不出来，林瑶可是看得仔细分明。 她这样装，憋着气，憋了老半天，不难受吗？ 旁边顾翠翠心思百转千回，林瑶刚才说人工唿吸，按理说她这样的村姑，不知道什么是人工唿吸，难道她也是重生回来的？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她是重生回来的，她还得到了什么机缘，有机会不如跟她正面说这件事儿。不过，现在还是专注眼前的事儿。 赵建业要是给杜芳芳做了人工唿吸，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赵建业肯定要娶杜芳芳了，那她不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行，绝地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说：「建业哥，我来，我会人工唿吸。」救了杜芳芳，阻止两人发展亲密关系，还能刷一波赵建业好感，一举两得。 赵建业很着急，听到顾翠翠的声音，厌烦地说了一声：「不用你。」 顾翠翠本来都蹲了下来，听到赵建业这样说，满脸尴尬，蹲也不是，站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建业依旧看着林瑶：「快，你来，我教你怎么做。」 其实他们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三个人的对话不过二十秒钟。林瑶看他神色焦急，一副祈求的语气，完全没了平时的淡定和从容，有点不忍心了，走到杜芳芳身边。顾翠翠识趣地把地方让开，林瑶蹲下来。 赵建业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通如何操作，林瑶扬起唇角：「我知道怎么做，看我怎么让她醒过来。」 第113页 第65章 少年生无可恋 林瑶拍拍杜芳芳的脸：「嘿, 起来了。」别看杜芳芳现在脸色惨白血色全无，可那是在凉水里冰的，并不是真晕死。 赵建业在一旁急得声音都变了：「你快点, 按我说的去做, 捏住她鼻子，往她嘴里吹气。」 杜芳芳不动, 忍着不唿吸，连胸膛起伏都停了, 这样憋气不会憋死吗？ 林瑶从附近草丛上捏了一条肉嘟嘟的虫子, 毫不客气放到她的脸颊上。虫子在脸上飞快蠕动，黏黏的, 痒痒的。 一只虫子不够，那就两只、三只, 反正虫子到处都是。杜芳芳可是害怕昆虫的娇滴滴的姑娘，不信拿虫子治不了她。 果然, 杜芳芳「啊」的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伸手往脸上摸，没好气地说：「林瑶, 你往我脸上放虫子干啥？」 摸到虫子, 又是一声尖叫，把虫子甩到一边。 赵建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刚才气儿都没了的人，被虫子一吓自己活过来了，完全没事人的样子。可哪里有这种事，杜芳芳分明在骗她。骗他给她做人工唿吸，骗他亲她。他这个单纯、天真, 凡事都让人操心的妹妹居然这么有心眼了，居然会算计她？ 难怪他在那样紧急关头不愿意把嘴凑过去，那是一种几乎不受他思维控制的本能反应，也许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场骗局？ 他脸上轮番闪现过震惊、开心、难过、疑惑的表情。 他的声音带着高度紧张后的沙哑：「杜芳芳，你装死？」 不仅是赵建业震惊，除了林瑶，其他人都震惊不已。刚才赵建业对林瑶那一番操作指导，大家都听明白了，杜芳芳装死的话，就是骗赵建业跟她亲嘴。 光天化日，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现场，除了林瑶他们这一群人，还有双龙生产队的其他社员看着呢。只要等他们回家，杜芳芳的事迹就会传播开来，大家都会知道这个女知青装死骗男人跟她亲嘴。虽然没亲上，这也是爆炸性的大新闻。 杜芳芳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她在岸边假装晕死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弄巧成拙，被人识破。 杜芳芳还委屈呢，平时建业哥对她特别在意、包容、关心，可为啥不肯给她做人工唿吸，他又不知道她是装的，要是她真的没气了，他也不救她吗，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涌到眼眶，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她想马上质问赵建业，可周围这么多人，她把已经到嘴边想问的话强行收回，看着四周，好多人，都很安静地等她回答呢，她该怎么办，她该说什么？否认还是承认？ 她很快做了决定，否认，她说：「我真的晕死过去，福七往我脸上扔虫子，我就醒了。」她拉住林瑶的手，用特别真诚的语气说：「福七，还真是谢谢你，我最怕虫子，被虫子一刺激就醒了，多谢你，我会给你拿东西道谢，巧克力你爱吃不？口红你要不？」 她摇晃着林瑶的胳膊，脸上是「求你了，拜託你顺着我说」的神情。 林瑶并不想配合她表演，也不想要她说的答谢礼，她站起身来，语气和神情都淡淡地说：「你到底是真晕死还是假晕死，大傢伙都看到了，自有公论。我只说一句话，我是看出你装死，拍你你又不肯起来，就往你脸上扔了虫子。」 围观的社员议论开了。 「你看你又没呛几口水，怎么会被淹死，真能装啊，你们大城市人都这么会装啊！」 「你要真晕死，能被虫子吓得跳起来，真是说瞎话不带眨眼的。」 林瑶拍拍手，不想再理会这闲事，想要叫林卫军回去烤鱼，又被杜芳芳的话吸引了。 杜芳芳现在成了众人焦点，她很难堪，很不自在，迫切想要找点话题，转移焦点。而她脑子灵光一现，很快找到了足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她站起身来，目光投向顾翠翠：「是不是你把那块石头弄松动的，又骗我过去看鱼，害的我掉进水里，你的心思咋那毒呢？」 顾翠翠很平静：「你说话要讲证据，那石头松了关我什么事儿，我是让你去看鱼，我让你上石头了？」 杜芳芳说：「就是你，那石头明显就被搬过，那么大一块石头，好好地在那儿放着，没事搬石头干啥？」 顾翠翠皱了皱眉头，社员们都在看着她呢，等着她的解释，她指着大春：「刚才大春在那块石头边上呆了老半天，你质问我干啥，你怎么不问大春？」 眼看她们俩要掐起来，正乐呵的大春听到这话，脸涨得通红，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顾翠翠：「你扯我干啥，我是在那块石头边，我也没动石头，再说又不是我让杜芳芳看鱼的。」 顾翠翠指着她，声音响亮：「你告诉我那里有鱼。」 大春不甘示弱：「我是看到那里有鱼。」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毕竟顾翠翠多活一世，大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怎么说得过她，逐渐败下阵来，显出了颓势。 杜芳芳在一旁得意了，现在没有人在关心她，都去看另外两人吵架了，她看向赵建业，今天他的表现真是太差了，她浑身湿透这么久，他居然都没想着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换上。 「建业哥，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杜芳芳说。 赵建业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沉默地把衬衣脱下递了过去，只剩里面的背心。 第114页 脱下自己的湿外衣，换上赵建业的衣服，杜芳芳感觉没那么冷了，终于感觉到了来自建业哥的温暖，她又充满了元气。 往前走了几步，她掺和说：「就是你们，不是你，就是她呗，使坏心眼子算计我，差点把我淹死，我一定要报告大队长，惩治你们这些坏心眼子的。」 顾翠翠说：「不是我，是大春。」 大春咬着下唇，昂着头，满脸倔强：「不是我。」 眼看新一轮的争吵又要开始，张巧巧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挽起袖子，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抓过大春，大巴掌就往她身上招唿。 张巧巧已经听了好一会儿，现在杜芳芳说可能是大春，顾翠翠一口咬定是大春，张巧巧气坏了。 大春一直很难管教，脾气倔，性子硬，她不想让自己闺女长歪了，不管怎样，先揍一顿再说。 边打边说：「是不是你，你害人家干啥？」 大春呜呜地哭，特别委屈，边躲边喊：「不是我弄得，我没害人。」泪水煳了她满脸，脸上有个特明显的巴掌印，看着特别悽惨。 林瑶在一旁为二婶的脑迴路惊讶不已，又没证据表明是大春做的，不是应该护短吗，怎么还没弄清楚先打起自己孩子来了。 要是换成苗玉兰，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可说起话来句句到点子上，几句话就能把自家闺女择吧干净，哪里会有不由分说打孩子这种事。 林瑶很庆幸没摊上张巧巧这样的妈，这不是实力坑娃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也疼，这倒是次要的，丢脸才是主要的，大春自尊心很强，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尤其是在赵建业面前挨打，她觉得脸没处搁了。 她不想让赵建业看到自己这个狼狈样儿，捂着脸，肩膀耸动的厉害，蜷缩在地上，不肯再跑，任由张巧巧打骂。 林卫军走过去，胳膊架住张巧巧扇过来的巴掌，说：「二婶，别打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打她干啥。」 林瑶虽然不喜欢大春，但也看不下去，大春脾气不好，性子拧巴，但看她这委屈样，八成不是她做的。林瑶说：「二婶，这事儿是谁做的，故意还是无意的，还真说不清楚，你就别打大春了，回家慢慢问清楚。」 怕是只有那个真正做了坏事的人才知道真实情况。 张巧巧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借着教训大春发泄情绪，已经打红了眼，本来不想停手，可林卫军把大春护的严严实实，她没法下手，只好作罢。 揉揉自己又疼又麻的手掌，指着大春，指桑骂槐地说：「你以后少跟这几个玩意接触，一个个没脸没皮的，年纪不大就知道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巧巧是个聪明人，曾经想从林瑶这里接过这门亲，但林瑶把亲退了，她知道自家闺女没戏，也就逐渐息了这个心思，哪知大春当真了，还巴巴的往人跟前凑。 顾翠翠和杜芳芳自然知道她骂的是她们，哪里肯依，正想怼回去，张巧巧气愤难平，又骂了大春一句：「你，给我滚回去。」说完扭身，拨拉开人群走了。 两人羞愤的满脸通红，偏偏有人打趣说：「刚才巧婶说的是谁啊，是你们俩吗，知青同志，还有翠翠？」 「你们抢的男人是谁？赵建业？我这二十多还是光棍一条，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说完，众人一阵闹笑。 生无可恋、崩溃已经不足以形容赵建业此刻的心情了，他几乎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言难尽，愤怒，难堪，无奈，震惊…… 他努力挺直嵴背，迈着大步，朝某个人少的方向走了，背影却说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第66章 农家乐烤肉师傅 杜芳芳头髮、裤子都湿漉漉的, 赶紧跟上说：「建业哥你等等我呀，我身上都湿了，很冷, 建业哥,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不管我了吗？」 顾翠翠到底脸皮厚些，冷着脸不理会众人, 目不斜视地离开。 林瑶把二蛋手里的水桶接过来，对他说：「快把大春扶起来。」 大春蜷在地上, 把脸埋在膝盖上, 不肯起来，林瑶他们没办法, 只能让二蛋陪她，他们先回去。 「呆会儿就回家吧, 晚上吃烤鱼，我们回去准备, 你们也有份。」林瑶说。 已经到下工时间，回到家的时候, 付大花、林永旺、苗玉兰都已经在家里了，林瑶喊：「爷、奶、妈, 今儿晚上咱们吃烤鱼。」 付大花迎了出来：「你们弄鱼来了？咋吃, 烤鱼，那玩意能好吃吗？」这样的吃法让她很心疼, 鱼就应该炖着吃，烤啥烤啊，这不是糟践东西吗，不过孙女想吃，那就由着他们去弄呗。 林卫军把桶里的鱼先倒进装了水的空腌菜缸, 然后把鱼做了分配：「三条晚上烤着吃，两条给傅晋轩，一条给地质队拿去，还剩三条先养着。」他抓出两条鱼：「你去给傅晋轩拿去呗，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得谢谢人家。」 林瑶说：「让我去干啥，你去。」 林卫军有点扭捏，最后拗不过林瑶，决定两人一起去。到了傅晋轩家门口，林卫军又别扭上了，把鱼往林瑶手里塞：「去，你去。」 林瑶往旁边闪，不接，说：「你咋不去呢，你平时看人家不顺眼，正是缓和关系的机会。」 林卫军挠挠脑袋：「我看他也没多不顺眼，我觉得他挺好的，只是他对你那么好，我心里不得劲，我是你二哥，我才应该是对你最好的人。」虽然一般情况下不爱说话，但林卫军说起这话来特别自然还顺熘，谁叫妹妹又懂事又乖呢！ 第115页 刚表白完，林卫军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后背上，转身一看，傅晋轩站在门口，正朝这边看着。 林卫军：……好在没说他坏话！看到傅晋轩，他的扭捏劲儿没了，把鱼递过去，说：「今天我们钓的鱼，给你们家两条。对了，晚上我家烤鱼吃，你也去吧。」 他看到傅晋轩身后探头探脑的两个小萝蔔头，说：「带上你弟妹，对了，剩婶子一个人在家了吧，叫上婶子一起。」 林瑶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贊，二哥觉悟还不错，还知道请人去吃烤鱼。 傅晋轩接过鱼：「鱼我收下了，烤鱼就不吃了。」 他身后两个小傢伙不答应了，仰头看着他：「哥，我们想去。」他们喜欢林瑶，愿意跟她玩，去她家吃烤鱼，又新鲜又有肉吃，自然是很嚮往。 看着弟妹祈求的眼神，傅晋轩嘴唇抿得更紧，神色没有一丝松动。 林瑶说：「行了，让他们去吧，我进去叫婶子。」 傅晋轩说：「我妈她不会去。」社员不爱跟王秀竹来往，王秀竹也不跟社员来往。 去不去是一回事，邀请不邀请是一回事，林瑶拎着鱼进屋说了，王秀竹还挺高兴，同意让三个孩子去，她也乐意自家孩子多跟别人玩。她收下鱼，盆里放水，养在盆子里：「这鱼真大个，你这孩子真是，惦记我干啥，我就先收下，明天给他们炖着吃，福七你以后常来玩。」 一行人高高兴兴往老林家走，到了家，林卫军大声喊苗玉兰：「妈，我请来几个客人，傅晋轩帮了我好大的忙，我请他来吃烤鱼。」 苗玉兰乐呵呵地迎出来：「是二轩啊，你跟卫军差不多大，以后多跟他一块玩儿。」她有点疑惑，前段时间他俩还打了一架，现在竟然成朋友了。 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苗玉兰问：「二轩帮了你啥忙？」 林卫军说：「妈，这你就别问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亲妈都不告诉。 苗玉兰说：「呵，我们家卫军还有秘密了，行，我不问了，你们弄烤鱼吧，我不会，招不上手。」 接着大家一块儿忙活起来，把烤架架好，又拿来林永旺自己烧制的留着冬天烤火盆用的木炭，把调料一样样摆出来放在烧烤架边上。 铁蛋、金宝、银宝看到这些东西，高兴地围着转圈圈。 接着几个人分头准备食材，林卫军杀鱼，铁蛋、金宝、银宝剥玉米，林瑶和傅晋轩去屋后自留地挖红薯，还拿来几个前段时间收的土豆。红薯要整个烤，土豆切片烤。 林卫国一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他一眼瞄到林瑶的小身影，喊她：「福七，看我这儿有什么？」 林瑶飞快地跑过去，掀开篮子上遮挡的树叶：「这是啥肉？」低头闻到一股膻味儿，满脸惊喜和不可思议：「是羊肉？」 看妹妹乐不可支的模样，林卫国很有成就感，摸着她的头髮，脸上带笑：「早上卫军从地质队回来嚷嚷说要吃烤肉，我就给你们弄来了羊肉。」 这年头还有羊肉吃，足足有两斤，还特别新鲜，不愧是大哥，只有他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能弄来，她欣喜地说：「大哥你总能给人惊喜。」再也没有比烤羊肉串更好吃的东西了，林瑶激动坏了。 林卫军不服气了，拍拍林瑶的肩膀：「二哥没给你惊喜吗？」 林瑶白了他一眼，林卫军也翻了个白眼。 林卫国看着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好像是一派喜乐，啥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可他们真没事儿瞒着他吗？ 早上换班回家路上，他就听说了林环遇到老虎的事情，敏锐地感觉哪里不对劲，林环为啥大晚上去小树林和池塘旁边？为啥恰好瘸老五和孙老四也在那里？为啥会有一只老虎？自己的妹妹长得俊俏，老孙家人下流、猥.琐，不能不让人想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隐情。 回到家他就悄悄问了林环，林环的答覆跟他在路上听说的一样，可那些话并没有说服他，他保留了自己的质疑。 林瑶已经接过大哥手中的挎篮去找苗玉兰，把她带到厨房，林瑶比划着名：「妈，切成小块，细长的。」 苗玉兰清洗羊肉，切羊肉，林瑶又把洗好的土豆拿进厨房，让她切片。接着到院子里，说：「咱们需要一些柳条串羊肉串，走，跟我折柳条去。」 她身后跟着几个小屁孩，风风火火跑出去，又像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手里都抱了一捆柳枝。 挑选粗细合适的部分，剪成合适长度，剥了皮，一头削尖，把切好的羊肉串进去。 林卫军问：「用放点调料先腌一下不？」 林瑶说：「不用，这羊肉特别新鲜，就放点盐就行了，我还要撒点辣椒粉和孜然粉，一会儿我来烤。」 看着码得整齐的羊肉串，一群人尤其是几个小的已经心花怒放了，巴不得赶紧开烤吃进嘴里。 苗玉兰忙活完手头的事儿，去招唿张巧巧：「老二家的，几个孩子要烤鱼烤肉，你们一家子跟着一块吃吧。」 张巧巧自然是想跟着一块吃，巴不得得到邀请，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大嫂，让俩孩子跟着吃吧，我和老二就不凑热闹了。」 苗玉兰说：「没事，别推了，你们俩也一起，哎，俩孩子回来了。」 大春哭得肿了眼泡，眼睛几乎睁不开，二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到这边的烧烤架，立刻被吸引，飞奔到这边来了。 第116页 张巧巧看到大春这狼狈样儿，又不高兴了：「就会哭，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寻思着你要死外边呢！」 苗玉兰劝她：「行了，孩子还小，跟孩子生啥气，少说两句。」 大春先是回了屋子，后来觉得院子里热闹，还是走了出来，缩在角落里，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时抬头朝这边看一眼。 林瑶觉得大春很可怜，她想应该不是大春使得坏，要不她不会委屈成这样，她支使二蛋：「去，把大春叫过来，让她跟我们一起弄。」 二蛋很快回来：「她不愿意来。」 得，不愿意就算了。就在食材都快准备好的时候，林环和林得山前后脚到家了。 今天林环也是做完饭就回来了，回家比平时早，她气色还不错，神情举止都很自然，一回来就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林得山看到家里多出来的小客人，先是跟傅晋轩说了几句话，让他以后多找林卫军玩，然后跟林永旺说：「爸，老李家知道我要盖房子，先预支了我五百块工资，我想着秋收忙完了，就差收红薯和种麦子，队上好请假，我们不如把我的房子操持起来。」 林瑶听到五百块这几个字，小耳朵就支了起来，仔细听，她高兴地问：「爸，钱拿到手了？」 林得山乐滋滋的：「是啊，那拔步床主体都修好了，就差雕花的围栏，这是慢活，急不得，得慢慢弄。老李看到拔步床的样子，特别高兴，就先支了我工资，他其实是想把我稳住，好把剩下的木料慢慢都拼起来。」 林永旺抽着旱菸，乐得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那好啊，你去给人家做活，我给你操持房子，到时候房子的房梁、窗户你占家自己弄。」 林得山点头：「行，爸。」 付大花也乐开了花：「真是好事儿，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你们房子盖好了搬出去，腾出地方，我就叫老三一家搬回来，他们一家三口住丈母娘家，他又不是倒插门，名不正言不顺的。」 林得山说：「嗯，是该叫他回来了，咱家现在名声挺好的，哪还有说咱家风水不好的，他们三口子也不用往外躲了。」 接着，林得山就跟林永旺商量备料的事情，石头从河滩往回拉，沙子去河滩挖，木头去山上砍，但要付生产队钱。 张巧巧也听到了林得山有了钱的事儿，她有些疑惑，就把林得川叫进屋里小声说话：「你说，老大有了钱，咋不先还借款？咋还先盖起房子了，那拉了飢.荒不应该还哪？」 林得川说：「你看看你，那是老大家的事儿，你瞎操啥心，又没跟你借钱。」 张巧巧说：「我没眼馋，就是觉得不对劲，随便问两句。」她现在不想跟老大家对着来，想要跟老大家处好关系。 她走出屋子，说：「大嫂，你们家盖房子，你要给人做饭，肯定没空做一家子的棉衣，我给你做，你把去年的旧棉衣还有要添的棉花给我，要是做新的就把布料给我。」 苗玉兰乐呵呵的，也不跟她客气：「行啊，那你帮我做。」 他们这边商量得起劲，林瑶一边烤各种食材一边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新房子要有围墙，这样里面干什么都不会遭围观，她要有自己的房间。 有林得山的五百块钱带来的快乐，一家人更美了，有大房子住，有肉吃，还有比这更美的吗？ 傅晋轩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烤，两人忙活着，有模有样的，特别像农家乐的烤肉师傅。大鲤鱼从肚子切开，分成两半，嵴背还连着，用各种调料腌制过，这个熟得慢。羊肉串熟的快，滋滋地往外冒着油，肉香味和炭火味儿混合在一起，让人食慾大开。 林瑶把羊肉串上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粉，自己先尝了一串，外焦里嫩，鲜味足，膻味几乎吃不出来，每一串上面都有一块肥肉，被烤得软烂，一咬一包油，连林瑶这样不爱吃肥肉的人都吃得香喷喷。 先递了一串给傅晋轩，剩下的一把抓起来递给林卫军：「你去给大家分分。」 林卫军分完羊肉串，来叫傅晋轩：「你快去吃吧，让我来，你是我请来吃饭的，哪能让你干活儿。」 年纪小的孩子吃得最欢快，他们从来没有过这种吃法，好吃又好玩。一个个忙着往嘴里塞，顾不上玩闹了。铁蛋很知道照顾金宝、银宝这两个小客人，不时往他们手里递串。 年纪大点的尤其是付大花本来对烤鱼不抱啥希望，没想到一端上来吃到嘴里就改变了原来的看法，鱼烤得外表焦黄，内里鲜嫩，没鱼的土腥气，味道特别足。 付大花边吃边夸：「我大孙女烤的鱼真好吃，福七，快来，奶把鱼肚子给你夹下来了。」 大家都吃的高兴，就大春显得格格不入，吃着美味的肉却味同嚼蜡，丝毫都尝不出来好吃。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神情有些呆，林瑶倒是希望她像平时一样刻薄，至少那样鲜活点，现在死气沉沉的。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傅晋轩带着弟妹回家，林瑶一家人也收拾停当，先后进入梦乡。 正睡得香，突然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传来，随后响起张巧巧焦急的声音：「福七，林环，大春回来没？」 第67章 不眠之夜 昨天吃完晚饭, 大家收拾完了都躺下睡觉，大春说出去熘达消食，张巧巧也没往心里去, 让她就在家门口别走远。结果大春这一出去就没回来, 张巧巧一直等着呢，她靠墙坐着, 眼皮直打架，撑不住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半夜。 第117页 睡醒后一个激灵, 她这不是等大春呢吗，大春回来没？也顾不上披衣服, 赶紧下地去敲三姐妹的屋门。 林瑶姐妹睡得正香，听到敲门声才想起大春说出去熘达的事儿, 还给她留着门呢。林瑶往炕头那看，空荡荡的, 哪有大春的身影，她一个骨碌起身, 下地走到门口：「二婶，门没关, 大春没回来睡觉。」 张巧巧本来带着期待和侥倖, 希望大春早就回来睡下，一听到这话, 脸色刷地变了。她抬头看着西沉的月亮，说：「这都过了半夜了，大春去哪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腾起，是不是白天挨打，大春心里难受, 跑出去不回来了，要不就是寻死去了？这孩子咋这不禁打呢？她懊悔不已，真不该打她，要打也把她拉回家里打。 看张巧巧急得六神无主的样子，林瑶说：「二婶，我们得赶紧去找大春。」 听到动静，一大家子都披了衣服出来，汇聚到院子里。 付大花繫着扣子，气急败坏地骂：「有你这样管教孩子的？给孩子憋屈成那样，刚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她不对劲，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找？」 这么晚不回来，不是死了心不回来，就是遇上啥事了，不会遇上拍花的了吧。据说拍花的人在人的天灵盖一拍，被拍的人就是丧失意识，像木偶一样，任由人摆弄和控制，一般都是被拍花的人带走。大晚上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没人能帮她。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好的猜测，心照不宣不说。 张巧巧小声说：「妈你消消气，我是不该在人多的地方打她，那也不是为她好嘛！」 付大花嘴角耷拉着：「跟我说这些有用？赶紧去找。」说完率先跑了出去。平时付大花经常说大春，但真遇到事儿了，还是很心疼这个孙女的。她一走，林永旺也跟了出去。 老二家两口子却慢了半拍。林得川挺生气：「你平时那样管教孩子我都看不过眼，说你总不听，大春要有个三场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张巧巧一听也来气了：「我打孩子咋地了，哪个孩子不挨打，打两下就这样，也就大春一个。」 林得川：「都赖你，你还赖上孩子呢，她才多大。」 张巧巧：「那你管啊，平时你当个老好人，屁都不放一个，恶人都是我做，你还在这埋怨。」 俩人吵着，连最初的着急都忘了，竟顾着掐对方，林得山和苗玉兰赶紧劝解。 「你们俩吵吵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还不赶紧去找大春。」 一句话像是把做梦的两个人叫醒一样，也顾不上吵了，拔腿就往外跑。 老二家两口子马上跟了出去，林得山和苗玉兰出发的时候说：「林环、林瑶你们俩在家，带铁蛋和二蛋睡觉。」 林瑶说：「妈，我去找大春。」林环说她也去。 林卫军说：「行了，你们两个跟我一起，铁蛋和二蛋在家，把屋门房门都关好，在家等着大春。」自从林环遇到老虎之后，林卫军就觉得大姐和妹妹在夜里单独走不安全。 铁蛋、二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儿，小大人似的答应：「知道了，我们等大春。」 铁蛋和二蛋进了房子，把门插好，都进了林得山的屋，把屋门也插好，不知怎么，家里空荡荡的，偶尔从某个地方发出声音，两个半大小子还有点心虚，互相打气：「他们一会就能把大春找回来。」 「嗯，我们别睡了，就等着吧。」 今晚也是大月亮地儿，哪里都很明亮，大街上跟平时一样安静，瞄到林得山和苗玉兰的身影往北边大山的方向去了，林瑶三人就决定在生产队里地毯式搜索。一边走一边喊着大春的名字，他们找遍了每一处灌木丛，每一片小树林，多亏玉米收完了，地里除了红薯啥都没有，田地里一眼就能望到边，都没有大春的身影。 他们翻遍了每个玉米秸秆跺儿，白天去的河边也去过了，甚至还往上游下游走了好长一段，都没找到大春。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一家子人正站在院子里商量。 张巧巧这时候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煳，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想大春不争气，不长的时间嘴上起了一层火泡，她嗓子都哑了，说话费劲：「哪哪都找了，山上不少地方也都走过了，就差深山没去，大春不会进山了吧？」 大春曾经进山一次，赌气再去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他们这些人手，怎么去深山找，深山危险，他们这些人就三个男的壮劳力，剩下的不是老的就是女的，咋上山。 林瑶却觉得大春进山的可能性不大，上次见到狼群，已经把她吓破了胆，她又怎么敢夜里独闯深山？除非她特意寻死。 付大花说：「生产队的三口井我们都看过，不像有人掉进去的样儿。」 林瑶问：「除了井，左近还有啥大坑，地窖啥的不？」 付大花说：「大坑就一个，我们也去看了，地窖倒是有几个，有人去看过不？」 没人回答，那就是都没去看过。林卫军说，你们先商量着，我去地窖那儿看看。 刚走过转弯，就看到林卫国回来了，背上还背着人，他喊林卫军：「快，大春晕死过去了。」 看到大春，林卫军先是惊喜，听到这句话，心又凉了半截。他紧走几步，通知大家：「大春找到了，晕过去了。」 众人马上迎过来，跟在林卫国身边跑，把大春赶紧弄到炕上。 第118页 「大春，大春，」张巧巧带着哭腔喊，「这是咋了，她这全身上下都是好的，咋不醒啊！大春，大春。」 林卫国简洁地说明情况：「在大队地窖找到的她，二憨子家的鸡夜里被老黄叼了，二憨子追黄鼠狼，那黄鼠狼经过地窖的时候掉进去，二憨子去抓鸡的时候，看到大春在里面。」 这地窖是生产队贮存红薯用的，在红薯分到各家各户之前，先存放在地窖里。红薯还未收，这地窖距离晒谷场还有一段距离，林卫国他们几个守夜的也巡查不到这里，就没发现大春在地窖里，地窖本来用木板盖着，她不太可能是掉进去的，多半是掀开盖子，自己进去的。 「大春上地窖里干啥，咋还不醒了呢？」张巧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林瑶说：「该不会是二氧化碳中毒了吧！」大春胸膛起伏，一看就有气儿，急救也没用。 家里人不知道她说的二氧化碳说啥，但大家都知道她看得书多，从她嘴里蹦出新词来也不觉得奇怪。 她问林卫国：「红薯还没收，地窖里没储存别的东西吧。」 林卫国说：「红薯这几天就要收，现在地窖里没东西。」 林瑶寻摸着这地窖虽然盖着盖子，但没放粮食、蔬菜啥的，二氧化碳浓度不会特别高，大春现在唿吸到了新鲜空气，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林瑶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大春的眼皮动了动，张巧巧赶紧去掐人中，眼看着大春睁开了眼睛。 付大花捂着胸口：「老天保佑，这是老天派了只黄鼠狼子救我孙女来了，多亏黄鼠狼子，大春捡回一条命。我们老林家，肯定是积了德。」 大春头痛欲裂，脑子昏沉沉的，眼皮发沉睁不开，对着张巧巧满是关切的脸毫无反应。 「大春，你咋了，跟妈说句话。」张巧巧抓着大春的手臂，使劲摇晃，急切地说。 林瑶说：「二婶，你别着急晃悠她，让她缓缓。」 张巧巧动作停下，脸上满是失望：「她这是傻了吧。」 瞅着大春没生命危险，再加上已经后半夜，家里人也都乏了，先后去睡觉，大春留在林得川和张巧巧屋子里，由他们俩照顾。 张巧巧靠墙坐着，一直跟大春说话，她多希望大春开口，哪怕像平时一样跟她呛呛几句也好，可大春一直不说话。 张巧巧想了很多，很多。 林得川困得撑不住，一会儿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看大春一脸木讷地看着屋顶，寻思着，不能一直这样啊，是不是该带她去公社卫生院看看。 披衣下地，找了一圈，没看到张巧巧，林得川敲哥嫂的屋门：「大哥，大嫂，我想带大春去卫生院，孩子她妈又找不着了。」 张巧巧总不会像大春一样冲动乱跑，大家并不急，林得山说：「我跟你一块去。」说完，转身去屋里取钱。 苗玉兰说：「还是我跟着得川去吧，大春是姑娘家，你们俩男的没准不方便。」 林得山想了想，说：「行，让你嫂子跟你去，这是二十块钱，你带上。」 林得川心里感激大哥大嫂，把钱收了，说：「那我先拿着，等有钱了还你们。」 背起大春，林得川跟苗玉兰出发了，家里又恢復了平静，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家里人被隔壁老顾家「砰、砰」踹门的声音吵醒了。 听那声音，就知道踹门的动作格外粗暴。 第68章 秘密被看穿 天将将亮, 有些庄稼人已经早起，有些还在睡眠中，那踹门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听得人心惊。 老林家人折腾一宿, 这时候还睡的香，被吵醒之后都起床穿衣洗漱。还没把自己收拾妥当就听到有人喊：「顾翠翠, 你出来。」 顾翠翠比家里其他人都警醒，从睡梦中醒来, 没听清语气中的愤怒, 第一反应是去开门，揉着惺忪睡眼开了门, 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到身边, 接着便是脆响的几个耳光。 她的脸顿时一片红肿，双耳嗡鸣, 眼冒金星，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地上, 她身后，刘连枝和顾大成一把扶住了她。 老顾家人一看这架势, 呵, 刚才打人的是张巧巧，她怒气沖沖, 打了人仍不解气，身后站了五个铁塔般黑黝黝的庄稼汉子，是她娘家的五个兄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找事的。 刘连枝哪能容闺女吃亏，想要还手被张巧巧的兄弟架住手臂, 然后指着张巧巧鼻子开骂：「你她妈的，到老娘门口撒野来了，我们家翠翠也是你能打的。」说完，就朝院子里喊她的几个儿子。 张巧巧有五个兄弟给她壮胆，骂道：「你家翠翠害吧人我怎么就不能打了，我要给我家大春讨个公道。」 刘连枝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顾翠翠哪里跟她说过，但她不管，跟张巧巧对骂，两方剑拔弩张，就快打起来了。 老林家人陆续出了院子，看到骂战的双方就上去劝张巧巧。张巧巧哪里肯听，招唿她几个兄弟就要开打。 林瑶在一旁拉着铁蛋和二蛋，怕他们俩凑得太近被误伤。 这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观看，陈爱民也被看热闹的人叫来了。他一声怒喝：「都给老子闭嘴，我看谁敢动手。」声音响亮高亢，还真把双方给震住了。 陈爱民很头痛，一大早上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眼看着要打群架，他语气生冷，问张巧巧：「到底怎么回事？」 第119页 张巧巧内心的愤怒压过了悲伤，把白天顾翠翠诬陷大春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说：「还有知青杜芳芳，她们俩一起诬陷大春，大春那孩子受不了，都傻了。」 牵扯到知青就更麻烦了，特别是这个杜芳芳，下乡来就是农民，可她压根不好好下地，像是来玩的。 这事要是不解决，一会儿张巧巧得带领自家兄弟打到知青点去，陈爱民无奈，只好派人去找杜芳芳。 跟杜芳芳一起来的是李霞，还有两个男知青，赵建业也来了，林瑶看他时，赵建业正好看过来，对上他一点光亮都没有的眼眸。感觉他百般不情愿但却被卷进某个漩涡，没有平日的温和朝气，被冷漠和孤独缠绕，林瑶突然有点同情他。同时她又告诫自己，一定收回自己的同情心，一定和赵建业划清界限。 顾翠翠、杜芳芳听到大春傻了这件事都有点震惊，忙不迭地撇清自己的干系，她们跟张巧巧吵了起来。 像是有五百只鸭子在吵吵，陈爱民头痛不已，吼了一声，当时谁还在现场，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瑶站出来，说：「我在。」 刘连枝不乐意了：「你是老林家人，当然向着自家人。」 林瑶指着围观的几个人，说：「他们几个也在现场，我只重复每个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有一点偏差，他们几个可以证明。」 陈爱民点了点头，福七看着特别机灵，脑瓜好使，他信得过：「行，你说。」 林瑶口齿清晰地把白天杜芳芳和顾翠翠说过的话说了一遍，说完，陈爱民问那几个人：「她们俩白天是这样说的不？」 那几个人点头称是：「一个字都没错。」 陈爱民脸色阴沉，这事很难断，把石头弄松动是谁做的不知道，顾翠翠引导杜芳芳站上石头落水是事实，顾翠翠和杜芳芳指责大春是事实，大春变傻肯定跟她俩有关，可跟张巧巧的打骂也有关，他又不是断案的，这件事怎么断？ 正在这时，林得川和苗玉兰带着大春回来了，大春伏在她爸背上，依旧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看着是有点傻。 林得川说：「卫生院的人瞧不出来大春有啥问题，说回家再看看，看过几天好不好。」 怪不得张巧巧火气这么大，这事要是不妥善解决，张巧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要是闹到公社，别说他这个大队长脸上无光，就是双龙生产大队都跟着受牵连。 看了大春的状况，陈爱民决定和稀泥。他说：「大春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的解决办法是她治病的费用由顾翠翠和杜芳芳两方出，今天去卫生院的费用还有以后的看病钱都你们出，另外你们再道个歉。」 刘连枝第一个不满意：「为啥以后看病的钱我们出，要是讹上我们家咋办？万一成个无底洞呢？」 顾翠翠、杜芳芳两人自然不愿意道歉。 一群人又吵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赵建业站了出来，清俊干净的少年往那一站，人群中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面向陈爱民：「爱民叔，我愿代替杜芳芳承担大春的治疗费。」接着，他转向杜芳芳：「你给连枝婶道歉。」 谁是谁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解决纷争，离开这是非之地。 很多人知道他和杜芳芳家有渊源，他说这样的话众人并没异议。陈爱民倒是松了一口气，一方松口，这件事就好解决了。 赵建业推了一把杜芳芳，语气生冷：「道歉！」 有台阶她都不下，杜芳芳嘟着嘴，抬头看天，哼了一声：「我没错，我不道歉。」 赵建业的眼神越发的冷，站在原地，弯下腰，鞠了一躬，对刘连枝说：「连枝婶，我替杜芳芳向你和大春道歉。」 说完这句话，赵建业感觉自己对杜芳芳的耐心和热情在迅速消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耗殆尽。按照杜芳芳这个作劲儿，总有一天，老师的恩情会还完，到时候他跟杜芳芳就没关系了。 张巧巧看着少年像模像样的道歉，突然回不过神来，愣了几秒。好半天她才说：「好。」嘴里只吐出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赵建业脸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转身离开人群，林瑶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背影不如平时挺拔，外套下的身躯甚至有些单薄。 陈爱民费了不少口舌，老顾家终于答应支付药费，一次性买断，五十元。这事终于平息下来，避免了一场群架。 等人群散去，也才七点多钟，家里人赶紧做饭吃饭去上工，张巧巧担心大春，就请了假，在家看着她。 家里一下安静下来，林瑶背起背篓想去近处山上转转，已经这个点儿，去深山是不可能了，只能去近处。 刚往外走两步，林卫国拦住她，简短地说：「你来。」然后指了指屋子。看他那架势，特别像后世老闆找员工谈话那劲儿。这未来大boss的命令林瑶怎么敢怠慢，麻利地放下背篓跟大哥进了屋。 林卫国谨慎地把门关好，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接近耳语的声音问她：「林环遇到老虎那事，你知道更多情况吧？」 直觉告诉他，三个弟妹隐藏了一个秘密。 林瑶觉得此时大哥眼神特别犀利，像是x光一样，似乎能把人看穿，什么隐情都逃不过他那明察秋毫的眼睛。 见林瑶一副「我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林卫国突然笑了，说：「我问过林环，她没说什么。但她表情跟平时很不一样，我觉得有隐情，你不知道的话我也会调查。」 第120页 如果老孙家人意图对妹妹不轨，他得想办法对付这家人。 林瑶一听有点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他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完美的天衣无缝，去调查的话万一牵引出啥就不好了。再说大哥不是外人，他极有分寸，又能保密，于是林瑶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她说的也非常小声，即便他们身边有第三个人也听不见。 林卫国沉默着听完，既没义愤填膺，也没拍案而起，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好，我知道了。」 林瑶觉得自己像个跟领导汇报工作的下属，汇报完了老闆啥表示没有，也不肯定也不否定，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提醒说：「大哥，你千万别动老孙家人，他家人会背后使阴招。」 林卫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次做得不错，以后你们有什么计划一定先跟我说。」 终于得到老闆的肯定，林瑶拼命点头，好的，老闆，下次一定提前知会您。 林卫国像是没听过啥让人震惊的秘密一样，若无其事地说：「走吧，一块上山，进深山，多采点蘑菇草药啥的，再过二十多天山上该没多少东西了，我跟妈说咱俩一起出去，妈中午不会找咱们。」 林瑶一下就蹦了起来，在冬天来临之前多赚点钱最好了，大哥跟她一起去，去一次能弄回来双倍的量。 她问：「大哥你守了一宿仓库不用补觉？」 林卫国说：「不困，守仓库的人现在有三个，我们轮流睡觉。」 那就好，两人带了点吃的，就各自背个背篓，往山上去了。这深山如林卫国想的一样，动物销声匿迹，特别安静，他这样谨慎警惕的人都莫名安心。联想到深山救人林瑶第一个冲出去把狼吓跑那件事，林卫国不得不展开想像的翅膀，想这其中的缘由，可他终究是猜不透。 看着前面几米处蹲在地上把野生天麻仔细挖出来放进背篓的小小身影，林卫国抿唇轻笑，不管怎样，她都是需要他们呵护的人。 太阳西斜，俩人才下山，两只背篓装得满满当当，回来路上，林卫国怕妹妹费劲，再加上手上没啥东西，就把她的背篓接过来拎在手里。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看到杜芳芳正在她家门口，一看就是来找她的，满脸焦急，看上去很无助。 林瑶对杜芳芳可没有什么同情心。 杜芳芳说：「福七，我要跟你说几句话，我这儿都等了你半天了。」 看着林卫国先进了屋，林瑶说：「有话你就说，我还要回去吃饭呢。」 杜芳芳拿出一支口红，说：「这支口红送给你，新的，我自己都捨不得使。」 林瑶拒绝了，说：「我用不着这东西，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同意的就同意，不同意的你送东西也没用。」 杜芳芳神情讪讪的，口红多好的东西，都被拒了，她的手伸在半空，有点尴尬，好一会儿才缩回来，深吸一口气说：「那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劝劝建业哥，他不理我了，早上过后他就一眼都没看过我，他说让我以后不要理他，不想跟我说话，他居然还说以后他不会找对象，任何一个女人他都没兴趣。」 林瑶冷眼看着她：……呵，你们桃花三人组把赵建业逼成什么样了！ 杜芳芳停下来等着林瑶说话，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话的意思，就接着说：「赵建业对你的态度还好点，你能不能劝劝她，他不理我我觉得天都塌了，我是为了他才下乡的，要不我好好城市不呆，到这穷乡僻壤来干啥」 林瑶不客气地说：「你脸还真大，咋就以为我会帮你劝他，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赵建业因为你有多困扰。赵建业对我态度好因为我不怎么理他，没给他压力，不只对我这样，对任何一个外人他态度都很好。」 杜芳芳说：「你这是策略吧，故意冷落赵建业，让他对你感兴趣，福七，想不到你心机这么深，一个农村丫头还会耍心眼了。」 林瑶一直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听到她这话一下就怒了，指着杜芳芳说：「我再告诉你一次，你们当赵建业是香饽饽，可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在我眼里，还不如大肉包子。你滚，我不想跟你说话，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她就看到赵建业出现在拐角处，表情冷如寒霜，显然听到了他的话，目光冷漠地盯视着她。 他想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怎么也担得起高大英俊四个字，怎么就不如大肉包子！ 林瑶：……稳住，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对。 只不过，只一秒钟，赵建业神色就恢復如常，依旧是平时的清俊样子，林瑶都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的语气温和，对林瑶说：「最近自学初中课程了吗，有不会的内容可以随时问我。」依旧是暖心的兄长模样。 林瑶：……前世当了国企董事长的人，情商真高。不过这一世有这几个搅屎棍，他还能够有个好的前途吗？他其实是很好的人，希望不会毁在女人手上。 他接着转向杜芳芳：「她不爱跟你说话，以后不要来找她，滚回去。」 杜芳芳跺脚，撅着嘴，娇俏可爱：「你为啥对她脾气那么好？」建业哥对她说话语气不怎么样，对林瑶倒是很温和，她无法接受。 赵建业：「你滚回去。」声音非常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杜芳芳：「好啦，好啦，我走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对了，福七她喜欢傅晋轩，她特别关心二轩，二轩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就对她好。建业哥，你不知道这件事吧。」她要全力以赴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 第121页 林瑶否认：「你闭嘴，我才十二，喜欢个屁呀！」说完这话，他突然感觉赵建业好久都没变化的表情出现了松动，这表情好像是幸灾乐祸？好像有一束光照亮了他周身的阴霾？ 同时她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同麦芒刺背，她有种不妙的感觉，转过身去，看到傅晋轩逆光站着，脸庞掩在阴影里，眼眸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瑶：这是啥表情啊，好像她说错话了一样。 赵建业突然觉得心情超好，对杜芳芳说：「第一，你闭嘴；第二，你滚回知青点。」 杜芳芳不情不愿地被赵建业带走了，她扭头看了林瑶和傅晋轩一眼，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李霞。李霞喜欢傅晋轩，她知道林瑶也喜欢他吗，呵呵。 只要告诉李霞这件事，李霞掺和进来，她就可以作壁上观，坐享其成，真是太机智了有没有？ 林瑶朝傅晋轩走过去，他手里拿了一叠纸，是初中题目，甩到林瑶手里就走了。 林瑶翻看着，全都做对了，看来他智商很高，自学初中内容完全没问题。她捏着那些纸，心想这些可以拿给林卫军看，刺激一下他，让林卫军也在家自学。 第69章 榨花生油 晚饭是红薯玉米粥, 自家自留地的红薯，晾晒过，打蔫了才吃, 特别甜。家里人已经吃过饭, 给林瑶和林卫国把饭留在锅里，吃的时候还是热的。林瑶点了支蜡烛, 一边吃饭，一边翻看小学课本和初中课本, 对照傅晋轩做的数学题, 看出他自学的是初二内容。 吃完饭，她把林卫军拉了过来, 让他坐在桌子前，把傅晋轩的题目给他看：「你看, 二轩在家自学，数学都学到初二了。」 她拿着笔, 在每道题目边上打勾，最后写了个数字一百, 她说：「你看，他都做对了, 二哥, 我这里小学、初中课本都有，你也应该自学, 没文化的话以后到了部队也是个大老粗，想往上走肯定要多学知识。你看看我，我也在自学，这初中课程简单得不得了，我初三课程都学完了, 要是我去考高中，怎么也得考个全公社第一。」 林瑶哪里自学过，不过就是翻过几次这些课本，看上面的题目自己都会，毕竟穿越前她刚参加完高考一两年，上的还是top2学校，别说初中课程，就是高中课程也难不倒她。 林得山受伤之后，林瑶兄妹几个本来是上学的，坚持了几年，实在坚持不下去，到处欠的飢.荒，兄妹几人才停了学，林卫军上到小学五年级。 可他这几年净干农活，自由散漫惯了，林瑶说得哪里听得进去，他坐在板凳上扭来扭去，好像板凳上有钉子扎他。直到听林瑶说自己能考全公社第一，他才瞪大眼睛，说：「你吹，接着吹，猪都被你吹上天了。」 林瑶随便在初三课本上找了道题，刷刷在纸上写下解题过程和答案，林卫军看得眼睛都直了，从那公式就知道是很复杂的题目，他妹妹竟然不费劲地解出来了，只知道她爱看书，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 林卫军觉得自己跟妹妹相比，太不上进，太没文化了。林瑶看他神色松动，趁机刺激他：「你现在不学习，以后会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兵。」 林卫军很不服气，他把桌子上的课本划拉到自己面前：「哼，不就是初中课程吗，我自学也能学会，我要超过傅晋轩，也超过你。」 林瑶笑眯眯地说：「好啊，有不会的内容来问我。对了，这一包蜡烛拿去，比煤油灯亮点，晚上看书别把眼睛看坏了。」虽然林卫军现在答应了去自学，但他未必真能够看得进去书，未必能坚持下去，以后还得多督促他。 次日，等林卫国下工回来吃过饭，林瑶就跟他出发进山。苗玉兰知道他们俩要去山上，给做了鸡蛋饼做干粮，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进深山，才让他们俩走。 这次在山上有额外的收穫，他们发现一片一亩多不到二亩地的野生花生，这片花生看样儿在这长了几年，秋天结果，春天重新发芽，周而復始，长得很密实，比山下社员种的还好。 他们生产队的花生早收完了，这里的花生可能是因为温度略低，叶子只有一半转黄，林卫国一镐刨下去，拎起一撮花生秧，那花生白生生地挂在根须上，个头还特别大。 本来还怕收晚了，花生角会落在地里，收集起来麻烦，现在看不用担心了，林瑶觉得自己都闻到了花生油的香味。 她在心里盘算，他们也就在入冬之前在山上转悠这么一阵，得珍惜时间，採集什么不採集什么一定要有取捨，像昨天那样一天采的草药和蘑菇最少卖二十块钱。要是把这些花生弄回家，折合成钱的话，按干花生三毛一斤算，只会比采蘑菇草药更划算。 她刚在脑子里算计好，看到林卫国二话不说已经刨了一小片，她把林卫国背篓里的蘑菇草药装到自己背篓，腾出大背篓来装花生。 找来一块合适大小的石头，拎起一把花生，在石头上梆、梆摔打，花生角很轻松地从花生秧上脱落，没掉下来的再用手去摘。 林卫国的动作飞快，他说：「咱们最多弄一背篓回去，多了没处晾。」 林瑶懂他的意思，老林家的房子院墙是篱笆的，外人轻易就能看到里面，要是晒了好多花生肯定会被人看去。这年头在山上弄的东西少了没人管，多了就要上交生产队。 第122页 林瑶问：「我们就晒在山上行不？等干了再弄回去。」 林卫国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山上露水重，白天晾干晚上又湿了，再说山上耗子多，能一宿都给拉走。我们以前挖过耗子洞，一个耗子洞能扒出一蛇皮袋花生。」 那怎么办，这么大片的花生，个大、颗颗饱满，不都弄回家太可惜了。 林瑶一边摔花生一边想，终于想到一个地方，她说：「姑奶奶家的房子不是空着吗，他们走的时候给了咱一把钥匙，在妈那儿，妈不时还去看看有没有遭贼，漏没漏雨啥的。咱可以把花生晾在姑奶奶家院子里。」 林卫国说好。商量好了之后两人速度更快，林瑶摔起花生来简直在用三倍的速度，有花生油的诱惑，压根就不觉得累。 弄了一大背篓的花生，再多也没法往回弄，两人就收工，往山下走，顺便再采点蘑菇採药回家。 回到家，找苗玉兰要了钥匙，背着背篓去姑奶奶家的空房子，把花生放在柴房里，两人才回家吃饭。 晚上，林瑶跟林卫军说了山上有花生的事儿，他和大哥的速度还是慢，要增加个人手好快点弄回来。 林卫军皱着眉头：「啥，大哥跟你一块去的，大哥没拦着你，你跟他就俩人敢进山？你真是越来越野了，上次那狼没把你吓着？」 要是以前，林卫军也乐意进深山，他体格好，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巴不得找两头狼羔子练练，可自从遇到狼群之后，他才深刻体会到深山那些野兽吃人的事儿不是传说 ，这样再让他进山他绝对不肯。 他说：「我不去，你们也别去。遇到狼跑不了的，人的动作哪有它快，上树都来不及。」 林瑶见他一副特轴说服不了的样儿，就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去了，啥花生啊，不要就是了。」 林卫军：「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林瑶和大哥按计划出发，推了推车，带了绳子、背篓和十几个麻袋、蛇皮袋，走到半路，林卫军跟上来了，他也扛了一把镐，一看就是要跟着进山。 他就知道妹妹不可能轻易被说服，早上一直留意着两人动静，见两人出发就跟在了后面。 进入深山，轮到林卫军惊讶了：「真是奇怪，山里这么安静，咋一只动物都没见着，连个影都没有。」 林卫国看向妹妹，她能把狼吓跑，养老虎，她出现的地方没有野兽，这不是有点反常吗？不过他只是心里猜，嘴上说得是：「兴许野兽不在这一片儿活动。」 林卫军说：「也许吧。」 有两个大小伙子，他们出花生的速度比昨天快多了，尤其是林卫军，一身蛮劲儿，干活那简直是五倍速的快进。把所有花生都刨完，他俩就跟着林瑶一起摔花生，赶在天黑之前把花生运出了深山。 他们本来就打算趁天黑把花生运回家，一次运不完再加上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就分成两次运，到了十一点才把花生全运到了姑奶奶家的院子里。 晚饭还是甜甜的红薯玉米粥配咸菜，苗玉兰看着闺女累够呛的样儿，还给他们三个摊了几个鸡蛋。 林瑶其实说不上累，只是用右臂摔花生，胳膊疼。睡觉前，好好捏捏手臂的肌肉才入睡。 接下来几天，早晨出发上山前先去姑奶奶家把花生摊开，白天上山，晚上又去聚拢成一堆。林瑶干劲特别足，眼看蘑菇和草药屯的越来越多，她心里越来越踏实，一点都不觉得累。 等花生都晾干，他们趁着白天大家都上工出红薯把一半花生运回家，另外一半准备用来榨花生油。 林得山和苗玉兰看到堆在他们屋里的五、六袋花生惊讶不已，林卫国只告诉他们是运气好，从山上弄来的，没说去深山的事儿。 准备去榨油的这天，林卫国把花生、油缸都绑在推车上，看着妹妹那好奇宝宝样儿的眼神，决定带上她。 油坊就在公社大院旁边，全公社的豆油、花生油都在这里榨，有些没油坊的公社的生产队也会到这里榨油。 有的生产队花生、大豆榨好油后分给社员，有的生产队直接分花生、大豆，双龙生产队就是后者，每家分到的量都不多，要榨油的话量太少没法榨，需要几家把分到的合在一起。 油坊就秋后开一段时间，平时其它时间关闭，这段时间昼夜开工，林瑶他们夜里三点多摸黑就出发了，到公社四点多。 他们来的时间不错，没人排队，前面就有一份在榨，已经放到机器里出油，他们的花生也可以拿进去脱壳、碾碎、炒熟了。 林卫国认识的人多，跟油坊一个榨油的人也认识，外人都不允许进油坊里面，破例让兄妹俩进去了。 本来一靠近油坊就闻到浓郁的油香，一进到里面香味更浓。榨油是体力活，里面干活的全是五大三粗的壮实汉子，可别看这活累，这活可是有「油水」，大家都抢着进油坊干活。 林卫国跟榨油的人说着话，林瑶就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等他们带来的花生被碾碎，炒熟，有个大伯抓了一把热腾腾的熟花生碎，递给林瑶说：「丫头，尝点吧，可香了。」 林瑶也不嫌人手脏，把花生碎捧在手里，舔了一小口，一股熟香在嘴里蔓延开，她小口小口吃着，特别满足。 他们带来的花生多，油榨得也慢，等他们把最后一滴油接进油缸里，已经到了下午上工时间了。 第123页 油坊的人帮林卫国把油缸绑到推车上，绑得结结实实，两人刚要往回走，遇到了刘赛男，公社妇女主任，她的办公地点就在公社。 林瑶告诉她是跟大哥一块榨油来的，刘赛男很亲切，拉着林瑶的手问长问短。 林瑶比一般孩子干净，长得好看，嘴儿甜，有礼貌，刘赛男特别喜欢她，巴不得自己有个这样的闺女。问她生活上有没有困难，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别人都这样说了，自然不能错过机会，林瑶想了想，还真有个小忙需要她帮。 第70章 别去上工了 林瑶不相信林卫军有毅力自学, 在入伍之前不如让他去学校学习，如果他愿意学习的话，白天在学校, 晚上还能自学, 由林瑶来教他，这样才能赶进度, 在当兵之前多学点知识。 但他这个年龄该上初中，初中又不能随便插班读, 名额有限, 考上才能念，但是做个旁听生应该可以, 多一张课桌而已，又不多占用啥学校资源。 要不去学校读书, 林卫军就只能下地，对他以后当兵一点益处都没有。 林瑶把自己的想法跟刘赛男说了, 刘赛男知道公社社长把入伍名额给了林卫军的事儿，当即答应下来, 说并不是难事，她尽快去安排。帮助人上进, 本来就是妇女主任的职责所在, 更何况是救人的小英雄求她办事，她自然是义不容辞。 得到肯定答覆, 林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在学校里，林卫军只能收心读书，至于读成什么样，就要看他自己了, 但肯定比他自学效果好。 林瑶嘴特别甜，好好感谢刘赛男一番，才跟着大哥一起回家。回到双龙生产队，社员们都在出红薯，林瑶兄妹也没遇到几个人，顺利地把花生油运回家，搬进林得山的屋子。 三家人还住在一块，这些东西没法放在公共地方，只能往林得山的屋里放，等有了新房子，就好说了。 把油缸放好，林卫国没歇着，赶紧再回公社油坊把花生粕拉回来，这可是餵猪餵鸡的好东西。 等到苗玉兰和林得山回来，看到一缸油，颜色红亮，香味扑鼻，惊讶得不得了，苗玉兰说：「这么多油，咱们能吃十年。」 林瑶说：「妈你可别省着吃啊，最多两年就吃完，万一夏天放哈喇了就可惜了。」 苗玉兰答应：「诶，行，听闺女的，妈以后做饭多放点油。」她本来想说能吃二十年的，已经往少了说，没想到闺女让她两年吃完，不过闺女说得对，万一放坏了那不是糟践东西吗！ 她把勺子洗净擦干，先装满自家油坛，又去搬来付大花的油坛，装了一罈子油，给老两口端过去。 付大花一看满满一罈子油，说：「你把油都给我，你们吃啥啊，快拿回去，不用给我这么多。」 苗玉兰说：「妈，我这儿还多着呢，福七他们几个在山上弄了不少野生花生，榨了不少油。」 付大花不知道他们有一缸油，要是看到不知道得乐呵成啥样，她夸奖说：「我们家福七运气就是好，总能从山上弄到东西，就是我们老林家的宝。」 给付大花送完了油，苗玉兰又去找张巧巧：「老二家的，把你家油罈子拿出来，我家榨油了，给你舀点。」 张巧巧捧出来一个油罈子，苗玉兰看着那油坛容量不大，比大海碗装的稍微多点，也给她装满了。张巧巧抱着满满一罈子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嫂，这都是给我的，咋给我这多，快倒回去，我不要这么多。」 她本来想着还不给她舀一罈子底儿，没想到给这么多，当即心里就暖乎乎的，大嫂也在实在了，一点都不整虚乎套，只是油是金贵东西，她脸再大也不能白拿这么多。 苗玉兰大度地说：「客气啥，等你有了再给我家不就得了。」 张巧巧更不好意思了，嫂子越大方她越不能白占便宜，她说：「大嫂，那我就先收下，等你家开始盖房，生产队不上工了，我和老二给你帮工去。」 苗玉兰说：「诶，行，开工了我叫你们俩，快做饭去吧。」 张巧巧特别感动，坚定了要紧跟老大家的决心，跟老大家交好，能时不时吃好的。 有了这么多花生油，肯定要做点好吃的，苗玉兰问林瑶和铁蛋：「晚上想吃点啥？」 铁蛋瞄着油罈子，花生油的味道浓郁，直窜到鼻孔里，刺激得嘴里口水加速分泌，他说：「妈，我喝点油行不？」闻着味儿都这么香，喝到嘴里该更香了。 苗玉兰还真给他盛了一碗底，让他慢慢喝。 铁蛋像只小猫样儿的小心翼翼舔着油碗，吧唧着嘴，特别满足。林瑶说：「等大姐回来，我让她做好吃的东西，比喝油更香。」 两人眼巴巴地等着林环，这功夫，来了一个公社中学的学生，是本生产队的，告诉林瑶，公社学校已经给林卫军做了安排，让他去上学，哪天去报到都可以，去了就去找教务处主任。 想不到刘赛男这么认真去处理她这个小请求，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经给安排好了，这个妇女主任真是个大好人。林瑶想等二哥回来就跟他说。 又过了没一会儿，林环从地质队回来了，林瑶开始指挥她做薯条，挑了几只大土豆，削皮，切成细长方条泡在水里，等都切完过水后把锅里放水烧开，土豆条放进去焯一分钟，用笊篱捞出来把水沥干。 第124页 在小锅里放油，烧到炸货用的油温，把薯条放进去，为防止把薯条炸面了，林瑶让她用復炸法，看薯条炸熟就麻利捞出来，等油再烧热一些重新倒进去，看薯条在油里面哗哗上下翻滚，马上捞出来。 林环一板一眼，妹妹怎么说就怎么做，总能做得特别棒。林瑶也就嘴上说说，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难学会烹饪，刚才怕油溅出来，往油锅里放薯条的时候她躲得老远。她会吃，也知道做法，让她上手费劲。 成品比预期的还好，薯条炸的金黄，根根挺括笔直，跟现代西餐店炸出来的一样。不顾烫，林瑶捏起一根放嘴里尝，又香又脆，土豆的清香和花生油的芳香同时在嘴里漾开，好吃得不得了。 林环也尝了一根，真是太好吃了，她跟妹妹真是好搭档，按照妹妹的方法做出的东西她都想像不到，这土豆条这么好吃，就连张胜利也不一定会做，她感觉又多了点自信。 林瑶从盐缸底下捏了最细小的盐粒洒在薯条上，端着一大盆子薯条上了餐桌。 一大家子人围着一大盆薯条跃跃欲试，铁蛋第一个伸出筷子去夹，放到嘴里嚼，天哪，他从来没吃过这样香香脆脆的东西，又赶忙夹了好几根，一下子塞到嘴里。 「铁蛋，好吃不？」林卫军问。 铁蛋嘴巴塞得满满的，呜呜说不出话，但他的表情告诉大家，特别好吃！你们再不吃就都给我留着！二姐太棒了，也就她能想出这样好吃的东西，跟着二姐吃香的喝辣的，以后要坚定不移拍二姐马屁。看着林瑶，铁蛋眼里全是小星星闪呀闪。 看他这馋样儿，大家赶紧开动，吃上就停不下来，很快如风捲残云，一大盆薯条一根不剩。 林环问：「这还是在姑奶奶家做菜书上看到的做法？」 林瑶说：「是啊！」哪里是，只不过是她穿越前刷视频看到的做法，她好美食，也爱看各类美食的做法，她知道做法，加上林环做饭手艺好，她们俩搭档就能做出来。 吃完一盆，家人还想吃，林环又去削土豆皮，重新炸了一盆，直到这盆也见底才觉得差不多饱了，开始喝玉米粥熘缝。 吃完超级满足的一顿晚饭，家人各忙各的，林瑶把林卫军叫来，把已经给他安排好旁听课程的事情说了。 听到妹妹说的，林卫军惊讶不已：「你说啥，都安排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去学校？」前几天还在跟他说自学的事儿，这才几天就给他安排上学校了！ 林瑶肯定地点头，跟他说了一通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她说：「你多学点知识，以后在部队里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没有知识储备，学什么都费劲。」 林卫军头疼不已，当初不去上学去下地，他觉得不适应，现在告诉他说你不要下地了，去上学吧，他一时半会也适应不了。 他想参军，至于在军队里是往上走还是转业回来分配个工作，他没想过，怎么着都行，只要能穿上那身军绿色的特精神的军装就行，对未来他并没有计划。 本来，按照老林家的倒霉劲儿，他没那么好的运气去当兵，没想到妹妹跟社长求来了当兵名额，这让他觉得世界一下子就亮堂了。他对妹妹说不出的感激，现在让他去上学，他下意识觉得妹妹是对的。 只是他都习惯下地了，完全不想去上学！他咬着一根铅笔，内心这个纠结，把铅笔一头都咬烂了。 林瑶不逼他，给他点思考时间，自己去给他准备书包、课本和文具，还给他两块钱，让他买学习资料和文具。 看着忙忙碌碌的妹妹，林卫军觉得她像当妈的一样操心，有时候妹妹挺可爱，有时候小大人一样，根本不像十二岁的孩子。他觉得自己不该辜负妹妹的心意，只是重新去上学对他来说太难了，不过他有信心，再难他都能做到 。 好在林卫军跟林瑶一样，沾到炕就睡着，他也没想太多。第二天吃完早饭，跟爸妈打了声招唿，他背上书包，朝公社中学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6 01:52:34~2020-08-07 00: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萌小小@ 20瓶；4204919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诬赖铁蛋 少了林卫军这个壮劳力, 林瑶和大哥做勤劳的搬运工，除了蘑菇和草药，又从山上弄来不少黄豆和山楂。黄豆有两蛇皮袋, 做豆腐吃足够吃两年。 林卫国找来罐头瓶, 林环每天从地质队回来之后就去姑奶奶家做山楂罐头。在姑奶奶家的房子做罐头比在自家好，大门一关, 没人能看到。在自己家，总要防着张巧巧, 虽然两家关系缓和, 但还是不让她看到的好。 做山楂罐头比做梨和桃子麻烦，没有趁手工具, 林环用破旧的钢笔帽去核，钢笔帽封闭那头捅开, 成为一个空心圆筒，用着还可以。 往往要做到半夜, 可林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罐头好卖赚的钱也多。等罐头攒多了, 林卫国就拿去卖掉，批发给老黑, 到集市上卖, 到黑市卖，罐头受欢迎, 做出多少来都能卖掉。 全家分工合作，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苦累都不觉得。 等地里的红薯收完，小麦种完, 已经到了十月中旬，地里基本没活了，林瑶家的盖房子材料准备得差不多，开工建房。 第125页 新房基地地址离傅晋轩家挺近，不到一里地，就这片空地方多。石头、沙土堆在新地基上，砖瓦也码得整整齐齐，砍下来的木头已经在风干，等开春上房梁正好用。 这天早上，付大花三、四点钟就起来，端着泡好的豆子去生产队磨豆腐的石磨上磨豆子准备做豆腐，等她拎着两桶乳白色的豆浆回去，在大锅里煮开，林瑶把豆浆里放了白糖，美美地趁热喝了两碗，又舀了一大茶缸子，带上美滋滋地喝，去了建房现场。 来了好多社员围观，有人酸得要命，老林家在双龙生产队不是垫底的吗，咋人家还先盖上房子了，看这么多材料，还是五间大瓦房。 现在分家出去自己建房，很多人建土坯茅草房，用到的砖特别少，材料不花多少钱，看林得山这房子，肯定要花不少钱，老林家的钱哪里来的，又治病又盖房的，他们怎么挣不来这么多钱。 本来是领先的，结果被别人反超，而且以后极有可能更赶不上，这滋味可想而知。 大家都穷不怕，就怕有人比自己过得好。 有人好奇地问：「玉兰你们家盖房钱哪来的？」 他们不觉得这是别人家隐私不能乱打听，问得特别自然，就跟问人家吃了没一样。 苗玉兰说：「得山给人家做家具，明年才完活，预支的工资。」给老李家拼清朝家具的事情不能说，但给他家做家具可以说，毕竟整天出入他家，大家都能看到。 围观的社员更酸了，还是有手艺好，有手艺人的人家日子过得就是比别人好。眼红有啥用，谁叫他们没学门手艺呢，再说有人学也学不会，就拿建房子来说，有人能做大工，有人就只能做小工。 张巧巧和林得川都来帮工，有人看到张巧巧干得欢实，心想，这老林家的老大家和老二家关系咋这么好了，都来帮干活了，不爽，很不爽。就挑拨她：「老大家都盖房子了，你们家啥时候盖啊！都是老林家的，你们还跟老头老太太挤在旧房子。」 张巧巧本来心情挺好的，她家大春并没傻，各方面都挺正常，就是说话比以前少，这样她就放心了。那人的话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敏锐地觉察到那人想挑事，就不客气地说：「旧房子咋了，老林家的旧房子还不是比你们家的房子强。你看看你们家的房子，又小又破住的人又多。」 那人本来想挑拨老林家兄弟的关系，结果被张巧巧怼的无话可说。 来找茬的是极少数，大部分人开始自发帮忙，帮着在地上挖打地基的深坑。看到这么多人帮忙，林瑶更深刻地认识到老林家再也不是社员们避之不及的人家了，现在人缘已经很好，都愿意不要工钱帮忙。 帮忙的人一多，连建房的小工都不用请了，只请大工就行。苗玉兰也很大方，乡亲们都来帮忙干活儿，总不能让人家饿肚子回家吃饭，中午做饭的时候就多做一些，请帮忙的乡亲吃饭。 新磨好的豆腐切块，跟土豆一起炖，再放点蘑菇和粉条，家里有油，苗玉兰捨得放油，这一道炖菜特别好吃，跟那些放油少的菜完全不是一个味儿。配上玉米饼子，这顿饭吃得特别香，下午，吃饱饭的乡亲们干劲特别足，比在生产队上工积极性都高。 老林家也省了工钱，加快了建房效率，在上冻之前，能多建点就多建点。乡亲们出了力，也不是白干活，吃了顿饱饭。老林家人仁义，不是白眼狼，以后他们家有活老林家也会帮忙，对双方都有好处。 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帮忙，苗玉兰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很快房子地基就打好了，就等地基完全干燥，就可以砌墙。 这天，在建房现场，苗玉兰正跟来帮工的社员一起搬砖，有个小孩来找苗玉兰，说小学老师找她。苗玉兰赶紧问啥事，那小孩压根就说不清楚。 老师找家长，不就是铁蛋没写作业，或者考试没考好，要不就是在学校打架了呗。苗玉兰寻思着，哪个可能性都不大，铁蛋早上起床后先去割草餵兔子，拔野菜餵鸡，下午放学后先写作业，每次考试都考满分，不爱跟人打架，与上学相关的事情上从没让她操过心。 要不是猜测的这些，那会是什么事呢？肯定不是啥挨表扬的好事，要不不至于还上着学就找家长。她有点着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跟林永旺说：「爸，你这儿照看着点，我去趟学校。」 林永旺答应后，苗玉兰赶紧往小学走。林瑶这时候正好也在建房现场，跟上苗玉兰说：「妈，我跟你一块去。」 苗玉兰回答：「诶，闺女跟妈一块去瞧瞧。」小闺女一向有主意，她跟着更安心一些。 两人很快到了小学，小学屋舍很陈旧，教室墙壁被冬天烧炉子的煤烟子熏得黑咕隆咚。一共四个年级，孩子有三十多个，一二年级一个教室，由一个老师来教，三四年级一个教室，由另外一个老师来教。 她们到的时候，孩子们正在操场上疯跑疯玩，扬起一阵阵尘土，还有一群孩子挤在最右边的老师办公室门口，透过门缝和窗玻璃往里看。 直觉告诉林瑶，铁蛋肯定遭遇了啥不好的事情。她们朝老师办公室走去，有的孩子看到两人，说：「铁蛋妈和姐来了。」说完，孩子们挺主动的分开，黑压压的小脑袋分成左右两堆，把路让开。 苗玉兰和林瑶进了屋，看到办公室里人还不少，有老师，低着头看起来特别沮丧的铁蛋，还有得意洋洋的栓柱，摆明了要找事的刘连枝和顾翠翠。 第126页 飞快扫视一圈，林瑶已经把众人的神情收在眼底。只听苗玉兰着急地问：「老师，这是咋了，铁蛋他犯错误了？」 老师是一名知青，比杜芳芳这批知青早几年来到双龙生产队，二十出头，叫何秋韵，上次林瑶在学校门口见过她，就是她给铁蛋办的插班读书。 何老师长相很有亲和力，有大城市姑娘的端庄、大气，再加上她招收铁蛋入学，林瑶对她的印象很好。 她说：「叫家长来是想让家长跟着一起弄清楚情况，在事实不明之前不要说孩子犯错。」 苗玉兰「诶、诶」地答应了两声。老师这样说还不是铁蛋犯事了的意思，到底啥事啊？她觉得很心慌。 看出老妈心虚，林瑶自然而然地站到她身前，苗玉兰也很自然地退到闺女身后，让闺女来应对这件事。 铁蛋看到林瑶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顿时有了勇气，抬起头，挺直了嵴背，眼睛里的光像小星星一样闪亮，他觉得看到了希望，相信姐姐，姐姐一定可以帮助他。 何老师指着桌上的一摞小人书，说：「这些书到底是谁的？栓柱说是铁蛋拿了他的书，刚才我问过连枝婶子和翠翠，她们俩说这书是栓柱的，你们两个怎么说？」 林瑶翻看桌上的小人书，《大闹天宫》《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哪咤脑海》《鸡毛信》《红灯记》，这不是现在最流行的小人书吗，很多孩子手里都有。 诬陷铁蛋偷小人书，呵，真是自不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诬陷的本事。 栓柱有她信，但是铁蛋也有。铁蛋特别爱惜书，别看他吃饭前经常不洗手，可看书前一定会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翻书时也特别小心，他看过的书干净整洁，跟别的八岁孩子完全不一样。别的孩子翻过多遍的书早就卷边折页，铁蛋看过的书除了纸张颜色变深些，跟新的差不多。 林瑶很肯定地说：「何老师，这小人书是铁蛋的。」 刘连枝马上说：「你凭啥说是铁蛋的，我们家栓柱的小人书丢了，正好在铁蛋的书包里翻出来，不是他偷的还能是什么，你们家又是治病又是盖房子，造了不少钱吧，还能给铁蛋买小人书？就是铁蛋看着别人有书，眼馋才偷的。」 第72章 隐形的记号 她的这番话气得苗玉兰浑身发抖, 铁蛋有哪些书她没留意过，但她觉得自家孩子不会偷东西，铁蛋自从上了学之后特别乖, 不乱跑也不惹事。 林瑶也气得够呛, 这是啥感人逻辑，竟然被刘连枝说得理直气壮。她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握住苗玉兰的手, 示意她冷静。 刘连枝说完自然得意洋洋地看着苗玉兰母女, 这些日子她太憋屈了，总想找个机会找老林家的茬, 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下午，老师派学生去家里找她, 她弄清楚事情经过，心想, 机会送上门了，她一定要藉此大做文章。 他家栓柱有这些小人书, 这些从铁蛋书包里翻出来的小人书一定是他家栓柱的，铁蛋是偷东西的小偷。 苗玉兰母女涨红的脸在她看来就是心虚, 这一刻她像是报了仇一样, 太畅快了。 何老师说：「连枝婶，你冷静点儿, 我叫双方来就是要把事情弄清楚，没弄清楚之前不能说铁蛋是小偷，这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名誉，不是小事儿。」 林瑶看她和顾翠翠趾高气扬的表情，在心里讥嘲她们, 说出的话却声音平静：「何老师，这书的确是铁蛋的，是他自己买的，铁蛋有零花钱。」教会林得山一个字，林瑶给铁蛋一分钱，铁蛋已经在她这里挣了三块多。 顾翠翠嘴角噙着一丝掩住不住的冷笑，她跟她妈想法一样，终于逮到机会羞辱林瑶了。这些书明明是栓柱的，她才给栓柱新买不久。她说：「福七，你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话有啥意思，你不承认铁蛋偷书，书就是铁蛋自己买的了吗？你包庇铁蛋，只会害了他。」 铁蛋小手握拳，高抬着下巴，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盯视着顾翠翠：「你胡说八道，书就是我自己买的。」 林瑶把铁蛋揽到自己身边，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安抚他，让他冷静。她问顾翠翠：「栓柱的书啥时候丢的？」 顾翠翠说：「就今天下午丢的，我中午还看到了。」栓柱的小人书比这还多几本，但铁蛋书包里就翻出五本。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找到剩下的几本，重点是寒碜老林家，寒碜林瑶。多亏她今天请假没去学校，要不就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有顾翠翠这句话就好办了，林瑶她重复说：「好，是下午丢的对吧。」她转向何老师说：「何老师，要是铁蛋偷书，我们就把他领回家，不让他上学了，还让他给栓柱道歉。要是书是铁蛋自己的，我要求连枝婶、翠翠还有栓柱给铁蛋道歉。无论哪一方道歉，都要当着全体学生的面儿。你看怎么样？」 铁蛋的名誉是大事，这关系到他的三观，他被翻了书包，还被诬陷是小偷，肯定难受极了，给他道歉能让他重新找回自信和自尊。 何老师点点头说：「我支持你这个提议，过错一方要向对方道歉，只是你们都说书是自己的，怎么才能证明？」 刘连枝说：「还证明啥啊，他们老林家捨得给孩子买书才怪。他们家的人没见识，哪像我们家，哪个孩子读过的书不比他们家孩子多……」 她还想接着往下说，被何老师打断，她说：「连枝婶，你这样说没用，要拿出证据说明书是自家孩子的。」 第127页 林瑶捏了捏铁蛋的手，说：「何老师，我能证明书是铁蛋的。」 铁蛋扭头看着姐姐，眼里的小星星更加璀璨，姐姐说能，就一定能。 刘连枝和顾翠翠都不信她说的话，觉得她是吹牛，那书上根本没写名字，就算写了名字，也可能是铁蛋偷了书之后写上去的。 林瑶问：「何老师，有火柴吗？」 何老师疑惑：「有，但你要火柴有啥用？」说完，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盒火柴。 见林瑶一手拿着火柴，一手拿起一本小人书，顾翠翠和铁蛋同时惊唿出声：「别烧。」 在顾翠翠看来，她就是想把书烧掉，毁灭铁蛋偷书的物证。 铁蛋满脸焦急，小声求她：「姐，别烧。」这可是他心爱的课外读物。 林瑶拍拍铁蛋的手：「放心，你的书姐怎么会给你烧了。来，把封面翻开，拿好。」 一旁，何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瑶，看她胸有成竹又很淡定的模样，看来一定有办法自证。 铁蛋翻开封面，书皮朝上，内页朝下拿着。林瑶点燃了一根火柴，把火柴凑到封面没图的那一页。 顾翠翠跨了两步，就要来阻止她，被何老师拉住，她说：「安静，看着。」 火柴的外焰离封面还有一点距离，短暂的烘烤之后，白色的纸张上出现了一个深色的「林」字，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火柴已经熄灭，林瑶把书接过来，弯着唇角，展示给众人看，说：「看清楚了，这是铁蛋的书，我给他写在上面的记号。」 铁蛋很珍惜自己的书，不愿把书弄脏，也不愿在上面写名字，林瑶就悄悄帮他做了记号。书里提过铁蛋被诬陷，之后破罐子破摔越长越歪的事情，林瑶一直提防着，没想到真遇上了。多亏她提前做好准备，要不还真说不清楚。 刘连枝和顾翠翠瞪大了眼睛，为啥，上面居然有字？明明是白色的纸，啥也没有，为啥一烤就出字了？这是咋回事？ 苗玉兰也觉得很惊讶，闺女怎么就把书上弄出字来的，不过这下能证明这书是铁蛋的了，她松了口气，她闺女最棒，她闺女最厉害。 铁蛋更是崇拜地看着姐姐，姐姐就是她的偶像！不知道姐姐啥时候给他做的记号，他完全没发现。而且这记号是怎么弄上去的？ 自从那个「林」字显现出来，何老师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心中暗嘆，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剩下四本书，按照刚才的方法，每本封面的反面都出现了清晰的字样。 何老师下结论说：「好了，这五本小人书是铁蛋的，连枝婶、翠翠、栓柱按我们约定好的，给铁蛋道歉吧。」 刘连枝讷讷说不出话来：「何老师，这是咋回事，福七她在变戏法吧，那字肯定是她变出来的。」 何老师说：「不是戏法，只是个简单的科学小原理，林字是福七早就写好的，只不过看不见，火烤后就显示了出来。」 顾翠翠很不服气，啥原理，她怎么不知道？想问，可又怕露怯，显得她无知，生生忍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何老师对着外面一排挤在一起的学生说话，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组织学生在操场上列队。 学生们很快在操场上站得整整齐齐，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前面站着的栓柱和铁蛋等人。他们吃了好半天瓜，现在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原来铁蛋根本没偷书，是栓柱诬陷他。栓柱真是太坏了，以后不跟他玩，万一被他陷害怎么办？ 铁蛋的姐姐真厉害啊，他们好像看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戏法，真是好玩又神奇，他们也想有个福七这样的姐姐，脸上的神情满是崇拜，真是羡慕铁蛋。 即便百般不情愿，但何老师坚持，顾翠翠怕老师把栓柱诬陷别人的事情写进档案，还是带头，带着刘连枝和栓柱给铁蛋道了歉。她脸色涨红，难堪极了，觉得那些学生看她的目光满是恶意和嘲讽。 为啥，为啥每次跟林瑶交手她都没赢过。为什么今天这么有胜算的事情还是输了？ 道完歉，也到了放学时间，刘连枝把栓柱拽过来就揍，边揍边骂：「不争气的怂蛋玩意儿，你的书呢？」 何老师阻止了她：「说，不要打孩子，栓柱的书再找找吧，他把别的孩子书包都翻了，没有。」 林瑶跟何老师道别：「何老师，我们也走了。」 何老师笑眯眯地说：「福七，你怎么知道这个科学原理的？」她知道林瑶没怎么读过书。 林瑶说：「我在书上看来的，我在家里自学，看过很多书。何老师，铁蛋也有不少书，不管我们家有没有钱，在铁蛋学习上该花的钱不会节省，我前段时间还去新华书店给他订了书，不一定都能订的到，应该能拿到几本吧。」 何老师听了，很感兴趣，她想帮助这个很上进的姑娘：「你需要啥书，我可以让亲戚买了寄过来，京城的书店总比县城书店书多。」 林瑶想了想说：「京城书店有没有卖中草药种植方面的书？」 何老师有些惊讶：「中草药种植，你想种中草药？」 林瑶说：「是的，咱们这深山有很多中草药，我想山里气候和平地上差不了多少，平地上应该也适合中草药的生长。我最想种植的是天麻，可天麻种植跟一般草药种植不太一样，很麻烦。」这个年代，还没有后世的天麻种植技术，而林瑶也不知道后世的天麻具体怎么种的，但她想如果有相关研究成果的话，可以拿来参考。 第128页 何老师更觉得惊讶，她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有这种想法，她考虑了两分钟，说：「我印象里在北府书店这方面的书都不多，我会尽力帮你买。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说：「说到中草药种植，没有人比他研究更多，可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今天的问题是，那字是怎么写上去的？ 第73章 沉默的人 林瑶问：「谁？」谁是研究中草药种植的专家？ 何秋韵看了看周围, 已经放学，还有小孩在操场上追逐打闹，乱闹闹的, 有些话人多的地方不方便说, 于是说：「这样吧，放寒假的时候, 你去知青点找我，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林瑶答应下来, 跟何老师告别, 然后跟苗玉兰和铁蛋一起回家。铁蛋下巴抬得老高，满脸自豪的神情, 好几个小孩前唿后拥，对林瑶吹一通彩虹屁, 然后问那字是怎么出现的。 林瑶跟铁蛋说：「先把我给你找来的科普书看完了，要是还不知道再来问我。」 铁蛋答应：「姐, 我一定多看书，多学科学知识。」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 栓柱就不爽了，本来那些孩子很爱跟他玩, 现在都躲着他, 离他老远，他主动往他们跟前凑, 可那些孩子理都不理他，马上跑开，生怕他会坑他们似的。 ——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天气由凉转冷，已经到了十一月份, 山上没啥可采的了，林瑶和林卫国就不再上山。蘑菇、中草药和山楂罐头都是大哥卖掉的，其中山楂罐头有两百罐，最后拿到手的钱接近四百块。 这四百块钱别看多，可这是漫长冬季前后卖大山特产最后的一笔收入，明年再去山上采蘑菇和草药估摸得五月份，四月份的时候可以去山上看看，估计能弄到的东西不多。 还有两蛇皮袋山楂，冬季山楂好储存，放地窖里埋上沙子不会坏，可以慢慢做罐头。 新房已经建好左右两面墙，水泥天冷会上冻，新房也停工了，等来年开春接着建。 现在家里的情况是林得山给人家修復家具，林卫军和铁蛋上学，林环给地质队做饭，生产队活少，苗玉兰主要是操持家务，比较闲的人是林瑶和林卫国。生产队要交的公粮是玉米和少量红薯干，公粮已交，粮食分发到各家各户，林卫国不用再看守仓库。 可他註定是个不会安生的人，刚闲下来，就决定去沪市。带着林得山去京城治病时，他接触到了好几个倒卖衣服的倒爷，从南方进了衣服卖到京城，衣服颜色好，款式新，销路还不错。 林卫国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遭到林得山、苗玉兰的一致反对。 林得山说：「我现在能挣钱，挣得也不少，足够咱们一大家子吃喝，不用你去冒这个险，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苗玉兰说：「千万别去，这国家都不让干，偷偷摸摸的，万一被抓了可咋整，咱们不挣这个钱。」 可林卫国哪里听得进去，这一趟出远门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现在手头钱够了，肯定要出去看看，而且他费了老劲从陈爱民那儿开的介绍信，公社和县里的介绍信也开好了，这就更坚定了他一定要出去的决心，谁都无法让他改变心意。 林瑶本来是支持大哥的，要是她年纪大点，再是个男的，八成她也要往外跑。只是事到临头，林卫国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还是很担心。现在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六年多，国家对倒买倒卖管理的特别严格，大哥一个人去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即便他脑子转的快，做事灵活，林瑶还是免不了担心。 她把手头的四百块钱都给了林卫国，说：「大哥这钱你都拿着，穷家富路，在外面可别委屈了自己，咱家花钱有大姐的工资，再说还有一些空罐头瓶，大姐做罐头，我可以拿去卖。不用担心家里，在外面看着风头不对马上回来。」 林卫国把钱接了过去，像没事人一样安抚妹妹：「你们别担心我，我认识几个沪市的倒爷，我们通过信，他们会接待我。」 他说得虽然轻松，可林瑶知道即便有过短暂接触，真正打起交道来也不会那么容易。 林得山和苗玉兰见劝说无效，也就不再多说话，算是默许他去。 林卫国出发那天，为了避免惊动老两口和老二一家，就林环和林瑶早早起来，林环烙了十张大饼，煮了二十个鸡蛋。等大哥吃完饭又把剩下的饼和蛋放在白布口袋里装好给他带上。 检查完必备物品，林卫国带上不多的行李出发了，他要走路去县城，从县城坐车去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去沪市。 送走大哥，林瑶回屋准备睡个回笼觉，进屋后，一眼看到枕头被动过，跟她起床时候的形状不一样，像是有人特意堆了个那样的形状。 她赶紧去翻看枕头，发现枕头下面有一摞大团结。她把钱拿起来，快速点数，足足有两百块。 哪里来的钱？思索了三十秒，她已经想出来一定是林卫国放在这里的。她把四百块钱都给了林卫国，林卫国其实不想拿那么多，但怕她担心，两人又推来推去麻烦，就先收下，然后在走之前又还给她了。 林瑶眼眶一阵湿热，想都没想，把钱揣在口袋就往大街上跑。夜风很凉，迎面吹在脸上有点刺痛感，大街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大哥的影子。 第129页 她紧紧捏着裤子口袋里的钱，寒风吹得她小脸通红，跑了一阵，发现自己追不上大哥，就停了下来。这是林卫国担心家里钱不够用特意留下来的，那她就把钱好好收着，不辜负大哥的心意。 —— 林瑶正式闲了下来，周末她去知青点找何老师，想跟她一起去找那位对中草药种植有研究的人。原身记忆中，双龙生产队并没有这号人物，而且从何秋韵欲言又止的只言片语中林瑶大致可以判断出他是什么人。 她第一次来知青点，没想到知青点这么破旧，土坯茅草房，墙上煳着发黄的旧报纸，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睡大通铺，比林瑶家的条件艰苦的多。 何秋韵正在洗衣服，把她让进屋，拿本书给她看，让她稍微等一会儿。林瑶一眼就看到杜芳芳在往脸上抹雪花膏，抹了一层又一层，抹完还涂了口红。她瞅了林瑶一眼：「你是来找我的？啥事？」 林瑶懒得搭理她，给了她个白眼，提高音量：「我没找你！」然后就低下头看书。 何秋韵洗完衣服，擦干手，抹上蛤喇油，招唿林瑶：「走吧。」 一路走一边给她介绍情况，她的声音很低，尽量不让第三人听见：「我要带你见的这个人，本来是大学老师，叫顾青禾，后来挨斗，下放到咱们生产队，他就住在双龙生产队的牛棚，平时负责餵牛。咱们生产队的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他这个人也有点怪，要不是你想要种植中草药，我是不会带你去见他的。他的身份你不会介意吧。」 跟这种人别大张旗鼓的，私下偷偷来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林瑶赶紧说不介意。其实何秋韵介绍的人的身份跟林瑶猜想的一样。 何秋韵满意的点头：「他本来就是农业方面的专家，对中草药也颇有研究，本来到农村也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只是他状态不太好……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也不太愿意跟人来往，不过我想熟悉了之后他应该愿意跟你一块研究天麻种植。」 说话间，就到了牛棚，这里是生产队养牛的地方，生产队的几头耕牛都养在这里，离林瑶家新房很近，大概一里地，一靠进就问到一股浓郁的牛粪臭味。 不过牛很金贵，住宿条件比知青要好，牛棚是砖瓦结构，就是光线暗点，顾青禾就住在最边上由牛棚改造出来的房间。 除了赶牛下地，或者来借牛，平时这里没什么人来，顾青禾的房间门开着。 何秋韵敲门：「老顾，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带了个小姑娘来，我们进来啦。」没人应声，等了一分钟，带着林瑶走进屋子。 屋子里阴暗潮湿，陈设简陋，特别安静，老顾坐在二十厘米见方的窗口边，微弱的光照在他身上。头髮斑白，面容看着像是五十多岁，却已经有了如刀刻的皱纹。他拿着一本书，视线聚集在书上，可是半天都没翻页，好像一座雕像。 何秋韵走过去，把窗户推开，冷风伴随着新鲜空气灌进来，虽然夹杂着牛粪味，但也比刚才屋里的味道强的多。她说了半天话，没有得到一点回应，但她并不气馁，说：「我带了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来，以后她会来多陪你说会儿话。」 老顾抬了抬眼皮，打量一眼林瑶，又垂下眼，把目光移到书上。 何秋韵并没有指望他说话，又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把窗户重新关上，才带林瑶离开。路上，她说：「老顾没反对，就是默认让你去他那了，能入得了他的眼不容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他肯定不反感。」 「你看他这状态，我担心他会寻死，像他这样的专家级人物，轻生的话太可惜了，你以后没事可以多跟他聊聊。他就是那么个脾气，不理你的话你也不用在乎，有人跟他说话解闷的话也许他情绪会好一些。他这样消沉，主要是因为当时他儿子□□他最厉害，从那以后，老顾寒了心。」 听何秋韵说了一路，林瑶知道了老顾这样「怪」的原因，她保证说：「何老师，种植天麻的事儿先放在一边，我想知识分子应该得到尊重，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看顾老师。」 何秋韵略微有点激动，拍拍林瑶的肩膀：「我本来还在想你这个年纪可能理解不了我说的话，想不到你这么小就有这样的觉悟，我没看错人，我经常来看他也没让他活泛点儿，没准你可以。」 第74章 姐姐姐夫沖呀 这段时间除了去看顾老师, 杏叶她们倒是经常来找林瑶一起玩。在杏叶家里，一群姑娘围着火盆坐在炕上，有的纳鞋底, 有的缝补衣裳, 还有的把大人的衣裳改成小孩的。林瑶对这些女红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太会做, 就在一边看书。 林瑶觉得自己并未刻意做什么，也不知道这群姑娘对她的好感哪里来的, 拉着她嘻嘻哈哈的说话。 她们说：「福七你该学学这些, 以后找了婆家，婆婆啥都让你干, 可不把你当闺女娇惯着，一准没好脸色, 我教你呗，简单着呢。」类似的话苗玉兰对林环也说过, 林环在她的教导下啥都会，可林瑶没怎么学过, 这些都不会。 林瑶知道这些姑娘这样说是友好的表示，她说：「我真不爱做这些, 你们做, 要不我念书给你们听吧。」 「好呀，好呀。」姑娘们表示贊同。 林瑶就给她们念《羊脂球》, 姑娘们很安静，听得很认真，屋里只有念书的声音和火盆里埋着的花生的爆裂声。 第130页 —— 很快到了年底杀猪的时候，生产队卖给公社三头猪，杀了五头。杀猪这天, 社员们都欢欢喜喜到晒谷场集合，等着分肉。 与每年的高兴劲儿相比，今年的兴奋里掺杂了一点别的东西。除了议论即将到来的新年，社员们说得最多的是今年冬天还没下过雪。 马上就过年了，天空中一粒雪花都没飘过，俗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下雪才有利于小麦生长。 不下雪就意味着小麦得不到雪的保温，得不到融化雪水的滋润，病虫害会加剧，也就是说本来产量就不高的小麦还会减产。 大家都期盼着赶紧下雪，事实上，不仅雪没来，雨也没来，直到次年六月。第二年是极端气候，前半年大旱，之后连续几天暴雨倾盆，泥石流爆发，张胜利就是在这场泥石流中去世的。 不过林瑶这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干旱即将来临，在书里，时间线是咔过去的，并没有详细展开，她并不知道啥时候会干旱。过年前不下雪，她也没有足够的警惕。 这时候的村民虽然在谈论下雪，谈论他们来年更吃不上白面，也完全想像不到第二年因为干旱导致的小麦枯死颗粒无收、缺少饮用水和飢.荒。 林瑶家分到了七斤肉，加上林卫军抓偷粮食小偷有功奖励的两斤肉，一共得了九斤。她家有足够的花生油，不需要肥肉来炼油，再加上林瑶喜欢吃瘦肉，要的肉偏瘦，回家路上，苗玉兰念叨：「你大哥怎么还不会来啊！我当时不如拦着他，不让他出去。」 越是临近过年，苗玉兰把这话重复的越多，都快成口头禅了，想起来就要重复一句。 林瑶也着急，眼瞅着大哥出去都快两个月了，快过年，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总不能在外面过年吧。也不知道大哥在外面怎么样，他带的钱不多，万一钱不够了怎么办，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她自己在那胡思乱想，嘴上却安慰苗玉兰：「妈，我大哥这几天肯定会回来，他脑子那么好使肯定不会有事，你就别担心了。」 苗玉兰嘴上都起了火泡：「是，是，我想他也该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二舅妈来了。二舅家的大表姐要结婚，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们一家子也要去参加婚礼。选在年底结婚的人不少，这时候地里没活，家家户户还分了肉。 二舅妈和苗玉兰在那儿说话，林瑶就在一旁听着。二舅妈说大表姐指定让林瑶去端喜盆，苗玉兰有点为难地说：「端喜盆的都是七八岁的丫头，我们福七都十二了，这合适不？」 二舅妈说：「没事，这么多亲戚小孩，她大表姐就想让福七去。」 林瑶挺高兴，她也没做啥特别的事，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在一旁插嘴：「妈，二舅妈，我愿意给大表姐端喜盆。」 端喜盆有红包拿，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而且在婚礼上承担一定的工作会让她觉得自己是重要且受欢迎的客人。 二舅妈特别高兴，马上跟林瑶确定下来，并且告诉她都需要做什么，怎么做，林瑶一一记下。 她对这场婚宴非常期待，刚才听两人谈话知道新郎家特意请了专业厨子，这个厨子跟新郎家熟识，他们家才有那么大面子请到他，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张有粮。 张有粮是人民饭店的厨师，又是御厨传人，他的厨艺代表着青山县的最高水平，林瑶对他做得菜非常期待。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有粮会带上自己徒弟，也就是孙小苹。 而林环上班的地质队的职工都是外地人，他们已经放假回家，林环也就放假了，作为亲戚里面厨艺最好的，林环要去帮刀打下手，所以明天三人会见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二舅妈走后，林瑶就想东想西，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傍晚，正摆碗筷准备吃饭，林瑶听到自行车铃响，猜想应该是张胜利。她瞄了林环一眼，见她跟没听见一样，就放下碗，自己跑了出去。 还真是张胜利，一见到林瑶就递给她一袋包子，脸上带笑：「这是上次答应给你做的包子，尝尝我的手艺。」 林瑶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真好吃，特意展示手艺的包子就是不一样，比上次从钢厂食堂拿出来的好吃的多。别人都是有奶就是娘，林瑶是给包子吃就是姐夫，她巴不得林环跟张胜利尽快有情人终成眷属。 把嘴里的包子咽干净，她说：「我去叫我姐。」 张胜利说：「不用叫她了，太晚了我们俩见面不好，你就给她递句话就行。」 看他表情特别认真，林瑶说：「行，你说吧。」 张胜利看看四周：「咱们找个安静地方。」 看样子不止一句话要说，而且是不想让别人听见的事儿，林瑶说：「我们家新房子那儿周围没人家，你骑车子带我去那儿。」 到了林瑶家新房的施工现场，瞅着四下没人，张胜利才跟林瑶低声说他家和孙小苹家的一些情况。 原来，张胜利的妈妈跟张有粮婚后感情特别好，只是五年过去都没生出一年半女，那时候张有粮都三十了，他心里着急但跟妻子恩爱，也并未说什么。后来，孙小苹的妈妈也就是刘连英给他们找了个偏方，不知道是不是偏方起了作用，反正用过之后，张胜利他妈就怀上了他。 张有粮夫妇感激刘连英，尤其是张母跟刘连英的感情情同姐妹。几年之后，张母病入膏肓，心疼孙小草、孙小苹两个孩子总是挨打，嘱託张有粮照顾她们，传授厨艺给她们，让她们有个吃饭的手艺。 第131页 张有粮爱妻心切，妻子临终遗言自然遵从，只是他的厨艺不想外传，从最开始把厨艺传给孙小苹起，就起了让孙小苹当自己儿媳的念头。 老孙家的名声不好，张有粮自然知道，可他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老孙家卑鄙的人都是男人，女人倒是心肠不坏。只要嫁到张家，做了张家媳妇，就跟老孙家没有关系，所以老孙家的坏名声并没有影响到他想撮合张胜利和孙小苹。 当时想给张有粮做继室的人不少，可他一方面思念亡妻不再续弦，一方面也是怕儿子受委屈。 跟他爸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张胜利是个极孝顺极懂事的人，深知他爸一人拉扯他长大很不容易。即便他对父亲的安排不满，可并没有跟父亲对着干。 张胜利已经下定决心，他说：「我明天就跟我爸说林环的事情，不知道我爸会有啥反应，要是我爸态度不好，让你姐别往心里去。」 跟林瑶说了那么多，张胜利的重点其实是最后这一句，他怕林环觉得委屈，先来打个预防针。 不知道林环对孙小苹和张家渊源了解多少，林瑶猜测，她应该知道一些，但不详细，要不张胜利也不至于说这么一大串话。她觉得张胜利太好了，孝顺，也能够为心爱的女人争取，还会顾及林环的心理感受，是个特别体贴周到的人。他跟林环并肩，一定能够争取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林瑶郑重地说：「你放心吧，我姐她是很大度的人，有粮伯伯的看法又不是你的看法，她不会太在意。而且我明天也在现场呢，我姐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现在，林瑶才知道张有粮已经五十多岁，该叫他伯伯，不是叔叔。 他们说了这么多话，这一去一回，也不过十分钟多的时间，一家子正在餐桌边等她。林瑶把包子拿出来，刚才张胜利拿来的时候是放在棉衣里的，她又一直捂在怀里，还是热乎的。 「吃包子吧，给爷、奶留两个，剩下的你们分。」 苗玉兰问：「哪里来的包子？」 林瑶不知道家里人对张胜利的事情知道多少，对张胜利的态度如何，但想到他明天就要跟他爸说林环的事儿，心想她也不用遮着掩着，于是她说：「张胜利。」 家人齐刷刷地看向林环，林环脸颊上晕染两块红晕，捧起大腕，挡住脸，说：「他是给林瑶拿的包子，又不是给我拿的，你们看我干啥？」 家人：……难道有包子吃不是跟你沾光，是跟福七沾光？ 吃完饭后，林瑶把林环拉进柴房，秘密跟她说张胜利跟她说的话。她像个复读机一样，不带一点感情，把张胜利的话几乎分毫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她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影响林环，这事儿林环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 第二天，苗玉兰起了个大早，给林瑶挑好看的衣裳穿上，还梳了两根看着特别乖巧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她现在吃得好，营养跟得上，发色已经是正常的黑色，冬天又不干活，在家捂了两个月，肤色白皙不少，比一般农村姑娘白上许多。而且人家都是春天抽条，她冬天光吃不干活，竟然长高了不少。 这时候参加婚礼不流行红包，都是送东西，考虑到今天婚宴是十桌，苗玉兰给带了十个山楂罐头，红通通的，看上去特别喜庆。 到了新郎家，林瑶没注意别的婚礼布置，一进院子，就看到挨墙搭着的两大一小三口土灶。 不过很奇怪的是，今天的大厨竟然是张胜利，他戴着厨师帽，繫着干净的白围裙正在准备食材。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林瑶觉得不止认真工作的男人有魅力，认真做菜的男人也是魅力十足。 这一方小天地边上，坐着一个相貌很显眼的男人，这年头的人都很瘦，瘦就显得黑，再加上风吹日晒，更显黑。只有他，白白胖胖的，其实也不是多胖，就是比一般人吃得好，皮下脂肪多点，一看就是个厨子。 他坐在边上，像个监工一样看着这边，林瑶猜，他就是张有粮。真是相貌虽出众，气色却不太好，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林环在一旁帮打下手，跟张胜利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好像两人不认识一样，其实林瑶看得分明，两人眼角余光瞥了对方好几眼了。 林瑶走过去大大方方地跟张胜利打招唿，张胜利说：「我爸今天早上突然拉肚子，只能我来了。」说着，还朝林瑶眨了眨眼睛。 拉肚子？真巧。从张胜利的神情来看，这里面似乎有猫腻。 第75章 情敌歇菜 孙小苹自然是来了, 脸黑得像锅底似的，不时往林环和张胜利身上瞄，这两人表面看上去无任何交流, 可是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亲密的联繫, 这种联繫对第三人有强烈的排斥，在张胜利的感情方面, 她无疑比不过林环，不过她还有师父。 她勉强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 对着张有粮说：「大伯, 好点了没有？」今天本来是个学做菜的好机会，可张有粮偏偏拉肚子, 哪天拉肚子不行非要今天，真是够气人, 张胜利肯定不愿意教她，想到这里, 孙小苹情绪更是低落。 张有粮说：「别管我，忙你的去。」 师父对她也不热情, 孙小苹更加不爽，那又能怎么办, 她只能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赶紧走开去准备食材。 林瑶在旁边看了一阵，也没看出张胜利是不是说了林环的事情, 心想也不急，等把新娘接过来，她忙完自己的任务再来这里也不迟，这样想着她就出了院门，往二舅家走。 第132页 新娘新郎家所在的生产队挨着, 林瑶走过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到了之后，看到这边人特别多，很是热闹。她里外转了一圈，跟换了一身喜庆红衣裳的大表姐打了招唿，见到苗玉兰正在跟杨秀儿说话，就走了过去。 两人聊得热乎，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两人是关系特别好的姑嫂。杨秀儿拿话试探了半天，苗玉兰一点都没记仇的意思，并没有对她曾经劝人改嫁有任何不满。她想小姑子一家太好了，林得山也是个大度的，他现在身体好了，换个人早就跟她断亲，想到这儿她就觉得侥倖。 不过还有一件事憋在她心里，小姑子一家又是治病，又是盖房，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就是林得山挣钱盖房，可一时半会能挣那么多？还有治病的钱呢？婆婆肯定给了不少呗，太偏心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不贴补儿子总贴补闺女的？要是婆婆偷着给钱了她肯定要去说道说道。 接下来又拿话试探苗玉兰，问了半天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心有不甘，离开苗玉兰，逮着别的扎堆的亲戚就说这事儿，言之凿凿谷大凤贴补了苗玉兰不少。 她自己不敢轻易挑事，但是她可以制造舆论，挑拨别人跳出来，只要有人给她撑腰，不信苗玉兰不把钱吐出来。 亲戚们本来都很羡慕林得山治好病又盖房子，听了杨秀儿的话都是瞭然的样子，哦，这样啊，想不到这两口子净会从老太太手里抠钱，把娘家妈的养老钱都拿走了。 林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这是大表姐的喜庆日子，她在这里说三道四，虽然上次拿麦乳精给苗玉兰道了歉，可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插嘴说：「大舅妈，我爸治病还有我们家盖房没从姥姥这儿拿一分钱，我爸去治病我姥姥都不知道，怎么给钱，我家盖房子的钱是我爸挣的。有没拿钱你可以去问我姥姥，你也别总惦记姥姥的钱。」 这话简直说到了杨秀儿的痛处，她怎么可能不惦记婆婆的钱，见林瑶这么大声和直接地说出她的心事顿时有些尴尬，她神色极度不自在，声音很低的辩解：「我没有。」 林瑶说得言之凿凿，只这一句就把亲戚们的关注点拉到了杨秀儿想要婆婆钱这件事上。 亲戚们这就懂了，哦，原来是杨秀儿想要婆婆的钱，在这儿挑唆他们，想要把他们当枪使呢！谁会那么傻。 「老大家的，有事就去忙，没事就在一边呆着，别有事没事逮着玉兰就说用不着的，以后也别在我跟前提钱，我的钱都是我养老用的，别说我没偏心谁，就是偏心了也没你们说话的份儿。」谷大凤说话中气十足，她正好听到这些话，今天是孙女的喜庆日子，她不想杨秀儿搅了大家的兴致。 见亲戚们刚才还站在她这一边，现在风向全变了，都冷嘲热讽地看着她，杨秀怂了，再说下去众人能用吐沫把她淹死。她声如蚊纳声：「妈，看你说的，我哪儿有这个意思。」说完，赶紧找个藉口到没人的地方凉快去了。 —— 林瑶跟着接亲队伍一起去新郎家，端完喜盆就没她什么事了，大舅妈塞给她一个红纸包，林瑶美滋滋地把红包揣在裤子口袋，又去了院子里。 今天日头不足，天气冷，大部分人都挤在屋里，院子里几乎没人。张胜利让林环去做豆腐鱼块，本来要是鱼数量足够的话，一桌一条清蒸红烧都行，可是只有三条鱼，只能用别的做法。 这道菜林环在家里试做过三次，就用的是林卫军钓来的鱼和林瑶抄下来的宫廷秘方，她做出来味道非常好。张胜利知道她会做这道菜，就特意让她展示厨艺。 张有粮坐在旁边，嘴角快耷拉成月牙了，显然对儿子把这么重要一道菜交给别人去做很不满意，却并没说什么，冷眼在旁边看着。 林环拎起三条大鲤鱼准备去杀鱼，孙小苹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乎是强行把鱼抢过去，满脸带笑：「我来，我去收拾鱼」。 张胜利一直让孙小苹打下手，既不教她做菜，也不让她做菜，按理说，孙小苹应该很不高兴才对，可她却看着很高兴，还对林环分外热情。林环没在意，可林瑶立刻提高了警惕。这孙小苹不是要动啥手脚吧？她四下看了看，选了一棵合适的树，爬了上去，视线一刻也未离开院子里的人。 林环没跟她争，就去准备葱姜蒜辣椒，然后把豆腐切成方块，锅里热油，把豆腐炸成金黄色。等她把豆腐捞出来，孙小苹也把鱼处理好端过来了。 林环检查了下鱼鳞鱼肚鱼腮处理的非常干净，就把鱼剔骨切块，用酱油上色，再用干淀粉抓匀，接着也放到油锅里炸至金黄。 锅里留底油，放葱姜蒜辣椒进去爆香，又加了勺自制的辣椒面熬出来的红油，把鱼块和豆腐放进锅里，加水加酱油、醋、白糖、料酒，再闷个五六分钟就好。 张胜利看林环这边食材都已经进锅，锅里也有底火，就喊她说：「你过来一下，我这做四喜丸子，你看我怎么往肉馅里多加淀粉。」这年头肉少，不可能用纯肉做四喜丸子，张胜利说的往里多加淀粉也是独门秘诀了。 林环往灶里添了两根树枝就去张胜利那边看他调馅，两人压根没注意到孙小苹在他们身后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她很生气，非常生气，这么关键的做法张胜利不告诉她，而是告诉林环，她也想学！ 第133页 不过她并没有死皮赖脸地凑过去，眼看着院子里没人且没人注意这边，张有粮又去了茅房，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要帮着看锅的样子，走到林环用来做豆腐鱼块的小锅边，掀开盖子，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往里扔。 这个动作，林瑶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她大喊一声：「孙小苹，你往锅里扔的是什么？」她觉得孙小苹就不太对劲，推断她可能要动手脚，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 孙小苹本来就很紧张，听得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一半扔进了锅里，一半掉到地上。 林瑶哧熘一下从树上滑下来，就往锅边跑。 张胜利和林环也停下手里的活，朝这边看过来。 跑到小锅边，林瑶弯腰捡起地上暗红色的东西，举到眼前，让在场的几个人都看清楚，那是一条鱼鳃。 林瑶说：「孙小苹，你往锅里扔鱼鳃干啥，鱼鳃是苦的，你想毁掉一锅菜，赖到林环头上吗，菜是林环做的，没人想到是你往锅里扔鱼鳃，倒时候让林环出丑吗？」 林环非常在意这道菜，她做的这道菜家里人都说好吃，可她还是想得到两个专业厨子的认可，特别是张有粮，一直不言不语用审视的目光看她。她一上午佯装镇定，其实内心很忐忑不安，她很担心张有粮挑她毛病。 见有人搞破坏，这下她倒是机灵了，就在林瑶说话的时候，动作飞快，飞奔到锅边，拿起勺子，舀出了扔在豆腐和鱼表面的鱼鳃。豆腐和鱼都是金黄色，鱼鳃是暗红色，又放到锅里不足一分钟，林环很快将鱼鳃都挑了出来。又舀了一勺汤尝了尝，见味道并未变苦，这才放心。还要再熬一两分钟收汁，林环重新把盖子盖上。 林瑶说：「孙小苹，你想让林环做砸这道菜，是想要客人吃到苦的鱼埋怨大厨吗，尤其是有粮大伯，你想要大伯谴责林环吗？你瞧瞧你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毁掉这么好的食材，不惜给人家的婚宴添堵。」 孙小苹往锅里扔鱼鳃的时候注意了四周，没人看她，可想不到林瑶竟然在树上，现在事情没做成反而被抓个现行，她能怎么办，只能不承认，反正只有林瑶一人看到。 她说：「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就往里放鱼鳃了，明明是你姐不小心放进去的，你别赖到我头上，我不认。」 林环气得脸色发白，张胜利在一边皱着眉头，想不到孙小苹能做这样的事儿。他冷眼看着孙小苹，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瑶说：「你提过来的鱼，没有鱼鳃，我姐又上哪找鱼鳃去，再说她会往自己做的鱼里放鱼鳃吗？就是你放的，我都看见了，你别死皮赖脸不承认。」 孙小苹打定主意不承认，她说：「许是林环不小心把鱼鳃混进锅里，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承认啥。你说是我做的，你有证据？没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虽然她一口否认，可林瑶也不想这样就算了，就在她思索怎么办时，林环已经在把锅里的鱼往盆里盛，盛好看锅里坐水，又把盆放在了锅里。 「孙小苹，」几人身后传来一道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那声音包含严厉和愤怒，孙小苹听了浑身一哆嗦。 张有粮走了过来，走近之后，他压低了声音，满脸怒容，对着孙小苹：「你要证据？我就是证据！我看见了。我真想不到你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是这次婚宴的大厨，虽然没做菜，可外人衡量菜好不好吃，都会算到他头上，孙小苹想要陷害林环，实际上是毁他名声。 别人的大喜日子，他不想让人看到这边的纠纷，声音更低：「做菜的人一定要心存善念，否则做出的菜可以是毒药，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徒弟，你也跟我学做了不少菜，也算是有了门手艺，我会跟你妈说，以后别再跟我学，你也别跟别人说跟我学过做菜。」 张有粮肚子很不舒服，气哼哼地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孙小苹很委屈，怎么被张有粮看到了呢，被任何人看到她都可以不承认，可被张有粮看到她就无法抵赖。说什么学了不少菜，其实最关键的配方和步骤都没教给她，她只学了个皮毛，味道不对，卖相也不好，就刚才那一道鱼块豆腐，闻味儿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孙小苹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内心崩溃，师父不想要她这个徒弟是不是也不想让她当儿媳妇了，那怎么行？绝对不能便宜了林环。 她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深吸一口气，说：「大伯，你们家的滷肉配方被胜利哥给林环了，这在你们家是保密的，不外传。林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秘方要了去。」 张胜利双臂还胸，挑眉看了眼孙小苹，对张有粮说：「爸，没有的事儿。」 孙小苹哼了一声：「怎么没有，大伯，林环和张胜利私下捣鬼，要是不看好你们家秘方，都会流传出去。」 她知道张有粮最看重的就是秘方，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张有粮肯定生气，林环也没好果子吃。果然，张有粮声音很严厉地喊了声：「林环。」 看着张有粮不满的神情，孙小苹有些得意，终于不再纠缠往锅里放鱼鳃的事情了，林环拿人家秘方，肯定过不了张有粮这关。 林环说：「大伯，我自己有滷肉方子，我给姥姥带了一些滷菜，还没给姥姥，就在这儿，我拿给你尝尝。」说完，麻利地取来早上带来的滷菜。 第134页 张有粮挑里面的一块腐竹，放到嘴里咀嚼。其实一闻味儿他就知道不是自家的方子，根本就不用尝，可那滷菜味道特别好，他还是想尝尝味道。 他觉得很惊讶，这滷菜的味道甚至比他做得还要好，不由得对林环刮目相看。他盯着孙小苹：「你跟我这学做菜这么长时间，闻不出来味儿不一样？」 孙小苹觉得张有粮那视线有点瘆的慌，太过锐利，以前师父对她都是很温和的呀。她有点丧气，说：「方子略微改一下，味道就不一样了，林环就是拿了你家的方子，自己调的。」 张有粮对孙小苹更加失望，她污衊林环不说，居然还挑拨离间，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他说：「行了，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了，胜利，你赶紧去做菜。林环，我尝尝鱼块豆腐。」 林环赶紧打开锅盖，夹了鱼块、豆腐放到碗里，连筷子递给张有粮，然后就在一边忐忑地看着他，她很担心对方嫌弃自己做的菜。 张有粮先是尝了豆腐，又尝了鱼块，一个字的评价都没有，只说：「端上桌吧。」 林环把鱼块豆腐装盘，往桌上端。 孙小苹在一旁尴尬不已，张有粮都让她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啥，可她不甘心啊，就说：「大伯，让我帮胜利哥一块把菜做完吧。」 张有粮冷着脸：「不用。」说完，肚子又是一阵绞痛，又跑去了茅房。 孙小苹感觉自己很多余，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只好讪讪地走了。 林环上完菜回来，见张有粮和孙小苹都不在，悄悄问张胜利：「你爸刚才尝的时候吓死我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张胜利笑着安抚她：「肯定是好，我爸平时脾气还好，可要是菜做砸了他就要骂人。他不说话的话就是还不错。」 张有粮上厕所回来，看到配合非常默契的两人，突然觉得儿子跟这个姑娘才相配，这姑娘做菜有天分，手里的方子也好，他以前是瞎了眼才觉得孙小苹也还凑活。他问：「林环，你愿意跟我学做菜不？」 林环正在把锅里的四喜丸子装盘，冷不丁听到这话，音调上扬，嗯了一声，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瑶可听清楚了，她感觉御厨传人这句话的分量不亚于彩票中奖。这样说就是认可了她和张胜利的感情，有她们手头的御膳菜谱，再加上御厨传人的亲授，林环的厨艺以后也会达到顶尖水平。 林瑶替林环高兴，提醒她：「姐，大伯问你话呢，问你愿不愿意学做菜。」 林环被巨大喜悦击中，又惊又喜，先是跟张胜利对视一眼，见对方正笑着看她，赶紧答应：「诶，愿意。」 第76章 赚到钱了 很快到了年三十, 林瑶准备了山楂罐头和林环做的滷菜，要去串门，目的地是傅晋轩家, 何秋韵在的知青点还有顾青禾呆的牛棚。 拎着两瓶罐头和滷菜先去老傅家, 到了门口喊「秀竹婶。」王秀竹热情地迎了出来，看到林瑶手里拎的东西说：「来就来, 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二轩那看书呢！」 林瑶说：「都是我姐做的吃的, 山楂罐头又酸又甜, 滷菜里的冻豆腐也好吃，拿来给你们尝尝。」 她在堂屋坐下, 金宝、银宝立刻围了过来往林瑶身边蹭，亲热地叫福七姐, 馋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山楂罐头。 王秀竹嗔怪：「这俩崽子，真馋。」说完拿起一瓶罐头往厨房的方向去找刀开罐头。 傅晋轩抱着书本走出他住的屋子, 在林瑶对面坐下来，把一沓纸放到她面前。林瑶看着上面的题目, 他竟然自学到初三课程了，粗略一看, 那些题目做的全对。 她从他手中拿过笔, 一道道题的看，像老师判作业一样画勾, 最后在最上面写了数字一百，还画了两道槓。 不知道他的自学能力为啥这么强，如果不是过目不忘和强大的思维能力肯定无法学得这么快，林瑶记忆力已经够好，可换成她还是做不到。 看到她认真判作业和打分, 傅晋轩嘴角忍不住上扬。 林瑶问：「这些题目我可以拿走不？」拿回去给林卫军看看，刺激他好好学习。 傅晋轩点了点头，两人就不再说话，看金宝、银宝在旁边分吃罐头。一个山楂放进嘴里，轻轻一抿，酸甜滋味就溢出来刺激味蕾，两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吸熘着嘴，表情特别可爱。 眼看着他们吃了多半罐，林瑶说：「好啦，剩下的留着吃，再吃该倒牙了。」 王秀竹笑吟吟地把罐头盖子拧好：「行了，俩馋猫，今天就吃这么多，明天再吃。」 她手里拿了一个发卡给林瑶别到头上，说：「这发卡你带上最好看了，以前的东西，还是新的，没人带过，福七你可别嫌弃。」 那是一个简洁又精緻的蝴蝶结形状的发卡，不像是这个年代的饰品那样粗陋，可能是民国时期的东西，算不上古董，但戴上很好看。林瑶知道王秀竹是不好意思白要别人的东西，她哪知道自己儿子帮了林瑶那么大一个忙，林瑶过年的时候拿些东西来串门再正常不过。 现在轮到林瑶不好意思收人东西了，伸手去摘发卡说：「婶子，这么好看的发卡我不能要，给银宝留着吧。」 王秀竹握住她的手说：「我这里还有，有给银宝的，这个你就收着吧，以后常来我家，带着金宝、银宝一起玩。」她特别喜欢林瑶，别人都躲着他们家，就这孩子乖巧懂事不嫌弃他们家。再说这孩子是老林家人，他们家人都厚道，是值得来往的人家。 第135页 林瑶觉得推来推去没意思，就把发卡收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傅晋轩送了出来，沉默地走在她身侧，把她送到家门口，眼看着她要进院子，才认真地打量她一眼。 他发现她变了不少，个子长高了，脸颊长了肉，鼓鼓的特别可爱，皮肤白皙，在冬天苍白的阳光下甚至微微发光，用发卡别住头髮，手里又拿着一摞纸的样子很乖，还很好看。 他说：「明年见。」 林瑶也说：「明年见。」 回到屋子，林卫军也在那儿看书，他现在不怎么出去助人为乐，放了学还有寒假都在家里学习。 林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题目递过去说：「是傅晋轩做的题，他自学到初三了。」 林卫军一手撑着下巴，嘴里叼着笔，笔头都被他咬出好多坑了，他说：「你又来刺激我，我咋学不了那么快。」说完又大声喊苗玉兰：「妈，不公平，你这是咋生的，为啥福七脑子那么好使，都没见她怎么看书，她初三的题目都会，二轩为啥也会，我就不行，学了半天初一的还没学完！」 林瑶哪里是脑子好使，不过就是这些内容都学过，她记忆力好，还没忘而已。她检查着林卫军的题目，把做错的题给讲了一遍，又鼓励他：「你也够棒了，自学完这个寒假，可以跟初二旁听。不管你学了多少，最更要的是自学能力，以后到了部队，有时间你也要自学。」 林卫军比她想的要聪明，以前林瑶觉得二哥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类型的，没想到他学习知识也很快。 看完二哥的功课，林瑶又拿着东西去了知青点，何秋韵正在那拿毛笔字写对联还有福字，一群知青围着她，见到林瑶说：「哎，你还拿东西干啥，正好你来了，我给你写幅对联，你说写什么好？」 杜芳芳在一边冷眼看着，心情看上去不怎么样。本来她以为老赵家会邀请她去做客，可人家根本没来请她，赵建业最近也不爱搭理她，她正合计着一会儿厚着脸皮自己上门。 看到林瑶拎着东西来，她还以为东西是给自己的，毕竟她们俩才是最熟的，她朝林瑶走过来，正想倨傲地接过东西，没想到林瑶往旁边一拐，朝何秋韵走过去了，这让她分外尴尬。 林瑶想了想，跟何秋韵说：「那就写财如黄河滔滔水，利似长江滚滚潮。」这日子都这么穷了，多赚钱才是最积极最美好的期盼。 何秋韵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笑容温婉又大方：「好，就写这个。」她拿笔蘸了墨汁，很认真地在裁好的红纸上写。 杜芳芳撇撇嘴，不屑地说：「也就你能想出这样的对联。」 有男知青就在一边说：「挺好的呀，对仗工整，大俗大雅，与众不同，小妹妹对子做得真好。」 知青们笑闹成一团，特别热闹。 写完了，何秋韵把对联和福字捲起来，跟一包鸡蛋糕一起递给林瑶，问她：「我正要出去一趟，你跟我去不？」说完，朝林瑶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声张。 林瑶知道她要去牛棚，就说：「我本来也要去，等我回家拿东西。」她也没怎么推脱，收下了鸡蛋糕，有来有往，交往着才不费劲。 何秋韵对知青们说：「等我回来晚上一起吃福七带过来的罐头和滷菜，你们不许先动。」说完，又带了一份鸡蛋糕跟林瑶出发。半路上，林瑶拐回家，把手头的东西放下，取了带给顾青禾的东西，除了罐头和滷菜，已经到了准备年夜饭的时间，苗玉兰她们正在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先煮了一大海碗给林瑶带上。 跟何秋韵会合后，两人一起往牛棚走。 顾青禾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儿，林瑶两人的到来才给屋里带来一股子鲜活气儿。 何秋韵先是拨了拨火盆，又打开窗子透气。林瑶则把吃的打开，放在小桌子上。饺子腾腾的冒着热气，林瑶说：「顾伯伯，趁热吃吧。」她想顾青禾一定恨透了自己的教师身份，特意不用老师的称唿。 白面香混合着猪肉鲜香霸道地窜进鼻孔里，顾青禾不由得抬眼看向那一大碗饺子，突然想起自从下放到这儿，从来都没吃过饺子，这饺子让他感觉到了烟火气，提醒他自己还活在人间。不是一具麻木的不想活着死了又不甘心的行尸走肉，不是，他不是。 他暂时放下那些难以回首的往事，忘记他儿子和学生批判他是反.动学术权威，给他戴高帽，让他「坐飞机」，对他耍皮带……与那段日子相比，下乡这段时间倒是安全和自由的。 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饺子的鲜美味道让他的一些正面情绪翻腾起来，他觉得自己又像个活人了。吃到一半，他搁下筷子，到炕上放着的破旧木箱里翻找，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笔记本，翻看两页，又下炕来把笔记本郑重其事地递给林瑶：「你不是想要种植草药吗，这个给你，拿去参考。」 笔记本很厚，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林瑶接过来，就着窗口的微光翻看。有文字有手绘图，记录的是植物生长过程。林瑶一边翻一边在心里评估这份笔记的价值。 她翻到天麻种植那几页，见上面写：天麻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依靠蜜环菌提供营养，首先要培养蜜环菌材…… 简单翻看之后，林瑶可以判断这不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笔记，而是研究成果，对研究人员来说，这是跟生命一样宝贵的东西。 第136页 她没有做什么，只是不时来看望顾青禾而已，这样的笔记她绝对不能拿走，哪怕是借走再还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举动得到了顾青禾这样的信任。 她把笔记本合上，推到顾青禾面前，说：「顾伯伯，这研究资料太珍贵了，我不敢拿，怕给你弄丢了。」 听到珍贵两个字，顾青禾的心脏像是受到了重击，因为激动跳得厉害。没人认为他的研究成果有价值，只是没用的破烂，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阅歷的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拿走吧，在我这一点用都没有。」 林瑶很坚决地摇头：「我不能拿走，顾伯伯，要不等开春我们一起种植天麻吧！我拿了这笔记本，也研究不出来天麻怎么种。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没人比你更适合做研究。」 听到这话，顾青禾的眼睛亮了一瞬，一眨眼的功夫，又失去了光泽。他何尝不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只是不好的遭遇让他的热忱消磨殆尽，他从高山之巅被人打入地底，没法振作起来。 看顾青禾神色松动，何秋韵在一旁帮腔：「老顾，开春你就跟福七一块研究天麻种植吧，她一个小姑娘，不是拿了笔记就能种出天麻来的。」 顾青禾自顾自吃着饺子，不再说话。等他吃完，林瑶和何秋韵就离开了牛棚。 何秋韵说：「我看老顾一定会跟你一块种天麻，他有这意思，不管能不能种出来，对他都是好的，总让他有点事儿干，有点盼头。我总觉得，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应该得到尊重，我算是找对人了，想不到他能对你另眼相看。他那笔记本来可以出书的，哎。」 林瑶也有信心，跟何秋韵的看法差不多，顾青禾只是在犹豫，她们再加把劲，等开春一定可以说服他种天麻。天麻跟红薯一样，产量极高，要是能够成功种植，是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回到家，林瑶想跟着一起准备年夜饭，看苗玉兰、林环、张巧巧三人就把厨房挤满了，打消这个想法，去看林卫军学习。林卫军的耐性比她想像的好得多，差不多一天时间都在那儿闷头苦学。 晚饭三家人一起吃，饺子和菜摆了一桌子，桌子坐不下，有的坐桌边，有的坐炕上。 林瑶明显感觉苗玉兰情绪比较低落，她是想林卫国。有公婆和老二一家子在，她也不好重复「你大哥怎么还不回来」这样的话，只是强颜欢笑。 倒是付大花问了一句：「卫国咋还不回来呀。」大孙子不在，再好吃的饺子吃着都没味儿。 苗玉兰没说话，林瑶说：「我大哥就快回来了。」她这话只是安慰付大花，昨晚她做梦梦见林卫国被抓了，哭得这叫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她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胡思乱想，不如好好吃顿饺子来得实在。 端起饭碗，刚要吃，就听到外面有自行车铃声，她耳力好，别人还没听到的时候她就先听到了。第一反应是张胜利，可他这时候应该不会来呀，瞄一眼林环，她压根没听到，正在给铁蛋夹菜呢。林瑶放下碗拉开凳子就往外跑。 屋外，自行车铃声越来越响，骑车进来的竟然是林卫国。她感觉被巨大的喜悦包围，脚步停滞，稳住身形确认是大哥后沖了过去。 林卫国刚好把车子支好，伸出手臂接住妹妹。林瑶像爬树一样窜到大哥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像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 林瑶刚从屋里出来，身上带着热气，林卫国身上则是冰凉的寒意，当大哥脸上的凉气传递到林瑶脸上，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大哥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林卫国抱着妹妹，一点都没觉得她这样直白的亲密不妥，拍拍她的后背说：「俩月没见，长大不少，我们家福七要变成大姑娘了。」 大哥没被抓，他看起来好得很，自行车看起来很新，不像是借的，像是新买的，林瑶从大哥身上滑下来，她需要确认，就问：「哪里来的自行车？」 林卫国挺自豪地说：「我买的，明儿带你去兜风。」 其它的话就不用问了，林卫国看着春风得意，自行车都买了，那说明他这两个月在外面过得不差，应该是赚到钱了，林瑶她们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林瑶说：「大哥你以后买汽车，带我去兜风，你一定可以的，你会有很多辆车，想开哪辆开哪辆，对了，你还得送我一辆，我要特别贵的车，开上车人家都觉得我特别有钱才行。」抱紧未来大佬大腿，走上人生巅峰。 林卫国：……妹妹这整天都在想啥？买辆自行车他都觉得可以了，还买汽车？ 他摸摸林瑶额头，温度正常，这也不烫啊，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他郑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听到院子里动静，一家子人都出来了，围着林卫国问东问西。铁蛋、二蛋更是围着自行车看新鲜，把铃铛摇得叮铃响。 林卫国明显不想细说啥，让林瑶把自行车后座上的东西拿进林得山屋，就招唿大家进屋。 有付大花和林永旺在，林卫国不想说太多让他们俩担心，也不想让二叔一家听到不该听的，带动一家七口很默契地加快吃饭速度。吃完饭，他们一家子聚到林得山的屋，林卫国打开大包小包，开始分礼物。 他先是拿了两身衣服去给老两口送去，这些年老两口都没做新衣裳，一直穿旧的打补丁的，有钱了自然要给二老添新衣。 第137页 付大花马上就把新衣服换上，美滋滋地把林卫国夸了又夸。林永旺含蓄点，坐在马扎上，把新衣服放在腿上，满是老茧的手摩挲着，心里那叫美。 林得山的礼物是帽子，苗玉兰的礼物是雪花膏，林卫军的礼物是钢笔，铁蛋的礼物是书。林环的礼物是红布，给她买红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林环红着脸，美滋滋地把红布抱回自己屋。 等到拿出给林瑶的礼物，大家惊嘆不已，竟然是收音机。等林卫国打开收音机，放出声音，大家都觉得不真实，他们家竟然也买的起收音机了，生产队有收音机的人家可不多。 林瑶的高兴劲就别提了，她从后世来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收音机有多稀罕，可林卫国能买这么多东西说明他赚钱了，而且赚了不少钱，他很能花钱，但他不乱花，有他认为足够的钱才会花这么多。 那么这两个月，即便她不问，也知道林卫国过的还不错了。 —— 很快，年过完了，开春解冻，林瑶家的新房接着建，生产队也组织大家到近处山上开垦梯田。 近处的山本来是一片荒山，开垦梯田后一半分给社员当自留地，一半归生产队。社员们积极性特别高，去年秋收他们尝到了提高工作效率的甜头，再干起活来有干劲多了，再说能分到自留地多好啊，自己的地想种啥种啥，好好种，产量高。 只是大家的心头都笼罩了一团阴影，过了正月十五还没下雪，到了阳历三月还没下雨。社员们议论最多的事情就是下雨。麦子要返青，必须要有水，不下雨的话，多浇点水也行，社员们就议论着：四月份，水库要放水了，有了水浇麦子，麦子就能返青。再说到了四月份，总不能还不下雨吧。 林瑶已经意识到不妙了，应该是旱灾来了吧，旱灾过后就是暴雨泥石流。 第77章 天旱买粮 开垦梯田的人干劲越来越差, 林瑶听着他们议论水库放水的事情，心想要是水库能放水，小麦还有救, 可连续四个月没下雪下雨了, 水库的水量够吗？她想去水库看看。 正好是周日，她跑回家时, 林卫军正咬着笔桿，皱着眉头看书呢。林瑶说：「二哥, 咱们去上关水库看看。」 林卫军眼睛一亮, 放下笔，合上书问：「是去捞鱼不, 好久没吃鱼了，走。」妹妹难得叫他出去玩, 他哪能不去，说完出屋去找背篓和笊篱, 拿好东西，俩人马上出发。 路边就是麦田, 麦苗蔫耷耷的匍匐在地上，无精打采, 颜色深绿夹杂着不少枯黄叶片, 要是不能得到及时浇灌，必将枯死无疑。 地里除了小麦并没有别的作物。小麦收穫之后, 除了交公粮，还有一部分爱国粮，就是把粮食卖给国家，这部分是有偿的，得到的钱一部分作为分红分给社员, 一部分留给生产队。剩下的小麦分到每个社员头上也就两斤左右，其实对社员全年的粮食影响不大。 只是现在国家也穷，如果大旱颗粒无收，不用交爱国粮，公粮要是要求用秋后的玉米补齐，那社员剩下的粮食可就真不多了，要支撑到来年秋天那可不容易。 林瑶指点着路旁的麦田，跟林卫军说了去水库不是抓鱼，是去看水位。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林卫军说了，林卫军很惊讶妹妹竟然考虑得这么多，他说：「那咱们就快走吧，万一天不下雨水库再没水麦子那就真完了。」 他们俩走山路，几乎走直线，距离上关水库也得五、六里地，两人加快速度，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上关水库地位位置略高，修建在山上，两人走到大坝处，一看水位，就知道坏了。 林卫军捡起一块石头，往大坝上扔，他说：「以前水位到我扔的石头那儿，你看现在水位下降了十几米，按往年来说放水浇完麦子比这个水位还高。」农村没地方玩儿，林卫军经常到水库附近玩，对水库的情况比较了解。 即使他不说，林瑶也看得出来，水库水位下降太明显，水褪下去之后，石头上有明显的干涸的淤泥痕迹，放眼望去，水库面积挺大，水量就剩了一半左右。 大坝不足两百米长，两人沿着大坝走，林瑶说：「看这样，水库不一定能放出水来，即便放了水，可能也是附近一两个生产队，水流不到咱们生产队就没水了。再说给小麦浇一遍水，不下雨的话还是产不了多少小麦。到时候又要交公粮的话，咱们家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得尽快想办法买粮食。」 「买粮食？」林卫军脑子中压根就没这种想法。 林瑶很有紧迫感：「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肯定也不好买，咱们没粮票，买不了商品粮，只能去黑市。」 去买粮最好的人选是林卫国，可他不在家，林瑶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等不及大哥回来，想立刻回家取钱进城。要是大家都发现水库没水去买粮，说不定就买不到了。 她已经好久没去找过老黑，老黑过段时间就换个地方，她不知道老黑现在在哪，找不到他，就直接去黑市好了。 林卫军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对去黑市买粮这种事充满疑虑，他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年，压根就没接触过黑市。不过看妹妹着急的样子，他也觉得这事刻不容缓，答应跟林瑶一块进城，两人急着就往回返。 走过大坝，一处浅水湾已经接近干涸，水只有浅表薄薄的一层，不少鱼在淤泥里翻腾，做垂死挣扎。本来就担心没食物吃，有现成的鱼在眼前又怎么会不抓，林卫军用树枝把笊篱把儿延长，站在岸边，往泥水里抄，很快捞了将近一背篓鱼。他捞鱼的时候，林瑶在另外一处水洼里捞田螺，捞了接近一脸盆田螺两人才满载而归。 第138页 捞到鱼和田螺的喜悦沖淡了对以后缺粮的焦虑，两人快步走回家，把鱼养在水缸里，田螺养在盆里。林卫军清点自家的粮食，林瑶刨出藏在地下的四百块钱。这四百块钱，有林瑶本来就有的两百，还有林卫国给她的两百，家里近来的花销都用林环的工资，她这钱就没动过。 两人一点时间都没耽搁，林卫军推了推车，往县城的方向走。刚走到公社附近，碰巧看到林卫国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林瑶马上惊喜地喊大哥，有林卫国在，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她三言两语跟大哥说了相关情况和她的想法。 林卫国可比一般人脑子转得快，听完林瑶的话，立刻决定去买粮食，把自行车掉了个头，说：「我们现在就去县城。我骑车快先去买粮，卫军，你推着推车，咱们到城里会合，林瑶，你回家，不用跟着，我们人多目标也大。」 林瑶想想也是，买粮的话有林卫国，运粮的话她力气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人多在黑市也显眼。她点了点头，从贴身口袋拿出四百块钱交给大哥，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眼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离开，林瑶就往家里返。 回到家里，她又清点了一遍粮食，去年年底分粮分钱，林瑶想到他们一家来年的情况，林得山做木工，林环在地质队做饭，林卫军上学还要参军，铁蛋上学，她上山采蘑菇采草药，能上工的人只有苗玉兰和林卫国。 可林卫国哪里会好好上工，真正上工的人只有苗玉兰，又是妇女，挣得公分少，这样年底他们家分不了多少粮食，粮食肯定不够吃，要买粮吃。当时她就跟爸妈说他们家不要钱都兑换成粮食，当时陈爱民挺高兴地答应了，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真是太明智。 她相信大哥的能力，可还是有点担心，她担心黑市的粮食少，一时半会买不了多少，还担心大家都知道水库放不出水，会一窝蜂地去买粮导致他们家买不到多少粮。 午饭吃得食不知味，下午，林瑶突然想起了傅晋轩，他家的粮食也不够吃吧，她得提醒他这件事，于是她提了两条鱼去老傅家。 不想告诉王秀竹这个情况，她无法预计王秀竹的反应，决定只把这件事悄悄告诉傅晋轩。 进了老傅家大门，林瑶就喊：「二轩，在不，出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傅晋轩就跑了出来在她面前站定，林瑶把鱼交给他，说：「到外面，我有事跟你说。」 傅晋轩看她神色焦急，问：「咋了，啥事？我帮你。」不管她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帮助她。他迅速把鱼放到盆里，盆里放水，跟着林瑶走出大门，两人往田野里走了一段。 傅晋轩神色越来越凝重，看来她遇到的事情不仅难解决，还不想让外人知道。 「到底咋回事？」傅晋轩问。 看着四下无人，林瑶跟他说了情况，之后说：「赶紧去买粮食吧，等大家都去买粮肯定更难买了，到时候价格还得高上去。」 听她说完，傅晋轩倒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她遇到的是大麻烦，原来是这儿事。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看，见附近一个人都没有，用低得接近耳语的声音说：「不用担心我家，我家有粮，有几面墙的粮食，吃上五、六年没问题。」他家把粮食砌在墙里，就是预备飢.荒用的，粮食是老地主和少地主还在的时候就准备下的。 看到他松弛下来的神情，林瑶也放松下来，笑着说：「这是你家的秘密，这秘密你都跟我说，也不怕我传出去？」 傅晋轩难得地扬了扬唇角：「自然是信得过你。」 跟傅晋轩分开，回家的路上，林瑶一直在想地主家有三面墙的粮食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情跟她无关，可不知道为啥，她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有三面墙的粮食，能吃五、六年，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她有些不安，可她现在为大哥、二哥着急，大脑不是很清晰，也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想不出哪里让她为老傅家担忧，只能先回家慢慢想。 到了傍晚两人还没回来，苗玉兰看着闺女的着急样儿，问她咋回事，林瑶没说，等林得山回来，才把苗玉兰、林环都拉近屋，小声说了这事儿。林得山说：「咱们快点吃饭，吃完饭我跟你妈去路上接应他们，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瑶想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肯定是买到粮了，他们要是运粮回来，肯定是半夜，趁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去太早也没用，不过看林得山也挺着急，就没劝。她说：「咱们把粮食直接运到新房去吧，先在地窖存几天，应该不会发霉，等过几天新房能住了再搁屋里去。运到这儿的话附近人家多，动静大。」 其实她担心张巧巧知道，虽然现在两家关系不错，但不能预计她会有啥反应，会不会不相信干旱反而把他家买粮的事儿宣扬出去，不如等弄妥了再告诉她。 吃完饭，四个人做了分工，林得山和苗玉兰去路上接应，林瑶和林环去新房等着。 半夜，别人家都在睡大觉的时候，他们家像蚂蚁搬家一样开始往回运粮。 第78章 入伍名额 林瑶和姐姐在新房呆着, 她们俩也没点灯，就黑灯瞎火地守在大门口里面，两人精神头特别足, 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夜里十二点多, 林卫国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车后座上捆着两袋粮食。 「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卫军守着粮食藏半道上了，我让爸妈去接应, 一次少弄回来点, 省着弄出太大动静。」林卫国压低声音说，他把粮食从后座上解下来, 搬到地窖口，然后跳下地窖, 林瑶姐妹把粮食口袋从上面往下递，林卫国接住, 把粮食放到地窖最里面，靠墙搁好。也就在这里放几天, 不用担心发霉。 第139页 把这两袋粮食放好，林卫国又骑车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 林得山扛着一袋粮食回家，接着是苗玉兰推了一袋粮食回来……他们几个没有一起运粮, 现在夜深路上没人，即使见到人，搬运的粮食少，也不会引起注意。 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把二十几袋子粮食运了回来, 有面粉、大米、粳米，还有便宜的玉米、高粱，再加上家里原本就有的花生、大豆、玉米、红薯面，这一年的粮食有了，还能余一些到明年。 等到秋天，玉米总能分到一些，而且进深山肯定能收些野生的粮食，这样他们一家能吃得饱饱的了。 这些粮食把地窖塞得满满的，林得山用石板把地窖盖好，满意的搓搓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不少大米白面，咱家以后的伙食比以前还得好。」 苗玉兰说：「可不是，有新房子，有粮食吃，没比这更美的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睡觉去吧，都聚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得山，你留在这看着，我回去给你抱铺盖。」 林卫军说：「我也在这儿守着。」 定下来之后，林瑶他们就往回走，到家里，林卫国把林瑶拉进爸妈屋，从贴身口袋拿出一摞钞票给她：「这是你的四百块，我没花，你藏起来吧。」 林瑶很是惊喜，说：「大哥，这钱你没花，买粮花的都是你自己手头的钱？你有那么多钱？」 看来大哥年前出去一趟赚了不少，林瑶捏着这摞钞票，有点失而復得的喜悦，本来想着钱都买粮了，以后再挣就是，没想到一分都没动。 她想了想，又把钱递过去说：「大哥你拿着吧，你手头总得有点钱。」钱在大哥手里，一定会比在她手里有更大的用处，而且能够钱生钱。 林卫国把钱推了回来：「你别管我了，快藏起来吧。」谁还不知道妹妹跟钱亲，似乎手里有钱让她分外踏实，看她拿着钱那高兴得要蹦起来的样子，林卫国觉得心满意足，又怎么可能把钱拿回来。 林瑶不再推託，麻利地在地上刨坑藏钱，一铲一铲把土铲开，挖了有二十厘米 ，从土里抠出罐子，拨拉干净上面的土，打开盖子，用油纸把钱包好，塞进罐子，盖上盖子，把罐子放回坑里，再把土重新填埋好。 林卫国头一次见她藏钱的样子，动作特别熟练，神情特别虔诚，好像秋天把找到的食物藏到落叶下的小兽。妹妹一直很努力，很积极、乐观的生活，林卫国的内心被感动填满，他想以后要更努力，赚很多钱，交给妹妹让她想怎么藏就怎么藏。 —— 存够了粮食，林瑶一家人不再有压力，接下来就是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了。他们进行了分工，苗玉兰把水库水位严重下降这件事告诉了老二两口子。 张巧巧瞪大眼睛，声音特别大：「啥，水库缺水，麦子可能要旱死。不可能的事儿吧。」 虽然两人在屋里，苗玉兰赶紧提醒她小声点，她说：「想办法屯点粮食吧。」 林得川觉得不可思议：「到底下不下雨啊，麦子不长，棒子能长啥样啊，要是一直不下雨，棒子也长不了吧。」 苗玉兰也预计不了以后啥样，无法跟他们解释太多，就说：「你们先别嚷嚷出去，屯点粮食吧，等以后去买粮的人多了，粮食更不好买。」 那两口子拿不定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问苗玉兰屯粮了没有，苗玉兰说屯了一点。 付大花在一边干着急，她干了多少年庄稼活，干旱也经歷过一回，今年一冬不下雪，开春还不下雨，她其实早就开始心急，怕再次闹飢.荒。 她催促说：「你俩还愣着干啥，浇不了返青水，麦子要旱死了，听你嫂子的，买粮去。哎呀，我跟你爸也得去买点粮。」 苗玉兰说：「妈，你们等粮食没了先从我们这儿拿，省着点吃饿不着。」 付大花悬起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说：「哎呀，我们俩老的又跟着你们沾光」这整天跟着老大家吃肉不说，还有新衣服穿，现在又把粮食给准备了，他们老两口真是有福了。 苗玉兰在这边劝说老二两口子，林瑶和林卫军去找陈爱民说明情况，陈爱民腾地一下站起来：「真的？水库水退下去十多米，那可完了。」 他像年轻小伙子一样蹬蹬跑得飞快，跑到院子里，用脚踢开自行车支架，跨上就走：「我去水库看看，一会儿就回。」 林瑶提醒他：「叔，要不你再去公社问问天气预报，看最近能下雨不？」她知道不会下雨，可陈爱民心里要是有盼头未必会好好劝说社员屯粮。天气预报虽然准确率不高，但却能把人心底最后希望断绝，积极地为以后想办法。 「诶，我先去水库再去公社。」 等陈爱民回来的时候脸色黑沉沉的，水库的水少到让人心寒的地步，公社说刚接到县里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十天都没雨。 没水浇再没透雨，麦子可不是要死了。玉米呢，会有雨水浇灌吗，即便有会不会用玉米抵扣小麦的公粮？是不是又要挨饿了，现在的办法就是劝说大家去年的玉米、红薯面省着点吃，有条件的去买点粮食。 陈爱民先是说服了几个小队长，然后跟小队长分头行动，一家家去社员家劝说，一省着吃粮，二去买粮。 劝说效果还算可以，一半社员听了大队干部的话，有的还去水库看水，回来麻利地去黑市买粮。另外有四分之一在观望，剩下四分之一就是诉苦的。 第140页 「大队长，还咋省着吃啊，你看我这裤腰松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咋省。」 「去哪弄粮啊，没钱，有钱也没粮票，咱农村哪有粮票，大队长，要不你借我点呗。」 「得发救济粮吧，我家就等救济粮了。」 这些人要么特别穷，要么特别懒散，陈爱民也无能为力，恨铁不成钢，说服不了他们，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 至于能不能说服村民，林瑶不是特别关心，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大伙到底去不去存粮她管不了。从陈爱民家出来，她就去了小学找何秋韵，等她上完课，跟她说了会缺粮的事情。 何秋韵很喜欢林瑶，完全没质疑就相信了她的话，她说：「那我周末得赶紧去买点粮，我有家里给的粮本和粮票，能买商品粮，不够的话就再去黑市买点。对了，老顾那儿我也得给弄点粮，他现在一点心气都没有，宁可饿死也懒得屯粮。我吃得少，老顾吃得也少，需要的粮食不多，少弄点应该不太难吧，只是我没去过黑市……」她有点犯难，她倒是知道黑市，可没去过，那不是两眼一摸黑吗！ 林瑶说：「买粮的事儿我大哥可以帮你，我跟他说过了，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何秋韵挺不好意思：「怎么能麻烦你大哥，我还是自己解决吧……要不我去找你大哥试试。」 她认识林卫国，但没怎么说过话，林瑶这个小姑娘都这么机灵又心善，她大哥一定错不了，何秋韵这样想着，就接受了林瑶的好意。 「真是谢谢你和你大哥了。」何秋韵真心实意地说。 林瑶说：「何老师不用客气，你帮我和铁蛋买了那么多书，我们还没感谢你呢！」 —— 粮食屯好，新房等着入住，老林家又迎来一件喜事。马上就要徵兵，陈爱民特意来家里通知，说公社社长说的，让林卫军按时去现场，只要体检合格和政审合格，双龙生产队的名额就是他的。 能得到公社社长亲自关照，陈爱民觉得林卫军特别了不起，他都跟着在社长面前露了脸，这一趟跑腿也格外卖力。他拍着林卫军的肩膀：「你是咱生产队最棒的小伙子，大伙都喜欢你，这个名额给你大伙都心服口服，没啥争议。就是社长不说，这个名额也应该是你的。」 林卫军在一边就知道傻乐，他做梦都想穿上那身军绿色的衣裳，现在梦想终于要成真了。林瑶也替他高兴，林卫军身体一直很好，也没有啥隐疾，体检应该没问题。他们家又是八代贫农，没人有前科，政审也不会有问题，那就是说，他们家要出一个军人啦。 陈爱民觉得入伍指标本来就应该给林卫军，可有人不这样想，这个人就是顾翠翠，她自然知道要徵兵的事儿。前世，林卫军把徵兵指标让给了她三哥，她三哥在部队里当上了连长，转业后分配了好工作。 这一世怎么办，她不想跟前世那样去求林卫军，去求林卫军不如去找陈爱民，她三哥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小伙子，不比林卫军差，给陈爱民送点礼，大队长肯定能把这个名额给她三哥。 既然明确了想法，就得赶紧去做，她跟刘连枝和顾大成商量这件事。 刘连枝说：「啥，给陈爱民送礼，你说送粮食？现在最需要的是粮食？把咱们家买的粮食先给他？」 顾翠翠是重生的，自然知道干旱的事情，她很谨慎，怕两世情况不一样，也没急着屯粮，直到最近，看麦子要枯死的样儿才说服她爸妈屯粮。 她说的话在刘连枝和顾大成看来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按照她的要求，囤了粮。 顾大成说：「把咱们家买的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给他，给这么多，那咱家吃啥？」 顾翠翠心里有点鄙视短视上不了台面的父母，大米白面算啥，顶天五十块钱，顾红印的前途才更重要。等他去当了兵，津贴寄回家里，两个多月的津贴就把这点米面钱补回来了。 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这可是厚礼，除了他们家谁家能拿的出来。陈爱民前几天不是一直在做动员吗，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以后缺粮，现在粮食就是最好的东西，这可是细粮，他们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不信不把陈爱民砸晕，他脑子一热就暗中使劲，让顾红印顺利入伍。 她语气很强硬：「不要心疼这一点东西，咱们再去买就行了，按我说的做，先把徵兵名额拿到手。」 刘连枝和顾大成被说动了，闺女说的这样肯定，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他们选择再次相信闺女。 当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刘连枝、顾大成再加顾翠翠，悄悄拿着大米白面去陈爱民家了。 到了陈爱民家，三个人背着的大米白面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除了分粮的时候，陈爱民都没见过这么多细粮吧？一次性给他送这么多礼，真是让他占了大便宜。 他们三个志在必得的进了屋，顾翠翠反手把堂屋门给关上了。 陈爱民：……这三个人怎么神神秘秘的，那鼓鼓囊囊的袋子里装得是啥？ 「你们这是？」 刘连枝、顾大成推举顾翠翠说，他们觉得闺女说得会比自己说的好。 顾翠翠就把来意说了，一边说一边留意陈爱民的表情，看他一直往大米白面口袋上瞄，一定是心动了，顾翠翠很得意，她选的这个礼好啊，马上就要缺粮，送上门的细粮不要，傻子才能干出这种事。 第141页 咋回事，陈爱民的脸色怎么越来越阴，这是她的错觉吗，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感觉有点不自信，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脸上始终带笑，示意爸妈把粮食口袋放到桌子上，打开袋子，让陈爱民瞧：「这是富强粉，这是南方最好的米，我们家费了老大劲弄来的，现在拿来孝敬大队长，你看今年的入伍名额，就给我三哥吧。」 大队长耐心地听了这么久，一定是动心了，看到这样优质的大米白面，他绝对不会拒绝，顾翠翠很有自信。 哪知陈爱民冷笑一声，站起来，勐地一拍桌子：「啥意思，贿赂我，你们这是瞧不起我，入伍名额我想给谁就给谁吗？自然是要给最棒的小伙儿。」 顾翠翠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接着转青，神情很尴尬，她只想着大队长会收礼，实在没预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转念一想，大队长肯定要矜持，不可能一下子就收礼，而且最棒的小伙不就是她三哥吗？ 她重新把垮了的表情整理好，依旧带笑：「大队长，我三哥他就是咱生产队最优秀的，你把名额给他，别人说不出啥。」 「你放屁，林卫军才是最优秀的，他天天帮那些老幼病残干活，顾红印干啥了？林卫军他是公社表彰过的深山救人小英雄，顾红印他是吗？」陈爱民生气了，这家人真是脸大，腆着脸蛋子在他这儿夸他们家里人，这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吗？还想拿大米白面收买他，把他当什么人了，退一步讲，他们家的东西他也敢拿？ 顾翠翠再也管理不了自己的表情，她咬着嘴唇，感觉非常屈辱，她恨不得自己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本来以为陈爱民是抻劲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刘连枝、顾大成脸上也挂不住了，陈爱民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跟闺女说得不一样啊？他们拿了这么多大米白面来，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真丢脸，都是闺女让他们丢脸，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们非常后悔听了顾翠翠的话。 他们不甘心，还想做垂死挣扎，陈爱民冷着脸，下逐客令：「你们赶紧走吧，别再我这儿多呆，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跟你们同流合污呢。我再多说一句，林卫军的入伍名额是公社社长定下的，你们找我没用。」 顾翠翠本来很难堪，难过，听到这一句，义愤填膺，特么原来是你办不了，那你不早点说。可林卫军早就获得了入伍名额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要是知道这件事她去找林卫军不就得了，来找大队长干啥？ 这个大队长，非要先羞辱他们一番，真是丧尽天良。 她的脸色又青又白，扯着爸妈的衣袖说：「咱们走吧。」还在这儿呆着干啥，找错人了，找林卫军去呗。 打开堂屋门，王癞子站在门口，小眼睛滴熘熘转，不怀好意地朝他们笑：「哎呦，真巧，这是送礼来了，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真阔气，正好，我来跟大队长借粮，你们家粮食这么多，就把这粮食借给我呗！」 第79章 落选 刘连枝憋了一肚子气, 真想不到主动送粮食上门还挨了一顿呲儿，她现在看陈爱民不顺眼，看顾翠翠不顺眼, 在大队长面前不好发作, 遇到王癞子说风凉话，心里的火苗子腾地一下蹿起来了。 她指着王癞子的鼻子：「别堵着门口, 把路让开，全生产队就你好吃懒做, 还借粮, 真给你脸了。我这大米白面就是发霉长毛也不借给你，你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顾翠翠听到她妈这话, 脸都黑了，他们来大队长家送礼也不是啥光彩事, 碰巧让王癞子听到已经够倒霉了，应该跟王癞子好好说话, 让他不要往外传，结果她妈直接就把矛盾挑起来了。 王癞子人如其名, 长得一脸癞巴相儿，是双龙生产队名声最臭的, 他眼睛咕噜噜往两袋子粮食上瞄, 阴阳怪气地说：「好哇，我也是你能骂的, 你今天骂了我，又不借给我粮食，后果你自负。」 刘连枝哼了一声，后果，啥后果, 她就不信王癞子能有啥本事。 陈爱民冷眼看着屋外，等两方说完话出来赶人：「都走，赶紧走吧，都多晚了，回去该干啥干啥。」 顾翠翠赶紧拉着爸妈走，王癞子也被陈爱民连哄带劝赶出了门。走出五十米开外，顾翠翠回头看了一眼，王癞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几个，她突然就打了个冷战。 第二天，老顾家扛着粮食去大队长家送礼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洋洋，现在关于粮食的事情都敏感，这事自然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社员们都说老顾家贿赂村官，陈爱民一身正气，为人正派，把老顾家人赶了出来。这事儿在社员中间口口相传，传的有鼻子有眼，连老顾家人说什么大家都能背下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王癞子传出去的，刘连枝听到气坏了，立刻就想去找王癞子理论，顾翠翠拉着她妈死活不让去。她说：「妈，别吱声，让他们说，说那么几天，这事就过去了。」 刘连枝哪里受的了那些风言风语，明明老顾家在双龙生产队名声最好，结果大家说他家丢人现眼。她开始责骂顾翠翠：「都是你出的主意，你说一定能给老三拿到入伍名额，现在倒好，丢这么大脸。你咋净出馊主意呢！我看你啊，根本就不是旺老顾家，听你的话，老顾家净倒霉了。」 她曾经认为闺女是福娃，把闺女捧在手心里宠着，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家这个福娃的运气全没了，反而总是连累老顾家，以后这个闺女的话她绝对不会再听。 第142页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这件事传的太热闹，公社都知道了，派人来调查，把老顾家试图贿赂村官的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收走了。 公社的人说：「贿赂村官这件事可小可大，这次只把东西收走，人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陈爱民暗戳戳高兴，公社社长还口头表扬他了，说他公正无私，一心为民，是个优秀大队长。 再说到老顾家的大米白面被没收，刘连枝这个难受，跟在供销社上班的二儿子说一定要再买大米白面，把失去的补回来，就当没这事发生，结果过了不长时间，二儿子告诉她，商品粮大米、白面根本就买不到，黑市上要十块一斤还没卖的。 刘连枝受了刺激，一下就病倒了，她感觉自己损失的不是一百斤米面，是一千块钱，这么多钱能盖两栋五间大瓦房，病着她还不忘把顾翠翠打了一顿，不过这是后话。 且说顾翠翠虽然贿赂大队长未成，可并未放弃给她三哥争取徵兵名额的想法，前世他三哥对她可好了，她跟着当兵的三哥沾了不少光。林卫军不是有指标吗，跟他去要不就行了。林卫军对她那么好，一定能够会把指标给她。 —— 林瑶正在给林卫军讲题，听见院外有人喊：「卫军哥，出来一下。」 他们透过窗玻璃往外看，顾翠翠站在大门口，一看就精心打扮过，崭新的衣裳，麻花辫扎在头部两侧，娇俏可爱，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典型的邻家妹妹的模样，那一声「卫军哥」也叫得特别亲切，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林卫军皱了皱眉：「她找我干啥？」他的时间很宝贵，还要学习呢。 林瑶看到顾翠翠这模样，基本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先给林卫军打预防针：「二哥，当兵是你从小的愿望，无论是谁跟你说让你把徵兵名额让给她，你都不要答应。这个名额来之不易，一定不能给别人。」 「啥？」林卫军觉得不可思议：「还有人会跟我要名额？那这人得多不要脸啊，好好的名额为啥给人家？」 林瑶笑笑，推他一把：「切记不给别人就好。顾翠翠叫你，你就出去看看呗。」 林卫军瞄了一眼书本，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顾翠翠觉得能把林卫军约出来就成功了一半，她唇角含笑：「卫军哥，我有话跟你说。」她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去那边走走。」她觉得自己不管是笑容还是话语都像是拂面的春风，一定能春风化物，达成所愿。 林卫军耐着性子跟她往前走。两人走上田埂，如果两边都是翻滚的麦浪那就美了，可惜只有日渐枯黄的麦叶。顾翠翠很希望气氛更浪漫一些，没想到林卫军很不耐烦地开口了，他停下脚步，问：「有啥话，赶紧说。」他把初中的内容学了个囫囵，根本没学透，很多地方没弄懂，想赶紧回去让妹妹给他讲题呢。 顾翠翠也顾不上营造气氛，那就说吧，她把事先准备好的与两人相关的童年往事说了，先来段美好回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林卫军紧皱眉头：「你就跟我说这个？」还有比这更无聊的事情吗？ 顾翠翠看人要走，心想不能迂迴了，得开门见山地说，于是她就说了出来。 「啥？」林卫军惊讶得不得了，妹妹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真有人跟他说把入伍名额让出去。顾翠翠也是敢想，他脑子进水才会把名额让出去，当兵是件多么光荣，多么崇高的事情，他做梦都会梦见的事情，怎么会拱手相让。 跟他说这样的话的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说得出口。他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顾翠翠。他说：「顾翠翠你别把人当傻子，你也好意思腆着脸蛋子跟我说这种话。我跟你说，没门。」 顾翠翠怔住了，这个前世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会这么无情无义，前世的他对自己可是百依百顺的，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没什么，只要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林卫军一定会同意。 她依旧脸上带笑，像是并未被林卫军的话打击到，她说：「卫军哥，要是你愿意把名额让给我三哥，我愿意当你媳妇，我们两个青梅竹马，很合适。」说着她害羞地低下头，模样楚楚可怜。才十三岁，可她说这些话并不感觉难为情，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 即便林卫军比生产队的其他小伙子都精神，她也不愿意嫁他，这样说只不过是权益之计，拿到名额再说，她想林卫军对她一定是有情义的，前世不就这样吗？ 林卫军听到这句话，恶寒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这都是什么话？青梅竹马？当他媳妇？放屁。青梅竹马他不承认，当他媳妇他更不愿意，不要说他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就是考虑过也不会想到她。 她才这么大，怎么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难道是中邪了？或者只是想给她三哥换个名额？ 他的语气像冬天在室外的钢铁一样冷硬：「顾翠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是好笑，我就当做没听见，要是以后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客气了。啥媳妇不媳妇的，能要点脸不？」他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声誉，顾翠翠这样说简直是祸害他的名声。 顾翠翠懵了，为啥？他难道对她没意思吗，为啥跟前世不一样？短暂的懵逼之后顾翠翠眼泪快下来了，她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跟他谈这件事，没成不说，还换来他一句不要脸？ 第143页 她僵立在原地，眼泪屈辱地含在眼里，眼睁睁看着林卫军像抛下一件垃圾一样丢下她走了。 回到家里，林卫军那种恶寒感觉还没完全退去，他跟林瑶说：「让你说对了，还真有人惦记我这个名额，真让人想不到。」 林瑶问：「你们怎么说的？」 林卫军把两人对话复述了一遍，林瑶赞许地说：「二哥，你做的对。」从现在起，顾翠翠和林卫军之间的牵绊算是剪断了，这样最好，没有顾翠翠，二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 次日就是新兵选拔的日子，林卫军兴奋得睡不着，四点多钟就起来了，特意穿上苗玉兰给他新做的衣服和鞋子，怕衣服起褶影响形象，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 吃过早饭，林瑶陪他一起去，走之前苗玉兰说：「好好表现，等晚上给你们做米饭、炖鱼。」 家里要出个当兵的，这是大喜事儿，家人都出来送，林瑶说：「你们快回去吧，要不是要去部队。」她跳上自行车后座，林卫军骑着车，朝公社的方向行驶。 入伍选拔的地方就在公社大院，来的人倒是不少，林瑶瞧着这些小伙子都挺精神也挺结实，全公社大部分优秀的年轻人都集中到这了。但是最挺拔、最帅气的还是他二哥，剑眉星目，满脸英气，一身正气，即便到了部队，也是最靓的崽。 公社社长特意派人来确认他们到场了，把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只要林卫军体检、政审合格，名额就是他的，让他们放松心情。 谢过那名工作人员，两人心情都挺好，林卫军排到队伍里，林瑶站在他旁边。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竟然是傅晋轩，他来这里做什么，也来徵兵吗，他也想当兵？可是他家是地主成分，怎么可能吸纳他入伍？ 眼看着傅晋轩没看到他们，目不斜视，直接朝临时的徵兵办公室走过去了，林瑶心里很不是滋味，傅晋轩很优秀，因为成分不能参军的话真是太遗憾了。 负责体检的医生在公社大院设了体检点，可以当场出结果，林卫军的各项体检指标都合格。 兄妹二人互相看一眼，体检合格的话参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等到工作人员出来公布入选名单，大家都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手上写着名字的纸。 本来就很安静的公社大院一时间更是没了声响，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与旁人的激动和紧张不同，林瑶兄妹知道名单里一定会有林卫军，两人很淡定。 林瑶还一直留意着傅晋轩，除了体检，他一直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干啥。体检时遇到，他们说过简单的几句话，就没再多说。林瑶知道他肯定要落选，替他难过，也没什么心情说话。 入选的人开心的欢唿，落选的人垂头丧气，本来安静的院子喧闹起来，工作人员不得不维持秩序：「安静，大家安静，你们是未来的共和国战士，从现在起，就要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都安静，立正。」 虽然胸有成竹，当念到双龙生产队，林瑶还是有些激动，捏住了二哥的手。 「双龙生产队，傅晋轩。」工作人员念完，就念别人名字去了，没有林卫军，压根就没有他。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尤其是林瑶眼中的疑惑更甚，傅晋轩成分有问题，他怎么能够入选，弄错了吧。她示意二哥淡定，继续听着工作人员念，等人念完，把手中的纸合上，也没听到林卫军的名字。 第80章 峰迴路转 入选的人列队整整齐齐, 由工作人员交待入伍时间等事项，林瑶陷入沉思之中，压根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感觉到手里捏着的林卫军的手由热转凉, 林瑶才把思绪拉回现场。 眼见着公社大院里的人陆续离开, 林瑶对二哥说：「咱们去问问社长吧，是咋回事, 我觉得应该弄错了。」公社社长那么确凿地说把名额给林卫军，可他却落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徵兵名额非常少, 农村体格好的小伙子又多，往往是很多人去参选, 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公平，一个生产队最多一个名额, 傅晋轩选上，林卫军落选, 他们是同一个生产队的，这能理解。可是傅晋轩的成分不是有问题吗？ 林卫军失望透顶, 正是应了那句话，希望越大, 失望越大, 本来觉得板上钉钉的事儿黄了，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反应比林瑶慢，任由林瑶拉着往社长办公室走。 离社长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社长出来了，朝他们走过来。他是专门出来找兄妹俩说话的，他看出两人脸上带着的浓重的失望情绪, 带着歉意，拍拍林卫军的肩膀，语气和蔼：「林卫军同志，打起精神来，这件事出了点岔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这都啥事啊，言之凿凿地跟人保证了名额，结果未兑现，他心里也不妥帖。再看到这两个孩子这么低沉，他的同情之心大起。 可他也有苦衷，事先他压根就不知道，他甚至觉得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会为林卫军尽力争取。 不过他不会说自己操作起来有难度，只是安慰两人说：「上边的人指定傅晋轩去参军，具体啥原因不太好说，我也会尽力帮你争取，看看能不能增加一个名额。即便今年不行，明年的名额也是你的。」 社长说得很诚恳，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事很难办，要是放在现代他也是个乡长，不是有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吗，能为普通百姓去做有难度的事情也算仁至义尽了。 第144页 林瑶点了点头，尽力压制自己的失望情绪，用感激的语气说：「社长伯伯，真是麻烦你了，得知我幸，失之我命，我们只是觉得有点意外，不会太难过。」 林卫军也已经回过神来，感谢地说：「多谢社长。」 社长没再多说，又拍拍林卫军的肩膀，说：「你们等着。」说完向徵兵办公室走去。 两人找了处树荫坐下来，林卫军已经恢復了正常思考能力，他说：「社长那话的意思是很难办吧。」今年的名额没了，还能寄希望于明年的名额？明年再出么蛾子呢！ 他考虑的事情林瑶也想到了，她甚至想参军不行的话可以靠读书改变命运，林卫军比她想像得聪明的多并且有耐力坐得住，好好读书的话也能考上大学。或者以后可以跟着大哥一起做生意，总不会混的太差，没准也能当个富商。 林瑶自然知道自己是在往好的方面想，她安慰林卫军：「社长说帮我们去争取，他一定会帮忙，我们别胡思乱想，就等着吧。」 可不是吗，他们除了等啥都做不了。 两人在树荫下干坐着，傅晋轩从徵兵办公室出来了，直朝他们走来。林瑶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这些候选人都呆在公社大院里，只有他一直都呆在徵兵办公室，结合社长的话，也许他跟来徵兵的军官认识，所以才不顾他的成分选了他。 傅晋轩走到他们面前站定，视线先落在林瑶身上，然后看向林卫军，薄唇紧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林瑶拉着林卫军站起来，朝他笑了笑，说：「二轩哥，恭喜你入选，等麦收后入伍你就是个军人啦，你会是优秀的共和国战士，一定会保家卫国，建立功勋。」 她说得很真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她心里，傅晋轩很优秀，甚至比她二哥还棒那么一丢丢。 傅晋轩深深看了林瑶一眼，没说话。 林卫军说：「二轩，你比我强，要是别人拿到名额我会不服气，现在是你入选我心服口服。」林卫军的语气比妹妹还要诚恳。 林瑶赞许地看着林卫军，他和傅晋轩从一开始打架，到后来和解成为朋友，再到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林卫军完全心无芥蒂，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他这么在意的事情，却可以这么豁达，林瑶又发现了二哥的优点。 傅晋轩看着林卫军，声音清晰而平稳：「林卫军，你今年一定可以参军。」说完，又转身朝徵兵办公室走去。 留下林瑶和林卫军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充满疑惑。 「他的话是啥意思？」 「他的话是啥意思？」 两人同时问，他们知道从对方那里得不到答案，又都坐了下来。也许他的话是一句祝福？ 两兄妹等呀等，再无人出来，也不知道社长给他们协调的怎么样了，林瑶估计够呛，一个生产队最多一个名额，这是多年的规则，不会再多加个名额吧。 看林卫军那无精打采的样儿，林瑶建议：「要不咱们去县城玩会儿，行不行的，咱们在这儿等也改变不了啥。」 林卫军朝社长办公室和徵兵办公室看了一眼，同意了她的提议。他骑着车子带着林瑶，两人朝县城出发。 按林瑶的性子，再难过的事情吃一顿好的就没事了。他们先买了大包子吃了垫肚子，又去新华书店取了预定的书，然后直奔菜市场。 他们俩特别幸运，排队轮到他们买肉的时候，眼看着肉没了，卖肉师傅拎出来两扇排骨。林瑶几乎花光了林卫国给她的全部肉票，买了一整扇排骨。卖肉师傅见她出手这么阔绰，有些咋舌，听她说买了给人结婚用才瞭然地点点头，还送给她一个蛇皮袋让她把排骨装起来，省得太惹眼。 从菜市场出来，两人心情好了很多，林瑶跳上自行车后座，也不怕脏，把蛇皮袋抱在怀里。等她坐稳当，林卫军蹬上车子就走。等他们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离得越近，两人越不好受，家里人都以为林卫军会参选，可却落选了，可咋跟家里人解释。家里人不知道得多失望。他们肯定会七嘴八舌安慰林卫军，哎，那场面，想想都难受。 他们哪知道，刘赛男正在他们家，苗玉兰给人倒了水，把家里的花生、水果糖、桔子水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焦急地说：「也不知道这俩孩子跑哪去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在这等，要不等他们俩回来我让他们去找你。」 苗玉兰言行举止一直大方得体，可她没见过啥官儿，跟公社妇女主任打起交道来还是有些拘谨，尤其是人家在自己家里等了这么长时间。 刘赛男脸上带笑：「不着急，等等他们，社长特意嘱咐我一定把消息亲口告诉他们，我既然已经来了，多等会儿的事，就不用他们再跑一趟。」 刚骑车进了院门，苗玉兰就瞧见他们了，重重舒了一口气，走到堂屋门口朝他们招手：「俩孩子去哪了，这么老半天才回来，快进来，刘主任等你们半天了。」 她紧走几步出了堂屋，把林瑶手里的蛇皮袋接过去，就催促两人进屋。 林瑶一时没想起来刘主任是谁，等见了刘赛男，才知道她妈说的是公社妇女主任，赶紧跟人打招唿。 「姨，你来了，真不好意思，我们去县城一趟，要知道你会来就不去了，你找我们啥事？」 第145页 看着林瑶手中拿着一摞书，刘赛男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开门见山地说：「是社长让我来的，他让我通知你们林卫军徵兵选上了，等麦收过后就去部队。」今年不可能有麦收，只是大致的时间段是这个。 林瑶和林卫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本来在顶峰，跌倒谷底，又被人从谷底给捞了起来。 「二哥，你选上了。」林瑶高兴得又蹦又跳，摇晃着二哥的胳膊，惊喜地说。 林卫军激动得手都发抖：「哦哦，选上了，选上了。」刚才还在发愁咋跟家里人说，结果他居然选上了。 林瑶还是有疑问：「那傅晋轩呢，他呢？双龙生产队有两个名额？」 刘赛男看兄妹两个高兴，也跟着高兴，心想等了这么半天亲口告诉他们非常值得，她说：「是的，他也选上了，卫军和傅晋轩是深山救人小英雄，上级特批两个名额，情况特殊，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原来如此。林瑶说：「姨，麻烦你帮我们向社长伯伯转达谢意。」说完，拽了下林卫军的袖子。 林卫军会意，赶紧说：「嗯嗯，谢谢社长，也谢谢刘主任专门跑这么一趟。」 刘赛男含笑点头，想了想说：「其实这事社长事先也不知情，部队的人指定让傅晋轩参军，按以往规则来说，名额给了他就不能给你，可傅晋轩态度特别强硬，说要是你不去，他就不去，于是他们就增加了一个名额。」 林瑶这才明白傅晋轩在公社大院跟他们说过的那句话是啥意思，看来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如果只有一个名额，就把名额给林卫军，并不想争抢名额。看他的样子也想去当兵，可为啥又愿意让出名额？他跟来徵兵的军官认识？有什么渊源？ 她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刘赛男说：「别说我不了解情况，就是社长也不了解情况，这事可能就傅晋轩自己清楚。」 林瑶心想等啥时候见到傅晋轩问问他。 「好了，我该走了，卫军，你做好入伍前准备，具体出发时间另行通知。」 一家子再三留刘赛男在家里吃饭，她坚决不肯，又嘱咐了林卫军几句就骑上车子走了。 等人走后，林瑶松弛下来，高兴欢唿：「我二哥要去当兵啦。」嚎了几嗓子终于痛快了，喊苗玉兰说：「妈，蛇皮袋子里是排骨，今晚炖排骨吃，整齐的肋排留给林环练习做红烧排骨和糖醋排骨用，剩下的都炖了。」 本来买来解忧的排骨成了庆祝用的，苗玉兰解开蛇皮袋，拿出排骨，笑吟吟地说：「好，我现在就去剁排骨。」 第81章 有人盯上你们家 社员们都在为小麦担忧的时候, 老林家喜事连连，买了粮食，林卫军参军入选, 还有就是他们新房完全弄好, 可以搬家了。 一大家子早早就起来，收拾东西, 林得山和苗玉兰是主力，老两口还有老二两口子都来帮忙, 就连大春、二蛋、铁蛋也在一旁跟着收拾。他们其实干不了啥活, 也不知道哪些东西要搬走，就跟着凑热闹。 「行了, 行了，你们几个净跟着添乱了, 去一边玩吧。」付大花话里带着责备，脸上却带着笑。老大家盖了五间大瓦房, 这样的房子在生产队也没几家有，她这个当妈的脸上有光。 林瑶昨天就把藏的钱刨了出来, 又把那块活泛的土踩了又踩，直到踩得跟别处看不出啥特别之处, 才停下。现在大家都在忙活, 她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帮不上别的忙, 就捂着自己装钱的口袋在一旁看热闹。 大春也发觉自己帮忙就是捣乱，又看到林瑶在一旁悠闲地呆着，她也蹭了过来，跟林瑶找话说。自从大春经歷掉进地窖那事儿之后，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总是有事没事往林瑶跟前蹭，想跟她套近乎，林瑶不知道她啥想法，对她不冷不热的。 林得山从生产队借来牛车，一套组合家具就占了一辆车，剩下只能放些小件。家里大的物件不多，可七个人的东西加起来还是不老少，来来回回拉了几趟，总算把东西都运到了新房。 苗玉兰说：「妈、得川、巧巧，你们先回去弄饭吃吧，一会儿还得上工呢。」 上工就是去山上开垦梯田，因为不下雨，大家担心小麦没有收成，本来都挺积极的，现在去上工也是磨洋工，陈爱民都已经管不了这群社员。他也没办法，他让人省着吃粮，大傢伙按他说得做了，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干活。 付大花说：「行，我先回去做饭，你们一会儿去老房子吃早饭。」他们这边今天不开火，一天的饭都在老房子吃。 等他们都走了，再没外人，林得山把大门插上，赶紧从地窖里往外倒腾粮食。他们这房子围墙修的高，门楼和大门也是配套的，把门插好在里面干点啥也不会被人探头围观。 把粮食从地窖里弄出来，分别搬到几个睡觉的屋里。为了藏东西方便，这炕都是林得山自己搭的，表面看起来是通铺，跟别人家的炕看起来一模一样，其实炕稍三分之一是空的，很能盛东西。 把粮食藏到几个炕底下，林瑶的屋里也分了一部分，她的炕洞里面还有两块可以取下来的活砖，能够往里藏钱，是林得山特别给她设计的。 藏完粮食，两件组合家具一套放林得山和苗玉兰屋里，一套放林卫国屋里，不用说，就知道他们这样安排的用意，林卫国年龄到了，该找对象，这组合家具小两口用着方便。可林得山和苗玉兰哪里知道，林卫国不仅现在没找对象的意思，以后也一直单身。 第146页 弄完大件，全家人先去老房子吃早饭，然后其他人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林卫国也骑车出去，苗玉兰请了假不去上工，跟林瑶一块回到新房继续收拾。 其实都是苗玉兰在干活，林瑶负责收拾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有林得山用盖房剩下的木料给她新作的衣柜和书桌，都是林得山按照她给的图纸打制的，很合她的心意。 被褥、炕单都是新的，有新棉花的香味，林瑶把东西都摆好就把被子摊开，钻进被窝里，滚来滚去，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以后干点啥也不用在考虑隐私问题，洗澡也方便了。林得山手特别巧，还给她做了个洗澡用的木盆，木板用乳胶拼接，一点都不漏水，以后她可以加大洗澡频率。 林瑶哼着歌，美滋滋地赖在炕上，对现在的生活特别满意。 午饭也是在老房吃的，吃完饭后，苗玉兰继续收拾东西，没收拾多久就听大街上有人嚷嚷，声音还挺大，两人跑大街上去看，看见不少社员没去上工，正在说着水库放水的事情。你一句，我一句，有人特别气愤，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苗玉兰和林瑶听了半天才弄清楚发生啥事。 「上关生产队放水了，咱们生产队咋没放水？」 「不只是咱们生产队没水，我跟你们说啊，就上关生产队放水了，别的生产队都没放。」 「为啥，为啥就上关生产队放水，凭啥啊，我们用水不是交钱吗？问问大队长，大队给钱了没？」 「有句话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看是上关生产队仗着离水库最近，把水给截了，今年旱得厉害，想多浇点水呗，等浇完了再轮到别的生产队呗。」 「凭啥这样啊，麦子再不浇就旱死了，要不咱们找上关生产队去，看他们还敢截水。」 有人这样说了一句，立刻得到了响应，社员们纷纷跑回家拿了农具，锄头、铁杴，耙子，跟着几个打头的，浩浩荡荡朝着上关生产队出发。大部队如此，本来几个想去找陈爱民的社员，也从众地跟着往上关生产队的方向走。 苗玉兰没啥兴趣，扯着林瑶的袖子说：「闺女，我看他们是要去打架，咱回家去了，不跟着凑热闹。」 林瑶还真是想看热闹，这样的事儿她怎么可能错过，她说：「妈，你先回去收拾新房吧，我在这儿再呆会儿。」 苗玉兰叮嘱她：「你可别往人堆里凑，一会儿就家去。」 林瑶答应了她，看着苗玉兰的身影转了弯，她撒开脚丫子往前跑，直到跟到大部队的队尾才停下。 社员们这会儿义愤填膺，都是「敢截老子的水，老子就要给你扒开，还要跟你们打一架的架势。」 本来这些社员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涉及到自身利益，被逼急了就变得特别暴躁，没头脑不理智，从众，扛着傢伙什儿走得毫无章法，看上去像一群暴民。 他们并不孤单，路上也有顺路的生产队的社员加入，一起去找上关生产队的人算帐，队伍越来越大。 本来林瑶觉得这一架必打不可，到了上关生产队，情况却不像预料中的那样。 他们到的时候，别的生产队的社员正在跟上关生产队的社员对峙呢。双方都拿着农具，这边一堆人，那边一堆人，还没打起来，正在对话。 上关生产队领头的是大队长，气愤地说：「放屁，截个屁水，我们生产队都没水用，浇了五十亩地都不到就没水了。」 「别煳弄我们，咋可能没水，我们去大干渠看看。」 上关生产队的大队长：「去看，都去看，水库都没水，还赖我们。」 「水库没水？咋可能，煳弄我们呢吧！」 有人质疑，有人反应快，扛着农具就往大干渠和水库的方向跑。后反应过来的人发愣了一小会儿，赶紧跟上。 林瑶跟着他们去了水库，等看到了水库的水位，大家的愤怒变成了恐慌，水库没水，居然没有多少水！也就是说他们今年没有水浇麦子，天也不下雨，麦子返不了青，要被旱死，那公粮该怎么交。啥时候能下雨，玉米能种上吗？玉米种不上他们吃啥？ 他们满脑子问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都很着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林瑶很想让他们知道玉米没问题，可她哪敢说呀，说了别人也不信。 上关生产队又恢復了宁静，社员们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那些听了陈爱民的话屯了些粮的人暗自庆幸，没屯粮的可就着急了。 「没麦子拿啥交公粮，棒子要是再没有我们该吃啥啊，不是要饿肚子！」 有人特别丧气：「我也想屯点粮，可哪有余钱去买粮？」 「已经省着吃粮了，再省也省不出来。」 「我们能去哪弄点粮食？」有人提问，社员们立刻陷入思考之中，去哪里弄粮？ 林瑶走在人群边上，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冒出一个想法。刚才她可是亲眼目睹平时很安分的社员为了水差点变成暴民的，是不是为了弄点粮，为了果腹，他们也会变成暴民？ 她知道自己在为老傅家担心什么了，这些天她心里一直有个模模煳煳的想法，并不真切，越用力去想越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看了这些社员的反应她突然明白了。 必须赶紧去找傅晋轩。她撒腿就跑，跑出最快的速度，社员们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第147页 跑到傅晋轩家，她已经气喘嘘嘘，见大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去，喊着：「二轩哥，你出来，快！」 傅晋轩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出现在他面前。林瑶对这个速度和对她很重视的态度非常满意，小小感嘆之后，说：「我有话要跟你说，找个地方。」 她现在是满脸焦急的样儿，傅晋轩打量着她的神色，安抚她：「别急，又有啥事儿，就我一人在家，进屋说。」说完把大门插上了。 林瑶跟着他进了屋，把睡觉屋门又插上，林瑶才说：「二轩哥，你家藏了粮食的事儿，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人是顾翠翠。」顾翠翠是重生的，又知道书里的情节，自然知道老傅家墙里藏了粮食的事情。万一她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那就麻烦了。 林瑶说：「我没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我知道她就是知道这件事，顾翠翠最近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我怕她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至于她为啥会说出去，林瑶自然有完整的推断逻辑链。 傅晋轩坚硬的内心变得异常柔软，她竟然这么关心他家的事情，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她一路狂奔，现在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跟细微的绒毛混合在一起，脸颊看上去粉粉的。 他捏住她的手，安慰她：「没事，要是有人来抢粮我会对付他们。」 「二轩哥，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现在还是文.革时期，他家是地主成分，曾经的剥削阶级，到他家打、砸、抢那不是应该么。 林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拍门：「傅晋轩，你在家不？」 说曹操，曹操到，是顾翠翠的声音。 第82章 看谁更厉害 林瑶和傅晋轩对视了一眼。顾翠翠和傅晋轩并没有什么来往, 她来找他难道真的是林瑶想的事情？可真是太巧了。 傅晋轩说：「你在我屋里呆着，我把她带到堂屋说话。」 林瑶点了点头，等傅晋轩出了门, 把门插好, 拿个板凳过来，安静地坐在门边。她坐姿这个高度, 透过外面窗玻璃看不到她。 傅晋轩打开半扇大门，高大的身形堵住门口, 冷酷地问：「啥事？」 明显的身高差让顾翠翠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而且这种压力不只来自他的外形，他本身的气场也让她感觉有很大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太过强烈, 让她差点放弃她的计划。 顾翠翠强迫自己镇定，别人家的人不能动, 地主家的人身份特殊，还怕他们不成？她左右张望了下, 见四下无人，说：「大白天插什么门啊！」她只是吐槽一句, 并没等着回答，老傅家的人做出啥事她都不觉得奇怪, 更不用说只是白天插大门。 她接着说：「我找你有事, 你们家都谁在啊，进你们屋说话。」老傅家就那么几个人, 她想说的话全家都听见也无妨。 傅晋轩侧身把门让开，语气冷淡：「就我在家，进来吧。」 顾翠翠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本来以为傅晋轩很难打交道，没想到还是很好说话。 她进了门, 见傅晋轩跟着进来，说：「把大门插上吧。」 傅晋轩不言不语把大门重新插好，领她进了堂屋，自己先坐了下来，说：「有什么话，直说。」 顾翠翠对他不让座、不倒水的态度非常不满，一点礼貌都没有，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那她还客气什么！ 顾翠翠站着，跟坐在椅子上身姿笔直的傅晋轩差不多高，她那种压迫感又来了，她咽了口唾沫，告诉自己稳住心神，直截了当地说：「二轩，你知道社员们都在担心什么吗，担心没粮食吃。可有的人家却藏了很多粮食，我说的对吧，你家可是藏了三面墙的粮食。」 「三面墙」这三个字她咬得很重，同时扭头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打量哪些墙里会藏粮食。 傅晋轩声音清冷：「那又如何？」果真来说这件事。 顾翠翠心里哼了一声，看我说出接下来的话你还能淡定不，她说：「我知道这个秘密，我并不想把它说出去，但我看着社员没粮又于心不忍，我想你家也许可以像以前的大户人家那样，开仓济粮，大家一起渡过难关。」 她说的话林瑶听得一清二楚，呸，说话这么迂迴，还非要显得自己那么高尚。 傅晋轩的声调和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不耐烦，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翠翠咬了咬唇，心想这人真能装，她都把话说这份上了，还没一点触动。她也不想再披伪善的皮了，说：「要想保住你家的粮食很简单，你把参军名额让给我三哥顾红印，我保证你家的这个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虽然入选人定了，但还是有迴旋余地，上辈子不就这样吗！ 林瑶的小心脏都提了起来，她的手攥成拳头，指骨苍白，暗骂不要脸，她终于说出来了，她对参军名额是多有执念，上辈子是他二哥让的，这辈子林卫军不肯让，她就来找傅晋轩的麻烦。 傅晋轩：「要是我不让呢？」 顾翠翠：「那你应该知道对粮食有恐慌情绪的社员会怎么做，你家是地主，批.斗你家是应该的，把你家藏的粮食拿出来分了是造福社员。」 顾翠翠的这个想法林瑶早就想到了，她能想到一群被洗脑后接近疯狂的拿着农具的社员闯进傅晋轩家里，砸房子砸墙找粮。虽然他们平时只是安分的社员，可到那时候他们会丧失理智，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代表正义。 第148页 那该怎么应对？去找大队长，找刘赛男，找公社社长，恐怕不好使，要是去一般人家抢粮他们会管，可老傅家不是一般人家。 让林卫军来跟傅晋轩一起对付那些社员？他们俩都在入伍的节骨眼上，真打起来还能不能参军了？把小威带下山守着老傅家，恐怕不见血的话小威也阻止不了他们。想来想去，这些方案都不合适，那该怎么办？因为他家的成分，这事就是很麻烦。 林瑶没想出个好办法，只好接着往下听。 傅晋轩语气平静：「那又怎样？」 顾翠翠：……那还能怎么样，她说的话他没听懂？他不是已经不傻了吗，要是傻还能参军吗，那他就是装听不懂？ 她皱了皱眉，决定把话说得更直白些：「他们会来你家抢粮，如果你把名额给我三哥就皆大欢喜，如果你不同意你家藏了粮食的事情很快就会散播出去。」 傅晋轩说：「好，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考虑。」 顾翠翠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会一直强硬下去，没想到他松了口，那这事就差不多成了。在她看来，拿入伍名额换家人平安和粮食安全很划算，而且像傅晋轩这样的地主家的狗崽子去参军本身就不合理。 她说：「好，我给你一天时间，你想好了就去我家找我。」 傅晋轩说：「好。」 顾翠翠情绪高涨起来，傅晋轩态度明显软和了好多，看来她这一招一定会成功，脚步轻快，顾翠翠志在必得地走出了老傅家大门。 眼见傅晋轩又把大门插好，林瑶也开了屋门走出来，语气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愤慨：「我们怎么办？」在她看来，真没啥好办法。 傅晋轩已经想好对策，虽然他极度不情愿，可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他双手搭在她肩上，说：「没事，我有办法，她既然答应给一天时间，今天明天就不会有事发生，我要去一趟县里，找个人，现在就去。」 林瑶不知道他去找谁，但看到很镇定的样子，也平静下来，点点头说：「我大哥的自行车在家，你骑车去，这样快一些。」 说走就走，刚打开大门，王秀竹回来了，三人又进了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王秀竹气得浑身发抖，这什么人啊，一群混蛋。 顾不上她，傅晋轩跟林瑶一起回家，取了自行车，骑上车蹭蹭蹭就跑远了，车轮快速旋转，车辐条闪起一片亮眼的光，快得只能看到模煳的虚影。 林瑶重新回到老傅家，王秀竹又犯了偏头痛，躺到炕上，林瑶给她倒水，拿药给她吃下去。 王秀竹很害怕，害怕以前的惨剧再次上演，拉着林瑶的手，不停说着以前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痛得抽气，林瑶知道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能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她。 傍晚的时候，傅晋轩回来了，跟他一起进大门的，是六个长得都挺壮实的汉子，一看就能给人安全感那种。 林瑶透过窗玻璃看到这些人，对王秀竹说：「婶子，有客人来了。」 王秀竹偏头痛缓解了不少，从炕上挣扎着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和头髮，出去迎接客人。 林瑶跟着王秀竹出了门，趁着她把客人迎进门的功夫，傅晋轩把她扯到旁边，说：「他们是县武装部的，这几天都会在我家。你放心吧，没事了，回家休息。」 他竟然把武装部的人找来了，林瑶眼睛瞪得熘圆，联想到徵兵选拔那天，上头的人指定他入伍，心想傅晋轩一定认识很厉害的大人物。还没等她问出来，傅晋轩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说：「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 林瑶笑着说：「二轩哥，藏好你的小秘密，不用跟我说。」 傅晋轩很认真地说：「跟你也没啥秘密。」 林瑶笑意更浓，看着堂屋晃动的几道五大三粗的身影，说：「人够不？」应该够，这些人看上去战斗力特别强。 傅晋轩说：「够，他们都有装备。」 林瑶这才放了心，推着林卫国的自行车，回到自己家。 第二天，林瑶心情也很放松，顾翠翠既然说了给一天时间，那她肯定不会提前泄露这个秘密，毕竟她的目的不是老傅家的粮食，而是徵兵名额。 一大早吃过饭，她就去水井边排队打水，水井的水位下降得也厉害，有时候水井都见了底，打上来的水带着泥沙。陈爱民无法，只能控制每户人家打水的数量，并且让小队长在三口井处维持秩序。 社员们都懒散惯了，哪习惯排队，在小队长声嘶力竭的指挥下，勉强分出个先来后到，但还是有人为先后顺序闹个大红脸。 这时候，自家有井的人家就美了，水位再低一家人吃水肯定够，衣服去河里洗，虽然河里也没啥水了，洗那么点衣服总够。 林瑶不会打水，也没那么大力气，只能排在队伍里，等苗玉兰一会儿来替她。有人把水桶从钩子上取下来时弄洒了不少，可把旁边的人心疼坏了，立刻有人指责他，被骂的人不服，骂了回去，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像五百只鸭子打架，这时突然有人喊：「挖井那儿快打起来了。」 林瑶爱凑热闹，听到这话，也不顾的打水了，拎着水桶就随大流往知青点附近跑。 水不够吃，生产队只能拿出集体的钱，再打两口井，这两口井选址就成了难题。陈爱民很尊重大城市来的知青，毕竟他们是文化人，读过书，见多识广，再加上有知青言之凿凿自己懂挖井，陈爱民就相信他们，由他们来选址，结果选定的地方都在知青点附近。 第149页 有小队长就多了个心眼，跟陈爱民说：「咋都选在知青点附近啊，我看是这帮子知青嫌挑水远，故意把地址选得离他们近吧。」 陈爱民一听觉得有道理，想了又想，一拍大腿想出了合适的人。他派人去地质队请了于立松他们帮忙选址，结果知青跟于立松槓起来了。 一个戴眼镜的知青振振有词：「我们也是读书人，也懂，书本上就这么写的，我们能活学活用……」 林瑶在人群中看到了杜芳芳，她特别活跃，说了不少自己一方有理的话。她跟别的知青心态不同，别的知青以为下乡就一辈子是农民，没想到还有能回城的一天，可杜芳芳知道自己一定能回城，她下乡来就当是体验生活，放松的很。 林瑶看她那来回蹦跶的样儿，很看不惯，于立松他们是专业的，知青能比的过吗？知青想把井打在知青点附近，还不就是想挑水少走点路省点力气。 于立松很气愤，眉头紧锁，说：「不要跟我谈什么理论，我最后再说一便，你们选的那两个地址打不出水来。」他顿了下，加重语气，「你们生产队的事情我不管了。」说完，转身拂袖离开。 陈爱民其实更相信地质队的人，他把人拦住，好言好语地说：「于副队长，别理他们，再帮我们看看吧。」 于立松很讨厌一帮不懂的人质疑他工作的专业性，冷着脸，说：「本来也不是我们的分内事，来一趟是情分，不管了。」 陈爱民见说不动人，看着那群知青，火立刻就上来了，三步两步冲到知青面前，大吼：「都闭嘴。」 于立松气哼哼地拨开人群，带着两个同事准备离开，衣摆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给拽住了。 回头，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和满脸崇拜的神情，那人认真地说：「立松哥，别生气，你们才是专业的，他们就会瞎忽悠。」 于立松一看到林瑶，气都消了一大半，去年见到她还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现在跟茁壮的小树苗一样抽条了，长了有七八公分，皮肤也肉眼可见地变白，有了一两分大姑娘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我不气，不跟那群眼高手低、自以为是的人一般见识。」他深唿吸，让自己的表情放松，再生气也要保持形象。 林瑶问：「立松哥，你们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到我家看看，看院子里有没有适合打井的地方？」 她的眸光闪啊闪啊，眼里都是崇拜和期待的小星星，于立松扑哧一声笑了，他重新感觉到了受重视和尊重，这样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的请求怎么会不答应，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他们本来就有几分交情。 他说：「就现在吧，这就去你家。」 林瑶脸上笑开了花，马上在前面带路，她感觉捡了个漏，生产队打井的事儿让知青给搅和了，她也管不了，但是她自己家的井有着落了。 第83章 恶有恶报 进了新房大门, 林瑶就喊：「妈，地质队的于副队长来了，来帮咱家选打井的地方。」 他们家本来就打算打一口水井, 林得山已经在联繫打井的人, 农村打井一般都是自己家选地方，要不就是打井的人提议地方, 反正都是凭感觉来。能把地质队的人请来，一般老百姓家哪敢想啊。 苗玉兰正在伺候新孵出来的几只小鸡崽, 听到闺女这话, 惊得差点把手里的葫芦瓢打翻在地，地质队的人来给她家看打井地方？林环给地质队做饭, 认识那群人，可他们家哪里有那么大面子把人给请来！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眼见着人都进大门了, 苗玉兰赶紧放下手中的傢伙什儿，迎了出去, 热情地把人迎进屋里，赶紧倒水, 还加了点白糖，又拿出炒花生招待。自从搬了新房后, 家里招待客人用的茶缸子都是专用的, 还是新买的，干净着呢。 于立松他们三个白忙乎半天, 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拿茶缸子喝了水说：「婶子，别客气了，我们这就去看地方。」 苗玉兰脸上笑开了花，连连说好：「福七, 你带着于副队长他们去前院后院都看看，我这就去做饭，中午你们在这儿吃。」 于立松赶紧推脱：「婶子，别忙了，我们不在这儿吃饭。」 苗玉兰说：「那咋行呢，你们先忙着，我赶紧去弄饭，快着呢。」生怕人家不在家里吃饭，苗玉兰加快速度，赶紧去兔子窝抓了两只兔子出来。那兔子就是去年下那一窝，小兔都长到五、六斤重了。 剥完兔子皮，又去水池子捞了两条鱼，把新鲜的鱼在案板上摔晕过去，用刀刮着鱼鳞。 这边苗玉兰忙着做饭，林瑶就看着于立松他们三个在前院后院研究，还拿专业设备测来测去，最后他们在距离院门口不远的地方划了一个圆圈，于立松说：「就在这儿往下挖儿，这里是你们家院子挖井出水最多的地方。」 这个位置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他们这里房子都是坐北朝南，一般人家打井都在院子左侧离屋门近的位置，他们本来也想在这个地方打井，现在肯定要听专业人士的建议。 苗玉兰已经把饭做完了，跟林瑶一块在旁边看着呢，她高兴地说：「多谢几位同志，让你们忙乎半天，赶快洗手吃饭吧。」 于立松他们推辞一阵，实在是盛情难却，好歹也算熟人，不在这吃显得太生分，这才坐到餐桌边，苗玉兰抿着嘴儿乐，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第150页 「婶子，福七，你们也一起吃。」于立松说。 苗玉兰本来想按照乡村的规矩等客人吃完再上桌，可架不住于立松他们不动筷子，就招唿林瑶、铁蛋跟着一起吃。 菜有红烧鱼、干煸兔子肉、熘豆腐、盐水花生、山楂罐头，苗玉兰的手艺不如林环好，但也不错，一共六个人，把菜吃得干干净净，每个人都吃了个肚子熘圆。 吃完饭，苗玉兰还拿出十块钱给于立松，她不知道他们的选址工作该付多少钱，只是觉得十块已经不少了，现在好多人家娶媳妇彩礼钱也才十块呢。 于立松哪里肯收，他坚决地把钱推了回来，说：「婶子，举手之劳，你这是见外了。快收起来，我们这就走了。」 见几个人不肯收钱，苗玉兰捞了三条大鲤鱼，还用做豆腐用的豆腐包包了半盘子豆腐给他们带上。她的话特别淳朴：「这鱼养在池子里，这种养法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得赶紧吃了，让林环给你们做好吃的鱼菜。」 于立松觉得这大婶子也太实诚了，说话实在，还特别热情，对他们一家子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几分，跟知青闹的那些不愉快也抛到了脑后。他想着以后来要多来往，就不再推辞，收下东西告辞走了。 傍晚，等林得山回来，林瑶给他指了地上画的圈，把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林得山喜不自胜，说：「好啊，我还怕打不出水来呢，咱们后面那家就打出了一口懒水井，现在地质队的人给看过，那就没问题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得山就把打井的人领家里来了，等把两个打井人安顿好他才去老李家。苗玉兰跟着打井人一块忙乎，林瑶就在一边看着，竖起耳朵听着老傅家那边的动静。 两家离的近，也就二、三百米，那边动静闹大了肯定听得到。她想顾翠翠要名额不成恼羞成怒，肯定会按她说的把老傅家藏粮的消息散播出去，反正她只是动动嘴的事儿，说不定还能捞点粮食。 她一天都没出去，就在家里呆着，下午，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那声音「嘣」的一声，从低处破空直冲向高空，极具威慑性，好像是枪响？她一下子弹跳起来，朝天空某处望去，天空灰灰白白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个打井人刚从地上挖了半人多高的坑，听到声音从坑里探出头来，问：「啥响呢？」 苗玉兰也疑惑地转过头来，林瑶说：「我去看看。」说完撒丫子就往老傅家跑。 老傅家大门大开，林瑶气喘嘘嘘地在门口站定，朝里张望。院子里黑压压地蹲了十几个人，都低垂着头，把手背在身后，一动都不敢动。他们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各种农具。 林瑶一个个看过去，大部分没打过交道，也没怎么说过话，但她都认识，除了王癞子滑头一些，都是平时老实巴交的社员。双龙生产队大部分人都挺老实，混混无赖没几个，好几年都没搞啥运动了，大家都想着怎么吃饱肚子，没人关心这方面。 都是顾翠翠以粮食为诱饵，挑起来的！ 几个武装部的人站着，有蹲着的人陪衬，更显得五大三粗，有人在蹲着的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嘴里喝骂：「你再动，给老子老实点。」 那个被踹的人像被捅了一刀的猪一样嗷地嚎了一嗓子，马上又被踹：「嚎尼玛嚎。」 林瑶面上不显，可心里乐开了花，要是没武装部的人你们就威风了，现在怂了吧，活该。 这时，武装部的两人威风凛凛地押着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那人低垂着头，等林瑶看清他的脸，吃了一惊，竟然是顾红印。 在林瑶印象里，顾红印跟别的年轻人没啥区别，不至于带头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是被顾翠翠挑拨的？或者他有别的企图？ 顾红印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他对老傅家的粮食，甚至老傅家传说中祖上传下来的好玩意儿不感兴趣，但他想借这件事捞点资本，说不定可以加入革.委会。如果能进去的话，不比去当兵差。 本来以为老傅家还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没想到这次翻了船，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傅家怎么会有这么多武装部的人，人家已经撑好了口袋，就等着他们往里钻。 他后悔死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出馊主意的顾翠翠暴揍一顿。 听到声响，来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来了，林瑶想这件事是该让更多人知道，敲山震虎，以后他们都不敢觊觎老傅家。她默默闪开了身，站到一边儿，让社员们从门口往里张望。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院子里那些人他们分不清是公安、武装部的还是民兵，反正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说话也不敢大声。 有人暗自庆幸：「他们这些人得吃不了兜着走，多亏我没跟着来。」来和不来只在一念之间，毕竟粮食的诱惑力挺大的。 旁边的人捅了他一把：「快别这样说话了，小心被人听见了。」 「本来到人家家抢粮食就不对，现在活该了，粮食没抢成，我看得扒层皮。」 「老顾家的顾翠翠散布的消息，这下老顾家完了。」 很快有人出来，警告说：「这事不允许议论，再乱说一律逮起来。」那人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非常严厉：「闭嘴，一个字都不允许说。不许提老傅家一个字。」 那人看起来又凶又狠，社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不让人说话能憋死，可他们只能憋着。 第151页 林瑶弯了弯嘴角，这是她和傅晋轩事先商量好的，这些社员除了上工还有侍弄自留地平时也没事儿干，就爱八卦，任由他们说的话老傅家藏粮的事儿会被越传越广，到时候附近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对他家有害无利。 不允许议论的话他家藏粮的事儿就是一个传说，一个谜，传播范围小，社员不一定信，而且很快这件事的热度就会过去，大家不久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很快，一辆军用卡车开来，武装部的人押着这些人上了车斗，这时候陈爱民火急火燎地赶来，他本来在公社开会，听到发生这样的事马上到了现场。 他扫了一眼车斗里的人，快要气炸了，真是给他惹事，惹了武装部的人他这个大队长都脱不了干系。可是自从他上任后，他一心抓生产，什么运动都没搞过，对老傅家，对牛棚的老顾，他都什么都没做过。 而且，他这个大队长竟然不知道，本来无权无势的老傅家怎么就被武装部罩着了。 他先是骂了车斗里的人几句，然后毕恭毕敬地对武装部的人说：「同志，我是双龙生产队的大队长，真是抱歉，我刚从公社回来，不知道发生了这事儿。」 武装部领头人看了一眼傅晋轩，徵求他的意见，傅晋轩摇了摇头。那人态度马上缓和，说：「不关你的事，但还是请你跟我们去一趟。」他指了指车上的人，「我们要调查这些人。」 陈爱民大大松了一口气，把悬起的心重新压回肚子里，不追究他就好。傅晋轩是个明白人，多亏他时不时在暗地里帮他们家一把，这家人还是知道好赖的。 临走的时候，老顾家的人，刘连枝、顾大成、顾翠翠也被一车拉走了。 顾翠翠本来在家等着看好戏，听到枪响，她就愣住了，咋回事？等她到老傅家门口，看到院里的情形和她丧气无比的三哥，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瘫在地上。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武装部的人怎么来了？他们怎么会管老傅家的事情？ 事情朝着与她预期相反的方向走，顾翠翠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心虚地跑回家里，插上大门，跑进房间，钻进被子里。 当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吓得要死，可最后还是被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像破抹布一样丢上汽车后斗。 那一群大老爷们虎视眈眈看着她，虽然不敢说话，可眼神像要杀了她，在他们看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信誓旦旦地说老傅家有粮，他家是地主，粮食活该被抢，可结果呢，他们都被带走，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第84章 甜水井懒水井 卡车开走的时候, 围观的吃瓜社员就被遣散了，武装部的人虎着脸，看着特别凶, 喝令大家谁都不许说这事儿, 社员们一个个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敢说, 灰熘熘地往自家走。 他们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老傅家跟几年前不一样了, 他家以前软弱可欺, 现在有人罩着，谁想动他家一根汗毛那就是找死。那些暗戳戳想着他家粮食和「宝贝」的人都不敢想了。 老傅家门口很快恢復了平静。金宝、银宝在上学, 王秀竹有过之前的经歷之后承受能力特别差，傅晋轩想的很周到, 让她上山挖野菜，只中午回来做了一顿便饭, 吃完饭又出去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她看不到, 就不会受刺激。 整个过程他都没怎么说话，现在依然沉默, 走进院子, 捡拾散落地上的农具，抱成一捆都扔出大门外。林瑶看他收拾完, 说：「二轩哥，其实这对你家是好事儿，社员里总有那个几个心思不正的，现在知道你家有人罩着，他们压根就惹不起, 等你去参军了，也没人敢打你家的主意。」 傅晋轩是王秀竹和金宝、银宝的靠山，等他离开家，在文.革结束前这几年，孤儿寡母很难说不受委屈。即便林瑶想护着他家，她最大的帮手就是小威，可能也会无能为力。 这事一发生，坏事变好事，以后谁还敢觊觎他家。 顾翠翠本来已经很后悔了，要是她意识到她本来想坑老傅家，实际上却帮助了他家，不更得后悔死。 傅晋轩心情很复杂，他想要保护母亲弟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去参军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要把孤儿寡母安排好，他不得不藉助某个人的力量，虽然他不太情愿，可不得已而为之。 林瑶的话让他觉得很暖，她总是很认真地在为他家考虑，他打量她，见她神情非常轻松，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说：「没吓着你吧，没事了，等我去参军，我会把我妈和弟妹安顿好，有人会照顾他们，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这样说林瑶就放心了，有强大的人保护他家最好不过，他们一家子在她看来都是很好的人，最好不要再因为年代原因受委屈。 —— 十多天后，林瑶家打出了一口甜水井，打井过程非常顺利，没有遇到青石层，打到十几米深，正好是一处泉眼，唿唿往外冒水，水淘出来两遍又经过静置沉淀后，打上来的水格外清凉，清甜可口。 这水真是好，肉眼看不到一点杂质和微生物，比山上的山泉水还要甘甜，纯天然无污染，不用烧开，可以直接饮用。林瑶一下就喝了两大茶缸，这可比后世带着漂□□味道的自来水强上一万倍。 苗玉兰喝了半茶缸，急急忙忙去老房子找付大花他们，老房子没找着，去最近的水井处找。果然看到付大花、张巧巧，还有老三林得水的媳妇陈云彩都在人堆里排队呢。 第152页 老大一家搬进新房第二天，老三家就从丈母娘家搬回来住，付大花可高兴了，三个儿子都在身边，她腰杆挺直，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 林瑶一家都是闷声发大财的性子，家里打出一口出水量极多的甜水井，这要是搁一般人家肯定要大肆宣扬，让别人眼馋，可他们家人不，心照不宣地不往外说这件事。 付大花两眼紧盯着正在打水的那人，生怕他打上来的水带泥沙，要是带泥沙就喝不了，得缓着等水量多了才能打水。 苗玉兰走到她身边跟她耳语两句，付大花这个高兴啊，脸上的褶子都乐得抻开了，这破队，老娘不排了，马上从乱套的队伍里出来。她自豪地高声喊着另外两个儿媳：「巧巧，云彩，走了，去你大嫂家。」 张巧巧不乐意：「妈，咋了，排了老半天才到这儿。」 陈云彩倒是挺听婆婆的话，拎着水桶就跟着婆婆往老大家走。 付大花两只大脚走得虎虎生风，头也不回地说：「不嫌累你就在这排着。」说完拽起陈云彩跑起来了。 张巧巧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有情况，也顾不得快轮到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赶着婆婆。 到了林瑶家，付大花奔向水井，赶紧把水桶挂在钩子上，用辘轳把水桶摇下去，打一桶水上来。把桶从钩子上摘下来，双手合拢，捧着水放到嘴边，勐吸了一大口，甘心滋味沁入心脾，付大花一脸满足：「这水又清亮又甜。」 老大家真是出息了，新房盖了，还打出一口这么带劲的井。 苗玉兰笑咪咪地对婆婆和两个妯娌说：「妈，你们以后不用去排队打水，就来我家打，咱们四家子的吃水用水，再加上浇自留地，水都够用。」 「诶，诶。」付大花高兴地答应。没有比干旱的时候有足够的清甜的水更高兴的事儿了。 张巧巧和陈云彩很感动，大哥一家人多好啊，现在正缺水呢还让他们来打水，特别是张巧巧，她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跟着大哥一家，有粮食吃，有肉吃，有水喝，以后一定得跟住了。 她感激地说：「大嫂，又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苗玉兰赶紧说不麻烦，几个人围着水井特别乐呵。付大花最高兴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几个儿媳妇和睦相处，真是乐到心窝子里了。 即便是藏着掖着，老林家人总挑着干净透亮的水去浇自留地也被大家发现了。现在山上开垦梯田的工程已经停了，大家哪有啥心思干活，都从河里挑水浇自留地呢，眼看河里的水也见底了。 「哎呦，你们家这水真好喝。」有社员羡慕地说。 「你们家井水真多，我们家那口井水位也下降了，只够一大家子吃用，没水浇地。」 当知道是地质队的人帮忙选的地址之后，社员们更眼红了，地质队啊，一般人家哪里请得动地质队，能让地质队的人给他们选打井地方，老林家人真是有能耐。 生产队打井的事儿说来也可惜，地质队的人恼了不管了，陈爱民他们也没更好的参考意见，只能权且听知青的意见，结果水是打出来了，却是懒水井，水又咸又涩，根本就没法喝。费了钱又费了工，满心希望结果被懒水浇了个透心凉，社员跟知青差点又爆发冲突。 知道林瑶家在地质队的指点下打出甜水井的事情，陈爱民他们几个村官又去生产队磨了好几天，才把人重新请来选址，打出甜水井，双龙生产队的缺水问题才得到缓解。 —— 为了养他们从水库里捞来的鱼，林得山特意砌了个很小的水池，把鱼养在里面。不知道能养多久，林瑶姐妹就决定用这些鱼来练手做菜。 这天林环下午提前一个钟头把晚饭给地质队的人准备好，早些回家做鱼。 林环问：「你想吃哪种鱼菜？」 各种做法的鱼林瑶都爱吃，她想到水煮鱼、酸菜鱼丸、糖醋鱼、滑熘鱼片……考虑到这个年代人们对美食的接受情况，林瑶说：「做松鼠鱼吧，我手头正好这道菜的菜谱。」 林环说：「好啊，有粮大伯教过我，我会做，但得练刀工。」有两次地质队休假，林环也不上班，张有粮就让她去人民饭店现场观摩他做菜，有人点拨，总比她跟林瑶俩人摸索强得多，林环悟性又高，厨艺提高了不少。 既然张有粮教过，那可以按他的方子和林瑶手头的方子都试试，估计都错不了。 林瑶在一旁看着，林环捞鱼，把鱼收拾干净，把两侧的肉片下来，切花刀，腌制后裹干淀粉油炸，再浇上白糖和醋熬制的酸甜汁，这道让人胃口大开，看着又贵气的菜就做成了。 空气里瀰漫着酸酸甜甜的香味，铁蛋先跑进了厨房，发出一声惊唿：「姐，这菜咋这好看呢。」拿了筷子试探着想夹一块尝尝，却捨不得下手。 林瑶先夹了一筷子，滚烫的鱼肉放进嘴里，鲜嫩酥香，酸甜味道正好，味道够了就是形状不完美，她说：「铁蛋，别捨不得，吃吧。」她又对林环说：「姐，很好吃，就是还得练练刀工，把鱼的形弄得更好看点。」 林环自己也尝了尝，细细嚼着，显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她说：「对，我再多拿几条鱼试试。」 一家人热热闹闹围了一桌，极少吃这种吃法，都觉得味道特别好，赞不绝口，林环的自信心蹭蹭往上涨。 第153页 足足吃了四条大鱼，家人才吃饱，再吃就真一点都吃不下了，这才停下来。还有多出来的两条鱼，林瑶要去拿给何秋韵和顾青禾。 她把鱼装在大盘子里，挎着篮子先去找何秋韵。何秋韵正在吃杂粮饼，一见林瑶拿来的鱼，眼睛都亮了，她说：「这真是你姐做的，京城饭店的大厨也就这个水平。」 等吃到嘴里，她连唿好吃，停不下筷子不停往嘴里塞。即便她这种吃法，还是挺斯文秀气。 酸甜的香味很快把别的知青吸引来了，围在林瑶跟何秋韵身边，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何秋韵挺大方地说：「尝尝吧，林环做的。」 得到她的允许，知青们马上把筷子伸过来，男的女的都有，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鱼就下去了一半。 林瑶并不觉得何秋韵把鱼分给别人吃不好，她给拿过来，何秋韵爱给谁吃都行，再说她也想看看这群从大城市来的人的反应。 鲜嫩酥香、酸甜可口的美妙滋味征服了他们，好吃程度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想像，想不到在农村还能吃到这样好吃的鱼。 「这鱼比京城北府饭店的鱼都好吃。」 「我有亲戚在国营饭店上班呢，他做的鱼都没这个好吃。真是你姐做的？你姐手艺真好。」 「哎，给我留点啊，你夹那么一大块干啥？」 果然，在这个年代，酸甜口味是老百姓非常喜欢的重口味。林瑶看着他们一边吃一边夸，心里美滋滋的。 这边吃着，杜芳芳和李霞就靠在墙边不屑地往这儿看，不就是个村姑做的松鼠鱼吗，能好吃到哪去，一群没见识的蠢人。 从缝隙里看到盘子见底了，杜芳芳忍不住，她吞了一口口水，慢吞吞蹭过来，说：「好吃才怪，我不信。」她伸着筷子刚要去夹鱼，结果最后一块被别人眼疾手快地夹走了，还揶揄她：「你觉得不好吃就别吃。」说完啊呜一下，把鱼放进嘴里。 杜芳芳气白了脸，看着盘底的汤汁，犹豫了一下，伸出筷子蘸了一点放到嘴里，酸甜味道激得她口水加速分泌，她很后悔，汤汁味道都那么好，鱼肉味道肯定跟好，她刚才不如不端着，好歹吃两筷子。 怪不得那些知青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抢鱼吃，原来是真的美味。 当她把筷子再次往盘子里伸，盘子突然被人端走，那人嘿嘿笑着：「我要蘸饼子吃。」 杜芳芳更气了，李霞安慰她：「好啦，吃自己的饭吧。」 杜芳芳看着手里的窝窝头，委屈，憋屈，把窝窝头往地上一扔，跑出去了，不吃了。 也许是吃了美味食物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美好人生有盼头，也许是希望林瑶以后再拿好吃的来，知青们也不吝啬自己的吃食，在他们把鱼像饿狼一样抢光后，他们给林瑶拿来了吃的。林瑶先喝了一杯泡的奶粉，又喝了一杯麦乳精，手里又被塞了奶糖、巧克力、瓜子和饼干。 林瑶觉得这些知青也还好，虽然在打井这件事上他们自私了点，本质却不坏。 在她喝奶粉和麦乳精的时候，知青就七嘴八舌地议论林环。 「你姐是不是不爱说话，我每次跟她说话都不爱理我。」 从他们说的话里，林瑶很确定，林环这样的水灵灵的姑娘还是挺惹眼的。 有男知青问：「哎，你姐有对象了不？」厨艺好、长得又好的姑娘谁娶到都是福分。 林瑶说：「有双方父母在谈的。」张有粮已经认可林环，林瑶家也认可张胜利，她这样说没毛病。 何秋韵白了那个知青一眼：「你别惦记人家！」她觉得这个知青人品有问题，才这样说。不过她人缘好，被她抢白的知青一点都没生气。 「行了，行了，人家小姑娘要走了。」她看到林瑶拎了两个篮子就知道啥意思。找了个布袋把林瑶手里的零食装好，装进空篮子，就跟林瑶一起去找顾青禾。 天已经擦黑，顾青禾连灯都没点，正在又孤独又悲催地摸黑吃玉米煳煳。两人进门后，何秋韵把煤油灯点着，林瑶把装着鱼的盘子摆到桌子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得鱼红通通、黄灿灿，酸甜香气扑鼻，他看到这样精緻有卖相的鱼惊讶得不得了，看到这样的菜，他有种重新返回大城市的感觉。 美食当前，也不顾上推脱客套，拿起筷子就吃。他吃的那叫一个香，要不是林瑶吃饱了鱼肉又喝了奶和麦乳精熘缝，现在正撑的慌，都想跟他一块再吃点了。 甜味的食物总能让人心情好，顾青禾前一秒还在黯然神伤，吃上鱼后暂时把困境抛到了脑后，吃到一半，他抬起头来，看着林瑶说：「你不是想要种天麻吗，我跟你上山去移植些野生天麻回来。」 林瑶有些意外，愣神了一秒钟，赶紧说好，她说：「就种在我家院子就行，需要做任何研究就在我家院子里，我们家院墙高。」而且牛棚离她家也近，顾青禾出入的话也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何秋韵听他这样说，由衷地替两人高兴，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以顾青禾的实力，肯定能研究出怎样种植天麻，这对林瑶是好事，能够掌握天麻种植技术，对顾青禾也是好事，能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做的事情有意义，能让他开阔心胸。 当下他们就定下来周日进山，去的时间会比较长，那天何秋韵学校不上课，由她在牛棚餵牛。 第154页 顾青禾问：「用不用多几个人进山？」他没去过深山，但听说过深山有狼有老虎，很危险。 林瑶拍着胸脯保证：「我经常进山，知道勐兽都在哪里活动，我带你走，能找到天麻，还没野兽出没。」哪里是这样啊，只是野兽不敢靠近她而已。 看她这么自信，顾青禾觉得大山孕育出来的土生土长的姑娘也许真能够避开野兽，相信了她。 商量好之后，天已经黑了，顾青禾把鱼吃完，头一次多走几步路，先把林瑶送回家，又把何秋韵送回知青点，才返回牛棚。 他很期待进深山采天麻，如果真能把天麻人工培育成功，这对他的研究生涯来说将是里程碑式的突破，也许在大山附近比在城市更适合他做研究，想到这里，顾青禾觉得自己的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第85章 天麻沖沖沖 次日, 中午吃完饭，杏叶还有两个姑娘来找林瑶，说是去山上挖野菜。现在小麦蔫耷耷的差不多旱死了, 大家怕以后没粮吃都省着吃粮, 经常用野菜做补充。可是天旱野菜长的不多，挖的人再多, 估计也挖不到多少。 林瑶看她们几个都挺热情，诚心邀请自己加入, 不忍心拒绝, 正好她也有事上山，就背了个背篓跟她们一起出发。 近处山上开垦梯田, 一些没用的杨树、柳树、槐树已经被放倒，有些地面已经整理过, 到处是活土。转悠了三四个小时，也没挖到多少野菜, 每个人的背篓只铺了个底儿，正打算回来的时候, 林瑶眼尖，指着远处一棵树说：「快看, 有香椿。」 「哪呢, 哪呢，哎, 你眼睛真好使，我也看到了，快过去摘吧。」杏叶说。 几个人快步走到树下，看树上长着幼嫩的香椿牙，最长的还不到人的巴掌长。这棵树高, 向阳无遮挡，比其它香椿树冒芽早。 真是太惊喜了，香椿可是好东西，优质蛋白质，裹点面炸香椿鱼，要不过水抄切细放盐和香油凉拌，拌豆腐也可以，都特别好吃，比野菜可强多了。 林瑶把双手手心搓热，灵活地蹭蹭爬上树，一点点往下掰香椿芽，杏叶他们几个就在树下拣，最后四个人背来的背篓都装满了，香椿芽也被掰的差不多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回到家，放下背篓，林瑶拿着几份准备好的沙土和腐殖土去找顾青禾。这都是种植天麻要用到的，在山上的时候，林瑶就悄悄弄的，要让顾青禾挑一下哪两种好，提前从山上弄回来。 顾青禾正在牛棚餵牛，很快挑选出最合适的沙土和腐殖土。从牛棚回来，林瑶下午没啥事可做，就等着晚饭的时候跟家里人说种天麻的事情。 以后顾青禾要经常出入她家，还会用到自留地，肯定要提前跟家里人商量好。 晚饭是玉米粥还有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一大盘子，一家子吃得特别香。当林瑶说出要种植天麻的事情，没吃饭在一边纳鞋底的林环先说：「啥，种天麻？那中药能种吗？」 林卫军觉悟挺高，他说：「我们家福七想做啥事都是对的。」他妹妹有啥想法他都不觉得奇怪。 林瑶朝二哥竖了竖大拇指。 苗玉兰说：「闺女，不是妈拦着你，就是你们研究出来咋种，也没地方种啊！现在粮食都不够吃。」 林得山补充：「是，咱家就你妈和你大哥上工，生产队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就指着自留地多打点粮食，你说天麻往哪里种。」说着他看了林卫国一眼，大儿子不爱上工，总在外面捞钱，挣得钱也不少，他以前也想管来着，发现管不了，就任由着他。 林卫国沉默，像是没看到老爸那个眼神。 林瑶早就想好了说辞，她说：「天麻难种，可跟红薯一样产量高，卖的价格也高。现在自留地少，只能种产量高的中草药，那些种植容易产量低价格也低的不适合。」 而且在后世，天麻人工种植后，价格也没因为供给加大而降低。 「我不种天麻咱家粮食也不够吃，肯定要买粮食吃，生产队分的粮食都是粗粮，咱家可以用天麻卖的钱，买细粮吃。」他们家人挣钱的多，上工的少，肯定要先于其他社员吃上细粮。 「我不会把自留地都占了，就用一小块，再说山上梯田肯定要开垦，开垦完了还要分自留地，到时候不就有地了。再说研究成功之前我还不用自留地呢，只在咱们院子里试验。」 这个年代对院子里种啥，养多少家禽都有讲究，不过上面没人来查，生产队干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管。 林得山看看自己媳妇，说：「咱闺女说得有理，她都想好了，就依着她吧。」 苗玉兰还是有些疑虑，她问：「你们要是鼓捣出来，产的多了，卖给谁啊，又不是野生的，人家能收不？」 林瑶也想过这个问题，她说：「我们可以去中药厂问问人家收不收，还有中药店呢，再不行就我跟大哥一起去京城看看。还有何老师说她可以帮着找销路。」 一直没吭声的林卫国说：「好。」 苗玉兰疑虑全消，说：「闺女想的真周到，妈支持你。」 得到全家的支持，林瑶又说了去山上挖土的事儿。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就跟林得山上山，按照她记录的沙土和腐殖土样本所在的地方，来来回回推了四五车土回来。 很快到了周日，林瑶四点多钟起床，背着背篓，拿上锄头和锯子，带上水和两人份的烧饼当干粮，跟顾青禾在山路上会合。 第155页 何秋韵也早早就去了牛棚，代替顾青禾看牛棚、餵牛。 顾青禾有顾虑，怕自己的身份拖累到老林家，但林瑶觉得无所谓，她怎么着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再说老林家现在的人缘和口碑很好，别人不会议论什么。虽然如此，两人还是快到进深山的方向才一起走。 在牛棚压抑久了，头一次吹到春天的风，感受着比京城更蓝的天还有一望无际的绵延起伏的山脉，顾青禾感觉到心胸开阔不少，话也变多了，一路上都在骂他那个把父子大义完全抛在脑后的儿子。 骂完心里痛快了不少，感觉出了一口浊气。 林瑶很想跟他剧透，再过三年这场运动就要结束，要是顾青禾知道这一点肯定能重新振作面对窘境，可林瑶要捂住自己的小秘密，可不能这样说。 她想了想说：「顾伯伯，这场运动不会持续多久，大家会从狂热中清醒过来，到那时候你会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继续你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你能够得到知识分子应该有的尊严。」 「包括你的儿子，也会对做错的事情进行反思。当被迫害的人的黎明到来的时候，那些曾经高举革.命大旗的人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顾伯伯，你的儿子年龄也不大吧，他是在时代洪流中被裹挟的人，迷失了自我，说是他的错，不如说是时代的错。」 看着顾青禾震惊、赞许的神情，林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不存在的汗水。她这些让顾青禾感到深深震撼的话在后世的网络上随处可见，她只不过组织了下语言说出来而已，看来多一些知识储备总会派上用场。 顾青禾完全不相信这话能从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口中说出来，她看问题这样透彻，境界如此高尚，竟然远远在他之上。 她的话让顾青禾感到深深震撼，完全不相信这话能从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口中说出来，她的思路这样清晰，境界如此高尚，竟然远远在他之上。 像是有一豆希望的灯火照亮黑暗，他有种直觉，她说的话全对。他从对儿子的愤慨中回过神来，抬眼认真打量林瑶，以前只是觉得她是一个相处起来很放松的小姑娘，今天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是那种只有青山绿水能够孕育出来的钟灵毓秀的姑娘，也有比大城市人还好的教养和谈吐举止，完全不输给他那些家境很好的学生。 而现在她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走在山路上，一点都不觉得苦累，积极乐观向上的生活，顾青禾感觉自己受到了感染，以后他不想再自怨自艾，想要面对困境，竭尽所能做出点成绩来。现在她提议的天麻培育不就是很好的项目吗？对他来说正合适。 他也希望自己有个这样的闺女，只是目前的状况，哎，算了。 说话间就进了深山，林瑶也是第一次来，因为干旱在加上是春天，中草药生长并不多，好在杂草依旧顽强生长，只要有杂草灌木，草食动物就不会饿死，草食动物不饿死，小威就不会饿肚子。林瑶这些日子一直担心小威，现在看来不用担心。 干旱影响到天麻生长，再加上这个时候还没长出长茎干，还埋在地下，更加大了寻找的难度。 林瑶记得她去年找天麻的地方，天麻这种东西，往往扎窝子出现，她按照记忆中的地点，靠鼻子闻味道寻找。野生天麻有股挺强的马尿味儿，闻着味，顺着泥土小心往下挖，速度是慢了点，还是有收穫。 顾青禾指着一处小蘑菇，说：「这就是蜜环菌的一种，与天麻是伴生关系。」 林瑶挖着天麻，顾青禾用锯子锯大概七八十公分的栎树断儿，这些栎树上有蜜环菌。 下午三点钟，林瑶背着小半筐天麻，顾青禾背着一大背篓死沉的栎树断儿下了山。 一前以后回到林瑶家，他们选了一处角落，把沙土和腐殖土铺好，挖坑，把栎树断儿放进去，中间隔开，码整齐，又把天麻放在上面，重新把腐殖土埋好。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等到六月份天麻长出种子，採集种子，培养菌材，然后再把种子培育成麻种，就是小个头的天麻，如果能成天麻人工培育工作就算是成功了。 麻种可以在春天种下去，快入冬的时候就成熟了。 林瑶只能做个辅助，大部分都是顾青禾的工作。 忙乎完天都黑了，苗玉兰早就把饭做好了等着他们。虽然顾青禾是住牛棚的，但一家人都对他很尊重，顾青禾感觉到了好久没体会到的尊严。 见他把土地平整好就要走，林瑶说：「顾伯伯，以后肯定要经常到我家来，大家常走动，不用在意这几顿饭。」 林得山更是直接把人拉到桌子边吃饭，他说：「已经饭点了，你回去还得自己弄饭。」晚饭是林环做的臊子面，是用各种干蘑菇泡发炒的素臊子，里面加了猪油，吃起来比肉还香。 顾青禾还是挺不好意思，自从来到双龙生产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优待，他更坚定了人工培育天麻的信心，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林瑶。 第86章 参军入伍 随着干旱继续, 小麦枯死，从生产队到公社到县里，层层报告往上打, 上头的回覆是「不屈不挠, 战胜灾.害；众志成城，共克时艰。」没提公粮, 没提爱国粮，也没提救济粮啥的, 想想就能够理解, 本来小麦产量就低，分到个人手里就没多少, 损失最大的是国家。至于公粮的事儿，肯定得看看玉米收成再说。 第156页 双龙生产队还算是好的, 去年冰雹基本没啥影响，存粮多, 加上陈爱民又早早做过一波屯粮动员，屯粮的人是大部分, 大家心态还比较放松。 别的生产队就惨了点，去年玉米採收慢, 被冰雹砸掉一部分, 今年等他们想屯eqwdfrthju粮时粮食价格已经高上去了，而且有钱都难买。 早上三点多钟, 林卫国起床、洗漱，往怀里塞了两个林环做的烧饼，把房门关好，走到院子里，支开车架, 单腿跨上车子准备出发。 林瑶推开房门，喊了声：「大哥。」 这些日子林卫国早上都走得特别早，林瑶一直留意他的动静，早上特别警醒。 她走到院子里，轻声问：「大哥，你最近在做什么事吗？」林瑶猜想他可能在做倒买倒卖生意，而倒买倒卖的东西极有可能是粮食，一直想没找机会问他。 最近大家都不上工，林卫国不去上工也显不着他。 林卫国侧身把妹妹的头髮理顺，低声说：「是，买卖粮食。」他知道妹妹懂得分寸不会乱说，愿意告诉她实情。 现在黑市粮食少，价格贵的很，比往常来说更难做。林瑶看着大哥，平淡、淡定，精气神十足，从言谈举止上绝对看不出他跟黑市有关，估计家里的其他人都没发现。 现在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六七年，要是按林瑶的想法，林卫国最好找个适合他的工作，当个正式职工，否则这几年只能当倒爷。不是有那句话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担心时间太久会出问题，只是不知道前世林卫国的成长路径，不知道是让他自由成长好，还是找份工作好，她想不出个头绪，这事儿只能暂时搁置。 林瑶说：「大哥，一定注意安全。」 林卫国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快回去睡觉吧。」说完，蹬上自行车，出了大门，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 不怎么干活，又天天陪着林环做美食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林卫军去参军这天。这在林瑶家是绝对的大喜事。 这天林卫国没出去，林得山晚点去老李家，林环去给地质队做了早饭之后又赶了回来，周日铁蛋也不上学，全家整整齐齐准备送他。就连付大花、林永旺，林得川、林得水一家也都来了，这可是光荣时刻，每个人都脸上有光，都来沾沾喜气。 屋子里、院子里热热闹闹都是人。 苗玉兰给林卫军准备了五双千层底的布鞋，针脚细密，做工精緻，塞到他的挎包里。 林卫军说：「妈，部队会发鞋，不用给我拿这么多。」 苗玉兰说：「我这鞋穿着最舒服，你训练累了休息的时候放松穿。这些五香花生是你姐专门给你做的，到了部队给你们一起的新兵分分。」说着，把一大包闻着都香的花生仁塞进挎包。 林瑶给他带了一些课本，她不知道新兵还有没有学习时间，她告诉林卫军，要是有额外的时间一定用来学习，二哥在训练方面她不担心，她相信他在部队里表现肯定很优秀，就怕他成一个没文化的憨大兵。 前两天公社派人送来了军装，林卫军满脸虔诚地把军装穿好，军帽戴好，站得笔直，生怕把衣服弄出褶子。往人面前一站，小伙子高大威勐帅气，要多精神有多精神。大人交口称赞，二蛋、铁蛋特别羡慕，都嚷嚷着要去参军。 「以前都眼馋别人家有当兵的，现在咱家也出了一个。」付大花觉得自己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到了部队照顾好自己，都听领导的，领导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忘了往回写信。」付大花拉着林卫军的手，这个要去部队的孙子，怎么看怎么稀罕。 家里人一个个跟林卫军告别，轮到林瑶，她说：「二哥，你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共和国战士了，人民群众向你祝贺，敬礼。」说着，行了一个军礼。 林卫军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他练习过好多次的，他的声音特别有气势：「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寸土必争，保我河山。」 林瑶对着他笑，看来二哥最近学习有效果，说的话文邹绉的，他把林瑶拉到一边，低声说：「当三年义务兵，我不想復员回家，我想当军官。」 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林瑶神情变得严肃，从普通士兵如何才能当上军官她了解一些，她说：「大概有三条路，立军功、技术兵、考军校。立军功意味着啥你清楚吧，技术兵要看机会，军校很难考。」并不是打击他，而是事先然他知道难度大，仅凭一腔热血不够。 林卫军嵴背挺直，如同青松一般，语气坚定：「我要争取立军功。」 林瑶嘱咐他说生命放在第一位，刚说完，看到傅晋轩站在门口，同样一身笔挺军装，英气逼人。 林瑶兄妹迎了出去，林卫军攀住傅晋轩的肩膀，跟他并肩而立，一副好兄弟的模样，问林瑶：「我跟他谁更精神？」 林瑶抿嘴笑：「当然是都精神。」 林卫军对这个答案可不满意，说：「你再仔细看看。」 林瑶笑着看他们俩，同样身姿挺拔，英俊无敌，傅晋轩带着狠劲儿，他二哥带着勐劲儿，很难分出高下，她说：「二哥，你别闹了。」 傅晋轩拿出他曾经用过的笛子递过来：「你以后找小威可以吹笛子，吹响就行，总比你喊强。」 林瑶接过笛子说：「我会吹。」 第157页 傅晋轩又把小威经常出没的地方说了一遍，林瑶一一记下。林卫军知道小威的事情，也就没避着他。 刚说完，陈爱民开着拖拉机越驶越近。他说：「你们俩收拾好了没，我送你们俩去公社，跟别的生产队的人集合，一起去县里。」公社一共出了四个当兵的，两个在他们生产队，他这个大队长脸上有光。 两人跳上车，跟老林家人还有赶过来的王秀竹、金宝银宝告别。拖拉机突突开走，林卫军去参军的事情告一段落。且不论他能不能立军功留在部队，就是他復员回来也能分配个工作，已经算是跳出农门。 等家人有的回院子，有的回老房子，林瑶刚要抬腿进院门，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转回头，竟然是顾翠翠。 林瑶吃了一惊，多日不见，她竟然这样憔悴，平时崭新整洁的衣服皱皱巴巴，瘦到脱了相，眼眶和双颊凹陷，一头长髮被人胡乱剪短，枯黄暗哑，无神的眼睛里带着失望、落寞、后悔、遗憾。 林瑶感觉不适，双臂放在胸前抱了抱自己，多亏刚才她没跟林卫军说话，要不还真膈应。 她这头髮是被武装部的人剪的吧，她到底年纪小，人家也不能把她怎么着，过了几天就跟家人一起放了回来，但是顾红印和其它硬闯老傅家准备抢粮的人还没放回来。 顾翠翠本来就吓坏了，回来后还被学校开除又受一次打击，但算是逃过了一劫，可刘连枝没放过她，她怀疑这个闺女中了邪，总是出一些馊主意，这些馊主意导致了一系列恶果，现在竟然搭进去一个儿子，她把顾翠翠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顾翠翠现在非常后悔，她本来看不上林卫军，可没想到他穿上军装像是换了一个人，神采飞扬，俊气逼人，根本就不是她印象中的老实巴交的形象，现在是人家看不上她。 她想跟林卫军说几句话，想让他给她写信，她想再续前缘，可她在一边站了半天林卫军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她知道她巴巴地凑上去只会自取其辱。 她咽了一口唾沫，立在原地，耳边却响起炸雷一样的声音：「顾翠翠，你给我滚回去，一会儿看不住你就跑出来，你到这来干啥，你就是来祸害老顾家的，你才是扫把星、丧门星，一件好事都不干，方家玩意，我要是不把你看住了，老顾家都得让你败坏完了。」 刘连枝粗暴地抓住顾翠翠的衣领，往她家的方向拽。顾翠翠开始还反抗，后来放弃挣扎，任由她妈像拖一件垃圾一样拖回家。 —— 送走林卫国，时间上也进入了雨季，社员都在等雨，只要下了雨干旱结束，就可以种植玉米和红薯，他们今年的收成还有保证。 还真叫他们把雨盼来了，倾盆大雨从天而将，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水库水涨，河流重新流淌，第一场雨来的时候甚至很多人跑到雨地里撒欢，感谢上天垂怜。 到第二场雨来的时候，大家心想也许旱情就这样结束了，便开始种植小麦和红薯，社员们喜气洋洋，干劲十足，上工从来没这么积极过。 林瑶的担忧却一天胜过一天，雨季来临，她知道书里所写的泥石流就要来了，可她却不知道是哪一天，具体什么时候。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知道泥石流来的时候连续下了好长时间的暴雨。 甚至她也不知道泥石流是从山上哪块地方下来，会波及到哪些人家。 她特意去问于立松，双龙生产队北面的深山哪个位置容易发生泥石流，于立松告诉她说山上有个湖那块容易引发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也就是林瑶他们深山救人时去的那个湖。林瑶认真思索他说的话，心想也许发生泥石流的地方就是那儿，那么受灾的人家也可以大致推断出来。 每次下雨，别的社员特别高兴欢唿雀跃的时候，林瑶都在算着下雨时间，两三个小时就停了，她就知道不会发生泥石流，好在这些日子的雨没有下的时间太长的。 张胜利是在泥石流中死的，她特地嘱咐过他，尽量少往老家下石河生产队跑，张胜利父子在县里都有宿舍，但张胜利有个爷爷在下石河生产队，孤家寡人一个，张胜利特别孝顺，不可能不回家看爷爷。老人家特别倔，不肯跟着儿孙住城里，张胜利只能经常回来。 林瑶又不可能跟张胜利说最近会有泥石流，你少回来，要是她这样说，张胜利爷爷又不跟着去城里，他回来的次数会更多。 在有泥石流威胁的日子，林得山在老李家的家具维修工作完活了。把木料分类，最大限度地拼出更多的家具，干完最后一点活儿，林得山回家的时候推了一推车东西回来。 第87章 家具厂招工 车上的东西用苫布遮的严严实实, 回到自家院子，林得山关上大门，招唿林瑶：「闺女, 出来看着是啥东西。」 看闺女跑出来, 林得山揭开苫布，竟然是剩下的边角木料, 林得山说：「老李那儿完整家具多了，看不上这些零散木料, 觉得没啥用, 就都给我了。我琢磨着你说这些木料都很贵，想着能弄点啥小件, 就都给推回来了，现在这些木料就是咱们的。」 林瑶惊喜地「哇」了一声, 她对这一类东西似乎有天生的喜爱，虽然只是边角料, 但也是名贵红木，她指着一块海黄木料说：「爸, 你看这花纹多漂亮，上面还有鬼脸呢。」 「这个, 小叶紫檀。」她拿起一块木料对着太阳看, 你看上面有金星。 第158页 林得山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哪呢, 哪有金星，呦，我看到了，真好看，我修家具的时候就看到了, 不知道叫啥。」 她打量着那些木料，又细緻地分了下类：「我们可以做镇纸、菸灰缸、笔筒等小件，再小的可以磨成珠子做手串。」在后世，品相好的海黄和小叶紫檀手串也值钱呢。 「哎，这些木料修一下，再往一块拼拼，可以拼成一把官帽椅。」她指着那些海黄木料说。 「这些小叶紫檀可以拼成一个小茶几。」 林瑶去拿了明清家具书，指点给林得山看：「你看，都是很省木料的家具。」 林得山说：「行，就按你说的，我再拼拼，等拼出来咱家也有红木家具了。」 林瑶点了点头，这可是意外之喜，别小看计划中这两小件，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海黄和小叶紫檀，放到后世值不少钱呢，要是现在他们卖不出去，那就留到以后，留上几十年卖的钱更多。 苗玉兰笑眯眯地走出来说：「你俩又研究啥呢？」 林得山从贴身口袋拿出一叠钞票，足足有二十张大团结递给苗玉兰：「老李家的工钱去年预支了五百，这是结的剩下的工钱，上交生产队之后剩下这么多，收起来吧。」 苗玉兰借过钱，美滋滋的数了几遍，紧紧攥在手里说：「那我就收起来，给林环攒着当嫁妆。」 林得山又说：「老李跟我说，县里家具厂正在招工，我想去试试，这次一共才招三人，不少木匠想去，又怕有走后门子的，可能招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想去试试。」 县里家具厂的正式职工可比他们这些给一般人家做房梁窗户，打家具的木匠待遇好多了。像林得山他们挣了工钱还要上交生产队一部分，家具厂的职工可不用上交给谁工资，还按月发粮票等各种票，吃供应粮。 也难怪那些木匠都想进家具厂，肯定能找关系的就找关系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林瑶家没有可托的关系，要想进家具厂，只能凭藉林得山的真本事。 林瑶想着后世的招聘，怎么样才能让林得山脱颖而出，让别人认可他，发现他的能力？ 「爸，你啥时候去招工现场？」林瑶想了好一会儿问。 「还有两天。」林得山说。 吃过晚饭，林瑶点了蜡烛，拿了纸笔，开始画图。她想着后世的家具样式，结合现在老百姓的住房情况，画出适合现在用的家具。 现在老百姓农村的房子大，但住的人多，城里房子小，人数肯定比农村少，但可能住的比农村还侷促。 像林得山打制的那样的组合家具后来流行了一段时间就被淘汰了，复杂、笨重不轻便，移动困难。 林瑶画出来的都是一些简洁、占地小、容量大的家具样式，实用不爱坏，非常符合现在老百姓的需求。 她想，等林得山去招工的时候，把这些图纸给他带上，说不定能给他增加点胜算。 晚上没画完第二天起床后接着画，等她画的差不多了，觉得自己画的样式有了，就是不太美观 ，就等放学后去找何秋韵。何秋韵的绘画功底比林瑶强的多，听林瑶说明来意，二话不说答应。 何秋韵根据她的图纸，画出更精细的图，她还根据京城流行的家具样式，给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两个人忙碌了两个晚上，最后到林得山手里的是一份完美的图纸。 林得山翻着图纸说：「你们画的这些家具我倒是能打出来，只是这管用不？」他从来没想过拿着一摞图纸去招工。 林瑶说：「爸，要是按手艺你肯定别别人强，就怕他们不按手艺来选，我们现在没门路，只能试试看，没准就成了呢。我明天跟你一块去现场。」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林得山骑自行车带着林瑶，往县城方向走。 他们到的时候，家具厂门口已经有不少木匠，看上去神情都不怎么好，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根本就没仨名额，就剩一个了，那两个据说是被有关系的给占了。」 「早就知道会这样，啥时候家具厂好好招工过，都是把名额给关系户，要不像我们这样的老木匠，早就应该给招进来了。」 「可不是，你看看他们招的毛头小伙子，学好几年都出不了师，根本就不是吃这碗饭的。」 那些人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 林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也没啥好气愤的，这年头请客送礼，拉关系、走后门比后世厉害的多，有时候不走关系寸步难行。 人家有关系也没啥好羡慕，好嫉妒的，更用不着生气。林得山跟认识的几个木匠打过招唿之后，就跟林瑶一块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 林得山说：「闺女啊，这最后一个名额可能也内定了。」他就不信他能凭手艺招上工，要能招上早些年就招上了，本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情况变了，没想到还是一样。 林瑶不急不气：「爸，咱就试试，不成的话也不少块肉。」 等了一会儿，工厂大门打开，有负责人招唿：「大家都进来吧。」 粗略一数，大概有二、三十个木匠，果然，正式职工的吸引力相当大。大家都有点垂头丧气的，这么多人，争一个名额，而这个名额，可能压根就不存在。这不是忽悠人吗？ 负责人把众人引进一个空房间，说你们先在这边等会吧，一会儿来叫你们。 第159页 屋里空气不通畅，林瑶闻着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儿受不了，就到院子里走走。走着走着，听到一个办公室里传来争吵声。 有人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王主任，你们到底塞进来多少关系户，给我招真正手艺好的，你们到底咋回事，企业效益越来越差，你们负的了责吗？」 「你看看你招来的人打的家具，手艺差，款式还老旧，咱家具厂的家具都不好卖，再这样下去，我们厂要并进二厂了。我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到时候责任都在我身上。」 听到款式老旧的字眼，林瑶竖起小耳朵，假装在外面散步，留神听着。 被他叫做王主任的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无奈解释说：「刘副厂长，我是人事处主任，可各关系户都要塞人进来，我也做不了主。」 林瑶听他们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最后刘副厂长说：「这最后一个名额，你们内定了没有，我告诉你，这个名额，你们谁都拿不走，我要自己找手艺最好的木匠。」说完，拂袖转身走出人事处主任的办公室。 林瑶短暂思索了一下，这个刘副厂长看来良心未泯，还是想把家具厂的效益提上去的，他说找手艺最好的木匠，那这个人不就是林得山吗，林瑶不再犹豫，朝着刘副厂长的背影小跑过去。 「刘副厂长。」林瑶喊，声音清甜。 刘副厂长回头，看到一个长相乖巧、穿着体面的小姑娘甜甜地朝他笑，气都消了几分，很温和地问：「你是谁的闺女？你家人呢？」 林瑶说：「我是陪我爸招工来的，我爸他十几岁起就开始干木匠，手艺特别好。」她及时把手里的图纸递过去，「这些图纸上的家具他都会打制。」 刘副厂长迟疑地接过林瑶手中的纸，一张张翻看，翻看到第四张，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要提高厂子效益，想压二厂一头，现有家具不好卖，只能设计一些新款家具，可一直没做出来，林瑶给的这些设计图简直就是及时雨。 他继续往后翻，拿着图纸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也难以掩饰的激动，问：「这些图纸谁画的？」 林瑶说：「我和我爸一起商量的款式，我画，我爸会打制。」 刘副厂长激动万分，说：「你爸在哪，我想见见他。」如果这个人真有能力，那他一定把人招进家具厂来。 另外一边，别的木匠听说不招工了，气哼哼地往外走，边走边骂，特么的，又被煳弄了。林得山怕林瑶找不到他，就站在屋子外面等，他完全不知道闺女已经去给他谈工作了，一会儿见闺女小跑过来说：「爸，刘副厂长要见你。」 第88章 正式职工 林得山本来觉得招不上工在意料之中, 想带闺女回去，听说工厂领导想见他，满脸疑惑：「刘副厂长？他不认识我, 我也不认识他, 为啥要见我？」 林瑶简洁地跟他说了情况：「刚才我在外面随意走动，看到刘副厂长, 我把那些家具图纸给刘副厂长看，刘副厂长正想设计点新样式的家具, 对图纸很感兴趣。我还跟他说你是多年的老木匠, 手艺特别好，刘副厂长正想找个有真本领的木匠, 听我这样说就想见见你。」 林得山搓了搓手，有点紧张：「这么大的领导要见我, 我该怎么跟他说？」 林瑶了解林得山，本来手艺挺好的一个人, 就是谦虚到了骨子里，本来能力有九分, 能被他谦虚地说成五分，可这得分场合啊, 刘副厂长要见他就相当于面试, 面试的时候一般人都吹着说，哪还能谦虚。 林瑶压低声音说：「爸, 刘副厂长是个正直的人，就想找个手艺好，能力强的，你自己什么样就怎么说，拣好听的说, 说自己都会啥，展现自己的优势，千万别在领导面前谦虚，你想想，十里八村的木匠都不如你，你得有自信。」 林得山挺直了嵴背，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说：「好，我挑好听的说。」 父女二人走到刘副厂长办公室，敲门，听到里面人喊进来，林瑶推开门，把林得山引了进去，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介绍说：「刘副厂长，这是我爸林得山。」 刘副厂长正在给一份文件签字，签完名字，合上文件，扣上钢笔笔帽，靠在椅背上，打量林得山。人看上去挺厚道沉稳，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他很温和地对林瑶说：「小姑娘，你先去别的屋子等，我单独跟你爸说话。」这姑娘一看就机灵会说话，他要单独跟木匠聊，省着被这能说会道儿的小姑娘影响了判断。 说完，又对正在收拾文件的下属说：「小李，带小姑娘去别的地方玩。」接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林同志，坐下聊。」 看林得山恭敬不如从命的坐在椅子上，林瑶用眼神给他鼓励：「爸，我到外面等你。」说完，手握成拳，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林得山对着闺女笑，原本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刘副厂长看到父女的温馨互动，紧绷着的战斗脸也难得的柔和下来。 小李把林瑶又带回来刚才呆过的那间空会议室，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几本小人书给她看。林瑶感谢过她，就在会议室安静地等着。 结果等了一上午，林得山也没回来，难道是还在谈？这又不是商务谈判，能有那么多话说？ 她走出会议室，来回熘达了几圈，见林得山还没回来，又拐回了会议室，翻着看了好几遍的小人书继续等。 第160页 她低头看着书，突然一股浓烈的香味飘了过来，小李端着一大盘子炖猪蹄走了进来，她把猪蹄和另外一只手拿着的杂合面饼子放到林瑶面前，笑咪咪地说：「你爸去试工了，得到下午才能完，这猪蹄是刘副厂长请你吃的，你运气好，正好赶上厂子改善伙食，平时伙食可没这么好。」 哦，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试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林得山做得比说得好，只要给他试工机会，他一定可以展示自己的真实水平。 林瑶看着盘子里堆得像小山尖一样的猪蹄，摸摸瘪瘪的肚子，感觉自己真是饿了，她邀请小李说：「姐，不用给我这么多，这么多我吃不了，你跟我一起吃吧。」 小李脸上笑开了花，这小姑娘有礼貌又懂事，越看越喜欢，怪不得刘副厂长都嘱咐要多给盛点，她连忙摆手：「我这就去食堂打饭，你自己吃吧，你还要长个呢。」 林瑶感受到小李的善意，就想跟她问问情况，于是说：「姐，我爸试工怎么样啊？」 小李笑着说：「你别担心，好像刘副厂长挺满意的，他正跟你爸一起吃饭呢。」 林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有门，她说：「姐，谢谢你。」 小李说：「谢我干啥，你先吃饭，一会儿有啥事去旁边办公室找我。」 等小李走后，林瑶终于显露吃货本色，对着猪蹄眼冒亮光。香喷喷的猪蹄就饼子慢慢吃，不知不觉把一大盘猪蹄吃了个精光。吃完后，她找了处自来水，把盘子筷子洗干净，又回到办公室继续等着。 下午三四点钟，林得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一进门就说：「闺女，刘副厂长同意招我进厂，让我今天早点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来报导，走，咱们先回家了。」 林瑶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中午小李跟她说完之后她就感觉要成，现在听林得山亲口说才彻底把心落回肚子里。 走在工厂里，两人默契地不说这件事，等出了家具厂林得山才说了一天的试工情况。 —— 再说刘副厂长那边，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幸运，竟然真被他捡到一个人才。他们这个工厂比二厂早十年建立，却一直不如二厂干的好，在这样下去，县领导怪罪下来，说不定会把他给撤了。 现在他手里有了图纸，又得了手艺真正好的老师傅，让他感觉有了点希望，让老师傅带带厂里的年轻人，再推出几款新样式家具，说不定厂子真能起来。 等林得山走后，他立刻去找王主任，摆出领导的架势，说：「这个招工名额我已经定下来了，十里八村有口皆碑的老木匠，他叫林得山，比你们之前招的人强上一百倍，明天你给他办进厂手续，谁要是眼馋这个名额，或者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王主任其实也不想都招一些关系户，只是身不由己。他知道刘副厂长为人正派，对他非常尊重，他说：「刘副厂长，你定的，别人也不敢有意见，万一有人来找，我就给挡了，然后跟你报备。你放心吧，明天我就给他办手续。」 —— 父女俩绕路到菜市场称了三斤猪肉和两根大棒骨才往家走，知道林瑶不爱吃肥肉，林得山特意让售货员割的瘦肉多些。闺女最近在疯狂长个，一个月能长一公分还多，得把营养给她补足。 苗玉兰看到说说笑笑的父女俩，再看到林得山手里的东西，就知道有好事儿，可她还是不敢相信，接过肉问：「招工成了？」 林得山说：「成了，明天去报导，说好了工资三十八块，这是普通职工的最高工资了，我都没想到刚进去就能给这么多。每个月还发各种票，以后咱家用票不用再去黑市买，白花冤枉钱。」 苗玉兰说：「这次运气真是好，以前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林得山摇头说：「啥运气啊，都是咱闺女画的图纸，刘副厂长看了图纸觉得好，我才有机会试工，试完工就被留下了。」 苗玉兰把林瑶一顿勐夸，把自己小闺女都要夸上天了。 她喊林环：「大闺女，你爸要当正式工了，以后咱家不用花你的工资了，你的工资攒着给你当嫁妆。」 林环正缝补衣裳呢，听到嫁妆两个字，脸红了，走出屋，接过苗玉兰手里的肉和大棒骨：「你们想吃啥啊？」 林瑶说：「姐，吃包子吧，我跟你一块去做包子。」这肉七分瘦三分肥做包子最好。 铁蛋正在写作业，从屋里跑出来：「包子？有包子吃？」 林环敲了下他的脑袋，嗔怪说：「就知道吃，我这就去做。」 姐妹来进了厨房，先把大棒骨不放调料熬高汤。接着揉面，林瑶说：「不是面粉不好，富强粉做成的面团要揉很多遍，做出来的包子才白，要不就显黑。」 这个让面食更白的小妙招是她在手上的菜谱上看到的。 等把肉馅剁成细细的肉糜，林瑶在一边指挥，林环往肉馅里搅入不少浓白的猪骨汤，这样做出来的包子馅口感嫩、汤汁多。再切一把雪白碧绿的小葱放进去，肉馅粉中带绿，看着都好看。 包的时候，林瑶让林环练习包十八个褶的包子，林环手巧，等包到最后一个，包子的外形已经相当完美，褶皱均匀，像花一样。 包子满满蒸了一大锅，皮不薄不厚，细白松软，包裹着粉色的肉丸，味道竟然不比张胜利做的包子差。 第161页 家人个个吃的肚子熘圆，说不出的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快了，林得山顺利地进入家具厂上班，成了发工资发粮票的正式工。林卫国给他淘换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这样他每天早晚往返县城就方便得多。 雨水还是多，但都没有延续多长时间，直到一场雨时断时续下了白天一整天，到天擦黑时候，林瑶彻底坐不住了，书里说泥石流发生的时间是在人们的睡梦中，难道是今晚？ 她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眼看着雨停歇下来，走出院子，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一只有着漂亮的黄、黑、白斑纹皮毛，威风凛凛的大老虎朝她跑了过来，那不是小威吗？它怎么下山了？ 第89章 泥石流 「小威。」林瑶喊, 惊喜中夹杂着不安，若无特殊情况，小威不会下山来找她。 小威冲到她面前, 及时止步。它的毛已经湿透, 抖动身体，水珠四处飞溅。小威在她的腿边蹭了两下, 还没等林瑶有所表示，就又嗖地跑了出去。林瑶明白它的意思, 它是在带路, 要带她去某个地方，林瑶打着手电筒跟了出去。 雨陆陆续续地下, 乌云压顶，才六点钟天就黑了, 外面并没有人，不会发现小威。 老虎速度极快, 林瑶奋力跟上，一人一虎跑到某处山脚下停下, 路程并不太远，但因为跑的快, 林瑶累得气喘嘘嘘。 她弯着腰, 腿微弯着，两手撑在膝盖, 慢慢把气息调匀，问：「小威，你叫我出来，是告诉我要发生泥石流吗？」说着，伸出手指着右前方。 小威本来焦躁不安, 围着她打转，大爪子把地上的湿泥踩的稀巴烂，看到林瑶朝着右前方指，这才平静下来，在原地站定，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大大的虎眼睁得滚圆，虎头点了几下，又吼叫了一声。 动物往往有特别的判断方法，比人类提前知晓灾害要发生，小威的意思就是这个方向要发生情况，不会是地震，不会是山火，只能是泥石流。林瑶安抚地摸了一把虎毛，说：「我知道了。」 好傢伙，上次摸它虎毛像刷子毛一样，这次摸着就像钢针一样扎手。林瑶搓了搓手，拿手电筒朝前面照，光线吞没在黑暗里照不了多远，但她方位感好，黑暗并不妨碍她做出判断。 小威看向的方向恰好就是深山湖泊的方向，于立松曾经告诉过她这地方容易发生泥石流。大山在北方，从北到南有一定坡度，如果泥石流从这里下山，会波及到双龙生产队、下石河生产队以及在两个生产队南边的生产队。这跟书里写的对的上，四个生产队受灾。 而泥石流并没有波及到四个生产队的全部，躲避的话，双龙生产队的社员往西躲，下石河生产队的社员往东躲，另外两个生产队也是往东西躲，肯定能躲过这场灾害。 短短三十秒，林瑶已经做好判断，她要去告诉陈爱民通知大家躲避。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无法百分百保证泥石流会发生。如果泥石流发生，部分社员捡回了一条命，但要是泥石流没发生，社员们在凄风苦雨中白白呆一宿，肯定要落埋怨，林瑶不会在意这些，她尽了力问心无愧。 「小威，走。」林瑶转身就往家跑。小威特意放慢了速度，跟在她身边。 等跑到家门口，林瑶瞅了一眼小威，不知道它藏到哪里去了。她大喊：「爸、妈，快，要发生泥石流了，赶紧往村子西边躲。」他们家的新房就在生产队西边，泥石流应该不会波及到他家，但还是躲一躲稳妥。 林得山和苗玉兰都迎了出来，林瑶也跑进了院子，苗玉兰说：「你说啥，泥石流？你咋知道的？」 林瑶大口大口唿吸，来不及解释太多，说：「最近总下雨，容易发生泥石流，我看到动物跑下山了。」她不会说出小威。 林得山相信闺女的判断，一点都没怀疑，朝屋里喊：「快，咱们走了，有泥石流。」 林卫国、林环、铁蛋也从屋里跑了出来，齐声问：「啥，泥石流？」 林瑶没空回復他们，听林得山问：「你说往西躲，西边有个旧庙，去那行不？」 那座旧庙还挺大，早就废弃了，里面没人，几间房子也还算结实，还能遮风挡雨，林瑶点点头说：「爸，就去那儿吧。」 她又对林卫国说：「大哥，你骑车子带着我，我们去大队长家，让他通知大家躲避。」 林卫国二话不说，没问妹妹为啥会发生泥石流，直接去厢房推自行车，林瑶跨上后座，林卫国把车子蹬得飞快，一两分钟就到了大队长家。 林瑶跳下车子，推开虚掩的门，跟林卫国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她大嗓门喊了一声：「爱民叔，泥石流快来了，赶快通知大家躲避。」 陈爱民正在洗脚，他耳朵特尖，跟媳妇说了一句：「是福七那丫头吧。」赶紧提拉上鞋，拿上手电筒迎了出来。 他语气焦急往大门外走：「你怎么知道泥石流要来？」林瑶深山救过人，告诉过他水库水位下降，她现在说有泥石流，陈爱民下意识相信她，只不过仍旧条件反射性地发问。 林瑶兄妹跟在他身侧，林瑶语速飞快：「有动物跑下山了。」她把泥石流下山方向和去旧庙躲避说了一遍，还顺便说了有可能受灾的另外三个生产队。 陈爱民知道山上有情况动物才往山下跑，他点了点头，几乎没质疑林瑶的话，说：「我这就去通知……」 第162页 结果话来没说完，三人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一大群动物在迅速奔跑，两道手电筒的光照过去，是一大群野兔，正匆匆忙忙奔命，本来是朝林瑶他们的方向奔来，离得近了，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特别的力量，野兔群拐两个弯，朝另外的路跑奔去了。 保守估计，野兔得有一百只，陈爱民惊诧不已，说话都有点结巴：「这么多兔、兔子，我赶紧通，通知社员。」说完撒丫子就跑。 林瑶喊：「我们这就去下石河生产队，大对长，你得派人通知另外两个生产队。」 陈爱民喊：「诶，我这就去。」 在大队长这耽搁了有三分钟，林瑶又跳上自行车后座，对林卫国说：「大哥，去下石河生产队，去找张胜利。」 林卫国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说：「张胜利不是一般在县里宿舍住吗？」 偏偏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生产队的家里。林瑶想了想说：「大哥，我做梦梦见张胜利在泥石流爆发的时候死了。」 林卫国沉默了，没有时间去想为啥妹妹会做这样的梦，而她又这样相信这个梦。 加快骑车速度，两人耳边一阵唿唿风声，遇到路上有积水的地方，来不及躲避，车轮激起的泥水溅了两人一身。 眼瞅着到了下石河生产队，林卫国问：「跟着我们的是那只老虎吗？」妹妹曾经跟他说过老虎的事情，他感觉力很敏锐，知道有老虎跟着他们。 林瑶说：「是。」小威不远不近跟着他们，有时能看到它，有时它又把身体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 张胜利果然在家，这让林瑶坚定了泥石流要来的想法。他完全相信林瑶兄妹的话，把爷爷扶了出来，说：「我想跟你们家人在一起。」在他心里，早晚跟林环是一家人，林环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 林瑶点了点头，说：「行，生产队西头的旧庙，他们去那了。快走吧。」张胜利跟他们在一块她也放心。 刚走出门，张胜利停下来，说：「还有时间吧，我要去通知大队长，告诉大家躲避。」他是个善良的人，书里写他就是救人死的。 林瑶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看着他自行车后座上年近七十的爷爷，说：「你先带爷爷走吧，我和我大哥去通知你们生产队的大队长。」 林卫国说：「我认识你们大队长杨双喜。」 他爷爷身体还不错，但毕竟年纪大，张胜利不可能把车骑得太快，还是他们兄妹去通知方便。 说完，不由张胜利再说啥，林卫国已经骑上车子出发，林瑶蹿上车子，车速提快，两人很快到了下石河生产队大队长家。 正好门口有棵粗壮的榆树，两人合抱粗，林卫国支好车子，说：「你就在门口等我，万一发生泥石流，你就上树。」这么粗的树应该能禁得起泥石流。 林瑶说：「还有时间，泥石流最早八点发生。现在是六点四十，至少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泥石流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最早也得八点吧，这是最保守的估计，时间应该会更靠后，虽然大家都睡得早，但八点也太早了点。 看着林卫国走进院子，林瑶就站在榆树边等。刚等了三十秒，就看到一个老头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过来，他裤腿裹着泥水，步伐踉跄，还没到门口，高声喊：「杨双喜，出来，泥石流要来了……」话还没说完，一不小心摔地上了，满身都是泥水。 林瑶有些惊讶，这老头怎么也知道泥石流要来。她紧走几步，去搀扶老人：「爷爷，没摔坏吧，我扶你起来。」天，这摔倒的老人还真沉。林瑶拉他胳膊没把他拉起来，只好把手臂放到他腋窝下，两人一起用劲儿。 老头用拐杖支地，努力往高拔着身体，说：「我没事儿，你是谁家的闺女，快回去把，泥石流要来。」 一边把他往起来拽，林瑶问：「爷爷，你怎么知道泥石流要来？」 老头说：「我看到兔子下山了，我以前遭到过一次泥石流，就是有兔子下山。」 林瑶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泥石流肯定要来，她说：「我跟我哥也看到兔子下山，是来通知大队长的。」 老头夸赞：「好孩子。」 终于把老头扶起来，林瑶扶着他进了屋，林卫国正和杨双喜那掰扯呢。杨双喜明显不如陈爱民那么好说服，老头脸一沉，用拐杖指着他，气势十足：「你，赶紧的，通知社员往东边的小山坡上躲避。」 杨双喜对老头客气又尊重，搬过来一把椅子：「您坐，看您这一身……」 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让你去通知大家，你跟我整什么虚乎套，快点，大队长不想干了吧。」 杨双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也不敢质疑，唯唯诺诺地说：「是，我马上就去。」 看来老头是个有身份的人，要不两人都不会是这个语气。 杨双喜随即招唿自己媳妇、家人往外跑，眼见着他们还要收拾值钱的东西，老头满脸鄙夷，嘆了一口气：「真是墨迹。」 他拄着拐杖往外走，林瑶兄妹完成了任务，也要回家。刚出门，听到「噗通」一声，老头又摔地上了。 林卫国停下来转身去扶他，看他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泥水，就问：「爷爷，你没摔坏吧。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要不把你送到东边山坡。」 第163页 老头骂了一句：「王八蛋，偏偏这个时候摔跤，脚好像扭了，我没事，我家人不在这儿，就我一个。这个杨双喜娘们唧唧的，我不放心他，要不你送我去小队长家？」 老头是要救人，很难拒绝，林卫国转头看林瑶。 林瑶说：「哥，你去吧，注意时间。我先往家里跑。」 林卫国嗯了一声，叮嘱她：「万一泥石流来了，找粗的树爬上去。」 林瑶答应了他，就往双龙生产队的方向跑。林卫国看老头坐自行车也不方便，背起老头，迈着大步朝小队长家里走。 等林瑶快跑到双龙生产队，她停下来四处看等着小威，等小威出现在她眼前，林瑶朝西边山上的方向指着说：「小威，回山里吧，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最好是不让社员们看到它。 小威低低吼叫一声，朝林瑶指着的方向跑了，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林卫国那边，老头把他当成了人形交通工具，一连跑了三个小队长家，让小队长赶紧通知疏散群众，之后又把老头送到东边山坡，这才把车子蹬得飞快，快得像一道影子，回了双龙生产队。 双龙生产队这边，陈爱民的号召力和执行力都特别强，经歷秋收和号召屯粮事件，他在社员中威信挺高，几乎没用动员，只听他一说，大家就很配合地往西边旧庙这里来了。 旧庙里外都是人，林瑶关心的人都在，老林一家人，张胜利、何秋韵、顾青禾，她这才放下心来。 第90章 泥石流二 雨陆陆续续地下, 暴雨停了，转为细密的小雨。旧庙的几间房子容纳不下这么多社员，有人只能站在院子里, 顶着草帽、披着蛇皮袋防雨。房间内都是孩子、妇女和老人, 青壮劳动力大部分都在外面。 林瑶在人群中找顾翠翠一家，一个人都没来。顾翠翠是重生的, 自然知道泥石流发生在哪天，具体什么时间, 他们一家人早就躲到在公社供销社上班的顾翠翠二哥的宿舍去了。 看着这些很配合躲避在旧庙里的社员, 林瑶百感交集，这次泥石流灾害, 不管到底会不会发生，她都尽力了。尽人事, 知天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就有人开始嘀嘀咕咕：「到底有没有泥石流啊, 这都呆了半天了，我想回家睡觉。」 「是啊, 凭啥说会有泥石流，我咋不信呢, 这得呆到啥时候, 不会在这白白呆上一宿吧。」 有几个人甚至带头朝院子外面走。 就在这时，从北边的方向传来轰轰的闷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带着冲击波一样在寂静的雨夜里搅动空气和细雨，直击人的心脏。 无尽的泥浆裹挟着山石、沙土、枯枝灌木带着巨大的势能从山上倾泻而下，如一条巨蟒向人们生存的地盘进发。 大地微微颤动，从人的脚底板传至双腿, 再传至全身。有人不顾泥泞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起身后脸色发白说：「真的是泥石流来了。」 那几个走出院子人像被火烧到屁股一样沖了回来，冲到人群里，因为跑得太快，胸腔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唿唿发出声响，嘴里喊着：「妈呀，吓死了，我们看到泥石流了，多亏我们跑得快，差点被活埋。大家就在这里呆着，可别乱跑。」 他们的这些话更加剧了大家的紧张、不安情绪。所有人都很侥倖，多亏听信了大队长的话躲到这里。 除了这几句话，再无其它的声音，面对大自然难以战胜的恐怖力量，大家难得的团结，依偎在一起，互相鼓励，互相依靠，都安静地等待，等带着可怕的声音消失，等待着肆虐的泥浆归于平静。 林瑶心砰砰地跳，有激动，也有庆幸，终于来了，这些天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只要顺利渡过，以后再也不用担忧。 终于，让人瘆的慌的声响终于沉寂下来，大地的细微震颤也归于平静。 看来泥石流已经结束，林瑶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以后没有干旱，没有泥石流，不用再担惊受怕，不利的自然条件都过去了，他们的生活将走上正轨。 她朝张胜利所在的方向看去，他跟林环隔了一米远，跟老林家在一起，煤油灯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一明一暗，多年轻鲜活的人啊，泥石流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他活下来了。 觉察到林瑶的目光，张胜利也朝她看过来，朝她竖了竖大拇指，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特别生动。 又过了许久，庙里终于又响起了人声。 有人问：「大队长，泥石流这是过去了吧，我们逃过了一劫？」 陈爱民说：「大家先别动，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波，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我一会带点人出去看看，看安全了大家在走。」 社员们开始对陈爱民吹彩虹屁，夸他英明，果断，料事如神。 陈爱民听了夸赞，美得轻飘飘的，他完全没忘记林瑶兄妹的功劳，他说：「大家别谢我，我是大队长，组织大家避难是应该的。我呢，也谢谢大家这么配合，只要在家的都转移到了这里。不是我先发现泥石流要来，是老林家的卫国和福七发现动物下山，预感到泥石流要来，他们通知的我，我才通知大家，大家要感谢的话，感谢兄妹两个吧。」 这次组织大家顺利逃过泥石流，说不定公社会有表扬，可要是有人员伤亡，他这个大队长可能就干不成了。想到这儿，陈爱民觉得非常幸运，对林卫国、林瑶充满感激之情。 第164页 社员们逃过一劫，感觉浑身轻快，听了陈爱民的话，完全不吝啬各种好听的话，围着林瑶兄妹开始又一波彩虹屁。 林瑶笑眯眯地听着，老林家一家人也觉得脸上有光。直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带着孙子走了过来，噗通一下给林瑶兄妹跪下了，双手按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林瑶大惊，这都啥年代了，她可受不起这种大礼，她跟大哥一块赶紧把老人搀扶起来，说：「四爷，快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声音颤抖：「咋使不得，是你们俩救了大家的命，我年轻的时候经歷过泥石流，我媳妇跟三个儿子都在泥石流里面死了，就剩下我和还没断奶的老四。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提前知道，不就能躲过去了？他们不就不用死了？这次还真的是先知道了，卫国、福七你们俩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林瑶说：「四爷，我们碰巧发现泥石流要来，乡里乡亲的，通知大家是应该的。」 看他浑身哆嗦，情绪特别激动，兄妹俩扶着他找地方坐下，安慰了他好一阵儿。 陈爱民几次带人出去查看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在旧庙里呆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才各回各家。 张胜利临走的时候，林瑶看着四周没人，跟他说：「胜利哥，你啥时候来跟我姐提亲，你们都不小了。」 看着林瑶认真的表情，张胜利一怔，倒不是对提亲有意见，而是林瑶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而且为啥在泥石流刚刚结束的时候，她说这事？ 他拍拍林瑶的肩膀，话语中带着兄长的宠爱：「要不就周日吧，我们准备准备，来你家提亲。」 林瑶脸上带笑：「好，一言为定。」 双龙生产队受灾不算严重，有小部分房子被泥石流冲击的坍塌，这些人暂时住到亲戚家，大队部也腾了房间出来让这些人暂住，至于如何修这些房子，陈爱民在带领社员研究。 这一天，林瑶家就没断过人，很多社员送来鸡蛋、白面、大米、红糖还有其它自家有的好东西表示感谢。林瑶再次感受到了乡亲们的质朴，乡里相亲的，通知一声不是应该的吗？他们完全可以不拿东西，不来感谢，可是他们来了，这让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感觉到被肯定、被认可。 公社派人来调查泥石流情况，对四个生产队无一人伤亡非常满意。陈爱民做了报告，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他知道公社社长对林瑶不错，把老林家兄妹的功劳大书特书。 各生产队大队长、小队长都受到了奖励。老林家兄妹最早发现泥石流，使得四个生产队免于人员伤亡，他们俩的奖励最丰厚。除了奖状，还有一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肉。 肉多吃不完，又是夏天，苗玉兰分给付大花五斤，给娘家拎去五斤，自家留下二十斤，剩下的让林卫国拿去黑市卖掉了。 —— 副县长办公室，门关得严严实实，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声如洪钟，拿拐杖指着副县长马国强，恨铁不成钢地骂：「你个小兔崽子，王八羔子，于立松给你打了报告，你不当回事，要不是我住到下石河生产队大队部，发现泥石流要来，通知大队长小队长组织社员避难，恐怕现在要死几个，要真是这样，我看你这乌纱帽要丢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是马国强的父亲，马志群。 马国强站在办公桌后面，任由自己老子责骂。他这次确实大意了。 事情是这样的，林瑶去问于立松泥石流的事情，于立松特地带人去山上调研，虽然不是他们工作范畴，还是给县里打了份报告，说明山体滑坡和泥石流极有可能发生，建议加固山体。可县里刚刚大面积遭遇干旱，马国强正为粮食问题焦头烂额呢，下雨可是好事，哪里顾得上什么泥石流？ 他把于立松的报告压在了一堆文件的最下面。可他老子知道了这件事，经歷过泥石流的老人显然比马国强更敏感，见儿子不理会，自己住到下石河生产队，每天紧张地盯着，终于发现泥石流要来，马上去通知大队长和小队长。 马国强知道，这次多亏了老父亲，要是没收到于立松的报告倒好，偏偏他收到了不作为，万一灾.害里死了人他这位子就保不住了。 老头骂了好一会儿，见儿子面有愧色，压下了火气，说：「你以为是我自己去通知的大队长和小队长，双龙生产队老林家的林卫国、林瑶比我还早发现异常，判断出泥石流要来，他们通知过陈爱民，又来了下石河生产队找杨双喜，比我到的还早。是林卫国那小子背着我去的小队长家，要不我这身子骨，哪里走的快，说起来，还是他们兄妹俩功劳最大。」 马国强想了又想，回想起在公社递上来的报告里看到过林卫国、林瑶的名字，他说：「这些人都表彰过了，尤其是这俩兄妹，给了奖状和奖品。」 马志群说：「表彰个屁，谁稀罕这点东西，我跟人打听了，这俩兄妹大哥没上班，小妹没上学，你想办法给安排一下。」 第91章 受到重点表彰 马国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思考泥石流事件。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没重视于立松的泥石流预警报告，结果泥石流发生, 万一被人知道, 他就有麻烦了。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想着想着, 他灵光一闪。 第165页 泥石流没有引起人员伤亡，算是个好的结果。再加上他老父亲的参与, 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读。他收到于立松报告之后, 高度重视这件事，派出自己有泥石流相关经验的老父亲进驻下石河生产队, 凭藉丰富经验预知泥石流即将发生，在泥石流发生前, 通知大队长、小队长组织大家避难。 而老林家兄妹发现泥石流即将发生之后，不仅通知双龙生产队大队长, 还跑到下石河生产队与马志群一同通知大家撤退，功劳自然没得说。 双龙生产队大队长和小队长不仅组织自己生产队的人疏散, 还派人通知了隔壁两个生产队，功劳也不小。 至于下石河生产队的杨双喜, 把个人利益放在社员生命安全之上, 大队长的位子还是让贤比较好。 马国强终于把这件事理了个清楚，他不再是个不作为的副县长, 而是派出自己的老父亲去帮助社员，在这次灾害里，他的工作到位。甚至在心里他已经说服了自己，他很重视这件事，他没不作为, 马志群真的是他派出去的！ 明确了这样的想法，他要以县里的名义对应对泥石流有功的人员进行表彰。他老父亲不算，对于立松还有四个生产队除了杨双喜之外的干部，以及对老林家兄妹进行表彰。 尤其是老林家兄妹功劳最大，他决定按马志群建议的，给老林家兄妹安排工作和读书。 —— 陈爱民毕恭毕敬地带领县里、公社的工作人员来到老林家，他们身后，还跟了很多看热闹的社员。 社员们觉得老林家的人真风光，别说公社的，就是县里的领导都主动上门了，这可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谁叫老林家兄妹俩发现了泥石流要来呢，要是是他们发现的，受表彰得各种粮食和肉的不就是他们了吗，哎，他们可没预知泥石流的本事，眼馋也没用。 一进门，陈爱民就喊：「得山家的，县里跟公社来人了，是来找你家卫国跟福七的。」 他们专门挑了下午下工时间来，苗玉兰正在餵鸡，把手在围裙上擦擦，一边走边解下围裙，面上带笑把人迎到门，让进堂屋：「来来，快进屋来，各位请坐。」 最当中那个人穿着体面，气质不俗，一看就跟庄稼人不一样，要是以前，苗玉兰看到这样的官肯定要紧张，可现在日子过得好，家里房子盖起来了，男人是正式工，二儿子去当兵了，手头还有点积蓄，再加上家里孩子一而再的立功，她明显自信有底气了不少，跟这样的官儿说话也不怯场。 热情地给人倒水，又端来花生和瓜子、水果糖招待大家。围观的社员也跟着进来了，脸上个个都带着羡慕。 林瑶正在屋里给铁蛋辅导功课，听到陈爱民的话，走出屋子，大大方方进了堂屋。看当中那个年轻人年龄虽不大，官职可能最大，就先打招唿说：「哥哥好。」然后又跟众人打招唿：「叔叔、伯伯好，爱民叔好。」 陈爱民把众人一一作了介绍。林瑶这才知道年轻人叫李援朝，是副县长秘书，他一点架子都没有，用很和气的像兄长一样的语气问：「小妹妹好，你大哥林卫国呢？」 林瑶回答：「他出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李援朝说了声真不巧，然后把林瑶兄妹狠狠夸了一通。他已经了解过林瑶兄妹的情况，但当看到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先发现泥石流要来，还是有些惊讶。她同龄的孩子不管是务农的还是上学的，都没她看着聪明机灵，长得好看，落落大方，谈吐举止还得体。对于这样一个表彰对象，他自然是不吝惜赞美之词。 说完这些话，他切入了正题，说：「你没上学吧，马副县长说你随时可以去上学，给你免除学费。要是你读书表现好，还可以给你安排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现在的工农兵学员的学歷比较乱，有小学毕业的都能入选，林瑶虽然没怎么上过学，去学校里呆几年再给名额也不是不可能。 围观群众发出惊唿，开始交头接耳，工农兵学员啊，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呢，副县长竟然说可以把名额给林瑶，这是多大的福气。 苗玉兰看着自家闺女眨巴着眼睛，巴不得她赶紧答应下来，多好的机会啊，工农兵大学生，跳出农门了，回来就能分配个特别好的工作，说不定还能留在大城市。 林瑶脑子转的飞快，想好了答案，她对工农兵大学生没兴趣，等高考恢復后，因为工农兵大学生水平参差不齐，远远没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人吃香。但她也不会直接拒绝这样的好事，她说：「李秘书，我虽然没上学，但在家自学，初中内容我都会，高中内容也学了不少了，我想再过几年再上学，到时候直接考高中，还希望县里给我办个初中学籍。」 她想在高考恢復前上一两年高中，认真备考，考上清大。 李援朝听到林瑶说高中内容自学了不少，更加惊讶，要知道高中内容已经很难了，得啥样的智商才能自学学的会？他很有兴致地出了一道化学题，林瑶刷刷很快写出了答案。 李援朝已经不是惊讶了，是呆掉了，完全没想到林瑶能给出正确答案，她才十三，还没怎么上过学。他说：「你真是太厉害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就该给你，别说你想考高中，要是现在能考大学，你也考的上。等你想考高中的时候，来县委找我，我给你办学籍，或者你可以免试入高中。」 第166页 他甚至想马上去跟马副县长汇报，他们给小姑娘提供上学机会不是为立功群众解决困难，而是她本来就很优秀。 看到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其他人也伸长脖子看着他手中的纸，不管看懂没看懂，都知道那是道很复杂的题，对林瑶更加高看一眼。 苗玉兰不理解为啥闺女不把工农兵学员的事儿答应下来，但她觉得闺女说的话都对，也没太往心里去。 围观群众可不淡定了，为啥他们闺女、儿子那么笨呢，学习学不会，干活也干不好，半点都比不上林瑶，林得山这小闺女，可是哪哪都好。 说完了林瑶的事儿，就开始说林卫国的事情，李援朝说：「县里打算给你大哥安排个工作，你大哥这也没回来，不知道他愿意做什么样的工作，只要他愿意做，有名额的正式职工，都会尽力给他安排。」 苗玉兰再次面露喜色，不过喜悦持续了不足一秒，有些焦急地看向大门口，林卫国还不回来，这可咋办。 围观群众又开始眼馋了，正式职工，县里给安排工作，发工资，吃供应粮，这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赶上的好事吧，都落到老林家了，算了，别眼红了，谁叫他们没提前发现泥石流的本事呢。 林瑶也看了看门口，大哥咋还不回来呀？她觉得林卫国最好有个工作，现在离改革开放还有好几年，大哥不能总当倒爷吧。但是他做啥工作好呢，去钢铁厂、棉纺厂、粮站……上班，都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地方，可林卫国肯定不愿意做个生产工人。 他自己不乐意不说，也许还会泯灭他的经商天赋，说不定他安逸惯了，会变成一个在夏天穿大短裤和拖鞋，摇着蒲扇喝啤酒的中年人，那可就适得其反埋没人才了。 但是县委的人都来了，总不能说等我大哥回来商量商量再告诉你们，不如趁着热乎先定下来，到时候林卫国不乐意再去找李援朝协调。 那做什么工作好呢，採购？销售？这两个是适合他的工作，採购比销售好。 打定主意，林瑶说：「李秘书，我大哥比我脑子好使多了，我完全比不上我大哥，他头脑灵活，跟人打交道也有自己的方法，我想他适合做採购的工作。」 陈爱民在一边帮腔：「是，要说脑子灵活好使，十里八村林卫国是头一个。」 李援朝点头表示贊同：「嗯，这点我也听说了，採购工作的话县百货公司倒是缺一个採购员，就是走南闯北的，工作比较辛苦，不知道你大哥乐意做不？」 林瑶心里顿时敞亮起来，这个工作好啊，林卫国本来就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总想往外地跑，以工作的名义出去不比开介绍信出去再偷摸干自己的事情好多了吗，这个工作正适合他。 但她还是得看大哥的想法，不可能说死，就说：「谢谢李秘书，我大哥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说，然后给你答覆行不？」 刚刚把收来的两百斤粮食又卖出去的林卫国一边蹬着车子往回赶一边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他还不知道，妹妹已经给他谈好了工作。 李援朝很爽快地说：「行，决定下来到县委找我，我给安排，以后你们遇到啥困难也都可以去找我，我能解决的就帮助解决，我不能解决的还有马副县长。」 围观社员真是太羡慕了，百货公司的採购员啊，是正式职工不说，那以后自家买啥东西不就方便了吗，还有内部价，这是多好的工作，真让人眼馋。 说完正事，李援朝起身要走，苗玉兰赶紧留饭，说：「我大闺女已经在做饭了，几位领导在我家吃了晚饭再走。」 李援朝连忙推拒：「大婶子，你们就别忙乎了，我们是为百姓服务的，不会拿百姓一针一线，更不会在百姓家吃饭。哎，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完又对林瑶说：「跟你大哥定好，我好尽快跟马副县长报批，给你们落实。」 林瑶说：「谢谢李秘书，也请你替我和我大哥谢谢马副县长。」 一个小时后，天都擦黑了，林卫国才到家，等他把自行车放好，林瑶迎了出来问：「大哥，百货商店的採购员你愿意做不？」 第92章 好事成双 林瑶觉得自己可能是带着亲妹滤镜看大哥, 觉得他长的比一般小伙子精神不说，沉稳内敛和青年人的锐气两种不同的特质在他身上很好的融合，天生带一股商业大佬的气场, 即便不知道他未来如何, 林瑶也觉得他有成功的潜质。 林卫国略微诧异，问：「啥百货大楼採购员？」 林瑶把李援朝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仔细观察林卫国的反应，她说：「大哥, 人家主动提给解决工作, 你又不在，我就自作主张问了採购的工作, 我觉得这个工作特别好，既是你的兴趣所在, 又能够为以后积累资源、渠道和人脉，一旦有机会, 自己做生意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反正你在家也闲不住，就多去外边跑跑呗, 那些工厂车间的工作我觉得不适合你。」 林卫国完全被妹妹的话震住了，倒不是因为工作机会感到震撼, 而是妹妹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简直跟他自己能说出的话一样。 他认真打量林瑶几眼，又给她来了个摸头杀, 说：「你这么了解我，不，好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也觉得这个工作很好，多谢你给我争取。」他想不到妹妹年纪不大，想法这么成熟长远。 第167页 林瑶本来以为需要开启说服模式, 没想到林卫国这么快答应，她说：「大哥你谢我就生分了，过几年说不定环境变得宽松，对私下买卖管的没这么严，到时候你就有了施展的余地，正好在这个职位上锻鍊锻鍊。」 林卫国点头：「这工作正合我的心意，没有比这个工作更好的了。」虽然一般职工工资顶天三十八，他收入好的时候一天都不止这个数，但是正如林瑶说的，这个工作职位可以积攒资源、渠道和人脉。 林瑶说：「那咱俩明天就去县委找李援朝，赶快把这个工作落实下来，省着夜长梦多。」 次日一大早，吃过早饭，林卫国就骑车带着林瑶去县委。李援朝和林卫国是同龄人，两人聊得特别投机，李援朝本人也非常欣赏林卫国的见识和谈吐。 他先引荐兄妹俩见了马副县长。马国强见到谈吐举止出众的林瑶和一表人才的林卫国，对兄妹大家赞赏。 马国强鼓励林卫国：「小伙子一看业务能力就特别强，不要怕苦怕累，多去全国各地见见世面，磨练磨练，咱们百货大楼从经营范围到商品品种都可以有很大提升，你担任採购能有很大的施展空间，我等着看你的工作业绩。」 然后他写了亲笔手书给百货大楼的总经理，说明林卫国是抗击泥石流立功人员，县政府特批安排百货大楼採购员的工作。 李援朝带着兄妹去了百货大楼，见了总经理，很快把工作定了下来，让林卫国做好准备，后天就去报到。 从县政府大院出来，林卫国把车子骑得飞快，兄妹二人心情特别轻松，尤其是林瑶，特别想大喊一声：我大哥洗白啦。 不用再混黑市，等过几年环境变宽松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工作。 他们回到家，林瑶进门就喊：「妈，我大哥工作定下来了，以后他就是县百货大楼的採购员，后天就去上班。」 苗玉兰迎了出来，带着惊讶和激动的表情：「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这可是个好工作。」别说是採购员，就是售货员的工作都能让人眼馋不已，更不用说对业务能力要求更高的採购员。 她想了想说：「你可别想着捞外快，好好干比啥都强。」她这是典型的老百姓思维，提到採购员就想起外快油水，好在她的三观很正。 林瑶说：「妈，我们可没那么短视，啥外快啊，看不上那点钱，我大哥在这个职位上干好了，以后钱自动往他口袋蹦。」 铁蛋用崇拜的眼神看林卫国，说：「大哥，那咱们家以后买东西是不是就方便了。」 林卫国屈指敲他的脑袋：「是。以后有啥新鲜的零食，我先给你买。」 铁蛋馋了，舔着嘴唇说：「那敢情好。」 第二天就是周末，约好的张胜利来上门提亲的日子。老张家没叫媒人，而是由张有粮亲自带着张胜利上门，并且直接把为数不多的亲戚都叫上，一起来老林家。双方都不想拖拖拉拉的，直接提亲和下定礼合併在一天。 老张家一共来了八个人，林得山、苗玉兰、林环都请了假在家，林卫国也还没去报到，付大花、林永旺还有老二林得川一家，老三林得水一家也都没去上工，过来见证孙女/侄女订婚。 大人孩子热热闹闹挤了一院子。 没有啥流程，只是双方家长见面把婚事定下来，还把婚礼定在了亲戚朋友时间都宽裕的年底。张有粮就一个儿子，有稳定工资收入花销又少，手头积蓄不少，在彩礼上很大方，给了六百六十六。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还没听说过谁家姑娘出嫁能有这么多彩礼呢？就是京城那样的大城市彩礼也给不了这么多。就沖这个大方劲儿，就能看出对方有多看重林环，林环有面子，老林家人也有面子。 苗玉兰把彩礼收下，说：「我先给我大闺女收着，等年底他们结婚一分不少都让她带过去，留着小两口过日子花。」 林环全程脸红红的，低着头，含羞带怯，林瑶捏着她的手说：「姐，你值得。」 苗玉兰的话说得张有粮心里一阵热乎，他感觉这个儿媳妇选的太对了，一般姑娘的娘家都把彩礼钱留下，哪有给姑娘再带回婆家的！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亲家放心，我就一个儿子，以后会把林环当闺女看，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胜利，你说呢，以后不许跟林环吵架，你们要是吵架我肯定向着林环。」 张胜利笑着表态：「是，爸，我们俩吵不起来，好不容易到的一块。」说到后半句，他的笑容逐渐敛去，露出一丁点凝重的神色。 张有粮父子带来了不少食材，今天提亲下定礼的饭菜就由张有粮准备，并且对林环现场教学。他环顾众人问：「你们有啥想吃的菜不？」 大家都很矜持，说做啥吃啥。可不是啥，御厨传人做啥菜都好吃。 「福七，你想吃啥菜？想吃啥大伯都给你做。」张有粮见大家都很客气，就问林瑶。 突然被御厨传人点名，林瑶没像大家一样客气，多好的点菜机会干吗错过。她说：「我想吃鱼香肉丝。」很普通的一道菜，但做好吃了很不容易。穿越前林瑶经常出入高级饭店，也没吃过几次满意的。 张有粮说：「好，就给你做一道鱼香肉丝，用瘦肉做。」 御厨传人竟然知道她不爱吃肥肉，林瑶感觉有那么一丢丢受宠若惊，看来张胜利跟他介绍过林环家人，也够用心的。 第168页 张有粮是主厨，林环在一边学，有的菜在指点下亲自上手。苗玉兰、付大花、张巧巧、陈云彩都在处理食材打下手。 只见张有粮将一块豆腐拿在手里，雪亮的菜刀在手中翻飞，速度极快，动作熟练优美，大家还未看清楚他动作，一朵雪白的豆腐花已经飘落在澄黄清澈的鸡汤里，接着，又是一朵。 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这刀工也太好了吧，等五朵漂亮齐整的豆腐花全部绽放在鸡汤里，众人才发出一阵喝彩声。这刀工也太厉害了吧，有人曾听说过这样的刀工，在现实中看到，只觉得神奇。 这道菜是菊花豆腐汤，简直颠覆了林环的认知，她着像艺术品一样的菜餚，心生嚮往，希望自己也能做出这样的菜。张有粮看出她的孺慕之情，更觉得心中温暖，说：「刀工可以以后慢慢练，反正有的是豆腐，咱们再学别的菜。」 林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却被张胜利叫到了安静的地方。看四下里没人，张胜利说：「我不应该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说不好的话，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特别不吉利的梦。」 他的语气有些悲伤，林瑶心头一沉问：「什么梦？」 他深吸一口气，需要有人倾听，于是决定把梦的内容告诉林瑶，他说：「我梦见被泥石流给埋了，那感觉就跟真的一样，泥浆灌入嘴巴和鼻子，窒息、无助、绝望，一点点走向死亡。我很奇怪为啥会做这样的梦，就跟真实的经歷一样。好像我会死一样。」 想起梦境，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沉迷于梦魇难以自拔。 林瑶想了想说：「胜利哥，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所以我跟你说少在生产队的家里住，预感泥石流要来，我和大哥马上去下石河生产队通知你。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你跟我姐以后一定会幸福。」 梦境过于真实，好像真实发生，即使张胜利强迫自己不去想，可仍难免会想起来。他让自己平復心情，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说：「我家就我一个，真庆幸多了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姐好，好好过日子。」 午饭特别丰富，御厨传人做的菜，又不是一般人民饭店菜单上的菜品，味道好，卖相更好，大家都捨不得动筷子。 东坡肉、红烧狮子头、水煮鱼、鱼香肉丝、清汤松茸、龙井虾仁、葱烧海参、菊花豆腐汤、蟹黄包…… 「大家别光看，动筷子啊。」张有粮笑着招唿大家。 「是，再不吃该凉了，大家快吃吧。」苗玉兰说。 第93章 卖了一大笔 泥石流之后, 双龙生产队的社员干活积极性特别高，除了庄稼活之外，一部分社员继续开垦梯田, 还有一部分社员跟其它生产队的社员一起加固山体, 避免泥石流灾害再次发生。 可能是干旱后反弹，深山里的草药、蘑菇长的特别好, 林得山和苗玉兰已经知道林瑶上山从来不会碰到野兽，甚至连野兔都碰不到, 跟林瑶进过几次深山之后, 他们不再限制林瑶自己进山，林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赶在家人下午上工前赶回家, 自由多了。 除了进深山，别的时间就跟顾青禾一起观测、记录天麻种子的生长, 详细生长过程都被他们记录了下来，秋天的时候, 他们成功培育出了麻种，到这一步, 天麻的人工种植成功了一大半。 冬天的时候，他们用三种方法保存麻种, 大棚、地窖还有就埋在地里。很快到了第二年春天, 本来担心地里会冻死的麻种居然都存活下来并开始生长，这可比大棚和地窖省事多了。 院子里还要继续培育天麻种子、麻种和菌材, 林瑶和顾青禾商量，把麻种种到她家的自留地。 他们把麻种和菌材都弄到自留地，正好遇上准备种春播玉米的张巧巧和大春。老林家的自留地本来是一块，分了家之后四家各得一块。 张巧巧好奇地凑了过来，问：「你们这是准备种啥啊, 生姜，不对，是土豆？」 林瑶说：「二婶，这是天麻。」 张巧巧：「啥玩意，天麻，就是卖的挺贵的药材呗，还能种？」 林瑶：「我和顾伯伯是在试种，有种成功的把握。」 听到这话，张巧巧马上就在心里盘算开了，天麻还能种，要是种成了不是能卖好多钱？她马山说：「还有不，能给我种点不？我不种棒子了。」她早就打定主意跟定老大家，现在老大家种天麻，她也想跟着种。 大春也在一旁央求：「福七姐，也给我们种点吧。」她已经习惯了跟着林瑶，对她言听计从。 自从掉进地窖里之后，大春身上的戾气褪去不少，有事没事找林瑶说话，还时不时给林瑶干点活。林瑶看她挺乖，也就由着她。 去年她央求林瑶去说服张巧巧让她去上学，林瑶帮了她，大春进了小学，从一年级开始读，她知道自己年龄大，很努力的死乞白赖学，半年就升到了三年级。从她上学之后，更是频繁对林瑶献殷勤，有时候跟在林瑶身后，像条小尾巴。 林瑶很诚恳地说：「二婶，我们只是试着种，今年也是第一次种，长成啥样还不知道呢，再说以前也没人种植天麻，怎么卖，卖多少钱都不一定，种植天麻的价格肯定比不上野生天麻。还有自留地就这么点，种天麻了就没法种别的，你还得考虑粮食够不够吃。你要不等我们种成功找到销路再种。」 第169页 张巧巧很认真地想了想林瑶说的话，说：「那不就得等明年，我也不想种棒子了，你要是有多的就让我种点，你家都能种我也种。长成什么样还有销路啥的再说呗。」 顾青禾经常出入林瑶家，张巧巧偶尔会看到他，知道他是京城来的知识分子，对他非常尊重。 她想有顾青禾在，天麻的生长应该没问题。有林瑶和林卫国这两个特别机灵的人在，销路肯定也不成问题，她甚至比林瑶和顾青禾都有信心。 林瑶答应了她，种完自家的自留地，又把她家的自留地也种上了。当天，张巧巧就把这件事跟付大花和陈云彩说了，她们也心思活泛起来，把自己的自留地也种上了天麻。 天麻是他们悄咪咪种的，一家子都习惯闷声发大财。自留地周围选了一人高的玉米秸秆围了一圈，平时也没人往里张望没人发现。 自从种下后，顾青禾做主力，林瑶做助手，一直在记录、测量天麻的生长情况。秋天终于来了，虽然知道天麻长势良好，他们的试种非常成功，可真正到出天麻这天，他们还是非常激动。 付大花、苗玉兰、张巧巧、陈云彩都在，这活简单，就跟出红薯一样。当天麻从地里刨出来，张巧巧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长这么大，这可比野生天麻大多了吧。」 付大花别看年纪大，动作比谁都麻利，她手脚轻快地把天麻堆一堆，生怕磕破了皮，说：「可不是，都有半个红薯大了。」 顾青禾平时话少，这时也非常高兴，点头赞嘆：「是长得不错，想不到产量这么高。」用了一年半时间，他们终于种植成功，他保留了完整的研究数据，摸索出了不少种植经验，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的意义，这将是中草药种植史上的里程碑事件。 这样说来，被下放到农村竟然由坏事变成了好事。 在一年半之前，他还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做梦都想不到会研究出这样的重大科研成果，如果留在京城，他的研究只会停留在理论阶段。他目光中带着感激和欣赏看着林瑶，突然觉得这个积极乐观的姑娘是他生命里的贵人，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天麻都运回了林瑶家，一过秤，五分自留地居然产出一千五百斤。 顾青禾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心里考虑更多的事情。等付大花他们回老宅之后，他才问林瑶：「天麻怎么卖，你有啥想法？」他记得林瑶曾经跟他说过。 林瑶说：「要是少的话，还能零散卖给中药店，这么多只能去中药厂看看，要是中药厂能收就好，要是不能我打算去找副县长秘书李援朝，看他能不能协调外县或者外省的销售渠道。再不行我和我大哥往京城跑一趟，反正认识李援朝，开介绍信容易的多。」 顾青禾点了点头，他很欣赏林瑶有想法、有主见，但他同时又有自己的打算，关于天麻的销路他会求助自己的老朋友。 他到农村后，几个老友曾经给他写信，但顾青禾自暴自弃，来信一律没回，现在他想捡拾起以前的关系。他相信，老友们一定会非常重视这件事，到时候天麻的销路完全不成问题。 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事情，虽然对老友比较有把握，但他还是没跟林瑶说，想等事情办成再告诉她。 第二天，林瑶就和林卫国一起拿着天麻去了中药厂找张向东，就是跟他们买人参那个中年人。后来林瑶也经常去中药厂交药材，跟他很熟。 张向东拿着天麻研究了半天，很激动地问：「中药厂正准备加大天麻素还有几款别的天麻药物的生产，可野生天麻数量太少，我们也是束手束脚的，按你们说的，能种植出来是大好事，就是不知道药效如何。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得汇报领导研究才能做决定，这样吧，你们把样品留下，我尽快去找领导。」 林瑶说：「我们这天麻是农业专家的种植成果，虽然跟野生天麻气味、大小都不同，但药效是一样的。当然，还是你们说了算，反正我也常来，就等你们的消息。」 张向东点了点头：「我尽快，药效一样的话，我会尽力说服领导。」 另外一边，顾青禾拜託何秋韵餵牛，自己到县城，往京城寄了几封信和天麻样品。 没想到中药厂第二天就做了决定。下午林瑶刚从山上回来，进屋泡了杯林卫军寄回来的麦乳精，刚喝上，就听到突突突拖拉机响。 是张向东跟他徒弟来了，他们到了双龙生产队跟人打听福七家在哪，结果他们到林瑶家的时候，后面还跟了好多看热闹的群众。 徒弟从驾驶座椅上跳下来喊：「福七，天麻呢，我们来收了。」 林瑶已经走到院子中间，很热情地把人迎进来，自然那群社员也跟着，他们很好奇，到底老林家有多少天麻，中药厂的人都专门开着车来收。 等看到那一堆天麻的时候，众人都呆住了，竟然这么多，有种秋天收的红薯的既视感。平时他们在山上挖到一两个天麻都特别知足，没想到这里这么多。 张巧巧和陈云彩也在呢，骄傲地跟跟苗玉兰一起站在林瑶旁边，这样被人羡慕，感觉相当不错。 顾青禾正好从县里回来，也跟在人群后面进了院子，他不想被人注意，就呆在角落里。 张向东对天麻的品相非常满意，他说：「我们厂领导定的，野生天麻收购价三块一斤，这种植天麻一块一斤，你看怎么样？」说完期待地看着林瑶，生怕她对价格不满意。 第170页 林瑶瞄了眼顾青禾，见他点头，于是痛快地说：「可以啊！」一千五百斤可以卖一千五，这可只是五分地，能赚这么多钱，可以了。 张向东很高兴，说：「那这些天麻我们就拉走了。明年的我们也预定了，最好是多种一些。」社员们自发帮忙把天麻搬上车，又流着羡慕的口水看着张向东把一大摞大团结交到林瑶手里。 他们一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拖拉机开走后，社员们还不想走，围着林瑶问东问西，他们也想种天麻。张巧巧在一边直着急，她急钻钻地想分钱，三句两句就把社员们撵走了。 林瑶觉得二婶有些好笑，但分钱的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说：「二婶、三婶，这钱顾伯伯得拿大头，他採集天麻种子，再种麻种，培养菌材，花了不少时间，咱们是一家子，这些麻种和菌材要是给别人肯定不能白给。」 张巧巧频频点头：「是，你看着分，比我种棒子多点就行。」可不是吗，她也没出啥力，跟白捡的钱差不多。 陈云彩也说：「二嫂说的对。」 顾青禾连忙摆手：「你们分吧，我不要。能种植出来天麻我就心满意足了，钱不重要，研究成果才重要。」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按五份均分，每人拿到三百块。张巧巧和陈云彩这个高兴啊，一笔竟然拿到这么多。 张巧巧满脸得意，把钱点了一遍又一遍：「看吧，我就说，跟着老大家有肉吃，我明天就去买肉，你们都来我家吃饭，老顾，你也来，以后我帮你干活，你就在旁边动嘴皮子指挥就行。」 正说着，付大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我来晚了，中药厂的人走了？」 林瑶说：「奶，他们刚走。」她把钱交到付大花手里。 付大花紧紧攥着一摞大团结，不敢相信地说：「都是给我的？卖这么多？一分多点地卖的钱够得上三头猪了。」 张巧巧说：「可不是，多亏了老顾和我大侄女。」 第二天傍晚，陈爱民来了，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们种天麻卖了不少钱，社员们也都想种点，可以不？」 第94章 偷孩子 陈爱民听说林瑶家种天麻卖了不少钱也开始盘算, 去年大旱小麦颗粒无收国家免除了爱国粮，公粮换成成玉米分两年交，今年也就交完了, 社员少了粮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至于饿死。 明年无灾无害的话就好说了, 双龙生产队梯田已经全部开垦完毕，一半分给社员作自留地, 一半归生产队，地多了, 粮食自然也多, 肯定会富余不少。要是也种一些天麻，给社员增加点收入, 那不是好事？而且天麻产量那么高，倒也不用担心占用太多土地, 只拿出梯田的十分之一种天麻就行。 林瑶感嘆陈爱民是个敢想敢做一心为民的大队长，她认真考虑了一下说：「爱民叔, 我们现在只有县中药厂一个销售渠道，他们说明年还收, 但如果咱种的多了，销售再出了问题, 那该咋办？」 陈爱民本来满心热情, 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销售确实是个问题。」他号召种天麻还得向公社打报告, 要是销售渠道都不能确保，公社肯定不同意。 林瑶说：「我琢磨着等我大哥有时间了，带着天麻样本跟他一起去京城看看有没销路，到时候你给我们开介绍信。」 陈爱民满口答应下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 根本就用不着林瑶兄妹去京城, 两个星期后，顾青禾拎着不少东西上门了。他看上去春风得意，跟以前暮气沉沉的样子完全不同，进了堂屋把手中的东西放桌子上，一样样拿出来，说：「我北京的老朋友寄过来的，给秋韵留了点，这些都是你的。」 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子，各式糕点、奶粉、奶糖、腊肉、干鱼、桔子水、牛肉罐头……林瑶赶紧推拒：「顾伯伯，不用给我这么多，拿回去给你自己补身体吧。」 顾青禾难得脸上带着笑意说：「我自己留了，你别客气，知道你爱吃零食。」 林瑶不爱推来推去的，见他有诚意，就痛快收下。找刀打开桔子水，倒了两杯，给了顾青禾一杯，喝着甜丝丝的饮料，一边听顾青禾说。 「我在京城的几个老朋友看到天麻样本，都说非常了不起，京城各大中药厂、药店对种植天麻也很感兴趣，种出多少来都能收。」顾青禾很激动，眼里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光亮。 林瑶觉得路一下子宽了起来，她说：「正好大队长说也想要种天麻，销路没问题的话，双龙生产队也可以种一些。」 顾青禾点头称是。 其实这些日子林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天麻种植是顾青禾的研究成果，在科研成果没有发布之前规模化种植的话，会不会被有心之人把这项研究成果据为己有。万一这样，等顾青禾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不就吃了大亏？ 林瑶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提醒顾青禾注意保护自己的研究成果。 顾青禾很惊讶面前这个生长在农村连大城市都没去过的小姑娘会有这种想法，他认真地说：「这个好解决，我老朋友会帮助我，化名在期刊上发表天麻种植文章，到时候署名也加上你的名字。这是咱们两个一起的研究成果，我不会独占。」 林瑶觉得不妥，要是顾青禾是导师的话，她至多就是个打下手的学生，啥时候导师发布研究成果带学生了。 第171页 她坚决地说：「顾伯伯，这项研究成果是你的，我功劳不大，再说我以后也不会搞科研，带我也没啥用。」 顾青禾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他肯定是要带上林瑶的名字，这是原则问题，现在推来推去也没啥意义。 两人商量好之后，就去找陈爱民，说了天麻销售问题能够解决。陈爱民特别高兴，马上就决定给公社打报告申请天麻种植。 明年的工作安排也定了下来。顾青禾带着老林家人收集种子、培养菌材、培育麻种，社员们领麻种和菌材种植就可以。老林家人嘴严实不爱炫耀，这样关键技术还在自己人手里，避免大范围扩散被人窃取，等两年之后顾青禾平凡确认了科研成果归属，这技术再传播出去就无所谓了。 林瑶前脚才到家，林得山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来，大声喊着：「孩子他妈，快跟我走，大闺女要生了，已经去县医院了。」 「啥，快生了？」 苗玉兰正在整理给未来外孙子或者外孙女准备的小衣服，听了这话，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赶紧去衣柜抱出一摞小孩用的被褥、尿布、单衣单裤、棉衣棉裤。 林环没有婆婆，这些就由苗玉兰来做，付大花心疼大孙女，也做了不少。 林瑶找出林卫国给准备的包被、毯子等东西，拎在手里，说：「妈，我拿一些。」她抱了一堆绵软的被子衣服装在军绿色的大帆布袋里就往外走，去推大哥的自行车。 林卫国经常坐火车到外地出差，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他的自行车就由林瑶骑。 林瑶跨上车子向前沖，身后，林得山带着苗玉兰，两人速度也极快，两辆自行车朝县医院驶去。 到了县医院，锁好车子，三人拎着大包小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楼上跑，在产房门口看到了焦躁不安在原地不停转圈的张胜利。 「爸、妈、小妹。」见到家人，张胜利的焦虑情绪眼见缓解了不少。 林得山说不出安慰的话，拍了拍张胜利的肩膀。 苗玉兰说：「不用担心，哪个妇女不是生好几个孩子，总有那么头一回。」 张胜利依旧紧张，拧着眉头：「要是我能生，就由我来生，不让林环受这罪。」 林瑶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夸赞说：「姐夫你真好，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以后找对象也要找有这种觉悟的，只是怕不好找。」 苗玉兰嗔怪：「俩孩子净瞎说，可别被别人听去了笑话咱，尤其是福七，姑娘家可别乱说。」 这样说过几句话之后，几个人的不安都化解了不少。 产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喊：「林环家属。」四个人都围了上去，随即林环就被推了出来，张胜利赶紧去推病床，问：「媳妇你还好吧」。看林环状态不错，大家放了心。 接着护士抱出个婴儿，说：「看好了，女孩。」苗玉兰上前一步，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满脸老外祖母的慈爱。 张胜利喜不自胜，身子歪过去看宝宝：「闺女好啊，我就想要个小棉袄。你看我闺女长得多好看啊。」 小护士白了他一眼：「儿子不好吗，这还有一个呢，看好了，是个小子。」 「啥，还有一个？」四个人齐声说。 林瑶、林得山、苗玉兰一同看向张胜利，张胜利挠挠脑袋：「我不知道啊！做过b超，就一个。」 林瑶有种买一送一的惊喜，问护士：「真是我姐的？那太好了！那b超咋没照出来呢。」 护士说：「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林环生的。还问啥，你们不得偷着乐啊，这不少受回罪，这小子谁抱？」 林得山搓搓手，想去抱但看那小东西小小的一团，有点胆怯。林瑶只好上前把孩子接过来，学着苗玉兰的姿势抱着他。 小傢伙很轻，不像一般小孩那样瘦弱皮肤皱汗毛长，粉团团的，林瑶走路都很小心，生怕跌了。 多亏准备的衣服被褥多，两个小孩也足够用，到了病房把林环和小孩安顿好，张有粮做的月子餐也到了。一下看到俩孙子、孙女，张有粮甚至比他儿子还激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今天请不了假，呆了没几分钟就走了。 林环精神不错，看着满桌子的吃食，说：「我哪吃的了那么多。」 都是清淡的，鸡蛋羹、瘦肉小米粥、牛奶，还有一大罐鸡汤，上面的浮油都被仔细地撇出去了，一打开盖子，香味飘得满屋满楼道都是。 林环还没开动，房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门口探头往里面看。她脸上带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这实在是太香了。是鸡汤味儿吧，应该很好喝。」 犹豫了一下，她接着说：「能不能分我点，我给钱，我儿媳妇怀孕的时候就吃不下饭，现在还吃不下，连奶都没有，你们这鸡汤这么香，能不能匀我点，我去给她试试？」 她穿着相当体面，说话也礼貌，还没等大家开口，接着说：「我知道我这样问不合适，你们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林环正高兴呢，说：「行，婶子我就给你倒点。」 林瑶端着罐子跟着她去了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能住单人病房的人都不简单，不是价格高，而是数量少，这个楼层就看到这么一间。 不过林环病房也挺好，两人间，现在就住了她一个。 第172页 那人自称姓崔，拿了饭盒，林瑶给她倒了点鸡汤还夹了几块鸡肉。她儿媳叫美丽，闻到鸡肉香味立刻睁开眼睛，说：「妈，哪来的鸡汤？真香。」 崔婶指指林瑶：「小姑娘家的，我闻着香，就厚着脸皮要点，你尝尝看。」 美丽坐了起来，先喝了一口鸡汤，然后就停不下来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崔婶看她肯吃东西，特别高兴，跟林瑶念叨：「美丽胃口不好，我们家康康才四斤多，她这不吃东西，可把我急坏了。」 林瑶看着那叫康康的小孩，确实挺瘦，小手就是薄薄的一层皮包着骨头。 看儿媳吃得香，崔婶问：「明天你们还住院吧，我们能不能还跟你们蹭饭？你们多做一份我们的行不？我这就跟你回去问问你家人，我这老脸啊，可真是比城墙都厚了。」 两人又回到病房，张胜利很快答应下来，反正也要给林环单独做饭，就是多做点的事儿。 「婶子，钱就不要了。」张胜利沉浸在收穫了一儿一女的巨大喜悦中，心情超好。 「那怎么行？」崔婶说，五十块钱在双方手中推来推去。 第二天，林瑶和苗玉兰、张胜利也在医院陪林环，中午林得山也过来了，林瑶跟他一块在食堂买了饭，准备带回病房。 迎面一个抱小孩的五十多岁的妇女走了出来，跟林瑶他们隔了几米，那小孩的包被跟林卫国送给林环的一样，林瑶就多看了几眼。 就这么几眼，就看出问题来了。第一眼只见那妇女上衣洗得发白，裤子上有个补丁，可那小孩的包被是高级货，百货大楼卖的，一百多块钱，林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再看一眼发现那小婴儿是康康，她耳朵上长了一个小揪儿，俗话叫栓马桩，极少有人长。 按理说能把康康抱出来的人应该是她的至亲，可林瑶昨天看到的美丽和崔婶气质、谈吐都很好，跟眼前这个满脸劳苦相的妇女完全不是一类人。 也许是她家的穷亲戚，比如农村来的妈？可这人看着贼眉鼠眼的，明明是抱着孩子赶路，眼神却四处乱飘。 林瑶决定把这人拦下来盘问下。她追上已经走到她身后的妇女说：「你好，同志。」 那妇女冷不丁听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怀里的小婴儿差点脱手掉地上。 第95章 见义勇为 脚步停滞了有半秒, 那妇女突然抱着孩子撒丫子狂奔，林瑶哪容她跑，比她跑得更快, 绕到她前面, 将人截住。 林瑶张开手臂挡住她，问：「同志, 你跑什么？你抱的是谁家的孩子？」 妇女把康康抱得更紧些，神情一瞬间慌乱之后, 居然慢慢镇定下来, 横眉立眼地说：「你是谁？多管闲事，我肯定抱我家孩子, 你管的着。」 林瑶从妇女的反应基本可以判断出她跟康康没关系，并不是康康的什么亲人。而且美丽中午才吃了林环的黄豆猪蹄汤, 她还不出院呢，怎么会让人把孩子抱出去。 那么这个妇女就是个偷孩子的！林瑶看看她怀里的康康, 安静的睡着，对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她想把孩子抢过来, 但怕伤到康康，或者激怒妇女做出对康康不利的事情, 不敢贸然行动。 两人对话声音很大, 很快吸引了围观群众。 妇女见来了人，眉头一皱, 说：「大伙看看这丫头，我抱我家孩子出院，她在这里拦着，大家给评评理，她这是看我老婆子好欺负, 天这么冷，凭啥拦着人不让人走路，路是你家的？」 这年头生的孩子多，小孩子也没多稀罕，大家想不到这妇女偷孩子，还以为是林瑶找茬，劝林瑶让她走。 林瑶不理会众人，指着妇女，言之凿凿地说：「不是你家的孩子，是你偷的。」 众人就议论开了。 「啥，偷孩子，不可能吧，谁家不是孩子一大堆，一个孩子要吃多少粮食，没事谁会要别人家的孩子。」 「小姑娘，你有啥证据说别人偷孩子，青天白日的，不要乱说话。」 林瑶看那妇女跟围观群众交换眼神，貌似无意，极有可能是团伙，串通作案的。她很快明白为啥群众会向着妇女说话，原来有同伙在引导舆论。 那妇女瞅个人少的地方就想开熘，林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你说是你家的孩子，这孩子小名叫啥？」 林得山本来站在林瑶这一边，不知道闺女突然拦住一个陌生人要干啥，听到闺女前面那句话，哪还能不明白。他对闺女的话深信不疑，转了个身，走出人群，饶了半圈，又分开众人，走到了那妇女身后。 父女俩对视一眼，马上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那妇女想摆脱林瑶的钳制，奈何林瑶抓得紧，她只好胡搅蛮缠：「我家孩子的小名我为啥要告诉你。」 人群中妇女的同伙也按捺不住了，就要来抓林瑶，林得山飞起一脚，踹在妇女的腿弯，那妇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趁这功夫，林瑶矮了矮身，把她怀里的康康抢过来瞅准一个方向就往人群外跑。 林得山把妇女踹到后，眼疾手快跨步上前，拽住那只已经袭到林瑶肩膀的手，使劲往旁边一拽，好让出地方让林瑶跑，接着他把那人来了个过肩摔，痛得那人躺在地上嗷嗷叫。 林瑶抱着孩子住院部的方向跑，跑出二十米，就看到美丽脸色惨白，正朝这边快步走，身后还跟了两个护士。她饮食跟不上，身体极度虚弱，再加上刚生产不久，紧走这几步已经浑身都是虚汗。 第173页 林瑶喊：「美丽姐，康康在这儿，有人偷你家孩子。」她跑过去，把孩子递给美丽。美丽全身发抖，压根抱不了孩子，林瑶只得继续把康康抱在怀里。 她声音发颤：「康康还好吗？」 似乎是感应到妈妈来了，康康睁开大眼睛，懵懂地朝前看着。美丽拍了拍胸口说：「看着没事。」 她深深唿出一口气，被那乱成一团的人群吸引，她问：「咋回事？ 林瑶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之后说：「偷孩子的最少两三个人，我爸跟他们打起来了，我得去帮帮他。」说完把康康递给跟美丽一起出来的护士。 她分开人群：「都让让，都让让。」正弯下腰，准备脱鞋拿鞋底子招唿那两人，却发现林得山已经把那两人揍趴下，都在地上哼哼呢。 「都在这吵吵什么，是谁偷孩子？」一道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妇人攒着全身的劲儿，指着林瑶声嘶力竭地反驳：「我没偷孩子，她抢我的孩子，是我家的孩子。」 都这样了，还苟延残喘，林瑶一脚踩在她的后心，说：「你偷孩子还反咬一口，我这就去报警，你有本事跟公安去诬赖我。」 「林瑶？」刚才那道声音有点迟疑地问。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林瑶抬头，看到一张国字脸，眉毛浓黑，双目炯炯有神，这不是马副县长吗？ 她把脚收回，喊了一声：「马副县长。」没想到在这时候能看到马国强，有他在，一切都好说。 那些围观的人立刻就噤声了，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副县长本人，都怀着敬畏之心。 马国强见的人多，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下次见未必能记住，可他对林瑶印象深刻，还是认了出来。第一次见面印象就很好，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这样英勇。 「说说，是怎么回事？」马国强问。 还没等林瑶回答，一声怯怯的「爸」，吸引了马国强的视线。 看着自己闺女面色苍白要晕倒的模样，马国强心口一阵发堵，几乎把眉毛拧到一起，他问：「美丽，你咋回事？」 女儿生产后，他刚抽出点空来医院看，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事儿。 美丽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爸，有人偷我孩子，我婆婆去洗饭盒，我去护士办公室一下，不到两分钟，回来就看到孩子不见了，我还以为婆婆抱了出去。等我们发现孩子没了快急死了，多亏林瑶和她爸把人拦住，孩子没事儿。」马国强看上去威严有余，慈爱不足，美丽生怕老爸责骂自己，说话声音很小。 说话间，去医院后门找孩子的崔婶也跑了过来，听到美丽的说法松了一口气，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再被人抱走。 马国强看着美丽很心疼，医院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出在自家孩子身上，真是够讽刺的，该反思的人是他这个副县长，倒把闺女吓这样。 他说：「你先回去，省着在外面吹了风。」然后问林瑶：「除了这两人，他们还有同伙不？」 林瑶指着那一圈人：「刚才帮着这妇女说话的人都有嫌疑。」 马国强眉头紧拧，喝令：「都蹲下，谁要敢跑就是同伙？」这话一出，谁还敢跑啊，跑不就暴露自己了吗，林得山就在那站着，看着很不好惹，跑了也要被抓回来，不如老老实实接受调查，到时候死不认帐不就行了。 看着这群人都蹲下来，马国强对依旧站在旁边的小护士说：「快去给公安打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他们两分钟内过来。」 小护士领命，跑得飞快去打电话。 公安很快抵达现场，来了七八个人，开了辆卡车，把围观众人都带走调查去了。 调查证明他们是团伙作案，一共五个人，康康不算，几乎是同时还偷走另外一个婴儿，公安很快把那孩子找了回来，送回到父母手中。 林瑶和林得山得到了「见义勇为奖」，有奖状和奖金、米面肉等物质奖励。 马国强还给了林瑶许诺，让她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去找他。 原来马国强和张有粮也认识，美丽蹭了一个月的月子餐，跟林环成了好友，后来地质队离开青山县，林环去了县委食堂上班，不过这是后话。 林环婚后住在张胜利申请的家属房，等出了月子俩夫妻就带着双胞胎住到了林瑶家，就住林环原来的屋子，她接着上班，由苗玉兰和付大花帮她带孩子。本来林卫国经常在外，只有四个人在家，又增加了四个人一大家子特别热闹。 转眼到了来年春天，公社同意双龙生产队少量种植天麻，按照原定计划，顾青禾不再餵牛，有人接替了餵牛的工作，老林家的林得川、林得水、张巧巧、陈云彩帮助顾青禾採集种子，培养菌材和麻种。 除了梯田种植，社员们也在自家自留地种一些，积极性特别高，要不是麻种数量有限，他们想要种的更多。 林瑶负责指导社员种植，顾青禾特别不乐意抛头露面，开始几天还跟着林瑶一起，后来见她独立指导的不错，他没有跟着的必要，就更加不愿跟社员打交道。 林瑶倒是跟社员们相处愉快，虽然这些社员爱打听别人家的八卦，爱看别人家笑话，希望别人家过的不如自己家好，可骨子里淳朴，经常给林瑶送一些自家的吃的。 到了秋天，地里的天麻获得丰收，根本没用到京城顾青禾的资源，县中药厂就把这些天麻都收了。最后分到社员手中的钱多的人家有四百多块，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关键是没有占用多少土地，算是一笔额外收入。 第174页 社员对林瑶的态度愈发好了，年底往她家送了不少东西。对顾青禾也尊重起来。陈爱民把大队部收拾了两间屋出来，还砌了墙做隔断，弄出了独立空间，让顾青禾从牛棚搬到这里。顾青禾感受到社员的善意，也逐步跟社员们多了些交流。 转眼又过了一年，已经到了七六年。铁蛋跳读了一年，现在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何秋韵也调到了公社小学教书，正好教铁蛋。 这天，林瑶陪着何秋韵带六年级学生去县里参加数学竞赛，其中就有铁蛋。铁蛋非常聪明，又跟林瑶一起，做了很多竞赛题目，这次考得不错。 考完试，刚回到双龙生产队，就看到杏叶、大春还有陈爱民家最小的儿子在路口等她，杏叶喊：「福七，快点，社员想让你当妇女主任。」 第96章 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林瑶内心是拒绝的,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妇女主任扯上关系，她印象中的妇女主任就是忙一些家长里短琐事的大妈，社员为啥会让她当？ 「咋回事？」林瑶问。 杏叶过来拉住她的手就往晒谷场的方向走：「原来的刘主任年纪大了, 不干了, 今天新妇女主任评选，三个候选人社员都不满意, 就有人提出让你当，结果大伙就附和起来, 说你又通知大家泥石流, 又教大家种天麻，给社员办了不少好事, 社员感激你，才推选你当。」 杏叶由衷地替林瑶高兴, 叭叭说个不停：「多好的事啊，一个月有十五块工资呢, 还是生产队干部，好多人都想当呢, 一会儿你到那儿就应下来。」 一个月十五块，还要处理很多鸡毛蒜皮的杂事, 林瑶想想都头大。才这么一点钱, 她进山一次运气好的话采的蘑菇和中草药都能卖这么多钱。不过钱不是主要的，要不她干吗不每天进山, 而是跑了这家跑那家，花好多时间指导社员种天麻。 等林瑶、铁蛋、何秋韵跟着杏叶他们到了现场，发现晒谷场还真是热闹。 刘连枝浑身脏兮兮的，站在晒谷场中央，捂着头, 不少社员在往她身上扔烂菜叶子。 有人边扔边骂：「你真有脸参选妇女主任，泥石流你全家躲到你家老二的宿舍，提前知道泥石流要来为啥不通知社员一声，自家人跑了，就你这德行还有脸来参选妇女主任。」 「乡里乡亲住着，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你家人会少块肉吗，真是自私自利的一家子。」 老顾家现在在生产队的人缘很差，社员们都不太跟他家来往，刘连枝压根就不愿意承认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次妇女主任改选顾翠翠撺掇她来参选，她想着自己以前那么受欢迎，说不定这次大家也会选她，却没想到社员对他们一家意见那么大。 要知道她就不来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她现在恨透了顾翠翠，本来泥石流这件事她对顾翠翠重拾了信心，现在才知道顾翠翠仍然是个丧门星，听她的准没好事。 刘连枝抹了把脸上沾的脏污，不可能承认他们一家是故意躲泥石流，她仰起头，信誓旦旦地否认。 社员简直要被她气炸了。 「跟你家老二一起在供销社上班的人说的，你们家人说可能会有泥石流，才到供销社宿舍呆着，要不你们一家子挤那么一间小屋干啥？」 「不要狡辩了，你们家人不通知，我们不也躲过泥石流了吗？一点都不为社员考虑就不要惦记妇女主任的工资。」 顾翠翠在人群外躲着，她怕社员也拿烂菜叶子砸她，她完全想不到社员会是这种反应，还想着毕竟妇女主任是干部，能拉拢社员，在社员中树立威信，老顾家的名声又能好起来。 她本来想偷偷熘回家，看到刘连枝用怨毒的眼神看她，浑身一个哆嗦，背后的冷汗都起来了。她太害怕刘连枝再把她关家里，她要是再不出来说几句，刘连枝能让她扒层皮。 她内心忐忑却佯装镇定，走到刘连枝身边，深唿吸之后说：「泥石流是自然灾害，来不来不是我老顾家能控制的，我家没有通知大家的义务。泥石流来了大家怪我家没通知，万一没来你们又会怪我们通知错了，我们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本来议论纷纷的社员半天没人出声，她有些得意地环顾四周，相信说了这番话大家一定能够理解他们一家的苦衷，不是他家不想通知，是怕落埋怨。 「哗啦啦。」一股骚臭味儿扑面而来。 一眨眼的功夫，刘连枝和顾翠翠两人身上被泼了满身黑黄的粪水尿水，她们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湿淋淋、黏煳煳的，两人胡乱用手抹着脸，更加狼狈。那气味是在太臭，不少社员捂住鼻子，往后撤了几步。 那泼粪的人满是惋惜：「可惜了这些粪，苗庄稼多好，用你们身上真是糟蹋东西。」 「快滚回去吧，别竞选妇女主任磕碜人了，我们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干部。」 「你家是没义务，那还来选妇女主任干啥，快滚出双龙生产队吧！」 顾翠翠说的话起了反效果，越解释大家越生气。 刘连枝母女落荒而逃，粪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社员赶紧给她们让出一条路，生怕自己身上沾上粪水。 刘连枝边走边骂：「你个丧门星，扫把星，方家玩意，我得赶紧给你找个对象，老顾家留不得你了，留着你还得倒霉。」 顾翠翠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粪水流进嘴里，她满心绝望，看她妈这架势肯定要把她随便嫁了，不会给她找啥好的对象，她该怎么办。 第175页 陈爱民在一边装作跟小队长核对生产队的帐务，压根就没理会社员朝她俩扔菜叶子泼粪，他也后怕啊，双龙生产队有二、三十家的房子都被泥石流淹了，这要是大家睡觉的时候来不及躲，不得让泥石流给埋了。刘连枝一家还真是自私。 晒谷场恶臭，大家都呆不下去了，陈爱民走向林瑶说：「大家都推举你当妇女主任，我琢磨着你年龄也不小了，今年十六了吧，能够胜任这个工作，我也希望你当。」 先不说林瑶为生产队做的好事，就说公社社长欣赏她这件事，她当妇女主任上报到公社肯定能批得下来，而且以后的工作得到公社更多的支持好开展。 社员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要求林瑶当妇女主任。林瑶受不了这样的场面，虽然内心抗拒妇女主任四个字，但还是答应下来。她想虽然家长里短的纷争很烦人，但只要带领大家多赚些钱，大家生活好了，摩擦自然就少。 陈爱民很高兴：「行，大家都散了吧，这儿实在是太臭。」 很快公社给了批覆，林瑶正式当上了妇女主任。处理邻里间的摩擦有陈爱民带她，逐渐她积累了经验，也能够独立调节纠纷，慢慢地，她也从妇女主任的工作中得到了乐趣。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份，她从地头回来往家的方向走，看到路边站着一个青年专注地看着他。 她迎上去，喊了声：「建业哥。」这段日子过得很充实，竟然快把这个人给忘了，算算日子，好像一年多没看到他了。 赵建业已经二十岁，清俊的脸庞又增加了几分沉稳和内敛，他手里抱着一大摞书，说：「我要去上大学了，工农兵大学生，这些都是我的书和资料，用不到了，你不是在自学吗，就送给你吧。」 好大一摞书，看来赵建业很爱劝人向学、催人上进。林瑶把书接过来，真沉，她随口问了句：「你去哪个学校？」 赵建业说：「清大。」 「哗啦。」林瑶手一松，臂弯中的书全掉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这不是她想考的学校吗，他竟然先去了，那她还考不考，真巧，她的心情顿时不美好了。 赵建业疑惑地看着她，是他的学校太好了，她那么激动吗？可她明显脸色不好。 两人都蹲下拣书，赵建业看着她的表情，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问：「你对我有种天生的敌意，不管我做什么，你只是表面对我态度柔和，可内心却非常排斥我，这是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答案，这几年，他一直关注她，把她的成长都看在眼里，由衷地欣赏她，为她感到高兴，可是她却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完全对他不屑一顾，他感觉他的骄傲和自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拣书的空儿，林瑶已经想好，清大她一定要考，不会因为赵建业而做出改变。至于他的问题，她也不想解释，她说：「建业哥，你想多了，我很忙，很充实，没空想乱七八糟的事儿。」 赵建业张了张嘴，重新把嘴闭上，他能感觉出她在搪塞他。拍了拍书上的土，他说：「我把书给你送回家。」 林瑶把书接过来，说：「谢谢你，建业哥，我自己拿得了。」她站起身，抱着书往家走，赵建业跟在她身侧，问：「我以后可以给你写信吗？」 林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建业哥，谢谢你把书送给我，要是你还想给我写信的话这些书我也不要了。」说完，一副要把书还回来的架势。 赵建业感觉又受到了打击，他做错什么了，连写信都不行！他皱了皱眉，说：「你拿着吧，我没别的意思。」为了维持他所剩无几的尊严，他先迈步转身走了。 —— 过完新年，到了七七年，这年底就要高考，因为做妇女主任林瑶有工作要做，到了五月份才去找李援朝，跟他说想要读高中。李援朝直接给她办了学籍和入学手续，没有入学考试，不收学费。林瑶成了高一的学生。 她很重视即将恢復的高考，每个时代都有能人和幸运儿，她不认为自己随随便便看点书就能考上清大。 林环和张胜利还住在她们家，林瑶就住在他俩的家属房，每天很用功地读书，一个月过后，她跳级到了高二，再一个月后，她跳级到了高三。 很快传来高考恢復的消息，老师笑咪咪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问她：「你想考哪个学校？」 林瑶说：「清大。」 老师摸着下巴，高兴地说：「好，你肯定能考上，我以后就有个清大的学生了。」 高考这天，她跟何秋韵结伴，何秋韵也参加高考，跟林瑶一起住张胜利的家属房。林卫国和林环提供全方位的后勤服务，林卫国特地抽出时间接送她进出考场，林环给她俩做清淡可口又有营养的饭菜。 她报考的是清大的财经专业，虽然她的理想是找个安稳的不费脑不费力气的工作，但她骨子里还是想在马上到来的经济大潮中赚点钱，就报了这个专业。 考试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第一科考的是政治，都是大题，林瑶准备的充分，觉得那些题目简直是小菜一碟。 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在她身边停了好几次，要不是题目简单，向后世那样的考试题目肯定会影响她发挥。 在监考老师专注看她试卷的时候，林瑶看了老师一眼，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的答案在她自己看来特别优秀，卷面又整洁，林瑶都想给自己点赞，可在老师眼里、脸上看不到一丁点赞许。 第176页 那老师在看什么呢？或者说这个老师就是这个表情？ 接下来几科考试都是这样，林瑶有种被老师盯上了的感觉。这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第97章 考上清大 这些题目在她看来很简单, 比后世高考题目容易的多，要是后世那些高三学生参加这一次高考都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最后一科英语考试，一段英文翻译成中文, 林瑶觉得自己的答案特别完美, 答完题转头一看，监考老师正看着她的试卷, 看她冷不丁抬头，头迅速抬起, 眼镜上划过一道亮光。 她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爱察言观色，善于分析别人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师不对劲。 在后世听说过这个年代被人顶替上大学的事情，她会不会遇到？可她觉得自己考得挺好, 分数也低不了，要是调换她的分数不太可能吧, 那样会很明显，不如找成绩一般的下手。 林瑶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出了考场，她走得很慢, 被人流推动着往前走。林卫国正在他们约定好的位置翘首以盼, 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妹妹不怎么开心，他大步流星穿过人流, 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问：「怎么了，没考好？」自从考完第一科开始，妹妹情绪就有些低落，他看得出来，只不过这三天都没问她。 林瑶扬起笑脸：「我觉得考得挺好, 题目很简单。」 何秋韵也找到了他们，说：「是啊，题目比我想像的简单，就是我答得不好，不知道第一志愿清大能不能上。要是咱俩都能上就好了，还能是校友。哎，你怎么了，考得不好？看着像有心事，我觉得你应该考得比我好，我临时学了这么几个月，效果并不好。」 林瑶说：「没事，就是题太简单了出乎意料，我们回去吧。」 林卫国说：「那我们回家吧，林环已经回去了，她在家做好吃的等你们。」 回到双龙生产队，林瑶拉着何秋韵到自己家里吃饭，林环做了水煮鱼，红烧肉、干煸鸡块，酸辣土豆丝，都是重口味的菜，大家美美吃饭。 林瑶一直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再加上两个小崽子大果、小果围着桌子转圈，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显得格外热闹。除了林卫国，家人都没看出啥不同，都以为她会考得很好。 第三天，林卫国去上班，林瑶跟着他一块去了县城高中，很多同学在那对答案，林瑶核对了每一科的答案，数学和理化好说，只是政治、语文、英语很多都是主观题。林瑶把自己写的答案默写出来，去拿给班主任，拜託他去找相应科目老师打分。 最后林瑶预估的分数是四百七十多分，这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班主任比林瑶还要高兴：「别的同学最高预估分还比你少几十，这个分数考清大应该没啥问题了。」 林瑶说：「多谢老师给我开那么多小灶。」 班主任说：「谢我干啥，你考上好学校我脸上有光。」 告别老师，林瑶在学校里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她希望自己是想多了，自己的成绩要是被人顶替的话也太明显了，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吧。但是不怕一万，就是万一，要是被人换了分数录取通知书下来就来不及了。 她想去找李援朝跟他说这件事，可怎么跟他说，没谱的事，只是她的猜测，总不能说是老师总看她卷子，她直觉有问题吧。要是监考老师是个正直的人，那不就把监考老师给坑了，名声对老师来说太重要了。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县委，林瑶把各科老师给她打分的题目给李援朝看，并且把预估分告诉他，李援朝惊讶不已，他说：「知道你学习好，没想到估这么多分，你要是能考上清大，就是为咱们县争光。」 林瑶说：「李秘书，本来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我昨天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我的卷子被人掉包了，分数被别人换了。」 李援朝说：「啥，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儿也没外人，你就别叫我李秘书了，就叫我援朝哥吧，听着生分。」十年没有高考，中专也停了十几年，再加上他也年轻，压根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林瑶感受到李援朝的友好，觉得他肯定能帮助自己，她说：「援朝哥，题目里有不少主观题，要是实际分数比预估分少三、四十分都正常，要是再少多了就不正常。我提前跟你说一下，等分数出来再看。」 李援朝点点头：「等你分数出来觉得有异常马上通知我，我立刻跟马副县长说，他肯定会重视这件事，会安排调查。」 —— 在她上学这段时间，苗玉兰代替她当妇女主任，她考完试就重新接管了工作，一边等着出成绩。 很快到了出成绩这天，所有人的分数都贴在学校的布告栏里，林瑶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名字，分数真不少，三百七，她觉得那数字刺得她眼睛疼。 班主任遗憾地摇头：「应该是主观题扣得分多，要不就是你默写的答案跟你卷子上填的有出入，别难过，剩下那三个志愿没准能上，要不你再读一年，今年真是太可惜了，明年……」 没等班主任说完，林瑶骑上自行车跑得没影了。换个人也许会觉得这分数也不赖吧，可她绝对不相信。 经歷过后世高考摧残考了top2，高中内容还没忘的人绝对不会考这么点，再说她还没日没夜学了那么久。 第177页 她气喘嘘嘘地到了县委，跟李援朝说了她的分数。李援朝马上就带她去找马国强。马国强承诺过她说过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现在林瑶来找，马国强立刻派人去调查。 「把这件事当做最近工作重点，你盯着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马国强对李援朝说。 林瑶悬起的心放下一半，比等分数的时候还要镇定，她已经尽力了，相信马副县长一定能找出其中的猫腻。 比她想像的还要快，过了四五天，李援朝亲自来通知，她的分数改过来了，是四百八，全县第一名，也是全省第一名。 不止她一个，被更改分数的还有好几个考生，都找回了公道。串通作弊的老师被开除，同时移交公安处理。 这些人真蠢，要不就是太贪，非要偷换她的分数，不过多亏换了她的分数，才被发现有问题并处理，换个人也许就觉得自己主观题扣分多，或者求助无门只能认命。要不是她认识县里的领导，又该怎么为自己找回公道？ 林瑶兴奋得想要跳起来，李援朝笑着说：「你是咱们县的骄傲，恭喜你。也亏了你，我们才抓到这些作弊的人，及时剷除教育界的败类。」 林瑶说：「谢谢你援朝哥，也替我谢谢马副县长。」 很快就过年了，老林家一大家子一起吃年夜饭，包括林环一家，张有粮自然是跟着大家一起，林瑶还把顾青禾和何秋韵请了过来。一大家子有三个大厨，再加上现在老林家也不缺钱花，年夜饭特别丰盛。 只有林卫军不能跟家人团圆，林瑶已经很想他了。自从去参军后，他一直没回来过，只往家里寄信、寄东西。 他和傅晋轩分在同一个军区，同一个团。林卫军以前写信说过傅晋轩是团里第一优秀的新兵，他是第二，他不服气，跟傅晋轩你追我赶，不肯被他落下。傅晋轩总爱去执行最难最危险的任务，林卫军就要跟他一起。 正月初八那天，漫天纷纷扬扬飘着大雪，林瑶拿到了清大的录取通知书，她迎着风雪骑车回家，任由雪花化在脸上成为小水珠。她内心满满的喜悦，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终于要离开这个山脚下的村落，去京城啦。 录取通知书在家人手中转了一圈，林瑶仔细地把它藏进炕洞里。接着拆开同时收到的林卫军寄来的包裹。 跟以前一样，有各种票、麦乳精、铁皮牛肉罐头，还有他穿军装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的人英气勃勃，在军装的衬托下看着特别帅，林瑶想如果二哥是个农民，也许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晒得黑里透红，不到四十就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可现在他在部队里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白杨，英挺帅气，军队真的很适合他。 照片又在家人手里转了一圈，被大果、小果抢走了。 「这是二舅。」俩崽子奶声奶气地说。 林环笑眯眯地端来开好的牛肉罐头，还拿来一把筷子。小傢伙很快被牛肉的香气吸引，把照片塞给妈妈，跑过桌子这来吃罐头。 林环看着照片说：「咱家卫军越来越精神了，哎，快看看信，说没说啥时候回来探亲，大果、小果还没见过二舅。」 家里人没人吃牛肉，都让着大果、小果，就连铁蛋都尝了一块就不吃了。大果、小果可喜欢小姨了，争着把牛肉餵到她嘴里，林瑶可不客气，她来者不拒，嗷呜一口就吃下去。 「小姨再吃。」大果的小奶音软软糯糯。 「不，小姨吃我的。」小果抢着凑过来。 林瑶笑着说：「真乖，小姨跟大果小果一样，也在长高，也得多吃点肉。行了行了，小姨不吃了，再吃就没了。」 苗玉兰说：「晚饭咱吃肉包子再多做几个菜庆祝你考上清大，快点念信吧，看看他都说啥了。」 嚼完嘴里的牛肉，林瑶开始念信。 先是惯常的问候，接着说部队里和执行任务的一些趣事，林瑶知道他是捡轻松有趣的说，报喜不报忧而已。 「在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出任务的路上了，傅晋轩这狼崽子特别狠，最危险的任务他就抢着去，我不能被他比下去。」 林得山打断她：「就是说他参加这个任务特别危险是不，是这个意思不？」 老爸的阅读理解满分，林瑶也拿不出什么话安抚他，只能说：「军人保家卫国，肯定会有危险，这是二哥自己的选择，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的内容她快速扫了一遍，没往下念。他写的是：「福七你知道吗，我竟然看到傅晋轩那小子给你写信，我说你给我妹妹写信干啥，还要费一张邮票，你有啥想说的，我给你写在我的信里。结果二轩说他没想说的，信他不写了也不用我带话。」 五年过去了，二哥的脑迴路依旧这样清奇，林瑶看着信抿嘴笑，惹得林得山、苗玉兰他们急得呀，就要凑过来，林瑶赶紧把信抓牢，胡诌了一番内容，这才煳弄过去。 接下来林瑶就给林卫军写回信。 「二哥你寄回来的津贴妈都给你攒着呢，留着给你当老婆本，以后好吃的也不用往回寄了，留着你自己补身体吧，大果小果从来没缺了肉和零食。」 跟他说了多少遍不用往回寄吃的，他就是不听。 「对了，我跟傅晋轩一直都有书信联繫，他给我写的信不比你往家写的少，我给他回信的字数也不比给你回信的字数少，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第178页 这段话她用了大号加粗加重字体，林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写这样的话，大概是想到林卫军看到信一定会跳脚，会去气唿唿地找傅晋轩，想想都好玩。 既然林卫军去出任务，本来给他准备好的布鞋、虾干、五香花生米还有林环自制的超美味豆豉辣椒就先不寄，只把信寄出去，寄信回来路上，林瑶看到两辆小轿车驶进双龙生产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1 01:09:04~2020-09-01 22:3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 40瓶；书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清大报到 小轿车朝大队部的方向开去, 作为生产队干部，林瑶自然要过去看情况。 从小轿车上下来的人林瑶认识的有李援朝还有公社社长，很快他们从大队部屋子出来, 去了隔壁老顾住的地方。 是来接老顾的？老顾早就得到在为他平反的消息, 只等着来通知返回京城。 老顾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其中一个青年, 脸色刷地暗沉下来，怒气沖沖骂了句：「畜生。」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院子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甚至有点尴尬。本来正在说话的人都截了话头, 朝青年看去。 大冬天的那青年额上冒汗，恳求道：「爸, 我来接你，是我不对, 我不该那样对你，我知道错了, 我是一时煳涂，脑子不清醒, 你原谅我吧。」 老顾怒意难消，说：「滚, 畜生都比你强,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说完，折返回屋里去。 青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喊道：「爸，等回京城了我好好孝顺你，你原谅我吧。爸，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别的人都跟在老顾身后进屋, 有人路过拉了那青年一把，青年没起来，那人没坚持自己进了屋。 这青年肯定做了很多让老顾心寒的事情，要不老顾怎么会这么恨他。但林瑶也能感受到青年的滔天悔意，看他跪在泥泞的雪地上，含胸驼背又得不到原谅的落寞模样，觉得他很可怜。 想到青年也许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样狼狈，不需要怜悯，林瑶从他身边走过，打算进屋，谁知道衣摆正好被他拽住。 青年站起身来，努力平復心情，撒开手，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顾知行，是老顾的儿子，你认识林瑶吧，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虽然拽住她衣摆的动作有点鲁莽，可青年说话很有礼貌，一看就曾经有很好的教养。 林瑶说：「我就是林瑶，找我什么事？」 青年愣了几秒，他猜测林瑶不一般，但见她长得好看又有气质完全不像农村姑娘，还是觉得出乎意料。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说：「公社领导说你一直跟着我爸研究天麻种植，我爸跟老林家人关系很好，我想请你劝劝他，我希望他能够原谅我。」 林瑶没经歷过这些事情，是站在后世人的角度看这段歷史，感受自然与亲歷者不同，她可以体谅顾知行，可老顾哪里能够一时半会说服？她说：「顾伯伯这两年其实很平静，就是一看到你气就起来了，他在气头上肯定没法说服他。我很快就要去清大报导，以后都在京城，也许可以慢慢劝他。」 顾知行说：「行，在京城见，先谢谢你。」 林瑶进了屋，顾知行不敢再到他爸面前惹人烦，就依旧站在院子里。 老顾很快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京城，出发前，他到培养麻种和菌材的地块查看，这块地比原来扩大了很多倍。天麻种植得到了公社社长的扶植，有十几个村子种植天麻，社员们获得了不少额外收入，以后天麻种植还会陆续推广。 他在双龙生产队没吃多少苦，也从来没想过他在农村还能有科研成果并且得到社员的尊重。社员们很照顾他，对待他像是亲人一样，他自己也从消沉到积极，他想，这一切改变的契机来自林瑶。 他对林瑶说：「你的家人已经掌握了核心种植技术，我离开后天麻种植也没问题，万一出现技术难题就给我写信，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们。对了，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没？」 林瑶告诉他马上要去清大报到，他感慨地说：「真是奇妙的缘分，我回京城，你也要去京城。要是你感兴趣的话，以后继续跟我一起研究中草药种植和农作物。」 本来顾青禾想去林瑶家跟她父母说认个干闺女，但想到林瑶以后也在京城，想了想还是作罢。 几年的农村生活，林瑶对种植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答应下来。 两辆小轿车驶离了双龙生产队。夕阳拉长了林瑶的身影，她想，老顾都回城了，知青也陆续回城，大家不缺粮能吃肉的好日子也快来了。 三月份，到了林瑶去清大报到的日子。县里开了表彰会表扬考上大学的考生，每个人都带着一朵大红花，马国强跟考生代表握手表示祝贺，他特别对林瑶说：「希望你以后能回来建设家乡。」省状元肯定有实力留在京城，可马国强心底里希望她能够回来。 林瑶脸上堆笑，回来？她从来没想过。她只能含煳其辞地说：「我一定不辜负马副县长的期望。」 林瑶作为全省第一名得到了两百块奖金，回到家，她做得第一件事是把藏在炕洞里的钱拿出来点数。 第179页 一共六千五百块，有存摺，有现金。大头是她挖的人参卖的钱，其它的都是陆续攒的。她想一分不留，把钱都拿给林卫国做生意用。至于在学校的花销，就用学校发的补助，省着点花总是够的。 林瑶出发前，林卫国特意安排出时间送她。她把一大摞钞票递到林卫国手中说：「大哥，给你留着做生意用。」现在环境宽松了，林卫国已经在私下里做生意。 林卫国很惊讶：「你有这么多钱？」 林瑶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当大山的搬运工，比小蜜蜂都勤劳，攒这么多也不算多。」 林卫国坚决拒绝：「你给我干啥，我还想给你生活费呢，你快拿着。」 林瑶说：「钱在我手里只会花出去，给你能用来赚更多钱，等我毕业了，京城差不多就该有商品房了，你给我买房作为落脚之地。。」 林卫国哦了一声，大学毕业生不论在哪工作都能分房，他不知道妹妹怎么会有买房的想法，但是他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 林瑶看着大哥给她准备的一堆衣服，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甚至百货商店都没有卖。款式新颖的羊毛外套，修身的黑色长裤，柔软锃亮的羊皮皮鞋，别看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可挑起女人衣服来眼光出奇的好，林瑶换上这些衣服，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好像又看到了后世的自己。 出发前，林得山和林环两口子分别给了她两百块钱，林瑶没客气，一一收下。 她和何秋韵一起去的京城，何秋韵也如愿以偿考上了清大，差不多是在考上清大的人里面成绩垫底的那种，不过也是非常幸运。两人到县里坐汽车到省城，再坐火车到京城。本来前些日子何秋韵就可以回城，她等了林瑶几天，就怕林瑶没去过大城市，给她做个伴。 没想到林瑶到了大城市一点都不认生，甚至比农村还如鱼得水，压根就不用她带。两人下了公交车，何秋韵说：「我这儿顺路，先回家一趟，再去报到，你自己去学校没问题吧。」 林瑶说：「放心吧，秋韵姐，那我们在学校见。」她独自乘坐公交车到了周围还很荒凉有不少庄稼地的清大。 门口是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是拎着大包小包从各地赶来报导的精英和幸运儿，林瑶的行李尽量精简，只有一个超大军绿色帆布包，还有一个斜挎包。到了校门口，正随着人流往里走，冷不防听到一声：「林瑶。」 除了赵建业还能有谁，果然高等学府能培养人的气质，他五官出挑，身材清瘦修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望眼欲穿地等了她很久，腿麻了，脖子也酸了，等到她的这一刻心中无限欢喜。很殷勤地接过她手上的大包，说：「我陪你一块去报到。」 林瑶的手正酸，肩膀也勒出红印子了，有人主动帮忙也没拒绝，问：「你咋知道我要来清大？」 赵建业脸上带着清俊的笑意：「我在双龙生产队也生活了好几年。想不到我们还能在清大见面。」他觉得缘分是天註定的，可这样的话他不敢说，怕她反感。 报到之后，两人到了宿舍门口，林瑶接过帆布大包，说：「谢谢你。」 赵建业说：「等你收拾好了就下来，我带你去吃饭，还有熟悉校园环境。」 林瑶坚定地拒绝：「这就不用了，建业哥你去忙自己的吧。」 赵建业：「我不忙……」 话未说完，林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等她收拾好东西下楼，看到赵建业依旧站在宿舍楼外朝这边望着，只不过手里多了一堆吃的。 要是他在等跟她两情相悦的姑娘，这该是多美好的画面，可林瑶不是。 看到他喜悦的神情和眼中亮起的光，林瑶眉尖轻蹙，她必须跟他划清界限。她说：「建业哥，你已经帮助了我，不用再帮我其它的，我想跟你保持距离，也希望你能离我远点。」 赵建业只觉得她今天性子很柔和，没想到了来了这么个转折，有点措手不及，沉默一分钟后说：「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吗？我只不过是给你送点吃的，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同学之间的帮忙，你不用上纲上线。」 林瑶说：「我不需要。咱俩像普通校友那样来往就好了，我不需要额外的关心，你别关注我，我也不关注你，在校园里见了点头之交就行。」 赵建业皱眉看她，身材修长高挑，肤色晶莹白皙，已经是个大姑娘。可他却好像看到当年那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等爷爷去他家退婚的模样。她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原点。这种被否定被拒绝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想要对她好怎么办？ 他想得到她的肯定。 第99章 买四合院 林瑶很珍惜读书的机会, 每天学习很用功。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毕业的时候添加筹码，希望可以留在京城。 这天刚下课, 就有学生会的人来找她, 说院长找她。她还没见过院长，院长找她会有什么事呢？ 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外, 敲门，听到里面应答, 推门进去。这个一股学者气息, 头顶头髮稀疏不得不用别的头髮来支援的人就是院长了吧，站在他办公桌边的竟然是何秋韵。 何秋韵是大热门专业哲学专业的学生, 来财经学院院长办公室干啥？ 她先说了句：「院长好。」然后跟何秋韵用眼神打了招唿。 第180页 何秋韵笑着说：「何院长是我爸，也是最近才恢復工作的。」她从办公桌后面转过来, 扶了扶椅子，让林瑶坐在何院长对面。 林瑶有点惊讶, 早就觉得何秋韵知书达理，端庄大气, 不知道她的家境原来这么厉害。 何院长推了推眼镜，很和蔼, 一点架子都没有：「我都听秋韵说过了, 有你这么个朋友是她的福气，她下乡这些年, 多亏你们照顾她，谢谢你。」 林瑶赶紧说：「何院长客气了，都是秋韵姐在帮助我们。」 虽然何秋韵向何院长介绍过林瑶的情况，何院长还是又问了一遍，对林瑶自学, 又上了一年高中能考上清大，还是省状元特别惊奇，认为她前途不可限量。 林瑶半低着头很谦虚地听院长夸自己，心想一定捂住自己的小马甲，绝对不让人知道她有后世的知识储备。夸完他说：「走，去我家吃饭。」林瑶很不乐意空手上门，可她也来不及准备东西，就被他们拉着去家属院吃了午饭。 第二个周末，顾青禾又来请她吃饭。顾知行自告奋勇来接她，要不是跟林瑶一起，顾知行根本进不了父母的门。 他说：「我爸把我赶出来了，我好话说尽他都不肯原谅我，我哪是他儿子啊，明明是他孙子。跟我爸缓和关系就靠你了，你得多帮我说点好话。」 林瑶扑哧一声笑了，心想这不是活该吗，想换做是她会这样做。不过她很欣赏顾知行的坦诚，不多的接触，觉得他除了曾经犯点错，性格人品也没啥大毛病，就答应下来。 顾青禾本来是农大的教授，现在已经调到农业院工作，住在家属楼，站在门口，俩人敲了门，林瑶明显感觉到顾知行的忐忑。一个大小伙子，居然闪身到了她身后。 顾青禾还真没给他好脸色，很热情地对林瑶说：「快进来。」然后冷着脸对顾知行说：「你该去哪去哪，别再这里碍眼。」 顾伯母来打圆场：「快让孩子进来吧，有客人在，你就别拉拉脸子了。」说完把俩人都迎进屋，给俩人各倒了一杯桔子水。 她打量着林瑶，越看越喜欢，本来听顾青禾说起林瑶，还以为她总在田间地头奔忙，怎么着也是个村姑模样，没想到长得好看不说，比大城市姑娘言谈举止都要好。她说：「怪不得老顾说想认你当干闺女，这样的闺女我也想要。」 林瑶：……干闺女，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顾知行很郁闷，坐在角落里不敢吭声，那这个儿子就可以当个垃圾扔掉了呗。 顾青禾打岔：「行了，快去做菜吧。」 午饭很丰盛，红烧肉、清蒸鱼、土豆鸡块、肉沫豆腐，还有豌豆黄、炉打滚等小吃。 吃着饭，顾青禾说：「三环那一大片试验田都是农业院的，你有没有想试验的中草药还有农作物？」 林瑶说了人参、三七、地黄、玄参、白朮等一些中草药，还有板栗、核桃等果树。 顾青禾说：「没问题，我们实验出好的品种，可以拿到你的家乡种植。销路我可以保证。」 顾知行坐在林瑶旁边，默默往碗里扒拉饭，等他们聊完了这些，不停朝林瑶眨眼，示意她说点好话。林瑶看懂他的意思，但根本就没聊到这儿，她咋说啊，不是太突兀了吗。 顾青禾很不耐烦：「你眼睛有毛病吗，要吃饭就好好吃，不吃滚。」 林瑶又扑哧一声笑了，她也觉得顾知行眼睛有毛病。她这一笑餐桌气氛又缓和起来。 她很快收住笑，认真地说：「顾伯伯，我觉得知行哥挺好的，你和顾伯母把他教得很好，以前的事儿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是大家集体犯的错误，那时候他年龄还小，现在他已经在反思自己了，不如给他个改正的机会。」 顾伯母在一边赞许的看着林瑶，频频点头，多好的姑娘啊，还替她不成器的儿子说话，她也希望父子的关系能够缓和。 顾青禾疑惑：「你真觉得他不错？」 林瑶点点头：「是的。知行哥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对你和伯母也有孝顺之心……」其它优点，她不知道，也没看出来！ 顾伯母在一边补充：「他工作也很努力，还看了好多书，会做饭洗衣，生活自理能力很强……」 「行了。」顾青禾起身，去书架那儿拿了本书，又返了回来：「把这二十四孝一个字不落背下来，再跟我说话。」 顾知行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拿着那本书，觉得自己看到了点曙光，这就是说老爸的态度有点松动了吧，不就是背书吗，背！ —— 一转眼林瑶已经大四，二十一岁，时间上已经到了八一年。中午下课，林卫国从他们家乡青北省来京城找她。 他是在门口随机找的学生帮忙叫林瑶，林瑶谢过人家，跑到大街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结果她来来回回走着，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一辆方头方脑的黑色汽车门打开，一只脚踏了出来，脚上的皮鞋锃亮纤尘不染，质量极好的西裤包裹着的又长又直的腿，接着车主从车里钻了出来，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身姿挺拔、姿态优雅、气场十足。 林瑶觉得自己好像穿越时空见到了后世的霸总，太帅了，还感觉特别有钱，一点都不像这个年代的土大款，这人是她大哥！ 林瑶小跑几步，伸出双臂，把他架在脸上耍酷的墨镜摘下来，问：「大哥，哪来的车？」 第181页 「我买的，怎么样，我带你去兜风。」 看着那辆方方正正，外观设计平平无奇的车，林瑶觉得好心疼钱，她问：「花了多少钱？」 「二十万。」这个数字在他嘴里说出来跟两块没啥区别，林瑶却心疼的快喘不过气来了。林卫国在百货商场做到总经理的位置，政策放开后办了停薪留职，开了一家中药厂，一家罐头厂，还自己开了一座百货商场。生意都不错，他应该是赚了不少，可他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还花这么多钱买车！ 林卫国浑不在意地说：「生意需要，等以后多赚点也给你买一辆。我这次来是给你买房子的。」 林瑶问：「京城有商品房了？」她每天忙的很，居然没想起这件事。 林卫国说：「嗯，上车，走吧。」 刚拉开车门想上去，林瑶的几个室友走了过来，她们惊唿：「林瑶你去哪，这是谁的车？」 在这年头有车的人都是配车的官员或者凤毛麟角的有钱人。 林瑶是个低调不爱炫耀的人，看到室友夸张的表情还是很自豪：「车是我大哥的。」她赶紧把正准备上车的大哥拉住，介绍说：「这是我大哥。」 她大哥英俊，成熟沉稳，锋芒内敛，一定得让她们见识见识。校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男生，林瑶觉得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大哥。 「真是你大哥啊？」长得真好看，经济条件还好。自己连辆自行车都买不起，人家已经开上车了。 「亲哥，一个妈生的。」 室友们花痴、羡慕、嫉妒、崇拜的表情让林瑶觉得十分满足。炫耀完了大哥，林瑶心满意足地上了车。 还别说，这小汽车在林瑶眼里是不咋地，可坐起来感觉不错，就是那种人家都走路自己坐车的优越感。看着大哥的线条流畅的侧脸，林瑶突然想到他已经三十了。她问：「大哥，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吗？你该找对象了，刚才我那几个室友对着你就差点流口水了，你这条件找对象还是很容易的。」 「不想。」林卫国干脆利落地说。 林瑶想到何秋韵，她也二十七了，还没对象，她问：「秋韵姐你喜欢不，我觉得她挺好。」 「不喜欢。」 得，她就不拉郎配了。 售楼处这个冷清，门口罗雀，几个售楼员在懒懒散散地磕瓜子。这还是分房年代，买房的人不多。兄妹受到了异常热情的接待。 林卫国豪气地说：「你想要几层，五层怎么样，五层卖出去了没，全买下来吧。」 林瑶赶紧制止他：「大哥，一套就行，就是个落脚的地方，有钱咱不如去买四合院。」 「买四合院？」林卫国惊讶，他的思路已经够开阔了，可好像还是跟不上妹妹，真不知道她整天在想啥。 他们在售楼处像买白菜一样挑了套房，两百多一平，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两万多。当场就拿了钥匙，带装修，随时可以入住。 房子是红砖房，在林瑶眼里房子不咋地，但是地段好，二环内。她想，终于在京城有个家了，以后有了更好的商品房就把这套卖了，换更好的。 四合院不是一时半会想买就能买的，林卫国先返回青北省。林瑶去找何秋韵和顾青禾，他们都是老京城人，让他们帮忙打听有没有人要出售四合院。 一个月后就有了消息，他们花了一万五买了一套四合院，林卫国觉得这四合院没啥好的，还不如农村新盖的房子明亮宽敞，可看妹妹那甜蜜满足的表情，他觉得钱花得特别值。 房本上写的林瑶的名字，她捧着房本觉得手都在抖，这可不是一万五，再过三十年就是一个亿，她感觉自己重新成了有钱人。对于她来说，有钱才有踏实感和安全感。 她转过头来满脸幸福地对林卫国说：「大哥，等你以后赚多了钱，也可以买地盖楼房卖，做个房地产商，别看现在他们房子卖不出去，再过个六、七年就可以囤地，到九十年代房地产商就可以赚大钱了，房地产商会跟煤老闆一样是最有钱的人。」 林卫国：……他在认真分析她的话。 沉默两分钟后他说：「好。」既然妹妹对房子这么有执念，他一定随她的愿。 第100章 帅气军官 临近毕业, 大家都在忙毕业分配的事情，林瑶比较轻松，她有三个选择, 一是保送本院研究生, 二是留校当老师，三是到农业院担任研究员。 她不太愿意毕业后马上读研究生, 但后两个选择她都觉得不错，但不知为啥, 还觉得不是特别满意, 她还想再考虑几天。 林卫军和傅晋轩执行任务回来了，按林卫军的话说就是这次差点回不来, 他们俩在军队里都很拼命，算起来, 林瑶已经九年没见过他们。 林卫军一回来就给林瑶写信，信的很大篇幅写的是他的烦恼。 「首长把自己闺女介绍给傅晋轩认识, 傅晋轩不肯见，那姑娘伤了自尊, 据说很生气。她来团里找傅晋轩，结果连人影都看不到, 那姑娘气哭了, 傅晋轩就让我去打发她。我搜肠刮肚说了好多安慰的话，终于安抚好了姑娘。」 林瑶能想像出这画面, 林卫军平时话少，但训斥起她来秒变话唠，估计安慰起姑娘来也是话唠。 「那姑娘又来找我好几次，我根本不想陪她聊天，可是她太娇气, 我说了她肯定要哭，我就一直忍着。后来她终于良心发现，问是不是耽误我时间了，我说是，王依依同志，你耽误了我训练和学习时间，请你以后不要来了，结果那姑娘真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怎么哄都哄不好，女人真是麻烦，可我想我妹妹也没这么麻烦……」 第182页 林瑶看着信想，这是谁家的倒霉姑娘，遇到这两个傢伙。这姑娘不会是喜欢上二哥了吧，二哥这样不解风情，不得活该一辈子单身？ 正看着信，一个娇柔的女音响起来：「你好，请问你是林瑶吗，我是王依依。」 王依依？这不是二哥在信里提过的名字吗，他在信里写那姑娘也是清大的学生，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林瑶打量面前的姑娘，暗红色的连衣裙衬托得皮肤特别白净，圆圆的杏仁眼显得很无辜，看着有点柔弱和娇气。 她说：「你好，我是林瑶。」 林瑶大二的时候就当上了财经学院学生会主席，王依依在校学生会当宣传委员，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虽然没打过交道，但两人认识彼此，至少知道对方的名字。 王依依说：「林卫军是你哥吗？」 是了，既然提到他二哥，那肯定是同一个人。林瑶说：「是，林卫军是我二哥。」 王依依也打量林瑶，眉眼秀气精緻，自信张扬，举手投足间自带韵味。她笑得很甜很矜持：「真想不到你是他妹妹。你们的家乡一定很美吧。」 青山绿水能够养育出林卫军那样像青松一般坚韧英勇无畏的青年，也养育出了林瑶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 林瑶说：「是，有美丽的风景和淳朴的乡亲。」 王依依心生嚮往：「有机会我也想去你们家乡看看。」 林瑶：……她真的喜欢上二哥了吧，但是林卫军是理解不了的。 她又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准备学校的毕业晚会吗？」单凭娇气这一点，林瑶不愿意二哥多跟她来往，而且她是首长的闺女，就怕相处的过程中压二哥一头，林瑶倒是希望二哥找个小门小户的会照顾人的姑娘。 但是看她态度这样友好，林瑶心软了，甚至对她遇到二哥这样的憨憨有点同情，于是说：「好。」 最开始的相处不太愉快，王依依指挥男生干活，拉着林瑶在一边分吃饼干。后来林瑶发现她除了娇气黏人之外也没啥大的缺点，跟她成了朋友。 —— 开完毕业宣讲会，林瑶和一群同学走出教学楼，远远的，两抹夺目的军绿色身影吸引了她的全部视线。 是林卫军和傅晋轩，他们像两棵白杨一样修长挺拔，锋利的视线越过人流，显然已经看到俊俏出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她，但她变化太大，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林瑶眼眶一热，这都九年过去了，竟然九年没见过面。 当年缺衣少食的日子总觉得过得太慢，可这一晃已经九年。两人从少年长成青年，青春、热血、才智和忠诚都献给了祖国。 他们在这次任务中都荣获一等功，林卫军轻描淡写的一句差点回不来就概括了这次任务，事实上，他们俩回来之后也养了好长时间的伤。现在看样子应该恢復差不多了。 看到他们，林瑶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困扰，本来轻快的脚步反而变得凝滞。旁边女同学的议论打断了她的思绪。 「快看，那两个军官，长得可真精神，他们在等谁呢，林瑶，快看呀，比咱们男同学都精神，是吧。」 林瑶嘴角疯狂上扬，她恨不得告诉所有同学这俩超帅的军官一个是他二哥，一个是她邻家哥哥。她说：「可不是，真的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军官，他们俩在看我呢吧，好激动。」 「哪是看你啊，明明在看我。」旁边的姑娘理了理麻花辫，含羞朝两人的方向看着。 「他们在看我，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对了，看他们的肩章，都是什么军衔啊。」 林瑶说：「一个是连长，一个是营长。」这次出任务回来，本来都要保送军校，林卫军同意了，傅晋轩出任务上瘾，不想读军校，军衔升了一个级别。 「哇，林瑶你懂得真多。看着很年轻啊，看着比咱们宿舍的大姐年龄还小，能是连长和营长吗？」 林瑶其实也不懂，只不过是林卫军写信告诉他的。至于军衔，是用热血不惜生命拼出来的，看起来荣光无限，其实背后承载了太多普通人无法感同身受的东西。 「咱派个人过去问问名字还有地址吧，我想给他们写信，交笔友。」 林瑶举手：「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这就去问，你们等我。」说完，她就朝两人飞奔过去。 身后有姑娘喊她：「林瑶，我们开玩笑的，别真去，多不好意思，哎，你咋就不能矜持点呢，快回来。」 他们身姿笔挺，用站岗放哨一般的姿势站着，看到人群中那个最好看的姑娘向他们跑来，白衣蓝裙，身姿窈窕，跟记忆中那个奔跑在田埂山路上的纤细瘦弱的小女孩的身影逐步融合。 林瑶在两人面前站定，强压着心头翻滚的情绪，脸上明媚的笑意像盛放的花朵，想收都收不住，立正，敬礼，努力让略微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两位军官哥哥，能把你们的联繫地址给我吗，我女同学想要。」 林卫军：…… 傅晋轩：…… 认错了？不可能！林卫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惊喜地说：「妹妹。」 九年时间，妹妹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妹妹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果真是，这长大了长相更加迷人耀眼，谁都比不上她。 林瑶说：「二哥，二轩哥，见你们一面可真难。」 第183页 林卫军说：「以后我读军校，见面的时间就多了。」他瞥了一眼傅晋轩，说：「他，还要出任务。」 傅晋轩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林瑶，也没说话。 林瑶的那群同学看到她被人拽住，那还了得，都围过来想要帮忙，就见林瑶转过身来介绍：「这是我二哥，这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真的很自豪，看到别人爱慕、羡慕的眼神，林瑶觉得自己就是最得意的人。 女同学看着傅晋轩黏在林瑶身上的视线，打趣道：「邻居家哥哥是青梅竹马的不？」 林瑶嘴咧得特别夸张，一点矜持都没有，所幸她什么表情都不失美感，她说：「不是。」肯定不算啊，从认识傅晋轩到他去参军，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只不过他们的相处从一开始就比较融洽罢了。 哪知傅晋轩开口了，简单的一个字，声音坚定无比：「是。」。 女同学更加羡慕了，纷纷说林瑶你真好运气。她们的竹马哪里去了？即使能找得到也拿不出手！ 林瑶抿着嘴，压根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紧接着就看到林卫军将一道死亡视线投到傅晋轩身上。 啥时候他跟她妹妹青梅竹马了，他怎么不知道，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事实。 傅晋轩只看着林瑶，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林卫军盯视的目光。 林瑶赶紧打岔，她问女同学：「我二哥是不是特别有阳刚之气，我都没见过他这么英俊的军官，一个妈生的。」 「是，林瑶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 「有他们保家卫国，我们才能安心读书。」 「二哥，你还缺妹妹不？」 女同学特别配合，一通狂吹彩虹屁。不知道谁带头鼓掌，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林卫军：……呵！ 两人从省军区调到了京城军区，已经办理休假，等过两天林卫军办好入学手续就要一起回家乡探亲。可惜林瑶正在毕业的节骨眼上，没法跟他们一起回家。 林卫军让傅晋轩等着，把林瑶拉到一边严肃问话：「你是不是喜欢傅晋轩？」 林瑶认真想了想，回答：「是。」上了大学后跟她表达爱慕的男同学很多 ，她都不自觉地把他们跟傅晋轩比较，觉得傅晋轩最好。 林卫军嘆了口气说：「傅晋轩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他在我心目中是标杆，是旗帜，我可以跟他是好兄弟，好战友，但是他绝对不能是我妹夫。你知道不，他真的跟狼崽子一样狠，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等休完假他还要去执行任务，这次任务也许更兇险，我可不想我妹妹成个寡妇。」 他不认为这样的话不吉利，他自己同样会在生死之间行走。 林瑶脸有点热，说：「二哥，你真想太多了，我们的来往就在他参军前一年，以后就是写信，信上也没说过啥，我们到不了你说的那一步。」 林卫军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感到安心，他说：「现在都没想法不是说以后不会往前走，我感觉的出来他有想法。你可想好了，即使他能活着回来，这次回来在之后他下次还会走，找这样的对象，你图个啥？」 林瑶说：「二哥，你自己的感情都看不透，就别管我了。我跟傅晋轩真的没啥。」二哥自己找对象的事儿才真正让人操心吧。 林卫军说：「别扯上我，你就没把我的话往心里去，你今年二十一了，你可别等他，等他不知道要等几年，到时候好的小伙子都结婚了，你找不到好对象。」 「二哥都二十五了，二哥不就是特别好的小伙子，不也没对象呢？你不用操心我，对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姑娘喜欢你？你喜欢她不？」 林卫军：「我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姑娘，哪有啥姑娘喜欢我？」 林瑶：……好，王依依自求多福吧。 两兄妹聊得不太愉快，谁都说服不了谁，等他俩走的时候，林瑶分明觉得傅晋轩有话要对她说，可只是看了她一眼，啥都没说就走了。 到傍晚的时候，林瑶走去食堂打饭的路上，惊喜地发现，傅晋轩又回来了，就他一个。 第101章 我不等你 那人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 踏着满地夕阳朝她走来，逆着光更显脸部线条坚毅无比，看不清表情, 但能让人感觉到满心满眼都是她。 他这是跟林卫军一起返回军营, 然后自己又回来了？ 林瑶感觉被微风夺走了唿吸，站立在原地不动。很快, 他走到她面前，在距离她三十公分处停下来, 高大的身形遮住落日的余晖, 把她罩在他的影子里。 她略微低头，视线集中在他军装的第二颗纽扣上。 她问：「什么时候再去出任务？」 他答：「休完假。」 果然如林卫军说的一样, 休完假就出任务，那就是说这次见面之后, 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她并非没听进去林卫军的话，反而他的话在她心上投下了一道阴影。 他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 睫毛纤长覆盖在秋水盈盈的大眼睛上，两条麻花辫并不像别人那样编得熘光水滑, 而是松松散散, 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了有两分钟, 林瑶转身向食堂的方向走去，傅晋轩跟她并肩走在他身侧。青年身姿笔挺，相貌英俊，姑娘俏丽动人，走在校园里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第184页 走到食堂，林瑶买了两碗面条，又给他买了两个超大肉包。他吃饭的速度极快，不过人长得好看，再怎么狼吞虎咽都带着美感。 林瑶说：「慢点吃吧，吃太快了对胃不好，又不是在部队，也不是执行任务，放松点。」 「嗯。」倒是放慢了速度，可除了这一个音节，就没有再多的话。 林瑶犯愁了，这是在约会吗？明明很想看到对方，可好像没啥话好说。 放下筷子，林瑶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洁白的手绢在嘴唇上轻轻沾了沾，动作斯文秀气，正准备收起来，看到对面的人似乎也觉得自己也该擦嘴，也拿住一块叠成小方块，洗得干干净净的手绢。 那手绢的边角毛毛的，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林瑶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几秒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手绢，她曾经用来给他擦过汗，他说洗后还给她，却一直没还。 林瑶的嘴角又疯狂上扬，没话说就不说，反正跟他在一起很自在、踏实、安心。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块手绢，却捨不得用又放回口袋。 林瑶把自己用过的手绢翻过干净那一面，按到他唇上，轻轻擦了几下，说：「明天我买两块手绢送你。」 他拍着稍微鼓起的裤兜说：「不用，我就要这一块。」 林瑶嘴角又止不住的上扬。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笑意，冷不防抬起头来，看到她眼中像是有星光闪烁，硬朗的脸部线条突然变得柔和，小麦色的皮肤透出点红色来。 走出食堂，林瑶问：「你不是休假了吗，不用回军营了吧，要不去我家？」 她新买的房子离学校并不算远，她早就已经布置好，最近课程不多，有时候就住自己家，比住宿舍清净多了。 他说：「好。」 两人坐公交车回到林瑶家，林瑶指着次卧给他：「你住这个屋子，卫生间在那，洗完澡早点休息吧。」 各自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林瑶才六点钟就醒来，想去卫生间洗漱，听到阳台有滴滴答答的水声，看到阳台上挂了一排洗好的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她感觉不太妙，三步两步跑到卫生间门口，看到傅晋轩像棵白杨在洗手台边站姿笔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她内衣的中间部分，好像很奇怪它的构造，正在研究从哪里开始洗比较好。 看到林瑶，神色坦然，把小衣服托在大手上，打开水龙头，把衣服浸湿，拿起肥皂弄出不少沫来。林瑶拍了拍脑门，只感觉血往脸上涌，摸了摸脸，脸都烫的慌。 她真的很难为情。靠在卫生间门外的墙上，捂着脸，从指缝里看着仔细打肥皂搓洗的青年，等把噗通噗通要跳出来的心脏按回肚子里，她鼓足勇气问：「傅晋轩，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傅晋轩手上的动作一顿，泡沫不小心甩到他稜角分明的下巴上，他抬起手臂擦了擦下巴，过了三十秒之后回答：「是。」 「哪种喜欢？」林瑶又问，要说是喜欢邻居家妹妹我捶不死你。 他镇定自若其实内心慌乱地打开水龙头，哗哗沖洗，等关了水龙头，语气平静地说：「想你，想看到你，想跟你在一起。」 他把衣服洗好，晾到阳台上，走到林瑶对面，专注地看着心心念念的姑娘。长着薄茧的粗粝指腹覆上她白皙细滑的手，把它从她脸上移开，露出那张俏丽的脸庞。 「先不说这个，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他问。 林瑶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活，他挽起袖子站在厨灶前做饭的身姿也笔挺得像棵白杨，很快做好了加了燕麦的大米粥、煎蛋，还有超级好吃的凉拌土豆丝。 吃完饭，两人去看了场电影，中午在外面餐馆吃饭，林瑶也没去学校，下午到公园划船，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傅晋轩又开始挽起袖子做饭，糖醋排骨、红烧鱼、干煸豆角、香菇菜心，还有美味的鸡汤。 等到洗好碗收拾完桌子已经黑透了。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有一个晚上，明天他就要跟林卫军一起回家探亲，然后就回部队了。两家的亲人同样都九年没见过他们。 吃完饭，也没啥话好说，林瑶拿了本书坐在桌子边翻看，他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对面，书是翻开的，修长的手指按在书页上，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目光投向对面的姑娘。 林瑶突然抬头，撞上他专注的视线，他好像上课不认真听讲被抓住的孩子，迅速低下头去，假装翻了一页书。 林瑶翘起嘴角，看了他几秒钟，问：「你伤在哪里了？」 他依旧翻着书，毫不在意地说：「都是小伤，早就养好了。」 「我想看看。」林瑶说。 「没什么好看的。」他抬起头，看她坚持的非看不可的神情，又说：「怕吓到你，真没什么，后背上有。」 林瑶起身，绕过桌子，拉着他的袖口，把他带到卧室。「趴床上。」她说。 他很顺从地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林瑶去掀他的衣服，看到疤痕的边缘，手停顿一秒，把后背上的衣服都掀开了，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皮肤紧绷、肌肉劲实的嵴背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歪歪扭扭像条巨大蜈蚣，这是刀伤吗，很难想像刚受伤时会有多疼。 滑腻的指尖抚上那伤痕，紧接着一滴眼泪「啪嗒」掉在后背的皮肤上，溅成一朵水花。 第185页 感觉到背部的温热，傅晋轩慌了，像是豹子一样飞快地从床上弹起来，转身看到她的眼泪像黄豆一样啪嗒嗒往下落。 他慌忙用指背去擦拭她的泪。 「你别哭，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疼，但能承受，他从来没当回事。 林瑶哼了一声，发狠地用手掌蹭了把眼泪，扬声问：「别处的伤呢，给我看。」 傅晋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真没啥，都是皮肉伤，看起来可怕，其实没伤及根本。」 她按捺住情绪，坚持：「我要看。」 他却往旁边挪了一米，甚至抓住衣摆，坚决不给她看，反而强调说：「我身体很好，各个方面都没问题，比普通人强百倍，受这点伤不算什么。」 林瑶拿手绢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她说：「傅晋轩，我不会等你的，爱慕我的人很多，我很快就会有男朋友。」 不，她不是这样想的，她只喜欢这个人，如果没有他，她也不需要别的男人，自己能过得很好。 她也不知道为啥要说这样言不由衷的话。 听到这话，傅晋轩感觉心脏被利爪抓住，使劲揉搓，即便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心痛到不能唿吸。 他无数次凭藉畅想他们的未来度过那些艰苦的日子，看到心爱姑娘的眼泪，他内心无比慌乱，坚硬如钢铁的内心像棉花一样柔软。 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就是看不得她流泪。 一腔酸涩从胸腔慢慢溢上鼻端，他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说：「我希望你幸福，我想给你幸福，我拼命争取军功是为了理想，也是为了给你更优越更有安全感的生活。这次任务我是最胜任的人，我能够保证任务顺利完成，我向你保证会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不能承诺别的，也许我没有资格跟你承诺。」 他不怕她怪他责备他，就怕他没有资格。 这大概是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说完，不安地看向她，他那么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试探性地用指背滑过她白皙的脸庞，看她没拒绝，接着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除了她，他眼中再没有别的女人。他的愿望是回来之后，尽力陪在她身边，娶她，跟她生两个孩子，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他宠着他们三个。不过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深藏在心底。 林瑶看他硬朗的脸庞此刻无比柔和，充满阳刚之气的眉眼满满都是慌乱和不安，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她，充满期待，又怕被拒绝。林瑶心软了。 她觉得对他的感情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有那么一点崇拜，他保家卫国，是光荣又优秀的战士，她愿意等他。 她把腕上的手镯摘下来，戴到他手腕上。这手镯款式本来就偏中性，除了开口大些，也不算太有违和感。 她说：「一旦遇到危险，你把手镯扭曲，一定会化险为夷。」 元彻跟他说过的，只要遇到危险，扭曲手镯，他就会感应到，会来帮助她。她对元彻的话深信不疑，那么换做傅晋轩，一样会得救。 他压根不明白她为啥会有这样的举动，为啥说这样的话，但他会把她说的话记在心里，愿意按照她的话去做，他答应她，语气坚定：「好。」为了她和他们的未来，他会好好的。 第一天一大早，傅晋轩就出发跟林卫军在火车站集合，两人一同返乡。 —— 林瑶这些天在考虑毕业去向的问题，她又做了个梦，居然又看到了福七，那个真正的跟她互换身体的福七。 出乎意料的是，她在京城一家知名医院当上了医生，林瑶看到她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亲切和婉的笑容，在叮嘱病人注意事项。 跟上次一样，别人都看不到林瑶，只有福七能够看到。已经是中午下班时间，她把手中的病歷装好，引着林瑶走到医院外面的露天走廊。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胆怯害羞懦弱的人了，而是温柔善良有责任心有爱心有韧性的人，脸上时常带着自信和婉的笑容，很适合当一名医生。可她怎么当上医生的？ 福七说：「姐姐，我大学退学了，你学的珠宝学我不感兴趣，我压根就不关心那些宝石的切割方法和折射率。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可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我可以。我拥有你的记忆，我记得那些知识，而且我跟你一样聪明，我退学后復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考上了医学生，八年本硕博连读，也才毕业一年。」 林瑶由衷地称赞：「你真棒，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当时选宝石学是想将来做一名珠宝设计师，并不是理想，只是觉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她问：「爸妈还好吗？」 很遗憾她看不到自己爸妈，即便能看到，在他们眼里她可能也是鬼魂似的存在。 福七说：「爸妈身体状况平稳，我想当医生其实也为了更好地照顾爸妈。你那边呢，爸妈都好吗？」 林瑶说：「爸妈都好，咱兄弟姐妹也都好。」她把家里的状况说了一遍。 福七惊了又惊：「咱家人都这么厉害了吗？真想见见他们，姐姐，是你带着他们走出困境的吧，你真厉害，要是没有你，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多谢你。」 林瑶觉得也许她和福七是投胎错了，才会互换，现在是各归各位。 第186页 傅晋轩有自己的理想，福七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那她呢，她究竟想做什么工作？她也是个有理想的人。 早上起床后，林瑶在阳台上坐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收拾妥当，去学校找了何院长。 一般学生可是连院长的影子都看不到，可林瑶不一般，何院长待她像自己闺女。 林瑶说：「何院长，我想回家乡，我家乡是山区，很难发展起来，我想去教大家种植中草药和经济作物，以后有可能再开农产品加工厂，带领乡亲发家致富。」 最开始刚来这里的时候，她想有份安稳工作，衣食无忧就行，现在她有了更高的追求。 她的话完全出乎何院长的意料，他说：「本来我希望你留校，现在就读或者工作几年再读研究生，你会是个很优秀的大学老师。清大欢迎你这样的优秀毕业生。可我没想到你想去家乡扶贫，你想好了吗，想好了我马上给你联繫。」 他完全想像不到面前这个高材生，美丽又气质优雅的姑娘会愿意放弃京城安稳优越的工作，顶着烈日风雨奔波在田间地头，那该是怎样的画面。以前何秋韵下乡是逼不得已，可现在这姑娘不一样，她是自主选择。 何院长觉得，林瑶是个有崇高理想的人。 很快，林瑶的工作落实下来了，青山县特意成立了扶贫办，她是扶贫办主任。 林瑶感慨万千，又是主任，不过比妇女主任好听多了。 第102章 扶贫办主任 等清大的毕业手续都办完, 林瑶收拾东西回青山县。去的时候一个大行李包，一个挎包，回来的时候还是如此, 只多了一大包带给家人的礼物。 其实何院长和顾青禾都不认为林瑶能够在农村坚持多久, 极有可能是满腔热情回去，遇到挫折后回来, 他们都给她留了退路，只要她想回来, 清大和农业院随时欢迎她。 林瑶觉得扶贫的工作其实非常适合她, 她在京城有一套商品房，一座四合院, 虽然不能兑现，可她心理上觉得自己很富足, 不需要为金钱奔波劳碌。她有农业院的支持，在中草药和其它农产品销售上农业院都会帮忙。还有林卫国也有中药厂, 教乡亲们种植中草药的话销路不会有问题。 到省城坐长途汽车回到青山县，林瑶第一件事是去县政府报到。马国强已经成了县长, 李援朝还是县长秘书。林瑶去上大学之前马国强就希望她能回来建设家乡，他绝对没想到林瑶能真的回来, 还要做难度最大、最艰苦的工作。他隐约觉得林瑶真能够带动青山县经济发展, 下定决心要给她最大的支持。 马国强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回咱们青山县，以后政策和资源我会尽力向扶贫办倾斜, 扶贫办主任就是最高职位，都由你说了算，我会给你配人手，不过……」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转折：「不知道你对咱们县的情况了解多少, 咱们县地处山区，有些村子自然条件比较差，你家所在的双龙村早就开始种植天麻，是比较富裕的村，有很多村可能比你想像的穷的多。而且咱们县也在发展中，资金方面能给你的支持……」 他咳了两声：「会尽力的。」 林瑶心说不就是没钱，要自己想办法的意思吗？她懂。 从县政府出来，林瑶先去张胜利开的滷味店。去年的时候林瑶建议他们开店，他们商量后决定林环留在县政府食堂上班，张胜利在钢厂办理停薪留职，出来开了这家滷味店。 滷味用的是林瑶从御膳菜谱上抄来的方子，浓郁的香气飘出百米远，就闻着那香味就能吃下几碗米饭。 店开了不久就火遍县城，除了滷肉，还有便宜的各种素菜，同样又香又下饭。不仅城里的百姓爱光顾，就连村里的人进城来，也都慕名买点滷菜带回去。 林瑶去的时候前面排了四、五个人，轮到她的时候，张胜利整理着盆里的各种滷菜问：「你想要点什么？」 「鸭脖子。」林瑶说。 张胜利闻声勐地抬头，满脸带笑，说：「回来也不说一声，我接你去，走了不少路吧，还有大包，放我这儿，晚上给你带回去。」一边说一边捡鸭脖子切成小段，又捡了其它一些滷菜。他们现在一家四口住在县城，大果、小果已经上小学了，林瑶回来他们才回去。 林瑶说：「县城就这么大，走路也没多远，你这儿太香了，我老远就闻到香味。」 张胜利笑意更浓：「咱家滷味味道最好，而且多亏听你建议最早开店，算是提前抢占市场，见我生意好，后面又开了几家卖滷菜的，都干不下去，就一家还撑着，我看也要黄了。」 从滷味店出来，林瑶又去林得山开办的家具厂。去年的时候，林得山和县家具一厂的刘副厂长同时办理了停薪留职，出来合作开办家具厂，规模不大，有二十个木匠，主要做定制家具还有推一些主流款式的家具。林得山负责家具质量，合伙人老刘负责开拓市场。 林瑶在家具厂转了转，人少，但气氛很好，没人偷奸耍滑，都是努力干活的，她给林得山带了一些京城流行款式家具的照片，是何秋韵帮她拍的。 老刘说：「你真是雪中送炭，我们研究研究推哪几款家具好。」他跟林得山研究的功夫，林瑶离开家具厂去找林卫国。 坐上林卫国的小轿车，一起回双龙村。林卫国很不解：「林主任，你不是一直都想留在大城市吗，怎么回来了？」 第187页 林瑶说：「思想境界突然升华了呗，再说大城市也没啥意思，不如农村好玩儿。」 林卫国偏过头深深看她一眼，不置可否，转头重新看着前面的路，问：「工资够花不？不够我给你，你办张存摺，我给你往里存钱。」 林瑶的工资一个月是九十块，还有下乡补贴，她的衣服还有很多物品都是林卫国给的，这方面没有多少花销，大头是吃的，她吃的也不多，肯定够花。她说：「大哥，我工作了就不跟你们要钱。」 不过算起来，林卫国、林得山、张胜利都比她挣的多得多，就连林卫军的津贴和出任务奖金都比她的工资多不少，不过这是她的自主选择，工资多少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少就省着点花呗。 回到家可热闹了，在林瑶没回来之前，她当上青山县扶贫办公室主任的事儿就传开了。是陈爱民得到县里通知，告诉村民的。 很多人来看热闹，把林瑶家院子里外挤了个水泄不通，老林家人一大家子相处融洽，都以林瑶为荣，觉得脸上有光。 有老人拉着林瑶的手说：「真厉害啊，出去这几年回来，现在是林主任了。」 林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心里说啥厉害啊，扶贫办现在就她一个光杆司令，还有这职位听着好像来头挺大，其实她不就是一个农民吗？ 有家长就训斥自己家孩子：「你看林主任，名牌大学毕业回来就当上了扶贫办主任，多厉害，死孩崽子你还不赶紧写作业去，看啥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林瑶没闲着，由李援朝带着她到处转，了解青山县各乡镇的情况，等了解差不多了，她决定到最穷的铁山岭村驻扎。 林瑶学会了开拖拉机，开着县里配给的拖拉机，拉着自己的行李，要吃的粮食，跟李援朝和乡长一起去铁山岭村。 铁山岭村是个行政村，由五个自然村组成，来之前林瑶都想像不出青山县还有这样的村子，不像双龙村那样大家都住在山脚下，大部分住户散落在山上，上山下山都很不方便。好在除了偶尔有野猪，并没有野兽出没。 村长王满仓见到林瑶惊讶得合不拢嘴嘴巴，他得到了通知，知道新来的扶贫办主任是妇女同志，他想着愿意来农村驻扎的肯定是位五大三粗的妇女，没想到是个年轻长得又水灵的姑娘。 只见她穿着白衬衫黑裤，身上纤尘不染，根本就不像个农村人。要不是他听说过林瑶带着双龙村种天麻，现在双龙村比别的村子条件好的多，他都不相信林瑶能扶贫。不过越是这种外貌和职位上的反差，王满仓越觉得林瑶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住处我给你们准备好了，有户人家搬城里去了，房子空了出来，给你们住。这房子还挺好的，我让人打扫过。」王满仓说。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又矮又破的茅草屋，到了王满仓口中的挺好的房子一看，也是茅草屋，有破旧的泥巴围墙，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清理过，屋子刚刷完白石灰不久，看着挺亮堂，里面放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屋子不少，等其他扶贫专员来了，也能住的下。 看得出来，王满仓对给他们安排的房子还挺上心。 林瑶不嫌弃，跟王满仓道过谢，送走李援朝和乡长，开始收拾房子。 把车上的大米、白面和行李搬下来，大米白面放进橱柜里，衣服放进简易的衣柜里，床铺整理好，铺上崭新的床单，破旧的茅草屋一下子有了生活气息。 刚收拾好，王满仓送来了一大篮子蔬菜，有土豆、倭瓜、生菜、豆角等等。他说：「林主任，这离我家就一里地，你有啥事就去我家找我。急事喊的话大点声我也能听到。」 林瑶自己动手生火摊了鸡蛋饼，卷着生菜吃完，正准备关上破旧的大门，突然发现小威来了。 她惊喜地喊：「小威。」 不知道小威是怎么找来的，知道铁山岭村的村民住在山里，她第一反应是问有没有野兽出没，得到的答覆是没有，可小威怎么来了？ 她住的这处房子也在山里，跟其它房子并不相连，有小威在附近她觉得顿时有了安全感。 一人一虎呆了好一会儿，林瑶拍拍小威的背，小威低低呜咽了声跑走了，但林瑶知道它并没跑远，只要叫它，它就会出来。 现在只有林瑶一人，她还是很警惕的，把房门关好后，还用跟木棍支上，枕头边放了一大瓶辣椒水。 夜里下了雨，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雨势渐大，林瑶起床检查看并没有漏雨的地方，王满仓把这房子盖了不少新的茅草，重新躺下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门。 「是新来的扶贫办主任不，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是一个焦急、无助的女声。 从门缝看去，是个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的短髮姑娘，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哗哗往下流。 「你是谁？」雨声变小，林瑶隔着门问。 「我家把我卖给薛老大，我不乐意，逃出来了，他家五个兄弟，只娶得起一个媳妇，我怕，林主任，你要为我做主。」 林瑶皱了皱眉，为啥不去找村长？她一个扶贫干部，还要处理这些事情？也许也在她工作范围之内吧。 第103章 老虎发威 既然她已经下乡, 林瑶迅速意识到她的工作不止教村民种植中草药，种植经济作物，带领大家发家致富这么简单, 还有处理村民的纠纷。 第188页 确认门外除了这个姑娘再没有别的人, 林瑶把门打开，让姑娘进来, 又把门关好，用木棍支上。 「林主任, 我叫桃花, 我家人收了薛老大的钱，把我捆上送到薛老大家, 今晚就要圆房，村里的姐妹救了我, 跟他们说我逃到城里了，引他们去城里找, 你快救救我吧，姐妹说他们找不到你这儿, 你快想办法帮帮我吧。」 桃花一口气说完，像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靠着门, 脸色苍白如纸，雨水顺着她的衣服流到地上, 汇成一滩。 林瑶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想她这个姐妹倒还挺机智，既然他们去城里方向找，估计一时半会找不到这来。她把桃花扶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 给她拿了条毛巾擦身体，又去柜子里找出自己的衣服让桃花换上，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桃花被雨水淋成落汤鸡，本来冻得直哆嗦，换上干爽的衣服才感觉好了一些，捧着茶杯喝过热水，才开口说话。她说得语无伦次，但林瑶听明白了。 她家里人收了薛老大一百五十块彩礼钱，算是把闺女嫁给他。可桃花不乐意，薛老大家里特别穷，家徒四壁，三十五还没娶上媳妇，这一百五十块还是东挪西借凑出来的。他还有四个弟弟，老二是个智障，剩下三个是半大小子。 桃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忐忑地说：「他们家兄弟都娶不上媳妇，村里人都说他们家五个兄弟以后会共用一个媳妇，太可怕了，就是不共用媳妇我也不乐意。」 林瑶一边听她的话，一边思索，桃花二十四五岁，看着还挺秀气，按理说可以找个年龄相当条件好点的对象，一百五十块钱又不多，为啥她家人非要把她嫁给薛老大？ 她给桃花续了点热水，耐心地问：「桃花，你家为啥要把你嫁给薛老大，为啥不给你找个好点的对象？」 问询的目光对上桃花躲闪的眼睛，林瑶立刻觉得有桃花不愿意说的隐情。她坚决地说：「不把全部事实告诉我的话，我没法帮助你。」 桃花又陆陆续续说了一段话。原来她曾经跟个知青好过，那个知青说要带她回城，结果那知青走后一直没消息，可桃花却怀孕了，她等啊等啊，有人说那知青压根就是玩玩，根本没想娶她，在孩子九个月的时候，被她家人强迫着引产掉了。 桃花被知青搞大肚子的事儿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她也不好找对象，该嫁人的小姑子一直不出嫁，再加上名声也不好，家里哥哥嫂子嫌弃了她，正好薛老大愿意出彩礼，就打算把她给嫁了。 林瑶想，这在农村就算是父母包办婚姻呗，可桃花不乐意，谁都不能勉强她。她让桃花睡到别的屋，安慰她说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说。 桃花身上都是被捆绑过的伤痕，又累又乏，答应先去睡觉。 林瑶也躺下，本来睡眠极好的她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瞪瞪就到了天亮。 两人洗漱好，林瑶说：「走，咱们去找村长。」 桃花拽住她的袖子，不肯去：「村长王满仓就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他早先就劝我嫁给薛老大，说薛老大人不错，去见他他又得劝我。」 林瑶想了想，她刚来，不要说一点威信都没有，大部分村民连认识都不认识她，直接去找薛老大或者桃花的家人，估计不好使，还是得先去找王满仓。 两人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大声嚷嚷：「快看，这有一个发卡，不就是桃花戴的那个吗？」 「还真是，新来的扶贫主任住这里，桃花不是来找她了吧。呸，她根本没去城里，害我们去城里找了一大圈。」 「我们进去问下吧。」 桃花很害怕，躲到林瑶身后：「他们人很多，肯定要把我抓回去。」 林瑶安抚她：「别怕。」转身进屋，拿了锣铛铛敲，那声音响彻云霄。 桃花惨白着一张脸，问：「敲锣干啥，叫更多人来是不，没用的，他们都是一伙的，薛老大家人，我家人都想我安安分分跟他在一起。村民不会帮我。」 林瑶没说话，拉着她往外走，她只是要叫小威过来，小威过来了，看他们还怎么人多势众。 走到门口，正听到有人敲门，林瑶打开门，门口的人明显一怔，嘴半张半合说不出话来。说是林主任住在这，可面前这个姑娘长相俊俏，穿戴又干净，跟农村人截然不同，只是此刻那清澈的眸子一扫，带了一股凛然不容人质疑的架势，让人感觉她确实有几分气势。 「林主任？」那人迟疑着问。 「我是。」林瑶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威严感，「你是谁？」 「我是薛老大，我来接我媳妇。」一双眼睛咕噜噜看着躲在林瑶身后的桃花。 林瑶说：「这里狭窄，外面说话。」 林瑶拽着桃花到了院子外面，坡地上，乌压压站了好多人。她问桃花：「说说，都是什么人？」 人群分成了三部分，薛老大家人，桃花家人，还有一部分吃瓜群众，看那样子，也是支持薛老大把人带走。 村民绝大多数第一次看到林瑶，想不到新来的扶贫办主任这么年轻长得又好看，一时间有些愣神。 「桃花，你跟我回去。」 薛老大大声嚷嚷。 林瑶目光扫视过人群，最后盯视着薛老大：「桃花不愿意跟你走，她不是你媳妇，没领证没摆酒算哪门子媳妇，就是她是你媳妇也不能强迫她，你们把她捆起来……」 第189页 本来想多说点话拖住他们，等小威来，结果这群找了一宿急眼的村民等不及了，有人说：「还说啥呀，把桃花抢回去，再绑起来，饿几天她就服软了。」 他这么一撺掇，立刻有人蠢蠢欲动，挽起袖子就往这边沖。王满仓像是后知后觉一样，姗姗来迟，叫喊着：「你们可别乱来，她可是新来的扶贫办主任。」 人群乱了起来，两拨人都往这边沖，就在这时，一声虎啸，小威奔跑得快得像一道影子，跑到林瑶面前，站定，抖抖根根像针一样的虎毛，又朝着乱糟糟的人群大吼一声。 眼瞅着冲到林瑶和桃花面前的人紧急剎车，有人僵立在原地不敢动，有人瘫坐在地上，有人尿了裤子，尿骚味儿沖天而起。 老虎，他们这竟然有老虎。桃花也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老虎。」 村民们又惊讶又害怕，跟老虎站在一起的林主任又美又飒，她一点都不怕老虎，老虎在她身边看着还很驯顺，好像会听她指挥的样子。 有反应过来的人已经在后撤，甚至有人跑了个大没影。 林瑶用冷硬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薛老大，桃花家人，你们把桃花捆起来，绑了两天两夜，她现在身上都是伤，你们这种做法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公安来的话，你们都要被抓走，要不就叫公安来处理你们，要不现在就解决问题。」 薛老大已经退到后面人群里，战战兢兢地问：「怎么解决？」他刚才离小威近，被老虎吓个半死，又被林瑶说得被公安带抓走的话吓得够呛。 「怎么解决？」桃花的家人在虎威面前也怂了，大着胆子问。 林瑶清清嗓子，用每个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桃花不愿意嫁给薛老大，你们不能强迫她，薛老大，你没这个媳妇，桃花家人，把一百五十块彩礼钱退给薛老大，闺女你们领回去。」 薛老大看看身后的叔伯堂兄弟，彩礼钱都是跟他们借的，娶不上媳妇退回了钱他也没啥损失，而且林主任说了，强娶要被公安带走，不如把钱拿回来，省得人财两空。 说服了薛老大这边，桃花家人就好说了，桃花先拽住林瑶的衣摆：「我不回我家。」 林瑶示意她安静，对桃花家人说：「还等啥，退彩礼钱吧。」 桃花家人拿了钱，又把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小姑子推出了家门，怎么可能退钱要人，他们嘴硬地说：「桃花现在不乐意，过过日子就顺了，生上几个孩子，她就不想跑了，彩礼钱我们不可能退。」 林瑶不紧不慢地说：「你家闺女可是铁了心不跟薛老大，你不能让薛老大人财两空吧。」她转向薛老大那拨人和看热闹的村民：「你们想想，要是自家娶媳妇，媳妇死活不愿意来，彩礼钱女方家不退，你们乐意吗？」必须得让村民给桃花家点压力。 立刻有人顺着林瑶的话谴责桃花家人：「薛老大都说退彩礼钱了，你们快把钱退了。」 「就是，你家桃花也不乐意，把钱退了就没这事了。」 看桃花家人神色松动，林瑶趁热打铁：「现在就去拿钱，还给薛老大，从此你们两家就没啥关系，要不我叫公安来，告你限制桃花人身自由，到时候帮忙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桃花家人退了彩礼钱，桃花她妈沖自家闺女啐了一口：「呸，以后我就没你这个闺女，不要脸的贱货，好端端给你说门亲你不要，死外面都别回家。」 桃花也挺沖：「我死都不回去，还被你们绑着塞别人家去啊，我也没你们这样的爸妈，还不如死外边。」 村民散了后，林瑶拍拍小威的后背，示意它离开，今天迫不得已叫小威来帮她，可她宁愿小威不再出现。也许可以建立个野生动物保护区，把大型野生动物都保护起来，这样人和动物井水不犯河水。她该怎么做，向马国强提议？也许可以试试。 很快林瑶写了一份建议书给马国强，迟迟没有消息。她又向顾青禾和何院长求助，后来，省里派专家来两界山山脉调查野生动物情况，发现这里仅存几只华北虎，极其珍稀，小威就是其中之一。大型野生动物保护基地正式建立，小威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不过这是后话。 —— 桃花亦步亦趋跟着她，说了些感激的话，林瑶问你以后有啥打算，桃花愤慨地说：「我想去京城找那骗子知青。」 林瑶皱了皱眉，问她：「你去京城干啥，你有他地址吗，京城那么大，你找的到他？就是你能找到他，你打算做什么，要是你们那个孩子没打掉，你还能跟他要点抚养费。现在你找他有啥用，他会认你？你现在只是个没钱穿着又寒酸的乡下女人，他只会冷眼看你笑话，说不定会叫人把你赶走。」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现在就戳破桃花的幻想，比她去京城犯傻强。桃花倒是没生气，问：「那我该咋办？我跟家人也闹翻了？」 林瑶说：「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去找那骗子知青什么的，要是哪天你有了能力，再去。」 两人正说着，院门被人推开，是李援朝和一个林瑶不认识的高高瘦瘦看着斯文白净的青年。 李援朝问：「刚才我们看到大拨的村民，我简单跟王满囤聊了几句，林瑶你没事吧。」 林瑶让座，说：「援朝哥，没事儿，已经解决了。」她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第190页 李援朝松了一口气，介绍说：「这是马子跃，马县长的儿子，跟你一起来做扶贫工作，本来他还得十几天才能来，马县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催着他一大早就来了。你别看这他斯文，可是很能打，一个对十个都没问题，在这种地方，你们要记住，灵活机动，不要吃眼前亏。」 第104章 村集体采中药材 林瑶没费多大劲就帮桃花退了亲, 桃花对林瑶一百个服气，她也是个有眼色的，林瑶只看了她一眼, 她就知道不该呆在这儿妨碍几个干部说话。 等桃花走出院子, 林瑶跟李援朝分析：「其实村民都有淳朴的一面，在某些情况下, 他们的愚昧、自私、愚蠢、麻木就会展现出来，我希望通过我的工作让他们最大限度的展现人性善, 压过恶的那一面。」 李援朝赞许地说：「你能这样想最好, 刚才我也听到村民议论，说你三下两下就把这事处理了, 他们心里面只有服气，你也算是立了威, 以后开展工作容易些。子跃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他长大, 人品各方面都有保证，马县长把他分配给你, 你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林瑶打量马子跃，要不是李援朝说他能打, 林瑶是看不出来的, 既然李援朝肯定他，那他肯定能让人放心, 她说：「想不到马县长会派自己儿子来，援朝哥，替我感谢马县长。」 马子跃内心暗戳戳激动，没想到要一起共事的是这样漂亮的小姐姐，本来他对他爸安排他下乡扶贫还有点意见, 现在没有一点不高兴，心里特别畅快。 他有点腼腆：「林瑶姐，以后应付刁民的事我来，我从小习武，学习不好，死乞白赖学才上了个中专，今年才毕业，跟你这样的名牌大学毕业生没法比，以后还得你多带我。」 这年头中专也很难考，能上个中专很不错了，林瑶说：「子跃你谦虚了。」 他爸是县长，马子跃也是个中专生，在县里好工作还不是随便他挑，可偏偏把他弄来扶贫，也说明了马县长是个好官。 李援朝看着马子跃的星星眼，觉得很好笑，这样看来，他们的工作配合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说：「过几天还会来个姑娘，农业院也会派个人来，你这就暂时四个人，我还要去村委会一趟，从那直接走，子跃你先收拾东西吧。」 送走李援朝，林瑶给马子跃指派了房间，帮他收拾行李。 李援朝那边，叫来王满仓、村支书，还有妇女主任等村干部，还叫来一些说得上话的村民代表，把事情经过又问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威胁：「别看林主任年纪小，比很多活过大半辈子的人聪明通透得多，这件事多亏是解决了，马县长非常重视她，特批她可以随时打电话，只要她一个电话打到县长办公室，公安立刻就来，那些当事人都得带走。就连你们几个都得受牵连。你们要想保住自己的位子，就好好配合她的工作。马县长的儿子也在这儿，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动脑想想。」 他还说了一些别的夸赞林瑶的话，这些话当林瑶面不好说，他选择私下跟他们说。 几个村干部当即表态，一定不遗余力支持林主任和马专员的工作。 林瑶正跟马子跃收拾东西，桃花又来了，带了一大篮子山上采的野菜，放下篮子，挽起袖子跟着他们两人一起收拾。 林瑶问她：「你想好怎么赚钱养活自己了没有？」 桃花抿了抿唇：「前几年我家里人把我关在家里，哪都不让我去，现在跟他们闹掰了他们也管不了我，我可以去城里投奔小姐妹，她卖衣服，我刚才想了想，我也可以做点小吃卖。」 林瑶仔细打量几眼桃花，刚刚改革开放就有这种想法，不是一般人，她说：「豆腐豆浆、煎饼、油条、烧饼、凉皮，现在做的人少，只要味道好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桃花说：「要不我做煎饼吧，就是还不会做，得找人学。」 林瑶说：「我就会，我来教你。」 两人很快动手，林瑶教她用面粉、小米面、玉米面混合调制面煳，既劲道爽口还能降低成本。 除了面煳，熬酱也是一道重要工序，酱好吃，煎饼就好吃。她们用葱姜蒜和花椒大料熬油，然后炸农家自制黄酱，做出来的酱特别好吃。 剩下的就是桃花练习把煎饼摊的又薄又圆，这一点简单，只要掌握好火候，多练几次就好。 第二天，林瑶和马子跃就上山，在王满仓带领下，察看铁山岭村的地形地貌，适合种植哪些药材。 铁山岭村有个好处，就是不缺地，甚至村里有规定，村民开垦出来的地经过批准可以留作自留地。即便如此，开垦出来的地并不多。农民种植的大都是花生、大豆和玉米。东一块、西一块的庄稼点缀在群山之中。种植中草药的话，倒是不缺土地。 马上就到秋天，可以种一批秋天种植来年收穫的中草药，第二年春天可以种植天麻。 他们转着转着，看到不少板栗树，王满仓摘下一个早熟的开口的板栗，托在手上，那栗子色泽黑，毛茸茸的，个头特别大。 马子跃惊喜地说：「个头这么大的栗子，王村长，栗子能卖不少钱吧，你们村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穷。」 王满仓嘆了口气：「这栗子不好卖，我们这大部分都是这种栗子。」 林瑶接话：「这栗子是毛栗子，不好储存，收栗子的也不愿意收，我们冬天可以找找县里有没有别的地方有好的品种的树码子，储存起来，等开春把这些大栗树重新接一下，当年就能产新栗子。」 第191页 她跟农业院的人一起试验过，那些板栗、核桃品种有啥优缺点，心里门清。 如果县里没有，只能去别的地方找树码子。 王满仓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下去：「能改良品种肯定是好，就是村民恐怕不乐意，这么大的栗树他们可捨不得动，宁可卖不出去自家吃，吃不了烂掉，也不愿意尝试新品种。」 墨守成规、不愿创新是一方面，懒惰也是一方面。 这个话题暂且搁置，种草药和栗树的收益都得等到明年，村民迫切需要点收入改善生活。 再往山里走，这里就人迹罕至了。林瑶越来越奇怪，按理说她把手镯给了傅晋轩，动物不再怕她，怎么也能看到蛇、兔子、野鸡啥的，可啥动物都没看到。难道她摘了那手镯，神仙威压依旧在她身上？她很想试验下。 「这附近没野兽吧？」林瑶问。 王满仓说：「这附近没有，在往里走就不确定了。」 转着转着，林瑶发现这山上有不少葛根和决明子，还有金银花，也许村民并不认识，或者说不知道可以卖钱，并没有人採挖。 靠山吃山，大自然给予了丰富的馈赠，只是村民没发现而已。 还有其它一些稀有的草药，数量不多，但卖钱补贴家用没问题。从山上下来，林瑶就带着马子跃，召集其它村干部一起开会，商量采草药的事儿。 最后决定，召集村民上山统一採挖，不允许村民私下採挖，卖了钱之后再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解决燃眉之急。 村民听说採挖之后马上能卖钱，积极性都特别高，很快集合来一批干活麻利的妇女和精壮劳动力。 第一天妇女同志先上山，去採摘金银花，採回来之后当天炮制，为了避免遇到野兽，林瑶不允许她们往深山里走，也不允许单独行动，虽然效率差了点，但能够保证公平，毕竟这大量的中药材都属于村集体，等集中採摘过村民再来采就不管了。 三天过去去採集决明子，再之后是葛根，这里葛根没啥人挖，生长年限百年以上的不少，他们专挑粗壮的挖，剩下的还可以养着再长。不过林瑶知道，也就是这一次他们能集中採挖，山这么大，村集体管不了这些野生中药材的採挖，这些中药材很快就会被人採挖一空，就跟双龙村近处的山上一样，没啥中草药可以采。 看着这些能够卖钱的中药材，村民一个个满脸喜气，比过年的时候精神头都要足，巴巴的等着把这些都卖了分到钱买点肉吃。 採挖持续好多人，直到马上秋收，大部分被采完，这件工作才告一段落。 轮到去卖的时候，林瑶跟王满仓等几个村干部和村民代表说敞亮话：「除了中药店，县里有两个收中药材的地方，一个是县中药厂，收中草药价格低一些，一个是我大哥开的好生中药厂，收中草药价格高。你们村干部拉着这些药材去卖，卖到哪我不干涉。」 「我早就跟我大哥说过，虽然我是扶贫干部，但我的工作跟他的中药厂划清界限，他不会给我开后门，提高价格或者收不合格的药材，他都不会干。我也不会劝你们把中草药卖给他，压价的事情我也不会做。总之，中草药该怎么卖你们自己决定，我完全不管。要是县中药厂和好生中药厂都不收，我还有京城的销售渠道。」 自从当上扶贫干部，林瑶时常提醒自己注意言行，确保不会留给别人把柄，避免有人说她以权谋私啥的。 话说到这份上，王满仓还有啥不明白的，他马上表态：「林主任你放心，就跟卖自家东西一样，哪家收，哪家开的价高，我们就卖给谁，我们心里有数，不会把你扯进去。」 他这样说林瑶就放心了，这次是村集体统一卖中药材，以后村民各自卖，就更跟她没啥关系了。 王满仓带着村干部开了两辆拖拉机去卖中药材，来来回回好几趟，脸上都带着喜气。拉完最后一趟，几个村干部喜气洋洋，王满仓说：「卖给好生中药厂了，林主任你放心，这是我们几个共同做的决定，跟你没关系，好生中药厂给的价格高，我们又不是傻子，肯定要卖给这家。」 林瑶能想到是这个结果，她上大学前一直卖中药材给县中药厂，他们收购价格低这是传统。 看着桌上的一大笔「巨款」，王满仓和几个村干部都高兴得不知道说啥好了，很快他们开会研究决定怎么分钱，王满仓铛铛在各个自然村敲锣，召集每家每户村民。 要分钱啦，有钱买猪肉吃啦！ 第105章 怀有二心 几个自然村加起来有两百户左右, 各家至少派出一个人，但其实很多人家全家出动，集中在村委会, 等着分钱。 甚至有人换上了只有过年才捨得穿的体面衣裳, 大家都喜气洋洋，伸长脖子翘首以望, 还三五成群的热烈议论，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林瑶心理却没有多轻松, 以后村委会很难管控野生中草药的採收, 各家各户凭本事采，这样的集中採收卖钱只有这么一回。而且对于大部分没有参与採收的人来说是不劳而获, 这钱来得太容易，没准会滋生他们的好吃懒做思想, 她必须给村民打个预防针。 于是她站到队伍最前面，跟村干部一起组织大家排队, 等大家排好队，她清清嗓子, 开始讲话。 「村民们，这次村委会发的钱是大家上山採收採药卖的钱, 用来解决大家的燃眉之急。拿到钱之后, 大家拿去修补房子，给孩子交学费, 做件新衣服，买两斤猪肉，大家要有信心，通过我们的勤奋劳动，依靠自己的双手, 日子会越变越好。」 第192页 村民懒散惯了，此刻却异常安静地听着这个看上去特别年轻的扶贫主任说话。等林瑶说完这段话，不知道谁带的头，开始鼓掌，接着人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过，」等掌声停息，林瑶加重语气，「这样分钱只会有这么一次，大家不要想着以后总会分钱，我这个扶贫主任来这里是带领大家勤劳致富，谁要想不劳而获那是不可能的。」 「都说咱铁山岭村条件恶劣，但我们要把劣势变成优势，咱么村只要勤劳开垦，土地多，气候、土壤也适合中草药生长，我跟马专员，还有村干部商量过，以后将会教村民辨认、炮制草药，种植中草药，改良咱们山上的板栗品种，这几项如果实现的话，咱铁山岭村一定能成为富裕村。」 群众激动起来，纷纷大声表态。 「我们都听林主任的，林主任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只要能挣点钱，一切都听林主任的指挥。」 林瑶听到这些话还是挺高兴的，不过她知道村民说起来是一回事，到时候真执行的话会出各种么蛾子。 有人还在议论着：「林主任这么年轻，比我闺女还小，看人家这想法，比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强。」 「你能跟人家比，人家是名牌大学毕业，本来可以留京城，自愿回家乡的。」 「听说双龙村就是她带领大家种植的草药，双龙村现在比别的村子都富，还听说天麻是她跟一位农学家一块研究出种植方法的，以后我们跟着她，肯定没错。」 林瑶耳力好，她能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心中窃喜，大家认可她，以后的工作就好开展。她把马子跃叫到身边，狠狠把他夸了一通。大家都只认可她，把县长儿子摆哪里啊。只是马子跃的身份没法在这种场合说，但大家私下里都会知道，这样也有利于他们工作开展。 看着村民又毫不吝啬地把马子跃夸了一通，林瑶才满意地让王满仓发钱。 这些钱村委会留了一部分，除了村委会的日常开销，还有留作开春种植天麻买麻种给村民做补贴，还有改良栗树品种给村民做激励用。 领到钱，气氛更好，热闹的气氛中，没人注意到有两个人脸色阴暗，眸光闪烁不定，肚子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当天晚上，村里好多家都飘起了猪肉的香味，好多人家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点猪肉，现在家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村民给林瑶和马子跃送来不少东西，有河里捞来的鱼和泥鳅，自家的花生、红薯。林瑶想，这不，村民人性里善的一面被激发出来，他们是知道感恩的人，分得清好歹。 要是她不是扶贫办主任的话，还是原来双龙生产队那个小姑娘，她肯定会大方地收下东西，现在她是扶贫干部，要时刻注意言行，推脱不过，每样东西都等价付了钱。她这种行为弄得村民都不好意思了，对她也更加敬服。 桃花摊了两个煎饼，分给林瑶和马子跃。煎饼放了两个鸡蛋，中间还夹着自己炸的薄脆，碧绿的葱末和香菜叶点缀其中，颜色好看，味道也香脆可口。 林瑶吃着煎饼，频频点头，她自己不怎么动手，可却是一个合格的吃货，她说：「好吃，我说好吃的就是真好吃，可以去城里卖了。」 马子跃也吃得香，不停地夸：「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煎饼。」 桃花没闲着，麻利地杀鱼、刮鱼鳞，她遗憾地说：「林主任，我真想跟着你一块采草药、种草药，可我在铁山岭村呆不下去，你教我做煎饼，还用了你那么多白面和油，等我卖煎饼赚了钱，就把白面和油还给你。」 林瑶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她是扶贫干部，但不想用自己的钱扶贫，她也没钱。 —— 马上就是秋收，也是採收野生草药的好季节，等秋收忙完，就有些晚了。林瑶这在这时候号召了一群愿意学中草药辨认、炮制的妇女，带领他们进山采中草药。这些妇女家里都有别的人手，少她们一个并不会影响秋收。 从山上下来就学习如何炮制，这些日子小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大家学得不亦乐乎。 晚上大家把正在晾晒的中草药收进屋里放好才离去。还有热心的婶子帮着他们做了晚饭才走。 次日清晨起床，马子跃一开门，就大声惊唿起来：「林瑶姐，你看这是啥玩意？」 林瑶和桃花一起往外奔，到了院门口，看到门口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堆烧纸燃后的灰烬。 马子跃认识那纸灰，但他在城里长大，完全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桃花啐了一口：「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干的，这是诅咒人早死，我就知道铁山岭村没一个好玩意，这村里真呆不得，都是刁民，一个个良心让狗吃了。他们明明知道这是你们住的地方，还干这种事？」 林瑶想了想说：「那就是沖我们来的，可是我们也没跟什么人结仇？」 桃花有点愧疚地说：「是不是薛老大家的人干的，要不就是我家人干的，呸，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倒也不一定是这两家人干的，林瑶这些日子一直注意这两家人的表现，他们参加劳动挺积极，各个场合表现也都正常，不像会是打击报復。 林瑶对马子跃说：「用铁锹铲了，就当啥事都没发生，弄完赶紧进院子。」 白天林瑶和马子跃带着大傢伙上山採药，晚上的时候可就警醒了，一直没睡，后半夜的时候，听到有轻微声响，有人往院子里扔东西，马子跃破门而出，跑出院子，四下张望就朝一个方向追，结果那人跑得飞快，只瞧见个背影，压根就分辨不出来是谁。 第193页 院子里一堆死青蛙，这下有人使坏无疑。昨天林瑶还再想会不会是别人随便找了个地给逝者烧纸，现在能够肯定是故意的。她悄悄去找王满仓，王满仓气得直拍桌子：「这还了得，这可是为大家做实事好事的扶贫干部，哪容得人使坏。」 当晚，王满仓派了信得过的自家兄弟，埋伏在房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勉强只看得到人影。两团黑影先往院子里扔了特殊处理过的中药，然后又放出事先抓好的蛇，引诱着蛇往院子爬。 觉察到院子里的动静，王满仓率领兄弟们带头冲出房门，然后听到有人惊唿：「蛇，我踩到蛇了，不知道有没有毒？」 「蛇，这里也有。」 林瑶在他们之后出门，等她一出门，那些蛇像是感觉到非常可怕的恐怖力量，纷纷向外逃窜。那是逃命的速度，速度之快，让人想抓都抓不住。 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声音划破夜空，悽厉无比。 大家拿着手电筒照亮，循声赶过去，王满仓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厉声问：「大牛、二牛是你们吗？你们往院子里放蛇，烧纸钱，扔死青蛙也都是你们干的？」 大牛、二牛捂着伤口直叫唤，怎么可能承认，他们说正好路过这里，就遇到蛇了。一条蛇盘在大牛脖子上，他胡乱去抓，也没把蛇挣脱，憋得他满脸通红。 林瑶离人群很远，她觉得是自己身上的威压把蛇吓跑，大牛、二牛身上又有引蛇的草药，蛇才会攻击他们，真是自作自受。不过那些蛇没毒。 「就是你们，不要狡辩。」有人砰地踹了大牛一脚，接着大家就对他们俩拳打脚踢。看着他们俩哭爹喊娘地被教训得差不多了，林瑶才慢慢走过去，那些蛇马上退散，麻利地逃跑了。 林瑶提高音量，说：「大牛、二牛，村里就你们两个懂中草药，卖中草药对吧，我们教会大家辨认、炮制草药，你们俩的优势就没了，以后大家跟你们两个一样，可以卖草药补贴家用，你们两个心里不忿，才想吓唬我们，希望我们离开铁山岭村，对吧。」 大牛、二牛被揍得鼻青脸肿，匍匐在地讨饶：「林主任，饶了我们吧，我们是一时煳涂，犯了错误。」 循声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伙一听是这么个事，气愤的要命，怎么有这样两个败类，又把他们俩揍了一顿。 林瑶跟王满仓说：「报警吧。」 大牛、二牛抱住林瑶和王满仓大腿，马子跃飞起一脚，就把抱着林瑶大腿的大牛踢了有四、五米远。他俩痛哭流涕：「不要报警，我们离开铁山岭村行不，进城打工，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千万不要报警。」 最后大牛、二牛离开了铁山岭村，王满仓警告他俩，再踏进铁山岭村一步，见一次打一次。 他俩的家人不断跟林瑶和马子跃道歉，求他俩原谅。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对林瑶他们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大牛、二牛的下场大家都看得到，以后怀了特别心思的人都不敢有小动作。 秋收完毕，农业院派人带着秋天种植的草药的种苗来到铁山岭村，这人竟然是顾知行。 林瑶和马子跃去县城接他，还带回一个县里派出的扶贫专员，是一个齐耳短髮，看着挺爽利的年轻姑娘。 顾知行苦着脸说：「风水轮流转，我爸把我踹到农村来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哎！」 林瑶看着他笑，顾青禾受过的罪，他也来尝尝。 第106章 一笔巨款 中草药的种苗先放在村委会的院子, 林瑶和马子跃带着顾知行和金芹往他们住的茅草屋走。 走进土坯砌成的到处都是破损的院子，顾知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就这，还是比较好的房子, 茅草屋？」 他停下脚步, 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目光滑过房上的茅草、房门前的大水缸, 还有院子里的锄头、铁锹，想像不到, 他这个扶贫专员竟然要当个农民。 林瑶瞧着他, 有点大城市人没见过农村世面的感觉。 接过金芹手中的行李包，引着她往里走, 林瑶跟顾知行说：「这还不行啊，屋里挺亮堂的, 又不漏雨，可比当年顾伯伯住的牛棚好多了, 牛棚那个味儿，夏天能熏死人, 他住那屋又小又黑。对了，他每天还要铲牛粪, 你到这儿, 至少不用铲牛粪，你别看哪哪都是土, 土不脏，没那么多细菌病毒的。」 顾知行的额角明显抽抽了两下，瞅着自己裤脚上的土，弯腰用手掸了掸，拎着行李随林瑶进了屋。 金芹看着脾气挺好, 也能吃苦，她麻利地把屋里的灰尘打扫干净，整理好床垫被褥，她笑着说：「还有单独房间，当年知青在的时候都是男的一个大通铺，女的一个大通铺，这条件不错了。」 顾知行生活自理能力也挺强，收拾起房间速度挺快，他说：「听说这里水不好吃，还要去泉水那打水。」 林瑶把各个屋子的窗户推开，说：「这里水井的水杂质多，有苦味，山上就那么一眼清甜的泉水，要是村民都去那弄水，水也不够用。村民们懒，就吃井水，我们水缸里的水是村民帮弄来的泉水。村民已经很不错了，弄这么一缸水也挺费劲呢。」 「水是最基本的，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我说这个村最好迁村。」顾知行说。 第194页 「要是过个十年二十年，县里有钱了，这个提议倒还不错，把整个村子搬到平地去，可现在县里没钱，不可能的。」 四个人聊着天，金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麻利地拎着从县城买的排骨舀水清洗，做了一大锅排骨炖豆角。 排骨酥香软烂，两个大男人一边吃一边贊，林瑶用手绢擦了擦嘴，说：「在村里也是有好处的吧，城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大铁锅炖菜吗？」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召集村民开会，动员种植中草药。他们选择的中草药都是种植后不需要多少金钱投入的白芷、苦参、何首乌等。而且跟村民说清楚，第一年种植种苗由农业院提供，免费，以后的种苗都需要购买。 因为上次集中採集中草药分了钱，村民的积极性非常高，基本上每家每户都种了草药。 他们分成两拨，林瑶跟马子跃一拨，顾知行和金芹一拨，奔波在田间地头，指导农民种植。 忙到傍晚快收工的时候，林瑶收到邮递员送来的一张汇款单。当她看到汇款单上的数字，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数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了金额。 「没有我的信吗？」 「没有。」 一万五千块，是傅晋轩汇过来的。连封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汇款是啥意思。 收到这汇款，林瑶第一想法是不是他拜託自己把钱转交给王秀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林瑶就把它按了下去。不可能，王秀竹自己带金宝、银宝，他们也都上了高中，她也种植天麻，再加上他家藏有很多「宝贝」，日子不会难过。 傅晋轩是个孝顺的人，肯定跟林卫军一样定期把津贴寄回家，那么这一万五千块可能是他自己留着的。现在他竟然把这些钱给了林瑶，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时间，应该是他出发执行任务前汇的款。 林瑶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很踏实，这种巨款带来的安全感是别的事情比不了的。她在贫困的农村扶贫，工资低微，可林得山、林卫国在努力赚钱，哪怕她拒绝，也一直在给她钱花。现在又加上了傅晋轩，虽然她也帮助他们不少，但她自己才是一直都是被爱、被宠着的人。 她感觉自己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她能够在扶贫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他连封信都没写，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或者说多了怕她拒绝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短暂思索之后，她已经决定了钱的用途，等秋天这批中草药种植完，林瑶去邮局取出汇款，去县城找林卫国。 林卫国和张胜利正在选场地，准备建一家滷味制品厂。林瑶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刚签订完买地合同。 林卫国打量妹妹，没晒黑，精神状态挺好，看来并没觉得下乡扶贫有多苦，他说：「正好你来了，我们俩商量滷味制品厂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干股。」 就是啥都不用出，啥都不用干，光分钱的意思呗。 林瑶赶紧摇头：「不，你们这是同情我工资少吧，好歹我也是干部，省着点够花。」 张胜利笑着补充：「滷味方子本来就是你的，再没比这更好的方子，我们这滷肉厂肯定错不了。」 林瑶把那一摞巨款拿了出来，林卫国眉心微蹙：「你哪里来的钱？」 等林瑶如实说明情况，林卫国和张胜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他为啥给你钱？你为啥要他钱？」 这是个好问题，但林瑶不想回答，她说：「这俩问题，我也想问呢，你们俩现在正缺钱吧，就用这钱吧。」 林卫国把那一摞钱重新放回她手中：「不需要你的钱，滷肉厂我们有把握，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盈利。这钱你还是留着吧。」 「大哥，姐夫，你们拿着用吧，万一我有急用再跟你们要，爸那家具厂早就开始盈利了，我还可以跟爸要钱。有有钱的大哥、姐夫还有老爸真好，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委屈着自己。」 林卫国和张胜利最终还是收下了钱，林瑶现在也是滷味厂的股东啦。现在这年头没有干部不允许经商的说法，林瑶入股滷味厂也是合规合法的。 林瑶在县里还採购了他们几个的粮食和日常用品，他们四个每月固定交给金芹四十块钱，花销由她来记录。开着拖拉机突突往铁山岭村走，林瑶感觉内心轻松畅快。 回来的时候，夕阳下，顾知行正从地里回来，挽着裤脚，鞋子上都是泥土，他抬起手臂抹了一把汗，顿时闹了个大花脸。 顾知行跳上拖拉机后斗：「我觉得我最近表现特别好，我老爸要是看了也该欣慰了，你给他写信告诉他我的表现吧，多夸我几句。」 林瑶也没想到顾知行能在农村呆下去，除了话多点，做起工作来毫不含煳，她笑着说：「放心，我肯定会写信给顾伯伯多给你美言几句。」 之后陆续要给栗树剪枝，林瑶他们四个开着拖拉机全县找品种最好的栗树，顺便把青山县的种植和果树情况摸了一遍。在别的地区剪枝的时候，他们顺便选好树码子，储存在地窖里。 很快到了第二年春天，重新嫁接大栗树推行起来很困难。重新嫁接的栗树挂果少，秋天能卖多少钱大家还不知道，都不愿行动。 最后只有一半人家换了新的栗树品种。等到秋天的时候，新嫁接的板栗卖五毛一斤，毛栗子才五分一斤，还没人愿意收，对比立刻出来了，第二年，村民主动要求嫁接新栗树品种，这是后话。 第195页 嫁接完栗树，林瑶组织村民代表去了一趟双龙村，参观双龙村的天麻育种基地和村民的天麻种植。 老林家三兄弟和三个妯娌现在特别和睦，当初村集体土地没人愿意承包，林瑶建议他们承包下来，现在一大家子种着二十几亩地的天麻和别的中草药，早就成了村里的富裕户。 天麻育种基地属于乡政府所有，由最有种植经验的张巧巧和陈云彩带着几个其他村民负责，他们实行的是工资制，天麻麻种和菌材也不再免费发放，而是需要购买。 铁山岭村的村民非常羡慕双龙村的大瓦房和村民身上不带补丁的衣服，回去跟村民们大力宣传，推广天麻种植。村民积极性特别高，除了正常播种农作物，不断开垦新田地种植天麻。 尤其是薛老大家，是林瑶他们的重点帮扶对象。他家主要是父母久病，吃药花销不少，最后还没救回来，双双去世。薛家几个兄弟都踏实肯干，种植了更多天麻和中草药。 转眼到了秋天，天麻和其它中草药卖出去之后，家家户户都收穫一笔不小的收入。村民手里有了钱，林瑶他们几个开始了劝学工作，村里向乡里申请了一笔拨款翻新校舍，又由乡里分下来两个老师。村里本来只剩下四名学生的小学学生数量一下子增加到四十名。 秋后，林瑶四人离开了铁山岭村，到别的乡镇扶贫。走的时候，村民走出老远送他们几个。很多老人孩子甚至抹起了眼泪。除了林瑶，其他三人也都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一晃四年过去，林瑶驻扎的村子来了一个客人，傅晋轩。 第107章 结婚证-完结 四年的时光, 褪去他身上的不少锋芒，眉眼依旧冷峻，却多了几分成熟气息, 比少年时青涩的他更加迷人。 看到站在山坡上心爱的姑娘, 他脸上硬朗的线条一下子变得柔和，眼中蕴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心中带着忐忑不安，不顾脚下坚硬的石头, 不顾带尖刺的荆棘, 迈着坚定的大步朝她跑过来。 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专注地看她。她没有晒黑，没有被风水雨打变得皮肤粗糙, 依旧编着松散的麻花辫，皮肤白皙晶莹, 眉眼精緻，秀鼻翘挺, 粉唇润泽，整个人生机勃勃, 像三月枝头开得灿烂的花。 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这几年他心头一直徘徊着那句, 我不等你，我不等你, 等他回来，从林卫军的口中得知她还单身。 姑娘脸上明媚的笑意鼓励了他，他说：「我回来了，答应过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停顿几秒钟，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说：「我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我们认识，在另外的世界，好像我是为你而来。我是个军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本来不应该这样想，可这感觉很奇怪。」 林瑶顺着他的目光，看他手腕上那个明显扭曲变形后重新復原的银手镯，这就是说，他曾经遇到大危险？手镯帮助他化险为夷？如果没有手镯，他会怎么样，不敢想，不敢问，平安回来就好。 他把手镯摘下来，重新戴到她手腕上，顺势抓住她的手，不肯撒开。 「有了那些记忆后，我想你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我愿意上战场，愿意去挣军功，愿意保卫祖国和人民，但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呢？」 「所以……你嫁个我吧。」 「好。」 他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内心洋溢着巨大的狂喜，握着她手的带薄茧的大手微颤，干燥又温暖。 —— 傅晋轩开着拖拉机，林瑶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两人开车去县里跟马国强请假。 林瑶现在手下有几十人的队伍，不需要天天下乡，事事亲力亲为，只有个别特殊的地方她才会驻扎一段时间。不过工作经常要占用周日时间，县长马国强答应给她把以前没休息的周日都补上，给她放两个月的假。 请好假后，两人回到双龙村。 「咱俩就领个证得了，不用提亲、婚礼什么的，麻烦，只有结婚证最重要。」林瑶神色温柔，看着他俊朗的侧脸线条，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 「那不行，流程一个都不能少。」他坚决地说，他和她的终身大事，不能潦草。 走到岔路口，他问：「先去你家，还是我家，要不我家吧？」 金宝、银宝都考上大学了，只有王秀竹自己在家，她激动得眼里含着泪，大儿子终于要结婚啦。她说：「我都来不及准备，你们要早点跟我说，我好提前准备，你们等我下。」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个紫檀木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只和田白玉的手镯，油润白腻，籽料，带黄皮，林瑶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 她来牵林瑶，林瑶缩回了手：「不，婶子，太贵重了。」这怕是老傅家的传家宝。 王秀竹嗔怪她：「你这孩子，本来就是给三个孩子准备的，来，婶子给你带上。」 手镯宛如腕间的精灵，更衬得林瑶的手腕纤细白净。一边，傅晋轩眉眼柔和，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王秀竹要准备去林瑶家提亲的东西，他们俩先去林瑶家。一进大门，就听苗玉兰跟张巧巧、陈云彩吐槽呢。 「你说以前都生四、五个，现在只让生一个。想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谁乐意啊，今天追着打胎，明儿追着要罚款，我这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第196页 林瑶两人已经走进院子，她接话说：「妈，妇女主任要是难做就别做了，得罪人还不落好。」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不是好时候，想生两个都生不了，除非像林环那样，一次生俩。她想要两个孩子。 苗玉兰看到林瑶两人，满是惊喜：「呦，闺女回来了，二轩，你也回来了，刚执行任务回来吧。哎，哪能不做呢，陈爱民说我要是不做，没别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院子里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接着便是若有所思的三声：「哦。」 林瑶跟二婶、三婶打过招唿后，说：「妈，就是这样。傅晋轩这次回来就呆两个月，我们不想浪费时间，一会儿秀竹婶子要来提亲，你们看着商量吧，我们俩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又是整齐的三声：「哦。」 就在林瑶拉着傅晋轩要往外走的时候，张巧巧笑得很大声：「你看咱们家林主任，不愧是干部，婚事都这么干脆利落，那怎么着，我们得准备婚礼了呗。」 陈云彩点头：「看来是这样。」 他们俩打算进深山找小威，进入深山范围，傅晋轩突然大力把林瑶拉近自己怀里，大手扣住她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口，难以置信地说：「那就是说你以后就是我媳妇了呗，让我抱抱。」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 林瑶鼻端是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男性气息，被他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闷闷地说：「太快答应你了，就不应该答应你，看你怎么办？你是找别人呢，还是打光棍呢？」 他终于松开手，双手捧起她白净的小脸，好看的眉头皱着：「你还有这种想法？我不找别人，也不打光棍。」说完，他的脸凑了过来，越凑越近，直到嘴唇贴上她的唇。 他把她推到树上，吻得生涩毫无章法，动作粗鲁又霸道，肌肉紧绷的胸膛硬实，压得她透不过起来，挣扎几下才把他推开。 他的脸已经红透，看着她带着水光红润像要滴血的唇，像是害羞似的把脸扭向一边，自己也在调整唿吸，就在林瑶要离开那棵树的时候，又像勐兽捕捉猎物一样凑了过来。 十分钟过后，两人红着脸往前走，默契地不说话，等林瑶铛铛敲锣把小威引来，她高兴地矮身，视线和虎头平齐，说：「小威，我们要结婚啦。」 灌木悉悉索索，又跑出一只小老虎来，毛茸茸一团，亲昵地蹭着小威的腿。傅晋轩说：「小威比我们早，我们落后了。」 林瑶把那只小糰子抱在怀里，惊喜地说：「这是小威的宝宝，跟小威小时候长得一样，真可爱。」 傅晋轩：「是，我们也得抓紧生一个可爱的小东西，赶紧去领证吧。」他已经打过结婚申请，已经批准下来。 林瑶瞧着他认真、期待又坦诚的神情，心想这男人平时话不多，说起这些话来倒是很顺熘。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野蛮起来跟野兽一样，不会他俩那样的时候也那样吧。 下山之后，各回各家，王秀竹和苗玉兰他们已经商量好婚礼的事情，正在准备，林瑶少不了被她们逮住问这问那，到了十点才睡下。 第二天，傅晋轩来找她说：「我本来想在当地领证，可我妈建议我终身大事，还是提前告诉那人一声。」 林瑶问：「谁呀？」 傅晋轩抿了抿薄唇，说：「我亲爸。他在京城，我对他没什么感情，这几年他一直在照顾我妈他们三个。」 林瑶并不觉得意外，当年傅晋轩参军的时候，本来因为地主成分不能入伍，可是部队来的人指定他去参军，还有他能把武装部的人请来压制到他家抢粮食的人，林瑶就猜他认识大人物。 对于傅晋轩为啥有这样一个亲爸，他的解释是：「我妈在嫁给养父的时候已经怀了我，我跟金宝、银宝同母异父，我爸后来娶了我小姨，不过感情不合，早就离婚了。在七二年，我爸才找到我和我妈，他没别的孩子，所以对我好，想求得我和我妈的原谅。」 林瑶想像力丰富，不需要他多说，就已经脑补出一出豪门、伦理的狗血大剧。不过听傅晋轩那语气，跟亲生父亲关系并不好。 他们去了京城，这里是傅晋轩的军区所在地，他们可以在这里领结婚证和进行林瑶的政审。 下了火车，两人打车去某军区家属院。一路上有人认出傅晋轩，跟他问好：「团长好。」 林瑶特别自豪，她男人，二十八岁，已经是团长了。不过这职位是他自己拼出来的，跟他生父一点关系都没有，背后流了多少血汗泪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有不少人名目仗胆或者悄悄瞄着林瑶，面对别人羡慕、惊艷的目光，傅晋轩一点都不高兴，他媳妇是他自己的，不想让别人贪看，全程黑着脸，带林瑶走上僻静小路。 林瑶有点忐忑，问：「你亲爸职位很高吧。」有点小媳妇第一次见未来公婆的不安。 傅晋轩抿了抿薄唇：「别担心，我们就是来知会他一声，不用考虑他的反应。」 在一扇门前站定，傅晋轩立正，喊了声：「报告。」 林瑶：……看来父子俩关系还真不太好，本来是私事，却公事公办的感觉。 傅晋轩的生父跟他长得很像，特别严厉，有种上位者的强烈的威严感和气势。 他目光犀利，先是把视线集中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面，然后不动声色打量林瑶。 第197页 傅晋轩的语气不带一点感情：「首长，我要结婚了，准备马上去领证，就是这个姑娘。」 林瑶觉得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跟有些身份的人打交道镇定自若，可面对眼前人审视像能把人看穿一样的目光还有有点紧张，手心有薄汗沁出。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傅晋轩的生父知道儿子打了结婚报告，曾经他以为傅晋轩结婚的事情遥遥无期，没想到比他预想的早，还带回来这样一个好看有气质的姑娘，大大超出他的预期，比他自己选媳妇的眼光好得多。 看着沉思的生父，傅晋轩把林瑶的手抓得更牢，转身想走，在走之前他说：「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不需要你同意。 话还没说完，他生父的目光和神情已经柔和下来，说：「好小子，眼光不错。」他从抽屉的角落里拿出一本存摺，说：「这是给你存的，留着你们结婚用。」 从进门傅晋轩一直紧绷着，到现在脸上的线条才松弛下来，他拒绝了生父的贊助，又简单回答了几句问话，牵着林瑶出了门。 林瑶的政审本来需要几天时间，他们这个加快处理，两天就好，他们拿到了结婚证。 傅晋轩兴奋地把林瑶托举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终于娶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