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和她的妖孽金主》 第1页 [穿越重生] 《妖妃和她的妖孽金主》作者:风婵【完结】 文案: 重生是为了啥? 有人为了升级打怪虐渣渣,有人为了再经歷一遍十八岁的貌美如花。 反正杜九凤重生了一次,效果跟白重生了是一样一样的。 虽然她努力朝着和歷史相反的方向去吧,可歷史还是拖拽着她一步一步走入过去的漩涡; 前世啊,她杀皇后,人彘侧妃,仗杀小妈,是一个罄竹难书的狠角色; 狠到她重生之后都在月光下直念「阿弥托福,菩萨恕罪,前世做那些事的不是人,或者说,不是我。」 今生,她就想做一只闲云野鹤,跳跳舞,寄情山水,得个把或者得几个如意郎君,那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啊,她有张良计,别人便有过墙梯; 她以为她重生了一回,歷史都掌握了,今生是人了,可那个人,偏偏有更高明的对策,他不是人。 今生,她还是淮南王周烨的宠妃,霸君宠的宠妃; 日日流连在淮南王周烨的枕畔,床都要压翻了,围帐也拽断了,这般的激烈,自然惹来后宫女人们的嫉妒和踩踏,杜九凤不得不又踏上了升级打怪之路。 没办法呀,别人要她死,她总不能等死,必须得让别人死。 一句话简介:她死死地爱上他了 立意:有些事情,怎么都无法改变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朝堂之上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九凤周烨 ┃ 配角: ┃ 其它:裘鸣凤蔡文柳 ================== 第1章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乡下土财主朱朝仁最近被「得了一罈子金子」的名声所累,他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就过去了。 「瞧瞧,谁你把气成这样?」小老婆苏媚儿端着一碗酸梅汤过来了,「老爷,喝点儿酸梅汤。」 「喝喝喝,就知道喝,我又不是水牛!」老朱瞪圆了双眼,生气地说到,「都他妈大祸临头了,还喝什么喝?听说淮南王要去西郊凤鸣寺了。」 苏媚儿便缩了缩肩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淮南王?那就是个活在别人口中的人物,好像说载国的下一任皇帝就是他,不过么,天高皇帝远,淮南王跟他们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他们啊,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老朱去了后院。 后院厢房里放着一块石头,有一块青石砖那么大,上面写着四个字:凤引九雏。 这块石头,是老朱从自己的地里挖出来的,就在一棵枝繁叶茂的、上百年的大柳树底下,当时,他觉得新奇,而且,他还有一个女儿叫凤儿,虽然离家出走了,但是这几年,老朱一直惦记着她,想着,如果她回来,看到这块石头,必然会很惊喜的不是? 老朱把石头拿回家以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疑,包石头的布,虽然破旧不堪,却是明晃晃的颜色,还有这个「凤」,指的也绝不该是他的女儿杜九凤,应该是——应该是当今皇后,尤其,最近听说淮南王要去西郊凤鸣寺,老朱可就更怕了。 意会到此的时候,老朱一脑门子全都是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这要是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即使一传十十传百,都说老朱从树下挖了金子,他也绝口不说,自己没有捡金子,捡的其实是石头。 这亏,可吃大了。 老朱忐忑不安地从厢房出来,经过后院正房的时候,被大老婆杜如兰叫住了。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你不还我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杜如兰坐在木头轮椅上,对朱朝仁厉声说到,声音如同厉鬼。 大老婆杜如兰一个人在后院住着有五年了,早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时不时地出来吓朱朝仁一跳,苏媚儿整日里挑唆朱朝仁「给你大老婆一把毒药吃了,往土里一埋,神不知鬼不觉。」 朱朝仁吓得赶紧摆了摆手,他胆子小,掉脑袋的事儿,他绝对不敢干。 不几日,就听到淮南王爷要去西郊凤鸣寺为皇帝祈福的消息。 淮南王爷周烨,是当今载国皇帝的第四子,文韬武略,文治武功,长相也是貌比潘安,说不出来的一股风流韵致,前几年,更是因为将南方璃国一举击退,一战成名,回朝便被百姓称为「战神」,还被皇帝亲封为「护国大将军」,一时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姓之中,可以有人不知道皇帝别的儿子,但若是一提起淮南王,那可是人人都翘大拇指的。 如今,载国建勛帝二十五年,眼看着皇帝就要不行了。 听说皇帝早就传下圣旨,让淮南王继承大统。 昔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快,淮南王爷就是万万人之上了。 又听闻,淮南王爷府中有王妃一人,侧妃一人,侍妾无数。 本来女人就爱争风吃醋,眼看着淮南王要当皇帝了,皇后的位置,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属于他的正妃蔡文柳,所有的朝臣也都这么认为,而且,蔡文柳的父亲蔡仪,乃是当今大学士,官居一品,蔡文柳出身大家,当皇后天经地义。 不过,事情总有个变数,这一两年,淮南王周烨偏偏宠上了歌姬上位的裘鸣凤。 也不晓得这个裘鸣凤有什么手段,勾得这淮南王周烨夜夜流连她的床畔之间,都不去找别的女人了。 第2页 虽然前几日蔡文柳小产了一回,加上和裘鸣凤争宠,丧失了一些体面,略显狰狞,眼看着一手的好牌就要打得稀烂,裘鸣凤想着趁势继续打压蔡文柳,得了机会,跟淮南王求来了这个「一同为皇帝陛下祈福」的荣誉。 为了这一日,她做了好些准备,包括找人秘密地把那块石头埋在树下,就是为了搞出「天降祥瑞」,她是「天选之人」的假象。 她是凤,蔡文柳是柳。 论起智商和这些背地里的小手段来,裘鸣凤可比蔡文柳高明多了。 她还私下里,找了钦天监跟着,万一王爷不懂,钦天监会让王爷懂。 * 朱朝仁听说淮南王要去西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和皇亲国戚有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他的地,又是去西郊凤鸣寺的必经之路。 看起来,那写着「凤引九雏」的石头,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不过,非常巧合,前几日,他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是昔日杜九凤的老师,叫夏玄。 自从朱九凤和老朱闹掰,改了母姓,离家出走以后,夏玄也有四年的时间没有上门了,这次上门,老朱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不过,夏玄毕竟是教书先生,智谋多,老朱便把这件棘手的事情跟夏玄说了,夏玄莞尔一笑,「那有何难?」 说完,他便在老朱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朱听闻,大喜过望,他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 淮南王府的侍卫,几天前就开始清路障,让闲杂人等不要出门,莫要挡了淮南王和侧王妃的路。 这一日,淮南王府的一众人等,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走着,马车和轿子,铺满了整条路,彰显着皇家的排场。 淮南王旁边骑马的一品武将阮巡禀道,「王爷,马上要中午了,走了一上午,人也累了,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 淮南王挑起马车的帘子,看了一下快到头顶的太阳,「好。」 回到轿子里,他还捏了裘鸣凤的下巴一下。 裘鸣凤挑帘看了帘外一眼,便看到了外面的那棵大柳树,说到,「王爷您看这里,柳树枝繁叶茂,农田也郁郁青青,都是王爷把璃国的那群南蛮子给震住了,我们才有了这大好光景,臣妾代替百姓谢谢王爷。」 说完,她作势就要跪下来。 淮南王周烨知她是装腔作势,他怎么能让宠妃在马车里下跪? 周烨双手扶起了裘鸣凤,裘鸣凤对着他嫣然一笑。 裘鸣凤心里暗骂:这些挨千刀的,怎么做事的?怎么还没把东西给王爷? 她打开轿帘,看到阮巡一脸衰相地看着她。 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又在心里暗骂:没用的东西! 这时候,却听到人群中有吵嚷的声音,打扰了淮南王的安静。 淮南王对着阮巡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阮巡领命而去。 不多时,阮巡领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上来了,还说是这个胖子惊了王爷的驾。 「草民不是要故意冲撞王爷,实在是要给王爷送一件祥瑞之物。」中年胖子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冒汗,瑟瑟发抖,他还捧了一块石头,裘鸣凤不认识此人,他捧的那块石头,她却是认得的,心里一惊:这些狗奴才,怎么办事的?怎么埋下的东西,被人抢先一步挖到了?如今话语权已经不在她手里,且见招拆招吧。 「来者何人?捧一块石头又是干嘛的?」淮南王掀开马车的帘子,打量外面这个圆滚滚的中年胖子。 「草民朱朝仁,是这凤鸣村的普通村民,这边的地,正是草民家的,前几日,草民来看自家的地,坐在那边的大柳树下休息的时候,觉得那边的地略有不妥,便挖开了,却不想,挖到了这样一块石头。」说着,朱朝仁通过武将阮巡把石头交给了淮南王。 这是老朱第一次见皇亲国戚,紧张无比。 裘鸣凤杏眼圆瞪,紧张地盯着老朱,心想:这种乡村野夫,出来捣什么乱?他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明儿便将他五马分尸。 她刚要旁敲侧击让钦天监过来,老朱却又说了:「这棵大柳树在这里,已经上百年的时间了,枝繁叶茂,泽荫后人,好像是大吉大利之相,看起来这里的风水不错,不过前几日,我发现了这块小小的石头,我才将这各种的缘由,明白一二。」 淮南王来了兴趣,他微皱了一下眉头,让阮巡撑着帘子,他靠着马车窗户,说,「把你明白的这一二说来听听。」 「万事万物,都是相互生存的,外人只看到树高叶茂,都道是这棵树自己的本事,其实不然,依草民看来,正是由于地下这块『凤引九雏』的石头,让这棵树的风水变成了方圆十里的唯一,王爷且看看,方圆两里地内,哪还有这么大的树?都是一样的气候,一样的天地,为何独独这棵树长势这么好?『凤引九雏』的意思,就是天下太平,乃是祥瑞之兆,看这块石头上的字体,和石头的外观,像是有个几百年的歷史了,否则,也镇不住这里的邪祟。凤,有母仪天下的意思。也是在说,将来的皇后娘娘,一定会正位东宫,天下太平,而这棵柳树——」说完,朱朝仁便朝着身后的那棵大柳树看去。 「这棵柳树会怎样?」淮南王又问。 第3页 果然,乡间的地方,这种事情多,而且,说得玄之又玄。 就见朱朝仁盯着那棵大柳树,嘆了口气,说到,「此块石头出来了,想必过不了几日,这棵大柳树,也该寿终正寝了,枯黄叶烂而死,它之所以长了数百年而不衰,盖因为地下有『凤引九雏』这四个字镇着。此块石头乃是祥瑞之兆,所以,草民今日特别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献给王爷。」 这是老朱头一回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是在皇亲国戚面前。 为了这些话,他在家里可是练习了几百遍。 第2章 裘鸣凤双眼放光,喜上眉梢,她心想:不错啊,乡间地方能人多,看不出来,这个乡村野夫,还挺能说的,而且,句句在理,还有,过几天大柳树就会死,这件事情,她并没有想到,钦天监也没有想到,却被这个老匹夫说了,她也很想知道,这棵树如何会枯死,还是这个老匹夫会做人,做事就得做绝喽,树也得弄死。 倒是淮南王,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身在皇家,有些风水是不能不信的。 钦天监适时地过来了,他跪下来,对着王爷说,「天命如此,王爷还真是得信,我们要去的是凤鸣寺,这个村子又叫凤鸣村,从这里挖出来了一块写有『凤引九雏』的石碑,一切都是天意,看起来,昔日柳树招摇,不过是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一直默不作声的『凤』才是让我朝真正兴旺之人。」 钦天监这番「打柳抬凤」的说辞,淮南王如何看不出来? 他转身就捏着了裘鸣凤的下巴,「你做的?」 「贱妾不敢,贱妾都没出过王府,如何敢做这种事?也没机会啊。如果是贱妾做的,朱朝仁的话肯定也是贱妾教的,可贱妾从不认识这位村民,如何教?」裘鸣凤跪在地上,开始装可怜。 淮南王消了消气,他本也无意参与这些女人间的游戏,便对武将阮巡说,「把石头收好,走。另外,派人盯着这棵树,本王倒是要看看,一棵上百年的树,怎么就会凭空枯死?」 裘鸣凤吓得花容失色,心里想,得亏是朱朝仁这个外人,若是钦天监一个人说,王爷肯定以为她勾结内臣,会将她杖毙的,就算不杖毙,日后也会失势,不能斗倒蔡文柳,她好不容易如今才有些胜算,不能功亏一篑;得跟王爷吹吹枕边风,给这个朱朝仁封个官做做,朝堂有了自己的人,她的胜算也就更多一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 载国京城,宜京,朱雀大街。 歌舞昇平的舞乐坊内,京城最当红的歌舞姬凤雅刚刚跳完了一支「鼓上舞」。 火红的衣衫,环佩叮噹,脚裸上还挂着两串铃铛,小蛮腰,虽然跳舞的时候戴着面纱,可那长长的睫毛,欲说还休的眼睛,都在说着这个女子惊为天人的美貌。 「宜京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凤雅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夏玄站在临江的窗前。 他正对窗口,一身低调却十分昂贵的青布长衫,长身玉立,说不出来的俊逸风流。 凤雅呆呆地看着他,想到日后,就是这个人,在她功成之时,说要顺应民意,清祸害,把她大卸八块,下油锅,油锅支起的剎那,她看到火光中,他俊逸的容颜,只是,他说的话,与他温柔又体贴的模样极不相符,他对底下的老百姓笑着,平静地说道,「这样处置?尔等可满意?」 老百姓都高唿着「满意」「满意」「诛妖姬」。 她本来想和他泛舟西湖,学范蠡和西子。 却不想,她没有成就西施的佳话,却成了遗臭万年的妲己。 她是祸国的妖姬,他却悠然地抽身而去。 前世,她把他看成自己的唯一,命里唯一的男主,痴恋一生的男人。 可到头来,他才是最大的反派,是反一号。 好在,老天爷看她死得太惨,含冤莫白,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在舞乐坊醒来,还是艷惊四座的舞娘——凤雅。 今世,她要让歷史改写,她要自己当家作主,不能让自己成为叛国的罪人。 「事情办好了么?」凤雅想到,不该对夏玄露出半分的后悔和恨,应该还是痴痴暗恋他的样子,声音也便柔和了,而且,即使知道他日后将要油烹自己,她还是止不住对他动心,他的相貌,谈吐,高贵而清雅。 他笑起来,真好看。 「都按你说的,办好了。」夏玄坐下来,给凤雅倒了一杯茶。 凤雅坐下来,他手握了握她的肩膀,「这都几年,个子长了不少,就是这骨头,还是没有二两肉。」 凤雅笑了笑,「老师你也不胖呀,我若是胖了,可就没资格喜欢你了。」 夏玄屏住唇角的笑意,「小嘴儿可是越来越会说了。不过,九凤,你怎么知道裘鸣凤会埋一块写有『凤引九雏』的字呢,里面可有玄机?你这个学生,可是连我这个老师都搞不懂了。还让我去教你父亲说话。」 凤雅笑了笑,跟夏玄打了个马虎眼,「我做梦梦见的。」 「又胡说。」夏玄的口气,是带着父兄般宠溺的,还摸了摸凤雅的头。 怎么知道的,凤雅哪能告诉夏玄? 是母亲杜如兰写信告诉她,最近她父亲捡了块石头,人也变得歇斯底里。 重生前,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以前的剧本是这样的:老朱捡到了石头,淮南王也确实跟裘鸣凤从凤鸣村过了,裘鸣凤要休息,淮南王也允了,可惜石头找不到了,裘鸣凤暗地里大怒,从凤鸣寺回来,查到是老朱捡了石头,找了个由头,把老朱杀了。 第4页 凤雅的亲爹,老朱,死在了四十不惑的年纪。 虽然凤雅因为老朱娶了那个佃户妖媚的女儿苏媚儿,跟父亲翻了脸,并且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对自己的老师夏玄情窦初开,老朱棒打鸳鸯,凤雅脾气倔,又叛逆,改了母姓,从家里来了京城,听从夏玄的建议,在舞乐坊学起了本事,可朱朝仁,毕竟是她的亲爹,多少的仇恨,也早就消散了,她不想他死这么早。 再者,按照以前的剧本,裘鸣凤从凤鸣寺回来,这次出行,该办的事情没有办,却被蔡文柳抓住了把柄,一直打压裘鸣凤,本来蔡文柳朝中有人,根基甚深,虽然一时失意,却整装待发,步步压制裘鸣凤,裘鸣凤不得已,暗通璃国,打开了璃国的大门,从此,整个载国都是璃国的了。 璃国吞併载国,自然也是凤雅的心之所向。 前世,凤雅为了夏玄,卖国也再所不惜。 重生以后,凤雅让夏玄去跟老朱一说,老朱便出现在了这次的剧本中,这样,能提升一下裘鸣凤的势力,不要让她狗急跳墙,去敌国搬救兵;当然,也救了老朱一命,一举两得。 护住载国,也是凤雅此次重生的目的,这次绝不当叛国的罪人,最后连自己也卖了。 「我走了。」夏玄站起来说到,「改日再来看你。」 「淮南王什么时候回宫?」凤雅又问。 「说是后天下午。」夏玄说到。 凤雅点了点头,应该没错,她记得上次的剧本,淮南王也是第三天下午才回的宫,之后,她便被宣进宫,给皇上跳舞,那一舞,淮南王看上她了。 她刚开始不明白,淮南王府邸有自己的歌姬,为何会让外面的人进去舞乐,皇上病着,他们歌舞昇平,对皇上岂不是大不敬? 后来,凤雅死了以后才知道,是夏玄跟璃国在载国的细作说了,皇上的病,只有名字中有「凤」的女子,跳舞沖喜才会好。 凤雅的舞技,名动全京,焉能不知? 夏玄是璃国人,是璃国的二皇子,拿下载国,便是他给父皇的投名状。 他也不叫夏玄,本名是夏侯玄吉。 这些事情,直到璃国进犯的那一天,凤雅才知道。 好在,重生后,这一切,在她的心里,成了一本明帐。 她知道夏玄今天下午要入宫去找细作,商议让凤雅入宫的事情,所以,此刻,凤雅说,「我许久不上街了,你陪我去买胭脂水粉去好吗?」 凤雅现在殚精竭虑地算计,千万不要进宫,在外面,闲云野鹤一般就好。 「现在?」显然,夏玄一愣。 「是啊,我今天歇了,明日庸王要来,我要跳一下午,我的水粉胭脂都没有了,让我灰头土脸地跳么?」凤雅娇嗔的模样,抬头看看夏玄,「陪我去么,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对我也有意思,连这点儿要求都不同意?」 夏玄想了一下,「那走吧。」 两个人便上街了,一路上,夏玄都心不在焉。 他和璃国的内应已经约好今日了,若他今日不去,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让凤雅进宫的事情,只能择日再议。 凤舞便想: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对自己如此不走心? 她是被猪油蒙了心。 第3章 凤鸣寺。 裘鸣凤对淮南王说到,「王爷,你说那棵树会如那个朱朝仁说的那样,死掉吗?」 裘鸣凤可真是太开心了,民间竟然有人这么向着她说话,看起来,她的群众基础也不弱呢,既然朱朝仁说那棵树会死,她想知道,到底会不会死。 周烨的一番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那是朱朝仁留给他的一个悬念,这是此次出来,唯一的一点乐趣,一点意外,不过他也猜到,既然朱朝仁这么说,那棵树已经是必死无疑,至于怎么死的,方法多得很。 周烨在凤鸣寺呆不住了,要提前回来,本来打算明天回去的,他心里也知道,父皇的病早就没治了,来祈福不过是做做样子,所以,他告诉阮巡,准备回宫,阮巡还诧异了一下,不过他没说什么,一般祈福,可都是两天的,看起来淮南王是惦记着那棵树了。 进了凤鸣村的时候,随行的众人目光都惊讶地朝着那棵树看过去,昨天还青翠妩媚多姿,摇曳着细长柳条的柳树,今日已经树干开裂,枝叶枯黄,叶子都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周遭都是枯黄的树叶,整棵树也已经不像昨日那么茂盛了,好像小了一大圈,像是风烛残年,将死之人。 裘鸣凤的嘴巴张着,根本都合不上,太震惊了,都来不及惊喜,这意思就是说,蔡文柳离了她,一分不值,她才是整个宫里的重要人物。 周烨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种事情,竟然是头一次见,搞得跟真的一样。 「有人给这棵树下药了?」周烨问阮巡。 「看样子不像,一直有重兵守着呢。」阮巡迴。 「去把朱朝仁叫来。」周烨又说,他下了马车,想舒展一下筋骨。 其实在周烨看来,这真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和征战沙场比起来,不过是苍蝇蚊子的事情,可能是裘鸣凤做的,也可能不是,这些都是后宫妇人的把戏,无伤大雅,他配合就好,这些女人们,也就这么多伎俩,争宠,看着她们厮杀,他并不觉得什么。 第5页 朱朝仁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来了,扑通就跪倒在了淮南王面前。 「朱朝仁,本王问你,你是不是给这棵树下药了?」淮南王问。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王爷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而且,这块地是我的,风水破了,来年的收成肯定也不好。我——」朱朝仁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么看起来,这个朱朝仁倒不像是胆子大的。 初初朱朝仁看到这棵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也是诧异的,果然如同夏玄所说,树,真的枯了。 裘鸣凤趁机说到,「王爷,既然收成不好,不如让他去京里当个官。」 「哦?你倒说说,什么官?」淮南王看向裘鸣凤的脸。 朱朝仁已经吓得汗流浃背了,这见个皇亲国戚就吓成这样,若他日去做了官,岂不是要吓死?哪里比得上他在这里舒坦?不过苏媚儿应该会特别开心,她整日都盼着老朱升官发财呢。 「什么官嫔妾哪知道呀,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懂。」裘鸣凤说到,「让阮巡去看吧,看看缺什么官,给他封了就是。」 淮南王的目光看向阮巡,「去办吧。」 「还不谢淮南王的大恩大德?」裘鸣凤看着吓傻了的朱朝仁。 不错,看起来这个人没什么胆子,去了京,能够为自己控制,朝堂中她的势力越大,才越能斗垮蔡文柳。 朱朝仁谢过淮南王,便回家去了。 淮南王周烨一行人的马车,继续往京城里去,夏日的正午,最是犯困,周烨迷迷煳煳在在马车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歌舞声声惊醒的,耳边还飘过动听的女声,「郎远行,妾心焦,在家缝衣舂米做活计,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郎不归,妾明了,一天到晚把饭烧,煳了锅,坏了灶,奴的心,早已随你地狱走一遭。」 歌词不过是靡靡之音,只这个声音,相当动人,有些曲高和寡,不似他府中的那些千人一面的歌姬。 「这是什么地方?」淮南王问外面的阮巡。 「舞乐坊。贵人们消遣的地方。」阮巡也抬眼,看了一眼这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舞乐坊一眼。 「王爷,您可别鬼迷心窍,这种地方的女子,没什么好货色。」裘鸣凤撅着嘴,不开心地说到。 周烨哈哈大笑,「本王几时对这里的女子鬼迷心窍过?」心里想得却是:你忘了你自己原来是什么德行了么?还是同行相轻? 正说着呢,楼上窗户里突然传来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老四,老四,你怎么才回来?」 打开帘子往楼上看去,看见二皇子庸王正朝楼下挥手。 淮南王让车夫停了马车,他对裘鸣凤说,「二哥叫我,你们先回府,本王上去看看。」 说着,他便下了马车。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动作敏捷,裘鸣凤刚想说,「淮南王等等。」 却见淮南王已经上了舞乐坊的台阶,阮巡便让车队前行了。 * 方才二皇子庸王对着楼下喊的那一嗓子,让正在唱歌的凤雅心里着了慌。 不是说淮南王明天才回来么?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周烨的提前回来,让凤雅失算了,难道这一世还是逃不脱和周烨的遇见? 想到此,她把丝巾挂在耳朵上,匆匆对着庸王说了一句,「奴婢去补一下妆,去去就来。」 说完,她抱着自己的柳琴匆匆往楼上走去。 刚刚走到楼梯口,恰好周烨刚刚上来,和蒙着面的凤雅打了个照面。 电光火石,这是他们今生的初次照面。 凤雅权当不知道上来的是淮南王周烨,做了个揖,上楼。 周烨的目光和她对视了片刻,庸王便上来说话了。 「老四,你去凤鸣寺祈福,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庸王周煜说道。 庸王这个人,当真应了他的名儿,「庸」,庸庸碌碌无作为,一辈子就爱看个戏,捧个歌舞伎。 周烨的目光朝着刚刚那个女子上去的楼梯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发生了点事儿,就提早回来了,担心父皇的病情。」刚回过神来,周烨还有些心不在焉。 庸王看了看周遭,低声对周烨说道,「你少来了,离你当皇帝不远了。」 两个人坐在包间的雅座上,品着茗,周烨笑了一下,「不怕治你大不敬之最么?」 「躺床上起不来了,话也说不出来了,谁治罪?」庸王又抓起一把瓜子磕起来,接地气得很。 「我。」周烨又笑,目光又瞥了台阶一眼,「刚才是谁唱曲?在楼下听了一耳朵,清丽之音,不错。」 「你连她都不知道?」庸王一副「你也太老土了吧」的鄙夷表情。 「真不认识。」 「凤雅啊,宜京城里的头牌。」 周烨端起茶杯,轻啜,「凤雅又是谁?长得可漂亮么?」 庸王努了努嘴,「就是刚才你看见的那位。那叫一个漂亮。」 「我没看见她。倒是她,像是见过我的模样。」周烨回想那个女子的模样,睫毛很长,目光清澈如水,却有些躲闪,好像藏了某种心事。 「你这堂堂的战神,谁不认识?」说到此,庸王好像为这个亲弟弟骄傲。 「我当时回城的时候,戴着面具,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虽然没见过,淮南王百里无一的好相貌,却是人人都知道的。怎么样,看上凤雅了,若是看上了,再让她下来给你唱一曲。来人——」说完,庸王就让这舞乐坊里的妈妈把凤雅叫出来。 第6页 不多时,却传来消息,说凤雅抱恙,唱不了了。 「得,今天唱不上了,既然今天唱不上,那要不然晚上,让她去你的府上唱?」庸王对着周烨挤了挤眉眼,什么意思,非常明白了,这种歌舞坊的女子,最容易得手,她们巴不得一步登天,用你王爷的身份,睡了也就睡了。 「还是别了。」 「你别说,真有必要,今儿御史大夫跟我说,皇上的病,需要冲喜,沖喜的时候,唱什么,这是门学问,要不然,放到你府里,先□□□□?」庸王一副得意的神色,对周烨说到。 「歌舞的事情,我不懂。」 「你是不懂,可你府里那位懂啊。你那位母夜叉,作天作地么蛾子比谁都多的侧王妃,也就你能镇得住她。」 「你可别逗了。」 「就这么定了。别欲拒还迎了。」 淮南王又笑,那笑,带着坏,带着「送来我看看,她到底哪里漂亮」的意思。 妈妈已经去楼上跟凤雅说了。 凤雅进了自己的房间以后,胸口起伏,惊慌未定。 怎么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今生还能再遇见他?而且比前世相遇的时间,还提前了一天?重生了一回,还是没逃脱遇到他的命运? 前世,她是他身边的细作,他对她可算是宠极了,宠到她自己可以诛皇后,让裘鸣凤当了人彘,凤雅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主儿,直到最后,城破,凤雅都不晓得周烨去了哪里,凤雅前世就猜不透周烨的想法,甚至觉得他有利用自己除掉异已的可能,至于爱,那是半点也没有的。 他对她没有,她对他更没有,她只是通过她,了解载国的军情,透露给自己喜欢了好些年的老师夏玄,这些,大概直到她死,他都不知道。 再世为人,凤雅醍醐灌顶,很多的人事都很明白了,唯独周烨,像是深水井,怎么都想不通他,也看不透他。 她现在还是心怀侥倖,希望她和周烨不再继续交集,否则,她就白重生了一回,又会变成千古罪人。 正在想着呢,妈妈就上来了,告诉了凤雅,晚上去淮南王府的决定。 凤雅心惊肉跳,怎么她已经扭转了歷史了,还是向着原来的方向发展? 「我能不能不去?」凤雅一激动,从床上站了起来。 「那你得跟淮南王说去,他的决定,可是一般都不改的。」妈妈白了凤雅一眼,便下楼了,暗骂这个姑娘不懂事,这样乌鸦变凤凰的机会,她不珍惜。 凤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起来,命运轮迴了一次,还是没能躲过和周烨的交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凤雅决定去药店买些党参,让人家磨成了粉,带在了身上。 因为上次,她第一次去淮南王府,在走廊里,正好看到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碗鸡汤准备去送给正妃蔡文柳,而这碗汤里,放了红花,蔡文柳刚刚小产,这碗汤是谁做的,不言而喻,蔡文柳也是大家出身,对这点伎俩心知肚明,她自然不会喝的,留着这碗汤便是证据,她从此抓住裘鸣凤的小辫子不放,淮南王对这件事情又睁只眼闭只眼,蔡文柳心里更加气愤,从此斗争开始白热化,这碗放了红花的汤就是两个人明面上争斗的开始,凤雅一定要阻止,要让他的后宫消停,不内耗。 第4章 今日,凤雅要给庸王跳舞,夏玄没来看她,他直接去了载国御史大夫巩天昭的家,以前他们都是在外面会面,从不让家里人看见,因为昨儿夏玄爽约,怕出意外,夏玄直奔御史大夫府而去。 巩天昭是璃国人,出身世家,从小便与璃国的二皇子夏侯玄吉交好,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病故,他跟随母亲改嫁给了家里的管家,这个管家是载国人,一起来了载国,从此他便与夏侯玄吉书信往来,他常常怀念在璃国的童年,有父亲,有爱,管家再好,也是继父,更何况,管家对他和他母亲并不好。 夏侯玄吉便在信里说,「若然天下都是我璃国的疆土,君或许不会黯然至此。」 从此,巩天昭便成了璃国的细作,只与夏侯玄吉联繫,直到六年前,璃国确立了夏侯玄吉的哥哥夏侯沉渊为太子,夏侯玄吉一气之下来了载国,恰逢一年后,夏侯沉渊吃了淮南王周烨的一次败仗,有些失势,十八岁的夏侯玄吉便卯足了劲儿,要把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踩在脚底下。 夏玄和巩天昭两个人便装出来喝酒,酒馆就在舞乐坊的对面,他们刚才眼看着二皇子庸王和四皇子淮南王从舞乐坊里走出来,两位皇子头戴珠冠,锦缎华袍,尤其那淮南王,更有一股子杀伐决断,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威风。 两个人带领一众随从走在街上,好不威风。 夏玄眼里的光变了狠辣,他隐姓埋名,没有皇子的威风,已有六年。 御史大夫巩文昭说,昨天中午,他没等到夏玄,便自作主张,跟载国的二皇子说了,要给皇上沖喜,需要名字中带「凤」的姑娘,「九凤无论是本名杜九凤还是艺名凤雅,不都有凤字么,她是全京城的头牌,二皇子这个没脑子的,很容易想到她,他又是好酒色之人,对这个主意,自然不会拒绝。且看今天下午的了。」 夏玄是一个胸中有干坤的人,「想不到,凤雅进宫这件事情,倒没费多大力气,不错,你一个人,竟然成事了。」 第7页 「还不晓得凤雅会不会去,且等等。」巩文昭又看向对面楼下,「庸王说让凤雅先去淮南王府教习,这个淮南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他又是个好色的主儿,凤雅去了,肯定逃不过,只要未来的皇帝身边有了咱们的人,将来从前朝到后宫,就都是璃国的了,还是从内部比较好瓦解。话说,凤雅姑娘知道您的身份吗?」 「我从六年前,就一直以落魄书生的身份出现,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一直跟她说,载国人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统治者朱门酒肉,不管老百姓死活,幸亏我从小教习,对这些,她根深蒂固,也痛恨自己的朝廷。」夏玄说到,接着,他便看见凤雅一身红衣,背着个很大的包袱出了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且,关于凤雅进宫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铺垫,那就是:『凤引九雏』这四个字。 想必裘鸣凤会把老朱的说辞这件事情,慢慢宣扬地全天下皆知,为了她将来当皇后铺路,现在,凤雅进宫了,全天下慢慢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凤」,凤雅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女,裘鸣凤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裳。 想必凤雅自己也不会知道,她为自己铺了一条好路。 凭杜九凤的姿容和心计,成为淮南王的宠妃,那是迟早的事情。 只要杜九凤控制了后宫,那整个载国可就是他了。 无论是范蠡还是吕不韦,都是用的这一招——美人计。 夏玄在用美人计之前,先用的美男计,让凤雅迷他迷得团团转,凤雅为了他,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到时候,淮南王酒令智昏,被美色断送了江山,老百姓不但不会同情,还会咒骂,璃国收服载国,易如反掌。 若不是五年前他的哥哥在淮南王的手下吃了败仗,他也不至于这样被动。 第5章 当然,老天爷是公平的,若不是夏侯沉渊吃了败仗,父皇也不会给夏侯玄吉机会,让他打入淮南王府,从内部攻破载国。 夏玄看着楼下,思绪万千。 * 来接凤雅去淮南王府的人,是两个侍卫。 在这之前,凤雅已经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冰糖、雪梨、燕窝,党参磨成的粉,坐在马车上,她在想着前世走过的路:去了淮南王府,要在裘鸣凤的手下教习五日;五日后,在给重疾的皇帝跳舞的那一刻,淮南王看上了她,在此之前,她不曾摘下面纱;因此,凤雅心里暗暗笃定,这次即使给皇上跳舞,也要戴着面纱,一来,避免让淮南王看上她,二来,她只要不摘面纱,那么此后她摘了面纱在街上逛,淮南王也不会认出她,想到此,她又攥了攥掌心,打定了主意。 进淮南王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红花鸡汤换掉。 不过,她曾经以为重生后,她能够步步踩得先机,却不想,改了一场戏,后面的戏也都跟着改了,凤雅只能控制自己能够想到的部分,就连这些党参粉,她都不知道会不会派上用场,因为,时间改了,也许那些人,那些事,就不一样了。 前世,凤雅进王府,人都不认得,侧妃给正妃送鸡汤这件事情,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当时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后来,服侍她的宫女迎紫跟她说,正妃蔡文柳在凤雅进府之前就小产了,后来,蔡文柳又把裘鸣凤事后送给她加了红花的鸡汤这件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裘鸣凤的恶毒心肠,大家也都知道了。 那么,有一件事情,凤雅就不明白了,既然蔡文柳已经小产,蔡文柳的腹中胎儿,也就是裘鸣凤的眼中钉已经除掉,为何裘鸣凤还要冒险给蔡文柳送红花,赶尽杀绝?裘鸣凤这不是傻吗?给蔡文柳如此明显的把柄,告诉她自己是个坏人呢?这不是白痴吗? 后来,还是迎紫在临死前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说起来,蔡文柳小产这件事情,还有一个故事,只能说裘鸣凤机关算尽,要用心理战术除掉了蔡文柳腹中的孩儿,除了一件见了血的亵裤,并没有任何大夫说过蔡文柳的孩子没了,是蔡文柳自己笃定孩子没了,而裘鸣凤并不十分确定孩子究竟还在不在,所以,那晚,她才冒险给蔡文柳送鸡汤,不管孩子还在不在,一碗红花鸡汤下去,孩子必死无疑! 王府重地,每个人的心都像悬着一根丝,稍不留神,就会引火烧身,凤雅现在想起来,都周身发凉。 怀着忐忑的心思进了王府,侍卫把她安排进了「浅云阁」。 「浅云阁」这个院落,离裘鸣凤居住的「凤鸣院」非常近,当然了,也是便于裘鸣凤教习凤雅。 凤雅看着「浅云阁」这三个字,顿时觉得感慨万千,前世她便住在这里,这个倒是没变,到死她也住在这里。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传来,「谁进府了?」 这个声音,便是名动京城的淮南王周烨的。 曾经日日夜夜在凤雅的耳边耳鬓厮磨,她如何会不识?只是那时,她没把这个声音当回事,现在突然听来,竟然觉得无比动听,磁性,有劲儿,至于周烨有没有当回事,她不知道,反正他的口气中向来是调戏居多,听不出来真心不真心,动听的话每天都说,反而显不出来他的真诚了,当然了,他真心不真心,和凤雅也无关,反正她知道,她对夏玄始终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了他,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别人,没那么重要。 第8页 「禀王爷,是二皇子把舞乐坊的那位凤雅接来了。」下属回禀。 「倒把这事儿忘了。他倒是积极。」周烨取笑,他从后面打量了凤雅一眼,便进正殿去了,他刚从外面进府,身形匆匆。 凤雅还背着身子,权当没听到后面的动静,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有一个服侍她的侍女,叫迎紫,说是裘鸣凤派来的,这个跟前世也是一样的。 庸王的执行力那叫一个强,早就把凤雅要进宫的事情,告诉了淮南王府的当家主母——正妃蔡文柳,蔡文柳也告诉裘鸣凤了,让裘鸣凤准备一下,还暗暗嘲讽,「终究唱歌跳舞是你的旧日特长么。」 蔡文柳和裘鸣凤的争斗已经日渐严重,眼看就要到达高潮。 裘鸣凤只白了蔡文柳一眼,万分不服气,出身这事儿,她的确比不了大家闺秀蔡文柳。 倒是这个迎紫,是个人物啊,表面上她是侧妃裘鸣凤的人,其实她是蔡文柳的心腹,而且藏得极深,直到裘鸣凤被扔入大牢狱的那一刻,她受到牵连,说了裘鸣凤的很多罪行,包括让之前蔡文柳小产,是裘鸣凤利用了心理战术干的;裘鸣凤通敌卖国,罪行可谓罄竹难书,迎紫临死还拉上了裘鸣凤这个大牌垫背的,可谓是实力护着蔡文柳,迎紫是蔡文柳心腹的这件事情,还不为人知。 当时,迎紫跪在地上求凤雅饶了她,凤雅哪有那份恻隐之心?因为那时候,凤雅已经知晓了,迎紫和禁卫军的一个侍卫曹军成好了,迎紫死了,他势必要报仇,引起了一场小范围的叛乱,载国大乱,是凤雅乐见的,所以,她轻易地便仗杀了迎紫,引起内乱,还要人彘裘鸣凤。 当年的凤雅,可真是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啊! 「当真要杀她?」当时,周烨侧躺在床上,黑髮垂落在白睡衣上,举止从容,无端性感。 纵然外面战火连天,他还是如同最初般沉稳淡定,不为所动。 有那么一瞬间,凤雅差点儿就要迷上他,不过,那时候离他们永远地分开也不远了,凤雅一想到日后就要和自己十三岁认识的老师夏玄双宿双飞了,激动到夜里都睡不着。 「对,她这种人,死不足惜。如何?皇上?」那时候,淮南王已经是载国的皇帝了。 「随爱妃处置。」说完,他便转过身来,看着凤雅。 他长鬓入眉,一个眼神就能看到别人心里,带着勾引别人的风骚。 他始终都是骚里骚气的,还不是女人的那种骚,是那种长相俊美又有阳刚之气的男子的骚,极是勾人。 似乎对女人,他也向来不怎么在意。 至少凤雅没见过他真心对过什么人,他对凤雅是宠,至于爱么,呵呵,半点也是没有的。 * 那是前世,现在是今生。 今生,她要小心地和迎紫相处,争取不引起正妃蔡文柳的任何心思,更不让裘鸣凤猜忌,要将一切风波扼杀于摇篮。 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人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要活下去,好好活,活得好,跟蔡文柳,裘鸣凤活成「人中龙凤」的目标比起来,迎紫只想活下去,不逆主,听主子的话,凤雅忽然理解迎紫了,不像前世那么不近人情。 「我每日要喝冰糖雪梨保养嗓子,在哪里炖?」凤雅东西不多,这个院落倒也温馨别致。 「姑娘,我去吧。」迎紫说到。 「哦,以前在舞乐坊这种事情都是我自己来,在这里,你我都一样,你不用服侍我,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吧。」凤雅说到,她是诚心说的。 迎紫也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心里热乎乎的,「庸王跟王妃说了以后,王妃便告诉侧妃这件事情了,侧妃让我来服侍您,吃了晚饭,我们去跪拜裘妃,教习的事情,让她安排,去宫里给皇上沖喜的事情,是要问过王爷意见的。」 「好。待会儿你陪我去熬冰糖雪梨汁吧,唱曲儿的,这嗓子和身段是命根子。过几日不是还要给皇上唱嘛,我这心里啊,特别没底。」凤雅说得特别紧张,仿佛她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姑娘。 因为凤雅表现出来的紧张,让迎紫很有优越感,她便低声附耳在凤雅的耳边说,「其实皇上,已经瘫痪在床了,说是给他跳舞,其实是让那几个王爷看的,你就是庸王和咱家淮南王举荐上来的人,他们怎会说你不好?姑娘你好好练,剩下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真的?」凤雅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眼光发亮。 「自然,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迎紫说。 「姐姐待我这样好,我怎么会出卖姐姐?」凤雅又笑。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些女人间的体己话。 「姑娘你一直戴着面纱吗?」迎紫又问。 凤雅「嗯」了一声,她怀中揣着党参磨成的粉末,手上端着冰糖雪梨,迎紫带着凤雅,便去了灶房。 一路上,迎紫说,「凤雅姑娘,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带冰糖雪梨的,东西啊,这淮南王府里应有尽有,外面有的这里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咱们王府里可是有凤阳山进贡的雪梨,比这外面的梨啊,要好很多。保证姑娘你吃了,嗓子如同黄鹂鸟。」 凤雅只是笑笑,没说话。 王府里有凤阳山进贡雪梨的事情,她如何不知?上一世,她恃宠而骄,这一世,她要低调做人。 第9页 淮南王府大大小小灶房大概有十处,迎紫要领凤雅去的这一处,正是上一世,裘鸣凤的丫鬟婵娟给蔡文柳熬人参汤的地方,因为时间不同了,凤雅不晓得能不能碰上,试试看吧。 却不想,进到灶房以后,正看见婵娟在熬鸡汤呢。 幸亏,让凤雅赶上了。 第6章 婵娟是裘鸣凤房里的人,算不上机灵,智商和迎紫没法比,属于直肠子。 既然明面上两个人都是裘妃的人,迎紫自然有话要跟婵娟说,两个人便嘀咕了起来,在交流最近得的月银有多少。 迎紫说到,「我那几个月钱,买脂粉都不够。」 「哟,你还买脂粉呢,打扮给谁看?王爷可看不上你,即使看上你了,咱家王妃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婵娟打趣。 迎紫面上泛红,「去你的,谁打王爷的主意了。」 接着,两个妙龄少女就开始相互捶打起来,闹着玩。 还挺亲热的,不过凤雅却是知道,迎紫是拿两份月钱的,蔡文柳和裘鸣凤处都有,绝对不会连脂粉都买不起,细作有风险,有代价,自然报酬也是高的。 凤雅以为这两个人聊的都是闲话,她的心思又在党参粉上,还得一边看着自己的冰糖雪梨羹,想趁婵娟不留意放进去,所以,也就不把心思放在两个人聊天的内容上了,因为她们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不过都是些琐事。 「今日的菜谱,咱家娘娘已经看过了,好像有萝蔔老鸭汤,还有海带之类的。」婵娟说到。 …… 凤雅便趁两个人嘀咕的空儿,把党参倒在了锅里,虽然前世,王府人人都知道蔡文柳现在已经小产了,可是后来,事实证明,蔡文柳的胎并没有掉,党参对胎儿也有好处,所以,把红花换成党参,有百利而无一害。看起来,婵娟这个丫头还没有来得及放红花,而且,炖鸡汤的盅里,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热气了,凤雅便趁机把盅端下来了。 所以,这是一盅没有放红花的鸡汤,而是放了党参。 婵娟看到此,吓了一跳,她板着脸说,「你怎么把汤给端下来了?」 婵娟有些慌张,对刚刚入府的凤雅,还摆出几分老人的姿态。 「开了我就给端下来了,还要继续煮吗?」凤雅说,瞪着眼睛。 婵娟便想,这我还没放红花呢,就让这两个人闯进来,而且,当着凤雅一个外人的面,她怎么放? 迎紫已经看出来婵娟阴沉的心思,她说,「这是给谁炖的?我给她送去。」 婵娟想:这次事情没有做好,既然迎紫要主动给蔡文柳端去,那便让她送去吧,到时候跟裘妃汇报起来,就说,迎紫带着一个唱曲儿的丫头突然闯进来,事情没办成,把所有的责任都迁怒到这个叫「凤雅」的丫头头上。 婵娟便说,「好啊,这是咱家娘娘给王妃做的鸡汤,王妃不是刚刚小产吗,给她补身子的。」 迎紫便端起汤,对婵娟说道,「咱俩一起出去吧。」 因为凤雅还在炖冰糖雪梨,在灶房里没走,迎紫便跟凤雅交代,「凤雅姑娘,你炖好了冰糖雪梨且先回去,我去去就来。还认识路吧?王府大,容易走丢。你回去喝了冰糖雪梨羹以后,我回去带你去见裘妃。」 凤雅便说,「认识。那你快些回来。」 语气间,竟然真有些姐妹间的守望相助。 迎紫和婵娟出了灶房,便分道扬镳,婵娟一直看着迎紫的身影,消失在了「文柳殿」的院墙里,她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凤鸣院」,跟裘鸣凤汇报这件事情。 迎紫端着鸡汤去蔡文柳院中的时候,想:看方才婵娟的样子,好像要往鸡汤里下什么东西,幸亏凤雅把火关了,而且,有外人在场,婵娟要往鸡汤里放什么东西,也不容易得手了。 迎紫的后背惊出了一身汗,好险,幸亏她和凤雅进去了,她把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跟正妃蔡文柳汇报了,她本来就是蔡文柳的人,看到凤雅低调乖巧,又信任她,也有心给凤雅在蔡文柳面前卖个乖。 「又是个『凤』?」蔡文柳问到,起初庸王和她说『凤雅』的时候,她只知道这些个唱曲儿的,都有个花名,再说,她问一个唱曲儿的本名,无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嗯?」迎紫诧异,不懂王妃是什么意思。 「没听说么?那边挖了一块『凤引九雏』的石头,可当成宝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凤』要上来了,『柳』要下去了。装神弄鬼。」蔡文柳不屑地说到,她是大家出身,对裘鸣凤的这些手段,非常嗤之以鼻,「这个凤雅本名叫什么?」 「这个倒没问。」 「你回去以后问问。」 迎紫应了,便回了「浅云阁」。 * 婵娟回了「凤鸣院」。 裘鸣凤院落中的吃穿用度,以她的这个品阶来说,是相当不次的,这都归功于周烨的「宠」。 她正在喝茶,准备一会儿吃晚膳。 「事情都办妥了?」裘鸣凤问到。 婵娟「扑通」便跪在了裘鸣凤的身前,胆战心惊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裘鸣凤听完,一个茶杯摔过去,便砸在了婵娟的脸上,「没用的东西」,幸亏从那边过来,茶水已经不那么滚烫了,婵娟好痛,可她什么都不敢说。 裘鸣凤这个人,人虽然高调,但是她要筹谋的事情,往往只让那个办事的人自己知道,心机非常之深。 第10页 这个叫做凤雅的,人还没来见她,便凭空坏了她的事儿,裘鸣凤便对她怀恨在心,教习的时候,若凤雅犯在了她手里,小心着点儿,当然,就算是犯不到她手里,一个小小的歌舞伎,她也能找出大把的茬儿来,等着。 至于蔡文柳,裘鸣凤现在都不太知道,蔡文柳的孩子还在不在,那条带着血的亵裤是她安排在「问柳殿」的丫头彩画,故意搞的,亵裤是头天晚上蔡文柳脱下来的,扔到了脏衣服木盆里,彩画去收衣服的时候,故意在裤子上弄了一丢丢的血,不易察觉。 彩画告诉蔡文柳「裤子上有血」的时候,蔡文柳的脸当即就白了,她「啪」地扇了彩画一个耳光,「此事不准宣扬出去!」 一旦宣扬出去,她在蔡府做的丑事,便会大白于天下,她的手上,可是沾了人命的,父亲的官威势必会受到挑战。 彩画边吞咽着眼泪,边频频点头,「奴婢记下了,记下了。」 彩画转头就把这事儿跟裘鸣凤说了,裘鸣凤也并不肯定蔡文柳的孩子到底丢了没有,毕竟她知道,亵裤上的血,是她派人故意弄上去的。不过,蔡文柳前几天去了后花园的湖边以后,神志不清,颠三倒四,饭吃不下,精神受了极大的创伤,裘鸣凤让人把蔡文柳小产了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淮南王府,连就周烨都知道了。 「孩子丢了?本王看你这几日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好,没有昔日那么容光焕发了。你才多大。」周烨来了问柳殿,表示慰问。 寻常时日,他一个月也就来三次问柳殿,过夜的那种,不包括日常的寒暄,两次「凤鸣院」,不过,他午间喜欢歇在「凤鸣院」,其他时候,去别的姬妾处,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住在自己的寝殿——永宁宫,他自己处理政事的宫殿叫做「披览殿」。 蔡文柳满脸苍白,哆哆嗦嗦,好像有些失心疯,她只说,「妾身对不住王爷,对不住。」 「无妨。你好好将养身体。」周烨拍了拍蔡文柳的肩膀便走了。 蔡文柳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情谊,王爷极帅,极酷,是个女人就稀罕的那种,王爷看似多情,却也最是无情。 刚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态度,想和王爷白首偕老,却不想,王爷很快就宠幸了裘鸣凤,让蔡文柳心神大乱。 就是因为周烨这个毫无感情的拍肩膀,好像劝慰的不过是自己的兄弟,不是自己的老婆,而且,王爷在她之前,就三妻四妾,在她之后,美人也多,由来只闻新人笑,没人喜听旧人哭。 蔡文柳心凉了,若是没有了王爷的宠幸,若是她没了王妃的身份,她在这宫里,势必会势单力薄,将来王爷登基了,新人辈出,她年老珠黄,会被打入冷宫,如今,孩子可能也丢了,这一刻,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此后,她要正正经经地宫斗起来,把裘鸣凤这个骚贱人踩下去。 她想谋夺皇后的位置,想得可真美,除非蔡文柳自己放弃,否则,裘鸣凤别想! * 裘鸣凤本想孤注一掷,用红花,把蔡文柳彻底打垮,却又让这个凤雅坏了事。 罢了,不管蔡文柳现在有没有孩子,即使有,但是整个王府里都知道她的孩子可能丢了,到时候,要是再有了,那她可就交代不清了,那时,裘鸣凤再跟太医院的大夫交代几句,把怀胎的月份晚说上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她要霸住周烨,让她不去蔡文柳那边,一个月三次,那也容易。 那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喽。 裘鸣凤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她的活动能力强,公关极好,前朝后宫,很多的人,现在都为她所用了,她要「凤引九雏」,凭藉的不但是野心,也靠实力。 所以,现在,姑且这样吧。 婵娟看到裘妃竟然没有生气,暗暗吁了一口气。 第7章 前世,凤雅在走廊里碰到的送鸡汤的丫头确实是婵娟,这次变了迎紫,迎紫是蔡文柳的人,所以,下面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凤雅长吁了一口气,回了「浅云阁。」 坐在「浅云阁」的八仙桌旁,凤雅边用汤匙细细地喝汤,一边又把事情捋了一遍,她并没有抱希望,蔡文柳能够通过喝这些党参,身体有多大的改善,但她知道,只要裘鸣凤送给蔡文柳的东西,蔡文柳势必都让侍女查验的,凤雅希望,这次的党参,两个人之前的剑拔弩张会稍有缓和。 想到此,凤雅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办了一件大事,她觉得重生以后,没有让父亲枉死,还把裘鸣凤和蔡文柳的矛盾化解了,当真是没有白活一回,她笑了一下。 迎紫回来了,坐在凤雅的身边,想着心事,她在想:裘鸣凤当真是毒辣呀,也侍宠生娇,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娘娘的鸡汤里放毒药,幸亏她多了个心眼,不过,娘娘那边有凌月,也应该无妨的。 基本上,迎紫和凌月是蔡文柳最大的心腹。 * 问柳殿。 蔡文脸看着那碗不怀好意的鸡汤。 她冷笑一声,「她送给我的鸡汤?怕不是有七步断肠散的吧。凌月,查一下。」 凌月是蔡文柳娘家的陪嫁丫鬟,自小便和蔡文柳一起长大,她出生医学世家,被人贩子拐到了蔡家,许是家庭遗传的关系,凌月自小就精通药理,她也只精通药理,不懂切脉看脉,否则,后面蔡文柳也不至于因为孩子的事情,失宠了好久。 第11页 凌月对食物相剋各方面,颇为了解,是一个术业有专攻的人才,为蔡文柳立下了汗马功劳,绝对是忠心耿耿的一个人。 凌月细细地查验过以后,回禀蔡文柳,「娘娘,里面没有大凉的药物,倒是有党参。」 「党参?」蔡文柳也诧异,不过随即她又说,「怕不是她的什么连环计吧?今儿怎么还会做个人了?把这碗鸡汤倒了,当本宫缺她这碗鸡汤?」 凌月便端着鸡汤下去了处理干净了。 等她回来,蔡文柳说,「刚才迎紫说,她晚上吃老鸭胡萝蔔汤,咱们是不是要给她加点儿戏?看起来,一会儿我们要去她的院子坐坐了。」 凌月回了一句,「要的。」 凌月绝对是个狠角色,说话不动声色,心里主意极其正,她从小和蔡文柳一起长大,是一个话少,心狠之人。 * 迎紫和凤雅进了「凤鸣院」,一路上,迎紫都让凤雅「别紧张」。 裘鸣凤还是那张傲慢,看起来又愚蠢的脸,当然了,只是看起来,凤雅知道,她一点儿都不愚蠢,相当精明,她懒懒地坐在贵妃塌上。 「怎么进府了,还戴着丝巾?把丝巾摘了?」裘鸣凤杏眼,善妒,她绝对不允许,比她漂亮的女人存在。 凤雅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人,也知道,若她摘了丝巾以后,裘鸣凤必然容不下她,会尽快将她赶出王府,所以,她没辩驳,便摘了,她也想着赶紧出府去。 当丝巾摘下的那一刻,裘鸣凤的五指紧紧地攥了一下。 眼前这是一个怎样的可人儿啊,明眸皓齿,秋水剪瞳,鹅蛋脸,身姿纤细,蜂腰细臀,怎一个『媚』字了得?她又气质如兰,气质如同云彩一般,让人抓不住。 如果说裘鸣凤是地上的貂蝉,凤雅便是天上的嫦娥。 这地下的人,和天上的人,如何能比? 看到裘鸣凤胸口起伏,凤雅赶紧把丝巾戴上了,说到,「奴婢一向以脸上有疾为藉口,从不摘下面巾示人,怕多生事端,还请娘娘理解。」 裘鸣凤嘲弄地说了一句,「怕多生事端?原来,你知道你自己生得很美?」 「奴婢不知。」凤雅低眉顺目。 「唱得怎么样啊?给皇上唱曲儿,可不像你在舞乐坊里取悦那些公子哥儿那么容易,得慎重。若不是庸王说了,本宫是绝对不允许你这种下贱坯子进王府的。既然允了,那就这样吧。」裘鸣凤又懒懒地说到,「跳得怎么样啊?《镜花水月》可会跳?」 裘鸣凤一边打击歌姬身份低微,一边又用这样傲慢的态度试探凤雅,凤雅是不晓得了,她到底是嫌弃歌姬,还是觉得她会跳《镜花水月》了不起。 「会。」 「哦,跳来看看。」 因为考虑到是来「被教习」的,所以,凤雅便穿上了红裙,适合舞台的那种。 裘鸣凤看着,便越来越嫉妒,说实话,凤雅的舞,跳得比她好多了。 凤雅的腰比她细,凤雅的腿比她长,一字马比她踢得高,凤雅的舞技,当真是处处都比她高明的。 「镜花水月?」就在凤雅一个转身之后,便听到这个声音由远及近,很熟悉的声音——周烨。 裘鸣凤心里非常紧张,她极其善妒,而且,她又极其喜欢王爷,她怕王爷此刻又看上了舞技和相貌都在她之上的凤雅,她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别跳了,跳得什么?少不得本宫这几日好好教你。」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前世凤雅是铁了心要进宫的,所以,当时,她给淮南王行礼以后,抬眼,便是媚眼如丝的样子,那种故意做出来的媚眼如丝,是相当勾人的,夏玄不仅教了他权谋,还教了她媚术,怎么勾引男人,所以,当时,淮南王愣了一下,一点儿都不奇怪,至于当时她一直不摘面巾,是因为要「欲擒故纵」,要在给皇上跳舞的那一日,在淮南王三个兄弟的怂恿下,和他睡,如此,让他等了几日,他必然心里早就痒了,而且,她当晚跟他睡了,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纵然权势滔天的淮南王,也有男人的劣根性,那晚,他的确如狼似虎。 不过今世,凤雅已经决定,绝对不在周烨面前摘面巾,不是欲擒故纵,是这辈子都不摘,因为,他-很-色! 「王爷用膳了吗?」裘鸣凤和周烨说话的口气,跟和凤雅说话,是真真儿地不同。 「吃过了,若你没吃,待儿本王陪你。」说完,周烨捏了捏裘鸣凤的脸。 今世,凤雅知道,这些亲昵的动作,并不是他有多宠爱一个女人,而是,他作为一个多情又无情男人的本能。 周烨已经坐在了裘鸣凤的旁边,歪着身子,懒懒的样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凤雅。 「来的人是谁啊?」他微微扬了头,问到。 凤雅并不晓得,他们在舞乐坊初遇的事情,他还记得不记得,不过,时间这么短,照理说,依他的记性,应该记得的,而且,今天下午他可看过她的背影,下属也告诉他,进府的人是谁,她虽然换了衣服,但都是红色,按理说,他不记得,不正常。 「奴婢是舞乐坊的凤雅。」凤雅微微垂头,很谦卑的模样。 曾经夏玄教给她勾引男人的伎俩,她一点儿也没用。 「听说是舞乐坊的头牌。」他又说,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 第12页 「世人抬举。」 「把面纱摘了。」周烨又说。 这句话好像凭空把气氛推到了高潮前的最安静。 「奴婢——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凤雅又说。 就听周烨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然后他侧头对着旁边的裘鸣凤说,「哟,今儿碰到个有脾气的。」 裘鸣凤目光带着仇恨,看着凤雅,眼看着,她就要把凤雅吃了,听到淮南王说这话,她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头,还说,「王爷,她若是真不想摘,就别勉强了。」 「罢了,本王饿了。」周烨从榻上站了起来。 恰好,这时候,外面宣布正妃蔡文柳进了正院。 裘鸣凤心里一惊:她来干什么? 不过,碍于周烨在场,她什么都没说,蔡文柳一步就迈进了大厅。 「姐姐来了啊?姐姐可用过膳了?」相互问安之后,裘鸣凤热络地握住了蔡文柳的手。 「还没呢。方才迎紫去跟本宫说了,你这里做的是老鸭萝蔔汤,海带汤,还有好几道菜,都是本宫很爱吃的。」蔡文柳不愧是大家闺秀,场面做得可足了。 「怎么?都约好了?」周烨坐在了主桌的位置上,目光朝向尴尬站在那里的凤雅身上,「你,别走。舞一曲。」 凤雅只能应承下来。 裘鸣凤坐下以后,心就有些不安,怎么蔡文柳说话,好像是她约的蔡文柳? 鬼才知道,她可没任何心思约蔡文柳。 还是她觉得喝了裘鸣凤的鸡汤,特意来感激她的? 如果是感激,那就免了!她是准备要放红花的。 蔡文柳的心思,裘鸣凤竟然一时之间搞不懂了。 凤雅开始跳舞,没再跳那首《镜花水月》,排曲抚琴撞钟的,都是裘鸣凤院里的乐师,他们故意打快几个节奏,让凤雅更不上节拍,不过,幸亏凤雅根基深厚,这才没出什么糗。 凤雅跳完,满头都是汗。 跳舞,本来就是个体力活。 迎紫便上去给凤雅擦汗,真丝的帕子,凉凉的,倒是很舒服。 蔡文柳的目光看了迎紫一眼,迎紫什么都明白了。 迎紫特别认真、特别认真地给凤雅擦汗,然后,她好像本能一般,摘开了凤雅挂在耳后的耳挂。 然后,她仿佛造次了一般,低喘着粗气,脸通红通红的,仿佛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她也不是故意的一样,她低声又非常不安地对着凤雅说了一句,「对不起。」 凤雅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竟然毁在了迎紫的身上。 前世,蔡文柳没有来裘鸣凤的院落,自然也没有对迎紫的眼神。 怪只怪,这两主僕心领神会,远在凤雅的意料之外。 第8章 裘鸣凤一看到如此,便十分恼怒,她面露愠色,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快」字,就被淮南王打断了,「怎么?什么时候淮南王府的规矩这么松散了?面纱岂是你想摘就摘,想戴就戴的?」 他说话的口气中带着他一向的不正经和花哨,可偏偏很多女人就喜欢这口儿。 凤雅一时无措,只侧身站着,保持着刚才迎紫给她擦汗的姿势。 「转过身来。」周烨说到。 凤雅无法,长吁了一口气以后,转过了身去。 倒是蔡文柳先发话了,她好像在吃老鸭汤吃得很带劲儿,又好像从未吃过老鸭汤,今日终于捞着了一样,「倒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王爷可又有福了。」 蔡文柳早就想通了,周烨从不钟情一人,她又何必对他心存幻想?蔡文柳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能够让裘鸣凤别那么得意,多一个人来分分宠,也是好的,歌姬,应该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这点儿,她是完全不用怕的。 「不晓得人家愿意不愿意啊。」周烨目光中泛着桃花,那是勾引,是戏嚯和嘲弄。 凤雅心想:我愿意不愿意的,最后不都是你说了算?你为刀殂,我是鱼肉,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他这种看似倒退的勾引,若换了别的女人,那是相当吃这一套的,因为一种退让显示的是男人的软弱,会让女人心生怜惜,可这些套路,早就是凤雅玩剩下的了。 「王爷问你愿意不愿意。」蔡文柳替王爷问话了。 「什么?」凤雅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蔡文柳。 蔡文柳笑到,「看这个姑娘,是属木头的,什么都不懂。不是那种上赶着攀附着。」 裘鸣凤的唇一直闭得紧紧的,什么都不说,手里紧紧地攥着玉箸,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别的女人来分宠,尤其眼前这个女人,还是样样都比她强的。 「做淮南王的女人哪,你愿意吗?」蔡文柳仿佛小心翼翼地问到凤雅。 她多大度啊,给自己的男人找喜欢的女人,是正室的典范,不嫉妒,还帮着筹谋。 凤雅只能跪在了地上,说到,「奴婢——奴婢诚惶诚恐,可奴婢十三岁之时,就决定和自己的老师双宿双飞了,王爷看上了奴婢,实在是奴婢的福气,可奴婢实在是福薄,承受不起王爷的厚爱。」 凤雅一直跪着,低着头,这次出现的戏码太过仓促,她竟然丝毫没有准备。 淮南王面上丝毫没有难堪的神色,反而很从容地往后撩了一下自己的头髮,「本王说什么来着?人家不乐意。也就你当你们家王爷是个宝。」 第13页 说完,周烨站起来,便准备走。 这话,竟然让凤雅听了,无端心酸。 他从来都是城府极深的,从来不说自己行,也从来不说自己不行,但他如此说,竟然让凤雅的心里酸酸的,终究,前世是同床共枕,日日颠鸾倒凤的人。 他要走了,并不晓得是因为受了凤雅的拒绝,面子上放不下,还是因为恼怒了要离开,但是他走路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有半分被拒的难堪,走过凤雅的时候,还侧眼看了凤雅一样。 这次的凤雅,没戴面巾,让本想平平淡淡过一生的她,如同没穿衣服裸奔一样,前世,她可是用尽了各种伎俩跟周烨调情。 而且,周烨看她的目光中,还带着藏不住的遗憾,他好像再说,「你不跟我,我便生气了。」 周烨这个人,人傲娇,戏又多得很。 他轻易的一个动作,就勾得别人的心弦挑起来,至于是要拨弄,还是要放下,那就全凭他的处置了,他其实高明得紧。 凤雅不敢看他,只低着头,羞红了脸。 第9章 「本宫在妹妹这里吃好了,也走了。」蔡文柳也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走了。 虽然刚才这位凤雅姑娘拒绝了王爷,不过也无妨,蔡文柳就是让裘鸣凤看看,王爷不是非她不可的,她也不是什么万能人儿,她既不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王爷会看上别的女人,甚至当着她的面,都不问她的意见,裘鸣凤,优越感别那么强了,她充其量,也和凤雅一样,是个被宠幸的歌姬。 不同的是,人家凤雅拒绝了王爷,保留了尊严,可她呢,当年可是没皮没脸地上赶着。 却不想,蔡文柳回了问柳殿以后,就喊心慌,好像一颗心要跳出来,不多时,宣扬得整个院落都知道了,周烨也知道了,他还没进永宁宫的大门呢,小厮便来禀报,说,「问柳殿的娘娘心慌,脸色苍白。」 「到底怎么了?」周烨说话的口气有些不耐。 「不知道,娘娘也不让大夫看。」 「走,去瞧瞧。」周烨转身便去了问柳殿。 瞧蔡文柳的样子,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满脸苍白,她的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王爷,臣妾好心慌。」 周烨的手放在蔡文柳的背上,「以前可曾这样过?还是吃了什么?」 「以前从未这样过。就是晚上在裘妃处吃的东西,可王爷您也吃了啊,您没事啊。」蔡文柳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今天王爷也去吃了,王爷没事,偏偏她有事,如此,更显得裘鸣凤机关算计,专门算计她一个人,而且,她如此说,也有替裘鸣凤开脱的意思,她可真是太善良了。 「是,本王没事。你之前还吃什么了?」周烨又问。 蔡文柳在努力地回想,「也没吃什么啊,就是妹妹曾经派人给臣妾送过一次鸡汤,别的没什么了。」 「裘妃?」 「是。 「来人,去把裘妃叫来。」周烨对着外面靳东凯说到。 靳东凯是周烨的贴身侍从,身手的高明就跟他的身世一样,深不可测。 * 凤鸣院。 裘鸣凤方才被气懵了,还没缓过劲儿来,等到淮南王和蔡文柳都走了,她细细想了想,迎紫以前是个懂事儿的,也处处都透着机灵,在她的手下待了几年,事情处处都办得妥贴,怎么这次,如此荒唐?她该是知道裘鸣凤的意思,不想让王爷看到凤雅的相貌,怎地如此不识抬举?还有,蔡文柳突然就来了她的院中吃饭,说话句句都透着目的,当真不是迎紫跟她说了什么? 难不成迎紫是蔡文柳的人? 她本想扇迎紫几个耳光的,又怕万一她真是蔡文柳的细作,打草惊蛇,若真是细作,日后她有什么事情,也好通过迎紫透露给蔡文柳。 所以,裘鸣凤没发作,对着迎紫和凤雅说,「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明日一早过来。」 迎紫和凤雅还没迈出门呢,就见靳东凯过来了,他从不多说话,言简意赅:「王爷请娘娘去问柳殿一趟。」 「找我?为何?」裘鸣凤也不解,难不成蔡文柳吃了她的,还赖上她了? 「王爷没说,娘娘去了就知道了。」靳东凯在外面,被人称作「冷面阎罗」,他不爱说话,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场,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样,人也帅,可冷,就连裘鸣凤看见他,都不敢多言语。 所以,裘鸣凤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迎紫和凤雅也走了,和凤雅走在路上的时候,迎紫在想:难不成裘鸣凤看出来她的身份了?日常她不是一个这么毛的人,照理,裘鸣凤应该甩她几个耳光才是,她没甩,反倒惹人怀疑了,看起来,以后在宫中,更要小心翼翼,她是提着脑袋在走路。 凤雅则想:问柳殿让裘鸣凤去干嘛?难道她事情又办错了?她也忐忑不安。 「你今天下午的鸡汤里都放了什么?」到了问柳殿,周烨问裘鸣凤。 裘鸣凤也不晓得,为什么蔡文柳突然就心慌气短,还有,听淮南王这意思,跟她送的鸡汤有关,她的确想放红花来着,可她的确也没放,婵娟把红花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可她总不能承认,说里面放了红花吧。 这时候,问柳殿一名叫做月柳的丫鬟说,「刚刚查验过,裘妃送来的鸡汤,里面——里面放了党参。」 第14页 凌月没出来,这种时刻,她从不出面,凌月是把锋利的刀,只在关键时刻出来,所以外面的人,从不曾注意到,蔡文柳的房中,还有一个叫做凌月的丫鬟。 蔡文柳好像很不解的神情,「党参?」 她好像非常茫然,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周烨一听便知道了,他出身皇家,这些基本的食物相剋的事情,他是懂得,裘鸣凤下午送鸡汤,晚上再约着去她院中吃饭,看似都是好意,其实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那便是能让裘妃心慌的毒药,这种心思,裘鸣凤绝对能想出来。 周烨本来就对女人间的这种争宠、嫉妒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继续查验,只对月柳说,「照顾好你家主子。另外,裘妃闭门一月不准出门,本王这个月,也不去凤鸣院!」 裘鸣凤登时就瘫软在了地上,一个月?这个月,她打算霸住淮南王,让淮南王不上蔡文柳的床呢,她失了势力,那周烨会上谁的床?她处心积虑想好了的,势必会付诸东流。 淮南王走了,裘鸣凤恶狠狠地瞅了蔡文柳一眼。 蔡文柳权当没看见,她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揉着自己的头,得意地说到,「心好慌。」 裘鸣凤勐地从地上站起来,回了自己的凤鸣院,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办。 周烨从问柳殿出来,脚步不自觉地去了「浅云阁」,不晓得那个女子今天拒绝他,究竟是因为心有所属,还是欲擒故纵,如果是欲擒故纵,那无妨,他喜欢这样你来我往的游戏,至于心有所属么,他在想,到底是哪个男子的魅力,竟然能够超过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淮南王,今生,他还没有碰到过,敢拒绝他的女子,如此置他的男人地位和尊严于不顾,她好大的胆子。 走去了浅云阁的院落门外,却恰好看到凤雅在院子里面仰头看着月亮。 周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恰逢十五,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洒落大地,在炎炎夏日里,竟然是难得凉爽的夜晚,起风了,凤雅抱起双臂,她刚才在想,本以为重生归来,一切尽在掌握,可现在看起来,她好像还是一个戏中人,一个不知道戏剧走向的戏中人,这多颓然? 「月亮很好看么?」后面一个声音传来。 这都是前世不曾有的戏码,一时之间,凤雅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奴婢冲撞了王爷。」凤雅慌忙给周烨行礼。 「你在你的院中赏月,你沖的哪门子撞?」周烨又说,「还有,记住,你是第一个拒绝过本王的人。」 说完,他转身便捏住了凤雅的下巴,凤雅此时还戴着面巾。 凤雅想甩,却甩不掉他,她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一手捏着凤雅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摘下了凤雅的丝巾,那皎皎的面容,便出现在他面前了,当真白玉无瑕,让人心里生痒,他的手指还轻轻划过她的脸。 周烨看到她怎么都挣不脱的样子,竟然瞧出来几分可爱,他笑了一下,「继续挣。」 他如此说,凤雅便不挣了。 淮南王忽然附在她的耳边说,「打个堵吧。」 「什么?」 「如果你成了本王的人,本王服输,如果你赢了,本王人就是你的了,如何?」他还在笑着,他牙齿很白,非常好看。 凤雅心里暗骂了一句「无赖。」 不过,她没有明面上说出来,只礼貌地回应,「凤雅向来不爱『堵』」。 周烨松了凤雅,嘆了一口气,双手在背后轻握,他也仰头看着月光,话似乎是从胸中说出来的,「本王从小母亲便离开了,自小连个玩伴都没有,我也极少去宫外,赌博这样的游戏,竟是从来没有玩过的。我自小就孤单得很。」 啧啧啧,说得好生可怜哦,开始卖惨了,他这种长相的人,卖惨是极其容易获得别人同情的,这次他不自称「本王」了,说开「我」了,扒掉「王爷」的威风凛凛,让人看到了他的内里,他没等凤雅说什么,迳自离开了,好像刚才要跟让凤雅当他的人,不过是随口说说,因为自小没有做过游戏,他也只是想做个游戏而已,凤雅不允许,他便不继续提了,讨了个没趣,落寞地走了。 他的背影,让凤雅想起前世,偶然几次的表白,那时,她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他走了,反而让凤雅心里落寞了,刚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惹他不开心?前世她让载国国破,本来就对他愧疚,今生单独见周烨的这几次,都让凤雅的心,心弦始终飘着,找不着安心放置的地方,只要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凤雅的心无端地酸着疼。 第10章 第二日,凤雅去「凤鸣院」被教习的时候,裘鸣凤自然把一口的恶气都撒在了凤雅的身上,就只听到凤鸣院中裘鸣凤嚣张的声音,「有你这么唱的吗?」「你这条腿是猪腿吗?」 凤雅心想,反正就是五日,忍下来,她就回舞乐坊去,而且,今日来的时候,她发现还有周烨的侍卫在「凤鸣院」前当值,这种场景,凤雅很熟悉,这是裘鸣凤被禁足的意思,可她为何被禁足?又是哪里不对了?怎么有种她越改戏越乱的感觉? 今日,庸王来了淮南王府,裘鸣凤并不知道,因为,她被禁足,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给她通报消息。 庸王和淮南王坐在披览殿二楼的阳台上在喝茶,顺便俯瞰整个院落的情形,旁边打扇的侍女慢慢地摇着蒲扇,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 第15页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和你玩,你可是最淘了,经常拿玻璃球整那些宫人,小时候,没有一个人能管的了你,除非父皇用皇权压你。」庸王边喝着淮南王府上等的茗茶,边说。 淮南王目光朝着楼下,裘鸣凤的院落,今日吵闹声不绝于耳,他悠然说到,「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你整日里提,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庸王顺着淮南王的目光看过去,虽然看不清人影,但凤鸣院中,嚣张跋扈的那位,不是裘鸣凤是谁?那个一身大红色衣衫,水蛇腰,正在跳舞的人,除了凤雅,又有谁? 「这个裘鸣凤,是吃枪药了。我不管,凤雅可是我介绍来的人。不过话说,你就不心疼?」庸王笑着,鸡贼地打趣淮南王。 淮南王转过头来,眯了一眼眼睛看庸王,「我心疼什么?」 「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受罚,你心里就不难受?」庸王又问,「你成事了没有?」 「无可奉告。」 淮南王的眼睛抬起来,城府深沉地看着「凤鸣院」中凤雅的身影。 庸王不屑了一声。 * 裘鸣凤越是教习凤雅,越是心火肝旺,凤雅水蛇腰,大长腿,可真是太碍眼了。 屈指一算,昨儿个距离蔡文柳小产一个月零五日,不管是真小产,还是假小产,反正传出来小产的消息,已经一个多月了,裘鸣凤知道女人小产后,是不能和男人同房的,所以,上个月裘鸣凤一直霸占周烨,往常周烨去蔡文柳处的日子,都来了裘鸣凤的住处,裘鸣凤好生得意。 可是今天晚上,就是初五了,每月的初五,十五,还有二十五,是周烨去问柳殿过夜的日子,裘鸣凤不想周烨去,到时候,好让蔡文柳闹笑话,失宠,而且,万一她的孩子还没有流掉的话,让她百口莫辩,可是,如今,她被禁足,只能干着急。 别的姬妾,也都不是成事的,惧怕裘鸣凤的权威,更重要的,她们没有让周烨离不开她们的能力,周烨不可能为了某个姬妾,放弃和蔡文柳在一起的机会,蔡文柳的父亲蔡仪,身为一品大学士,在朝势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周烨没有必要为了后宫这些莺莺燕燕得罪蔡仪。 除非—— 除非是一个他一直都想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人,好像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 裘鸣凤的眼睛眯着,恶毒地看了看眼前纤腰翘臀的凤雅,而且,她昨天也开始怀疑,迎紫就是蔡文柳的人,虽然她万分不服气,心里的醋意也在一波一波地翻涌,但此时,裘鸣凤相当理智,要想斗倒蔡文柳,这是唯一的办法,就算到时候蔡文柳捲土重来,她还有最后的压轴戏,而且,还能试出来迎紫到底是不是蔡文柳的人。 「你先外面练着,迎紫,你随我进屋。」下定了决心,裘鸣凤对着迎紫说到。 到了最里面的卧房以后,裘鸣凤从一个小抽屉的小荷包里,拿出了一点儿东西,又附在迎紫的耳边说了几句,迎紫诧异地说到,「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可?至少你成全了王爷的心愿,王爷不会怪你,你也帮了本宫,本宫总不会卸磨杀驴的。晚上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裘鸣凤说到。 迎紫仿佛肩上担着千金的重担一样,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迎紫看凤雅跳舞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在捋事情的经过,很明显,裘鸣凤是怀疑她了,如果此时,她表现出一点儿不想给凤雅下药的意思,肯定就证明,她确实是蔡文柳的人了,因为今日,是周烨该去蔡文柳房中过夜的日子。 成全凤雅,就等于和蔡文柳过不去。 思前想后,迎紫决定,这药要下,她不能暴露自己,前功尽弃,而且,想必,王妃娘娘也会有应对之策。 裘鸣凤给迎紫的是肉豆蔻,用来催情的,裘鸣凤以前在宫外,对这些方面知之甚多,只是跟了周烨以后,用的反而比较少,因为——周烨不让。 傍晚十分,和凤雅用过晚膳,迎紫说到,「今儿累了一天了,我们喝点儿酒,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酿,今年春天,我把桃花收集起来,放在后院埋了,等到现在。」 虽然因为迎紫仓促之间摘下了凤雅的面纱,凤雅相当被动,但她好在应对过去了,而且,周烨并未对她怎样,她想着,等进宫给皇上跳完舞,她就出宫了。 又一心想和迎紫搞好关系,便也没想太多,而且,凤雅的这壶桃花酿确实还挺好喝的,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感觉头昏脑涨,她趴在了桌子上。 迎紫看到事情已经成了,便匆匆去了问柳殿,今日是五月十五,王爷在那里。 「王爷,凤雅姑娘有请。」迎紫说到。 周烨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说,「想明白了?」 「奴婢不知,她只是想让您去一趟。」 「王妃,你看——」周烨和旁边的蔡文柳说到。 毕竟今日是他该和蔡文柳同处一室的时候,想不到,那边有美人召唤,自然要询问蔡文柳的意见了。 「无妨,臣妾身体可能还不好,臣妾也早就建议王爷和这位凤雅姑娘,王爷快去吧。」还没说完呢,周烨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走了出去。 蔡文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仿佛有些悲凉地说到,「男人如此薄凉。」 迎紫便将心中的疑问跟蔡文柳说了,她说裘鸣凤可能怀疑她了,如果这次她没有让王爷和凤雅睡成,很有可能就会暴露,所以,她自作主张,让凤雅喝下了有肉豆蔻的桃花酿,这肉豆蔻,可是催情用的。 第16页 蔡文柳挑眉一笑,「无妨,本宫不像她这么小气。不过,王爷就跟本宫住一夜,她至于这样?莫不是——」 蔡文柳看向迎紫,两个人的心思不谋而合:莫非蔡文柳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到时候,若是孩子还在,给蔡文柳身上安上个「私通外男」的称谓?让王爷戴上绿帽子? 又莫非彩画是裘鸣凤的人? 这一发现,让二人吃惊不小。 「即便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王爷没有在这里过夜,本宫也要让裘鸣凤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先回去,别让裘鸣凤看出来端倪,不过,她现在禁足,也没空关注你。」说完,蔡文柳又得意地笑笑,还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但愿这个孩子还在。 因为周烨去浅云阁,迎紫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蔡文柳让凌月把那件沾了血的亵裤拿了出来,「改日去找个江湖郎中来,看看孩子还在不在,如果孩子还在,那裘鸣凤简直是作死!这件衣服便是证据。倒是要谢谢裘鸣凤了,一直不断地提醒我,孩子还在。」 蔡文柳想起来,她换这件衣服的时候,是夜里,她熄了灯,顺便扔到了盆里,衣裤上有没有血,她并不清楚,只是第二日彩画拿着这件带血的衣裤,大惊小怪。 彩画,和她背后的主子一样,更加该死。 第11章 此时的凤雅,面色潮红,趴在八仙桌上。 她自己服了什么,她自己知道,怎么重生回来,她就有一种「人善被人欺」的感觉,她很快就想通了为什么,若是周烨现在来了,她岂不是又要掉入上一世的轮迴? 她恨。 周身发热,动弹不得,门开了,周烨走了进来。 周烨是此中高手,自然晓得凤雅吃了什么。 他进门以后,便坐在风雅的身边了,明知故问,「吃什么了?」 凤雅有种他在瓮中捉鳖的感觉,「喝了桃花酿。」 「醉成这样?」周烨又问。 他又挑起凤雅的下巴,好像在品鑑一件上乘的宝物。 凤雅因为喝了加了肉豆蔻的酒,所以,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都在打架。 周烨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打横抱起她,便去了床上。 他挑灭了房中的灯,脱了凤雅的衣服,先是轻吻了凤眼的额,然后是唇,凤雅全身燥热难耐,却无力推开他,也不想推开他,前世,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夜。 前世滚滚而来,凤雅着了迎紫两次道儿,这是前世没有过的,前世迎紫不曾这样害过她,以至于,今生,她不曾防着迎紫。 迎紫从蔡文柳处回来,看到凤雅房里的灯已经挑灭了,长吁了一口气,她便赶紧去向裘鸣凤汇报了。 裘鸣凤听了,眼中暗淡无光,好像她被人抛弃了一般,不过为了拉蔡文柳下水,也只有这样了,反正——王爷睡谁不是睡,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将来她可是要当皇后的。 迎紫跟了裘鸣凤这几年,竟然头一次,见到她面上暗淡无光到这种时刻。 「明日卯时便把她叫来,学曲儿,跳舞,若是晚了,要挨罚!」裘鸣凤说到,这话说的,好像她对某件事情无力回天、便把所有的重压都压到凤雅身上一样。 迎紫小心翼翼地应声,便回了浅云阁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凤雅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上只穿着红色的肚兜,再看旁边,还有一个男人,长发没束,他连中衣都不穿,就那么裸着上身,半靠在床头,是凤雅记忆中的性感,小麦色的肌肤,以及惹人遐想的欲。 「醒了?」他声音中带着笑意,问凤雅。 凤雅急忙拿过自己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想起今生,她处心积虑地就是不入府,要离他远远的,想不到又是今天这种结局,她恨,恨对迎紫没有提防,她自己成为了蔡文柳和裘鸣凤内斗的工具,她原本想置身事外,看这宫里的热闹,也恨,她明明已经知道了歷史将要怎么发展,却还生生地踏进歷史,她一个人在宫外不好吗? 想到此,凤雅不由得恼怒,她扬起巴掌就想扇周烨,可手抬起来,她没有落下,扇一个堂堂的王爷,她胆子好大,二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于事无补。 「怎么不扇?」周烨本来靠着床后面的,因为凤雅坐在床上比较靠前的地方,所以,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看向凤雅的脸。 凤雅便侧过脸去,不理他,只咬了咬牙,特别悔恨的样子。 「怕你相好的知道?」他又捏住了凤雅的脸。 凤雅的脸涨得更红了,只说,「没有。」 「封你个宠妾噹噹?」他又问。 「没兴趣。」 这时候,迎紫在外面敲门,说到,「凤雅姑娘,昨儿娘娘说,让你今天一早去她那里教习。」 「跟她说,凤雅姑娘刚醒,没空儿。」周烨对着外面说到。 迎紫仿佛造次了一般,慌忙就在外面跪下了,「王爷在呢?奴婢造次了。奴婢这就去回禀裘妃。」 说完,迎紫站起来便走了,她边走还边想,这次裘鸣凤本来就对凤雅非常嫉妒,所以,就算是王爷也不会想到,昨夜的鱼水之欢会是裘妃安排的,而且,裘妃今天一早就让迎紫去叫凤雅,王爷肯定会以为,这种好事,也就只有蔡文柳想着他。 迎紫的智商,当真是人中龙凤啊! 第17页 想到此,她便觉得自己这次安排得不错,打了一个挺漂亮的仗。 去跟裘妃回禀的时候,就看到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手紧紧地攥着。 「才睡了一个晚上,就不让早起了。不过么,」她冷笑道,好像在自我劝慰,「咱家这位王爷,咱们也不是头一天才认识,哪里是长情的人?过不了三天。」 「是。不过王爷对娘娘,算是很好的。一直宠爱到如今,若不是娘娘现在禁足,她哪里捞的着这天大的好处?」迎紫也附和。 「看看,你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处,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昨儿还欲擒故纵,假矫情,虚伪。」裘鸣凤又说,心里想着,等会儿凤雅来了,她就让她好看。 * 这厢。 凤雅听说了裘鸣凤赶紧让她去排练以后,便赶紧起来穿衣服,准备走人。 「你着什么急?」周烨优哉游哉地说到。 「裘妃左右不了王爷,可她能左右得了奴婢,奴婢在这王府当中,不过是地上的蝼蚁,任人践踏的。」凤雅在床上慌慌张张地穿上了裙子。 可终究,衣服在床上穿是不方便的,她无奈便又下床,刚刚走出去一步,裙子就被周烨从后面拉住了,凤雅的小腿露出来了,凤雅难堪,她使劲儿地扯,却怎么都扯不动,她侧身回头,看到周烨正拉着她裙裾的一角,在逗乐子。 凤雅本就着急,情急之下,她说,「我没空与你逗乐子,不要脸。」 这话说得,让周烨微微震惊了一下。 好像她认识他,已经千年万年了,不过才睡了一个晚上,却有这种熟稔的、夫妻的感觉,让向来在后宫中游刃有余的他,得到了些许普通夫妻间的乐趣和暖意,他是夫妻关系中,那个甩赖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他不让她早起,她便恼了。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从未体验过,竟让周烨的心里,无比痛快。 凤雅说这话,也是震惊了许久,前世她是经常说这话的,可如今,她和淮南王周烨才刚刚认识。 当然,也不算是刚刚认识,是——刚刚睡过。 她看了周烨一眼,周烨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周烨轻声咳嗽了一下,「几时回来?」 「不知道,可能要看裘妃的心情。王爷还要在这里等着?」 「裘妃的院落已经封了,不在你这里住,去哪住?」 凤雅又微皱了一下眉头,「王爷后宫佳丽三千。」 周烨笑了一下,他从床上起来了,拿过自己的衣服,穿到身上,不曾系扣子,他把双臂微微张开,对着凤雅说,「还不给本王穿衣?」 凤雅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呢,只愣愣地看着他,口在动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无法,只能仓促把自己的裙带系了,走到了周烨的跟前。 周烨个子比她高一头,他俯身,在凤雅的耳边说到,「怎么听刚才这话,有点儿醋味儿?」 凤雅心里一万个「呸呸呸」飘过,脸皮当真比城墙还要厚哦。 看凤雅没回答,周烨又低下头看凤雅柔白的手给他系胸前的扣子。 「看这动作,很老练,给谁系过?」他又在她耳边问到。 他一在凤雅耳边说话,凤眼就觉得耳朵痒得很,连带着她的心里也痒。 她却不想继续和周烨斗嘴,只说,「系扣子也都系了十几年了,如何就不熟了?」 「哦——」周烨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竟是这样,今年几岁了?」 「十九了。」 「你相好的呢?」 凤雅咬了咬唇,说到,「二十四了。」 「和本王一样大。他是做什么的?」周烨没完没了,婆婆妈妈的。 「是我的老师。」 「师生?不错,日日在一起,好像也比不上你我的夜夜在一起。是不是?」他笑着,忽然就勾起了凤雅的下巴。 凤雅不敢直视他,亦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只吞吞吐吐地说到,「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得已。」 「不得已?我还以为你是对我动情了,昨晚故意的。」周烨又在调笑。 凤雅想,昨日的事情,说起来,实在惊心动魄,反正她已经决定给皇上跳完舞,她便不再入府了,他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第12章 凤雅刚要走,周烨又在凤雅的耳边说,「晚上乖乖过来,你在本王的府中,迟早都是本王的人,你若是一刻不来,本王就杀一个人,两刻不来,本王会杀一双,若是晚上不来,那本王会杀了整个浅云阁的人,至于迎紫什么的,本王是不管的。」 凤雅听了,便觉得好生气恼,胸口一直在起伏着,她知道他这个人,乖张狠辣,人命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且,他说到做到。 至于夏玄,前世凤雅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更不可能替他守身,她只是气恼淮南王所说的这些要挟的手段。 「还有,睡一次是睡,睡一百次和睡一次的效果是一样的。」他在凤雅的耳边说完了,还在凤雅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凤雅受不了他如此热络,如此挑逗,凤雅是一个适龄女子,对这种挑逗,是有生理反应的,若她反应了,周烨定然会觉得得逞,又会得意,凤雅不想看到他这样得意,匆匆离开。 她离开以后,淮南王周烨转身,便看到她睡觉的那边,有着猩红一点。 第18页 * 迎紫刚才一直在院中等她,看到凤雅,她极其歉疚地说到,「凤姑娘,我只是个奴婢,主子的意思,我无论如何,都要办的。否则,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凤雅说,「对,终究,我和你认识也才几天,于你,我是陌生人,对你也毫无用处,什么姐妹的话,都是骗人的。」 凤雅越说越气,一来气的是,有些歷史,即使她重生了,她也扭转不了,比如又跟周烨睡了这件事儿,二来,她本来铁了心,要真心对待迎紫,却无奈,迎紫的心,照了沟渠,凤雅心气,又心凉。 迎紫实在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说,「今日,你去了裘妃那里,她可能会给你难堪的。」 凤雅闭了闭唇,她早就晓得了。 到了裘妃处,迎紫去跟裘妃耳语了几句,凤雅就想,难不成让她跟周烨睡,竟然是裘鸣凤的主意?不过显然蔡文柳也是纵容同意这个主意的,毕竟按照惯例,昨日周烨应该歇在蔡文柳处,想必,裘鸣凤为了争宠,哪怕凤雅是个眼中钉,只要能够牵制住周烨,便是有用之人。 府里的人,果真箇个都心怀别的心思的。 裘鸣凤听了迎紫的话,再看凤雅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见,她是爱极了周烨,情绪都不懂得收敛了。 今日裘妃对凤雅的要求非常高,可以说是极其苛刻,动作都是常人难以做到的。前世,裘鸣凤只看到凤雅比她漂亮,便狠戾如斯,今生,知道凤雅和王爷睡了,脾气更加暴躁了。 高空跳,噼一字马,下腰,本来裘鸣凤想给凤雅难堪的,可凤雅做得都非常好,裘鸣凤好像又得到了点儿安慰,还好么,腿没有疼到抬不起来,看起来昨天晚上做得也就那样,这样想了,心里也就好受了。 凤雅跳一字马的时候,腿就跟不是她的了一样,酸疼,不过好在凤雅的功底是极好的,而且,她在强撑。周烨昨天晚上,还是如同前世一样,那般的如狼似虎,而且,他喜欢在凤雅的耳边吹气,让凤雅的耳朵痒痒的,唿吸也就急促。 好不容易把今天的课业熬了下来,感觉半条命都没有了的。 今日,周烨一直在永宁宫的二楼看着凤鸣院内,他知道裘鸣凤一直在给凤雅穿小鞋,凤雅大概为了不让裘鸣凤心生嫉妒,所以没有任何的表现,他竟然变态地挺想让她表现出来的,不表现出来,怎么显得他厉害? 他端着茶水,轻啜一口,竟然莫名奇妙地笑了一下。 他多变态啊! 许是早晨她曾经跟他说过那样造次的话,有些许温暖又亲近的感觉,又许是她在舞乐楼时,看他的眼神,带着认识,可他肯定,他是不曾见过她的,至于她为何有这种感觉,他很好奇。 大概因为她漂亮。 也大概因为她给他的不同的感觉,是寻常夫妻的小情爱,没有君臣之间的那种跪拜,这是蔡文柳、裘鸣凤以及所有的莺莺燕燕都没有的,不惧怕他,没有所图。 所以,今日,他才拒绝了庸王一起去蹴鞠的邀请,坐在这里看她跳舞。 课业结束的时候,凤雅竟然挺不想回「浅云阁」的。 迎紫让她去吃饭,她说不想吃了,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她不想和周烨有过多的纠缠,心想,他日理万机,若是忘了今日的事情,该多好。 可显然,事实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 她一推开门,便看到周烨坐在那里,问她,「回来了?」 凤雅说到,「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你觉得我该什么时候来?就寝的时候来?」他低头便是倾国倾城的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是头牌,不是卖的。我想要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怎么,我在你心里成了西门庆了?」 一句话,就让凤雅红了脸,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她根本没想怎么样,是他一直想怎样,到头来,还把想怎样的罪名安到她身上,他来不就是想做西门庆的事情的么? 这个人,蔫儿坏! 凤雅头痛,腿痛,整个人的身子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她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而且,昨日周烨的表现,压根儿也不是什么君子,就是一个登徒子,前世她在他面前就是无端无状的,所以,现在也没有跟他回禀一声,便朝床里面躺着去了,闭上了眼睛。 留下周烨一个人,好像他是多余的。 其实,他本来也就是多余的。 他便坐在床边上,看着她,凤雅迷迷煳煳的,好像回到了前世,也是这个人,也是这种情形,她半睡半醒地说到,「给我脱鞋。」 周烨显然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笑了一下,新鲜,倒是真新鲜。 他好像头回这样子被「作贱」,不但没觉得被贬损的意思,还挺快活。 他拿过凤雅的脚,很小巧,玲珑动人,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绣花鞋,缎面儿,手工绣,一切都是说不出来的精美,在这座房子里,天色微微有些暗了,这样的光景,便有些落寞,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美人儿,昨天才刚睡,今天就拿他当僕人使唤的那么一人。 第13章 凤雅睡醒的时候,周烨都已经掌上灯了,他坐在灯下看书。 「醒了?吃饭吧。」周烨说到。 「我睡了多久?」凤雅问。 毕竟之前凤雅就曾经在周烨面前造次过,所以,这次,没有自称「奴婢」,说的是「我」,竟是无端自然。 第19页 「一个半时辰。」 「你一直坐着?」 「要不然呢?」周烨合上书本,眼睑漫不经心地抬起来,看着她说。 「你能坐得住?」凤雅又诧异地问。 因为前世的时候,他给凤雅的感觉,其实坐不住的,他是一个好动不好静的性子。 周烨一手拿着书,在手上轻轻敲着,「你是从哪件事情看出来,我好动不好静的?」 「没有,就是见王爷五官眉目动人,很吸引人,有些清隽之气,倒不像是个能坐得住的。」凤雅差点儿想说,骚里骚气的人,哪里能坐的住,自然是哪里有骚气,他就往哪里去。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看起来,果然是的。凤雅看我,有些情人看西施的味儿了。」他低头,轻甩了一下自己衣裳的下摆,很当真地说到,好像,他真是凤雅的情人一般。 凤雅没想到,自己竟然再次掉进他的陷阱,都怪自己,说什么他眉目动人,清隽之气,一时之间,凤雅又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一个大男人,自比西施,当真是好不要脸。 凤雅被他堵到无话可说,只说,「吃饭吧。」 八仙桌上摆着好些的菜,与前世的酒池肉林比起来,要清淡得多,清蒸乳鸽,烹小羊羔,什锦饭,糖醋茄丁,还有好几样青菜,新笋什么的,看起来都挺好吃的,隐约记得,前世,他当了皇帝以后,凤雅第一次和他吃饭,他也是命人上的这些菜,当时凤雅说的是:「烹小羊羔太过残忍,这道菜还是不吃了吧。」 吃饭的习惯,凤雅是不会改的,今生,她还是这样说,只是周烨说到,「不爱吃么?那就不吃。」 前世,他是命人把烹小羊羔端下去了,这次却没有,凤雅理解的是,可能前世身边宫人很多,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便没有。 凤雅只当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喜不喜欢?」他问她。 「我对吃的,不挑。是谁布的这么多菜?你么?」凤雅又问,因为她没看见别人。 整个房间里,就他们两个。 「自然不是我,他们怕吵醒你,步子放得很轻。」 「他们?」 周烨夹了一筷子鲜笋吃了,「你在想什么?我夜里宿在哪个娘娘那里,都会记录在册,包括今晚宿在你这里。」 凤雅心想着,看起来明日,整个王府都会知道王爷和她睡了的事情,还有,裘鸣凤大概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这个月霸住周烨,不让他去蔡文柳那里,将来蔡文柳的胎若是没掉,那可就说不清楚了,蔡文柳不肯请大夫,因为请了大夫,她在自己家中杀害了自己亲侄子的事情,势必会东窗事发,裘鸣凤当真有心计。 不过这裘鸣凤显然也误算了一点,万一到时候蔡文柳不请王府里的大夫,她岂不是白忙一场?还是裘鸣凤太过蠢笨,高估了自己对大夫的掌控能力?凤雅怕到时候,蔡文柳反扑,裘鸣凤会很难堪,眼看着两个人的争斗愈来愈烈,而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不过裘鸣凤大概没有算到,周烨会把她禁足,也是她,让周烨上了凤雅的床,失算了一回。 周烨现在还没有当皇帝,只在王府中,便这么多波谲云涌,实在让人唏嘘。 「在想什么?」周烨问。 「没想什么。」凤雅说到,现在她身在戏中,好像无法更改戏码,很磨人。 吃过饭,周烨让下面的人收拾了碗筷,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和凤雅歇了。 凤雅觉得,他这几日有些食髓知味的感觉,对她的人,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喜欢的,是所有的适龄男子都喜欢的,年轻漂亮的女人的□□。 躺了歇着以后,凤雅才发现,床单已经换了,不是昨日那一床了。 凤雅还是不曾多想,她没有前后眼,看不到那么多的因果,虽然刚才睡了一觉,可她还是很困,周烨却伏在她的身上说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我——我哪里表现得异常吗?」凤雅惊觉周烨的话,好像话中有话。 「没有,只是跟你在一起,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上辈子已经和你做过一辈子的夫妻了。」周烨说到。 凤雅心想:要命了,重生了一回,竟然把上一世的情感也带来了,这些,在他的眼里,大概就变成了她对他的好感,所以,他在她面前才这般洋洋自得,可惜,上辈子做了一辈子夫妻是真,她自始至终也都没有爱上他,也是真。 今晚的周烨,又是如狼似虎的好体力,他好像从来都不觉得累的。 作为裘鸣凤明面上的侍女,迎紫已经跟裘鸣凤汇报过了,有些事,她是必须要禀报的。 就见裘鸣凤的脸都要绿了,她紧紧地攥着五指,这是日日宠幸的意思么?她可是只让周烨去凤雅的房中过一夜的,过了五号,就不需要了,这是周烨上瘾了。 她只有她刚开始受宠的时候,才有过这样的日子,后来,便是每月三次了。 凤雅,果然是个狐媚子,刚开始不摘面纱,就是欲擒故纵。 于是,今日,她与其说是教习凤雅,倒不如说是折磨凤雅,动作做的,比昨日更加过分,凤雅强忍着身上的痛,才熬过今天,心想着:还有三日两夜,这可如何熬啊? 她要被周烨和裘鸣凤这两口子折腾死了。 第20页 昨晚上,周烨说话就一副不真心的样子,他好像就在等待着今日凤雅,做动作时候的难堪呢。 这个男人,真的是天生变态,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变态的人。 话说的比锦缎漂亮,事情做的,比畜生不如。 周烨今日,还坐在永宁宫的二楼喝茶,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凤鸣院的动静。 他喜欢看凤雅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的样子,也喜欢看到裘鸣凤嫉妒的眼神,看到这些,他简直开心死了。 就这样又捱过一夜,凤雅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不爽,明日想跟裘鸣凤说一声,给皇上跳完舞,她就不来宫里了,要出去找自己的老师了。 没想到裘鸣凤讥讽地笑了一下,「去找自己的老师,他还肯要你吗?你不过残花败柳之躯,还指望能像大姑娘一样出阁?」 这话说得,就颇有些妒妇的意思了,凤雅回到,「被王爷宠幸过,不见得就是残花败柳之身了。王府始终不是奴婢待的地方,这一切对奴婢来说,不过如同镜花水月。」 裘鸣凤登时就被气炸了肺,刚才凤雅是什么意思?裘鸣凤也被王爷宠幸过,她就是残花败柳?可她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刚要拿茶杯砸过去,想想,算了,终究她是要去御前跳舞的人,她可不能担让凤雅毁容这个责任,而且,凤雅走了,她该十分欢喜才是,怎么还是跟刚开始一样,嫉妒,失心疯了。 「罢了,回『浅云阁』去吧。明日不用来了,好好将养将养身体。」裘鸣凤也是个有心计的,她知道这几天,她把凤雅折磨的够呛,只因为王爷在她那里过夜,不过,若她的身体真的残了,她裘鸣凤在御前可不担这个责任,「去回禀一下王妃。」 凤雅就是怕到时候,她给皇上跳完舞,出不了宫,所以,才跟裘鸣凤说她要出宫去了,她不但跟裘鸣凤说了,一会儿还要跟蔡文柳说,想必,到时候,正妃侧妃齐齐给周烨施加压力,他也不会强留凤雅在王府的。 凤雅谢过裘鸣凤,告辞,又去蔡文柳处。 第14章 蔡文柳始终没有念着凤雅的好,虽然那日是凤雅把鸡汤端下来的,让裘妃那边的手段没有得逞,可是裘妃究竟有没有要使手段,还不明了,再说,凤雅本来就是她利用的工具,她故意顺水推舟,让王爷去了「浅云阁」,却不想,这个丫头,霸住王爷整整两日,若是长久地在府中,始终是个祸害,她不如做个好人。 「好,本宫去跟王爷说。顺便给你一块令牌,到时候,你见机行事。」蔡文柳说到。 她的意思,凤雅非常明白了,到时候若是有人强行拦她,她就可以用令牌出宫。 蔡文柳往凤雅的手里递了一块玉牌,上等的和田玉,温润冰凉的玉,握在手里,触感是极好的,凤雅看到了上面「淮南」两个字,以及下面写的「烨」字。 这玉,前世她也有一块,重生之后,她不晓得放在哪里了,是周烨给她的。 凤雅回了「浅云阁」以后,歇息了一天,晚上周烨也不曾过来,来的人是靳东凯,他是来向凤雅姑娘说,王爷今夜不来了,让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和淮南王一起进宫的事情。 凤雅一宿无梦,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她拿好自己的行装走出院落,便看到淮南王一身锦衣,站在院落外等她。 他正站在一棵合欢树下,仰头看着茂密的树叶,手扶着树干。 虽则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见他长身玉立,修长挺拔,怎么都带着一副「正人君子」的范儿?可他怎么就能够这么不要脸?城府深得如同败类的呢?不过,如果周烨不是君子的话,那夏玄可就真是「伪君子」了,在凤雅面前装了一辈子,直到城破,凤雅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璃国二皇子,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是城府最深的那个皇子。 「走了?」周烨侧歪一下头,侧着眸子看凤雅,就这一个动作,也端的是风流倜傥,恰好有片片的合欢树叶掉下来,带着清晨的朝露,竟然让凤雅的心为之一动,她不晓得她心动的是周烨,还是这副绝美的场景。 「是。」 他并未多言,便走在了凤雅的前面,迎紫将凤雅送到了王府门口,也便留步了,裘鸣凤对她的安排是让她照看凤雅五日,不过昨儿,裘鸣凤又多了一条命令:把凤雅那个骚蹄子住过的地方,彻底打扫,焚香消毒,免得让这股子骚气沖天。 迎紫照做了,然后锁上了「浅云阁」的门,她以为,凤雅姑娘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迎紫去跟裘鸣凤汇报的时候,裘鸣凤说到,「她不回来?希望不是欲擒故纵才好,咱们家这位王爷啊,可是最喜欢欲擒故纵的把戏,让女人上钩是他平生最不厌倦的事,他这种人,到了八十岁也是这副风流性子。」 接着,裘鸣凤挑眉,对周烨嗤之以鼻,可分明是得不到便如此说的感觉,她对周烨,又爱又恨。 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凤雅走了,下一个找谁勾住周烨,让他不去蔡文柳的房中呢? 裘鸣凤的后宫之路,也是步步惊心。 * 凤雅亦步亦趋地跟随淮南王周烨到了王府门口,发现一路上一个侍卫也没有跟着。 「王爷,此去宫中,您不带几名侍从吗?凤雅问到。 印象当中,璃国的大内高手曾经来载国行刺过淮南王几次,周烨这个人,仗着自己有一身好武功,便有恃无恐,有一次,碰巧被载国的刺客伤了胳膊,刺客的剑上是煨了毒的,他昏迷了好几日,那几日,凤雅多么希望璃国的大军赶紧攻来啊,她好功成名就,去找夏玄,却不想,就这几个刺客,随后却没有了动静,所以,今世,凤雅才好心劝周烨,让他出门带着侍卫。 第21页 「今儿怎么叫开王爷了?」周烨始终是调笑的口吻,他上了门口的一辆相当奢华的马车,又回身伸手拉凤雅,大概凤雅的份量很轻,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上了马车,「身上都没有几两肉的。」 「王爷还在因为那天夜里奴婢的不得体在怪奴婢吗?奴婢不是有心的。」凤雅说到。 「夜里?」周烨抬起他灼灼其华又闪着桃花的眸子,说到,「若只是夜里这样叫,便依你了。」 刚刚掀开马车的帘子,凤雅惊了一下,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庸王周煜,他正盯着正在上车的两个人。 车里也十分豪华,周烨坐到了周煜的身边,撩了一下掉到颈边的发,丝毫没有半分不得体的举动。 「夜里你们都怎么称唿?」周煜问到,一副打趣的样子。 凤雅一个人坐在那边,不说话,只把面纱挂在了自己的面上。 「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荤话?」周烨抖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摆,那口气分明是,他明知道自己干了荤事儿,用这样的荤话一点都不为过,可他偏偏做出来这副样子,显得他自己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我们的淮南王这是怎么了?」周煜打量着周烨,「怎么还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你是想让我继续这个话题呢,还是不想?」 不等周烨回答,凤雅就赶紧转了话题,「从这里到宫里要多久?」 「天子脚下,只需要半柱香的功夫。」 话没说完呢,便进了皇宫,这皇宫是真大,马车在宫里走过的路,竟然比在宫外走的路还要长,刚才进宫门的时候,有一个城门守卫的将士,叫做罗清的,凤雅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此人恪尽职守,忠于自己的守卫职责,方才在宫门口见到他,凤雅竟然有了些身在梦中的感觉,前世,她是将这个人杀了,璃国的大军长驱直入,直捣中枢,今生,凤雅绝对不能犯这个错误,这种人,是载国的栋樑之材。 皇帝的寝殿叫做烟波殿,凤雅曾经很喜欢这个名字。 果然皇帝躺在龙床上,已经听不到周遭的动静了,和死人没有两样,隔着明黄色的帷幔,凤雅今生还是没有看清楚皇帝长什么样,前世便也没看清楚,他躺在那里,好像傀儡一般,随时要咽气的感觉,不过凤雅知道,此时离皇上殡天还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周烨才能入主烟波殿。 因为皇帝看不见,所以,这支舞,凤雅其实是跳给庸王和淮南王的。 凤雅的舞技,名动京城,跳一支舞,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舞毕,庸王和淮南王要留在皇宫里看一下皇上,凤雅说她四处走走。 「去吧。」周烨说到。 「你不告诉她,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庸王对淮南王说到,「免得冲撞了什么人。」 「没事。冲撞了什么人,由我罩着。」周烨说到。 凤雅的脸上没挂住,便出去了,她迳自要往宫门处走,却见一个宫人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她,「请问是凤雅姑娘吗?」 「是。」凤雅也奇怪,这宫中怎么还有人认识她。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完,宫人便交给凤雅一张纸,纸折成「心形」的形状,非常精緻,凤雅一看便知道写信的人是谁,谁有这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谁又这么有情趣?除了夏玄还有谁? 凤雅告诉宫人,一会儿看见淮南王的时候,就跟他说,她先回去了,累了。 宫人告诉周烨的时候,周烨说到,「走了?她有出宫令牌?」 不过随即想想,必然是蔡文柳给她的令牌,后宫这些女人的心思,纷繁复杂,不过,他还是能够了解一二,大多数时候,他懒得去想。 「哟,这次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庸王说到。 「是不简单。」周烨说道。 看到宫人离开,凤雅低头看信,前世,凤雅看到这样的心形,看到带有独特气质的夏玄的信笺,心就会冒出花来,冒着一颗一颗的粉红泡泡,如同把她放到了蜜糖里。 今日一切都不同了,现在的凤雅,会觉得,夏玄如此有心机,如此有耐心,甘愿在他国潜伏五六年这么长,只为了屠戮别国,这是何等的心机?他为了利用她,对她的情谊来者不拒,逢场作戏,这又是何等的手段?而且,她对凤雅的感情,拿捏得简直是妥妥的,一步都不错,常常让今世的凤雅会错意,前世,她是一直都在会错意,就连这封信,都带着「步步图谋」的心思。 于是乎,凤雅也就没有像前世那么小心翼翼了,她丝毫都没有怜惜之情地把信笺甩开,上面写着:明日子时,布衣巷等你,不见不散,落款只有一个字:玄。 若是以前,凤雅会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读出他迫不及待想见她的心情,不过现在,她知道,她多虑了。 他竟然能够直接把信送到宫中来,可见,璃国的党羽已经遍布朝野,这几年,夏玄应该培植了不少党羽,想想,凤雅便觉得嵴背发寒。 凤雅出宫的时候,还特意多留意了那个罗清一眼,因为有淮南王的令牌,对方也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便让凤雅出宫了。 第15章 凤雅从宫里,回了舞乐坊,把妈妈给她的避子丸吃了,这避子丸是妈妈分发给每位姑娘的,毕竟舞乐坊是个娱乐场所,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万一碰到登徒子,姑娘吃了亏,不至于留下累赘。 第22页 这次回来,妈妈对凤雅的态度,也是更加谄媚,毕竟是在御前跳过舞的人,就跟得了皇封是一样的。就算没跳舞,凤雅也始终都是他们这里的头牌,凤雅说累了,要去楼上睡觉,妈妈便和顺地说,「去,去睡,谁敢拦凤雅姑娘,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凤雅回了自己的房间,忽然就觉得上下眼皮打架,可能前几天绷着精神,一直在想着给皇帝跳舞这件事情,又加上身心俱疲,所以,觉都没睡好,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实,梦中,周烨一直在她的耳边吹气,让她的耳根痒痒,可能他的话都是在她的耳边说的,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他喜欢吃什么菜,也和前世没什么不同,只是,她走了,裘鸣凤和蔡文柳之间会发展成什么样,她并不知晓,她也管不了,今生,她就是闲云野鹤一只。 这么想着,竟然慢慢地就进入了梦乡,妈妈一直也没来吵她,她睡了个好觉。 等到睁开眼,才看到已经日上三竿,她有些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总觉得做了南柯一梦,直到妈妈上来说,「凤姑娘醒了?你可真能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现在可还是建勛帝二十五年?」凤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睡煳涂了吧?不是建勛帝国二十五年是哪年?咱们那位皇上啊,躺在床上了,你昨天还去给他跳过舞呢,忘了?」妈妈看凤雅当真是睡煳涂了。 「没忘,想起来了。」凤雅说到,她害怕再次重生,若再次重生了,歷史的发展还是不在她的掌握,那多恐怖?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好像所有的事情还是向着原来发展。 「现在是什么时辰?」凤雅想起来昨日夏玄的书信。 「快子时了。」 「糟了。」凤雅匆匆下楼。 「去哪?」妈妈在后面追着问。 「布衣巷。」说完,凤雅便跑得没有踪影了。 大概又约会去了,妈妈知道凤雅这几年一直有个相好的,长得呀,那真是,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说清秀呢,清秀中还带着几分男子的硬朗,总之是芝兰玉树的美男子,而且,这个美男子,还极有气质,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虽然平易近人,可是生人,却不怎么敢和他说话,气质这东西,可是天生的,装是装不出来的,高贵,便是人家夏公子天生的气质。 凤雅刚走,便有淮南王府的人来问,凤雅姑娘去哪了。 「刚刚去了布衣巷。」妈妈说完,便觉得糟了,莫不是这个淮南王看上凤雅了,所以,才在凤雅给皇上跳完舞以后,派人来找她?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儿后悔告诉侍卫凤雅的去处了,可人家已经知道了,世界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 妈妈「哎」了一声,心想,看起来这个攀高枝的机会是要错过喽。 * 布衣巷的街头。 凤雅看到了夏玄站在那里,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衫,穿在他的身上,竟是如此妥贴得体的,加上他身量本就极长,即使周遭的人群来了又散,他始终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岿然不动,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若是前世,凤雅早就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凤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到,「你久等了。」 「无妨。今日陪你去买衣服去?」他说,「记得你向来喜欢大红和水红的颜色。」 凤雅愣了一下,前世行刑前,他也这么淡然地说,「记得你最喜欢大红和水红的颜色,那便准许你穿大红色的衣服慷慨赴死,不好吗?」 他当时的口气,是相当柔软的,就像他平常的样子,谁会想到,他要充当的角色,是侩子手呢?凤雅的人命,对他,不过草芥。 想到此,凤雅周身发冷,她说,「大红色和水红色,那是我年纪小喜欢的颜色,这两种颜色,太过明媚张扬,现在我不那么喜欢了,喜欢浅紫色。」 「好,那便买紫色。」夏玄一副兄长的样子,对凤雅,他始终是容忍有加的。 两个人去「南屏布铺」买了一块紫色的料子,夏玄掏钱的时候,听到了凤雅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动静。 「没吃饭?」他眸子抬起来,问凤雅。 「嗯。」凤雅不好意思。 「买完了布料,出去给你买茯苓饼吃。」 「可是牛肉馅儿的吗?」凤雅又问。 「你爱吃,自然。」 夏玄的话语,让凤雅多少产生了一些幻觉,心想: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要城府这般深沉,该多好?若如此,她便没有白白喜欢他一场。 夏玄拿着料子,走到了街上,给凤雅买了茯苓饼,这是凤雅最爱的一种吃食,刚来京的时候,夏玄就经常陪着她吃,凤雅不爱吃猪肉,说看到猪肉,就想起家里的猪在猪圈里情形,觉得很噁心。夏玄就笑她的小女孩儿心思。 若这样一直天真烂漫下去,该多好? 「伯父托人给我捎来口信,他就要来京里任职了。」夏玄突然说到。 「哪个伯父?」 夏玄看了凤雅一眼,「你爹。」 凤雅吃茯苓饼的嘴便停下了,他要来京任职? 「什么官职?」 「驿丞。」 凤雅点了点头,驿丞,是个没有品级的官职,不入流的小官,不过,对于从未当过官的爹爹来说,应该是如同孙悟空被封了弼马温的感觉吧。 第23页 「可能下午就入京了,听说淮南王让人给他收拾了一处院落,是原来的驿丞住的,你爹只负责驿站的后勤管理事宜,不需车马劳顿。」 「那——那我娘来吗?」凤雅问,她十分想念自己的娘亲了,在外这几年,一直靠着信件和娘亲联络,娘亲后来摔断腿,独居后院,她并不晓得。 「这个,你爹没跟我说。」夏玄又说。 其实朱朝仁和夏玄说了,「今日将携妾室苏媚儿赴京,上任驿丞一职。」 言下之意,他是不带杜如兰来的。 凤雅对这件事情,也并没有预知的能力,因为前世这时候,朱朝仁早就死了,至于苏媚儿,凤雅故意没有立刻弄死她,而是让苏媚儿看着她在朝中翻云覆雨,杀人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她对苏媚儿採取的是「诛心」的措施,苏媚儿每日一个人住在京城郊外那套房子里,想起凤雅惩治人的手段,风雨之夜,她更加害怕,她会想起她曾经让大夫人杜如兰断了腿的情形,久而久之,她疯了,如果不是杜如兰替她求情,凤雅也会把苏媚儿做成人彘的。 前世,苏媚儿的死,是凤雅的得意之作,苏媚儿死得惨状可怖,当然,她罪有应得。 凤雅还没有想好若是朱朝仁来了以后,她是不是要去登门,看看母亲来了没有,也看看父亲,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吵过闹过,总是亲人。 正心不在焉地吃着茯苓饼呢,一抬头,看见一个皇亲国戚站在那里。 凤雅嘴里吃了一口茯苓饼,现在只盯着前面,忘了吃了,样子很是可爱好笑。 但见前面那人,一袭贵胄白衣,质地是上好的云锦,上面有同色的暗花,若是离得远了,根本就看不出来暗花,就是这么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出与众不同的高贵。 他的高贵和夏玄的高贵又是不同,他高贵是贵气逼人的那种高贵,不给别人留半分情面,夏玄是那种相对低调的高贵。 「不认识了?」那人对着凤雅说到。 凤雅给对方行礼,「凤雅拜见淮南王。」 「免礼吧。」周烨说到。 「草民夏玄拜见淮南王。」夏玄好像听了凤雅对周烨的称唿,方才知道对面站着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王爷,也是让璃国人闻风丧胆的淮南王。 周烨目光盯着夏玄手中物件,「买的什么?」 凤雅心想:这个人好生八卦,别人买的什么,也要管。 「哦,给凤雅买的衣料。」夏玄礼貌回道。 因为布料有纸包着,看不清楚布料的模样,而且,淮南王似乎也没打算看,他只对凤雅说到,「你过来。」 凤雅知道周烨奇变百出,不晓得他又耍什么花样。 跟着周烨走到了一边,周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非常精美的盒子,他又凑近了凤雅的耳朵,浅声说到,「送给你的。」 光看这个盒子,那是相当精美的,还非常精緻,四四方方的,巴掌大小,檀香木做的,盒面上还有一张仕女梳头的装饰画,这个盒子,古朴典雅,看似简单,但其实非常考究的,凤雅一向知道周烨品味不俗,她也十分喜欢了,唇角竟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对盒子爱不释手的微笑。 「喜欢么?打开看看。」好像看到凤雅开心,周烨也特别开心的样子。 他还侧头看了站在旁边的夏玄一眼,「那个人是谁?你的相好?」 第16章 按照前世的剧本,现在的凤雅,的确是不知道夏玄身份的,而且,她也一直当夏玄是她相好的,所以,现在,凤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长得不差。」周烨又打量了后面的夏玄一眼,眸光里是些许的不在意。 凤雅不晓得周烨送给自己的是什么,而且,看样子,她如果不打开,他就不走了,所以,她便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素色的布,凤雅看这块布非常熟悉,可是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不晓得周烨卖的是什么关子,所以,她便把布打开了,是一块手帕大小,然后,她在布中央的地方,看到了猩红一滴血。 凤雅是愣了很久,才意会过来这是什么东西的,就在她脸红地无比难堪的时候,周烨哈哈大笑,转身就走了。 凤雅难堪地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人,太恶劣,极端恶劣,带着恶作剧的心态,在光天化日之下戏弄她,让凤雅难堪成这样,他却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飘然而去。 这块布,她之所以看着熟悉,是因为这是她在「浅云阁」住的床单,就是在第二天晚上神秘失踪了的床单,上面猩红的血——那是,她的处女血。 就算凤雅是重生过来的,可今天的戏码,她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如此羞辱人,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凤雅的衣服。 凤雅把这块帕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咬着牙,恨不得杀了周烨。 夏玄过来了,他虽然刚才在那边,但是显然,他已经看到帕子上是什么了,聪颖如他,如何不知道这血是什么血? 「若然——若然你喜欢他,就去找他吧。」夏玄不看凤雅,脸色苍白,像是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可怜人。 「我没有!」凤雅生气地反驳,口气也十分本能。 凤雅知道,他这个意思,大概就是顺水推舟,把她推到周烨的身边,为他所用,他这副「可怜人」的样子,就是想让凤雅觉得自己欠了他,将来被他利用地更加彻底一点。 第24页 凤雅心凉了,心道:果然世上的男人,要么道貌岸然,心机深沉地让人觉得害怕,要么是周烨那种——表里如一的『恶』,虽然凤雅觉得他前世亏欠周烨太多,可这也改不了他的「恶」。 周烨的「恶」还不是那种坏到流油的恶,他是那种诛别人心的恶,并没有坏事做尽,可话说得,总让人抬不起头来,这是顶顶的恶,这种恶,大概是聪明人的专属。 但是在夏玄面前,凤雅还要表现得如同前世对他痴傻的模样,若是让夏玄看出来,自己对他存了私心,想必如同夏玄这样的狠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不欢而散,凤雅回了舞乐坊,被周烨羞的,气的,午觉都没有睡好。 倒是夏玄买的那块布料很好看,价值不菲,这次竟然忘了问问,他在京城做什么工,前段时间,他好像在给什么侍郎的儿子当教书先生,前段时间说辞工了,最近又在做什么,凤雅倒是没问。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问的,大概心态改了,即使再装,心态也回不去从前了。 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他。 凤雅低头看他买的料子,丝帛的质地,用金线绣着暗花,前世,她是很喜欢大红色,可今生,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事实看来,有很多的事情,她是改变不了的,既然大事改变不了,那就从小事开始改,比如她死的时候曾经穿过的大红色衣服。 妈妈上来了,说今天下午她刚走,淮南王府就派人来找她了。 凤雅一想便知道找她干什么,为了羞辱她,他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送给她的那个檀木盒子,她已经收到自己的梳妆匣里了,收的时候,还小心翼翼,一来,这个盒子,确实惹人怜爱,二来,帕子上也确实是她的东西,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前世的时候,他和她睡了一夜,便被他封了 「庆妃」,从此日日住在淮南王府,竟然也没留意她初夜的床单去哪了,可能被竹兰洗了,竹兰是她的贴身侍婢,现在淮南王府当中还没有竹兰这个人。 今世,因为和周烨分开,这帕子竟然有了些定情信物的意思,真儿真儿地羞死人了,他又当街交给她,想必,此事,她会终身难忘。 因为做的是紫色的外衫,比较简单,所以,不消一个下午就做好了。 妈妈上来一看凤雅穿着这件衣服,吃了一惊,说到,「凤雅,你可从未穿过这种紫色,寻常穿红色衫子,是火红而招人的,穿上这件衣衫,竟然显得无比高贵。」 「是么?」凤雅回答淡淡的。 「怎么不是。看着像是皇后。」 凤雅惊了一下,「妈妈,可别这么说,要砍头的。」 妈妈也往四面看了看,「也没人听见。」 凤雅想了想,前世她从未当过皇后,就是他的宠妃,她的最高称谓是「庆贵妃。」 * 却说今天下午,朱朝仁和苏媚儿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从凤鸣村来了京城。 纵然朱朝仁再富,毕竟是个乡下土财主,从未来过京城,一旦进了城,便觉得自己好土。 苏媚儿脸上放光,对乡下女人来说,满眼都是看不完的繁华,尤其适合苏媚儿这种虚荣的女人,那一刻,她觉得,老财主的本事,可真真是大得紧呢。 因为要先去淮南王府点个卯,问明了淮南王府的所在,朱朝仁和苏媚儿便按照下人的引领,去了淮南王的披览殿,那里是淮南王批阅奏摺的书房,自从皇帝在床上一病不起,建勛王朝的中枢其实已经在披览殿了。 苏媚儿一路走一路紧张,看着这偌大的庭院,得顶好几百个他们老朱家,以前苏媚儿觉得,老朱就是当地最有钱的人了,现在看起来,不过尔尔,而且,看老朱这相貌,这年龄,这身材,都比不上人家淮南王府的家丁,苏媚儿心里,顿时对老朱鄙夷起来,若不是他现在还当了个官,苏媚儿早就骂开人了。 到得披览殿,看到一位从容帅气又高贵大度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写字,苏媚儿眼睛都看直了,心道:这个世上,竟然这么伟岸帅气的男子么?这样的人,以前也只出现在梦里呢,看家丁跟他说话的样子,他好像位高权重的样子。 倒是朱朝仁,纳头就拜,「草民朱朝仁,叩见淮南王。」 「起来吧。」周烨懒懒地把身体的重心,落在了椅子一边的扶手上。 对朱朝仁,他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裘鸣凤宫斗路上一个意外的棋子,想让他当官便当吧,反正也是不入流的驿丞。 「你家里的地卖了?」淮南王大概刚才批奏摺批累了,随便问朱朝仁,对老朱家的地也感兴趣了。 不过话说起来,淮南王周烨日常爱八卦也是真。 「禀告王爷,『凤引九雏』已经出来了,草民的田,就等于废了,卖了。」 「话本都已经完了,你还一个人唱戏呢?」淮南王又懒懒地说了一句。 朱朝仁的额上,顿时汗涔涔的,他只能吞吐着说了一句,「王爷——王爷英明,实在是载国人民的福气。」 苏媚儿一直低着头,她倒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战神——淮南王,没想到长得这样英武,这样撩拨人,她心想,这位王爷的动静是真儿真儿地好听啊,这么听着,磁性中有带着儿点男人的坏,和男人的游刃有余,简直就是属于勾人女人的那一款呢,让苏媚儿一心向钱看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怦然动了起来,相比之下,朱朝仁更显得猥琐鄙夷了,而且,年纪还大,都四十多岁了,土埋半截的人了,怎么配得上她二十岁的年龄? 第25页 苏媚儿早已忘了,她家里当初是怎样穷得叮噹响,她爹一担粮,就把她卖了。 「罢了,让阮巡带你们去自己的院子看看。」淮南王打发了这两个人。 两个人刚走到披览殿走到门口呢,苏媚儿就看见一个长相端庄大方的女人,后面的小丫鬟端着一碗汤走进了王爷的殿阁,用温柔可人的声音说到,「王爷,批奏摺累了吧,喝完参汤。」 「王妃,心慌可好些了?」淮南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真真是撩拨着苏媚儿的心啊。 「好多了,就是那天吃错了东西。已经没有大碍了。」 苏媚儿心想,正妻一般都长这样,不过么,男人一般也都不喜欢正室,男人在床上,喜欢的可都是她这种功夫极好,长相又娇媚的妾,老朱就是个绝好的例子。 出了淮南王府,却正好在府门口看到了夏玄。 苏媚儿的心顿时明媚了起来,今儿好眼福,一下子看见了俩帅哥,城里啊,还就是好。 苏媚儿觉得,夏玄长得也是极好的,上次他去朱朝仁家里,她才第一次见,可她刚刚见了淮南王,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觉得淮南王更加帅气,似那天上的骄阳,夏玄,好像鬼心眼儿比较多。 第17章 「夏先生,你怎么在?」朱朝仁握住了夏玄的手,就算曾经有芥蒂,也都过了好几年了,而且,上次夏玄还帮了他,让他谋得了这份差事,京城中,老朱就认识夏玄一个人,自然有些「他乡遇故知」的热络。 「我估摸着你今天下午会来淮南王府,怕你不认得路,特意来寻你。」夏玄始终是淡淡的口气,他从来有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仿佛什么身外之物,都不会妨碍他。 朱朝仁的住处离淮南王府有些距离,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竟然到了,阮巡开了一处院落的门,「这是上任驿丞的住处,他犯了死罪,被打进牢房了。」 朱朝仁吓得腿都软了,苏媚儿也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地方不会不吉利吧。 开了门,阮巡让他们自己打扫归置,接着,他就走了。 苏媚儿看着这个小院儿就有些鄙夷,都比不上他们在乡下的院子,便对进城有了些悔意,可是一想到进成,认识了淮南王这种人中龙凤,帅气无端的人,又觉得心里痒痒,万一有一天成真了呢,想起淮南王,她的心里可就揣了一只兔子呢。 院子里连个僕人都没有,事事都得亲力亲为,夏玄倒是个能干活儿的,看这股子热情劲儿,倒像是老朱的亲女婿。 老朱还有些胆寒,说到,「来京城做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万一我也像上一任驿丞那样怎么办?」 「伯父您想这么多干什么呢?我最近刚去蔡家,就是大学士蔡仪的家里,也是淮南王王妃的娘家,当蔡仪小儿子的老师,这几日,我才听闻,人的死法简直匪夷所思,既然活在世上,就得过且过,别想那么多。」夏玄又说。 朱朝仁后背一凛,「先生说来听听,怎么死的?」 苏媚儿一听说是和淮南王正妃蔡家有关的事情,也来了兴趣,蔡文柳,让这个堂堂的淮南王妃难堪才好呢,苏媚儿果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人蠢胆却大。 「对哦,夏先生,说来听听。」苏媚儿也好奇。 「改天说与你们听。」夏玄说到。 其实今天朱朝仁还有一件事情想问夏玄的,那便是,他想知道,九凤在哪,这么多年了,气也该消了,怎么还不回家,当真把爹娘忘了吗?但他知道夏玄不会告诉他,夏玄嘴很严,毕竟当年他赶夏玄出家门的时候,丝毫没留情面,而且,苏媚儿一直在,老朱不能让苏媚儿知道,他一直在惦记女儿,他只知道这些年九凤在京城,但老朱还在为当年娶了苏媚儿这件事情理亏,所以,他没好意思问,想着,反正来京了,来日方长。 却没想到,还没来日方长呢,朱朝仁就只剩下最后一日了。 夏玄走了以后,当夜,他就约了巩天昭,就在巩天昭的家里,两个人是秘密见面的,夏玄让巩天昭做一件事情,务必让驿丞朱朝仁关入死牢。 驿丞就是个没品级的小官,踩死不过如同一只蚂蚁那样。 所以,没过几日,就有西南地区受到涝灾的八百里加急急报送入京中,到得京城宜京的时候,却被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八百里急报,耽误一天,而且,是涝灾,那得是多少人命?夏玄此计,不可谓不毒,既让西南的百姓丧失了对朝廷的信任,对璃国攻入载国实在是大大的有利;另外,把朱朝仁投进了死牢,凤雅就会去求淮南王周烨,凤雅这几年对父亲的感情,他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理,至于怎么让凤雅进宫,这就要看夏玄怎么去游说她了。 想必此事,必定会让周烨内忧外患,夏玄,他多毒辣啊! 淮南王是在急报送达的头半天,收到的西南的奏摺,一问朝堂上的人,一问三不知,周烨火了,对着满朝文武咆哮,「都刚上坟回来?还是刚从炕头上起来么?没收到加急快报?」 一问可了不得了,牵出了老朱这么个人物。 西南遭遇水灾的八百里加急急报晚送了一天,驿丞朱朝仁自然脱不了干系,他被投进了死牢,这毕竟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 朱朝仁作为一个土财主,业务十分不熟练,而且,他身边的小厮,已经被巩天昭收买,淮南王下令,朱朝仁作为最后一站驿站管理人员,严惩不贷。 第26页 在淮南王周烨的心里,朱朝仁也担当不了这一职责,他一直怀疑朱朝仁是和裘鸣凤串通搞得「凤引九雏」那件事,所以,他也顺着裘鸣凤的意思,给朱朝仁封了官,不过这个官,迟早周烨会收回来,这次,朱朝仁竟然犯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还真是——死不足惜! 苏媚儿一时间没了主意,想求淮南王,顺便也见见那如同天人的淮南王,可去了王府几次,都被淮南王府的人挡下了,苏媚儿在京城谁都不认识,两眼一抹黑,她有点儿收拾了包袱回高老庄的想法,可想想,回去怎么跟老朱的三个儿子交代?她刚来了京城,就灰头土脸地回去?那个死老太婆怎么说?硬着头皮等吧。 老朱被投进死牢的时刻,万念俱灰,来京城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是来送死的。 不过死以前,他有一个愿望,想见见九凤,他都三五年没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可狱卒根本就没有人听他,他想让淮南王,帮他找找女儿,偌大的京城,找个人,谈何容易,只有淮南王,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找不到淮南王,找夏玄也可以,因为朱朝仁相信,夏玄知道九凤在哪儿。 这毕竟是死囚的最后一个愿望,狱卒不知道轻重,怕误了事,老朱想见的夏玄,一直没来看他,巩天昭又从中左右了一下,朱朝仁的愿望便抵达了周烨的披览殿——老朱要找他的女儿杜九凤。 「找她女儿?本王可不是人贩子,对这些不感兴趣,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周烨轻描淡写地说到。 「朱朝仁说,若是找不到女儿,找夏玄也行。」 周烨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微妙了,「夏玄?九凤?」 他可是记得,和凤雅一起的那个年轻男子,就叫夏玄,也是她的相好,凤雅也不止一次提过,夏玄是她的老师。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淮南王周烨便出现在了和他的身份极为不符的刑部大牢,他一身浅蓝色的衣服,高贵无比,让人看了自惭形秽,和凤雅面前那个不要脸的人比起来,实在判若两人。 正好苏媚儿在给朱朝仁送饭,看到淮南王,仿佛是这阴暗地牢中的天神一般,让她泛起了花花少女心。 朱朝仁也仿佛看到了曙光,他隔着牢房的门拦就给淮南王跪下了,「王爷,草民临死以前想见一见我的女儿,她是五年前来的京城,叫杜九凤,一直没和我联繫。如果找不到杜九凤,您就帮我找找夏玄,他是九凤的老师,我问过他几回,他不告诉我,王爷您高高在上,他会告诉您的。」 「夏玄是怎么样一个人?」 「个子挺高,人长得也不错,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他前几天还来看过我,我没好意思问九凤的下落。当年他是九凤的老师,两个人差点儿做下苟且之事,我曾经恨他们,不过我现在早就不恨了,只是想她。求求您了,王爷。」说完,老朱就给淮南王磕头,样子可怜死了。 苏媚儿的眼睛,看淮南王都快看直了,所以,对老朱找女儿的事情,也没表现出来那么反感,老朱说的什么,她根本都没往心里去。 淮南王没说话,转身便走,回到披览殿,他命府中的太子太傅任世全发诏:宜京驿丞朱朝仁,玩忽职守,置西南几十万人命于不顾,后日处斩。 第18章 夏玄急匆匆地进了舞乐坊,对着凤雅说,「凤儿,不好了,伯父遭难。」 然后,他细细地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凤雅听,凤雅也在街上看到了布告,正在着急。 凤雅想着,夏玄在这其中所做的功课,不可能父亲刚来京城,这件事情就让他赶上,想必夏玄一是为了让西南的百姓对朝廷产生质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逼她进府,看起来,今世,她就算不进府,夏玄总会送她进淮南王府,所以,她便就坡下驴,进了王府去吧。 凤雅假装哭哭啼啼,没了主意。 「听说让你爹死,这是淮南王的决定。」夏玄又说。 凤雅说,「那我便去求求淮南王吧。不知道他肯不肯给我这个薄面。我总算给他跳过舞的么。」 「你不是还——」夏玄想提,你不是和淮南王有过肌肤之亲么,不过提起来这件事,他又是一副被欺凌了的样子,「算了,不提也罢。」 那模样,活像是一个妻子红杏出墙,他大度不计较的活王八一样,又隐忍,又窝囊。 凤雅心说:真会装! 凤雅好像被拿捏住了一样,假装心虚地说到,「那我试试吧。」 夏玄长吁了一口气,说到,「看起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凤儿,淮南王府是个是非之地,能进不好出,你好自为之,这枚金步摇,送给你,你若是有事,就托人捎给我,我会去找你。」 「你去哪找我?」凤雅问到。 现在的凤雅,已经知道了,夏玄除了满腹才学之外,还是一个武林高手,曾经有好多次,他偷偷潜入浅云阁,和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的凤雅私会,凤雅当时还觉得,当夏玄的细作,惊心动魄,因为她是为这个帅气的男人服务的。 「这个你不用管,你在哪,我就去哪。」夏玄又说。 这支金步摇,是璃国匠人的手工,做工相当繁复精美,戴上颇显贵气,凤雅因为这支金步摇,前世受到裘鸣凤的质疑,因为这支金步摇,有六片金箔,再缀以钻石,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璃国之物,不过凤雅不懂得,所以,被禁足在浅云阁中待了几天。 第27页 「这支金步摇,太华贵了,换样普通的吧。」凤雅说到,今生她可不想再有什么祸事。 夏玄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拒,他本意是想让凤雅戴上这支金步摇,若是璃国的细作去行刺淮南王,若淮南王刚好和凤雅在一起,可以让凤雅躲过一劫,可凤雅竟然不明白,他也不能和凤雅说明白。 「别的东西,我还没有想到,你先去救你爹吧。」 凤雅今日还穿着那件紫色的外衫,想到此,她便飞奔下楼,直往淮南王府而去。 开门的小厮通报,凤雅在府门口等待的时候,她觉得特别漫长,当真是冤孽,曾经想过,这辈子都不来这个地方的。 「她来了?让她进来。」周烨一副猎物终于上钩的表情。 巧合,实在是太过巧合,怎么朱朝仁是凤雅的亲爹?还是中间有什么环节,他没有想通? 他对凤雅有点儿兴趣,当然了,主要是床上的兴趣,他觉得,以他的才貌,追个女人,实在是太浪费了;不过么,对和女人做游戏这样的事情,他的兴趣,可真是太大了,尤其凤雅,是一个在外面长大的女人,在床上的时候,性子也野,仿佛了解他身体每一处需求,对这样一个女人,他简直梦寐以求。 凤雅一步跨进了披览殿的门槛,前世她总在这里和他嬉闹。 她一步就跪在了周烨的面前,「奴婢求王爷救救我爹。」 「救你爹?你爹是谁?本王怎么救?」淮南王坐在檀木椅子上,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沉稳样子,更巧的是,凤雅今儿也穿了紫色的衣裳,他可也穿着呢,深紫色。 「奴婢的爹是朱朝仁,新上任的驿丞,因为耽误了急件的传送,被打入死牢,奴婢的爹爹刚刚入京,什么都不知道,求淮南王看在他什么都不懂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凤雅便给淮南王磕头。 「抬起头来。」淮南王全然没有杀人以前血雨腥风的感觉,仿佛还是置身风花雪月的浪漫之中,凤雅只是她要猎获的猎物。 凤雅方才抬起头来,看到周烨今日也穿了一身深紫色的外衫,她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有些汗颜,心想着:如何挑来挑去,竟然又挑了一件与他一样颜色的衣服。 周烨也仿佛才发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咱俩衣服的颜色一样,当真是天生一对。」 凤雅已经无法用「不要脸」这样浅薄的词语来形容周烨了,他怎么总是跟她自来熟?他天生就是撩拨女人的高手,见不得多喜欢,就是嘴上跟抹了蜜一样,怎么亲热怎么说,是一个天生的浪荡子。 凤雅前世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也不当真,又怕逆了他的意思,他会更加狠辣,不放了老朱,她能屈能伸,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奴婢,不晓得王爷也会穿紫色的衣裳,所以——」 「所以你在我府中有细作?」周烨又问。 凤雅简直「呸呸呸」。 「奴婢没人没权的,如何敢在王爷的府中放细作?再说,奴婢放细作有什么用么?图什么?」凤雅眼睛迷茫,她可没忘记,今儿是来替爹求情的。 「没用,如何会没用?派个细作打听本王的喜好,膳食,穿衣,告诉你,你再用各种巧合的方式,和本王撞在一起,既然喜欢本王,就直说吧,兜什么圈子?」淮南王用特别自信、特别得意又特别悠然自得的口气说到。 凤雅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人的戏好足啊,而且,他沉浸在自己的戏里简直无法自拔,感觉凤雅若是看不上他,都对不起自己一样,若给他一面镜子,想必他会被自己美死的,这得自恋成什么样儿啊? 「那既然王爷说,王府中有奴婢的细作,那王爷觉得谁像是这个细作?」 「那本王哪儿知道,本王若是知道了,那这个细作也太次了。」周烨坐在椅子上,目光中灼灼其华,盯着在地上跪麻了的凤雅,还不正经地抚弄了一下他衣服的下摆。 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看到凤雅受罪,他就特别开心,那天看到她在凤鸣院中跳舞如此,看到她跪着亦是如此,大抵他是真的变态。 凤雅简直苦笑不得,再次说到,「凤雅今日的衣服,确实是无心的,王爷不要——」 本来想说「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跟个女人一样」,可他终究是个王爷,这么没礼貌的话,凤雅还是没说出来。 「不要怎样?」周烨咄咄逼人,并不气馁。 「奴婢是替父亲朱朝仁求情的,请王爷开恩。」凤雅又叩头,「奴婢都要火烧眉毛,急火攻心了,爹就要没了。」 蔡文柳和凌月从院中走,听到披览殿中有动静,门没关,蔡文柳便看到凤雅跪在大厅中间,王爷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着,蔡文柳在门口听了个大概。 淮南王和凤雅,这两个人的这种动作,没来由地让蔡文柳心里不舒服,虽然凤雅跪着,怎么她感觉这两个人有一种「训妻」的和谐,丈夫高高在上,妻子在下。 蔡文柳心想:怎么她又回来了?而且穿的衣服还跟王爷一模一样?本宫都把令牌给她了,难道那天她是故意在本宫面前做戏,想让本宫放松警惕?她也想攀上王爷这棵高枝儿?光一个裘鸣凤就够人受的了,再来一个凤雅?看起来她的皇后之路如履薄冰啊。 第19章 蔡文柳让凌月回问柳殿,去端一盘点心过来,要快点儿。 第28页 也幸亏披览殿和问柳殿距离不远,凌月很快就回来了,端了一盘子马蹄糕。 蔡文柳便裊裊婷婷地进了披览殿了,当时,凤雅正在汇报自己的名字。 「奴婢本名杜九凤,五年前因为父亲喜欢上佃户家的女儿苏媚儿,和父亲闹翻了,来了京城,成为了舞乐坊的头牌,虽然芥蒂父亲娶小,可奴婢和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凤雅说到。 「九凤?」他的口中玩拈着这两个字,「这名儿可比凤雅好听。」 「谢王爷垂怜。」凤雅心中着急,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本名儿的确比艺名更好听。王爷,这位九凤姑娘可是近日要被问斩的朱朝仁的女儿?这也太巧了吧。」蔡文柳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打垮裘鸣凤的绝妙主意。 周烨没有理会蔡文柳的问话,继续问凤雅,「你刚说因为你父亲纳妾,你逃出来了,你反对男人纳妾?」 这已经不是凤雅第一次语塞了,周烨的问题总是出人预料,她略略顿了片刻,说道,「没有。只是这个苏媚儿狐媚得很,奴婢的爹从此厌弃了奴婢的娘,一个女人被男人厌弃,是很惨的,奴婢的娘从此只能住在后院。」 「竟是这样。」周烨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本王?」 凤雅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便说,「没了。」 「没了?你爹可是说你和自己的老师偷情,做下了苟且之事。」 凤雅的脸顿时就变得通红通红的,涨红了脸,她以前也在周烨面前承认过,她将来要和自己的老师双宿双飞的,这要如何解释,怎么解释得清呢? 可有没有做苟且之事,他心里没数吗?没数,他把她沾了初夜血的床单,煞费苦心地送给她当礼物,又是什么意思? 周烨气人,倒真是一把好手呢。 「没有。」凤雅说到。 「哦?如何证明?」周烨在逼问凤雅。 凤雅简直要疯了,淮南王周烨,向来不仅会杀人,还会诛心,这心诛的,让凤雅瞬间就矮了他半截,她要如何在蔡文柳面前,说出来床单的事情?这太丢人,也无异于给自己拉仇恨,蔡文柳要如何看她?如今看起来,往后的日子,她势必还要在这王府里的,她不能这么目光短浅。 「凤儿,你是不是想救你爹?」淮南王看到凤雅应答困难,便问。 「凤儿」都出来了,就像小时候朱朝仁叫她一样。 「是。」 「留在府中为妾。便这样,能救你爹。」 「只这样?」凤雅问。 「还想怎样?方才你也说了,你是不反对男人纳妾的,既然这样,便做妾吧。」 凤雅长松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今生是逃不开进王府的命运了,她猜测,她爹进监狱这事儿,也是夏玄搞出来,为的就是让她求淮南王,如果她不进府,不晓得夏玄还要有什么么蛾子,进来,就要宫斗,可她想想,外面有夏玄那匹狼,如此看起来,府中竟然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了。 从此,她是周烨的妾侍,是一个聊胜于无的角色,他府中就有很多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姬妾,想必过不了几天,他也就厌倦了,周烨这个人,心眼儿特小,如此对九凤,可能就是报復那天九凤拒绝了的仇,他如今报復回来,是又稳又狠,不晓得他是不是为了九凤的那句「父亲纳了妾」这句话,他想让九凤体验一下,当「妾」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这个人啊,从来都这么坏。 蔡文柳紧紧地咬了一下牙,不过她随即变了表情,当即就跪在地上了,恭喜周烨,「贱妾恭喜王爷,再得佳人。这位佳人,那天可是不愿意,今天,这不还是上赶着吗?」蔡文柳是一个极会说话的人,如此便照顾了周烨的面子,她脸上还继续堆着笑,「这位九凤姑娘,是从凤鸣村来的,名字里也有凤,是不是『凤引九雏』这四个字另有所指呢?之前我们都想错了人。」 蔡文柳还就是要趁裘鸣凤在禁足的时候,彻底把她打压下去。 「竟是如此?」淮南王本来就当「凤引九雏」是个闹剧,不过蔡文柳如此说,竟然让他觉得浑身舒爽,「既如此,便如此吧。」 说完,周烨站起来就要走了,他经过九凤身边的时候,九凤情急之下,就拉住了他衣裳的下摆,「王爷,你忘了奴婢的请求了吗?」 周烨低头看着九凤,玩拈着笑意,「你不是该称唿夫君吗?」 杜九凤有片刻的愣神,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已婚了? 可「夫君」两个字,她实在叫不出来,不过,好像她不叫,她今儿所有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夫君,求求您,救救贱妾的爹吧。」杜九凤看着周烨。 「乖了,」周烨还摸了摸了杜九凤的头髮,头髮柔软,触感不错,「你早这样,哪有后面那么多事,不过本王一句话的事情。」 杜九凤愣了一下,听他这意思,如果她早就在王府中了,她爹也不至于坐牢? 所以,朱朝仁的坐牢是他刻意为之?这个人,当真是坏透了。 他走了以后,杜九凤一下子便瘫在地上,只要他发话,父亲应该能出来,他毕竟是监国的太子么,没想到父亲活着,竟然还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蔡文柳恶狠狠的目光看了杜九凤一眼,然后,对着身后的凌月说到,「去给九凤姑娘把浅云阁收拾出来,再拨几个聪明凌厉的丫鬟去使唤。」她还对着凌月使了个眼色。 第29页 凌月自然明白,她去府中挑了几个粗鄙的丫头,拨去了浅云阁,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叫心凌的,在问柳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得罪了彩画,被彩画找了个由头,打扫庭院,凌月觉得这个小丫头,不言语,没什么用,也便拨给杜九凤了,所以,日后,杜九凤的浅云阁,可都是问柳殿的人。 再次回到浅云阁,杜九凤感慨万千,看到那个叫做「心凌」的小丫头的时候,杜九凤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你,你以后,便改名叫竹兰吧。」 杜九凤还把自己头上一直戴着的一根景泰蓝的簪子给了竹兰。 竹兰便感激涕零,从小,还没有人这么待过她呢,许久没有碰到知心人了,竹兰说,前几日,她打扫庭院的时候,偷偷听到蔡文柳找了一个外面的郎中给她瞧病,这个郎中会伪装说是蔡文柳的远方亲戚,来城中办事,顺便来看蔡文柳。 杜九凤便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蔡文柳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胎并没有掉,裘鸣凤要怎么反应?会在什么事情上揭穿这件事情?杜九凤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从今晚开始,竹兰成了杜九凤的心腹。 第20章 朱朝仁进死牢这件事情,本就是周烨的意思,周烨在载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老朱进牢容易,出来也容易,傍晚时分,他便出狱了,浑身都在哆嗦,这个驿丞是怎么都做不成了,他还想回乡下去。 苏媚儿看到老朱不过在牢里待了几天,就形销骨立了,仿佛老了十岁,心里更不待见他了,心想着,若有个高枝儿,她倒是真想攀了,总之她是不同意回乡下去的,见了这城里的繁华,再回去乡下,有什么意思? 夏玄在门口等着他,准备回住处。 「夏先生,我在牢狱里,想见你,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帮我找找凤儿。」 「你找过我吗?我不知道。倒是你这么快出来,多亏了凤儿,他去了淮南王府求情,可能她在王府里——从此也,出不来了。」夏玄仿佛心有唏嘘地说到。 「怎么回事?」朱朝仁问。 「凤儿知道你被关了以后,去求淮南王,淮南王是个好色的主儿,凤儿在府里,是个什么命运,自己想像一下吧。」夏玄皱着眉头说到。 老朱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凤儿为了我——」 「先回去再说吧。我晚上去看看凤儿。」 「夏先生,你如果去看凤儿,跟她说,我很惦记她,看看能不能去看看她。」老朱抹了把眼泪说,他可惦记自己唯一的女儿了。 「嗯,先回家。」 苏媚儿心里却是万万不平衡,听这个意思,老朱的凤儿,成了淮南王的人了?她心里恶骂了一万遍:这种好事,她怎么就赶不上?在淮南王府不让她进门的时候,她就应该另闢蹊径,被淮南王这种极品男人睡了,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呢,真不知道他们在计较什么。 因为苏媚儿这几天一直在打淮南王的主意,所以,回家以前,她便让夏玄讲讲上次说的那件死人的事情,死的人是谁,怎么死的,苏媚儿天真地想,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蔡文柳呢,她可烦这种正妻了。 夏玄便讲了,但是,他把死者的姓名隐去了,杀人的人,也隐去了,只讲了这件事情。 苏媚儿便记在了心里。 * 没有婚礼,没有凤冠霞帔,杜九凤便这样成了周烨的人,想想自己,这辈子当女人,当得憋屈。 晚膳过后,杜九凤又坐在那儿看了会子书,刚才跟竹兰聊天也聊累了,竹兰大概许久没有跟人这么推心置腹过了,聊了好久,估摸着今天周烨应该不来,所以,她想上床睡觉了。 门上响起敲门声,她以为是周烨,心想:这么晚了,他还来?来以前也不通报一声?却又觉得敲门声小心翼翼,不大符合周烨高调的作风。 杜九凤让竹兰去看开门,她才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是——夏玄。 竹兰是个蕙质兰心的,之前没有跟彩画斗,不过因为想韬光养晦,也因为,她说了彩画是细作的事情,不会有人相信,却凭空惹来一身骚,所以,她便什么都没说,如今杜九凤待她这般好,她自然要倾心回报了,看到夏玄,她便闪身出去,说道,「奴婢去帮娘子看门。」 竹兰是一个非常忠心的奴婢,这点,杜九凤是信任的。 夏玄进了杜九凤的房间,便抱住杜九凤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住下了?」 杜九凤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侯门深似海,难不成你会轻功?老师,您还有多少本事是凤儿不知道的?」 「我——」夏玄眉宇间有难言之隐,「九凤,他给你什么位分?你在王府里不出去,可把我急坏了。」 杜九凤心想:编,继续编,这人城府深得可怕。 他能装,杜九凤比他更能装,她突然就皱起了眉头,「他说只要我当他的妾,就让我爹出来。对不起,老师,凤儿这一辈子,不能与你携手了。」 「妾?」夏玄问道。 「对,卑微的妾。」 「凤儿,老师来是想跟你说,此次载国西南方发了大水灾,你看看朝廷是怎么处理的,把驿丞关进死牢,逼驿丞的女儿委身于他,周烨身为载国的主君,视人命如儿戏。载国这几年,朝廷大乱,周烨控制朝堂,我怀疑,皇上都是被周烨给弄坏的。」夏玄说得义愤填膺。 第30页 「这不可能。皇帝是他的亲爹,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前世,杜九凤从未听过这种说法,自然大惊,如果那样,那周烨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凤儿,你跟了周烨,心里得清楚,璃国政治清明,吞併载国是迟早的事情,老师曾经给你讲过很多。」夏玄说话的时候,那可是一身正气。 「我明白的。」杜九凤虚与委蛇,心想,前世怎么应对他的,今生还是怎么应对他。 「有人来了。」夏玄的神情,忽然变了非常凝重,他四处看,并没有发觉有躲藏的地方,床不行,万一被人发现,他更说不清楚了,这时候,夏玄一个转身,就跳到了樑上的壁画后面,杜九凤在下面看着,樑上是阴影的部分,不容易看到,如果不注意,不会看到他,杜九凤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竹兰才说,「王爷驾到。」 杜九凤心想:夏玄的耳目果然是极灵的,可见武功非常高强。 等到杜九凤回过神来,周烨已经进门了,洒脱地一甩衣服的下摆,便坐在了榻上。 「王爷,您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也没告诉贱妾一声,妾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不需要,本王在披览殿乏了,想到你这里坐坐,看看你安顿好了没有,对了,你爹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回家了。」周烨盯着杜九凤说到。 朱朝仁回家的事情,夏玄已经告诉她了,她不奇怪,杜九凤心里想着他说过的那两个字:「坐坐」,心想,若只是坐坐就走,那便好。 她估计他也是临时起意,到她这里来的,没有报备。 周烨倒总觉得杜九凤的目光,看他像是看故人那样,非常暧昧,像是寻常夫妻的那种眼光,这种感觉,给他的感觉极好,他搞不清为什么,所以便好奇,也乐于来九凤这里坐坐。 竹兰给王爷泡了茶,端上来了。 周烨端起茶杯,刚要喝,他看着杯中,停顿了片刻,才又用不正经的笑,「为夫这茶杯里,你没给下肉豆蔻吧?为夫可是挺怕的。」 杜九凤简直又要哭笑不得,心想着:我给你下肉豆蔻,我自己倒霉,你本来就是个饿狼,饿狼吃了药,岂不是把人往死里折腾?我何必呢?当我是傻子么?而且,他怎么突然说开自己是「为夫」了,没来由地套近乎,他倒是会说的很呢,油嘴滑舌的,想必对府中其他女子,也是如此。 不过,她面上还是很正经的模样,「没有,王爷明察秋毫,怎么会不知肉豆蔻什么味儿。再说,王爷方才也说了,只在这里坐坐,妾身若是下了肉豆蔻,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周烨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一把便从那边拽过杜九凤,让杜九凤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唇在她的面上逡巡着,一边热乎乎地在杜九凤的脖子上吹气,让九凤发痒,一边用磁性深沉的声音说到,「那你倒说说,是几个意思?如此说,是想让为夫留下来?如果凤儿有这个意思,为夫并不介意。」 说完,他便抱起杜九凤,就往床上去,把杜九凤放在床上以后,侧躺在他身边,解她的腰带。 杜九凤知道夏玄还在樑上,便说,「王爷,灯还亮着呢。」 「怕什么?灯是方便看你,害羞了?」周烨挑起了杜九凤的下巴,但见她的眼睛里,眼波流转,对他是暧昧,是勾引,是无所图的光,就是这种光,让他有一刻的心动。 「王爷,吹了灯吧。」杜九凤绝没想到,周烨今天晚上来,会做这事儿。 而做妾的,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当家的男人伺候舒坦了,尤其是在床上伺候舒坦了,若她第一天晚上,就找藉口,他势必会怀疑她,周烨这个人,在床上兴致极大。 「要吹灯?那便依你。」说完,周烨转身拂袖,拂灭了床头的灯烛。 第21章 夏玄在樑上,屏息闭眼,权当什么都看不见,现在,确实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却能听到下面传来的动静儿,「王爷,不要」「王爷,妾身——」 方才周烨端起茶杯的时候,便从茶杯里看到樑上有个人,手里拿着匕首,一副防御的姿势,想在他淮南王府为所欲为,周烨偏偏刀不用,剑也不用,他用这个男人最在意的方式,诛夏玄的心,这位梁上君子,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如果没猜错,那个梁上君子便是夏玄。 倒是新鲜了,一个书生,夜探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周烨倒要看看,这个夏玄,到底是什么人,若杜九凤红杏出墙,私会情郎,这事儿,也简单,现在,周烨就让他看到,他私会杜九凤的后果是什么,一般男人看到自己的相好跟别的男人上演「活春宫」,都会忍受不了,想必往后两个人的私情也该断了。 想到此的时候,半夜已经过去了,周烨闭上了眼睛,不过今夜,他没有睡实,一直听着樑上的动静,这个人无论是唿吸,还是警觉性,都是一流。 第二日,周烨醒了以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模样,和杜九凤,像极了是一对早起的小夫妻,他捏了捏九凤的脸,「给我穿衣。」 「妾身遵旨。」杜九凤对着周烨说到。 「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早该轻车熟路了。是不是?」周烨站在那里,对着杜九凤说到。 「是啊。」 从杜九凤的「浅云阁」出来,周烨便回了永宁宫,他让靳东凯进了密室。 第31页 「王爷。」靳东凯说到。 「你秘密替本王去查一件事情,夏玄此人的来歷,越详细越好。去吧。」 靳东凯并不多说,只拱了拱手,「是。」 靳东凯做事,从来不让人失望,周烨是放心的,如果没猜错,夏玄现在应该还在「浅云阁」。 果不其然。 夏玄从樑上跳了下来,这一夜,是累死人了,一晚上大气都没敢喘一口,动都没敢动一下。 他在樑上受了这般的苦楚,杜九凤心里竟然有些恶毒的暗喜,她心想:你整日做这些暗地里的活动,活该这次吃了一个哑巴亏,上一辈子,她可是看见周烨受苦,心里就暗爽「活该」的。 难道前世对周烨有愧疚,所以,这一辈子,看到别人受罪,竟是没来由地替他开心,杜九凤想了想:我这是犯的什么浑呢? 而且,夏玄从樑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凛凛的寒光,让杜九凤心生畏惧,正如夏玄这个人一样,始终都包藏祸心,因此,心里对夏玄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杜九凤昨天和周烨做了一场「活春宫」以后,在夏玄面前,面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前世,正因为她眉里眼里都喜欢着夏玄,所以,她才会一步一步地被夏玄牵着鼻子走。 可今天晨起,夏玄看到杜九凤给周烨穿衣服的情形,竟然觉得无端和谐。 那一刻,他的心是怕的,而且,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怪怪的,这种怪异的情绪,整夜都在冲击着他的喉头,让他一晚上一个盹儿都没打,他很精神,并不困,出淮南王府的时候,他有些魂不守舍。 * 蔡文柳的生辰是六月十六,是一个好日子,还有不到十天。 这几日,蔡文柳心绪有些不顺,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夫君」这两个字。 周烨从未这样让她叫过「夫君」,那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虽然刚刚进府,怎么感觉天生跟周烨极对付?大概男人看到女人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 蔡文柳恨透了杜九凤,一定要找个机会除了她,不过最近,蔡文柳没心思管她。 前日,江湖郎中已经来了,给她切脉,说她腹中胎相很稳,还给她开了些安胎的药,蔡文柳别提多开心了,现在距离她小产的消息,并没有多久,所以,裘鸣凤妄想霸住王爷,让王爷戴绿帽子的打算,显然付诸东流,就是便宜了杜九凤那个狐媚子。 她决定,把自己孩子还在的消息,告诉王爷,就在生辰那一日,免得让裘鸣凤这个贱人再生事端,生辰那日,人很多,大家都知道她的胎还在,也都知道她怀的是淮南王的嫡长子,蔡文柳和裘鸣凤不和,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若是她的胎有任何问题,大家的目光都会盯着裘鸣凤。 蔡文柳在软榻上半躺着,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真的是妙极了,而且,到那一日,她会让彩画这个小丫头死得很难看。 * 这几日,裘鸣凤还被关在凤鸣院,禁足,因为没了凤雅这个可以虐的对象,她愈发觉得日子没什么可过的了,王爷也不来,倒是阮巡曾经夜里来过一次,跟裘鸣凤汇报了一下老朱,苏媚儿的事情,她问明了苏媚儿的长相,真没想到,老朱竟然是杜九凤的爹,她迟早要将这一家连锅端了,裘鸣凤紧紧地攥了攥手掌。 阮巡之所以成为裘鸣凤的傀儡,不过因为,一个适龄的男子,对一个适龄女子的喜欢,阮巡现在还记得,前年腊月,裘鸣凤给周烨跳舞,摘下面纱那一刻时,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让他顿觉,天上地下,此生此世,都没有人给他这种震撼了。 裘鸣凤亦是个有心机的,她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目光,并且从此让阮巡听命于他! 她就说那个所谓的凤雅是个狐媚子,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心计才进入王爷的府中,裘鸣凤这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凤引九雏」这四个字,好像是她在别人铺路,顿时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懊悔和愚蠢,杜九凤也叫凤! 「朱朝仁可从死牢里出来了么?」裘鸣凤问。 「王爷既然让她在府中为妾了,肯定是放出来了。」 「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裘鸣凤又问。 「她爹朱朝仁还有一房妾,那天听问柳殿的娘娘说起来,好像是跟杜九凤的娘不对付。」阮巡当时就站在王爷旁边,自然是知晓的,「还说杜九凤就是因为自己的爹纳妾,才和家里断了联繫。」 裘鸣凤便笑了,「很好。你暗地里找个人,去让她这个姨娘来参加蔡文柳的生辰宴,到时候,让杜九凤难堪,也破坏了她的生辰气氛。」 接着,裘鸣凤便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扳倒蔡文柳,裘鸣凤已经做了很多的功夫,能否成败,就在她生辰的那一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近日,她让她宫里的婵娟出宫和阮巡密谋了好多次。 * 这一日,问柳殿那边的彩画躲过了问柳殿的所有人,进了凤鸣院。 「娘娘,那边娘娘本月月信未至。」彩画说到。 蔡文柳找江湖郎中来切脉的事情,是背着彩画的,整个过程,只有凌月和蔡文柳知道。 不过,自从这位所谓的「远方表哥」走了以后,蔡文柳便每日里开始喝药,彩画并不能肯定蔡文柳的胎还在,只知道她月信未至,所以,便来向裘鸣凤汇报。 第32页 裘鸣凤的手掌又紧紧地攥了一下她说到,「看起来,这个贱人的崽子果然没掉!正妃怀了嫡子,若是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那将来,本宫可就彻底输了。」 裘鸣凤脸变得很白。 「或许她刚刚小产没多久,月信还不准。」 「这种可能性很小。再说了,你不是说她天天喝药?保不齐就是保胎药。」 不过随即,裘鸣凤的脸色缓和了一下,「没事,这些天,王爷去她那里就去吧,怀胎头三个月,可是最不稳定的时候,就算他的孩子没被王爷自己做掉,那我也有最后的杀手锏,到时候,蔡文柳是如何谋杀了自己的侄子,可就真相大白了,蔡文柳杀人的事情会引爆朝堂,那可有好戏看了,本宫还就是要挑起这些争斗。」 第22章 六月十号这一天,天开始下大雨,天空乌沉沉的,感觉这段时日的雨,怎么也要下一段时间。 九凤这几日,在「浅云阁」中,闲来无事,要么做女红,要么一个人跳舞,果然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日子,不是闲死,就得闷死,一辈子这么下去,那可不行啊。 「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九凤坐在榻上,随口对着旁边的竹兰说到,外面的大雨下得噼里啪啦地响,这几日,她一直关着窗户,闷死人了,这里没有舞乐坊那里歌舞昇平,也没有人聊天,整日里就一个竹兰,蔡文柳安排的别的侍从,杜九凤都安排在了院子里做粗活,九凤难免觉得闷。 「嗨,娘子,您就在这里待着吧,您要想热闹,过几天,就是咱们正妃的生辰,那日,会有许多人来,毕竟咱们王爷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到时候,可有的热闹了,当然了,勾心斗角也少不了。」竹兰便把瓜子、水果还有各种坚果摆到桌子上,边笑着说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九凤倒是很担忧,她总觉得到时候会出事,至于事情是怎么出的,她无法预知,虽然事情的结果,她都已经知道了,可何时发生,怎么发生,谁引起来的这件事情,她都不知道,等于把所有的牌都洗了一遍。 九凤正在琢磨的空儿呢,就听到竹兰说了句,「娘子,雨下得小了,空气好,开窗透透气吧。」 「是呢。」九凤说道,她跪到榻上,刚开开窗户,就看到有一个人正向院中走来,他一袭白衣,踩在刚刚如同水洗过的石板路上,两边也是水洗过的绿植,天空空灵,他的步子也不快,不住地打量着旁边,这幅构图,如此唯美,可以做一副漂亮的风景画,挂在墙上了。 杜九凤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呆了,他抬眸看了一下天,然后,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九凤正从窗户里盯着他。 看到他在看她,九凤赶紧把窗户关上了,坐到了榻上,心还咚咚地跳。 须臾,他便进了外面的套间,竹兰说,「王爷来了。」 「嗯。」 淮南王周烨,伸手打开了帘子,便进了九凤的里间,盘腿坐在了榻上。 「潘金莲开窗看见了西门庆,你开窗看见了我。」周烨笑言。 「王爷怎么总是自比西门庆?你想当西门庆,我可不想当潘金莲。」杜九凤嗔怒地说到。 周烨又笑了一下,笑得非常爽朗。 九凤给淮南王请过安以后,淮南王似乎有几分埋怨的口气,「看到下雨,怎么不出去接我?」 「我——」杜九凤竟然一时语塞,他的口气,不是谴责,倒有几分男子的嗔怒,还是那种耍无赖的嗔怒,「那王爷出门的时候,雨应该更大,王爷出门都不带伞,怎地偏偏让我去接?」 淮南王只看了九凤一眼,说了句,「你可给我长本事了,这种大不敬的话越来越敢说了。」 虽然在他看来是大不敬,但在前世,两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啊,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淮南王看到九凤榻上的小桌子上有南瓜子,各种时令水果,便拿起南瓜子来吃。 九凤只在一边侧着身子,饶有兴趣地看他,她记得他不爱吃零食,想来如今是闲得发慌了,手捧着瓜子,不过,却跟嗑瓜子闲唠嗑的女人有着天壤之别,瓜子并不契合他的身份,颇有一种「王爷吃瓜子,是瓜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的感觉,瓜子终于被王爷「临幸」了。 想到「临幸」这个词,九凤竟然忍不住一笑。 「想到什么了?笑成这样?」周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外面下雨。 「没想到什么,王妃娘娘过几日就过生日了,您不去忙吗?」 「有人在忙,用不着我。倒是你,整日闲得嗑瓜子。」他看了九凤一眼,吐了一颗瓜子皮,那样儿,端的是风流洒脱,勾人魂儿的。 「我才没有。是你不来,所以,我才——」杜九凤脱口而出这句话,想想这句话,又觉得不妥,好像她日夜盼着的便是他来一样,没得显得她没了自尊。 「我不来,你便嫌得嗑瓜子了?我不来,床也发霉了。」周烨说着,还下意识地看了樑上一眼。 杜九凤心惊了一下,莫不是那日,夏玄来,他知道了?所以,那日,他故意把她拉到了他的腿上,因为他知道夏玄拿着匕首,只要她在他身上,夏玄就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他才强拉着她上演「活春宫」。 今日他来,想必是看见今日下雨,别人都会闭门不出,她必然以为王爷也不会驾临她的「浅云阁」,自是会跟自己的情人夏玄幽会的,想到此,九凤气恼地要命,但又不能表现,若有半分的表现,那日夏玄来的事情,便会穿帮,所以,她一句话不说,只看窗外的大雨。 第33页 雨又下大了,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仿佛砸在杜九凤的心上,被周烨算计了这一场,精明如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恼了吗? 「怎么了?本王不来的时候,盼着我来,我来了,又不与我说话,是几个意思?」周烨始终在嗑瓜子,打量着杜九凤,杜九凤面上已经有些不痛快了。 「我没盼着你来。」杜九凤说到。 「没盼着我来?那盼着谁来?」他又磕了一个瓜子,把皮儿放在桌上,「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付,又惹你生气了?凤儿。」 周烨的口气,根本不像是道歉,分明是在挑逗。 杜九凤还是不理他。 看到对方不做声,周烨索性一只手伸了过去,要摸杜九凤,杜九凤本能地就闪开了。 周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五指修长,戴着一枚祖母绿的扳指,他的手本来在伸着的,可能被杜九凤拒绝了一下,所以,五指攥了,「连摸都不让了?」 生平,他可是第一次要摸别人被拒绝,以往他可是手到擒来,摸个女人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竹兰在呢。」九凤的目光看向竹兰,就见竹兰低着头,竹兰的脸通红通红的,就在那里低头站着,走也不是,留又尴尬。 周烨的目光也瞥了竹兰一眼,转而回过头来,说到,「她在这怎么了?现在是少儿不宜,不过这些事情,她早晚会做的。」 杜九凤心想:当真是没羞没臊的很。 杜九凤的目光抬起来,才看到周烨一直盯着她看,「你看什么?」 「你究竟是不是你爹的亲女儿?要不然是你爹被戴了绿帽子?」周烨说到,接着还笑了一下,大概又想到了朱朝仁那肥胖又猥琐的样子。 「你——」杜九凤气恼,明明是他在夸赞她的容貌,怎么他说出话来,她就这么接受不了?她本来有心想说,「你娘才被你爹戴了绿帽子了呢」,可一想到,这话,是大大的不妥,所以,她便没有说出来。 周烨今天下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晚膳前,他要回永宁宫去了。 杜九凤一句挽留他的话都没有说,送走他以后,刚在房间里念叨了一句:「终于把他送走了」,门上却又响起了敲门声,竹兰去开门,竟然又是周烨。 他没进门,站在门口,只对着杜九凤说,「我要走,你都不给我找把伞么?」 杜九凤看他站在门外,衣服上已经挂了薄薄的一层雨雾,她慌忙对着房间里喊道,「竹兰,快去给王爷拿把伞来。」 竹兰「哎」了一声,片刻之后,就取了一把油纸伞来,递给周烨。 周烨看着那把油纸伞,没接,他只是垂着眼睑看了片刻,嘆了口气,忽然就抬起头来,对杜九凤说,「我要走,你就不会留留吗?非得让我自己找个藉口回来?」 「我——」凤雅瞪大了眼睛,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夏玄曾经教过她很多勾引男人的手段,可此刻,她怎么什么都没有想到? 最重要的,她是没想到,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心里竟然那么多的弯弯绕,这种女子都想不到的主意,他竟然能够想得到,而且,他误以为她能够想得到,他在等她想得到。 可杜九凤,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两个人都站在门前,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灯光在房间里,其实是谁也看不清楚谁的,但那一刻,杜九凤好像钻到了周烨的心里,似乎和他的心更加贴近了,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看到杜九凤如同愣头青似的茫然表情,周烨低嘆了一句,「罢了。便这样吧。」 再没提要留下来的事情,拿了油纸伞,在手里撑开了,雨点便落到了油纸伞上,他擎着伞走在院子里的样子,又成了一幅绝美的人物风景画,写意又动人。 傍晚,院子里是没有光的,杜九凤看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他拐了弯,不见了踪影。 自始至终,他都再没有回头。 杜九凤关上门,心想:那天夏玄在樑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今日他只是过来看看,她有没有趁着下雨天跟夏玄约会,知道没来,他放心了,晚上别又去别的娘娘宫里过夜去了。 想到此,杜九凤便回房了,看到他磕过的瓜子皮放在桌上。 杜九凤愣怔了片刻,命竹兰打扫完,洗刷上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后知后觉地在想:他不会因为今日的事情怨她吧?没主动给他伞,没有主动挽留他,大概伤了他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尊。 杜九凤当真心里不踏实呢。 前世的时候,和他在一起,她的心都在夏玄身上呢,他的一举一动,她根本都没有走心,如今看起来,他心思细腻,九曲十八绕,说不定哪一刻,她就得罪他而不自知了,当真是得小心应对,别今世没死在夏玄的手上,倒死在他的手里了。 杜九凤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唉」了一声。 第23章 话说这一日,苏媚儿接到了去淮南王府的通知,去给淮南王正妃蔡文柳祝寿,自然是裘鸣凤那边的人悄悄通知的,为的就是让杜九凤在宴席上尴尬。 这几日,老朱回乡下去了,虽然乡下没有地了,但还有几间铺子,主要老朱在城里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想去乡下去静一静,叫了苏媚儿好几次,她不为所动,乡下那种地方,哪是她这种女人待得住的啊? 第34页 去给蔡文柳过生辰,苏媚儿根本没什么兴趣,但是去淮南王府,苏媚儿的兴趣可大了,淮南王周烨,那是她的梦中情人,如今老朱不在城中,她一个人,可更自在了。 可去生辰,她送什么好呢,人家皇亲国戚,自然看不上她这个乡下土财主的东西。 倒是这时候,夏玄来了,苏媚儿便把要去淮南王府的事情说了,想送礼物,不知道送什么才能进得了淮南王府的门。 「恰好,今日有人送了我一颗夜明珠,不如先送给你,你去送给蔡文柳,解一下燃眉之急。」夏玄说着,便从衣裳里头掏出来一颗很大很亮的珠子。 说实话,苏媚儿第一次见夜明珠,就跟第一次见到周烨的时候,眼珠子是一样一样的。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夜明珠?再说了,你送给我,我拿什么回报你啊?」苏媚儿私心想着,别是老朱不在,夏玄想占她的便宜?如果是要占她的便宜,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巴不得上这个大帅哥的身呢。 「我一个读书人,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都是虚荣而已,不过,蔡文柳应该很喜欢。」 苏媚儿纵然小心思多,终究是一个乡下女人,她没多想,只觉得夏玄书生意气挺浓的,应该真不在乎这些钱财,她接了。 那日,她打扮地花枝招展地便去了蔡文柳的生辰宴。 今日蔡文柳的生辰,周烨今日特意免了裘鸣凤的禁足惩罚,所以,早就有裘鸣凤的人在门口等着了,苏媚儿一报上名儿来,就让她进去了。 毕竟是淮南王妃的生辰,府里自然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周烨和蔡文柳端坐在了王府大殿的中央。 杜九凤身为妾侍,和另外一名淮南王的妾坐在最末尾的桌上,她不想引起任何的目光和注意,只和那名姬妾在说着体己话。 不经意地扫视了周烨一眼,周烨的目光也瞟过她,目光中好像带着怨怼,他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杜九凤看他看个样子,好像有些借酒消愁的味儿,杜九凤心想:装什么装?果然她那日的担心是对的,他为了下雨那日的事情在和九凤置气,他的内心戏真的是好足啊,后宫佳丽三千,竟然还有一颗妙龄少女的初恋心,真真是笑死人。 前世,她可是知道,周烨是个勾女人的高手,他对女人不强求,都是女人们争风吃醋地上他的床,可见他手段的高明。 周烨生就一副情场高手,所以,他「借酒消愁」的样子,杜九凤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和那位姬妾说着体己话。 这位人称「七娘子」的姬妾,在淮南王周烨的妾侍中,排第七,所以称为七娘子,至于杜九凤的排名么,那是「无」,排不上的,若不是她「京城头牌」的名号,和进府的曲折,估计府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现在倒好,蔡文柳和裘鸣凤都视她为「眼中钉」,刚一入座,杜九凤便觉得如芒在背。 杜九凤前世就和这位「七娘子」交好,在九凤要被油烹的时候,「七娘子」还在四处奔走,找王爷,这位「七娘子」本名儿叫白锦,听名儿就知道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并不是多么热情,但是非常热心,属于面冷心热的那种,并且,嘴严,既不是蔡文柳的人,也不是裘鸣凤的人,杜九凤一进大厅,觉得亲热,便朝着她走来了。 京城头牌先进了府,被王爷睡了,之后因为救父再次进府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白锦一看杜九凤的长相,便对她和王爷的纠缠,有了几分了解,这样一个风华水嫩的人儿,哪个男人看了能不惦记? 因为杜九凤表现出来的诚心,所以两个人聊了很多知心话,聊着聊着,白锦便说,王爷已经有七八月没有去她的房里了,估计都忘了有她这么一号人。 杜九凤目光逡巡了一下那个坐在大厅中央、一袭华贵白色衣衫之人,他正在和蔡文柳说着什么,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对谁都在意,也对谁都不在意的样子,目光偶尔会环视满殿里的人,一副俊逸风流的模样,好像全天下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前世便是这股子傲慢却又油嘴滑舌的劲儿,全天下的女人,不过都是他的猎物,今日对这只猎物感兴趣,明儿便又换了。 「可能王爷最近都住在永宁宫吧,那是他一个人的寝殿。」七娘子说到,目光还流连在大殿中央的那个人,他始终都那么高高在上,她怎么都摸不到的。 杜九凤低头笑说,「或许我们这位王爷,是不举了也说不定。」 白锦大吃一惊,她慌忙悟了九凤的嘴,「你刚刚进府,怎么就这么口没遮拦的,以后这种话,不准在府里说了。」 杜九凤也才发觉,是她失言了,不过前世,这种玩笑,她常常和周烨开,她说他不行了,白日里他并不着急,晚上他就让她知道,他行不行,毕竟,事实胜于雄辩,晚上他兇勐至极。 原来今世在他的姬妾中说这些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前世不过是她和他之间夫妻间的玩笑。 九凤端起眼前的一杯酒,便喝起来,目光慢慢地逡巡着殿中人,心想:了不得了,满朝文武,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自然都是冲着淮南王的面子: 坐在杜九凤对角线位置的依次是:大皇子显王周耀,庸王周煜,三皇子祯王周睿以及他们的妃嫔,大学士蔡仪的大儿子蔡向荣和蔡向荣的夫人程锦,以及程锦的娘家哥哥程永年和嫂子顾书仪,程家的父亲程家康是朝中宰相,也就是说,蔡家其实是和程家联姻,程锦娘家的实力不仅不比夫家弱,甚至还要高于夫家。 第35页 杜九凤感觉到,今天,裘鸣凤应该有大动静,前世的时候,蔡文柳的胎后来也的确真相大白,但并没有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发生,杜九凤时刻盯着裘鸣凤,如果裘鸣凤有要说话的意思,杜九凤必然会出来阻拦,今天的事情,要是闹翻了,那可真是会朝堂后宫大乱的,牵一髮而动全身。 裘鸣凤坐在下面的位置,目光刚才一直盯着杜九凤呢,很恶毒又很嫉妒的目光,她心想的是:别得意,你的小妈已经来了,今日你只是小角色,姑且让你尴尬一下,以后再收拾你;至于今天裘鸣凤的大目标,那便是蔡文柳,蔡文柳这件事情,她已经想好了,让阮巡告发,阮巡是裘鸣凤在朝堂上的心腹。 裘鸣凤又瞥了蔡文柳一眼,心想:你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动了,你现在有多高兴,半日之后,便会跌得多惨,裘鸣凤笑了一下,她端起面前的酒,也喝了一口。 裘鸣凤往日是个高调的,今日竟然难得穿得朴素,许是在禁足期间,不宜张扬,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蔡文柳也看着裘鸣凤,又盯了杜九凤一眼,心想:府中有两个「凤」,前些日子,她已经把「凤引九雏」指的到底是哪只凤,放出去风声了,裘鸣凤是个善妒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让她们先打起来才好呢。 苏媚儿此时已经进来了,也坐在最末的座位,她一个乡下的妇人,坐在其中,自然有些不自然,不过想想,她送的礼物,是东海夜明珠,还是世所罕见的那种,她又暗暗挺了挺嵴背,看向大殿中坐着的淮南王,恰好碰上蔡文柳的目光,苏媚儿目光当中对淮南王的那种爱慕和渴望,并没有逃过蔡文柳的眼睛,蔡文柳只是对这种目光投来鄙夷的神情,还有一种「此种目光可以为我所用」的毒辣和野心。 第24章 苏媚儿毕竟从未身处侯门,不晓得里面的厉害,没人跟她说话,她又觉得无聊,便想找个话题说说,想着寻常的话题肯定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便想着起个重口的,她是一个譁众取宠的人,没人关注,她便觉得自己太没有存在感了。 想起来夏玄曾经告诉她的,便对着旁边的人说起了这件事情:「听说啊,这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女子,自小便跟自己的哥哥关系不错,嫂子进了家门以后,这个女子渐渐感觉到了哥哥的冷落,而且,这个嫂子家事上要压夫家一头,又是小姐作风,对哥哥颐指气使,这女子更加看不惯,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后来,嫂子生产了,是个小少爷,嫂子便更加跋扈了,不仅对丈夫,也对公婆大吼大叫,家里一家人也都惯着嫂子,女子更气,有一日,她趁嫂子不注意,便把小少爷从房中偷了出来,溺死在了自家后院的湖中,溺死以后,她害怕了,怕被人发现,情急之下,她拿了一块大石头,绑在了已经气绝身亡的小少爷的身上,将小少爷的尸体沉入了湖底。啧啧啧,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这种重口的事情,在蔡文柳的生辰上讲,是不合适的,但苏媚儿不懂,而且,众人对这样的事情如何会不感兴趣?苏媚儿以三寸不烂之舌,将这件事情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那就一个引人入胜,连淮南王都被她比下去了,好东西总是吸引人的,好故事亦然。 因为说得小声,又讲得绘声绘色,所以,她并不晓得,刚才蔡文柳对淮南王说到,「启禀王爷,有件事情,贱妾骗了您。」 「什么事?」周烨问。 「前段时间,贱妾一直为孩子不在了伤心难过,以为是贱妾自己没本事,没能保住王爷的血脉,可这几天,贱妾一直觉得腹中不适,让御医来瞧了一下,原来孩子竟然还在,前段时间,是贱妾自己以为的孩子不在了。」蔡文柳今日特意化了柳叶眉,妆容也是前所未有的庄重,太子妃,大家出身,还怀了王爷的长子,这皇后的位子,很稳啊,所以,她也以要「母仪天下」的妆容来要求自己。 「是么?孩子还在?怎么会误会不在的?想起来了,当初是见红了。」周烨仿若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好像在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孩子也仿佛不是他的一样。 蔡文柳当即变脸了,「王爷别提这事儿,彩画这丫头,不知道是谁的细作,那天是她故意弄上的血,要陷害贱妾,王爷——」 周烨沉着眼睑,好像在思量这件事情,不多时,他抬起头来,说道,「构陷主子,这是该仗杀的,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宜见血光,那便交给你处置吧,什么时候仗杀,听你的。」 「可贱妾,还不晓得她是哪家的细作呢?没有主子在背后撑腰,她敢这样放肆?」蔡文柳正和淮南王说得起劲儿呢,自然没有注意下面的窃窃私语,裘鸣凤坐在周烨的右边,对两个人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她的脸登时就白了,她想着,再往下说,可就要把她给牵出来了,她刚要对坐在下面的阮巡使一个眼色,便听到了下面的窃窃私语。 大家好像正在讨论的是:一个在湖中溺死的孩子。 裘鸣凤大喜,心想着:真是老天开眼啊,怎么她的人,还没站出来,就有人说这事儿了,倒好了,省得她出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就见坐在下面的程锦,面色渐渐地苍白,气愤,原以为,是有人偷了她的孩子,却不想,原来竟然是被自己的小姑子蔡文柳沉入了湖底,当了母亲的人,是什么都顾不得的,更何况,蔡文柳是用了这般恶毒的手段,就连蔡文柳的哥哥蔡向荣都在盯着蔡文柳,他想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那个曾经可爱的妹妹干的。 第36页 刚听到蔡文柳说了这件喜事,周烨还没顾上别的呢,下面就窃窃私语起来,周烨不耐,便问,「到底怎么了?」 裘鸣凤便对着周烨说,「刚才啊,贱妾倒是听了个大概,说是一个小姑子毒杀了自己侄子的事情。」 程锦已经忍不住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故作沉静地说到,「敢问王妃,你究竟杀没杀我的儿子?」 蔡文柳也慌了神,不过,毕竟是淮南王的正妃,气势还是在的,「怎么跟太子妃说话呢?」 程锦昔日是娇滴滴的丞相家的小姐,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脾气自然是有的,儿子死了,她伤心了好几个月,差点儿要自杀,如今,她竟然被欺骗地如此彻底! 程锦哪能受得了这个? 「你是不是应该问问,我怎么跟杀人犯说话?」程锦说到,孩子的命最大,她又是个跋扈的脾气,自然发作了。 「今儿是本宫的生辰,本宫不容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这姑嫂两人,本来就不怎么和睦,不过看在蔡向荣的面子上,还过得去,后来蔡文柳出嫁了,关系平静了不少,却不想,今日竟然出现了这场晴天霹雳! 「我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派人去蔡府的湖底打捞,如果挖不到我孩子的遗骸,我会当面给你磕头道歉,能够挖到了,你又当如何?」程锦不依不饶。 程锦转身就让自己的下人,回府去打捞遗骸,蔡文柳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这件事情,蔡家的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蔡仪也是方寸大乱,既怀疑这种狠毒并不是自己亲生女儿所有,又心疼自己的小孙子,他更气的是那个在自己女儿的生辰宴上挑动这件事的那个人。 蔡仪胸口起伏着对着淮南王说,「老臣斗胆想问问,究竟是谁挑起来这件事情的?她为何非要在今日说?漫说此人怀的是要颠覆我朝的恶毒心思,因为此人知道,此事一说出来,势必会引起老臣和亲家之间冤孽和前朝的动盪,谁得了便宜?」 第25章 苏媚儿一听,眼睛瞪圆了,她绝没想到,自己譁众取宠地提起来这件事,竟然会引起这般的动盪,更没有想到,原来做此事的人,竟然是当今的太子妃,也就是她一直嫉妒着的蔡文柳,不过么,苏媚儿终究是一个眼皮子浅的妇人,不知道厉害,把蔡文柳拉下来也好,省得她整日里在周烨身边,如今更是一副琴瑟和谐的样儿,无端地让她觉得碍眼。 她属于天塌下来还在睡大觉的主儿,说她没心没肺,其实不是,是她真的没见识。 她还不知道,她正在搅动多大的一滩浑水。 裘鸣凤指了指苏媚儿,说到,「臣妾刚才听,就是从她的口中出来的。」 裘鸣凤多精明啊,苏媚儿和杜九凤是脱不了关系的,蔡文柳的杀人罪,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周烨想袒护也袒护不过去了,裘鸣凤准备再拉上一个杜九凤,治她一个挑拨之罪,一石二鸟,最后是谁受益?当然是她啊,今儿可真是她的大好日子。 可并没有人知道,杜九凤和苏媚儿,两个人互不认识。 杜九凤,并不认识眼前的苏媚儿,苏媚儿虽然知道杜九凤进了王府,她也不认识杜九凤,之前朱朝仁和外面的苏媚儿极其暧昧,并且和杜如兰提了要纳妾的事情,之后就发生了杜九凤和夏玄的事情,老朱把纳妾的事情暂时搁置,杜九凤离家后,老朱才娶的苏媚儿。 周烨的目光看了苏媚儿一眼,又瞥了杜九凤一眼。 「真是混帐!是谁指使你的,竟敢编排本宫?」蔡文柳气得脸都绿了,她的嫂子程锦正用「正义对抗邪恶」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能杀死她,蔡文柳心虚,这种心虚便化为了对苏媚儿色厉内荏的指责。 苏媚儿绝对没想到,她不过讲一个故事,竟然讲到了淮南王妃的头上,有些解气,可她看闹出的动静挺大,这是她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妇人没法承受的,如果把夏玄供出来,他们都不认识夏玄,说了等于白说,根本没有任何戏剧效果,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夏玄让她讲的,供出来没用,想到老朱的女儿杜九凤,也刚刚进了王府,她本来就嫉妒九凤成了周烨的人,苏媚儿也绝对相信,周烨的后宫,也必然是勾心斗角的,想必把杜九凤牵扯进来,蔡文柳能够转移一下视线,裘鸣凤也不会有意见的。 就这样定了! 「禀王妃,是杜九凤告诉奴才这些的。」苏媚儿的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奴才与杜九凤的关系,想必各位都清楚。」 杜九凤本来就是红人,殿中人不存在不认识她的情形,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着她。 今天的事情,猝不及防。 杜九凤迅速就明白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父亲的妾苏媚儿,苏媚儿的话,必然都是夏玄教的,怪不得爹爹进京以后,夏玄总是去找他,原来他心存着这种念头,如今苏媚儿把自己供出来,不过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垫背的,因为把夏玄供出来,无济于事,可见在这府里,人善被人欺,她本想做周烨后宫一颗普普通通的棋子,救了父亲了事,可是如今看起来,是不成了,她既然被推上了宫斗的职位,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也是从这一刻起,杜九凤觉得:权利真是个好东西,人命若蝼蚁,会被人践踏,往上走一步,践踏的人才会更少,看今天这个形势,裘鸣凤必然会上位,她一旦上位了,连蔡文柳那种起码的遮掩功夫都不会做,只会让后宫更加腥风血雨。 第37页 唯一的办法,就把是裘鸣凤也踩下去! 白锦看了杜九凤一眼,诧异地问到,「这个苏媚儿是你的什么人?怎么无端地把你拖下水?」 「她是我父亲的小妾。」杜九凤对着白锦说了一句。 杜九凤便跪下来了,说到,「贱妾久在舞乐坊,那里人口多,讲得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多,贱妾只当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讲给了小娘听,并不曾说姓甚名谁,包括杀人者和被杀者,却不想,今日有人对号入座,今日在王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出了这种轩然大波,至于王妃娘娘和她小侄儿的事情,贱妾是断然不知道的。贱妾认为,讨论此事,为时尚早,要等去打捞的人回来在再说。」 此时的苏媚儿和杜九凤,同时都跪在了殿中。 苏媚儿侧眸看了杜九凤一眼,挺翘的小鼻子,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尤其是,她的眼睫毛特别长,忽闪忽闪的,像是两把小扇子,长相确实是人间绝色,被淮南王周烨看上,不出意外,她和杜九凤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也是微妙。 苏媚儿以为杜九凤会说自己冤枉的,可没想到,杜九凤竟然说是她做的,这样一来,苏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看到杜九凤应对地这样利落,她生怕有什么套儿。 杜九凤跪在那里,嵴背挺直,目光盯着坐在殿前的周烨。 淮南王周烨,还是如初般淡定,这种时候滢,就算蔡文柳的嫂子程锦有一颗要杀人的心,他的反应还是冷淡,就见他的身子侧歪在椅子上,手自然地捂着自己的嘴,在打量杜九凤,好像在考虑什么,接着,他说,「本王竟然从来不知道,你如此伶牙俐齿。」 他的回答,又让杜九凤愣了一下,她心想:我只有跟你在一块,脑子才会跟不上,比如此刻,淮南王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 很明显,淮南王的回答,让蔡文柳和裘鸣凤都紧紧地咬了咬牙齿,这个杜九凤,实在太可恨了!都这种时候了,王爷还忘不了和她调情。 「都起来落座吧,等蔡家的打捞结果。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歌舞呢?怎么不继续跳了?」周烨照例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说到。 开始奏乐了,舞姬们开始跳舞了,仿佛是歌舞昇平的太平盛世。 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剑拔弩张,只有周烨,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他还拈了一颗水晶葡萄,吃得那叫一个悠然自得,殿中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看看蔡家后花园的湖里是否有一具孩童的骸骨,目光不断地朝着殿外看去,只有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裘鸣凤心里是忐忑的,她生怕挖不出来骸骨,这次斗不倒蔡文柳。 只有蔡文柳,面色极其苍白。 苏媚儿心里也忐忑,虽然刚才她嘴上攀咬了杜九凤,可她心里门儿清,这件事明明就是夏玄告诉她的,可也不对啊,若是夏玄有什么心思,他也没让苏媚儿讲这件事情啊,都怪苏媚儿自己,虚荣,爱出风头,又怕出事了,她担不起这份儿责任。 只有杜九凤心里清楚得很,不多时,蔡家和程家的人,就会抬着一副婴儿的骸骨进来,这副画面,前世曾经有过,不过,现在发生的,比前世提前了许久。 杜九凤也想好了,本来她是要被动地要调停蔡文柳和裘鸣凤的关系,想来已经是不可能,只要她有张良计,她们就有过墙梯,用的方法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被动,倒不如她今日一下子把两人都解决了,来日让周烨封她为妃,许多事,有了权,也便容易得多,如果蔡文柳和裘鸣凤的位分从此不如她,上面有她在,她说一不二,想必她们事会生的少。 她的目光又朝着苏媚儿看去,苏媚儿也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得逞,还有鄙夷,那目光似乎再说,「你看什么,你不过也是个妾么。」 杜九凤回过头来,就沖苏媚儿的这一眼,她也要成为宠妃,说一不二的宠妃,苏媚儿这种货色,给她提鞋都不够,挑拨离间。 她的目光打量了周烨一眼,周烨还在旁若无人地欣赏歌舞。 如果说这殿中,有一个人心机似海、让所有人都猜不透的话,那便是周烨了。 日头渐渐西移,很快便过了午宴,照理说,宴席散了,人也该散了,却不想,今日没有一个人说要走。 傍晚十分,便有蔡家和程家的人来禀告,「禀王爷,确实在蔡家的湖底发现了一具男童的骸骨。」 蔡文柳听到此话,脸都白了,整个人似乎要瘫软在椅子上,这事儿,最开心的便是裘鸣凤了,她洋洋得意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 第26章 程锦差点儿晕过去,可她强撑着,自从两年半以前,这个孩子过世,她就再也没有怀上,那个孩子还是个男丁,她忽然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说到,「看看这两年我的饭食里,是否被人掺杂了别的药物。」 程锦恶狠狠地手指着蔡文柳,「蔡文柳,你还有何话说?」 蔡文柳是大家小姐,现在还是太子妃,是有些见识的,就见她说到,「纵然发现了骸骨,可你如何就知道是我做的?如何就知道这具骸骨是你的孩子?湖底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很多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会往湖里扔,本宫和这件事情无关。」 淮南王周烨对蔡家的下人说道,「孩子的骸骨呢?抬进来。」 众人大骇,这可是淮南王的府邸,而且,今日还是蔡文柳的生辰,如何就抬进来? 第38页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淮南王周烨是上过战场的人,是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只是近来,宜京城内歌舞昇平,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且淮南王爷长相风流倜傥,面色如玉,和这宜京城里的繁华相得益彰,谁也不会联想到,这个人还有着「护国大将军」的称号,就连杜九凤,有时候都在犹豫,心里想着,他这个「护国大将军」莫不是徒有虚名?反正前世,杜九凤从未看过他身着战袍的样子。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蔡家和程家的下人,便将蔡家小少爷的骸骨抬了上来,众人的眼珠子都直了,接着,有人开始作呕,很多女眷转过脸去,不敢看。 程锦和蔡向荣赶紧走到了这具小小的骸骨面前,程锦又问了旁边的下人一句,「可是从湖底打捞上来么?」 「是。」 最让人可怜的是,尸身上还捆着一根绳子,绳子紧紧地缠着一块大石头,三伏天,骸骨上还有蚊蝇和驱虫,这副场面,平常人根本不敢看。 程锦的牙在哆嗦,虽然当娘的内心已经认定这就是她的儿子,可正如蔡文柳所说,她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法证明,这就是蔡文柳杀的。 看到此情此景,程锦整个人都要疯了,牙咬得紧紧,如此兇残的人,竟然是堂堂淮南王爷的王妃,将来要母仪天下?蔡文柳想都别想,只要程锦在一日,蔡文柳当皇后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 程锦的娘家爹程家康强忍着怒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蔡仪心虚地偷眼瞧了程家康一眼,又看了自己的女儿蔡文柳一眼,眼看着一场后宫到前朝的冲突,一触即发。 白锦皱着眉头对杜九凤说,「咱家王爷,怎么把小孩儿的尸骨抬到殿上来了,这不明显着要诛心吗?」 杜九凤又看了周烨一眼,周烨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了,他绕着那具小小的尸身转了一圈,蹲下看了一眼,又拈了一下绳子,「从绳子的磨损程度和尸骨来看,死了有两年了,被人用石块强行拉入湖底。眉骨处有一点磕损,可是你家孩子?」 周烨问程锦。 程锦听到此话,当即后退了两步,她原先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死,或者哪怕是自然死亡,哪怕是失踪呢,也比这样惨死的好,原来活不见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生不如死,却原来并不是活不见人,而是死不见尸。 「我家小儿顽劣,曾经在桌角上碰到,不想,那之后,小儿就不见了。」说完,程锦没忍住,便哭出来了。 如今,程锦恨透了蔡文柳,恶狠狠地看着她。 「如果真是蔡文柳干的,那她可真是丧尽天良。」白锦对着杜九凤嘀咕,「可那是她哥哥的孩子,她这又是何必呢?」 杜九凤没说话,不过个中的情由,她是懂的,蔡文柳自小便认识程锦,两个人年纪相仿,不过程锦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妙人儿,长得更是钟灵毓秀,蔡文柳自小便嫉妒程锦,后来程锦嫁给了她的哥哥,成了她的嫂子,蔡文柳又是自小便崇拜自己哥哥,她心里便更加不忿了,一直想找一个比哥哥更强的,终于如愿,嫁给了淮南王周烨,淮南王周烨可是处处都盖过她哥哥一头的,蔡文柳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口。 「对。是。」杜九凤回到。 不过这个案子,对杜九凤来说,毕竟是第二遍经歷了,并没有那么新奇,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在周烨的身上,往日,他都是不认真的时候居多,认真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吸引人的,前世,他根本没有走下座位,是迎紫先揭穿了裘鸣凤的罪行,裘鸣凤直接控诉的蔡文柳,前世的场面,也没有这般状况,没有这么多的人,所以,结局自然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冲击力,杜九凤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要想说了算,她就必须掌握大局。 「可是你做的?」周烨站在骸骨前面,双手负立,对坐在殿上的蔡文柳说道。 只见蔡文柳满头冒汗,脸上苍白。 「王爷,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竟然有人仗势行兇,王爷,请您替老程那可怜的女儿和小外孙做主啊!」程家康老泪纵横的模样。 程锦最后还憋着一口气,她恨意滔天地对着蔡向荣说到,「明日我便与你和离!万万没想到,你们蔡家的人竟然如此毒辣!」 程锦派出去丫鬟匆匆进了殿,附耳在程锦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程锦当即又要晕过去,她的手指着蔡文柳说到,「你——你竟如此待歹毒!在我房中放上了薄荷!怪不得我这一两年一直怀不上孕,都是你!我的孩子,也是你哥哥的孩子,我真不晓得,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显然蔡文柳的所作所为也超出了蔡仪的预料,本来他还不怎么相信,再说,蔡文柳能否做皇后,关系到蔡家一家的荣辱。 所以,蔡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好难! 蔡文柳还在座上,她故作镇定地说到,「大嫂,您怎么总说妹子的不是?您房中有薄荷,本宫到现在都不知道,别说本宫最近不回娘家,就算是回了,几时曾经去过你的房中?又几时在你的房中放了薄荷?您可要冤枉死妹妹了!」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做。」程锦说到。 「回去再说。」蔡向荣扶着程锦,他与程锦的关系向来不错,正如蔡文柳刚才所说,他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自己的亲妹子做的。 第39页 「锦儿还是不要回去了,既然蔡家有这样心如蛇蝎的人,指不定还包藏着怎样的祸心呢,说不定这次回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程锦的娘家哥哥程永年说到。 「就是。」娘家嫂子顾书仪也附和。 「大胆!你们在影射谁?是影射本宫?可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这件事情是本宫做的,本宫的小侄子过世了,本宫也很伤心,怎么听你们这意思,好像认定就是本宫做的了?」蔡文柳又问。 周烨命人将骸骨抬了出来,本来蔡仪提出要将自己的孙子好好入殓的,被程家康断然拒绝了,「你们蔡家做出这种事情来,谁会相信你们是否会好好入殓我的外孙?」 蔡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裘鸣凤心说:这次可热闹了,她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发酵得越大越好,这样,蔡文柳以后想当皇后,程文康就第一个不会让,以前支持蔡文柳的人,已经分崩离析,蔡文柳失了朝堂重臣的心,而且,她又这般狠毒,朝中人谁不自危?而且,看今日,王爷也没有要保她的心思,蔡文柳一倒,可不就是她的天下了么? 裘鸣凤好得意啊! 杜九凤看着今日蔡文柳的生辰宴闹成了这样,而蔡文柳一副死不认帐的样子,心想着,若是裘鸣凤独大,她的狠毒,后宫势必遭殃,所以最好就是把她也给踩下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她站出来了,「王爷,能不能听贱妾几句?」 周烨上下打量她,「你?这事儿和你也有关系?」 「贱妾只是想讲一讲另外一个听到的故事。」 「哦,说。本王洗耳恭听。」仿佛周烨的唇边,还有淡淡的笑意。 这种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真是稀奇。 第27章 裘鸣凤倒是没想到,杜九凤会接上话,她也正想听听杜九凤说的是什么。 今儿可真是热闹了。 「贱妾和这事儿没关系。只是先前贱妾在舞乐坊,还曾听说另外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女人,在湖边杀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侄子。两年后,这个女人也怀孕了,有一日中午,她在夫家的湖边乘凉的时候,看到湖中心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这个女人吓得浑身发冷,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之后,她就发烧说胡话,神志不清,腹痛,恰好,她的房中有一个侍女,是个细作,她偷偷地在这个女人的亵裤上沾了血,这个女人杀人心虚,以为是鬼魂报应,很自然地就以为孩子流掉了,这个女人也不敢请大夫,因为她害怕,一旦请了大夫,势必要说出发病的原因,这个原因,她是绝对不能说的,一说,两年前她杀人的事情也要被牵出来了。其实这个湖中出现的这个孩子,是女人丈夫的另一房侧室所弄,至于怎么弄的,贱妾就不知道了,女人争宠相斗,也无可厚非。贱妾今日说出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和小娘说的那件事情,好像是同一件事。」杜九凤说完,便抬头看向裘鸣凤。 就见裘鸣凤的脸色苍白,她怒视着杜九凤,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这件事情她做的非常隐秘,除了她房中的婵娟知道,别人知道的都少,怎么成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事情? 蔡文柳的牙也咬得咯咯地响,心想着,杜九凤这是给她杀人,增添了实锤啊,如果先前蔡文柳抵死不认,便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可如今,误以为小产,说的明明就是她。 周烨已经坐在了大殿的椅子上,还在玩味着整个过程。 程家康听闻杜九凤所言,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不知道湖中心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但蔡文柳和裘鸣凤已经斗的如火如荼,不用问,在蔡文柳的亵裤上弄血的人,肯定是裘鸣凤的细作,他要求淮南王严惩蔡文柳。 裘鸣凤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到,「王爷,杜九凤如此大胆,竟敢编排贱妾,这件事情,不是贱妾干的!」 「她不也没说是你干的?」周烨心情已经有些不悦,俊颜中浮起了些许的怒容,好像在说,「老子的后宫,娶的都是什么货色!」 就见他倾了倾身子,说道,「让大理寺去调查此事,禁止私刑,王妃毕竟有身孕,至于裘妃么,此前禁足尚不到期,再加半年。就这样吧。」 周烨烦了,起身便离开。 今日,他确实挺不面子的。 裘鸣凤恶狠狠地想着:思来想去,此事肯定是迎紫告诉杜九凤的,否则杜九凤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回去,她就要严审迎紫。 杜九凤不过是把前世迎紫招供的话,提前说出来而已,前世迎紫的目的主要是把裘鸣凤供出来。 蔡文柳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带走的时候,她还恶狠狠地看了杜九凤一眼,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杜九凤让苏媚儿说的,但杜九凤最后的证词,无疑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程家的人,对淮南王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置了蔡文柳,心怀怨怼,可终究是皇亲国戚,怒气无法。 蔡文柳的生辰宴,便这样散了。 裘鸣凤重新被禁足「凤鸣院」,今日之事,根本没有如她所想,她不是最终的赢家,杜九凤才是,果然是个有心计的女人,从「凤引九雏」开始,话语权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杜九凤的手里。 裘鸣凤的境况,十分不妙啊! 第40页 杜九凤,好手段,一下便斗倒了俩,还是以妾的身份,假以时日,势必会养虎为患! 裘鸣凤把迎紫叫来,让迎紫招供,湖中孩子那件事情,究竟是不是她告诉杜九凤的。 迎紫喊冤枉,说这件事情,她为何告诉杜九凤?再说,她压根儿也不知道啊。招什么? 裘鸣凤冷笑,「不知道?你久在我院中,你又是个有心眼儿的,婵娟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定是你伺候了杜九凤那几日,告诉她的,你是蔡文柳的细作,你当本宫不知道?今日蔡文柳折了,你也不让本宫好过!」 迎紫便一直磕头喊「冤枉」。 「还不招么?本宫一生荣华,全都毁在你身上了!」裘鸣凤拿了一根筷子,便在迎紫的口中倒起来,想想便觉得恨,本来今日斗倒蔡文柳,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被这个骚蹄子揭了老底,顿时,迎紫的口中便有血渗出来,她眼中含泪,「娘娘,奴婢真的不曾告诉她。」 迎紫向来心机颇深,若不是那晚她揭开了凤雅的面纱,裘鸣凤根本都不怀疑她。 所以,之前,裘鸣凤命婵娟拿一个襁褓,其实襁褓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床小被子,挂在了湖边的树上,这棵树十分茂盛,枝叶都伸到了胡中央,水中出现了襁褓的倒影,其实是挂在树上的,还有一块大石头,蔡文柳心中有鬼,自然不多想,她心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起来,这事儿,迎紫虽然没有参与,但她应该知道。 因为亵裤上的血是细作彩画弄上去的,所以,裘鸣凤并不十分确定蔡文柳的胎是不是掉了,所以,那日才走了一招险棋,给她炖红花,可又让迎紫坏了事,红花没放成。 裘鸣凤一想到迎紫是蔡文柳的细作,气便不打一处来,筷子搅得更快了,迎紫痛得想干呕。 裘鸣凤还找来银针,扎迎紫的后背,让迎紫招供,迎紫痛得全身都是汗。 迎紫晕了过去,被泼了一头凉水,双手被绳子绑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迎紫就被婵娟和另外一个丫鬟送到了蔡文柳处,迎紫就剩半条命了。 婵娟的态度非常强硬,她对着蔡文柳房中的月柳说,「我们娘娘让把你们的人送回来。」 毕竟蔡文柳已经进了大理寺,所以,凤鸣院的人对正妃娘娘院里的人,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没有。 问柳殿的人早就沟通过,迎紫卧底的事情,已经败露,早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所以,月柳她们便死不赖帐,「什么叫做是什么的人?把人打残了,想让我们背锅,等我们娘娘回来,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婵娟讥讽一声,「呵,你们家娘娘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听闻此言,月柳十分生气,她说,「你们都自身难保了,作威作福有什么用!」 凤鸣院的人,把迎紫放在院门口,便走了。 「来人,把迎紫拖出去,她已经没有用了。」月柳对低等的伺候丫鬟说到。 第28章 此事下来,问柳殿和凤鸣院都损失惨重,而杜九凤,也想通了,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能息事宁人的,即使你不犯别人,别人也照样犯你,因为你的存在,碍了别人的事儿,苏媚儿一个乡下妇人的身份,是如何能够进得了王府的生辰宴?这不是明摆着吗? 杜九凤现在有一个心思:要封妃,她不能做一个被人人拿捏的贱妾,现在正宫进了大理寺,侧妃禁足,正是好时候,所以,今天的惊心动魄之后,她便去了披览殿。 现在还不到晚膳十分,她以为周烨会很烦恼的,可是没有,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围棋,他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手边还拿着水晶葡萄。 他倒是挺能吃。 前世杜九凤倒不曾注意,今生看起来,至少他对零食不排斥,吃瓜子,吃葡萄。 愈发发现周烨这些生活上的小习惯,杜九凤便觉得和他愈发亲近了,想起前世曾经那般的对他不起,杜九凤便心有余悸。 「你来了?」他抬眸看着杜九凤,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这般的血雨腥风,也好像刚刚正侧妃都倒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嗯。」 「过来陪本王下盘棋。」 「贱妾不会。」 「不会本王教你。」 杜九凤便坐下了,看着黑白的棋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来并不是找他下棋的。 「餵本王吃一颗葡萄。」他说。 杜九凤先是愣怔了片刻,接着从旁边的托盘里,拿了一颗水晶葡萄,剥了皮,拿到了周烨的嘴前。 周烨先是垂眸看了那颗葡萄一眼,然后目光抬起来,看着杜九凤。 这目光吓了杜九凤一大跳,往日见周烨,他目光中都是含着不正经的桃花的,是城中纨绔子弟的那种调侃的光,今日的目光,变了,变成了运筹帷幄之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杜九凤看到这种目光,就有些害怕,仿佛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切他都是知道的,什么都瞒不过他,只是,他不与凡人计较罢了。 看到周烨并不吃,杜九凤说了句,「王爷不吃么?」 「以你的手段,就是这样餵男人的么?」周烨对着杜九凤说到。 杜九凤只觉得面上一阵火热,又剥了一颗葡萄,放在自己的口中,转到周烨面前,将葡萄渡到了他的口中。 第41页 却不想,周烨一把便揽住杜九凤的腰,嚼葡萄便说,「你呢?有了吗?」 杜九凤一手环住周烨的脖子,诧异地问道,「有什么?」 周烨的手按住杜九凤的小腹,「你说呢,孩子。」 杜九凤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说到,「那贱妾才承恩露,怎么这么快就有了,不可能的。」 「那这要看你的本事了。」周烨盯着杜九凤说到。 「什么?」杜九凤觉得,跟周烨说话,脑子总是跟不上。 「要么,伺候男人伺候得好,要么,母凭子贵。这两条,你现在占着哪一条?」周烨又揽紧了杜九凤的腰,和她俊美的脸颊近在咫尺,杜九凤能够听见他的唿吸。 「做到这两条,是要干嘛?」杜九凤又问。 「封妃!你今日来,不就是想封妃的吗,做到这两条,本王就依你,如何?」他轻捏了杜九凤的脸颊,问到。 杜九凤傻眼了,他这么聪明的么?怎么就知道她来是想封妃的? 可目的都被他看出来了,她每走一步,就被他知晓,也被他掣肘。 杜九凤就不明白了,他既没有问裘鸣凤在树上挂襁褓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没为了蔡文柳和裘鸣凤的事情烦恼,却把她的目的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晚上陪我在这里睡?」他在杜九凤的耳边吹气。 因为目的被他洞穿,杜九凤自然心虚,便说,「好。」 披览殿虽然是他批阅奏摺的地方,但是也有寝殿,能睡觉。 晚上,他在杜九凤的身上,极尽缠绵缱绻之能事,在杜九凤的耳边说着情话,是那般真心实意的情话,说得杜九凤的心都要酥了。 他说自小长在这王府之中,没有朋友,自小便缺少知己。 他又说他并没有那么喜欢蔡文柳,或者说不喜欢,娶她不过出于朝堂考量,又说,他娶裘鸣凤,只是想有个身边唱曲儿的,他厌恶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周烨说的那个真心哦,杜九凤甚至都听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声音,极为磁性和沙哑,让杜九凤为之着迷,那是马上要九五至尊的男人在寻常人面前不曾表露的真心,都表露给她了,杜九凤有一瞬间的错觉,她觉得,她对这个男人,相当重要。 可能她本来容貌出众,又跳得一手好舞,加之在周烨面前表现得与众不同,周烨偏看她一眼,也是正常,想到此,杜九凤心中便是一喜。 「如今,我身边,有一个你了。」他又说。 杜九凤的心,跳得快极了,前世他也曾经这样说过,可那时,她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夏玄的当?把周烨的真心当了驴肝肺? 今日的杜九凤,感觉她和周烨的心贴得很近很近,她的手便攀周烨攀得紧紧的。 杜九凤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 出了寝殿的门口,竟然看到了靳东凯,他还双手端着托盘,托盘里是饭食,应该是杜九凤的早点,靳东凯一个大男人,端着托盘,竟然无端滑稽,杜九凤想起昨晚和王爷的床第之欢,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王爷呢?」杜九凤问。 「王爷去宫里了,他说若是娘子今日醒了,便起来在这里吃了粥饭。」靳东凯说到。 「他倒周到。」说完,杜九凤便在旁边坐了下来,开始用膳。 都是些清淡的小菜,还有红枣银耳粥,煮鸡蛋还有小菜。 「王爷说娘子不爱吃肉,所以,便什么肉都没放。」靳东凯又说。 「难得他如此用心。」杜九凤说了句,如今这周烨,愈发地体贴和细腻了,前世她在大事上,要星星,他不给月亮的,给她准备粥饭这些事情,倒是难得。 应该是早起的原因,杜九凤闻到了在披览殿里,有着浅浅的花香,很淡,却是极好闻的,她四处寻找,才发现在披览殿里有好多的花香,她浅笑了一下,「倒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有情趣的。」 前世可能杜九凤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周烨的身上,竟然也没注意,他是这么个爱花之人,如此想来,前世的她,好像生活在云里雾里,只注意了身边的繁华和那些身外之物,对人本身缺少本能的观察和细心,今世,便弥补上吧。 想着想着,一碗银耳羹便喝完了。 第29章 杜九凤昨晚睡了个好觉,在披览殿用过饭食,便往浅云阁走去,还没走到院中呢,就听到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才发现是问柳殿里的低等丫鬟拖着一个人,往门口走。 走近了,杜九凤才看到,被拖着的那个人竟然是迎紫。 杜九凤马上就明白过来,必然是裘鸣凤迁怒迎紫,杜九凤觉得有几分对不起迎紫,毕竟是她在生辰宴上说了裘鸣凤的暗黑之事。 「等一下,能不能把迎紫放到我的房间?」杜九凤说。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姨娘啊。」一个丫鬟阴阳怪气地说到,「想要迎紫啊,行,反正她也是个废人了。扔到野外,也是被狗吃了。既然浅云阁来者不拒,什么人都要,行啊。」 说完,两个人一松手,迎紫「扑哒」一下,就落在了地上,杜九凤看着都疼,这些人,都视人命如草芥,杜九凤一个人扶不起来迎紫,迎紫用奄奄一息的口气说到,「娘子,你不必管我,在这王府里,奴婢的命就是蝼蚁,没用的时候,就被踩到脚底下。」 第42页 「说什么呢,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杜九凤想想前世,她的命被夏玄拿捏在掌心,她还乐此不疲,这辈子,她就想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对迎紫,她同命相连。 正好有一个过路的小厮,杜九凤让他帮忙把迎紫扶到「浅云阁」去,迎紫还一路低声念叨,「不劳烦娘子了。」 到了浅云阁,杜九凤让迎紫躺在了床上,她和竹兰两个人,给迎紫擦洗了身上,又拿药膏给迎紫涂了,杜九凤摸迎紫的头,有些烧,她亲自去给迎紫剁了姜,煮了红糖水,让她服下,迎紫眼泪一直在滚,对杜九凤说,「谢谢。」 「甭说这些没用的。都是一样的人。」杜九凤又说了一句。 喝了红糖姜茶,迎紫睡着了,杜九凤想起她被蔡文柳的人拖着,浑然迎紫的命就不是一条命,王爷现在还不是皇上,宫斗就已经这样如火如荼,将来要怎么办呢? 杜九凤心里不爽,想去找白锦聊聊天,前世白锦,是一个极有头脑的人,读过书,而且,没有歪心思,前世也不晓得为什么,杜九凤看到白锦,心里总是怕怕的,好像她一丁点的心思,都会被白锦识破,想来,可能前世她是夏玄的细作,心虚,自然是害怕白锦的。 今生,白锦却莫名给了杜九凤安全感。 白锦的房间里,书很多,一看便知,她出自书香门第,知识渊博,恰逢白锦要去后花园散步,杜九凤来了,两个人便相携去了。 说起那日的事情,白锦还有些心有余悸,「谁曾想过咱家正妃竟是这样的人。裘妃的心机又是那般的狠毒,眼看着这两房都要折了,不知道谁能填补这个空位呢。」 杜九凤没说话,两个人顺着后花园的路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湖边。 想起裘鸣凤便是在这里让蔡文柳中了计,两个人都唏嘘不已,那棵树的枝叶的确伸向了湖中央,如果不是前世迎紫说起来,杜九凤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裘鸣凤会用这种方法,要让蔡文柳落胎。 「王爷。」白锦说了一句。 「在哪?」 「那边的亭子,看到了吗?过去请个安吧。」白锦提了提裙裾,加快了脚步。 杜九凤也便随着去。 等走近了,杜九凤才看到,周烨一身上好的白色衣裳,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正拿着鱼饵向湖中投喂,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他的侍卫靳东凯。 白锦和杜九凤向周烨请了安以后,杜九凤冷不丁抬头的瞬间,却看到靳东凯正在盯着她,让杜九凤毛骨悚然。 靳东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目光赶紧换了别处。 周烨还在悠哉悠哉地投餵鱼食,杜九凤想起昨夜两个人曾在披览殿度过了一晚,便又心跳,这个人,在日光下看他,更帅了。 白锦还不曾说话呢,就看到她房中的小丫鬟跑来了,说上次熔好的金子,要把金镯子打成金步摇的,已经做好了,还说做金饰的掌珍刘鸳正在等着,让白锦回去看看。 白锦其实刚刚坐下,而且,她也想见见王爷,但是她在王府的地位,是聊胜于无的,大户人家的妾都比不了的,她怕刘鸳等急就走了,白锦又是个爱漂亮的,所以,她便跟周烨告辞,先回去了。 杜九凤想起那日白锦说的话,口气中对周烨有些许的幽怨之情,她问周烨,「王爷您不喜欢白锦吗?」 周烨餵鱼的手便顿了一下,他瞥了杜九凤一眼,「怎么着啊?」 「我觉得白锦是一个好女子呢,知书达理,人长得也端庄漂亮,最重要的,很有智慧。」杜九凤也看着湖中的鱼,想起那日白锦对淮南王幽怨和不可得的心情,便想替她争取周烨的宠爱。 「不够风骚。是正妻的范儿,在床上-她不够味儿。」周烨又拿了一把鱼饵,撒在了湖里。 这话又噎得杜九凤说不上来话儿了,也不晓得,他说的是什么味儿,看起来,周烨是挺喜欢她杜九凤的,至少在床上是不排斥的,周烨表面是在说白锦不够风骚,焉知不是在说她不够正经,不是正妻的范儿,看起来,今生,她想往上动一动都难啊,好像她就是个在床上伺候他的主儿。 杜九凤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转移了话题,「王爷,自从贱妾的爹来了,贱妾还没有回去看过他,贱妾想若是有空,去看看他,王爷可准么?」 「准了。」周烨说到,「你爹住的地方,你可以去找阮巡。」 「好。还有,迎紫那丫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裘妃,裘妃不要了,贱妾想要,可好?」她又问。 「好。」周烨又说。 因为方才和王爷的聊天,杜九凤有些莫名的心绪不高,便起身跟王爷告辞,回浅云阁去了。 靳东凯看着杜九凤的背影越走越远,转身对周烨说到,「王爷,这个女人实在太有心计,利用了裘妃的石头,实际是为她自己做戏,因为一旦这块石头进入了裘妃的掌控,说什么,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所以,她让她爹出来说,而朱朝仁也只说的是『凤』,并没有点名这个『凤』就是裘妃;裘妃看似聪明,其实是为杜九凤铺了路;璃国二皇子夏侯玄吉夜探王府,至于两个人说了什么,那就不知道了,夏侯玄吉利用西南水患,把朱朝仁打入狱中,杜九凤进府,一步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蔡文柳由她的小妈收拾,她则落井下石,把裘妃圈入院中,王妃和侧妃被她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下一步,她大概要问鼎权利顶端了,站的越高,行事才会越方便,她不会甘于做一个妾的。」 第43页 「早晨可给她喝药了?」周烨端起茶水了,轻啜,细品。 「按王爷的吩咐,喝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周烨目光朝向湖面,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眼神。 「恕奴才不知,奴才不懂王爷的高瞻远瞩。」靳东凯低了低头说到。 周烨只挑了挑唇角,「本王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遂了她这个愿望。只会纵容着,绝不会拂逆,说不定,还会让她成为本王的人。」 靳东凯沉思片刻,然后说到,「王妃娘娘在大理寺那边,孩子——没了,朝堂之上,现在已经分成了程家和蔡家为首的两派,朱家人厉害啊,一个小小的土财主的家,竟然引起了整个朝堂的巨变。」 周烨一直在喝茶,没说话,靳东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 迎紫还在高烧不醒,竹兰在照顾她,就听到迎紫的口中说到,「军成,军成——」 杜九凤坐在了她的身边,听到了这两个字,对竹兰说,「宫中禁卫军中有个侍卫叫曹军成的,你去把他找来。这是令牌,如果他们不让你进宫,你就让一个叫罗清的人,让他帮忙去把曹军成找出来。」 竹兰领命而去,她一路都在想着,怎么娘子对这些事情,都门儿清?她怎么知道迎紫口中的「军成」就是「曹军成」?又如何知道有一个守卫叫「罗清」?联想到迎紫曾经在杜九凤的浅云阁服侍过几日,加上杜九凤曾经去过宫里,了解这些也不奇怪,竹兰也便不想了。 竹兰离开了大概半日之久,这半日,一直都是杜九凤在看护着迎紫,迎紫偶然会睡不实醒来,看到杜九凤守护着她,就觉得诚惶诚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杜九凤只让她好生歇着。 曹军成是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进的王府。 这是杜九凤第一次见到迎紫口中的曹军成,长得好帅,个子非常高,一脸正气的模样,大概这样的人,心中有信仰,并会为了自己的信仰一战,所以,前世,他才会内乱,大概在曹军成的心中,所谓的信仰,便是和迎紫的爱情了。 说实话,杜九凤是十分羡慕他们的。 「你们聊,我先出去。」说完,杜九凤就出去了。 曹军成握住了迎紫的手,迎紫醒了,看到曹军成的第一眼,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的手被曹军成握着。 「怎么成这样了?」曹军成问她。 迎紫在裘鸣凤那里被打被怀疑,被蔡文柳房中的人不待见的事情,她没有脸面和曹军成说,只说谢谢杜九凤,是杜九凤在她九死一生之计,收留了她,还悉心照顾她,这份恩情,她这一辈子都会记着的,至于杜九凤如何知晓的裘鸣凤的所作所为,她也不知道啊,可那也不知道杜九凤的错。 杜九凤正在房中和竹兰说,她今日得了王爷的批准,明日要去看看自己的爹,让竹兰照料好迎紫,照看好院中的一切,竹兰「嗯」了一声,「主子您就放心去吧。」 两个人正在房中交代着呢,曹军成便从外面进来了。 进房间以前,曹军成看到杜九凤房前的芍药开的正好,粉□□白的花瓣,奇怪的是在一朵花的花枝下面,挂了一方帕子,这方帕子,被打了五个结,因为帕子也是粉白的颜色,所以,挂在那里并不显眼。 第30章 曹军成只看了一眼这个打结的手帕一眼,并未放在心上,他和迎紫是老乡,在他们的家乡,有一个小习惯,就是「结帕许愿」,意思是闺阁里的少女们或者是已经出阁的少妇们,把自己的小小心愿写在手帕上,打结,挂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想老天爷保佑能够实现,其实没有什么根据,许是女人们自己觉得好玩,便这样约定俗成了。 曹军成进门就给杜九凤跪下了。 杜九凤诚惶诚恐,要扶起曹军成。 「男儿膝下有黄金,曹侍卫何必拜我?」杜九凤说到。 「迎紫小时候,爹娘便都得瘟疫去世了,我和迎紫自小交好,一起来了宜京,这次迎紫多亏了娘子的照应,娘子请受小人一拜,小人今天下午还要回去当值,迎紫就拜託给娘子了。」说完,曹军成对着杜九凤便是一拜。 「我受不起曹侍卫这样的大礼,照顾迎紫是应该的,否则我也不会把她留下来。」杜九凤赶紧扶起了曹军成,「这王府中,人人心怀鬼胎,被人看见了不好,曹侍卫还是赶紧回宫里去吧。」 曹军成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给杜九凤磕了整整三个头以后,便随着竹兰出去了。 曹军成走了以后,杜九凤又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她喜欢迎紫和曹军成之间这种感情,自小青梅竹马,为了对方,没了男子的尊严,和王府里勾心斗角的感情不同。 竹兰回来以后,杜九凤便询问了阮巡,朱朝仁的住处,她回家去了, 阮巡当夜便禀告了裘鸣凤,裘鸣凤便说:「他们搅动了王府这一摊浑水,自然要回去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还有,把本宫和蔡文柳都打压下去了,下一步杜九凤就打算封妃了吧?婵娟,我让你放的东西可放好了?」 「启禀娘娘,按照您的吩咐,都放好了。她院中人本来就少,我趁晚上做的,没人看见。再说,她院中的人,多数都是原先正妃那边的人,大家知道奴婢什么目的,也都乐见她的不好,即使旁人看见了,也会装没看见。」婵娟回禀。 第44页 裘鸣凤又攥了攥手掌心,就算她是孙悟空,现在的她也被压在五指山下。 「斗垮了一个蔡文柳,又来了一个更强的。」裘鸣凤的嘴紧紧地咬了一下。 * 杜九凤换了寻常的衣服,回了朱朝仁的家,恰好,朱朝仁刚刚从乡下回来。 苏媚儿一直没将在王府发生的事情告诉老朱,老朱人单纯,心也实诚,自然没有想到,淮南王府曾经发生过这么大的波澜,不过看到杜九凤回家,他还是很开心。 「凤儿变漂亮了。」老朱说,「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杜九凤左打量右打量,也没看见娘,只有一个苏媚儿,当着苏媚儿的面,她还不好意思问。 老朱知道杜九凤不待见苏媚儿,也就没有刻意介绍,去外面做饭了。 苏媚儿坐在桌子旁边,并不动弹,本来对老朱这个女儿就有意见,如今她才成了淮南王的妾,她心里更不舒坦了,淮南王,那可是人中龙凤,苏媚儿是个没羞没臊的,她极想知道淮南王的床上功夫怎么样,不过,虽然她的年龄和杜九凤差不多,但是差着辈分呢,她想问也不好意思的。 这事儿啊,就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媚儿想起淮南王那般英俊又玉树临风的形象,她便如同是刚刚恋爱的小女子,低着头娇羞地笑了,她刚及笄,就被老朱看上了,她都不懂恋爱是什么滋味,不过,她无法,爹要卖她。 杜九凤和老朱在外面做饭,老朱切菜,杜九凤在烧火。 「看看,从小你在家里就没干过这种活儿。」父女俩五年没见,刚刚见了面,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谁也没提,他在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父女关系。 「小时候,娘干的多。」杜九凤回到。 就见老朱的脸上汗涔涔的。 「娘呢?」杜九凤又问,刚才在屋里,当着苏媚儿的面,杜九凤没好意思问。 「你娘——」老朱开始吞吞吐吐,还擦了一把汗。 杜九凤便急了,「我娘怎么了?」 「你娘啊?你娘她摔断了腿,来不了了,这城里的繁华,是没福欣赏喽。」不知何时,苏媚儿从房中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到,老朱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杜九凤脸色一慌,「我娘的腿怎么就摔断了?」 「这——」老朱开始吞吞吐吐。 「怎么?还不是因为你?你离家出走,你娘跟在你后面去找你,谁知道啊,你跑的那么快,你娘还拿着你的衣服在后面,手里还一包银子,小脚,摔断了腿。」苏媚儿说完,就抱着双臂,看父女俩做饭了。 杜九凤心里愧疚无比,朱朝仁怕杜九凤太过自责,想告诉她实情的,可这件事情,他也有错,他又怕九凤恨他,老朱胆小怕事,便没在说话。 其实杜如兰的瘸腿和老朱分遗产有关,苏媚儿无所出,老朱做好了将家产分成四份的准备,将来分别给三个儿子和苏媚儿,没有杜九凤的份儿,苏媚儿一个人就占了五成,这杜如兰哪干?更何况,老朱没有一分钱没有给她,她倒是不在乎钱,她在乎的是情意,曾经的枕边人,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留给她,她如何不心寒? 杜如兰动了寻死的念头,在自己房间里绳子都栓好了,头都塞到绳套里头了,被外面一声「娘」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杜如兰心坚如铁,写信从未把这件事情告诉杜九凤。 因为心里挂念自己的娘,而且又是和苏媚儿一起吃饭,难免糟心,吃了几口,吃不下了,回王府去了。 * 今日周烨去了七娘子的房中。 因为周烨久不来,七娘子的房中早就生了尘,不过,七娘子的眼中,却因为周烨的到来,有了光。 她缱绻又温柔地给周烨行礼。 「免礼吧。」周烨一甩衣服的下摆,便坐在了七娘子房中的榻上。 「是哪阵风把王爷吹来的?」七娘子问。 「是九凤让王本王来这里的。」 七娘子恍然大悟又略有失望地「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有被怜悯到,可王爷都大半年不曾来她房中了,如果九凤不怜悯,王爷可能真就不来了,不是么? 七娘子也坐在了榻上,在周烨的对面,看着眼前他的男人,说到,「王爷许久都不来了。」 「最近一直在永宁殿,哪都没去。」周烨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本王记得,你是不是喜欢听戏?」 七娘子的眼中又开始发亮,「王爷还记得这个呢?」 「你当本王把你忘了?」 七娘子便低下头去,害羞地搅手绢,也不知道九凤这个丫鬟都跟王爷说了什么,应该她的话,都告诉王爷了吧,七娘子的心,咚咚直跳,那是恋爱中的小女子才有的心动。 「贱妾……贱妾当真是这样认为的。」七娘子说道。 周烨笑了一下,接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白锦头上的金步摇,金光闪烁,贵气十足。 「上次在湖边,说得可是这支金步摇么?」周烨盯着白锦头上的步摇说到。 「嗯,是呢。王爷要看看吗?」说完,白锦就从头上摘了下来,递到了周烨的手中。 周烨仔细端详这支金步摇,「看样子,有些璃国的手法,当中可有什么说法?」 第31章 白锦便笑,「贱妾佩服王爷的眼力,的确有些璃国的手法,王爷可知道我朝御史大夫巩天昭么?」 第45页 「当朝重臣,本王如何不知?」 「这个巩天昭啊,以前是璃国人,亲爹死后,娘便嫁了家中的管家,管家本是我载国人,先在璃国学习了数十年制作金步摇的技术,后来不想做了,才进入了巩天昭的家,当了管家,巩天昭亲爹过世,继父继子和亲娘一家人来了载国,做这支金步摇的人,是宫里司珍坊掌珍刘鸳,刘鸳是巩天昭的义妹,也就是巩天昭继父巩锋的义女,这手艺,如此精细,应该是从巩锋处学的。」白锦从周烨的手中,接过金步摇,重又插在了头上。 周烨的一只手敲击着桌面,好像在想着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是。王爷久在殿堂之上,这种事情,自然无人跟王爷说起,而且,若今日贱妾没做这支金步摇,贱妾也想不起来跟王爷说这件事儿,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刘鸳闲来无事的时候,跟贱妾说的呢。」白锦向来端庄大方,说话不卑不亢。 周烨看了一眼外面的夕阳,很美。 「带你一起去府外看戏如何?」周烨问她。 「现在吗?」白锦眼中放光,自从进了这王府,她还从未出去过呢,能够出府,还是跟王爷一起,这是多大的殊荣? 「对,本王让靳东凯备车。」 「谢王爷,贱妾换身衣服便来。」白锦疾步走入了里间,换了一身素雅又便于行走的衣服。 就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周烨对白锦刮目相看,心想:她倒不是个卖乖取宠的,若换了旁人,早就什么衣服华丽便穿什么了,九凤那丫头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 白锦有心想问问,正妃娘娘现在在大理寺如何了,可想到这不是她该问的,说不定王爷也不想让别人提这件事儿,王爷不说,可能是他的忌讳,所以她便没提。 走到王府门口,果然靳东凯已经备好马车了。 看到王爷出来,靳东凯跟周烨打了个招唿,周烨说,「你回府去吧。」 靳东凯「是」了一声,便利落地进了王府的门。 周烨和白锦上了车,白锦心里想着:九凤这个人,当真不错,至少她不善妒。 白锦许久不曾出府了,对府外的繁华很嚮往,那是久在闺阁中的女子的嚮往,外人不会体会这其中的心酸,她不断地打帘看街上的情景,心情不错。 「咦,九凤?」白锦看着那边走过来的一个女子,她身着浅紫色衣裳,从那边疾步走来,大概看到天色渐晚了,想匆匆赶回王府去,「九凤什么时候出府了?」 杜九凤刚刚从老朱家里回来,她是走路回来的,出门也没带人,她自觉自己还没到带人的位分上。 周烨也掀开前面的帘子,果然看到了杜九凤。 「她应该回家看她爹了,刚刚回来。」周烨看着杜九凤,那高挑的身材,走在路上,那条路便登时显得灰头土脸了很多,当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冲击着周烨的喉头,让他心里很冲动。 此时,仿佛天上地下,就剩下杜九凤一人了,他有些心神恍惚。 随着步子越来越近,也随着白锦喊了一声「九凤」,杜九凤才抬起头来,看到了王府的马车,也看见了从马车的侧窗里朝外看的白锦。 杜九凤微笑了一下,便走到车旁边来了。 「你怎么出府了?」在街上遇到知己,杜九凤自然是很开心的,车窗又小,即使白锦打着帘子,也只打了一丁点儿,所以,杜九凤没看见周烨。 「是王爷,他也在马车里,他要陪我去看戏。」白锦羞涩地说到。 杜九凤马上就眉开眼笑地给周烨福了福身,周烨只冷淡的一句,「起来吧。」 杜九凤并未将周烨的冷淡放在心上,她心说,看起来,这个周烨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主儿么,杜九凤不晓得是那天她的劝说管用了,还是那日周烨在湖边看到了白锦,觉得她够招人,更可能的是,现在,蔡文柳和裘鸣凤都折了,他要扶持新宠。 隔着帘子,杜九凤自然是看不到周烨的,不过周烨看她,虽也朦胧,但是她脸上的笑,还是很明显。 周烨瞥了杜九凤一眼,目光朝着马车前面看去,对着车夫说了一句,「走了。」 杜九凤在马车后面福着身子,目送马车远去,可她忽然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本来转过身子,往王府的方向走了,可她眼皮又突然开始跳,她一个转身,就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不要紧,眼见着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挑了淮南王周烨马车的车顶子。 这一幕,好熟悉。 前世也曾经有这么一幕,杀手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也是有六个人,从天而降,那次周烨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那几日,夏玄利用巩天昭,控制了好些的朝堂舆论,上次他们瞅准了周烨不带随从的习惯,在离开王府的时候动的手,纵然周烨武功很高,可终究他是一人难敌六个剑上煨了毒的大内高手,当时杜九凤就在场,可因为她的头上戴着璃国的金步摇,敌人放过了她。 这是载国能否继续下去的关键时刻,杜九凤喊着「王爷小心」,火速冲到马车前面。 马车已经被噼碎,马惊了,周烨从马车里飞身起来,开始迎敌。 这是本来就是不太繁华的地方,人少,现下,老百姓早就四散逃窜。 这种时刻,迎着马车过来的,只有杜九凤一人,白锦坐在破落的马车上,喊着「王爷小心啊」,杜九凤喊了一句,「姐姐没事吧?」 第46页 「九凤你怎么又回来了?」情急之下,白锦对杜九凤说到。 这时候,一道剑光朝着白锦袭来,白锦「啊」了一声,可那道剑光,随即偏移了,又和周烨交上了手。 杜九凤方才看到了白锦头上戴着的金步摇,带有璃国风格的金步摇,前世救了她,今世救了白锦,她知道白锦暂时无碍,杜九凤的目光又落到周烨的身上去了。 她怕,她很怕,他今世会再次受伤,很怕载国大乱。 情急之下,杜九凤对着躲在马车底下的车夫说到,「快去王府叫靳东凯,让府兵来。」 车夫早就吓傻了眼,听到杜九凤这样一说,往王府跑去,幸亏没有离开王府太远。 方才要刺杀杜九凤的那个剑客,转而去攻击周烨了。 「王爷小心,他们的剑上是煨了毒的。」杜九凤对着周烨大喊一声。 周烨本来一人打五个,没有留意到方才要杀白锦的那个刺客。 这一幕,又让杜九凤想起了前世,本来是攻击她的那个剑客,转而就去攻击周烨了,伤了周烨的胳膊,毒气攻心。 杜九凤瞬间心急,跑到了王爷身后,那个剑客本打算从后面攻击周烨的,可杜九凤的出现,显然猝不及防,他一剑就刺进了杜九凤的腹部。 周烨回过神来,从后面一只手扶住了杜九凤,一边喊,「九凤,九凤。」 杜九凤看到王爷安好,没有受伤,她听到了一声口哨声,六个剑客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没猜错,刚才那声口哨声,是夏玄。 前世这场刺杀,她就不知道是谁指使的,现在,她也是一头雾水。 靳东凯带人来了,他是骑马来的,周烨抱起杜九凤,便往王府直奔而去。 杜九凤的脸苍白苍白的,马上很颠,可周烨抱得她很紧。 她想抬起手来,摸一摸周烨的脸,可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欣慰地说到,「王爷没事,贱妾就放心了。」 「别说话。」周烨微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刚刚下马,周烨就对着院子里喊,「叫御医。」 他把杜九凤抱进了披览殿,杜九凤的嘴唇已经发紫,渐渐地发黑了。 御医诊视过以后,对淮南王回到,「启禀王爷,娘子中的是璃国的毒药,若一天之内没有解药,恐怕——微臣只能先给娘子服下克制的药物,解药得等微臣回去慢慢配置,可能——不太好。」 「本王知道了。」周烨坐在杜九凤的床边,看着杜九凤。 他找了两个侍女来伺候杜九凤,正好靳东凯回来了,白锦也刚刚回来。 白锦作为一个闺阁女子,此次虽然害怕,但回过神来,她还是能够沉得住气的,她和靳东凯一起去了披览殿。 「王爷,刺客应该是璃国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潜入我载国境内,实施这种行动。」靳东凯说。 周烨不说话,想起来混战之中杜九凤说过的一句话「王爷,他们的剑上是煨了毒的。」 她又是如何知道煨了毒? 「王爷,九凤妹妹没事吧?是中毒了吗?」白锦又问。 周烨站了起来,让两个丫鬟伺候杜九凤,他回了永宁宫。 白锦虽然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刚才靳东凯说刺客是璃国人,她就在考虑,是不是刚才刺客看到她头上的金步摇,误以为她和璃国有什么关系?心下难免心有余悸,原来,今儿竟是这支金步摇救了自己。 第32章 今日之事,已经传遍了全府,阮巡自然跟裘鸣凤汇报了。 裘鸣凤说到,「看起来,安排的那件事情,还得过几天才能爆发。不过她此次救了王爷,看起来封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该死,本宫禁足期间,让这个狐媚子得了先机。到时候,她成了妃,那件事对她的影响,看起来也不大了。本宫须得找点儿勐料才行!」 「奴才必会为了娘娘,万死不辞!」阮巡说到,他低着头,都不敢多看裘鸣凤一眼。 阮巡常常会半夜睡不着,从梦中惊醒,醒来便是裘鸣凤对着她摆手的样子,她唇红齿白,妖艷动人,明媚张扬,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人间绝色,是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人间绝色,他不是柳下惠,不想永远对她俯首称臣,永远为一个女人服务,他想要回报,那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摸摸这个女人,碰碰这个女人,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淮南王周烨的女人。 淮南王这个人,他是了解的,让周烨戴绿帽子,那是绝对不可能,除非——死! 看着今日一身素衣素裙的裘鸣凤,竟然别有一番良家女子的风情,不是往日里盛开的牡丹了,有种空谷百合的感觉,可他只能在远离她的地方,不能碰她,阮巡只觉得喉头髮紧,他每日里都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春梦。 裘鸣凤虽然知道阮巡的心思在她心上,但对他这些微妙的男人心思,却不察,又或者说,假装不知道。 「蔡文柳怎么样?」裘鸣凤又问。 「她在大理寺,拒不招认,因为刚刚流过产,又是太子妃的身份,她不招供,证据链就不闭合,别人奈何不了她。」 裘鸣凤冷笑,「她还真是幼稚,她已经失了人心了,却盲目保住自己的面子,本宫估计,她正妃的位子是保不住了。」 阮巡没说话,看了裘鸣凤最后一眼,告退了。 第47页 * 是夜。 永宁宫的密室。 「王爷,真打算让娘子一个人在披览殿过一夜?」靳东凯问她。 周烨在喝茶,白天的那场兵荒马乱俨然已经过去,他没有回答靳东凯的问题,反而问到,「冬天的兵马战略可做好了?」 「今日您刚刚出门,兵部就把奏摺送来了。奴才放在您披览殿的书桌上了,王爷要看吗?若要,奴才现在去给您取来。」靳东凯是一个死忠死忠的奴才。 「不用。不要打草惊蛇。」周烨目光沉静如海,平静无澜。 「蛇?谁是蛇?」靳东凯显然一头雾水。 周烨只在喝茶,并没有多说。 周烨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今日杜九凤说「剑上有毒」就表明了,她知道璃国的刺客会行刺这件事情,以及和她联繫的夏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她,就是璃国的细作。 呵呵,细作。 如今,杜九凤伤了,璃国的人,会放任不管?不会的。 他且静待那个人出现,给杜九凤解药就好。 * 披览殿里,确实有一条蛇——夏玄。 淮南王府今日守卫并没有丝毫的松懈,甚至因为今日发生了刺杀的事情,府中特意加强了防卫,不过,这些对夏玄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而且,披览殿中,就只有两个侍女,可能侍女觉得九凤就是个妾,所以照顾得不免松懈,他用了一根沉睡香,那两个侍女便困得不成样子了,打着哈欠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看到九凤这里这般冷清,夏玄竟然有了一丝丝的难过,不晓得为什么。 原先,他自认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受到了父皇对待母亲的那种冷淡,对男女之情早就没有期待,他是禁慾之人,可自从那日在樑上,看到了周烨和九凤的云雨,他的情感,便如同墙头草了,开始往九凤这边倒。 这真是该死! 大约此时的夏玄认为杜九凤是他的人,他的人受到了冷落,那是他不中用。 这种情感,非常微妙,他亦无法理解,一直以来,他都给自己贴了标籤:为了吞併载国,他再所不惜,他只会利用,不懂任何人的感情,对杜九凤也一样。 如今看到杜九凤眼皮沉沉,嘴唇发黑,一副衰败之相,竟然萌生了恻隐之心,他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给九凤吃了。 夏玄一直看着杜九凤,面色从苍白逐渐有了血色,嘴唇的黑紫在渐渐褪去。 今日刺客行刺之事,不是他指使的,是他大哥夏侯沉渊的人,夏侯沉渊这个人,没有智谋,以为刺杀了周烨,载国就是他的了,真是笑话,今日夏玄看到城中墙上留下的璃国暗号了,知道有璃国的细作来了载国,他便猜到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幸亏他及时阻止了行动,那声口哨便是他吹的,他是璃国的二皇子,刺客也要听他的。 夏侯沉渊的亲生母亲邓令华是璃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夏侯沉渊子凭母贵。 所以,即使夏侯沉渊没有夏玄这么有脑子,可他在宫里却是太子的地位。 夏玄的亲生母亲是最末的妃位,所以,即使夏玄的造诣比夏侯沉渊高一百倍,他也得不到父亲一丝一毫的垂青。 「九凤。」夏玄看着杜九凤逐渐红润起来的面容,握了握她的手,他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要赶紧走。 出了披览殿的门口,夏玄左右打量了一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杜九凤是半夜醒来的,等想明白她为什么躺在这里,她有些疑惑,要知道璃国剑客的剑上可都是淬了毒的,前世,宫中太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解药,其中有一餵药,叫做巴戟天,是非常难得的,靳东凯骑着快马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怎么今生,她感觉自己醒来的这么容易? 杜九凤从床上起来了,她有心想问问周烨怎么样了,可披览殿里安静地可怕,只有两个侍女,她怎么摇都摇不醒,她便放弃摇了,三更半夜,不晓得周烨在哪个宫里就寝的,所以,即使满腹的担心和狐疑,她也只能等明天再问了。 而且,她醒来,没有看到周烨在床前,她竟然有些隐隐的失望。 似乎今生,杜九凤的心,一直往周烨的身上飘摇呢,可这不是很好吗,她和周烨,本来就是夫妻啊,好像,他就只对她一个人说过「为夫」这样的字眼,想想,杜九凤便觉得心里很暖。 杜九凤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花,觉得有些乏,便在披览殿里走动起来,走到了周烨的书桌前,给周烨收拾起书桌来,其中有一份最新的兵部奏摺,杜九凤不小心掉到地上了,捡起来的时候,她不小心看到了,上面说,十一月到十二月之间,攻打狄戎一族。 狄戎在载国和璃国的中间,是两国中间的一个小国,上次载国攻打璃国,是绕道狄戎。 记得前世,夏玄曾经让杜九凤打探载国的战略部署,虽然之前夏玄若有若无地给杜九凤讲过兵法方面的内容,但杜九凤还是不大懂,她隐约觉得,今生,夏玄还是会继续问这个问题的,所以,便留了心,心想:若是他问起来,她便往相反的方向说。 夜半三更,整个王府也是寂静的,杜九凤便又回去睡了会儿。 第二日,她是被一声喜庆的女子的尖叫吵醒的,醒来便看到周烨坐在她的床边。 第48页 周烨的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说到,「毒已经解了。」 「贱妾中毒了么?」杜九凤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御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配制出了解药。」周烨说到。 「王爷没事吧?如果贱妾不去,可能王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累赘。」杜九凤歉疚地说到。 「不管怎么说,凤儿总算是替本王挡了淬了毒的剑。头功一件。」周烨挽了挽自己的衣袖说到,「凤儿想要什么?」 「这是贱妾的本份,不是为了讨赏。」 周烨笑了一下,「你不要是你的事,若本王不赏,是会寒了人心的。」 杜九凤愣了一下,心想:周烨当真会用人,拎得清。 「封你为妃如何?」周烨在床上坐定,很正经地看向杜九凤的方向。 「这——」虽然杜九凤一直在想封妃的事情,但是「封妃」两个字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心中无波无澜,无惊无喜,就是觉得有点儿突然。 「封为和裘鸣凤平起平坐的侧妃,给你取个封号,如何?」 杜九凤还有些呆呆的,「王爷~」 裘鸣凤在侧妃的位置上,很久了,也可就是个侧妃,没有封号的,面对周烨的这番宠爱,杜九凤自然诚惶诚恐,她要从床上下来,谢王爷,可终被周烨劝住了。 「什么封号好呢——」周烨的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 杜九凤则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庆妃」,她讨厌「庆妃」这两个字,前世,这两个字,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姬的本色,杜九凤的心,忽然间,狂跳起来。 「庆妃如何?」周烨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对着杜九凤说到。 第33章 杜九凤诧异地盯着周烨,如何——如何怕什么便来什么? 「贱妾想问问,为何叫庆妃?可有什么说法吗?」杜九凤心惊肉跳。 好像一旦叫了「庆妃」这个名字,前世的一切都扑面而来,那是她怎么都逃不开的噩梦,前世,周烨是看到浅云阁里有一副字画,是一位挺有名的书法家的真迹,上面写有一百零九个字,每个字意思都不错,周烨採取的是「掷箭选字」的方法,箭插到了「庆」上,所以,她便叫做「庆妃」了。 而那幅画,是白锦送给她的,现在,浅云阁的墙壁上,并未挂着这幅画。 今生,杜九凤不想这般潦草,从选紫色衣服开始,她就想着今生要重新来过。 「刚才本王听到喜鹊叫了,很喜庆,所以,便叫『庆妃』,怎么?不喜欢?」周烨又朝着杜九凤凑了凑。 杜九凤面色有些尴尬,「贱妾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称谓,能不能劳烦王爷重新取一个?」 周烨看了杜九凤一眼,手抚摸着她的头髮,说了句,「任性。」 杜九凤胆子也大起来了,说到,「那贱妾就是想任性一回,不行吗?」 「好了,先吃饭。」淮南王周烨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小玉碗,里面是人参汤,「喝了。」 说完,他便一勺一勺餵起九凤来,杜九凤诚惶诚恐。 「凤儿如果好了,便回浅云阁好好休息,本王今日还要上朝,上朝的时候会替你想封号的,嗯?」说完,周烨捏了捏杜九凤的脸蛋,便走了。 看着他落拓洒脱的背影,杜九凤竟然有几分恍惚。 中午时分,杜九凤回了「浅云阁」,刚刚进院,就见竹兰急匆匆地跑来了。 昨日遇刺客之事,周烨已经派人来告诉竹兰了,不过没让浅云阁的人去看杜九凤,所以,竹兰很担心,看到自家娘子无碍了,竹兰才长吁了一口气。 「娘子,哦,不对,现在该叫您娘娘了,有一件事情,奴婢想跟您说。」两个人在房中,说着话。 「封妃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杜九凤诧异,怎么她刚从披览殿出来,竹兰就知道了? 「娘娘还不知道的吧,可能王爷今儿在永宁说了,有封你为妃的意思,所以,整个王府都知道了,您想啊,整个王府的人,可都等着攀您的高枝儿呢,您替王爷挡了一刀,而且,现在正妃和侧妃都已凋零,王爷自然要扶持新人了,凤鸣院那位,说是禁足半年,可男人啊,没有长性的,或许半年以后,王爷早把裘妃忘了,您就是王爷的新宠。」自家主子封妃了,竹兰脸上也有光,以后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今日的腰杆自然是很直的。 杜九凤只是笑笑,竹兰还是太幼稚,她哪懂这深宫中的算计和诡谲? 「哦,对了,主子,今日我浇花的时候在门口的芍药花上,发现了这个。」说完,竹兰便把帕子交给了杜九凤。 杜九凤打开手帕,上面用毛笔画了一个人,这个人没有手,没有脚,眼睛和鼻子都没了,若是以前,杜九凤肯定只会害怕,不晓得这是什么,但经歷过一次重生,很多事,她都懂了,她知道这是「人彘」。 前世,竹兰捡到帕子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过,所以,杜九凤不晓得裘鸣凤为何这么咒自己。 虽然帕子上的人,没有手脚和耳目,认不出来是谁了,但是,她的身后,却有一座院落,上面写着「凤鸣院」,所以,这个被「人彘」的人,不是裘鸣凤又是谁? 杜九凤不晓得是冥冥之中的註定还是怎么,前世是她主动把裘鸣凤人彘了的,今生,裘鸣凤竟然主动给杜九凤提示,让杜九凤人彘她?还有,她把这方帕子挂在杜九凤房前的芍药上,是什么意思? 第49页 杜九凤不晓得迎紫家乡的风俗,而且,迎紫现在还卧床不起,但杜九凤知道,裘鸣凤把帕子挂在芍药上,是要陷害她,但周烨又岂是吃素的?怎能由着裘鸣凤陷害?所以,杜九凤又让竹兰把帕子挂在了芍药上。 但有一点,竹兰忽视了,裘鸣凤派人是把手绢打了五个结,因为竹兰也不知道打五个结的风俗,所以,竹兰只打了两个结,挂在花上了事。 刚挂完帕子呢,白锦便来了,她来问杜九凤的伤势如何,看到杜九凤活泼得又跟以前一样了,她才放下了心,这次来,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便是:把那支金步摇送给杜九凤。 「妹妹,可能你正式封妃前,这是姐姐最后一次送你东西了。」白锦抚摸着杜九凤的手说到,「昨儿那个刺客,没有刺杀我,可能就因为我头上戴着这支金步摇,这支金步摇是璃国的手工,他们闹不清我和璃国是什么关系,所以,没对我下手,妹妹你昨日受苦了。」 「姐姐你怎么有一支这样的金步摇呢?」昨儿杜九凤就想问白锦了,不过昨儿那种情况,也没机会问。 「做这支金步摇的,是司珍坊掌珍刘鸳,刘鸳是朝中御史大夫巩天昭的义妹,她的手艺,是她那位义父教她的,她义父曾在璃国待了多年,不奇怪。」 「竟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巩天昭本来就是璃国人,这点儿,她前世是到了最后才知道的。 这支金步摇,杜九凤收下了,前世,裘鸣凤就是用金步摇让她关了禁闭,今生,她不能再让白锦戴着徒增麻烦,所以,她把金步摇收在了首饰匣内,这辈子,她都不打算戴了。 「哦,我还给妹妹带来一样东西,是本朝书法名家田行之的真迹,这个人啊,和我父亲认识,前几日,才拿去给我父亲的。」说着,白锦就打开了那幅画。 这一幕,因为前世曾经发生过,所以,再发生,九凤便有一些恍惚和心惊肉跳,那种事情曾经发生,而且也确确实实发生过的感觉,是非常微妙的。 「原来是拜碑帖。」杜九凤说到,「姐姐不愧出身书香门第,送得礼物也都这样超凡脱俗。妹妹没读过多少书,怕玷污了这副字画。」 杜九凤是十分不想留下的,一旦留下,若是周烨来,势必会看见,看见了,难免又会封她为「庆妃」。 「哪副字画?本王看一下。」就听淮南王周烨的动静在外面响了一句,然后,他的人,就站在杜九凤的身边了,可见他雷厉风行,行动之快。 白锦和杜九凤赶紧站起来,给淮南王行礼。 「免了。」说完,周烨便拿起那副字画,看起来,「不错,笔迹苍劲有力,是真迹。你白姐姐当真是费心了。」 白锦便嫣然一笑,自从杜九凤来了王府,她的好日子便来了,往日那种半年都见不到王爷的苦日子过去了,这几日,她便见了王爷好几面,虽然昨日发生了意外,王爷不曾在她的院中就寝,可那不是发生了意外吗,若是没有,她便也就—— 想到此,白锦便有些羞涩。 「本王今日正为了九凤的封号伤透了脑筋,本来想封为『庆』的,她不乐意。」周烨说到。 白锦便笑着说,「既然王爷也喜欢这幅画的话,何不从这副画中,找一个字,作为妹妹的封号呢?贱妾看了,这些字可都是好字,既然人为不好定,那便交给天定吧。」 「有道理。只是,本王若是选了,凤儿可不能再推诿了,你可知,为了你一句话,为夫今日的头髮可都掉光了。」 杜九凤便笑,「我看王爷发量惊人,看起来也是胡说的。」 两个人这番的打情骂俏,让白锦略显尴尬,不过显然,两个人不把白锦的尴尬放在心上,好像这般的打情骂俏已经是两个人的日常了一般。 周烨没有搭理杜九凤的抱怨,他背过身子,手指着身后的画,然后杜九凤就变脸了。 「王爷好厉害,指了个喜庆的『庆』字。」白锦说到,「妾身觉得,这个庆字甚好。」 周烨的手按住那个字,转过身子,仿佛得逞似地对着九凤说,「本王便说,今日与庆字有缘。便叫庆妃吧,以后不许再有异议。」 杜九凤满肚子的不乐意,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那贱妾便先恭喜庆妃娘娘了。」白锦给杜九凤福了福身。 「姐姐快起来,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 「没有的事儿,妹妹封妃是喜事一桩,如何不祝贺?」白锦说完,便向淮南王和庆妃告辞。 白锦在回去的路上想着,今日王爷该宿在庆妃处吧,毕竟新人娇贵,王爷也喜欢她。 周烨今日真是宿在杜九凤处的,晚上两个人颠鸾倒凤,动情处,周烨咬着杜九凤的耳朵说,「自从你入了这王府,我已经没有在别的女人处宿过了。」 杜九凤心里一软,随即又变了很硬,王爷向来妃嫔无数的,近日他连损了两房妻妾,没别处去,而且后宫那些妻妾的,没有一个能勾住他的,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去处,相比较,还是杜九凤这里更合适一点儿。 「那王爷,这可是您的不对了,雨露均沾,就算将来您当了皇上,后宫也是要不断扩充的,新人不断进来,才能为王爷您开枝散叶啊。再说,正妃娘娘的胎这不是刚掉了吗,王爷子嗣无人,就不着急吗?」黑暗中,杜九凤问周烨。 第50页 周烨的动作变得更加粗暴了,然后他说了两个字:「不急。」 第34章 第二日,杜九凤醒来的时候,难得周烨还睡着她的旁边,没有走掉。 看着他俊美无铸的侧颜,杜九凤难免起了孩子心思,她从旁边拿了块帕子,拎着帕子,在周烨的脸上挠着,手却被周烨抓住了,「你好大的胆子。这种事,恐怕也就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杜九凤便毫无心机地笑,「王爷今日要去哪?」 「哪也不去,在你房中待着,一会儿去给你把字画挂上。」 「真不走了么?」今生的杜九凤,竟然开始因为周烨今日不走了,而心生欢喜。 她现在才发觉,以前,她对夏玄,那是盲目的喜欢,就是喜欢他这个人,他是离她很远的信仰,可今生,和周烨相处的点点滴滴的小事,却入了她的心,总是让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是那种从心底溢出来的喜欢。 这样想着想着,杜九凤就趴在周烨的胸前了,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髮。 两个人起来的时候,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正吃着呢,就见靳东凯端了一壶茶来,他说,「王爷晨起,每日都喝红茶的,今日虽然王爷在娘娘这里宿了,可这习惯,是不会改的,这红茶,是武夷山的大红袍,王爷喜欢,今日,奴才拿了两只杯子,请庆妃娘娘也尝尝。」 果然托盘里有两只杯子,一只是明黄的颜色,太子专用的,杜九凤自然不敢用,另外一只,就是和茶壶配套的,普通的玉瓷杯子,杜九凤该用哪只杯子,显而易见,她挺有眼力见儿地拿起了那只玉瓷杯子。 靳东凯给两个人的杯子里,分别倒了茶水。 周烨侧过脸去,对着靳东凯调侃,「出息了,有长进。知道给本王送茶叶了。」 靳东凯的百年冰山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的微笑,「王爷过奖,伺候好主子,这是奴才的本分,再说——」 靳东凯的目光朝着杜九凤看过去,「再说了,王爷既然进了浅云阁,奴才想的是,王爷今日一天,可能哪儿都不去了,所以,才特意把茶给王爷送来,免得王爷没了日常最爱喝的茶,不舒坦。」 周烨低头一笑,「你倒会说。」 「若是不了解王爷的心思,奴才这近身侍卫,也不必当了。」靳东凯低头说到。 「好了,去吧。」 杜九凤的心里,甜滋滋的,心想,看起来,周烨对她的态度,他的身边人,竟然都是知道的,知道周烨今日可能会流连在她的院中,不走了。 「王爷,他说的可是真的么?」杜九凤眉眼里的笑,怎么都藏不住。 「要不然呢?庆妃。」周烨反问。 被周烨这么一反问,杜九凤只低头,含羞笑了,双手无处放,便端着茶在喝。 她喝完了,周烨又给她倒上了。 喝完茶,周烨便把白锦送给杜九凤的那幅字画挂上了,杜九凤站在后面看挂得位置正不正,周烨便问,「这样呢?如何?」 「再高点儿。」 「这样?」 「再低点儿。」 周烨便又看了杜九凤一眼,嘆了一口气。 「怎么,王爷和妾身在一起,不开心吗?」杜九凤问周烨。 「没有,我嘆息的是,几时我也成了妻管严了?」周烨说到。 现在的杜九凤,颇有些陷在和王爷爱恋里的小女人心思,并不多想,只是一跺脚,然后嗔怒到,「王爷,你怎么总是取笑我?」 周烨便哈哈大笑。 杜九凤今日故意引着周烨往房门口的帕子上找,所以,她假意闲来无事,去给花浇水了,周烨也无事,一直在杜九凤的房中,两个人颇有些「琴瑟在御」的感觉了。 杜九凤浇花,周烨便在旁边看着,和杜九凤说着闲话,「说起来,以前我对老丈人态度不周。」 杜九凤笑笑,「哪里的话,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我爹他就是个乡下的财主,差距远着呢,您怎么对他,都有理。」 周烨闲站在门口,笑了一下,不经意间看到挂着的帕子,「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杜九凤所有的心思,都假意在浇花上,仿佛对周烨的话,不在意。 周烨已经解下了那方帕子,打开的时候,他数了,两个结。 曾经裘鸣凤跟周烨讲过迎紫家乡的这个风俗,裘鸣凤当时在院子里也结了一方帕子,五个结,她说她许的愿望是:希望永生永世和周烨在一起,不过周烨猜的是:她希望将来早日当上皇后,永远不失宠,才是真的。 女人,呵。 周烨打开,看到了裘鸣凤被「人彘」的那副画,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裘鸣凤自己画的,用来陷害杜九凤,因为如果是杜九凤画的,她心里知道画那个人是谁,不会多此一举地写上「凤鸣院」三个字,如此做,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画画的人,想让大家都知道,画的到底是谁。 但这方帕子结了两个结,说明杜九凤已经知道这方帕子的存在了,她看过,故意又挂在了这里,可惜,她不知道应该打几个结,打五个结,用来许愿的风俗,想必她不知道,迎紫还在睡着养病,没有告诉她,她就是想让周烨看看,裘鸣凤是怎么陷害她的。 说起来,到底是杜九凤棋高一着,如同裘鸣凤在郊外埋下「凤引九雏」的石头一样,杜九凤将计就计,就把裘鸣凤装进去了。 第51页 所以,周烨现在的枕边人,是个狠角色,不过,如果不是狠角色,也做不了璃国二皇子的细作不是? 「王爷看的是什么?」杜九凤走了过来,站到了周烨身边。 「你画的?」周烨抬起头来,问杜九凤。 「王爷折煞妾身了,这是什么?贱妾不知。」 「你不懂?」周烨似乎在嘲弄地笑,「戚夫人所受的惩罚,耳朵被毒聋,口被毒哑,四肢被砍去,你当真不懂?」 「妾身以前倒是听说过,只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对人,未免太过残忍,都不敢想像,歷史上曾经出现过这种事情,这怎么会是妾身做的?王爷明察啊。」杜九凤惶惶然的模样。 「如果不是你,那是谁?是她?她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诅咒自己?既然她诅咒自己,那本王就遂了她的愿如何?」周烨突然说到。 杜九凤愣怔了,前世狠毒的是她,周烨好像从来运筹帷幄得厉害,可是他的心思,从来不告诉人了,他也没有做到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好像在周烨的眼里,杀人是一种非常低级的趣味,所以,此世,此时,难道是在试探她? 杜九凤忙不迭失地就跪下了,给周烨磕头,「王爷,裘妃没有那么罪大恶极,断断还不到要人彘的地步,让她禁足已经是很严苛的惩罚了,王爷,人命不是草芥,还请王爷三思啊。」 杜九凤是真的不想看到,前世发生的事情,再次出现,不想用今世来印证前生,歷史重演,于她无益。 前世,裘鸣凤被扔进茅房以后,她有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她虽然觉得裘鸣凤罪有应得,除了一个皇帝身边的宠妃,就等于除了一害,对载国有好处,但是今生,杜九凤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太残忍,二来,裘鸣凤还没有坏到那个份儿上。 她更不想让周烨如此滥杀无辜,在杜九凤的心里,他本就该是深沉如海的模样,在智谋上狠辣,但是杀人这种事情,难免损了他的威严。 「不想杀?」周烨坐在榻上,问跪着的杜九凤。 「是,妾身不想看见王爷杀人,但是,这块帕子当真不是妾身放的。」 周烨看了杜九凤几眼,情真意切,看起来是真不想让裘鸣凤死,或者说不想让她以用这种方式死,画是裘鸣凤画的,事件是让杜九凤发酵的,如此而已。 周烨伸出手来,「起来吧,既然人彘她自己,是她自己想到的,那便有一天,她犯了错,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可好?」 杜九凤抬头看了看周烨的面容,好像不生气了,她才扶着他的手起来了,周烨顺势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杜九凤的手触到周烨的眉,「王爷不许生气啊。」 周烨一笑,「你不让生气,便不生气。」 他旋即在杜九凤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杜九凤便一副惊慌未定的样子,说道,「王爷啊,你好坏的。」 周烨便笑,「你向来这么勾引男人吗?勾得人心蠢蠢欲动。」 不曾说完呢,周烨就抱着杜九凤去了床上,克制不住的翻云覆雨一番。 做的时候,周烨就在想:果然是细作的料,美人计使得如此透骨,那是要把他的骨头都酥麻了的感觉。 做完以后,杜九凤便躺在床上睡着了,周烨是下午十分起床的。 靳东凯过来回话,说蔡文柳回府了。 「她还有脸回来?」周烨束起自己方才在床上弄乱了的发,讥讽着对靳东凯说了一句。 靳东凯看王爷的衣衫,仿佛刚从床上起来。 靳东凯现在在浅云阁的外间,不曾看到杜九凤,心想:莫不是王爷——王爷刚刚和庆妃娘娘——那个了? 靳东凯想了又想,最终说道,「王爷,您看,奴才要不要去取汤来?」 第35章 汤,是避孕汤的简称,他与王爷一向称为「汤」,因为怕隔墙有耳。 这种汤药,是用宫里独有的大寒之物所制,宫外没有,很多人不曾吃过,更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吃了这种汤药的女子,想要有孕,此生已经是不可能。 「不必了,今日不是已经喝过了,而且,她明日还喝,若现在喝,怕她察觉出来异样。」周烨说道。 「是。」 靳东凯跟庆妃娘娘宫里的竹兰说了一声,便和周烨离开。 杜九凤醒来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看到旁边他不在了,竟然有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她侧着身子,手抚摸着周烨曾经睡过的枕头。 她就奇怪,上辈子,跟了周烨那么久,怎么就没发现他一星半点儿的好,反而整个人的心思都系在夏玄身上,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他浑身的优点,都感觉不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便处处都是优点。 这几日,杜九凤已经被周烨迷得七荤八素。 竹兰隔着朦胧的纱帘和杜九凤汇报,说,「王爷走了。」 「哦。知道了。」杜九凤回了句,她又怅然若失。 杜九凤刚从床上坐起来,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多时,夏玄便站在她眼前了。 看到杜九凤衣衫不整,他转过头去,说到,「你快穿好衣服」。 若是前世,杜九凤没穿衣服的话,她会觉得正好的,让老师看见她了,可今世,她忽然间就觉得和夏玄有了界限感,所以,她急匆匆地便开始穿衣服。 第52页 「九凤,你最近可好?」夏玄问,「听说你封妃了。庆妃。」 杜九凤笑笑,「是啊。」 杜九凤猜,他这次来,大概是想问问载国的军队部署,前世,他就是来问的,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看起来,他挺喜欢你的,和那日不同。」夏玄又说。 「哪日?」 「就是你中毒的那日。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披览殿里,我看了,都心疼。」 「我中毒那日,你来了?」杜九凤诧异。 「整个宜京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会不知道?只是你那么一副孤零零的样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把你一个人放在披览殿,让你自生自灭,我——」夏玄捶了一下桌子。 夏玄也不晓得自己这是中了什么毒,竟然如此小人心思地开始挑拨起杜九凤和周烨的关系来,从那日在樑上开始,他的心思就变了,人的心思真是奇怪到不能再奇怪的,以前都是九凤追着他跑,可现在,他的心,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杜九凤的脑子就开始转开了,心里惊了一下,最坏的打算,莫不是周烨对她已经有了怀疑,按理说,她替他挡了一剑,他照理不应该这么对她的,披览殿里人少,她是知道的,而且,半夜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事情了,所以,她是吃了解药的,难不成—— 杜九凤吓了一跳,上次周烨曾经看过她的房梁,说明,当时他已经知道夏玄来过了,杜九凤也只晓得和他置气,没有深究,现在看起来,内里大有文章,以周烨的精明,肯定会去查了夏玄的身份,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怀疑,她是夏玄的细作了,她那天之所以这么快醒来,是因为夏玄给她吃了解药? 而周烨离开,就是为了给夏玄机会,他知道夏玄有解药? 如此一想,杜九凤简直头皮发麻? 她自以为自己装得很像,可已经被周烨装了进去。 难道前世—— 前世他也早就看出来了? 杜九凤脑子乱,但是在夏玄面前,她还没有那么慌乱,而且,夏玄背着身子,没有看出来她的异样。 九凤说到,「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那晚我夜半起床,看到了一封奏报,好像是兵部的,说今年冬天,载国要出兵南夷族。」 南夷族在载国的西南方向,和璃国距离较远,夏玄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明白的是,这几年载国一直对璃国虎视眈眈,怎么忽然要攻打南夷族了,势必要投入大量的兵力,但他和夏侯沉渊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不和,在身世上,夏侯沉渊更是轻视他,但在一直对外方面,两个人配合算的上默契。 夏玄转过头来,对着九凤说,「你没事就好了,我放心了,我怕周烨再来,我先走了。」 说完,纵身便消失在树影婆娑里,须臾便没了动静。 杜九凤还在想周烨,果然,周烨这个人,心机之深,一般人难以企及。 如果他已经怀疑杜九凤了,那么在床上的那些言语,是不是也就不作数了?他只是说说的,可如果只是说说,怎么听起来,如此情真意切,如此动情? 还是杜九凤自己想错了?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晚上他对她的宠幸,确实是发自内心?杜九凤不懂。 * 周烨去了永宁宫,蔡文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一身素服,整个人不施脂粉,脸憔悴了不少,瘦了一圈,看起来楚楚可怜。 看到周烨,她盈盈福身,「贱妾给王爷请安。」 「免礼。」周烨行动利落地坐在了椅子上,「怎么着啊,大理寺审出来什么没有?」 「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们能够审出什么来。」蔡文柳说到。 周烨心知肚明地笑笑,只是不说,他也晓得,蔡文柳在大理寺必然是什么都不招的,她太子妃的身份,刚刚流产,大理寺卿必然不会对她动刑,她只要死不招认,大理寺就无法定她的罪,毕竟事情过了两年,虽然是她做的,可大理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便又让蔡文柳回来了。 「现在,整个朝堂都盯着本王家的后院,若你还是太子妃的身份,势必会引起程家的不满,所以,本王暂时贬你为妾。你还是住在问柳殿,一切用度,还和原来一样。」周烨说到。 「谢王爷体恤。」蔡文柳给周烨跪下了。 对蔡文柳杀人这件事情,周烨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蔡文柳知道,在王府里,还给她一个位分,不过是因为蔡仪的原因,但从太子妃贬为妾,无疑等于把她打入了冷宫。 蔡文柳感觉自己周身发冷,最冷的一个冬天,来了。 * 舞乐坊。 阮巡一边喝酒,一边看舞姬的表演。 他刚才点了一曲《镜花水月》让舞姬跳。 现在的舞姬,一身火红的衣衫,蒙着面纱,在台上跳舞,眼睛忽闪忽闪的。 阮巡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她刚刚进府,跳的便是这曲镜花水月,阮巡想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便心里痒,心里苦。 裘鸣凤,当初他便站在王爷身边,看上她的,不止是王爷一个人,可王爷的心思那么深,只知道他到底是真看上,还是假看上,阮巡的直觉,他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这时候,庸王殿下来了,他认识淮南王府里的阮巡,看到阮巡一个人在喝酒,还在看《镜花水月》。 第53页 阮巡好歹在淮南王周烨身边待过这么多年,为人十分机警,看到庸王上楼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大事不好,庸王和淮南王关系向来不错,他极有可能告诉淮南王。 所以,阮巡佯装没看见周煜,他假意醉醺醺地对妈妈说到,「有没有凤雅的画像?」 「哟,凤雅的画?没有。」妈妈在江湖行走多年,厉害自然晓得的,九凤已经进了王府了,听说,还成了淮南王爷的新宠,妈妈也开心,九凤的画像,自然不能落到随便的人手里,那是给九凤找麻烦。 阮巡勐地拍了一下桌子,就连旁边的庸王周煜都吓了一跳,他默不作声地端起一杯茶来喝着,他也不明白,阮巡要什么意思,所以,便静悄悄地看着。 「你可知道我是谁啊?」阮巡说到。 妈妈一愣,「哟,还真不知道您是哪里的大爷。」 「我是淮南王府的一品武将,今日是王爷让我来取庆妃的画像,庆妃所有的画像,都给我。」说着,阮巡亮了亮手里的令牌。 「哟,都封妃了啊。」妈妈眼睛一亮,说了一句。 「少废话,赶紧去。」阮巡恶狠狠地说到。 妈妈当即慌了,赶紧去了自己的房间,还有九凤的房间,把所有的客人给九凤画的画都搬了出来,舞乐坊这种地方,纨绔子弟多,纨绔子弟基本都多才华,画像画得也是极好的,阮巡多情的眼神看了这些画好久,然后,收起来了。 周煜边喝茶边想到,这个杜九凤真是赶上了好时候,两房妃子都没落了,她上来了。不过,那日,蔡文柳的生辰宴上,杜九凤的表现,真真让人刮目相看,带着股子狠劲儿,就连周煜看了,都觉得周身发冷,如此,蔡文柳和裘鸣凤倒了,她上位,岂不是正好? 倒是老四,好像迷这个杜九凤迷得团团转,对她有求必应了。 阮巡拿着这些画走了,周煜决定,一会儿,他也要去趟淮南王府,看看周烨拿这些画来干什么。 傍晚十分,周煜带着调侃的口气来到了周烨的永宁宫,靳东凯说,王爷刚刚去了浅云阁。 周煜说到,「哟,现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个钟点,还在浅云阁。去把他叫回来。」 「是。」靳东凯便出去了。 周煜心想,莫不是搜罗了杜九凤的画像,去献宝了? 第36章 靳东凯到达浅云阁的时候,周烨正宠溺地捏着杜九凤的脸,外人都没眼看的。 靳东凯看不下去,便低下头,说到,「王爷,庸王来了,正在永宁宫等您。」 「他怎么来了?早不来,晚也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周烨看着杜九凤的眼睛,抱怨了一句,「本王且去看看。」 说完,他便要出门。 「王爷,您晚上还过来吗?」杜九凤在后面问到。 周烨站在院中,回头,看到杜九凤眉头微微锁着,仿佛很焦急他的离开。 周烨笑一下,「我想起来凤儿唱过的一首曲儿,『郎远行,妾心焦,在家缝衣舂米做活计,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郎不归,妾明了,一天到晚把饭烧,煳了锅,坏了灶,奴的心,早已随你地狱走一遭。』此情此景,是不是有点儿那个意思了?」 说完,他把落在肩膀旁边的发甩到了脑后。 九凤想起了那日,他回京的那一日,和她在楼梯上打了个正着,却原来,他在楼下就已经听到她的歌了。 想起那日之前,她是铁了心不进王府的,可是命运弄人,她最终,还是进了他的王府。 「是不是?」他站在那里,问站在门前的杜九凤。 「妾身,妾身那唱的是寻常人家的夫妻,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杜九凤说到,清浅的声音。 「可我——」他低了一下头,顿了一下,「偏偏想和你做一对俗世的夫妻。」 杜九凤看着周烨若带笑意的眉眼,仿佛三月的桃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眼前。 她都有些怀疑,刚才夏玄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在挑拨她和周烨的关系?只有把她和周烨的关系挑拨了,杜九凤才能为他所用。 因为,似乎周烨的一言一行,都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是那种蜜里调油的感觉,以前像装的,现在也像装的,可女人爱听甜言蜜语,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若是甜言蜜语用特真实的话语说出来,想必,便没有这种浪漫的感觉了。 淮南王,把每一寸浪漫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路上,靳东凯跟周烨说到,「王爷,您得明白,杜九凤是个细作。」 「那又怎么着啊?」周烨不置可否地说到。 「奴才看您的样儿,像是动了真格的。」 周烨没说话,步子已经迈上了永宁宫的台阶。 「才从温柔乡里回来啊,捨得么?」周煜问。 「不捨得也得捨得,这不是你来了么。」旋即,周烨便坐在了椅子上。 「今儿你不是派人把杜九凤的画儿都给找来了么,我来看看你这殷勤献得如何。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匆匆来了你王府了。」周煜调笑着说到。 「画?什么画?」周烨不解。 「别装了你就,你让阮巡去舞乐坊把杜九凤的画全都搜罗出来了。当本王不知道?」 「哦?」周烨目光看了靳东凯一眼,靳东凯随即便出去了。 第54页 「王兄,时间晚了,我就不留你在这里晚膳了。」周烨已经毫不客气地送起客来。 「这么小气?在你府里吃都不行?」周煜说到。 「不行。凤儿已经备好饭了,你显然不便见我的亲眷,我是中途被你叫走的。」 周煜便「啧啧」了两声,「叫得这个亲哦,还凤儿。」 「王兄好走,不送。」 「你这个人——」 「来人,送客。」 周煜感觉自己话没说完呢,就被周烨给撵走了。 周烨一边在房间里喝着茶,一边想着什么。 不多时,靳东凯就把阮巡叫来了。 「画呢?」周烨问阮巡。 「什么画儿?」 「你去舞乐坊拿的庆妃的画,你不是说替本王拿的,怎么不见你交上来?」周烨坐在当庭的椅子上,问阮巡。 阮巡的脸当即白了,「奴才不敢,就算给奴才雄心豹子胆,奴才也不敢私藏庆妃的画像啊。」 周烨面无表情,「靳东凯,准备刑杖,打死为止!」 阮巡的脸特别难看,他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永宁宫的门口,行刑的人已经准备着了,阮巡还是不说话。 阮巡毕竟是行伍出身,身体那叫一个棒,可刑杖也是不眨眼的,大概百十下以后,阮巡便皮开肉绽,嘴角冒血。 周烨一直在喝茶,「还不说么?」 「奴才——奴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继续打。」 就这样又打了数百下,阮巡只剩下半条命了,可他还是不说。 周烨瞧着阮巡软硬不吃的样子,对着靳东凯说,「去他的住处,把画儿都拿来。」 靳东凯又领命而去。 「你就这样护着她么?宁死也不把她说出来?」周烨询问下面的阮巡,他还紧紧地咬了咬牙。 阮巡没说话,他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 周烨有一种感觉,他的卧榻之侧,现在,正有人在酣睡,在觊觎。 他如何能够受得了? 阮巡暗恋杜九凤,看起来已经入了骨子了,他不晓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是否曾经有过接触,这些他都不知道。 周烨有些恼怒,有些吃醋。 生平,他头一次知道了醋是什么味儿,可他决计是不会承认的——他吃醋了。 不多时,靳东凯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好些杜九凤的画儿,有她跳舞时候穿着暴露的火红衣衫的,有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的画像,那都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们眼中的杜九凤,她曾经在京城众公子哥的眼睛里,如同交际花一般。 「把阮巡送回他家,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让他出门,不过,他这副身子,也出不来。」周烨鄙夷地瞧着几乎被打残了的阮巡,低哑着嗓音说到。 他愤而把这些画儿随手扔在了永宁宫,便又去了浅云阁。 周烨到达「浅云阁」的时候,杜九凤已经把饭菜都布置好了。 吃饭的时候,周烨一直都没说话,好像有一股气,一直在腹腔中,并不发作。 杜九凤想问,又不敢问,也便强忍着。 竹兰收拾了碗筷以后,周烨就拉住杜九凤,不让她走。 「王爷今夜要在这里就寝吗?若在,妾身去铺床。」杜九凤说到。 今天晚上,在床上,周烨再次变身为虎,他在杜九凤的耳边说到,「你身边需要多少男人才够?本王身边的男人,你勾引了一个又一个!」 这话,让杜九凤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勾引过男人?多少男人才够? 莫不是—— 莫不是下午夏玄来见她,他知道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杜九凤心里吓了一跳,上次她就疑心,他知道了夏玄的存在,必然也会知道她和夏玄的关系,他怀疑她是细作,杜九凤已经动了心思,想着跟周烨说,她不是夏玄的细作,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全副的心思,都在周烨的身上。 这几日,杜九凤一直想着,找个时间,把自己和夏玄的关系,夏玄是璃国二皇子的事情,都告诉周烨,她想的是,反正这件事情,周烨已经知道了,与其每次都让他这么怀疑她,不如索性告诉他,日后两个人同时面对夏玄这个敌人,而且,周烨城府那么深沉,脑子必定比杜九凤厉害得多,再说,载国不是杜九凤一个人的,护住载国,不光是杜九凤一个人的事情。 杜九凤决定,就这么办,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如今夜,她并不晓得周烨是为了发什么大的火气,有了火气,便在她的身上发。 周烨折腾了她半宿才睡,睡也没睡好,合上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醒来的时候,走出卧房,看到他在外间喝茶,杜九凤晓得他不痛快,便不去惹他更不痛快。 她便想悄悄地返回房间去,却被周烨叫住了,「回来。」 杜九凤硬着头皮过来了,可她过来了,周烨还是一句话不说。 「今儿靳东凯怎么不给你送大红袍了?」杜九凤问。 「他来了,我又让他回去了。」 「王爷今儿不喝了吗?」杜九凤问。 周烨没说什么,只是瞟了杜九凤一眼,然后说了句,「今儿不喝,以后也不喝了。」 杜九凤只点了点头,怎么感觉周烨话中有话?她都听不懂的。 第55页 刚刚吃过早饭,靳东凯就来报,说外面有一个人叫做朱广义的,来拜见王爷。 杜九凤一听,脸就白了。 朱广义是她大哥,是三个哥哥里面,最爱贪小便宜的一个,想必他来,就没有好事。 周烨的目光朝向杜九凤,「姓朱?本王这是捅了老朱家的窝了吗?是你的什么人?」 周烨目光中的鄙夷不屑很明显了,好像在嘲笑杜九凤这般的乡土小民,嘲笑她的亲戚开始攀高枝儿了,面对这些的目光,杜九凤有些下不来台。 「是妾身的——大哥,妾身总共有三个哥哥,大哥朱广义,二哥朱广同,三哥朱广深。」杜九凤知晓周烨今日不高兴,可他的肠子向来弯弯绕的,她搞不懂他为什么不开心,便也只有小心翼翼地伺候,想捋顺他的毛,免得他突然发火,她受不住了。 她可是知道,他发起火来,可是会不分场合的,杜九凤怕收不了场,便也不去惹怒他。 第37章 周烨站了起来,看到杜九凤还坐在桌边上,他说,「你不随本王去吗?」 杜九凤才站起来,跟着周烨去了永宁宫。 大哥朱广义为人比较爱贪小便宜,想必是听到杜九凤在宫里封妃了,来捞点儿什么好处,这次,他是特意来给周烨和杜九凤送礼的,送的礼,还十分贵重。 杜九凤和大哥的关系比较一般,加上分开了几年,一时之间,还是生疏,她只坐在周烨的身边,想看看朱广义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要丢了她的脸才好。 「草民朱广义,拜见淮南王和庆妃娘娘,这位是贱内朱龙氏。」朱广义介绍。 周烨正在喝茶,没小心,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 「朱龙?」周烨重复到,他逗乐子的目光还看向杜九凤,那种目光,划过杜九凤的脸庞,带着调戏。 杜九凤心想,他这个脾气,也是没谁了,片刻前,跟她置气,这会儿,又调戏起她来了,前世,他也是这么个脾气,但是,她怎么就没有觉出来他可爱?貌似前世,他的一切,她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杜九凤只是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来了。 朱广义的老婆朱龙氏,姓氏古怪,往日是个爆脾气,还没读过书,连个名儿都没有,她就是姓龙,嫁给了姓朱的,叫朱龙氏,怎么了?往日里也有人调侃她怎样怎样,往往架不住别人的说辞,三言两语火爆脾气就上来,不过这次,嘲笑她的是淮南王,天下赫赫有名的淮南王,她想计较,也不能计较。 朱龙氏忍了。 朱广义看到妹妹和淮南王的关系甚好,心里便欢喜,心想,只有搞好这个亲戚关系,那他「宜京第一楼」的生意,只会蒸蒸日上。 朱广义也比较会说,「前几年因为父亲要纳妾的事情,妹妹和父亲翻了脸,几年来,都和家里失去了联繫,如今妹妹成了淮南王的人,当哥哥的自然来看看妹妹。」 「好,本王的大舅哥。」周烨说到。 朱广义听到这句「大舅哥」,心情跟吃了唐僧肉是一样一样的,他也比较会说,「前几年因为父亲要纳妾的事情,妹妹和父亲翻了脸,几年来,都和家里失去了联繫,如今妹妹成了淮南王的人,当哥哥的自然来看看妹妹。」 按理说,凭淮南王的地位,叫一个土财主的儿子大舅哥,实在是没有必要,不过周烨说出来,带着调戏,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倒让朱广义浑身多舒爽,淮南王的大舅哥,那出去,得是何等的威风? 「草民最近在京城开了一件酒楼,吃饭住宿一条龙服务,以后,草民也在京城了,若是妹妹想家了,便来我京城里一聚,爹现在也在京城。」朱广义又说。 「开酒楼?花了多少钱?」杜九凤吃惊地问到,她可是知道,大哥以前在乡下,都是从地里刨钱,来钱没那么容易,即使地主家,也没那么多余粮。 「一百多两银子。」大舅哥朱广义说到。 「生意好吗?」杜九凤又问。 「还行,勉强过得去。」 杜九凤点了点头。 朱广义和朱龙氏没有在王府里多留,便走了。 走到王府大门口,朱广义对朱龙氏说道,「瞧着点儿吧,我只要今儿从王府里走出去,大家就都知道我是当今淮南王的大舅哥,刚才淮南王自己也说了,这门亲戚他是认下了,想必京里的这些个公子哥儿,都该去我的店里走个过场了,就算不给我面儿,好歹也得给淮南王个面儿不是?」 「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朱龙氏嗤之以鼻,「就你那店里,整天客人没一个,想着这次王八翻身?」 「说什么呢?京里的那些王孙公子没这点儿眼力见?」朱广义说到,「不出三天,咱这第一楼可就嫌小了。」 * 朱广义走了以后,周烨便去宫里了,剩下杜九凤一个人,要回浅云阁的路上,碰上了周烨身边的侍女——随蓝。 随蓝是个有眼力见的,她看到杜九凤一个人,便悄悄告诉了她,阮巡差点儿被王爷杖毙事情,还说了阮巡私自从舞乐坊拿了杜九凤的画像。 「知道阮巡暗恋着娘娘,还私藏娘娘的画像,王爷特生气,差点儿都快让人把阮巡打死了。」 阮巡暗恋她?杜九凤没听说啊,总共她和阮巡也就那几回,而且,两个人也根本没什么交集。 第56页 舞乐坊,镜花水月? 杜九凤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前世,她是知道阮巡暗恋裘鸣凤的,他之所以去舞乐坊看舞姬跳舞,不过是想在舞姬身上找找裘鸣凤的影子,可大概不想给裘鸣凤招黑,惹上麻烦,他大概看见庸王了,所以,他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暗恋的人是杜九凤,还把杜九凤的画像拿来了。 怪不得,周烨要那么对她。 可周烨是没脑子吗?怎么看不出来阮巡和裘鸣凤之间关系的微妙? 还是——想到这里,杜九凤又有几分脸红,还是男人在吃醋的时候,便没了脑子。 这让杜九凤大为奇怪,这么说,他们的淮南王殿下——吃醋了? 杜九凤不管他以前夜里跟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这次的吃醋是真的。 杜九凤笑了下。 既然他都动心了,对杜九凤动了真情了,杜九凤想的是,要不然改日,就把她的处境告诉他吧,如此,省得她每日里藏着掖着,也省得他误会她找男人了。 杜九凤便这样决定了。 * 周烨是和靳东凯一起进的宫。 路上,靳东凯问周烨,「今日怎么不给庆妃娘娘喝汤了?是王爷改变策略了吗?」 周烨一直看着帘外的繁华,「是。以前觉得她是奸细,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让她怀上孩子。不过么,我现在想法变了——」周烨低了低头,弹了一下衣裳上的灰尘,其实他衣服上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只要她怀上孩子,便是我的人,一个女人心再狠,也不会对孩子的亲爹怎么样的。而且要是有了孩子,她的心也便会软了,在我身边时间久了,可能便不再惦记着那个夏玄了,那个男人,哪里好?」 靳东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王爷是想要父凭子贵?」 周烨白了靳东凯一眼,「就你话多!」 靳东凯便没说话,形势严峻,奸细就在王爷的身边,靳东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王爷,如果她并没有悔改,您又当如何?」 「那还用问,自然是杀无赦。」周烨淡淡地说到。 靳东凯拱了拱手,「明白了,王爷。可那个要极其大凉的药物,很伤身,再怀怕不是那么容易。」 周烨白了靳东凯一眼,「你是木头脑袋?怀不上便怀不上,对孩子,本王没有那么多强求的心思。」 「懂了。」靳东凯汗涔涔的,显然在为自己的智商抱憾。 他会随时候命,等待王爷的吩咐。 第38章 载国的朝堂之上。 建勛皇帝昏迷期间,由周烨监国,他便是载国说一不二的人。 就连大皇子显王周耀,二皇子周煜 ,以及三皇子祯王周睿,都得听命于他。 三皇子祯王周睿和二皇子周煜一样,因为能力与周烨相差太多,连嫉妒的资本都没有,自然听周烨的话,毫无反驳,也心服口服。 大皇子周耀却相当不以为然,谁说不是呢,身为建勛帝的嫡长子,无权继承皇位,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没有说服力啊,他一直私心里怀疑,父皇昏迷以前,立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条圣旨,是老四撺掇了父皇的旨意,然后毒的父皇昏迷不醒。 大皇子周耀一直在调查父亲昏迷的真正原因,周耀的背后,也有自己的支持者,那个人便是——丞相程家康。 「淮南王殿下,今日老臣听到太医说,皇上的皆是因为房中有一盆曼陀罗。」程家康禀道。 「哦?」周烨的手本来在敲击桌面的,现下他突然就不敲了,「继续说。」 「本来也没什么,可今日清晨,御医去给皇上请脉的时候,差点儿就要晕倒,后来,御医查看了房中的所有摆设,才发现,在众多的花草当中,竟然有一盆致命的毒药——曼陀罗。」程家康说到。 朝堂上的众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周烨好像万分不解的样子,「曼陀罗?这种花会致毒?」 「是,殿下您不知道,曼陀罗的毒性相当致命。」程家康说到。 「那怎么皇上有事,别的人就没有事情呢?平日里在殿里伺候的宫人也多,怎么都好端端的无事,唯独皇上有事,爱卿,你是不是弄错了?」周烨仿佛很好奇的模样。 程家康「哼」了一声,「这便要问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贴身太监冯海了,他每日清晨,就把一盆甘草搬到皇上的寝殿里,晚间再搬出去,这样有一段时日了,甘草可是曼陀罗的克星,白日里,两种花草都在,甘草中和了曼陀罗的毒性,人在房间里自然是无事的,可晚上,房间里只有皇上一个人,毒也只毒皇上一个人。所以,皇上毫无徵兆地昏迷不醒,此人简直是可恶,罪大恶极。」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情,把冯海带上来!」周烨也怒了,他一拍桌子,低吼。 「禀告淮南王殿下,昨日夜里,就在冯海又一次要把甘草搬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当场咬舌自尽而亡。」程家康说着说着就跪下了,「太子殿下,定然是有人指使冯海,他才有如此大的胆子,要不然,他一个太监,毒死了皇上,是要干什么?定是他的背后有人,臣斗胆请求淮南王查出幕后真兇。」 「说的跟真的似的,曼陀罗花有毒,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曼陀罗和甘草在一起,毒性就中和了,也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老臣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朝堂上如此一手遮天。」旁边的蔡仪阴阳怪气地说到。 第57页 自从蔡文柳杀人一案出来,蔡家和程家结了天大的梁子,程家一直要求严惩蔡文柳,可没想到,蔡文柳死咬着牙不放松,大理寺知道蔡文柳的身份,而且刚刚小产,不敢对蔡文柳怎样,自此程家的人,就恨上蔡家了,他们强行把程锦从蔡家拉了出来,给蔡向荣写了和离书。 程锦是本朝头一个主动与丈夫和离的女子,坊间非议众多,现在程锦呆在娘家,蔡家已经给蔡向荣张罗开新任夫人了,为此,程家更是与蔡家交恶。 周烨看到程家康和蔡仪两个人,在私下里斗狠,便说,「那依两位爱卿看,这案子查还是不查?」 程家康和蔡仪头都转向相反的方向,谁也不说话。 周烨看到两个人的态度,转头对靳东凯说到,「你去查一下此事。」 大皇子周耀心想:还是老四毒辣啊,程家康和蔡仪矛盾,已经转移了大部分人对这件事情的注意力,谁会想到这盆花会是周烨放的呢?也许是周烨放的,也许不是,但合宫之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皇帝身边的太监听命于他?除了心思狠辣的周烨,周耀还真是不做他想! 周烨这个人的心机,深不可测,智谋太深,不走寻常路! 四个皇子的封号当中,显王,庸王,祯王,唯独最后是一个淮南王,三个字的封号,去和璃国打仗的也是老四淮南王,莫不是老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世?最后父皇想说,被老四给灭口了? 还有,父皇究竟是想让谁继承皇位? 还有,老四的亲生母亲,听说出身高贵,却不晓得是谁。 这些事情,显王周耀,还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所以,现在,面对周烨的这般,只能装聋作哑。 * 却说,朱广义在从淮南王府出来以后,淮南王宠妃的亲哥哥、以及淮南王大舅哥的身份,便在京城中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宜京第一楼」门前,车水马龙,如同闹市,倒真是要闪瞎了朱龙氏的眼。 朱广义看着店里满桌的人,心满意足地对朱龙氏说到,「这家店,盘得小了。」 朱龙氏斜睨他一眼,「现在可就不是整日里都没有一个人的时刻了,不过,你这店里,菜不好吃是真的,楼上住宿的客人,被褥洗得不够干净,也是真的。」 朱广义瞪了老婆一眼,她拆台倒是一把好手。 「甭管好吃难吃,他们都是吃给淮南王看的,淮南王,可是整个载国的大红人,不几日,就是一国之君,谁敢不给一国之君面子?」朱广义对这件事儿,那可是相当自信,他现在还后悔没把这个铺面弄得大点儿,老婆朱龙氏一直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所以,干活也便没有那么带劲。 杜九凤向来知道哥哥是这么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怕哥哥会借着淮南王的声势,弄出很大的动静来,到时候,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淮南王有这么个大舅子,对淮南王的声明有损,所以,那日,她特意得了淮南王的批准,来哥哥这里看看。 而杜九凤并不晓得,今日「宜京第一楼」里,还住着一个身份极其尊贵的客人。 此位客人来宜京的目的,就是要见见杜九凤。 而这位客人,来到宜京的消息,已经被阮巡得了,这是他在璃国的内应告诉他的。 此时的阮巡,还卧在自己位于淮南王府以外的小院子里,下不了床,上次,淮南王周烨,下手也算是极重的。 昨儿裘鸣凤的丫鬟婵娟来了,知道阮巡被打,至于被打的原因,整个王府里都知道了,阮巡去舞乐坊触景生情,还要庆妃的画像,不过,裘鸣凤很容易知道阮巡到底是去看谁的,不过,阮巡成功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杜九凤的头上,裘鸣凤是十分满意的。 她只是低声嘲讽了一句,「倒是个痴情种子,婵娟,你得空出府去,看看阮巡最 近有什么消息,也慰问慰问他,伤势怎么样了,这瓶金疮药给他拿去,万一屁股开花了,没法替我办事了。」 婵娟应了,当把这瓶金疮药递到阮巡手里的时候,阮巡紧紧地攥了攥瓶子,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婵娟便想:不过是裘妃随意的一个赏赐,他便感怀成这样,也活该被裘妃驱使。 阮巡今儿表现相当积极,他告诉婵娟,「应该就是在今日,璃国的太子,夏侯沉渊要暗地里来载国,特意说了要住在宜京第一楼,好像为了上次刺杀王爷的事情。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但具体的,我并不知道,你让娘娘知晓,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婵娟便把这件事情和裘鸣凤说了,裘鸣凤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利用,朝堂上的事情,裘鸣凤深感捉襟见肘,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她便派婵娟,盯着「宜京第一楼」,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凤鸣院的禁足主要是裘鸣凤禁足,对下人,并没有那么严格要求,所以,婵娟可以随意出来,巧了不是,离宜京第一楼很近的时候,她就看到杜九凤从那边过来。 婵娟的嘴差点儿都要合不上,杜九凤来宜京第一城是要干什么?但是婵娟又不能跟近了,就只在楼下点了几个小菜,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听着。 就见杜九凤和朱广义聊了两句,朱广义便让杜九凤上楼了,说楼上有人找她。 第39章 「找我?谁啊?」杜九凤诧异。 「不知道,看起来大富大贵的样子,可能有什么好事。」朱广义说到。 第58页 杜九凤心说: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能比得过周烨?她猜测,可能是她在舞乐坊的时候,有人追捧她,因为是哥哥的店,她不好拂了哥哥的面子,便上楼去了。 楼上,果然有一个面如冠玉之人,长相不错,虽然和周烨没得比,但这气质,在一般人里,也算是很好的了,而且,感觉他非常高贵的样儿。 「你是——?」这个人,杜九凤是真心不认识。 「你不必认识我。」夏侯沉渊只是打量了杜九凤片刻,什么都没说。 他住的是这第一楼里最好的一间套房,看起来是个不差钱的,前世杜九凤也没见过这个人,所以,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这个人究竟是谁,找她又是什么目的。 「听说九凤姑娘好舞,可否给我跳一曲看看么?」那个人又说。 「对不起,我已经不跳舞了。」 「无妨。」那个人又笑说。 杜九凤猜,很有可能是昔日喜欢她舞的一个人,只是他不表明身份罢了,有心下楼去问问哥哥,怀着纳闷的心情下楼了,哥哥说他也不知道,杜九凤更纳闷了。 杜九凤正跟哥哥说着话呢,那个人便从楼上下来了,还对杜九凤说,「九凤姑娘,我送你出门。」 面对此等暧昧的话语,杜九凤自然要敬而远之,但那个人还是和杜九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到了店门口,然后目送着杜九凤离开。 此人正是夏侯沉渊,上次刺杀周烨,夏玄急急地吹了哨子,让夏侯沉渊的计划付诸东流,这让夏侯沉渊十分恼怒,六个人攻击一个人,按理说,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可偏偏被夏侯玄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挡了他的道,对此,夏侯沉渊怀恨在心,他在父皇那里打了小报告,说了夏侯玄吉的不臣之心,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除掉周烨的大好时机,他还特意跑到了载国来。 他早就听说夏侯玄吉在载国有一个女学生,这个女学生现在成了淮南王周烨的宠妃,夏侯沉渊知道夏侯玄吉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送这个女学生当宠妃肯定是为他所用,那么夏侯沉渊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瓦解夏玄和这个女学生的关系,杜九凤,作为夏侯玄吉的线人,身份马上就要曝光,夏侯沉渊倒要看看,夏侯玄吉还有什么能耐,想必,他在父皇面前仅剩的一丢丢的好感度也要败光了。 还有,上次夏侯玄吉已经跟他说,载国的下一步动向,是要攻打南夷,他偏偏跟父皇汇报的是狄戎族,就是要让夏侯玄吉的情报失真,再加上杜九凤线人的身份曝光,夏侯玄吉在璃国,也便毫无信任度了,夏侯玄吉出身又低,到时候,踩他不要太容易。 别说当太子,父皇不被他气死,都算是万幸。 早有别人看见了夏侯沉渊送杜九凤出门,他也是故意让人看见的。 婵娟虽然并不晓得这个人是谁,但是阮巡说了,璃国的夏侯沉渊今日来京,回去婵娟就要制造杜九凤和璃国高层勾结的事实,让王爷对杜九凤敬而远之,想必,这也是裘鸣凤的意思。 杜九凤是中午回到的「浅云阁」,下午,竹兰就着急忙慌地对着她说,「不好了娘娘,现在整个府中都在传言,您是璃国细作的事情。」 杜九凤一慌,「怎么回事?」 她前几日还想着,要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周烨的,现在就闹出来风声,她即使诚心坦白,也变成了被动受审。 这件事情,可实在太过糟心了,如何就让杜九凤赶上了? 「您中午去了您哥哥的第一楼,有人看到,您和夏侯沉渊一起出来的,还说宜京第一楼是你们的据点。中午,可是有很多人看到你们了。」 「夏侯沉渊?」前世,夏侯沉渊就是一个生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她并没有见过他,而且,在夏侯沉渊入主载国之前,他就溺死了。 没错,夏侯沉渊是在水里溺死的,听闻他还是个游泳高手,那是当时的一桩悬案。 他不曾到过京城来,更不曾见过杜九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九凤一直知道夏侯沉渊和夏侯玄吉兄弟不睦,斗争已经是白热化,此次夏侯沉渊突然在宜京第一楼见杜九凤,他还特意把杜九凤送出门来,而且,和杜九凤也没说什么重要的话,闲扯了几句,莫不是——要告诉载国的人,杜九凤和璃国的关系?她是璃国的细作?只要杜九凤的身份暴露了,那么此后,夏玄送回去的任何情报,对璃国来说,都等于废纸一张? 说实话,这种结果是不错的,线人暴露了,杜九凤对夏玄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她也不想总偷偷摸摸地给夏玄送情报,还得掩饰她反卧底的身份。 但,杜九凤心里又叫苦不迭,心想:这个夏侯沉渊来凑什么热闹?都不给她半点儿主动的机会。 她坐不住了,起身就往永宁宫疾步走去。 恰好周烨在永宁宫里,和靳东凯说事儿。 杜九凤「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下了。 周烨抬头看了靳东凯一眼,「哟,今儿这是怎么了?如何行这种大礼?」 杜九凤不晓得周烨的话是真是假,便说到,「妾身想单独跟王爷说说。」 靳东凯一听,这话是针对自己啊,他对着周烨说到,「王爷,奴才还有旁的事情,先告辞。」 靳东凯走了以后,周烨也没让杜九凤起身,而是说,「什么事儿?」 第59页 「王爷知道夏玄吗?」 「知道,你相好。」 杜九凤的脸一红,说道,「妾身……妾身其实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王爷,夏玄是璃国人,他一直想让妾身当他的细作,可妾身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细作?你?」周烨假意什么都不知道,仿若很震惊的模样,「不对也对,自古以来,细作女人最好使,美人计,你的床上功夫确实不错,也是夏玄教的?」 杜九凤的脸微微泛红,「自然不是。他不曾跟妾身说过他的身份,也不曾跟妾身说过,当他的细作。他只是每回都来套妾身的话,可妾身是载国人,如何能做这种叛国的事情?而且,妾身是王爷的妃子,做了细作,王爷的脸上也不好看。」 说完,杜九凤抬头,才看清楚,周烨竟然在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他好爱吃零食。 难道杜九凤承认自己是细作,这种关系到国富民强和民生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放下瓜子吗? 第40章 「妾身自小在载国长大,即使从前对夏玄有过少女情感,现在也早就没有了,而且,何为家国雠恨,何为儿女情长,妾身知道的一清二楚,妾身断断不会为了儿女情长,出卖自己的国家,王爷明鑑。他曾经来过王府几回,第一次他躲在樑上,后来因为王爷来了,他什么都没有问成,第二次,他来问的是,载国下一步的兵部部署,恰好那夜,妾身在披览殿醒来,闲来无事,正好看到这份奏摺了,还请王爷原谅,妾身想的是,既然我们兵部打算攻打狄戎族,那臣妾就跟他说我们要攻打的是南夷族,往相反的方向,妾身想的是,他让妾身在这王府里当卧底,那臣妾当反卧底,这样对王爷,对载国,不都是大有好处的么。」杜九凤说着,就给周烨磕了个头。 周烨似乎在思考着,可也不是正经地在思考,因为杜九凤看见他的腿,在一下一下地往前踢着,因为闲着无聊。 「既然不想出卖自己的国家,那便留在府外便是了,为何这么配合夏玄,进了府?」周烨问到。 「因为——因为——」杜九凤还是膝盖着地,不过她的身子却直起来了,「难言。」 「难言便想好了言。」 「是小女子的心事。」 「哦?」周烨忽然间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杜九凤的眉眼微敛着,不和周烨对视,「进府其实也是妾身的意思,妾身想进府。」 「为何?」周烨嗑了一个瓜子皮,然后,他慢动作地把瓜子皮扔在地上。 杜九凤总不会把自己是重生来的事情告诉周烨,那太胡扯了,想必周烨如此精明之人,是断然不会信如此荒谬的事实的。 「妾身……」杜九凤低着头,想着措辞,「妾身看上王爷了,五年前就看上了。」 就见周烨再没往地上扔瓜子皮,永宁宫里安静地可怕。 良久,周烨似乎喃喃自言,「看-上-我-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五年前,您大败璃国,戴着面具回城,妾身站在舞乐坊二楼的窗口里,看到您了,您骑着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进城,面具虽然狰狞可怕,却也能够退敌千里,想必王爷运筹帷幄,计谋深沉,出人意表,如若不是,怎么会一举击败璃国?妾身又怎会煳涂到为了璃国这种不成器的国家,出卖自己的国家?王爷,您想想,也该知道妾身是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啊。」说着,杜九凤便又给周烨磕了个头,「夏玄逼迫,妾身实在没有办法,妾身从十三岁开始,便受教于他。妾身最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王爷这件事情的,可那时候,王爷和妾身的感情不深,妾身怕王爷一个不开心,就把妾身杀了。」 杜九凤的心思,却又到了五年前。 周烨从城外的战场回宫,戴着狰狞的面具,杜九凤的确看见了,她只和旁边的妈妈说了一个字,「丑!」 「你怎么知道人家丑?人家可是淮南王。你如何敢说淮南王丑?」妈妈还趴在窗台上,那时候的凤雅,十二三岁的年纪,妈妈权当她没有审美,不懂男人的力量之美,也是一种美,看楼下那个骑马而过的男人,多血性。 「俊了能戴面具?」凤雅反驳,她已经离开窗口了,对淮南王周烨,她没有半分兴趣,「凭他堂堂淮南王的身份,打了胜仗的荣耀,若是长得好看,不是巴不得全城都知道?」 妈妈白了九凤一眼,一副「对牛弹琴」的样子,凤雅初生牛犊,自然也不在乎。 * 「哦,五年前。」周烨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面上却有不易察觉的笑意在逐渐漾开,不过这种笑意,杜九凤是看不见的,也不敢抬头看。 「是,这五年来,妾身——」杜九凤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心想着,反正谎已经撒开了,就要撒到底,还得撒得很真,要不然,他不会信的,她一闭眼,狠了狠心,豁出去了,「这五年来,妾身魂牵梦绕,都是王爷。」 「做梦还梦见本王?」周烨忽然就感兴趣开了,也不吃瓜子了。 杜九凤一咬牙,「是,常常梦见。虽然那日,王爷戴着面具,可妾身却知,马上必定是一个血性男儿,这种男人,是女人梦寐以求的。」 「你做梦都梦见什么?」周烨又问。 「这——」杜九凤心想,这人管天管地,别人做梦也管。 第60页 「是否梦见和本王的巫山云雨?」他恬不知耻的问到。 这话? 「是。」杜九凤心说,既然都这样了,脸就不要了吧。 周烨又笑,「闺阁里的女子,梦见这个,挺□□的。」 一副在取笑杜九凤□□的表情。 杜九凤不晓得今日的话题,是如何从深沉、扣人心弦的细作过渡到床上去的。 可他偏偏就是过渡了,还过渡得如此自然。 「说来说去,竟然还是情爱使然,本王没想到,你竟如此——」接着,他扔了一个瓜子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杜九凤。 「现在呢?现在不怕本王杀了你吗?」周烨又开始嗑瓜子了,瓜子皮一颗一颗地落在了地上,不过听他的声音,像是沐浴着三月的春风,和暖无比。 「现在?」杜九凤回到,「女人是有直觉的,妾身觉得,王爷和妾身现在鹣鲽情深,妾身每日都泡在蜜罐子里,即使王爷要杀妾身,也是万分捨不得的,是不是啊,王爷?」 说完,杜九凤就抬起头来,看着周烨。 她打量着周烨的目光,周烨却偏过头去,「将我?」 「妾身不敢。」 「你真是该欠着千刀万剐的。」周烨头朝向一边,似乎恶狠狠地说到,他的手把一颗瓜子皮扔在了地上。 杜九凤看他的反应,心想着:这下该是信了她的话的。 就见周烨又转过头来,「为何今日才说这事儿?」 杜九凤和夏侯沉渊在第一楼见面的事儿,周烨已经知道了。 应该就是裘鸣凤的丫头婵娟散布的,他心里清楚得很,而且,今日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的人也很多,应该是夏侯沉渊的阴谋无疑了。 「今日妾身本意是去看哥哥朱广义的第一楼的,也奉劝他,不要借着王爷的势,胡作非为,却被楼上住店的一个人叫到了楼上,他在楼上和妾身闲扯一通,便和妾身一起下来了,后来,听人说,妾身才知道,这个人原是璃国太子夏侯沉渊,夏侯沉渊和夏侯玄吉向来不睦,夏侯沉渊可能想借这次机会,让妾身线人的身份曝光,此后,夏侯玄吉送到璃国的情报,也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妾身是这样猜的,可在夏侯沉渊见妾身的前几日,妾身就想跟王爷说这事儿了。」 周烨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你不认识夏侯沉渊?」 「不认识。」 此后,便再无话,周烨一直打量着跪着的杜九凤。 想不到,她竟然是个胆大的,主动来回了,看起来,此女,的确不是池中物,脑力惊人,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她便故意往他的「在意」上撞。 不过,她笃定他不会杀她,也有些道理,床上功夫这么好,谁捨得杀?近来也没有个合适的暖床的,不过就是个细作么,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她什么花样,他早都掌握了。 「罢了。」周烨从榻上坐起来,拍了拍手,拂掉手上的瓜子皮屑,「回浅云阁去吧,既然你是反卧底,本王谢谢你。」 说完,周烨便进里间去了。 杜九凤还跪在那里,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反覆捋了一遍,没毛病。 实话么,当然没毛病。 唯一撒谎的就是,她说五年前就看上周烨的事情,那可真是个弥天大谎。 杜九凤回了「浅云阁」。 靳东凯在门口,看到杜九凤走了,便进了房间。 「王爷,庆妃娘娘说什么了?」靳东凯一副非常关心周烨的样子。 周烨的瓜子嗑完了,在喝茶润喉,好像还在想着什么,「说了她当细作的事儿。」 靳东凯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当真是事事都踩在点儿上,知道夏侯沉渊的事情出来了,赶紧先来您这里负荆请罪。」 「没有,她说她是反卧底,给夏玄的情报都是假的。」周烨说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靳东凯就不大懂了,「反卧底?她这又是为何?」 「说是,」周烨把小茶壶放在桌上,「说是看上本王了。」 「看上您了?」显然,这个回答,出乎靳东凯的预料,他深感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也想不通杜九凤的说辞。 「嗯。」 靳东凯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说到,「这个女人,太过狡诈,王爷千万不要轻信,又在搞美人计,以后对她的话,只可信三分。」 「是。」周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到,「去把裘鸣凤的禁足刑罚撤了,还有,告诉白锦,晚上本王去她那里就寝。」 「是。」说完,靳东凯便出去做事了。 第41章 杜九凤刚刚回到浅云阁,竹兰就「扑通」跪在她面前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行如此大礼?」杜九凤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问竹兰。 「主子,刚刚迎紫醒了,跟奴婢说了『五结结帕许愿』的事情,奴婢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风俗,奴婢不知道,随意把帕子拴在芍药上完事。要拴五个结的,可奴婢,只拴了两个。」竹兰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差扇自己耳光了。 杜九凤的手指在敲着桌子,心里想着,不晓得周烨知不知道要系五个结这件事情,不过,既然这件事情是裘鸣凤做的,那么以裘鸣凤的心机,是会想法设法让周烨知道要拴五个结的,换言之,裘鸣凤会让周烨知道,这件事情,杜九凤已经知道了,可她佯装不知道,不过周烨当时并没有发作,还假意说要人彘了裘鸣凤。 第61页 周烨此人,当真心机深沉得很,演戏也是一流。 晚上的时候,迎紫就过来跟杜九凤汇报,说王爷今晚要去白锦的院子就寝。 杜九凤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了攥掌心,心里竟然醋意翻涌,原本——她想让周烨去白锦那里过夜的,白锦人不错,知书达理,再说,身为他的妻妾,他七八个月没碰人家了,自然也说不过去。 原本,她很想。 现在,她不想。 在这想和不想之间,隔了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今夜,杜九凤不晓得是因为自己心内忐忑,不知道他如何看她是细作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周烨没来,总之,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是睁眼看看他的枕头,手抚摸着,心气儿却是越来越不平,想想平日里,夜晚他那般亲热地对自己,如今,又要亲热地对旁人了。 杜九凤便觉得口干,喘不上来气,起来了好几次喝水。 她是第二天上午才起来的,已经日晒三竿了,刚刚起床,便听到迎紫回来说到,「听说王爷还没起床。」 「在白锦那儿?」 「对。整个府院可都知道了。」 杜九凤的手又是紧紧地抓了一下,她不晓得自己为何那么揪心,就是听到周烨去了白锦那里一晚上就揪心,并不是白锦不好,也不是周烨三妻四妾不对,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烨都是她男人,是拥有三千嫔妃的男人。 杜九凤显然心绪不宁,心情算不上好,头疼,便坐在桌边上,闭目养神。 「妹妹好心情。」白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杜九凤睁开眼睛,才看到白锦和她的丫鬟青草满面容光地走了进来,也对,承恩露了么,自然面容娇俏,滋润得很。 「姐姐怎么来了?」杜九凤问到。 杜九凤发现,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不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白锦和周烨时候,发自内心的笑了,想把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调动起来,可她发现,好难。 「特意来感谢妹妹啊,若不是妹妹,王爷怎么会去我的院中就寝?」白锦握着杜九凤的手说到。 杜九凤应承道,「都是姐妹,应该的。王爷也该开枝散叶了。姐姐你可早些啊。」 白锦笑着说道,「那日蔡文柳的生辰宴,你还说王爷不行,我看他哦,行的很,如狼似虎的。」 杜九凤的笑容更加僵硬了,「是,想必他也许久没见姐姐了,自然如狼似虎的。我听说,王爷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谁说不是呢。」白锦也笑,「谢谢妹妹哦,这块帕子,是我自己绣的,是王爷赏的布料,布品自然是上乘的,绣的是十里河塘,妹妹可喜欢?」 杜九凤仔细地看着这细细密密的针脚,说到,「姐姐这手艺,当真只应天上有,地上哪得几回见了,好手艺。」 「那妹妹,我先走了。」 说完,白锦便站起来走了。 杜九凤看着这「十里河塘」的缎面,苦笑一下,接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滴在了雪白的缎子上,氤开了,好像杜九凤的伤心,一波一波地泛滥。 从前,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时候,偶尔周烨去别的女人房里过夜,她心里是放松的,想的是:终于送走了这尊瘟神,不过,前世,虽然他与她,日日欢好,可她始终未孕,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希望自己早日有孕,有点儿母凭子贵的期望。 「娘娘,别哭了。这个七娘子也是,得了宠幸就得了宠幸,来炫耀什么?看把我们娘娘给酸的。」竹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杜九凤的背。 杜九凤谴责地歪头看了她一眼,她显然是不满意竹兰说的这个「酸」字。 竹兰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说,「奴婢该掌嘴。」 「你去收拾收拾他曾经送过来的东西,都扔了。」杜九凤置气道。 竹兰便去里间忙碌了,不过很快又出来了,「娘娘,说起来,王爷也没送过我们什么东西。」 杜九凤的手又狠狠地攥了一下。 便送给白锦东西,她什么都不送。 杜九凤原先倒也没在意东西不东西的,不过现在,她竟然连白锦都比不过,心里气恼。 看起来宠妃什么的,不过都是女人自己的感觉,对于男人来说,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她在想着,她是不是不该把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托出了,在她来说,是开诚布公,心里坦荡,可对他来说,不过是增加了隔阂,谁想跟一个有细作嫌疑的女子在一起,更何况,他都知道夏玄曾经在她的房樑上了。 他府中姬妾那么多,不独独她一个。 杜九凤也劝自己,往后这种事情,还是得想开的好,她头疼。 * 白锦回了她的小院以后,坐在窗前,不言语。 她的侍女青草在后面轻声唤她,「娘子,娘子。」 白锦才慢半拍地回了句,「怎么了?」 「娘子,既然您心里苦,别去找庆妃就是了,自己心里岂不是更苦?」青草说到,「昨夜王爷与您下了一宿的棋,凌晨才睡,您何必在庆妃面前做出承恩露的样子。」 白锦苦笑一下,「你懂什么?她替我争取了好久,才争取到王爷的宠爱,我昨夜掉了链子,岂不是白白地费了她的功夫,我去一趟,宽慰她的心。又或许,她看到我不争气,很开心也说不定。」 第62页 「或许庆妃不是这样想的呢。」 「可我就是这么想的。」白锦说到。 「可娘子,就不怕万一庆妃和王爷说起来这事儿,会穿帮吗?」青草又问。 「不会的。若是我,我是不会问王爷的。」 「可您不是庆妃啊。」 白锦显然愣了一下。 她生在书香门第,虽然知书达理,可也思想传统,反正男女之事,她是羞于提及的,更不可能在王爷面前说,嫁进王府许久了,王爷总共就宠幸过她一回,都一年过去了,也怪她,身子不争气,没有怀上一男半女的,王爷总会遇到容颜娇丽的女子,如同庆妃那样的,而她,容颜渐老。 正在伤心欲绝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响动,是淮南王身边的丫鬟随蓝。 见到随蓝,白锦便觉得亲切,毕竟是淮南王那边的人么。 「随蓝姑娘,你怎么来了?」 「哦,是这样,明日晚上,王爷准备搞一个家宴,就在琉璃河那边的八角亭里。王爷让奴婢来请娘子。而且,裘妃禁足的事情,王爷已经提前解禁了。」 「所以,也是给裘妃庆祝?」 随蓝想了想,「算是吧。」 白锦便「哦」了一声。 原本她不受宠的时候,是不在意这些的,可现在,她便突然在意了。 来白锦处之前,随蓝也跟杜九凤说了,不想杜九凤耍小性子,说她身子不爽,可能去不了。 「是哪里不爽?要看御医吗?」随蓝关切地问到。 「这倒不用。就是头疼,头疼得我掉眼泪。你看看。」杜九凤说着,把白锦送给她的那条帕子拿过来,上面的泪痕,还未干。 如此说,不过是告诉随蓝,她是真的头疼。 「既如此,庆妃娘娘您就将养着吧,奴婢回去告诉王爷。」 随蓝走了以后,便没有再回来,周烨也没有来。 杜九凤心想,连她身体有恙,他都不来看看她,今世,她动情了,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细作,是个暖床的,他女人无数,想到此,她更加打定了不去家宴的念头了。 第42章 曲水亭一叙 第二日, 淮南王府的琉璃河畔,流水潺潺,河上有许多的荷花灯飘着, 灯光掩映下, 人人喜气洋洋,家宴在座的,女子居多, 好多人一年里都见不到淮南王, 如今见到了,便都羞红了面, 心里怀的多是小女子矫揉的心态,幻想居多。 蔡文柳和裘鸣凤都来了。 蔡文柳如今在府中,是最低级的妾侍, 早就没有了和周烨坐在一起的资格。 庆妃没来,如今位分最高的是裘妃, 她坐在周烨座位的右下方。 裘鸣凤偷眼看周烨,就见他懒懒地斜歪在榻上, 像有什么心事。 他的确有心事, 刚才靳东凯来报, 说, 璃国已经在狄戎安营扎寨了, 倒和杜九凤的说法, 有些不谋而合,对于夏玄送去璃国的情报, 夏侯沉渊势必要怀疑,反其道而行之,如此便可以证实, 杜九凤跟夏玄说的的确是载国下一步的攻打目标是南夷,的确是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的。 想到此,周烨的心里舒坦了不少,今日,她倒是没来。 放眼看去,满座的莺莺燕燕,竟然没有一个人入得了他的眼,还是她的长相,比较抢眼,周烨有些意兴阑珊。 裘鸣凤还在偷偷观察周烨,是一副张扬妖艷的女人的神色,周烨权当没有看到。 裘鸣凤已经许久不曾承恩露了,她对周烨的目光中,「欲」比较多,那是对好皮囊的男人攥在掌心的欲望,她极想和周烨的那件事儿。 阮巡的伤已经好了,他站在下面,看了裘鸣凤一眼,便看到了裘鸣凤眼里的光。 终究,他念着她,而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淮南王,眼里心里的人,都是淮南王。 不过,裘鸣凤好像也注意到阮巡了,她冷嘲热讽地说到,「哟,阮巡?前几日不是听说你私藏了庆妃的画像?当真是大胆,竟然敢觊觎王爷的女人。」 阮巡便低下了头,紧紧地闭着唇,不说话,他不晓得裘鸣凤晓不晓得他的心意,他平日里表现得也不明显,可若是她了解,还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他对她的喜欢,只为她在周烨面前狠狠打击杜九凤的话,那么,他的心是很寒的。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喜欢,是有心灵感应的,阮巡相信,即使他没有表现出来,可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也有哪里露了痕迹,她那么精明的人,不该不懂才是啊。 阮巡便觉得自己的喜欢错付了,但,只要她喜欢这样,便好。 蔡文柳也来了,她看了裘鸣凤一眼,那目光里好像写着:「日后再战」这四个字。 裘鸣凤也看她,目光中回了「战就战」三个字。 两房妃妾,又卯上了劲儿。 却说,杜九凤那边,今天确实有事,因为——夏玄来了。 夏玄今日心情不好,看起来眉头紧锁,的确是不好,夏侯沉渊和杜九凤在街头,看见的人不少,许多人议论,看起来,九凤的线人身份,是不能用了,而且,上次,他给父皇飞鸽传书的「载国十二月将攻打南夷」的情报,也直接改成了璃国马上要出兵攻打狄戎。 这不是对情报的践踏,这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不过这次,他并不是来打探情报的。 只见他拿出一只绿色的瓶子,递给了杜九凤。 第63页 「什么?」杜九凤问到。 「合欢散。拿着。」 「干什么的?」 「顾名思义,合欢用的。最近王府里,裘妃禁足到期,蔡文柳也回宫了,听说周烨好几日没来你这『浅云阁』,身为你的老师,不想看到你失宠,他日淮南王继承了大统,那会是更惨的日子,也许你会老死冷宫,也许孤苦伶仃一辈子。不过,为师希望,九凤你今天晚上能够缠住淮南王,缠在哪儿都行。因为,我要在淮南王府找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杜九凤想的是,什么时候,夏玄也搞开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没什么。小玩意,不是贵重物品。」 杜九凤知他是璃国人,想来这璃国的二皇子,不会偷什么贵重物品的,不过无妨,今天晚上,她还就是想霸占住周烨,因为她心中不服气,她要在床上质问他,用技巧虐待他。 她已经跟随蓝说了,今天晚上她头疼,可他都不来看看她,只在琉璃河和莺莺燕燕们吃喝。 杜九凤手里拿着小瓶,答应了。 夏玄看她拿小瓶,这般爽快的样子,便觉得她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再不是以前暗恋他的那个人了,他心里非常失落,给杜九凤瓶子的时候,尚有一丝疑虑,还有些后悔,是他把九凤送进宫来的。 可和民族大业比起来,九凤,值几个钱? 这样想着,他便松了手,把瓶子给了九凤。 杜九凤看着这个瓶子,心想:这就是报復周烨的利器,刚才夏玄的话,也让杜九凤醍醐灌顶,在这深宅当中,男人的宠爱的确是天是地,若是丧失了,可能真有一天,她要老死宫中,老天爷不会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现在周烨宠着她,她尚且不能够为所欲为,如果有一天失宠了,说不定,她就真要去冷宫,变痴变傻,死去,想想,杜九凤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既然他说她床上功夫好,那她便用床上功夫取悦他。 夏玄的身子隐没在夜色当中以后,杜九凤就和竹兰出去了。 永宁宫是周烨的寝殿,今生她还没有在这里和周烨翻云覆雨,倒是在披览殿里有过。 先前在披览殿里,颇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她和周烨,从来都是旁若无人地放荡,现在想想,她竟然有些恬不知耻的感觉。 羞死人了。 夏玄给的这瓶东西,是喷雾,喷在周烨的寝殿里,满屋里如同百花香,既像玫瑰芍药,又像罂粟牡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杜九凤身上的这股味儿。 家宴结束之后,周烨并没有往别处去,迳自回了永宁宫。 竹兰在一边悄悄地看着,万一王爷去了别处,她是要去把他回来的。 不过,这下,她不用操心了,看到淮南王的身影进了永宁宫,长吁一口气后,她回了浅云阁。 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庆妃娘娘了。 天色已经很晚,周烨想直接回寝殿歇了,所以,他边宽衣解带,边进屋,然后,便看到了杜九凤。 她坐在床上,妩媚妖娆的模样,周烨的心思,禁不住一动。 他已经几日没见她了,如今再看她,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她坐在那里,真好看。 他把外衣脱了,只穿内里的里衣。 许是今晚上的酒喝多了,他感觉有些迷迷煳煳,有些意乱情迷,觉得九凤今天晚上特别的美。 「爱妃怎么来了?」他坐在了床上,手抚摸着她柔白细软的小手,问到。 「我头疼,你就不去看看我么?」她侧头,用幽怨的眼神问他。 或许她也吸了□□,说话也如同喝多了酒一样,胆大得很,她扬着头质问他,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 周烨的头凑近了杜九凤的脖颈,深深地嗅着,「爱妃的身上好香,仿佛是花界的仙子。」 他还讪笑了一下,好像有点儿他配不上花界仙子的感觉。 他说不好这几日为什么不去找杜九凤,偏偏就没去。 既然她来了,他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男人,藏着掖着,那不是他,他何必压制自己的欲望? 更何况,这次是她送上门来。 他把杜九凤压在了床上。 杜九凤知他已经动情,所以一个翻身从他的身子底下起来了,骑在了他身上。 如此看,周烨的相貌,当真是极为俊美的,此刻,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调戏的笑,「怎么,这次爱妃要在上?」 「你都和她用过什么姿势?」杜九凤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委委屈屈地问到。 「和谁?什么用过什么姿势?如何爱妃说话,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周烨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杜九凤说了一句「装蒜」,低头便把他的衣裳给撕了,露出了他小麦色的肌肤。 「哟,这次这么主动?可不像你。」周烨的声音中,有着意外的惊喜。 杜九凤看到他小麦色的皮肤,忽然浑身上下便开始燥热,意乱情迷的感觉,很热,很难受,她低头便啃吻了下去。 周烨「嘶」了一声,「小祖宗,要人命呢?」 「便是来要你的命。坏人。」杜九凤说到。 周烨笑了一下,终究女人力弱,而且,他中了合欢散,自然不能控制。 「给我下了□□,爱妃要变身虎狼了,我也只能让你为所欲为了。」周烨笑着,仿佛巴不得杜九凤对他怎么样。 第64页 虽然如此,可他随即又把杜九凤压到了身下,因为动作太过激烈,把帐子都扯下来了。 今天晚上,周烨和杜九凤都得到了彻底的满足。 周烨趴在杜九凤的耳边说,「和好吧?」 「我一直也没跟你闹矛盾。」杜九凤还有些不开心,可言语,却是柔和了。 虽然她还在耿耿于怀周烨和白锦的床上事,但之前求周烨宠幸白锦的事情,也是她说的,所以,现在,她的心里很矛盾。 「那是我跟你闹了。」周烨的头靠在杜九凤的脖颈旁边,「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生气?气到一声不吭就跑到这永宁宫来了,好大的胆子。」 杜九凤便翻过身子,不言语。 不过,她的心思,周烨还是能猜到几分,大概是为了他和白锦的事情。 周烨的心思,她也知道,因为知道她是细作。 她吃醋了,他懂了。 女人吃起醋来,还是挺可怕的。 周烨又笑了一下,便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杜九凤,「过几日,我要去狄戎,视察那里的粮草,以及军备。」 杜九凤的心蓦然紧了一下,「几时回来?」 「不知道,或许一两个月,或许三五个月。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么。」 杜九凤又紧紧地攥了攥掌心,若是早知道他要去狄戎,她便不与他闹别扭了,虽然现在,她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可他就要走了。 「你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了?」杜九凤反转过身子,身子贴着周烨的背,好奇地问到。 「我得到了情报,他们确实要攻打狄戎。狄戎是快风水宝地,不能让璃国得了先机。」周烨说到。 周烨转过身子,便看到杜九凤还睁着眼睛。 已经三更半夜了,他已经吹了灯,看到她明亮如星子的眼睛,他笑了一下,搂住她,说到,「睡吧,我在王府里,已经待不了几日了。」 杜九凤的心,便揪着疼。 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沉入到一段对他的爱恋当中,无法自拔。 可她明知,他是个没有长性儿的人,不可能专情她一人,可这些苦水,也便只有咽在自己的肚子里。 周烨抱着她,她的手攀过他的臂膀,用指甲在他的背上,掐出深深浅浅的指甲印来。 周烨又「嘶」了一声,「准备谋杀亲夫?」 「便是。」她说到。 周烨忽然欺身而上,把杜九凤压在身下,「想我死?我去了狄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不用亲手杀死我,说不定我去了,便永无归期!」 这话,吓了杜九凤一跳,她没想让他死,她就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嫉妒,这几日,他不来看自己,她心慌,可他说,他去了狄戎,便回不来了,她又心疼。 带着心中的这份不舍和不甘,杜九凤的动作也更加狂热了。 如此的恋爱,杜九凤以前,从未有过,如此患得患失。 恋情竟然是如此磨人的。 不过,她的恋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 在他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有两拨人,进入了披览殿,他们都在寻找一种花——曼陀罗。 其中的一拨人只有一个——夏玄。 朝堂之上的争论,他已经知道,自然是御史大夫巩天昭跟他说的,他也觉得,建勛皇帝就是被周烨毒的,可他一直找不到证据,听巩天昭说了那日朝堂上的争论以后,他有点儿后悔,上次来给九凤解毒的时候,没有注意披览殿的花,这次还得来费两遍功夫。 另外一波人,则是显王周耀派来的。 夏玄之所以找证据,自然是想找出曼陀罗,也就是谋害皇帝的证据,以便阻断周烨的至尊之路,当然,仅凭一盆花,是不能证明什么的,可至少有了头绪,证明周烨是了解这种花的,并不全然像他在朝堂上说的那样,对这种花,丝毫不了解,不过,凭周烨的谋略,夏玄猜,他是绝对不会把曼陀罗这种花儿放在披览殿的;想必周烨上位之后,整个载国会上更大一个台阶,更会逐渐吞併周围的国家,周烨是整个载国人的敌人。 可万一找到了曼陀罗,周烨毒杀皇上,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周耀的人,自然也是这个目的,把周烨踩下去,他才有希望当上皇帝。 夏玄和他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所以,没找到曼陀罗,又听到有人来了,他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还苦笑了一下:谁会把罪证放在家里?无端地惹人生疑?把罪证放在家里,那不是周烨这种滴水不露,成竹在胸的人干的。 不过夏玄觉得,既然他与周耀的目的不谋而合,那他便让周耀多出点儿力吧,反正他们的目的,都是把周烨从未来皇位的位置上拉下来。 施展轻功的过程中,夏玄回头,看了一眼永宁宫的位置。 方才,他先看到了杜九凤进了永宁宫,之后,周烨也进去了。 灯,熄灭了。 他理应高兴,他的目的终于得逞了。 可他心里的感觉,偏偏就是怪怪的。 他以为自己为了国雠家恨,断情绝爱,为何此刻,会如此矛盾? * 早起,便有杜九凤昨夜提前去了永宁宫,勾引了王爷的事情,甚嚣尘上,而且,王爷和杜九凤两个人,现在还在睡觉,未起。 第65页 裘鸣凤一听,火了,口中骂骂咧咧,「狐媚惑主,真是妖妃的料子。明明昨儿跟王爷说她身子不爽,不爽不爽的,去勾引王爷,便勾引爽了。」 裘鸣凤极其妖媚,但如同这种主动去永宁宫勾引周烨的事情,她从未做过,她怕惹怒周烨,不好收场。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如今,这个狐媚子做了,做得还挺彻底,如今王爷还没有起床。 若他日王爷当了皇帝,势必是不早朝的。 裘鸣凤又嫉妒,又烦躁,她心里想了一个主意。 下午十分,便听说王爷要去狄戎的消息,听说至少去一个月。 若是以前,她是万般捨不得王爷的,不过现在,王爷去了,恰好给了她机会。 杜九凤,等着死吧! * 中午,周烨和杜九凤两个人刚刚醒来。 杜九凤伏在周烨的胸前,诉说离别之情,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的意思。 周烨说他只带靳东凯一个人。 杜九凤一直让他多带些人。 「多带些人干嘛?累赘。」周烨抚摸着杜九凤的肩膀,在和杜九凤做最后的告别。 总之,杜九凤昨夜开始,就心情不好,她的头,又朝着周烨凑了凑,捨不得。 「我走了以后——」接着,周烨附耳在杜九凤的耳边说话,杜九凤频频点头。 「那你走的时候,我便不去送你了。我害怕离别。」 「依你。」周烨说到。 周烨还没走呢,杜九凤就开始怀春悲秋了,女人无事,便陷进对男人的喜欢和怀念里,这不是好事。 杜九凤心情失落地从永宁宫往浅云阁走,中途便碰上了白锦。 昨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府,白锦见到杜九凤,看到她双腿虚浮,便觉得,自己上次撒的谎真真是荒唐透顶,不晓得杜九凤看出来没有,只有真正云雨过的人,才会如同杜九凤这般,浑身无力,可是眼睛里,却是光彩闪耀的。 杜九凤自然而然地挽着白锦的胳膊,说了王爷要去狄戎的事情。 白锦也十分不捨得。 杜九凤便又小女人心思了,她不想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夫君的消息,即使是担忧,她也不想和白锦共同分享,因为在她的心里,周烨只是她一个人的。 还没到达浅云阁呢,就看到有人进了王府,不是别人,恰是大皇子显王周耀。 「两位免礼了,本王听闻老四要去狄戎,特意来送一场。」周耀说到。 大皇子周耀,满腹都是心眼,是毒蛇一样的人物,对这样的人物,杜九凤势必要小心翼翼地应付,前世,她可是曾经利用了周烨和周耀的矛盾,把璃国人引入宫中的。 正说着话呢,忽然从周耀侍从的袖口里掉出来一块瓦片一样的东西,颜色发红。 不过,周耀和侍从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反而白锦注意到了,她说,「东西掉了。」 因为周耀的侍从不知道东西掉了,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白锦的话。 好像是这样。 看到对方没应,白锦就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块瓦片,还左右翻看着,没说话。 她一个妾,自然没有说话的份。 杜九凤觉得奇怪,便也走过去看,笑言,「王爷真逗,侍从随身都带着瓦片的么?」 周耀哈哈大笑,「庆妃觉得这块瓦片可眼熟吗?」 杜九凤也翻来覆去地看瓦片,不晓得该说「熟」还是「不熟」,这场戏前世也没有,是今世新加的,周耀拿着这块瓦片肯定是故意的,谁会没事拿一块瓦片放在身上,不过,这块瓦片好像是花盆的一角。 花盆? 联想到那晚,夏玄要在披览殿里找什么,杜九凤心想,难道是和花有关? 披览殿里,多的是周烨养的花。 杜九凤不曾参与朝堂之事,自然不知道曼陀罗和甘草的事情。 但她还是用赌一把的口吻说到,「不熟悉,没见过。」 周耀便笑到,「早说你会不熟悉的,跟淮南王府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周耀就进了披览殿,方才,周烨起来,也进了披览殿,大概周耀来,是和周烨讨论朝堂上的事情。 白锦便没当回事,要走,杜九凤看着周耀的身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事,这块花盆的瓦片,只是周耀试探她和白锦的,下次,她要问问夏玄,看看瓦片和周烨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们并不知道,周耀这次来,并不止是给周烨送行那么简单,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给周烨送一个美人。 「老四,你这王府里正房无着,只有几个侧妃,这可不行啊,看朝中程家康和蔡仪斗得如火如荼的,想要重新把蔡文柳扶正已经不行了,毕竟是有污点的人,将来不可能母仪天下的。我这次要给你介绍的,是辅国大将军瞿光耀的女儿——瞿宁。」周耀得意地说到,「这个瞿宁啊,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仿佛这句话,把周烨的兴趣勾起来了,他探着身子说到,「有这般漂亮?」 「便是这般漂亮。」 「既然是王兄看中的人,想必不会错。等我从狄戎回来,见见这个美女,叫什么名儿来着?」周烨又不正经地问,一副见了美女便两眼放光的样儿。 「瞧你,原来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瞿宁,你可得记住这个名儿,往后这个名儿,很可能是母仪天下的名儿。」周耀笑着说道。 第66页 「行了,一会儿,我要收拾东西了,王兄好走,不送。」周烨又开始送开客人了。 而周耀,他还意犹未尽,没打算走。 被周烨这样一说,不走也得走了。 两个人出了王府的门以后,侍从对着周耀说道,「看起来王府中的庆妃和淮南王的妾,并不认识这块瓦片,应该不是淮南王府的。」 「如果曼陀罗是老四府里的,那和他府里的花盆应该是属于同种材质,可刚才本王注意看了一下老四披览殿里的花盆,的确不一样,老四府里的花盆,清一色都是青色的。」周耀也皱了一下眉头,「老四太过狡猾,做事从来不留一点把柄。」 两个人走远了。 * 周烨和靳东凯为了不打草惊蛇,晚上走的。 杜九凤开始想周烨,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日子,夜里在床上,怎么都躺不住。 想他。 感觉时光一下从夏日进入秋日了,晚上开始有蛐蛐叫。 这几日,她一直盘算着想见见夏玄,问问那日他到底在找什么,另外找的东西和周耀有什么关系,那日他为什么拿着瓦片来了淮南王府,一个一个的疑问,在杜九凤的肚子里。 可夏玄找她容易,她找夏玄不是件容易事,正在苦恼着呢。 好在,在这王府中,左右无事,不过是看着天空打发光阴,他不在,她的天便没了,觉得日子甚是无聊。 这一日,她和竹兰素衣打扮上了街,要买花布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给庆妃娘娘请安。」 侧头,才看到,竟然是程锦。 前世,程锦一直跟蔡向荣凑合着过,因为前世,她和蔡向荣又有了孩子,和今生的结局截然不同。 那日蔡文柳和程锦的表现,还在杜九凤的脑子里迴旋,她常常想到程锦为了自己死去的儿子,不畏强权和蔡文柳抗争的情形,十分令人钦佩。 想起程锦曾经是蔡家的媳妇儿,而夏玄是蔡家的老师,所以,今儿碰上程锦,也是缘分。 「程家小姐,夏玄曾经是我的老师,这几日,我有事找他,只知道他在大学士府中教书,却不知道怎么找他,程家小姐可愿意帮我这个忙吗?」杜九凤问到。 杜九凤的个子,在寻常人当中,是非常高挑的,加上相貌十分出众,气质也是跳舞养出来的,所以,一眼看去,十分打眼,不过程锦的个子也不矮,两个人站在一起,竟有些「双骄」的感觉,总之,街上的人,很难不注意到她们。 这次单独见程锦,杜九凤竟然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她觉得程锦亲切极了。 「庆妃娘娘,这事儿容易,我找个丫鬟跟夏玄说一声便好,竟然没想到,夏玄原先竟然教过庆妃娘娘,当真是缘分了。」程锦十分爽快。 「你和蔡向荣和离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这次和程锦的近距离接触,让庆妃觉得程锦这个女子,性格极好,刚正不阿,所以,莫名地和她亲近了许多。 「我?我想上战场。」 这句话让杜九凤对程锦简直刮目相看,程锦目光坚定,里面有光,和杜九凤这些常在后宫的女人,很是不同,她不醉心于勾心斗角,后宫的蝇营狗苟,对程锦来说,不值一提,杜九凤十分佩服这样的女人。 两个人告别的时候,杜九凤跟程锦说,若她无事,可以来府中找她。 程锦答应了。 * 下午便有程府的丫头来跟杜九凤回了,说夏玄和杜九凤约在曲水亭,明日中午。 曲水亭是城中一处极为阴凉的所在,虽然在城中,却自成一片宁静的所在,将喧嚣都屏蔽在了城外,因为里面有一处极大的荷花池。 杜九凤不晓得夏玄为何选这么个地方,好像要跟她长谈的意思。 纵然夏玄想要跟她长谈,可她并不想和夏玄长谈,关于淮南王去了狄戎之事,她更是断然不会告诉夏玄的,毕竟周烨去狄戎,只带了靳东凯,万一夏玄使坏,便又会发生那日刺杀的事情,对方这次有了准备,周烨势必不敌。 若是周烨死了,她是万分都不捨得。 杜九凤到的时候,看到夏玄长身玉立,站在湖前,他个子很高,比较瘦,听到后面的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到了杜九凤。 「来了,凤儿?午饭可吃过了?」夏玄问她。 「嗯,已经吃过了。」杜九凤说完,便坐在木头椅子上了,环视周边的环境。 确实是一个极为清雅的地方,大中午的,人不多,满目的碧莲还有朵朵的荷花,人也极少,反正入目所及,杜九凤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她直觉,之所以选这样一个地方,夏玄好像有什么要事说,还要避人耳目。 小二把上好的茶水端来以后,杜九凤便问,「你给我合欢散那天晚上,是去淮南王府找的什么?」 夏玄的手笑了一下,轻抚着茶杯,「九凤想不想听个故事?」 杜九凤诧异地盯着夏玄,不想他今日是来给她讲故事的。 「想。」 「这个故事很长,你且有点儿耐心。」 「您教了凤儿这么多年,该知道凤儿不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也是。」夏玄又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站在湖面,面对着满池的湖水,讲起这个故事来。 * 载国和璃国对峙了几十年,战争不断,二十几年前,为了平息两国战乱,璃国决定派出本国一名公主来载国作质女。 第67页 这名质女,名叫夏侯楚楚,是璃国皇室唯一的一名公主,从小娇养在皇室,那是真的不知道人间疾苦,就算踩死了一只蚂蚁,也要忐忑不安半日的,目光单纯,不食人间烟火,如同是下凡的仙子,孩童之心很重,可惜,她母亲只是载国皇帝的一名妃嫔,位分不高,不过,因为皇帝非常喜欢这位小公主,便在小公主五岁的时候,放在皇后的膝下抚养。 皇后出身高贵,母仪天下,便接受了这个任务,她也一直对夏侯楚楚视为己出,不过,这些都是表象,皇后一直嫉妒夏侯楚楚的母亲,又如何能对夏侯楚楚好? 但她一直能忍,能装,等到楚楚十五岁的时候,璃国提出要让公主去载国当人质,说来说去,璃国皇室,便只有夏侯楚楚这一个公主,如今璃国已经换了天下,新皇登基,先皇殡天了,太后自然想把这个从小到大的眼中钉送出去。 这是夏侯楚楚生平第一次觉得了人生凄凉,连自小抚养长大的母后,也不将她放在心上了,并且,自从父皇殡天,母后待她,已经今非昔比,夏侯楚楚一夜长大。 初到载国的时候,夏侯楚楚是非常苦的,她吃不习惯载国的饭,要做粗活儿,衣服要自己做,自己缝补,在载国皇室中,她就是一个透明的所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在一个夏日,她一个人在后花园的水边玩,有另外一个人,也来了水边。 那时候,她并不晓得,来的那个人,正是这载国的太子,也便是后来的建勛帝。 夏侯楚楚从未见过这个人,只说,「大中午的,你也来这里乘凉吗?」 「嗯。」 未来的建勛帝觉得这个女子谈吐率性,且眉目间有淡淡的忧伤,和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长相也不一样,有些孩子气的天真,低头俯眉之间,还有些成年女子的成熟,这样的女子,最让男人把持不住。 夏侯楚楚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太阳,「哎」了一声,便回去了。 建勛帝却记住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子。 有一日中午,夏侯楚楚在花园里盪鞦韆,她饿了,想吃璃国的烹小羊羔。 璃国有一个专门做小羊羔的厨子,夏侯楚楚是极喜欢的,可是,自从来到载国,便再也没有吃过。 恰好在花园里,又看到那日的那个男子,他穿着普通,不过,却难掩眉目之间的贵气。 夏侯楚楚说,她要回去吃饭了。 「别回。我给你带了吃的。」说着,未来的建勛帝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了一点点烹小羊羔的肉,很嫩,热乎乎的,香气扑鼻,还有特殊的料儿味,这是璃国厨师特制的香料。 夏侯楚楚顿时心花怒放,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起来,自己第一次吃小羊羔肉的年龄,是十三岁,那时候父皇在侧,母后表面上对她也是极好的,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未来的建勛帝不忍,他拍了拍夏侯楚楚的背,「好了,别哭了,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两个人蹲在花园里,夏侯楚楚撕了一块肉,递给未来的建勛帝,「你也吃。」 「我不吃。你爱吃,你吃。」未来的建勛帝笑着说到。 夏侯楚楚便没有过多推辞,继续吃起来。 她不谙世事,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不晓得未来的建勛帝已经把那个厨子,从璃国挖过来了,以至于夏侯楚楚,回了璃国以后,再也吃不到烹小羊羔了。 因为吃的,也因为这个男人给夏侯楚楚送来了吃的,所以,夏侯楚楚对这个好看的男子,刮目相看,慢慢地产生了好感,在寂寞的深宫当中,珠胎暗结。 当时的载国皇帝对璃国的印象极差,所以,放任这个质女在宫中,无人问津。 等她怀胎十月的时候,还无人知晓。 未来建勛帝和夏侯楚楚的事情,他不敢告诉自己的父皇,怕未来的至尊之路有影响,也不敢让别人知道,怕有闲言碎语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夏侯楚楚对未来的建勛皇帝的情,日日加深,不过,她对于建勛帝来说,只是所有情谊中的一段,他爱她时,是真的,也会一直爱她,但若她阻挠了他的路,他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男人,向来凉薄得很。 第二年,他登基,正式成为了建勛皇帝,本来说要迎娶她入宫的,可不知道怎么,她和建勛帝的事情,被当今皇后知道了,皇后是一个有主意的,那日,她拿了打胎药,去找夏侯楚楚,说是当今皇帝让她来的。 「皇帝,我跟你们皇帝有什么关系?」夏侯楚楚养在深宫,寻常人都关心的问题,她是不怎么关心的。 「你还不知道你腹中孩儿的爹是谁么?难道不是当今皇帝?」皇后嗤笑,这个人,莫不是个傻子? 「是他让你来的么?」夏侯楚楚继续问。 「自然。载国和璃国现在势同水火,他如果有了个有璃国血统的孩子,会如何?和璃国结亲了,又如何?这些,你想不到,他当皇帝的不会想到么?本宫当皇后的又不会想到么?喝吧。」皇后把一碗落胎汤端给了夏侯楚楚。 也是巧了,夏侯楚楚喝了这碗落胎汤,孩子不但没掉,反而哌哌坠地,是一个很健康的男孩。 皇后一看,气炸了肺,心想,这个孩子不能多留,现在不但孩子留不得,大人也留不得,她当即叫来了人,拿了三尺白绫,要杀死夏侯楚楚。 第68页 第43章 不言语,他会懂 夏侯楚楚身为母亲, 被生死逼迫到了悬崖边上,她看着刚刚落地的孩儿哭泣,无奈之中, 她想出一计, 既然知道他是皇帝了,那她就去求他,而且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求他, 即使他内心想要杀死他, 想必也会考虑到虎毒不食子,他若是杀了自己的孩子, 也会堵不住悠悠之口。 夏侯楚楚毕竟出身皇家,虽然她少不更事,但却极有皇家思维。 「我想跟我的孩子再相处一天, 就一天,行吗?」说完, 夏侯楚楚目光抬起来,眼睛带着泪光, 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后娘娘。 或许是看到这对母子太惨, 或许是夏侯楚楚无毒无害的目光让皇后心中一凛, 所以, 她竟然答应了, 让两个人再相处一晚, 明日子时,她会来, 大人,孩子她都要。 她猜,以夏侯楚楚的智商, 也翻不出来花。 夏侯楚楚抱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坐在床上,哭了一夜。 作为一国公主,她深知皇上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第二日,她便抱着自己的孩子,跪在了烟波殿去朝堂的路上,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肿了。 「皇上,这个孩子是您和妾身的,可您为何要杀死我们?妾身死不要紧,可我们的孩子,昨天才坠地,如何,您也要杀死他?」夏侯楚楚抬头看着当今的皇上,有点儿不大相信,这就是那日给她拿烹小羊羔的人。 皇上和庶人,距离那么远,那么远。 建勛皇帝的脸都白了,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的太监和宫女,他慌忙走了过去,扶着夏侯楚楚,「谁?谁要把你怎么样?朕第一个不饶她。」 「皇上,不是您让皇后娘娘杀死孩儿和妾身的么?」夏侯楚楚抬头看着皇上。 此事,皇帝本打算从长计较的,却不想,竟然弄到了如此地步,第二,夏侯楚楚作为一个璃国人,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和她曾经有了孩子,实在太过不明智。 「这个贱人!」皇帝说了一句,「不是朕,你要相信,不是。」 「妾身也不相信是皇上,皇上,这个孩子是皇上的。」说着,夏侯楚楚把孩子交给了皇上,然后,她便跑开了。 皇上让小太监抱了孩子,让另外一个太监去追夏侯楚楚,一直追到了她的住处,她并没有寻短,只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掉泪,她知道,她这一跪,孩子可能会保住,可她就要保不住了,朝堂之上,大家会争论,孩子是皇上的,他们无法直言对孩子怎么样,但是孩子的母亲,势必要杀掉,毕竟是敌国公主。 果然如同夏侯楚楚预料的那样,朝堂上争论四起,最后,皇上没有办法,还是给了夏侯楚楚一条三尺白绫。 夏侯楚楚在感敏的年纪,先是被母后狠心送到了敌国,后在跟人相爱的年纪,被对方赐了一条白绫,她忽然对美好的人生突然不相信了。 以前,她虽独自一人身在载国,可因为心存希望,所以不觉得生活苦。 可现在,她觉得人生好苦。 夏侯楚楚心想着,自己此后在载国,凶多吉少,别人都以为以她柔弱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也必死无疑。 可是没有,她在皇帝赐死她的那一夜,她盗了御马,神奇地逃出宫廷,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夏侯楚楚这般一闹,皇后更气了,想杀掉那个小崽子的,现在到了皇上手里,更加杀不得了,最气不过的是,夏侯楚楚那个小贱人,竟然跑了。 夏侯楚楚从宫里离开以后,建勛皇帝严禁谈论这件事情,渐渐地,这段往事也不为人知了,他封夏侯楚楚的孩子,也就是他的第四子为——淮南王,取名周烨。 等到淮南王七岁的时候,某一日,皇后娘娘失足溺死在河里了。 * 讲到此处,夏玄觉得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 其实讲到烹小羊羔的时候,杜九凤就猜到他讲的是谁了。 她还记得,她初初住进浅云阁的时候,她不吃烹小羊羔,他却并没有把这道菜撤下去,而是放在了一边,原来这是周烨母亲的最爱,看起来,他自己的身世,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也是,他从来不懵懂,对自己,对他人,都洞若观火。 连夏玄这个外人都会知晓,更何况他呢。 夏玄原本是想挑拨杜九凤和周烨之间关系的,想说周烨此人,腹黑深沉,以区区七岁的年龄,却让皇后失踪溺死,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行径,也就只有周烨才能够做得出来,他这种人,没有感情,是行走在地狱里的魔鬼,如何会真心爱上一个人? 可杜九凤心里听得却是波澜起伏,为了淮南王周烨坎坷的身世,她甚至并没有觉得他有一点点腹黑的地方,只觉得,他从小父母分开,不睦,让人怜悯,就算建勛帝是他毒害的,可那也是因为他爱自己的母亲啊。 「现在你知道我在淮南王府找的是什么了么?」夏玄问杜九凤。 杜九凤摇了摇头,「不知道。」 「花。所有人都猜,是淮南王害了建勛皇帝。可所有人都找不到证据。」夏玄说到。 「就因为他父皇对他母亲不仁?他便杀害他父亲?真是笑话。」杜九凤冷笑一下。 夏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杜九凤,显然杜九凤的表现,是发自内心,可见这几年,他的真心,在她,已然是狼心狗肺,再加上夏侯沉渊的挑拨,杜九凤这个线人的作用,已经失去了,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第69页 「不是,还有一件事。你以为当皇帝的,都没有脑子吗?建勛帝曾经考验过淮南王一回,他晓得了淮南王的野心,他本来就不想立淮南王为太子,淮南王此人,相当狡猾,他提前察觉了皇帝的心思,然后,改了遗嘱,这份遗嘱,皇帝本来打算立三皇子祯王周睿的。所以,在周烨的眼里,皇帝该死,皇后该溺死,不是吗?淮南王——」夏玄冷「呵」了一声,「天下难逢棋手,七岁就可以让一个满身是计的皇后溺死,所以,把皇帝毒晕,实在不值一提。」 杜九凤看着夏玄,他的眼里,有敌对,有嫉妒,有无可奈何,有棋逢对手。 杜九凤对夏玄的这种目光,简直嗤之以鼻,「这都是你的猜测不是?他七岁的事情,你看到了?」 「我总会让你相信的。」 杜九凤现在是知道了,原来夏玄和大皇子周耀都怀疑,是周烨用花毒了皇帝,所以那日周耀带了花盆碎片去王府,幸亏杜九凤说这种碎片不熟悉,若说熟悉,岂不是给周烨找麻烦? 「我若是出来的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我先走了。」说完,杜九凤便站起身来,走了。 她现在和夏玄在一起,总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在想,前世她是怎么容忍他的? 她也没有过多地谈论这个话题,她生怕谈论地多了,夏玄便会有更多的事情,要让杜九凤去做,而杜九凤并不想做。 至于夏玄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杜九凤也懒得问,他整日鸡贼地算计这些,知道也不难,更何况,他还是璃国二皇子呢。 夏玄如此的心机,到处说别人的坏话,方才杜九凤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小人心思,写着两个字:算计。 杜九凤一边回府一边想,周烨也精于算计,怎么在他的身上,从来看不到夏玄这般的猥琐? 周烨,从来都是洒脱落拓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怎么两个人同是精明,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夏玄让人觉得不舒服,周烨却是天高疏阔的大好男儿? 杜九凤便又低头笑了笑,总之,看夏玄的这些不顺眼,在周烨的身上,是决计没有的。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喜欢着周烨,所以,他万般的缺点,在她的眼里,也都是优点了,果然如同周烨曾经说过的那样,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这一路,杜九凤却对夏侯楚楚很感兴趣。 算起来,如今,她也该有四十几岁了,怎么在杜九凤的印象里,她始终是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天使童颜,还有,她是如何盗了御马从载国逃走的呢?可见,她是一个能量很大的人。 以及,她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这些,杜九凤实在太好奇了。 正要走到淮南王府的时候,忽然,杜九凤的嘴便被人捂住,然后被人拖到了偏僻的巷子了,杜九凤心想:遇到歹徒了? 那个人把杜九凤拖进巷子,让她的背靠着墙,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杜九凤。 贴得那叫一个紧身,贴得杜九凤浑身发烫,眼看着就要起生理反应了,还有,戳着她小腹的,那是什么东西,杜九凤是有过男女生活的人,自然也是明了的。 那个人也不避讳,就那么盯着她。 他一脸的络腮鬍子,脸上的皮肤也不是很好,个子很高,需要低着头看杜九凤,只那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明亮而又睿智的,他身上穿着虽然非常普通,可纵然普通,却没来由地有一种贵气,他好像风尘僕僕而来。 杜九凤声色俱厉地说,「竟然在淮南王府门口撒野,放肆!你可知我是谁啊?」 「谁啊?」那人声音沙哑地厉害,好像嗓子受过伤,接着他又讪讪地笑说,「在这里出现,莫不是淮南王的人?」 「是。本宫还就是淮南王的人。」 那个人冷「呵」一声,「淮南王女人那么多,想必少一个两个的,他也不会在意,更何况,你是在外面失踪的,他不会查到是你,更不会知道是我把你怎么样了!」 杜九凤抬眼看着他,「你想这么样?」 那个人用粗粝的中指轻轻地刮蹭着杜九凤脸上的皮肤,杜九凤本能地发毛,想躲开,又被他另外一直胳膊挡住了。 「倒是个绝色美人。不知道什么味道,想必味道该是很好的吧。」那个人靠着杜九凤的脖颈嗅着,极其暧昧地说到。 「滚开。别怪我不客气!」杜九凤又说。 「怎么不客气?」那个人似乎在取笑杜九凤,好像在说,小姑娘家家的,也就这点点的本事。 就听到「啪」得一声,一声脆响就在那个人的脸上响开了。 显然,那个人并没有防备,他摸着自己的脸,「嘶」了一声,「这么辣,不怕淮南王受不了你?」 「若是淮南王找不到我了,定会将整个宜京城翻个底朝天。我是他的宠妃!别以为他找不到我,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如他那么精明的人了,到时候,他会把你千刀万剐。你要不要放手?」大概杜九凤看到自己方才的一巴掌,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所以,杜九凤的胆子也便更大了,说话也更加有底气了。 那个人哈哈笑了一声,然后猝不及防的,他便在杜九凤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在侧脸上,亲的那叫从容不迫,好像杜九凤根本不是他在街上抢来的。 杜九凤睁眼看着看,恼怒地说到,「你——」 第70页 「现在呢?现在还敢告诉淮南王么?若你告诉,势必要告诉他为什么找我,我都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小美人?」他的头,在杜九凤的脖颈前侧着,唿气,让杜九凤的脖子直痒痒,「告诉他,我亲你了。看他怎么说。」 杜九凤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他轻薄了她,她要如何告诉淮南王? 「本人东华,若你敢告诉淮南王,便让他明日中午来三里以外的大郊亭找我,若不敢,」接着,东华又哈哈地大笑起来,「量你也不敢。」 杜九凤心想:淮南王不在府中的事情,我怎能告诉你? 她便说,「明日他不会去的。你走吧,我不追究你的罪过。」 东华仿佛觉得杜九凤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姑娘,他不过玩玩,杜九凤便如此当真,如此恼怒,他开玩笑,却碰到了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临走前,他还说了句,「明日中午,三里以外,大郊亭,记住了。」 杜九凤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这个背影仿佛经过军旅生涯,好生宽阔,她嘀咕了一句:「懒得理你,有朝一日,我便让你碎尸万段。」 对方好像听见了,还回头打量了杜九凤一眼,杜九凤生怕他捲土重来,快步回了淮南王府。 进了浅云阁以后。 刚刚回去,竹兰便高兴地说,「娘娘,王爷回来了,刚才他来浅云阁寻你了,没找到。」 还没说完呢,杜九凤就开心地跑出去了,心想着,怎么去了狄戎,这几日就回来了?是受伤了呢,还是出了什么事? 在周烨面前,她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了。 刚刚跑到永宁宫门口,便看到他在和阮巡说话。 周烨还是原来那副模样,面目周正,皮肤光洁紧緻,下午的阳光透过永宁宫的门入到他脸上,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的模样。 其实他不过才离开几天而已,可她却仿佛他已经离开了半辈子了,竟然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她没有管住自己的情绪,生怕被他耻笑了去,又怕他府中女人众多,不将她的眼泪放在心上,可她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他坐在那里,真好。 仿佛久别重逢。 杜九凤兴奋地趴在门框边上,喘着粗气朝着里面,仿佛乡下婆娘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自己的汉子。 不言语,他什么都懂。 她看他的神情,也知,他什么都懂。 周烨本来在和阮巡说话的,看到杜九凤,也微微怔了一下,便有笑意上了他的唇角,对着她招了一下手,让她进去。 阮巡迴头看了一眼,也看到了杜九凤。 现在阮巡看杜九凤,总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曾经和杜九凤有过「瓜田李下」的误会,而且,他还因为「杜九凤」挨了板子,虽然他心里知道不是杜九凤,可整个淮南王府的人,以及淮南王,都以为他暗恋杜九凤。 淮南王周烨伸过手,把杜九凤拉到了他的腿上,便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当着阮巡的面,杜九凤有几分下不来台,堪堪说了声,「王爷。」 「颠颠地跑来,可是想我了?」周烨摸着杜九凤光滑的脸,说到。 「没想。」杜九凤不是嘴硬,只是阮巡在场。 周烨便抬头看了阮巡一眼,「那巴巴地跑来,是想旁人了?」 杜九凤听到周烨如此说,当即又恼又怒,女子的贞洁,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周烨如此说,是要陷她于什么境地? 阮巡的头也低得更低了。 「妾身没想别人,便是想王爷了,想得睡不着觉。王爷就不想妾身么?」杜九凤在周烨的怀中,被他半抱着,她往后仰了仰身子,周烨便本能地收紧了那条臂膀,好让她躺着舒服,她抬起头来,眸光里柔情闪现,眉里眼里都是对这个男人的爱,还有对他方才话语的嗔怒。 对她的这种目光,他很满意,他似是情不自禁地,又在杜九凤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莫名地让杜九凤,想到了方才在府外的那个人,再被周烨这么一亲,当真是—— 心里有挂碍得很,她的面色有些微变。 阮巡看到杜九凤和周烨,动作如此碍人,便告退了。 出了房门,他便想,周烨都和杜九凤这般恩爱了,裘鸣凤还给周烨当侧妃,有什么意思呢?一个人的一生是不可能爱两个人的,裘鸣凤应该找一个更爱她的人,也只有阮巡,才受得了她跋扈的性格。 万千,不过总是他的想想像而已。 等到阮巡走后,周烨的手又在杜九凤的面颊上轻弹了一下,便抱着她进了里间,两个人在床上说起话来。 「王爷怎么刚去就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杜九凤关切地问。 毕竟,她曾经参与了狄戎和南夷的事情。 周烨穿着白色的里衣,侧躺着,手撑着头,寝殿里便有葡萄,他又拿起一颗葡萄来吃。 这个男人,葡萄吃起来,也是如此性感的,一颗颗颗粒饱满的葡萄,被他的牙一咬,汁液便「啵」地冒出来,听起来,好听极了。 杜九凤饶有兴趣地看着周烨吃葡萄。 想到府外那件事情,又觉得心里膈应,想说与周烨听,可她怕他听了,也膈应,毕竟他刚才也刚刚亲了她。 「怎么了?有心事?」周烨问她。 「没什么。」说完,杜九凤的头便缩进被子里。 第71页 周烨去不去大郊亭赴约,她不关心,她心里膈应,这是另外一码事。 周烨的手把她的被子撩开,「怎么了?被人调戏了?」 就见杜九凤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然后她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谁啊,说说。」周烨还是方才那副样子。 可杜九凤感觉,他不该是这种感觉,他打阮巡的时候,是何等残忍。 而且,杜九凤相信,他对阮巡和裘鸣凤的事情,是有察觉的。 方才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对她被调戏了这件事情,并不意外。 他若是吃醋了,绝对不是这副表情。 所以,杜九凤便从床上起来,问到,「是你?」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想起那个人调戏起人来理直气壮的样子,想起在她脖颈边,那似曾相识的痒,他走路时,那宽阔的背,他穿着普通却极有贵气的神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什么是我?果真被人调戏了?嗯。」他又问她,脸上海带着三分笑意。 「是不是?若不是你,明日中午,你去三里之外的大郊亭,他说你若是找他,便去那里,你敢不敢去?」 周烨随手扔了一颗葡萄皮,笑言,「这个人,好大的胆子。」 杜九凤更加确定了,她气恼地说到,「就是你,你为何做这种事?让我心里膈应得很。我竟然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登徒子的一面,你是极想调戏谁家的姑娘吧。」 周烨被她闹得已经无法安心吃葡萄了,他也在笑。 他的手抓住杜九凤不断打过来的手,边说,「我去浅云阁寻你,你不在,便想与你逗个乐子。你心里膈应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在你心里,只当你自己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杜九凤还在扑腾的手,便不动弹了,她的脸慢慢地微红。 可不是么。 谁又说不是呢。 第44章 那你呢? 「不理你了。」说完, 杜九凤便躺在床上,朝着里面了。 想起亲她的人,竟然是他, 她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他化身「东华」, 是因为他的名字当中有一个「烨」字,至于为何叫东华,她就不懂了。 「你怎么叫东华?」她侧过头, 问他。 「你打东边过来。」 「那我若是从西边过来呢?」 「那我便叫西华。」他笑言。 「从未见过你这样玩心重的人, 你在永宁宫里,和阮巡装得还挺像。也不过是个孩子。」许是因为夏玄说了周烨孩童时候的事情, 加上,杜九凤在脑补着周烨匆匆从外面回府,脱衣服, 摘□□,再一本正经地来到永宁宫, 便觉得特可笑。 她竟然忍不住笑出来了。 「我可不是孩子。」 「你的确不是孩子。」杜九凤说着。 孩子哪有这般的运筹帷幄和心机深沉? 不过,旁人不晓得在这深沉之下, 有一颗怎样爱玩的孩子心气, 但是杜九凤晓得了。 杜九凤现在觉得, 她和周烨的关系很近很近, 所以, 她便伸手, 攀过周烨的身子。 很满足很满足地闭上了眼。 「你今日出去做什么了?」周烨躺在她的对面,问她。 「见夏玄了。」 「趁我不在, 见情夫?回答倒是爽快。」 杜九凤回答如此爽快,原本也是气周烨的,谁让他戏弄她。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周烨又问。 杜九凤想了想, 说到,「说了夏侯楚楚和当今建勛皇帝的往事,说了那个小皇子,以七岁之龄,让皇后溺死,说可能也是这个皇子,用曼陀罗将当今皇帝毒晕。」 杜九凤说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都是周烨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如何这般就说出来了? 虽然他们是夫妻,可她笃定,很多事,他是连她都不想让知道。 杜九凤紧紧地攥了攥掌心。 良久,他「唔」了一声。 杜九凤吞咽了一下唾沫,话多,言多必失。 可她没想到,他的反应,竟是如此冷淡,如此不放在心上。 好像在说:既然都做了,还怕人说? 真真是极大的胆子。 尤其此事牵扯到前朝,杜九凤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就如同建勛帝那么无情地对待周烨的亲娘——夏侯楚楚。 「你信吗?」他问她。 「妾身——」其实在杜九凤的心里,这些事情,周烨完全能够做得出来,甚至对他,这些不过是儿戏,他也绝对让别人找不到把柄,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行得正坐得直的人,所以,这些,杜九凤是深信不疑的。 「信了?」他问。 「妾身——」杜九凤想了想,「妾身不知道。」 忽然间,杜九凤的身子就被他凌空抱起来。 他在下,她被他撑着腋下,在他的身上,与他对视。 「既然信我是这样的人,何必与我在一起,何必向我诉衷肠?何必毫不保留地把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情绪都让我掌握了?」他似乎咬牙切齿,也似乎在试探杜九凤。 他的言下之意:既然你信我是这样的人,既然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杜九凤只呆呆地看着他。 隔了一生再看他,前世,她对不起他,前世他便是这样的人,可他是怎样的人,她并不关心。 第72页 而今生,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她都要与他在一起。 这大抵,是命吧! 「你会杀了我么?」杜九凤问他,「就像你父皇为了大局,要杀你娘那样。」 「不过都是区区小事,我何必杀你?」他问她。 他这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而且,不过尔尔,不值得为此杀人。 「听说之前皇上曾经考验你,他是怎么考验的?」杜九凤说。 「往事别提,眼下的欢乐最重要。」说完,他便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吻起杜九凤来。 大半夜的颠鸾倒凤之后,杜九凤的手搭在额头上,问到,「你这次这么快回来,是干什么的?狄戎还去吗?」 「回来考察一个人。还去,过几日,差不多要十天。」 杜九凤点了点头,没想过他要考察的人是谁,也没想过,他要考察的其实是一个女人。 * 周烨回来的这几天,一直都和杜九凤睡在一起,有时候,她来永宁宫,有时候,他去浅云阁,总之是将男欢女爱之事做到了极致。 蔡文柳和裘鸣凤两处,仿佛都成了冷宫,这让裘鸣凤心里极为不忿,她在憋大招。 蔡文柳知她自己现在是养精蓄锐的时候,不宜张扬。 白锦那边呢,怀春伤秋地更加厉害,每日看着窗外,喃喃自语,「终究,她是比我厉害的,专宠了。」 杜九凤每日里,则像是泡在蜜罐子里那样甜,心想着,他不远千里从狄戎回来,第一时间便调戏她。 可见,是想她。 那日,周烨在永宁宫里和别人说事,杜九凤去了要告假,要出去看看哥哥。 「以后出门不需要跟我告假,这是王府令牌,你拿着。」 说着,周烨就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烨。 看到这块令牌,杜九凤有些惊喜,前世她有的可就是这块令牌。 周烨有两块令牌,一块有个「烨」字,另外一块,则无字。 这块令牌和他的那块令牌是一块玉做的。 杜九凤本来是拒绝和前世有关的任何物件的,这是这次却很欣喜。 因为周烨的那块玉,现在是空白的,不久以后,他会在上面刻一个字:凤。 九凤的凤。 当然了,淮南王周烨出入淮南王府,也没有人会查看他的令牌,但他刻上了她的名字,那是一种承诺。 杜九凤很欣喜地离开了,她告假的时候,只说去看看哥哥,没说为什么。 那是因为朱龙氏派人给她送来了口信,说她的哥哥被人打了。 杜九凤出身本来就极低,她不想把这些家常里短告诉周烨,他现在正在打仗的前夕,没空为了这些事情忧心。 到了第一楼,哥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只有朱龙氏,坐在外间,和杜九凤说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说朱广义最近进了好些的女儿红酒,都是在地窖埋了十几年的,挺火的,前几日,他亲自去给辅国大将军瞿光耀家里送酒,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打了。 「连嫂嫂都不知道他为何被打么?」杜九凤问。 「对。往日里,你哥哥也是个能说的,这次却成了闷葫芦,不知道怎么了,挨千刀的。」朱龙氏又很恨地嘀咕了一句。 杜九凤只希望哥哥早点起来。 前世,朱朝仁是早就死了,后续也没有三个哥哥来京城寻她,这「宜京第一楼」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前世根本都没有这个名字。 所以,至于哥哥为何被打,她也不是很清楚,以为只不过是犯了口角,而且,刚才嫂嫂说,去送酒的是翟家,武将出身,行事鲁莽些,也再所难免。 正在和嫂子说着话呢,朱朝仁和苏媚儿也来了。 苏媚儿看到杜九凤也在,禁不住得意地瞥了瞥眼,笑了一下。 她笑什么,杜九凤不懂,假装没看见她,继续和嫂子说话。 反而是朱朝仁,还给杜九凤行了礼。 杜九凤慌忙扶起了爹爹。 苏媚儿清了清嗓子,「还给她行礼?不过是只过气的凤凰罢了,终究出身不行。」 杜九凤眉间嗔怒,「你几个意思?」 杜如兰的这几个孩子,一般都对苏媚儿印象不好,儿媳妇也一样,不过恨意如同杜九凤这般大的,倒是没谁了。 杜九凤简直恨透了苏媚儿,看着她这般尖酸地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几个意思?你不晓得,淮南王要娶翟家的女儿翟宁吗?我刚在楼下听人说,你哥哥听说了这个消息,气不过,生怕自己的亲妹子失宠了,连带了他的生意,本来不是他送酒的,他偏偏还就去了,去了就跟人家理论。结果被打了。」苏媚儿又尖酸又看热闹地说到,「淮南王啊,啧啧啧。」 怎么娶谁,都不多看她苏媚儿一眼哟! 杜九凤紧紧地皱着眉头,「你胡说!」 苏媚儿盯着她,「注意你的身份,你可是淮南王的宠妃啊,就这样说话?」 她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加上一句,「不过,过几天,这宠妃的身份可要易主了。」 朱朝仁一直躲着,不说话,现在全京城里,几乎都知道了,他不晓得,杜九凤怎么就不知道,淮南王要娶正妃的事情。 其实,朱广义也醒了,他假装没醒,还在朝床里面睡着。 第73页 他和朱龙氏在京城里,睡在宜京第一楼的一间厢房里面,不大,有个里外套间,现在,全家人,都在外面的套间说话。 他是怕醒了,不知道怎么跟杜九凤说,所以,宁可装睡。 他是昨天下午在柜檯上的时候,听到两个吃饭的人说,淮南王要娶正妃了,是翟光耀家的千金,离淮南王登基的日子越近,这翟宁母仪天下的可能性就越高,看起来,这翟家是要光耀门楣了。 朱广义本来在打算盘的,当即就打不下去了。 他的确想的是,如果翟家的千金成了淮南王的正妃,九凤宠妃的地位也就不保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九凤一失宠,第一楼的生意势必要受影响,他还有可能沦为别人的笑料。 他进了十几罈子女儿红的消息,前几天传遍了全京,翟家也定了两坛。 本来朱广义想报復出气,可他终究是一个山村野夫,没什么谋略,不知道从长计较,气不过,把其中的一罈子酒,换成了水,他还往枪口上撞,亲自送到翟府,自然挨打了。 他走了以后,翟家的人还在议论,「都说这宜京第一楼的老闆是现在淮南王庆妃的哥哥。想必是嫉妒。」 接着翟府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杜九凤的脸,已经在翟府丢尽了。 这件事情,杜九凤还不知道,但是翟宁却已经知道了。 但是,朱广义知道,这件事情,作为杜九凤的丑闻,马上就要甚嚣尘上。 宠妃嫉妒将来的正妃,耍小手段,这是多大的花边新闻啊。 听说周烨要娶正妃,杜九凤在朱广义这里待不住了,敷衍地安慰了朱龙氏几句,就离开了。 她糟心得很。 回到王府以后,看到周烨的背影,正往永宁宫里去,身材极为颀长,肩膀很宽,一袭黑色锦衣,他好像边上台阶边跟旁边的侍卫在说着什么。 若是以前,她看见他,会很开心的,可她现在看见他的背影,就烦。 不用问了,他这次回来,应该就是迎娶瞿宁的。 她就不明白了,他是如何在明知道即将和瞿宁大婚以后,还能和她那般卿卿我我的?仿佛她便是他的唯一了一般。 这种道行,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他说话时候,宠溺的神情,要把杜九凤吃掉的样子,任谁都会相信,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他的心是七窍玲珑吗?对每个女人都真,对每个女人都假? 而且,他要娶正妃的事情,他没有对她吐露一点点口风。 杜九凤气得头疼,在浅云阁里坐着,迎紫便上来问她怎么了。 「刚才王爷来了,说要给你个惊喜,后来他说忘了,你今儿已经出门了,便悻悻地走了。」迎紫说到。 杜九凤抚着自己的头,再大的惊喜,也比不上,他要娶妻的惊吓。 前世,蔡文柳一直是正妻的身份,皇后也是她,她是在周烨当了皇帝以后,才下线的,前世的剧本根本就不是现在剧本,人也不是剧里的人,上次杜九凤一下斗倒了两个人,彻底把所有人的命运都改了。 最重要的,前世她根本对周烨无感。 现在倒好,打伞的走了,披蓑衣的又来了。 王府深似海。 今世的剧本比前世更难。 「他要娶正妃了,这次是明媒正娶。」杜九凤对迎紫说到。 「是么?怎么没听说呢。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吧。」迎紫随口说到。 杜九凤便看了迎紫一眼。 迎紫随即意会到,她慌忙给杜九凤跪下,说到,「奴婢说错话了。」 杜九凤想了想,连迎紫都一眼能看出来的问题,她怎么还能异想天开? 她无力地说了句,「起来吧。」 迎紫看到杜九凤不开心,便去旁边干活儿了。 还用问吗? 杜九凤出身不好啊,舞姬,土财主的女儿,哪能和人家大将军的千金争宠? 再说了,王爷娶正妻,娶妾,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看到王爷有了正妻,该高兴才是,她吃哪门子的干醋? 想到此,杜九凤便释然了,释然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如今,朱广义又和翟府的人闹翻了,说不定,明儿这就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土财主的女儿,舞姬出身的杜九凤,和大将军府的、即将要封为正妃的翟宁,因为争风吃醋,斗上了。 可她,斗不过人家呀。 杜九凤气恼得厉害,却不想,周烨进门了。 看到杜九凤扶着头苦恼的样子,他问,「怎么了?不开心。」 杜九凤便不说话。 「我有件喜事说与你听。」周烨对杜九凤说到。 杜九凤慌忙站起来,给周烨跪下了,「妾身恭喜王爷,要娶正妃了,想必大将军的女儿,将来定能母仪天下。」 周烨刚要拿什么东西,显然顿了一下。 「原来你要恭喜的是这件事。」 竟是真的。 「的确是一件令人开心的喜事,不是么?」杜九凤反问。 周烨冷声道,「你说恭喜,便是喜事了,不过今日,我要与你说的,是另外一件喜事。」 说完,他便拿出了他的那块令牌,放到了杜九凤的手里。 「凤」还是与以前一样的字,因为之前见过,杜九凤便没有那么的惊喜。 第74页 毕竟,他要娶妻的事情,已经把这份惊喜冲到不能再淡了。 庆妃,即使再贵,也是妾。 「不喜欢?」他问。 「喜欢。」杜九凤淡淡地说到。 「喜欢便留着吧。」本来淮南王只是想给杜九凤看看的,小篆写的「凤」字,特别贵气,本来写了「凤」的令牌,也是他的。 「这是王爷的令牌,若我拿着,王爷如何——?」 「我进门出门的需要这个吗?」他好像也有几分生气。 杜九凤便不做声了,他的确不需要。 周烨已经把玉放在桌子上了。 「几时——几时迎娶她进门?」沉吟片刻,杜九凤问到。 「后日。」 杜九凤笑着说,「您也不早说,早说我好归置归置,当家主母进门了,这府里,还没有动静呢,倒是府外老百姓的传言挺多的。王爷,您那天晚上说,回来考察一个人,就是考察得的吧?」 「对。」 「怎样啊?」 「是主母的料。」 「那就好。」杜九凤看了桌子上摆着的那个写着「凤」的玉佩一眼,「王爷——王爷今夜还是回去歇着吧,大婚不比平常的日子,累人得紧,而且,新人来了,王爷须得一视同仁才好,府中人多口杂,若让未来的王妃娘娘知道王爷大婚之前,还在这里住,不便于——」 「不便于什么?当我怕她么?」周烨问。 杜九凤站在桌前,她的五指凌乱地将将够得着八仙桌,周烨站在她对面。 「不是,难道王爷不懂吗,婚姻里不是谁怕谁,而是该相互敬着,相互忍让着,人家嫁过来,她尊重你,你也该尊重人家,不是么?」杜九凤看进周烨的眼睛里。 「那你呢?」周烨也盯着她的眼睛,问她。 「我什么?」 「可曾敬过我,爱过我?还是只是敷衍我?」 杜九凤又悽然一笑,「我不过就是王爷府中的一房妻妾,和正室没得比,也比不了,而且,我还是有污点的细作,自然对王爷是有一些怕的,怕你哪天不开心了,会杀了我。我当然相信,不独独是我,后宫中,王爷所有的妻妾,都对王爷敬着,爱着,所以王爷,这点儿你大可不必问。」 「今夜,你让我回去?」他又问。 「回去吧,保存体力。毕竟是王爷的大婚。」杜九凤又说。 周烨一句话没说,便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往永宁宫去,杜九凤心里更加难过,又默默地落了许久的泪。 听到外面说话的动静,她才回过神来,慌忙擦干了眼泪。 白锦和青草来了。 白锦一进屋,便看到杜九凤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哭过。 也曾嫉妒过杜九凤的专宠,可看到杜九凤如今这副样子,白锦又有些同命相连的感觉。 在这王府之中,嫉妒都显得多余,旧人去新人来,可能以后杜九凤也不免凄凉了。 她坐在杜九凤旁边的椅子上,「唉」了一声。 杜九凤僵着笑容问了句,「姐姐是怎么了,唉声嘆气的,这可不像你。」 「听说了吗,王爷要娶正妃了,是辅国大将军翟光耀的千金。之前任何消息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娶上了?」白锦和杜九凤在说体己话。 原本杜九凤还自作多情地想,王爷突然从狄戎回来,是惦记她了。 现在看起来,不是,他是惦记着要考察那个人了。 男人哪,爱你的时候,花言巧语的人是他,不爱的时候,断情绝爱的也是他。 他大约,也和他父皇是一样的。 杜九凤摇了摇头,苦笑一下,「不知道。」 「不过也对,正妃的位置空了这么久了,也该有个人来填补了,估计这位翟王妃,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白锦说到,「你说呢,妹妹?」 杜九凤一副很沉沦很惨的样子,「大概吧。」 白锦看到杜九凤一直精神这般差,笑言,「王爷要娶妻了,你别苦着张脸,让新人见了,以为你吃醋,不想她进来,日后会给你小鞋穿。」 这么说着说着,杜九凤的眼泪便又掉下来了,她就是吃醋,能怎样啊? 看到杜九凤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地厉害,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可怜,白锦的心也一抽一抽的。 她从那边站起来,拿过杜九凤手里的帕子,给杜九凤擦起眼泪来。 白锦终究出身世家,是个心软的,看到杜九凤哭,没来由地也心酸。 她原本觉得自己就够惨了,总共就承了一次恩露,如今看到杜九凤哭得这个惨样儿,她觉得,幸亏她没有杜九凤那么喜欢王爷,想必投入得多,也便失去更多。 不得,不失,很好。 虽然她也心酸,她也委屈。 第45章 第一次见他穿大红喜袍 杜九凤抱住白锦的腰, 便哭出声来,边哭边叫,「姐姐。」 白锦拍了拍杜九凤的背, 「嫁到王府来,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啊,你想开多好。」 等到杜九凤的哭声渐停,白锦便又重新坐下了, 她有心想缓和一下杜九凤的情绪, 便说,「妹妹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弄得我衣服都湿了。」 「改天送姐姐一匹上好的布料,姐姐做衣裳穿。」杜九凤这样说着,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不宽裕, 她本来就是一穷二白进的王府,没什么积蓄, 而周烨,也很少送她东西, 几乎都没有送过。 第75页 想到此, 她觉得, 应该跟周烨要点儿东西的。 人他不给了, 东西总得给点儿吧。 女人便是这样蛮不讲理的。 「我知他要娶正妻了, 你不开心, 可是这合府里,不开心的又岂是你一个?别人都默默的, 你这吃醋也吃得如此声势浩大,岂不是让人耻笑了去?咱们都知道,正妻的出身是有要求的, 要不然也配不上王爷储君的身份,想开了,也就不会如此难过了。」白锦看着门外的木棉花,悠悠地跟杜九凤说到。 是劝杜九凤,也是劝她自己。 可谁又知道,她不是给过去的杜九凤,泼一盆凉水,所有的宠爱,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早知现在,当初专宠的时候,就该为自己留一线。 杜九凤如此想,也便好受多了,终究还是她出身不高。 「妹妹可想开了?」白锦看着杜九凤问她。 杜九凤点了点头。 白锦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玉佩,温润如玉,飘花的冰种,特别通透,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她拿起了这块玉,上面还写着一个「凤」字。 「妹妹的?」她问。 杜九凤想起今日他说的「喜事」,看到这块玉,更觉得讽刺,她说,「是我的,如果姐姐喜欢,那便拿走吧。」 白锦便笑,「你这玉价值连城,我拿了会烫手。」 「姐姐也送给我无价之宝,字画在读书人的眼里,不就是无价之宝么。」杜九凤笑着说到,因为刚刚哭过,那笑,便显得有些悽惨,「之前姐姐还送过我金步摇,我一直收着呢,再说了,这样的玉,我有两块,姐姐别客气了。」 白锦喜不自禁,主要这块玉太好看了,透着高贵,被人把玩地通透圆润,实在爱不释手,好像这块玉,和这个「凤」字相得益彰,颇具美感,可见篆刻的人,审美功夫是极为到家的。 「当真还有一块?」她问。 「自然。若只有一块,我也不送与你。」 这块玉,白锦便拿走了,虽然玉上面写着一个「凤」字,可说起来,她和杜九凤的关系,府中谁人不说亲姐妹啊,妹妹送她的东西,她戴着,这多天经地义。 * 因为狄戎战事吃紧,周烨要早日回狄戎去,这次大婚,便显得仓促了一些,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这两日,他一直没来杜九凤的住处,也没见她这个人。 他很忙,试婚服,被人拉着安排许多大婚前的事宜,周耀这几日忙里又忙外,相当开心。 靳东凯不在,阮巡和几个嬷嬷一起布置了家里,整个王府,又喜气洋洋了。 但,热闹终究是别人的,杜九凤的心里很凄凉。 「娘娘,明儿王爷大婚,您去吗?」竹兰问杜九凤。 「去。」杜九凤想过了,的确,即使吃醋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没来由地让人耻笑了去,再说,不晓得新主母是怎样的人,不去,无端得罪了人,她不想惹这份事端。 转眼便是第二日。 已经入秋了,天有些微凉,太阳已经不似夏日那么毒辣了。 杜九凤和竹兰从浅云阁出来,便听到院子里熙熙攘攘的。 「本王这身衣服可好看?」是周烨调笑的动静。 「好看,好看,人长得风流倜傥,穿什么都帅。」庸王周煜的动静,「老四以后家里要有主母了,性子可得收敛点儿。」 「瞧二哥都说了些什么,本王行得正,坐得端,可有需要收敛的地方?」周烨假装正经地说到。 「以前的风流,不正经,都该改改了,她爹可是辅国大将军。」周煜又说。 「当我怕?」 「知道你不怕。你天不怕,地不怕。」 杜九凤赶紧拉了竹兰,躲到了浅云阁的墙后面,听着院子里喜气洋洋的声音远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大红喜袍,好刺眼。 毕竟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大婚,皇上昏迷,他一个人说了算,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当时他封她为妃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的,可能他觉得,睡过了,便是他的人,没有任何仪式感。 但当时,杜九凤并不是十分芥蒂这种潦草。 现在,她非常芥蒂。 想到此,杜九凤的心里便又酸涩地要命,说了要想开,要想开。 可她终究,还是想不开。 王爷娶正妃这种事情,是大事,姬妾们都要参加的。 现在淮南王已经去迎娶新王妃了,大殿里,坐满了宾客。 杜九凤再次看到了裘鸣凤,蔡文柳没来。 蔡文柳没来倒是正常的,毕竟新人换旧人,她再想成为淮南王的正妃,已是奢望。 裘鸣凤看杜九凤的目光,有几分得意,杜九凤不晓得她哪里得意,王爷娶新的王妃,她得意什么。 杜九凤不晓得昨天,裘鸣凤在家里的反应,听到周烨要娶新人的消息,她一言不发,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手抓得紧紧的,离她受宠,不过还不到两年,如今,人都已经换了两茬儿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斗垮杜九凤,便又来了新人,还是正妃。 阮巡已经将宫外的消息告诉她了,说了翟家和朱广义的矛盾。 * 杜九凤今日还是和白锦坐在一起,两个人脸上看似笑着,其实心里都不舒服。 这种时候,谁能舒服? 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第76页 杜九凤看到那边,大皇子显王周耀,三皇子祯王周睿坐着。 若不是夏玄提起,当今皇上有意立三皇子祯王周睿为储,杜九凤对这个人,倒是从来都不注意的。 前世对周睿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他不怎么言语,杜九凤心想,一个可以沉默到几乎没有印象的人,能有什么作为?想必当今皇上是老煳涂了。 不过今日,三皇子一直在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并且不与人言语,倒是符合他「闷葫芦」的作风。 大皇子周耀似乎在到处逡巡着什么,好像自己的奸计终于得逞了一般。 二皇子周煜和周烨去迎亲了,得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 按理说,这种场合,该是庆妃杜九凤招唿满堂宾客的,可周烨没有交代给她这个任务,她便也懒得理,所以,今日对着众宾客寒暄的是大皇子周耀。 杜九凤的心里很紧张,一直砰砰地跳,她也不晓得在跳什么。 她极想见见这位辅国大将军的女儿长什么样,是否也生得美? 若生得美,杜九凤又当如何? 一个不经意的侧眼,杜九凤便看到白锦的衣服上,佩戴着写着「凤」的那块玉。 把玉送给了白锦以后,杜九凤便又后悔了,终究这是周烨的东西,他负气扔在了她那里,这也是他的东西,说白了,杜九凤就是一个无权处置的人,却被她送给了白锦,她本来不想让白锦这样张扬的,却听到白锦说,「妹妹,我把这块玉挂到这里,方才不辱没了我们的情谊,是不是妹妹?」 所以,杜九凤还能说什么?跟她要回来? 她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整个大厅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多时,便听到门外敲锣打鼓的动静,唢吶声,鞭炮声。 白锦说道,「来了。」 杜九凤的心情更微妙了。 她说不上来有什么微妙,总之就是不甘和嫉妒居多。 这样的场面,她不曾有过,也可能永远都没有。 他从未大红喜袍地接她来,从未有过鼓乐声声,欢天喜地。 显王说了声,「我们且出去看看,老四的新媳妇儿。」 众人现在也都顾不得尊卑了,一股脑儿便都涌到了院子里。 白锦和杜九凤也簇拥着去凑热闹,即使这样的场面,让她们心里极为不舒服。 可本来三妻四妾,就是男人的权利,王府里的女人应该习以为常的。 就见院子里,周烨牵着新王妃的手,那对大红的新人喜袍,让杜九凤咧开嘴便笑了。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了,怎么伤心到极点,反而笑开了? 周烨脸上带着满意的笑,目光好像随意环视,也便看见杜九凤和白锦在一起,白锦附耳在杜九凤的耳边说着什么,杜九凤在笑着称是。 把新王妃迎进大殿以后,开始叩头拜天地。 杜九凤现在在王府里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坐得位置也很靠前,白锦坐在她后面那排小桌上上面,所以,并不影响两个人说话。 夫妻交拜的时候,周烨侧过身来,正好对着的是杜九凤。 方才杜九凤刚刚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便看到了他转过身子来,面对她。 毕竟他比新王妃高好大一截,即使新王妃面站在他对面,他也能很清楚地看到杜九凤。 这让杜九凤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又拿起茶来喝了一口。 大皇子周耀不仅是这门亲事的媒人,还是证婚人,待到两位新人站定之后,他喊了一句「夫妻交拜」,新娘子在喜婆的搀扶下,便盈盈地弯下身子了。 周烨好像有些慢半拍,他比新娘子低头慢了片刻,所以,在杜九凤喝完了茶,再抬头的那片刻,正好看到他深如大海的目光慢慢地敛了下去。 好微妙。 他是对着杜九凤悠悠拜下去的。 第46章 大郊亭 杜九凤面色有些潮红, 心想,自己当真是想要位分,想要婚礼想疯了, 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起来, 他不过一个动作,她就脑补了这么多。 她面上有些难堪,便把一只胳膊抬起来, 弯起掌心, 轻轻扶着自己的脸,在她这是个寻常的动作, 别人也经常做这个动作,只她做出来,竟如此与众不同, 她不自知,别人却知, 这是多么妩媚,多么盪。 她在很认真地看两个人行礼。 周烨再娶这件事情, 终究是没有办法的, 日后, 她要摆正自己的心态。 等到被送入洞房之后, 仿佛大梦一场, 杜九凤苦笑了一下, 心道:那个人,终究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白锦找她过来喝酒, 她便喝了,白锦说,「明日去向新主母请安, 别忘了时辰。」 杜九凤「嗯」了一声,心说,不晓得这位新主母,容易不容易相处,如果以后,给她穿小鞋怎么办?若那样,她便卷了铺盖,回舞乐坊去跳舞,想必到时候「淮南王弃妃」的名头,势必会挺响,会吸引更多的人。 到时候,她也就放开了,想跳什么便跳什么,曾经别人让跳的艷舞她也跳,反正她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么。 这样想想,也挺好。 喝着喝着,便有些微醺,还是白锦扶着她回去的,回去以后,她倒头就睡。 根本没想过周烨会来她的房间,今天晚上他果然也没再来。 第77页 毕竟是他的大婚之夜么。 第二日一早,杜九凤还在睡觉,便听到吵嚷的声音。 她头疼欲裂地起床,看到嫂子朱龙氏正在边哭边和竹兰说话。 杜九凤慌忙穿好了衣服,问她怎么了。 穿的是她最喜欢的紫色衣裳,因为今儿要去给新主母请安,自然要郑重些的。 这紫色的衣服,也当真是越穿越喜欢,竟然不像前世那般喜欢红色。 「你哥哥、你哥哥找不见了。昨天一宿都没有回来,昨晚上有个丫头,说她家小姐找你哥哥有事,我原本心里不乐意让他去,谁知道,那家的丫头说到,『大嫂,当我们家小姐要对你们家大哥怎么样嘛?放心,就算把你家大哥脱光了,我家小姐也不会怎么样的』,我又恼又气,就生气地让你哥哥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就没有回来,我心里觉得不好,我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就来找你了。」朱龙氏是乡村妇女,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礼数,对杜九凤一直是「你」啊,「你」的。 竹兰看到她事情紧急,也没打断她。 朱龙氏的眼睛都通红通红的,看起来是一夜没睡,急的。 虽然朱龙氏嘴不好,总是埋怨朱广义,可杜九凤知道,朱龙氏对朱广义,那是极好的,是乡村人的朴实。 「你刚说一位小姐?」杜九凤边穿衣服边问。 「是。」 「哥哥可曾得罪什么人了?」 朱龙氏皱眉努力地想了想,「没有,除了那日被翟家的人打了以外,倒是一直挺平静的,没什么仇家。莫不是——」 「别胡说!」杜九凤呵斥了嫂嫂一声,「你就算怀疑,也不能说出来,我以后还在这王府里,你让我怎么和她相处?你且先回去,我去跟她请了安,马上去找你。」 朱龙氏先回第一楼去了。 杜九凤匆匆穿好了衣服,去的路上,正好碰到白锦。 白锦还戴着那块玉,杜九凤心里焦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白锦要。 再加上,杜九凤心里惦记着哥哥的事情,想着一会儿去跟周烨说一声,虽然她现在有令牌了,但出门还是要告诉他一声的。 这样想着,便到了翟宁的居所——青鸾殿。 站在外面的时候,杜九凤抬头看了一眼,印象中,前世青鸾殿是一处废弃的屋子,里面好像关了一个疯子,至于关的是谁,杜九凤一直到死,都不知道。 她和白锦一起走了进去,便看见周烨和翟宁各自穿着大婚的正装,分坐在桌子的两边,分明是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的感觉。 翟宁长相非常端庄大气,够甜美,不似杜九凤面相这般妩媚,的确如同周烨曾经说过的,「正妻的范儿」。 她甚至比白锦还要端庄。 正妻什么样儿,在他的心中,已经有模版了,自然会按照这个模版来。 绝不是杜九凤这个样儿,倾国倾城,勾人魂魄。 旁边已经有些来请安的妻妾了,裘鸣凤坐在一边,看到杜九凤,好像在说,「栽了吧,还天真地想着霸宠一辈子!」 翟宁已经注意到杜九凤了,毕竟之前她哥哥曾经大闹过她们家,她侧了一下头,和周烨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里是什么意思,杜九凤不懂,只有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疏离感。 这种感觉,极是不好。 周烨早已注意到了白锦衣服上挂着的那块玉,本来就是他整日戴着的东西,他如何会不熟悉?他咬了咬牙。 他抬头打量了杜九凤一眼,杜九凤好像有什么心事。 大家来给新王妃请安,不过都走个过场,很快就散了。 等到大家都走了以后,杜九凤给周烨和新王妃请安,要出府一趟。 「出府?可是发生了什么?」翟宁以当家主母的口气问到。 杜九凤心想,此事,翟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她如何能说与她? 而且,昨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说哥哥可能不测的事情,不大吉利。 「没发生什么,妾身出去看看自己的哥哥。」毕竟周烨现在和翟宁在一起。 以前,她并没有觉得别扭,现在,她觉得好别扭,有些委屈地想哭的感觉。 「庆妃可是在王府里受了什么委屈?怎么本王刚刚大婚,你就要出去?这是出去给谁看?」周烨放下茶杯,好像在取笑杜九凤,可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些怒气。 「妾身——妾身并不是出去给谁看的,只是,哥哥昨夜去了个地方,一直没有回来,妾身担心,所以,去看看。」杜九凤心想,在周烨面前,说了此事也无妨,如果真是翟宁做的,至少让翟宁有所忌惮。 「你哥哥去了哪儿?」翟宁又问,她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杜九凤觉得,哥哥现在生死未卜,再说她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她想说一个随便的地方,看看翟宁的反应,如果这件事情真是翟宁做的,说不定,在杜九凤说了这个随便的地点以后,她面上会有不一样的神情。 可她不晓得郊外有什么地点,情急之下,想起那日「东华」所说,她便说,「我哥哥昨日去了三里之外的大郊亭。」 「大郊亭?」翟宁微皱着眉头说到。 「嗯。」杜九凤点了点头。 方才杜九凤说「大郊亭」的时候,就看到周烨拿着盖碗的手顿了一下,他还笑了一下。 第78页 「没听说过大郊亭这个地方啊。」翟宁说到。 「许是地方偏吧。」杜九凤辩驳。 「不是,我从小便跟着我父亲,将宜京城周遭都逛遍了,不曾见什么大郊亭啊。」翟宁又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杜九凤。 杜九凤错愕地张了张口,心想:莫不是周烨骗他?还是翟宁在麻痹她? 看翟宁的神情,周烨骗她的机率更大些,他就是那么个没有正经的人。 「去吧,早些回来。」周烨发话了。 淮南王发话了,翟宁也不好多计较,便让杜九凤出门了。 * 出了门,正要往第一楼去的时候。 恰好有一人骑一马从杜九凤的身边飞驰而过,看到杜九凤,那人说,「庆妃娘娘要去哪?」 杜九凤侧头看时,马上的人,分明是男子打扮,一身飒爽的男装,穿在身上,雄姿英发,可听声音,杜九凤听出来是程锦。 自从上次程锦帮着她找到夏玄以后,杜九凤没来由地对程锦心生感激。 「原来是程家小姐,我要去找我哥哥,可我不知道我哥哥去哪了。他昨晚失踪了。」杜九凤微微仰着头说到。 「这样?」程锦低着头,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杜九凤直觉她有什么事情。 「你先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程锦便微微弯了弯身子,把手伸出来,要拉杜九凤上马。 「可我本来打算去找我嫂子的。」杜九凤说到。 「这有何妨?我找个人,通知你嫂子便是。」说完,程锦勒勒一下马缰绳,两人一马疾驰而去。 路上,杜九凤抱着程锦的腰,觉得很有安全感,她又想起来,这个女子的愿望是想当一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杜九凤便觉得,坐在她的马背上,好坦然。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看不清楚这些人到底在看什么。 杜九凤诧异,「我是寻我哥哥的。」 「别急,你且过来看看。」程锦拉着杜九凤的手,便走进了人群。 杜九凤觉得,她的手好生温热,杜九凤心里的安全感,便更甚了。 程锦是丞相家的女儿,而且,她拉着的人,又是庆妃,别人看到她来,也便都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杜九凤便诧异了,错愕到说不出来话。 有一个人,全身都被水泡了,整个人都发起来,躺在那里,滑稽又可怖得很。 「哥哥。」杜九凤喃声说了一句。 「确实是你哥哥?」程锦问杜九凤。 杜九凤点了点头,不晓得怎么回事,前几日哥哥还只是喝多了酒,今日怎么就命丧黄泉了? 第47章 这样快 程锦已经告诉了衙门里的人, 让给朱龙氏捎个信,朱龙氏就在宜京第一楼。 杜九凤的脑袋木了好久,方才问, 「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清晨, 我听京城府尹恶跟我爹谈论起来,说京郊发生了命案,受害人像是宜京第一楼的老闆, 我自小便对破案之类的感兴趣, 便想来看看,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了你,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朱广义是淮南王的大舅哥,看你出门要寻找哥哥, 我便猜,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我带你来了。说真的, 你哥哥可有什么仇家?」程锦把杜九凤拉到一边, 说开悄悄话。 这个案子本来和程锦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她儿子惨死, 她受刺激很大, 不晓得这个世上, 有多少枉死的灵魂,她儿子的事情, 她没有往谋杀的方向去想,更没想过,是她的小姑子害死的自己的儿子, 可见人性的险恶。 杜九凤想了想,便把那日哥哥和翟家的纠纷说了。 「你是说淮南王妃?可昨夜不是她的新婚之夜吗?」程锦问到。 杜九凤觉得,作恶之人,往往有着异于常人的心思,往往别人最不会想到的地方,他们会想的到,反正在杜九凤的心里,翟宁的嫌疑已经很大了。 「不要这么早下判断。」程锦说到,「若真是她,你要怎么办?」 「我——」杜九凤失语,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她是淮南王刚刚大婚的王妃,是淮南王府的当家主母。 朱龙氏来了,还有朱朝仁还有苏媚儿也来了,若死的只是寻常人,也没这么轰动,不过冠上了「淮南王的大舅子」,这事儿可就大了。 朱龙氏看到老公的尸体,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天抢地,嘴里一边骂着,「挨千刀的,当初不让你来,不让你去,你非去——」 苏媚儿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到,「争风吃醋,命都没了,也不知道争得哪门子醋。当然了,翟宁是淮南王的正妃,若是跟蔡文柳那样,后果她不会不知道的,她不可能这么没脑子,做这种事儿的,想必,背后是有什么人指使。听说,朱广义常常打着淮南王大舅哥的身份,在京城里招摇,说不定啊,淮南王早就对他怀恨在心了。」 「你——」杜九凤攥了攥掌心,苏媚儿说得有几分道理。 蔡文柳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翟宁不会不忌惮的,而且,又做得这么明显,她明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后面有人替她撑腰。 想到上次周烨突然返京,就是去和翟宁说什么的,杜九凤便觉得这种情况可能性极大。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情不是翟宁做的。 第79页 程锦也还记得上次蔡文柳生辰的事情,若不是苏媚儿提起了那件事情,说不定她儿子的事情,便永远见不到天日了,所以,看到苏媚儿如此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她并没有多大的反感。 程锦问杜九凤,「您信这件事情是淮南王主使的?」 杜九凤摇摇头,说不上来哪里不信,就是不信。 程锦也笑,「若说是淮南王做的,那我第一个不信,淮南王什么时候做事,这么不干净利落了?若他不想让一个人再在世上出现,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再出现的,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这绝对不是淮南王的手法。」 杜九凤心里宽慰了一下,「你说得对。」 而且,杜九凤心里还笃定一点,那便是:杜九凤觉得,以哥哥的段位,淮南王根本都不屑于去杀,或者说,他懒得杀,终究是哥哥的份量不够的。 程锦总是比苏媚儿,会安慰人多。 也因为此事,杜九凤心里对苏媚儿更加不待见了。 朱广义死了,京城府尹来问过杜九凤的意见,也不过是例行询问,问杜九凤上次见到哥哥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反常没有,不过,杜九凤觉得,他们问问题的时候,带着懈怠,不想审,杜九凤便知道,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认为这件事情是翟宁做的,翟宁的背后便是淮南王,谁敢审? 杜九凤和朱龙氏以及程锦回了第一楼,朱朝仁和苏媚儿也跟着。 苏媚儿最是一个爱看戏的,杜如兰的儿子死了,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还少了一个分财产的,多好,她就是跟着来凑热闹的。 而且,她私底下还有自己的打算,朱广义和杜如兰没有孩子,朱龙氏一个妇道人家,恐怕打理不了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她和朱朝仁能接过这一大摊子,那就好了。 她也就省得整日里在那所小房子里待着,老朱除了偶尔回乡下收收租子,也没得干。 最重要的,若这个第一楼是她的了,那她就是这里的老闆娘。 这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男人也多,省得整日里一个人面对老朱,太厌烦。 想到她是风骚的老闆娘苏媚儿,她就觉得太开心了。 今儿,她趁空就提提这事儿,让老朱把店盘下来。 朱龙氏关了第一楼的门,关门以前,夏玄也来了。 他也听说了朱广义的事情。 昔日门庭若市的第一楼,如今里面只有五六个人,说话都有回声。 朱龙氏的眼睛哭成了核桃。 杜九凤问夏玄,这件事情他怀疑是谁做的。 「我从不怀疑,我只讲证据。」夏玄说到。 夏玄是蔡家的家庭教师,昔日程锦对夏玄的印象是极好的,她觉得这个人文采斐然,极有学问,而且,为人斯文,是翩翩君子,夏玄的这句话,没有偏向,也不说怀疑谁,深得程锦的心。 「这件事情,我怀疑官府也处理不了,毕竟死的人是庆妃的哥哥。」程锦说到。 朱龙氏又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哭一边说,「这可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这第一楼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苏媚儿趁机说到,「放心吧,我和你爹爹会帮你的,你打理不来,我来。」 朱龙氏点了点头。 苏媚儿很欣喜,心想:此事儿有门儿。 杜九凤一下便看出来苏媚儿抱着怎样的祸心,她没说什么。 此事的兇手很有可能出自王府,她有脱不了的责任。 苏媚儿看杜九凤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心里就气,不过么,昨日淮南王刚刚大婚,想必,杜九凤这宠妃也就做到头了,但看杜九凤的穿着,锦衣华服,紫色的正装,特别抢眼,苏媚儿气不过,假意站起来要和老朱回家,起身却打翻了桌子上的醋。 这醋,登时让杜九凤身上酸味好重,而且,都湿透了。 「哟,九凤都酸成这样了啊。」苏媚儿对杜九凤说到。 杜九凤毕竟是淮南王的庆妃,面对苏媚儿的挑衅,她也只是怒挑了一下眉头。 程锦本来对苏媚儿印象不差的,经过此,印象也是大打了折扣。 程锦和朱龙氏带着杜九凤去后面洗干净了,换上了朱龙氏的粗布衣衫。 别说,还怪好看! 苏媚儿本想让杜九凤就这么一身醋意地回去,在淮南王面前丢丢脸的,可谁知,她竟然换了衣服,目的没达到,苏媚儿生气地拉着老朱走了。 程锦说她还要回家,跟爹爹说事儿,也先走了,让朱龙氏和杜九凤节哀顺变。 也让杜九凤回到府里以后,不要跟淮南王吵闹。 杜九凤答应了。 她心想啊,她哪敢吵闹啊?他现在是有新宠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哥哥,跟他吵闹,能吵闹出来什么? 夏玄看到大家都走了,她拉了拉杜九凤的衣襟,两个人往旁边去了。 夏玄一直盯着窗外,接着他说,「你想替你哥哥报仇吗?他们这般欺负你,我看不惯!」 杜九凤诧异地说到,「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是谁杀的人?」 「左右都是王府里的人!」 杜九凤想的是:夏玄必然是想通过杀死几个人,来挑起淮南王府的内乱,翟宁可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辅国大将军手里是有兵权的,现在正是出兵狄戎的时机,得罪了手里有兵权的辅国大将军,夏玄意欲何为? 第80页 杜九凤越想夏玄便越是觉得噁心,明明是他挑拨的心机更重,反而说为了杜九凤好,好像有人欺负了杜九凤他,他就会替她出头一样。 弄得杜九凤好好一个清白女子,倒像是有情夫撑腰的一般。 太过恼人! 不过,杜九凤说到,「不用了,若是杀错了,我以后,在王府里的地位也就不保了。」 听闻此话,夏玄便默不作声,走了。 朱龙氏说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第一楼里,有点儿害怕,问杜九凤能不能在这里陪她一晚,杜九凤本来有些犹豫的,淮南王的妃子随便在外面过夜,好像不太好。 但一想到,他今天晚上,可能要彻夜都在翟宁的青鸾殿过夜,杜九凤便赌气地想,便让他在那里过夜吧。 「那嫂嫂,你找个人,帮我回府告诉淮南王一声。就说我们这里遇到事情了,我不回去了。」杜九凤说了,另外,她还想跟朱龙氏商量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要问清楚,那晚来找哥哥的丫鬟,是什么样的穿着打扮。 嫂子详细说了,毕竟来找哥哥的是一个女人,穿衣打扮,嫂嫂都牢记在心。 杜九凤甚至画了图,包括衣服的颜色什么的,都栩栩如生,那个丫鬟的穿着,已经活生生地在眼前了。 直到嫂子说,「对,基本这样」,才了事。 杜九凤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第一楼的小厮到了淮南王府,跟淮南王周烨说,庆妃娘娘今儿不回来了。 周烨正在披览殿里看书,他只「唔」了一声,「跟她说,本王后日要去狄戎。让她明日回来。」 小厮便回去跟杜九凤回禀了。 听闻,杜九凤攥了攥拳头,心想:这样快。 第48章 他说了,她便懂了 杜九凤的衣服, 朱龙氏正在给她洗,边洗边说体己话,「你这衣服, 金丝银线的, 我还得洗得小心翼翼,生怕给你弄破了,毕竟是王府里的东西, 而且, 这醋味儿,也不好除去, 苏媚儿想噁心你,故意把你的身上弄上醋,我看这苏媚儿, 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将来肯定得出事。既然她想盘了这第一楼, 我便让她盘了去,将来看看她能捅出多大的窟窿,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我就和她把帐算清楚了。」 「你要把第一楼盘给他们俩?」杜九凤没想到朱龙氏竟然这样爽快, 等着苏媚儿来入瓮, 「那把第一楼盘出去了, 你干什么?」 朱龙氏洗衣服的手定住了, 她有求于杜九凤的目光看了杜九凤一眼,「你看我去王府里, 给你当一个使唤老妈子如何?」 「这最好不过,不过我得先问过王爷。」杜九凤又说。 「使得,使得。我也得和苏媚儿交接一下第一楼的事情。」 两个人便没再说话了。 杜九凤觉得, 这浅云阁里,有个自己人,再好不过,竹兰也好,但有时候终究是隔着心的。 昔日人如织的第一楼,如今便只有两个人了,还有几个小厮,也都睡了。 听到朱龙氏一下一下在搓衣板上浆洗衣服的动静,又想到自己的一个哥哥不在了,杜九凤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院中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倒是月朗星稀。 这种烟火气息,很醉人。 杜九凤忽然想到,如果他去了狄戎,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打仗不比平日,条件是要艰苦些的,想到此处,心里便揪着疼,不知道他会不会照顾自己。 可她想想,自己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已经有人替他操心了。 不觉,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晚上,杜九凤也是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回王府去了,她是走的侧门,因为她还穿着朱龙氏的衣服,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悄没声的,好在,一路也没什么人。 进了浅云阁的院子,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看到淮南王周烨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正在喝茶。 杜九凤吓了一跳,心想:这一大早的,他怎么在这里?自己穿着嫂子普通少妇的衣服,是不是不合时宜,他却坐在那里,又该如何面对他。 她慌忙给淮南王行礼。 「起来吧。」淮南王说到,然后,他上下打量着杜九凤的穿着,虽然是普通的装束,却也穿出了她自己的味道,极有风韵,颇有些仙女偶然下凡的味道,她自己不觉,他却觉出了乐趣。 「昨晚上没回来,红杏出墙了?」周烨淡淡地问到,他还在吹着滚烫的茶水。 他看起来,精神极好,应该是昨晚睡了个好觉。 杜九凤心想:他说话怎么地这样难听?昨天第一楼的人,不是告诉他她住在哪了么,如此刺她,却是为何。 「怎么会呢?」杜九凤反问。 「怎么不会?本王大婚,你便给本王使点儿颜色看。」周烨又说。 杜九凤心想:您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虽然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不假,可他说出来,便总有点儿开玩笑的感觉。 「不会的。」杜九凤说到,「王爷大婚,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周烨敲了一下桌子,「言归正传,本王过几天要去狄戎了,你在府里若有什么事儿,便拿出我送你的令牌,见令牌如见本王,当然了,」他顿了顿,说到,「如果你已经把令牌送人了,那就另当别论了。本来这次想跟你要回来,拿着去狄戎的,上次忘在你这里,后来想想,还是送与你吧。」 第81页 杜九凤心想,他肯定看见白锦挂着的那块玉佩了,故意跟她来这套。 「那我还有写着『烨』字的那块玉佩呢,也是从王爷身上拽下来的,不管用吗?」杜九凤诧异地问到。 周烨嗤鼻一笑,「你当本王孙猴子呢?身上拔一根毫毛就是兵一个?写着『烨』字的不管用。只有写着『凤』字的管用。」 「可『烨』是王爷的名讳啊。」 「真是笑话,『凤』还是我的人呢。再说,我已经通告全府,『凤』比『烨』管用。好了。去换衣服。」周烨说到。 方才周烨的那句「凤」是我的人,让杜九凤心里舒坦不少。 这几天的闷气因为他的这一句话,竟然散开了,可见她内心里,也是有些贱的。 杜九凤觉得自己浑身轻快,刚要走过周烨的身边去换衣服,手就被他拉住了。 「怎么?」杜九凤问。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弄死的皇后?」他攥着她的胳膊,抬眼看着杜九凤,「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毒晕的皇帝?」 杜九凤打了个冷战,害怕。 「怕了?」大概看到杜九凤害怕,他挺得意。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让杜九凤觉得杀人对他来说,简直不是事儿。 所以,杀死哥哥朱广义那种拙劣手段,绝对不是他。 和他比起来,那个人杀人的手法,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孩童,而他,杀人仿佛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想炫一把自己杀人的技术,带着不屑:老子且杀个人,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杀人! 这个人—— 「怎么了?哆嗦什么?」他目光含笑,看着杜九凤的眼睛。 「妾身不怕?」 「那我讲与你听?」 杜九凤点了点头。 周烨收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杜九凤便落在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 今日杜九凤坐得没有往日那么坦然了,总觉得,他刚刚睡过别的女人,怎么和她在一起,还如此自然?而且,以往,他也是个女人多的。 杜九凤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锦衣华服,她粗布衣衫,总有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逼良为娼的邪恶感,而且还有一种很欲的感觉。 他的胳膊箍紧了杜九凤。 杜九凤心想:他不会是想如此动作给她讲一个如此长的故事吧?他的腿不麻?就算他的腿不麻,他焉知她不会累? 看到杜九凤错愕的表情,他说,「怎么,不乐意?」 他的眼睑微垂着,看着怀里的杜九凤。 杜九凤有一种冲动,很想摸摸他的脸,可是想到,昨夜,也有另外一个女人,摸过他的脸,她便觉得好生膈应。 「没有,妾身不敢。」杜九凤回到。 「知道皇后最喜欢什么吗?」他低着头问到,仿佛谈话的重点根本不在皇后上,而在「招惹」杜九凤上。 「不知道。」 「皇后最喜欢锦鲤,我那日往湖里放了一只很大的锦鲤,皇后每天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喜欢在水池边散步,看到这么大的锦鲤,自然开心,她命人捞了上来,却被锦鲤咬了一口,那只锦鲤是我命人特意从别处寻摸来的,叫做『食人鲤』,皇后无知,没有见识,被鲤鱼一咬,便如同中了麻药一样,她当即脸色发白,跌入湖中,她散步的时候,不喜欢有很多人跟着,只有一个侍女,这个侍女,慌着去叫人了,其实湖不深,皇后完全有被救起的可能,可我的人,已经潜伏在水中,皇后一落水,他们就按住皇后的头,不让她有生还的可能。等到侍女回来,他们再装作是刚刚跳下水救人的样子,便是如此简单。怎样,怕了么?」周烨问杜九凤。 听到此,杜九凤错愕地合不拢嘴,心跳得厉害。 周烨还朝着她心脏的位置看一眼。 杜九凤赧然,赶紧把胳膊放在胸前。 「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真不知道你在挡什么?」他说。 杜九凤的心思还在他邪恶的计谋上,七岁的孩童啊,这得需要多么缜密的思维?得需要多么毒辣的目光,知道皇后每日中午会散步,喜欢锦鲤,知道皇后会捞起来。 「你那么小,怎么会有心腹?那两个侍卫?」杜九凤忽然问到。 周烨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还有,你的锦鲤是从哪买的?你一个孩童,不可能会独自出宫的。」杜九凤问到。 就见周烨满目不正经又勾引地盯着杜九凤,「不觉得自己问得多了点儿吗?」 杜九凤方才说道,「是妾身造次了。」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皇上怎么考验我吗?他只问,若我登基,第一件事是干什么?我说一统天下,父皇生平最讨厌杀戮,我的回答让他不喜,他喜欢老三温文尔雅的气质,想让他继承大统,他看我不喜,我看他也不喜。我便把他毒了,至于怎么毒的,所有人都猜到了,所有人也都找不到证据,所以,你也该知道,凭我的手段,即使是我自己也罢,还是我给翟宁撑腰也罢,你哥哥死得都不会如此潦草,不是么?庆妃娘娘?」他问她。 杜九凤的脸变得苍白苍白的,她就说,他绝对没有如此好心,告诉他不为人知的事情,他身居高位,这京城中的事情,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彻底,想必哥哥死于非命的事情,京城府尹已经告诉他了,所以,他今日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杜九凤,他不是兇手,不过,他铺垫了了很多。 第82页 当然,好像他的目的也不单单让杜九凤相信他,不是弄死他哥哥的兇手。 他只是讲一段他的过往,一段从来没有对外人提起的过往。 说与她听。 杜九凤还沉浸在周烨的邪恶当中,出不来。 他是一个变态,杀人狂,杀人不独独是为了杀人,他是为了炫技,既然他有侍卫,他完全可以直接派人把皇后弄死,又比如皇上这件事情,他也可以直接弄死皇上,可他不,他偏要让这些凡夫俗子抓不住他一点点的把柄,能奈他何? 「怕了么?」他又问。 「本来听你这样说,刚才是怕的,但是现在,便又不怕了。」 周烨笑了笑,捏了捏杜九凤的脸,「怎么突然就不怕了?」 「既然王爷肯对妾身说出来,那是把妾身当成了自己人,妾身便知道,王爷以后不会如此待我。」杜九凤说到,其实,对周烨,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怕的,不过如此说,还是为了将他,「王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对我小女子怎么样,哦?」 周烨哈哈笑了一下,手放在了杜九凤的脸上,停留着,「九凤啊,怎地如此聪慧?」 杜九凤也笑了一下,「妾身小时候,也吃过很多苦的,十三岁离家,不知道去哪,受尽苦楚,若只是京郊财主的女儿,现在还是傻白甜呢。所以,妾身,也是经歷过许多的,虽然宫外的经歷不似王爷在宫里府里这般的波谲云涌,但王爷说了,妾身便理解了。」 「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有夏玄?」周烨仿佛有些吃醋般地说到。 「别提了。那日妾身在京城,实在饿极了,想偷个包子吃的时候,被一个打扮花哨的中年妇女看上了,她说我身段好,模样好,将来是当花魁的好苗子,我自然不允,她说,她们舞乐坊,是玩乐的地方,但是卖艺不卖身,让我放心,这时候,夏玄就神奇地出现了,他长我五岁,我那时候一切以他为天,他跟嬷嬷说了好些保护好我的事情,我便跟着嬷嬷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商量好的,嬷嬷在舞乐坊,也将我保护得很好,从没有男人近我的身,后来我才知道夏玄是什么阴谋。」杜九凤详细昔日的苦楚,忍不住眼上就挂着泪痕了,楚楚可怜的,很好看。 「为什么?」 「夏玄一直就想把我献进淮南王府,当王爷的宠妃,所以,他早就跟嬷嬷说好了。妾身一直以来就是别人利用的工具,自然尝尽了人生的险恶,也听夏玄说过王爷的身世,虽然王爷狠毒,却也情有可原,所以,妾身不怕。」杜九凤说到,「哥哥死了,妾身更知道了人生的险恶。」 「所以,咱俩今儿这是在开诉苦大会?」他问。 「不算吧。既然王爷肯把过去告诉妾身,妾身自然要把自己的过去告诉王爷,交换了往事,也便交换了过去,算是——」杜九凤看着周烨的眼睛。 「算什么?」周烨问她,他对杜九凤,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算定情信物吧。」杜九凤说到,很柔软的动静。 「我与你,算是定情了么?」他问。 杜九凤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昨儿还在因为他新娶的事情,心里不爽,可如今看起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杜九凤便存了一种幻想,他娶翟宁,不过是因为翟宁的家事,没有任何情意可言的。 所以,今日,她便要把她的心意表达出来,以便换得他更多的疼爱。 她不敢和他置气,她怕一置气,他离她便越来越远,尤其他要去狄戎了,还是在他新娶的第二天。 委屈么? 可没办法。 杜九凤攀过周烨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49章 哄 杜九凤想起嫂子要进王府的事情, 心想,周烨不日就要去狄戎了,说不定要几个月才回来, 若现在不提, 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我哥哥死了,我嫂子想把店盘给苏媚儿,她来王府里给我做使唤的老妈子, 可好?」她问, 声音也是一反常态地更柔了,有点儿妲己魅惑纣王的趋势, 要顺着男人,千万不要让男人离的远了,只要他稍微一点儿恩宠, 杜九凤在府中的地位,也便稳固了。 「你说好, 便好。」周烨今儿像是顺毛驴一般,杜九凤柔软的态度, 彻底把他的毛捋顺了。 这是杜九凤这次得出来的结论, 此后, 便按照自己的这个结论, 一直走, 那便是, 对周烨,只有一个字——哄。 她不会拂逆他了, 拂逆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也不利于她在府中的地位, 而且,往后嫂嫂若是来了,她不但要自己好,还要罩着嫂嫂,一个任性,就把往日的荣华都作没了,嫂嫂也跟着倒霉,想想,这才是在王府中的手段。 前世,她死的那么惨,全是因为听凭夏玄的安排,瞎了狗眼。 大概杜九凤的手段是真有些用处的,周烨好像有所感悟,他的手伸出来,抚摸了一下杜九凤的头髮,然后,他看着杜九凤嫣红的唇,好像没忍住,自己的唇也压了下去。 待到杜九凤从迷离中醒悟过来,看着周烨的时候,她有种置身云里雾里的感觉,那种感觉,真好啊,若周烨只是她一个人的,那便更好了。 周烨的声音也低沉极了,他声音沙哑,好像有什么要从喉咙里冒出来,话语说出来,也咬牙切齿,「小娼妇,勾人魂的。」 第83页 「那妾身是娼妇,王爷便是嫖客,你多少银子包养的这个娼妇?」他问。 「便是用一座金山银山,也要包养的。」周烨说完,便把杜九凤抱到了床上。 「那别说金山银山,王爷就算连一件衣裳,都不曾给过妾身呢。妾身只能穿嫂嫂的粗布衣裳了。」杜九凤歪歪地靠在床上,对着周烨说。 「要东西?好。把我整个人都给了你,可好?」他欺身而上。 杜九凤的手臂撑在了周烨的胸前,「王爷可没有东西值钱。」 「真是个娼妇,嗯?」 「王爷说是,那便是喽。」杜九凤笑言。 她要彻彻底底地把王爷勾住。 周烨正在脱自己的衣裳,又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本王给你出个主意。」 杜九凤便知道,他这是开心了,都要教自己东西了,等到周烨上了床,杜九凤忽然一只手捂在了周烨的嘴上,「王爷不要说吧,妾身有自己的想法。」 「如此?」他问。 「嗯。」 「若是如此,我就不担心了。」 周烨看着杜九凤唇红齿白的样子,便又来了个饿狼扑食。 这可是大白天,不过周烨是不管这个的。 等到两个人醒来,已经是中午十分,周烨穿衣去了披览殿,走以前,他对着杜九凤说,「本王要走了,就不惦念吗?你不惦念我,也不惦念这个枕边人?」 杜九凤起身,头在周烨的胸口蹭着,说到,「自然是惦记的,开包了,便总想这事儿,王爷可和妾身不同,妾身就只有王爷一个男人,王爷的女人可是数不清的,就算到了狄戎战场,也是数不清。」 「所以,你在试探什么?试探我狄戎有没有女人,这个问题——」周烨在杜九凤的耳边说到,「本王却偏偏不告诉你。」 「你好坏。」 仿佛这句「你好坏」勾得周烨心痒痒,他哈哈大笑起来。 去了披览殿。 不多时,便有小厮捧着好多的东西给杜九凤送来了。 「玉如意五柄」 「上等蜀锦十匹」 「黄金一千两」 …… 杜九凤一下便在王府里出名了。 翟宁那边的反应倒是没听说,这个正妃挺平静的,应该是个有城府的人物。 裘鸣凤倒是气炸了肺,她心想着,杜九凤失踪一晚上,便得来了这么多的赏赐,跟王爷闹别扭,王爷倒是吃她这一套。 什么时候,她也玩一次失踪?让王爷也心疼心疼她,距离她得宠,可还不到两年的时间。 蔡文柳只看看,不说话,她现在要养精蓄锐,等别人斗不动了,她再出山,斗她个天崩地裂。 杜九凤歪歪地靠在榻上,看着眼前的这些富贵物件。 东西终究还是要到了。 不过是陪他睡了一觉,可见,男人都挺贱的,只要在床上,便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杜九凤不晓得他只这么答应她一个人,还是对女人都这样。 以前她觉得他对她有情,不需要什么东西证明,他对她也是有情的。 可现在,有点儿变了,情要,东西她也要。 更何况,她上次还答应了白锦,要给她做衣服的料子,这下子,有了。 第二日,周烨走的时候,杜九凤竟然破天荒地去送他了。 若按照以往杜九凤的心性,是不想看见这般执手相看泪眼的场面的。 可她自从拿捏住这个「哄」字以后,行动便也变了。 周烨这次出门也还是夜里,悄没声息的,别人都没有告诉,只有杜九凤知道。 因为靳东凯不在,所以,这次只有周烨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骑一匹黑色的骏马,在猎猎秋风中,准备离开。 杜九凤看到这幅场景,心里抽疼得难受,不过想到她现在已经有了拿住他的手段,心里又坦然了一下。 「要不要跟我去?」周烨骑在马上,问她。 「如何王爷去狄戎的事情,不告诉王妃娘娘?」 「我昨儿已经告诉她了,没说具体的时间,所以,她不知道。」 「是只告诉妾身一个人了么?」 「你说呢?」周烨问。 反问完杜九凤这句话,他便策马前行了。 杜九凤落寞地回了浅云阁,难受地厉害。 忽然觉得,现在,她不是她了,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言不由衷的事。 不过,想周烨的心,却是真的,只是自从翟宁进了府,她的心便没有那么单纯了。 就这样,混沌地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刚刚起床呢,白锦便来了。 杜九凤正在梳妆打扮。 「妹妹,你如何不早说呢,既然这是王爷送给你的东西,那让姐姐拿了去,还挂在衣襟上,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嘲笑姐姐呢。」白锦有几分生气,脸上还挂不住。 她本来出身书香门第,最是一个爱多想的,昨天王爷说了「凤」比「烨」字好用以后,她便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觉得,王爷这是在臊她,那天,可是全王府的人,都看到她挂着这块玉佩了,今日她连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这块玉是王爷送给杜九凤的,杜九凤怎么当时不说出来,非要让王爷用这种方法跟她要?白锦当然认为这是杜九凤故意的,可能就是那日白锦说了王爷在她那里过了一夜,当时她就觉得杜九凤的脸上不对劲,既然不想让王爷来她这里过夜,那杜九凤还虚情假意地说这些干什么呀?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第84页 王爷来了她这里,当时白锦还挺得意的,觉得终于在杜九凤那里驳回点儿面子。 却没想到,杜九凤如此毒,害得她在整个王府都丢了脸面,这可比让她死更难受。 杜九凤,还真是毒妃妖妃的好苗子。 如今王爷走了,所以,白锦快速到了杜九凤的浅云阁,仿佛烫手般地就把玉摘下来,小心翼翼地还给杜九凤了。 「其实有件事情,姐姐不想瞒着妹妹,妾身自从来到这王府,总共就伺候了一次王爷。」白锦有些恼羞成怒,她隐约觉得,杜九凤此次就是想搞她个难堪,她想过了,除非她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否则,杜九凤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次?如何是一次?」杜九凤又问。 白锦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她的脸都涨红了,「第一次,王爷来了我这里,说是带我去看戏,却不想,发生了刺杀事件,不了了之,前几日,王爷虽然来了,可那天,他突然来了兴趣,要跟我下棋,下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才睡,起来都中午的,大白天的,能办什么事么,姐姐从来不曾霸占王爷,请妹妹放心。姐姐上次是觉得,妹妹劝王爷来的我的房间,若我抓不住王爷,太愧对妹妹了,所以,才跟妹妹说,王爷在我那里过了一夜。」言下之意,白锦上次这样说,全是一片好意,杜九凤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歹毒的心思害她了。 「我哪有这种心思——我一直——」杜九凤算是明白了,都是那块玉佩引起的祸事。 周烨不动声响,人虽然去了狄戎,却把玉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所以,这件事情,杜九凤是越抹越黑,索性便不解释了。 「对了,上次跟姐姐说了,要给姐姐衣料做衣裳,蜀锦你可喜欢吗?」杜九凤很诚心地跟白锦说到。 白锦心说:上次送玉,这次送衣料,万一送的衣料,再有如同这次的后续,那白锦还岂敢要?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白锦不想再出这样的糗了,自然没要。 「姐姐不喜欢蜀锦这样的料子,还是妹妹留着穿吧,这蜀锦的华贵啊,姐姐可是配不上,只有妹妹这般的雍容华贵,才行。」白锦面上云淡风轻,在心里却已经将杜九凤咒骂了百八十遍。 「如此?」杜九凤晓得,白锦心有余悸,因为玉的事情,料子也不敢要了,所以,也便没勉强,「那我下次再有什么好东西,一定想着姐姐。」 白锦告辞了,小碎步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草在她耳边挑唆,「这个庆妃,这是在显摆王爷的宠爱吗?真是,王爷大婚,她出走,如今得逞了,又开始显摆王爷的赏赐,真是贱。娘子,你怎么就没有这种手段?你看看,她进府比你都晚,眼看着在这府中的地位,可比你都高好多了。」 白锦便是越听越气,「行了,别说话了。火上浇油。」 她加快了回自己院子的步伐。 其实她也知道杜九凤的哥哥死了,那天杜九凤是出府解决这件事情的,可被青草这样一说,好像她哥哥的死,都是杜九凤刻意为之,是杜九凤故意争宠的一步棋。 白锦是杜九凤进府以后,主动拉拢的友情,如今这友情,正在变质。 而杜九凤,还不自知。 第50章 真男人,假太监 第二日, 杜九凤例行去给翟宁请安。 翟宁是个懂事的,主动问起来朱广义的事情怎样了。 杜九凤还没说话呢,裘鸣凤便冷嘲热讽地说到, 「妾身可是听说, 有人啊,怀疑到咱们王府来了,说是朱广义曾经和咱们府里的人有过节。」 杜九凤心想, 裘鸣凤怎地这般挑起矛盾?白锦听到此, 只在心里笑,心说, 终于有人挑起翟宁和杜九凤的矛盾了。 「裘妃是说本宫?」翟宁目光坦荡地朝着裘鸣凤看过去,「朱广义是曾经在我府中闹过事,但本宫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杀人, 这是不是荒唐了点儿?裘妃以后行事还是光明磊落一些,如此挑起矛盾,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 又让裘鸣凤无言以对,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翟宁此言, 却让杜九凤心服口服, 她心里有些退缩地想着:他该是有这么一个德良俱在的良配的, 不但不受挑唆, 还能当机立断的反驳回去,杜九凤自问, 自己是做不到的,想想,便觉得心里有些泄气, 酸酸地想:他上次突然从狄戎回来考察她,当真是极好的,他眼光向来也是好的很。 杜九凤诚心给翟宁福了福身,翟宁笑笑,说,「若庆妃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宫便是。」 杜九凤「是」了一声,心里的自卑愈发地重了。 比起翟宁这般在朝堂、在言辞上收买人心,杜九凤的手段便显得下作了——床上勾引。 也只能勾引到男人。 她没有翟宁这般的大气。 翟宁,确实比蔡文柳强了千万倍。 请安完毕,杜九凤离开,闲来无事和竹兰在园中散步的时候,她看见翟宁,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石桌旁边,好像愁绪万千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花,在心事重重地看,一会儿,又坐在石桌旁边的凳子上,手撑着头,很困扰的样子。 因为今日之事,杜九凤对翟宁心存感激,便想去问问翟宁怎么了,不过想想也该知道,她定然是为了周烨去了狄戎的事情烦忧。 杜九凤不想跟旁人分享周烨,便也没有过去,迳自和竹兰去了湖边。 第85页 两个人坐在了湖边的长凳上,杜九凤出神了一会儿。 她又想起那日,她和白锦在这里碰到周烨的情形,当时,蔡文柳的事情刚出,他在这里喝酒,一点儿都不忧心,当真也是个心大的。 杜九凤坐在了那日周烨坐的地方,心里很是想他。 不多时,她抬头问竹兰,「我让你准备的事情,你可记清楚了?」 「奴婢记清楚了。」 杜九凤点了点头,「便在八月十五那天吧。也不知道我嫂子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若她来,便更好了,她倒是个胆子大的。」 「嗯。」 恰好,第二日朱龙氏便来了,她说苏媚儿生怕朱龙氏会变卦,时间长了,会找到别的出路了,不想把店盘给她了,怕夜长梦多,今天一早便拿着二百两银子来了。 所以,现在宜京第一楼的主人变成苏媚儿了,朱朝仁倒变成跑堂的了。 朱龙氏来了,杜九凤如鱼得水,朱龙氏从小在农村长大,走过坟地,见过死人,不会害怕。 带朱龙氏见过了翟宁,朱龙氏便在浅云阁学习做起活计来。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便是中秋,今年的中秋,王爷不在,是翟宁安排的。 倒没有别的什么花样,还是中规中矩的。 舞姬表演着歌舞的时候,杜九凤看到,翟宁也是愁绪万千的样子,不晓得她在愁什么。 裘鸣凤自然也来了。 中秋家宴还是安排在琉璃河畔,就是上次杜九凤置气不参加的地方,这次,她的身后跟着的人是迎紫。 夜里,王府里的灯说不上亮,和琉璃河里的灯光相得益彰。 这样的流光溢彩总让杜九凤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蔡文柳一直不怎么得宠,虽然她也很努力,但周烨就是不喜欢她,所以,一直作威作福的人是裘鸣凤。 前世没有翟宁这个人,至于她的结局是什么,杜九凤现在都不知道。 杜九凤手里拿着真丝缎面的扇子,朝着裘鸣凤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她对着迎紫耳语了几句。 就见一个穿绿色衫子的婢女从杜九凤的身后走过,离得比较快远,她脚步很快,仿佛一闪而过,然后就隐没在黑暗中了。 杜九凤确认,裘鸣凤看到了,她身后的婵娟,也看到了。 杜九凤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半边脸,细细观察婵娟的神态,她好像错愕到如同见了鬼一般,嘴张着,整个人都在哆嗦。 刚才翟宁也看到杜九凤身后有个侍女走过,她神情很平和。 杜九凤的心中便有数了,她原本只是想试试,想不到,竟然真的试出一条大鱼来。 如果真是裘鸣凤做的,那她真是该千刀万剐。 就见婵娟在裘鸣凤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裘鸣凤好像也慌了,她赶紧让婵娟离开了。 杜九凤还神态自若地在那里坐着,直到中秋宴会结束。 宴会结束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念叨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愿你早日凯旋,妾身在这里等你回来。 回了浅云阁,迎紫说,刚才看到婵娟出去,朱龙氏也跟着,她还没有回来。 杜九凤便有些忐忑不安,「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原本我们浅云阁也是需要个男侍卫的,最好有武功的。」迎紫说到,还带着几几分想求杜九凤的意思。 杜九凤看了迎紫一眼,知她是什么意思。 「内侍得是太监才行。你别想了。」杜九凤说到。 迎紫想着,看起来让曹军成来浅云阁也是不行了,她这个年纪,想要放出府去,是很难的,曹军成又在宫中,两个人虽然都在京城,可见面的机会,一年也没有几次,想想便觉得很绝望。 大概到了半夜十分,朱龙氏才回来。 「怎么样了?嫂子。」杜九凤焦急地问到。 「你果然没猜错,婵娟去了王府外,去的是一个男人的家,然后这两个人去了郊外,从坟地里扒出了一具尸体,我远远地跟着,后来等他们走了,我又把坟地扒开了,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这个女人,就是那日去找朱广义的那个丫头。原来已经被他们灭口了。」朱龙氏说完,喝了一口水,很累的模样,「还有,那个男人匆忙之间掉了一块玉,我捡起来,放到那个丫鬟的手里的。」 杜九凤一直看着嫂子,仿佛不认识她的表情,错愕到根本合不拢嘴。 迎紫,还有竹兰都盯着朱龙氏。 朱龙氏诧异地问到,「都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写字了吗?」 朱龙氏虽然嫁过人了,但也才二十五岁,比迎紫和竹兰还有杜九凤大了七八岁。 「嫂子,你胆子好大。果然,选你来是选对了。」杜九凤说到,特别诧异的神情。 「就是去个坟地,没什么,我小时候经常去。再说了,这不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情么,就算头皮发麻,我也得去。」朱龙氏又说。 杜九凤猜,婵娟找的那个人,便是阮巡,那个侍女把哥哥朱广义叫出去以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个侍女便被杀人灭口了,真是好狠的心,阮巡也是裘鸣凤的侩子手。 「娘娘准备怎么整治裘鸣凤?」迎紫问到。 「按兵不动。」 「不报你哥哥的仇了?」朱龙氏问到。 第86页 「报的。」 「那你怎么还按兵不动?」朱龙氏又问。 「我权力有限,加上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虽然我有王爷的令牌,但我头顶上还有一个翟宁,如果处置裘鸣凤的话,势必要跟她商量,所以,我怕自己无法让裘鸣凤以命抵命,而且,如果她现在死了,回头王爷必然会以为我公报私仇,于我不利。我必然要等王爷回来,处置了她,这件事情,你们要装作不知道。我要让裘鸣凤以命抵命!」杜九凤说到,她很大的决心。 竹兰,迎紫和还有朱龙氏点了点头。 朱龙氏虽然点头,但她万分不甘心。 大家都对裘鸣凤的印象极差,尤其是迎紫,当时受尽了裘鸣凤的折磨,自然想看到大快人心的时刻,现在,迎紫极其盼望着王爷大胜凯旋。 这件事情,就这样暂且被杜九凤按下了。 淮南王府,暂时平静,其实是暗潮汹涌。 * 不过,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是宫中的事情。 恰好让迎紫梦想成真了,不过这代价,有点儿大。 上次迎紫被打,便有裘鸣凤院中的婵娟看到有男眷进了浅云阁,因为当时她要盯着那块帕子的事情,所以,对浅云阁盯得比较密切,她就知道进来的那个小厮必然不同寻常,她一直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是宫中的禁卫军,是迎紫的同乡,还是相好。 想必如果曹军成出事了,迎紫不会坐视不管的。 宫女私通侍卫本来就是死罪,若说是妃嫔私通侍卫,那可就是—— 休要提什么盛宠了,就算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曹军成不过在宫里犯了那么一丢丢的错儿,便被判罚——腐刑,当然了,这主要是阮巡的功劳,身为一品武将,要让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受到非人的刑罚,那当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宫中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所在。 若是受了腐刑,那曹军成就等同于太监了。 可曹军成极其不甘心,他和迎紫还不曾行男女之实,他从小爱她护她,不能让她守了活寡,在厂子里受刑的时候,曹军成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贿赂了厂子里的公公,让他们手下留情,即使他受了腐刑,宫中也不会因此多一个太监,只会多一个废人。 阮巡早就跟厂子里的太监交代过,若曹军成哀求,公公便假装为难,然后拿了曹军成的私房钱,放了曹军成,让曹军成做一个「真男人,假太监」。 厂子里准备给曹军成行刑的公公说道,「你以后,在外面,只能以无根之人生活,不能娶妻,不能生子,对外人说起,也只能说自己的无根之人。」 曹军成当真以为这是太监动了恻隐之心,千恩万谢,隔日便在自己的铺上养起伤来,好像真的是受到了歹毒无比的腐刑,大家也都以为曹军成是无根之人了,禁卫军的人,便都不怎么待见这个「女人」。 阮巡把这个消息放到了淮南王府,迎紫听了,当即就急了。 那日中午,她不管不顾地便跑去了杜九凤的房间,杜九凤正在午睡。 「娘娘,救人呢。」迎紫扑通就跪在杜九凤的床前了,嚎啕大哭起来。 杜九凤从床上起来,看到迎紫泪痕的样子,「怎么了,慢慢说。」 迎紫便把曹军成在宫中犯了个把小错误,却被处以腐刑的事情说了,说简直惨不忍睹,迎紫简直要哭死了。 「竟然这样?」杜九凤站起来走动着,她知道禁卫军一般没有这么重的刑罚,这事儿却让曹军成摊上了?莫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能够想到故意陷害她的人,也就是裘鸣凤,可能她已经知晓了迎紫和曹军成的关系。 既然她请君入瓮,那这个瓮,杜九凤便入吧,早早晚晚,她要收拾了裘鸣凤。 这个女人,蹦哒得太久了,杀了自己的哥哥,至于是不是她处置的曹军成,那要另说了。 杜九凤拿出先前蔡文柳给她的宫里的令牌,又拿出写着「凤」字的令牌,让竹兰去宫里,把曹军成接进来。 周烨是监国的身份,杜九凤有令牌,相当于尚方宝剑,对于曹军成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尤其现在是「无根之人」的这么一个侍卫,自然有处置的权利,之前阮巡也跟宫里通过气了,若是浅云阁的人来接他,不要阻拦。 下午十分,一顶小轿就把曹军成接到了「浅云阁」,曹军成还是一副奄奄一息、大病未愈的样子,仿佛是半条命都丢了的,和初初被净身的人,是一样一样的。 曹军成被安置在浅云阁的一个小房间里。 杜九凤摒开了众人,只问了曹军成一句话,「他们说你被实行宫刑了,可是真的?」 曹军成显然一愣,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旅粗人,日常打交道的也都是粗人,对这些后宫争斗,自然不懂,他也不晓得该不该告诉杜九凤。 想起那日杜九凤对迎紫那般关心的样子,再看看杜九凤现在情真意切,他又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便低下头了,只说,「不瞒娘娘说,我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这些钱,是将来我准备娶迎紫的,给公公磕头,他们大概看我可怜,没有给我实行。」 杜九凤站起来,说到,「这就对了,应该不是你苦苦哀求的结果,是有人提前告知了结果。」 曹军成吓了一跳,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很懵懂地说到,「他们算计我一个小人物,所为何来?」 第87页 杜九凤冷笑一下,宫里府里,俱是棋子。 曹军成虽是一个小小的「卒」,却奈何已经过了河,眼看就要成气候了。 杜九凤对曹军成说,「日后你没有实施宫刑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来,即使对迎紫,也千万不要说,这关乎性命。」 曹军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假意养起伤来。 这几日,迎紫泪眼汪汪地伺候他,心疼曹军成,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 看到迎紫如此伤心欲绝,话都到了嘴边了,可曹军成还是忍住了,终究没说。 第51章 挨千刀的 裘鸣凤已经得了阮巡的汇报, 知道曹军成进府了。 她得意地笑笑,只要到时候王爷一回来,杜九凤就别再得意了。 白锦也听说了, 杜九凤接了宫里的一个人进宫, 还是用那块带「凤」的令牌,想到那块令牌,她心里便不舒坦, 想着此后离杜九凤远远的, 免得被她算计了,或者, 能有个机会落井下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不过这件事情,杜九凤已经跟翟宁汇报了, 翟宁反应淡淡的,并没有多问。 毕竟曹军成等同于废人了, 日后以太监的身份伺候娘娘,这也没有什么好多问的。 那日, 又是月圆之夜, 杜九凤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头顶的月光。 天色已微凉,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现在希望他回来, 并不独独是想他了, 因为只有他, 很多的事情,才能够处理, 也只有他,才能处理地彻底,因为——她想让裘鸣凤死。 可同为妃位, 她是无权处置的,必须他,才能够处置彻底,她需要他。 刚进十一月,天气更凉了,那日,下了霜,杜九凤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入梦便都是他,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大概是午夜十分,杜九凤没睡实,醒来了,入眼便是一个狰狞的面具,她吓得「啊」地大叫一声,醒来,心口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本能地往床里面滚过去,腰却被那个人拦住了。 周烨,他回来了。 他缓缓地摘下面具,边摘边说,「我记得九凤曾经跟我说过,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戴着面具,你便看上我了,如今我再戴着面具,你却吓了一跳,可见,当时你是胡说的。」 说完,他还狠狠地揽了一下杜九凤的腰。 杜九凤被动地贴近他,目光盯着他,细细打量,大概有两个多月不见了吧,他瘦了,也黑了,不过,面上那不正经的神色,却愈发重了,更会调戏人了。 「仗可是打完了?」她的手抚摸着他更加紧緻的脸,这张脸,更加性感了呢。 「本王御驾亲征,自然是打完了,璃国那群手下败将,跟本王抢地盘,简直不自量力!」他冷笑了一下,说到,「可见,你的那位老师,整日里做的也都是些煳涂事情,正事不干。」 杜九凤便有几分埋怨,「他的段位,和你是没法比的,他便是整日里搞这些背地里的手段,若论起来上阵杀敌,是不敌你半分的。」 「真的?」周烨侧过头来,问杜九凤。 「自然是真的。人家想你了。」说完,杜九凤便趴在了周烨的胸口,想他是真的,既然他回来了,明日便要筹谋,也是真的,想必裘鸣凤也会不甘示弱。 「都想我什么?」他又问,「是只想在床上的我?」 杜九凤的脸便有些微红,「床上的你,也是你的一部分么。」 周烨哈哈大笑起来。 「靳东凯可回来了?」杜九凤又问。 周烨不满地看着杜九凤,「怎么不关心自己男人,倒关心起别人来?」 「不是,只有他在你身边,我才放心么。」杜九凤又回,「还有,狄戎怎么样了?」 「已经成为我载国的领土,辅国大将军翟光耀助阵,成为封疆大吏。」 「王妃娘娘的爹?」杜九凤十分诧异,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周烨娶翟宁,或许有一部分,也和这个辅国大将军有关的,只有这位封疆大吏一有不臣之心,那他的女儿,命也就保不住了。 怪不得几次见翟宁,她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显得事不关己,原来在这桩婚姻里,她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可能她是不爱周烨的,周烨心里也是没有她的,她在这王府当中,只是个质子。 当然,他那个人,整日里吊儿郎当的,心里真正有过谁来? 「是。」周烨看到杜九凤有几分心不在焉,扳过她的肩膀,便说起话来。 语气中,眼神中对杜九凤是深刻的攫取之情。 「有件事,妾身想跟王爷说。」杜九凤说到。 看样子,王爷该是刚刚回来,王府里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她必须尽早说了,免得裘鸣凤搬弄是非,一旦说晚了,即使真理掌握在你手里,要想别人信,也是要大打折扣了。 「且等等再说。」周烨说完,便啃吻着杜九凤的脖颈,让她好痛。 他也是几个月未见荤腥的人了,自然狠辣。 快凌晨的时候才做完,杜九凤看到王爷要沉沉睡过去的样子,她手扣住王爷的肩膀说,「王爷,最近浅云阁来了一个人,他被禁卫军罚了宫刑,我觉得太残忍,他又是迎紫的老乡,迎紫来求我,我便把他接到浅云阁来了,我想着,他现在也算不得是一个男人了,他先前在禁卫军里,是有功夫的,我想让他在浅云阁里做一个侍卫,另外,他和迎紫情投意合,我想让他们做一对对食的夫妻如何?」 第88页 周烨今夜没有和大军一起回来,他是一个人快马加鞭回来的,几乎要比大队人马快了一天,来了谁也没通报,便进了浅云阁,和杜九凤云雨一番,便睡熟了。 他特别累,他眯着眼睛,要睡过去了,「你说好便好。」 得了这句话,杜九凤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抢先在周烨这里说上话了。 第二日,周烨到了中午还没起,反正府中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反而是白锦,早起和青草散步的时候,看到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在马厩里,好像是王爷的坐骑「闪」。 白锦嘀咕,「莫不是王爷回来了?」 「不该啊。王爷回来,那该是多大的阵仗,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啊。」青草又说。 「可这匹马,明明就是王爷往日里骑的『闪』,我们以前散步,也没看见这匹马在,怎么今日在了。」 青草想了想,又嗤之以鼻地说到,「那看起来回来就去看那个狐媚子的了,全府里谁都不知道王爷回来,王爷回来就上了她的床,得意去吧。」 白锦便咬了咬牙齿,青草是她的陪嫁丫鬟,好多事情,白锦还没气呢,青草便先气上了,青草看似在替白锦鸣不平,其实是让白锦心里更加冒火,本来她还没有那么气的,被青草一说,气得更加厉害了。 白锦本来很慢地踱着步子的,听到青草这样一说,便快步回了院子。 不过青草,好像愠怒未消,一直偷眼打量着浅云阁,看看王爷是不是从杜九凤的院落里出来。 果然,到得大概中午十分,周烨才从浅云阁里出来,回了永宁宫,王爷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身戎装的样子,帅呆了,杜九凤还一直送出了院落,那副样子,好像王爷一去便不回的样子,怎么都不捨得离开,而且,看她的双腿,还都虚浮,干什么了,不言而喻。 青草便气鼓鼓地回了白锦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奴婢说什么来着,王爷就是从浅云阁出来了,昨夜又在庆妃那里待了一夜。」 「真是大胆的奴婢,竟敢偷窥主子的生活,掌嘴!」白锦本来不生气,被青草这么一说,反而气了,气鼓鼓的。 不过白锦猜,明儿大家也该去给周烨请安了。 果然,今日王爷凯旋归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府,裘鸣凤心说:那便明儿给你添点儿堵,反正这堵,是杜九凤招来的。 第二日一早。 周烨的众位嫔妃刚刚请安完毕,就有下人来汇报,说死了人。 周烨正在喝茶,杜九凤心想:裘鸣凤的动作倒是够快的,不过,这次,杜九凤却有十足的把握,她要斗倒裘鸣凤,裘鸣凤非死不行。 周烨和翟宁坐在主位上,周烨说到,「死了人去告官,怎么本王刚回来,就有这种事,丧气!」 来回报的下人迟疑地说到,「跟王妃家有关。这个死的人,是王妃家的奴婢。」 「本宫家里的人?」翟宁诧异,脱口而出。 「是。」对方回到,「来告官的死者的父母。」 「我家里谁死了?」翟宁又低头嘀咕了一句。 周烨侧头看了翟宁一眼,说到,「让他们进来?」 翟宁也点了点头。 话音落了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一对中年夫妇进来了。 见到淮南王纳头就拜,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好久了,一直都找不见,往日里,她平常都回家的,都好久没回去了,去辅国大将军府找,那里的人也说没瞧见,今日在外面的乱坟岗上,发现在自己的女儿绿狸已经死了,被人埋在了随意的一处坑里,特别惨,接着两个人就哭起来。 杜九凤一直拿着扇面遮自己的脸,边朝着裘鸣凤看去,好像一副尽在她掌握的感觉。 杜九凤朝着后面略略侧了侧头,朱龙氏便站出来了,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到,「你说你女儿叫什么?」 显然朱龙氏的发问,让中年夫妇吃了一惊。 「绿——绿狸啊,怎么了?」中年女人警觉又排外地看着朱龙氏。 朱龙氏接着就跪在地上了,「王爷,求王爷做主,上次让我家那个挨千刀的走的时候,是跟一个女人走的,那个女人的名字也叫绿狸。」 杜九凤坐在旁边,悄声对着朱龙氏说到,「你冷静点儿,别失了分寸。」 周烨瞧了杜九凤一眼,说到,「挨千刀的?是谁?」 杜九凤慌忙解释,「禀告王爷,挨千刀的是妾身的嫂子对妾身哥哥的称唿,这些都是乡里妇人对乡下汉子的称唿,虽然粗鄙,但平日里哥嫂情深爱重,妾身嫂嫂不懂这些,还请王爷见谅。」 朱龙氏也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就见周烨饶有兴趣地念叨了一句,「挨千刀的。」 其实朱龙氏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去找朱广义的那个丫鬟叫什么,不过,她却是知道,那个丫鬟已经死了,今日,不过是要把那个丫鬟和朱广义的死联繫起来,是九凤告诉她,这件事情,必然是裘鸣凤做的,既然她要把她装进去,那便由着她装。 显然,裘鸣凤对朱龙氏主动出来认人,也很开心,这加速了事情的进程了,省去了她很多麻烦。 绿狸的母亲突然拿出一块玉佩,说,「这是在女儿的埋骨处被发现的,在我女儿的手里攥着。」 「拿过来看看。」周烨说到。 第89页 绿狸的母亲便把玉佩交予了周烨的手里。 周烨反反覆覆打量这块玉,然后说,「去把阮巡叫来。」 属下领命而去。 裘鸣凤有些惶恐,引导绿狸的父母来向周烨告状,是裘鸣凤引导的,但他不知道,阮巡竟然掉了一块玉,这是多大的失误!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块玉,实在在裘鸣凤的预料之外。 阮巡来了,周烨便问这块玉是不是他的。 毕竟阮巡日常里总在他的身边行走,这块玉又是挂在腰间的,周烨自然认识。 这块玉,阮巡已经掉了好几天了,但他一直不知道在哪里掉的,他还自我安慰,不是掉在埋那个女人的地方了,可如今,竟然发生了最坏的结果。 「你干的?」周烨手里掂着那块玉,问阮巡。 阮巡脸登时僵住了,他一句话没说,便跪下了,等于——等于默认了。 裘鸣凤看到阮巡竟然这么快就被揪出来了,心里又开始咒骂:我筹谋了如此之久,就是想挑起杜九凤和翟宁之间的关系,如何这么快,她就要被揪出来了。 「朱广义也是你杀的?」周烨又问。 阮巡的头更低了,他还是默认了。 杜九凤正在诧异阮巡这么快默认的时候,忽然想到一种非常不好的势头,心想:糟糕!还有上次画儿的事—— 「你为何杀朱广义?他与你有何仇怨?」周烨又问,「再说,他是本王爱妃的哥哥。」 阮巡便一直不说话。 周烨的身子放松了一下,说到,「本王一向认为刑罚这件事情,是没有智商的人才用的,看起来,如今本王也要做一个没有智商的人了,来人,夹指棍,后面蜡烛纸伺候,如果再不招,那便夹头髮。」 他又侧头对着翟宁笑了一下,「这些刑具,都是本王发明的,从来没想到,竟然还能派上用场,且试试,看效果如何。」 周烨是个顶会折磨人的,这种刑具,对他来说,不过儿戏。 「夹头髮」若是在闺阁之中,会是一种情趣的小游戏,可周烨偏偏弄成了一种刑具,施刑之人,会用特殊的夹子,把人的头髮,使劲儿往外棌,往往会把人的头皮棌下来血淋淋的一块,非常恐怖。 想到此,杜九凤差点儿都要吐了。 夹手指头的疼痛,阮巡竟然忍过去了。 滴蜡烛就是把点着的蜡烛的蜡油,一滴一滴地浇在人身上,往往是好几根蜡烛一起上,虽然没有那么痛,但是非人的心理折磨,蜡油在身上融化以前,用纸盖住,很折磨人。 阮巡也挺过去了。 此时,阮巡光着上身,浑身滴满了蜡油,跪在大殿中央。 要夹头髮的时候,阮巡的脸硬了一下,「王爷,能不能换种刑罚?」 「为何?」 「女为悦己者容,臣——臣也有自己的悦者。」 「谁啊?」周烨的目光朝杜九凤瞟去。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杜九凤害怕的就是阮巡故作坚强,却把所有的指嚮往她身上指的意思,毕竟上次,他拿了杜九凤的画儿,可是全府皆知的事情。 他为了一个人容,那个人显然就是杜九凤啊。 周烨又是个爱吃醋的,往往碰到这种事情,都会不分原委的。 果然,周烨看杜九凤的眼光,已经带着很深的谴责了。 裘鸣凤清了清嗓子,「此事很明了了,有人□□,看来真是在这王府之中,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够指使得动一品武将阮巡,想必府中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指的自然是画儿的事情。 就见周烨手扶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裘鸣凤的脸上,然后他皱眉说了句,「能不能给本王闭嘴?」 裘鸣凤讨了个没趣,坐在那里,拿着自己的帕子擦开脸了。 杜九凤心想:既然他们使劲儿把她往里面套,她躲着也就没有意思了。 「妾身求王爷放了阮巡。」杜九凤跪了下来。 周烨的手收紧了一下,目光紧紧地攫住杜九凤,「你替他求情?」 「是。」 裘鸣凤便又笑,冷嘲热讽起来,「人人都道,庆妃是从舞乐坊那种地方出来,有个把或者一两个相好的,不在话下,前日刚刚听说这浅云阁进了个男眷,今日便又有人为了庆妃命都不要了,可真是好命啊。浅云阁可是王爷日日都去的地方。」 「裘妃说清楚,进了什么男眷?浅云阁是进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个刚刚被净身了的,他原先和我房中的迎紫是就相好,我已经请求了王爷,让他们做一对对食的夫妻,王爷也同意了,裘妃如何说出来这种话,这后妃的清白,可是裘妃想侮辱就侮辱的?」杜九凤反唇相讥。 「呵呵,」裘鸣凤又冷笑一下,「说的真是好听,人前说是太监,又说跟迎紫好,迎紫也曾经在我房中待过一段日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曹军成此人?还是庆妃成人之美是假,自己暗度陈仓才是真啊——」 「你——」杜九凤反驳了一句。 第52章 九曲迴肠之际 杜九凤仿佛被裘鸣凤一气, 便无言以对了一般。 又好像,她本来就不是宫斗高手,被裘鸣凤这样一弄, 便反不上来气一般。 裘鸣凤看到杜九凤这般嘴笨的样子, 很是得意。 第90页 虽然阮巡掉了玉,非常不利,但是阮巡什么都没说, 还明里暗里暗示, 这些都是杜九凤指使的,再加上杜九凤嘴笨, 裘鸣凤成功地扳回了一局,眼看着形式就要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那——既然大家都怀疑我,豢养男宠, 不如给曹军成验身吧,妾身便说过, 他是被净过身的,可你们偏就不信, 王爷。」说完, 杜九凤就给周烨磕了一个头。 周烨此时的脸色, 已经很不好看了, 他只说了一句, 「去宫里找敬事房的人, 来给曹军成验身。」 今日跟着杜九凤来给周烨请安的是竹兰,迎紫还在照顾曹军成。 不多时, 敬事房的人便进了浅云阁,给曹军成验身。 迎紫还不晓得今日前厅发生了什么,她问, 「验身,验什么身?」 「都是些腌臜东西,姑娘不懂也无妨,且找一个密闭的房间。」宫里来的几十岁的德高望重的林公公。 不多时,林公公便往前厅跟淮南王禀告,「启禀王爷,这曹军成并没有被执行宫刑。是个男儿身。」 杜九凤一下子便瘫在那里了,「我只当他是个被净了身的人,才大胆把他放进浅云阁来的,如何,如何——这样?」 「不晓得庆妃是本来就知道情况这样呢,还是装得才知道。」裘妃还在一旁,冷嘲热讽,看到杜九凤吃瘪的样子,她可实在太开心了。 「禀告王爷,小人实在受不过净身时候的疼,加上,小人喜欢迎紫,自小便喜欢,还不曾与她有过夫妻之实,如何能净身?」曹军成在地上,给周烨磕头磕得直响,「这件事情,也怨不得庆妃,是迎紫求她,她也一直以为小人是净身过的,所以,才将小人接到浅云阁来。」 周烨一直在抚弄着自己的下巴,然后他说,「厂子里的公公,可都是些心理变态的,他们怎么能让一个人好好地进来,再好好地出去?即使给钱也不好使。」 曹军成也仿佛突然被点醒了一般,说到,「小人不晓得,只是当时被放过了,如蒙大赦,没想那么多。」 「去把厂子里的公公叫来,给曹军成行刑的。」周烨又说。 裘鸣凤的脸色,可是很不好看了,阮巡能受的住这些刑罚,可厂子里的公公受不住啊,不过裘鸣凤目光又看了阮巡一眼,心想: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不过,裘鸣凤还是跟周烨说,「王爷,今日不是要审朱广义死的事情么?」 「不是你说庆妃和男人私通?给本王戴绿帽子的事情,你认为,比得过一个普通小民的死?」周烨反问裘妃。 裘妃是相当害怕周烨的,她只一句「妾身知道了」便什么都不说了。 厂子里给曹军成净身的公公来了,果然没有挨住刑罚,说是阮巡给了钱,就是不让给这个人净身,做做样子,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曹军成是净过身的,便好了。 公公吓得直打哆嗦。 所有的线索又落到了阮巡的身上。 「是谁指使你干的?」周烨又问。 阮巡还是不说话。 裘鸣凤非常紧张,手里拿着帕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杜九凤跟周烨禀告,「启禀王爷,既然阮巡明里暗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妾身,妾是若是不承受是自己干的,真是太不识趣了,是妾身干的,哥哥的事情,包括曹军成的事情,都是妾身一人所为,我竟然不知道阮巡对妾身是这般有情有义的。事到如今,妾身毫无怨言。」 裘鸣凤总算长吁了一口气,心想:你早该如此。 「来人,把庆妃和阮巡分别关入府衙的牢中。」周烨又说了一句。 翟宁慌忙对着周烨求情,「王爷,怎么审得如此潦草?妾身都看出来不对了啊。」 白锦本来已经也看出来不对了,但她想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加上,让王爷戴绿帽子,这本来就是一桩丑闻,王爷自己不想继续审,当然关起来了事,不错。 不过看到翟宁都在替杜九凤求情,白锦也假意跪下了,「王爷,还是息怒啊。」 言下之意,此事是真的,但王爷千万不要动气。 杜九凤没有在意白锦的这些言辞。 周烨起身便走了,没有过多的言语。 朱龙氏看到杜九凤被带走了,心里是最急的,她跑到周烨的跟前就跪下了,「王爷息怒了,照王爷这个意思,阮巡肯定是替一个女人办事的,无论是杀我家挨千刀的,还是给厂子里的公公钱,这都是一件事情,可这个人,肯定不是九凤啊。王爷,您煳涂了?」 周烨没理人,迳自回了永宁宫。 这是杜九凤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牢狱,不过她的待遇还是不错的,狱卒知道她是淮南王的宠妃,万一将来捲土重来,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自然不会难为。 阮巡被判了斩刑,就在三日之后。 杜九凤虽然人在牢中,但他总觉得,周烨不该这么粗心才是,她明里暗里也点名了,若真是相爱之人,不会如同阮巡这般,暗地里说是杜九凤指使,对周烨的智商,她是相当放心的,但她害怕,对待她的案子,他不要像对待蔡文柳那般不放在心上才好。 她有一种直觉,她在牢里是待不了几天的,周烨好像在等什么。 凭裘鸣凤的智商,怎么能和周烨相比。 那个七岁让母后丧命,二十四岁便毒杀父皇的人。 第91页 她想得太简单了,周烨是一个走一步看一百步的主儿。 牢里的日子自然比不得浅云阁,夜里迎紫来看过她几回,说曹军成已经在王府里当了侍卫,不过是永宁宫的侍卫,不是浅云阁的,迎紫这几日的情绪当真是大起大落得厉害,有些百感交集,对杜九凤也是真心的感谢。 杜九凤摸了摸迎紫的头,迎紫前世是一个不得了的反派,今日已经把她收入了麾下,希望她以后死心塌地,不要让裘鸣凤私通载国。 * 裘鸣凤回了凤鸣院以后,越想越糟心,越想越窝火。 她是觉得杜九凤被株连,被投入了大狱,心情好得很,可回头一想,她损失也不小。 阮巡是她的得力干将,虽然她一直在利用他,可他甘心被利用,她被禁足期间,很多外面的消息,都是他带来的,以及,杀人这种事情,也只有阮巡才能够干得出色,还不担心被他殃及,尤其想到阮巡在周烨面前的表现,裘鸣凤便更觉得糟心。 眼看着得力干将就要被斩首了,日后她想要除去翟宁,想要凤位,都是步步维艰的路,没了阮巡,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就在她烦恼的时候,忽然房间中想起了一个声音,「你想不想救阮巡?」 如同救星一般的声音。 「谁?谁啊?」裘鸣凤吓了一跳。 就见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从樑上跳下。 裘鸣凤当即就吓白了脸,「你是何时进的我的房间?」 夏玄根本就没理她,只是负了双手,说到,「若你想救阮巡,只管告诉他,让他说是受了夏玄的挑拨便是,夏玄想搅乱朝堂,自然要杀几个和后妃有关的人物,做几件让后妃蒙冤的事情。」 「夏玄又是谁?」 「这个你不必管,只管这么做便是。」说完,夏玄便出了裘鸣凤的房间,纵身一跳,便没了踪影。 让裘鸣凤一头雾水。 他走了以后,裘鸣凤一直在思量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是告诉阮巡这件事情,她不能出面,必须让婵娟出面。 …… 殊不知,婵娟夜探牢房的动静,已经被靳东凯知道了,靳东凯跟周烨汇报了。 「知道了。」周烨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地说到。 「王爷今晚要在哪里住?」靳东凯又问。 「还能在哪,永宁宫。」 * 阮巡要问斩那日,突然口供改了,说是夏玄指使的。 周烨假意从未听过「夏玄」这个人,口中念叨着「夏玄」这两个字,「九凤的老师?」 「是。但他也是丞相蔡仪小儿子的家庭老师。」阮巡说到。 昨晚婵娟对他说的便是这样,将后宫的矛盾引向朝堂,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阮巡能够活命。 「且慢杀他。把阮巡贬为侍卫,在凤鸣院当值。」周烨说到。 裘鸣凤就心想了,把阮巡放到凤鸣院当侍卫,到底他知道不知道阮巡和她的关系,这是要试探阮巡,还是试探她? 周烨的这个脑子,她是想不通的。 「和杜九凤无关。」 「无关。」阮巡说到。 阮巡发现,只要他不攀咬杜九凤,他的刑罚便能轻一点儿,当时他之所以明里暗里往杜九凤的身上引,不过是玉丢了,情急之下,为裘鸣凤的开脱。 这次裘鸣凤竟然为了他奔走,他心里又热起来了,有了点儿活着的希望,不是行尸走肉了。 杜九凤成功从这件事情上脱离出来,和她无关,和蔡家有关。 她被放出来了,是竹兰从牢狱接的她。 第53章 比心 杜九凤从牢狱出来的时候, 是黄昏时分,彩霞满天,只在牢狱里关了这几日, 杜九凤就憔悴了不少, 她感觉,这件事情,周烨是高高举起, 却轻轻地放下, 谁也没处置,倒像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他怎么想的,杜九凤不晓得。 到了浅云阁,刚要进卧房, 才看到周烨正侧躺在她的床上,手撑着头, 问她,「回来了?」 杜九凤便一副不悦的神情, 说到, 「回来了。我哥哥到底是谁杀的, 你可晓得了?对于一个亲手诛杀了自己亲哥哥的人, 你怎么还敢进她的房间来?就不怕我连你也杀了?还有, 我这浅云阁里还豢养着男眷, 你就不膈应?」 周烨浅声笑了一下,「怎么越说, 感觉咱俩越是一种人了?你诛杀亲哥,我毒杀母后和父皇,说起来, 可不就是一种人么。」 这事儿,他不说,杜九凤差点儿就忘了,她说,「咱俩可不是一种人,你也明知道我哥哥不是我杀的。」 周烨拦腰抱过杜九凤,「可我偏偏就想让你跟我成为一种人。」 杜九凤点了他的脸一下,「我不想成为你这种人。」 两个人仿佛宜京城里的一对纨绔夫妻一般,谁也不嫌弃谁。 他知道她的底细,她却不知道他的,就这样子,不对等。 杜九凤说自己身上有晦气,便让竹兰去给她烧水的了,她要洗澡,洗洗那一身的晦气。 竹兰烧水的空儿,她便坐在床边,心里自然是有怨气的。 周烨抚摸了她的头一下,杜九凤本能地避开了。 「王爷别摸我,免得沾染了晦气。」 周烨的身子往那边倒了一下,平躺在床上了,「本王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岂会怕晦气?倒是你,这几日可怕了没有?」 第92页 「怕不怕的,王爷也都不知道的。」杜九凤又反驳,「反正我死不死的,你也不关心。」 周烨又笑了一下,「听你这意思,本王在你眼里,当真是挨千刀的了。」 「岂止是挨千刀,简直挨万刀。」杜九凤说到。 还没说完呢,周烨的唇便凑了过来,落在杜九凤的唇上,似吻似不吻的意思。 很欲。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咒自己男人死的。」他轻声说到。 杜九凤想问问他,这件事情,处理地如此潦倒,没问呢,他便说,「你可知本王的意思?」 杜九凤摇了摇头。 周烨说到,「本王把你弄进牢里,是想麻痹别人,我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我现在就开始假装查夏玄是什么人,到时候,夏玄的身份出来,阮巡不仅有杀人的罪名,还有通敌叛国之罪,至于她后面的人,本王还需要一计。」 周烨的脑子,杜九凤是跟不上的,难道周烨早就猜到阮巡和裘鸣凤的事儿了? 杜九凤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人,在周烨面前,便都如同跳樑小丑,无论事情多么复杂,多么难,可周烨,却好像一下子便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无论你怎么哭诉,怎么喊冤,可事情的真相,却在周烨的心里,明明白白。 智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的。 裘鸣凤如是,阮巡亦如是。 那么杜九凤在他眼中呢,是不是亦如是? 这时候,就听到「啊」的一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吓了杜九凤一大跳。 杜九凤看向周烨,他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怎么了?」杜九凤一副蒙在鼓里的感觉,什么都不知道。 「去看好戏。」 「看什么?」 周烨从后面推了一把杜九凤,「让你去,你便去。去捧个人场。」 杜九凤一头雾水地便出去了,恰好经过白锦的小院,白锦看到杜九凤竟然从牢里出来了,很诧异,她的小碎步很快,问到,「妹妹出来了?这几日可把姐姐愁死了,想去求求王爷,怕王爷在气头上,越求越坏事。」 「妹妹谢谢姐姐了,王爷让我来看热闹,我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听动静,应该是从凤鸣院传出来的吧?」杜九凤问到。 白锦的心思顿了一下,王爷让她来看热闹?杜九凤一出来,王爷就被她的魂儿勾去了,这么快就进了浅云阁了? 白锦不晓得杜九凤有什么魅力,能让王爷时常流连她的床榻。 带着心里的这点儿芥蒂,白锦和杜九凤同去了凤鸣院。 凤鸣院里,早就围了一群人,有的人在喊着,「娘娘,主子,小心啊。」 就见裘鸣凤上身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像是一个疯子一样,阮巡在后面追着。 阮巡毕竟是武将,裘鸣凤只是一个弱女子,纵然她心机再深,她也只是个弱女子。 就听到裘鸣凤在院中喊,「阮巡,你这个该死的,你竟敢想沾染本宫的身子,粘了杜九凤还不算,还要连累本宫。」 阮巡追上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就亲了起来。 裘鸣凤的一世清白,就这么毁了。 满院子里对裘鸣凤有怨恨的人不少,都在看热闹。 杜九凤心想,周烨曾经让她来看热闹,难道现在发生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 阮巡跑过杜九凤身边的时候,她还闻到了一股「合欢散」的味道,这种味道,杜九凤是很熟悉的。 杜九凤就心想,「合欢散」是璃国的东西,怎么阮巡会有? 这时候,周烨才出现,他好像怒气沖沖的样子,他说了一句,「荒唐。把姦夫□□带到披览殿来。」 他走过杜九凤的身边,悄声说到,「水烧好了,你回去洗澡。」 白锦就站在杜九凤的身边,这句话,她听见了,心想,果然周烨对不同的人,态度也是不同的,就连洗澡这种事情,他都管的,事无巨细。 杜九凤也确实特别累了,回了自己的浅云阁。 竹兰还把木桶里给杜九凤放了玫瑰和各种花,香气扑鼻,杜九凤便又想起来,阮巡是怎么有的「合欢散」,他这么克制的人,熬得过刑罚,熬不过合欢散? 杜九凤刚刚泡完澡,穿上衣服呢,迎紫就两眼放光地进来了,绘声绘色地给杜九凤形容。 「娘娘,你知道吧,裘鸣凤被关起来了,还有阮巡,原来啊,阮巡一直暗恋的人是裘鸣凤,上次他去舞乐坊是想看见歌姬,就对裘鸣凤触景生情的,因为看见了庸王也在,便要了你的画像,想玷污娘娘你的清白,还有,这次他们说是受了夏玄的指使,这个夏玄的身份,王爷也刚刚查清了,你猜他是谁啊,他是璃国的二皇子,他在丞相府里,就是想伺机挑起战争的,阮巡暗通璃国,他一直暗恋裘妃未果,这次用了阮巡给的一种□□,叫合欢散,王爷查到了这瓶药是璃国之物,又想起阮巡之前说过的,是夏玄让他做的,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裘妃这次,啧啧啧——」迎紫吐了吐舌头,「我看是凶多吉少了。阮巡私通璃国,暗恋裘妃,裘妃还指使阮巡杀人,这罪名,可真是不小。」 杜九凤便在想,怎么像是夏玄配合周烨做了一个完美的局? 还是夏玄的心机恰好被周烨利用? 「夏玄呢?」杜九凤问到。 「没抓着,他已经辞了在蔡府的工作,不知所踪了,可能回璃国去了。」迎紫说到,「裘鸣凤,真是极其恶毒的,先前还想冤枉到娘娘身上。她可真会想。该,恶人恶报。还有哦,王爷说他今晚做完事情,直接回永宁宫歇着去了,就不过来了。」 第93页 杜九凤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唏嘘不已。 如此一来,夏玄的身份暴露,想必他以后找杜九凤,也要掂量掂量。 夏玄的身份暴露,杜九凤可就省心了,她安心在淮南王府里作她的宠妃,想必夏玄日后也不敢来了,她便是不知道,夏玄去了哪里。 周烨这个人,当真是滴水不露,合欢散,夏玄,这些统统都被他在这个局里联繫了起来,可周烨是怎么知道夏玄会让裘鸣凤说这件事情的? 杜九凤百思不得其解,周烨目光洞若观火,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他,他一早就晓得合欢散是璃国的产物,也知道阮巡一用合欢散必然会和璃国的「细作」两个字联繫起来,而且,阮巡下手的人是裘鸣凤,如此一来,大家就会知道,阮巡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人是裘鸣凤,不是杜九凤,那么杀朱广义,以及背后指使厂子里的公公不给曹军成净身的人,也都是裘鸣凤,只是为了陷害杜九凤。 杜九凤就在想着,怎么周烨有这么九曲迴肠的弯弯绕,任她,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还有,以她这个脑筋,前世竟然在宫中当了那么久的细作,周烨不察觉? 简直是呵呵了,他如何会不察觉? 说不定是察觉了,他不说。 想到此,杜九凤便又觉得头皮发麻。 前世,她竟然死得不明不白,这其中,周烨又添油加醋了多少呢? 当真是细思极恐。 * 此时的夏玄,在牵马回璃国的路上,他回望了载国一眼。 也算是为九凤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把她救了,也让载国陷入了新的朝堂争斗中。 他不能眼看着杜九凤在牢中度过,毕竟是相处了六年的学生。 他教她课业,看着她走入舞乐坊,看着她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变成了风华绝对的宠妃,他的心里也曾经微动。 在他知道杜九凤入狱的那一刻,他动了好几个念头,最终,对九凤的情感让他放弃自己伪装了几年的身份,只想让她活着,他知道周烨的手段,落到他手里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不想九凤功亏一篑,既然送她进了府当宠妃,就一直当宠妃吧。 夏玄的心软了。 比心,夏玄始终做不到周烨那么心硬,更做不到周烨那么歹毒。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可为什么周烨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的感觉?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夏玄始终都不明白。 他的本意是想着让淮南王盯上蔡家,毕竟他是蔡家的家庭老师。 如此一来,载国的朝堂必定会乱。 可淮南王,哪里是他想的那种草包? 事情是怎么样的,他一目了然,周烨不过是利用夏玄,让他以为,现在淮南王开始忌惮蔡家了,如此程家便得意起来。 朝堂用人,从来都是如此。 夏玄想回璃国休养生息,璃国,他已经六年未见了。 自己在载国,已经功亏一篑,他的身份暴露,杜九凤终于翻出了他的掌控,淮南王,那更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 夏玄上了马,马车上的他,落寞憔悴。 六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什么都没有得到。 第54章 皇上? 宜京第一楼。 这宜京第一楼被苏媚儿经营得风生水起, 这一个人的一生该干什么,那都是定好了的,比如苏媚儿, 就适合做这种人多的营生, 人越多,尤其是男人越多,她就干得越有劲儿, 整日里跟一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男人中间, 生意竟然比起朱龙氏在的时候好了十倍都不止,多有不正经的男人要占她的便宜, 她总是半推半就地让人家占了,老朱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现在, 苏媚儿把钱都攥在了自己的手里,一分钱都不给老朱, 老朱整日在第一楼里吃瘪,虽然盘店的钱是老朱出的, 但是这店的经营, 老朱说了并不算。 他只是一个被嫌弃的存在, 他也没想到用闺女的关系让自己发达, 毕竟前几年他对不起人家。 甚至有一次, 有一个客人说, 「老闆娘,怎么你爹不来张罗生意, 全是你来啊?」 苏媚儿愣了一下,「我……我爹?」 「是啊,后面坐檯的不就是你爹吗?」客人又说。 苏媚儿才回过神来别人说的是谁。 她心中快活无比, 按照年龄来说,老朱当她的爹真是绰绰有余。 可心里也悲,悲的是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一个人? 以前自己年龄小,在乡下,没什么见识,如今来了京城,有了见识,心气儿也高了,对男人有了幻想,晚上对老朱那方面的请求,她都挺排斥的。 在她的心里,能配得上她的人,只有一个淮南王。 顶天立地的淮南王。 要想接近淮南王,就必须接近杜九凤。 说不定,这淮南王啊,哪天厌倦了杜九凤,就看上她啦。歷史上也不是没有那种,看上宠妃姐姐的皇帝,皇帝才不管你婚了没婚呢,野花总比家花香。 想到此,苏媚儿的心里又自信了许多。 淮南王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什么口味谁说了都不算,说不定某日就看上她这种光彩照人的少妇了呢? 苏媚儿对镜贴花黄,看着镜子中的那个美女,心想:这般妖媚的长相,也就只有淮南王能够配的上啊。 第94页 * 这一日,苏媚儿听说淮南王府里发生了大事,裘鸣凤被抓起来了。 苏媚儿便得意地想:啧啧啧,宠妃也便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我可得去看看。 苏媚儿此人,最喜欢看热闹,最好有个宠妃失宠,男人□□这种事情,那便最对她的胃口了,裘妃失宠,那可是热闹了,可杜九凤那个狐媚子还在淮南王府,做着宠妃呢,这让苏媚儿十分不干。 这一日,苏媚儿让老朱看着店里的生意,她去了淮南王府,说是去看杜九凤。 「你去看九凤,看她什么?」老朱十分不解,上次九凤回家的时候,苏媚儿是十分不待见的。 「那你就别管了。」苏媚儿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妆容,简直美翻了。 恰巧,这几日杜九凤病了,从牢狱出来,她便身子不爽,在床上躺着,病恹恹的,躺了那么几日了,她好像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好长好长,梦见她醒来,皇帝就殡天了,周烨成了这载国的皇帝,所以,周烨用曼陀罗毒害皇帝的事情,也就石沉大海,别人只是暗地里说起,却没有人敢在周烨面前提及,谁敢没事儿找这份儿死啊? 可没有人提,有人的心里总是不爽,比如大皇子周耀,就一直以为这皇位是他的,梦里杜九凤都感觉他蠢蠢欲动的心思了,他好像一直在密谋什么,千方百计地寻找周烨谋反的证据,杜九凤在梦里都感觉到他的怨气冲天,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份踌躇满志。 杜九凤好像梦里又有所感悟,梦见裘鸣凤被人彘了,梦见蔡文柳跳河了,梦见翟宁好像和某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可那个人是谁,杜九凤并没有看见,可她肯定,那个人不是周烨,她看见周烨一统天下,可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可这种时候,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不应该是她么。 她还梦见,皇帝又活了,可他不是被曼陀罗毒死了吗?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口中喃喃地说着,「曼陀罗,曼陀罗」,她醒来了。 醒来便看见一张妖媚又谄媚的脸,在她的床前,是苏媚儿。 苏媚儿能来看她?太阳简直从西边出来。 「九凤怎么老是说曼陀罗呢?」苏媚儿假装好意地问杜九凤,「九凤是想害谁?」 「你懂曼陀罗?」杜九凤问苏媚儿。 「真是笑话了,我家里的爹,可就是个花匠,别说曼陀罗了,什么花有什么,什么花有什么毒,我可是都知道,我是『百花通』。」说着,苏媚儿便笑起来,露出她妖艷的红唇,「可惜啊,养花也是个跟土打交道的活儿,没钱,他就是运送个花儿什么的,被生活所迫的时候,还不是把我卖给了你爹?」 说着,苏媚儿的眼圈儿都红了,她以前觉得,嫁给老朱不错,享了清福了。 可现在,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老朱的。 苏媚儿心想着:看起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九凤想害谁,她苏媚儿绝对会帮她的忙,到时候杜九凤杀了人,心魔必然会作祟,必然会为周烨所不喜,苏媚儿自然要把杀人的路,给杜九凤通开的,助纣为虐,苏媚儿可是一把好手。 「从哪里进?」杜九凤又问苏媚儿。 「这曼陀罗啊,是生在西域的一种花草,进到中原来,只需要一种路径——」 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咳嗽的声音,是周烨进来了,苏媚儿便闭嘴了,心还在狂跳着,想见曹操,曹操就来了,这老天爷对她,不要太好。 周烨打了一下衣裳的下摆,便坐在了杜九凤的床上,抚摸了一下杜九凤的额头,「可好些了?」 「谢王爷关心,妾身好多了。」杜九凤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对周烨的关心,自然诚惶诚恐。 因为杜九凤始终都是不怎么能够看透周烨的,也许他看她,是透透的。 所以,即使他的关心,杜九凤也始终觉得隔着一层心。 「早知道你进几天牢狱,便会落得个这种结果,我便不会那么狠心了。」周烨的头朝着杜九凤的额头凑了凑,很温柔地说到。 这种温柔,太让苏媚儿嫉妒了。 周烨看起来是一副坏男人的样子,可是坏男人,一旦温柔起来,那是很要命的。 苏媚儿跪在那里,目光所及,只能到周烨冠服的下摆,她是多想摸摸啊,更想摸摸这个人了。 「这位是——」周烨看着跪在下面的苏媚儿问到。 「妾身苏媚儿,是庆妃娘娘的家里人。」苏媚儿抬起头来,对着周烨说到,「昔日曾经来过淮南王府,王爷忘啦?」 那一抬眸,简直是抑制不住的眼波流转,妩媚勾引。 周烨看了苏媚儿一眼,说到,「长得确实是个妩媚动人的。」 苏媚儿这样一听,便又矫揉造作地低下头,苏媚儿天生是个勾引男人的高手,知道怎样的动作,男人会受不了。 而且刚才周烨看她的目光,她也觉出来了,周烨有勾引试探的意思。 她和周烨,是一种人。 杜九凤也看出来了,她心想:王爷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吗? 这时候,靳东凯进来,跪在了周烨面前,说到,「皇上,先帝驾崩,善后事宜,还有很多。」 杜九凤的眼睛瞪圆了,「皇——皇上?」 她的梦成真了? 他当真成了皇上? 第95页 苏媚儿心里欢喜,成了皇上,以后娶个妃,纳个妾什么的,可就更简单了。 这后宫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杜九凤慌忙跪下来给周烨行礼,「妾身杜九凤,恭祝皇上万岁万万岁。」 「怎地还没进皇宫呢,礼节就这般多了?前几日,你刚从牢房里出来,说的可不是这种话,那可是要谋杀亲夫的。」周烨又侧躺在了杜九凤的床上,一副惫倦慵懒的样儿,若是旁人,这就是个懒样儿,可偏偏他做出来,是一种颠倒众生的性感样儿。 人和人,还就是不一样。 杜九凤跪在周烨的面前,有些不知所措,这皇帝当得太猝不及防了。 梦里的内容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前世夏玄油烹她的时候,他去哪了? 这个问题,即使重活了一世,杜九凤到现在也不明白。 而且,今生的戏码,比起前世,更加复杂多变,波谲云涌,就比如眼前的苏媚儿,前世,她是在乡下死的,老朱死了以后,就一直寡着,是杜九凤一直给她心理上的□□,她自己撑不住了,绝对不像今生这样,还能有见周烨的机会。 「妾身惶恐,以前不懂事。」杜九凤说到。 「行了,起来吧,朕不怪你,明日就要搬去宫里了,你想住那座宫殿?」周烨问她,他还侧耳在杜九凤的耳边说到,「选宫殿的事情,朕还没有告诉别人,只告诉了你,你选好了便告诉朕,朕给你留着。」 杜九凤低了一下头,想起前世,她在宫里住的是凤仪殿,不过夏玄的人,进宫以后,第一个攻占的去处就是凤仪殿,夏玄很精明,攻占一个国家,找得是一个合理的藉口「清君侧」,自然要把她当成把子。 想想前世,杜九凤便直打哆嗦。 「妾身上次去皇宫,只记得皇宫里有个烟波殿的,别的宫殿,妾身都不知道什么名字。」杜九凤说。 「这好办。」说完,周烨就让人拿来了一张图纸,是宫里的布局图,各间宫殿的名字也都标註其上,杜九凤假装仔细看着。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数,她要住在琴嫣殿,但是她不能自己说出来,她假意把图推到了苏媚儿面前。 因为琴嫣殿,前世是皇后的寝殿。 重活了一世,既然爱上周烨了,就要做那个最有地位的,说了算的。 她今生的愿望是当皇后。 苏媚儿是个肤浅的,她说了一句,「妾身觉得,凤仪殿不错。」 果然不出杜九凤的所料,她说,「原来你喜欢这个,可妾身觉得,凤仪殿有凤仪天下的意思,妾身不是皇后,这种地方自然不可住,小娘不懂,还请王——请皇上恕罪。」 「无妨。」周烨说了一句。 「妾身觉得琴嫣殿倒是不错。」杜九凤说到,「很有古风格调,妾身很喜欢。就如同浅云阁一般,浮华在外。」 周烨拿过图看了一下,「朕也喜欢。那便琴嫣殿。苏媚儿竟然来了,便在宫里多住几天,也见见皇宫。」 苏媚儿不曾想,她竟然有这般殊荣。 看起来,这次她绝对没来错。 皇宫哎,前世,她如何也想不到,今生能进宫的。 第55章 人彘了她 杜九凤心里犯了嘀咕:他这是什么意思?天生就喜欢这种浪荡货, 把苏媚儿弄进宫里,他好为所欲为? 从名义上讲,苏媚儿可是他的丈母娘。 她倒要看看, 周烨能干出什么荒唐事儿。 看周烨对苏媚儿这副欲说还休挑逗的神情, 让杜九凤非常不悦。 她说自己乏了,要睡觉,说完, 便侧过身子, 朝着里边了。 苏媚儿自然知道杜九凤吃醋嫉妒了,这她哪会很管?她得意洋洋地只谢过了周烨, 便坐在那里了,还娇滴滴地对周烨说到,「那皇上, 您可得派人回去跟我们家老头子说一声,说我不回去了。」 「好。」周烨的声音, 简直温柔极了,让苏媚儿产生了错觉, 当真认为周烨对她有了某种好感, 心里洋洋自得, 「你且在王府里住几日, 改天进宫了再好好玩。」 苏媚儿那个得意哦, 她甚至都在想着, 这个和离书怎么写,怎么样甩掉老朱, 她虽然识字,但一份和离书写下来,还是有点儿困难的。 她根本没关心杜九凤怎么样了, 欢快地出了浅云阁的门,去了周烨给她安排的地方,晚上,她想去看看裘鸣凤,最好能给裘鸣凤火上浇油,能让在牢狱里的她,拉杜九凤一把,把杜九凤也拉进牢里得了。 到时候,她就是盛宠无两的人了。 苏媚儿简直太得意了。 所以,苏媚儿便去求周烨了,周烨正在披览殿看书,他还没有正式进行登基仪式,还住在淮南王府,苏媚儿远远地瞧着他,上次见,他还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多会的功夫,这就是至尊了,这个人,是真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可能还看上自己了,苏媚儿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她盈盈地跪在了周烨的面前。 「怎么了?」周烨的目光从书上移开。 「妾身听说,以前的裘妃被关起来了,想起以前前王妃的生辰,还歷歷在目,今日,妾身想去看一下她,可好?」说完,苏媚儿又仪态万方地抬头。 这个动作,在她自己的眼里,那是极美的,并不是矫揉造作。 第96页 「好。朕给你一张手谕,你带着去。」说完,周烨便开始低头写着什么。 不多时,便写完了,递给了苏媚儿,苏媚儿低头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浅云阁苏媚儿去王府地牢看裘鸣凤,朕令通行。 写的那叫一个龙飞凤舞,苏媚儿已然暗暗决定,等去看完了裘鸣凤,这张纸,她要裱起来的。 苏媚儿告辞以后,周烨看着苏媚儿的背影,目光深不见底。 有什么办法?寻常人在他的眼睛里,就如同透明的一般,什么想法都让他掌握了,更何况,是苏媚儿这种低段位的。 苏媚儿去了关押裘鸣凤的地方,阮巡就在旁边关着。 周烨已经定了阮巡问斩的日子,通敌叛国可是死罪,纵然阮巡有一千张嘴,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阮巡后知后觉地知道,这是周烨想让他死。 他面如死灰,坐在墙那边,目光已死,知道他不是周烨的对手,可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水平差了这么多。 裘鸣凤看到苏媚儿来了,冷笑着说了一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朱家的小妾。在这王府里,妾都是个入不了人眼的玩意儿,更何况,是在乡下,别装得像大娘子一般了,你就是乡下人尽可夫的丫头。」 苏媚儿并不生气,因为她不懂「人尽可夫」是什么意思。 所以,裘鸣凤等于是在对牛弹琴。 苏媚儿说到,「哟,姦夫在隔壁关着呢?放着皇上那么好的男人,竟然还找姦夫,真是想不通,你是什么眼光。」 「你——滚——」裘鸣凤的脸已经涨得通红通红,现在全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和阮巡的事情了,上次阮巡通过画像的事情,往杜九凤身上泼的脏水,已经全都给杜九凤洗脱了,大家还都非常同情杜九凤。 阮巡这个该死的,让裘鸣凤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滚不滚的,无所谓。你可知道,杜九凤为什么进宫啊?」苏媚儿拿着自己的帕子,甩了一下裘鸣凤,「为的啊,就是让你从这淮南王府里滚出去,还『凤引九雏』,想想当真是一个大笑话,明明杜九凤才是『凤』,你却跳樑小丑般地自作多情了这么久,你可知道,你满京城地宣传的时候,我们家的人啊,背地里都在看你的笑话?你可知道,杜九凤在一直把你当枪使?还有啊,皇上怎么可能喜欢你,你不过嗓音好听点儿,可和杜九凤一比啊,你就是公鸭嗓了,所以啊,你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更何况,你让皇上脸上蒙羞了,他当然容不得你,要除掉你,皇上对你,不过玩玩而已,前几日,我找人算了一卦,杜九凤才是母仪天下的凤,怎么样,傻了吧?」 苏媚儿又抬头环视了牢狱一眼,「说起来,这牢狱啊,才是你的归宿。」 裘鸣凤的脸已经涨得通红通红了,眼看着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杜九凤,母仪天下?我呸。」裘鸣凤淬了一口痰。 「你看我们家,现在也要鸡犬升天了。」苏媚儿还转了一圈,说完,苏媚儿就走了,裙裾飞扬的样子。 裘鸣凤心里一口火气无处发,只紧紧地抓着牢门在摇晃,眼里在冒火,「开门,给我开门,我要撕了杜九凤,本宫要撕了她,让她不得好死。」 苏媚儿看到裘鸣凤已经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她的目的也便达到了,她启齿一笑,走了。 杜九凤在浅云阁里听迎紫说了,苏媚儿去看裘鸣凤的事情,她想着:苏媚儿去看裘鸣凤?看什么?她们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交集。 杜九凤不放心,匆匆和迎紫来了牢狱,苏媚儿已经走了。 就见裘鸣凤像是一头髮狂的狮子一般,在红着眼睛摇晃着牢门,边摇还边说,「杜九凤,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全家。」 裘鸣凤这副样子,杜九凤都有点儿害怕。 裘鸣凤一直对着杜九凤吐口水,眼睛发红,要吃人的样子。 「裘鸣凤,你别得意!」迎紫上来就和裘鸣凤对骂上了。 毕竟昔日,裘鸣凤是怎么对待迎紫的,她还记着。 「滚。你个贱胚子。」裘鸣凤对着迎紫辱骂,「我跟你家主子说话呢!」 「你要说什么?」杜九凤紧紧地皱着眉头问到。 裘鸣凤的情绪似是平復了一下,说到,「你过来,过来。」 杜九凤心想,人之将死,大概其言也善,加上这几日杜九凤病了,脑子有些慢,便也没有多想,过去了,刚刚过去,裘鸣凤就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进了牢狱里面,下嘴咬了起来,那个狠,像是用上了平生的力气一般,杜九凤感觉到自己的手要断了。 迎紫看事不好,上去一脚就从牢栏里面踢走了裘鸣凤。 杜九凤十分生气,她从手里拿出那块帕子,正是裘鸣凤自己绣的那块,她被人彘的那块,她用「结帕许愿」来陷害杜九凤的那块。 本来杜九凤心想着:此生不要多做杀戮,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可是裘鸣凤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能活! 更何况,这个结局,是裘鸣凤自己先前谱写的。 既然她对人彘这么感兴趣,那杜九凤,不如就遂了她的愿吧。 「如何?反正新帝要登基了,登基前,他是看不得你这样的脏东西的,便按照你自己的愿望,如此结果了你,可好?」杜九凤双手拿着帕子,给裘鸣凤看。 「杜九凤,你这个该死的,我咒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咒你永远不得超生,我咒你下油锅烹煮而死。我——」裘鸣凤在胡言乱语。 第97页 可是眼看着裘鸣凤说的,就是杜九凤前世的写照,她自然恼羞成怒。 「来人,来人,把裘鸣凤的手脚砍掉,眼睛挖掉,从耳朵里关上水银。」杜九凤十分熟悉人彘的过程,毕竟前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次。 裘鸣凤便如同疯了一般,「啊啊啊」地叫起来,若不是隔着栏杆,她当真能把杜九凤生吞活剥了的。 迎紫吓了一跳,这种刑罚,可比皇上的刑罚要残忍多了。 「娘娘,三思啊。」迎紫说道,毕竟,如果杜九凤这样做了,那可就和「毒妃妖妃」扯不开关系了,那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不管裘鸣凤做了什么,杜九凤如此做,都是十恶不赦。 杜九凤也不晓得,到底自己为了什么要如此残忍,好像前世裘鸣凤已经被人彘过一次,今生再被人彘,便不怎么样了,前世裘鸣凤的结局,好像一直在意念里指引着杜九凤,今生,裘鸣凤也是活该被人彘的。 侍卫给杜九凤跪下了,「娘娘,此事重大,要不要禀告皇上?」 「不用。出了事,本宫担着。」杜九凤脑子有些乱了,方才裘鸣凤说她被油烹的结局,就是她前世的结局,难不成今生,她还是这种结局?可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啊。 「可如果皇上——」侍卫又说。 「去,本宫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本宫担着。」杜九凤说话的口气,有几分歇斯底里。 侍卫只能犹豫着去了,拿了刀,进了裘鸣凤牢狱。 迎紫不敢看,一直在说,「娘娘,停手吧,好残忍。」 「这个结局,是她自己咒自己的。怨不得旁人,陷害本宫,杀死本宫的哥哥,诬陷本宫的清白,死十次都便宜她了。」杜九凤指着牢狱中在「啊啊啊」地大声□□的人,恶狠狠地说到。 她啊,活该! 等到裘鸣凤被行刑完毕,杜九凤看到牢狱中那个人不像人,东西不像东西的时候,心里抽搐了一下,便在迎紫的搀扶下,回了浅云阁。 杜九凤承认这几日,她的心情不太好,周烨无端地把苏媚儿留在府里,给她添堵,加上裘鸣凤说的那些话,让她的心思恍惚,不晓得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侍卫跟周烨汇报情况的时候,周烨只「唔」了一声,还问了一句,「人彘?」 他坐在披览殿里,把笔一放,轻笑了一下,「跟朕是越来越像了。毒,辣。人么,自然也够聪颖。」 接着,他心思深沉地又笑了一下,便又回到他的政务中去了。 「庆妃娘娘像是对人彘的过程轻车熟路一般,一直盯着裘鸣凤行刑。」侍卫还加了一句,毕竟人彘这件事情,对侩子手来说,都有些毛骨悚然。 「知道了,下去吧。」周烨轻描淡写地回到。 这几天,杜九凤一直卧病在床,心情不好,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裘鸣凤被人彘的情形,还有她说的那些话,让杜九凤都非常反胃。 以至于周烨登基称帝,搬入了皇宫,翟宁入主凤仪宫,杜九凤还一直在府里养病,当然,养病只是一种态度,她就是想引起周烨的注意,另外,也表达一下她对苏媚儿在宫里的不满,她不想去宫里便碰上苏媚儿,这太晦气。 不晓得周烨这几天是忙,还是怎么样,并不曾来王府里看杜九凤,也可能刚刚登基事情多,人家说,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政局最是不稳的时候。 这一日,杜九凤接到圣旨,她被封为了「庆贵妃」。 和前世一样的封号。 杜九凤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安宁,怎么和前世相同的东西越来越多? 她努力向着不同的结局走去,却怎么都扳不过「天註定」这三个字。 听闻翟宁入主了凤仪宫,是为皇后。 蔡文柳入主了文山宫,是为贤贵人。 不过,蔡文柳入主文山宫,大家也都知道,文山宫是冷宫的代名词。 别人知道,蔡文柳自己自然也清楚,这里离烟波殿远,离冷宫最近。 皇上当真是个会选位置的,果然明察秋毫,蔡文柳悲悲戚戚地冷笑了一下。 又听说,父亲蔡仪在朝中的情况并不好,夏玄的事情一出,夏玄又远走他乡,好像回到璃国去了,如此一来,便死无对证,但所有人都知道,蔡仪指使夏玄挑起周烨后宫的纷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蔡仪从此在朝堂上,都抬不起头来了。 让一直分庭抗礼的程家,生生地压过一头。 蔡家,风光不再。 白锦入主了巍峨宫,位分升级,成为了周烨的锦妃。 一下从昔日籍籍无名的妾侍升级成为了锦妃,白锦都有些架不住的欢喜,诚惶诚恐,青草都说,「看起来,皇上的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娘娘您,昔日不争不抢,给了个妃位,这升级的速度,在这合宫里,可是头一份。」 白锦也觉得皇上果然是独具慧眼的,别人的没升,偏偏就升了她的位分。 她很知足了,这几日皇上一直日理万机,没有踏足后宫半步,她理解。 就是那个杜九凤,竟然升了庆贵妃,却作死地在王府里,没过来。 当真是事事都要搞特殊。 庆贵妃的琴嫣殿,现在闲置,在等待它的主人。 * 皇宫里景象繁华,苏媚儿又嫌自己的眼睛长得少了。 第98页 她日前是和宫女一起住在临华殿,并没有人照顾她,不过她天生招摇,引来了不少的笑柄。 那日,她正在后花园看花呢,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这花,戴在你的头上,那是极好看的。」 苏媚儿回头,便看到了周烨,一身常服,朝着她走来。 苏媚儿盈盈福身,给皇帝请安,做梦也想不到啊,初初听「淮安王周烨」这个名字,他可就是个活在话本中的人物,没有想到,日后,竟然有这番交集。 周烨走过来以后,摘下那朵花,便戴在了苏媚儿的头上,他还屏退了左右,后花园里,只剩下周烨和苏媚儿两个人。 「皇上~」苏媚儿欲说还休,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可惜了。」周烨微微皱着眉头,双手负立身后,说到。 苏媚儿神情微变,「皇上什么可惜了。」 「可惜,你已经成家了,若没有成家,可做我的妃,不日,定会成为宠妃。」周烨说到。 苏媚儿一口气都没有喘上来,慌忙说道,「妾身可以和离的,妾身嫁给朱朝仁以后,生不如死,只是皇上,就不怕被人说吗?」 「说什么?」周烨问,「天下人,敢议论皇帝的人,朕还没见到。」 苏媚儿便说,「那妾身便在这宫里写好和离书,皇上托人送给朱朝仁,可好?」 「好。」 …… 朱朝仁收到这封和离书的时候,当场就气炸了肺,他埋怨自己不该带苏媚儿来京城,苏媚儿撇下这第一楼的生意不管了,毕竟和宫里的大富贵比起来,这第一楼,可就是比针鼻儿小那么一点点。 朱朝仁是个胆子小的,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当今皇上斗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老婆没了,他思量着把杜如兰接来,老了,对美色不那么在意了,想老了找个伴儿。 苏媚儿要入后宫为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这个苏媚儿,昔日可是皇帝的丈母娘,这个新皇帝,当真是风流得很,丈母娘都不放过。 第56章 草包 苏媚儿要入宫, 和杜九凤同为后妃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等着看杜九凤的热闹,这也坚定了杜九凤暂时不入宫的想法。 靳东凯也劝过周烨。 「皇上, 让苏媚儿入主后宫, 对您名声有损。」 周烨正在烟波殿里喝茶,他目光炯炯,「不费一兵一卒, 就能发动一场宣武门之变, 只用一个女人,岂不是很好?你不是也不愿意看到朕总是杀戮?再说了, 猫捉老鼠,总要玩弄够了,才好吃掉, 随随便便地杀人,还真不是朕的风格。」 作秀, 他还就是要作秀,向世人秀一下他的杀人技术。 说完, 周烨低头释然地笑了一下。 「可臣怕贵妃娘娘, 她最近一直都住在王府, 怕是与您闹别扭呢。再加上, 她对裘鸣凤做得那件事情, 想必心情不好。」靳东凯又说, 「一个女人,害怕也难免。」 周烨目光看向茶杯, 「改天去看看她。这次,她不来,也好。免得参与进来。」 靳东凯迟疑了半晌, 说到,「那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态度,臣真是不懂了。」 周烨抬头看了靳东凯一眼,没说什么。 「皇上现在对贵妃娘娘,还有隐藏之心吗?臣知道,皇上是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女人的。」靳东凯说到,「更何况,她先前还有细作的嫌疑。」 周烨还是没说话。 靳东凯看到周烨一直不说话,那是心中有数,却「不说与你听」的执拗,他便也不问了。 靳东凯不问了以后,周烨忽然说了一句,「大概情不自禁吧。」 靳东凯不晓得为何周烨突然说这句话,又好像不是对着他说的。 他思忖半晌,也只「嗯」了一声。 可是明明王爷的眼光,是看向窗外的,不是对他说。 这「改天」说到就到,那日,载国皇帝周烨,便装回了淮南王府。 从门口放眼整个王府,还是熟悉的味道,其实离开淮南王府的日子不长,他却仿佛回到了旧日。 他想起,她刚来府中跳舞的时候,他站在合欢树下,那时候,朝堂纷争,便已经甚嚣尘上,但他从来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什么都不说与别人听。 更不会说给还是细作的她听。 隐约又想起,他一回头,便看到她从浅云阁出来。 仿佛是前世的宿命一般。 杜九凤正在浅云阁里。 已经听说了周烨要纳苏媚儿为妃的事情。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纳贵妃的小娘为妃,和那些荒淫无度的亡国之君并没有什么区别,杜九凤气到头疼,也心痛心酸,不过当皇帝的,终究也不是她能够说了算的。 而且,前几日,她经过茅房的时候,里面突然出来一个怪物,歪倒在了杜九凤的脚底下,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有睡好,朱龙氏说,那个怪物,是裘鸣凤。 总之,杜九凤这几天的心,一直心悸,心烦,乱糟糟的。 好像人生要有什么变故。 周烨进来的时候,杜九凤正坐在桌前。 「怎么了?心情不好?」周烨闪身进了浅云阁,倒吓了杜九凤一跳。 别人都跪倒在地,拜见皇上,只有杜九凤还坐在那里,破罐破摔的模样。 周烨屏退了别人,笑言,「你倒是个有个性的,也不怕朕治你的欺君之罪。」 第99页 杜九凤扭过头去,「皇上想治便治吧,反正臣妾已经生不如死了。」 「你生不如死?那朕岂不是一直在油锅上煎着?」周烨坐在了杜九凤的旁边,反问她。 杜九凤冷笑,「皇上可真是逗,纳妃都纳到嫔妾的娘家人了,我和她原先什么关系,皇上您是不知么?皇上您娶了自己的丈母娘,这是多荒唐的事情,您又是不知嘛?」 「又生气了不是?」周烨转过头来,敲着桌子,「朕若是喜欢苏媚儿,岂会等到现在?你可知,朕登基以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想把朕拉下来?你可知,大皇子周耀一直对我步步紧逼?大皇子是昔日先皇后的长子,他一直打着为先皇后报仇的名号,伺机在找朕谋害父母的证据,只要朕稍一松懈,他就会取而代之?你又可知,苏媚儿掌握了一项重要信息?」 杜九凤歪头,「不知。可我知道,你谋害了先皇和先皇后,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周烨忽然双手捏住杜九凤的面颊,说到,「你敢么?」 杜九凤左右逡巡着他的脸,心想着:若是有一天,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她必然要拿这件事情,让全天下知晓,不过,看他胸中自有丘壑的样子,他对她的分寸,拿捏到分毫,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他就会知晓,所以她不敢。 她说,「不敢。我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说与了别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周烨松开了捏杜九凤面颊的手,「懂便最好。」 杜九凤疑惑了片刻,难道他方才说的重要信息,就是苏媚儿知道曼陀罗花来源的事情? 杜九凤可是记得那日,苏媚儿跟她说曼陀罗花的时候,他中途来了,打断了她和苏媚儿的对话。 可这个世界上的花匠那么多,他找谁不行,怎么就偏偏找上一个苏媚儿?在杜九凤看来,苏媚儿和曼陀罗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想纳一个浪□□子便纳吧,非说这些冠名堂皇,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杜九凤给周烨倒了一杯雨前龙井,「皇上喝茶。」 周烨抬眸看了杜九凤一眼,「终于肯理我了?这件事情,等办完了,你再进宫。」说完,周烨站起来便要走。 杜九凤见机便拉住了周烨的衣袖,轻轻地摇着,口中乞求道,「皇上~皇上~」 周烨低下头,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他问,「你也犯贱了?朕随便纳个妃嫔,你都这般管天管地,当真是个醋罈子。」 说完,他还捏了杜九凤的脸一下。 「便是在皇上面前,妾身就犯贱了吧。」杜九凤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周烨。 周烨没控制住,抱起杜九凤就去了床上。 一下午的颠鸾倒凤之后,杜九凤眼神迷离地趴在枕边,看着周烨,眯着眼睛。 她很想知道,他前世知不知道她是细作。 不过,因为已经重生了,这段歷史,现在是没来得及发生的,而且,也没有再次发生的机会了,所以,杜九凤尝试着问周烨,「若皇上一直知道九凤是细作,九凤也从来没在皇上面前坦白过,只从载国探到了消息,便告诉夏玄,皇上又当如何?」 周烨忽然握住杜九凤的手,「你当朕是傻子么?日日相处的人,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若不说破,朕也不会说破,但朕,会有更高明的办法对付你。可懂了?」 杜九凤忽然嵴背一凉,莫非前世,他的办法,就是把她交到夏玄的手里,让夏玄油烹了他? 「可皇上对嫔妾就没有一点点的爱意吗?」杜九凤又问。 前世是她,今世也是她,怎么今生他对自己如此爱,前世却把她交给了夏玄。 「爱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这些眉里眼里都是藏不住的,你若是藏在我身边的细作,再美,也不过是蛇蝎,我自会让你吃苦头。」周烨抚摸了一下杜九凤的肩膀。 杜九凤吓了一身冷汗,看起来,前世,周烨早就看出来,她是细作,他却不动声色,让杜九凤付出了惨死的代价,他多毒啊! 所以,前世他也一直没有爱上她是吗? 他早就看出来了,前世她心里想着的都是夏玄,眼里没有他,无论她在他身边怎么伪装,总有些细节,是装不出来的,至少,眉里眼里的情感,她没有,想必前世,她在周烨的眼里,都是算计。 杜九凤顿觉后怕,幸亏今生早就坦白了,要不然,今生还是跟前世一样的下场。 他明察秋毫,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 可想到,他就要纳苏媚儿为妃了,杜九凤心里又是老大的不乐意。 「苏媚儿的床上功夫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勾引到我爹。」杜九凤趴在周烨的身上说到,酸熘熘地说道。 「你在试探什么?真当朕飢不择食吗?别人的女人,朕还嫌脏。」他的双手慵懒地撑在脑后,微微眯着眼睛,懒懒地说到,「你不用这般试探,她就是件工具。」 杜九凤便不说话了,他如此说,她放心了。 周烨是在杜九凤这里用过膳后,才走的。 他走了以后,杜九凤觉得,好像整个王府都没人了的。 淮南王府本来和皇宫离得不远,为何觉得像是隔了一座城那样。 今生的杜九凤,是十分矛盾的,她既因为爱上周烨坦白了自己而庆幸,又因为爱上这么一个人而烦恼,当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有些生不如死。 第100页 杜九凤今日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今生,她一直在更改着很多的东西,她原本喜欢红色,却改成了紫色,原本住的是凤仪宫,今生却改了琴嫣殿—— 可她现在才发现,起决定作用的,并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是,她对他的爱。 前世,其实是他把她推入火坑,白锦找他,她自然不会救。 他由着她作,作天作地,作得所有人都痛恨她,她罪有应得,也是油烹她的一个特别好的藉口,可有一点杜九凤就不大明白了,通过今生,杜九凤发现他是一个极有谋略的人,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完胜夏玄,前世他也是这般,只是当时杜九凤没有发现,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可既然这样,他怎么还会让夏玄亡了国? 这——这不合常理啊。 就算是今生,夏玄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根本没有比较的余地的。 杜九凤一个人在浅云阁捋着思绪。 今生,在她这么爱着他以后,他还会把杜九凤推入火坑吗? 杜九凤不知。 前世今生的路,步步都是荆棘。 * 苏媚儿成为了周烨的眉妃。 周烨给人一种感觉,便是得了苏媚儿,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去哪儿都带着她。 不过,周烨却不去苏媚儿的寝殿里就寝。 这可大大打击了苏媚儿的野心。 原本她是觉得周烨这么一个大帅哥,就算是她倒贴,人家肯睡她,她也愿意的。 可现在,她每日孤枕而眠,虽说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选择多吧,但一次也不来,也是稀奇。 日子长了,苏媚儿愈发郁闷起来,那日,她碰到了周烨的侍女随蓝。 随蓝好像是一个大嘴巴的,苏媚儿一套话,她便开始跟苏媚儿说悄悄话了,「眉妃,您就别提了,皇上您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可他啊,那方面不行。」 「不行?」苏媚儿诧异了一下。 「对啊,自从皇上登基,他就谁都没宠幸过。一是忙,二是——」随蓝卖了个关子。 「二是什么?」 「这二啊,还是那句话,皇上不行。后宫女人多了,大家都以为皇上很行,其实这都是假象,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信啊,你就去问问别人。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些啊,要让皇上知道了,奴婢可是要杀头的。」随蓝抬了一下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作势「咔嚓」了一下。 苏媚儿本就是乡下女子,后宫里对她突然当了妃子都抱着特别怀疑的态度,也有人说,皇上眼光独到,这种女子野性,特别对皇上的胃口,苏媚儿对自己入宫这件事情,却十分自信,因为她对自己的美貌,对自己的床上功夫,十分自信。 随蓝的话,已经让苏媚儿的心里凉了半截,皇帝不行,那她还进宫来干嘛?和老朱起码一个月还有两次呢。 苏媚儿的宫殿离白锦的宫殿很近,她想去问问白锦。 她本来就是个没羞没臊的。 白锦看到苏媚儿竟然主动来找自己,心下自然惊疑虑。 白锦一直惦记着杜九凤为什么没来,倒是杜九凤的小娘来了。 白锦自然假装热情地迎接了她。 苏媚儿果然没皮没脸地问,「自从进宫,皇上宠幸过你没有?」 苏媚儿是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存在。 白锦心想:肯定是皇上没有宠幸她,她才来问的,要不然好端端的,她不能问这个问题。 所以,白锦又是个爱慕虚荣的,不想让别人耻笑了去,所以,她笑着说:「有的。」 苏媚儿心里就犯了嘀咕了,怎么皇上宠幸别人不宠幸她? 是她作得太少?她应该跟杜九凤学习一下? 所以,这一次,载国皇帝要召开赏菊大会,特意邀请了苏媚儿。 苏媚儿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引起众人的注意。 衣服穿得那叫一个花哨高调,她已经成为了宫里一个笑料。 白锦看到了,也在心里低笑,心说,「她丢得可不是自己的人,也是杜九凤的人。」 这就等同于苏媚儿把白锦对杜九凤的烦感,往下拉了拉。 青草都笑着说,「让杜九凤狂,这次出来了一个给她丢人的小娘。」 其他的王爷,显王周耀,庸王周煜,祯王周睿都携着家眷来了。 因为苏媚儿入宫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种笑谈,所以,显王周耀打趣道,「想不到皇弟口味儿这般的重,竟然纳了昔日的丈母娘为妃。」 周烨没放在心上,只说,「她可是有些能耐的,对各种花草了如指掌,身上总是香气怡人,人家绝色。毕竟出身花草世家么。」 苏媚儿在下面听着,倒是有些奇怪,咦,自己的这些本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她竟然不知道他纳她为妃,倒是有这个意思,还有,她侧身闻了闻自己的身上,香吗?她并没有闻到,可人对自己的体香,往往都是不察觉的。 她没闻到,他倒是闻到了。 想到此,苏媚儿又笑了。 看起来人人对皇上的床上功夫都有不同的评价,离他上自己床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且耐心等等。 而且,方才他夸她对花草了如指掌,苏媚儿一听这话,便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有心想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给皇上长长脸,便说,「这秋天啊,确实是赏菊的好节气,有个诗人不是曾经说过,採菊东篱下,悠然…悠然——」 第101页 她想不起来了。 众人又开始吃吃地笑。 白锦想让她多出一会儿丑,故意没有帮她,等到大家笑得越来越放荡的时候,她才说到,「是悠然见南山,这可是白居易的这首诗。」 刚才苏媚儿很窘,听到白锦如此帮她,如蒙大赦,她慌忙说到,「对对,就是白居易。」 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白锦方才恍然大悟地说到,「呀,口误啊,口误,不是白居易,是陶渊明,这俩人都不是一个朝代的,白居易也写过《重阳夕上赋白菊》,瞧这个脑子,让眉妃给逗乐了。」 说完,她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白锦多狠啊,一句话,既说明了苏媚儿的无知,又说明了自己的博学,还说明了苏媚儿不过是个笑料。 庸王周煜笑得眼泪也都出来了。 显王周耀也在笑,不过笑得心不在焉,苏媚儿这么一个肤浅五指的女子,怎么会入了周烨的眼? 周烨文韬武略,可是无所不能,这个苏媚儿,就是个草包么。 周耀又看了周烨一眼,不晓得方才周烨说「她出身花草世家」这话,他是无心说出来的,还是刻意,花草世家,曼陀罗? 周耀又多看了苏媚儿几眼,看起来,这个乡下女子,当真有用途。 周耀从淮南王府没有从花盆上发现破绽,并不能确定曼陀罗就是淮南王府的,那么这个女子,如此平平无奇,却被周烨纳入后宫,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今年因为苏媚儿在,所以,赏菊大会格外不同。 一众人正在赏菊呢,忽然靳东凯来报,「禀告皇上,外面传来消息,眉妃娘娘的父亲——过世了。」 「哦?」周烨一脸诧异的表情,「怎么就过世了?」 「不知道。好像是听到眉妃封妃了,高兴死的。」靳东凯说到,「本来在搬花的,突然就倒地,不省人事,因为大家都知道眉妃已经入宫,这是外面报上来的。」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又都「吃吃」地笑了起来,也没有人怀疑事情哪里不对,毕竟如同苏媚儿这种见识的,爹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高兴死了。 笑料这种事情,必然出自苏媚儿一家。 苏媚儿的爹把她给卖了,她本来对她爹也没什么感情,不过人多,她假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她也没有多想。 没有人知道,苏媚儿的爹,是周烨授意靳东凯杀的。 靳东凯杀人,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大内这样的案子看多了,知道怎样杀人,才不会让人知道。 为的,就是要堵死周耀的后路。 周耀心里也犯开了嘀咕,怎么苏媚儿一封妃,她爹就死了?别人笑,他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想事情。 周烨是在掩盖什么?他不是一个被□□沖昏了脑筋的人,苏媚儿的爹,可是花匠,难不成周烨真的通过苏媚儿的爹办过什么事? 那盆曼陀罗—— 这是一条了不得的发现,所以,苏媚儿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周耀必须要打开苏媚儿这个突破口。 本来杜九凤曾经怀疑,世上懂得花草的人那么多,周烨怎么会选了苏媚儿了。 如今,苏媚儿的爹死了,本来没有的联繫,也就联繫起来了。 周烨的智商,当真是人中龙凤! * 赏菊结束以后,苏媚儿一个人站在湖边,试探着踩一块石头,看看会不会掉下去。 她现在也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白锦是在看她的笑话,故意刺儿她。 她狠狠抽打着旁边的柳枝,「哼,让你取笑我,早晚让你死。」 「弟媳怎地如此淘气。」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把柳枝全折了?」 苏媚儿回头,便看到了显王周耀,同样的天皇贵胄,皇家气派,气质也是相当显赫的。 她天生便有勾引男人的本能,便说,「皇兄见笑了。」 她还拿着扇子,遮掩了自己的半边面,欲说还休的模样。 第57章 烨 「弟媳住哪?我送你回去?」周耀又说, 看样子,苏媚儿就是个肤浅的,勾引一下应该能够上钩, 会告诉他曼陀罗的事情。 「临华殿。」说着, 苏媚儿要动身回去了,也是默认了周耀送她回去的请求。 一路上,周耀假装对许多的花草指指点点, 苏媚儿时而笑笑, 时而给周耀纠正,周耀说, 「果然懂得是多的,身上也是香气扑鼻。」 苏媚儿又笑,看起来周烨说得是真的。 她并不晓得, 这是男人所用的惯用的撩拨人的伎俩,当然了, 除了老朱。 「我听说,花虽好看, 可有些, 是有剧毒的, 能用来杀人, 你可曾听说?」周耀问。 「那是自然。杀人的花很多, 比如曼陀罗……」苏媚儿突然想起那日, 杜九凤从梦中惊醒,口中说得也是曼陀罗, 今日大皇子也来找她说曼陀罗。 苏媚儿的心思顿了一下,总感觉宫中,人人都与曼陀罗有关。 但苏媚儿心思毕竟浅, 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今天晚上,周烨又没来。 她便觉得身上瘙痒得难受,她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身边没个男人在身边,寂寞难耐,她都有了和侍卫私通的想法了。 如果周烨再不来,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那个大皇子,身材好,各方面都不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第102页 * 今夜的周烨,哪座宫殿都没去,他回了淮南王府,杜九凤的「浅云阁」。 他有一种感觉,别人都入宫了,该变的也都变了,只有她,还固守在这里,仿佛守着往日的纯真一般。 想到此,他的心里,便又软了。 这些时日,杜九凤在府里也确实无聊,看到周烨一个人来了,她嘀咕了一句,「总是一个人来去,都不带个人的。」 周烨屏退了左右以后,凑近了杜九凤的脸,「担心朕?」 「嗯。」这几日,杜九凤一直因为周烨在皇宫,她在王府里,心里有怨气,可有好多事,她又不好意思问,即使问了,也不好意思说,所以,眉里眼里,都蒙了一层蒙蒙的雾气。 细看,极美。 更深露重,周烨今晚要在这里用膳,竹兰还善解人意地给烫了一壶小酒。 听到酒倒入青铜器皿的声音,周烨对着杜九凤笑了一下,「莫不是又给朕下了肉豆蔻?」 「你净胡说。再说了,上次那是迎紫给我下的肉豆蔻,算计我的。」杜九凤说到,「再说,我给你下肉豆蔻,有什么用呢?你今天这不是来了吗?」 「你怕宫里的女人把朕抢了去,所以先下手为强。不是么?」周烨又抬头问杜九凤。 「皇上后宫佳丽无数,这件事情,嫔妾已经想开了,多想无益。便这样吧。」杜九凤似乎有一种认命的委屈,她已经给周烨布好了菜,「妾身只想和皇上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便不想别的,这只有这一刻,皇上才是妾身的。皇上的眼里有天下,可妾身的眼里,便只有皇上。」 杜九凤刚刚说完,腰便一下被周烨捞了过去,杜九凤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唇在杜九凤的腮上逡巡,鬍子让杜九凤的脸生疼,她摸了自己的脸一下。 「只你一个。」良久,他沙哑着声音说到。 「什么?」杜九凤不大懂。 「朕——我做不到。」他又说。 越说杜九凤便越是煳涂了,他在说什么,她仰着脖子,被周烨吻着,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迷离了,「皇上说的什么,妾身越来越煳涂了。」 「别叫皇上。」 「那叫什么?你早就不是王爷了。」 「我曾经给过你一块令牌,叫上面那个字。」 杜九凤忽然想起来,是「烨」。 可她叫当今皇上的名讳,这成何体统? 她还有些不敢叫,周烨便咬得她的脖颈愈发地痛了。 「叫。」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到。 「烨。」她说。 「乖。」 说完,周烨便抱着杜九凤上了床。 这次在床上,杜九凤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周烨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她也是周烨的唯一,且杜九凤觉得,周烨好像憋了好久的感觉,在杜九凤的身上,他彻底放纵。 两个人又躺了会儿,杜九凤都要睡着了,忽然想起刚才周烨的话,便问,「皇上刚才是何意?什么叫做不到?」 「不晓得,大概嫌脏吧,自你之后,便只有你。」他说。 杜九凤喃喃低语了「做不到」这几个字的含义,又想起白锦曾经说过的话,莫非,莫非,可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皇上啊,皇上怎么可能就她一个人呢? 若真是这样,杜九凤可真要侍宠生娇的。 她有一种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感觉。 「可是翟宁呢?你不是娶她了么?」杜九凤不解地问到,「那你这样岂不是坑了人家的一生?」 「不信任我不是?」他侧头看着杜九凤。 「不是,妾身不敢。」 「我娶她除了平定狄戎的战乱外,还有个原因,这个原因,你迟早会知道的。睡吧,明日我要上早朝,也便只有在浅云阁,朕才能放纵,在宫里,朕可是禁慾的好皇帝。」说完,周烨便侧过身子,睡觉去了。 * 周烨上朝之后,杜九凤便想去第一楼看看。 自从苏媚儿入宫,她也不晓得父亲一个人经营第一楼经营得怎么样,父亲是个木讷的,从土里刨食还行,若是经营,就欠缺点脑子了。 这淮南王府,除了留守的,日常里也没几个人,她要出门,也不需要跟谁汇报,迳自拿了带有「烨」字的令牌,出门去。 看着令牌上写着的「烨」字,杜九凤便又想起昨夜,他说过的叫她「烨」字来。 可能两个人之间有了这层细节,所以,杜九凤的心中也便沉住了气,出门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她是和朱龙氏一起去的,朱龙氏也想看看,旧日的门脸,现在变成了何等模样。 却不想,刚刚到达「第一楼」门口,就看到门口有人指指点点: 「听说掌柜的老婆,被皇上看中了,封了妃,还啊——」说话的人大喘了一口粗气,「还成了宫里的笑柄,这继母和女儿相继成了皇帝的妃子,啧啧啧。」 「还听说啊,掌柜的把自己的大老婆接来了,听说啊,这个大老婆,还是个瘸子。」 「自从换了掌柜的,这菜品也不好了,缺德。」说话的人,还往第一楼的门口淬了一口唾沫。 杜九凤心里恍惚,莫不是娘也来了? 她和朱龙氏对望了一眼,走进了第一楼。 果然第一楼里生意惨澹,本来苏媚儿进了宫,应该能把第一楼的生意带起来的,可是竟然起到了反作用。 第103页 朱朝仁看到杜九凤竟然来了,他面露喜色,说,「贵妃娘娘来了?你娘来了,还有你三哥。」 杜九凤面上一喜,说到,「我娘在哪?」 正说着呢,三哥朱广深推着杜如兰,从后面过来了。 杜九凤诧异了一下,怎么三年不见,娘变成这个样子了,人老了,腿也瘸了。 从这一刻开始,杜九凤觉得这第一楼有些家的意思了,这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人了。 杜九凤便推着娘进了房间,叙起旧来。 杜如兰现在毕竟又和朱朝仁睡在一张床上了,她没有细说自己腿伤了的事情,不想把九凤和朱朝仁的关系弄伤,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可这第一楼里,生意这样差,眼看着我和你爹,就要过不下去了。」杜如兰又说。 「您和爹年纪都大了,随便找个营生做做就好了。赚钱不赚钱的,另说。」杜九凤摸着娘的手,说到。 看到娘,她就总是想到小时候,娘给她缝书包,缝棉袄,是时时处处的温暖。 「不行啊,你三哥,还没有成家,若没有钱,谁家的姑娘会跟你三哥。」杜如兰一脸愁相地说到。 杜九凤扑哧就笑了出来,「娘,您还怕贵妃的哥哥,找不到媳妇儿啊?」 杜如兰也笑,「话虽这样说,可苏媚儿的事情,不是刚出吗,影响挺大的,还不是好事儿。」 门口响起了一声「娘」,朱广深便站在了门口。 但见他,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目光清澈深远,一副大好青年的样子。 这些哥哥当中,杜九凤最喜欢三哥了呢。 三哥已经二十二岁了,竟是还未娶亲。 「没事,改日我让皇上想想办法。」杜九凤说到。 「皇上?」这也是杜如兰生平,第一次感觉,和「皇上」这个称谓这么近。 「可皇上能管这些小事吗?皇上不都是管着征战这些事情吗?」杜如兰又问。 「这可是你女儿的事儿,皇上很宠你女儿的呢。」杜九凤又笑。 「可——」杜如兰想说,怎么皇上住在宫里,你住在王府里?还有苏媚儿也在宫里? 可杜如兰怕伤了女儿的心,便终究没问。 今日杜九凤在「第一楼」待了一天,下午回王府后,她就让竹兰去宫里请皇上。 这还是杜九凤第一次主动去请周烨。 周烨正在烟波殿里处理政务。 「她叫我?」周烨问,「是为了什么?」 「这个奴婢就知道了,娘娘今日去第一楼了。」竹兰说到。 周烨笑了一下,说到,「既然她让回,那便回。轿撵准备。」 周烨回了淮南王府以后,一边脱衣服,一边对着杜九凤说,「找朕何事啊?」 「皇上~」杜九凤当时便攀上了周烨的脖子,柔媚地说到,「皇上,第一楼的生意不好啊,皇上能不能帮个忙?」 「怎么帮?」 「那我哪知道?我的脑子,哪里比得过皇上?」杜九凤说到。 「等等。」 「什么?」 「让你等等。过了这波热闹。」 「什么热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烨捏了一下杜九凤的脸。 杜九凤还是蒙在鼓里,不晓得周烨的「热闹」指的是什么。 「既然把朕叫来了,就这么打发了朕?」周烨的话,唤醒了还在愣神的杜九凤。 杜九凤便动作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隔壁《她的小宝贝》,已经开始写了,大家去给收一个哦,《我为王爷披战袍》这本书且缓缓: 她和他躺在一张炕上的时候,迷迷煳煳当中,顾清衍说还没有他的手机号, 他手伸过来,便把她的手机拿了过去,输好了以后,顾清衍也没多想,便睡着了,手机放到了床头, 那时候,她的亲侄女刚丢,她正火烧眉毛地找自己的侄女呢; 一日,她的手机响起来,显示的是:亲亲小宝贝。 顾清衍误以为是某处孕婴用品店打来推销的,加上侄女没找到,她最不愿意接到孕婴用品店的电话,便说:对不起,我没孩子。 那头沉默片晌,接着悠悠地说到,「我是你孩子的爸。」 已经写了一万六千字,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58章 本王不曾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 周烨坐在至尊之位上,他眼看着朝堂下的周耀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他心想:不错, 中计了, 离你死也就不远了。 下朝之后,周耀去后宫的烟波殿看了周烨一眼,说是关心周烨, 其实周烨知道, 这不过是周耀进入后宫的一个藉口,至于下一步, 那就要看苏媚儿的了。 当然了,并不是周烨让苏媚儿怎么样,而是苏媚儿的表现, 周烨早就猜到。 这几日,周烨都没有去苏媚儿的寝宫, 苏媚儿是憋不住了。 想着找个男人,气气周烨。 这个男人是谁呢, 就是周耀。 她看出来, 周耀对她有点儿意思, 并且, 还有求于她。 就他了。 傍晚的时候, 周耀又寻了个由头, 来宫里找苏媚儿,想问清楚曼陀罗花的来源。 他是假意经过苏媚儿的寝宫, 却看到苏媚儿正在寝宫的院中香肩半露,一副妩媚放荡的样儿。 纵然已经有了王妃了,可周耀还是没有尝过苏媚儿这种的野味儿。 第104页 他从外面偷眼看着苏媚儿, 苏媚儿正在跟临华殿的侍女说着什么。 「这曼陀罗啊,独独放在一起,是能要人命的,不过么,要是和甘草在一起,是不会有问题的,甘草啊,可是曼陀罗的克星。」苏媚儿又道,她一边衣衫半露地在浇花,看着那些花儿说到,眼睛的余光却告诉她,周耀来了,就在门口。 周耀一听,有门儿啊,先帝不就是中了曼陀罗的毒吗,然后白日里,先帝的太监冯海,放一盆甘草,如此一来,白日里在皇上寝殿的人,才不会有异样,也不会察觉出来一样。 当真是啊! 周耀看四下无人,便进了苏媚儿的寝殿。 外男是不能进后宫的,不过,周耀要求苏媚儿的这事儿,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毕竟是关系到先帝生死的大事,所以,他进来的基本是偷偷摸摸的,看到周耀进来了,苏媚儿轻佻地嫣然一笑,说到,「来了?」 她还没有把衣服拉上去,仍然裸露着香肩。 周耀也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早就经歷过男女之事的,对苏媚儿的事情,如何不懂? 苏媚儿对着旁边的丫鬟说了一声,「出去吧。」 丫鬟便识趣地把门关上了。 丫鬟出门以后,就去找了靳东凯。 …… 苏媚儿毕竟初初入宫,对宫里的很多规矩,根本都不懂,不晓得宫中水深,更有人张开了一张大网,想要抓住她,更不晓得这个丫鬟,也是周烨的耳目,当然,抓住她事小,她后面的显王才是那人此次的目的,毕竟,一山难容二虎,谁反驳周烨,周烨便让谁死。 周烨做事,从来都是这般狠绝,不给别人留一丁点儿的后路。 更何况周耀,是先皇后的儿子。 苏媚儿觉得,她和显王在一起这件事情,只是弟媳妇勾引了大伯,从来没想到更多的朝堂之争,周耀也一心想找出父皇的死因,心急了些。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周烨想到了。 靳东凯带了人,把衣衫不整的苏媚儿和周耀给抓了。 勾引皇帝的后妃,这是多大的罪过。 苏媚儿,可是皇帝亲封的妃。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人,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皇帝亲封的妃子。 周耀这罪名,不死也得扒层皮。 而苏媚儿,一直想要等办完了事,再告诉他曼陀罗和甘草的事情,想引着周耀往更深处做,还没开始呢,就被抓了。 这事儿—— 两个人袒胸露背地跪在金銮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媚儿红杏出墙,周耀偷腥,桃色绯闻。 谁也不会和先帝的死联繫起来。 皇帝周烨好像气急了的样子,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龙椅,「眉妃,作为朕的爱妃,你可对得起我?」 「妾身——」苏媚儿刚要说什么,可她又想想,最近周烨也是刚刚登基,前朝不稳,他鲜来后宫是正常的,他后宫来得少,甚至从未宠幸过她,可这不能成为她红杏出墙的理由啊,而且,勾.引得还是大皇子。 还有啊,后宫那么多妃嫔,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就她出轨了? 这简直难以启齿啊! 「皇兄,又为何要染指朕的女人呢?」周烨脸上一脸正气,丝毫看不出来这个圈套是他设下的,他就是一个被欺负了的所在。 「本王不曾——」显王周耀也觉出来了,今天的事情,就是个圈套,可这个圈套究竟是如何下去的,他都不曾明白,他就知道,他的这位四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想不到,竟然如此不简单。 一个套儿,就把他给装进去了。 其他的两位王爷,都有要给周耀求情的意思,可他和苏媚儿,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求情,也求不出来好的结果。 周烨是这样处理这件事情的:苏媚儿贬为庶人,剥光她身上所有的衣服,只穿里面的小衫,脖子上挂上破鞋,从宫门外走出去,爱去哪去哪,这辈子都不能回宫。 周耀,关入牢房。 周耀关入牢房的第一日,靳东凯去看他,说皇上让来的。 周耀人之将死,有好多话,也敢说了,「是不是周烨毒死了先皇?」 靳东凯回答,「对,先皇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对不起妻儿,薄凉之人,如何配在世上生存。」 「他再薄凉也是先皇,也是周烨的父皇!周烨大逆不道,诛杀先皇。你的主子便是这样的人,眼中只有他自己。」周耀脸红脖子粗地说到。 靳东凯笑笑,「你没说错,他的确是凉薄之人。你就不凉薄?皇室之中,谁不是眼里只有自己?」 这句话竟然让周耀没有反驳上来。 靳东凯低头,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靠在墙根的周耀,「你也别这么义愤填膺,你为何这么狂热,我知道。不过呢,你猜错了,先皇准备立三皇子为储,不是你。这样的事情,我家主子岂能容得下?先皇不改旨意,既然不改,那他就只能死了。 周耀有些不敢相信靳东凯的话,眼睛难以置信地说到,「父皇竟然立了三弟?」 「是啊,想不到吧,你向来信誓旦旦地以为,先皇会立你!想多了。你颇费心机地寻找我家主子谋害先皇的证据,其实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裳。其实就算你找到证据又能怎么样?先皇的旨意,我家主子早就烧了,不会留在世上。他只是找了几个大臣,口传了先皇的旨意,拿了先皇的扳指登基,他从来文韬武略,文治武功,他登基,对载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靳东凯好像很自豪地说到。 第105页 「哼!」周耀冷声「哼」了一下,「细节,跟我说细节。我要知道周烨谋杀先皇的细节。」 靳东凯低声对周耀说,「哦,这事儿,也是皇上特意让我来告诉你的,刚才跟你蘑菇,把正事儿都忘了。先皇的毒,确实是他做的,不麻烦,这一株曼陀罗,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在宫里种下的,就在他的皇子寝殿里,一起种下的,还有一株甘草。十八岁,他封王出府了,他便让太监每日白天都把甘草搬到先皇的烟波殿,冯海其实不知道曼陀罗能杀人,但是皇上跟他说,白日把甘草搬进去,对先皇的肺有好处,冯海对先皇忠心耿耿,自然也就照做了,其实,这事儿,根本和冯海没有关系。皇上知道「几事不密则成害处」,连这个太监都没有告诉。皇上熟读医术,知道什么东西杀人最好使,至于花盆儿,你这种猪脑子都能想到的事情,皇上如何会想不到。又至于苏媚儿么,她不过是一剂药,用来引你上钩的药,当然了,也为了老朱家除去了这一害,毕竟皇上还得讨好贵妃娘娘么。现在,你明白了么?」 说完,靳东凯便从腰间掏出三尺白绫,「大皇子,该上路了。」 周耀的脸,马上变得惨白惨白的。 他又哪里是靳东凯的对手,即使不想上路,靳东凯也让他上路了。 脖颈被吊断以前,他说了一句,「周烨,你好狠!你此生,註定什么都没有。」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靳东凯推了周耀一把,他的身子,便吊在白绫上晃荡开了。 周耀就这样死了。 从此世上便都没有显王这个人了。 第二日,便传来,显王的王妃自杀的消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显王周耀和苏媚儿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她没脸了,而且她也知道,显王死了,皇上下一步就会对付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受不了这般的侮辱,抹脖子自杀了。 幸亏还没有子嗣。 * 死了的人,都不体面地死了。 活着的人,活得更不体面。 十月的天,苏媚儿穿着单薄的衣衫,脖子上挂着破鞋,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街上。 这破鞋,她倒是想摘下来,但是,她身后的侍卫不让啊。 皇上命令,把苏媚儿送去她该去的地方,一路上,破鞋都不能摘下来。 一路上,众人摔臭鸡蛋,臭菜到了她的身上,说的话那个难听哦,「啧啧啧,瞧瞧这妖媚的身材,一看就是个能勾引男人的,破鞋,呸。」 朝着苏媚儿的方向淬了一口。 「听说刚刚入宫,便整日让皇上去她的寝殿,皇上不去,她那里便痒了,你猜猜她的胆子有多大,竟敢勾引皇帝的亲兄弟。这张脸哦,别要了。还听说啊,皇上纳她为妃之前,她就已经嫁过人家了,嫁的就是天下第一楼的老闆,可她啊,嫌弃人家年老色衰,皇上年轻英俊,我呸,皇上年轻英俊,岂会看上你这个勾引人的骚货。」 …… 一路上,众人骂得那个难听啊。 苏媚儿作为一个村里穷得叮噹响的佃户的女儿,这下子,是彻底红了。 黑红黑红的。 京城皆知的浪荡。 京城里她也不认识人啊,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昔日在第一楼赚的钱,她认为和皇宫里的荣华比起来,什么都不算,甩给老朱了。 现在,她后悔了。 她连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想了想,她还是要去第一楼。 她身边有一众看热闹的人跟着,都想看看这个女人要去哪。 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第一楼的门口。 却不想,苏媚儿进了第一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朱广深推着的杜如兰。 杜如兰冷眼看她,看到她脖子上的破鞋。 「不都跟朝仁和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第一楼的产业,你也已经给了朝仁了。」杜如兰冷声说到。 「死老太婆!」苏媚儿接着就要飞起一脚,踢杜如兰。 却被杜如兰身后的朱广深本能的一脚给踢飞了。 苏媚儿一个女儿身,自然敌不过朱广深这个大男人的爱母心切。 眼看着苏媚儿这个浪□□子被第一楼的人,一脚踢了出来,自然大快人心,老百姓的心,自然也都向着天下第一楼了,当然也得向着把这个浪□□人赶出来的周烨了,都认为他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没让这个浪荡货成为危害人间的妖姬,是一代明君。 苏媚儿也算是一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如今尊严受到了如此践踏,自然也是下不来台的。 恰好,对面「醉花楼」的妈妈从窗口里看到苏媚儿了。 京中人人传言,皇上的眉妃被废了封号,贬为庶人,身上只着小衫,从宫里出来了,果然,姿色是尚可的,服侍过皇上的人,也是不用□□的,而且,皇帝的弃妃,这个噱头,那可不就是给醉花楼送银子来的,妈妈仿佛都听见银子哗啦哗啦地响了。 妈妈下楼了,站在了苏媚儿身边,说道,「姑娘起来。」 苏媚儿以前在第一楼的时候,也曾见到过这个妈妈,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如今,在众人都排斥她,落井下石的时候,是这个妈妈,伸出了手。 再说了,当妓,这件事情,对苏媚儿来说,本来也不是大事,日后,还能穿得光鲜亮丽,招摇过市,所以,在看了妈妈两眼以后,她跟着妈妈进了醉花楼。 第106页 一众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苏媚儿进了醉花楼。 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苏媚儿,从良为娼。 啧啧啧,真是稀奇! 第59章 汤 这一日, 周烨在湖边餵鱼,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又除了一害,或者说除了两害, 心情自然不错。 那边, 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女子,站在四个人当中, 个子最高, 鹤立鸡群,身穿紫色衣衫, 在蓝天白云下,十分美好。 四个人走近了,给周烨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为首的女子盈盈向周烨跪拜。 抬首处, 但见盈盈的目光和水润的眸子。 为何水润,周烨缘何不知? 周烨笑了一下, 说到,「起来吧。」 杜九凤眼光中的水润, 他很满意。 他后宫嫔妃无数, 喜欢与否, 爱与否, 他一眼便能够看出来。 周烨又看了迎紫一眼, 好像故意说到, 「如今曹军成在宫中当值了。」 迎紫一听,喜上眉梢, 听皇上这意思,是要玉成她和曹军成的好事,要不然, 不会特意和她说这件事情。 这次真是跟对了主子了,若是跟着裘鸣凤,估计现在她也早就死了,更别提曹军成了。 杜九凤入主琴嫣殿,从此琴嫣殿便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日日便听见琴嫣殿里,歌舞昇平,灯火通明。 青草便「哼」了一声,对白锦说到,「娘娘,以前以为杜九凤不来,是失宠了,现在看起来,根本不是,她恩宠不断,皇上根本就没有忘了她,为了不让她受到苏媚儿的连累,故意没有让她来,奴婢还就是不明白了,她一个歌姬,为什么得到皇上的宠爱,她哪里比得过我们娘娘,饱读诗书。看起来,皇上也是个肤浅的。」 「休得胡言乱语,竟然在背后乱说皇上的坏话。」白锦又怒斥。 其实啊,白锦也特别矛盾,她在心里既反感杜九凤,可当青草说出来她的心里话的时候,她又要强压着,她知道,自己的这种矛盾,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日,她要去烟波殿给皇上请安,却听到里面传出来动静,她便站在外面偷听了。 「皇上,这汤,还要给其他嫔妃喝吗?」是靳东凯的声音。 「喝不喝的,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也没有机会。」周烨说到。 「那说起来,喝过这汤的也只有贵妃娘娘一人。不知道会对她有什么危害,这么久了,还未孕,恐怕——」 周烨没说话。 白锦是个极为聪明的,她边回自己的寝殿,边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汤是什么样的汤,想起最近皇后都不来后宫,莫不是,杜九凤喝的汤是避子汤。 想到此,白锦心里当真是平衡了一下,争宠,看起来皇帝倒是谁也不偏向,给了你宠爱,便会给你无上的打击。 白锦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杜九凤,还不能让杜九凤知道,是她告诉的。 杜九凤这样的恩宠,迟早是要祸乱宫闱,会让皇帝不早朝的。 * 那日,杜九凤在和周烨喝着酒,杜九凤说,「皇上,哪日您还是雨露均沾的好,您总来妾身的宫殿,妾身很容易成为众姐妹的把子的。」 「竟有这事儿?」周烨边喝酒边说,随即他笑,「既然九凤这样说的话,那改日,朕便去别人的寝宫里转转,不过之前,九凤先跟朕去一个地方。」 「哪儿?」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明日一早,便装。」 第二日,杜九凤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裳,跟周烨乘着马车,出宫了。 周烨侧头看着杜九凤,「穿这身衣裳好看?」 「怎么好看?」 「像是春日里鹅黄翠绿的纸条,清新。」 「那以后妾身就多穿这种衣裳。」 马车一路前行,就到了第一楼的门口。 杜九凤眼睛一亮,「皇上要来第一楼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等这番热闹过了,帮你恢復一下第一楼的生意。」说完,周烨便撩起长衫,下了车。 他穿一身湖蓝色的衣服,当真有些翩翩佳公子的纨绔样儿。 杜九凤心里一喜,也跟着下了车。 第一楼刚开始营业,看到杜九凤来了,都在诧异贵妃娘娘旁边的人是谁,朱朝仁是认识周烨的,不过,他现在在后院,不在这里 ,杜九凤说了一句,「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的,给皇上跪了一地,老朱也给周烨跪下了。 老朱看到周烨,简直是百感交集,这个男人,和他的交集实在太多了。 先是女儿入府,再是小妾入宫,小妾当妓,如今这个年轻的男人又来了。 「拿纸笔来。」周烨说到。 朱朝仁不晓得周烨要干什么,命人拿来了纸笔。 然后周烨蘸了墨宝,写了「宜京第一楼」五个大字。 杜九凤看看,赶紧跪地给皇上谢恩,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这一切,都落入了对面「醉花楼」的姑娘春鸳眼睛里。 春鸳就是苏媚儿,艺名春鸳,方才她还在楼上睡觉呢,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这「醉花楼」的作息时间挺符合苏媚儿的,晚睡晚起,反正在第一楼的时候,她就觉得起得太早了,简直是折磨,妈妈也没有预料错,果然苏媚儿来的当天夜里,醉花楼便爆了,人满为患,大家都想尝尝皇帝的女人什么滋味。 第107页 苏媚儿现在不痒了,但是她对皇帝,还有一种求之不得的感觉。 呵,周烨。 此刻,她衣着华丽,在楼上轻摇着扇子,看着对面第一楼的大厅里,周烨正在写字。 苏媚儿不是个笨人,以前是见识少,但是经过此番,她也想过来了,周烨把她纳入宫中为妃,就是为了让他的兄弟死,封妃就是个幌子,因为她的位分越高,周耀才会跌得越惨。 苏媚儿苦笑一下,周烨,杜九凤,迟早有一天,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 杜九凤和周烨回到宫中以后,周烨说她今夜要去皇后的宫中了。 杜九凤「嗯」了一声,虽然不情愿,但他终究是皇帝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却不想,翟宁跪在地上,给周烨报告了一个消息:她怀孕了。 「他知道么?」周烨问。 「他还不知道,妾身不知道怎么说。」翟宁攀着周烨的膝盖说到,「妾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如果皇上肯放臣妾的话,臣妾永远不会说,这个孩子是在皇宫怀上的,而且,上次我们闹了别扭,我不晓得,而且,妾身现在都嫁给皇上了。」 「行了,朕知道了。朕会替你处理的。」说完,周烨便在外间歇着了。 晚上他并没有睡好。 白锦早就知道今夜皇上翻了皇后的牌子,所以,今夜她来了浅云阁。 白锦的心思也非常矛盾,她既不想让杜九凤过得好,又想从她这里探听一下皇帝的消息。 杜九凤一个人在琴嫣殿,也有些闷了,便一起和白锦出来走走。 两个人来到了湖边,看到湖中的锦鲤游来游去,甚是可爱。 「妹妹喜欢锦鲤?」白锦问杜九凤。 说起来锦鲤,杜九凤就想起先皇后的死,有几分恍惚。 「怎么了妹妹?」白锦问杜九凤,「是因为今日皇上没翻妹妹的牌子吗?」 「啊?哪有?」杜九凤说了一句,「皇上最近没去姐姐那里吗?」 白锦心说,「你明明知道,还问个什么劲儿?」 不过她说,「皇上最近和皇后很是恩爱,这不妹妹刚来,皇上刚过了这股子新鲜劲儿,就去找皇后娘娘的了吗,要我说呀,皇后娘娘,当真惹人爱呢。」 杜九凤「嗯」了一声。 她其实也觉得白锦不错,雍容大度,是当皇后的料,不会争风吃醋,是正妻的范儿,他虽然说过 ,自己不喜欢正妻,可翟宁这种人,想必会越来越得宠的。 看到杜九凤这个样子,白锦心里便得意了。 「妹妹,在这宫里打发时光太过无聊,妹妹没事的时候,和姐姐一起来看鱼啊。」白锦非常热情地来邀请白锦。 「嗯。好啊。」杜九凤同意了。 白锦想了好久,终于说到,「姐姐有件事情,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姐姐请讲。」 「就是啊,那天姐姐去烟波殿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听到皇上和靳东凯说起来什么汤,靳东凯说,如今这宫里,喝过这种汤的,就只有妹妹你一个人,别的嫔妃都没有机会。姐姐想了想,应该就是避子汤,妹妹心里可有数?」白锦问杜九凤。 就见杜九凤的脸苍白苍白的,避子汤? 她记得,前几次行房之后,靳东凯都要端着茶去找她的,而且,跟周烨在一起的时候 ,两个人用的是不同的杯子,后来,周烨便不喝了。 可杜九凤知道,避子汤是十分伤身的,想必,因为她是细作的事情,他便不让她怀孕。 想起前世,她也曾经喝过,那么看起来,前世,他也早就知道她是细作。 杜九凤忽然悲从中起,原来自己爱他一场,竟然这样错付了。 白锦看到杜九凤这样悲伤,便知道,避子汤的事情,是真的了。 原来啊,哈哈哈,周烨竟然这样毒辣,对谁都一样。 杜九凤回去的时候,悲伤还是挥之不去,不过她最近都没有喝了,应该是她坦白了自己是细作以后,他便不让她喝了,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不会白锦让她去看鱼,是有什么事情吧?想起先皇后被周烨杀死的情景,杜九凤感到不寒而慄。 她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上辈子白锦是自己的闺蜜啊,一直很好的。 倘若她让自己看鱼,她防着食人鲤便是了,反正这种手段,好几辈子以前,周烨早就用过,所有的人,都不过在步周烨的后尘而已。 可第二天杜九凤去看鱼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杜九凤便觉得,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只是没想到晚上杜九凤病了,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她猜可能是快入冬了,她衣服没穿够,着凉了,恰好今天晚上周烨去了白锦的寝殿,竹兰便匆匆忙忙去找周烨的了。 周烨一听就来了琴嫣殿。 因为这件事情,白锦记恨上杜九凤了:许你日日霸占着皇上,皇上来我的寝殿一时片刻,你都不依,非要把皇上弄回去,杜九凤,你好狠的心呢! 想到此,白锦紧紧地攥了一下手掌。 青草则破口大骂,说杜九凤就是狐媚子转世,勾引皇上的狐媚子,早晚载国就要亡在她的手里。 白锦想着: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 第60章 大结局 第108页 夏侯玄吉回到璃国以后, 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位昔日的二皇子了。 虽然并没有人注意他,但他还是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那个人便是——璃国的皇后邓令华。 夏侯沉渊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一直觉得他坐太子之位已经几年了, 稳稳的,他是皇帝的亲儿子啊。 可夏侯沉渊的母亲邓令华就没有这种自信。 大概她认为,男人的宠幸, 随时有也随时会没有一样, 对孩子的宠爱也是如此。 所以,即使夏侯玄吉刚刚回国的时候, 皇上对他表现得非常冷漠,可夏侯玄吉却非常沉稳,这让邓令华眼皮一跳。 夏侯沉渊是一个只会看到事情表象的人, 思考也只会思考事情的前半段。 慢慢,夏侯玄吉在自己的府中, 开始结交大臣,诉说自己在载国的见闻。 夏侯玄吉是一个极有学问, 极有修养的人, 说话什么的, 都和谋略有关, 也和权谋有关, 自然也就笼络了很多的人心。 便有大臣说, 「二皇子,智谋无双, 真是我璃国的福气。」 相比较他,夏侯沉渊便仗着自己太子的地位,不屑于和大臣结交。 再说, 这几年,他什么德行,大臣们早就有所耳闻,都在想着,如果夏侯沉渊继承了皇位,璃国完了,如今夏侯玄吉一出现,仿佛是一片崭新的阳光,出现在了璃国人民的头顶上。 夏侯玄吉有备而来,自然极有筹谋。 这些,邓令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也想结交大臣。 但是,她不知道从何交起。 她聪明睿智,不过就是在后宫,前朝的事情,她懂得的,实在是少。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邓令华觉得收效甚微,她想着,既然她擅长宫斗,那就给皇上吹吹耳旁风。 那日,服侍过皇上以后,她娇滴滴地对皇上,「皇上,咱们朝对私交大臣该如何处置?」 皇帝「哼」地冷声一声,「这是本王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可咱们朝有一位皇子,就一直这么做的。」邓令华说到。 皇帝又「哼」了一声,这位皇子是谁,他有耳闻。 再说,邓令华不可能给她自己的儿子身上抹黑。 这个人就是那个刚刚从载国回来的不成器的傢伙——夏侯玄吉。 在载国弄了那么多情报,没有几件是真的,尤其是上次,沉渊要刺杀周烨,若不是夏侯玄吉,现在载国的皇帝早就易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作风。 夏侯玄吉回国以后,极力跟皇上要求不日攻打载国,因为现在周烨现在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中还有些余孽,夏侯玄吉的意思,是想让夏侯沉渊这次出兵载国,这样,他就可以在国内专心搞正事,将来登上皇位,夏侯沉渊想也来不及了。 但是,他也知道,父皇一定不会让夏侯沉渊去的,所以,他便在朝堂上和夏侯沉渊争论起来,说现在一定要攻打载国,必须他去。 夏侯沉渊觉得怎么这次夏侯玄吉这么铁了心要去攻打载国,夏侯沉渊知道,夏侯玄吉一旦攻打载国成功,这就是头一份战功,夏侯玄吉这次回国,一直不讨父皇喜欢,必然是想为了和他强皇位,所以,这样的机会,夏侯沉渊如何会让给夏侯玄吉?他还想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锦上添花呢。 毕竟平日里夏侯沉渊为皇上所喜,所以,经过他一番游说,皇上很容易答应了他的请求。 夏侯沉渊得胜般地看了夏侯玄吉一眼,夏侯玄吉便想:就你这个脑子,还想跟我斗,不过被我的激将法一激,就把你激到载国去了。 夏侯玄吉很满意,从此,他就可以在璃国为所欲为,收买大臣,如果父皇始终看他不顺眼,那他也没有办法,最后也给父皇一盆曼陀罗,他如法炮制一下载国的宫廷斗争。 夏侯沉渊和他的几个侍卫高手,先乔装打扮来了载国,想先头打探一下载国的情况。 夏侯沉渊是一个沉迷酒色的,来到了宜京,自然也靠不住,想去花天酒地一番。 这一日,他刚好来到了醉花楼。 醉花楼最近人气爆棚,苏媚儿可能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她给妈妈带来了好多的生意,大家也都是冲着曾经「眉妃」这个名字来的。 夏侯沉渊听了,竟然有一位宫里的娘娘在这里当了姑娘,心下好奇,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来,再说,他内心里也想奚落一下周烨,昔日打败璃国的高手,自己的女人也被敌国的人玩了,虽然他玩得是二手货,但总归是曾经周烨的女人么。 想到此,夏侯沉渊便来了苏媚儿的房间。 苏媚儿看到这么一位气宇轩昂的人,贵气十足,心想着,这人看起来出身不错,想必会出手阔绰,所以,格外热情。 夏侯沉渊问苏媚儿周烨的事情。 苏媚儿说到,「你问他干什么?」 「好奇,寻常老百姓,对当官的当然好奇了。」 苏媚儿便以一个宫里过来人的口气说到,「说起来,让我载国亡国的人啊,还真有,便是周烨的贵妃杜九凤,周烨对杜九凤那个宠哦,眼看着国家都不要了哦。我看,你们把这个女人抓起来,说不定,打败周烨会不费吹灰之力哦。周烨可是日日都去杜九凤的琴嫣殿,别的宫殿,都不去了的。」 「真的?」夏侯沉渊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第109页 「我在宫里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苏媚儿白了夏侯沉渊一眼。 还真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周烨束手就擒,真是不错。 所以,这一日,夏侯沉渊带了几个顶尖的侍卫,去了皇宫。 至于杜九凤住哪座宫殿,苏媚儿也说了——琴嫣殿。 夏侯沉渊是认识杜九凤的,见过,而且,她是夏侯玄吉的学生。 看起来,绑了杜九凤,不仅能够要挟周烨,更能威胁夏玄。 若是夏玄不老实,回国他就结果了夏玄。 可惜周烨日日都来琴嫣殿和杜九凤过夜,他们连续好几日都没有机会。 虽然周烨日日都来,但是这几日杜九凤显然不开心。 白姐姐说了,不让她说出来已经知道了避子汤这件事情。 杜九凤便不说,可不说,放在心里膈应得难受。 虽然她知道周烨现在已经不让她喝了,喝想到先前自己喝的,便难受。 不知道此种药有没有解,她认为,应该是没有解的。 周烨便捏着杜九凤的脸蛋说,「怎么了?小心肝?」 杜九凤便咧开嘴笑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莫不是——有了?」周烨笑言。 杜九凤心里苦楚,便对着周烨说到,「你想有吗?」 「自然。」 杜九凤便躺到了床上,心想,既然这么想有,当初为何给我吃药? 不过第二日,迎紫匆匆地进了寝殿,说,「恭喜娘娘,您这个月都日子都超过五六日了,莫不是有了?」 杜九凤根本连笑都没笑,她知道不可能。 不过周烨却十分开心,他说,「明日去找御医来检查一下。」 杜九凤心里却想,必然不会有的。 第二天夜里,周烨还没有来,他说了,今天晚上他要和御医一起过来,一起见证这歷史性的时刻,杜九凤在等呢,夏侯沉渊便捋了杜九凤,而且杜九凤的宫里有个人,就是昔日「第一楼」的老闆娘,夏侯沉渊怕她认出来自己,便没有找她给周烨传话。 不过,杜九凤可能有孕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白锦听了,气的头皮发麻,那天她可是刚刚在杜九凤面前枉作了息了小人,今日便来打她的脸了,杜九凤竟然有孕了,在宫中人人都没有宠幸的条件下,她有孕了。 白锦如何不气。 而且,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杜九凤日日承恩露,有孕了正常,现在还是贵妃,以后啊,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白锦想,杜九凤真该死,白莲花一朵,平日里看着像是替白锦争取恩露,可到了皇帝来白锦寝殿的时候,她就把皇上叫走了,她就不是个东西。 却不想,御医还没有给杜九凤把脉呢,就被人掳了。 杜九凤被迫服了迷药,当他们搬着杜九凤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正在杜九凤寝殿的周遭,好像在洒什么东西,夏侯沉渊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说到,「你在干什么?」 那个女人吓了一大跳,脸苍白苍白的。 「你告诉周烨,我已经将杜九凤捋来,就在十里之外,若想要美人,等璃国的大军大肆进宫的时候,也就是三日之后,乖乖别动就行了,否则,他的贵妃,只能被油烹而死了。」说完,夏侯沉渊便纵深一跳,跑了。 这个女人正是白锦,她在杜九凤的寝殿周围撒的攀援类植物的种子,将来这些植物长大了,就会引来壁虎还有蛇这些毒虫,到时候,她让人把眼镜蛇这样的剧毒之物,往这里一放,便没有人怀疑到是有人故意把蛇放进来的,此举真是高明。 攀缘类之物长得很快,不过数月,到时候她被毒蛇咬一口,必然会一尸两命。 白锦当时候会藉故不在,谁都找不到是她的事情。 刚那个人说让她告诉周烨,可她如何回禀周烨,她当时就在杜九凤的寝殿周围这件事情呢? 白锦回了自己的寝殿,她心想:听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倒像是璃国的人,她被璃国的人捋走了,那倒省得她自己动手了,这多好啊。 想来想去,白锦决定不告诉周烨,反正皇宫中那么多人,别说那个敌人不会再来,就算来,也是夜里,也不一定会认出她。 就这么着,她果然就没有告诉周烨。 周烨来了寝殿以后,三个丫头都吓得屁滚尿流,不知道贵妃娘娘去哪了。 倒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周烨本就心烦,听到此,他让那些人滚蛋。 「启禀皇上,小人是当值侍卫罗清,有要事禀报。」 周烨便让他进来了,罗清说,刚才他好像看见,刚才他看见夜空中好像有人,但是别人都说他眼睛花了,他觉得时光重大,特意来跟周烨汇报。 「可看清是谁?」周烨问。 「没有看清,小人只觉得,他们的轻功实在太好,从皇宫大内竟然就出去了。」 「可看见他们往哪边去了?」 「西南。」周烨出了琴嫣殿的门,便策马而行。 罗清看着皇上的背影,擦了擦汗,刚才他听说,贵妃娘娘失踪了,他便猜测到,跟这件事情有关,贵妃娘娘对他不错,虽然她从不多说话,但是,罗清看得出来,她对守卫这个工作岗位的尊重,每次娘娘经过的时候,都会对他嫣然一笑。 第110页 便是这嫣然一笑。 * 第二日。 郊外。 一口大油锅,锅里的油「咕嘟咕嘟」的,特别热。 杜九凤被架在油锅上面的十字架上。 眼看着这一幕,无比熟悉的这一幕,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不过,前世做这事儿的人,是夏玄,今生,换了他哥哥,夏侯沉渊,两个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杜九凤后来知道,他叫做夏侯沉渊。 除了主角换了以外,她的衣服也不相同,以前是红衣服,现在是紫衣服。 杜九凤感觉到了非常绝望。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今日又发生了和前世一样的事情。 「好漂亮的一张脸蛋儿。」夏侯沉渊说到,「上次在第一楼,惊鸿一瞥,这次看,长得倒真是标緻。到底怀孕了没有?」 杜九凤的双手都被绑在架子上,她一听,问到,「你如何知道?」 夏侯沉渊一下,根本没回答,他哪能告诉杜九凤他偷听了好几天。 不过怀孕不怀孕,都无所谓了,没怀孕更好,让周烨更加多了一层惦记,毕竟是皇家子嗣,他不来?那怎么可能? 「夏侯玄吉呢?」杜九凤又问。 「哟,忘了你还是他的学生,我这个二弟啊,是怎么隐藏的,怎么他的女学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这事儿,我可得和父皇说说。等吧。等着周烨来救你,当然了,也让你看看,在他眼里,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夏侯沉渊说到。 杜九凤低头苦笑了一下,又等来了今天的这种结果。 结局,她早就知道,在周烨的眼睛里,自然是江山重要。 所有的女人都是调味,只有江山最重,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江山。 杜九凤放眼望去,这里是载国的军事要塞,只要璃国的大军进了门,那载国就被攻下了,夏侯沉渊也不是个没脑子的,选择了这个重要地点。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 杜九凤看到了脚下的油锅在咕嘟咕嘟地冒气。 她不晓得璃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次来的人不是夏侯玄吉。 就在杜九凤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又要走前世的老路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她抬眼望过去,骑马的人,正是周烨,骑着「闪」来了。 杜九凤除了惊喜,更多的是疑虑,怎么前世,没有这段,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夏侯沉渊看到周烨来了,心里一喜,「看起来,美人的地位比得过江山啊。」 周烨下马,抬头看了被高高绑着的杜九凤一眼,转而对夏侯沉渊说到,「我载国境内进了贼人,我竟然不知,让你把我的贵妃也捋来了,当真是可恨。」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照样笑着的模样,仿佛根本没看到夏侯沉渊身后的百万雄兵。 杜九凤知道,自从出兵狄戎,载国的部队精英在攻打狄戎的时候,已经损失了很多,而且,周烨刚刚登基,现在国内政局不稳。 杜九凤心想:真是天要亡我。 「周烨,皇帝周烨,你是选择要你的美人呢,还是要自己的国家?」夏侯沉渊又问。 周烨看了绑着的杜九凤一眼,「本人没什么志向,家国天下,只想要家。」 夏侯沉渊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周烨竟是这样的——草包。 「好,既然你这样说,便把令牌给我,等我的部队进了城,自然会放了你的美人。」 「可我有一个条件,你进了城,不许屠戮百姓。不许烧杀抢掠,不过话又说话来了,既然国家迟早都是你们的了,你们烧杀抢掠也没用。是不是?」周烨又问。 「痛快。令牌。」夏侯沉渊便伸着手跟周烨要开令牌了。 周烨便轻而易举地给了。 杜九凤目瞪口呆地看着,想着,周烨的志向不是要一统天下么,怎么现在又成了家了?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拿整个国家来做试验,是不是太儿戏了一些? 还有,前世白锦去找他,一直不见他来,今生他来了,的确,是爱让他来的。 可他为了爱,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要,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杜九凤眼看着百万精兵进了城,心里突突地跳。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烨让夏侯沉渊把杜九凤从架子上放下来,两个人站在路边。 他们好像是在国破家亡之际的一对小夫妻那样。 「可怀孕了?」周烨问杜九凤。 杜九凤呆呆地看着周烨,说到,「国家要没了吗?你为了我?」 周烨只是神秘地笑笑。 让杜九凤一头雾水。 夏侯沉渊一直派人看着周烨和杜九凤,直到三日后,才有消息传出来,载国的都城,已经成为璃国的了,皇宫里的人,死的死,伤得伤,杜九凤很想知道白锦和翟宁怎么样了,他们可都是皇上的人。 在夏侯沉渊坐上了龙椅,可就在他要返回璃国之际,却收到了一件东西,他打开一看,竟然是——夏侯玄吉的人头。 夏侯沉渊当即跌坐在了椅子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他与夏侯玄吉不睦,但自己的兄弟这样死去,他不免觉得了唇亡齿寒。 第111页 正在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到说,璃国的皇帝死了,听说是被夏玄毒死的,可怎么夏玄毒死了皇帝以后,自己也死了?这个夏侯沉渊就不知道了。 隔了一日,又听说母后的头被人砍了下来,被挂在了城墙头上示众。 一连串的事情让夏侯沉渊的心惊疑不定。 他有了一种感觉,他成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瓮中之鳖。 可这个人或者这群人,究竟是谁,他不知道。 不可能是周烨,可这个人会是谁? 周烨在载国,不可能控制得了璃国的内政。 本来他攻打皇宫的时候,三皇子周祯心想要起兵的,可他被皇后翟宁拦住了。 翟宁说,他已经有了两个人的骨肉,她不想让周祯死于非命,夏侯沉渊人多势众,周祯势必寡不敌众。 翟宁哭着说,「我不该与你闹别扭,说要嫁给当今的皇上,恰好,我爹去驻守狄戎,她把我扣在手里,也当成是人质,现在,既然天下大乱,你我做一对乱世夫妻可好?万一有一日皇上回来,势必不会绕过我的,你呢?」 「这乱世之中,当什么劳什子的王爷!」说完,周祯不服气地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带着翟宁走了。 从此远走高飞。 这一日,载国的皇宫里,去了一个人。 这个人,绝代风华,相貌极美,虽然已经快四十岁的样子了,可是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 「姑——姑母?」夏侯沉渊说到,「你不是一直疯了吗?怎么如何?」 这位姑母,早年曾经在载国当人质,后来,夜盗御马,逃回了璃国。 父皇对这位妹妹,本就不喜,再加上当年太后更加讨厌她,所以,她一回到璃国,筋疲力尽,竟然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一摔,竟然摔傻了,从此父皇便安排她住在璃国的青鸾殿,没有几个人服侍,听说还有人看见过这位姑母吃自己的粪便。 她整日里,不化妆,每日衣衫褴褛,丢皇家的脸,父皇觉得这位姑母太过丢脸,所以也不让别人见她,就连夏侯沉渊,这几年里,也只见过这位姑母几面。 却不想,今日一打扮,竟然是这样的绝色倾城,差点儿就晃了夏侯玄吉的眼。 看起来,这位姑母扮猪吃老虎,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这位姑母手持着璃国的先皇遗诏,璃国皇帝,要传位给自己的妹妹夏侯楚楚,成为璃国的第一位女帝。 这位姑母的闺名便唤作:夏侯楚楚。 如今璃国的女帝来了,夏侯沉渊手下的那些兵,自然更听遗诏和现任帝王的命令。 夏侯楚楚命人把夏侯沉渊拿下,囚入死牢。 之后,夏侯楚楚命令载国的军队回国,减少国家之间的屠戮。 便有知情者说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夏侯楚楚,她在璃国,每日里,结交大臣,玩弄权术,她知道夏侯玄吉回国,也知道了夏侯玄吉对夏侯沉渊的调虎离山,因为夏侯沉渊来了载国,皇后邓令华没有了靠山,夏侯楚楚便用周烨七岁时候的的计策,毒死了载国的皇后邓令华,夏侯玄吉一直想趁自己在璃国的时候,搞好和皇帝的关系,可是,皇帝却一直都不喜欢他,无奈,他便想到了用曼陀罗毒死皇帝的方法,在皇帝昏迷的时候,他伪造了圣旨,就在他要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却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那个人便是一直在璃国,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夏侯楚楚。 夏侯楚楚把夏侯玄吉的头割了下来,送到了夏侯沉渊的面前,为的就是要打消夏侯沉渊的斗志,再说,夏侯楚楚把圣旨也改了,只改了两个字,把「玄吉」两个字改成了「楚楚」,从此,她便成为了璃国的女帝。 这位女帝以减少战争屠戮为理由,让人民休养生息,得到了璃国人民的大家夸赞。 没有人知道,夏侯楚楚和周烨之间有什么联络,周烨也从未对别人说过。 周烨和杜九凤回了宫里。 杜九凤才看到白锦已经在乱战当中被人杀死,直到她死,杜九凤也不知道白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杜九凤好好地葬了白锦。 宫中皇后已经不在,宫人都说,她和三皇子走了。 周烨假装不知,下了一道圣旨,废除翟宁的皇后之位,从此载国的皇后便是杜九凤了。 接到凤印和凤袍的那一刻,杜九凤是百感交集。 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世,可并没有后面的这些内容。 而且,御医给她把过脉了,她怀孕了。 周烨非常开心。 「朕当真是儿子天下都得了。情路顺遂。」周烨一边喝酒一边说。 杜九凤这些天一直有些不解的地方,比如周烨一直和她母亲联络着么? 而且,杜九凤有种感觉,现在虽然夏侯楚楚是璃国的女帝,可是假以时日,这璃国,将来肯定也是周烨的。 这是杜九凤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一个国家的先例。 对周烨的城府,她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那日,她问周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母亲联络的?」 「小时候,便一直有联络。从我七岁开始,她用信把故事讲给我听,我会把我的心里话说给她听,我说若有一种食人鲤,就好了,让人死于无形。她便托人给我带来了,放在了湖里,还有几个璃国的侍卫,也是她的人,其实巩天昭当官以来,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虽然他不认识我的侍卫,但是我的侍卫都认识他,当朕傻子么?」他笑言一句,「母亲说,她要除掉那边的皇帝还有皇子,我说我要登上皇位,我俩的目标一致,再加上母子关系,自然劲儿往一处使,她说了,五年以后,她会自动退位,把整个国家交给我,不过,要有一段和亲。」周烨又说。 第112页 杜九凤除了惊讶地频频点头,也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这两母子,当真都是人中龙凤,智商计谋都在寻常人之上,两国人民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 周烨从来就不会面对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他对一切都成竹在胸。 想想她要被油烹的场面,她到现在都觉得,心惊胆战。 这次载国,该除的人都除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后宫是杜九凤的了。 前朝是周烨的,甚至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是周烨的。 所有的惊心动魄也都过去了。 杜九凤伏在了周烨的怀里。 十个月后,杜九凤诞下皇子一名,取名周钊,现在,周烨的整个后宫,也就只有杜九凤一人,和他先前的风流纨绔不同。 杜九凤,终于母仪天下。 五年后,夏侯楚楚在对本朝人民进行了五年的洗脑以后,退位,她让本国一名外家的公主和载国二皇子庸王周煜联姻,成了周煜的侧妃,成就了载国和璃国的交好,避免了战争。 这便是朝堂,从来都是尔虞我诈,从来都是阴谋,牵一髮而动全身的阴谋。 但是在阴谋中,能够有片刻的人心,那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醉花楼里,艺名春鸳的苏媚儿,还在甩着帕子接客。 不晓得怎么一场战事,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可是啊,这跟她没有关系。 她啊,有事她就要挑起来,没事,她还做那个接客的春鸳。 毕竟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