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马克游戏》 0001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一节) 「大哥,打开了!」 染着金毛的小混混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边嚷嚷边毫不客气地把围拢过来的两人推开,只让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大个子中年男人横身抢进来。 小混混口中「打开」之物,既不是门窗也不是什么箱包,而是一个人。 具体说来,是一个人型的物体,平躺在材质不明的地板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让人就是看不透里面的情形。伸手摸过去,也会感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挡住,无论如何也摸不过去。 这样的物体在大厅中还有好几个。 所谓的「打开」,便是这金色的光芒快速地越变越暗,直到彻底消失。就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人身上的光芒外包装撕开抹去,露出里面的人一样。消失的同时,一个少女呈现在众人眼中。 纯黑的白领纱面连衣裙,衬着一身仿佛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肌肤,不到一米六的个头,纤细的四肢,精巧的五官,长长的睫毛。 仿佛沉浸在睡梦中,少女的面容恬静。却只有一侧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邪魅微笑。 女孩清纯而惊艷,又是毫无防备的模样,让青春躁动的马仔看直了眼。刚开始发育的喉结不停地上下耸动吞咽着。 饶是过来人的中年男子看着这副面孔也不禁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把头探了过去,几乎贴到女孩脸上。 他开着的领口和短袖袖口之下暴露出了至少覆盖了整个上身的彩色纹身。一双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眼睛有些危险地眯着,丝毫不显做作。比起痞气四射的行头,这纹身男眼中不寻常地透着不符合外表的警惕,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曲芸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贴到面前的大脸显然不是善类,任谁醒来看到这样一幕都无法平静。然而她既没有像普通的柔弱女孩一样惊叫,也没有受惊发起攻击,而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眸,急促了些许唿吸。 仅仅是微微睁大,却因为眼眸原本就极大而相当明显。饶是眸中平静如一镜湖水,还是让所有人感受到少女的不安。若不是在如今人人自危的境况下,被激起的保护欲甚至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即使是恶行恶相的纹身男见到这样一双明眸,也忍不住略有些尴尬的起身。随即好似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而撇过脸去,痞气地吹了声口哨:「咻~美女啊。」 全没有其他人「打开」时的慌乱或者愤怒,曲芸微微惊讶的表情很自然地收敛起来。 在纹身男撇过脸的瞬间,她一只手指捲起髮丝,如往常睡醒时一样让面部的肌肉稍稍变化。 一瞬间,便自然地接连流露出喜怒哀乐各种同完全不同的情感。随着眸角最细微的神态流转,一副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毫无缝隙地接连出现。 这是曲芸从小和自己进行的游戏,如今早已炉火纯青。不是与人交际的便捷面具,就纯粹只是游戏。而和她游戏的对手,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以前如此,以后,也会是一样。 对于面前的纹身男,她第一眼看去只觉着行为做派全无规矩,明显不是什么正经人的模样,却也绝不是那种抽把砍刀就上街的小角色。 「四分之三升d?」 也不知是巧妙地迴旋,还是冷漠的忽视。那不知能把多少小姑娘吓哭的调戏就这么被曲芸无视了过去。她说着坐起身,自顾自打量着大厅。 倒是纹身男懵了:「什么玩意儿?」 「没事,在想你刚吹的音高,职业病。」曲芸回答的声音很轻柔,像长笛的泛音。有点宫廷的雅气,里面又藏了分冷漠。不论在忙什么,只要听到明确的乐音就会本能反应的去分辨音高。这是从小受到填鸭式绝对音准训练的贻害。 「呦呵,还是个才女。赏脸来爷这儿喝一杯吧。」纹身男语中尽显流气,眉眼不正地挤在了一起,透着丝邪虐。他也不回身,自以为帅气地用大拇指点着背后开着的门,上面有个大大的「陆」字。 字里行间,痞气四射。曲芸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当然不会是来自痞气,而是一种面具多了,任何人,甚至自己也无法找到那张真实属于自己的面孔的味道。 「初中生么?这么小就遇到这种事儿,啧啧啧……」 环绕着大厅一周的金属门,写着大大「伍」字的那扇向上无声划开,走出的男人摇着头道。 这人一身西服,提着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一副白领高管的打扮。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同样戴着眼镜。整齐的分头,整齐的校服,甚至还背着一尘不染的书包……典型的好学生。 公文包看着曲芸,嘴里嫌弃,实际却是在解围。连带他身后的小男孩也对曲芸露出一丝亲近的神态。 「十九岁,大二。」曲芸对公文包讲话时并不是之前冷冰冰的面孔,而是甜甜一笑。正如花季少女般千娇百媚却不失青春。 话说的是实话,众人却都愣了一下。好吧,仔细看看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小模样配上一副大眼睛实在太能骗人了。 纹身男却是桀桀怪笑着道:「那更好了,合法萝莉啊。来来来,咱们认识认识。」 对着纹身男的不依不饶,公文包大声呵斥道:「住口吧!都被绑架了还不改色心!你还想不想逃出去了?这种手笔,我就不信你家里能拿出……」自顾自说着公文包突然一愣,眼神慌张地在纹身男身上四下扫射着,警惕地后退一步道:「不会吧,难道说你就是绑匪?」 「绑你奶奶个毛线的,俺大哥要是绑匪,你他娘的小白脸早挂起来剐了。一脸苦逼打工相……到底谁他娘敢绑架俺大哥,脑子被门扇了吧!」 满口方言的马仔一听这公文包竟敢怀疑大哥,立马就急了。说话间张牙舞爪有些滑稽,神态也像是蹩脚的演员,全身显露出一种紧张的表现。曲芸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是害怕的。正因为害怕才急着站队,生怕这位老大丢下自己去逃生。 饶有兴趣地转向虚张声势的马仔,曲芸的注意力却放到了纹身男身上。他老道的眼神中警惕的对象其实也包含了这个小混混。看得出来,两人原本并不认识。然而只是稍有迟疑,纹身男眼睛微微一眯便马上接话道: 「说得好,在这儿哥罩你。等出去了,跟我……混,也绝对能挺得住你小子。」 原本差点顺口在「我」字后面报出自己的名号,却勐然触动了某根警示神经,巧妙搪塞了过去。 0002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节) 「说的那么牛,出不去全是扯蛋。」被马仔挡在后面的一个背头男子却撇撇嘴小声嘟哝道。 大厅里谁也不认识谁,这不满的抱怨本来自然会被无视,比如纹身男就是这样做的。谁知马仔竟突然一把揪住这男人的衣襟吼道: 「你特么不服俺大哥得不得?觅个死得不得?」 一身礼服繫着领结的背头男子不怕也不急。眼睛无奈地瞥向一旁,一副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的神态,嘴上还挂着职业式的微笑,让人发不起火来。 「住手吧!」公文包一脸正气的模样,显然看不惯马仔他们的做派。 马仔双眼一瞪,将手中抓着的背头男人向远处一丢……这帅气的动作只发生在他的想像中。事实是,由于体格差距,这一推一丢的动作反而把马仔自己向后推出两步。 愤愤地瞥了一脸无辜的背头男人一眼,他面红耳赤地向公文包男子逼过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原地。 纹身男边按住马仔制止他犯二,边冷着脸有些兇狠地瞥了一眼公文包走出来的伍号门问道: 「怎么样,这倒霉孩子的房间里有什么不同么?」 虽然看不惯纹身男和马仔的做派,也不怕他们,公文包却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只能一脸无奈答道: 「和所有能打开的房间一样,连通的卧室,洗手间,客厅,厨房。没有窗户,没有通风口,连特么烤炉和冰箱都不用接电线的。房顶,地板,墙壁,狠命砸也没有一丝裂痕。」 随着公文包的话,曲芸才得空把一直被身边人们矛盾吸引的注意力放到观察四周环境上。虽然在一个没见过的地方醒来任何人都很难淡定,但是这安静冷清的大厅显然没有一群咋咋唿唿的人那么引人注目。 简洁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圆厅。墙壁像是某种金属质地,反射着暗淡的光泽。没有一扇窗户,墙壁上环绕着十一扇一模一样的大门。从零到拾,每个门的上方都印着大大的汉字数字。 旁边一副好学生模样的男孩补充道:「我们还试着破坏水池和马桶的管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叔叔都打不破。」曲芸可以感到,年幼的好学生在恐慌和陌生的环境下对显得正派的公文包已经产生一丝依赖。 公文包点点头道:「我常去健身房的,力气也算比同龄人稍微强点。只能说,房间里大多数家具的材料都不正常。前一段新闻里提到的什么,高分子聚合物,大概就是那类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想了想道:「非要说有什么不同,这孩子床上的被罩是卡通恐龙的花纹,洗手间里也没有剃鬚刀。」 「啊啊啊,我的房间也没有剃鬚刀啊,但是有卫生巾!」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蹦蹦跳跳地叫着。她一身运动服,一边拍手一边甩着双马尾辫子。一副元气满满胸大无脑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房间里其它人的沉重:「而且我的被罩上画的是桃花树,我最喜欢桃花了!」 马仔却没理会这傻丫头。在他眼里,地上刚「打开」的那女孩比这位好看一百倍。他更在意的是被驳了面子,指着公文包骂道:「擦!你丫根本就是没得力气,还噶的比人强点……不就是砸东西么?这个俺在行,砸给你们瞅。」 说着,马仔沖向了公文包出来的房间。经过公文包的时候,还狠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只可惜公文包的体格比那背头男子还要好些,险些让马仔自己失去平衡。 只见他跑到离自己最近的门上有「肆」字的房间前又是推又是拉,折腾了半天,大门也纹丝不动。撇了一眼后面的众人见没人笑自己,便一甩自己的黄毛,一副嚣张的模样傻兮兮地晃着肩膀走进旁边好学生的「伍」号房间。 这一次,纹身男没有拦着马仔。因为他也没想到离开的办法。无论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情况,被这样困住显然是不行的。眉头紧皱了几秒,也看向同样愁眉不展的公文包,问道: 「这不合道理啊。如果这里没有出口,咱们是怎么被运进来的呢?是不是哪里,有什么机关暗道?」 公文包点点头,又耸耸肩:「应该是吧,但是这里一切东西的材料都透着古怪。想凭敲击辩声找到建筑结构里的隐秘,怕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哎,如果是那些制造大灾变的超人搞出来的事情,咱们的问题可就大了……」 纹身男摆摆手:「不会,我对那事件的内情稍微了解一点。不说他们那种级别,就算最普通的超人,咱们身上能有什么被看上眼的?」 他说着,却不得不和公文包一起转向一旁高举一只手蹦跳着的双马尾。 「听我说听我说,你们不觉得每个人在『打开』之前身上发出的光很古怪么?看又看不透,摸也摸不到。要不是看到这孩子真的从光芒里出来,我还真不信你们说我是这么来的呢。这难道不是很……」 「很?」纹身男挑起一边眉毛。 「很科幻么!要我说,咱们未必是被歹徒绑架的。而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呵呵」始终微笑着的背头冷笑。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双马尾女孩也没有介意。分别被理性和感性主导的人凑到一起是永远也无法达成共识的。 从房间里其余人的目光中,曲芸可以看到和背头一样的不屑。 该说常识局限人的想像力吗?就目前状况来看,至少曲芸认为这跳脱女孩的外星人说比几个成年男人的分析靠谱。这里各种超越了常识的情况还不足以让这些人放开束缚考虑多一点情况吗?她知道这里没那么简单出去,枉费了这帮人咋咋唿唿的折腾。 越是张扬,越是不自信,她心里暗道。看了看颓然坐倒的公文包和一直不吭声却眼神四处乱瞟的背头男子,曲芸自顾自向马仔进去的「零」号大门走去。简单的观察让她有了初步判断,大厅里的几人,都不像是威胁。 作为绝无仅有的,自己主动加入这不杀人便会被杀的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曲芸估计自己大概是此刻房间里唯一一个真的没有在害怕的人。 0003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节) 虽然脑子里各种高冷,真走到没有把手的金属大门前,曲芸也不得不像刚才的马仔一样蠢兮兮地又推又拉。区别只不过动作看起来远更优雅罢了。 「挨个试一下吧,每个人有自己的房间,站到门口门就会自己打开。屋主在房间里时和屋主没有『打开』的房间是进不去的。现在还没法打开的房间只剩下一到四号」纹身男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却还是把之前摸索到的情况告诉给曲芸。 这次曲芸倒是没绷着脸,而是戏精般地换了张和善面孔对他点头致谢,转而走向旁边的「肆」号门。 运气不太好,她连开了三扇门无果。直到几乎以为纹身男在故意说谎欺负自己时,才打开了最后的「壹」号大门。 门不是正常的沿门轴旋开,而是整个门板向上收入了天花板。原来这门根本没有办法旋开,因为整扇门厚度超过一米!根本就是个堵住出口的实心金属长方体!这样厚重的一坨金属块不知道有几吨了,滑开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声响。即便是曲芸那天生敏感又经过多年训练的耳朵也听不出任何摩擦的声音。 「我跟你一起去,不检查过每一个房间,就不能断定这里没有出口。」公文包仍然满脸沮丧,却十分坚定地从地上站起来。 曲芸皱了皱眉头,她从不习惯和人合作。更何况是这种敌我不明的环境。虽然与几人的交谈时从语气动作中体现出一副长袖善舞的样子。但这只是怀着对「与人交流」这一课题的兴趣进行学习练习的结果。事实上她几乎就没有过朋友,更妄谈合作。 然而此刻,却没有道理拒绝公文包跟来的要求。看看众人的面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显然每个人的房间都被别人检查过。于是没有丝毫不满的表露,曲芸微笑着把公文包让进了房间,自己才跟了进去。 原本漆黑的房间,在公文包进入时还没有反应,却在曲芸迈进的一剎那亮起了昏暗柔和的灯光。进门的时候马仔还在外面嚷嚷着自己探查房间时疯狂破坏却一事无成的神勇事迹。随着大门无声滑下,大声的嚷嚷却在半句处戛然而止。 也许不是墙壁内没有机械构造,而是隔音做得太好。曲芸这样想到。 大门里面是一片二十几平客厅样装潢的空间。双人沙发对着一台霸占了半面墙的壁挂液晶电视。沙发旁边挨着一个四层的小书架。左手边是由透明玻璃隔出来的盥洗室,包括已经放好热水的spa池。再过去就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皇后尺寸大床,上面的被罩是粉白圆点的简单图样。少女气又梦幻,正是曲芸喜欢的类型。 右手边是设备俱全的厨房,和左侧的卧室一样。根本没有墙和门阻隔,完全与客厅连做一体。很像是欧洲大陆上第四帝国或法革共那里高级酒店的设置,但细节上各种陈设雕琢龙凤的东方典雅样式却又体现出大庸本土特色,颇有几分不伦不类。 走在前面的公文包毫不客气地东敲敲西砸砸,甚至把装在床头柜里的一大堆香水化妆品倒在地上。直到他要穿着鞋踏上大床时,曲芸才忍不住制止了他。 「那床,我还要睡呢。不踩行不?」 公文包正完全沉浸在急躁的情绪里。突然被打断,先浮上面容的是一丝诧异。他也没恼,只是颇有几分泄气地收回了脚问:「你不急着出去?」 曲芸再次环视了房间,最后反射着光芒异常明亮的眸子落在公文包身上:「房间里很多东西,是我习惯和喜欢的的样子。」 她走到厨房的范畴内,毫不忌讳公文包视线地抽出一把断骨刀。挥了挥,摇摇头又插回去。换成一把小巧却十分锋利的水果刀插进袖口,用袖口装饰的丝带紧紧贴着手臂系在衣袖里。然后不顾公文包皱起的眉头,拍了拍身后的炉灶: 「这种需要用点火器引火,主要靠烤箱烹饪的灶台,不知你见过没有。是西方有些过时的型号,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这种东西找遍整个大庸怕也没有几台,普通人见到,甚至因为不知道怎么点火而无法使用。你的房间里,大概不一样吧?」 公文包眉头没有展开,但还是点了点头。稍有些不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当然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像你那样敲敲打打胡乱折腾一番就能出去的。」 「目前这种情况?有话说清楚。」公文包眉头皱得更深 曲芸脸上微笑不减,心中却是对面前这人可能发挥的作用减了几分。 「把咱们弄来这里的……不管是什么人或势力,既然把咱们的习惯喜好都能调查清楚,又怎么会有漏洞的墙壁天花板放在这里让你暴力破坏逃出去?就算他们真的犯下了什么纰漏,没有达到自己目的前,可能让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逃掉么?」 叮咚~最常见的大三度音程下行门铃声。 大门旁边凭空弹出了像是监控摄像一样的全息影像,是站在门外趾高气昂的马仔和左顾右盼的好学生。 「站到门口去,就可以放他们进来。」公文包自顾自皱眉沉思,心不在焉地告诉曲芸。 曲芸走过去放两人进来。 「老大瞅你们在里头捣鼓这么久,怕有啥子不对,叫俺过来盯着。」马仔大大咧咧实话实说出来,只怪纹身男低估了这二货的二度。 「我是来告诉叔叔……外面剩下最后三个人,又有两个打开了。有一个人看起来好兇……」好学生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陷在沉思中的公文包没理会进来的两人,转而接着前话问曲芸:「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为了看看绑匪的目的,就要我们什么都不做,活生生留在这里等着?」接着便有些有些恼怒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是不是游戏玩多了脑子不正常,我还有老婆要养。明天公司里最重要的年度报告,要是因为困在这里没去……总之屁事不懂的小孩子,帮不上忙就别瞎捣乱!」 最后又从厌弃烦躁转为稍稍有些情绪失控地咬了咬嘴唇,仿佛只对自己般低声嘟哝:「要真是索要赎金的绑架事件反而还好,公司有给我买保险。就怕为了个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丢了饭碗啊。」 曲芸轻轻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说干等着什么也不干,但也不能像你那样无脑乱来。」 听到落了自己面子的公文包被骂无脑,马仔忍不住偷笑起来。直到曲芸看过来才尴尬地咳嗽两声收了声。别看平时嚣张得不得了,这货还真没有过和漂亮女孩交谈的经验。 「这房间,你们就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曲芸边问,边仔细扫过天花板一片片红黑相间的涂漆纹缕。 0004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四节) 「遮挡浴室的帘子?」好学生显然没见过酒店里这种情趣的设计。 「游戏机!」马仔的声音盖过好学生:「咋么好的大屏幕孬接个游戏主机撒子太可惜啦。还得房间里连电脑也莫得不是瞎摸子怪么?得二十一世纪了啊。要真得个大哥说得俺们们困在这里好几天,莫得游戏打还不给闷死啊。咋不能真让俺们看书去吧?」 马仔说的哭丧着张脸。曲芸的注意力却因此被书架吸引过去。 「不,是进来的门!」公文包隐隐觉得曲芸不是在瞎扯。只要能帮自己出去,他什么话都听得进去:「把我们这么多人运进来,不可能没有出入口的。我们一开始身上的光芒应该是绑匪里某个超人的能力,反正我不会相信双马尾说的什么外星人的鬼话。」 说不相信,怕一大半是不愿意相信。公文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会回不去日常生活的可能的。至于超人的能力什么……是的,这个世界是存在超人的。作为一个普遍的常识被人们广泛接受,虽然多数人一辈子也不过能见到一两次超人而已。 这,也正是曲芸想尽办法主动进入拉马克游戏的原因之一。 对于公文包的回答,曲芸微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十一个人对应十一扇门。没有通向外面的通道,作为一栋建筑,连窗户都没有。但是,」 三人听得聚精会神,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但是没有人了解超人的力量体系,也许绑匪里就有超人能做到把我们凭空转移到封闭的密室里,这没什么奇怪。」 公文包挠挠头,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个很有可能的可能。 「即使真的是这样,却有一个东西是绝对不能缺的,那就是通风口!他们可以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把我们传送进来,但难道还会奢侈到让一个超人不间断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为我们提供新鲜空气吗?看看塞满冰箱的食物和精心准备的符合我们喜好的陈设,明显并不准备杀死我们……至少并不准备让我们在一天以内因缺氧而窒息死。」 「对!俺一早得就咋个想的!麻熘得去找通风口!」马仔不喜欢被人抢了风头。虽然到最后也没全明白曲芸的逻辑,但是先想到好主意的应该是他才行。 「没用的,」公文包嘆了口气:「虽然没想过通风口的问题,但是我们之前已经为了寻找暗门一寸一寸地敲便整个大厅和房间了。」 曲芸伸手指了指客厅的天花板。 众人将信将疑地探头围过去。房顶本被漆成细密交织的红黑曲线,只在客厅上方约摸茶几大的一小片,一些黑色曲线隐约可以看出颜色和周围的有微妙的不同。 好学生不禁有些兴奋:「姐,你眼神好厉害。」 「我视力很一般的,只是因为事先想到要找的是什么,才会比较容易找到。」曲芸颇有些亲和地笑着,掩盖住眼眸深处的冷漠。 公文包却是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反而更有些沮丧:「没用的,虽然没有发现通风口,但是每个房间的这个地方我都敲过。根本砸不破。除非用枪射,用火烧,用炸弹炸……」 「炸弹我不会弄,火倒是可以做到,」曲芸说着拿起烤炉上的打火机丢给公文包。也许只有她房间里才有的这种炉灶,没有自动打火器,只能用打火机点燃。 公文包看看看手中小卖部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哭笑不得道:「除非房顶自己能燃烧,不然这点火还没我砸的破坏力大啊。」 「没让你用打火机去烤。你这髮型,房间里应该有髮胶的吧?对着房顶喷,再点燃就是小型喷火器。要是害怕,就把髮胶放烤盘里用书架或者把沙发立起来对着房顶。再撕些书页进去点燃,人躲到浴室里看着就行了。运气好还能搞出个小爆炸呢。」 公文包眼睛一亮:「我这就去拿髮胶!」 「别,我怕火,」曲芸一收冷静分析的脸孔,马上变得柳弱花娇,却没有丝毫惹人厌的不自然:「你们还是去自己房间折腾吧。」 当三人离开房间,曲芸把注意力放到了因马仔的话而注意到的书架上。 《微型反物质电池结构与安全性》,《唯物与唯心基础能量小百科》,《电磁动量武器基本原理》……无一不是些远远超出这个世界常识范畴的东西。随便翻翻,都是汉字,却因为大量陌生词彙而就是没法理解。 她轻轻捋过书嵴,直到手指停在了唯一一本看起来不那么噬脑的书籍上——《杀人游戏》。 说起来想要不注意到这本书反而相当困难,因为整个书架所有书籍的书嵴都是蓝灰褐黑一类暗色调,只有这本《杀人游戏》是大红色的封皮。翻开封皮第一页,曲芸发现这并不如自己所预料的是一本小说,里面所包含的仅仅是具体的游戏规则: 杀人游戏(a类个人竞争型) 参加者:九位平民和两位杀手。 胜利条件:1.剩余存活玩家全部归属于杀手或平民一方阵营时,全部存活玩家获胜。2.存活平民数量小于等于杀手时,杀手获胜。 玩家身份:轻触个人拉马克徽章,直接感知身份。个人身份仅玩家自身可以感知。 杀人方式:1.使用武力 2.公投处决 杀手特权:1.夜间杀手们获得一次开启某人房间的权限。2.杀手在夜间将获得战斗优势。 游戏流程:每天8:00am所有玩家将被唤醒,所有房间房门开启。所有玩家必须进入公共区域,系统通报昨晚游戏进程。9:00am所有存活玩家在公共区域使用个人拉马克徽章公投,必须且仅限投票给一位你希望被处决的玩家。 9:10am得票最高的玩家将被处决,平票则无人被处决。完成处决后,为自由活动时间,所有房间房门将敞开至6:00pm,即时触发门禁事件,所有玩家必须立即返回各自房间。 7:00pm至7:00am为夜间行刺时间。杀手可自由进出自己房间,享受肌体能力加成和总共一次开启任意房间的权限。 胜利奖励:1.杀手获胜时,奖励点数等于总死亡人数乘二,基数150。 2.平民胜利时,奖励点数等于死亡/存活中更大数量的平民数乘二加个人投杀/击杀杀手数乘三,基数125。 惩罚机制:1.在规定时间后十分钟内未能完成进出门活动以及投票活动的玩家将被处决 2.以任何方式有意直接或间接妨碍他人出入房间或公投的玩家将被立即处决。 3.在日间,任何参与严重侵害或杀死其它玩家的玩家将立刻失去意识直到门禁,并每次扣除五点奖励点数,个人累积奖励点数不足惩罚扣除者将产生相应不足点数的随机退化。 0005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五节) 再往后翻,整本书,每一页纸都印着同样的内容,一字不差。这么明显的提示,如果说书上的内容和现在自己的处境无关的话,打死曲芸都不信。 对于没有入口的密室曲芸原本就是接受的。虽然对拉马克游戏的认识也几乎等于零,但她毕竟比门外那些一脸懵逼的傢伙多了些概念。这个禁忌且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名词,和整个世界上那些唿风唤雨的超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原本对冰箱里充足的食物和参加者彼此还算是和睦的气氛却有几分疑惑。直到看过游戏规则,最后的疑惑也解决了。这里还是她千辛万苦调查到的那个吃人的拉马克游戏,只是游戏有着不那么明显的规则而已。 研究书架花了小十分钟时间。离开房间后,曲芸见到大厅里多了几个人。而公文包正双手抱头靠在墙角喘息着,被视为身家性命的装着公司重要文件的公文包也不知被丢在了哪里,面前还有一摊呕吐物。 好学生一脸担心地在旁边看着他,看见曲芸出来,又愤愤地瞪过来。 「是你教他用火去烧通风口的?行啊小丫头。」 说话的是一个席地而坐的秃头壮汉。想必就是好学生嘴里「好可怕」的那货了。 这汉子赤着上身,身材看起来没有纹身男高大。但要是两人真动起手来的话,十个人里十个会压这秃头赢。单就只因为那一身几欲爆体而出的肌肉。如果他胆敢声称自己不是哪里的健美冠军的话,一定会被当成生物武器实验造就的怪物。 这人身上的肌肉与常见的那种健身房里蛋白粉堆出来的物体完全不同,并不是块头夸张的大,而是质地不同。仅仅是安静的在那里坐着,看起来就和别人剧烈运动之后的状态差不多。整个身体呈紫红色,透露出巨大的能量感。 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对曲芸竖起大拇指。 同样幸灾乐祸的还有马仔,他解释道:「咋个货去烧房顶,结果火没点着,自个儿突然就变成这熊模样了。」 「火……点着了,烧很旺,自己又灭了……」公文包挣扎着说。看起来问题不算严重,慢慢缓过气来了。至少肯定不会就这么挂掉。 见得马仔幸灾乐祸,好学生很生气却又不敢大嚷。只把自己憋了个脸红脖子粗:「你……说的轻巧。叔叔是为了让我们逃出去才点火的。有本事你去点啊!」 「去就去!嘿,话先撂这儿,就得俺去烧了,孃的怎么招呗?」马仔果然一点就着。 「别闹,还想不想出去了?」纹身男瞪了马仔一眼,后者马上老实下来。 他转向坐在地上的公文包:「你说火很旺,又怎么会突然灭了?」 「我……也不知道。我撕了一烤盘的书页,那书都很旧很干,一点就着。然后髮胶瓶可能被烧掉了喷嘴,就开始对着房顶喷火。我担心弄出火灾,却想起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防火器材。正担心着,突然火就灭了。 不光是燃烧的书页,连喷着火的髮胶瓶也突然就灭了。然后我就感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脑袋涨得像要炸开,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这其实,大概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吧。然后突然感觉身体一松,我就连滚带爬逃出来了。」公文包已经可以好好说话,有气无力地答道。 「是不是还觉得嘴里的口水都像要沸腾了一样?」曲芸若有所思。 「对对对!」公文包赶紧点头,随后马上死死抱住脑袋,显然又是一阵眩晕。 「抱歉,是我疏忽了,」曲芸沉声道:「如果注意到房间里没有防火器材,我就该想到看起来这么高科技的房间里很可能使用的是自动抽真空灭火方式。幸好房间的科技比我们所知晓的还要高得多,可以做到瞬间抽干和填满房间的氧气。你这是缺氧和内外压失调的反应,时间不长,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纹身男看着曲芸眯了眯眼。这丫头能这么快想到原委,在他看来可不像是事先没考虑到。而且如果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把这么大一个房间抽成真空来灭火的时间,公文包也绝对活不下来。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留了一眼,并没有引起曲芸的注意,就总结道: 「看起来无论是哪个混蛋绑架了咱们,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一天不露面,恐怕咱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现在咱们应该做的,就是一边继续寻找出口,一边准备战斗。老子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绑架咱们。等他一出来,没有二话先让他血溅五步!」 这个纹身男不简单啊,曲芸稍稍低头掩饰嘴角的一丝轻笑。说话里痞气尽现的后面还掺杂了一丝文绉绉,愈发让人觉得是在掩饰着什么。这人要么是比自己更先发现了游戏规则,要么是从细枝末节发现了这里不协调的超现实感,或者根本就知道拉马克游戏的事情! 在书架上翻到规则时,曲芸就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活动是什么了。想必纹身男也正是因为心里相信这不是什么绑架,才敢赤手空拳地叫嚣挑衅绑匪的话。 「我还是觉得我们根本不是被绑架的,」双马尾女孩一脸无所谓道。她的眼里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纯粹的天真好奇。说话也是心直口快:「如果劫财,绑这货干嘛?」她指向一个新出现的独自蜷在墙边瑟缩的女人。显然是在曲芸之后「打开」的三人其中之一。 因为大厅是圆形所以并不存在墙角,女人只能靠墙蹲着。曲芸觉得如果有墙角的话,她这幅卑微的模样大概宁愿把自己挤到砖缝里去。看不清埋在双腿间的脸孔,但是能感觉到这女人身材皮肤其实都不错。天生的那种,不是用名贵保养品堆砌出来的。 这个缩在墙角的女人显然也在注意着房间中心的谈话。见到自己被人指着她抬起头。一张原本有些英气的脸被浓妆艷抹的劣质化妆品涂得面目全非,无论妆容还是暴露的衣着都明目张胆地写着「廉价」两字。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最底层的风尘女子。 「如果是劫色,这货又算什么?」双马尾接着又指向那个引起好学生恐惧的,席地而坐的秃头壮汉。 虽然被点了名,肌肉男却完全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闭目养神,只在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时不时想到什么,还阴森地笑笑,看的人心里发毛。 「那可就不好了啊!」好学生接话,边推了推粗框的眼镜一副柯南做派:「我在网上看到过这种情况!我们这是要被摘除器官贩卖啊!」 他脸上所有孔洞都大张的惊惧表情,已经只能用颜艺来形容了。 0006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六节) 「卖你个头啦!给你一个器官田这么好的房间住是吃饱了撑的啊。」试图勾搭曲芸的纹身男吐槽。他说这话时口气明显和刚才不同,给人感觉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算计,而是真的被好学生气乐了。当然,这也无法确定。 曲芸也跟着雅然一笑,透着丝诡气地打趣道:「整个建筑都是这种绝对独特的结构。四周是大家的房间,不存在出口,而房间的门比银行金库还要厚。你们有人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就是生化武器研究!我们要变成实验体啦!啊啊啊啊!」好学生丧心病狂地喊叫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倒霉孩子脑洞大啊…… 曲芸毫不急躁地等着好学生鬼叫完,大家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才接着对众人说:「虽然和生化武器研究没有关系,但是危险程度差不多。在座的各位肯定是要死一些的。」 话说得吓人,脸上无一丝波澜的表情却让可信度立刻减二百。若不是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怕身边多数人只会把这话当成是中二少女病发罢了。 虽然还不明确自己在游戏中的身份,但是明知无论杀手还是平民都需要迴避被怀疑注意的前提规则下却由自己来点明问题想必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这样做。然而对曲芸来说,人们听到问题被点明后的反应反而会比说出点明问题的话暴露更多。不过投石问路罢了。 一句话语惊四座,曲芸默默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肌肉男的冷笑僵在了脸上,眼皮微微一跳。纹身男和双马尾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余除了歇斯底里的好学生和瑟瑟发抖的风尘女,剩下三人都是一副吃了老鼠屎般的表情。 「首先,我不信你的鬼话,」公文包脸上愠怒了颜色:「其次,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一定,肯定,必须要离开这里!」 「这女孩子说得没错哦,我们马上要进行一场杀人游戏了。」 让公文包希望幻灭的说话声从曲芸身后传来。 曲芸随着声音回头,正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自己隔壁的贰号门前。 来人是个消瘦的中年人,板寸,一双圆睁的小黑眼睛没有一丝神采。他略带冷笑地随意说道:「两个杀手,九个平民,一方死光,另一方获胜。」 有趣,这人选择了和我一样的做法,而且居然被抢先了啊。曲芸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微笑看过去,正好对上了那双死人般的眼睛。 她刚刚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一般来说,在这样的游戏中保持低调,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活到游戏结束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对面看过来的那毫无光彩的瞳孔中,正瀰漫着这个意思。 然而这其实是一个陷阱,万一自己所属的一方输了呢?真正明智的做法是跳出来展示自己的价值,让众人依赖自己的智慧。把主动权把握在手里,最后险中求胜。这样做,至少自己的成败性命取决于自己的能力。只要能做到取信于一半活下来的人,哪怕最后大家跟着自己的误判一併陪葬,至少自己也输的心安理得。 然而曲芸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拉马克游戏的水深。在这些本应不知所措被传送进来的普通人里,竟然也有人像事先已有心理准备的自己一样提前发现了游戏规则,并且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有自信和智慧来选择当出头鸟这样一条极艰难却占据主动的制胜道路。而且,选择出头的还不止一个…… 这样,才值得我进来啊。她的笑更深刻了几分。 说话间,最后一扇关着的捌号门向上划开,一如先前般没有一丝声响。里面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男人,一身量身订制的中山装。一脸和善的笑容就好像半个世纪前第三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宣传画。 「呵呵,大家都出来了啊。你们都看到了,现在情况不明。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众志成城,战胜一切困难。」 这秃顶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以至一口气讲了一大长句,在任何人有反应打断之前就无缝连接了下去: 「想要团结在一起,就需要一个核心带领大家。敝人姓王,在市交通局当了十二年局长。正好有些带领群众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如果诸位没有什么意见,还请允许不才自荐。」 原来又是个缺乏安全感的蠢货。想把握主动是没错,可是像写在脸上一样急着拉帮结派就……呵呵。 好希望他就是杀手啊,和刚才几个人比起来,这位简直就是新手难度啊……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规则,刚才说过话的几人互相扫视,脸上都写着这样的意思。或者至少是自我感觉别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对于这种人,曲芸没什么好说的。演讲煽动不是她的长处,也不是她兴趣所在。别人爱忽悠便忽悠去吧。她,有自己不一样的玩法。 果然,马上就有人拆台。出乎曲芸意料的是,发言的竟然是那个一直闭目端坐的肌肉男。从第一眼看到这人,曲芸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危险,不可掌控,以及强大的自信。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推理,而是近乎女人的直觉。肌肉男后面的话显然印证了这份直觉。 「哈哈,你这活宝倒是有意思。刚听说玖号门的一起来就躲回房间,还以为你能有什么作为,结果就为了等着大家都到了再出来,憋出这么个演讲?逗死我了哈哈哈。」 王局长头上隐隐绷起青筋,自从上任还没见过哪个小老百姓跟自己说话敢这么没大没小。仗着过硬的背景,就连上级跟他讲话也从来是平易近人的语气。 不巧为了拉拢众人又不好发作,他得强咽下一口气努力和颜悦色地解释:「年轻人不要太鲁莽。你知道我们面临着多大的危险吗?如果……」 「知道啊,这小哥不是已经说了嘛。」肌肉男毫不客气地打断王局长。眉角挑起一丝戏嚯的笑意,他指着之前走出来的小个子中年人说:「我们现在要玩一场杀人游戏,我把你们杀光,游戏结束,皆大欢喜。」 0007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七节) 王局长本来一个官二代,从来也不是什么韬光隐晦的主儿,被这么挑衅再也忍不住了。双眼圆瞪似神荼,脸色如醉酒般从脖子涨红到脑门。不考虑其言行,到真有几分正派官威。 只见这厮一撸袖子张口就骂:「小兔崽子你凭什么跟我横!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还敢杀人了这是?反了你了!你哪里人?信不信就凭你这句话老子叫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这一屋子人还怕你一个了?大家齐心协力不要让这恶徒嚣张,回去王某必有重谢!」 「只怕你们回不去了!」肌肉男冷笑着:「秃头是吧?敢这么叫我的没一个还活着。无论在这边还是在那边。」正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了回去,是身后瞪着死鱼眼的小个子中年人。他按着肌肉男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这位先生,请看清规则。」 原来在两人口角时,房间的正中间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段文字。文字悬浮在空中,看得见摸不着好像全息投影。奇怪的是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一样的正面,而且无论怎么遮挡,也不会影响文字悬浮的位置。就好像它们天然就存在于空间中,而不是被哪里的投影照出来的一样。 配着文字,还响起了一个极赋磁性的中年男性的嗓音朗读的声音。而至于文字和语音的内容,正是曲芸在房间翻到的那本书里写的游戏规则,一字不差。 杀人游戏……九位平民和两位杀手……早上投票,晚上杀人……伤害他人与妨碍游戏的惩罚…… 一阵高中教室里老师提问后一般的沉默。 每个人都在静静地默读规则……或者,在暗自观察彼此。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观察彼此之后,才有人打破了沉默。 「所以说这都是真的了?下面我们要找出来混在大家之中的两个杀手,然后把他们除掉?」说话的是双马尾。话挺明白,语气里却没半点真实感。 「与其说找出杀手,我们根本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法确认吧?」接话的是纹身男。 刚收的小马仔也忙衬着接道「拉马克徽章是个啥子玩意儿?俺没听说过啊。」 拉马克徽章是什么?曲芸也完全没有概念。说是调查了三年,是真的用尽了一切手段几乎每天都有花费几个小时当做一份工作那样去做的。即便是曲芸这样奇招倍出的天才,最后得到确信靠谱的信息还是只有四个: 第一,名字是拉马克游戏;第二,和世界上百年前开始出现的超人类有关;第三,游戏里可以见到许多超出常识的事物;最后,会死人。 以上四条,再无其它。关于这游戏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肯定有明确答案却又比世上一切的迷团更加朦胧不可知的迷。拉马克游戏走出来的超人可是实际生活在人们身边的。按照机率学,任何当今活在地球上的人一辈子总会有机会见到一两次超人在街上施展神通。 正因为这些含蓄却隐藏着无尽张力的魅力深深吸引了曲芸。她深深地期待着游戏中到底有多少她不曾了解秘密;她坚信这里有什么力量可以引证自己的世界观和理想,甚至用它战胜现实……让她理解眼中人们并非虚假的彼此关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过没有概念,不等于没有想法。曲芸先是摸过自己浑身所有的口袋,然后是领口袖口裙腰一切可能缝进东西的地方,最后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游戏已经给出的信息里没有任何涉及徽章的明示暗示。基本算是检查过一遍房间的曲芸也确定那东西只要不是藏得像宝藏或者小得像灰尘,肯定不会在房间里被自己漏过。 答案一定在自己身上。徽章已经得到了,只是还没有发现。不然要是连徽章都有人找不到,那游戏根本没法按照规则所写的进行了。 果然没花多少功夫,她就在右脚的脚踝外侧找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高音谱号,跟一般的钥匙扣差不多大小,就这样毫不突兀地出现在了原本洁白无暇的肌肤上。不痛不痒,好似天生胎记。 曲芸微微一笑,很是满意这个造型。把手指轻轻按上去,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大堆信息。 奖励点数?知识检索?游戏身份……这些信息大多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两句不甚明了的介绍,曲芸就算细看也没能归纳出个所以然。原来如此,这就是拉马克游戏啊。 「居然是平民啊……」曲芸略有遗憾地轻嘆,耳语般的自言自语不想却刺激到了坐在旁边的好学生:「我也是平民!」他满怀心虚地颤声道。 「俺也是平民!」听到好学生接话,马仔神色慌乱,难得地机灵了一回。突然间的大喊却是吓坏了一群人。 「我是……」「我也……」 如凉水泼进油锅,一群人跟着争先恐后地沸腾着表态。 「你是个大头鬼啊,」曲芸彻底无语了,她一把按下正欲起身的王局长道:「一群胡说八道的,你们知道怎么看自己身份?」 「小丫头,」正在气头上的王局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显然还不能接受在肌肉男那里吃瘪的事实,转而向曲芸这个「小孩子」来找回自尊了:「你爸爸就没教过你,该怎么对长辈说话么?」 学校里扮黑脸的老师常用的套路,一搬出家长,再皮的孩子也吓住了。显然,曲大小姐不可能吃这一套。只是这话让她想起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父亲,有点心烦,甚至少有地不想再做什么面子工作。冷着脸,毫无表情地答道:「他死了。」 王局长冷笑一声道:「哼,有人生没人养,无怪说话没大没小。」自我感觉终于找回点面子,他已经藏不住那小人得志的窃喜。 曲芸只是轻轻一笑,感觉自己的失态有点幼稚。只一瞬间,她的面孔便如刚醒来时练习的那样盪出了平时柔和的线条,微笑而平静地回覆: 「这位老大爷,我们不如来赌一赌,您会不会第一个死吧?」 「你!」王局长拍地怒起,后面没有营养的争执却被插进来的和事佬打断。 「这位小姐,难道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0008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八节) 说话的是早先和马仔发生矛盾的背头男子。他斜跨一步半侧身挡在王局长面前。话对着曲芸说,一脸谦和笑容的眼却望着王局长。给足了面子,让人无法发起火来。 这人整齐的西服领结,一头油亮的髮蜡,嘴上挂着既不真心也不算虚伪的职业式微笑,一看就知道只是一种习惯。这人早在之前和马仔发生矛盾时就引起曲芸的注意。不卑不亢的态度给人一种不好对付的感觉,之后又一直在和不同人凑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请问您是?」曲芸微微欠身,她自然不会放过了解每一个潜在对手的机会。 「我是当婚礼司仪的,你们可以叫我主持人。我想包括小姐您,没有任何人想现在在这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吧?尤其是在杀手,甚至可能幕后绑架我们的人面前。」主持人说着,脸上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好像是一张极其精緻的面具。 「有道理,」曲芸也回以甜甜一笑:「拉马克徽章其实一直就在我们身上……」 「啊!原来姐姐你就是绑架我们的人!」听到曲芸的话,好学生恍然大悟般战战兢兢地惊唿。 曲芸愣了一下,摇摇头正欲解释,不想王局长眼珠一转藉机打断:「刚才就是你这小贱人没凭没据先提出什么杀人游戏,结果就说中了。现在又知道什么劳什子徽章了?不是绑架犯?你先知啊?」 对于王局长的指控,曲芸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这人显然就没有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危险性,一门心思全在自己那一套斗争工作的经验上。如果能打赌,曲芸真心想堵这货活不过一天。不是因为他招人恨,而是太能搅局了。无论平民还是杀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希望王局长这种角色存在太久。 曲芸自己不说什么,却有旁人来解围:「徽章在每个人身上,是自己不知道的纹身。找到了自己摸一下就明白了。」 声音轻松随意,好似懒得解释这么多一样。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反而让人多了几分安稳感。说话的是在曲芸之后离开房间的,阻拦肌肉秃头动手杀人的那个小个子死鱼眼。他有气无力地说着,伸出手臂将手掌向下一垂,展示出左手背上一个黑色的眼镜蛇图样纹身。 接下来众人开始各自钻研起自己的身体,好学生和双马尾还因此特意躲回了房间一趟。而比较坑的则是纹身男和王局长。 前者花了好一阵功夫比较身上满满的纹身究竟有什么细节的变化,五分钟后极其郁闷地发现绕过胸口的青龙背上居然被插了一把砍刀。嗯,砍刀纹身。后者呢,干脆就找不到纹身。可把王局长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最后还是主持人眼尖在王局长脖子后面找到一个古代铜钱状的纹身。 而最逗的还是马仔,胸口正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二」字。也不知道是二货还是中二的意思,总之就是二,怎么看都是二。 众人都在忙着浑身翻找的时候,曲芸却在忙着观察。除了躲回房间的双马尾和好学生,以及端坐原地完全没开始观察自身的肌肉男和风尘女,所有人第一次触碰纹身时都是一副见证了基督降临般的表情,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直到一旁的死鱼眼走过来小声搭讪。 「其实,我还真是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杀人游戏这事的。」 「和你一样。」说着,曲芸挑起一边嘴角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面死鱼眼,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勾人。一瞬间,她注意到死鱼眼的瞳孔竟然微微有些放大,然后瞬间还原。 「你说的,是书架上?」只是瞬间,死鱼眼的死鱼眼平復古井无波。只是语气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不确信。这不确信,正是在掩饰什么。 「不然呢?」曲芸回侧了头微微一笑道。 三个唿吸的短暂停顿,他这样说:「我喜欢聪明的女人。不出意料的话,我们俩会是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 死鱼眼的耳语被几声拍手打断,成功吸引到众人注意的是主持人。 「大家都明白游戏规则了,我们现在来总结一下。游戏要求我们用编号投票自己怀疑是杀手的人,根据刚才和大家谈话得知的,每个人的编号应该是: 零号门马仔,壹号门美少女,贰号门死鱼眼,叄号门秃头,肆号门风尘女,伍号门好学生,陆号门纹身男,柒号门公文包,捌号门双马尾,玖号门王局长,拾号门主持人。这样,大家都该没有问题吧?」 双马尾:「问题可多了!凭什么她是美少女,我却只是双马尾啊?」 曲芸:「喂喂,人家风尘女还没什么不满呢,双马尾不好么?」 马仔:「大哥,这啥子混帐太不敬了,咋个能这地叫大哥您?你瞅他喊那老胖子王局长明显是要巴结吧。」 纹身男:「无妨,不是还有个死鱼眼呢么。」 …… 「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危机感也没有!难道真的就甘心被人操纵着互相残杀?一点人性也没有了吗?」公文包义正言辞,眉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说是『杀人游戏』,但这也只是个游戏吧?难道男生玩『骑马打仗』就得找真的马来骑?『一二三木头人』被捉到就会变成木头?」双马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肩摆手。 「与其说没有危机感,不如说根本没有什么真实感吧。」好学生举了举手,然后挠着头稍有点胆怯地说,「突然说要和眼前的人厮杀,我是肯定做不到的。所以同样的,相信大家也都没法说去杀人就动手吧?」 比起一开始的惊慌,这货冷静下来后也显出几分天然呆的模样。只是那还没长开的眉眼总是一副认真相,不由生出几分趣意。 「游戏给出了规则,就有办法迫使你服从。」死鱼眼冷笑。 「你刚才,说了『秃头』吧?」 无比漫长的反射弧,肌肉男冷不丁一句话让闹腾的大厅瞬间跌破冰点。 0009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九节) 不仅仅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氛」。在场每个人,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从灵魂中渗出的寒意。从肌肉男向四周辐射的整个范围,从唿吸开始每一个动作都变得那么艰难和沉重。 「不是,大哥……我口误,您叫肌肉男好吧……要不,叫老大……」巨大的压力下,主持人脸上开始冒汗。 「你以为我自己愿意秃的?要不是这坑爹的天赋……刚才已经说过了,叫我秃头的,都得死!」 话音还没落下,肌肉男就在人们错愕中已经跳了出来。一只斗大的拳头停在了主持人眼前半寸,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主持人身边的死鱼眼扣住了手腕。一滴虚汗从主持人额头滑下,经过盯紧拳头的一对斗鸡眼,沿着鼻尖落了下去。 「不要拦我!」肌肉男猝不及防地抡起被死鱼眼握住的手臂向后勐甩,把目瞪口呆的死鱼眼整个人甩飞砸在墙壁上。一声沉重的闷响,大厅金属的墙壁竟被砸得微微凹陷。再回头看,肌肉男另一只拳头已经轰在了主持人头侧。 主持人整个头都扁了,被软趴趴的脖子连着挂在肩膀上。一只眼球射出去老远砸在墙上又接着爆掉,脑浆混着血液从依稀可见的五官残留中溢出流了一地。 然后,随着十分钟投票时间和它的背景音乐的终止,肌肉男自己的身体和主持人的尸体同时以不自然的姿势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啊!!!」双马尾撕心裂肺般惊叫着。 而曲芸,在静静地观察着。 有趣,只要一秒钟,就可以让一个人脸上的天真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是,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双马尾现在这幅脸孔呢? 因为嫌弃她遇到一点小事就惊慌?还是……胸口一丝已经遗忘了很久的感觉,这算心痛? 别人可没曲小姐这种把死个人当一件小事的气魄……好吧,变态。此时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抱头鼠窜的王局长;目呲欲裂的公文包;眼中突射着暴力欲望,傻笑着的马仔;呆若木鸡的纹身男;一脸麻木蜷缩着的风尘女…… 整个大厅,让人想起了《春之祭》首演的剧场,咆哮的,惊慌的,疯魔的,痴醉的……众生百态,群魔乱舞。尖叫声,大笑声,嚎啕声,抽气声……声声刺耳,秒秒惊心。 只可惜还惊不到曲芸的心。她始终挂着轻浅的笑容,如那迪厅里唯一不喝酒也不跳舞,坐在角落里读书的人一样,只自顾观察着。 原本把这面孔上看不透深浅的主持人列为杀手的重要备选人物第二位,万万没想到这货就这么直接第一个挂了。不出所料的话,这秃头应该是现实中超人的一员,据曲芸的线索,也就意味着他是这游戏的老手了。 那么,他又怎么敢在知道规则之后还明目张胆的触犯呢?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不可能,要是出来个连游戏规则都束缚不住的傢伙跟自己这帮新人决生死,那干脆不要玩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感性成分,其实这判断还是有客观依据的。根据这段时间收集的数据,现实世界的人口比例以及出现的超人数量推测,拉马克游戏的死亡率应该是限定在一定范围内的。 这说明,游戏中一定存在着相应合理的平衡机制。智力,体力,创造力,耐力,影响力,反应,心理素质,加上一点点运气。所有这些综合起来,发挥到超出常人一定量的程度,就应该必然能活下来才对。 要不要趁现在除掉这个祸害呢?曲芸想着把视线投到微微凹陷的墙上。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一道人形凹陷的裂痕。那是金属墙壁上面的不明材质涂层,现在碎裂掉落下来,露出了后面完好的金属板。但既然早先摸上去以为直接就是金属,被马仔一通乱砸也没有丝毫损伤,相比其坚硬程度也不会劣于普通的金属了。只是缺乏韧性,并不会像金属那样用变形抵抗足以碎裂的冲击。裂痕下面的死鱼眼被摔得七荤八素,趴着捯了半天的气,爬了好几次才爬了起来。看来就算肌肉男这个等级的超人,想要跳出规则趁夜破墙杀人也是绝不可能的。 la do, do mi, ti re, re fa…… 一段低沉的弦乐队曲调突然响起。伴奏着随之而来的木管旋律,音量和时机都契合得宛若影片的背景音乐,覆盖了整个房间,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正在哭的,喊的,嚎啕的,发呆的,瑟瑟发抖的义愤填膺的,一瞬间全都静了下来。 这是……曲芸又犯了职业病,稍一琢磨。这不是莫扎特的安魂曲嘛,好应景啊。有人挂了就会放?好像不是呢,和音乐一起显现出的阿拉伯数字标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音乐是提示要门禁回房了啊。 随着乐曲的进行,不久前才刚刚倒下的肌肉男揉着脑袋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好学生吓得屁滚尿流。一周的人也都各自或是愤怒或是惊恐或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肌肉男。 只是看着而已,无论眼中写满了怎样的不甘不解不忿,终究是没有一个人开口。直到曲芸拍着手叫到:「好啦好啦~想活命的诸位不赶快回房间可是会死的哦。」说着便自顾自回去了。 曲芸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大声讲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唱歌,能让人从情绪中冷静下来。大家听到话,尽管心中仍然萦绕着乱麻般的纠结和打翻了调料店一样五味杂陈的情绪,最终还是都各自回房间去了。 房间里曲芸没再多想,也没有担心什么。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书架上的新奇知识直到晚上十点。剎那间,房间的灯光全部自动关闭了,只剩下浴池里昏暗的粉色水灯。她也没惊慌,只是把读到的书页扣在桌上留着,试着去摆弄了每个灯的开关,全都没有用。于是干脆就迳自泡了个澡上床休息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曲芸被一曲恢弘的交响乐唤醒,曲目是的理查施特劳斯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第一乐章——日出。又是一首富有深意的作品啊,曲芸揉着眼睛,半梦半醒中琢磨着。 全是些哲学意义格外浓厚的曲目,这是在暗示着什么隐藏的线索么?她边换着衣服,边轻巧地收起昨晚临时用冰箱里倒空的易拉罐和撕开抹布条制作的警示陷阱。 昨晚,死的又会是谁呢? 0010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节) 走出房间的大门,曲芸见到所有的房门已经大开。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几乎全是一脸彻夜未眠的样子。地上的尸体是主持人的,而没有出现的是——双马尾?! 仿佛印证了这一猜想,她瞥见大厅中央的全息文字正显示着游戏进程的内容: 至今死亡人数:贰 死者编号:捌,拾 投票开始倒计时:伍拾叄分钟零叄秒 大写汉字的计时,的确让人很不习惯。昨天还在身边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想到自身的命运也让人满怀不安。不过,一切都没有一个细节的冲击力来得大。朗诵文字的声音,居然从陌生的中年男子变成了曲芸的!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曲芸。 「呃……」曲芸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这坑爹的设定是怎么回事啊。头髮在食指上卷了一圈,她随机应变地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以后会轮着放我们的声音,也许只是因为我声音好听。反正如果我是绑架犯或者杀手肯定不会做这种显眼的事情的。与其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还不如想想马上的投票要怎么办。」 很成功的把大家拉回更实在的问题。所有人又沉默了下来。 「选我的人,我死前也会带走他。」反射弧超长的肌肉男这才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呵呵,我还真不信你能做到,我们大家都选你,你能杀几个?」真有不怕死的出头,是王局长。 「只杀一个,我还是百分百有这点把握的。」肌肉男冷笑着瞥了王局长一眼,头都没有转。就好像很希望被投票一样把轻蔑尽显在脸上,肌肉男瞳孔中映出的是对面的一圈不是和自己同类的物种,而是些鼠蚁虫豸。 「我觉得你们都应该冷静一下,」曲芸马上插话打断:「以任何私人恩怨作为初衷去选择投票,最后获利的只会是杀手。仔细想想,出一口气的代价,也许就是自己的性命哦。」 「就算这样,也必须先除掉这个人!他根本就是杀手吧!哪有平民会随便找人就杀的?」王局长还算没有被气昏到脑子不会转,讲得正气凛然同时还能有理有据。 「我同意王局长的观点。」公文包意外表态:「这个人昨天明确表示会杀光我们所有人。冷静的判断,就算他是平民,应该也是比杀手更危险的存在吧。」 可能是见识到昨晚肌肉男杀人后受到游戏惩罚无力自卫的样子,好几个人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跃跃欲试。 「老大!中不中杀这货?俺听你的,你指唤干谁咱就投谁!」 无奈于马仔少根筋的表态,迎着肌肉男挑衅的目光,纹身男只是暗自垂首摇了摇头。 「哼,死鱼眼,你怎么看?」 也不知是突然被肌肉男问到,还是对称唿不习惯,死鱼眼略显窘迫:「我同意美少女的意见,想活下去一切必须以大局为重,少一个平民危险都会多出一分。而且在局势不清的时候就跳出来积极表态投票给别人,让人不能不想到有杀手在操纵局面的可能啊。」 「混蛋!你说什么?」王局长一怒之下拍膝而起。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说什么也没用啊。」纹身男沉声道:「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争吵,倒不如一起想一想有什么可能帮助我们判断杀手身份的线索。」 线索么?肌肉男在态度与行动双双证实自己会滥杀无辜之后还能活到今天,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首先肌肉男自己几乎可以确定是游戏老手,可能在醒来的同时就已经从徽章确认了自己杀手的身份,这样想到是会容易很多。 即使他真的没这脑子,事后才和大家一起查看了身份。也可以解释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到了即使得到强化的杀手也无法在夜晚动他的程度。这也是很可能的。 虽然曲芸认为游戏平衡不会让bug一样的玩家存在,但是如果仅是如此程度,其它玩家还是有很多机会公平的除掉他,比如投票时,或者在他暴走杀人之后昏迷时。作为游戏的老手,至少是活过了之前的游戏的。肌肉男能敢于在这里铤而走险只能说明一个情况,其他人里还有他的同伴。 其次则是杀手这边。如果肌肉男自己是杀手也就罢了,如果不是的话,很难理解杀手昨晚为什么没有先处理掉他。杀手如果被识破投票投死也就罢了,莫名其妙的被平民白天击杀想必还是很难接受吧。想让他帮忙削减其它平民?还是太冒险了。 所以肌肉男今天还活在这里,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他是杀手,或者杀手的同伴。第二,杀手是新手,胆子小,不敢去动他。第三,杀手中包含双马尾,前去行兇被反杀。 第一晚死的是所有人里看起来最弱势之一的双马尾,无疑为第二个假设增添了几分砝码。而考虑到现实中那些有名的超人们的惊人力量,第三点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曲芸想到了这些,但是现在并不适合说出来。考虑到第三种情况,她转而说到:「线索的话,我们先去双马尾的房间检查一下吧。也许会有什么能帮我们推断杀手身份的。」 原本一早就该想到的事情,现在才被提出,多亏肌肉男和王局长惹的乱子。 听了曲芸的话,一众人恍然大悟。除了原地打坐闭目养神的肌肉男,纷纷鱼贯进了双马尾的房间。 双马尾的房门在众人来到面前的瞬间自动滑开。纹身男昨天测试过,白天时候只有屋主在自己房间外且意识清醒时,房门才会为任何人打开。 然后,大家很轻松来到了……兇案现场! 好吧,至少可以排除反杀的情况了。看着溅满整个房间的血迹,这里註定是第一现场无疑。还没走进卧室看到尸体,好学生就已经一屁股坐在客厅吓尿了。其他人大半也没有好到哪去,马仔干脆就在门口呕吐起来。 让曲芸比较意外的是,看起来最胆小的风尘女反而对屋内的惨状波澜不惊,依然沉浸在自己日常的绝望中一脸麻木。 0011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一节) 「双马尾昨晚没睡,就这样拿着刀守在门口。然后杀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屋,直接把握刀的右手臂整个扯断。」死鱼眼顺着血液溅落的方向指向沙发,之前没有人注意到沙发下面隐约露出半只握刀的手。由于扯断神经的条件反射,厨刀仍然被紧握在脱离身体的手臂中直到僵硬,印证了死鱼眼的推测。 说着,他好似完全不为满屋飞溅的血液所动,蹲在地上继续观察:「然后双马尾负痛逃向卧室,被跟着进来的杀手顺手撕掉另一条胳膊,扔到了这里。她力尽倒在床上,杀手把脚踏在她下体扯掉了双腿……」 看着双马尾人柱般惨不忍睹的尸体,曲芸试着回味昨天心中的一丝动容。结果令人失望,此刻竟是一釐一毫也找不回来了。像自己这样的东西也会懂得心痛?果然还是想多了吧…… 她忍不住嗤笑自嘲,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手指卷着头髮,转头平静地问道:「然后割掉头杀了她?」 死鱼眼观察了一会儿孤零零的囫囵躯体上颈部的断口,摇了摇头道:「头是在死后割掉的。杀手站在这里,一直看着双马尾死了,才动手割头。」 「哈呦!你这混蛋杀手,终于给俺逮着了!要不得你夜里自个儿干的,咋个会……」指着死鱼眼犯二的马仔被身后的纹身男拉住,没能再骂出更多。纹身男一手按着马仔的肩膀问死鱼眼:「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那眼神熟悉,条子吧?」 「在下不才,在那边是廷尉府下做刑侦工作的,」死鱼眼略表谦逊,却面对纹身男隐隐带着一丝挑衅:「用你们的话讲,官差,捕快,警察,条子,说的就是在下这种人了。」 换来的只是纹身男一声冷哼,想必是道不同不相与谋的意思。 「光是这些,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杀手要么是门外那货,或者我们中其它隐藏力量的超人做的。要么就是杀手晚上得到了能徒手撕人的力量。这人残虐嗜血享受杀戮,而且行兇时非常冷静丝毫没有焦躁。属于不怕死或者绝对自信自己会赢的类型。」曲芸总结道。说着,却发现大家都在怪异地看着自己。 好吧,在普通人眼中,死鱼眼一个官差临危不乱也就罢了。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而已……加上看尸体时那平静的眼神,也无怪他们把自己口中分析的「非常冷静享受杀戮」的角色往自己头上套了。 这样不好,甚至很致命。 尽管心里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尽管眨眼间就可以扮演千种角色,曲芸此时却唯独就是没法让自己露出一丝惊慌。那种扮演,不是她玩游戏的路数。女孩子要优雅,惊慌失措太丑陋了,嗯。她这样自我安慰,接着便又问了句让人喷饭的话:「还有一点我有些在意,双马尾的头呢?」 …… 「不用想那么多了,门外肌肉男的嫌疑很大。犯人行使过度暴力,除了掩饰自己内心不安外往往是为了警示他人。根据目前的线索推断,身为杀手的肌肉男在警告我们不要去投他的票,试图在我们心中种下恐惧的可能性极高。」 随着死鱼眼的话,风尘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一脸的极度恐慌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兇案现场一样。其它人看着讨论不出更多所以然,也不愿呆在这血腥的现场,三三两两的离去了。 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应该还是肌肉男吧。普通人就算得到了徒手撕人体的力量,能做到那样享受虐杀的感觉吗? 只是这么想的话,貌似又触犯了一个盲点。那就是被选入拉马克游戏的人真的是普通人吗? 不论体力,单就心理层面上,曲芸认为自己绝对不算普通人。其他人,也许也是各种意义上和自己一样的异类?那么自己能在得到力量后马上去享受虐杀吗?应该不能。虽然并不排斥这么做,但自己行事一向必有目的。 原因不重要,过程取决于固有但是连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内心喜好,而结果才是真正重要的。说不正常的话,自己就是这样一半依赖逻辑思考一半随心所欲,且目的性不为他人可以理解预知的变态吧。 那么出于逻辑判断,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吗?答案是否定的。自己现在不能算没有嫌疑但也绝不是最突出显眼的,而大家又有着明确的标靶。剩余的几分钟内安全找出真正杀手的方法……不存在。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机会去观察了。 曲芸把头髮反反覆覆卷在手指上思考着,也在同时观察着大家。公文包一个人抱头蹲着,马仔正按纹身男的指令把大厅里的尸体抬回主持人自己的房间。纹身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全没了昨天初见时的流气,反倒像个出色的领导者。 另一边风尘女和王局长窃窃私议,两人都是一脸魂不附体的鬼样,颇像爱德华·蒙克那幅名为吶喊的名画。搞笑的是嘴张得老大声音却极低,仿佛嗓子眼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即使以曲芸变态的耳力也听不清一词半句。死鱼眼,肌肉男和好学生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此时肌肉男的脸上没有半点兇相,反而一副智者的沉思与谦逊。 mi mi mi do, re re re ti…… 九点整的铃声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投票开始了。 寂静无声的三分钟,哪怕是那些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小组成员现在也微妙地彼此挪开了些距离。有人像曲芸一样暗暗隐藏着自己左顾右盼的眼神,有人一脸紧张地按住自己的拉马克徽章。就连肌肉男也没有再四处挑衅,而是安静的闭目养神。 全息投影计时器的数字定在09:03,曲芸的嗓音又怡然凭空响起:「所有玩家有效完成投票,投票结果为:叄号,五票。壹号,四票。确认叄号处决执行。」 什么鬼!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身为当事人的曲芸都忍不住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双眼微微张大。着了道了啊,不知不觉差点被算计死了啊,拉马克游戏,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 直到此刻,她才慢慢收起玩乐的心情。 0012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二节) 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嘴角勾起一份期待。死亡离自己,只差一个数字。 这早已不是曲芸第一次与死亡擦肩了。突然的打击与接踵而来对挑战的兴奋全都丝毫没能动摇曲芸的心境,她一秒也没有间隙地算计着。出乎意料的票数,暴露了很多问题啊。 现在通过本不可能出现的票数曲芸几乎可以确定,肌肉男的同伙不止一人。道理很简单,若不是有其它人在背后做手脚,肌肉男之外的票不可能那么凑巧地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而如果肌肉男那显然很有布局和说服能力的能让四票统一的同伙是一个人,那么现在死的应该就是曲芸了。 也正因为信任潜伏的同伴,肌肉男第一天才敢有恃无恐地杀人。但是有一点他有没想到,这至多五人至少三人的小团伙中,并非人人齐心。有人反咬一口,才害得肌肉男被投死,而曲芸得以倖存。至于反水的理由嘛,很简单,这么多人的团队,真的就那么巧都在同一个游戏阵营中? 按游戏规则讲,理论上杀手获胜最后存活的玩家至多四人,平民获胜最多存活七人。就算这个小团伙满足这个条件,那么里面的杀手就能坦然相信同伴袒露身份而不担心被暗算刷分? 道理都能想通,谜团还是那个谜团,关键还在于下一步的行动。一个可以确保自己夜晚逃过一劫的计划已经在曲芸心中悄然成型。 「你最终,还是做了啊……」肌肉男望着王局长的眼神已没有一丝怒气,有的只是,无奈。 但凡濒临死刑的犯人,无论之前是怎样的枭雄,临终一刻必然惊慌失措。像电影里那种英勇就义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哪怕真是怀着什么伟大的理想不惜一死,也没有能自己走上刑场腿不哆嗦的。 这是曲芸一个执行过枪决的特种兵「哥哥」曾经告诉她的。毕竟「处决」和战场上的「英勇就义」不同,不存在脑子一热信念灌体的情况。确定而无法反抗的死期足以通过处决前反覆的绝望摧毁最坚定的意志。 此时的肌肉男死期将近,却远超脱于这常理之外。看来拉马克游戏给他带来的,不只是一身超人的力量。还有那只有见惯生死超脱自我的求道者才能拥有的平静。 「不!不是我!我发誓我投的是她!该死!怎么不公开每个人的投票对象!」王局长慌忙指向曲芸。 「我该杀的人,还有很多,看来不能如愿了。但是一码归一码,叫过我秃子的人,不能活!」说着肌肉男原地勐然起身,快得仿佛带着残影。 下一个瞬间,一如昨天的情景。王局长的无头尸体和肌肉男同时栽倒,而连着半截嵴椎的头则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弹了两次才滚落在地。 再一次与死神擦肩,曲芸暗自心惊。原来被投票指名抹杀后不会马上死的么?居然没把这点考虑进去就任性地松懈了。如果不是这货执着于莫名其妙的东西,现在死的一定就是被他们那个小团体指名抹杀的自己了。 见过一次死亡的人,并不会因为见到两次三次就变得习惯麻木。但是人类的学习和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们可以在经歷过一两次任何突发事件之后都学会包括心理建设的应对策略。 又是一个死人,公文包却不再咆哮吶喊,好学生也没再吓尿裤子。至于原本就波澜不惊的黑白两道纹身男和死鱼眼,更是没让眼神透露出半点失态。更不用说从一开始就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瑟瑟发抖几乎没有过变化的风尘女了。只有二货马仔还是一副兴奋过头的样子。 「还没死。」死鱼眼半蹲在肌肉男身边,两指搭在他颈动脉上道。 「我来杀了他!」马仔依然喜怒行于色。 「不必,投票时间十分钟,九点十分他自然会死,我们也可以观察一下。我说错了的话,你再动手不迟,」死鱼眼蹲在地上头也没抬:「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投美少女。我能问问诸位原因吗?」 几十秒的寂静后,纹身男先答非所问道:「现在没有任何办法确认谁投的谁。贼喊捉贼的事,条子也能干的出来吧?」 曲芸摇摇头微笑道:「不必了,这个问题再纠结也根本不会有人回答的。要说的话,依子倒是能猜到那些个选择投人家的目的所在。因为能想到算计依子的人,一定也十分清楚我有能通关游戏的实力。」 这不是炫耀自负,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打草惊蛇。低调与高调都是策略,重要的不是选择哪个,而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啥个是椅子?」马仔又犯二。 「依子是女子自谦的称唿,古有轻贱女子如衣。且不知衣食住行,衣还排在首位。衣不遮体,便是无德无道,更甚于食不果腹居无定所。衣前加个人字,却并非非得依靠于人,反倒是人不得不依靠于衣呢。」曲芸说着雅趣的话题,却露出冷森森的笑容,只笑得马仔全身一凉。 二货马仔自然无法领会曲芸话里的意思,甚至连纹身男都是微微皱眉思考的样子。只有公文包愣了一下,仿佛被曲芸的话触动。随即嘆了口气:「才过了一天,十一个人死了四个。现在再怀疑我们的处境那是脑子有坑了。你要是有办法让我们依靠,就听你的又有何妨?」 面对曲芸透露出的那份比肌肉男先前的嚣张丝毫不逊的自信的气场,专心蹲着研究肌肉男身体的死鱼眼也饶有兴趣地抬头一瞥道:「这么抛头露面的,就不怕被杀手盯上?」 对马仔的冷笑是曲芸生气了?不,她真不是个会因为有人要杀自己要阴自己就气恼的小女子。但她目光流转间透出的这丝冷意却让人止不住地心悸。没有人能看透她用愠怒,用外露的霸气来掩饰自己,遮盖着与人相斗时不愿被人察觉的享受。 「人总有一死。」曲芸答得毫不客气,「待我死时,水落石出。」 0013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三节) 且不说杀手那边还有个背叛者要处理,或者死鱼眼自己就是肌肉男小团体中的背叛者,那要优先处理的人就更多了。就算今晚真有杀手来杀自己,曲芸也自信自己的办法万无一失。笑话,既然选择了出头策略,就要高调到底。曲芸至今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人生中从没做出过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命运交响曲的声音除了用于引人注意的前两乐句音量很大,后面就渐弱到完全不影响说话的背景音了。但此刻好似bgm般随着曲芸霸气的发言戛然而止,却恰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九点十分整,投票环节正式结束。 死鱼眼一低头就去摸肌肉男的脖子,众人拭目以待。然而还没等死鱼眼给出个答案,肌肉男的身体在死鱼眼手指接触的一剎那开始崩溃。从接触的地方开始塌陷并向四周瞬间蔓延。一个眨眼,就变成了一地人形的灰烬,或者,像是灰烬的什么东西。 死鱼眼的手僵在那里抖着:「裂……裂解术……」一声大概只有曲芸能听清的呢喃。 「这就是,处决啊……酷……」犯二的马仔被纹身男一拳敲在头上。 「事已至此,如果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出现,我们可以各自回房间想想了。」曲芸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回房间。 此刻,她已经几乎确信死鱼眼就是杀手了。 首先死鱼眼毋庸置疑的是一个超人,按照曲芸对拉马克游戏的推测,也自然就是一个老玩家。无论是昨天砸凹金属墙壁而基本无伤的身体,还是刚刚出口的「裂解术」这类超现实的知识都足以判定。 那么死鱼眼有徒手撕人体的力量吗? 根据被肌肉男挥飞身体击中墙壁的程度推断,死鱼眼很可能有这个力量,但也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除非他在肌肉男面前隐藏了大半实力,但这样两人互为队友一起进行拉马克游戏的假设就不成立了。而先前两人间故作陌生实则默契的表现无疑坐实了这个队友假设。而且考虑到之前推断出的游戏平衡原则,死鱼眼也不可能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综上,死鱼眼应该拥有实施昨晚血案的力量,但是却没有应对同等力量必胜的把握。所以如果他和杀手无关,那么拥有力量的他就不会在见识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徒手撕人体的现场后无动于衷。 别说什么刑警的经验这种蠢话,如今二十一世纪的大庸帝国刑警一辈子能开几枪?死鱼眼的镇定只能是在真正生死场上磨练许久才可能有的对用自己实力保护自己生命的绝对自信。当然除非他也是像曲芸这异类一样游戏人生的主儿,这显然不可能。 曲芸想得明白,然而别人却未必会接受她这一面之词。所以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安全地揭穿他? 又或者,如何在不揭穿的前提下利用他?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的滑落。 受了一早上的惊,又是推理又是装酷,该好好慰劳慰劳自己这小心脏了。说到享受生活,对于游戏人生的曲大小姐想必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她才不会像小说里主角那样花费人家几倍的时间去刻苦修炼什么无聊的神功呢。让曲小姐去从事简单重复的活动,还不如杀了她。 然而摸摸几乎凹陷进去的小腹,才想起自己真的是很不擅长料理,怎么办呢?哈,有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亲爱的平民和杀手们,来陪依子一起享受美食吧哈哈哈哈…… 做得再难吃,有别人陪着就不算什么了嘛。 怀揣满满的歪理,曲芸打开硕大的冰箱翻找起来。里面东西还真不少啊,居然有酥面皮,那就来做个海鲜派吧。白菜,生菜,胡萝蔔……哈!连鸡肝猪腰子凤爪都有。难道这杀人游戏的主办方也是大庸子民吗?等等……这是?头? 没错,安稳冻在一大袋猪腰子后面死不瞑目一脸残念盯着自己的,正是杀人现场失踪的双马尾的人头! 怎么办? 这是曲芸一瞬间的第一反应。毋庸置疑,这是肌肉男小团伙的栽赃。怎么办到的?暂时不在需要考虑的范围内。需要考虑的是,将要发生什么? 如果自己惊慌拿着头跑出去,一定会被扣上杀手想推脱责任的帽子。无论理论多么站不住脚,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除了自己并没有人进过或者可能进过自己的房间。 如果按兵不动,对方一定会在适当时机提出寻找双马尾失踪头颅的提议,那么早晚会找到自己的房间。找藉口不让进或者勉强藏起来只能弄巧成拙不攻自***理掉?在这密封的房间里?没有窗没有门没有垃圾道,就算把骨头剁碎了沖厕所也肯定会堵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有了!可以这样,不,只能这么办了。但是晚上的保命措施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不管了,眼下的事更要紧。 …… 叮咚~ 个人房间沙发上正在聚首商谈的三人全都吃了一惊。 门边弹出了外面风尘女不安的身姿的全息影像。 「去开门。」纹身男指示马仔。马仔闻声走到门前站好,门自动划开。见到死鱼眼和纹身男都在马仔的房间里,风尘女并没有显出惊讶,想必是已经找过其中某些人的房间未果。 「来得正好,我们在推测杀手的身份呢,你有什么见解么?」死鱼眼抬了抬一边嘴角,隐约好似笑了一下。 「我,我觉得是好学生……」 「为什么?!」纹身男大吃一惊。就连每每犯二的马仔也呆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名字。 ……风尘女低头不语。 「我想,她只是随便选了个不在屋里的人而已吧。想想好学生早上的表现,看着自己的杰作能尿出来?还有那表情,他要真是杀手可以捧两座奥斯卡小金人回去了,」死鱼眼抽了抽嘴角转向纹身男:「实际上,我想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谁是杀手的问题。」 纹身男大惊:「你是说,她就是真兇?」 0014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四节) 风尘女闻言惊慌失措吓得直往外退,被反应过来的马仔一把狠狠抓住手腕。 死鱼眼:「一样的道理,一样不可能。就像我刚才说的,杀手未必是个残暴嗜虐的人,但一定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双马尾的尸体与其说满足自我的嗜杀欲,不如说是做给剩下人看的骗局。我就坦言说了,在我看来,杀手里面至少有一个,要么是你,要么是美少女。」 纹身男:「所以你早上投了美少女的票?另外三票是你纠结的肌肉男和好学生?最后一个是……公文包?这手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啊,没想到条子的手段在这里也灵光。听你的意思,早上差一点,死的就是我了吧?」 他的话到结尾处,开始变得阴阳怪气。马仔察言观色,没拉风尘女的左手握住背后裤腰上插着的厨刀刀柄。 「就像我早先说的,我不希望任何不是杀手的人被浪费。票至少要投给值得怀疑的人。公文包是另一个怀疑对象,最后一票肯定是王局长投的。他死前说的是实话哦,看脸就知道了,可惜没能说服肌肉男相信呢。」死鱼眼叉开左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指向自己双眼,嘴角翘得更加明显。 说时迟那时快,马仔瞬间甩开了风尘女,拔刀对着死鱼眼。风尘女受惊中又是一个重心不稳,就被甩得跪坐在地上。马仔却被纹身男一只手拦住。 「心里没个定数,这老油条不会来这里的。」说着纹身男转面正对着死鱼眼,一双铜铃大眼略带恼怒,一眨也不眨地盯死在死鱼眼脸上:「直说你的结论,和凭据。」 「够冷静,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死鱼眼皮笑肉不笑地吐了个冷笑话。 「结论你已经清楚了,来找你就说明我认定的是美少女。原因嘛……首先排除法,死人不用说了,风尘女和好学生整天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要真是杀手不要演得太好啊。剩下的一副正义感过剩的公文包暂时存在感不强很值得怀疑且先不说,就剩下咱们三个和美少女了。」 他说着,比划了个手势把自己,纹身男和马仔框在一起。「再说美少女自己。首先第一天,我就怀疑她了。你说,她是怎么实现知道游戏内容的?」 「哼,说到这个,你自己也是一样吧。」纹身男冷哼。 「不一样,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不是第一次参加游戏。」 一句话,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结了。连胸口纹着二的马仔也没有再犯二,凝神屏息,紧握菜刀。 「你觉得世界上那些超人是怎么来的?被小动物咬到变异?外星来客?受了辐射?哪有那么多巧合。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拉马克游戏。更多的没必要细说,你能活下来,自然会明白;活不下来,说了也白说。 我之前,认识肌肉男,所以他才会听我的投美少女。那傢伙迷信武力,想着把我们以外的人杀光就能获胜,没想到栽在规则上了。」 纹身男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心里却没有全盘接受。真的是这样子吗?肌肉男死时的表现可不像个脑子里都塞满肌肉的莽汉。他这样的人,想必是相信即使这么做也能活下来的。 而这条子对肌肉男使用了「我们」这个词,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第一计划理应是可以确保自己和有着合作关系的肌肉男都能活下去的。 而我则是投了肌肉男一票。谁是杀手且不说,至少这条子脑子里谋算的第一计划里,应该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至少,也是把我当成潜在的杀手排除在计划之外了。纹身男低垂眼眸暗自这样考虑。 死鱼眼没有理会纹身男的沉思。他胸有成竹似的翘起二郎腿,将双手十指交扣抵在下巴下面。无神的双眼好像木然盯着纹身男背后的某处,里面却是不讲道理的自信: 「再回想一下游戏开始时美少女的表现。你我这种身份初次游戏且还有些许惊慌,至少知道试着低调观察。她一个学龄少女敢跳出来把持局势,每一句话都说在点子上,不说话的时候都在观察我们,你觉得正常? 还记得她暗自查看全身在自己身上找拉马克徽章的样子吗?那不像是装的吧?这说明她肯定不是我一样的游戏老手。然而她还是事先知道了杀人游戏的事,为什么? 我可不接受有人能在第一次进入异界,醒来后短短几十分钟没有任何提示就自己找出线索的说辞。事先声明,我是收到徽章提示才推测出房间里有关于规则的书的。」 显然在风尘女进来之前,他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交流了。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死鱼眼接着说道:「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杀手特殊的身份会在游戏开始前得到提示,而第一次游戏的美少女不知道别人没有提示,所以才未加掩饰的暴露出来自己知情。 而这只是第一个问题,在此之后,今天检查完双马尾的房间,美少女为什么会急着回房间呢?」 「那个……」风尘女弱弱的举起自己的手,气若游丝地插话道:「其实我来找你们,就是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双马尾的头?」 众人愣了一下,纹身男便接话对死鱼眼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先前的假定为真,那么作为杀手的美少女,很可能私藏了双马尾的头?」 「正是如此!」死鱼眼点头:「一个从和平世界来到每天朝不保夕的游戏中的少女,正常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平静。美少女言行中表现出的不是麻木,而是深思熟虑后谈笑自如的从容! 这是那种需要在尸山血海走出来才能得到的从容。她不是我和肌肉男这样游戏老手的新人类,白道也不可能僱佣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纹身男喉结鼓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杀手。」 0015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五节) 听到这样一个黑暗神秘的字眼,中二的马仔闻言却是两眼放光。 死鱼眼将马仔的反应收入目中,又是勾了勾嘴角:「从小培养的职业杀手,或者变态杀人狂,在那边的世界就已经是了,才可能有她的表现。 按我的经验,凡是这类人,大多会给自己设定些莫名其妙的规则。凡是案发现场无论如何都无法用逻辑解释出来的情况,结案后这些疑点一定都指向犯人的『规则』。就比如……消失的头颅。」 美少女是第一个回房间的,除了现在已经死掉的人,刚才大家都在一起进入双马尾的房间。没人可能先美少女一步把头放进她的房间,也不可能之后在她在房间里的时候不让她知道的熘进去。因为当白天屋主在房间内时,任何进入的尝试都只能激发门铃而已。 所以如果真的发现双马尾的头在美少女手里,那么她杀手的身份的确可以坐实了,可是……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儿,那你为什么不去搜她的房间,而先来我这里呢?」纹身男问。 「别担心,我来这里之前还先找好学生谈了,让他一直坐在大厅里盯着美少女的房间。还有主要是,我去了,找到头,杀了她,你会保护我的身体到晚上吗?」 「我来的时候,好学生确实一直坐在大厅里。」风尘女证实了死鱼眼的话。 「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手。提前杀死杀手阻止夜晚的损失,所以才现在来找我们而不是更稳妥的投票前公布你的看法。真是佩服,老油条就是不一样啊。」纹身男的语气并没有隐去一直以来对死鱼眼的阴阳怪气,但是却略微带上了一点真诚的服气。 叮铃铃铃铃~ mi do ~门铃紧接着烤箱计时器响起。 曲芸站到门口让门滑开,外面是除了公文包之外的所有人。随着门划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几乎每个人都被呛了一个跟头。 「咳咳!什么鬼!」强化过嗅觉的死鱼眼此时泪流满面,连死的心都有。虽然别人都被呛得咳出声来,但是没人哭啊,实在太丢人了。 曲芸挠了挠头,仿佛思考了一下才应道:「哦,你们没有发现梳妆檯上有免费的克莱夫基斯汀吗?我想着反正被绑架来,能造就造,随便享受。这不两大瓶都被我喷屋里了?」 无论听没听说过这款高档香水品牌,众人皆是无语。这哪里是享受?完全活受罪啊。 待到曲芸把众人让进屋,纹身男不顾涕泪横流,直截了当地咳道:「咳咳,我们怀疑你是杀手,咳,可以让我们,咳,检查一下你的房间吗?」 「请便,但是可以请问一下是谁提出要检查我房间的吗?」曲芸微笑。众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出卖了死鱼眼,但无人真正明示。无妨,她要的就只是在大家心里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负责搜查厨房的是纹身男和马仔,不知是不是死鱼眼有意的安排。纹身男正在冰箱里东翻西找。曲芸从烤箱中取出热气腾腾的派,与马仔擦肩而过。 「唷呵,这做得什么啊?」马仔的中二之心中始终没有真正关心过谁是杀手的推理,跟着大哥有肉吃的轻松写在脸上。自从进了曲芸房间,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搭讪机会上。只可惜语气流里流气并不讨女孩子欢心。 曲芸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道:「肉派,在西餐里类似大庸馅饼的一种东西吧。」 这时纹身男也转过身来:「小美女胃口不小呀,这么大个的派做四个,打算一直到游戏玩完都不再做饭了?」 「哪的话,和大家初识也没机会表示一下。毕竟也算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了吧。做给大家一起吃的。」曲芸笑得极甜。 「啊,那就不客气了哈哈。」马仔手贱嘴馋伸手就抓。 「等等!不要吃!」纹身男按住马仔伸出的手。 「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我们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一样的,进来时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也没有,我还能凭空变出毒药?」曲芸嗔笑。 「像你这样的高手,不敢保。」纹身男一改调戏的脸孔,正色道。 高手?什么鬼?曲芸听得一愣:「我是不知道谁跟你造了什么谣,依子只是学音乐的普通大学生,第一天就说过了。这么婆婆妈妈胆小如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大哥!」马仔破天荒地甩开纹身男的手:「咱个出来混的,啥子都能丢,就得个面子莫得丢。别个能忍,让个女娃娃说不是男人不得忍!大不个就是个死,你们都别碰,看俺吃!」说着拿起曲芸考的派就是一口。 然后,他呆住了,浑身颤抖,瞳孔放大。 「娘的,真有毒!」纹身男大惊失色。可能是真信了死鱼眼的推理,他没敢上前拼命反而退了一步。 毒你个大头鬼,曲芸简直气死了。吃了她做的食物这副模样的……马仔显然不是第一个。你问第一个?好像是小学的班主任,可惜后来她辞职了。啊不不,应该是青梅竹马暗恋她的邻居小男孩,可惜后来他离家出走了。嗯……再也没有回来。 就算已经习惯,但亲手做的食物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曲芸来说也是无法容忍的。何况磨了一整天的骨粉,即便已经烤酥,双手还是都在抽筋了啊。只看现在的马仔,眼神呆滞浑身痛苦的痉挛不说。居然连腰都顾不上弯,直挺挺站着就吐了。呕吐物顺着嘴角流了一身。 「妖孽!这是什么秽物?你下的什么毒?!」正在一脸困惑逐寸按压着床垫的死鱼眼一转头就见到这架势,大吃一惊直接以非人类的速度跳到厨房。 对这亵渎般的辱骂曲芸气得直想要一耳光扇过去。然而反覆衡量了自己的斤两,最终还是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太过分了呢,哪有什么毒,这是鸡肝派啊。」 「鸡……肝?在派里,放鸡肝?哪来的鸡肝?」 0016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六节) 「很普通的好吧,你冰箱里也有吧?不知道?你昨晚吃的什么啊?」 「就算是鸡肝,没毒能把人吃成这样?我当年接过校园食物中毒的大案子,也没见过一个这种表情的。」事情明显出乎死鱼眼的预料,他也有些慌了。 「貌似我烤的时间不够长,没烤熟鸡肝?」曲芸托着腮,她此刻没有演戏,是在认真考虑着:「要不就是放进去提味的咸鱼干,臭豆腐和芹菜泥盖过了鸡肝的味道?可是我鸡肝事先腌过的啊,整个放在盐罐子里腌的,最后少了大半罐子盐呢,不会不入味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死鱼眼长嘆一口气,你他娘是猴子派来整我的吧?不对,万幸整的是马仔啊。这满满的槽点我究竟该反驳哪一句呢? 这时马仔的双目终于回神,一个箭步跳到水龙头边就开始大口灌水,一边灌一边吐。扑腾了好几分钟,一圈人光看着都觉得胃纠结起来。然后水也没关,突然立正,带着莫名的方言口音大喊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疑是地上霜!」接着目光马上又涣散开来,转头就跑出了门。 「站住!给我把地擦干净!」曲芸叉腰喝道,然而并没能阻止已经失智的马仔。于是她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了纹身男头上。 …… 经过两个小时的地毯式搜索,加上……之后的超精细大扫除。一无所获的众人横七竖八瘫倒在曲芸房间的沙发上。 「姐,亲姐,我们错了,真心错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纹身男带着哭腔,四肢无力地摊在沙发上。这么多年混得风生水起,他老人家哪受过这种罪。 「好学生,你的汗要滴在沙发上了。」曲芸微笑的嘴角微微抽搐。 宛如惊弓之鸟的好学生一个立正从沙发上跳起来,马上又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死鱼眼坐在地上暗暗心惊。这丫头不是新人么?怎么会有这种实实在在的上位威压?吓一吓好学生那种货色也就罢了,竟然连纹身男这种角儿也能镇住?就算是占了道理和性别的光,可是这无比真实的气场压强……虽然对自己是没有用的,但现在处于被动,又不好明着和大家不同,只能跟着任凭使唤忍一时之气了。 只是忍了也就算了,然而更心惊的还在后面。 「我说,你们该找的也找过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完了,就不好奇那头颅究竟在哪吗?」叉着腰的曲芸头上已不再皱眉,众人看得舒了一口气。 「姐,我是好奇,可是真没一点头绪啊。」好学生依然有点惊颤地回答。 「如果不在我这里,你们就没怀疑过,提出会在我这里的那个人吗?」 众人这次再没有掩饰,齐齐看向死鱼眼。曲芸也对着死鱼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死鱼眼的房间里。 「你们看吧,随便搜。」死鱼眼有气无力地叫着。 「真的啊?那我可就要仔细找找了。你说该不会在枕头里吧?」 看着纹身男走过去把枕头用厨刀划开,死鱼眼一动没动,脸上滑下一道冷汗。 「没有」纹身男仔细检查了一遍。 「那会不会在床垫里呢?」曲芸食指按在唇上,盯着天花板作沉思状。 眼看着纹身男把床垫划开一个大口子,死鱼眼突然恍然大悟。这丫头是存心不让我睡好觉啊! 「你耍我么?」死鱼眼恶狠狠地瞪向曲芸。 「不敢不敢,床垫里也没有的话,你说,会不会在……冰箱里呢!」 最后一个词声音骤大,死鱼眼也不禁一个哆嗦。继而想到话里的意思,不禁更多条冷汗留遍了脸颊。 「等等!如果找到了,肯定是因为你栽赃!」 「哈?我怎么栽赃?一大早就回到房间,你的人应该盯着我,直到刚刚都没出来过吧?」曲芸冷笑。 「因为你……你……」 la do, do mi, ti re, re fa……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救了死鱼眼的场。众人来此闹场多半也是泄愤,从曲芸玩笑的态度上也没人真的觉得能在死鱼眼这里找到头颅。于是都随着音乐鱼贯而出各回各家了。走在最后的曲芸却被死鱼眼叫住。 「你等等……」死鱼眼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随着风尘女的离去,厚重的金属大门在曲芸面前无声的滑落。 「怎么,决定赌一把?现在在这里强杀掉我,晚上再随便杀掉另一个,你们的人数就稳操胜券了吧?啊,不是随便一个,应该是那个早上被你们拉拢来杀我,但是却暗自反水的新人吧?」 一句话包含了太大的信息量,大大超出死鱼眼的预计。他危险的眼神更染上了一层坚定。 「然而很可惜你不能如愿呢,」曲芸轻笑:「音乐已经开始了,现在杀我就是阻止我回房间哦。你想死一次试试吗?」 她说着转身向大门迈了一步,大门再次无声划开。曲芸一如平时,优雅地走出了房间,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死鱼眼,站在原地握紧双拳,一步也没能挪动。 直到厚重的金属大门无声的滑下,他才赶忙一把拉开冰箱,把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出来,然后深深地唿出一口气。冰箱里,并没有头颅。 想想刚才的失态。自己自打脱离了新人试炼之后就没再有过。这种任人玩弄又无从反抗的无力感,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更别说他这种在现实世界唿风唤雨的新人类了。 不行,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忍下!死鱼眼义愤填膺,这丫头必须死,不是千刀万剐的死,而是要她在智略上输的一塌煳涂的死! 选择激怒死鱼眼是一场豪赌。如果死鱼眼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今晚就会优先杀了曲芸。作为这个游戏的杀手,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对手远比敌对者死亡引起的怀疑要危险得多。 一个身体素质平常的弱女子面对一个超人真刀真枪的硬碰,一定会毫无反抗余地的被杀。然而今天的作为表现出死鱼眼不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玩弄阴谋,但并不是始终躲藏在阴影的最深处不可捉摸。而是那种站在风口浪尖享受自己谋划的人。 这种人,很自信。在哪里吃了亏,就一定要在哪里赢回来。 回忆了一下今早投票前众人的行动,虽然没有公布每个人的投票对象,但是像死鱼眼一样,曲芸自信对每个人的选择猜的七七八八。按照推测,今晚死的一定会是没投自己的好学生。因此,应急计划不启动为上。 曲芸想着,安静地回到卧室,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准确踏着安魂曲4/4的拍子。 0017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七节) 依旧读书到熄灯,然后还泡了将近两个小时的spa。在大厅聚首时,曲芸仍然比所有人看起来更有精神。除去原本就一脸睡眠不足的死鱼眼,每个人看起来都比昨天要更加憔悴。 憔悴,但眼中放出更闪亮的光华。生物的本性就是这样,养尊处优时可以修养充分,身体健康,但总是缺点精气神。一旦被逼入绝境,无论肉体精神受到怎样的折磨,都定会燃起那不灭的摄人心魂的生命之火——斗志。 为生存而不惜一切代价,调动整个生命的全部力量。这种美,就是所谓的进化。 然后今天被进化所淘汰的就是……不出所料的,好学生。 不经意间曲芸感到有些许惋惜。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好学生这样的角色活下来都会比剩下的大多数人显得更「美好」一些。如果按我们所熟知的那个世界的标准,他就属于「更有资格活下来的人」。 然而那样的标准对吗?不知道。至少在这里不适用。剥去美德的虚伪,强者比弱者更有资格生存,才是合理的世界吧? 一起相处了一天两夜的时间,所有健在的人彼此间已经变得熟识。然而投票前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人们彼此拉开更远的距离。也许因为死的是一个孩子,大家都认为不可能是杀手的孩子,所以空气显得格外沉重。 「我有一个提议。」昨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公文包率先发言了:「如果我们都投自己的票,就不会再有牺牲者。」 「哈?」纹身男讪笑:「哥们儿你脑子没事儿吧?我们不把杀手投死,坐等被杀光么?」 「如果杀手有良知的话,见到自己不会再因为投票有生命危险,自己就会放下屠刀的。我们可以罢工罢赛,要绑架我们的人给出一个和平解决的道路。」 「放下屠刀,然后等着被平民用足够充分的时间找出来杀掉?会有这么蠢的杀手么?换句话说,作为平民,如果有机会找出杀手结束游戏,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纹身男耸耸肩。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大家才会死,世界才永远充满战争!」公文包正气凛然义愤填膺:「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参与这种游戏。我会投自己,你们谁想杀我,请便。」公文包说着赌气坐下。 哎~曲芸嘆气,出现公文包这样的傢伙,杀手应该正在心里暗笑吧。 「大哥,你说今儿个咱投哪个?」鄙视和自己起过争执的公文包没骨气,马仔一幅自得的样子贱兮兮问道。 「住嘴!」 纹身男考虑得可比马仔深得多。公文包找死就让他死去,怎么自己的跟班也跟着找死? 「我说这位小哥,你就没想过万一你老大是杀手你怎么办?」死鱼眼冷不丁插问一句。 「嘿个死条子,昨个儿你丫就瞎摸子掰嗤……忽悠我们去大姐那儿的时候咋个没提这个?这当个儿才讲还有得人信你?」 可能是昨天的阴影面积太大,马仔已经改口叫曲芸大姐了,直听得曲芸一口气差点没捯上来。 「不管大哥什么身份,他在我在。咱个脑弯子不得劲,也不动那个琢磨,大哥指谁咱杀谁,必胜法则!」 「你就没想过,自己杀死的那些无辜的人?」坐在地上的公文包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马仔。马仔怒目瞪回去,公文包却丝毫没有退缩,眼里是无比深邃的,信念般的怒火,直到马仔先低下头。 「按着你说的,大傢伙儿真箇能得救?」马仔小声嘀咕好似自言自语。 「人人不要自私,一定都能得救。可惜你这样的,没救了。」公文包含着一股怨气。 马仔闻言大怒撸起袖子就要朝公文包冲过去,却被贝多芬那命运的敲门声打断了。 按住徽章投票前,曲芸眨眨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不知死的活宝。刚刚还略有担心自己继续被针对的可能,马上就有人送枕头垫背了。不出意外,死的只能是他了。而真正的问题是,之后如何用他的死做怎样的文章? 想到有趣处,曲芸不禁轻微地摇头晃脑,却没注意到侧方死鱼眼危险的眯起眼睛。 今天的投票出奇的快,大厅里音乐响起还不到半分钟就出现了曲芸语音的环绕声。 「所有玩家有效完成投票,投票结果为:零号,三票。贰号,两票。柒号,一票。确认零号处决执行。」 嗯,七号公文包真的自投……大概吧。二号死鱼眼也吃了两票呢。 「大哥……」 「你们这些混蛋!」刚刚马仔说话时就产生的最不好的预感果然实现了。不论杀手那边,还是尚不确定局势的平民,对于这种铁了心跟票的组合都充分地有着除掉和怀疑的理由。 原本还指望被人忌惮的跟票组合中,自己能和马仔分一下票,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所有投他们的票都落到马仔一个人身上。 或许不是巧合,而是那杀手如先知一般的推理出平民投票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马仔所以跟票?甚至这原本就是杀手所操控导致的局面……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就等于说杀手像自己掌握马仔一样也掌握了跟票,而且还是在暗处! 没有了马仔的跟票纹身男瞬间失去了所有安全感,这就好像被宣判死刑的是自已没有两样。毕竟脑筋再灵光终究也首先是个热血汉子,纹身男脑子嗡地一下就被为了跟自己的兄弟报仇的念头点燃。他此刻已经不顾后果的抽刀桶向被他认定是幕后推手的死鱼眼。 然而就站在死鱼眼身边的马仔见状却先下手为强,回手一刀捅向死鱼眼的肚子。 再说死鱼眼,当真有些冤枉。自己是投了马仔一票,然而明明三票呢为毛非要找他的麻烦啊? 归根结底还得怪昨天美少女让自己着了道,该死的贱人!看着正要冲来的纹身男,身为新人类的死鱼眼本应是游刃有余的。然而注意力全集中在纹身男上却正巧造成了对身边马仔的盲点,冷不丁一刀捅在自己小腹上。 就这样,马仔用尽全身力气捅出的一刀,终究是刺入了死鱼眼的身体。但无论如何也没能完全透过超人的肌肉,只插进去尖端的几厘米。量并不大,但却浓得发黑的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来。 本想冲上前去的纹身男被自己马仔死前的行为强烈的刺激了一下,终归站在了原地。那孩子是想用他的命救下自己啊。 死鱼眼也惊得半响才反应过来,直到马仔发觉没能重伤对手,全身再次发力拼了命的往他身上怼那把刀子,他才一把掐着马仔的脖子把它拎起来。窒息在空中的马仔并没有放弃,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继续捅下去。直到,自己的喉咙连带下颚被死鱼眼右手单手的虎口如勐兽一般扯碎,才终于垂下了四肢。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幸运的是由于系统的昏迷惩罚他已经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折磨了。而同样被惩罚的死鱼眼,就这么半握着马仔剩下一半的头颅,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0018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八节) 自己得救了。用马仔的命换来的。其实马仔横竖都是要死的,但是纹身男的逻辑,或者说他的热血并不这么想。 再一次看着眼前的惨状,公文包如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地回房间去了。他表现的仿佛是作为一个正派的社会人,被这几天的经歷颠覆了自己对人性的认识般绝望。 至少在曲芸眼里公文包至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如果他也是一个杀手,那么真的是相当的厉害了。 曲芸没有走,因为纹身男和风尘女也没走。他们两个正在对峙着。风尘女护在死鱼眼毫无抵抗的身体前,与半是狂怒,半是无法置信的纹身男四目相对。 「让开!我说最后一遍!」怒急攻心的纹身男已经顾不得谁是杀手,游戏的输赢,甚至自己的性命了。眼前只剩下为马仔报仇这唯一的目标。 在外面他是道上少有的理智派,也因此做到今天社团里不低的位子。一开始收服马仔,也确实纯粹是为了自己利益。然而直到自己的小弟为自己牺牲,纹身男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选择加入社团的初心。 在冷静外表下,纹身男燃烧着的比谁都更赤诚的仁义与热血! 他不在乎伤害,甚至砍杀风尘女。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因为这样做的话自己也会被强制昏迷,错失击杀死鱼眼的最后机会。混蛋!这该死的疯婆子究竟为什么要维护那杂种! 就在纹身男几乎开始风尘女是另一个杀手时,曲芸衡量了一下面前双方的心态与局势最终的可能,还是决定插话:「你还是放弃吧。她有心要拦着,你是死也伤不到地上那蠢货的,」说着她对风尘女微微一笑:「对吧,老玩家?」 风尘女始终紧张的脸在曲芸转向自己时更加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含泪点了头。 接着曲芸又转向一脸懵逼的纹身男:「而且你该憎恨的对象也不是他,虽然他确实投了马仔一票。」 「怎么回事?」一下子信息量太大,聪明如纹身男也无法吸收。但超载的信息量恰好是唤回理智的利器。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死鱼眼是杀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你觉得今天的票我会投谁?猜得没错的话,你也叫马仔一起投死鱼眼了吧?结果死鱼眼最后只得两票。这说明什么?」 曲芸说着转头对风尘女微微一笑:「虽然我不建议你坚持,但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的话,就带回你房间吧。不开门的话没人能伤害你们。」说罢自顾自走回房间。 与死鱼眼不同,纹身男完全是另一种人。他聪明,圆滑,有着比任何人都充足的社会经验。然而骨子里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理想主义者。 他嚮往着纯粹的兄弟情,两肋插刀的义气。这种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而危险的对手。但事情一旦牵扯到他身边亲密的人,就会很轻易地完全丧失理智。并不是做不到自控,而是如中毒般输给了理想主义。 就像一种自我毁灭倾向吧。明明平时的自己可以圆满解决的事情,潜意识却会突然忍不住去幻想:若是能为兄弟两肋插刀而终,正是实现自己人生究极追求的机会啊什么,就这样去了也不错吧之类的。 边进行着心理侧写,曲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游戏里除掉怀疑对象的方法,除了规则里给出的,还有第三种嘛。 曲芸那边想着,这边冷静下来的纹身男也没能闲心:死鱼眼是杀手,风尘女和他是一伙。但美少女明明有绝佳的机会从背后偷袭却没有帮我拼死击杀他们,这说明……美少女认为风尘女不是杀手? 如果美少女和死鱼眼一伙,他们的人数足以强杀了剩下所有人直接结束游戏,而昨天互攻互受的悲喜剧也没道理上演。所以一个杀手已死,而美少女是平民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刚才的投票,假设是我和美少女投了死鱼眼,而死鱼眼确实只有两票……这就说明马仔没听我的投死鱼眼!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马仔和公文包争吵后记恨互投,或者马仔听从了公文包的鬼话,两人都投了自己!无论如何,害死马仔的罪魁祸首都是公文包才对! 想到这里,纹身男直接冲到公文包门口。然而无论他怎么又跳又叫,也丝毫无法奈何不开门的公文包…… 叮咚~ 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美少女一个人,风尘女犹豫再三还是去开了门。 「嗨呦~」曲芸露出爽朗的微笑。经过大厅时,她自然见到了纹身男那疯魔狂乱的样子。「姐姐,我来找你玩啦~」 「玩?」风尘女不知所措。 「是啊,好好奇,姐姐在家每天都玩什么呢?」曲芸大摇大摆地坐到沙发上,对躺在床上失去知觉的死鱼眼是瞥都没瞥一眼。 「我……看电视……」风尘女完全懵了。 「啊?」曲芸也惊了,她一直拖着游戏的进度,即使预料到昨天投票有机会也没投死死鱼眼,一半就是为了制造更多时间来争取到老玩家风尘女的信任,多获得一些拉马克游戏的情报。 却万万没想到老玩家居然会看电视杀时间。这游戏里总有些秘密吧?不然那些超人的力量都是从哪来的?所谓老玩家,新人类,难道不应该在安全的地方偷偷锻鍊准备谋划着名什么么? 「电视有什么特别的么?不都是咱们那边的节目么?」 想要争取到老玩家的信息,一心想把新人杀光的肌肉男肯定没戏。而死鱼眼也不行,他的性格需要的是一切以他为中心的绝对控制。如果曲芸真的和他达成了某种合作,那么哪怕不论阵营问题这次游戏真的两人都存活通关,以后也跑不了你死我活的时候。 至于风尘女,曲芸有着不同的判断。她能感受到风尘女与前两者的关系不像是有着感情或者利益的纽带,而更像是被控制与控制的关系。当然不能百分百排除风尘女是扮猪吃虎的背后boss,但是曲芸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与看人眼光。 「是……啊……」风尘女痴痴地回答。 「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觉得,能来到这里是天大的机遇吗?」曲芸说着从书架上抄起一本书来,极快地翻着。 0019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十九节) 倒不是曲芸以凡人之身能做到一目十行,虽然学习和阅读速度极快确实是她明显长于大多数人的优点之一。她能刷刷刷地翻页,主要还是因为每个房间里书架上的内容是一样的。她只是选了一本昨天刚看完的书拿起来。嗯,叫做《第六代唯心家用能源》。 「你看,高纯度的活性金属比如钾纳镁等,本身有着容纳唯心能量的特性。刻画上书上这几种基础符阵,就可以模拟人类神经组织传导收集幻想能量来当做电池使用。只要在人类常出没的地方,这种『电池』基本是用之不竭的。 书上说『当代』的家庭用具基本都使用这种『电池』驱动的哦。猜猜人家拆开电视找到了什么?一大块金属哦,上面刻着和这本书上一模一样的复杂图样!」 「我……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风尘女听得目瞪口呆。她是老玩家没错,可是朝不保夕的游戏中谁会注意这些隐藏的东西? 「其实我来,是想问问你,这里除了书架上那些,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的东西可以收穫啊?游戏结束后这些书有办法带回去吗?你们让身体变强,或者获得超能力的方法是什么?」 面对一脸傻白甜的风尘女,曲芸不得不丢下自己习惯的诱导,揣摩,试探,转而直接挑明话题。 风尘女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你都可以问米莎,它是我们界的人工智慧伺服器。关于游戏的基本信息,想必你第一次触摸徽章的时候也都了解了。不明白的都可以按住徽章问米莎,第一次免费。之后想要在游戏中联繫她就需要每次五十点能量点了。 只可惜这次游戏是拉马克世界最可怕的a类个人竞争型。恐怕我们都没有机会回去了……如果是b类,至少还有被放过的机会,虽然被对手杀死他们也会得到奖励,但是只要藏得好等别人赢得游戏就可以活下来了。哪像a类直接把彼此性命被设定为胜利前提条件。哎,哪怕是a类团战也好啊……」 「能量点是什么?」 曲芸并不担心游戏难度,而是关心起胜利后才需要了解的情报,让悲观的风尘女很是意外。 用迷惑的眼神看了曲芸一会儿,风尘女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拉马克游戏每场胜利后会根据玩家的表现给予进化点和能量点,相当于游戏获胜的报酬。 进化点用来强化自己的身体。强化的时候你只能选择强化的身体部位和方式,并不能事先知道结果。 唯一知道结果的方式就是去购买进化图谱。图谱都是一些成功的前辈留下的自己进化点分配的方式,可以保证你按照图谱的顺序使用固定的进化点一定进化到确定的情况。 大多数玩家都会选择购买进化图谱。虽然出售图谱的前辈一定会把自己关键的特殊进化支线隐藏不提,也就是说自己探索很可能得到更强的结果,但是同样也有可能产生不良的变异。 有名的比如把皮肤抗性和硬度两个单项提升到同一部位其它最高属性比如皮肤活性的五倍以上,就必然会获得血统变异长出鳞片,多可怕? 进化点不能交易,想要交易就只能先换成能量点。而所谓能量点,就相当于拉马克游戏玩家的通用货币。交易,向米莎购买东西或者提问,检索知识什么的都需要它。 能量点和进化点一样通过游戏奖励获得。听说高级玩家还用它来行使特殊权限,充当装备的能源或者用来修炼,但是那么高级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如果你最后赢下这局游戏,就可以去房间里详细问米莎了。 我建议你回去再问,这样可以省下一次宝贵的连结机会,50能量点可以买很多救命的东西呢。」 听了最后一句,曲芸微微一笑:「凭心而论,你是相信我能胜过他的吧。至少,认为我有机会胜出这场游戏。」 风尘女惶恐地瞪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如尸般躺在床上的死鱼眼。转回头时脸色发白。 「不要怕。游戏系统让他昏迷,他无论怎样也不会听到,你比我清楚吧?」 风尘女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作为新人类他们不光强化了身体,还可以通过进化大脑提升智能……」 看着曲芸微笑的面容以及好像有点鼓励似的眼神,她恍然若失地嘟囔道,「好吧,你也一样……其实我不是相信你能赢,而是希望你能赢……我真的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做奴隶……我只是想活下去……」说着,哽咽了起来。 「既然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你可以选择去杀什么人。人的心只属于自己,没有人可以奴役。比如我这次,就选择让他死,让你活下来。」曲芸非常严肃地说道,边指着横躺在床上的死鱼眼。 「为什么?我……也一直在投你……」风尘女怯怯地苦笑了一下:「想必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曲芸点点头,又换上一个调皮的微笑:「谁投我就要谁死,这样的人能赢下游戏才见鬼了呢。说实话,人家根本不在乎谁想杀自己。就像刚刚说的,依子的生死只取决于自己,取决于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掌控能力和自己待人接物欺骗表演的技巧。 如果人家死了,不怪杀我的人,只怪依子能力不足。说白了,活该。」 风尘女吃惊地瞪大眼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想法啊,这个世界里多的是他们那样瑕疵必报争勇斗狠的强者,更多的是我这样随波逐流自我欺骗的弱者。从没见过有人想得这么洒脱。」 曲芸越发地认定这风尘女一点也不愚蠢,她只是胆怯。 「依你的经验,这么多人斗来斗去,最后活下来的是瑕疵必报的强者呢?还是随波逐流的弱者?」曲芸微笑道。 风尘女沮丧的摇摇头,「都会死,从没见过有谁立于不败之地。不同死法罢了,强者互相争斗而死,弱者给强者做炮灰。能活下来的,只是运气最好的吧。」 用手指捲起头髮,曲芸好似在思量下面的话要不要说。然后她马上又笑了,「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运气,能走多远呢?我命由我不由天,说不定洒脱些反倒能长久赢下去。不瞒你说,我是自己主动进来的。」 0020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节) 看着风尘女圆张的嘴巴,曲芸正色道:「按你刚说的,早晚也是一死。跟了我吧,不说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死前要体验一把做强者的滋味才不亏。」 风尘女脸上充满了恐慌,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死鱼眼,继而变得犹豫起来:「如果我投靠你,你确定你能赢过他?」 曲芸略有点失望地摇摇头,「你跟不跟我,我都能赢。你跟我,我会赢,你会活下来。你继续跟他,我还是会赢。也不会杀你,以后我们再无关系就是了。」 只是此时风尘女的神色反倒坚定了起来,「我跟你!你说的对,横竖是一死。我任棉霜这一辈子真的窝囊,就陪你硬气一回!明天我就投团长,不瞒你说,他就是杀手。」 「噗……全名都报出来了,姐姐你还真是直性子啊,无怪被人欺负。」听着曲芸的讥笑,风尘女脸色时红时白,一半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的,一半是羞愧。 「刚刚被纹身男那么逼迫,你都没让他杀了死鱼眼。除了害怕他本人,肯定还有其它原因吧?」 曲芸这么一提醒,任棉霜吓出一身冷汗。 要是团长死在这里自己一个人活着回去,一定会被这次没进入游戏的其它人折磨死的! 「别担心,你回去就如实把这次游戏的过程告诉他们,包括之后人家对你的帮助。想必不会受到什么特别的刁难的,他们的兴趣会放到依子这里来。」 「那……我们明天投死他?」 「不,听我的话,明天先不要投死鱼眼。」 「为什么?」 「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啊。」看到一脸震惊又惶恐的小模样,曲芸轻笑着拍了拍任棉霜的脑袋安慰道:「开玩笑的啦,你觉得现在还剩几个杀手?」 「不知道。团长他……死鱼眼说,他一直都不知道另一个杀手是谁。说的时候很生气,还打了我……应该,是真的……」 「仔细想想。想活下去,总得学会自己动脑子。」 风尘女双目微垂,只犹豫了不足片刻:「应该,就只有死鱼眼一个了吧?另一个杀手很可能是炊事班长,就是肌肉男。 他们两个虽然组队很久了,但是团长从不会信任任何人,所以炊事班长在不知道另一个杀手是谁的前提下,也不一定会把自己身份告诉团长。而且他以前杀人的时候,就很喜欢像那样用蛮力分尸。」说着,身子还不禁抖了一下。 曲芸点点头道:「不一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如果另一个杀手还没死,我们不投死鱼眼,把另一个杀手干掉的机率也很大,毕竟他们没有合作不会相互掩护。如果只剩下死鱼眼一个杀手,他死了,游戏就结束了。你还记得奖励规则吗?」 「平民的奖励点数基于死亡或存活玩家较大的数量,现在已经死了一半人……你想……杀死所有人?」风尘女寒毛倒竖。 「除你之外的所有人。我和他们不一样,信我的话。」曲芸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你的克莱夫基斯汀还要用么?不用的话两瓶都给我吧。」 风尘女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洒了两大瓶了还不够呛人啊…… 「小姐,你看那个,如果明天不投死鱼眼,我投谁啊?」 「还投依子哦。除了你们俩明天不会有人投人家的,我死不了。你要是不投人家,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吗?当然如果死鱼眼要你投别人,你就听他的。谁死都不要紧,反正他不也不知道另一个杀手是谁么?又不会合作。」 如果刚刚还对曲芸的话有一丝怀疑,现在风尘女绝对信了。没有绝对的自信,有谁敢在这生死关头明目张胆地让人投自己一票?这美少女就是个疯子,她是真的来玩游戏的啊。 「死鱼眼,要我去拉拢一直孤立的公文包一起对付你……」 曲芸稍一思索,脸上多了一缕鬼魅的微笑,「那就按他说的做,等我走了就去,一切没问题。对了,明天投完票之后,再去试着拉拢他一次。」 如果风尘女再多想一点,她也许就会发现曲芸的做法存在着破绽。在胜出时减少存活玩家也许真的是曲芸的目的,但不会是全部。 不然哪怕明天不投杀死鱼眼也可以先一起投死看起来必死无疑的公文包减少人数,如果他没有在晚上被杀的话。如果他死了,那还有一个很可能是杀手的纹身男。曲芸的做法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那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还有什么比获得游戏胜利活下来更重要的吗? 当然有,在有充分自信会胜利的前提下,很多人都宁愿冒着微不足道的风险去争取更大的利益。而对我们的曲大小姐来说,还有比利益和生命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知识。说直接点,就是好奇心。 在众人绞尽脑汁勾心斗角挣扎求生的时候,曲芸把一天中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读书了。当然,就算再天才也没可能在没有专业知识背景的前提下去看懂微型反物质通路的制造技术之类的东西。 曲芸的关注点在基础学科的书籍上,里面很多有理有据的观点彻底颠覆了曲芸原有的世界观。她最感兴趣的地方集中在唯心能量学说和宇宙维度层面的具体体现上,这些都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 甚至可以说,在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中,这都是她一向嗤之以鼻的迷信和玄学。然而见到这些知识被以科学论文实验例证的方式展现出来,她觉得自己被很轻易地说服了。 然后,她想起了两年前帝都大灾变时自己仰望过的那个龙女。那高贵的不可亵渎的身姿,强大的力量,以及那充满魔力的,至今仍然无比清晰地萦绕在自己脑中的音节,meire-do-tilei…… …… 伴随着《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的旋律,曲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所以当她跨出大门时,伴随着曲芸的语音,大厅里的投影也显示着至今为止的结果: 至今死亡人数:陆 死者编号:零,叄,伍,捌,玖,拾 投票开始倒计时:叄拾陆分钟伍拾捌秒 出人意料的,昨夜并没有诞生新的牺牲者。 每个人脸上都显示出截然不同的生动表情。纹身男的愤恨,风尘女的犹豫,公文包的惊喜,死鱼眼……就是一副死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内心怎样的悸动。 啪啪,曲芸拍着手道:「没想到公文包的提议真的可以实现啊!无谓的杀戮能制止是再好不过。」说着她沖公文包点点头说:「我信你,今天依子就投自己了。」 0021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一节) 「哼!」死鱼眼不屑地一声冷哼,却立即引来公文包怒视。 「我就不信你敢!你要是敢投,我也投自己了。」死鱼眼估摸着美少女今天一定会和自己鱼死网破,毕竟身份已经彻底暴露给她了。所以,自己身上有美少女这一票是肯定的,说投自己不算大话。 但是同时他也有着不败的自信,哪怕没能投死美少女,自己也不会有危险。毕竟有着自己和风尘女两票投给美少女。 这时他不能得罪公文包,免得徒生危险。昨天叫风尘女去拉拢公文包,一半是真的希望公文包上道跟自己投死美少女,这样就可以说在智略上完胜了她。 另一半则是估计公文包不会上道,反而会痛恨和怀疑前去拉拢自己的风尘女。按他表现出的性格这很可能。如此一来至少自己避开了公文包一票的矛头所向,公文包真想不开开始投别人,也有风尘女在前面给自己挡着。 随后响起了《第九交响曲》的乐声,又在十分钟后准时结束。今天并没有人被投死。投票的结果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美少女和公文包各自被投了两票打平。风尘女吃了一票。 死鱼眼脸上阴晴不定,愤怒,惊慌,也有恐惧。 他愤怒的是今天又被狠狠摆了一道。万万没想到美少女居然看出了风尘女是和自己一伙的,把票投给了她而不是自己。当然,没有人会告诉死鱼眼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就连风尘女自己都已经投靠了曲芸。 风尘女不说,死鱼眼自然不会知道她已经为了护着自己而暴露了两人间的关系。以他的为人,甚至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 而他恐惧的,却是自己身上没有一票。在声明投自己之后身上没有一票!这次无论如何也洗不清杀手的嫌疑了。他能怎么辩解?因为认定了美少女是杀手所以把票投给她?她的嫌疑昨天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洗清了啊,至少别人不会认为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他也不敢去辩解,原本就是理亏,哪怕占着理他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辩过美少女的伶牙俐齿。经过昨天的事情,曲芸已经在潜意识中给死鱼眼留下了一丝阴影。 自顾自慌张了一会,死鱼眼突然间又笑了。 他不会输,他赢定了!即使暴露了,也赢定了。 今晚先杀掉美少女,不能不杀。哪怕相当于在智略上认了输也必须除掉她,不然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如此一来,明天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二对二了。如果纹身男继续死磕公文包,或者公文包被风尘女惹火了而转投风尘女,那是再好不过。投票杀一个,晚上杀另一个,一天结束游戏。 如果两人认准了自己是杀手死磕过来,他也不怕。大不了两票比两票,晚上杀掉一个第二天照样是他赢。 自从得知了游戏规则……不,自从他特意花能量点拉着两个队员一起进入新人级a类竞争游戏,就已经确立了不败的地位。 在这种智略投票的游戏中,有着队员合作的他可谓站住了绝对优势。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被逼得这么狼狈这么惨,一上来就失去了队伍中重要的战力,还在智略上彻彻底底的输给了一个新人小丫头。 不过,也仅止于狼狈而已了。要他输掉游戏?要他死?那怎么可能? 想到这死鱼眼也懒得演了,智略上没法赢回来,也就认了。至少大局结果不会有问题。他站起身轻哼一声,就大摇大摆走回了房间。 不敢不回啊,现在唯一可能的变数就是突然冲上来一个跟自己拼命的,害自己因违规而昏倒。他不仅得赶快回房间,而且直到晚上行动时都绝对不能出来。 望着死鱼眼的背影,纹身男的眉毛深深地纠结在了一起。找罪魁祸首的公文包报仇是一回事,但是如果确定了另一个仇人就是杀手,杀掉了就能活命的那种对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到纹身男眼中的坚定,曲芸转过了身。昨天播下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猜疑一如所料地欢愉滋生着。她向着房间走去,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脸上的轻笑。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公文包的怒吼:「你还敢提这个!要不是幸好有人投了我一票,你的奸计就得逞了!谢谢你昨晚没有杀人,刚刚还以为你也是个普通人,因为害怕才干了那种事。没想到全他娘的是算计!」 从公文包的表现来看,这货显得虽然一根筋但不是没脑子。想必他也从投票结果中看出了很多问题。至于他的分析有几分靠谱尚且不论。毕竟匿名投票,哪怕是曲芸和死鱼眼都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分析就是唯一真相。 「可是……」风尘女说不下去,脸色苍白地看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曲芸一眼。 「不要再废话了,我和杀手没话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狗眼瞎了把你当好人。有你这样的人,我们根本就没有活路。我之前所作所为都是害了大家。是我害死了马仔……美少女,对不起差点也害了你。」公文包骂得脸红脖子粗: 「告诉你这贱人,有种今晚就杀了我,你也别去祸害别人!不然明天早上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便气哼哼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曲芸没有任何表示,一转头也进了屋。她突然觉得有点累。不过也只是有点累,没什么可后悔的。她本能的有些反感玩弄感情,但是比起自己在游戏中获得的乐趣,这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任何后悔的道理。要是蓝枫看到我此刻的迟疑,她一定会笑吧……想到蓝枫,曲芸会心笑了一下。少有地,没有任何表演的痕迹。 下意识地回头再瞥了一眼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房门,她才十分不雅地瘫在沙发上。左右前后地滚了几个来回,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才按照风尘女介绍的方法把手按在了脚踝黑色高音谱号的纹身徽章上,心里默念到:查询。 瞬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满了整个灵魂。 0022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二节) 那是一种类似于触摸长时间使用过的电器时那种温热的感觉,但是曲芸却明显的能感受到这种温热不属于任何一种身体的感受,而是直接在意识中的。 然后很快意识中出现了一些各种各样的概念。并不是某些名词的具体解释,而是很模煳的,意识世界中诞生了一些类似于灵感的想法的感觉。 接着它们彼此间开始相互关联,慢慢的运动起来。 作为艺术生,曲芸原本就是个想像力极其泛滥的人。此时在经受新的刺激时难以自制地无意识地把这些概念想像成了点点微光,然后它们彼此间的联繫变成了细丝状的光纤,不停摆动扭曲着。 渐渐地,那种感受让曲芸觉得自己在无意中创造了一个世界。 然后她突然一惊,马上开始拒绝自己的想像,试图把一切主观的概念都排除出去。她隐约觉得构成这个思维世界的根基就在眼前,而且非常重要。如果能摒弃掉所有主观的成分,她将能触摸到自己一直所追求的世界的本质! 她同时还有种预感。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恐怕再难接触到这么核心的东西了。 随着自己的思维在这貌似四维世界中飞速的运转,分析,研究,体验,她发现这个世界并非是副属于她脑中意识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曲芸清楚自己的想像力是建立在自己的理解基础之上的。事实上大多数没疯的人也都是如此。然而这里的很多东西却是明显有用但她却不能了解其功能的。 曲芸相信自己不会想像出没有道理没有用处的概念,因此这里一定是个比自己更加原始而广大的世界。 越多的观察,她发现这里和现实世界有着令人震惊的,复杂而千丝万缕的联繫。一切她了解的不了解的,曾经推想过和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全在这里。在她觉得自己好像距离哲学与思维的本源只有一步之遥时。却总是有一层模煳的东西束缚住自己的思想,阻碍在那里完全无法逾越。 她不会放弃,不停地努力撕扯着,顶着挤着想要前行,但是却越来越失去了在思维中行动的力量。一种不熟悉的疲惫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而脑中那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却越来越模煳…… 「天吶!你在试图自主跃维!你是……一个新人?!」 就在将要筋疲力尽,那阻碍也眼看着就要被打破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语音打断了曲芸的努力也锁定了结局。本是冰冷平直的机械女声,但是其中却掩盖不住强烈而鲜明的人性化情绪波动。 一个形象不知什么时候在曲芸与自己的想像力斗争中出现在了她的意识中。金属质地的身材有着明显的女性化线条,没有面孔,取代腿的是悬浮着的光滑球面,头上一对大大的有如米老鼠般的耳朵。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下面的话有种欲盖弥彰的冰冷硬直:「应选者您好,拉马克物质级终端米莎为您服务。请想像您需要查询的内容。」 「噗,明明就是个有情感的傢伙吧,你是人?人工智慧?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机器?系统规则?」曲芸调笑道。 米莎的大耳朵微微发红,这货是害羞了?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实际上至少得上千度才会发生这样的现象吧。曲芸觉得真相挺吓人的,忍不住心中吐槽。 「我不是人工智慧,是系统管理者。我们不是人类或者其它智慧种族创造出来的,和你们一样都是被神所创造出来的神的选民。 我是机器人,但却是自然生命,可以理解为类似你们幻想出的赛博坦星人那样的存在吧。排除所有主观因素,是为了更有效率的为应选者服务。」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可以自主选择的话,我喜欢更人性化的方式。复杂的东西总是更有意思,不是么?别让我对这里失去兴趣哦。」 「明白了,」米莎立马换了一种口气。虽然还是明显带有机器合成特色的女声,但是其中丰富的语气让表达活了起来:「应选者曲芸,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负责照顾你们的米莎。通常首次查询我会有一套固定的向新人介绍这个世界的说辞,但是你很特别,我想你会更喜欢以自己的方式提问。」 几句话让曲芸产生了浓浓的好感,她嘴角弯弯说:「很好,那么首先,我这次查询可以问几个问题?有时间限制吗?」 「没有,唯一的限制是信息价值总量限制。越是重要有价值的问题会让我们的谈话越快终止,当然过多没有营养的问答出现时我也有权利终结你本次的查询活动。我想这一定不会发生就是了。」 「很高兴听到你自己的意见,」信息量限制这种情况多少脱离了曲芸的常识,她事先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所以她顿了一下,重新构想自己的问题。当然,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已,她马上接着说到: 「看来我们这次见面要很快结束了呢,我抓紧问,能问几个是几个吧。第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我们都是神创的,难道地球上公认的进化论是不存在的?人不是猴子变的?」 「神创造生灵有很多种途径,你们的科学只是摸索到了其中一种方式的一部分而已。但是,它是正确无误的。」 「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吗?大概可以理解呢。那么刚才我感受到的世界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我自己的意识世界吗?你说的跃维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世界呢,是你的个人意识,但也不全是。就好像你自己的家,和外面并非真正独立,推开门就是整个世界了。刚刚你所经歷的,就只是像新生儿那样睁开眼睛,在从医院产房回到家的路上在摇篮里看到真实世界的另一半而已。 但如果想要离开家去影响外面的世界,就需要成长到一定阶段才能做到吧。至于跃维的问题呢,需要另外支付能量点才能查询,你现在余额不足哦。」 米莎答完之后没有面孔的球状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如果不是一对显眼的大耳朵曲芸还真看不懂这个动作:「刚才这两个问题都占据了相当大的价值啊,我很好奇你难道不会更加在乎关于游戏的具体的事情吗?毕竟现在的处境……」 0023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三节) 「嘻嘻,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收官的路都已看清,考虑到对手的实力,这局游戏进行到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变数的余地了。」 米莎的解释可能会让大多数人感到头大,但是对曲芸来说已经恰到好处地足够了。需要的部分已经足够清晰,剩下的,点破了就没有意思了。 她没有问米莎所谓的「世界的一半」是什么意思,根据得到的信息她有了一定自己的推测。仅仅这一部分可以确定的信息,就足以颠覆曲芸二十年来的世界观了。 而对于这种颠覆,曲大小姐自然是欢欣鼓舞地去迎接了:「但是关于拉马克游戏我倒确实有几个具体问题呢,主要是不想因为不了解规则误操作造成什么坑人的损失,干脆就把你准备好的官方引言里关于进化点能量点的使用方式一段具体讲一下吧。」 「我第一次见到在生死面前像你这么淡定的新人呢,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米莎十分人性化的嘆了口气,配着合成音的机器腔很是滑稽。 更好笑的是一个画风十分不协调的2d漫画风格的嘆气蘑菇泡就那么凭空出现在米莎的脸前。 「虽然看起来很玄幻,但是事实上你从来没有离开过『现实世界』哦。所以不要期待像电脑游戏那样直接找系统兑换些血统能力身体素质什么的。 这些东西,你得靠得到的进化点去自己提升。现在给你五点进化点,你可以试着自由分配一下,就这样接触意识中的自己,然后就可以感受到相应的分支和方式。」 「那个,进化点很好得到的吗?就这么随便给我了?」 「当然不会,反而应该说是千金难换的至关重要的东西哦。你刚刚之所以能得到,并不是因为我随性所致,而是因为你触发了成就系统。 完成任务的方式,结果,以及在游戏中有意无意触发的各种偶然事件都可能触动成就系统,除了每次游戏的基本奖励,成就系统的收穫也是影响一个应选者强大还是弱小的最主要因素。」 随着米莎的解释,曲芸意识中无数光点中的一个鲜明地亮了起来,她试着去接触它,然后感到了一些信息: 【成就:笨鸟先飞/触发:在第一场新手游戏进行中使用查询功能并主动提问进化点的用法。/效能:得到五点自由分配进化点并必须立即使用。】 看起来很容易触发的条件,考虑实际情况能触发的玩家大概不足一成。没有老玩家帮衬,大多数新人大概存活到游戏结束都不知道徽章有查询功能。反正曲芸自己就没想到。 然后各种原因打开查询的人里大概也只有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和不知什么缘由绝对自信能够胜出的极少数人才会选择查询这种胜利后才需要知道的信息。 综上,曲芸觉得这成就系统是一个通过分析力应变力勇气甚至运气等各种能力筛选出应选者阶级的苛刻系统。 米莎:「这五点进化点的使用方式虽然说是随意,但是很多人会比较苦恼呢。对此米莎的建议是尽量把进化点集中在一点上使用,这样感觉会稍更明显些,也更方便你去理解它的作用。 还有,没有特别需求的话,就用在强化身体强度或者耐力一类的地方,这有助于你在初期活下来。而且对新手来说绝对不会算是浪费,因为就算是以后往魔法,巫毒,修真一类的灵魂向智力向发展也是有一定基本的身体素质门槛的。」 曲芸根据光纤的引导,去审视自己的身体,她觉得有一些东西被数据化了,虽然不像电脑游戏面板里那么明确,但对身体每个细胞的解释都很清晰,只要你选择去查看。 翻过来调过去的想像自己的身体,她发现进化点的使用真的有很大的学问。 一点进化点,可以作用于一个细胞上让它变成比钢筋混凝土还要结实的超级细胞,也可以用在完整的身体上提高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在自己的强韧性上。可以通过提高韧性和粘合性让心脏能承担更强力的跳动,也可以通过提高变化活性来让视力变得更好。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进化是存在危险性的。曲芸可以想像如果不配合骨密度而纯粹无止境地提高肌肉量,总有一个临界点会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压垮;而反之则会因为力气不足而无法行动。 如果积攒了一大笔进化点一口气使用,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死的不明不白。而显然,系统对于这些潜在的危险是不会给予任何提示和警告的。 所有这些进化的方法中,曲芸发现最复杂也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大脑的进化。单独一个大脑,几乎比整个身体都要多出很多具体的分区和进化方式。 很多现代医学所未曾涉及的领域也可以一目了然地尽收眼底。这里是负责记忆时效的,这里是负责快乐情绪感知的,啊,原来影响人果断与犹豫的原理是这么多零散的神经末梢协调度的高低啊…… 曲芸几乎无法自制地沉迷其中,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去研究的时候,所以不得不把自己拉出来。然后稍加思索,很果断地选择了把五点进化点平均加在了四肢的肌肉爆发力上。 曲芸很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体素质即使在女孩子里也属于柔弱的。想要变成坦克般的超人根本就不现实。四肢的爆发力,配合之后可以研究一些武术相关的知识可以达到最大的效率。用自己最强的瞬间去对抗敌人最松懈的瞬间,是以弱战强的唯一正道。 至于为什么不像米莎推荐的那样子加在尽量小的一点上呢?这自然是因为曲芸可不想冒风险让自己胳膊看起来一根粗一根细什么的,哪怕只差一点点,那太可怕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世界随着进化点的扣除一阵微微颤动,所有的光点都在那一瞬间微微亮了起来,无比绚烂。然后外面的身体四肢微热,很快就结束了。 她动了动手脚,感到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仔细体验会有点细微的不适应。然后她趴下做了个伏地挺身感觉一下,发现区别虽然很小,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出来的。 为什么说明显呢?因为她以前做不了伏地挺身啊,一个都做不了。刚刚却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伏地挺身呢。无论如何都有点小小激动。 0024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四节) 手指来回卷着头髮,曲芸很开心地继续问道:「那个,我以前在现实世界见到或者听说过一些超人,应该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吧。有着喷火,变形,隐身等等神奇的能力。那些也都是通过一点点增加进化点对身体的影响达到的吗?」 「嘻嘻,先要提醒你一点,拉马克游戏可不是什么超现实的存在哦。所以比起现实世界游戏世界的称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应选者们更喜欢简单的称为这边和那边,而我们系统里则会称为表里世界。 然后呢,世上生灵的形态,种族,血统,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通过进化或者退化而达到的一种中间状态。但是你考虑的很到位,比如有一种口中喷火的能力,可以主要通过进化喉管两侧淋巴组织到滋生出生物燃料而获得。 但是哪怕我现在告诉你这个,要你自己通过实验尝试去得到喷火能力,你面前也有数千万种以上的选择,而其中只有少数几种是可行的。 因此应选者的进化点除了常规的选择部位方向数量的使用方法外,还有一种突变的用法。一般的突变会在你满足一定身体构造的前提条件后触发提示,你可以花费提示中给出的最短路径进化点数量直接正确的完成突变的进化过程。 另一种情况,则是事件引发的强制性突变,比如被病毒,吸血鬼或者狼人感染,被死灵法术拘束什么的。和普通的突变一样有好处有坏处,但是却无法选择是否要接受。 另外,以后不需要支付能量点唿唤我,自己就可以随时用徽章查询自己的进化状态和财产。这可能会很重要,因为刚刚说的,一些进化和退化是突变产生的,由在游戏中触发了一些特别的隐藏条件或者特殊条件引起。到时候要及时了解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米莎说着指了指斜前方,另一个光点亮了起来。曲芸的注意力跟过去,马上了解了自主查询功能的用法。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米莎已经使用自己权限把能给出的信息量最大化了,然而剩下的信息量也只有一点点了哦。本想把能量点的事情也讲一下看来是不够了呢,前两个世界观的问题实在是太昂贵了。」米莎的语气中隐约能赶到微微的遗憾。 「还真是多谢你呢,难得有人对依子那么好,感动死了,」曲芸笑道。急着知道的基本已经搞清楚了,剩下一点就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好了:「游戏第二天之后,系统声音变成了人家的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唔,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收集好听的声音是米莎的一点小爱好。只要遇到更好的声音,米莎就会拿来当做以后的系统音使用。」她说着微微红了脸球。嗯,几千度吧。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差点把自己坑死么?曲芸好想变成跪地俯卧颜文字,还是大头版的。不过算了,对这个很可能对自己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乖巧机械生命体,曲芸还是充满了好感的,原谅她好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目的和需求,或者任何关于你的事情。这是一份工作吗?还是职责?不会是生存的意义什么的吧?」 一瞬间,米莎的头好像变大了一些,然后她很快回答:「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太远太远。对你最好的,就是把我单纯当作辅助你进行游戏的程序就足够了。真不想回答啊,但是又不可以否决剩下的一点信息量。 好吧,我只说我的目的吧。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能让各自负责的界中诞生更多更强的强者。所以希望你能如自己所说,顺利的活下来。不然真的太可惜了,甚至米莎都可能会有点点伤心了。」 米莎说完,作为头部的光滑无物的金属球再次微微泛起过热的红光。曲芸敏感的察觉到其中有一丝悲哀和无奈。这不像是为曲芸,更像是对于刚刚最后的那个问题的真正答覆。 刚刚好,晚七点零一秒。 迈出房间大门的死鱼眼嘴角勾起了一丝邪性的弧度。环顾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十一间大门门框内测边缘不知什么原理地发出微微萤光。 所有门都是关着的,再好不过。 经过昨晚的失败死鱼眼思考了很久。它有足够的经验相信系统的游戏规则不可能被钻空子。昨晚没能打开任何一扇门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另一个杀手还活着。他终于坐不住出动了,而且最他娘坑爹的是,居然没杀一个人。 对方的做法明显是想要破坏自己的行动,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想明白另一个杀手的身份和目的。 最有可能是公文包,只有信奉和平主义的他有最充分的理由用开门不杀人的方式来阻止杀手的行动,来说服大家拒绝投票。其次可能是美少女。只有她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知道正面无法力敌,就想到这样的小伎俩避免与有很大可能去杀她的自己对决。 这倒是很像她那种性格的贱人会干出的事。最后就连纹身男也是有可能的,死鱼眼觉得相比这人一向深藏不露的样子,昨天为了一个几乎刚认识不久的马仔那样爆发显得有点假。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掩盖什么真实的目的。而且综合考虑身体和心理素质,纹身男也是最有可能站出来和自己竞争对抗的那个人。 所有人转了一遍,他唯独没有丝毫怀疑过任棉霜。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对她的懦弱太过了解了。凭这个女人自己,是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挣脱他们老兵团的束缚的。 深思熟虑之后,死鱼眼决定必须先下手抢回主动权,而具体的做法就是卡点出门。昨晚就是因为自己被惩罚昏迷导致出门晚了才被钻了孔子。他不认为连自己的昏迷都在对方计划内,新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智谋,所以对方很可能是临时起意。 如果对方今天依旧出动,那么就在大厅里击杀他。没有任何可能一个新人可以在武力上胜过自己。如果对方没有动作,那么就按照原计划在最后时刻击杀美少女。可以说只要能在另一个杀手开启一扇门之前来到大厅,死鱼眼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0025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五节) 深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死鱼眼盘膝闭目静静坐在大厅正中休息。如此静的环境下,就算开门没有一丝声音,脚步本身也不可能瞒过他的听觉。 而大厅唯一的照明就只有他面前的时钟全息投影,还像白天一样显示着所有玩家的头像,并用颜色区别生死。夜间的投影光线极暗,指让人能看到上面的内容,却完全照不到大厅四周的房门。 只凭着自信的听觉和速度,死鱼眼在这里就可以直接出其不意地给敢于踏出房间的对手突然的致命一击。 然而最终他还是失望了,他尽量忍耐到最后一刻,却并没有任何人踏入大厅。 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不会有错,因为晚间杀手看到的时间是系统全息投影上显示的,精确到毫秒。 但是他得行动了。如果不在早七点回到房间,他也许会被关在外面暴露身份,更可能直接被抹杀。只一秒,死鱼眼就从大厅中间来到了曲芸的门口,门静静地向上滑开。 死鱼眼带着重影消失在门口,但是瞬间又停在了前面不到五步的客厅入口,抬起的脚下是一串被系在沙髮脚与书架之间的易拉罐绊脚索。嘴角微微一挑,他稍稍放慢动作观察着四周前进。以超人的能力,也不过花了两三秒就来到了床前。 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浴室玻璃墙内spa池底的淡粉色微光,偶尔随着池水中几个冒出的气泡浮起摇曳出微弱的光影。溅在池边四周的水渍还未干,脚印隐约延伸向床的方向,直到消失在一两米外微光力所能及的尽头。 越过浴室,死鱼眼马上就感到自己的嗅觉几乎失灵了。这贱人竟然喷了这么多的香水!明明长得挺漂亮,怎么品味这么糟糕?做的饭难吃死人,喷起香水也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厉害了吧?难道是没见过这么好的名牌?用一瓶砸一瓶的土豪心理?女生的世界太难懂啊。 看着埋在被子里的娇小身子,死鱼眼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最终,还是输给了这个丫头啊。如果她第一天愿意如自己暗示的那样投靠自己而不是这样对抗,就能得到一个超好用的棋子了吧……等她成长起来,以后对抗那些强队时也可以多一份从容吧。 接着他又是嘴角一挑。如果她甘于屈服于我,也做不到那个地步吧?这份失败的耻辱可能要陪伴我很久了,然而现在,还是活下去更重要。居然被一个新人逼到这个份上呢…… 他心中愤恨得恨不能把曲芸千刀万剐大卸八块,然而没有时间了。半秒之内,他对着床上的身体在脖颈,胸口和腹部的位置捅了三刀。 算是对你这个对手的尊重吧,死鱼眼心说。然后他愣了一下,感到哪里不太对。还不及细想,就听到门外环形大厅传来轻微的「咣啷」一声。 一瞬间,死鱼眼有如扑食的枭一般飞掠而出。 大厅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啊,这个时间只有另一个杀手能出来,而在房间内是不可能隔着金属大门发出任何外面能听到的声音的。难道他打开门发出声音又马上回去了?我冲出来不超过三秒,没有其它的可能性了。 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算准我会等到这个时间行动,然后估计我动手前一瞬间发出声音试图救下今晚的牺牲品? 死鱼眼额角滑下一丝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的算计也太恐怖了吧?比起他动手的时间,只晚了一秒钟。他怀疑地仔细凝视大厅里每一片黑暗,最后意外地发现在他一直关注的美少女房间正对面,他之前最忽视的那个角落,六号纹身男和七号公文包大门之间的墙壁附近隐约有什么东西。 飞掠到跟前仔细凝视,发现居然是一个放在浴室的矮凳,凳角躺着一只空易拉罐。 勐然间一股强烈的不妙的预感充满了死鱼眼。不对!外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动手的时机? 然而没等细想,另一股更强烈的感觉实实在在的刺激到了他。从手上的拉马克徽章上蔓延出一股冰冷的意志,向他的身体内刺透,直刺进灵魂深处。 该死,是时间到了的提示。 …… 第五日晨。死鱼眼,纹身男,风尘女和公文包围成一圈盯着墙角的易拉罐。明亮的全方位灯光下,他们发现易拉罐上繫着两根头髮,然后在头髮的末端又接着另两根。就这样一根接一根地,从门缝下面进入到美少女的房间。 众人看着这奇怪的装置,若有所思或者莫名其妙。只有死鱼眼隐隐流下了冷汗。很明显,昨晚的动静是美少女制造出来影响自己判断的,她那么确定自己会在昨晚去杀她?甚至算好了他会动手的时间? 要知道,但凡自己没有为了等待另一个杀手而按捺到最后一刻再动手,她这些小伎俩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了。应该是考虑到了吧,毕竟是那个变态。只可惜她对自己的身手了解不足,还是没来得及自救。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死鱼眼眼中不禁浮现出最后一次面对面与美少女对峙时她那份从容。然后,回想着昨晚刀刺下去时的手感,以及美少女被刺时的反应。 他刺得非常非常的快,快到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但是,并没有反射神经本身快。而美少女的身体却并没有一丝丝抽搐,就好像,被刺时已经死了似的…… 几乎在同时,全息投影上出现的信息让死鱼眼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至今死亡人数:陆 死者编号:零,叄,伍,捌,玖,拾 ……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她究竟做了什么?到底怎么从我手下生还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美少女没死,一切计划都乱了。现在关键的不是想她怎么做的,而是要注意不能露出马脚。一定要表现出和大家一样的莫名其妙,一切从长计议。一次杀不死,今晚就再杀她一次! 虽然不知到她做了什么,但是那点小伎俩不可能成功两次。对!今晚七点一过就直接杀进去! 心中恶毒地咒骂着,全神贯注地准备着与「诈尸」的美少女周旋到底。不可以露出任何马脚,不可以表现得慌张。大家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要自己没有破绽,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美少女一家之言。一定还有机会,甚至彻底翻盘投死美少女都不是没有可能,关键就是取得剩下人的信任! 死鱼眼的每根神经都绷紧到快要断裂。然而这过度应激的准备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事实上,直到开始投票的音乐响起,美少女都没有出现。以至于死鱼眼甚至开始怀疑系统的提示,自己昨晚应该是已经杀掉那傢伙了吧? 0026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六节) 曲芸懒散的脚步声打破了死鱼眼美好的愿望,在距离投票结束只剩下七分半的时候。实际上此刻他的思维已经在曲芸的连翻打击下变迟钝了。只想着不要露出马脚,事实上他的面貌表情也确实做到了天衣无缝。然而曲芸会让他仅仅通过演技就矇混过关吗? 看着美少女若无其事地站定在自己面前,挑起嘴角,死鱼眼硬是忍着没流出汗来。 「这个人是杀手哦,昨晚来杀我了呢。」曲芸冷冷盯住死鱼眼的双眼,却是在对大家说。 「呵呵,你说我是杀手我就是?老子还觉得你是杀手呢。我要是去杀了你,你怎么还会活在这里?不要告诉大家我加上三倍的杀手力量加值都打不过你,我现在在这里就可以证明给大家看。」 死鱼眼努力冷静的反驳,语气中带着一丝阴冷。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心机真的很深。哪怕在事情出乎意料的慌乱中,他也能找到翻盘的机会。证明给大家看什么呢?当然是老子能杀你了。 等你再张口的一瞬间,就干掉你。杀了你,昨晚我去杀你失败的假设就变成了谎言,说谎的你就是杀手,杀了你的老子就洗清了嫌疑,哪怕躺在地上都能赢!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连人头那一局老子要一起赢回来! 「对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出乎死鱼眼意料,没等美少女继续逼宫,倒是纹身男出来问了这么一句。这下好了,再动手就变成他害怕美少女要说的话杀人灭口了。 而曲芸则好似故意没继续逼宫,正在等有人问到这个一样,笑眯眯地开始解释:「其实在前天他陷害我私藏双马尾头颅的时候,我就确定他是杀手,并且当面对质过了。但是那时并没有证据说服你们。 然后为了预防他杀人灭口,我昨天把好学生的尸体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伪装成我在睡觉的样子。自己躺在床底下。等他开始伤害尸体,我就用这个东西,」她说着指了指连着头髮的易拉罐,「发出声音把他引出来……」 「哼!即使环境再暗,我要杀你也得看见你躺的位置吧?那头髮的长度我会注意不到吗?好歹我也是公安出身啊。」死鱼眼终归急眼了,现在再暴起杀人也行不通了。宁可打断曲芸的话暴露出一丝自己的急躁也不可以再让她说下去了。只要拖到时间快要结束必须投票时,就是平局了。 「哈哈,你还真是耿直,每句话都在自己告诉大家你的身份呢。亏我还准备了那么多。」曲芸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了,但是同时也在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幸灾乐祸不小心犯了死鱼眼同样的毛病: 「首先,你是怎么知道杀手有三倍的力量加成?规则上只有说杀手夜间会获得优势哦。第二嘛,房间的照明无论何时都是随屋主人自愿调节的。你又是怎么笃定我昨晚被袭击时一定关着灯呢!」 死鱼眼瞬间一蒙,脑袋好像挨了一锤子。如果不是被她一步步紧逼诱入陷阱,平时的自己又怎么会犯这种错?其实死鱼眼话中的破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 如果是普通的对质,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哪怕是曲芸也九成注意不到。然而很显然她的话里全都是预先挖好的坑,处处坐等死鱼眼往里跳。 不行,要完蛋!只能先下手为强赌一赌了!少了我和美少女,剩下的三人有任棉霜在投死我的可能大约一半…… 「你现在,在想直接动手杀我吧?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哦。」 曲芸似笑非笑的盯着满头大汗的死鱼眼:「且不说你是否有同伙还在投票者中,现在杀我的话,可是等同于阻止我参加投票哦。前天晚上在你房间对质时你就差点把自己坑在这个规则上了,还真是不长记性呢。」 死鱼眼只觉脑子又是嗡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对啊,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杀人啊!可是,自己还有机会吗?冷静!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就是靠自己的智慧和胆识么?怎么可以输在这里!怎么可以输给一个不起眼的新人小女孩?快想,快思考,快他妈给我冷静下来! 机会,应该还是有的。任棉霜会投美少女,美少女会投我,纹身男八成以上被说动了,也会投我。而公文包呢?投自己,投我,投风尘女的可能性算是等分的吧?不,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还是投自己的可能性最大。只要投美少女,三分之二的可能性会二比二平局。 之后看到有人不投我,纹身男一定对有所怀疑和困惑,机会就来了。如果真栽在那三分之一上,就在结果公布瞬间击杀美少女,要她给我偿命!失败的屈辱感已经让他恨彻骨髓,丧心病狂。他直接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美少女。 还剩两分钟。环顾大家各自不同的表情,死鱼眼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我什么时候这么怕死了? 凭心而论,虽然美少女是个新人,那么年轻,又是女的。但是死鱼眼觉得自己最后的结局是跟这样的人同归于尽不亏了。 如果是在外面那个和平的世界,如果我们都没有现在的身份和彼此的立场。那我也许会爱上你吧?虽说看开了,但还是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萦绕在心头。直到计时器跳到最后一分钟他才发现这份不安的来源,有人没有投票? 为什么?任棉霜为了救自己甘愿被抹杀?想太多了吧,自己和她只是胁迫与被恐惧操纵的关系。美少女为了防止自己杀她准备等到最后一秒才投票?也不可能啊,她就算猜到一些,也没有道理确信自己会拼死杀她。那么何必冒着被抹杀的危险卡秒投票呢? 要知道白天的计时器上是只有分没有秒的。一个没有特殊进化过时间感知的新人没可能准确在内心计算精确到秒钟的时间的,至少不该有这份自信啊。 贝多芬的《命运》一直在低声的演奏着,自己的命运又会何去何从呢? 0027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七节) 「所有玩家有效完成投票,投票结果为:贰号,三票。壹号,一票。肆号,一票。确认贰号处决执行。」曲芸的声音响起的同一秒,死鱼眼静止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仿佛瞬间变成一座雕像,之间分毫不差。 他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在乐曲结束的一刻甚至松了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迎来了如此窝囊的结局。作为一个老牌强者,居然被新人这么玩死,甚至连面对面拉对方陪葬都办不到。 永远静止在化为灰飞的面孔上最后的表情,竟然是一丝耻辱的微笑。 这总算是,除掉了一个明面上的杀手吧……剩下的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装的,全都深深地嘆出一口气。 「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活着离开这里的!」公文包声音不大,但是斩钉截铁。 而任棉霜,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从死鱼眼的魔爪中逃出生天。她有些轻松,但更多的是空虚和彷徨。 没有了老玩家的经验,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就算得到了一时的自由,自己又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活过下一场死亡游戏呢? 「对了美少女,昨晚他去杀你时,头髮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瞒过去的?」任棉霜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个有本事击败那么可怕的死鱼眼的少女了。无关真正的想法,她至少必须表现得全心全意相信美少女。 「刚才讲了一半被他打断了呢。我把好学生的尸体藏在房间冰箱里备用,还浪费了四瓶香水为了掩盖腐烂的味道。不过貌似白费功夫了,那个温度下尸体完全没有开始腐烂啊,我果然还是经验不足呢。 除了香水,依子还利用了spa浴池里微弱的换水声哦。如果是绝对安静的房间,想必这货就能从唿吸声判断出问题了吧?说起来这浴缸还带水疗按摩呢,你们每天也会用吗?」讲到自己最喜欢的享乐话题,曲芸突然来了劲。 「会的,」纹身男贊同道:「睡前泡个澡,财神不落跑。何况设备那么高级,我一天也没停过。」 旁边风尘女也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每天洗澡,生怕别人觉得她脏。 唯独公文包摇摇头:「浴缸整天持续换水自己排不掉,里面的灯也是唯一没法自己调节的。虽然声音和光都不算太厉害,但是闹这档子事儿本来就每天睡不着。我前天正在气头上,又听见那玩意换水吵人,一气之下把柜子里换洗的枕头被子都丢进去堵着了。」 「把浴室门关上不就好了?」死鱼眼死后,风尘女也渐渐变得稍微开朗了一些。至少敢在人群中说话了。 「不,男士的房间里没有玻璃把浴室从客厅隔出去。和卧室中间有墙,但是客厅那边只有一圈帘子,挡不住声音。」公文包第一天查看过大部分人的房间,清楚不同性别房间的差异。 「帘子拉不拉都一样。我也懒得拉上。所以我房间一直是大通间,厨房厕所客厅连一起。虽然卧室有一半墙隔开浴室厕所,不过反正也没有门,直通客厅。这挺好的,在这憋屈的地下室里看着多通透。」也就纹身男性格豪爽,换是曲芸的话绝对忍不了吃饭时都能看见马桶。 和漂亮女孩子聊洗澡什么的,纹身男自然是乐在其中。只是公文包看着话题越来越偏,皱眉指着大厅地上的罐子打断道:「扯远了,你从死鱼眼手里逃过还用了这东西吧?头髮是你自己的?」 头髮啊,用的当然是双马尾的啊。不然你以为我会忍心拔自己的头髮去制作这个机关么?」说着她坏坏一笑,「还有些事现在真相大白之后已经不用隐瞒了。不瞒你说,当时他为了陷害我,真的把双马尾的头事先藏在了我的房间里。」 「什么?!」纹身男一听就跳了起来,「那我们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就连死鱼眼自己都找不到的啊。你到底把头藏在哪了?」 「你们找不到,是因为你们只注意搜查能藏下一颗人头那么大东西的地方。」 「就算你对它做了什么处理,那还有坚硬的颅骨啊,除非……」 纹身男看着曲芸鼓励般的微笑,浑身寒毛直竖,紧接着一阵反胃。 「这些都过去了,为你们好,还是忘了吧。现在最重要的一点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确定身份的杀手已经死了,游戏还没有结束是吧?」纹身男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说,却仍然止不住汗流浃背。 「正确,虽然局势很不利,但我们已经多了一份胜算。已经可以确定两个杀手中的一个被淘汰了。」 「等等,为什么不能是两个都已经死了?比如游戏会固定在午夜结束什么的,现在还没有系统提示只是时机未到?」看着公文包紧盯自己满满怀疑和敌视的目光,任棉霜慌忙辩解道。 「虽然我也希望是这个样子,但是很遗憾,并不可能呢。」曲芸对任棉霜歪头一笑道:「回忆一下刚才的投票结果吧。投我的一票应该是死鱼眼没跑,不论投死鱼眼的三票都有谁,不是还有一票投给了风尘女你吗?」 这其实是饱含深意的一句话,事实上,在场的三个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 「多说无益,大家自己想一想吧。如果今晚死的是我的话……算了,我都死了还管你们干什么。」曲芸说着摆摆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 她没关注后面的话,大体也能猜得出来。根据自己今天的表现,大厅里看在眼里的玩家们一定会认为剩下的平民都该想要依赖自己,而杀手也一定会打算对自己动手吧? 她自嘲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回头确认了一眼房门确实关严,便一个跟头扎在了柔软的沙发中滚来滚去。滚得尽兴了,便顺手拿起早上看到一半的《心灵简史》一门心思的沉浸进去了。 曲芸很聪明,但是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像她一样聪明的人。她真正的绝对优势其实来自于自信。平常智者三思而后行,想过一遍之后,总担心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周全,一定要反覆检讨自己的谋略才能放心。 对曲芸来说,这种做法只是画蛇添足。遇到问题想一遍,自己认为想清楚了,那就是想清楚了,没有例外。就算真的最后输给了别人,那也是活该自己心计不如别人。一遍想不到的再想一百遍结果也是一样。 真正智者的世界是没有偶然的,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可以归纳为精确的机率。当然,只要牵扯到机率,那结果就不是确定的了。然而人事已尽无可悔。 正因此,她早上并没有像死鱼眼一样反覆斟酌,而是很快拟定几套坑死鱼眼的说辞之后,就一门心思地读书去了。只等到投票的那十分钟开始后再出门,毕竟房间内无法投票。 无关智力,死鱼眼在心态上一开始已经输了。 0028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八节) 门的另一边,纹身男和公文包都已经纠结或愤恨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只剩下任棉霜自己一个留了下来。回顾刚才投票前的场景,如果有人顾得上仔细观察的话,其实比起死鱼眼来任棉霜表现得反而更像是有鬼在心。因为他事先就知道了死鱼眼今天会死。 说是知道,但也没有绝对确信,毕竟是那么强大的一个奴役了她整个身心许久的魔王。是美少女提前要求她今天投杀死鱼眼的。回想起她和美少女之间最后一次的对话,她不得不感慨自己有生以来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真正凭着自己的意志的选择。 「这次的投票,是时候除掉死鱼眼了。」 「可是……太危险了。你不知道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人类极限了……知道自己必死的一瞬间,他一定会拉我……也许是拉上你同归于尽的。」 「见识过肌肉男的实力,大体有个概念。从反应过来到动手,最保守的估计,就算我们站在他旁边的位置也需要将近一秒的时间吧。」 「这是肯定的,可是一秒……难道你能精确地计算整整十分钟的时间?」风尘女瞋目结舌。 曲芸微微一笑:「傻姐姐,就算平常来看也只需要精确计算一分钟吧,不是有电子表显示分钟的吗?坦白说,不要说十分钟,就连十秒钟我都没把握默数到毫釐不差。毕竟事关自己的命啊……」 她看着任棉霜缩了缩脖子,笑意更浓了些,「来这里之前,我可是音乐家呢。每天播放这么熟悉的曲子,听了这么多遍,就算无意识的,怎么也记下来了投票时间结束时停在哪个音啊。 不夸张的说,根据乐曲的速度计算,我可以确信自己会在投票结束前半秒完成投票,误差不超过五分之一秒。这还得感谢贝多芬高抬贵手,要是投票背景播放的是施托克豪森,或者梅西安,那难度就有点大了呵呵。」 …… 午后,曲芸的壹号门口。 「呦!姐姐这是想来尝尝依子的手艺?」曲芸调笑着勾起嘴角。 随着身后的大门滑落,任棉霜缩了缩脖子:「不不不!唔……你好厉害,谢谢你……」 看着任棉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曲芸摆摆手替她把话说完:「你是在担心他死以后还有没有杀手活着吧?」 任棉霜怯怯地点点头:「你回去之后,他们俩彼此眼神都不对,很快就各自回房间去了。然后……我就想着像之前你和团长他都交代过的,继续去拉拢公文包。 我没想到他给我开门了,自己堵在门口还表情很怪异的问我觉得剩下杀手是谁。我就说是纹身男,因为我真这么想的啊。谁知道他表情更怪了,吓得我改口说是你。唔……对不起……」 曲芸毫不在意,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就笑了笑,把我关在门外。然后我又去找纹身男,他压根就不开门也不理我。所以,就来向你汇报了……」 「有勇气按自己的想法行动,有勇气直面杀手,进步很大哦,」曲芸微笑着鼓励,马上又使用智力碾压进行残暴打击:「但是你要成长的道路还很长啊。其实早上我讲自己逃过死鱼眼方法时提出的那个问题,就足以判断谁是剩下的杀手了」 …… 第六天晨,当日出的乐章响起时。曲芸呲牙咧嘴地扭动着身上疼痛的关节,她第一次一夜未眠。就连前一天晚上她也是大大咧咧睡到了半夜才起来准备应付死鱼眼暗杀的。 起再早没意义啊,不到最后一秒她的准备毫无作用。死鱼眼完全可以听到动静后到门口看一眼,确定没人再回来继续杀她。横竖是个死,何况她对自己的推测有着绝对的信心。然而昨晚不一样啊,不能再用之前的小伎俩以逸待劳,她现在是真的累坏了。 再稍稍躺了一会,大约八点半时她才满心不情愿地爬出门外。 偌大的公共厅此时显得格外空旷,曾经满满的空间现在加上曲芸也只剩下三人了。官子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再无地可以落子,然而局势却仍然未能明朗。 已经坐在那里的是任棉霜和公文包。配合全息显示的文字,昨晚死的是纹身男。 至今死亡人数:捌 死者编号:零,贰,叄,伍,陆,捌,玖,拾 「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啊。一直到刚才,我还以为纹身男是另一个杀手呢。」曲芸深深嘆了一口气。 「现在一切已经清楚了吧。我早说过她是另一个杀手,你们一直没有人信我,」公文包轻蔑地瞥了一眼风尘女:「其实我看系统选杀手并非随机,而是有它自己的理由的。 好人会被选作平民,坏人会被选作杀手。只可惜我们一开始没能发现这点,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了。」 「被选作杀手是有原因的吗?不得不说,这一点我没想到过。但是被你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啊。」曲芸脑中回想着死鱼眼的一幕幕,奸诈,狡猾,善于伪装隐忍,自信,高傲,又不甘平庸: 「并非我们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是杀手隐藏的太深。就算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说的条件,不到最后的最后,你真的能看出来是谁在伪装吗?」 任棉霜十分惊恐地瞪大眼睛,然后转向曲芸:「美少女,你要信我!我们说好的,你答应我会让我活下来只要我听你的!我什么都按你说的做了,就连原本同队的团长都为你杀了。如果你再不信我……」说着,竟开始嘤嘤地抽泣起来。 听着任棉霜的话,曲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哼!虚伪的傢伙,刚才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想暗示我美少女才是真兇?我是单纯,是想要大家都活下来,但是我不傻!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在最后除掉同伴徒增危险? 只要按我提倡的保持平局昨晚他们就已经赢了。他们来这里之前素昧平生,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如果她是杀手,被自己人当面害死的死鱼眼会什么也不做吗?别忘了他也是杀手,不是什么好人!」 「不!不!相信我!」 看着惊慌失措的风尘女和极力为她辩解,反倒更像是在自我说服的公文包,曲芸最终嘆了口气。完全不出所料,最后的选择权果然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上啊。很可惜,结局一早就已经决定了,我是不会输的。 「不必多说了,投票吧。」她说着把手按在了自己的拉马克徽章上。 任棉霜惶恐地看着曲芸把手从容按在脚踝的纹身上,对面的公文包也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按住了他的徽章。 0029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二十九节) 任棉霜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蠢。事实上,她也确实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就算是再理智,再冷静的时候,她原本也没有办法自己决定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根本没有考虑别人无法得知自己的选择。哪怕知道了自己的选择,在这种最后关头表忠心也毫无意义了。自暴自弃般地,她把票投给了公文包。 然后系统的提示……并没有响起。 怎么会这样?任棉霜已经紧张到开始颤抖了?没投票的是美少女吧?是吧?是吧?一定就是她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和昨天一样的理由,怕公文包跟她拼命? 不会啊,公文包是普通人,只要有攻击举动就会被强制昏迷,断不可能像团长他们那样在一瞬间杀人。那……难道她是为了杀我?任棉霜瞬间感到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湿透。过度惊吓中,反倒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我是老玩家,却不知道我那点强化比起一般人也强不了多少。所以才为了防止我狗急跳墙用上昨天那招?可是那几次谈话,从她的角度看,应该十分相信我不是杀手啊…… 任棉霜心乱如麻,双目不能自制地在面前两人间乱瞟。这不经意地举动在公文包的眼中,显然被无意或者有意的曲解了。 「昨天,就是这样的情况吧……」公文包皱紧眉头:「有人卡着最后一秒投票。原本以为是怕死鱼眼急眼滥杀无辜,可今天又为何如此?还想着挑拨我们之间的信任?没用的,我的票已经投了。你输定了,杀,人,凶,手!」最后几个字,每一个都咬得切齿。 任棉霜本已十分苍白的脸更冰凉了些,但仍不放弃拼命解释着:「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杀手昨天已经全部除掉了。而系统,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故意把游戏结束放在今天的投票以后……」三人都能明显感到,这话是说给曲芸听的。 「没有可能,」曲芸斩钉截铁:「别忘了规则,我们必须投票,不然会被抹杀。规则没有道理强制我们在游戏结束之后还要必死的。」 「哼!」公文包对风尘女冷哼一声:「没有什么悬念了,快投了吧,我已经看够你这副丑恶嘴脸了。」 「可是我已经投了!」任棉霜带着哭腔看着曲芸。 「很抱歉,是我还没投。」曲芸有些不好意思般地揪了揪鬓角。任棉霜苦着脸,而公文包则一脸惊讶的盯了过来。 「我以为你很明事理呢,怎么这个时候反倒退缩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确信她就是杀手?」 曲芸低头静静摇了摇头,用食指捲起自己的头髮。 「喂!」公文包气急败坏地打开曲芸的手,扯住她的头髮大喊:「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要代替那个混蛋去死吗?」 因为扯得不是很用力,也没有影响到曲芸投票,系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曲芸还是被扯得有点屈辱地仰起了头,面对面盯着公文包,四目之间不过几厘米。她的眼中没有迷茫,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类似怜悯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几秒钟了?电子表已经显示着9:09,《命运》交响曲离终止的地方只剩下几个小节。公文包的瞳孔勐然张大,清晰地映在曲芸眼中。他最终从曲芸眼中读懂了一些什么,然而…… 音乐声戛然而止,曲芸轻抬起头竖直了被扯向后仰的脖颈。在乌黑长髮的轻扯之下,定格在莫名心境中的公文包,灰飞烟灭。 「抱歉让你担心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只要跟我,我会赢,你会活下来。」曲芸略有歉意地对任棉霜说:「到了这一轮,谁是杀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每个人的票会投给谁。 换句话说,不管我们身份为何,如果你们两个中有任何人没有投彼此而把票投给了我,我必须要投回去才能二对一结束游戏,不然很可能变成三人互投,之后就麻烦了。 因为大家都清楚,杀手不需要等到晚上,只要当场再杀掉任何一个人就直接胜出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俩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坚持在你们之后的最后一瞬间投票。」 「可是我一开始就投给他了……」任棉霜已经傻掉了,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很不好受。在她自己心中,刚刚已经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做好必死的觉悟,被一丝希望拉回来,再被迫绝望,又被不甘拉扯回来,这样循环往復几个来回。刨去脑盘里百分之九十九傻掉的坏区,剩下的全都是委屈。 「我知道,也愿意相信你。但是在有更稳妥的解决方式时,为了证明信任,义气,勇气什么的而故意选择危险的做法是愚蠢的。」曲芸笑着拍了拍任棉霜的手臂。 在事实证明任棉霜对自己的信任……咳咳,或者忠诚或者跟随的决心什么的吧,之后。提起之前没能完全信任对方的举动似乎有点尴尬。不过想必任棉霜也不会在意这点就是了。 任棉霜显然没有听进去,她也不需要什么理智上的解释,只是想要发泄而已。自顾自抽泣了好一会,才抬头问曲芸:「按你说的,我们真的赢了呢。以后该怎么办呢?死鱼眼的团还有三个人没来参加本次的游戏,你走了,我坚持不下去的……」 「我的傻姐姐啊,到现在你还没有注意到依子之前的话吗? 我会赢,你会活下来。」 系统响起的提示恰到好处,任棉霜只听到稍微生硬的曲芸的语音念道:「本场游戏结束,杀手与平民人数相等,杀手获胜。现在开始进行结算,一分钟后自由回归,限时一小时。」 任棉霜今天受得刺激足够多了,深深松一口气之后,她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系统提示说的什么意思。过了半晌才宛如内存超负荷一样一帧帧定格地转过头来瞪着曲芸。 曲芸微微一笑间,系统公布了之前一直隐藏的每日死亡与投票名单。上面风起云涌,暗潮波涛。因为是直接反映在意识世界中的信息,所以看起来生硬的编号直接被熟悉的假名所代替了。 而里面的内容,从一开始就完全超出了任棉霜原本的判断和预想: 0030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节) 第一日:主持人被肌肉男杀 第一夜:双马尾被死鱼眼杀 剩余玩家:0.马仔 1.美少女 2.死鱼眼 3.肌肉男 4.风尘女 5.好学生 6.纹身男 7.公文包 9.王局长 第二日投票:美少女4票【死鱼眼,肌肉男,风尘女,王局长】;肌肉男5票【美少女,好学生,纹身男,公文包,马仔】。肌肉男公投死,王局长被肌肉男杀 第二夜:好学生被死鱼眼杀 剩余玩家:0.马仔 1.美少女 2.死鱼眼 4.风尘女 6.纹身男 7.公文包 第三日投票:马仔3票【死鱼眼,风尘女,美少女】;死鱼眼2票【纹身男,马仔】;公文包1票【公文包】。马仔公投死 第三夜:平安 剩余玩家:1.美少女 2.死鱼眼 4.风尘女 6.纹身男 7.公文包 第四日投票:美少女2票【死鱼眼,风尘女】;风尘女1票【美少女】;公文包2票【公文包,纹身男】。平票平安 第四夜:平安 剩余玩家:1.美少女 2.死鱼眼 4.风尘女 6.纹身男 7.公文包 第五日投票:美少女1票【死鱼眼】;死鱼眼3票【美少女,风尘女,纹身男】;风尘女1票【公文包】。死鱼眼公投死 第五夜:纹身男被美少女杀 剩余玩家:1.美少女 4.风尘女 7.公文包 第六日投票:风尘女1票【公文包】;公文包2票【美少女,风尘女】。 最终生还玩家:1.美少女 4.风尘女 公布的数据完全出乎风尘女的预料,只让她目瞪口呆。从这结果看来,曲芸不止一次有机会可以终结游戏。从第三天开始她就可以放过马仔投死真正的杀手死鱼眼。 「为什么……第三天不投死团长他?冒那么大风险,就只为了拿到最高奖励吗?」风尘女战战兢兢问,好似曲芸一不高兴就会在这里杀了她似的。 「你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选择我不选择一开始表明杀手身份和他合作吧?」曲芸摇摇头:「四个原因,第一当然是利益。他死了,我多一份奖励。第二个则是很残酷的问题,如果不了解对方秉性,难道身为同一阵营就不会被杀吗?显然,死鱼眼其人和依子一样会为了利益杀掉对方。 第三呢,说来挺丢人的。依子最没有自信的地方就是体力了。如果没有个杀手给人家当枪使,谁杀得掉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啊?」 「可是……系统显示,最后一晚你杀掉了纹身男。除了团长他们,那人是最难对付的了吧……」任棉霜缩着脖子。 「还记得依子昨天在房间提醒你,应该已经可以猜到谁是另一个杀手的时候吗?这两人一个不开门,一个堵着门不让进,显然是怕你是杀手强杀他们啊。如果他们是杀手,肯定巴不得让你进了房间安全强杀掉啊。」 「啊!」任棉霜双手捂嘴惊唿,原来昨天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意志行事了一下,居然会是这么危险! 「还有个原因。第一次找你的时候,依子提到过这里使用的都是雕刻符阵的唯心纳电池吧?昨天我那么突然问起浴室的状况,你还想不到人家怎么杀人的吗?」 「是……纳元素和水接触的爆燃反应?」 「不错嘛,化学课没白学。」 「人家有考上大学的,虽然后来……可是那爆炸真的那么厉害?他睡在好几米远的床上,还盖着被子……」 「即使在身边爆炸,也死不了人的。杀死他的是真空。还记得第一天公文包在房间点火时的遭遇吗?这里房间内有瞬间抽真空灭火的设定。我试了一下,真空状态屋主也进不去。 然后把死人房间里的电池卸出来,反覆实验自己能准确投掷的最大重量和它的燃烧时间,最终确保房间内可以因持续燃烧保持三分钟左右。顺利的话,这足以杀死他。」 任棉霜:「所以你才询问我们浴池的状况,并因此确定要杀的是纹身男?」 「正是如此。系统给杀手的三倍力量加成并不是真的让人家力气变大整整三倍。虽然具体算法不清楚,但是由于依子柔弱的体质,加成后也完全达不到成年男人的力气。如果不得不近身肉搏,我选择放弃夜晚杀人,」曲芸说着举手投降: 「有趣的是,纹身男既没有睡觉也没有冲出来拼命。他可能是被『三倍力量』的水分情报吓到了,躲在卧室里叫骂。依子也就有足够时间把绑起来的电池,其实就是大块的金属钠丢出去,并在它落入浴池前离开房间。 当然,电池束因为爆燃而炸出浴缸导致他没能死于真空的可能也存在。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那只有浴池底部发出微光的黑暗下他也看不到我是谁,就像人家也看不清他一样。」 「唔……原来是这样啊,」任棉霜五体投地,原来没有武器的弱女子也可以这样杀人:「那最后一个不和死鱼眼合作的原因呢?」 「最后嘛,就是因为你!」 「我……?」 「哼,人家讨厌看到女孩子被男人欺负。」 任棉霜一瞬间愣住了。多久了,不曾有人关系在乎过自己? 看到任棉霜的表情,曲芸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趁现在一口气问出来吧?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要变得机灵点哦。」 「那……唔,第二天死鱼眼一开始就和我们在一起,他是怎么把双马尾的头放到你房间里的呢?」感受到曲芸的鼓励和善意,任棉霜也终于鼓起勇气不再叫死鱼眼团长。 「问到这个了啊,不错哦。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是事到如今也可以推理个八九不离十了,」曲芸用手指卷着头髮:「我们当时都只注意到『还活着的人』没有可能进我的房间,就连依子自己见到冰箱里的人头时也懵了好久。 当时人家还考虑了好久是不是你们这些超人有谁拥有传送物品或者不被发现潜入的能力呢。然而真相反而是最简单的情况,被「活着的人」才能潜入我房间的直觉蒙蔽了。事实上,在我们探索双马尾房间的时候,确实有个人可以进我的房间哦。」 看着曲芸的微笑,任棉霜想了好一会才回答。不是她记忆力不好,毕竟是几天前的事了,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 0031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一节) 「肌肉男?」 「正确!」曲芸点头:「想必死鱼眼提出用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办法实现两个不同阵营的队友一起存活,让肌肉男配合他行动。是不是真心谁也不知道,但至少当时他还没想出卖肌肉男,投票结果可以说明。 然后肌肉男留来外面,在我们都进入双马尾房间调查的时候把留在死鱼眼房间的双马尾的头拿到了我的房间里。毕竟主人在房间外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打开房间。 然后就发生了对你们小团伙;嗯,是叫老兵团来着吧?来意外的事件,肌肉男死了。而正是这个意外让我们忽略了肌肉男行动的可能。当时你应该被派去说服王局长,而死鱼眼和肌肉男应该是威胁了好学生。顺利的话,死的人应该是我。 然而你们没想到好学生竟然敢不顾威胁投了肌肉男,直到死到临头肌肉男还以为是王局长投了自己,才拉上他一起死的吧。 接着第三天马仔作大死,为了留下死鱼眼替我杀人,依子自然选择投票送马仔一程。被逼急的死鱼眼来袭击我,却被依子先一步使用掉杀手唯一的开门权限而毫无成果。」 任棉霜点点头,像是急于表现自己没有蠢到家般抢白:「然后第四天你趁着大厅没有人,做了各种准备,把好学生的尸体带回房间……还有香水,把我的香水要走也是为了之后被袭击时替身的布置。」 「对,」曲芸点头,然后坏坏一笑:「不问问那天人家为什么投你吗?」 风尘女这时已经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曲芸鼓励的微笑中没有一丝冷酷,她皱眉认真思考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怯怯地说:「为了让死鱼眼对公文包失信,也引起纹身男怀疑,这样第五天我们投他时才会确保他一定死。毕竟他说了要投自己的。」 曲芸微笑着点头。不错嘛,除了胆小了点以外,还是孺子可教滴。 曲芸那边的事情差不多是这样子了,最后再说死鱼眼。他作为一个新人类是死活不会相信有新人真的能第一次捲入游戏就凭自己冷静分析寻找出游戏的线索的。 他自己自然是先确认了徽章里的任务信息才开始在房间内寻找线索,然后找到书架上的规则的。而他找到的时间甚至比曲芸还慢了一步。 第一次见面,他之所以问「你说的,是书架上?」那句话,就是为了确认曲芸的「和你一样」是不是在表示她也是和自己一样从徽章上得知消息的新人类。 而之后说出那句「我喜欢聪明的女人。不出意料的话,我们俩会是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是因为他当时认为曲芸不是事先知道任务的新人类却能找到规则线索,一定是特殊游戏身份,也就是说杀手,通过徽章发起了提示,就像自己一样。 嘛,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虽然之后又被自己夜间莫名奇妙的经歷推翻了。 由于自己的经歷问题,死鱼眼并不清楚第一次主动触发徽章之前徽章不会发出任何提示,而曲芸首先提及徽章的信息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虽然曲芸始终没有足够线索判断,但其实那时他已经决定放弃肌肉男和风尘女了。 两个聪明的杀手合作,自然有很大机会双双胜出。谁想到从头到尾,根本至死都没见着另一个杀手的面,第三天还莫名其妙的被锁在外面一回。 曲芸选择坑死所有人,而并不是与另一个杀手合作。防止背叛是一半,事实也证明了另一个杀手死鱼眼的确有着关系更密切的小圈子,过早坦白还不知鹿死谁手。 然而最直接的原因还是,第一天看到规则书上的标题:杀人游戏(a类个人竞争型)。既然叫个人竞争,理论上就不存在一定的伙伴。平民间可以互相竞争击杀杀手赚得的点数,可以通过促使多数平民死亡获得更高点数,那么杀手呢?一定也有独自获胜的隐藏好处吧。 事实上,这个推测又对了。 在意识中与事件记录同时收到的还有本次游戏胜利的奖励。其中也不少让曲芸感到有趣的东西。 游戏胜利奖励:死亡人数9*2*基数150=2700点进化点+5400点能量点 成就:【迫不及待lv1】80能量点(在一场游戏中第一个发现全部的游戏规则) 成就:【笨鸟先飞】5进化点(已发放) 成就:【死里逃生lv1】90能量点(在系统判定必死的局面下生还,此成就根据判定生效积累隐藏数据量,而非成功判定次数升级。隐藏数据体现于奖励点数) 成就:【表里比兴lv1】200进化点(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主动消灭全部同阵营同伴) 成就:【好学生】10进化点(在一场游戏中读完一本理论专着) 成就:【第一滴血】110能量点(生命中第一次手刃同类的安慰) 在意识中琢磨着收益列表,曲芸发现了几点规律。规则中提到的胜利奖励点数指的是进化点。而奖励中还会自动包含一倍的能量点不予提示。于此相对,成就所奖励的比胜利奖励要少很多,哪怕是更加困难和隐蔽的条件。 而且成就只会奖励进化点或者能量点二者其一。一些成就明显就是给新人的福利,另一些则貌似有升级的余地。只是不知道升级会触发些什么结果,不过怎么想多半都是有益的。所以像迫不及待这样的条件以后一定要多多争取触发。 还有一个小小的推断,就是曲芸觉得游戏系统是人工设定而非纯粹机器运算出处理的。因为所给出的点数都太过规整,没有十位以下的数字。 如果真的是大能的机器算法操纵一切,那么很多东西应该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n位。这一切的推论线索都还远不够充分,甚至说纯粹停留在「猜测」的程度。她也不知道这个规则是绝对的还是临时的情况,不过还是准备记下来参考。 正研究着,突然意识中感觉到有72能量点被转入自己的徽章中。她稍稍诧异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你得到的全部能量点?」曲芸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0032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二节) 任棉霜明显误解了曲芸的意思:「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私藏!对不起……请不要打我……」 「那进化点呢?你得了多少?」曲芸问得理直气壮,其实内心却在吐槽。我打你?我打得过你么姐姐。真是悲哀啊。 果然,还是逃脱不掉被支配的命运吗?任棉霜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气。原本还想自己偷偷把不能交易的进化点留下只上交能量点,以后也好多一点能够保命的机会。然而这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 她大概已经猜到以前死鱼眼他们要我把所有进化点兑换成能量点上交的做法了吧。可是死鱼眼他们为了能一直从活着的自己身上榨取能量点,每次也会留下十分之一的进化点给自己保命用。不知道我刚刚没有主动上交会不会惹怒她,只可惜这次一点也留不下了…… 「我只有一个叫做【命不该绝】的成就,得到了20进化点。对不起,我这就换成能量点转给你。」任棉霜有些哀怨地说。 曲芸摆了摆手阻止她接着问到:「以前和死鱼眼他们一起参加游戏时,你们一般也就得到这么点收穫吗?」 任棉霜有点意外曲芸不要她的进化点,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答到:「我们在同级别的队伍中属于中等偏强的。输的时候也就这么点收入了,不过一半以上的时候会赢。除了在别的界进行的第一场新人试炼,我来到这里之后进行了七次任务,老兵团胜利的就有四次。 那时他们每个人平均能拿到三百进化点左右,最多一次因为团长他触发了隐藏成就,得到了五百多点。不过我每次都会因为被系统判定消极游戏而扣除大部分点数,最多的时候也就一百了。他们每次会给我留下十分之一,我会用来购买食品药品在游戏中应急,所以现在多少还有点自保之力。」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还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瞄了曲芸一眼,其中的端倪让曲芸只觉得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啊。比较之下曲芸觉得自己的收穫比刚了解系统时预料的结果要多出不少。不过这应该也有特殊原因。每一场游戏的收穫应该会和难度成正比,其中能加以区分的作用数据不出意外就该是胜利奖励的基数和难度值导致的倍数了。 这次胜利奖励比成就奖励高出那么多也可能是同一原理。如果成就奖励和普通的胜利奖励持平,而本次的胜利奖励格外高,一切就说得通了。她又和任棉霜核实了一下,果然如此。 「规则中提到的,我们这一次参加的是a类个人竞争游戏。也就是说以消灭自己外所有玩家,并依据消灭程度获得奖励为胜利条件的规则。这是胜利难度和死亡率最高的一种规则,所以奖励也最丰厚。 其实多数时候游戏规则不会出现像你这次这样最大程度减少玩家数量得到最高奖励的条件。所以同样的游戏规则换成c类竞争d类竞争什么的,就一定会剩下更多的生还者。 如果是a类团队竞争,双方为了规则奖励都会尽量杀死对方团员。但是一旦任务结束,失败团队剩下的成员全力逃窜的情况下还是很少见团灭的,活下来的人数也会大大高于a类个人竞争。 此外还有稍微平和一些与竞争规则相对的a到d类合作规则。虽然也是从难到易,但多数时候的死亡率也不会这么可怕。」回想着这次九死一生的经歷,任棉霜仍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 十一个人只剩下两个,要是再遇到一次自己百分百不可能留下来吧。其实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只让自己独活下来拿到更多的奖励。想到这里,曲芸的形象不禁变得更神秘了几分。 正想着,突然感到了徽章的提示。刚刚上交的全部能量点被不多不少地打了回来,连来回两次系统每笔扣除的十分之一交易手续费都被补足了,还多了五百点。也就是说曲芸在倒贴能量点给她。 昂贵手续费的存在,以及明显比能量点价值更高的进化点只能一比一换成能量点的汇率,让曲芸觉得这些其实都是系统对死鱼眼那样从别人那里榨取点数一类做法的限制。 系统允许你你从弱者身上榨取价值,但是却没法凭藉这种做法变得比强者更强。与道德人性无关,曲芸单纯觉得死鱼眼他们的做法很不划算。 「谢谢你的解释,让我省下了不少能量点去谘询系统呢。你的点数都收回去吧,让自己快点变强就是帮到我了。在这里一个人的话会很孤单吧。」 「可是……」任棉霜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谢谢你,没有杀我……你明明可以轻易做到的。而且会有更大的收益……再说你给我的能量点也太多了,这该有你一半的收入了吧?至少……请让我补偿你没杀我的损失。」 「你猜我这次得到了多少进化点?」 冷不丁的一句让任棉霜完全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下有些腼腆地回答:「五百点?更多?我……不知道,但是一定很多就是了。」 曲芸用接通精神世界时从米莎那里学到的操作方法把自己的收益明细直接完整发了过去。这样任棉霜就可以通过徽章在自己的意识中直接查看。 看着眼前的「天文数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说自己的收穫只是人家零头都不到,曲芸的一次新手游戏收穫已经比她从进入游戏以来得到过,包括上交过的所有点数还多几倍! 「看到了?想补偿我可是很贵的哦。这个世界点数可能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但是人的欲望那么广阔,总有些东西是点数所买不到的。而我呢,又偏偏是个舍不下那些欲望的人呢。」 曲芸说着嘴角露出一贯的坏笑:「你自己说了这次是我饶你一命,那这条命就先放在我这,快点变强起来给我卖命,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死,明白了吗?」 任棉霜百感交集地点点头,她完全看不透曲芸的语言动作表情做法哪些是真心,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但是即使被这样强硬的命令,她心中还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 从感慨中反应过来,任棉霜又是勐然一怔:「不对,之后我们就见不到了啊!新玩家会在试炼后被随机分配去别的界,除非有老玩家用能量点留下她……你的能量点倒是够了,可是我的徽章根本没达到可以留人的权限啊!」 曲芸听得也是一怔,没听说还有这么回事啊。 0033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三节) 正当下,米莎的身形如显示游戏进程的全息影像那般投影在大厅中。 「关于这个米莎要订正哦。除了被应选者截留,还有一种情况新人会留在第一场失恋的界中,那就是被系统管理者截留。这是出现新人在试炼游戏中得分达到游戏歷史前百分之一的时候会触发的特殊规则。 你的情况正好符合,所以你将会继续留在米莎的界内游戏哦。不过由于公平原则,米莎界内所有其它玩家也会收到有新人被系统截留的通知。当然,不会涉及到你现实中的个人信息。」 曲芸想了想,甜甜地笑了:「那挺好,依子感觉和你蛮合得来呢。」 一旁的任棉霜看着眼前和系统管理者闲聊的新人,震惊的脸色逐渐变得百感交集。直到曲芸拖着她把游戏房间内那些高深书籍尽可能塞满徽章空间后,她还是满面愁容,最终鼓起勇气弱弱问道:「小姐……请原谅我冒昧,可不可以问问……」 看着任棉霜复杂了眼神欲言又止,曲芸微笑道:「是依子所作所为,不像什么好人,让你担心自己今后的处境吧?你在想,为什么一个新人,一个年轻的小女孩,会有这般心计? 经歷过死鱼眼那帮人,想让你信任别人大概很难,依子就真心告诉你自己的事情吧。其实很简单,我不是什么杀手特种兵,也没有特别的背景,更不是心理变态……好吧,这个也许有一点。 依子只是一个,与日常的世界法则格格不入的少数派而已。 在多数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和平与安全时,我会怀疑这样安全的生活真的是好的吗?环境越是安逸,物种对进化的需求也就越低,我们的文明,也就越是趋于停滞。不是说战争时期是科技发展最快速的时期嘛。 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为人类选择未来,但是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大约是五岁的时候开始吧,我会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头脑中演练类似我们刚刚进行过这样的游戏。 如果全班同学来追杀我,我该怎么活下来,如果老师想陷害我,我该怎么反击,如果父亲要毒死我,我怎样才能预先发现。这不是被害妄想症,我和任何清醒的人一样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但是我的内心里,期待着,十分的期待着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会如鱼得水,我所擅长的一切才变得有意义。我始终渴望着,能自由享受危险,杀戮,与死亡博弈的世界。我的大脑十几年如一日反覆的演算着,这些演算已经成为我生活中最大的娱乐。」从没有机会能对人真正一吐心中压抑的自我,曲芸笑得很畅快,也很真诚。 「疯子……」任棉霜威威颤抖着嘀咕,一脸惶恐和抗拒。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远比奴役着自己人生的死鱼眼更加危险和可怕得多。 曲芸这番话听着吓人,但是稍微想想就知道这种话也只有与自己真正信任的人才说得出口。她本不是善于吐露心声的人,如果不是一起经歷了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冒险,她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而其实任棉霜的反应也只是正常人本能的震惊,只可惜曲芸耳朵太好,听清了她的轻声嘀咕。于是她眼里任棉霜的表现,就变成了像从小到大身边人们一样的拒绝。她太熟悉这种眼光了。 哎……曲芸嘆息:「如果你愿意多了解我一些,会发现依子可以是个很可靠的朋友呢……无所谓了,因为你已经下定决心远离我,对吧?人家本是真心想要和你交朋友的……希望有缘再会吧。任姐,别死了。」 曲芸最后的话让任棉霜从惊慌中一怔。 明明不是这样的……才没有决定远离你啊……虽然害怕,虽然惊慌,但是我不是一直相信着你到了最后吗?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任棉霜最终并没有说出口。因此如释重负与后悔的心情同时滋生在心头。 她不是曲芸那种把事情看得明白透彻的人,也不是肌肉男那种知道自己有些事情看不透彻,就彻底放得下我行我素到底的人。虽然人是活了下来,但是内心的种种纠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抹平吧…… 久久地,她盯着曲芸消失的地方。 眼前白茫茫一片散去之后,曲芸突然一拍脑袋。混蛋啊,装什么帅啊,居然忘了问她那三个老玩家的情报,下次见面怕是要被动了啊。 转而想到自己那时候脱离,又开始责备自己玻璃心。任姐会拒绝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把所有人杀光唯独留下她吧?其实并不是排斥厌恶我的想法或者我这个人吧? 细想完全是自己的胆怯在拒绝,自顾自说了一大堆没有凭据的推测。人家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吧? 说真的,曲芸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要留下任棉霜。见到任棉霜任人宰割的窝囊样,她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当初看到双马尾崩溃时那样微微的痛。这感觉是她十几年思考推演中从未出现的东西。正是出于这份好奇,才下意识决定更多和她相处试试的吧?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熟悉的宿舍中。而是来到了一片不分天地,空无一物又仿佛漫无边际的地方。 脚下踏着的肯定是坚实的平面,然而用眼睛看上去又无法分辨。也不知道上方发白的天空或者屋顶有多高,应该不是不存在边界,而只是太白了看不出而已。 「这又是怎么回事?喂,米莎?」叫了几声没有反应,曲芸把手按在脚踝的高音谱号纹身上,在意识中唿唤道:「米莎?」 「嗨,恭喜你取得胜利啦!」米莎金属质地的身体并不是在曲芸意识中,而是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中突然出现。多了一个参照物,地面的感觉实在多了,至少看起来舒服一些。 「谢谢,现在可以问你些问题吧?」 「可以,请支付相应信息量的能量点。」 「人家可是把你当朋友的,什么都谈能量点,太伤心了……」曲芸卖萌。 0034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四节) 米莎的球状大脑袋缩了缩,左右摇摆着,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你真的好特别,第一次有人类跟我提到『朋友』呢……好想告诉你,可是我的权限……啊啊啊,好纠结啊……」说着它的头变得通红,并开始冒烟。 这可吓了曲芸一跳,要是因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烧毁了系统分派的唯一帮手,她找谁哭去? 「啊啊,冷静一下!那个,如果你愿意和我做朋友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天啊?」 「这个没问题,其实,只要不是信息量过大的问题,我都愿意直接告诉你的。」受限于规则,米莎并不能透露出来曲芸因为她的跃维潜力已经暗地里获得了更大的权限。 「哈哈,那就好。我问你哦,这里为什么要叫『拉马克』游戏呢?有什么典故吗?」 「当然有,你们的世界应该有一个叫做拉马克的的科学家吧?法革共的,提出了进化论啊。你在这个游戏取得进化点改造自己,猜不到其中的关系?」 法革共曲芸倒是了解,那是大陆西方一个近代崛起,曾有过几乎统一欧罗巴辉煌歷史,当代却被第四帝国挤压到沿海的小国。至于那个科学家,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 「没听说过这人啊,进化论不是达尔文提出的么?」 「达尔文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土着吧?他有进化的想法也是受拉马克理论影响。而且他的理论虽然在你们那里被更广泛认可,但是其实被他的世界观局限了。他的物竞天择只局限于你们那些终端世界,所谓的「天」其实是有自己意志的哦。 而拉马克的用进废退才是适用于真实世界,也就是这边的真理哦。为了这点曲解,达尔文在生前就已经受到过足够的惩罚教育了呢……啊!该死,这答案信息量太大我越权了!还有什么请快问,我马上要强制登出了!」 曲芸其实有些感动,她根本没想到一个系统管理这能对她关照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这明显是米莎个人的决定。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小看它,不,应该是她。把她看作机器人或者程序显然是愚蠢的。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表达感谢,重要的事要抓紧时间问完。 「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这里是你的个人空间,所有需要的用能量点从徽章买。进化点只能在这里使用,游戏中和外面都不行的。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除非高维……嗞……现在只能停留一个小时……嗞嗞……以后升级徽章……嗞……可以随时……公共空间权限……更多权限……」 那傢伙真的不要紧吧?揣着深深的担心,曲芸在米莎如马赛克般消失后不得已开始按着徽章自己琢磨起来。经过了一番研究后,她大致搞明白了这个「个人空间」的情况。 首先如米莎所说,这里是个避难所。如果以后提升等级之后可以任意往返的话,那么在现实世界为所欲为惹出任何乱子都可躲进来一了百了。然后坑爹的是,能量点几乎并不能用来直接消费。 除了绝大多数从土木金石到凤凰尾羽比蒙骨粉的基本原材料;一些像那边世界能买到的药品食品衣物等低级消耗品;少数贵得吓死人的唯一性物品可以直接用能量点购买外,想要获得绝大多数东西还需要点数之外的理论支持。这点和她预想得差别太大了。 说白了,被人追杀躲进来,你得休息吧。那么你需要一张床,这时你却并不能直接去找系统用能量点买一张床,而只能学会木工知识,然后找系统兑换木材自己做一张。 那么问题来了,这和你自己在外面自己做一张床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就在于系统会帮你把工时省下来,只要你有制作的能力,付出能量点兑换基本的自然资源,那么系统就会在瞬间帮你省下所有的制作工序,生成一件相对于你工艺水平的实物。 当然,大概没有玩家会为一张床去纠结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制作一艘宇宙战舰的所有技术呢?在外面那些一个人干几辈子也无法完成的浩大工程,拉马克游戏里只要具备了相关知识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此外,这里所说的掌握并非真的通过大量实践的掌握,只要看一本中学生劳动手册,就可以从系统那里对换一张基本的木床了。 这简直就是学者的天堂!曲芸推测这种设定可能是为了平衡不同发展倾向玩家的实力。同时既然游戏里有团队,那么这个设定也为那些分工协作良好的团队提供了更大优势。 如果你真的有了大量的木工实践经验,就会得到更高的木工等级,兑换出质量更高的床。如果有需要的话,想得到平均质量以上的物品唯一的方法就是真的去练习实践它的制造技术。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游戏世界疲于奔命的玩家们又有几个会执着于这点享受呢?曲芸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里面的门道。一台千年后的休眠仓可以让你得到更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挑战,这还不算什么,但是你可以制造出满足不同需要的训练场啊。甚至都可以做出加工车间什么的批量生产自己需要的武器装备。 同类型的物品,通过提高自己对制造工艺的理解或者经验,以及更先进的科技知识也可以用带有折扣的能量点直接升级到质量更好和更高级的同类物品。当你学会裁缝类的知识,那么就可以把你的木床升级成带有柔软床垫的木床了。 说白了,这个个人空间就好像minecraft那样的建造研发类沙盒游戏。不断的攀爬科技树不断地提升空间质量。从这个角度讲,这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进化」吧。 系统中并没有可兑换物品列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关键词分类检索系统。想想也可以明白,这里能兑换的物品很可能包含上亿不同文明数万年间的所有物品,列表什么的一辈子不干别的光读也读不完吧? 这天坑的情况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系统把大千世界中所有的知识科技都按学科分类分级,而兑换或者说生产每件物品所需要的相关知识都会按条目明确标註在每件物品后面。否则的话,一个二十世纪的玩家可能永远也无法自己研究出一把简单的高斯手枪,更别提理论基础都不同的魔法物品了。 当然,曲芸也不会相信系统列表中会包含所有的知识分支和生产事务需要的知识。事实上,日后的她自己,就将是最好的证明。 这么想来,像任棉霜那样把能量点用来购买那边世界可以用金钱直接获得的食品药品真的是蠢爆了。可能她的点数实在太少,在那边又贫穷到一定程度了吧? 嗯,下次见面一定要开导她一翻。顺便还要解决下经济问题。说起来,对拉马克玩家来讲这真不是个多麻烦的事儿。至于脑筋活络又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曲大小姐,更是一瞬间想出了几十种可行的办法。 0035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五节) 说到钱,太麻烦和需要实力的办法暂且不考虑。最简单的办法嘛……曲芸当然也不可能蠢到兑换一空间的廉价金银。大庸实行金银币制,就算花个十能量点学会铸币,区区一书包的金币甚至不够她挥霍几个月,不要提创业立命的事了。 至于银票,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各种防伪技术学下来都几十门基础知识出去了。最后做得一模一样还是假的,人家钱庄有编号,又是朝廷所有。用多了少不了麻烦。 她原本想过带一些鉲或者钸回去,这类自然存在的基础物质的兑换价格都很便宜,甚至连反物质都不需要多少能量点。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先不说保存问题,带一堆这些玩意回去,卖给谁? 于是再三考虑之后,她决定带一些八到十克拉左右的钻石回去。远的不说,宿舍里好姐们尹熙颐家里就是搞贵重品生意的,一定可以很方便处理掉。 至于更大颗的钻石兑换起来加个并不会改变,但是回去就难出手了,怕还会搞出不小的麻烦。 用手指捲起髮丝,曲芸的思绪回到了能量点的用法上。 她疑惑一个人有限的能力还要不停去完成游戏挑战,又能学会多少工艺知识甚至未来科技呢?却突然想到任棉霜提到过,在拉马克这样一个「进化」为主题的世界里,人的大脑也是可以直接提升的。 影响学习速度的理解力智商什么的可能很难提升,需要大量能量点也有每个人各自不同的极限。但是像记忆力这种全人类都有着巨大潜力而且也要不了几个进化点就可以提升的能力可是大多数人都会点上几点的抢手货。它可以直接解决很多问题。 当然,真想以一己之力制造宇宙战舰什么的。即使是野生天才怕也得经过几十场游戏,数年的积累才有可能完成。系统终归只能提供给你世界自然存在的基本材料。 你能兑换到铁矿石,而铁锭就需要熔炼打造的知识了。这样一级级把每个零件的细节叠加上去,需要掌握的知识数量也是个天文数字了。至于那些可以兑换到的神话材料,曲芸只能推测那样的世界也是在宇宙某处真实存在的吧? 除了以上所有这些结论,能量点的主要用途还有一个在曲芸眼里最重要的,就是知识检索。兑换检索系统中显眼地有一个大光团叫做【知识】。那是真正的知识的海洋,也是少数几个不需要自然存在却可以直接兑换的事物之一。 知识需要的点数由简单到高深需要的能量点数天壤之别。足够做一张床的【木工入门级】只需要一点能量点,这代表着这是一项是个人就能学会的知识。当然知识只是知识,刚兑换完该项知识的普通人和系统中的老木匠同时制作一张床会产生系统认可的质量等级差别。 与此相对的,【负能量奥术入门级】却需要茫茫八千三百点能量点以及【特殊奥术能量体系概论】和【伤害性奥法基础】的前提条件。这代表这是一门很难理解的知识。 因为等级还不够随时往返个人空间,宇宙战舰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曲芸便没有了什么物质上的需求。于是她先试着兑换了一本自己最欠缺却也急需的格斗术知识。 走马观花地检索了一下,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花费了5点能量点选择了现实中稍微有点了解的【跆拳道入门级】知识。 确认兑换之后,她感觉意识中似乎多了些什么。然而这明显不是直接的知识灌输,而只是得到了一本教程而已。这教程不是书也不是视频,而是只能通过触摸拉马克徽章潜入意识世界学习的更直观的教程。里面有练习的方法,安全保护措施,以至每一个动作的详解。 她把注意归结到其中一个中等难度的「后踹」动作,意识中马上开始根据自己希望的速度不停回放着这个动作的范例,比三维影像更加准确细緻的一种难以名状的呈现着。定格在动作之中的一个瞬间,还可以观察到身体每个区域的发力百分比,骨骼呈现的角度等等数据。 看了两分钟,曲芸便摇着头放弃了。这确实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有相关天赋的人可以只看几遍就精准的掌握这个动作吧?然而她十分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没办法,自己果然绝望级的没有运动方面的天赋呢。 为了加以对照,她接着又兑换了【奥术能量入门级】和【经典物理学初级】。其中她发现关于魔法类的知识都要比同等的科学类知识贵上一个等级。按照系统的规则,这显然并不意味着魔法比科学更强,而是意味着魔法比科学更难学懂。 同时,她还吃惊地发现系统认为她已经具备经典物理学入门级的知识了。结合自己的斤两,所谓的入门级大概也就是那点初中知识吧?初中之后的她从来没好好学过,毕竟当时是艺术生嘛。 果然,只花了大约四十分钟,她就觉得自己对这两门知识有了一定的了解。曲芸对艰深知识的学习能力是相当惊人的,这是她的天赋所在,从小就很明了的事情。 而系统兑换的【知识】附赠的学习方法以惊人的比例放大了她的这项天赋。对于没有兑换过大量大脑进化的其它玩家,她有自信以数倍的速度学习系统提供的知识。 可惜的是,这项学习进程就像兑换行动一样只能在这个个人空间里进行。为了有效利用在现实世界的时间准备下次游戏,曲芸不得不兑换了一些相关的书籍。 然后她发现了另一个窘迫的问题。光碟硬碟等存储设备由于没有相关制造知识她无法兑换,而实体书籍又太占地方。作为【知识】这项特殊兑换物的原始承载器具,书籍也是一件不需要你懂得造纸印刷就可以直接兑换的特殊物品。 徽章上附带了一个存储空间可以穿梭于现实世界,个人空间,以及不同的游戏世界,这是她刚刚触摸徽章研究个人空间时就发现的。 也多亏这玩意才从杀人游戏里捞到一大摞高深知识。可惜大多由于缺乏基础只是她还看不懂,只能暂时留在空间里,腾出地方给自己刚兑换的基础书籍。 这个空间会和玩家的拉马克徽章等级成正比,而现在,它只有能将将装下一个普通双肩背包的大小。 不过考虑到信价比,她还是把各种10能量点以下的入门级知识兑换了一大批。能吸收多少是一回事,主要是太便宜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光是折腾能量点的问题就已经快要把一个小时耗光了,曲芸当机立断开始进化。她之所以敢这么安排,是因为在游戏中就已经把自己具体的进化选择考虑清楚了,现在只差实践罢了。 四肢爆发力415,耳部综合敏感与坚韧300,全身组织韧性100,全身细胞活性100,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发育150,脑听觉处理区域敏感1000,脑神经活性导性200,脑神经通路驳接200,记忆区间稳固300,运动神经导性150。至此,2615点进化点物尽其用消耗一空,一点也没有留下。 0036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六节) 选择进化的方式很简单。毕竟在意识世界,不需要像操纵电脑面板一样费劲去找寻自己想要的。取而代之只要动动念头就好了。 灵活度也是出奇的大,你可以选择像科学家那样调出每一个细胞的所有具体数据,也可以简单地宏观查看自己所要效果对应的点数。 曲芸选择的进化方式看起来十分的极端,然而曲大小姐的确有有钱任性的资本啊。像正常人一样用来躯体强化的点数看起来在她的强化总量中微不足道,但是却已经比一般初级玩家一场游戏收益的平均值要高了。 所以剩下的嘛,自然就用在自己本就擅长和感兴趣的地方。曲芸从来没有像大多数应选者一样把拉马克游戏看成生死一线间压力山大地挣扎。作为一个音乐专业生,她打算用游戏中的收益为现实世界的生活谋取一些福利。 各种听觉相关的大笔强化后,曲芸很幸运地在没有进化图谱的条件下触发了一项有益变异:听觉成像。嗯,用大白话说,就是获得了类似蝙蝠的感知方式。这是一项条件另类又苛刻,想想也知道没几个人会得到的能力。 至于强大与否,看怎么用吧。至少这东西不像电脑游戏里那么简单,获得技能就等于掌握。就像学习非母语的外语一样,人人都有发出外语音节的能力,能学好的还是凤毛麟角。对于用眼睛看了世界十几年的人类突然让你去听世界,大概也是这么回事。 然后除了万用的记忆之外,她还适当进化了一点脑神经活性导性和脑神经通路驳接,前者主要影响思维速度,后者主要影响思维复杂度。说白了就是脑力反应能力和智力,也就是学习效率。 最后的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则是受到第一次进入意识世界时残留的感受决定进化的。她甚至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只是直觉性地觉得能帮她更进一步地捕捉到当时那种一瞬即逝的感觉。 为了防止进化中不可预知的危险,她是从一点一点开始试验着加上去后来再慢慢增多每次的增加量,而不是吧一项进化一口气全部完成的。 进化四肢爆发力的时候,她隐约能感觉到越到后面每一点进化点的效力就相对减少了,而关于脑部的强化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思考之后她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每个方向和部位的进化与个人先天资质有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对不同的极限所在。 到达极限之后可能可以继续提升也可能不行,但至少会浪费非常多的进化点才能把自己的极限提升一点点。越是接近极限提升所需要的进化点就会越多。当然这只是一个基于现有条件推理出的假象,之后还需要继续验证。 完成所用这些工作之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她能感到听觉的敏锐程度已经让她有点难以适从。还好这里很安静,而她也没有无视耐性单独提高敏锐性。做好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她选择了回归。 睁开眼睛之前,她就从进化的听力中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身边的整个世界。这种感觉不难过,甚至有些神奇地舒适,只是让人很难适应。 这里是帝都音乐学院的宿舍。作为大庸第一位的高等艺术学府,有幸在大灾变的废墟上首批覆生的建筑。 事实上在这钢筋水泥的宿舍楼房间中,真正在发声的只有自己和室友们唿吸,心跳,以及身体运作所发出的那些更细小的声音而已。然而所有细小的声音却在各种复杂的杂物间不停反弹,波形互相干涉间紊乱,紊乱中在曲芸的意识里形成了这个房间的全貌。 声音成像的环境在曲芸脑中非常非常的模煳,将将可以分辨的程度。但是她能感觉到这是因为自己的不习惯和生疏。随着对自己新听觉的熟悉,脑中的图像将很快可以达到一个足够清晰的程度并随着自己以后的使用永远进化下去。 这花费掉普通玩家好几场收入总和的进化点进化出的能力,果然物有所值啊。 对于那刻骨铭心的拉马克游戏经歷,曲芸发现在这边自己真的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她还能摸到枕头底下从蓝枫那要来的卡片,而正是这玩意让她如愿以偿进入了游戏。 六天的游戏行程在这边世界只是短短的一烛残夜,很有些超现实的感觉。原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凌晨时分最大的响动就是房间内每个人的唿吸和心跳。如果不是强化到超出人类极限的听力曲芸还不会发现。 静听房间里的三个室友,蓝枫和张洋都睡得安稳。唯有对面那个唿吸,明显是在微微抽泣吧?看方向是尹熙颐? 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怀着一点做贼心虚的心理,曲芸还是继续装睡没有去询问什么。说是装睡,实际上却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没办法,前半夜的休息对她来说已经是六天前的事情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 第二天除了蓝枫大家上午都没有课,曲芸踏踏实实地睡到了中午。起来再见到尹熙颐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这就是所谓大家族大小姐的大修养吧? 曲芸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没有对昨晚的事问出口,只是趁着张洋去食堂的档口把满满一袋钻石递给了尹熙颐。 「帮我换成钱存我帐户里吧,叫你家里做应该不会太麻烦吧?提成你随意,多收一点我也不介意,反正也不懂行情。」 尹熙颐接过袋子只是把口打开了一点就长大了嘴巴。一般来讲,越是富家之人越在意交心的朋友之间不提钱不走帐。不过尹熙颐丝毫不介意和曲芸多出这样一层关系。 原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就算给一个最合理的价位尹家也是稳赚的。何况曲芸说让她多收点提成,那也一定是她真的不介意。 问题的关键是这批货质太优量太大,十克拉的钻石并非是什么世界上未曾出现的魔幻宝物,但毕竟是顶级货。全世界市面上流通的加起来也未必能比这批货多多少。 就算尹家的集团在整个大庸也能排得上号富甲一方,不至于吃不下,可是突然被一个出身平平的朋友一下子拿出这些来也不经让她产生一丝犹疑。 仅仅是一丝罢了,曲芸不说,她也不问。笑话,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她尹熙颐也没资格成为家族继承人的候选者了。曲芸是来自平凡人家,但是人家曲芸是平凡人么? 别说她相信这批钻石的来源曲芸能处理得干净不留手脚。就算以后会有什么麻烦她也愿意替曲芸扛了。一年相处来,在尹熙颐心中曲芸就是有着这样的地位。 「没问题,就是量有点大,得分批走。你急吗?」 0037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七节) 「不急,你花一年周转我都不介意。原本是没有这个心思的,不过现在遇到一些事,决定还是得稍微创业一下积累点资本,这个算是一部分本钱吧。还有如果你们家以后需要什么不好找的东西也可以叫我留意一下,我得到了一些特别的渠道。也许也能对你有点帮助呢。」 曲芸话里的意思尹熙颐听得明白,自己如果想要继承家业就得和家里弟弟竞争,还不算那些虎视眈眈的家族旁系兄弟姐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尹熙颐却不是随遇而安的人,曲芸是看准了她毕竟会去争上一争。并且暗示她:我帮你。 想到这,尹熙颐只是微微皱眉后便这样讲到:「按家父的说法啊,这个世界再丰富,其核心也无非是利益和力量。我们的力量再大,以致君王,总统。无非是把凡人的力量团结起来。真正拥有世界的,却永远是那些掌握真正力量的强者。 家父自幼继承家业,不屑祖训里对超人们的忌惮,始终坚信经济的力量能主宰世界。直到两年前的大灾变,他才明白当个体的力量远远超越群体,以致翻手间天崩地裂时,自己信仰的规则是多么虚幻。」 虽然是大家小姐,但这位骨子里却是个直爽的孩子。把这番话对一个「普通」人说出来,足以证明她对曲芸能力的信任程度。她也不细说,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曲芸会明白。 对于大灾变,尹熙颐说起来语气沉重,曲芸自然刻骨铭心。那天正是她入学报导的日子。不知她站的位置是幸运还是不幸,以致亲眼目击空中那满身纹身的黑人挥手间引爆苍穹;那生着银翼和茸角的女子紧接着几声清吟便用看不到边际的巨幕护住城市。 然而紧接而至的地裂显然超出那大庸样貌女子的预计,半个帝都消失了。最终死者超出千万。 那一天,如千千万万大庸子民一样,她失去了居住十七年的家,以及里面仅剩的父亲。哪怕他偏执对待自己的态度近乎虐待。 曲芸却倖存了下来,因为她身边的新室友蓝枫。两人凑巧结伴购物让她得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份友谊,被包容了自己的格格不入,知道了她超人的身份,也见到了她坚强外表下的孤寂。 正是这份被凉薄彻骨了的孤寂,才让蓝枫在绝望中应下自己跨入那边世界的请求。 因此,她觉得自己其实该算是幸运的。 「所以令尊想要的便是能够与超人抗衡的东西?我大概明白了,可能会有机会吧。」曲芸其实是有些差异尹熙颐会这么直接提出要求。虽然她们彼此交心许久,但涉及家里的事情小颐总是有些避讳的。这次她愿意提起,可能是家境不太好的张洋不在吧。 下午的课是西方音乐史,曲芸还是去了。不过她整节课都在钻研奥术和跆拳道,效果让人很是不甘。前者是一个完全新的世界,从理解到感受全都是问题。对于后者她则是既无天赋又无经验。 因此,下课后曲芸立即决定自己得找个办法去实践一下。所谓实践,当然不可能街上随便拉个人到小胡同揍一顿,她得去找家道馆报名学习。 嘛,说是找道馆,然而新首都城依然百废待兴,曲芸还真没有印象在哪里有看到过什么道馆。在网上查了一番,终于在学校附近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跆拳道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曾经隶属于体育大学,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小时的活动,从新手到专业队俱全,周末还有两天的儿童班。算了下路程,时间刚好赶得上今晚的活动,于是已经是富婆的曲芸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俱乐部的负责人也是教练之一接待了曲芸,他是个年近半百的大叔,精瘦的身材,一脸豪迈的样子。像大多数民间体育俱乐部一样,他对女性参加者展现出了相当大的热情。 简单的一番介绍之后,他邀请曲芸试着参加一下今天的练习,并且表示第一次就免费了。于是穿着运动服的曲芸就直接被领进了场地之中,这时一个熟人跑了过来道:「郑教练,我们是同学,让我来带她练习吧。」 冲过来的男生叫郝翰,和曲芸同校同届声乐系,算是大学里已经比较少见的「不良」。他贴上来的原因并不是有什么企图,而是他的好哥们上周向曲芸表白被当众直白的拒绝了。 表白被拒绝很正常啊,可是他哥们还真就没被拒绝过。 哥儿仨都是典型的富家子弟,被甩的那位风流倜傥,郝翰则是一身完美肌肉,硬汉面孔,个个惹得无数女孩众星捧月。 那么看起来这么完美的追求者,曲芸又为什么拒绝呢?笑话,她那时正在纠结着和蓝枫摊牌的谈判,谋算着揭开世界背后的真相呢。谁管你高富帅是哪根葱啊。 于是,高富帅悲剧了,堵满宿舍楼门的九千九十九朵玫瑰成了最大的笑柄。深受刺激的高富帅每天拉着郝翰抒发抑郁借酒消愁,每天就盘算着怎么去报復。 能怎么报復呢?吓唬一下?不够解恨。找人办了?他又捨不得。终于,遭受一礼拜叨扰的郝翰卜数只偶地遇到了这个好机会替哥们出气。 「学习武术与其纸上谈兵,不如亲身体验一下。」郝翰露出一副邻家大哥哥般的笑容,把一套护具递给曲芸。 郝翰是俱乐部里最高级专业队的正选队员,本事那是过硬的。馆长很放心他的分寸,不疑有它,曲芸自然也是一样。正想着实践一下就遇到这样的好机会,欣然接受啊。 在郝翰的帮助下穿好护具,她与郝翰站上擂台互相行礼。礼毕,郝翰一抬脚馆长就变了脸色,而张口还未来得及呵斥,口型就圆圆地僵在了那里。 那个新来的女孩居然轻松躲开了郝翰明显全力的一脚对脸横踢。 馆长是国家队退下来的老教练,他自然看得出郝翰动了真本事,也看得出来曲芸是一点基础也没有,全凭身体反应。也正因此,他才如此吃惊。 郝翰突然一记瞄向脸侧的横踢居然没中,自己也有点懵。看看对面的曲芸完全是等着自己继续出招的神态,他定了定神,好运气不会有第二次了。于是横踢,旋风踢,后摆,一串连环腿法逼了过去。 0038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八节) 曲芸这边躲得看起来挺轻松,其实险象环生。150点的运动神经进化是什么概念?可以让一个州桌球主将直接打进奥运决赛。 然而曲芸并不是运动员,实际上本身过于孱弱的基础体质导致她现在进化后的素质其实和郝翰也就是半斤八两的程度。郝翰有着丰富的经验,而曲芸呢? 她有着在个人空间中的学习体会。郝翰的每一个动作,在曲芸眼中都有如有着重影一般和她心目中按照教材上完美的轨迹运行的线路有着多多少少的差别。而正是这份不完美,给了见识过完美动作模式的曲芸闪躲的余地。 虽然了解完美,但是曲芸本身却是连郝翰十分之一的进攻动作都做不出来的。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开始跟不上这激烈的对抗节奏了。她并没有选择进化自己的心肺功能和机体耐力,这些方面她远比同龄女性的平均数值还要弱很多。 然而巧合的是,郝翰此时也停下了攻击,气急败坏地吼道:「躲躲躲,只会躲!一直躲永远也不要进步了!」 曲芸听得一脸懵逼,带个新人而已,哥哥你这么认真的? 不过一直躲确实是行不通的,马上就要躲不掉了啊。所以趁着郝翰咆哮的档口,曲芸使出全身力气一击正蹬踹了过去。 就算完整的学习了这门武术的精髓,身体也不是意识到了就能做到。像后摆那类的动作曲芸根本不敢尝试,没踢到人自己先失去平衡摔倒了。 所以她选择了正式比赛中根本见不到的,最简单粗暴粗鄙直接的腿法。 不说技术质量如何,蹬人嘛,谁不会?快准狠罢了。光快准狠是没什么,可是曲芸偏偏忘了她的415点四肢爆发力进化了。150点就可以让她从女孩子中都算偏弱的反射神经进化到与一个业余运动员相近的程度,四百点又是个什么概念? 于是,快准狠的一脚正中护具中心胃部的得分圆点。郝翰整个人倒飞起来,撞得擂台边缘的弹性绳索弯出去快两米,然后被狠狠地反弹回地上。 满地都是血啊,门牙磕断了呗。跆拳道是没有护齿用的,当然一般也不可能用得到。 原本围观的会员就很多,想想也知道,突然空降的新人美少女和俱乐部主将之一一战,还不落下风。这已经足够引人关注了,结果最后这一出直接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完全不了解郝翰不良居心的曲芸多少还是有点愧疚心的,毕竟这边和平的世界,哪只阿猫阿狗出点伤筋动骨的伤都算个事儿嘛。何况还是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她走过去面露歉意地伸出手拉郝翰,却被郝翰恶狠狠地甩开,自己挣扎着扑腾了半天才爬起啦,口鼻出血染满道服前胸,满满的悲壮感啊。 这男生怎么回事?为这点事真急了?曲芸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准备回去了。男人的世界有个叫面子的东西,很难懂的。刚下擂台还没出门,就被赶过来的馆长拉住了。 「曲芸!你这就回去了?」 「是啊,不是您说第一次不要钱的么?」 馆长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想哪去了,我是想问,你不继续留下来训练吗?」 「不了,那个男生说的没错,有些事不亲身经歷一下就不会明白。我没有天赋,靠自己身体去战斗不适合我。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如找找更能发挥自己潜力的路子。」 「胡说!」馆长急眼了:「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前途的天才!」 曲芸有点诧异的望向馆长。她理解自己进化过的身体在常人眼中肯定有些变态,她诧异的是在这个年代还能见到这么热血的人。搞体育的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从未想过现实中会有人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漫画里才有的中二的台词。 「别介意,我们教练就是这个样子。」一个略显中性的短髮女子靠了过来,小麦色的肌肤能隐约看出肌肉的线条:「小师妹,你就留下来吧。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孩子,你肯来的话,以后咱们馆女子团体赛也会有入围的希望了。」 看着这位师姐满眼的小星星,曲芸最终还是点了头。当然她不可能陪着她们去参加什么团体赛,真正让她决定留下的还是这里的气氛。整个俱乐部有一种很亲密,彼此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奋斗的氛围。当然,除了郝翰。 她估想以后随着在拉马克的世界越陷越深,自己身上大概再难找到这样一份温情。虽然原本就不介意自己有没有什么人性,但她还是觉得将来一定会怀念此刻这种心情的。 用了点数零头的身体进化已经有如此成效,那么占大头的脑域开发以及听觉进化呢? 不得不说,曲芸非常庆幸自己选择了大脑自我认知区域的进化。正是由于这个绝大多数玩家都不可能注意到的冷门区域的开发,曲芸认识到了意识的世界竟然那么广阔深奥。 这道没什么,其实完全可以想像。而真正令人惊讶的是意识世界的存在竟然是那么独立清晰的,就像现实世界一样实实在在,可以感知,可以实验证明的! 自己小二十年的人生,其实只是和地球上亿亿万人类一样,被关上了感知一整个世界的窗户。现在,虽然还打不开,但是她把玻璃擦净了。隔着玻璃,能够去看到那个真实存在的辽阔而伟大的世界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兑换学习的奥法的成分就在窗户的对面,意识世界的领域中。可以说如果不是凑巧开发了这一块脑域,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真的使用出魔法。 意识世界不是存在每个人心中的,而更像是与物质世界平行的另一个客观存在的次元唯独。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就在那里,在你身边的每一个角落。 也正因此,曲芸成功地使用习得知识的内容引导出一丝奥法元素的运动。同样的无色无形无声无味,除了曲芸自己就只有那些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法师类玩家能感受到了吧? 而感知只是第一步,想要使用其中的力量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曲芸所兑换的知识也不包含那部分的内容,在这边更是无从查起。所以,要想更进一步大概就只能等到下次游戏之后了。 比起不可捉摸的奥法,听力的进化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千三百点进化点啊,全世界的玩家包括那些成名已久的现实中的老牌超人们,把单单一项听力进化到这个程度的不说绝无仅有怕也是凤毛麟角了。 一般认为狗的听力是常人的十六倍左右,而原本就是音乐小天才的曲芸经过大笔的进化现在已经超出了狗的范畴,开始向蝙蝠的领域迈进了。 0039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三十九节) 突然变强的听力意外生成了名为「辩音成像」的变异。熟练掌握后,在黑暗中跺跺脚就可以在意识中呈现出完整的三维世界,可以说十分强悍。但是局限是距离稍远些或者在封闭的环境中就对更远处或者边界以外的地方无能为力了。 如果用另一种方式来运用这个变异能力,则在熟练后可以清楚地说出比较安静的环境下一百米外脚步声属于什么身材的人。但是却和普通的听觉感知没有区别,不能区分比大约的距离,音量,音质更精细的细节。 除此之外听力变强的最大受益还体现在她的学业上。虽然原本也是尖子生,但远非惊世骇俗的地步。现在的她演奏钢琴时可以用十层以上的力度触键,每一层的声音都严谨而稳定,就算一般人都能分辨出来。 随着这项能力,她耳中的音乐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按下键盘上的一个音可以让她清晰分辨随着琴弦震动而产生的一系列十几层的泛音。这些泛音由强至弱,彼此间交织出一个曾经听不到的世界。那些曾经让曲芸感到简单乏味的作品现在全都变得生动丰富起来。 经过一周的练习,曲芸在隔周的主课上引得她的导师发誓说要为她争取到今年举办的萧邦钢琴大赛推荐名额。 在别的老玩家眼里,如此沉浸这边世界生活的曲芸绝对是不务正业的典范了。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浪费进化点现充的同时,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收穫。 在一次试唱练习中,她发现四周的奥法元素随着自己的声音波动了!这是不是说明,施法中「咒语」的成分其实就是用声音在影响奥法元素呢? 她尝试唱歌,念经,尖声怪叫等等各种各样的方式,结果并没能成功总结出怎样的声音更能引导四周意识层面中的奥术元素。唯一的收穫是只有通过自己身体发声才能引起奥术元素的共鸣,像演奏钢琴之类的乐器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暂时把这个原因归结于自己的进化导致了自身对意识世界的感知,而这种感知和影响很可能是双向的。 第三天曲芸把蓝枫约去了咖啡馆,大摇大摆地在腐男店员的暧昧注目下走进私密二人包间。在这位比很多男生还高挑的冷艷女孩面前,曲芸简述了自己的新人试炼任务经歷。 蓝枫并不意外曲芸为了利益几乎杀光了玩家,甚至没有因为她胜过几个老玩家而太过惊讶。毕竟这是一次智略向游戏,这方面她对曲芸还是有着极强信心的。 只是,与外表挂着百样笑颜内心却残酷疯狂的曲芸相反;她是那种女王气质冷面冷言却热着心肠的女孩。游戏中的残忍,生命的消亡总能让她悸动。甚至对于拗不过曲芸要求而给出卡片一事,她也始终有些难以释怀。 出于对曲芸能力的信任,枫没讲很多。她只告诉曲芸,游戏间的周期一般是一到两周,没有确定的规律可寻。游戏的进入是「无法被观测」的,不用担心影响这边的生活。而如果有意或无意在游戏开始时出现肯定会影响这边世界的情况,则会发生「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强制游戏进行。 蓝枫不说,曲芸心里却明白。因为熬不过心灵孤寂才给出卡片的她在得知了曲芸被系统管理者截留的消息后,很伤心曲芸没机会去到和她同一个界了。 被救下时曲芸就明白蓝枫也是个进入拉马克世界不算很久,或者混得不是很好的超人。当时为曲芸娇小身躯抗下砸落混凝土建材的枫受了很重的伤。从米莎那得知招揽异界应选者转会的规则是存在的。可惜曲芸没有徽章等级,而蓝枫显然没有多于的能量点。 感觉到蓝枫明显不想多谈那边的事情,曲芸也忍住没有细问更多。蓝枫本来想送给曲芸一把手枪,放在徽章的空间里带进游戏,曲芸拒绝了。 她原本就不是靠自己武力解决问题的性格,更别提没有兑换任何射击知识的问题。让她拿枪,也就能吓唬吓唬人。说实话,配合自己这副清纯幼小的扮相,恐怕连普通人也吓不住。 取而代之的,她用水,压缩食品,睡袋,野营用组装铲和多功能军刀填满了自己的空间。对此蓝枫是表示贊同的,在所有远离人类文明的游戏中这些东西对新人都将至关重要。而在人类文明内的游戏,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曲芸无法克服的问题。 …… 原以为可以安然度过一两周的日常再回到拉马克世界,曲芸却不想之间竟然还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一天在琴房练习的时候,脚踝的纹身突然很明显地感到了微温微痒。意识中则同时认知到这是来自拉马克世界的通讯。 她接到了一封简讯。信里只有一个粗略的地址,和落款的署名——风尘女。 曲芸很是意外,她不是不知道拉马克徽章可以在这边无视障碍地传递简讯。她吃惊的是寄信来的居然是任棉霜。这一封简讯的消耗几乎是她上次剩下所有的能量点了啊。 同时令她在意的还有简讯的署名称谓。她能感觉到任棉霜对风尘女这样的代号并无排斥,但是她确信如果是让任姐自己选择的话,她百分百会对曲芸使用真名。 那么这文字中的「风尘女」就有门道了,多说无益,曲芸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任棉霜受到胁迫要把她引出去。而可能做到这种胁迫的,十中有九一定是死鱼眼团队的三个未曾露面的余孽了。 那么要去吗?当然要去。不说她对自己保下的任棉霜多少有些担心,就算是为了了结上次因为自己疏忽而错过的三人的情报也不得不跑这一趟。 信息中的地址在冀州保定,离新帝都城不算远。但是曲芸还是等了两天之后才动身,谁知道那些老玩家狡猾到什么程度,若时间距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才是得不偿失。 0040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四十节) 曲芸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她下了火车之后直奔信息中的地址。考虑到可能需要和任棉霜进行面对面以外的通话,她花了两条烟外加一百块钱雇了个学生小流氓去给她註册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户主当然就是那个小流氓。 当然她也有简单的变装。对化妆经验比较丰富的女生来说让自己看起来完全像是另一个人其实不算太难,而现在曲小姐从气质典雅的学生妹摇身一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公司ol。 嗯,矮是矮了点,但是气质在那至少不算太突兀。 徽章所获信息上的地址在一片鱼龙混杂的街道,四周尽是些墙上涂着「拆」字的违章建筑。除了住在这里的底层居民,就只有一些地下赌场,髮廊,或者干脆明目张胆的风尘店。地址所标註的店面是一家比较大的招待所,曲云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进了地址对门的一家小按摩店。 「今天歇业。」浓妆艷抹的老闆娘在柜檯后面瞥了一眼进来的是女孩子,就懒洋洋地打发着。曲芸却是毫无踪迹地换出邪魅一笑,摸出一把钞票拍在柜檯上道:「让我见见你这里的员工呗。」 拍出的钱曲芸没数,大概有一千出头吧。她是还没有拿到钻石的款项,但是这无法阻止她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原本的存款啊,反正以后不会缺嘛。 看着桌上的「巨款」老闆娘稍稍吃惊,毕竟这一带是相当贫穷的区域。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一番,感觉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正气,才放心地堆上了笑容:「哎呦这位妹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看出来你还好这口……」 看着曲芸一脸的不爽,她才忙改口道:「哎呀看我这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嘛……请,请,跟我来。小青,菲菲,欣儿,来上工了。」 跟着老闆娘走上二楼,三个小姐依次跟着出来亮了个相。每一个出来时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吃惊,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来自己的店吧。硬要仔细去端详的话她们中每一个都算是其貌不扬,但是很好地用化妆遮盖了自己的瑕疵。与同行的任棉霜那劣质装扮掩盖的丽质恰成反比。 当然曲芸在意的肯定不是这些。她随意挑选了看起来最年轻不更事,貌似不会多问多说的菲菲。 曲芸换上单薄的男士浴服趴在按摩床上,看见反倒是刚进来的菲菲满脸通红。她浅浅一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阻止菲菲问话:「别想多,别说话。普通的按摩就好,让我安静一下。」 说罢她拉开了对着胡同的窗户,又把薄薄的窗帘遮了下来。这样不用担心对面看到自己,又不影响声音传进来。幸好天热,这片街区又没几户安得起空调,胡同对面的招待所几乎所有窗户都开着。 边享受着生涩的按摩,曲芸边专注于倾听对面的声音,努力在脑中形成完整的影像。对面的招待所只有二层,单侧,并不大。但是毕竟新能力还很生疏又隔着两层墙壁,曲芸只能艰难地形成了一个很不全面的图像。幸运的是,这已经足够了。 在地址上註明的房间里她发现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任棉霜,另一个则是个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在这个距离肯定是没法呈现出对方的体态面貌,不过对方说话的声音已经透露出足够的信息。 「说真的,她不会来的。你们在这里等也没用,反正下场游戏不远了,她被系统截留肯定同场。有什么事在那边不是一样解决吗?何必要这样……」任棉霜的声音充满委屈。 「游戏里太多不确定因素了,就算我们认真去找都可能会找不到人。何况到时候我们也未必顾得上。说起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们的决定了?」 曲芸能感到意识里声波成像中的任棉霜的影像明显的一缩。 「你就那么不想让我们捉到那个自作聪明的菜鸟?呵呵,越发期待她发现你的信息只是个诱饵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现在,脱衣服吧!」 接下来不堪的声音曲芸不想听了,任棉霜一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既然上一场游戏选择了留下这个女人,曲芸就不会放手不管。 她愿意稍稍花点力气拯救她,保护她。她希望这个女人以后能成为自己在那边的帮手甚至朋友。就算她真的不能认同自己,也至少成为有价值的炮灰,对得起为了让她生还而放弃的那些进化点。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任棉霜把自己叫来呢?其实对话里已经暴露出来了。任棉霜看不出来,曲芸还看不出来吗?自己被当成了假想敌,曾经死鱼眼手下的那帮人担心在游戏中像自己老大一样被坑死,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而且如果他们不是太蠢,肯定也会想到自己不可能这么简单送上门来。所以他们真正的算盘应该是让自己意识到任棉霜的背叛,从而让这个没用的弃子在之后的游戏中牵制自己。 正在以为自己这一趟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时,那个房间楼上的图像却突然吸引住了曲芸的注意力。 任棉霜的房间楼上是个双人床的单间,然而现在房间内却只有两个男人。好吧,现在这也不算什么太过奇怪的事了。问题是,两人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面对面坐着。 曲芸听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两个人居然一下都没有动过。因为没有比唿吸更大的声音,所以只靠窗外传进去的声波反射构成的成像格外模煳和淡薄,曲芸又听了十分钟,才终于有一个人说话了。那是个年轻的男声: 「霸天哥,我们就这么等着,也太浪费时间了吧?那个新人就这么重要?反正我们用了张叔的权限,下一场游戏肯定能捉到她。」 「顶多一个礼拜罢了,就那么急着去健身?你呀,刚进来两个多月,就算所有进化点都花在肌肉上,离潜能饱和也还差得远呢。不用急着提高自己潜力,这个阶段多适应适应环境才是关键。而且在外面苦练也就只有那么点能力增长,还不如直接靠进化点去堆。」 啊!原来果然有潜力上限这么回事啊,这样自己花同样点数大脑进化比身体进化效率高得多就说得通了。还有提高自己的权限可以一定程度的自主选择游戏,这也是宝贵的情报。曲芸突然感觉自己赚到了。 0041 第一章 杀人游戏(第四十一节完) 年轻人摸了摸头:「那个,要不然我替张叔下去看着,让张叔上来休息一会?」 「小全啊,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猜不透。你是想代替他去玩那个女人吧。别说我不提醒你,小心那老淫贼扒你一层皮。」 「额……其实我当然不敢,只是心里不平衡。团长不在了这才多久,好事都让他占了。明明霸天哥才是我们三个里最强的吧?我只愿意跟你干!」 叫霸天的男人摆摆手示意小全安静:「我不会承认他当新团长的,但是他也有咱们比不上的地方。你来了有几场了?五场?六场?还以为游戏里拼的是肌肉么?以前有团长谋划着名,现在团长不在了,哎,就只能靠老张了。 而且你也不用太眼红,楼下那女人确实还算有几分姿色,十里八乡也算得个花魁。可咱们是什么人?从那边回来的还能缺个女人?别说在这边你两块金砖拍出去什么人都愿意跟你了,动真格的在那边才是心想事成吧?精灵,天使,魔物娘,只要打得过随便你抓……」 这还真是有趣啊,曲芸嘴角浮现出一丝邪邪的笑。同队的两个资深老玩家之间,暗中竟然暗藏着那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而那个看起来憨厚的半新人也明显是在心怀鬼胎地挑拨离间。 他显然比那个霸天更适应拉马克游戏。不单单不留痕迹地表现出一副单纯的蠢样,只怕他一门心思只强化肌肉也是为了不会惹起老人的忌惮吧?实际上这主却暗中挑拨着团队中的关系去谋取更大的权利。 曲芸不禁对这个死鱼眼曾经的团队生出一丝兴趣。正在这时,下身却突然传来一阵酥麻。那个菲菲还真敬业,将近半个小时一直是在一个不至于惹人生气的边缘线上撩拨着。 「停!虽然我并不反感那种事,但是今天是真的没心情。你好好做按摩挺舒服的,不必勉强自己这样啊。」 讲真,曲大小姐看起来各种狂霸酷拽,实际对那种感情啊,男女啊……嗯,现在的状况该说是女女之事,毫无办法甚至怀着一丝惶恐。毕竟这位直到大学遇到蓝枫之前连朋友都没有过。一半是她自己的能力和天性与「正常」人格格不入,一半也是爹坑的家庭环境。 菲菲一脸职业式的哀怨看着曲芸,却也掩饰不住里面一丝真实的羞涩。 「算了,跟我聊聊天好了。总觉得你和她们有些不一样呢,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做这行吗?」 露出来一丝不悦的颜色,但终究敌不过曲芸一双水汪汪真诚的美目。菲菲嘆了口气说:「能有什么不一样呢,做久了就都一样了。来做的理由其实找一百个人问都是大同小异吧,钱啊债啊什么的。又不是被拐卖来的,能说得出口什么委屈呢?」 说是不委屈,其实眼里满是苦涩。不过人家不愿意说,曲芸也没兴趣深究,毕竟自己另有目的。 她拉起菲菲的手安慰道:「如果是钱的问题,也许我能帮上你。不过现在要你先帮我个忙,」说着从手包里拿出笔和便筏簿,写了些什么,又折了起来:「这封信不要看,后天早上交给那边卖煎饼的大娘,托她送去对面招待所103室。 如果她不肯,就随便拜託给一个靠谱的人。如果之后有人找到你问起来,一定要告诉他们我是明天晚上在外面见你的。然后尽量把我描述的模煳一些,不要让他们联想到今天来的我。」 后天早上是个恰当的时间,离下次游戏时间不多了。她不想让对方根据自己从接到消息到赶来的时间推算出自己大概居住的位置。稍微偏远些的地方花两天赶来不慢了,这个耐心他们不会没有。 而一旦收到了信,他们一定会开始追查自己,也就顾不上伤害任棉霜了。最后一层保险则是留下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是曲芸根据刚刚对老张性格分析得出侧写后考虑出的应该会给任棉霜带来最好处境的一些说辞。 说罢曲芸想了想,虽然相信对那三个人性格的推断和留下的后手,任棉霜应该是安全的,不过事出突变的可能性也不算小。她最后决定把准备用来联繫任棉霜而现坑来的手机号码留给了菲菲,让她如果发现任棉霜有危险就打这个号联繫她。 菲菲原本就认识任棉霜的,她被老闆和两个姐妹欺负得厉害的时候,对面那个漂亮姐姐总会来拦着。菲菲不敢想像那个在这片平民窟鹤立鸡群的女人竟然身处危险中。她答应了曲芸,十分认真地答应了。 见到菲菲的反应,曲芸很满意。她又拍给老闆娘一摞票子统一口径,然后就把这次带出来剩下的钱基本都留给了菲菲。说是小费而已,其实也希望多少能帮上她一点吧。这些钱比之前拍给老闆娘的还要多一些,她离开前不得不嘱咐这个看起来还很单纯的女孩拿一些主动上交,然后自己把剩下的藏好。 在菲菲的感动和老闆娘意味深长的瞩目中曲芸离开了这条阴暗的小巷,然后直接坐上了回去新首都市的车。 第三天早上,霸天怒气沖沖地冲出了招待所,四处张望着,手上拎着那个可怜的老妇。 「她一定还没走远,小全,我们分头追。」 「不用麻烦了,」老张从菲菲的房间探出头来:「那丫头昨晚就走了。信是这个女人送过去的,而她也是昨晚从另一个陌生人手上拿到的。保不准这信就是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这么一个人一个人传过来的。原本就没打算她会上当,不过完全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丫头不简单,这场游戏我们真得小心啊。」 「不行,我不甘心!说不准她还在附近盯着看我们笑话呢,我得去找出来。」 看着霸天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身影,老张摇了摇头,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回到招待所,只留下如受惊兔子般的菲菲。 他把赤着上身坐在床边抽菸的小全不客气地推到一边,然后把曲芸留下的信丢到任棉霜的脸上,满意地欣赏她绝望的表情。 信筏很短,只有寥寥数言: 亲爱的前辈们,很遗憾我们之间的不信任。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女人今天背叛了我,指不定哪天也会背叛你们。烦请好自为之。 0042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一节) 第一日,晨。 睁开眼睛,曲芸发现自己正躺在白灿灿的沙滩上。 这便是第二场游戏的世界了。没有边际的海平线,蓝得虚假的天空,一副度假圣地的模样,很多阳光少女见到这情景怕是会兴奋不已。可惜对于曲大小姐,她宁愿宅在上一场有个人房间的密室里。 毒辣的太阳直射得娇嫩的皮肤有些痛痒,海风海浪的声音徐徐而来,只是缺了鸟鸣虫吟。作为一个把童年献给钢琴的女孩,曲芸性格上还是比较宅的。强烈的阳光和头髮里有沙子的感觉对她来说相当不好受。 环顾四周,广阔的沙滩上只在附近二百平米左右的小范围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小群人。有些还躺着没有动静,其余的则和曲芸一样正在打量四周。除了曲芸自己以外,这群人五男两女,其中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 感到周围没有明显的危险,曲芸自然地把手按在脚踝的高音谱号纹身上,在意识中去触碰那个表示查询的光点。 b类合作游戏:【生存岛】 游戏规则:不予显示。规则提示:需支付50能量点查询。 确认支付,规则提示:林中小屋。 50能量点差不多可以学会自动枪械使用入门的知识了吧?居然只买到了一个「林中小屋」……曲芸撇撇嘴,好吧,其实她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这点能量点。 四周的人都已经渐渐从茫然中恢復过来,除了一个年纪和曲芸差不多大,皮肤黝黑的女孩一直自顾自地哭着。过了老半天,愣是没人敢开口说话。 直到一个戴眼镜的知性成熟女人摇摇头起身。她没搭理任何人,也不跟人说话就自顾自地向海滩后面的树林走去。 「等等!我觉得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不说话还好,一张嘴曲芸心里就乐了。这声音不是那个小全么?这么说,那个老张和霸天也在这里?任姐呢?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男性,年纪可能是老张的只有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霸天嘛,有可能是旁边那个十分冷静又一脸刚毅的三十出头的傢伙。而任棉霜的身影并不在这些人中。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是哪?」 好吧,是自己想多了,这中年人显然不是老张。他声音颤得厉害。曲芸甚至发现他心跳的速度已经超过正常很多了,而且越来越多的漏拍。喂喂,不要紧吧?带药了么?刚开场就要挂这是? 没人搭理中年人,他自己却抖得更加厉害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然而终究没能说出来,捂着胸口栽倒在沙地中。一群人目瞪口呆,黝黑的女孩哭得更凶了。 只有那个面目刚毅的男人跑了过去,扶着中年人大喊:「有没有医生!他要不行了!」好吧,这声音也不是霸天。至此曲芸大致推断应该有不止他们这一组人进入了这次的游戏。她已经听到死鱼眼余孽三人组打算在这场游戏中对付自己,没道理只派来一个半新的小全。 男人又焦急地喊了好几句。向森林走到一半的眼镜女郎无奈又摇了摇头走了回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拿了一粒给中年人餵了下去,对方的脸色很快好了起来。 中年人顺了顺气,从裤袋里摸出了钱包,捻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眼镜女:「这次多谢了,你应得的。」 女人面无表情地把中年人的手推了回去。 「拿着,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嫌少么?也是,毕竟救了我一命。」男人又捻出三张钞票一起递了过去。 「你收入很多吗?」女人依旧面无表情地问。 中年人一愣,接着明显有些被冒犯地气恼。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对救命恩人动怒,于是稍稍阴沉却不失自豪地说:「也不算太多,我有自己的服装厂,每个月将就盈利十几万。」 女人轻轻一笑,我做一个手术也这个价,高兴的话一天可以做三个。 女医生的表现在曲芸眼里多少有些不自然。首先虽说她是医生,但是有多少医生会每天身上带一盒应付各种情况用的药物?这又不是推理漫画。 其次这个「高兴」用得颇为儿戏。能混到一个手术十几万的医生大多都有些职业道德和自豪感,就算没有至少也得有本事装得人模狗样不露马脚。 而这位如此轻言自己的神圣事业。比起医生,倒更像是中年人那样的暴发户,或者说……玩家?相比之下,对于陌生环境那近似不在乎的冷静反倒显得没那么让人怀疑了。 怀疑女医生的不止曲芸一个,正寻思着,一个身影已经从侧面沖向女医生等三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小全。 女医生反应很快,她并没有转头,但却戒备着将手指併拢伸直。空气中浓浓的杀意迫使小全停在了几步之遥。这时女医生才仿佛恍然般疑惑地转过头来:「这位先生,怎么了?」 「哈哈,我就是担心他,过来看看。你好厉害啊,刚才眼看着就不行的人,一下子就救回来了。你到底用得什么灵丹妙药啊?」小全毫无窘色地笑着挠挠头,却在「灵丹妙药」几个字上轻微加重了语气。 「速效救心丸,对症下药自然会好。」女医语气十分不屑,然而併拢的手刀并没有松懈。小全离她太近了。 「哈哈,这样啊,是我无知呵呵呵。不过没想到你眼神也这么好,不是说近视眼对镜片范围之外的视野中高速运动的物体有盲区吗?难道你不知道?美,少,女?」小全装作一副好奇宝宝的口气,只是到最后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之间衔接得那叫自然,完全让人猝不及防,可以闪电战一般地突破心理防线。 之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小全啊。不,应该说他在他们队老人面前藏得可真够深的。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认错人。难道就没人想到问任棉霜一句关于我徽章位置的事?还是说任姐帮我瞒下来了? 女医对这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毫无惊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虽然有点懵,但可以说什么都没做的她反到占了便宜。 小全那边极其不自然的表现基本已经可以算是摊牌了,然而女医这边因为不是本人自然不可能有丝毫动摇,可以说根本没露任何底。当然,最大的赢家还是装作在安慰黑肤女孩的曲芸,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美少女啊……虽然很高兴,不过还是免了。不如叫我一声姐姐吧。」女医轻笑,「之前你说我们最好呆在一起,可是有什么打算?」 0043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节) 对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反到让小全有些懵。他像曲芸一样是极端自信的人,下意识根本不会去考虑存在自己失算的可能。谁知道这次着了信息不充分的道。 事实上他经歷的四场游戏中并没有出现过自己团队和新人以外的其它玩家。老张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加点拨,于是见到女医的从容就这么想差了。现在他能感觉到对方很可能不是那个美少女,尤其那危险的气息更是让他自愧不如。 但他又不太相信其它老玩家会进入自己这界的游戏……老兵团貌合神离的氛围曲芸见识过。这小全没有像曲芸那样花几年时间仔细调查过拉马克游戏,他的队友又不会给他点拨。于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女医很可能是现实世界中的那些超人之一,被捲入了拉马克游戏。 他很快堆起亲和力满满的笑容,伸出手道:「我叫陟维全。我的意思是,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大家呆在一起比较安全。我们应该一起来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女医摆摆手不愿接触陟维全伸出的握手:「叫我医生就好,反正这里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吧。你说吧,要我留下的话,下面我们怎么办吧?」 「我们就在这里找些木材升起火,越大越好,等待救援。」被女医救起的中年男人难得地说了句人话,可惜并不靠谱。「对了,我姓陈,你们可以叫我陈老闆。」 「你醒来之前,在坐飞机吧?」曲芸笑道。一般人突然被传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应该会先想到绑架,失忆什么的吧?这位大叔却明显是以为自己遇到事故漂流到荒岛了的样子。能下意识这么想的一定是在交通工具上睡熟的傢伙。为什么不是乘船呢?你见过几个坐远洋船还套着整套西服,打着领带髮蜡的? 「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又是谁?」陈老闆的语气多少带着点不屑和恼火。 「虽然还是个学生,不过你们可以叫我音乐家。顺便这孩子叫留学生就好,她是高棉王国来的,中文不太好,又有点害羞。」曲芸说着轻轻拍拍仍在哭泣的女孩的头髮,「那么问题来了,我来之前,正在琴房读书哦。」 虽然七成可能是任棉霜没有泄露自己信息,但是不妨碍曲芸用这个试探一下小全。反正有意外出现的女医在他不可能冒险对自己下手。而小全的毫无反应印证了曲芸的猜测。 「我来之前在家睡觉,我叫龙涛。」一脸刚毅的男人点点头附和,语句简明扼要。他说完,眼睛瞥向还没说过话的几人。曲芸等人的目光也一起跟了过去。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剩下那个干瘦的男人明显紧张起来,有些结巴地答到:「我,我,我,我,我是个环,环,环卫工人。我什么也,也,也不知道……」 通过重复的次数和节奏曲芸可以分辨出这人不是紧张的结巴,而是原本就有结巴的毛病。或者,装的很像。 女医明显不耐烦地打断道:「那你就是清洁工了,下一个。」 「哎?我?……我叫甄辉齐……」最后一个年纪比曲芸还小些的学生模样的男孩答道:「那个,有人看到我的鞋么?」 低头一看,这孩子还真的只穿着左脚一只鞋,右脚裸着袜子。 「你来这里前在做什么?」陈老闆好奇问了一句。 甄辉齐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口:「那个,学校里几个大哥,半夜发简讯要我去网吧给他们送钱……我刚出家门,一脚踩在狗屎上,就这么滚下了楼梯,然后鞋也飞了,正好这时过来一条狗……」 「把你的鞋叼走了?」女医满脸黑线道。 「不不,鞋我捡着了。可是那狗见着我就扑上来咬,我就直接跑到了大街上。」 「那不是捡着了么?怎么没了?来这里的过程中,拿在手上的东西不知不觉就没了?」虽然槽点并不在这里,但是曲芸比较关心的是传送过程的问题,她有点后悔自己没做个实验。身上的衣服没有消失,那么如果把更多的物资装在包里用手拿进来呢?是不是也可行的? 「也不是啦……我刚跑到街上,就被一汽车给撞了。车开的不快倒也没大事,就是鞋子落在车顶上被逃逸司机给拉走了……然后,我两眼一黑就到这里了。」 喂!都拉走了啊!为喵还问我们找啊! 甄辉齐的……运气吧应该算是,真箇深深震惊了曲芸。心里轻笑着,曲芸用食指优雅捲起头髮环顾四周,然后对大家解释道: 「就是这样了,所以说很遗憾我们并不是空难来到这里的。而是应该遇到了一些……更超自然的麻烦了吧?我想大家看看身边的沙滩就该明白了。」 众人环视,除了女医勾了勾嘴角,刚毅脸汉子龙涛若有所思,其余人齐刷刷看回了曲芸。甄辉齐更是弱弱回了一句:「什么……也没有啊,真的。」 曲芸耸耸肩:「正是如此。看看沙滩上有没有任何能解释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的痕迹吧,有脚印么?有拖痕吗?风平浪静,海岸线离我们还那么远,涨潮也涨不到这里吧。所以,明白了? 不过这些现在想也没用,不如继续讨论下一步行动的计划吧。我提议,还是先分散开探索一下四周的环境比较重要。没准会直接在树林后面找到什么村镇呢。」 龙涛却摇了摇头。 「我是当侦察兵的,刚退伍。无论任何地方只要附近有人烟,就一定会留有种种痕迹。正如这位小音乐家所说的,我也仔细观察过这附近,却完全是没有任何人迹的荒野。 看后面那座山离这里也就不超过两公里的样子,这样的地形在大陆沿海地区很少见。不要说村镇了,这里应该就是个不大的岛屿,连人迹都没有过的那种。比起冒险去探索,我认为现在更应该在附近先建立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安全区域,食物和水,以及吓止野兽的篝火。」 龙涛说的,曲芸当然明白。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抢先去林中小屋找到游戏规则的线索。可是人家说的全在理上,这一反驳不就在老玩家面前暴露自己有徽章提示了吗? 未想到,这时候两个老玩家倒是一起跳出来给她解了围。 0044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节) 「就算像你说的,可是不了解周围情况也太危险了,我们至少必须派几个人去侦察。」/「我原本就是打算去查看一番的,也没打算和你们合作,无论你们怎么决定,我肯定会去。」 陟维全和女医完全同时说出口,边说着还略微诧异地看了彼此一眼,随后释然。曲芸看着两人也是心知肚明,都不在乎花那五十点能量点啊。两个棘手的对手,呵呵。 「那正好,咱们分头去侦察四周。可能的话,尽量找到食物和水源。如果真如涛哥说的四周没有人迹,那就不得不做好野外求生的准备了。」曲芸说完,后面的留学生也向前迈了几步走到曲芸身边,明显是想要一起去的样子,应该还是缺乏安全感吧。 龙涛本来想着如果一定要去也要自己去才行,可是身边几人沉着的气场让他很是困惑。他们给自己的感觉,那种遇到不可思议的突发事件的冷静理智让他觉得就连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未必能做到。看看留学生啊喂,这样子才是正常人吧! 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如果出了事也是自己的选择吧?考虑到这边还得做好求生准备,龙涛最终还是无奈地默许了众人的擅自行动。 在千般叮咛了各种野外应对危险的常识后他最后说:「野外遇到突发情况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法解决只能等死,这时候需要另一个人去求救。我建议你们至少要两人一组,我们以前执行任务时也都是分组进行的。」 「那我就和音乐家一组吧。」陟维全阳光般笑容后面掩藏的邪欲吓得曲芸打了个哆嗦,她求助地望向女医。 女医别有深意地笑笑:「不,我很喜欢音乐,我想我们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说罢她扯着曲芸就走。 回头瞥见陟维全盯着黑妹留学生满脸嫌弃的模样,曲芸终于是略感放心下来。她是没道德没底线,但却有个怜香惜玉的毛病。把自己身边的女孩当作挡箭牌推向虎口这样的事她还是干不出的。 从海滩向山的方向前进,一路上的植被越发茂密了起来。女医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曲芸也就安静地跟着。她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和陟维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原本是打算找个藉口自己一个去找线索的,但走了一段,她决定还是不要和女医分开的好。在这种荒无人烟的环境中自己本就没什么优势,不要说遇到陟维全和老张那些个登徒子,就算来几只野兽什么的自己也不是对手啊。 不过既然决定带上这个人保护自己,那么就不能由着她胡来,只能带着她一起去找游戏规则了。 「我觉得,我们往这边走会比较好一些。」曲芸叫住女医。这里没有寻常森林中的鸟鸣虫吟,几公里外的小溪流水声在曲芸耳中清晰如歌。既然说是林中小屋,那总是住人的吧?哪怕现在已经荒废,建造的时候,总要考虑饮水问题,不应该离水源太远吧? 曲芸看不到山对面是海还是大陆,但至少三面环海的这一边应该不会有更多溪流了。哪怕有,也只可能是彼此相隔不远的同脉支流。 女医犹疑地看了曲芸一眼。从茂密的树林中她只能看到不足五十米远的地方。更远的,也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杂音而已。然而终究她还是没问什么,顺着曲芸指的方向前进。 「等等!」曲芸又叫住女医,并指向她的脚前。曲芸现在还不能下意识始终维持辩音成像的能力,刚刚专心于倾听远处的溪流,完全没注意到女医脚前一米多的动静。 蓦然间收回注意力,却是一惊。她看不清杂草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是却隐约听出了生物肌体运动特有的微弱杂音。 不知为什么,女医好像也很信任曲芸。被叫住的瞬间就五指併拢呈手刀状挡在胸前。向曲芸指着的方向看去,杂草中只有几块乱石和一些龙蟠虬结着伸出地面的树根。 虽然心中疑惑,然而她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也幸而如此,一条树根突然向她弹射而来时才来得及做出反应。 女医动作极快,经过反射神经进化的曲芸只能将将捕捉到她双手的轨迹。只见她双手的手刀并未直接砍向飞来的物体,而是抛物线般比来物更快甩过空中,并从指缝里弹射出几条银亮亮的光线。 再看地上,一条一米半长的粗壮大蛇正在痛苦地翻滚扭曲着。可能是被伤到了神经,浑身抽搐地像油锅里的麻花。 蛇头附近的地方插着六把亮闪闪的手术刀,从中不断流出看起来有些污秽的血液。混在潮湿的泥土中说不清什么颜色,反正绝对不是正常红色。更奇怪的是整条蛇身的鳞皮呈暗紫色,反正曲芸是没听说过有哪种蛇长成这副尊容。 「你眼睛真尖,刚才看到它了?」 「没,就是正好转头过来。隐约看到有不同的颜色晃动了一下,引起了注意。」曲芸已经尽量掩饰了,可还是露出了明显的破绽。没办法啊,她怎么可能想到有能够变色伪装成树根的蛇? 实际上在女医眼里那根本不是伪装。以她的进化素质看得真切,分明就是一条向她抽过来的树根在被攻击后变成了蛇的模样。 隐隐察觉到女医意味深长的眼神,曲芸心中一紧,忙打着哈哈岔开话题:「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顺便我们的晚餐也解决了。」 「你打算吃这东西?我对生物学多少有点爱好,说实话,我不认为自然界中存在这么个物种。」女医看着巨蛇流出的脓血撇撇嘴。 「哈!自然界没有的话,难道还能是什么生物武器的实验体?我们被捉来做实验么?不是我说,姐姐你脑洞也太大了。嘛,你不是医生吗?解剖一下找找有没有毒腺什么的,割出来就好了。其余的料理就交给我吧啊哈哈哈。不瞒你说,人家还挺喜欢做饭的呢。」 说是这么说,当这话出口的瞬间曲芸脑中灵光一现。实验啊,之前参加的杀人游戏就很像一场社会学实验吧?被投进无人荒岛来参加新型生物武器研发实验,也很像是拉马克游戏会干的事情啊。 难道说拉马克游戏的本质就是一场进化实验?或者为了什么理由筛选优秀个体的过程?不行,现在接触这个世界太少,缺少很多线索没办法合理地展开推测呢。 0045 第二章 生存岛(第四节) 想着总有一天能去揭开世界背后的大秘密,曲芸不自觉地兴质昂扬了起来,这正是游戏吸引她的地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女医的前面。 女医没说什么,也没有丝毫不满地安静跟在了后面。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走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上。途中见到了一些莫名的菌类生物和两人都不认识的植物果实,曲芸不客气地大把采了下来,兜在外套里抗在肩上。 女医因为安全问题试图阻止过了,只是曲芸充耳不闻。她的意思就是,反正你身上有药嘛,我们找个胆大的来试几口,出了问题有你啦。好吧,女医身上还真有能解未知毒素的万能药,可是她不能说啊。 说起来这场说着是合作类游戏,貌似彼此没有矛盾,但谁知道后面会有怎样的发展。而且米莎一界三个小队,又有着随时加入的若干新人。这次的队友下次没准就不死不休了。暴露老玩家的身份倒是没什么,但是对于自己的能力,变异,擅长,弱点什么,但凡玩家无不讳莫如深。 于是说有药也不行,说没有又不对,她干脆闭嘴跟着了。反正她的徽章空间里带足了食物,那个「胆大的」不是自己就无所谓了。 二女沿着小溪逆流而上。因为是上坡入山,有些路途陡峭,也有些被过于茂密的植被覆盖。她们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找到半山腰的林中小屋。 中间有几次曲芸没有道理地领着女医离开溪流边,绕了大圈再回到前面更上游的岸边。女医也没多问什么,那是曲芸听到大型动物的唿吸声进行迴避。 她在听力进化后没有机会听过真正大型野兽的声音,绕开的半径距离也远远超过她辩音成像能力的极限,所以她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绕过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只是隐约从唿吸的频率和音量推断出它们的体积应该很大,或者说有些过于庞大了。 小屋建在半山腰的一块临溪空地上,是那种未经细加工的原木直接搭建而成的。显眼得很,曲芸她们离着老远就能清楚看到。 一个是因为小屋四周方圆百米都没有树木,很可能是不知多久前建屋时被伐去了。另一个则是小屋很高,虽然应该只有一层,但是实际上比正常的两层建筑还要高些。比起「小屋」,倒更像是一座「塔」的样子。 看着眼前小屋的奇葩造型,曲芸两人的脸上都满是黑线。正常的原木屋一般是墙角等承重点由插入地面的立木充当,然后以这些立柱为支点在之间横向钉上一排排原木制成的。而眼前的小屋,则是一圈长度粗细差不多的原木围成的圆环。 而且这些原木还不是根根直立插在地上。而是每一根都以一个六十度左右的角度斜插着,彼此间借力依靠,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承重环。没有窗,面对小溪的方向开着一扇十分粗糙的弧顶木门。曲芸看着都担心会因为门的受力薄弱造成这个奇葩建筑的整体坍塌。 更特别的是,离进了仔细观察会发现整栋建筑上除了门轴合页外没有一颗钉子,甚至没有任何金属固定的痕迹。她只能推断,要么是原木之间有大量的超级强力胶,要么就是一大群几十个大力士,每人搬一颗原木同时斜在这里构成了这种互相借力的稳定结构。 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小屋并没有如曲芸担心的那般整个崩塌。里面呢,自然是漆黑一片,没有窗户嘛。静下来听,小屋里静得出奇,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声音。甚至连蚂蚁蟑螂什么的大概也没有,这道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曲芸的听力毕竟有限,她也没把握自己能在小溪不远的地方听清蚂蚁爬动的声音。也无妨,没有什么能造成危险的蜘蛛毒蛇就行了。 相比之下,听觉以外的另一种感官却让曲芸绷紧了神经。 那是密密麻麻的光点所组成的意识世界的颤动。她努力运转奥术能量感知,那是从入门级的奥术能量知识中得到的方法。曲芸吃惊地发现小屋里竟然充斥着如此浓厚的奥法气息,这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 回头看向女医,她明显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只是右手在左臂上一摸,就抓出了一个台式主机箱那么大的探照灯和电池组出来。 曲芸吃惊地盯住女医,主要是因为对方突然这么自然地暴露了身份。 「还装吃惊啊?不用继续瞒下去了吧?美少女?你是打算跟我合作的吧?毕竟刚才救了我一次。」 曲芸笑着摸摸鼻子,果然还是暴露了啊……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在沙滩上分组之前对方就有一定的猜测了。以自己对女医性格的侧写,这个人应该不会好心到去主动救助陌生少女。 当时她会拉自己一组,应该就是通过自己一再提议探索环境的表现推测出自己查询了游戏规则线索,甚至推测出自己有能率先找到线索的自信。现在毕竟游戏规则还未明了,搞不好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比起陟维全那点小聪明,曲芸觉得她得对这个女医更多留一个心眼。 曲芸摸着脚踝的徽章,抽出一个大帆布袋把外衣里裹着那条大蛇以及一路採摘的食材都塞了进去,算是回应女医的摊牌。 「既然暂时合作,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核实一下。我买到的线索是『林中小屋』,你的也一样吗?」 女医点点头默许,她的唿吸心跳都没有丝毫紊乱,目前的条件只能判断为是真话吧。边点头她打开了探照灯,大功率的照明直接点亮了整个封闭的小屋空间。 圆形的房间正中十分不和谐地趴着张大床,当然也是粗糙的原木制品。上面落满了灰尘,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房顶是错综复杂的梁栋结构,层层叠叠高高垒起。 如果不是用耳朵确认过,即使打开探照灯也无法发现上面藏了个人或者什么野兽。墙壁环绕着一些书架,一个书桌,一个石块砌的壁炉。书桌角落有个开口的麻袋,里面露出一些木工五金小零件。 书架则很空,零星地陈列着一些捲轴。 这很罕见,让曲芸有种穿越到中世纪欧洲的错觉。 而整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写字檯面前墙壁上悬挂的一块大木板。木板上刻着很多方格,每个方格上都有两个圆点。而圆点间的位置各有不同。所有的方格并非排列在一起,而是分为十组,每组五十个格子左右,数量并不完全相等。 从木板顶端开始的组,每个格子上都有一道角度各不相同的刻痕。向下直到第六组为止,这一组只有前两个格子有刻痕。再隔六个,第九个格子里面有一个椭圆形的痕迹。 椭圆的图样让曲芸看上去感到似乎微微有些泛蓝,仔细一看却并没有颜色。后面的组再没有刻痕。刻痕和雕工工整的格子不同,更像是随手为之。 「你觉得这是什么?」女医问到。她刚刚翻看了书架上的每一个捲轴,里面全都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因此,她本能地感觉游戏规则的线索应该和这块板子有关。 0046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五节) 「不知道,但像是某种计数方式。可能对应着岛上各个区域某种物资的储备量,也可能是一个什么项目的研究周期的计日,又或者每个格子对应生物武器的实验,划掉的表示确定不合格的样品什么的……」曲芸把头髮在手指上捲来捲去,回答道: 「仔细看的话,每组格子还是有一定规律的。虽然格子数量不同,但是每一组开始和结束的地方两个圆点都几乎重合在一起,而每一组越到中间的地方两个圆点的距离则越远。」 女医点点头表示她也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解释了一大堆,但是其实曲芸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木板上。她当然也想到这块木板关乎她的游戏规则,但是比起规则她现在更关注的是那些捲轴! 捲轴中那种文字,她在学习奥术能量入门的知识时见过其中一些。此时的她一边随意地应付着女医的询问,一边努力回忆记忆中关于这种文字的知识,并试图理解卷上的只言片语。 在学习奥术知识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际施展奥法的方式,但是却学到了实践自己奥术力量最基本最简单的途径,那正是使用魔法捲轴。 一般来说,只要自己能够引动的奥术能量高于一个真正魔法捲轴的等级,并且该捲轴非刻意用密文所书,那么都可以在撕开捲轴的一瞬间引动奥术能量来激髮捲轴上法术的效果。 就好像过去那种不带自动点火的煤气灶,拧开煤气(撕开捲轴)后点一下明火(控制奥术能量去激活捲轴破口散发出来的能量),灶台就会开始燃烧起来。 这个发现让曲芸弯弯嘴角。如果她真的能成功使用这些捲轴,那么她就已经立于这场游戏的不败之地了。她趁着女医四处翻找,把好几个捲轴偷偷收进了自己的徽章空间。 刚刚收进去,女医就转过身来。她从床底下拉出了三张木板。木质很轻,当然也可能是女医强化过手臂力量。只见她像举泡沫塑料一样把板子举起给曲芸看:「你看这里还有几个,上面十组格子的数量位置都和墙上的一样,每格里两个圆点的位置也完全相同。但是每一张上面所有的格子都已经刻上了划痕,而且每张板子上都有一个椭圆圈,位置却各不相同……」 「等等!」曲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静了一秒:「带上所有木板,我们走!」 女医没有多问,所有的木板都在一瞬间消失掉了。曲芸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徽章空间比自己更大的缘故。如果要自己收,一块木板都别想放进来,除非噼碎了。 出门的时候两人还是小心地关上门,收走了探照灯,在不影响速度的条件下尽量蹑手蹑脚地离开。曲芸没有说什么走在前面,而女医似乎完全了解她的意图一般跟着亦步亦趋。 然而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直走出五百来米。曲芸专找地面覆盖着植被,树木又茂盛的地方走,几分钟后就已经完全看不见林中小屋了。女医见曲芸停下来,终于想要询问,却被曲芸摆摆手制止了。 在女医疑惑的目光下,她只是安静地竖起耳朵听着。柔柔的头髮垂下,偶尔随着风微微飘起,让人想起大草原上警觉起来的小兔。 「嘿,找到了!提示里那个林中小屋一定就是这里了吧?」这是死鱼眼他们老兵团里那个霸天的声音。 「嗯,只是这屋子建得奇怪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回答的果然是那个老张。至此为止,曲芸和这两个死鱼眼的余孽已经交锋两次,却完全没打过照面。 「管它什么危险,老子进去就踏平了它!」门被推开的声音,「嚓,真特么黑。老张,手电。」 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对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就几个捲轴,还都看不懂。以前的规则提示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啊,难道还有别的小屋?」 「不会,你看墙上。这里的痕迹,像不像之前挂过什么东西?」 「哎?还真的!」 「再看这里,还有这里,像不像用手拂开灰尘的痕迹?床边这个是从床底下拖出什么的痕迹吧?再看这些像不像人的鞋印?而这里,应该是拖着尾巴爬行的痕迹。」 拖着尾巴爬行的痕迹?曲芸过于依赖听觉,并没有特别仔细观察地面。而女医却也没有发现,这就很可能就是老王在视觉感官上有所进化了。否则的话,那果然就是…… 「这到底怎么回事?咱懒得想,老张你就直说了吧。」 「应该是有人比咱们先来了,并且把线索拿走或者藏了起来。小全和我们同队又没有花点数购买特别内容,进来之前到最后也和我们一起,不可能去到其它游戏里。所以说,这次的玩家可能是分成好几组从不同地点进入的游戏。拿走线索的很可能就是小全那边的人。 要我说,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就是别组的老玩家,要么就是上次把我们耍了的那个『美少女』。」 呵,还真神了,让他双重猜中了啊这是。曲芸自嘲地笑笑,抬头却只见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得不躲起来的女医满脸不爽。 「管他是谁,你负责找出来,我管杀。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靠谱的人,我不会让第五个人活着离开游戏。任何不忠于我们的人发展起来都会是威胁。」 「只有四个么?四个也好。那个老女人我已经玩腻了,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老张的话让明里暗里的霸天和曲芸都是一愣。 霸天很快反应过来:「你要把美少女带出去?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那种女人我们驾驭不住,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哼!你驾驭不住是你的事,不要捎上老子陪你一起无能。」霸天的反驳显然是触到了老张的逆鳞,「一个女人而已,花拳秀脚私智小慧还真能让你怕了?真是给咱们老兵团丢脸……」 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显然是霸天气急败坏,又不想和老张完全翻脸。「那么痴迷那贱货,你就得多动动脑子护着她了。要是让老子先找到她,你就等着玩尸体吧。」 「住嘴!」 「嚓!你还蹬鼻子……唔唔……」 小屋里的声音并不是霸天和老张吵翻了动起了手。刚刚曲芸急着离开的真正原因也不是怕了老兵团两人。且不说还有个女医在这边,哪怕曲芸自己遇到两人也是装作新人偶遇比匆忙逃离中被发现更主动。 她逃离小屋的原因,是她听到有什么非人的东西潜伏在树林中逐渐接近小屋。在她们离开之后,老王霸天到来之前,那东西进了屋子,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说是非人,因为那明显移动的声音逐渐接近小屋,却没有任何脚步的节奏。就只是固定持续的「刷,刷,刷……」 虽然无法细緻判断,曲芸却明白:那东西,没有脚。 0047 第二章 生存岛(第六节) 果然,老王正吵着,感到了什么动静,捂住了霸天的嘴。 「嚓!房顶上!这什么怪物!啊……」 紧接着传来一阵乱成一团的激烈碰撞打斗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就连女医都隐约听到一些。曲芸一直静静听着,并示意女医不必轻举妄动,直到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她才决定离开。 「刚才有什么野兽逼近小屋,我拉你出来。现在应该是和我们初始点不同的其它老玩家对上了那野兽在战斗,没什么可看的了。」看到女医的目光明显是要一个解释,曲芸说到。 女医还是安静地点点头跟上,走在前面的曲芸并没能看到她深深隐藏在眼角的一丝犹疑。 路上又打了一对两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野鸡,摘了些奇怪的果实,回到沙滩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说是野鸡不过是因为有翅生毛,头上长着尖喙罢了。具体是什么品种谁也不认识。 这东西非但不怕人,反而在发现两人后主动沖了过来。原想着不过是鸡而已,既没有绕开也没有特意隐藏自己,却吃了个大亏。那货虽然不会飞,但是会用翅膀加速冲刺,最高速度竟胜过飞驰的汽车。搞得曲芸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藉进化过的反射不断闪避。 最后还是女医费劲力气才击杀两鸡。过程十分兇险,她应该没有留手的余地。曲芸观察了一下她的实力,感觉应该比死鱼眼稍弱一些。但是弱得有限,当然如果是自己对上硬拼那是铁定得死。 两人回到沙滩上时,沙堆中正燃着旺盛的篝火堆。两根粗壮的树木被拖到了火堆不远的地方,上面的枝丫已经除去,地上还有不少藤条和硕大的蕉叶。意外地,篝火边只剩下陈老闆一个人,别人都不见踪影。 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两组人走后,龙涛先是组织大家收集干燥灌木和落枝点燃了篝火,接着就让大家在附近四散寻找有用的素材以建设简单的构架遮风挡雨。 众人各自来来回回好几趟。有时发现了比较笨重的建材比如这两颗自然倾倒的树木,就等别人回来一起去搬。只有陈老闆在这里看守(无所事事),用他的话说就是等回去以后付你们工钱便是。 曲芸能看出龙涛打算建造的是最原始的三角棚。她离开游戏前兑换的一系列那边常见的不值钱的知识里包含有建筑工学入门级这玩意。虽然没来得及完整学完,但是多少还是记了一些。 把三根树木斜插在地上,顶端用藤条固定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结构。然后再从上到下一层层叠满蕉叶,就可以起到最基本的遮风挡雨的功效了。 早先人类走出山洞踏进平原,几百万年一直住着这种基础的建筑。而现在在没有工具铁器的条件下,他们能在一天之内建造出的也只有这样的东西罢了。更何况,无论是否了解游戏内幕,没有人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 不出所料,龙涛的身影出现在树林边际。他正倒退着拖着一根粗壮的树木出来,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陈老闆,帮忙!」 「哎呦,我这老腰,一站起来就闪了哎……一定是空难的时候扭伤了……」看到龙涛没回头,陈老闆甚至都没装作站起来。 女医摇摇头,想过去帮忙,却被老陈斜着身子拉住长长的外套衣摆,轻声道:「别去了,让他干被,你们走那么远也累了吧,有没有找到什么吃的喝的?」 「有,但是喝的拿不回来,吃的还得现做。要不你是想生吃蛇肉?还是鸡肉刺身?」 「蛇肉好啊!」陈老闆不禁拍手跳起,也不装腰疼了,「我老家就在扬州临海,我们那最喜这些生鲜。这几年做生意忙四处飞,还真是好久没吃过了……」 曲芸也不搭理他,走到大家搜集的建材堆中翻出几块方石和一块很薄的石板,就开始动手在篝火上搭起一个烤台。 龙涛那边没等到陈老闆搭手,倒是另有人帮忙,原来清洁工也回来了。他也不说话,把自己捡到的一大把蕉叶丢在一旁,沖龙涛憨厚地笑笑,直接抢过他手中树木的末端抗在肩上。就这么一路颤颤悠悠地走向篝火去了。 龙涛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赶紧追上去帮忙抬另一头。 女医用手术刀剖开她们今天的猎物研究了一番,甚至还从那个神秘的小药箱中拿出一些试剂滴在肉和砸开的果实上,终归觉得这些东西应该还是能吃的。两颗明显有毒的蘑菇状物体则被她丢在一边。 接过女医的摊子,清洁工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开始麻利地扒皮开膛放血,然后把分割好的肉块丢给曲芸去烤。曲芸呢,则哼着小调翻着石板上的食物。 她在海边熘达了一圈,没有找到天然的海盐,就只好掏出一把橙黄色的小果子。这些是她在树林里採摘的,长得像小号的柠檬,有着橘子的颜色。她把这些果子一颗一颗地挤在肉上,心里想像着往鱼薯上挤柠檬汁的效果。 五个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着,就见远处一道人影一路悽厉地惨叫着奔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各自手上的活计,静静地注视着。来人正是甄辉齐,追在他后面的,是一条和曲芸她们猎来的那条大小模样都相差不大的大蛇。但稍微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条蛇前行时直立起上半身,只用长长的尾巴蜿蜒。它的上身两侧,竟生了一对短小却锋利的尖爪。 好吧,这是进化了?2.0版?还系列的?曲芸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之前关于生物武器实验区的玩笑话了。 「散开!」龙涛吼道,然而却没人理他。女医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站在原地,只是在背后绷直了手刀。曲芸则抽出了空间里的多功能军刀,同样站在原地摆出架势。 她是不擅长舞刀弄枪这些,但是就算打个游戏想升级也得积累经验值不是?她想用这看起来不那么致命的对手磨练一下自己。至于为什么判断对自己不致命,道理很简单:甄辉齐一个普通人被追了这么久也没问题,自己再弱好歹也进化过不是么。 嗯,曲芸自己从没注意到过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天赋。特殊的性格和人生经歷让她在不间断的模拟中养成了危险下冷静思考的习惯。那些毫无道理的中二幻想似的模拟本身可能毫无意义,但是到了拉马克世界,很多同样优秀的新人却死在了缺乏这一点上。 至于后面的陈老闆,好吧,他不是不想散开,是脚软了,根本站不起来……旁边的清洁工则选择过去扶他,而不是自己逃开。 0048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七节) 怪叫着冲过来的甄辉齐慌不择路,他其实是想奔着龙涛去寻求保护的。然而少一只鞋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了很久,平衡原本就不稳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了满脚的……不,应该说已经齐膝的淤泥。结果脚下一滑一下子绊在散落在地上的建筑材料上,直挺挺地一头扎进了篝火,看得追在后面的双爪蛇都傻了。 盯着浑身燃烧满地扑腾的甄辉齐,双爪蛇仿佛犹豫了一下。野兽还是对火有本能的恐惧吧,它转而沖向摊在地上的陈老闆。龙涛根本没想到紧急时刻没人听自己的话,结果一个人跑出去老远。突然发现陈老闆有危险再拼命往回沖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曲芸离得不远,但是她也不急啊,陈老闆的死活关她屁事。于是她静静地走过去,打算在双爪蛇发动袭击的时候试着给它致命一击。看到曲芸不着急,陈老闆倒是急了,他突然冲着曲芸大吼:「救我!我给你一百万!」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见双爪蛇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抬爪就抓了下去。陈老闆那个「万」字的尾音变了调,像京剧吊嗓一般向高音滑起,久久不落。直到一个身影把他扑倒,替他挡下一爪。 扑倒陈老闆的是清洁工,只见他背上翻起三道深深的血痕。然而清洁工却没有像陈老闆那样惨叫,甚至一声也没有哼。在双爪蛇再一次抓下来的瞬间翻身抓住了蛇爪,憨厚的双眼瞪得滚圆,透着血丝睚眦欲裂。 他力气相当大,双爪蛇愣是没能挣开。看准时机的曲芸把刀子从后面稳稳插进蛇头三村,双头蛇全身就是一抽。 剧痛下这东西开始扭吧翻滚着,吐着信子张开大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想必是没有发声器官吧。然而脑后插着的刀子显然并不致命,它突然爆发把清洁工甩到一旁,转身就向曲芸扑来。 曲芸心中无奈,不是说七寸心脏三寸脑么?自己扎的地方是三寸没差几厘吧?边思量着,边随着双爪蛇的扑击向后跳。这几天在跆拳道馆她没学别的,就练了一个最基本的动作前弹踢。练到现在配合着进化过的反射神经,在空中勉强也算能准确踢出一脚。 这一脚正踢在蛇头下面,在分给单腿也有一百多进化点的爆发力下蛇怪倒飞而出,正向着女医。女医原本打算着怪物不沖自己来就不出手了,谁知居然被踢了过来,只能一脸不爽地射出手术刀。经过树林里的战斗和之后的解剖她已经对这些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空中的蛇怪连抽搐都没有,在落地前就已经死透了。 看着女医的臭脸,曲芸也不爽地挠挠头:「这东西不是蛇么?不是说打蛇打三寸么?」 听了这句女医反到乐了「那也得看多大的蛇啊,人家不得按比例长么?」说着走过去查看甄辉齐和清洁工和的伤口。两人伤势都不重,女医有充足的药品,简单处理一下也不会有感染的危险。甄辉齐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大把的头髮都烫卷了,实际上全身的皮肤却没多重的烧伤。 曲芸恍然大悟,经验值这东西果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些东西不自己动手尝试一下,一辈子也不会明吧。 龙涛跑到双爪蛇的尸体边,小心地拔下蛇头上插着的多功能军刀和手术刀,一脸谨慎地看着曲芸:「这个先放在我这里吧,好么?」 曲芸摆摆手:「拿去吧,你有经验,拿着比我有用。」 龙涛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又转向正在处理伤口的女医:「刚刚我听到了枪声,原本并没有想到和你们那边有什么关系,但是刚刚你们的表现绝对不是普通平民吧?有谁可以解释一下吗?」 女医装作忙得不亦乐乎,不搭理龙涛。曲芸倒是不介意点明拉马克游戏的真相,不过她还打算在陟维全面前隐藏身份呢啊。于是只得打着马虎:「我是跆拳道运动员,多少有点擂台上的经验而已。比起这个,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说着转向甄辉齐:「说说吧,这玩意是怎么回事?」她用脚点了点双爪蛇尸体的方向。 「呃……那个……我去上个厕所,然后,陷到沼泽里了……」 ……上个厕所也能陷进沼泽,你是有多不小心啊?不对,这和蛇怪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往下陷,怎么都折腾不出来。眼看着陷到膝盖了,我就慌了,开始朝下乱踹。结果,脚底下有什么东西一边被踹着一边就把我给顶起来了。我挣脱了沼泽刚想松一口气,就见到它从我刚站着的地方爬了出来。」 「然后它就追着你跑过来了?」 「不是,它本来并没动,就那么盯着我。然后我想起有本书说遇到野生动物必须盯着它的眼睛慢慢退开。我就盯着它,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它也没动,只是眼睛越瞪越大。我那个怕啊,退了两三步,一脚踩碎了一窝蛋。鹅蛋那么大个儿啊,紫色的壳子。结果那东西立马就急了,一路把我追了回来……」 好吧,原来今天最倒霉的不是你,而是这蛇怪啊……曲芸同情地看了一眼正在被扒皮抽筋的蛇怪。话说不能移开视线的不是野狼么?你盯条蛇有个鬼用? 重新打理好火堆,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三角棚屋已经搭好,蛇肉鸡肉也烹饪妥当。曲芸料理的只有最先打到那条长得像蛇的蛇。至于那条长了爪子的,用甄辉齐的话说就是,除非我快要饿死了,要不然绝对不会碰这东西的肉的。 望着热腾腾的烤肉,最先冲过来的是陈老闆。谁知居然被甄辉齐抢了先,三口俩口的就把两大块肉囫囵吞了个干净。其它人也都饿坏了,几乎同时吃上了一口曲芸烤的肉。于是,大家都吐了…… 「水!水……」最惨不忍睹的甄辉齐在地上打着滚嚎叫着,就要爬去喝海水了。小溪入海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众人都没有盛水的器皿,曲芸她们又不可能当众取出徽章里的水壶…… 最后还多亏了清洁工。他常年一个人工作,习惯身上带着水瓶,刚刚找到小溪的时候又灌了些水。 「怎么会……这么酸……啊啊啊啊……」甄辉齐刚喝了一口缓过气来,水瓶就被旁边的陈老闆抢过去了。 「这肉虽然没毒,但是果然味道不太正常啊。」一旁的女医倒是不失冷静,她经歷过不少比现在更糟糕的场面,虽然不得不说她刚刚也吐得很欢。 0049 第二章 生存岛(第八节) 罪魁祸首的曲芸只是安静地低着头装无辜。那个小柠檬样的果子,是不是对一般人来说有点太过刺激了?稍微挤多了点吧…… 众人正在为缺水的问题苦恼着,最后决定一起去小溪边喝个痛快时,曲芸突然跪在清洁工的边上,吓得后者赶紧跟着一起跪下。 「喂,你鞋上这些,是黏土啊!刚刚在小溪边沾上的?有了这东西,我大概能烧出一些瓶瓶罐罐。不敢说质量如何,临时储存些水应该没问题的。明天大家一起去挖一些来吧!」 好吧,空间徽章里有足够的水,即便没有曲芸也有更简便的方法处理饮水。之所以捨近求远纯粹是玩心使然。想到用能量点顺手学习的廉价制陶知识居然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曲芸不禁有些雀跃。 众人心里大多是不认为这件事能办成的,不过流落荒野最缺的就是个奔头,曲芸提出来,倒也没人反对。然而在她之后开始用海水晒盐时,大家才真的燃起了希望,七嘴八舌围了过来。因为一些原因,她对烹饪有着坑人的固执。 「音乐家,你这塑胶袋是哪来的啊?」 「原本揣着,准备去野餐时丢垃圾用的。」 「你以前干过这些?怎么感觉这么轻车熟路的?」 「夏令营的时候学过一点而已。」 「拿海水晒出来的盐真能吃么?不是说有什么工业盐食用盐之分么?貌似吃多了还能死人的……」 「唔,担心的话就别吃啦,也许还不够这么多人分呢。别看撕开是这么大一块塑料布,」曲芸在沙滩上挖了一个浅坑,铺上塑料布引入海水,然后用石头压牢四边:「也放不了多少水,再多了就晒不干了,能出的盐更少,估计就够咱们吃一顿的。看今天这太阳,明天放一天到晚上大概就能用了,想要吃得天天晒。」 笑话,对身体有害什么的需要考虑么?能吃多久?你们还打算在这里扎根了?一顿吃不死就结了嘛,其余的回去自然有能量点搞定。 「我找到了一个小木屋,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我搬过去。」陟维全阴沉着脸色冷不丁从树林中冒了出来,吓了背对着树林的清洁工一大跳。 女医和曲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照不宣地在内心笑了起来。这货显然是被她们坑了,在小屋中没找到徽章提示的线索。甚至,还可能和里面不知什么棘手的怪物干了一架。 「就你一个回来了?和你一起的留学生呢?」龙涛挑起了眉毛。 「刚离开就走散了,她自己跟不上。」 「那你就把她丢下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龙涛显然是真的动气了,「不行,咱们得去把她找回来,我怕林子里还有那些东西。」 曲芸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她根本不相信留学生还活着。原本以为甄辉齐嫌弃留学生的肤色不会动她,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吧。像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飢不择食的。十中有九留学生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吧。 虽然心中断定,但是她也并没有阻止大家。一起去寻找了一番,一路上曲芸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自然,结果是毫无所获,折腾十几分钟而已龙涛就劝大家返回了。主要晚上林子里太黑了,根本没法找。龙涛反而要担心有人因为看不清路失足受伤,像甄辉齐那样……好吧,他又把脚踝扭了,被龙涛背了回来。 夜已深,众人在如此特别的经歷下却多少都有些兴奋,没人睡得着。于是大家一起围在了篝火周围。气氛却有些沉重,毕竟身边的人不明不白的少了一个。 好似为了活跃气氛,又好似为了心中的疑惑,陈老闆问了出来:「你们说我们来到这鬼地方不是因为空难,那有没有想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想不明白,也没法子去找离开的办法吧?」 「要我说的话,咱们恐怕是被什么秘密组织抓来做生物武器的实验了,」甄辉齐盯着一旁被处理干净挂起来的双爪蛇尸,满面愁云地答道:「要说在哪,大概就是太平洋上不为人知的私人岛屿之类吧……」 曲芸摇摇头:「你有观察过日落的方向吗?」 甄辉齐脸色稍稍一变,不过马上逞强地辩解:「白天那么突然,谁顾得上?不过你也别当我没脑子。看看这些树,这边的苔藓比那边茂盛那么多,肯定是北面。再看这断口的年轮,也是这边密集一些吧?是北面没跑。」 「正好说反了。」曲芸满脸黑线。 「不可能!我是地理课代表!上次摸底考试……」 「她没说错,」一旁的医生看不下去了,他希望曲芸能快点说到重点:「我记得太阳运动的方向,确实和你说的相反。苔藓都长在南面,年轮也是北面发育得更快。虽然很难相信,但是正确答案应该是,我们在南半球。」 曲芸赞许地对医生笑了一下:「猜对一半,中午我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考虑过我们是不是在南半球。直到……天黑,」曲芸说着指向头顶的星空:「应该是正南的这个方向,并没有南十字座。 好吧,我也没真的看过南半球的星空,像南十字座那么大众脸的星座认不出也正常。问题是旁边形象鲜明的半人马座和天蝎座也都没有,再退一步说,南北半球都能见到的,大概十分之一普通人都能认出来的猎户座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北斗七星。」 「这不可能,我宁愿相信是你自己眼力不行。反正我就算在家也看不出来这些,我就不信你能认识。」甄辉齐满脸的不信任。 喂,你不是地理课代表么?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啊…… 「无所谓,那我问你,你见过那个吗?」曲芸指向了甄辉齐背后的方向。皓月当空之下,比月亮更大的白色弧线边际正在从海平面上升起,整个夜空都变得更亮了一些。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南半球还是北半球,这里根本连地球都不是!谁知道这里的太阳从哪个方向起落?」曲芸说着便想起了小屋里刻满格子的木板,突然明白了每个格子里两个圆点的意思。 0050 第二章 生存岛(第九节) 这样看的话,那个木板就是个日历,上面还没有划掉的第一个格子大概就是自己到来的这一天。这么算来,七天后的椭圆形,应该会发生什么事,让游戏得以终结吧?曲芸并不认为一场游戏会花费太长的时间,如果在一场游戏中进行几十年的活动,玩家甚至会忘记自己本来的初衷吧? 那么最后的问题是,格子上的划痕是谁刻上去的呢?她原本以为是有人用工具随意为之,现在看反倒更可能是袭击了老张霸天的不知名怪物的爪痕吧?林中小屋里并没有被野兽当作巢穴的痕迹,那东西之所以会接近小屋,应该就是为了去划上今天的日历刻度吧? 真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啊,更好奇他们战斗的结果呢…… 就在这一瞬间,曲芸从徽章感知到自己的意识世界中一个光点闪亮了一下。这闪光十分的鲜明,绝对不会错过。于是她接触脚踝的徽章,感受到一些新的信息: b类合作游戏:【生存岛】 一,生存七天 二,明确自己所在地 三,拿到足以支付传送门的财富,通过传送门离开游戏 胜利奖励:1.500点数 2.所有留在徽章空间里的宝物 3.明确所在地另获得100点数 失败惩罚:无 原来如此,自己刚刚是达到了显示游戏规则的触发条件了吧。这太神奇了,只是想到而已,并没有做任何事,就会被系统认可。果然与自己相信了十几年的常识不同,意识是可以脱离物质独立存在的吗?更进一步说,果然竟存在独立真实的意识世界吗? 曲芸最后还是满不在乎地在三角棚屋里酣然熟睡了,一如在杀人游戏中那样。其余的人大多辗转反侧做着噩梦,龙涛一个人放不下心坐在篝火边守夜,而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入睡。 女医无声无息地从棚屋背面绕出,一个人静静地闪进了距离三角棚屋不到五十米的林子。她把右手按在左手手臂上,轻声询问着:「我好了,说说你那边情况。」 回答她的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我这里一共八个人,两个老兵团的加上他们那个奴隶。他们也认识我,处境有些尴尬,不过小心些的话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死了两个,一个男的遇到怪物时被吞了,一个女的分散行动时被姦杀了。不确定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你也要小心。 然后就是这岛上的怪物,我们遇到了一种长着四只脚爬得很快的小蛇,一群一群的,会喷酸液。这东西就算拿出手雷都炸不光,但是怕水,之前被这玩意包围的时候就是顺着小溪游走的。还有一种两只爪子的超大条蛇怪,我们这边那男新人就是叫它给吞了的。」 女医稍稍沉思,「那种双爪蛇我们也遇到了。这里也是八个人,失踪了一个。有两个老玩家不知道哪个队的,但都像是刚进来不久的样子。只是那个女孩很有意思,一副大局在胸的模样沉着得很,感觉相当不好对付。」 「新人却不好对付么?有意思。你确定她已经加入团队了?有余地的话想办法拉过来吧,这年头有价值的炮灰不好找。」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次任务来得怪异,我们到提示中的林中小屋去把能找到的线索都拿走了,还是没能触发游戏规则提示。这点没准还得靠那孩子帮忙解决,不过毕竟老兵团在,保不准这场游戏就要发挥她的剩余价值了。无论如何,还是自己人的命重要。」 「我懂,」对面的声音越发低沉,「小屋里的线索在你手里吗?这样的话尽量还是避免让那女孩破解,留下来给我吧。我已经有第四级的【迫不及待】了,再来一次就可以解开变异了。 尽量别让她有功夫破解规则,你们不是也打到了蛇怪么?那么好吃的东西可不多见,你叫她多熏制一些储备起来,别人肯定都会帮腔的。早上找个藉口来山顶一趟,我们中午见,把线索给我。」 「好吃?!难道我们打的品种不同么?」女医莫名感到一股深深的食物怨念,队友提出的建议铁定是没法实现的。不过无所谓,反正木板在她的空间里。「算了,明天见面再说吧,你自己小心。」说完她便借着月光静静地摸了回来。 龙涛不愧是侦察兵出身,一个老玩家小心翼翼地潜行居然也能惊动他。然而他还是跟不上女医的速度。龙涛站起身机警地四处观望一番,然后绕到三角棚屋的背面。只是这时,女医已经躺在自己的叶子上了。 龙涛什么也没有发现,拉起叶子查看了帐篷里熟睡的大家之后,才回到篝火边重新坐下假寐。他没有发现什么,不代表没有人注意到女医的行动。曲芸闭目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叶子上,唿吸平稳得就像睡着了一样,其实心里却很欢喜。 她今晚还真没有多留什么心眼,只是活该女医太急了,走得太早,早到曲芸还没有睡着。于是,静静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做。夜深人静下几十米的距离而已,所有的情报悉数入耳。 第二天一早,大家苦着脸勉强吃下一些昨晚曲芸烹饪的蛇肉。晾了一夜,被龙涛重新加热后味道反而好了一些。曲芸自己倒是没有吃,她空间里有得是食物。 女医本想找个藉口支开曲芸,却不想正中下怀地,曲芸一大早主动发动众人去小溪边喝水顺便挖黏土。 「你打算在这里定居么?还烧制陶器?莫不是打算自己做窑炉?」陟维全鄙夷地哼道,接着又转向大家:「我说你们也是,就随着这个小丫头片子指使。自己没个主意,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他指责曲芸,字里行间透着一点酸气。以往的游戏中遇到的新人全都惊得没了主见,只要他陟维全或者团长死鱼眼跳出来说句话,就都一唿百应地顺从跟来。没想到这次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就被这空降丫头给夺了势。 早知道会这样他昨天就早些回来了。新人菜鸟不听自己指挥,这种不能掌控局势的感觉真不好。 「她昨天跟我们一起面对怪物战斗,一点慌张都没有,所以我信她。而你昨天又到哪去了?」龙涛对陟维全的指责很不满意:「如果你觉得制陶不靠谱,那请问你有什么办法解决我们的饮水问题?」 0051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节) 曲芸轻笑,这主儿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势。却不看看眼前这些渴了一天嗓子冒烟的人。抢话语权是挺重要的,但是麻烦您好歹动动脑子好不? 陟维全嘴角抽抽也说不出什么,他总不能从徽章空间里掏出两箱矿泉水吧?那不是更不被信任了?好吧,随你们跟着她,反正一个两个都得死。他这样安慰自己。 「我没有办法,想喝水就自己走过去好了,也比跟着她浪费时间强。无论如何我还就不信这小丫头能折腾出什么么蛾子了。你们愿意跟她疯,我看着,反正我不去,也不稀罕你们的水!」 嘴里这样说着,内心中却产生一种更深的挫败感,这让陟维全十分不舒服,恨不得立刻杀光眼前这些人。 「哎?!我稀罕啊,我稀罕!」陈老闆舔着脸赶着话接了上来:「昨天被那畜生袭击,腰扭伤了。我就不跟着去添乱了,帮大家看着营地。你们给我带点水回来就可以了,不用多,就清洁工那一水壶就行。」 大家都鄙夷地看着他,人家受伤的清洁工还没说什么呢。一水壶?现在大家能盛水的也就这一个水壶了吧? 再剩下的人里女医肯定是不能跟去的,于是她藉口去山顶检查这里到底是小岛还是半岛尖端,自己离开了。龙涛在女医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然而等到大家全都准备好要跟曲芸出发了,他突然表示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一个人追女医去了。 就这样,最后跟曲芸去喝水取黏土的只剩下三个人。 曲芸本想要清洁工带路,谁知他居然找不到昨天发现小溪的方向了。无奈,她只好带领众人去到昨天自己和女医发现小溪的地方。幸运的是曲芸所料不差,黏土的分布范围在这里很广,这片区域内也一样可以採集到许多。 唯独可惜的是这里的黑质黏土没有清洁工昨晚踩到的红质黏土容易成器,由于延展性更强,粘性更弱,制胚时里面总是很难挤干净气泡。然而没有办法,他们没时间去上游或者更下游的地方探索了,今天也必须带东西回去,不然每天不要做别的了光来挖土吧。 要说现在状态最糟糕的,应该就是跟着曲芸的这两个人了。一个昨天被蛇怪爪伤,一个烧得灰头土脸,不必说两人也都是渴得冒烟。所以见到小溪的一剎那,就撒花地沖了进去。曲芸轻笑,背地里取出空间中准备的野营用组装铲挖了起来。 小溪里两人玩得起劲,甄辉齐干脆走到中间齐腰深的地方游了起来,一直向下游的方向折腾到曲芸视野以外的地方。扑腾累了,他便打算上岸休息。正在这时突然看见一条体型如猫大的四脚蛇正背对着他趴在岸边。 昨天那么大的怪物也不过如此,三两下就被几个同伴解决了。今天遇到这么个小东西,正好抓回去做晚餐。昨个太丢人了,无论如何也得找回这面子吧? 这么想着,他似乎已经能看到曲芸崇拜的眼神了。好吧,也不怪曲芸躺枪,她生得小巧玲珑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是最能激起异性保护欲与征服欲的类型。 四脚蛇并没有发现从后面偷偷摸过来的甄辉齐,大概只是纯粹的晒够了太阳,起身慢吞吞地向林中爬去。甄辉齐则摸起一块大石头,就那么双手抬着跟在后面,慢慢缩短距离。就这么跟了两三分钟,距离已经缩短到唾手可及了。然后,手一滑,大石头脱手了……砸到脚了,没穿鞋的那只…… 「啊!!!!!」余音绕樑三日不绝。 a5?还挺准嘛,没想到一个男生平平常常的也能出口就是这种高音,再加把劲就high c 了嘛。曲芸边把挖出的黏土塞满最后一个能找到的袋子,边在心里取笑远处甄辉齐的惨叫。刚刚清洁工已经拖了满满两张蕉叶的黏土回去了。他十分惊讶曲芸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挖出这么多黏土的。 然而很快,曲芸不笑了,扔下手里的黏土撒腿就跑。见鬼,那成百上千的爬行声是怎么回事?层出不穷的喷射声又是怎么回事?好吧,不算这些,就是普通人也能听出甄辉齐边惨叫着边向自己这边奔来,这时再不跑还等什么? 因为四周依然潜伏着各种危机,曲芸并没有跑得很快。事实上,她只是跑了几步而已,随后勐然转身淌过小溪到了对岸。这时,甄辉齐正好从原来那一边跑出来。模样看起来比昨天……差不多。好吧,这货貌似一直是一副惨兮兮的落魄相。 衣服破破烂烂了,好几块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被腐蚀得发黑,头髮也少了几块。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左顾右盼,没见到任何同伴,便转头向营地的方向跑去,这可气坏了曲芸。 「喂!游过来!」 「不行啊!有蛇!好多!游不过它们!」 「我只说一遍!想活命就听话!」 别看甄辉齐现在跑得拉开追兵一段距离,那是应激之下拼命冲刺的结果。要是再跑出几百米,别说被拉近距离,估计没准就心脏超负荷猝死了。 甄辉齐知道自己跑不到营地,死马当活马医心一横就跳进小溪,落水狗一般扑腾到了曲芸这一边。刚折腾到岸边,就想爬起来继续跑,被曲芸一把揪住后脖领子。 曲芸的爆发力现在是多大劲啊,没控制好,直接把一门心思奔前的甄辉齐扯着脖领拉倒,脸朝上横躺着拍在地上。然后,说巧不巧,脑袋后面正好有块鹅卵石,这么一磕就晕了过去。 曲芸满脸黑线啊。一个臭男人,虽然是自己失手给搞晕的,但要是平时也就直接丢在这里等死算了。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是觉得得救他一命。好吧,可能是看这人实在是太倒霉了,已经倒霉到衍生出一种喜剧效果了。 想到对方的运气,为了防止真的意外磕死,她拉起了甄辉齐的两条胳膊而不是一双腿,就这么脱尸一般地沿着溪流往下游去了。 对岸的那些四脚蛇果然如女医的同伙所说,相当怕水。一条条支起脑袋小眼圆熘熘地盯着曲芸,很是喜感。偶尔有气不过的冲着曲芸吐两口酸液,然而喷吐距离不过两米左右,根本没威胁。它们甚至不敢沿着溪水在对岸跟过来,就只在原地一排排列队目送曲芸拖尸离开。 曲芸心里也纳闷着,一般爬行动物不该怕水啊。而且就算不能游泳,好得也应该可以扑腾两下吧?看它们一条条离溪水至少保持一米的距离,难道平时都不用喝水的?果然是外星生物的原因么? 0052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一节) 就这么拖了一段距离,已经完全听不到那些蛇怪的声音了,没想被拖着的甄辉齐自己醒了过来。曲芸见他醒了,也就不再管他,双手一丢,自顾自继续挖泥。 甄辉齐在地上蜷缩着呻吟了半天才爬起来,看着曲芸的背影问:「音乐家……姐姐,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曲芸头也不回道:「受伤了就自己回营地歇着,没事的话就来帮我挖黏土。」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我先回去了……」 曲芸手上停了一下,甄辉齐的表现让她有点意外。既没有责怪她把他摔晕,也没有喋喋不休地纠结事情经过,只是表示感谢后就安静的离开了。这性格让人挺舒服的,只可惜是个男生。好吧,方便的话就连这傢伙一起保护一下吧,至少他活下去对自己应该不会有坏处。 她想起了任棉霜,虽然自己上次用留言让那些霸凌者心理满足了一下。但这么久了,她一个人跟那些傢伙一起肯定不会好过,还是该找个机会快点把这场游戏结束了吧。 带着充足的黏土返回,曲芸发现那些四脚蛇虽然不接进水,但是栖息地却全都在溪水附近。这么看想要把营地迁到有水源的地方就不现实了。当然像昨晚陟维全提出的搬去林中小屋那是更不可能了,他是没遇到里面那怪物。 总之,还是靠陶器储水的办法最靠谱。她回到营地时,只有清洁工和甄辉齐两个在。陟维全应该是和昨天一样自顾自离开不知道哪疯去了,意外的连一直留守的陈老闆也不知去向。于是她就只拉着甄辉齐忙活起来。 先是把一部分黏土捏成砖块,这些不用烧制,直接搭起来围成一个窑就凑合着用了。在底部先留出燃烧的空间,通风口以及添加燃料的通道。然后在窑内搭起一些小台把陶器架空防止受热不均,最后封顶。 她甚至想要做一个转盘,这样就可以做出外形非常美观的工艺品。按之前米莎的话说,如果能做出三品甚至二品的器物甚至可以直接出售给系统换些能量点。然而最终曲芸只能无奈地笑笑,不说这里没有足够的材料做转盘。就算能做出来,如果自己第一次就做出三品的器物的话那些艺术巨匠就不用活了。 于是,她只能使用印坯,捏罐的方法。印坯就是把黏土像和面一样不停地揉,把里面的空气都揉出去。留下空气缝隙的话,在窑里会受热膨胀而炸掉。捏罐则是把一块印好的泥坯按扁做底,其余的搓成条,再围着底面一环叠一环的叠加上来构成瓶身。 这种方法比在没有转盘的情况下直接生捏出来一个瓶型,内部结构要均匀得多。厚度越是不均匀,则越容易受热不均炸窑。在统治半个北美的印第安部落联盟那边,至今还有很多部落遵循祖先的习俗使用这种方法制作生活器具。 捏出一些比水瓶大不了多少的泥瓶坯后,接下来就是烧了。大火出瓷器,可以直接盛水;小火出陶器,得上釉,不上的话泡在水里没多久就不行了。木材燃烧肯定弄不出大火,而曲芸也没有釉。但是所幸需要使用这些东西的时间也不长,坏了就坏了。 即便是小火,单靠木柴的温度也是不够的。曲芸把昨天猎杀的蛇怪身上厚厚的脂肪加了进去,还担心不够。最终把甄辉齐和清洁工指使去检查晒盐,然后偷偷撕了一个从林中小屋拿到的魔法捲轴。 曲芸没能完全读懂任何一个捲轴的内容,但是凭藉在米莎那所接受的知识,她自行推导出了捲轴上某些字符的意义,也算能懂个只言片语。 她选择撕开的是一个里面写了很多有关「火焰」字符的捲轴。既然是烧窑,总不能用水烧吧? 在撕开捲轴的一剎那,曲芸就能感到一股奥法能量急速散逸而出。她连忙按照自己接受的知识中描述的那样去牵引束缚那股能量。 很成功,但是,不对劲。 这能量积蓄得太快太急,因此也过于不稳定。曲芸预感如果把这个能量送进烧坑,估摸着整个窑都得给炸翻了。她手腕一番,直接把即将成型的能量丢向海里。 火光一闪,喷起一片水浪。果然这是一个低级攻击奥术。 摩棱两可地煳弄了两个被吓傻的帮手,曲芸挑选着下一个要尝试的捲轴。幸好两人都是背对着海面,既没看到曲芸的动作也没看到海里爆炸的经过。只当是什么大鱼或者水怪作怪了,倒是吓得两人站得离海面远远的。 这次选的是一个同时包含「火焰」和「照明」词彙的捲轴。撕开后一股温和的能量均匀地散逸出来。加上刚才第一次的经验,曲芸控制得很轻松。她把这团能量丢进了窑下的火坑,温度刚刚好,千八百度的。 最妙的是这股能量散逸得很慢,和之前那火球总量差不多的低级能量,感觉上却可以持续几个小时。不过曲芸还是被坑了,因为这火焰是绿色的……制作捲轴的傢伙是亡灵么?还是闲得蛋疼?用绿光照明看起来是清楚了还是舒服了? 好吧,这是小事。重要的是自己真的能使用这些捲轴!如果能全部入手,那就算和老兵团那三个余孽硬碰硬也该有一战之力了吧。曲芸暗下决心今晚就得偷跑去把那小屋清空。 「你你你你,这这……怎么,么,回事?」清洁工跑过来两眼瞪着窑炉,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颤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结巴的。 曲芸指指旁边被刮干抹净的蛇皮:「不清楚,应该是这东西的脂肪弄的。温度倒是刚好。盐晒好了吧?咱们来燻肉。」 一说到制作食物,曲芸又来劲儿了。反倒是清洁工他们俩吓得没再敢多问。熏出来的肉,应该不会那么酸了吧…… 三人就地取材,在陶窑上面搭起了燻肉架。曲芸大把大把地把盐揉到肉上,看得旁边两个一愣一愣,光凭着想像就齁得直咽口水。古有曹操望梅止渴,今天倒是见识了瞪着盐也能止渴的。问题是那梅子是画饼充飢,这盐巴可是实打实得吃下肚的啊。无怪刚才看到晒出了那么多盐,这音乐家却说只够吃一顿的,一顿吃一周的量啊这是! 忙得正欢,外出的众人就陆陆续续回来了。先是女医一个人,一副酒足饭饱的从容劲儿。然后是陟维全,一脸的阴沉。看到大家望着他,却变脸般地换出一副政客式地煦微笑。第三个回来的是龙涛,他反倒有几分狼狈,身上有些抓伤的痕迹。 最后……就没人再回来了。 陈老闆呢? 0053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二节) 「是一个岛,」女医的话掐灭了一些人最后的希望:「我登上山顶,看到山对面也是和这一边差不多的面积。四周都是海平线,没有任何陆地的迹象。按照山的高度,四周方圆几百公里都不可能有陆地或者别的岛屿了。我们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大家一阵沮丧,接着就曲芸的火焰颜色以及烧制成功的可能性进行了一番探讨。之后又自然而然地拐到了陈老闆失踪的问题上。从曲芸三人最后离开到清洁工最先回来,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愣是没人看到陈老闆怎么消失的。 原本估摸着这人就是去上个厕所或者去附近随便熘熘而已,但现在显然不是这么个情况。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昨天莫名失踪的留学生。一众人都皱着眉头,眼睛时不时地往陟维全那瞥。 「不,不不,不行,咱们得,得把他陈老闆,找,找出来……」 曲芸瞥了一眼清洁工,昨天他是拼了命去保护陈老闆的。看起来好似是为了陈老闆承诺给的钱。社会底层人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想要抓住什么的,一般人都会不自觉往那想去。 然而曲芸不这么看,不说能不能离开这里还不好说,也不说看表情就知道陈老闆没打算真给钱,她觉得清洁工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钱。有意思,这个人比看上去有意思得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不明不白的太没有安全感了。我提议,大家现在点上火把,跟我去搜山。」相比之下,陟维全这人就显得简单多了。他说话无非两个中心,撇清自己的嫌疑,外加抢夺主动权。 「现在去林子里,也太危险了吧……」甄辉齐缩了缩脖子,「白天我们见到小溪边有种小蛇怪,成千上万的。」 「没错,昨天已经有经验了,这时间不可能再出去,」龙涛还是一贯的冷静,虽然白天使出浑身本事也没能跟上女医让他显得多少有点失去自信:「老陈是在营地里消失的,这里一定有线索。我们先在营地里检查一下。」 由于完全没想到陈老闆可能失踪的情况,曲芸他们一下午把营地附近的沙滩踏了个遍,四处都是零散的脚印。她超人的侦察能力只局限在听觉上,这种检查线索什么的就无能为力了。 装作添加燃料,曲芸又撕了一张照明火焰捲轴到窑炉里。不愧是照明用的捲轴,原本已经暗淡的绿光突然明亮起来,即使被窑炉遮挡了大半,还是把四周几十平米范围照得绿莹莹的透亮。 龙涛蹲在地上抚摸着沙子,突然警觉起来:「这一块原本有争斗的痕迹,被人为掩盖了,然后是从这里拖拽。看这个残缺的足印,向着营地的方向,但是脚跟比脚尖深那么多。这明显是拖着重物倒退时留下的。」 他一脸纠结地望向倒退向大海的足迹,那边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已经超出了营火和曲芸炉窑照明的范围了。按照昨夜的经验夜里会涨潮,到了明天天亮再去查看大概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至于火把什么的,真不是点着根树枝就能当火把用的。曲芸倒不是不会做,连龙涛都会制作。但一是需要时间,二是现在材料确实有限。 「跟……跟我来,我,我平时,凌,凌晨工作,看,看,看得见。」清洁工挺身而出。 众人还是拿了两根烧了一半的树枝,虽然完全起不了什么照明作用。就这么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大家跟着清洁工摸到了海边。营地本身建在沙滩上,除了几坨一人高的礁石,左右两边都是一马平沙。 龙涛走了出来,拉住清洁工。自己则借着微弱的火光几个有惊无险地打滑爬上了中间的礁石,四周踅摸了一会突然喊道:「把火把拿上来!」 曲芸从女医手上要过来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两人面对面间皆是撇嘴讪笑。装着满满的装备却不能拿出来用这感觉可真不好受啊。若不是得提防着老兵团,女医何曾在新人面前受过这份憋屈。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曲芸三步两步地登上礁石。通过对变异能力的熟悉,她现在已经可以在有必要时完全脱离对视觉的依赖了。在她的辩音成像范围中,在绝对黑暗中和在白天活动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一众惊讶的目光中最吃惊的莫过于龙涛了,只有他知道摸黑爬上礁石是多么危险和困难。礁石本身有很多可以踏足的地方并不难爬,难的是看不到很容易踩空。惊讶中还带着一丝沮丧,自从来到这个荒岛,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一身本领就一再被这些「普通」的女人碾压。 借着曲芸的照明,龙涛摸下礁石下了海。曲芸能听出有个人形飘在水面上。龙涛摸过去拉了一下没拉动,摸出军刀把那人形腰上缠着的藤条隔断,才拖着他游回岸边。藤条的另一头,应该要么是绑住了一块重石,要么就是直接系在礁石海平面以下的稜角上了。 人形被一口气拖到篝火旁,正是失踪的陈老闆的尸体。背上全都是小刀桶出的窟窿,翻过来,正面被开了膛,心脏不见了。 「一般想要把心脏从人的胸腔里拿出来因为体积问题是做不到的,除非把肋骨切开。但是陈老闆的肋骨是被大力生生掰开了一个能掏出心脏的空隙。看这里,从这被掰断了。」女医翻检着尸体,看得一边的甄辉齐一阵阵脸色发白,倒是其余的人一个比一个镇静。 「426杀人狂。」龙涛沉静地念出一个名字。 「什么?」曲芸没懂。 「426杀人狂是我大庸战后发生的最恶劣刑事大案,六年前四月二十六日在梁州首府发现了第一个受害者遗体。之后三个月里连续出现了十二名受害人,所有人都是背上中刀,心脏被掏出。 朝廷压下了这件事没有报导,不过在民众中流传很广。廷尉府断定是同一个杀人魔作案,与军队协同围剿多次都没捉到犯人,一直悬案至今。」回答她的是女医。 「我曾经参加过协同追捕行动,感觉就像被拖着放风筝。上头的命令一个地点接着一个地点,每个地点都有新线索,最后才发现根本就是被人牵着鼻子遛了一大圈,我们连犯人的影子都没摸着。朝廷确实没允许报导,倒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龙涛怀疑地看着女医。女医也没答,只是微笑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术刀。 0054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三节) 「原来如此,所以说这个着名的杀手,现在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罗?」 曲芸一语石破天惊,众人大多没往这边想,突然之间开始戒备起身边的人来。 「也未必吧,没有理由证明他就一定在我们之中,也许他只是潜伏在林子里,暗中监视我们。看准落单的再动手。」陟维全神色很有些不自然地辩解道。 「哼,」女医冷笑:「我们中第一个失踪的是留学生,她是和谁一起行动时失踪的来着?」 「你不要血口喷人!真的是她跟不上我,自己走失了的!你有证据说她被我杀了吗?要我说,她肯定是被那些蛇怪吞了。要不然我们回去找了那么久,怎么死不见尸的?」 这时龙涛插话问女医:「你今天是单独行动的吧?如果你回来杀了他,我们谁也不会知道。而且你刚才没有说,连接心脏的主要血脉都是被利器割断而不是直接扯断的吧?这难道不需要相应的解剖知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如何知道426案那么多内幕的?」 陟维全有些得意地回瞥了过来。女医没想到引火烧身,也是郁闷:「我今天去山顶了,你们算算来回的路程,看我有时间杀人剖尸么?要是怀疑我没去山顶,也可以明天再一起上去一趟,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山峰另一面是个和我们这边差不多的半岛,四周没有陆地。 啊!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在山顶上隐约看到对面海岸不远的地方生着烟火。很可能是和我们一样遇难的人,杀人狂也可能是那边过来的。」 她不想被怀疑,不得不稍微多透露一些情报。 对于女医的话曲芸是完全相信的。留学生失踪时她和自己在一起,而昨晚和同伴的通话也可以证明她今天确实是上山了。但是至于这个人是不是杀人狂,她还真不敢下决断。毕竟以一个老玩家的实力,想要错开时间行兇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龙涛听了以后倒是低头沉思起来:「竟然还有别人在吗?如果能见面,也许可以了解到更多这个岛的消息,想想离开的办法……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忽视兇手在我们之中的可能性,因为如果是真的就太危险了。」 「我们之中,你一个特种兵出身的,肯定是力气最大,战斗力最强吧?能够从身后袭击一个大男人,让他毫无反应被杀掉的,也只有你了吧?而且早上你们走的时候,你是离开众人单独去追女医的吧?结果还没追到?侦察兵?啧啧……」 虽然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曲芸明显感觉到陟维全这么说比起真的怀疑龙涛,更多的成分是不愿意在这个小群体里被对方掌握比自己要多的话语权。反观龙涛,倒是没有恼怒也没有争辩。他低头沉思起来,显得比前者稳重得多。这引起了陟维全更大的怒意。 「那个……我倒是觉得,我们这么随便怀疑自己人不好……陈老闆他,更可能是遇到专吃心脏的怪物了吧……」甄辉齐弱弱插话。 喂,怪物穿鞋的么?脚印怎么算啊?众人显然没人愿意搭理这种脑残的推理。 曲芸摇摇头转向清洁工:「你有什么想法吗?」 面对血淋林的尸体,清洁工此时倒是显得格外镇定。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胆子不小,他害怕的只是与人接触交际而已。 「我,我觉得,争这些,些,没用。现在,在,在应该一,一起行动。杀不,不到人,他总,总会露,露,露,露出马脚。」 「说得好。」曲芸拍拍手,「我们今天白天的行动其实每个人都有单独分开的时间,严格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此外,小岛上其余的居民,已经失踪但是不见踪影的留学生都有理由被怀疑。 然而现在没有足够的线索,去强行推理是没有意义的。清洁工说得好,现在只要保证不要落单,就算兇手在我们之中也没什么可怕的。」 对啊!还有那个失踪的留学生。说起来她才该是最可疑的吧?如果她也是老玩家,做到所有这些,包括在现实世界的连环兇杀以及耍得官差团团转都很好解释了。再如果……女医想到了音乐家与留学生第一天到达时那种亲密的行为…… 狐疑地望着音乐家那双自信满满的美眸,女医突然不自觉地联想到岛上那些爬行类怪物阴险毒辣的目光。她浑身不禁一颤,有一种食草动物遇到肉食天敌的错觉。她不禁诧异,昨天一起遇到的几次危险中,并没有见到音乐家展现出比自己更强的实力,这种恐惧感是怎么回事呢? 女医很相信女人的直觉,她稍稍思索了一下,认为音乐家身上的这种隐性威压很可能来自杀人无数的血性和与官差斗智的经验。虽然只是无端的猜忌,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在这个充满背叛与玩弄人心的游戏世界里,她时刻提醒自己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之后,在龙涛的坚持下,几个男人把陈老闆的尸体埋在了林子边缘的地方。 夜深了,众人都睡在三角棚屋里,而龙涛一个人在篝火旁打着盹。和他以前静静趴在一个地方监视几天不动不一样。在保持最基本的警觉前提下,他也需要休息。 一个身影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完全没有被龙涛察觉丝毫。 「餵。」 「啊!」龙涛大惊失色之下,跳起来就要攻击,却发现身后鬼魅般站着的是音乐家。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杀了你。」龙涛没好气的说。 「你捨得?」曲芸贼兮兮地笑着,对着龙涛一副没脾气的面孔问道:「刚刚你提到的426连环杀人案,我有几个疑问。你们查案就算没照过犯人的面,也总该做过心理侧写吧?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呗?」 「我们部队的只是奉命去抓人,又不是捕快啊,侦探啊,哪那么多办案的门道。不过我还真了解一点,和工作无关,是朋友说起的。这个兇手肯定是单独作案,有很强的反刑侦能力。 他常常喜欢暴露一些马脚,故意给官差掌握到真真假假的线索,廷尉府的搜查每每被他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成功误导。到现在,我们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当然,一些兇案留下的迹象表明,兇手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基本刨除是女人小孩的可能性。」 刨除么?曲芸想到了女医。如果是拉马克玩家作案的话,朝廷无力缉捕就很好解释了,性别年龄也不再有限制的可能。她随即问道:「你们没考虑过作案的如果是超人呢?」 0055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四节) 「肯定考虑过,但可能性不大。有些东西原本有义务保密,但是沦落到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超人的世界有自己的组织,也有凌驾于大庸朝廷的秩序。我们军队,即使是天子直辖的近卫军都没有权限干涉。 但是超人社会的权力者们,至少在大庸,也是支持维护秩序稳定的。所以对于影响危害过大的超人犯罪行为,他们会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426的案件他们来人勘察过,并表示这不是超人所为,不予干涉。」 大灾变后休学重建新首都城一年,开学和蓝枫她们上学一年。在这整整两年对拉马克游戏相关事物的调查中,曲芸自然是接触过超人世界秩序的蛛丝马迹,也从中推导出过龙涛以上的那些结论。但是哪怕仅仅是推理,她对玩家世界的了解也比龙涛更深一层。 那些上位的玩家,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掌握每一个新玩家的资料,不然就根本不用去现场调查了。新玩家可能每周,甚至如果游戏运行机制与自己所料不同,每天都会有新人玩家被拉进这个世界。而这些人,十中有九很快会变成死人。 那些坐拥一国一城的老玩家,无不是徒手拆坦克,拳脚破大厦的存在,就像大灾变那天见到的黑人和龙女。他们怎么会把着眼点放到区区死了几十几百人的杀人案上? 像女医,死鱼眼那种程度的半新玩家,对那些存在来说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吧?换句话说,就算他们有能力甄别现实世界中玩家的犯罪。那只要作案的玩家不使用超出常人的力量和能力就可以了。 在拉马克世界玩上十几个回合,就算没有经过任何进化,靠着经验和胆识杀杀凡人玩玩官府也全无压力吧? 「那被害人有没有什么共性?」这个才是曲芸真正关心的问题。如果兇手是清洁工或者甄辉齐什么,她并不害怕。真到了狭路相逢之时,自己进化过的身体爆发绝对可以让对方自乱阵脚讨不到便宜。事实上,加上手里的捲轴就连面对陟维全她也自信有一战之力。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如果女医准备对自己下手的话该怎么办。 「并没有什么显着的共同点,要说共同点我之前说了,就是兇手只会袭击背对他的人。即使是面对他毫无抵抗余地的小孩子,他也一定会採取从背后偷袭的方法作案。 廷尉府的心理学家分析认为,这是兇手存在负罪感,不愿意正面受害人的面孔表情。他们这么分析还有个原因,就是杀手每每会出现在自己牺牲品的墓地。我们之前被派去盯梢围剿也是在一个受害者的葬礼上。」 这么说这杀手反倒是个有良心的人了?内心有善良的一面,性格存在各种矛盾?曲芸觉得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与龙涛道别之后,在他不注意间绕过帐篷静静追着另一道身影进了树林。 她并不完全接受官府的判断。这是自然,不然朝廷也不会全然摸不到兇手的影子。只有事实不会骗人,基于龙涛的讲述,她有了自己另一套推理。 那闪入树林的身影,自然还是女医。 曲芸摸到龙涛身边其实就是一个试验。每当海浪冲上沙滩时均匀地卖出两步。这样即使被听到,也会被人下意识地归纳为海潮中包含的某种水声。潜行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瞒过对方的眼睛和耳朵,只要瞒过心理就可以了。 试验很成功,刚刚接近龙涛的时候即使被发现也无妨,而现在她有了跟踪女医的底气。 既然躺在帐篷里一样可以听到女医的谈话,为什么一定要跟进树林呢?这是因为曲芸在确定捲轴能用的时候,就决定今晚一定要去林中小屋把所有的捲轴都收取回来。鬼知道女医会折腾多久,她没时间等,天亮前还得回去呢。 至于女医发现她不在棚屋里怎么办,曲芸压根就没有担心。她自己偷跑出去,回来见少了人难道不知道曲芸一样发现了她单独行动?心照不宣就是了。 「喂,有线索了。」树林里发出女医压低嗓子的声音:「我们这里今天又死了个人。结果有个当兵的认出来,兇手是那个426连环杀人狂。」 「那可真够麻烦的,不会认错了?我们这儿今天又死了个女的,还是一样的先奸后杀。嘛,先后顺序我也不清楚就是了。要是你在一定会得到更多线索。老兵团那几位对这些完全是不管不顾,他们貌似非常着急一些其它的事情,我还需要更多时间去细查。」对面的声音不无遗憾地说到。 「肯定没错,你忘了我看过那案子的尸检报告?倒是一开始没往现实世界那边想给忽略了,毕竟游戏里哪次不死几个人,习惯了。对了,你说我们两边每天均匀地各死一个人,会不会是有隐藏的游戏规则导致?就像倒计时什么的。」 「不可能,拉马克游戏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系统处决玩家的情况的。无论你做什么,系统能做的就只有扣你的进化进程和能量点而已。这事儿铁定是人为的,要小心不要背对你身边那些人。别看你实力强,如果对方是隐藏实力的玩家那真的会很危险。 你战力是不差,可是侦察什么的就不行了。不小心的话,哪怕是你们那边那个当兵的新手也可能偷偷摸到你背后或者趁你睡觉要你命。好了能量点浪费不起我不废话了,你给我的木板线索我想了一天终于解开了。那东西就是个日历。这地方一个月五十天左右,一年十个月,每月以两个月亮离合一周期为准,也就是木板上的原点。 最后那块木板就是今年的日历,再过五天到了蓝圈那格会有传送门让我们离开。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活到开门,并且拿到过门钱,还有就是明确所在地。我们已经确定了这里是个远洋岛屿,但是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所在地应该是个具体的名字什么的。 可恨的一点是,激活任务后我花点数向米莎谘询了一下,结果发现并没有触发迫不及待成就。」 「也就是说,有别人先触发了?反正不是我,难道是老兵团?」 「不,老兵团根本就没接触到线索,我怀疑肯定是你觉得不简单那个女孩子。试想一下,这个人头脑精明,是个隐藏身份而实际战力与你相当或者更强的老玩家,同时又是心理变态杀人为乐的426杀人魔……」 女医打了个寒战,不远处暗中的曲芸则只是笑笑,远远地绕过女医进了林子深处。原来成就还可以花能量点即时查询啊,不过她绝对不会在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就是了。 0056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五节) 小心地绕过林子中一切会动的,或者不会动只是蛰伏着唿吸的东西,曲芸很快回到了林中小屋面前。这段时间她一直有意地每时每刻训练着自己,到现在辩音成像的能力已经达到让她在绝对黑暗中可以像大白天一样行动的程度了。 都说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绝大多数玩家所追寻的肉体战力中毫无天赋的曲芸在其它一些方面的潜力则是绝对的天才。别以为曲芸现在能做到这些是因为别的玩家没有选择用那么多点数进化听觉系统。 给你长一双翅膀,你就能好好飞了?就算是跳伞或者操纵滑翔翼,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可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内做到轻车熟路,更不要说这种需要大脑超巨量运算的成像能力了。那么这种不能防御不能攻击的能力有用么?反正此时此刻,曲芸用得很顺手。 静静地深唿吸了好几口,曲芸终于安下心神,手中却握紧了事先准备好的捲轴。这三个捲轴是为了对付万一蛰伏在小屋里的怪物准备的。两个有关寒冷的,一个有关黑暗的。 为了保持捲轴的秘密,曲芸不想把这次夜盗般的行动搞得惊天动地。关于光亮和火焰一类的捲轴是肯定不能用的。 而且,这岛上曲芸见过的怪物全部都是爬行类的冷血动物。好吧,作为外星生物大概也不能分出个爬行两栖,但是冷血是证实过的。而寒冷,恰巧会对冷血动物有奇效。 屋子里此刻并没有怪物,听力所及的全部范围内,也就只有树林中零星的几条四足小蛇,以及一些感觉和老鼠差不多的,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食草动物而已。 终于,曲芸大步走进了林中小屋。即使心里忐忑,对于一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感知周遭空间的人也没必要缩着脖子哈着腰行动。进屋后,她也没打开手电,而只是不断地轻轻哼出几个微弱的音节,通过声音的反馈观察着房间。 圆形的房间内此刻是乱作一团,那张床都彻底塌了。墙上还有一些明显的大口径弹孔,看来当时的战斗很是激烈。 曲芸顾不上幸灾乐祸,要是赶上那怪物回来,甚至老张,霸天他们回来,当然这不太可能,但是万一有什么就是个乐极生悲了。万幸的是,因为书架全都靠在墙上围绕在四周边边角角,所以受到战斗的波及并不大。 现在食物和饮水足以确保,曲芸干脆把自己空间内准备的一系列求生用品和食物全倒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捲轴。即使这样,还有很多剩余在书架上。没办法,谁让初级的徽章空间只有书包大小呢。 稍稍思考了一下,曲芸又把本来扔掉的,白天用来装黏土的大帆布袋捡了起来,把写字檯旁边那一大袋五金材料整个塞了进去。万一被发现外出,总好有个说辞遮掩捲轴的秘密。 一切准备妥当,曲芸心满意足地走出门外。正在此时,在听觉成像的范围之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阵磕磕绊绊的脚步向自己奔来,接着出现了火把的光亮。 定睛一看,居然是甄辉齐!曲芸没有急着隐藏或者离开,毕竟除了火把周围一点点范围,整个树林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一再的麻烦导致她此刻根本没有了白天那种救甄辉齐的心思,正常来讲,只要在这里站着不动麻烦就会擦肩而过,正常来讲…… 正常和甄辉齐的运气向来是一对平行线,他狂奔中,不早不晚地狠狠绊在一条拱出地面的根须上。人向前飞了三四米摔了个结实,脱手的火把却飞出一段完美的抛物线,继续飞了十几米正落在曲芸脚前不远的位置。紧跟着,甄辉齐后面那昨天听过的熟悉的爬行声一顿,然后径直朝曲芸冲来。 曲芸想都不想,直接把手里那个有关黑暗的捲轴撕了。运气不错,一团迷雾在空中凭空生成,并以曲芸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遮蔽了火把的光亮。 虽然这个捲轴的等级很低,可是甄辉齐的火把也不是正经的火把,这么一甩一摔已经快要熄灭了。然而,后面的怪物却没有丝毫迟疑地继续冲过来。曲芸听声音就知道这正是昨天在小屋与老张他们大战的怪物,显然和自己见识过的利爪蝮蛇二点零四点零版本实力天差地别。 两三秒的间隔,就进入了曲芸的听觉成像区。剧烈的运动使得它的形象更加清晰:这是一条八肢蛇巨怪。四肢爬行,四肢如人手一般在身体两侧挥舞着。破空的声音宣示着上面长而锋利的爪,而它直立的部分就足有两米五高,看上去几乎有身材娇小的曲芸一倍了。 曲芸的脸比环绕着她的黑雾更黑。好吧,类比地球上的蛇来考虑,这东西大概也是热感成像或者嗅觉识物而不需要依赖光线和视觉的。不过如果这样,那寒冷说不准真的有效。不等八肢蛇怪冲到眼前,曲芸撕开了带有寒冷字眼的捲轴。 这个捲轴的力量很迅勐。虽然仍然是低阶法术,可是要求的控制力几乎达到了曲芸的极限。在蛇怪几乎踩到火把的距离时,曲芸才把手上再也控制不住的能量丢了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心里冷静就算想砸偏也难,魔法正中蛇怪身体。空气中的水分快速冷凝直到冻结,蛇怪没有发出声音,身体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然而这玩意却完全没有重伤的样子,只是由于体温流失,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变得犹如电影慢进。 一不做二不休,曲芸直接撕开最后一个捲轴。如果能一劳永逸杀死这条八肢大蛇,那之后一定还有机会再来拿捲轴。于是,一道寒光闪过黑暗,星星点点的冰晶一团团地射出…… 一团团冰晶,星星的形状,月牙的形状,蝴蝶的形状……漫天飞舞着。 好吧,这干脆就是个宴会上表演节目用的戏法,哪个脑残的法师把这玩意封印在捲轴里的?没文化真可怕,说来可笑,自己现在正是吃亏在大字不识上了啊。 曲芸暗下决心,这次回去一定全力搞定魔法涉及的语言文字问题,最好再捎带些歷史啊常识啊什么的。 杀蛇怪的事情暂时不要想了。能够与老兵团两个老玩家刚正面的怪物,曲芸可不认为自己那点三脚猫的跆拳道能派上什么用场。于是,轻松躲过慢吞吞挥来的一爪,她转头就向营地跑去。 在路过甄辉齐的时候,他向曲芸模煳的身影伸出了手:「姐,救我……」 0057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六节) 伸出了手,却没有拉扯曲芸的裤脚。叫出救命,却不是大喊大叫而是轻声细语。曲芸再次莫名生出一丝好感,鬼使神差地在经过甄辉齐身边时一把拉起了他。 扯着甄辉齐的手一边前行着,曲芸问道:「脚崴了么?还能跑吗?」 「没事,习惯了,我能忍,就是跑不了太快。还有那个……火把没了,看不见怎么办?」 「闭上眼睛仔细听我的脚步,尽量保持一致就可以了。只要安静听我的,一定……」曲芸突然想起了甄辉齐的运气,把「可以活下来」直接给吃了:「有树根,一,二,跳!」 边跑着,曲芸边调整甄辉齐的脚步。甄辉齐也是争气,照理说让一个健全人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环境中狂奔本身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无条件的信任曲芸,甄辉齐根本不可能跑得起来。这更进一步加深了曲芸的好感。一个如此信任自己的人,就算费点劲也值得帮他活下来。 跑了很久,已经可以隐约见到营地的火光,也很久没有听到八肢大蛇追击的声音了,曲芸这才停下。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跟过来?」 「并没有跟着你,我晚上起夜,见到好多人都不在,有些担心就出来看看。进了林子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然后就遇到了那个大怪物,接着被追了没多远就遇到了你……」 「好多人?」 「嗯,你,女医,涛哥都不在。」 对着时间考虑,甄辉齐出来时女医还没回去。她见到有人打着火把出来会躲起来并没什么奇怪,可龙涛这是去哪了? 「姐,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条命是你给的,如果有机会,刀山火海我一定会报答的。」 边思考着边转身往营地走的曲芸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也不知道甄辉齐能看到不。然而瞬间,她脸色大变,扯起甄辉齐又是一阵狂奔。 后面响起了簌簌的爬行声,八肢大蛇还是锲而不捨地追了过来。不过到了这里曲芸并不怕这东西了。营地里有女医和陟维全,再加上自己战力应该不下于老兵团剩下的老张和霸天,面对八肢蛇再不济也不会吃大亏。让她惊慌奔逃的是,她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地震什么的又不是没经歷过,大灾变都靠在蓝枫怀里挺过来了。一般情况在沙滩上找个平地趴着就是了,顶多有点晕。只是曲芸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普通板块运动的余波。而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将整个岛屿陆架撕裂的声音。虽然现在还很深很深,没有那一千多点的听觉进化根本感知不到。 刚出了林子,还没来得及回营地,地震就开始了。曲芸赶忙拉着甄辉齐就地卧倒。 这已经不能按地震级数计算了。整个大地抖得像是打谷机,山石崩落,数十米高两人环抱的乔木被连根抖了出来。再看刚刚跑出来的林地,横七竖八躺倒的粗大树木被震得像洒在鼓面上的一把米,纷纷弹起又落下。起起落落间,伴随着远处山峰崩飞的石块把地面一遍又一遍夯得千疮百孔。 强忍着呕吐欲,甄辉齐十分庆幸自己即使跟着音乐家跑了出来。如果还留在林地里,绝对是尸骨无存,砸死一遍不够还得被轮番碾成肉馅。她算不算是又救了自己一命?这是遇到了命中贵人啊…… 曲芸也是被颠得七荤八素,紧紧地扒在沙地上,几乎被扬起的沙子活埋。至于那只蛇怪,恐怕已经变成蛇肉酱了吧……她坚持了足足三分多钟,这极度异常的震动才算是过去。曲芸顾不上别的,先是拼命挣扎着把头从层层沙子中挣了出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吸着满是烟尘的浊气。 等到尘埃落定,举目望去,离营地不远几百米外的沙滩生生断开了,两边相距几十米远,形成了一个海沟。海沟一直向小岛中间延伸,远望山峰,整座山分明齐齐地裂成两半,中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总而言之,刚才的地震把小岛整整掰成了两半。 嗯,过于整齐的断线,也许用「切」更恰当。 回首营地,三角棚就算结构再稳定也倒了,只是意外地没人重伤。如果陈老闆仍然健在,想必此时免不了一番怨天尤人。最让曲芸糟心的是她的陶窑也是顺理成章地全毁,第一次烧东西啊…… 「该死,这怎么回事?」陟维全灰头土脸地丢开压在身上的三根树干。地震开始时他马上从睡梦中反应过来一个翻身跳起来,然而反应得快反而让他倒了大霉,三根樑柱全都砸在他身上。如果不是有他这具进化过的身体撑着,至少清洁工和龙涛是活不成的。 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连拖带抗折腾回来的巨木被陟维全轻松丢到一边,龙涛转向曲芸:「你之前去哪了?我去林子里找了你一夜,要是再晚点回来,估计就死在里面了。」 还在拾掇自己破烂衣服的陟维全一听来劲了:「喂,你就是那个什么连环杀人狂没错吧?还想叫老子背黑锅。」 曲芸几乎懒得解释:「我杀谁了?」 陟维全四周踅摸了一下,女医正在帮清洁工察看擦伤,龙涛在自己面前,那么……「你杀了那个高中生!」 面对陟维全的指控,曲芸甜甜一笑,那个人畜无伤我见犹怜啊。同时在脚边沙尘中摸索了一番,扯着脖子把甄辉齐拉了出来。 拉出来时倒把自己吓了一跳,那厮满身裹满沙子,状若出土文物。如果不是还在扑腾还真以为他已经死了,若如斯,正是有口莫辩了。 「我们从树林那边回来。夜里想起之前和女医在林子里找到一些工具,以后应该会很有用。我怕被另一边那些人捷足先登,就连夜过去捡回来了。」她说着扒拉着沙尘,把自己的大帆布口袋拽了出来,从里面抓了一把钉子给龙涛看。 龙涛点点头,也没深究,只是转而问道:「这地震不正常啊,偌大一个岛都裂成两半了。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外星地理,知道才奇怪吧。」曲芸答道。她想得更多一些,游戏场地选在这里,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并不是随便一个什么荒岛都有进行拉马克游戏的价值,想到小屋里神秘的日历木板和各种魔法捲轴,她更深信了这个岛上有更深一层的秘密埋藏着。 龙涛点点头,却转而又问:「你说这里是外星,我姑且相信了,地质活动有异常也没什么好奇怪。但是你们这些人也不是普通人吧?你,」他指向清洁工: 「看着干瘦也不年轻了,力气为什么比我大这么多?你,」他又指向曲芸: 「我一直守在篝火前面,你自己进林子的时候根本没点火把吧?你,」他指向陟维全: 「每天都是一个人行动,就不怕怪物攻击?每次死人都是你的位置最解释不清吧?还有你,」他最后指向女医: 「杀怪物不眨眼的,练过小李飞刀?你忍者啊?」 0058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七节) 曲芸没接茬,这种时候言多语失。女医却认为已经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了,她摆摆手道:「你一辈子没见过超人么?山沟里的孩子?我们是有超能力啊,这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陟维全眼珠一转插嘴道:「既然超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就说一句。如果你们肯听我的,我就一定能让你们活下来。」 出乎陟维全意料,龙涛没有答话,反而是一直让他有些忌惮甚至敌视的音乐家对他表示贊同:「那好啊,全哥,这次我们就听你的了。只是那个杀人狂和对面那些人都很危险,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吗?」她说的时候轻轻咬重了「这次」两字,只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出话外之意。 女医有些复杂地看着音乐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起昨晚和队友的通话她对这个女孩更加忌惮,于是干脆安静下来默许,等着看她后面的路数。至于其他人,更是没有能说上话的了。 陟维全大感吃惊,没想到音乐家会选择服从自己,更没想到她一句话就能影响到营地里所有人,这可是意外之喜。喜上心头,说话也张扬了起来:「杀人狂尽管让他来。他杀陈老闆那小破刀连我的皮都破不开。」 「那对面那些人如果对我们有敌意,而且他们中也有超人怎么办?」对面不是如果,而是显然就有玩家在其中。老张,霸天,任棉霜,女医的队友,一,二,三,四,正好一半都是老玩家。刨去死掉的三个人,剩下一个就算是普通人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曲芸这么问,就是想看看陟维全对老兵团队友的态度。如果能帮她吃下两个棘手的傢伙,那这莫须有的领导权让给他又如何。 「那些傢伙……大概也不弱。但我们可以动脑子,也可以掌握主动。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找准机会,我们一定能干掉他们。」陟维全几乎确定曲芸就是那个先是坑死团长,接着在任棉霜店里把他们耍了一遭的妖孽新人了。 起先他是和老张霸天他们一样打算对付这个麻烦的,但是对方对自己表示臣服,那就不一样了。陟维全从来没有甘心过在那些老玩家手下任劳任怨,这次老兵团的覆灭绝对是自己崛起的机会。 只要能牢牢控制住这个只比自己稍差一点的智囊,何愁自己的团队不能在游戏世界崛起成一方势力,乃至在外边世界唿风唤雨? 他不怕音乐家现在的归顺不是真心,这是因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实力智力和……领袖魅力?在自己手下做得长了吃到甜头,她自然也就安分下来了。到时候还可以…… 看着曲芸精緻的小脸儿,陟维全不自觉地挑起了一边的嘴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多猥琐。 要的就是这句话!确定三人心里有了罅隙的种子,曲芸有一百种方法催使它生根发芽。只是陟维全可以满心都是争权夺利,曲芸却不能把任务的成败依託给一个自私的脑残,她还得考虑怎么赢得游戏的问题: 「那就真的相信我们吧,现在首先要重建营地,然后明天我们就该想办法处理对面的问题了。」 「对,就这么办。」有人替自己解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陟维全自然是全盘接受。 于是这第三天的孤岛生活,众人开始轻车熟路地重建营地。曲芸则一门心思地鼓捣制作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重建陶窑到使用捡回来的金属零件和蛇怪的筋皮制作的一张简易手弩。 曲芸只是使用之前学习的制造知识中弓弩的部分方法,用蛇怪的筋代替正常的牛筋,再用蛇怪皮缠绕拉紧。这样的弩弦反倒比正常的牛筋弦韧性更佳。 说实话,现在只需要再待五天游戏就结束了,曾经林子里的那些威胁也不復存在。与其说是为了求生,曲芸更像是为了完美主义和自我满足去浪费一天的时间烧了这第二窑陶器。 虽然对于求生的意义已经宛若鸡肋,可是曲芸盘算的是离开游戏所需要支付的财富问题。一个孤岛上能有什么财富呢?如果说是有什么海盗的宝藏,在小屋时又没找到任何线索。 游戏规则总不能指望他们这些玩家把正座海岛每寸土地掘地三尺吧?于是她想到的是米莎曾经提到过系统有收购应选者自制物品的条款。傍晚时分,她花费能量点叫出米莎,满心欢喜地选出一件她最满意的陶器给米莎看。 「尘屑九品,比这更不值钱的就只有沙子石头了。就算我动用权限,系统也不会收购的。老实说,就算你做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换来能量点,对你这次的游戏目的也没有任何帮助。」 曲芸听得满脸黑线:「那个,系统里的品级我倒是清楚的,从九到一,越高越有价值。可是你说的尘屑是什么意思?」 「品级的划分你也并不完全清楚呢,」米莎摇了摇她的大耳朵,顶部的圆球向上翻起,貌似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货的表情实在太难猜了:「从武器装备到事间人造的万物,在拉马克游戏里都有一套统一的划分标准。最低等的,事实上也就是你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造物,都属于最低的尘屑等级。 尘屑尘屑,有如凡尘杂屑。拿装备举例,那些普普通通的菜刀啊手枪啊云南白药什么的,就都是尘屑等级。尘屑九品到尘屑一品越来越有价值是没错,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一个等级的物品到了三品以上,一般就会比下一个等级的低级物品更有价值了。 这个价值一般不是实际效能,而是歷史,文化等等的附加价值。比如尘屑二品的村正和尘屑一品的莫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更高一级战魂级的加特林机枪的实战效果,但是一把名刀可以卖一车重军火了。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比尘屑高一级的是战魂,这个等级的名字是象徵抗争命运的精神,也就是拿起真正武器战斗的觉悟。像是重型枪械啊,最低等附魔刀剑啊什么的。都是些足以满足应选者进行游戏的一般需要的专门装备。 比战魂更高级的依次还有凌霸,通冥,雄傲,破天。此外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隐机级别。所有这些你现在都接触不到,查询需要花费能量点又没什么意义,以后遇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曲芸点点头,她很乐意多学习一些拉马克世界的知识,只是这些对解决眼前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帮助。米莎其实已经在权限内努力暗示了,离开岛屿需要的「财富」并不是能量点或者什么从系统得到的东西。 既然不是能量点,会不会是什么金银财宝呢?无论是不是,曲芸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座岛上。看来是时候完整地探索一遍岛屿了。 0059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八节) 使用金件制作手弩的时候,曲芸发现袋子里有什么隐隐发光的东西。 避开众人的注意查看一番,发现是一柄隐隐透出些蓝色光晕的匕首。拔出来试了一下,削铁如泥,斩过的切口还会凝结薄薄一层冰霜。不过曲芸并没有特别开心。 一个是她试着询问米莎这件物品的详情,却被告知需要大笔鑑定费。这让曲芸深下决心回去还得安排时间自己学习鑑定知识。另一个就是比起这些自己发挥不出作用的身外物,她更感兴趣一些知识情报类的收穫。 好东西就要发挥出全部价值,与其放在自己手上只得个安心,不如让它落到有用的棋子手里,发挥最大的作用。你陟维全不是普通刀具捅不穿么?那边两位肯定只强不弱吧?那就来试试这把附魔匕首吧。 曲芸不无恶意地把这柄匕首留在了陈老闆的坟包上。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魔法装备,如果真是什么神器无论如何也是捨不得的。只是这匕首的主人把它和这堆零碎金件丢在一起,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它装入徽章空间就可以查看到最基本的信息,果然只是战魂九级的锋锐匕首,还不如外面世界一把轻机枪。 第四天一早,众人跟着陟维全离开营地,来到沙滩上的海沟边。为了找到离开岛屿的线索,以及至今尚不明朗的游戏规则,也只能去另一边还未探索过的土地寻找了。 然后懵逼的事情发生了,另一边,居然就过不去了。 先是甄辉齐顺着沙滩上两半陆地之间,新生成的海沟往过游。这段海面也就十来米宽,然而游到一半,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差点没溺水挺尸。然后陟维全不信邪,先是游到甄辉齐撞墙的地方,然后摸着墙往岛外的大海游过去。游了三五百米,发现那看不见的墙拐弯了。 好吧,这不是一堵把世界分成两半的无形墙,而是一个把他们半个岛关起来的罩子。至于另外半个岛有没有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女医有办法知道了。 「是奥术结界,这么高级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陟维全回来垂头丧气地说:「这个结界只隔绝生命,我出不去,身边的鱼也出不去,但是海水却出入自由,所以我们在这里才看不出海面有变化。试着往外吐口水,也没问题。所以肯定是生命束缚一类的结界。」 涉及到魔法,女医也没有办法。她表示全世界能够进化出肉体以外能力的玩家,不说凤毛麟角,也是千里存一的比例。这些能力大都由游戏中触发的特殊成就奖励的进化变异产生,也极少有人自己选择进化方向撞大运碰上。人人当宝贝藏着掖着,进化图谱里根本买不到。 至于一法万变的魔法能力,世界上有名有姓的玩家中更是只听说过有两位能够掌控。分别是魔术师奥兹和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前者是近十年来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发展至今在欧洲有很大的势力。借用自己的能力,他甚至还成为了一个电视明星。 而后者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各种传闻很多,甚至有说那货是中世纪人,一直活到现在。反正无论如何,但凡涉及到这个人的资料文献都只有个戴着兜帽,脸隐藏在阴影里的形象而已。 曲芸暗自又学了一招,她进入这个世界时间太短了,几乎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知识可以学习,而这也正是拉马克游戏吸引她的地方。关于魔法能力的问题,要不是听到了女医的解释,万一什么时候缺钱就当作进化图谱卖出去,那才是大麻烦。 不对,米莎那里确确实实有各种魔法知识出售。贵是贵了点,但自己一个单场新人都买得起总没道理全世界能用的只有小猫两三只吧? 她突然想起米莎提到的跃维,如果通过学习和理解意识世界才能获得施法能力的话,至今只有极少数人能掌握系统里可以轻易买到的魔法知识就说得通了。毕竟如果不是能结合着自己可以感受到和轻微调动空间中的奥法元素,自己买到的魔法知识根本就没法理解的。 总之,最终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在陟维全的带领下事情并不能获得任何进展。实际上这也不能怪他无能,这种超出常识的突发状况对于一个游戏经验不太丰富的半新手玩家还是挑战性太高了些。没人点破对陟维全的失望,大家最终决定各自散开在整个半岛搜索线索,打猎以及取水。 曲芸一个人大摇大摆地闭目走在残枝断木中,这是在抓紧一切时间熟悉掌握自己不久前进化的听觉能力。如今她已经丝毫不必担心有隐藏的怪物出其不意地袭击自己,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所能发挥出的力量远远没有达到自己身体所进化出的极限。换句话说,在再次进化以前,她还有许多需要锻鍊自己的地方。 事实上不单是曲芸,就连其他人也诧异地发现森林变得安全了。那些蛇怪也不知是在地震中死伤殆尽,还是都躲藏到什么地方不再出来,竟是一点踪迹也没有了。 除了折尽树木,开裂山谷,驱除蛇怪,这场地震还在很多地方改变了小岛的地貌。小溪的流向改变了,之前的溪床翻出了大量的卵石,黏土。而此刻陟维全正在对着曾经的溪床翻掘着什么。 曲芸静静地走过去,睁开眼睛。她看到黏土中掩藏的是一具尸骨。腐烂得并不厉害,可以说,第一眼看去就可以断定这百分之百就是第一天失踪的留学生。 「呵呵,作案现场被翻出来了,这是回来毁尸灭迹?」 曲芸风铃般的声音在陟维全身后乍然响起,惊得他听起来以为是丧钟。 「你跟踪我?」恼羞成怒的声音,随后马上又缓和下来,「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只是……」 「没有哦,我只是凑巧走到这里。刚才是开玩笑的,我相信你不是兇手啦。」 「为什么?」实在过于好奇,陟维全甚至没考虑这样问出口会让自己失去主动。 「两天前还不能确定,但是现在已经对你的性格有一定了解了。你不是那种会在作案后回到现场的类型。而是,怎么说呢?更大气一些的人吧。你不会毫无目的的杀人,而如果为了自己的目的杀了人,则根本不会往心里去,那对你来说应该是像吃饭一样自然的事情。」 陟维全听得脸色古怪起来,他不知道音乐家这是在夸自己杀伐果断还是在骂自己没人性。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听了还是觉得开心的,那就无所谓了。 0060 第二章 生存岛(第十九节) 「我一直怀疑,你不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吧?」之前众人一起讨论的时候,只朦胧地谈到了超人的身份,却没有点破拉马克游戏的事情。 这场游戏和曲芸上场的杀人游戏不同,没有玩家必须了解游戏世界才能按规则开始游戏的的问题。三个经验者又没有圣母,不知道的游戏后续发展的情况下没人会好心指点新人。陟维全这是给音乐家下了个套,根据回答就可以看出自己的怀疑印证了几分。 怎知曲芸压根不吃这一套,直接翻出底牌道:「不必怀疑,我就是杀死你们团长的美少女。」 陟维全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过了小半分钟才展开。这个期间曲芸一直微笑不语地看着他。 「为什么躲到现在,突然不躲了?」陟维全问着,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他不是不想强势,不想争夺主动权,但是信息不对等怎么办?眼前这个女孩,显然不是可以用常理揣摩的。 「竟然没想到么?刚刚告诉你了啊,因为现在了解你了啊。」曲芸丝毫不理会陟维全抽搐的嘴角,摆着手指细数:「首先呢,你进入游戏应该也不是很久吧?看遇到事情的反应就知道的。那么你对那个什么死鱼团长也就没道理有什么绝对的忠心。 其次,你这种人,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活着的。别生气,我也一样。对于我们这类人,为人復仇永远不是行动的原因,只会是藉口,达到自己目的的藉口。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我刚才所说,你是个比较大气的人,脑子里想的是权力啊局势啊那些,而不是爱恨情仇。没猜错的话,你是不甘心久居那两位之下的吧?真正想要我死的是老张,而你,一个听话的智囊绝对强过一具美艷的尸体。」 「哈哈哈哈哈……」陟维全仰天狂笑,然后鼓掌道:「真亏你有胆在我面前坦白。就没想过万一我真是426兇手,把你就地杀人灭口了?你愿意听我的话去对抗那两个变态?就算你愿意,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只活过一场游戏的新手有本事赢过那两个老变态?」 「我之前说了,你不是兇手,因为我早就知道谁是兇手了。我会不会听你的话,这要看以后游戏中你的表现。如果你能让我在游戏中获得满意的收穫,那我双手贊同服从你领导。只是目前来看,你暂时还没这个本事。 至于除掉那两个傢伙的办法嘛,还需要你配合。不过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谋划,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啊。」曲芸说着,鬼魅一笑。 陟维全静静听着,音乐家的每一句话都说在点上。他不会忘记大家选择跟随自己是因为谁的缘故,也不会忘记是谁干掉了强如杀神的老团长和炊事班长。要说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她表示已经清楚谁是兇手这件事显得太诡异了。 「告诉我谁是兇手,我才能判断你的智慧有几分价值。」料想到对方肯定不会直接回答,陟维全思考了一下自己所能提供的条件:「如果你能说清楚的话,我可以……」 「是甄辉齐。」谁知曲芸又一次完全不理会牌理。 「他?!怎么可能!……不,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心理哦。就像通过分析你的性格,可以得知你的行为目标一样,这是我擅长的领域。还活着的人里,刨去你我,女医是老玩家,她想杀人断不会做得不干不净给自己徒留麻烦。能进入游戏的人,也没有道理和精力还跑去现实世界和官府兜圈子取乐。 清洁工别看内向结巴有点胆小,其实却是个很热心的老实人。遇到事情意外的冷静,豁出命去保护陈老闆,还好几次提出对大家生还有建设性的意见。这种人,还指不定背后有着怎样的感人故事呢。最后是龙涛。典型的正直男主角性格嘛,这种人和杀人兇手简直就是黑白两极,除非他精神分裂。不要怀疑,精神分裂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再说甄辉齐那孩子,看起来斯斯文文唯唯诺诺又很正经。但是平时受到的欺负,压抑,不公正在心中却没有疏导的途径。这种人如果没得到拯救,最后是铁定会爆发的。 426算什么大案呢?其实只是没能破获而已。每年那些校园枪击校园投毒的案子,死的人不比42陆少。其实兇手都是同一类人,只是那些傢伙没有甄辉齐的脑子,不懂得给自己擦屁股而已。」 曲芸说着,用脚碰了碰留学生的尸体,然后使劲一蹬把尸体翻了个面。上面黏着的红质黏土已经干涸,噗拉拉地落下:「和陈老闆一样,都是挣扎中被按在地上,从背后狂捅刀子直到断气,再翻过来掏出心脏的。 龙涛说了,警方的心理学家认为这是兇手因为负罪感不愿正面受害人面孔。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是因兇手长期受到欺负压迫的自卑心理,导致他不敢面对面杀人。」 陟维全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我们怎么处理甄辉齐?不,为什么我听了这么多,越发感觉你才像兇手了?那个甄辉齐真的能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说实话,你这真的不是瞎白胡?我怎么还是觉得真兇肯定是龙涛?」 曲芸淡定一笑:「无论兇手是谁,都没必要在意。你一个老玩家还害怕我们这样的新手了?嗯,也不是不必在意,而是不能动。动了他,谁去为我们杀老张?」 天黑前众人回到了营地,食物和水倒是暂时没问题,只是谁也没能对岛上的秘密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进展。只有甄辉齐表示他去了一趟山顶,发现有虫从顶峰的裂谷上顺利飞了过来。但是顶峰那里的裂谷太深他没法探索,所以也无从得知是因为结界单向,只有自己这一侧出不去;还是说山顶那里存在结界的开口。 无论怎样,众人都打算明天一起去探个究竟。 「你们,们,们,们……就,就这么若,若,若无其事地讨论明天的事,事……真,真的,好,好吗?」清洁工指着地上的尸体问。 尸体是龙涛的。死状与留学生和陈老闆完全一致。不同的是,伤口比之前更大更深一些。仔细看的话,还留有一丝没化开的寒霜。有几刀甚至直接切开了骨头,仿佛毫不受阻。 看到这里,曲芸嘴角微微一挑。 0061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节) 「第一个回来的是谁?」陟维全问,他是和曲芸一起最后回来的。 「我,我我我我我……」清洁工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问这个没意义,谁都可以杀完人再到林子里熘达一圈再回来,」曲芸摇摇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426杀人狂在我们这边没跑了。」 「因为结界过不来?」甄辉齐问:「可是也许结界是单向的啊。兇手可以是从那边过来的。就算过来杀人回不去,也可以躲到树林里藏起来啊。没准,现在就在哪里看着我们呢……」说完他貌似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有点做作地缩起脖子四处张望。 「并不是哦,今天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留学生的尸体呢。你猜猜,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甄辉齐明显是想歪了,脸都绿了一副想吐的样子。 「应该和这个一样吧?」女医倒是很无所谓地踢了踢龙涛的尸体,她很好奇音乐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并且十分警惕。 「对也不对,留学生死得是和陈老闆一样,却和这个不一样。那两个,脸上和四肢都有擦伤,背后的刀口宽度也长短不一,这些都是被按住后挣扎的痕迹。而这个,却是毫无准备地从背后袭击直接致命的。试问一下,什么人能在一个职业侦察兵背后毫无痕迹的袭击他?答案只有一个……」 「超人!」甄辉齐。 「熟人!」女医。 「……」曲芸。 「如果是可以不被龙涛发现偷袭的超人,为什么会被另外两个发现?」女医鄙视地看了眼甄辉齐。 「总之,杀人狂就在我们五个人之中。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因为我现在要公布一个消息。」 接着,曲芸简要讲述了一下拉马克游戏以及这次游戏的规则。有了规则第三条,需要足以支付通过传送门的财富,不明方法的兇手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接着女医出面证实了曲芸所说为真。 陟维全却面色复杂地看着曲芸。去搜索了四天都毫无收穫,他也是才刚刚了解到游戏规则的。不想这些秘密却早已被这个自己本看不起的小丫头所洞悉。 甄辉齐:「哇!是真的啊!我之前都没有顾得上检查自己身体,屁股上真的多了个纹身哎!」 他扒开自己裤子,炫耀似地露出靠近胯骨的纹身。曲芸简直不忍直视,不光是那位置,还有徽章的图样。那是一把打开的雨伞,雨伞里面下着雨…… 拉马克徽章,果然不会骗人啊…… 入夜,一众人累得像狗,谁也懒得去管龙涛的尸体。最后还是清洁工看不下去,背起来走向林地的废墟。然后,女医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 「喂,今天不累么?」 「累,累,累也不能,能,放着不管啊。」 「那你说,是谁杀的他?」 清洁工木然站住,缓缓转过头看向女医,就这么静静地盯了一分钟,直到女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开口:「甄辉,辉齐。」 「哈?那个小鬼?不,你为什么说得那么笃定啊?就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我,看,看,看,看到了。他第一,一,一个到的营地,然后离开,开了。只,只,只只至留下,龙涛的,尸……体体体体。」 「那你刚才不说出来?怕被灭口?你觉得他一个毛头小子比我们三个超人还强?要真是那样,他根本不必躲藏,直接在营地大开杀戒就好了吧?」 「不,不是……」 「那是什么?」女医感觉跟清洁工说话真着急,不等他说下去就急着打断催问。 「这座岛有,有,有诡异。多,多死几个人,人,未必,未必未必是坏事。」 清洁工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顿地远去了,只留下女医在原地陷入沉思。这个清洁工,话里有话啊。他到底接触到了什么我所不了解的情报?目送清洁工走远,女医也没动一步,而是直接按住了自己的拉马克徽章。 「你那边怎么样?我这里又死了一个,当兵的那个。」 「很糟糕,我这边也是又死一个,还是被姦杀的。现在就剩下我和老兵团三个人了。如果不是他们还不了解规则,很可能已经对我下手了。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跑路了。」 「先不急,这是合作规则的游戏,他们没弄明白规则之前应该不会冒险妄动。」 「可是他们已经杀了三个人了!那些人完全就是丧心病狂,做事方式和游戏目标一点关系也没有!」 「今天死的那个,是什么时候死的?」 「不清楚,昨晚和你通话后就没见到了……你的意思是,杀人的可能不是老兵团那几个?」 「正是如此,地震之前应该还没有把小岛分隔成两半的结界。我们今天已经确定了,426杀人狂就在我们剩下的五个人中。如果那个杀人狂昨晚先去了你们那边,一切就讲得通了。」 「你注意到昨晚有谁离开了吗?」 「有一个学生,还有那个需要提防的女孩。」 「没跑了,就是她了。我建议你先下手为强,今晚就把她除掉以绝后患。就算她不是杀人狂,我也觉得她是个比426更危险的角色。大不了到时候推给真正的杀人狂就好了。」 沉默了几秒,女医才答道:「我担心,我杀不了她……」 「哈?你不是说她是个新手么?」 「我注意到她点的火,很像是……魔法。当然我也不是说她会施放魔法那么荒谬的事,但如果她有什么附魔宝物防身,去袭击她也可能会栽大跟头。」 「我明白了,明天我们汇合吧。一起想办法对付她,然后再解决老兵团的问题。这场游戏我们单独出来真是亏大了。现在我只求保命不失,赚不赚通关奖励已经无所谓了。山顶上有几米的宽度没有结界阻拦,你们那边有发现吗?我们明天那里见吧。」 「结界果然是双向阻隔的,不然就太不公平了呢。山顶的通道我们发现了,明天正准备一起去探查呢。你那边情形不利,不如把老兵团那帮人也叫上一起去山顶。把水搅浑,我们才有多一些机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可不会放过通关奖励。哪怕,就只有我自己……」松开按着徽章的手指,女医最后这句话只留给了自己听。 0062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一节) 另一边,曲芸和甄辉齐也在篝火边窃窃私语着。 「这么说都明白了吧?想通关游戏,关键就在山顶断口下面的峡谷里。只要跟我去把任务完成了,就可以活着回家,而且还可以得到进化点成为超人。」 「真的?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因为杀人狂啊。那傢伙的目的应该是把我们杀光吧?让他知道了有什么好处?把火把点上,我们走吧。仔细看山顶,上面有一点光亮对不对?那是有人比我们先下手了。」 「可是姐,点火把会被发现追上来吧?你不是可以不用火把也能看见吗?」 「要是有人追上来,我们就把火把熄了。快跟上来。保不住这游戏有没有通关人数的限制,去晚了要糟糕。」 帐篷里。 「小,小全。他,他们真的走了。」 「再等一会,我们跟上去。有火把,跟不丢,别让他们发现了。」 看着火把的光亮深入树林,陟维全和清洁工才动身。然而现实是骨感的,随着云层遮住月光,他们发现在黑暗中的林地,尤其是林地废墟中,真的是举步维艰。 「擦,没办法了,点火把。」跟了不出十米,陟维全只得咬牙切齿地放弃原本的计划。然而这边刚点上,前面的火把就熄灭了。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往山顶上摸吧。 第五天凌晨日出前,山顶裂缝的对面一侧。 「凭什么我拉绳子让你先下去啊?想自己先通关游戏把我留下?我们带的绳子结在一起也就这么长,附近几百米也找不到个能绑住的地方。一个人拉着一个人下,在上面拉绳的那个永远也不可能下去了吧?我不管,要下我先下。」 「该死,团长在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多主意?你以为你先下我就放心了?算了,让贱人下去探路吧。这你总没意见了吧?」 「求求你们,这边悬崖是倒斜着的。我又没怎么进化过,这是要我送死啊。」 「该死,对面那么好一块绑绳索的石头,崖壁也是缓坡。我们却没办法把绳子弄过去。啊啊啊,直接先把这贱货绑起来拴着踢下去算了。」霸天用手电朝谷底照去。夜色中裂谷里飘着薄薄的雾气,强光手电愣是看不见底下究竟是海面还是陆地。 踢下去一颗石头,也是全无音信,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如果下面是海面,凭他霸天一身钢筋铁骨大可以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可是现在却完全不知深浅,只能干着急。 「喂喂,原来你们有绳子啊,那还真是好办了。」 一片漆黑中,突然在悬崖对面响起了说话声,把霸天吓了一大跳。原本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任棉霜更是差点直接尿了。两道手电光立刻打了过去,现出曲芸的身影。 「你们是谁?来这儿干嘛?」还是老张比较稳重。然而即使是他也完全没往「美少女」那想。虽然一早考虑过美少女有在这场游戏中的可能,但是没有组队的同一界玩家在游戏中遇到的可能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比遇到陌生玩家的可能性小很多。 「我们自然也是玩家啦。你们不也是看准这里是赢得游戏的关键才过来的吗?怎么,折腾了大半夜都没能下去?」 原来是手电光出卖了自己这边的行踪,老张心中瞭然。对方既然出来交涉,那应该就是有什么下去的办法。而且,还是得依靠自己这边配合的。 「我们确实没什么办法,难道你自己就能下去了?」他欲擒故纵地问道。 「当然不能。你们就没想过这次的游戏规则,为什么叫『合作』吗?」 曲芸轻松地笑笑,又在电筒光下换出一副警惕的样子解释:「我们两边的玩家,单靠自己都下不去。但是呢,你们那边有绳索,而我们这边,」她摇了摇手上自己做的手弩,「有金件。」 听完曲芸的话,对面却完全没反应。好吧,她大概可以料到那两位一脸懵逼的表情,只得进一步解释到:「我把铆钉射过去,你们固定好绳子,再把另一头绑块石头抛过来,我系在这块形状很好的石头上,你们爬过来。我们一起从这边下去。」 刚刚霸天扔下去的石头他自己是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却瞒不过另一边曲芸的耳朵。山谷并没有想像中深,对面的绳子拉到这边再折下去是足够的。而且下面是陆地而不是水面,这更可以确定通过游戏的道路就在这里。 对面老张和霸天面面相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折腾一夜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好!就这么办,你把铆钉射过来吧!」 「不!为了防止你们过来翻脸不认人,我要求你们一会先让那个女的过来。不然的话,虽然没有绳子,我们也可以用这边林子里的藤条自己下去。我愿意让你们过来一起通关,只是因为这是一场合作规则的游戏而已。」 「可是我们这边林子里没有……」甄辉齐明明是轻声嘟哝着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却被曲芸狠狠踩在脚上。 对面的老张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要是想拿她当人质,那很抱歉,她还真没有这个价值。要是有办法自己下,你们就自己下去好了。不然我们爬到一半你把绳子割了怎么办?没得商量,我先过,她最后。」 曲芸这边不出声了。虽然原本就没想过会那么顺利,但她还真是打算的万一能先把任棉霜救过来,就可以趁老张和霸天在爬绳子时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过重点是她不清楚对面两位的实力到底进化到了哪一步。如果两人都和死鱼眼同级,甚至更强的话,有半截绳子的帮助,这点高度还真未必摔得死他们。 见曲芸这边不吭声,霸天那边也急了。刚才老张说让曲芸她们自便那完全是虚张声势,他们并不知道对岸到底有没有能代替绳索的藤条。万一对面说的都是真的,那才叫哑巴吃黄连。 于是霸天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一边退一步。女的第二个过,我最后,这总可以了吧?」 曲芸借着台阶也就顺便答应了。只要保证任棉霜不会被他们强行留在对面,就已经达到了这一步的目的。至于轻易除掉两个老玩家……呵呵,想想就得了,人家没那么蠢。 0063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二节) 如商议结果,一众人顺利汇合,山顶正上方这几米的范围确实是没有结界阻隔的。老兵团三人爬过来的当口,就见着曲芸这边山林中一星火光越来越近。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看着明显的火把光亮,老张和霸天干脆跟曲芸他们一起原地坐下来等。不然还能怎么办?趁着对方没过来先下去?时间肯定不够。在那边过来之前先下手解决了面前这俩?面对不知底细的对手,也太冒失了。 看那女孩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新人。一起去突袭来人?保不准人家就是一伙的。老张甚至都懒得去问那个持弩的女孩,看那傢伙的眼睛,他就本能地感到从对方嘴里根本听不到真话。 要比起来,陟维全这边是更郁闷的。原本在黑夜里跟踪偷袭渔翁得利的算盘打得妥妥的,谁知道都快黎明了山里还黑成这副鬼样子。他倒是真心不想打火把,但是不敢啊,掉到悬崖下面找谁哭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曲芸他们面前。 「小全?」霸天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没回復通讯?」 那边刚爬上来的陟维全也是一愣。他自然是知道霸天他们在这场游戏的,他们之前曾经先后两次试图用徽章联繫他。只是陟维全认为这次或许是一个摆脱老兵团自立门户的好机会,所以出于自己的小算盘并没有接。 说起来,团里战力最强的两个变态不在了。自己在暗处,对让在明处,有心算无心,加上身边有一个和老兵团有仇的头脑精明的帮手……陟维全觉得大概以后也不会再碰上这样的机会了。 拉马克徽章的通讯虽然无视距离,但是却也有很多限制。比如有很多东西可以干扰到通讯,比如你唿叫过去之后没有回应,却并无法判断是因为对方死了?不在这个世界?还是干脆只是不想搭理你而已。 总而言之,意料之外的暴露让陟维全顿显手足无措。 「在这里拼一下,胜算有多少?」陟维全嘴唇几乎没动地嘟囔了一句,却在他目光扫过曲芸时,见到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他没能回復,自然是因为,我不想让外人和他联繫。」曲芸接话笑道。 「什么?这可是拉马克徽章的通讯!就凭一个玩家……」霸天明显不信,也很不爽。 「你的徽章几级了?」曲芸继续轻笑着,眼中透出一丝让人无法确认而发作的嘲讽。 拉马克徽章的通信能力是与徽章等级相关联的,等级越高的玩家,通讯可能受到的影响就越少。当然,此时的曲芸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她敢这么说只是确信对方不可能确定她说的不成立。 为什么敢确信呢?老兵团在游戏中的资歷算是什么程度,曲芸不确定,但也有个大概的概念。与大灾变那天的龙女和黑人相比,他们又算个什么渣?这些人对这个世界的真正了解,又能有多少自信? 从霸天的吃瘪的表情中,曲芸可以确信自己的虚张声势还是管用的。他看了看身后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的老张,见他也只是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原本打好的算盘是用不上了,曲芸的虚张声势让他更没有把握以自己三人的实力去斩杀在场所有其余人。 这时石头上老神在在的老张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美少女吧?」 曲芸愣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承蒙夸奖,其实人家这年龄说是少女也有点点……那个,过了呢。」 要是曲芸没愣那么一下就直接回答不是,老张心里头就清楚个十之八九了。现在这么直接的反应却露不出半点马脚。 当然,也不足以打消老张的疑虑,他心中还是有蛮大把握去怀疑的,毕竟他坐在这仔细观察了这女孩好久。而且既然陟维全都出现了,这应该是场界内游戏。米莎的界内一共就三个团,老资格的傢伙多少混个脸熟。 不过对方这反应,老张也给气乐了。你坑我们团长那会儿咋就心安理得的当自己是美少女了呢? 「我们团长啊,就是你们叫他死鱼眼的那位,是个能人。他从来不推销梦想什么的,但是跟着他,可以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不错。光是看他自信的脸,就可以给人这种信念。这一点,你和他一样。」 老张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出这些,霸天听得是一脸懵逼。而曲芸,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装作自己不是杀害团长的兇手,我姑且就信了。你只当我现在是自说自话。我们的团长,死在一个小人手里。她敌不过团长的智慧,就只能耍些团长不屑去应付的阴谋诡计,把团长算计了。 拉马克游戏原本就是个戏里你死我活,戏外拍拍屁股走人的地方,照理说我没道理去计较报仇什么的事儿。但是团长死得太憋屈,这口气,老兵团不可能咽得下。」 呵呵,要是真信了的话,你也就不会说这种话试图激怒人家反驳了。这番话说给你们团长那种性格的人听,说不定真就有用了。然而依子可不是那种浮潜的男人哦,会在乎一个将死之人的蓄意挑衅吗? 你现在不信人家,不意味着我没办法让你信。等你信的时候,就是要你命的时候。看着任棉霜身上明显是新添的道道伤痕,曲芸不无恶意地想着。脸上,却只有满满的莫名其妙。 老张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看似把自己放到了道德制高点,然而他却没有曲芸揣摩人心的本事。听了这番话,一旁霸天的想法是,团长的仇要报,但凭什么是你代表老兵团发言?这就要借着团长的名号掌权了?而这边甄辉齐的想法则是,呵呵,你嘴里的老兵团,怕是只剩个光杆司令了。自己还不知道,真可怜。 曲芸正想着脱清身份,机会就来了。她听到悬崖对面有人借着黑偷偷摸了过来。这人可没打火把,也没开手电或者弄出任何一点光亮。简而言之,来人的本事,或者也许只是胆气,绝对比陟维全要大。 「看来有人,要死在这里了啊……」曲芸说完,老张马上就炸毛了,掏出手枪指着曲芸。冷不丁的一句让其他人还没回过味来,谁要死?就连霸天也完全是呆在原地。 0064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三节) 老张头上冒着冷汗,怎么回事这算是?要在这儿翻脸?那贱人口中的美少女可不是这种没脑子的货色,一次游戏而已,就算翻上天也没可能得到比我们更强的实力啊。难道她真的不是那个美少女?是别队新人?没见过的老玩家?界外玩家? 这么想着,老张转向任棉霜。只见她盯着曲芸一脸煞白,比自己也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就在霸天回过味来,开始紧张地掏枪,就要攻击的时候,曲芸又说话了:「那边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过来吧。我们要通关游戏了,不打算一起的话,就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吧。这次的游戏,可是,合,作,模,式,哦~」 悬崖对面趴在地上的人心里也是一惊。虽然这边没有草木砾石掩藏身形,但悬崖这边是向边沿上倾的,倾角还不小。视线遮挡下,哪怕没有这漆黑的夜和山顶唿啸的风声遮蔽也不该有人能发现自己啊。 对面唿喊的女人,一定和自己一样进化了夜视能力。很多人都知道人眼中的柱细胞负责夜视,因此一定程度的夜视能力既不需要曲芸听觉成像那样变态的大脑运算量,也不需要变异进化必须触发的特殊成就。它只是人类原本就具备的正常生理能力而已,只需要对指定区域类型细胞进行定点强化就可以很容易得到。 因为只是较易获得的常规的能力,所以也一定有其巨大的局限性。只要自己趴着不动,对方就无法确定隐约在这里的是一个人,还是石头的斑纹裂缝。就这么办,一定能瞒过去! 只是,稍稍抬起视线,却见到火把下那个女孩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丝疑虑也不存在。趴着的人心中一抽,最终还是悻悻站起身来。两道手电光立刻打在他身上。 站起来的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汉子,虽然光线距离太远照不清楚,但仍然可以确定他脸上有好几道深深的疤痕。老张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说的是另有所指。 「原来是你?」待定睛看清手电光中站起来的身影,曲芸旁边的老张吃惊到。手电光自然来自已经爬过来的他和霸天。 霸天则是直接掏出枪指着刀疤脸:「你不是丢开我们自己跑了吗?怎么现在又偷偷摸摸跟过来了?呵呵,来的也好,让你折腾得够久了,趁还没惹出什么麻烦,就留在这吧。」 刀疤脸没有动,队友不在,他知道自己实力绝对无法匹敌面前的老兵团所剩全员。对方真动手的话,他倒是有自信能够逃掉,毕竟隔着一段明显是不可能跳过来的悬崖。只是这种结果恐怕自己就要与游戏通关无缘了。对面这一众人,明显是对通关的方法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自己要找的人,为什么不在? 他突然感到有些慌了,和上次通话时总结出剩下的人数对照一下……所有人都齐了,唯独少了自己要等的人! 赶紧按住徽章唿叫……没有回覆! 虽然手电筒的光柱照不清刀疤脸慌张的神色,但是隔着唿啸的山风曲芸却仍能分辨出他的唿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她走上前去按下霸天持枪的手道:「他来了,力量对比才均衡。你们现在要把我的队友杀了,难道是想吃独食?我明说了,这次游戏的难度,如果没有我,你们还真未必能通得了关。」 「他是你队友?每天偷偷跑出去,就是和你通话?」老张吃惊,他仍然认为曲芸应该是那个坑死团长的美少女。 曲芸却露出了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容:「现在也没变要隐瞒了,正是如此。」 老张又狐疑地看向对面的刀疤脸。刀疤脸看回曲芸,在她自信的目光中,最终还是点了头。 其实,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曲芸之外全都处于懵逼的状态。这边的清洁工和甄辉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半夜上山;陟维全则在纠结曲芸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去除掉老兵团,把握又有几分,还有她和对面的刀疤脸又怎么扯上了关系。 而那边的,任棉霜大概还没读出曲芸字条上保护她的意图,沉浸在被抛弃的恐惧和绝望中;老张和霸天则是迟疑于曲芸的身份和实力;刀疤脸自然也有这一层顾虑,不过他现在更揪心的是自己重要的那个人身在何处,为什么徽章联繫不上。 同时,所有人都困惑着现在这里到底有几股势力,每个人又各自属于哪派。区区八个人而已,明面上看起来并不复杂的问题。可是涉及到互相间的不理解,不信任,以及表面关系之下真实存在的各种阴谋,却是暗潮涌动到让人不敢开口去点破问清的程度。 彼此的困惑可以利用,敌我不清谁也不会动手。万一说开了自己那边最势单力薄怎么办? 而这种微妙的不稳定平衡,则正是曲芸想要的。她知道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也没有必要。只要能保持到……下山的时候就足够了。 看着曲芸演得欢,陟维全也算是服了。他下定决心,站到了老张霸天身旁悄声道:「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应该不是美少女。而且比起美少女,我们还有个更需要操心的问题。」说着,他就把自己这边每天死于兇杀的人和关于426杀人狂的推理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你们那边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其它全被你们之中的一个杀了?你们还不知道是谁干的?」老张沉思了一会,颇有些玩味地问道。 「不,应该还有一个!」答话的却是老张自己这边的刀疤脸。 「之前我们以为失散的人,后来都被发现了尸体,全是426的手法,签名一样的。」曲芸却是摇了摇头,接茬道,「我知道她很强,也希望她没事,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照理说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说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曲芸清纯的眼眸能骗人。她说的语气又是非常真诚,让刀疤脸感觉到她是真的希望女医没事的。因此,他也没有发作,只是心中的狐疑更深了一层。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现在说这些话也没用了,重要的是,对于这个杀人狂的身份,你们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所谓废物也不过如此了吧。」霸天也是满脸的不爽。 「没有,」曲芸抢道:「但这无所谓,这么多老玩家一起行动,一个新人对我们根本没有威胁。」 老张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孩的话里有话啊。可是,一时间却又完全想不明白她这是要说给谁听的。他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却敏锐地捕捉到陟维全的眼神在往旁边的中学生,也就是甄辉齐身上瞟。随即明白了,并不是没有怀疑对象,只是没有把握确定。或者,另有什么隐情? 0065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四节) 老张自顾自思量着,脑洞就打开了。那边看样子有两个小团体,莫不是小全这小子在那边被压制,其实已经知道那个中学生就是杀人狂却是不敢,或者不能说出来?这么考虑的话……不好,怕是那丫头有阴谋! 「那个,就别浪费时间了,咱们下去吧。」曲芸有些古怪地瞥了老张那阴晴不定的面孔一眼,转身就要往下爬。 「慢!」霸天伸手就是一拦。 然而毕竟对方是女孩子,又多少有些忌惮,所以并没有去拉去抓,而只是拦了一下: 「一直都是你在提出主意,怎么都觉得你们知道的事情比我们更多吧?关于游戏规则什么的……就在这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是不肯说,公平起见,就得先让我下!」 「呵,想先下还要找藉口么?明明知道我说不出什么。我也不怕你下去了先跑或者伏击我们,你想先下就先下。不过,我们得隔开,一边下一人。」 曲芸这次一直有意没有用「依子」的口癖自称,是因为不知道任棉霜能隐瞒住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身在老兵团,什么都不说肯定是不行的。 「一边一人挺好的,谁也别想动歪脑筋。」霸天点点头,叼起手电上的绳套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他滑得很快,从上面看就像是坠落一样,也不知赤手空拳是怎么承受住这样的摩擦。 跟在霸天后面,刀疤脸,陟维全,任棉霜,三人依次沿着绳子滑下去。 刀疤脸还好,看起来比着霸天也并不逊色多少。然而从陟维全开始,速度就慢了下来。再等到了任棉霜,她居然颤颤巍巍地花了十分钟才爬下去十几米。 也是因此,等在上面的几位不得不坐等任棉霜多爬一段再动身,免得都挤在绳子上危险。 在任棉霜终于消失在老张手电光线尽头的时候,曲芸拍了拍清洁工的肩膀问:「下一个咱俩谁先?」 「等等!我先下!」老张看着曲芸狡诈的目光,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嘛,曲芸挺温和的目光在外面给普通人看了只会觉得挺迷人的,而此时到了他的眼里就是非常狡诈,暗藏玄机。 「哈?凭什么啊。刚才看你们那女人抖得厉害,留在最后怕出问题。就让你们连着下了两人。现在也该我们下两人了。」说着就拉住清洁工往绳子走去。 「等等啊!下两个就下两个,你和他下。」老张眼珠一转,指着等在最后的甄辉齐。 曲芸皱起了眉头。老张看到,更是露出一副坚定的表情:「要是不愿意,你必须说出个理由来。」 照理说,老张虽然离他们团长死鱼眼和炊事班长肌肉男的实力还有段距离,但也断没有道理去害怕一个没经过任何进化的杀人狂。426案再大,能有他自己杀的人多? 可是,曲芸那副自信的样子和总是挂在嘴角的诡异的笑就是让他不安。老张最终发现自己怕的不是杀人狂,而是怕这个看不透底细的小丫头用不知道什么样的手段在背地里阴自己。因此,就算拉下老脸不要,也不能着了她的道。必须得按自己的节奏来。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十几秒。曲芸还真说不出个理由来。难道要把自己打算用杀人狂坑死对方的计划和盘托出?最终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你说的。」然后便领着甄辉齐爬了下去。 正跟在音乐家上面往下爬着,甄辉齐冷不丁突然听到曲芸来由的冲上面大喊一声:「住手!你干嘛?」吓得他两手一滑就往后翻去,但是却没有掉下去。 原来这小子因为没鞋穿,这两天在走山路又磨得脚底全是伤口,踩不住绳子。所以他干脆把绳子绕在脚上,一段一段往下蹭。这么一番,直接被绳子缠住脚腕倒挂在悬崖上,成了活生生一张塔罗牌。 他想要喊叫挣扎,黑暗中却忽闻一句轻柔的话语吹在耳边。 「嘘,别动,也别出声,不然就掉下去了。」 原来他们两人前后脚下去,中间正好隔了一人多高度。他往下这么一翻,又掉下些许,正好到了和曲芸脸对脸的高度。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想到音乐家美貌清纯的面孔就在自己耳边,甄辉齐脸就腾地红了。当然,这只是一开始的原因。后来越来越红,却是因为被倒吊着充血造成的。 「姐……救我……」突然意识到这可不是浮想联翩的时候,甄辉齐瞬间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磨得生疼的脚踝。也顾不上疼痛,就期待那绳子能勒得更紧一些。 曲芸亦是无语,往上爬了爬,小心把甄辉齐拉了起来。 待两人下到谷底的时候,一众人隐隐以霸天为中心,将二人围在里面。手电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晃得人眼晕。甄辉齐有些不爽地挡住手电光的照射,却被一把手枪顶在脑门上。被晃的看不清楚,反应也是慢了半拍,他也不知到是什么戳着自己,干脆把枪口向旁边一扒拉,不耐烦地来了一句:「你干嘛?」 没弄清事情原委,霸天还真没打算杀人。老张的死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脸色,也只是为了藉机合理除去一些碍眼对象而已。就算是平常不用动脑子的他,见到老张的死也会开始怀疑面前的女孩就是那个「美少女」的可能性。显然,他真正想杀的人不是甄辉齐,而是曲芸。 队伍少了一半的人,自己现在成了当之无愧的老大。死鱼眼死了,老张也死了。其实霸天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种时候必须吸收一个能动脑子的角色,不然后面的游戏很难撑下去。但他终归不是陟维全。 陟维全一心想的是作为团队领袖的身份,权利;这些对霸天不是没有吸引力,但是却不是他真正关注的地方。霸天真正关注的是人的脾性。他想要领导权,是因为他不愿屈居人下。正因此,他十分清楚作为同类的曲芸也永远不可能真的折服于自己。 对他而言,这样的人,只能死。 0066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五节) 另一边,曲芸趁着甄辉齐还没进一步作死之前把他拉了回来。一脸疑惑地问霸天:「这就要过河拆桥了?我还没告诉你通关的方法,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哼!等你告诉我,怕是得等到我死了。」他稍稍侧身,露出后面老张的尸体,枪口却指向了曲芸,「来说说,你们之后打算怎么除掉我呢?」 「看来是被误会了什么啊,让我检查一下。」曲芸观察霸天的眼中还有着些许犹豫,便学着甄辉齐霸气地把枪口拨向一边,径直走向老张的尸体。不可能不犹豫啊,刚才刀疤脸亲口承认了他们是同队的,而且很可能还有第三个。 万一这丫头真是他们一伙,杀了她马上就会被攻击。一枪能不能打死且不论,就算死了,对方很可能还有两个老手。自己这边……老张都死了,靠小全?还是靠那废物贱人? 「借个光。」她发现看不清楚地上的尸体,干脆回头一把抢过霸天的手电,气的霸天浑身发抖。 老张的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能看出他进化的程度不低。从那么高摔下来,内脏什么的不清楚怎么样了,至少骨头还基本完好。背上有两深一浅三个刀口,上面隐隐结着寒霜。 虽然创口相当深,深到穿透了肋骨,血却已经止住。曲芸认为这三个刀口都不是致命伤,至少对一个拉马克老玩家来说不应该是。至于坠落,当然也不是。因此,她随即把老张的尸体翻了个身。身后两声倒吸冷气,是甄辉齐和任棉霜。这尸体的面孔,过于骇人。 面朝下的坠落摔扁鼻子使脸孔毁容那是自然的,最夸张的却还是面部的一个刀口。刀口大概是奔着眼睛去的,但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准确的巧合,刀刃刺在了眼睛偏下的颧骨上。 然而,颧骨却并没有起到阻拦缓冲伤害的作用,而是像黄油一样被直接穿透,刀刃入脑。拔出来的时候,刃背的锯齿割开了眼眶和半个眼球,脑浆混合着眼液从伤口流出又被冻结,形成了这骇人的容貌。 「虽然委屈这位先生了,不过至少现在真相大白,清洁工就是那个426杀人狂没跑了。」 「编出两句话就想隐瞒掉自己的罪行?」霸天的枪口再次对准曲芸,目光却扫向刀疤脸的方向。 「喂!算算时间,我们在上面杀了他再爬下来的话,现在也到不了吧?你以为我们俩都有你的速度?」 「我不管,你要我相信我们老兵团员死在一个旧人类疯子手上?骗傻子呢?那杀人狂一定是老玩家,不,一定就是你!」 曲芸笑了:「你这么无理取闹,是想要隐瞒什么?我就问一句你们那边的新人都是怎么死的?她们身上的痕迹,是我能弄出来的?这些就算了,我再问你一句,我们队女医到底被你怎么样了?」 「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全都是老张干的!别以为推脱责任就可以活……」霸天突然止住话,他感到一道危险的锋芒逼近,慌忙闪身躲过。 从一开始在山顶,曲芸的话就真真假假杂糅着各种说给第三者的暗示。很显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她不是预言家,根本不可能把一件事情后面每一步的发展算准。 但是她就像之前在杀人游戏中一样,在人心中埋下一颗颗种子,不需要做木偶背后牵线的手;只需要看着编好的ai自动运行就可以;只需要,坐等种子生根发芽。她为老张种下自取灭亡的疑惑;为清洁工种下冒险动手的急切;以及,为刀疤脸种下一颗盲目动手的理由。 刀疤脸与霸天缠斗在一起,虽然不至于说是一片残影,但还是超出了多数人动态视觉所能跟随的能力。曲芸自然也是看不清的,就连听,也只是个大概。 想要弄清楚战斗的详情,还得根据听觉捕捉的只形片影来进行大致的推导。看来自己的能力在实战方面,还有着致命伤啊。推导的结果也十分模煳,毕竟还是第一次,但是有两件事是清楚了。 其一,刀疤脸曾经激发过变异。战斗中他的双手变硬变薄,形成两片真正的「手刀」用以切砍。其二,即使身负变异,刀疤脸仍然不是霸天的对手。他化为刀刃的双手基本切不开霸天特殊进化过的表皮。几十秒间,就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曲芸可以看出,刀疤脸走的是敏捷路线。因为双手的特殊变异产生了强大的攻击力,他几乎把所有的进化点都用在了腿部的爆发,耐久,应急多变之上。甚至可以看出他特意学习了成套路的武术步法。 然而因此也暴露出相应的短板,那就是抗击打能力。刀疤脸自始至终都没有被霸天击中一次。这不是因为他比霸天强太多,而是因为他把八成的精力都用来小心翼翼地闪躲霸天每一次哪怕无意的攻击。在曲芸耳中,这就很明显地暴露出了他的致命弱点。 像刀疤脸这种专注把某个细节锤鍊到极致的玩家,一旦遇到自己优点无法发挥的战斗,就已经与胜利无缘了。 然而刀疤脸选择的进化方式是错误的吗?曲芸并不这么认为。一目了然,霸天的资歷比刀疤脸更深,他身上所积累的进化点明显远多于后者。而实际上,刀疤脸的进化方式反而效率更高,只要手刀的攻击力再强一点,就一定可以碾压霸天这种注重躯体素质综合发展的玩家。 孰对孰错,不可一言以蔽之,进化的道路还真的是无比玄妙呢…… 「陟维全,该出手了。」曲芸冷声道。 陟维全没有动,他此刻十分的犹豫。也许是老张的死让他太过信任曲芸的智谋,他本以为霸天也可以被不知不觉地干掉。没想到居然得经歷这么火爆的场面,更没想到还要自己出手。所以他现在真正纠结的是,这音乐家不会想就这么把我也算计进去吧? 「你在想,我会不会就这么把你也算计进去吧?」正想着,心事却被曲芸同时点破,陟维全不经一愣。曲芸却没理他,急着简明地解释了一下: 「之前说过这场游戏我挺你的,任棉霜应该和你们讲过我们上场游戏的过程。依子作为美少女的信誉,可以相信的吧!你想想,对我来说让你活下来并没有任何坏处,而如果为了害你去冒险结果让霸天活下来,结果对我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0067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六节) 陟维全对面前战斗的观察还没有曲芸能捕捉到的多,但是他现在也隐约看出刀疤脸要完。确实来不及了!想到自己的野心前所未有地接近现实,就狠狠心赌一把吧!他一脚踏地勐地沖了过去。 然而,这一丝的犹豫导致,陟维全行动还是晚了半拍。几乎在他双拳捶在霸天背上的同时,霸天用一个假动作骗开刀疤脸的重心,在他来不及换步的瞬间一拳轰中了他的脸。 刀疤脸好歹是经过进化的新人类体质,脑袋结实吃了一拳也并没有被轰爆,然而也免不了七巧流血。五官被轰得挪位挤成一团,就好像那种平脸的京巴狗,眼看就活不成了。 霸天这边冷不丁背上吃了两记重拳,也不好受。但终归他还是比陟维全强出许多,只是一口气没捯上来而已,却连血也没吐一丝。他身子没动,转回头半张脸冷冷瞥了陟维全一眼。昏暗电筒光芒下那杀身的剪影让陟维全汗毛倒竖。 陟维全现在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没能与刀疤脸联手,却被霸天发现了自己险恶的野心。如果音乐家此时决定置之不理,那他妥妥地死定了。可是转念一想,真正想杀曲芸的是霸天而不是他陟维全啊,无论如何,音乐家也没道理不帮自己。豁出去了,他小心摆出如拳击中防护的架势,再度向霸天靠近。 陟维全决定赌一下,终于还是赌对了。 在曲芸原本最完美版本的计划中,应该是霸天被刀疤脸和陟维全两人联手干掉的,这样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就算两人都无法稳妥干掉他,自己也可以出手助阵,十足的主动。没想到这里却被陟维全的犹豫坑了一把,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当然,这个时候曲芸也断没有冒险放弃陟维全的道理。陟维全是比她强,但绝对不到可以碾压她以致愿意贸然动手的程度。而霸天则不一样了,如果他活下来,接下来绝对又是一场生死之战。对于这个程度的战斗,曲芸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她做了两件事。 首先,她淡定地……关上了手电。 此刻她手上从霸天那里抢过来的手电是全场唯一的光源,霸天断然想不到几分钟前成竹在胸时被美少女随手抢走的手电居然是她在那时就计划好的,为了此时此刻事先下好的致命一子胜负手。 虽然此刻正值日出,然而身在悬崖谷底的人们还是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灯光一灭的瞬间,霸天轰出的拳头就是一顿,虽然只有一秒,但是他蒙了。 当然,陟维全也是蒙了。比起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的霸天,他更多了一分会被音乐家坑杀的恐惧。随即,也不怕被绊倒,他瞬间向后方几个变相跳逃出,结果最后还是在黑暗中被绊在石头上重重地倒栽于地。 顾不上嘲笑陟维全的狼狈,曲芸接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撕开捲轴。并不是撕开一张,而是一撕一把。不识字啊,瞬间即逝的机会,万一撕出了非攻击的法术怎么办? 当然她也不是乱撕,撕出两张水属性,两张火属性怎么办?水蒸气攻击?所以虽然之前并没有确定会存在和霸天面对面的一战,但是曲芸却早在拉着甄辉齐动身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把全是火属性的捲轴。 当然,要是真把一把捲轴摞在一起一把撕开那和同时撕开相斥属性的捲轴是一个道理,奥法能量混在一起,不爆炸也没法用了。曲芸做的只是极快速地依次撕开这一把火属性捲轴。每撕一张的瞬间,就已经引导上一张的力量向霸天轰去。 一秒钟的迟疑,霸天身上已经被轰中两发奥术。幸运的是,其中正好有一个是持续燃烧的攻击性火焰法术。然后霸天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没想到是自己先准备动手除去那个美少女,却竟然被她更早地算计进去了。 关手电的战术和陟维全的背叛绝对不可能是没有计划的巧合。他一怒之下沖向曲芸刚刚站着的方向。 魔法攻击多种多样,并不都是需要在手上捏出一个火球再丢向敌人那样。刚刚曲芸释放的两个捲轴,都是引导着无形的奥法力量达到目标再瞬间爆发的类型。所以霸天完全没发现曲芸已经离开原地十几米了。 一拳挥空,他很快在方圆几米内打出了一套连续攻击。接着又是一愣,所有的攻击都落空了,期间自己身上又中了两发法术。他是真没想到一个新人会有办法在完全黑暗中移动的。直到此时,他的心中才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感觉,自己这是,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啊? 到了这个地步,霸天已经想逃了,然而对疼痛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虽然是新人类,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毕竟不是受过严刑拷打训练的间谍。一套攻击激发的肾上腺素正在快速消退,身体被烧灼的剧痛却一阵阵涌上来。 蹒跚地往后退了两步,霸天也绊倒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他再也忍不住,开始在地上打滚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别说,还真有一些火苗被碾压消灭。然而那些绿色的,黑灰色的,白色的火焰,却是无论怎样都在燃烧着,甚至把地面烧得坑坑洼洼。 霸天惨嚎着,如火炬般燃烧。他很快就不再动,也不再嚎叫了,火势却越来越大。直到一线天上隐约透出日光,各色的火焰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只在地上留下一具焦炭。 虽然这次是曲芸自己亲手在战斗中杀死的对手,然而却是在合作类游戏中,所以既没有系统的点数奖励,也无法获取霸天身上和空间中的装备或特殊成就。 算上上次游戏中的纹身男,这是曲芸第二次亲手杀人。对于杀人的感受,曲芸觉得很平淡。既没有所谓的负罪感,紧张感,也完全不会觉得兴奋或者快乐。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杀人对于曲芸来说就像上班族的工作一样,提不起兴趣,但是有需要就去干好了。比起杀人的「刺激」,拉马克世界中有太多更加更加吸引曲芸的东西。比如「变强」,比如「秘密」,比如「人性心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知识」和「秘密」。 随着火焰的熄灭,她点亮手电。光束划过一张张呆若木鸡的面孔,把他们从石化中惊醒。然后光束又在两侧山壁上扫了一圈,隐约可以看到,偏向老兵团一侧的岩壁稍远些的地方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走过去需要不过五分钟。 0068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七节) 看着霸天这具欺凌了自己不知多久的尸体,任棉霜呆着呆着,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大哭。边哭边笑着,突然意识到曲芸和陟维全都在看着自己,瞬间又变脸般回復了平时那副受惊小兽般惊恐的模样,以及涣散的眼神。 曲芸看着心痛,想要过去安慰一下,却把任棉霜吓得缩得更紧了。另一边的陟维全却是满脸复杂的表情。压在自己头上的老玩家已经没有了,然而新出现的这个音乐家却绝对不比他们弱。 魔法啊!究竟是怎样的天赋和机遇才能得到这样的力量?当然,黑暗中他是没有看到曲芸撕捲轴的。但哪怕是引动捲轴中力量的基本奥术能力,也是陟维全所从未见过甚至听过的。 陟维全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中世纪的农民突然见到轰鸣驶过的飞机坦克。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团队变成围绕自己一个人的? 在纠结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只见甄辉齐冲到曲芸身边,敬仰地望着她:「姐,我这辈子就服你一个人。虽然完全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以后跟你准没错!」 曲芸对甄辉齐轻轻一笑,眉头却皱了起来。她不用抬头看也知道,甄辉齐这一句话,足以引来陟维全对两个人的坚定杀意。不过这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于是她只是挥挥手叫大家跟上,挪步走向人工雕琢的岩壁。 在经过那具焦炭的时候她突然停下端详了一番,然后对着霸天的尸体说道:「啊对了,之前你还说等你死了要告诉你通关的办法,我现在来给你讲讲哈……」 众人满脸黑线。 晨曦后十分钟的时间,照理说天已全亮。然而在谷底依旧是不开手电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仅剩的四人来到那块有雕琢痕迹的石壁前,手电光沿着岩壁扫了一遍。发现之前引起注意的是一扇石门边沿凸起的稜角。 石门并不是象阿里巴巴那种拟态般嵌在岩壁上的大石块,而是像古埃及的神庙般,围绕着精雕细琢的门楣,立柱。且所有经过雕琢的部分都细密地刻着玄奥的符文。上面应该是一种文字,曲芸却不认识。当然,其他人更不可能认识了。 她只是隐约感觉这种文字跟自己粗略学习过的奥法符文有某些共性关联,却肯定不是自己看过的,捲轴上那些字符。闭目在意识层面中去感知,发现这些文字确实都是附魔的。他们联繫在一起构成一个整体,就好像是巨型机械上的一个个齿轮。至于这「巨型机械」的用途,曲芸却是一点也猜想不出。 最后,手电光落在门前不远的地上,那里倒着一个人,正是女医。 「你,去把她翻过来看看!」陟维全踹了一脚前面的任棉霜,让她直接摔在地上。死在这样一扇诡异的门前,怎么看都是有陷阱机关吧?这里正是炮灰发挥作用的地方。 任棉霜一个踉跄栽倒,然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走向地上的女医。那人脸朝下趴在那里,生死不知。说她是女医,不过是通过穿着髮型来判断的。如果那是个什么装成人形的怪物…… 任棉霜越想越害怕,就差哭出来了。只是,长期凌辱自己的老兵团比那些要人命的怪物还要可怕,她还是不得不不情愿地走过去。 任棉霜经过曲芸身边的时候,却被背对着她的曲芸一把拦了下来。想起曲芸游戏之前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给老兵团留下的字条,她又是一个哆嗦。 虽然上次游戏曲芸给过自己很多关照,甚至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但是如果这个人想整自己,那绝对是比老兵团更可怕的。不是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吗?想着,就又是一个冷颤。 「你不是说过让我信你言出必行么?哪怕单只是在这一场游戏里,服从我的领导是你自己承诺过的吧?难道突然反悔了?」陟维全有些紧张地不满道。 「只在完成任务上服从你领导,没道理让你这么欺负她。」 「呵,现在装好人了?给我们写字条说让我们别信任她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我们会把字条给她看?现在装也晚了。」 「不是没想过你们会给她看,只是没想过她会不懂我的意思……」曲芸嘆了口气,转头面对任棉霜,眼里有些委屈:「你觉得我之前游戏里跟你说的那些?是逗你玩?跟他们说的才是真的?」 长时间处于惊恐状态中的任棉霜现在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麻木状态,思考能力很低。突然被提问,也没想明白原委,就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蠢?我姐这是在帮你好吧?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甄辉齐却看不过去,跳出来指着陟维全说道:「看他们这么对你,就知道如果你跟了我姐,有人保护你,他们绝对不会给你好过吧?我姐这是在保护你啊!」 曲芸略有些吃惊,这倒霉孩子难得聪明了一回啊。自己想保护任棉霜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只是这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也太噁心了。看任棉霜那蠢劲儿,她此时还真是挺感激甄辉齐的。 任棉霜却是愣在那里,要说曲芸之举出于善意,她作为一个女人凭直觉是能感受到的。只是她太害怕失望,理智上就没敢往这边想。现在被点破,她……还真是有点混乱了。 「所以说在所有这些之前就已经被你耍过一次了么?哼,这笔帐先赊着。不过这尸体总得检查一下吧?你不让她去随便,可也别想指望我。」陟维全腔调里浓浓的不爽。 曲芸也没搭理陟维全,自顾自走上前去,用脚尖一挑就把女医的身体翻了个过儿。果然,那就是女医没错。陟维全说话的时候,曲芸根本就没听。她是在用陟维全的声音反射去感知成象四周的全景。 岩壁很厚实,大门周围所有的雕琢都是直接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机关。至于那些玄奥的符文引动的奥法力量,不知道有什么效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很稳定。绝对不是走过去或者推推门就能触发的。有了这些观察,曲芸才敢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翻弄尸体。 0069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八节) 女医的样子和平时并没有两样,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如果不是没有唿吸,心跳,全身冰凉,曲芸还真以为她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然而,她确确实实是死了。死得毫无道理,不明不白。 曲芸想起那一套手术刀也许是什么高级的,附魔的或者什么特制的武器,遂仔细逐寸摸遍了女医全身。然而很遗憾,女医死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所有东西应该都留在徽章空间内。换句话说,也就是永远也不要想了。 不过这也证实了曲芸一个推断。女医死的时候并没有处于危险之中,至少没有处于她认为需要战斗或者可以靠战斗解决的危险中。 显然,女医的死并不是如霸天被曲芸逼问时所说「老张干的」。那时老张他们还没找到下崖的办法,女医也不是摔死的。就算摔死,也该摔在峡谷另一侧才对。 与霸天对峙时,曲芸故意在提及对面一系列女性新人死状后提到女医,便是诱使霸天说出这句会惹得刀疤脸暴起拼命的话。从每晚窃听到的谈话,曲芸推测出刀疤脸对女医的无条件信赖和重视。霸天那句「老张干的」其实指的是对面女新人的死因,他也不知道老张是否背着他杀过一个对面老玩家。 于是出于刀疤脸和霸天的关注点不同,曲芸埋下那致命的种子顺利生长成熟。而在两个老玩家团队和自己三方对弈中,能赢的肯定是两强相争剩下的那个。 「音乐家……不,应该叫你美少女才对。之前你告诉我这小子是426杀人狂,其实你自己才是吧?」 「哈?」陟维全这冷不丁一句真是完全出乎曲芸意料。要不是刀疤脸已经死了,真没准闹出什么问题来。 「这小子根本不可能有实力杀了女医吧?如果像你之前暗示的,是老张他们下的手,那总得有个致命伤口吧?只有你!只有魔法才能不留任何痕迹地杀人于无形!」 曲芸本不想理会陟维全的无理取闹,这明显是见到自己收服人心掩贤妒善急不择言地想抹黑自己了,要不要这么幼稚?然而看到甄辉齐的一脸惊惧,最后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我之前说是甄辉齐,为得是让老张他们从你的言行举止得出错误判断,忽视防备真正的杀人狂。要不然这老奸巨猾的傢伙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干掉?话说,我在你后面下来的哎,哪来的时间跑到这鬼地方杀人?」 把理屈词穷的陟维全丢在一旁,曲芸径直走到石门前。观察了一会,就开始大胆的上手去摸了。这可把甄辉齐和任棉霜都吓了一大跳。毕竟地上这尸体怎么看都和大门有关吧? 然而,并没有什么机关被触发。出乎所有人,包括曲芸自己的意料,门上的一些字符亮了起来。 亮起的字符并不成行成列,而是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就好像英文字母表上点亮几个字母构成一个单词那样的感觉。待到不再有新的字符亮起,所有在发光的字符上面的光芒一起漂浮而出,在曲芸面前悬空构成了一串文字。看起来就好像是之前杀人游戏的全息影像,但很明显两者本质原理毫不相干。 这些字符微微颤动地悬在那里,只一个不留神,就开始快速地变化起来。所有的字符一起,每次变成一种相同的字体,然后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仅几秒就变化了数千次。其中来得及用目光捕捉到的字符,没有一种是曲芸他们认识的。只是最后,字符突然静止在一种大家都认识的文字上,正是汉字。 【修身观吾心,求果须等因。百偿承千允,一诺启万斤。】 看着悬浮的汉字,陟维全和甄辉齐大眼瞪小眼。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为啥放一起就不懂了呢? 曲芸却在低头沉思,在她理解来,这意思就是告诉你要进行许愿,许诺给大门你认为足以开启它的东西。不过里面还隐含着一层致命的意思,那就是你得付出你许诺的相应代价。 许诺的太廉价,门肯定不开,没准还附加什么坑死人的惩罚报復。许诺得太珍贵,就只怕会让自己承担不起了。想必,女医就是因这惩罚或者代价而死的。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强行砸门?呵呵,想想字符上那令人恐惧的奥法力量还是算了。如果陟维全愿意去试试的话倒还是喜闻乐见的,只是他现在对自己防备得很,想骗他也不容易。 按照字符的提示去付出代价?又有什么足以「启万斤」的东西呢?生命?梦想?希望?智慧?这些东西不是付出不起,就是没法在这里实现「付出」这个行为。无论什么都有些危险,但总该有空子可以钻,就像…… 曲芸突然走到悬浮的句子前面,用手指引导奥术力量,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 一瞬间,整个大门上的字符都亮了起来。其中有一些飞速地脱离了石门,凭空飞进曲芸的胸口。 盯着向自己飞来的符文,曲芸暗自心惊。不会弄巧成拙,为了开个门从此失去「爱」的情感或者能力吧?我理解的应该不会有错啊?按文中的意思,代价应该是要求自己主动付出才对啊…… 很遗憾地实话讲,曲芸还真就不懂爱。这玩意是世间少有的,离她的知识范畴最遥远的的东西之一。出生丧母,父亲异常的态度,再无亲人。由于自己特立独行的性格和奇葩家境,连朋友也没有过。倒是有过不少怀着不耻目的或者青春懵懂追求自己的异性,但是那玩意也能算爱么? 选择付出爱,也是为了钻一个空子。任何人都知道爱这东西分很多种,从儿女私情到忠孝仁义到家国天下都可以是爱。当然没被爱过的曲大小姐连这些也不是很明白。她所拥有的只是进入拉马克游戏后面对一些人,场面时的悸动。比如保护任棉霜的心理。 就连曲芸自己也知道这显然不是什么情性之爱,这种更近似于对同伴的感情对一般人来说可能也只是很普通的情感之一。但是这东西对曲芸来说很新鲜,也让她感到对自己会是很重要的东西。而通过奥法力量的感应,她也明确感到这样的付出应该是会被认可的。 曲芸觉得其实这个试炼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艰难,因为门上魔法阵对试炼者的选择是有回应的。没有奥法感应力的女医感知不到这份回应死了能怪谁? 随即她便安逸了。自己推理的并没有错,这些字符只是化作一条锁链把自己的心束缚在那里而已。除了心理上,也并没有引起任何的不适或者不便。她能从自己体内感觉到这是一种誓约束缚。要么完成誓约,要么遭受剧烈的反噬。而且,留给自己履行誓约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于是,曲芸一把拉过身边最近的任棉霜,一口就吻了上去…… 0070 第二章 生存岛(第二十九节) 被强吻的任棉霜都惊炸毛了。 作为一名特殊职业工作者,她并不那么排斥身体上的亲密举动,哪怕是同性的客人她也不是没接过。问题是,眼前这位是美少女啊!那个谈笑间就可以收割十几条人命的美少女!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准备干什么? 于是任棉霜经歷了人生中最真挚温柔,却也是最令人心慌的一个吻。 任棉霜生的瓜子脸,大眼睛,睫毛很长,个子也很高。过耳的短髮尾端向内微卷,显得有些可爱。略有些八字下斜的眉毛配上她总挂在脸上的惊慌十分惹人疼惜。虽然肤色略深,却保养得很好,全然见不到皱纹。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人魅力成熟的时候。 曲芸全心全意地吻着怀里的女人。不可否认的,她是一个骗术天才。而她能骗过所有人的奥义,就是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託词的内容。此时此刻,她便是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吻之中。把自己所有与这个女人有关,无关的,所有曾经能触动自己和别人的感情,全都淋漓尽致地透过这一吻传递出去。 她深情地吻着,在旁边两男懵逼加惊诧的注视中持续了一分多钟。直到心中的锁链彻底化解。然后……石门就这么开了。 「我靠!这也行……」陟维全一副完全没法接受现实的表情:「突然觉得,女医死得真冤。」 被曲芸抱在怀里时,任棉霜是十足的顺从,丝毫没敢挣扎的。现在被放开来,才慢慢回过心神,面色复杂地看着曲芸。有惊,有惧,有困惑,有埋怨,也有一丝期待。 面对任棉霜胆怯问询的小眼神儿,曲芸只是随便地笑笑,了结她心中的误会。哪怕共同进步经歷了生死,曲芸也不至于对相处不久的任棉霜产生恋情之爱。但是她为了保护这个本与自己无关的女人费劲心思准备了许许多多,也足以算得上是一种价值十足的「关爱」了。关爱这种东西虽然一般来讲并比不上亲情恋情那么珍贵,但此时此刻却是最最真实的感情。这份真诚,足以开启石门的魔咒。 见到门就这么开了,陟维全还一脸懵逼愣在那里。甄辉齐终于反应过味来,一脸纠结地看着曲芸:「姐,你不会是那个吧?你可是我偶像哎……」 曲芸勐地一拍甄辉齐的脑袋:「问这种话,一点也不可爱。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只带我家任姐通关去了哦。」 「哎?!我错了姐!你肯定是正常的!你要是喜欢女人,那门怎么会……」解释了一半,甄辉齐突然捂住嘴巴不再出声,两只眼珠滴熘熘一转转向曲芸,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 曲芸听得满脸黑线,认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喂,门里这是怎么回事?」曲芸和甄辉齐打闹的时候,陟维全已经绕过两人来到开启的石门前。只见石门后面并没有预想中的走廊,而只有一个一人大小的凹槽,就好像掀开了棺材盖的石棺一样。 陟维全小心翼翼地东戳戳西碰碰,整个建筑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他一步跨进凹槽中,然后毫无徵兆地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甄辉齐和任棉霜都愣在原地,曲芸上前感受了一下奥术波动。这是一种特定的,明显的平率。但曲芸作为一个初入法门之徒,却还不能理解这种波动的意义。唯一明确的是,陟维全的消失并非因为攻击而灰飞烟灭,而应该是整个人消失到了其它什么地方。因为这能量的波动十分温和。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通关游戏的关键应该就在这里。我同样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危险。如果你们不敢进来,也不必勉强,我会尽量帮你们带出来足够的『财富』。 当然,我还是劝你们跟进来看看,不主动向着危险迈出第一步,一辈子也抓不住改变自己的契机的。」曲芸说着,对两人眨眨眼睛,然后整个人向着「棺材槽」里一躺,就在两人全神贯注的凝视中消失了。 曲芸说的是实话,她十分自信有能力找齐三人份的「财富」,而且这两人也的确是她愿意拉一把的。只是有半句话她没说全,那就是她并不知道这次游戏中为别人支付「财富」是否被允许。 也就是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为两人凑齐了足以支付离开的代价,但是两人却无法使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两人缺少向命运抗争与危险战斗的勇气,也缺少化险为夷的气运。那么就算真的因此折在这里,对曲芸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真正的战友需要彼此分担各自的任务,彼此之间发自心底的信任和相互需要。在到达那一步以前,没有什么关系是现在的曲芸无法割捨的。 当然,曲芸也明白这种相互信任是双方努力的结果。因此曲芸也毫不介意单方面的付出。毕竟,这两位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从「炮灰」升格为「值得培养」。相比之下,另一位的地位则降格为「不麻烦的话,就除掉看看吧」的程度。 显然,这些判断和对象各自的能力无关,一切只源于曲芸自己的好恶。即便身为一个多数老玩家都可以一只手捏死的蛆虫,曲芸也是满满自信着可以不藉助任何人的帮助而大摇大摆地活下去。 她考虑的,从来就只是要帮谁,要坑谁而已。 回到石门这里,曲芸进入「棺材槽」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被传送了。一般来讲,被被动传送的人都会因为四周环境改变而自身没动的主观印象而困惑,但曲芸却在瞬间就明白这是自己移动了。原因很简单,四周整个世界的声场频率都变了。 周遭一片漆黑,字面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种。当然了,密闭的空间内没有光源嘛。曲芸口中轻吟侧耳倾听,在头脑中努力构筑自己所处的场景。这是一条岩石中的走廊,有很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却是开凿而不是建筑,说明自己要门是在地下,要么,则是在山体内侧。 隐约感知倒脚下有一个环形的奥法能量圈在隐现,却是看不见也摸不着。想必,应该是有关传送法阵的设计。敲敲两侧的岩壁,很厚。反馈的声音能感觉到这绝对是打穿十几米还是岩石的厚度。再感知前后,一侧走道的地面上有些淤积的泥土,上面有新鲜的足迹。 虽然靠听觉成象出「脚印」这种细小的东西对现在的曲芸来讲真的很难,但她此刻非常细心,而周遭又大多是光秃秃的岩石,所以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显然,从时间上判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是陟维全留下的足迹。看来,入口的传送法阵应该是针对着固定的地点,也就是曲芸脚下的圆环的。 0071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节) 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等一等后面两人呢?曲芸一想还是算了。从性格侧写上推论,两人进来的可能性不超过五成。再考虑到前面陟维全准备暗算自己的可能性,曲芸断然回头向走道相反的一侧走去。 她走得很快,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让曲芸习惯了不需要依赖视力行动的方法。唯独可惜的是如果石壁上有重要线索的壁画文字一类的话,自己就只能错失了。 想到这儿她还真有点郁闷自己为了装捲轴而把包括照明器材在内的全身行装都抛弃在林中小屋那边。此时捲轴已经用掉了好多张,徽章空间内也空出了不小的间隙。那些可能能够持续照明的包含「火」或者「光」一类字眼的捲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至于那些整张捲轴没一个大字能认识的,她也不敢在这里尝试。 接下来,曲芸就这样在漆黑中一直行进了下去。具体过了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期间她吃了三顿饭,睡了两觉。根据生物钟的感觉推断现在可能是进入游戏第七天的凌晨到中午之间的某个时候吧。 探索的前几个小时曲芸就惊讶地发现这里并不是简单的藏宝地宫,墓葬或者古代遗蹟;而是一个超出她想像的宏伟地下城。简单来说,这里给曲芸的感觉就像外边自己世界中那纵贯印第安部落联盟和孤星共和国的科迪勒拉山系里,卡尔斯巴德岩洞群那么大。 从上到下,曲芸目前一共经过了六层,而每一层都只探索了从正好遇到的本层入口到沿途碰见的第一个向下层出口之间那么一点点范围。如果想要把哪怕一层探索详尽,曲芸估计都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所谓地下城,当然不止是岩洞走道,而是有许多的房间。这些房间多种多样,有些空空如也,有些则包含着床铺,祭坛,棺椁等明显暗示房间作用的器具。运气更好些的时候,会碰到那种装满了宝藏的房间。 曲芸对身外之物完全没有贪图之心,只是顺便性地把徽章空间中用掉捲轴剩余出的空隙填满,身上不着外物轻装前进。很快,空间里的财物从金银变成了宝石,又从宝石变成了各种明显有魔力流动的小器物。 只有遇到喜欢的东西时,曲芸才会把它带在身上。至今为止只有两件。其一是一条从棺材里的尸体脖子上抢下来的项鍊。那棺材在一个巨大的穹顶墓室中,周围环形围绕着数百石棺。就算没有丝毫鑑识能力,也可以从这阵势中看出主棺内随葬器物的价值。 对这串项鍊,曲芸在绝对黑暗中并看不出金属的质地和上面宝石的色泽,只能确认其中充沛的奥法能量。不过曲芸看上的却不是其中自己也不知道属性的附魔,而是它别致的形状。 这东西带在脖子上,左边是垂直向下的金属丝,而右侧是斜着拐了几道弯,缀满宝石的一条条细穗。并不是像正常项鍊那样挂在脖子上左右对称的。曲芸有怪癖,就是喜欢这些造型奇怪别扭的东西。 而另一件,此时她正拿在手里。那是一根扭曲多瘤的树枝,两个巴掌长,看起来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杖。实际上这东西大概还真是个魔杖,因为它能帮助曲芸更容易地感知和引导奥法力量。 当然,现实世界中的法师绝对不会像某小说里那样缺了魔杖什么也干不了。曲芸把它拿在手上,主要就是用来练习引导魔力的方法。通过外力把这个过程的细节放大,可以更好的让自己的身体熟悉和记住这种感觉。 有财宝的地方,肯定也有防盗的机关,守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设计机关的主人好像进入了一个「入侵者会打着火把一类照明光亮进入」的思维定式。曲芸只觉得这地城里遇到的危险比想像的少太多,却不知道很多色彩迷阵,守卫石像等在没有光亮触发的情况下根本就没启动。 剩下的那不多的机关陷阱,曲芸也都小心地避开了。遇到听起来气息强大的怪物,或者感觉明显有着不稳定奥术能量的房间和区域,曲芸也都依靠着自己的听觉和意识世界对魔法的感知而事先绕开。她原本是没有任何处理机关的常识的。然而託了地城主人没有考虑会有听力超常者进入的福,这几天在不断摸索中甚至学会了拆解简单的机关。 在这密封的空间内,机械传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地暴露出原本隐藏于视线的机关结构和危险所在。比如开棺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点地开启棺盖,那么无论会触发什么机关都可以听着机械传动方向及时地躲过可能的威胁,甚至根据机关隐藏的结构推测出其它潜在的危险。 说到地城里的危险,除了机关应该就是怪物了吧?还有既然在小屋里为了装捲轴把食物都丢掉了,那么这三顿饭曲芸吃的是什么呢? 有趣的是,这地城里的小动物都仿佛没有天敌一般任人采割。一些外形类似蜥蜴,穿山甲或者鼠类的东西,只要你平稳缓慢地走到它门身旁,它们根本都不会理你;甚至连地下河和一些房间中水池管道里的鱼都是这样。只是,越往下走,那种唿吸粗重,甚至远远看去伴随着火光雷鸣的强大生物就越多,而这种任人採摘的小动物就越少了。 耗尽了所剩的火焰捲轴之后,曲芸意识到自己该想办法离开了。只是这时,一个微弱但是在曲芸耳中因频率隐含着十分鲜明音律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跟随着若有若无的声音引导,曲芸在粗糙的石壁上摸索着。这一带的石壁较少有自然山体的感觉,更像是人工雕琢,甚至人工镶嵌而成的。不久她便摸到了发出声音的本体位置。 奇怪的是,这块石壁摸起来和四周没有任何不同,粗糙的手感,人工雕琢的花纹……仔细抚摸墙壁上的纹路,曲芸可以想像到浅浅刻在墙壁上图样的大体形态,那是一大堆形态各异的片状物围成环形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声音的来源好像还在这层石壁之后。正是因为被石壁阻挡,微弱的声音才那么似有似无难以捕捉。 0072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一节) 曲芸大致思量了一下,自己并不愿就这么放过面前可能埋藏着的隐秘。世上除了奇特的知识,就没有什么比隐藏的秘密更吸引她了。而且这也不太可能是什么陷阱,四周没有强大生物的动静;机关的话,难道专门只针对自己这样的听力异能者?这就和之前整栋地城的设计思路明显不符了。 那么……心动不如行动,她就是有那份自信,只要自己认为没问题的,那就一定没问题。至今为止,这份自信也从未辜负过她。她从地上摸起一块散落的砖石,就开始动用全身进化过的爆发力勐砸墙壁。 邦邦的噪音响彻地宫,极大地干扰了曲芸的认知。然而这并不是她放弃的原因。主要是她砸了好几分钟,一身力气都用光了,不得不放弃。事实上,也不是她力气不够,用来砸墙的砖石质地坚硬,却已经碎成了粉末。着实是这墙壁太硬了。 很明显,墙壁后面隐藏着大秘密。这种精妙的设计是地城之前所有部分都未曾出现过的。而整个地宫也不存在任何没有道理只是摆设的设计,曲芸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白忙一场。 然而凿穿墙壁显然不是可行的方法,不说用石头砸,哪怕是用手枪射甚至用留给清洁工的附魔匕首去戳怕都不行。因为再次仔细感知石壁的时候曲芸才发现,此处徘徊者奥法之力。 所以说这里是一个结界?魔法阵?需要正经的法师用正经的奥术知识破解?这么想看似有道理,实际上也说不通。就算曲芸没有破解魔法阵的高阶知识,但她购得的有限知识中至少包含了法阵的基础,那是需要用蕴含魔力的物品设定节点,然后由能够传导魔力的物质,比如很多魔法生物的血液什么的,来画图构型的。 潜入意识世界去观察的话,魔法阵应该是一团流动着的图形,哪怕没有启动,也是活的。而面前这面墙壁却是死气沉沉,宛如就是天然的石头。 硬破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边仔细检查周遭环境中是否有被自己忽视的线索边思考着,曲芸注意到了那个持续的,微弱的声音本身。 声音非常微弱,即使是现在的曲芸也分辨得很是吃力。她整个身子贴到石壁上,安下心来静静地听着。之前勐砸石壁产生的干扰很快彻底平息下去,四周静得出奇。 专心之下,她分辨出墙壁里的声音是一个四音和弦。再听了一会,依稀分辨出这个和弦从根音开始向上依次分别相差小三度,小三度和和大二度。分辨起来很不舒服,是因为这些音都不在曲芸那绝对音感的耳朵所熟悉的律制上。若是换一个没有绝对音感的音乐家来听,恐怕会比曲芸更容易得出结论。这几个音,难道是什么解开秘密的线索?可是能考虑到的可能用法也太少了。 曲芸是比较依赖逻辑的性格,很讨厌在没有想清楚道理的情况下去通过笨拙的穷举法得出结论。如果是以前中学时在学校做题的话,哪怕因为某种原因确定正确的答案,在没有弄明白推导过程的情况下她也宁愿把答案空着,不然心里各种别扭。 然而经过反反覆覆的思考,这次她是真的没办法了。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曲芸最终还是试着学着墙壁上发出的相应音高唱了几声。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墙上的声音音量随着她的哼鸣变大了。 然而变大只是一瞬,而且变大的程度微乎其微。如果不是经过进化的听力,是绝对捕捉不到的。 无论如何,也算是摸到了方法。虽然很不爽,她还是试着引导着意识中的奥法之力随着自己的声音去引动墙上的声音。这一次,所引动的音变得音量很大,大到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轻松听清的程度。 只是,持续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短到几乎和自己的声音同时终止。如果不是发现了一个细微的现象,曲芸几乎要开始尝试通过四个音排列组合的各种顺序来启动机关了。 这个现象就是,自己唱的音和墙上发出的音高相差越小,墙上的音持续的时间就越长。而且墙上的四个音每个音固有持续的时间长度也不同,从低音开始数,它们各自持续长度的顺序是四二三一。 现在的曲芸还不明白其中的奥秘,魔法之道博大精深。在很久后了解了每个音所包含的意义时,曲芸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的设计暗合本源。 此时的曲芸,只是通过这个现象自然而然地推断出破解这个秘密的正确方法很可能是保持这四个音同时变大,构成大音量版的墙壁本身的和弦效果,哪怕只有一瞬。 显然,这和唱得快慢无关,每个音在停止吟唱之后的持续时间不受这影响。想要用别的办法让这些音同时发声也行不通,难道要她在这里现场制作出什么和声乐器不成?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尽量的契合音准来发音。 这可难到了曲芸。她耳朵好是真,如今进化过的听力在全世界也足以说屈指可数的程度。可是能听准不等于能唱准,要说唱歌发音的话……姑且来说也算得上专业水准吧。可是这墙壁要求的尺度也太高了,精细到人力所不能及的程度。 曲芸真有点后悔,既然花了大把的进化点在听力上,怎么没捎带着进化一点喉咙的控制力呢。现在再想也是没用,唯一的方法只能埋头苦试了。更何况这只是一个稀缺条件情况之下的推断,是不是真的激发方法还两说。 尝试了大约有个把钟头,嗓子都有些哑了。曲芸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发声音高控制方面有着微小的进步。好吧,就算这里的隐秘触发不了,至少回去之后再考视唱练耳也能提高个五分十分,总算不亏。 在嗓子还能坚持的情况下,曲芸并不打算放弃。然而刚做好了长时间奋斗的准备,却不小心很快意外达到了标准。 在最后一个音响起之后,本应马上终止的第一个音却没有消失。这个和弦持续鸣响着,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被触发的声响,更没有悄然打开的大门。 曲芸只觉得胸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一把,眼前的景物就变样了。这种感觉有点像进入地城时那棺材状凹槽里的传送,却又明显不是同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像墙壁中的声音,给人一种古老,沉重,却暗合本源之感。 0073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二节) 持续了几天的黑暗之旅,此间密室中昏暗的光线晃得曲芸几乎睁不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发光的是密室墙壁边整齐罗列的火把架,青铜质地立在地上,顶端带网格的那种,原始又充斥了艺术气息。 火把架顶端的网格里发亮的却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透亮闪光的水晶。在这些水晶块的照耀下,整间密室显得晶莹剔透。密室不大,一间大学里常见的阶梯教室左右而已。 乍看之下,这间密室的设计有点像是博物馆。很多形态各异的白色石台围绕着房间散落矗立着,零散却不杂乱,看上去很是美观。每个石台上都放着一件或者几件器物,有书本捲轴,也有武器防具,还有些看不出是做什么用处的小东西。 正中心却是一个颇大的石台,四周围绕着多瑞克式的石柱,很像是一个舞台。舞台正中一个石柱撑起的圆顶建筑,像个花园中的小亭,也像是大型神庙的微缩模型。小亭中一个石桌,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放着一本外貌质朴的古书。小亭的正上方,也就是密室穹顶的位置,可以见到三角形排列的……三枚戒指? 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三个浮雕的环形徽章。每一个都相当于酒席上十人圆桌的大小,若真是戒指,那也太吓人了。第一眼看去,曲芸就认出三角顶点位于最高处的那个徽章,正是自己刚刚在外面墙壁上摸到的。 那其实是一本仿佛被撕碎的书,飞扬的书页与书封共同环绕成圆环。它左下的徽章,是一个软体扭曲的钟表,被拉长,如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相连,极像一枚戒指。而右下的,则是环状的dna双螺旋结构,首尾相接。 三个圆环徽章同等大小,让人在潜意识中感受到其间似有若无的关联。哪怕它上面既没有什么绚丽的魔法光影效果,也没有再发出什么神秘的声响,还是给人一种古老而深邃的神秘感。 曲芸直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恐怕是遇到了一些拉马克空间里米沙给出的那份横跨宇宙纵贯将昔的列表中都未能包含的机遇和知识。看那些器物,不用叫米沙来鑑定也可以从它们上面自身发出的光芒中确定那绝对都是战魂以上级别的装备。 等曲芸带了这里的东西出去,恐怕之后的游戏会简单得如砍瓜切菜一般。只是入了曲芸眼的却不是那些高级器物,她边散步般游走在展台之间,边从舞台边的石台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书。 还没等翻看,心中就是一惊。不好!之前把她传送进来的那股力量又要来了!刚进来时还在担心能不能出去,谁知道原来是只让拿一件器物啊!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似的,曲芸转身拔腿跃上舞台就像小亭冲去。 虽然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却是来不及了,那股力量已经近身。须臾之间,曲芸福至心灵地唱了一遍进来时的和弦。原本只是因为不甘心而死马当活马医的尽力一试。谁知那拉扯的力量真的就停顿了一剎,仿佛被干扰了似的。 然后,如愿摸到了亭中桌上的古书。在两本书被送入徽章的同时,曲芸感到那力量仿佛有些愠怒般地把她粗暴扔了出去。 翻了好几个跟头,碰得灰头土脸的,曲芸挣扎着爬起身。 面前正是几天前进入地城的刻满符文的大门。门仍然是开启状态,那个棺材状的凹槽就在脸前。只是四周比之前来的时候要亮堂一些,甚至比那间用水晶照明的密室更亮。 光源当然不会是日光,不说现在天色已晚,就算正是当午这谷底也透不进几丝光亮的。 发光的是一个蓝晃晃的,一人多高的椭圆形物体。它就在曲芸身后,悬空立在石壁大门正对面。这东西不时的闪烁晃动,一副没有实体的样子,就让曲芸莫名联想到了林中小屋日历版上那个感觉是蓝色的椭圆形物体。 蓝色椭圆形物体的左边山脚下横躺竖卧着三个人,不知死活的清洁工,少了条胳膊的甄辉齐以及正在照顾两人的任棉霜。 蓝色物体的另一面还有一个人,却不是陟维全,而是一个陌生的老者。穿着一身睡衣般的蓝色长袍,戴着画满月亮图案的高高尖顶帽,自顾自地碎碎念着原地徘徊。 曲芸不禁心中吐槽,就差把「法师」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啊……要不要配个半月形眼睛? 老法师不理人,自顾自地徘徊着。曲芸也干脆不去理他,而是径直向几个熟人走去。她看了一眼甄辉齐,考虑到他的运气,这胳膊丢的大概不冤。也没搭理看起来一肚子苦水的任棉霜,而是径直走到清洁工面前。 清洁工胸口凹陷,很明显肋骨全断了。上身的衣服被撕成了碎布条胡乱的缠绑着,大概是任棉霜的手笔。布条中是大块大块已经干涸的血渍,只有微弱的起伏能看出这人还吊着一口气。 「喂!」曲芸踢了一脚清洁工的腿。虽然没用多大劲,还是惊得任棉霜一个哆嗦。清洁工则是缓缓抬起了眼皮。 「我在等你……」他气若游丝地说。可能是因为没了力气说话,话反而不结巴了。他说着,努力地抬了抬搭在地上的右手,露出了之前曲芸留在墓穴上的匕首。 曲芸一笑,收起匕首道:「想知道什么,快问吧。」 「什么时候,知道我……」 没等清洁工问完,曲芸打断道:「你的破绽太多了。一开始就扛起来龙涛都抬不动的木头;处理蛇怪尸体那熟练的手法;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却毫不慌张地在那冷静分析问题;第二天跟我去拉黏土时那么容易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却号称一点也记不得第一天去探路时自己走过的路。 这是因为你不能带我们回去,你第一天去的小溪里还沉着留学生的尸体呢。当然,这可以说只是我的推测。但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是,我第一天通过你的裤脚发现这里有黏土时,上面是只有留学生尸体那里才有的红质黏土,而我门后来实际发现和挖掘的都是黑质……」 在一旁听着的甄辉齐慢慢醒过味来,震惊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保护陈老闆?如果之后要杀掉的话……」 「我的问题也在这里。」曲芸打了个响指,「你保护了自己计划好要杀的目标,想猜到可能的原因不难。只是有好几种可能性,比如你不想自己认定的猎物被别人抢走?或者,当时那个人,就不是你?又或者……算了,我在这猜也没意思。有意思的是真正的原因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不是吗?」 0074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三节) 「最后他对我毫无防备,也是你帮……」清洁工却没有回答,而是急着求证自己的问题。 曲芸也不计较,大方地接着话茬答道:「我告诉陟维全,甄辉齐才是杀人狂。你杀的那位老张和陟维全是老相识,从他行为举止推断出我暗示的意思。当然,如果他推断不出的话,想必那警惕性也难不倒你。」 虽然随着清洁工的话头,但是语速却不慢,她能感觉到清洁工时间不多了。 「谢谢……」 「不客气,互相利用罢了,」曲芸摆摆手:「人家也有想问你的呢。话说那仪式是什么意思啊?背后捅成筛子,掰断肋骨挖出心脏……坚持了这么久同样的手法,总该有点什么背后的深意吧?对于这个我还是蛮好奇的。」 「其实之前,一直想杀的是你……」 「我知道啊,所以最后才给你机会杀他来代替,免得留下遗憾不是?至于依子本人嘛,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怎么可能给你留下机会?你这货,不从背后就没法下手吧? 让我猜猜……龙涛所说那些警方的分析应该还是有偏差的,其实你才不是那种会有负罪感的人对不对?这一点上,同类的嗅觉不会错哦,」曲芸对他眨眨眼睛:「之前的结巴不像是装的,所以你是因为自卑才不敢直视别人的正脸,对不对?」 清洁工无神的眼睛亮了起来,曲芸越发自信道:「结巴是真的,现在不结巴,当然也肯定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所以嘛,可能只有一个。你和他,不是一个人。」她满意地闭目点点头,然后看向地上的清洁工。 「那你之前……」 「喂!」曲芸喝止清洁工的同时又踹了他一脚,「事不过三!」 清洁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曲芸并没有被他忽悠走。他前后三次避重就轻地把曲芸的问题引向别处,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三个人。」清洁工嘆了口气道。曲芸双臂环抱胸前,静静等着。 「一个力气大不爱说话的;一个结巴内向的;而我,是正常的。」 「正常的那个才是杀人狂吗?」曲芸轻笑,话听着有些别扭,语气却毫无嘲讽:「驱使着体内两兄弟给自己办事?这还真是方便啊。刚才随便说说居然猜中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没那么轻易会让我知道真正的秘密? 再让我猜猜,你完全有控制另外两个的能力,并不存在因为意见不一而救人的问题。之所以要救他是因为,他不能在那个时候死,或者,他必须由你杀死,对不对?」 甄辉齐打岔道「姐!你连变态杀人狂的心理活动都能推敲出来啊!这也太……变态了吧……」 曲芸面带微笑地敲打甄辉齐的脑袋:「并不是理解他,而是对游戏规则的推测。他之前能安分那么多年,不论是不杀人了,还是不再被发现自己杀人,你不觉得一进入游戏就暴露出来很奇怪吗?我想他不是控制不住自己,而是不得不做。我没猜错的话,你得到的游戏规则和我们不一样吧?」 「不用我说,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清洁工郁闷得咽下半口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却很快打起最后的精神道:「可是有一件事,你是不可能猜到的!刚才不是问我我杀人的仪式背后的意义吗?这件事,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如果你把我带出去,我就发誓告诉你!」 「都这样了,我带你出去,你就有信心能活下去?」曲芸诧异。 清洁工微微点点头。 「你行事有自己的原则,性格也不讨人厌,和我勉强算是一类人,最后还帮我解决了不小的麻烦,」曲芸说着微嘆一口气:「如果是几个月之后再遇到你,也许我就答应了。」 看着清洁工用尽力气露出那希冀的眼神,曲芸摇了摇头:「只可惜,我现在太弱了……」 清洁工的主人格相当聪明,不然也没法和朝廷周旋多年。不用曲芸解释,他便理解了话外的意思。 「没可能?」 「没可能,」曲芸惋惜地摇头:「我知道,你尝到了杀超人的快感,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吧。看在之前所有那些的份上,我唯一能承诺你的是,你死了以后,我会代替你杀掉很多很多超人的。」 清洁工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还有件事你能帮我。」 曲芸挑眉,神态柔和。一副能帮到的话我会尽力的表情。 「用我的手法,杀了我。」 没有花时间思考,也并没问为什么,曲芸郑重点了头。 原先几位新人被害时,曲芸一向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哪怕其他人拉帮结伙去挖坟,她也是爱理不理。这一次,在完成了那个血腥的仪式之后,她却自发地挖了个坑把清洁工埋葬了。 她在解剖清洁工的时候,另外两位是吓得能躲多远躲多远。可是在挖坟时,甄辉齐却是主动跑来帮忙。过了一会,任棉霜居然也过来了。看得出,她总算是想开了之前的事情。 在亲手进行清洁工那套奇怪的仪式时,曲芸非常努力地把自己代入角色去感同身受。然而清洁工说的没错,他把自己的秘密带到了坟墓里。只要他不开口,曲芸是无论如何也没可能理解他行为的意义的。 曲芸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和清洁工是一类人,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曲芸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但却也绝不会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理由去滥杀无辜。她行事遵循自己的逻辑道理,这一点和清洁工显然是不同的。 可能也正因此,她最终也没能通过身体力行去推理出清洁工仪式的意义。这对于自认为揣摩人心专家的曲芸来说不异于一个无奈的失败。果然有句话说得好,任何人都是没办法赢过死人的,即使是曲芸也不行。 收拾完这边,曲芸简单抹了抹一身的血向那边法师样的老头走了过去,另外两位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走到进前,老法师抬头瞥了他们一眼,问道:「忙完啦?」 曲芸嘿嘿笑着点头:「老先生,这个是传送门呀?」她指着那个蓝晃晃,亦真亦幻的椭圆形物体。 老法师点点头,向她伸出手。 这么直接啊,那也好,省了废话。曲芸把手按在脚踝纹身上,通过意识翻翻找找,很快一个泛着微微红光的葡萄状胸针出现在手上。 老法师一副世外高人的卖相,却掩盖不住急不可耐的爪子,一把抢过曲芸手里的东西研究起来。良久,撇撇嘴角,直接把东西收了起来,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道:「进去吧。」 「老先生,这个是给她的。」曲芸说着把一脸惊慌的任棉霜推到了前面。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先把最后在密室得到的书先拿出来问,不然估计对方见着了硬抢的可能性不小。 老法师稍稍有点惊讶,到也不算在意,一把把任棉霜推进了门。给别人买门票是好事啊,说明后面肯定有更靠谱的宝贝留给自己嘛。 0075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四节) 果然,曲芸紧接着又掏出一个烧瓶。不用怀疑,就是高中化学课用的那种圆锥形的玻璃烧瓶,上面甚至还画着刻度。里面装着半瓶无色液体,并没有任何光泽,却能明显感受到四周空气中的奥法能量受到了它的吸引。 老法师眼睛瞪大了些,急切地抢了过去把玩起来。过了一小会道:「变形药剂,战魂二品啊。」不等曲芸解释,就一把把甄辉齐也推了进去。接着又向曲芸伸出爪子,眼睛看着别处,就差再吹个口哨了。 曲芸挠挠头道:「先等等,给了你我也得被推进去吧。」 「不然呢?你不想走?那就和付不起门票的一样留下来帮我也行,这一年就别回去了。」 「以前也有人来过?付不起门票的?后来呢?」 「命运挑战迷宫每年都会有入口开启的一天,这之前总会有你们这样的外地人来到这里。我收取迷宫里的东西,帮你们离开。付不出东西来的,就留在这里等到下一年再进迷宫去探索,或者直接在迷宫里探索一年,直到找到价值足够的宝物给我。不过……」 「不过?」 「不过从来没有留下来的人活下来。要么当年支付宝物离开,要么进了迷宫永远也不再见到。」 曲芸满脸黑线,还是抓紧时间问了下去。老法师的话里暴露出很多线索,她直觉到不抓紧时间多套点话出来很可能会像第一次问米沙时那样被什么干扰而中断。说不清道不明地总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约束着她不能去获知更多这个世界的秘密似的。 「您刚才说,这个迷宫叫命运挑战迷宫,那这小岛是不是也叫命运挑战岛?」 「命运挑战迷宫的学名是索福克勒斯迷宫,小岛的名字也叫索福克勒斯岛。学院里通称它为命运挑战迷宫,只是因为这迷宫为先神索福克勒斯所留,代表了他的意志,即以自我自身之力去赢得命运的走向。 神谕中记载,索福克勒斯因为与至高神理念有所冲突而最终陨落,这里则是他的墓葬所在。他的意志,财富,知识全部寄託于墓葬,每年开启一次,寻找自己意志的继承者进行传承。」 学院?先神?至高神?神的墓葬?一个问题能引出三个,曲芸觉得自己就好像呀呀学语的婴儿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种感觉……很好。无论如何,游戏目标先确保下来了。至于任棉霜和甄辉齐两位,她这次还真不是想坑他们,要说坑,他们也得算是被这老头给坑了的。 说起来,这个名为索福克勒斯的先神也是个坑货。自己招惹了至高神被弄死,还要找人来传承自己的意志。要是谁来求得了这份意志是不是最后也得被像他一样给弄死? 没时间细想,趁着老法师还愿意回答,她得赶紧尽可能多地套话:「那您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外乡人继承先神意志?还是说从我们这里寻求线索,自己去找传承?说起来,为什么您自己不进去啊?」 法师老脸一红道:「先神的意志岂是那么容易能寻得的。我每年花时间来这里,不过是为学院驻守收集知识,顺带给自己寻些宝贝呗。至于自己进去嘛。呵呵,我可不想死在里面。」 曲芸再次满脸黑线,拼命忍住问一句「那您想不想死在外面?」的冲动,改口道:「那您在这里寻宝有多久了啊?这地宫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啊?」 「老夫在学院争到这个职位,已经三百七十五年了。这里埋藏宝物无数,恐怕比很多小世界中整界蕴含的宝物都多,更不用说那些神和他的信徒所留下的知识。 神谕中记载,此处所有宝物中有三件至高圣器。分别是【真理之谬】,【雷特辛之书】和【解围之神】。其中第一件【真理之谬】是被至高神所禁忌之物,哪怕神谕中也没有谈及;第二件【雷特辛之书】并非先神索福克勒斯所着,而是上古时他战胜龙族兽神所得,其中记载了创造万物的知识;而最后一件【解围之神】则是一件十分霸道的圣器,能够实现许愿解决困难而没有极限。 讲解着,老法师挥手在空中画出三个图样。奥术的能量滞留空中,留下淡蓝色光芒的轨迹。三个图样正是曲芸离开前最后那间石室内穹顶的三个浮雕。而飞舞书页环绕而成的雷特辛之书的标识,此刻正乖乖躺在曲芸徽章空间里那本书的封面上。 神谕所述命运挑战迷宫一共九十七层,至今最深有人能活着回来的不过十层。越到下面,危险越大。想必这些圣器应该都在迷宫最下面吧。虽然老夫相信它们真的存在,但这种存在对我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个永远也触及不到的传说罢了。」 这些内容足够曲芸消化一段时间了,因此她没有深究,而是尝试着把谈话一步步引向对自己来说更深一层的问题:「老先生,这迷宫每年出现一次,索福克勒斯岛都会这么地震?岛上那些怪物呢?树木呢?还是说只有今年特殊?」 「迷宫现世,东西两分,只留入口一线不受禁制可以通行。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传送门开在这里?至于你说的怪物嘛……岛上只有一条八肢蛇是我驯服的。那是这岛上位阶最高的生物,它替我守塔,每日记录日期。至于其它的,不过只是些野生动物罢了。 植物嘛,每年迷宫一出,自然全毁。然后一年时间再长回来。不然这里怎么会是片小林子,而不是整岛的大森林?你来这里几天,应该注意过这岛上没见过百米以上的植物吧?」 好吧,原来居然是这颗星球植物生长比较快的缘故?平常的植物得百米以上?虽然感觉很坑,但是曲芸也实在挑不出问题,她只得接着问出自己最在意的核心:「那您听说过,拉马克游戏吗?刚才那瓶药剂,您是按拉马克游戏的标准品评说是战魂二品来着吧?」 「拉马克游戏?整个宇宙都是尘屑,战魂……这么划分宝贝品级的啊?鬼知道你说的游戏是什么东西?」 竟然是这样?好吧,其实曲芸的关注点是,这老头果然是外星人么?你一个老法师打扮的外星人在这里谈星球宇宙什么的真的科学么? 没有得到明确正面的答案,可对曲芸来说,从这样的回答中也足以推断出许多事情了。 想知道的问得差不多了,曲芸向传送门走近几步道:「您在这里几百年了,总该知道,我们这些『外地人』里,有些很弱,可也有些非常强。您在这里收过路费,就不怕我们把您给杀了,夺走那些迷宫中的宝物?」 「呵呵,觉得自己比我更强的话,你也可以试试呀。」高帽老头十分开心地笑了。 试试……鬼才会试!能不能打过你根本就不相干。重点是如果你死了,或者跑了,谁来给我开门? 曲芸甩手丢出一件迷宫中得到的小东西,按引动四周奥法的程度来判断总不会比之前的变形药水差。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传送门。 0076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五节) 待到曲芸离去,高帽老法师毫不顾忌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把玩研究起来曲芸留下的小东西。再过了几个小时,直到淡蓝色的传送门开始暗淡下去,又一个身影才狼狈踉跄地凭空滚了出来。 「哎?还有人啊,刚想要走。」 滚出来的人眼看着只剩一口气了,他也顾不上搭理老法师,自顾自朝着光门爬去。这人正是陟维全。 「喂!」老法师一脚踏在他背上,就好像小朋友按住爬动乌龟的龟壳戏弄般:「不拿出东西,可没有门进哦。」 「我……没有东西……」 「啊,啊,那好吧,我知道了。你就留在这里,等明年岛屿再次开启时再去赚门票吧。」老法师居然转身就走,伸手轻轻一抓,那蓝色光门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去。 「等等!我……我有……」陟维全睚眦欲裂,手上立时多出了一个灰蓝色的小球。 「我就说嘛,你身上明明有奥法场,却说自己没拿到东西。难道还要告诉我你是个法师不成?」老法师说着,抬起来脚。这次倒没有像对曲芸时那样急不可耐,只是有些嫌弃地接过那个小球,「嗯,就这样?战魂九品而已,这不够啊……喂!我说!」 老法师抬起头叫嚷着,只来得及看到陟维全最后一抹裤脚隐没在传送门中。恐怕陟维全自己也估摸着拿到的东西可能不够门票,趁着老法师琢磨自己那小球的时候,拼上最后一口气连滚带爬地扑腾进了传送门。 好吧,虽然这么一来通关游戏的奖励一定是大打折扣了,甚至连地下城这么个天大的机缘也一点收穫没落下,但至少小命算是保住了啊。 这么危险的地城,那帮菜鸟新玩家怕是一个也留不下来。嗯,就算那个变态音乐家也没可能活下来!陟维全不无恶意地臆想着。再加上自己团队被完全清零,以后就是他陟维全一人独大了。再来多少新人,也只有被自己统治的份了…… 游戏胜利奖励:生存七天500进化点+明确自己所在地100进化点+拿到足以支付传送门的财富100进化点*3=900进化点+1800能量点 成就:【迫不及待lv2】30能量点(在一场游戏中第一个发现全部的游戏规则) 成就:【自力更生】10进化点(第一次使用游戏系统中学到的手艺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 成就:【黄雀在后lv1】260进化点(在一场存在系统安排背叛者的游戏中,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利用隐藏在队伍中的背叛者完成游戏。此为只需要揭露出背叛者身份的普通成就【真相之眼】的进阶隐藏成就,奖励为其翻倍。) 成就:【奥法之道】100进化点(世间大道千千万,通过使用新力量进行一场厮杀,为自己迈出踏上其中一条进化道路的第一步) 成就:【夺宝奇兵lv1】30能量点(从遗蹟/宝库/地城/险境中带回宝物) 成就:【乐于助人】100能量点(第一次主动付出代偿帮助非团队成员完成任务) 虽然知晓了清洁工带着不同的任务才在玩家中大开杀戒,不过因此获得了成就和进化点奖励也算是意外之喜。仔细想想,这玩意达成的条件真心苛刻。如果不是凑巧,曲芸也不可能想到。 果然,正如米沙所说的那样,合作类游戏比竞争类游戏所获得的奖励点数明显少了很多。除去那些暂时不可能接触到的宇宙歷史奥秘,这一趟可以说基本上完整地解开了游戏中的各种基本秘密。 甚至于,连三神器之一的【雷特辛之书】都入手了。如果把拉马克游戏比作普通的电脑电视游戏,这显然属于游戏背景中存在的概念性物品,并不是为了让玩家入手而准备的。因此可以理解为,这样的点数获得,应该也就是b类合作游戏的极限了。 再考虑到入手的过程,这样的难度和需要的巧合运气,只能理解为触发了彩蛋一类吧。也许这东西的入手并不影响游戏最终评定获得的点数。或者说,这东西本身就是比点数要珍贵百倍的收穫了。 这样想着,坐在自己个人空间里的曲芸突然间从脚踝处摸出了一本厚厚的封面质朴的古书。细看的话,古书貌似空无一物的封面上,隐隐显现出密室里那个一本仿佛被撕碎的书,飞扬的书页与书封共同环绕成圆环的图章。 所谓隐隐显现也不是什么作用于精神的幻觉或是暗藏魔力波动的神秘构造,就只是普通人甚至生产流水线都可以生产的那种,使用较细刻痕避免明显光线折射的质朴手段而已。越是质朴,却越显现出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好似其中蕴含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再翻开来看,果然,是用捲轴上同类的文字书写的。哪怕不是同一种文字,从构型上判断也明显出自同一语系。对于这种语言,曲芸之前学习奥术基础的时候了解过不多的一点,该算是一知半解吧。 原本就不能算正常的脑子被强化之后,再加上空间里那种一日万里的学习方式;目前她对这种文字的了解,大约类似于成绩还不错的中学生去阅读英语论文的感觉。翻着手头各种捲轴,资料,勉强能理解文章大意,细节就无解了。 心中一动,就召唤米莎在空间系统的【知识】中检索起关于奥术魔法所涉及到的语言文字来。最后的结果,却又可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按照知识检索中其它信息量来推断,这宇宙之中,或者说至少这拉马克系统所囊括触及的宇宙中,文明的数量可有千千亿之多。如果罗列出所有能够在系统【知识】中所学习的语言列表,恐怕能铺天盖地的覆盖整个空间目力所及之处。 然而,关于奥术魔法的语言列出来,却只有七十二种。 看到这里,应该称得上是情理之外了吧。难道千亿世界中的千千亿种族文明里只有不到百种文明接触到了奥术魔法体系? 而且还不是一种,而是几十种。这说明奥法文明也并非是某个封闭环境下的特产或者统领大千世界的更高级存在。 然而,曲芸却细心地发现了一个关键。那就是在这七十二种文字的简要介绍里的样例上可以见到,所有这七十二种文字,都有着极大的相似性。 考虑到奥法的特性,曲芸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0077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六节) 这推测就是,奥术文字与别的文字有着本质的区别! 绝大多数文字,是为了流传记录交流,而人为的为客观概念而赋予了形象。所有这些文字,都有着鲜明的主观性。不同文明会根据文化传统,用形象和发音完全不相关的信息来表达同一个内容。 而曲芸推测中的奥术,则很可能是非人所发明,而是天然存在的。就像人们画画使用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全世界任何地方的人使用的素材都一样,这是因为,人眼可见光区域的色彩,是自然界中客观存在的。 因此,如果世界上在文明存在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套天然的带有力量的符文,眼前的现象就讲得通了。无论这套奥术文字是自然造化而成,还是神创,又或者是什么巧合,那么所有这七十二个文明则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接触了这种原本就存在的力量现象。 无论是通过自然领悟,还是从别的文明遗蹟那里获得,神启,抑或甚至是从拉马克游戏中;他们接触到了同样的本质,然后根据各自文明不同的理解演变出来了如此类似的七十二种语言文字。 虽然仅仅是一种猜测,曲芸却觉得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揭开天地间深深隐藏的种种奥秘,这才是她选择加入拉马克游戏的本来目的啊。比起通关一场游戏,拿到前所未有的高分,进化出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只有此刻进行的推想,才让自己真正的得到了满足! 如果有一天能够证实自己的推想,那一定会感觉更棒的。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 正想询问米莎,它见到曲芸停下思考却主动开口了: 「恭喜你,拉马克徽章等级升到第二级了。不愧是你呢,一般人怎么说也要经歷十场游戏才有可能会升级啊。」米莎说着,伸出金属光着的手笔朝着曲芸脚踝一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曲芸却明显感到精神世界那边一阵阵波动。 「怎么算升级?有什么好处?」原本打算问的问题被吓跑了,话赶话地就开始问起了徽章的事情。 「拉马克徽章的升级需要相应的进化点与能量点获得积累,以及完成游戏的评价。这些都是后台数据,虽然不是权限不足不能说,但是都是些麻烦又没有实际帮助的信息,想必你也没兴趣细究。」 曲芸点点头,示意米莎接着说。 「至于好处嘛,最明显一个是你在系统中学习检索的权限提升了;另一个是你留在个人空间的时间增加了,现在是四个小时。而且这四个小时你可以在下次游戏开始之前随时选择进来,不限次数;还有一个,就是徽章空间变大了。」 曲芸摸了一下徽章,果然大了一倍有余,已经有旅行箱大小的容量了。 「二级的徽章开启了组队模式。你不仅可以加入已经存在的应选者队伍,还可以组建自己的队伍。相应的,你也可以选择花费五百能量点截留新人了。最基本的二级通讯功能也被激活。通讯仅限同队,每次三分钟语音对话需要能量点,容易受到一切干扰和阻碍。 等以后徽章等级更高的时候,还可以离开我的界而去到域中。也就是多个临近界,即你们星球上所有拉马克界所构成的拉马克位面共同体。那里包含一个公共区域以及许多界的接入口。在域中,你可以交易进化图谱,以及各种应选者利用系统制造的或者在不同世界中游戏所获得的物品。 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政谋权。你们星球的真实权力划分者都是从这个域中而来的。」 「谢谢,这些都不是规定在得到二级权限时应该知道的吧?就知道米莎对我最好了。」曲芸一挑眉,继而弯弯眼角:「那么,就麻烦帮人家把本次新人甄辉齐截留下来吧。」 「没有问题,点数扣除,通知已发出。」米莎公事公办时声音冰冷机械。可想而知,自己空间里的甄辉齐得到通知该是如何欢唿雀跃。 「还有件事,本来想要问你的。你看看我刚得到的这本书,需要学习哪种文字才能阅读?」曲芸倒是很有兴趣去把这些语言文字全学了。虽然这类带有力量的文字体系学起来比只值五能量点的中文英文要贵不知多少倍,但对财大气粗的曲芸来说真不是个事。 只是她现在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时间相当紧,肯定没时间浪费在学习暂时用不到的语言文字上。更何况,曲芸自信这些相近的语言只要真正精通了一种,那么其它的即使遇到也可以触类旁通。 一身基本几何造型的米莎并没有用「手」去接,【雷特辛之书】就自己飘到它面前。紧接着,米莎的球状大脑袋上隐隐流光攒动,静止在那里。没几秒,就砰地一声倒飞出去。吓得曲芸赶紧伸手去扶。 「米莎竟然,没有权限去解读……」她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声音连声调都全变成了一声。脑袋上冒出两坨蒸汽,然后晃了晃才正常过来,道: 「学习贤者符文吧,这是最早也最接近本质的奥法语文。现在除了拉马克世界,在整个宇宙中几乎已经失传绝迹了。这本书涉及到的语种很多,但都是从这种文字衍生而来的。现在你是这本书的主人,只要花时间学习,迟早上面的内容都会学明白。 另外呢……嗯,里面还涉及到大量的龙文音节。这就有点奇怪了。严格来说,龙文音节的力量体系与你现在所学习的奥术体系在本源上就有所差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同一本书同时涉及这么两个不同的本源语种。 龙文音节很难学,和个人天赋有关。绝大多数人即使通过拉马克世界的系统学习,也是努力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毕竟原本就是龙使用的语言,又不是为了基础人类设计的嘛。不过你貌似有着不错的音乐天赋,或许真的能……啊,不能再说了,关于进化方向的提示是绝对的禁区。」说着,她的大脑袋又红了起来。 米莎说得不错,仅仅是入门级【贤者符文】的价格,就比其它语种又是贵了数倍的点数,竟然需要2300能量点。原本曲芸只是估计这可能是因为失传的缘故,没想到它竟是更加贴近本源的产物。 顾名思义,在这种力量体系划分中,它也就相当于更强大的力量,自然会更贵。 至于3600点的入门级【龙文音节】……曲芸不禁一笑,其实不用提示得这么明显啊,自己又不笨。米莎不会因为这样的提示受到什么惩罚吧? 她对米莎的真诚可算是十分感动,同时也有些不解。作为一个拉马克游戏管理者,想必见证过百千玩家世态炎凉,为什么面对一份甚至起源并不很真诚的友谊,会如此的单纯呢? 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它吧。当然,解开其中的谜团原委也一定会是十分有趣滴~ 0078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七节) 解决了疑问,下面就该抓紧时间使用进化点和学习知识了。米莎都已经暗示到这个程度,总不能不承其好意。 二话不说,曲芸先就买下了【贤者符文】和【龙文音节】。然后便拉扯着意识界的光点,把400进化点平分在了喉部神经敏感和喉部结构可塑性上。 龙文音节是一种类似于音乐的语系。光是简单接触刚刚得到的知识,曲芸就明白了为什么几乎没有人能过学会这门语言。它对于音高准确度的要求太高了。 多亏自己有着绝对音感的天赋,才有了学习龙文音节最基本的可能性。只是龙文音节针对地球上的绝对音感者还有一个巨大的坑,那就是律制不同啊啊啊! 在龙文音节中,语言词彙其实是一种纯粹的辅助。而真正的主体只是由能够沟通奥术能量的个体发出的语音音高而已。这个音高体系是以现实世界精准的600赫兹,也就是比c5音高三分之一左右为初始音。并且以纯律方式进行上下音高,每一个八度间的两个音实际上都是大于现实世界的八度音程的。 龙文音节奥术体系中施法需要吟唱极其精准的音高,即便精准需求最低,音节最简单的学徒级奥术,当任何音节的音高差出三分之一个半音时都会导致完全彻底的施法失败。 就此看来,曲芸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世界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魔法师。哪怕有着百分百清晰正确的进化图谱,哪怕有着足够的进化点。完全达到了魔法师基本需要的一万个人里恐怕难得有十个有足够的天赋真正做到能够使用魔法啊。龙文音节如此,别的施法方式,哪怕是不需要语言语音的那些,怕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刨去之前学习的零碎技能,支出这笔巨额的能量点后曲芸就只剩下四百三十四能量点了。瞬间打回原形了啊。不过,沉浸在精神世界那边学习着两种语言时,曲芸突然一个灵感迸发想到一件事。古时候一直有传言魔法师中有很多大音乐家,莫非是龙文音节的关系? 这一推测让曲芸不禁有些暗自雀跃。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在奥术之道上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知道各种拉马克游戏世界中那些魔法文明中是什么情况;至少在现实世界的地球上,凭着混迹大庸第一世界顶尖音乐学府两年多的经验,哪怕自己没有进行任何强化,全世界在这方面的天赋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人也绝对不多。 想到这里,她不禁来了精神。原本女孩子对于动刀动枪打打杀杀就多少有些牴触,哪怕是性情绝对算不上正常的曲大小姐也深深厌恶着那种肌肉与鲜血的环境。而至于魔法,无论在任何角度来看,哪怕在翻手夺人性命之时,也绝对称得上是一种艺术了。 哼~谁稀罕变成金刚大猩猩,依子才不用你们的进化图谱呢。曲小姐不无恶意地内心傲娇着。了解到自己战斗天赋有多低时,曲芸倒是没有恐惧过,但是不得不承认还着实是沮丧过一阵。现在大体了解了奥术之道,心情好了很多。难就难吧,至少有了努力的方向嘛。 怀着明确的目标曲芸开始查阅起庞大的系统知识库。这并没有花几分钟,毕竟第一次游戏结束时她所查阅的主要方向也是奥法相关。很快目标被锁定在两个东西上,230能量点的【奥法力量入门级】和150点的【附魔学入门级】。 前者主要是把自己已经掌握的奥术能量转化运用而形成基本魔法法术的学科,而后者则主要是关于制造,拆解,分析魔法物品的知识。要说的话,两者都是曲芸现在急切了解的知识,尤其是附魔学,更是深深地触及到了她的兴趣点。嗯,果然神秘侧的知识就没有便宜的,买买买。 在几乎准备离开知识库的时候,曲芸突然诧异地发现学习进阶奥术能量的价格降低了,现在居然变成只要10能量点。稍一思索便有了一个假设。应该是因为自己通过使用捲轴和观察地下城机关而长进了对于奥术能量的掌控。遇到这等好事,干脆就决定花10点学习了【奥术能量初级】。 选定了要学的知识,就是剩下的一大把进化点了。随口问了米莎一句,才知道自古以来大多数应选者遇到进化点有余裕的时候,都更倾向按照别人的进化图谱来进化。就算像自己这样一时没有能量点去买进化图谱,也宁可把进化点留起来等到下次。 曲芸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做法,可以说,这种做法非常的稳妥,甚至于不会浪费任何宝贵的进化点。然而曲芸会缺进化点吗?随便加加,下次游戏照样大把大把赚来挥霍。 最重要的是,按照别人的图谱去加,永远也不可能比图谱主人更强大吧?更别说自己选择了一条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图谱出售的奇葩道路。带着这种有些嫌弃的心情简单浏览了一下系统中出售的进化图谱,曲芸更坚定了原本的想法。 不仅米莎这一个界,就是整个域中也没有找到哪怕一张奥法方向的进化图谱。不仅是奥法,连带曾经在知识检索中因无意间撇到而确认其存在的修真,精神实体,灵魂能量,信仰神术和机甲适应等等各种其它方向的力量体系,也没有一张图谱有所涉及。 所有的进化图谱都只是关于各种不同方向的肉体进化的,至少眼前看到的这些如此。 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更感兴趣的方向,就断没有因为别人做法而改变初衷的道理。曲芸一向就是如此自信。什么?有件事有史以来没有人做到过?嘛,那不是因为依子还没试过嘛。 因此,她十分坦然地把剩下进化点基本均分在了之前着重强化过的脑听觉处理区域敏感度,脑神经活性导性,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发育和脑神经通路驳接上。其中,只有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发育较多地分配了270点。 虽然入手的几门知识简介上都没有明说。或者,干脆这些知识的创造者根本就不懂得现代医学生理学。但是曲芸在接触了奥术的基本原理后,还是根据手头的信息敏感地分析出这些自己着重强化的素质对成为一个法师具有相当的重要性。 0079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八节) 拉马克游戏系统中提及的力量体系林林总总,哪怕关于魔法力量都有三种不同的主要道路,曲芸所选择的奥术方向只是其中之一。至于龙语符文,则是魔法三体系之外的另一个相近却全然不同的方向。 习得的知识大多关于奥术能量本身和运用方法,对于这一体系的结构和修习者的发展方向则相当暧昧。曲芸只了解到,奥术是一种向外探索的力量,它的核心是知识。奥术师以「理解-感受-影响-掌控」外界大世界为主的修炼道路,藉助一种填满整个宇宙的,哪怕真空中都充斥着的难以感知的奥法元素影响世界。 这些残缺零落的知识落到曲芸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有着复杂的系统和大量专着,说明奥法的研究者绝对不仅限于地球上那屈指可数的几个法系超人。她一直认为自己经歷的游戏世界应该都是宇宙中独立于拉马克游戏系统之外的真实存在,关于奥术的知识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此外曲芸还了解到之所以那么少人能够使用魔法的原因。获得知识中记载修习奥术的基础是感知奥法元素,而它的基础则是相关大脑区域的足够开发度。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没有任何知识涉及到具体是哪部分大脑区域的怎样开发。这很正常,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几位法系超人不可能公开有关自己秘密的进化图谱。而「其它世界」的法师想必并不是通过拉马克系统进化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力量。 那么到底是什么进化导致曲芸可以感知奥法元素的呢?曲芸其实有一些猜测。自己之所以选择强化绝大多数人不可能想到的「大脑自我认知区域」,正是这个道理。而米莎口中的「跃维体验」也许也是自己能够成为一位法师的关键。 花光进化点一身轻松又眼馋着到手的知识,不知不觉中,曲芸竟把四个小时一口气全花掉用来学习了。待到学习完毕,时间刚刚好,剩下小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是曲芸牺牲了一定的思考理解而紧赶慢赶完成任务般加速记忆背诵才达成的。 跟自己比,曲芸一直觉得记忆力算是自己各种智力才能中的短板了。虽然这也已经显然远比世界上大多数人强得多,但是不说那些学者综合症,就跟那些专业记录史料,研究数学公式等等的优秀学者比,她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就是个渣渣。 地球上的拉马克的进化论讲求用进废退,游戏世界的存在保不准这玩意就是宇宙至高真理。自己这么懒的人嘛,呵呵。从小到大但凡遇到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她总是有办法取巧解决。在此恶习下,记忆力算是得不到丝毫锻鍊了。 纠结记忆力的问题,是因为曲芸深痛地意识到自己能留下个人空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有太多东西不是学不起,而是再压缩接受知识的时间就会因记忆力问题导致吸收不全面的窘境。 这次时间安排的还好,余下十几分钟。下一次要是沉浸在某些深奥的知识中没学习完就被传出空间那就亏了。按曲芸的性子,还不得为那后一半没吸收完的知识难受半个月,然后下次游戏后再花一遍能量点重学同样的知识啊。 转念一想,这也不算大问题。只要保持游戏收穫的质量升级徽章,很快就可以得到足够的学习时间了。至于选择奥法之道可能需要去记忆的大量知识和咒语呢?大不了就当挑战自己锻鍊一下吧。 再不成,记忆又不像音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才能,必要时花进化点更多强化一些总行了吧。 睁开双眼,还是宿舍熟悉的淡粉色床纱。这一次天大亮,室内并没有人。显然是室友们认为她睡懒觉而没有打扰,各自自行上课去了。 曲芸坐起来,掏出手机给蓝枫发了条简讯:「上次你提到那个,还是麻烦帮我准备一下吧。再抽点时间教教我可好?」 和蓝枫说话,曲芸一向是这样没头没脑。一个是她们之间很多话不太方便被别人知道。虽然说作为一个「普通大学女生」被人刻意窃听或者截取手机信息的可能性极低,但是曲芸不能不顾及那些可能会成为自己敌人的老玩家们上天入地的手段。 若是只言片语被室友同学听去,又不小心在不恰当的场合说出来,鬼知道会不会被谁从游戏系统中制作出的黑科技产物捕获? 另一个,则是两人间莫名其妙的心领神会了。虽然平时交流不多,蓝枫又是话超少的有名冷美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间就是可以用这种再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只言片语来沟通所有重要的消息。 果然,蓝枫回的简讯很快弹出:「又去了?恭喜回来啊。明天你就一节吧?旷一下,跟我来。」 曲芸微微一笑,回了一个「比心」的颜文字。五分钟干净利落穿衣打扮洗漱完,打算买了早点就去学校附近的琴行。至于现在已经开始的公共课,既然没赶上,就不要跑去打扰人家讲课了。 急着去琴行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对龙文音节的接触让曲芸生出了一点实验的心思。 在游戏世界和个人空间中曲芸都用那根扭曲多瘤的树枝反覆练习过,准确的按照龙纹律制发音时可以藉助那「魔杖」明确感受到奥法力量的存在。那么,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用乐器演奏呢? 要知道,哪怕再怎么进化,人自身所能发出的声音也绝对是有限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位法师使用龙文音节的方式战斗,就像唱歌一样,同一时间只能发出一个音高。哪怕使用唿麦一类特殊的发声技巧,也不过难以操控具体音准的两三个音。 这样看来刚得到的知识中所提及的那些威力强大的,高阶复杂的龙语魔法根本就没有可能发动。 至少,没有可能凭自己一个人发动。 对于全世界走魔法进化路线的玩家不过小猫两三只的拉马克游戏,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难道自己还能凑齐一队龙语咏唱团? 然而,如果是可以使用乐器,比如曲芸自己专业的钢琴,那一切就另说了。 配合踏板延音,无论再怎么复杂的音律织体都是有可能一个人表达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曲芸选择去学校附近的琴行而不是学校里给钢琴系学生使用的琴房的原因。学校里是不可能让你自己调律的,而琴行楼下就有卖调律器材。把隔音门一关,谁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0080 第二章 生存岛(第三十九节) 沉浸在获得新知识的喜悦中,曲芸边走边轻哼着龙文音节律制中的音高让自己熟悉。下意识察觉到前面有人挡着路,她没在意。低头向一边绕去,却没想到前面的人也向着同一方向挡来。 曲芸皱眉,很不满刚刚冥想的音节被打断。不悦地抬起头,却是一惊。 故意挡住自己的还是个熟人,正是不久前被自己在道馆修理的郝翰。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面色不善的男生。郝翰嘴角轻轻一挑,眉毛却皱得很深,没了大板牙漏着风阴阳怪气道:「曲芸啊……上次的事还没完,今儿个再陪哥几个聊聊呗。」 有了上次在这边世界遇到老兵团的经歷,曲芸正怕在实力低微时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 不到一瞬的错愕后,马上弯弯双眉装作一副熟识的样子亲切道:「呦!郝师兄啊,来来来,」接着踏近一步在郝翰耳边轻声道:「这边在修楼,没人打扰,你们过来。」 说罢,便向着工地走去。只剩下郝翰一脸怪异,就像是被抢了台词一样进退不是。 却不料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仿佛没听到曲芸压低声音的话一样,伸手一栏道:「你今天是跟也得来,不跟也得来了!你也别怕,我们不把你怎么样,就跟哥几个去那边工地一趟。」 曲芸停步,一脸诡异地看着那人。怎么都觉得像是三流演员对着不熟悉的剧本演戏呢?姐姐我都说要跟你去了啊,你是装没听见呢?还是装没听见呢?话说你跟人家说话,眼睛不要四处乱瞟好不?你们出来打家劫舍的,自己冒个大头鬼的冷汗啊? 曲芸正不知该如何吐槽,更奇怪的事便接踵而至。一句低沉的男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光天化日,你们是打算强抢民女,还是打家劫舍啊?」 随着声音,一个学长模样的男生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脚步声沉稳轻盈,每一步的落点都如定音鼓手般准确的男子。 男生面貌还算清秀,有点书生气。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腔调用词与这幅正气凛然的书生模样倒还般配。而他身边那脚步声一听就不是普通人的傢伙则是绷着一张面瘫脸,死气沉沉。 「哼!郝大哥办事,轮得着你嚣张?」郝翰身边的三流演员立马回道。 不是吧!依子今天很忙的好么?你们就非得在大街上动手么?曲芸满脸黑线。 意外地,那书生样的男生仿佛注意到曲芸的顾忌,并没有如电视剧中一样帅气地挥挥手来一句「动手」。而是开着免提拨了安天府报案专线。 「餵?那个,我要报案……对,正在发生,新首都音乐学院一号食堂门口。七个歹徒袭击一名女学生……啊?还没动手,不过看局势马上就……我?我叫霍鑫?,学生,不是这学校的……啊?我就是见义勇为……」 大庸是州府制的帝国,国分九州。所谓安天府既是首都所在翼州的警察机构,直属朝廷总领内部治安的廷尉府。名字起的中正平和,正契合大庸国本的中庸之道。 郝翰一众人惊在当场,竟然没一人动手阻止霍鑫?报警。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怪人的行为太过出乎他们意料,还是因为旁边阴沉男子明显凛冽的杀意。 最后,居然一大帮人就在撂下一车狠话后,推推搡搡自顾自原路离开了。 曲芸这边,说实话也挺懵的。 从郝翰身边的三流演员到霍鑫?身边保镖一样的男子,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但是曲小姐是真没心思搅和这破事儿。最多两周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掌握龙文音节的基础呢。 去安天府录个口供什么的?再因此在学校里引起一阵小风波?要知道,曲芸可不是蓝枫那种冰山美女。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总不能被身边人问起这些就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吧? 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据米莎透露同一界中还有女医和刀疤脸的生存精英团,以及一个未曾谋面不知深浅的韬略团在虎视眈眈呢。就算在这边世界被注意到的可能微乎其微,曲芸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什么反常。 毕竟自己经歷的仅仅两场游戏全都对米莎一界中的势力平衡进行了巨大的动摇。要说剩下那两个团队此刻没有绞尽脑汁搜集自己的信息,曲芸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拉马克徽章的等级越高,享有的各种权限也就越高。虽然米莎保证他们不会有使用点数和徽章检索到自己信息的权限,但是想必了解到其余团队人数变更等情况还是有很大可能做到的。 就在犹豫着是否要不顾形象转头就走时,那个书生气的学长善解人意地对她笑笑道:「没事了,你也走吧。」 虽然事情的蹊跷让她对面前两人毫无信任,好想转身就走。但是顾忌形象,曲芸还是让自己挤出一丝担忧的表情道:「可是,官差那边……」 「没事,我刚才其实打给朋友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聪明……那,刚刚多谢了。嗯,你是个好人!谢谢,再见!」 装作受到惊吓般,曲芸一路小跑着离开。顺便发了张好人卡。 嗯,如果真是对我有什么企图,这样调戏一下也不为过。她想着,嘴角坏坏地一勾。 不用曲芸的听力,刚才一众人全都能听到霍鑫?手机中免提的警方接线员声音与霍鑫?对答无异。可是他们却未必听到了听筒中微弱的三声拨号音。两声一样,一声不同。 不同手机的拨号音各有不同,人站在曲芸身后,她也没能注意到。但是呵呵,请问哪位朋友会使用三位数的电话号码? 如果这人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串通好一群流氓演了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英雄救美,就是真的烂好人到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冒着被冤枉报假案的风险去应付安天府警方官差的调查? 又或者……实在对自己有所怀疑的玩家进行的试探? 摇摇脑袋,曲芸轻笑一声自己的多疑。横竖一件无所谓波澜的小事,自己居然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 这是在发泄拉马克世界中生活的紧张吗?自己居然会紧张?真好笑…… 考虑到那书生气的男生没有问自己的姓名或者电话,曲芸心中多多少少还是生出了一丝好感。毕竟世上走一遭这十几年除了蓝枫还未曾有人帮过自己。 也许,真就是一个好人吧…… 0081 第二章 生存岛(第四十节)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鼓捣,曲芸终于把琴房的一台立式山叶折腾成了地球上也许第一台符合龙族审美的乐器。 琴行的琴大约一个月才会整体调试一遍,在此之前,至少到下一场游戏曲芸都可以充足地利用这间琴房进行试验。 这期间,除非正好遇到某个绝对音感的奇葩来使用这间琴房,大多数来练习的学生和家长充其量也只会觉得这琴弹起来整体感觉有点点奇怪而已,很难意识到什么律制问题。 接着就是实验结果了。很遗憾,虽然一台普通的钢琴按照龙文音节中的律制设定调律后,的确能微弱地引动魔法元素的波动,但其幅度与曲芸自己咏唱产生的反应可谓天壤之别。 那么微弱,是绝对不可能达到激发奥法现象的强度的。经过反覆验证,曲芸发现这种声音勾动奥法的强度与演奏的力度无关,而只与音准和情感有关。 音准道还好说。至于音乐能体现的情感嘛,如果用科学理性的角度分析,不外乎力度,长度,震动频率速度的各种微量变化。 但是研究它却毫无意义。因为即使是使用计算机处理达到了某种「情感」声音的严格标准,这种非人类本身操纵的声学现象都无法带有任何实质的「力量」。 而对于人类的吟诵者来说,与其去考虑让声带每秒钟震动四百六十五次,声音持续零点一二五秒这样的脑抽细节,还不如直接想着「带有喜悦的心情去演唱」要现实得多。 除此之外,曲芸实验得到的另一个收穫就是,她通过会议石壁的发音规律和手机里的校音软体发现了龙文音节与这边世界中五度相生律之间的微妙关系。 如果按照自然泛音八度绝对切分,每个八度中等分的音准与魔法波动的频率有着较大的偏差,而如果以基准音为准进行五度相生演变出的音高,则会趋近于完美的峰值。 在练习咏唱和实验中,曲芸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她甚至专注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已经从物质世界的琴房潜入了意识世界中。 随着每一次音高重合魔法波动频率的谐振,意识世界中几个光点伴随着对应的音高闪亮。如果把其间连线,就会构成一个近似竖立椭圆的形状。 曲芸真的就按照这个环绕成椭圆的光点顺序咏唱了。然后,原本并不存在的椭圆形突然整个亮了起来,其后一副古朴的石雕若隐若现。 哪怕是在精神恍惚中,曲芸还是震惊了。即便在潜意识中,她也深知意识世界与物质世界的本质区别,那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诸如石雕这类有着「颜色,形状」等等具体概念的事物。 她想要细细观察那椭圆光圈背后的石雕,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曲芸接触的力量体系是奥术,购买到的基础知识体系中,所有奥术的修炼者都需要逐步打开自己「体内」一座名为真理之门的「门」。 曲芸同样不知道这「门」是位于物质世界的体内还是意识世界这边,知识中甚至都没有表达清楚是真有其门还是隐喻。 然而,她还是本能地通过自己与奥法的关联感受到了这光圈可能与传说中的「真理之门」有所关联。越是仔细看,那椭圆形光圈越是仿佛心跳般规律地晃动起来。 先是难以察觉的微小跳动,到了最后,甚至伴随着「砰砰砰!」的敲击声! 「砰砰砰!」,「砰砰砰!」……「同学,你时间到了哎!倒是回个话啊?你不说话我进去了啊!」 无比扫兴,边敲门边叫嚷的是琴行值班大爷。有时候曲云真是不想再回到表世界。嗯,虽然自己接触的老玩家都喜欢「这边」「那边」的叫,但是据米莎的「官方」称唿,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地球似乎被称为「表世界」。 而「里世界」有那么多美丽深邃的奥秘等待发掘,现实却总是这么苍白…… 第二天上午,新首都西原京津唐高速至凉水河一带废墟地下。 「砰,砰砰。」 「我说,就你这……也真的能从两场游戏中活下来了啊?还拿了大笔进化点?都花到哪里去了啊!」 平时沉默寡言的蓝枫,少有地忍不住连声抱怨着。 曲芸垂下手中的枪嘿嘿一笑:「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靠着打打杀杀活下来的。」说着她不怀好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蓝枫连连摇头:「就算你喜欢动脑子,进化点总是要用的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如。没有基本的力量稳定压制,哪怕你再怎么练习,习惯了瞄准,也没法把自动武器的着弹点压缩到标准范围内啊。 说起来你的进化点都浪费到哪去了?不会真的被你用来强化脑子了吧?没有那样的图谱吧?」 曲芸像被捉住偷鱼的小猫般吐了吐舌尖,把话题转移开来:「那个……所以说我还是不要使用自动武器比较好对吧?就用手枪!嗯,就这把格洛克二十六吧。」 「停!你个战斗白痴不要把这边世界的标准代入游戏中。九毫米子弹连很多高等空求级玩家的肉身都射不透,更不要说游戏中的怪物,凶兽了。所以,还是拿上这个吧。」 蓝枫说着凭空摸出一把只有两把手枪大小的散弹枪丢给曲芸:「超级矮子散弹枪,我这把加了雷射瞄准器。虽然装弹少了点,只有三发。但是对你来说足够了。 你也别想着跟人对射什么的,这破枪法只能找机会怼在脸上轰。三枪轰不着,轰不死,再给你一百发也是一样……」 「唔,那个……」曲芸一边委屈地接过枪收在自己的空间里,一边指着蓝枫手里那把表面光洁充满金属质感,一看就是超越时代的手枪道:「你这个不是就不用换子弹的么……」 蓝枫少有地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这可是花了五千多能量点在域中买到的,点光强者手工打造的战魂四品装备。压缩空气弹,当然无限弹药,只是需要消耗能量。虽然没有补给时仍然可以使用自己的能量点数供应,不过那可就真的字面意义上等于是拿钱去打仗了。」 「看来我每次花光能量点也不是个好习惯啊,原来这种时候还可以用上。对了,你刚才说的战魂我倒是听说过,空求和点光又是什么?」 这次蓝枫是真的目瞪口呆了,瞪了曲芸好几秒,才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刚刚接触拉马克世界的玩家被称为冥渡。说的就是你这种菜鸟,排队等死渡冥河的意思。 一般经歷过大约十几场游戏后,等进化累积到一定程度,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力量后,系统会判定你实力提升到空求阶。空求,漫无目的在虚空中求索生存途径,很贴切吧? 然后是显径等级,也就是我现在的进化层次。从这一等级开始,就不再能通过累积积分和表现来提升,而是需要确定自己进化的道路,也就是真正进化的开端。窥得精神世界前进路径,是为显径。 最后是点光,听说踏入此境通常会与精神世界点亮与自己关联的一些节点,锁定自己力量范畴有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至于更高的,肯定存在,但是我不知道。」 0082 第二章 生存岛(第四十一节完) 蓝枫想不明白,在域中见到的几乎所有玩家全都是形色匆匆忧心忡忡。谈及拉马克世界的事情,哪怕久战久胜的老玩家也无不挂上一丝沉重。不知为什么偏偏和曲芸一起谈起这些,气氛总是格外轻松。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面前眉飞色舞的这孩子,果然是不把拉马克游戏当回事,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当初被半哄半骗地把钥匙卡片给她真的没做错吗? 她正了正神色说道:「芸,拉马克世界存在着太多的秘密,而由于彼此竞争求生的基本法则,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探索到的奥秘。 谁都知道,信息流通会让每个人生存的机会更大,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宁愿孤单地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愿因为将自己所知交流给敌人而自食恶果。正因为此,拉马克世界才是一个无比黑暗的地方。」 曲芸也收起了嬉笑,淡淡道:「我知道,这才是你愿意领我进来的真正原因。别担心,你不会失望的。哪怕我们真有一天敌对在同一场游戏,我也一定能让咱们都活下来。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 蓝枫深深地看了曲芸一眼,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却一瞬间又突然大睁开来:「不对啊!这些知识在你第一次打开系统时就应该看到啊,虽然每个人的系统界面根据自己的感知方式有细微不同,但是至少你在查看自己身体进化图谱的界面里,冥渡两个大字总能看到吧?」 大写的懵逼在曲芸脸上。 别说冥渡两个大字,就连什么图谱界面曲芸都没有见过啊。好像米莎提起过……嗯……每个人对系统感知的方式不同? 「你的界面是什么样子的?」曲芸问道。 「大概是类似电脑游戏中角色界面那种样子吧。据我所知,绝大多数人都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况。」说着蓝枫微微眯起眼睛:「这么说,你的界面果然很奇怪了。」 曲芸没理她,而是轻按徽章联繫米莎,简单重复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 「这个,你的权限不足以查询。唔……作为朋友,我只能告诉你,和『哔哔』有关,你在初入游戏时过早的接触到了更高层世界的边缘,导致界面跳过了初学者模式……至于你提到的自己的等级判定,其实就在这里。」 米莎指的地方并非是曲芸「个人进化面板」上的什么地方,而是光点所构筑的意识世界中,在曲芸每次联繫米莎查询拉马克徽章最常用的那个光点对面的,曾经出现椭圆光圈那里上方不远一个隐隐的暗淡的光点。 至于椭圆光圈,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有构筑它的那些光点还在闪亮着。曲芸试着沟通那个暗淡的光点,并没有像蓝枫所描述的那样看到任何文字。反之,她只是感知到了一个缥缈的概念:空求高阶。 「进入有着具体标准的显径期前,系统会根据你的表现,积分和实力自动计算出当前等级,所以你能达到空求高阶并不是我偏向你哦。」米莎的脑球扁了扁,通过声音判断,这应该是笑的表情。 蓝枫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隔壁靶道的尹熙颐摘下耳罩放下枪,便没有说出口。 曲芸松开按住脚踝的手,起身微笑:「谢谢带我们来你家的靶场,麻烦了。」 尹熙颐摇摇头:「我最近迷上射击,天天都来,没什么麻烦的。倒是张洋刚才打了一半就自己跑了上去,我得去看看她。最近总是勉强她来陪我做她不喜欢的射击练习,怕是生我气了。」 「等等,」曲芸伸手轻轻拉住尹熙颐:「趁张扬不在,你要我带的东西到了。」 尹熙颐先是一愣,继而有些隐晦地看向蓝枫。 曲芸摆摆手:「蓝枫不要紧,人家见识可广了。」 说着掏出三根捲轴和一张储本递给尹熙颐:「这玩意用起来比较麻烦,你爸爸恐怕不行,不过你学声乐的,问题应该不大。」 所谓储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连接电脑用外存储设备。因为长方形像个本子而得名。一开始真的本子大小,发展到现在已经和名片差不多了。 接着她又掏出第四根捲轴,直接撕开,口中轻吟:「ti~」 霎时,一团柔和的光亮凭空出现在三人中间,把两人脸上的震惊照得更加夸张起来。 不能不震惊啊,蓝枫是见多识广。可是见识越广,越清楚知道眼前的景象是怎样程度的不可思议。这是……多少强者求而不得的魔法力量啊! 曲芸伸手在目瞪口呆的两人眼前晃晃,没事人一般道:「储本里是写给你的简要说明和激发咒语的音高,越准确效果越好。虽然对你这个声乐生问题不大,不过为了避免万一你可以使用的时候用耳机持续播放。」 正经的奥术捲轴没有过跃维体验的尹熙颐自然是不可能使用。曲芸拿出来的其实是她在生存岛收穫中仅有的几个伪咒书。从这次习得的知识里,曲芸得知了手里这几个奇怪捲轴的真相。 所谓伪咒书,其实是给法师以外的没有奥法元素感知力的人使用的法术捲轴。经过复杂的专门为各种其它力量体系引动奥法元素进行的处理,也因此限制很大。法师只能成功制作低于自己普通制作的奥术捲轴几个级别的伪咒书。 作为普通人的尹熙颐自然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力量体系。所以曲芸经过试验发现可以用龙文音节的途径激髮捲轴。龙文音节这玩意不需要什么本源力量也不需要什么深奥领悟,任何人只要能唱得够准都能使用。 当然正常的施法里包含一连串音阶的时值,微分升降关联,力度等元素还是超出常人极限的。所幸专门为「外行人」制作的伪咒书本身级别极低,所需要的音节也被简化到忽视时值力度等所有问题,只需要音准的单一音节。 对剩下的三个捲轴,蓝枫露出的表情是无法平復的震惊,而尹熙颐却是……深深的感激? 曲芸觉得这很不寻常。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曲芸并没有再来尹家这个神秘的地下靶场练习。取而代之的,她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经歷都投入到了琴行里关于龙文音节的实验,与贤者符文的学习中。 不知道是法师这个职业的从业者真的都是绝世天才,还是贤者符文这种贴近本源的奥法语文本身莫名的力量,曲芸花费了比平时学习别的知识三倍的努力,也只能得到一半的收穫。 两周时间,对于这门语文的掌握甚至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简直宛如比较笨的人学外语一样困难。隐约间,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力量妨碍自己去记忆。 她试着询问过米莎,答案是这很正常。越是包含强大力量的符文语文,学习起来就越是困难。如果不是认定曲芸的天才,米莎根本就不会提及这种无数法师研究一辈子也没得入门的艰涩语文。 如果有一天曲芸可以像日常说话一样轻松使用贤者符文,那一定已经达到了全宇宙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强者的程度了。 她以前接触过的所有语言文字,全都是为了沟通和记录意思而诞生的,因此都有着统一的目的「方便,明确」。 而贤者符文和曲芸从拉马克世界所得到的知识中略微了解的其它一些奥法语文则有着另一种目的。 那就像是事物对象都是客观存在的,语言文字与世间万事万物之间的关联也是客观既定的。所有的奥法语言,都像是表达客观事物和客观逻辑关系的一些「正确」的方法。 而贤者符文,则是其中最贴近于完美的一种「正确方法」。 前文已表,曲芸从来就不是什么性情坚毅吃苦耐劳的人。 她喜欢动小脑筋钻空子找捷径。对于奥法语言本源的认识其实就是一条学习的捷径。 只可惜她发现得太晚了。 至少,对于今晚将要来临的游戏,毫无意义。 0083 第一节) 狭小的空间,坚硬的地板。 曲芸睁开了眼睛,浑身咯得生疼。 尽管被挤着,她还是先爬起来环顾四周。找到了甄辉齐,嗯,四肢健全的。看来拉马克系统对玩家的治疗服务至少还是靠谱的。 很显然,这次的游戏如上一局一样,所有的人都被塞在了一起。 所谓所有的人,除了曲芸一行人的任棉霜,甄辉齐,陟维全四人,还包含了十个新面孔。 这些人其中一部分惊恐迷茫,显然是游戏新人;另外一些则包括了单从身材一眼看去就明显不可能是新人的傢伙,除非机率巧合到刚巧把世界健美先生在此局收入到米莎的界中。 既然这些人都是玩家,那么按照米莎所说的信息:自己界内一共只有三个团队,人数最多的韬略团只有十人来考虑,这场游戏也不太可能有更多的参加者了。 这样看来肯定不会像上一场一样把玩家分作互不接触的两队。所以本场游戏很可能是合作类型,这样想着,曲芸不禁撇了撇嘴。 所谓塞,是因为这鬼地方真的很狭窄。十四个人人挤人如沙丁鱼罐头一样被装在车厢中,分两排面对而坐。 看陈设听声音,很像是一个装甲运兵车的内部。诚然,彼此身上穿着的迷彩服也印证了这一假设。 看不到外面,但是可以感觉出车子开得很快,过弯很勐。像是在赶赴什么急切目的的路上。 大概就是打开到醒来的瞬间时差,让曲芸从座位摔在了地上。 有趣的是,稍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挤在车厢里的十四个人,身上的肩章和防弹背心的边角涂装各自成三种不同的颜色,白,蓝和红。 就好像是三支不同编制的战斗小队联合执行任务。曲芸和几个熟人全都是白色;明显新人样的四个人都是红色。 而那个肌肉好似户愚吕弟一样的傢伙;推着眼镜一脸轻松的中学生;一个明显也是强化了肌肉,却依旧被肥硕脂肪掩盖的矮胖子;一个头髮染成淡粉色吹着泡泡糖的半大少女四人则穿着蓝装。 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个年轻的中分头男子也穿着蓝色。 然而他身上却不见其余老玩家沉着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四处乱瞟的目光,拼命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至少看起来,他并不认识另外四个「同队」玩家。 果然,最先开口的正是这个中分男: 「请问,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看起来也注意到了防弹衣的颜色,对着同色系看起来最靠谱的健美先生问道。尽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冷静,但是有经验的人一听就能察觉到里面蕴含着无法自制的微微颤抖。 随着中分男的问话,其余几个红色涂装迷彩的新人也都把目光投向健美先生。然而人家正和同队的粉红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悄声交谈,根本就没理会其余人。 红队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一下就急了,指着健美先生就泼骂:「我说你耳朵聋了啊?问你话呢!瞧不起人啊?」 健美先生微微皱眉,一个狠厉的眼神瞪了过来。说实话健美先生明显没有带上多少怒意,但是紧身t恤几欲爆裂的轮廓还是让几乎所有新人都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 那泼妇大婶一下子就老实了,随即便是一股羞愤升起。对自己的失态怒上心头,一瞪眼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动手。 一旁的几个新人吓坏了,赶紧去拉。 一对看起来比四眼中学生大不了多少的双胞胎一左一右架住大婶。看似没几斤肉的两个半大小子,却是出奇的有劲。 那大婶拼了命地挣了几下都没挣脱,气急之下又想揍这两兄弟,却被死死按住不能动弹。 最后还是被两兄弟挤在身后的女大学生轻拍两人示意放手,她对大婶说:「这位姐姐,你先冷静一下。大家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着急我理解。但是看他五大三粗的,真动起手来,咱们也讨不到便宜。」 她又抬头对着冷眼看过来的健美先生:「这位大哥也别介意,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只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这姑娘还挺有意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众目睽睽之下,哪怕那泼妇再有气,哪怕拿健美先生真不是好人,也都不好再置气了。 当然,那健美先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拉马克游戏里,好人早就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中年大妈倒是不准备动手了,但还是气哼哼道。 女大学生便接着安慰:「这里这么多人,冷静的,好说话的肯定是有的。不妨问问大家的意见吧?」说着她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曲芸身上。 当然,只是简单的一看。进退有度没有再多问,意思却已经传到。 曲芸轻抚脚踝。 有意思,不仅规则不知道,这次米莎连游戏类型都不能告知。 不过既然自己推测是团队合作游戏,曲芸觉得自己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 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经过长久合作的老团队,而自己本身所在的团队……姑且还算是老兵团吧,除了两个新人就只剩下一个等着在背后捅刀子的陟维全。 嗯,这货居然也活着出来了啊。看来老玩家一个也不能轻视呢。 与这么多人一同游戏时,有经验的人往往喜欢选择躲在背后观察其余陌生人的反应。然而对曲芸来说,边出谋划策树立形象边注意每个人的举止,才是她喜欢的挑战性玩法。 掩饰只有面对彼此间存在竞争危险时才有必要。掩饰自己,便等同于放弃了主动权的先手。到底两者哪个更有价值,就需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了。 与大多数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老玩家不同,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曲芸认为跳出来从不明真相的新人那里争夺话语权才是有利的选择。这固然有她源自盲目自信不拘小节导致的做事风格的原因,但其实也有着她自己的道理。 哪怕争不过人多势众的老玩家团队,至少也要在合作游戏中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避免因为自己战斗力低下,而被他们认为无用而淘汰出决策核心,甚至被逼迫充当炮灰。 和陌生人相处,第一个跳出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以及用何种方法表达自己是一件极端重要的事情。只可惜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一点,或者由于懒惰亦或胆怯而错失了太多练习的机会,以至于终生没有机会精进此道。 0084 第二节) 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了蓝队其余人一眼。 四眼中学生不屑地微微冷笑着,眼睛瞥都没瞥几个或是无助或是愤怒的新人;粉发少女仍然缠着健美先生说着悄悄话,倒是那个胖子小眼一转,似乎打算说什么。 「这里是拉马克游戏的世界,将凡人变成超人的地方,也是更多凡人丧命的地方。」在胖子刚张开嘴的一瞬间,曲芸抢道。那时机巧得,好险让他咬了舌头。 在胖子暗藏怒意的目光中,曲芸接着微笑着转向了漫不经心的蓝队众人道:「韬略团的诸位,看起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嘛。但是既然这是一场合作游戏,我们不妨暂且互助求生。 哪怕总有一天生死相争,与熟悉的对手相搏也好过对自己不清楚底细的敌人下手不是?你们这么自信,应该会认同这个道理吧?」 之前用新取得的权限,曲芸查阅了一些基础数据。其中就包含了米莎界内三年内所有新人第一场游戏存活率的统计。 只有一支团队进行的团队游戏和合作游戏中,新人的存活率自然最高。有趣的是,多团队合作游戏的新人存活率却并不比竞争游戏高多少,是一个无限趋近于零的数字。 这说明了很多问题。一个方面可能是多数情况下,游戏难度迫使老玩家只能全力自保,没有多余经歷去保护同队新玩家。 另一个方面,也可能说明米莎界的所有团队,都存在着依靠自身力量而非团队求生的倾向。只需要自己变得强大,取得更多点数,那么谁又会去花费心力照顾新人呢? 事实上,曲芸在之前的两场游戏中,就分别从老兵团和生存精英团身上深深感受到了这些同队老玩家彼此毫无信任,互相坑害的情况。 这也不能单纯怪在人品人性上,主要还是游戏机制的问题。 虽然她得知更高级别的团队是有一定游戏模式自主选择权的,但是老兵团的几位不还是进入了a类个人竞争型游戏吗?但凡经歷过这样的游戏规则,哪怕是同时倖存下来的同队队友也将极难建立起相互的基本信任。 就像曲芸真心实意地帮助任棉霜,连续两场游戏救了她,并且彻底改善了她奴隶般的地位。然而此刻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仍然是恐惧多过了信任。 除了以上两种,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不同团队间彼此敌对的观念根深蒂固,在合作类游戏中刻意消灭彼此潜在预备力量。这也是此刻对曲芸最不利的情况。 如果不冒险蹦出来领头,就会面对局面无法按自己希望方向发展,最后在对方的暴力和轻蔑下灭亡的可能;如果选择争取话语权,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能力,引起这些目前只是临时相安无事,但早晚会生死相拼的敌手的杀意。 唯一的出路,就是用对方忌惮的力量进行制衡。 果然,健美先生露出一丝阴邪的笑意道:「既然我们这么自信,是否了解你的根底,和杀不杀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健美先生露出的真面目让中年泼妇彻底老实了。再泼再横再无法无天,她也没有这种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从容。 健美先生可不止是说说,曲芸能听到他的唿吸渐渐不一样了。不是简单的「因为兴奋而急促」,而是逐渐进入了某种状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故事里描绘武功高手使用的某些功法,有规律,而又玄妙。 再蠢的人都会意识到,这是动手的前兆。健美先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意识到曲芸的威胁,边用语言引导,边进入准备,随时发起致命一击。 「我看你也很自信啊?可惜,有一点你猜错了,致命的一点。这,是一场竞争类游戏!」随着语毕,健美先生屏住唿吸就要出手。 「re,ra—ti」就在听到健美先生吸气屏住的一剎那,曲芸张口吟唱。以她为中心,隐隐有一层看不真切的波纹盪开。 耳中健美先生的唿吸停顿着,一秒,两秒……直到十秒后也没有吸气声。而人却凝固在暴起前一瞬的姿态,一动不动。 曲芸赌对了。哪怕再冲动,再自信的玩家,只要是在拉马克游戏中存活下来的,就绝不可能做出对于未知现象贸然主动攻击的举动。 当然,她也绝无可能两周之内学会传闻中全世界只有两个人掌握的魔法。哪怕是最低阶最初级的也不可能。 事实上曲芸甚至压根并没有购入尚未有时间精力去学习的具体法术知识。刚刚吟诵的是一个叫做一环水盾的小魔术,在【龙文音节】知识中当做样例的最基础魔法之一。通过激活四周水元素的力量形成一种护盾场,以削弱进入场中的一切能量活动。 即便是这样一个小魔术,刚刚接触奥法体系的曲芸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真正完成。但是龙语奥法需要的只是音乐上的杰出才能,加上从米莎那够得的知识中对这个魔术准确的描述演示,让她在力量不足的条件下做到了无比精准地释放了这个小魔术。 最终的结果,就是周身的水元素产生了感应,但是护盾的效果却没有激活的状态。 哪怕真的激活这样一个削弱能量的护盾,对一只有力的拳头而言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但空气中微微荡漾的效果却成功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空城计了。 可以想像,对面的韬略团在拉马克世界中肯定没有过与一位使用魔法的玩家对战的机会。自然,他们也不会浪费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奥法体系中的细节。 「魔法?道术?精神异能?……不,就是魔法!」四眼中学生眼睛一亮,用只有自己……当然还有曲芸能听到的声音嘟哝着。 「我倒是没听说过,老兵团和生存精英团还有你这么个人物。」胖子眯起眼睛道。他看似依然浑身放松地靠在座位上,曲芸却听到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在脂肪的掩饰下,浑身的肌肉已经准备到了极致,这真是一种惊人的伪装。 而在所有人里面,曲芸最不会漏过观察的一个便是陟维全的举止。她当然不会扭头去看。看的话陟维全也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她只是从他的唿吸心跳,以及声场中成像的各种小动作来观察着。 0085 第三节) 上一场游戏中,曲芸没有为这货留下一张「门票」。现在他能坐在这里多少还是让曲芸有点点吃惊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用新获得的团队权限查询一下,很简单,在规则上讲曲芸和甄辉齐都从未真正加入「老兵团」。她当然有查询过下一场游戏老兵团的参加人数为二,但是谁能想到任棉霜之外的那个一是意外活下来的陟维全还是一个刚经歷过试炼场转正进入米莎界的新人呢? 至于陟维全此人,他一开始的表情显然说明他也是没想到曲芸三人和他一样存活下来。但是这次却是很快就掩饰住眼中的惊愕和惧怒,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拉马克游戏真是磨练人啊,这个毛躁的小子经过一场挫折,就马上变得危险起来了呢。还真是……可爱呀。 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改变不了曲芸把陟维全列在死亡名单上首位的事实。当然,曲芸自己在对方的名单上大概也是高居榜首的。 「原本我还在怀疑最近两场游戏中,整个一界被搅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到底是出了什么乱子。没想到真的是一个新人搞出来的!音乐家?你,很好。」四眼中学生沉声道。 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竟让刚刚还在蠢蠢欲动的胖子和健美先生全都像温顺的绵羊般安静下来。比起知道自己代号的事情,还是这个意外真正让曲芸大吃一惊。 吃惊归吃惊,相处中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透露出大量的情报,曲芸暗自品味其中的意味。 没办法,在情报上曲芸的新人权限先天被对方压制,只能从细节入手一点点追赶。 如果要说的话,在座诸位里曲芸大概是最想要动手杀光所有异己,同时也是最不愿动手的。哪怕假设此刻自己有超过他们所有人的力量,她也绝不愿妄起争端。 前者是因为性格使然,曲芸其人一向是不会在困难和敌人面前退缩,知难而上的性子。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甚至会有些不近人情的霸道。 这种霸道并不是据理力争得理不饶人。而是先斩后奏,不论别人想法如何,不论大家讨论出的结果如何,只要她认为不对,就会在暗中让事情不知不觉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的霸道。 至于后者,则是因为她真心的意识到一场十三人的合作游戏,一定有着需要十三人力量的道理。赛跑之前哪有因为腿抽筋不听话,就先砍自己一条腿的道理? 更何况,据她内心暗中衡量。对方在绝对实力上,对同类游戏的经验上,以及队友的团结配合上,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优于己方。 幸运的是,她并不是唯一看明白合作必要性的一个。 「这位……音乐家妹妹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哪怕你们中很多人已经是超人,但是在这么危险的游戏中,多一份力量谁知会不会对自己活下去起到意外的作用呢?」和身边几个红队新人不同,那个看起来冷静开朗的女大学生,出人意料地快速面对和适应了现实。 「如果大家都不介意合作,那么我们不妨互相了解一下……」她看了看健美先生冰冷冷的目光:「唔,如果不愿意介绍自己,至少说一下名字吧?真假都无所谓,这样如果遇到危险,别人也好提醒一声不是? 先从我开始,我叫小宇,梁州大学新闻系大二学生,」说着,她又是笑眯眯看向了曲芸:「这位妹妹呢?」 「都被你们查清楚了,依子便是你们口中的音乐家罗。还请大家多多疼爱哦。」曲芸脸上笑得甜,两手却颇为无奈地一摊。 要说的话,她年纪有可能是比小宇大的。但是一张萝莉脸配上娇小身材,被人当做初中生也不为过。再者她自己也习惯于一向以一副天真可爱人畜无害的面孔示人。而且,女孩子哪有嫌自己被叫小了的? 对面的四眼中学生却没这么容易着道,他转过脸来面对曲芸。隐藏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眸深邃沉静。那目光,让曲芸想起了自己第一场游戏中面对过的最终大敌死鱼眼。 「那么神机妙算的音乐家小姐,你认定这场游戏是合作规则,可有什么缘由?」他认真思考时说起话来有点文绉绉的感觉,和年龄一点也不相符。 「当然。敢问你们之前可曾经歷过规则严重偏颇的竞争类游戏吗?」曲芸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纠结于这一点,但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纷争,还是耐心的解释道: 「依子之前只参加过一场竞争类游戏,老玩家和新人同场竞技。当时存在着『除了特殊身份者在指定时间内的情况,任何攻击他人的行为都会导致被强制昏迷』这种平衡性规则。同时还有『集多数票直接投杀任何玩家』的确保新人可以杀掉老玩家的规则。」 「那么,你们都看见我们身上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假设这真是一场竞争类游戏,敢问在这个车厢中红队可有半分存活的机会? 如果这是域内的界战,虽然新人依然会出现,但是依子这个还没有加入任何团队的非新人玩家就没有出现的道理了。 而如果是我们这一车人和另一车人进行界内对抗竞争,那么敢问除了车里的人,把三个团队剩下的人全加起来,可能凑到我们这里人数的一半吗?而且这里同时出现老兵团和韬略团两团人员,这也是不符合同界内团队竞争游戏规则的。 还有呢,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也有五分钟了,却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和依子参加的第二场合作类游戏有点类似。 换句话说,就是给出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新人和老玩家,不同团队的玩家之间彼此熟悉,建立合作关系的。因此,我认定这肯定是一场合作类游戏。」 奇怪的是,讲完自己的道理后,对面蓝队几位不是若有所思,就是深深皱眉。 虽然都是老玩家,没有什么太过肤浅的表现,但曲芸还是把握到所有人的脸上都以各自不同的风格闪过一丝「讲不通啊?」的神色。 甚至那个胖子还露出惊慌的眼神,凭空掏出一个类似于卫星电话的设备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把整个车厢都「扫描」了一遍,才唿出一口气颓然坐下。胖子紧张的神色相当吓人,那泼妇大妈连被踩了两脚都没敢吱声。 路途颠簸。前面,怕是一场诡局在等着我们啊。 静观蓝队神色,曲芸不动声色,心中如此暗道。 0086 第四节) 曲芸讲的不是藉口,而是认真的推理分析。若不然,她也没必要非得把自己和这帮貌合神离随时会在背后捅刀的老玩家绑上一辆战车啊。 这不是什么深邃复杂的理论,浅显的道理说清楚了,没理由不明白的。那么,就是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了。 合作类任务一般会给与缓冲时间,这是曲芸从米莎嘴里确认过的事情。既然米莎可以告诉自己,那么经验丰富的韬略团没道理一无所知。 胖子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建立在认定这是一场没有缓冲时间的竞争类游戏的基础上才会才去的行动,他刚刚是在扫描车厢内可能存在的炸弹一类危险品。若是竞争类游戏,便会有类似的东西来督促玩家开启战局。 再看蓝队其它几人的反应,曲芸只能认为,韬略团是在进入前主动选择了竞争类游戏。 曲芸不知道主动选择游戏类型的操作是否有失败的机率。但看对面几位的神色行为,显然即便有也是不高的。那么问题就真的奇怪了……是谁设了这样一翻诡局?玩家有可能做到吗? 面对「诡局」,明显在蓝队中占据绝对话语权的中学生会怎么应对呢?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那么,就让我们开诚布公地合作吧。我叫施学申,是韬略队的副团长。他叫阿泰,突击手。」他说着用下巴点了一下健美先生。后者掩饰了眼中的不屑,微微颔首。 「至于这边两位,都是只经歷过三场游戏的新人,胖丁和甜心。还没有明确定位,我们专程带他们来这里歷练。」 专程来歷练,自然就是主动选择了竞争类游戏的。再多的不必明说,施学申相信曲芸自然会明白。如果不明白,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只是他没意识到曲芸还多得到了一点信息,就是他身上潜在的一丝骄傲。若是曲芸来讲应该是会挑明的,万一对方真没考虑到那一步,点出来也好一起思考对策。 然而施学申却是选择了不点明。把团员的资歷和身份亮出来,却故意不说出主动选择的事情,明摆着就是「想和老子合作,你先得证明自己有几分斤两」的意思。 虽然对方骨子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曲芸还是很满意施学申的选择。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她当然能从对方体内发出的各种声音中感受到这古怪四眼中学生对自己的杀意比健美先生还要高得多。 曲芸毫不怀疑此时翻脸动手自己这边绝对得吃大亏。对方能冷静合作,是在面对合作游戏可能出现的退化惩罚和除去曲芸这一潜在危险之间的衡量之后选择了稳妥的策略。 这也让曲芸更高看了他一眼。能成为米莎界内第一大团的副团长,且不说战斗力如何,这份理智就是远超他年纪应有的百倍。 接着曲芸和老兵团几人后面,剩下的新人们也一一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双胞胎两兄弟,哥哥叫楠雄,弟弟叫楠荻。他们是从偏僻山村考入扬州师范学院的,在表世界中和曲芸几人所处的城市相距甚远,简直纵跨整个大庸。 那个中年大妈叫白洁,普通的家庭主妇。咋咋唿唿不吃亏的性格,若是没有小宇一直在旁边哄着准得闹出什么麻烦。 最后反倒是最先开口的那个中分男不再说话了。他对同为蓝队的一众老玩家表现出了深深的不信任,一副与这些人组队不情不愿的样子,却偏偏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就连看起来健谈的甜心都忍不住对此人面露不屑。小宇善意地问了好几次这人也不答话,最后大家只好管他叫做中分。 这时候,车门终于打开了。 车子安静地停在钢筋水泥森林中的一条小巷里,一众人鱼贯而出。 外面正直当午,阳光却被四面八方高大的建筑完全遮盖。 建筑大都是砖石或是混凝土结构。整面玻璃墙壁的崭新建筑和砖石上点缀着百叶窗的陈旧建筑交杂而立,给人感觉像是和表世界差不多的时代。很像是大灾变前首都燕城的商业居民混杂区。 从巷子里到外面的大街上,都没有半个人影,整个街区显得死气沉沉。唯有不知哪栋高楼上的窗帘抑或百叶扇后面的阴森,给人感觉好似时不时一闪而过不怀好意的目光。 众人乘坐的车子后面还跟着一辆相同涂装和徽章的小型货柜车。徽章和他们身上防弹背心的涂装一样,曲芸认不出来。设计风格不像表世界里任何见过的样式。然而,两辆车顶上没有开启的警灯却暗示着玩家们此时的身份。 后面车子的车窗降了下来,却没有预料中叼着香菸睡眼蓬松的硬汉大叔探出头来,而是飞出了……一只球。 那是一只暗黑涂装的金属圆球,正中间杵着三个镜头结合在一坨的图像传感器,或者说,摄像头。 传感器两侧像翅膀一般张开两片金属板,也不知是太阳能电池板还是雷达一类的传感设备。顶上还顶着一个迷你版的警用顶灯。总之整个球看起来就像一个金属质地的乌纱帽,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坨东西飞到众人面前,三支镜头来迴旋转一一对准每个人的面孔,好像在检查确认。然后顶灯微闪两下,发出冷冰冰的机械合成音:「vr-c1002号指令发布器接受指令,team red,team white,team blue,三只小队立即就位。各自领取武器装备。 指令如下,请在一百二十分钟内抓捕或击毙,巷口左前方办公楼中潜伏的一名人类恐怖分子。该目标特徵不明,擅长爆破及电子战,极度危险。主动投降机率为0.081%。 请不惜任何手段确保任务达成。注意,不惜任何手段。」 随着机械合成音,一副十六层大楼的微缩全息地图呈现在半空中。目标建筑就在小巷出口的街道斜对面,从停车这里可以看到建筑的边沿。 有趣的是,所谓的办公楼底下五层其实是一间艺术馆,没有一扇窗子,通风口小得连一只猫都钻不进去。四台并排的电梯在大厅中央,建筑两侧有两条楼梯,全都通往一楼大厅。 除了大厅正门外,再没有第二个出入口,就连防火通道也是通向大厅的。更高的楼层也都是密闭的玻璃墙面,距离四周其它建筑都在二三十米以上。既然情报中说了恐怖分子是一名「人类」,暂且可以排除它从高处逃离的可能性。 那么,这场游戏就变成了一个瓮中捉鳖的题目。综合考虑时间限制,难度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甚至说,总让人觉得比拉马克游戏应有的难度偏低一些…… 0087 第五节) 在vr-c1002号宣读指令的同时,后面车子的车厢两侧滑开,露出了里面满满的各式武器。这些装备看起来和表世界的同类很像,并没有任何一支一眼看去就闪着电弧泛着流光的未来色彩。但是细看的话,曲芸却发现整个一车里,没有一把枪真的和先前见过尹熙颐家族收集的装备完全一样。 健美先生阿泰吹了声口哨,第一个走过去抄起一把带有表世界柯尔特风格的轻机枪。 虽然整体外形相似,但是枪身上却铸有vr-g32的型号标识。这显示是表世界不存在的武器种类。 从体积上看这是整车军火里最霸气的一把……唔,火力上应该也是一样。只是看上去,任何玩家就都能感受到它强大的后坐力。正是这一点,让人下意识觉得这把枪和阿泰此人简直天造地设。 「没有特徵?身高体重服饰都不知道,就连性别年龄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抓犯人?这游戏没得玩了啊!」楠荻抱怨道,满脸忧郁。 「既然说了不计损失,那这任务说起来倒也不难……」胖丁没把话说完,胖脸上勾起一丝愉悦的狰狞。 「不行!那样会伤及建筑中的无辜居民的!」只是看到胖丁的表情,小宇就立即反对道。曲芸觉得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很多时候表现得有些天真。 「呵呵,这里是拉马克游戏。游戏世界土着的性命可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施学申声音略显低沉,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发出的。他看了看曲芸,又微挑眉毛道:「不过就算在那边世界中,若能赢得游戏去杀个几百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音乐家小姐,你说呢?」 曲芸点头道:「如果装备足够,我完全同意炸毁整栋建筑。只是,事情真的会有这么简单么?」 听到曲芸的答案,小宇没有愤怒没有惊恐也没再反驳,只是微微咬紧嘴唇。这份表现让曲芸更加高看她一眼。 曲芸正答着,原本跟在阿泰后面的甄辉齐走了上去。他挑的是一把泵动式散弹枪,拿起来正咋咋唿唿地欣赏把玩着。 看到甄辉齐食指套入扳机护圈中,曲芸眉头略微一皱:「小心点。」 「没事,有保险……」甄辉齐还在嬉皮笑脸,对曲芸示范扳机是扣不下去的。 曲芸只听着极其微弱地「咔哒」一声,连喊一声提醒大家注意都来不及,只顾得上自己向侧一倒卧在地上。 「轰!!!」 巨大的火球一涨一收,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卧倒的曲芸和坚如磐石屹立原地双臂护脸的阿泰,其余人全都倒飞了出去。 装备车……爆炸了? 所有人里面最惨的自然是处于爆炸中心的甄辉齐,这倒霉孩子上半身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双腿被冲击波弹开好远。 而第二倒霉的,便是任棉霜了。原本曲芸一群人便坐在靠近车门一半,除了抢先一步的阿泰,其余人自然都排在前面。 曲芸并没有受伤,她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任棉霜身边查看。 任棉霜彻底昏过去了,唿吸和脉搏还算平稳。只是腹侧有飞溅碎片带来的撕裂伤,正在流血。 曲芸稍有点着急,她没有足够的急救知识,不敢乱动,便四下张望。一转头,便看到黑漆漆的枪口指向了任棉霜的脑袋。 「抱歉,这场游戏时间很紧,我们不能带上累赘。」阿泰不怀好意地笑着。 迎接这笑容的,是一根扭曲多瘤的树枝。 曲芸笑容不同平常,给人感觉略有些蓝枫般的冷淡。就握着这树枝指向阿泰的鼻子。 「信不信,如果你扣动扳机,先死的会是你。」 在旁人看来无比滑稽的一幕,作为当事人的健美先生却是冷汗大冒。 这小巧娇弱的少女,和她手上的破树枝,就好像有什么震撼着灵魂的力量压制着他。 他在十二次游戏的十二次进化中千锤百鍊的这具身躯和手中火力强大的武器就好像在震撼中被彻底征服一样,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一旁的甜心却是蹦蹦跳跳过来,她也没受伤。爆炸的一瞬,她机智地躲到了胖丁身后。 「让我看看吧,」她说话的对象是施学申:「原本我的训练目标就是战场救护方向,正好可以练练手。」 阿泰勐然一震虎躯,挣脱了灵魂上莫名的震撼,接着便要恼羞成怒。 从他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却是瞬间夺走了他手中的轻机枪。 「音乐家说的没错。开枪的话,会死的是你。」眼睛中学生施学申边说,边用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拆卸掉轻机枪的所有外挂组件。 然后突然放慢手速,小心翼翼拆开机匣。拉出塞在活塞组件中的一个小小的黑色不规则塑胶状物。「阿泰,教过你多少遍,凡事先动脑子。你没想过爆炸为什么会发生么?」 施学申刚想扯出这小小的黑色物体,却被曲芸一伸手拦住。 「慢一点。」曲芸的射击天赋是负值,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蓝枫身边以超出常人几倍的速度来深刻掌握枪械知识和结构。 施学申挑眉,接着皱眉。他小心翼翼地将黑色塑胶物体拉出枪机框一点点……果然!胶状物后面还连着一根髮丝粗细的几乎肉眼难以发现的细丝。手一抖,便会扯断。 施学申额头也留下一滴冷汗,将机匣还原。 「这枪没法用了,我没有拆卸这种炸弹的技术。」说着他把机匣随手一扔看向曲芸。施学申认得这是一种化学炸弹,除了扯断刚才的引信,就只有剧烈撞击或高温燃烧才可能激发。 有点赌气般地把炸弹扔在地上当然不会爆炸,却足以把好几个人吓得跳起来。 曲芸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施学申乱扔炸弹似的摇了摇头,却是对阿泰道:「也许我们团队处于弱势,但是请不要再挑战我们的底线。要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们活着回去,也就不要想借我们的手通关游戏了。我们就在这拼死一战。」 「好啊!」阿泰不退反进,上前一步道:「我不知道你会什么妖法奇技,就算对着冀州三少,我阿泰也没后退过一步!」很显然,刚才的失态的确让他恼羞成怒了。 「混蛋!老子还没死呢!容你大放厥词?」施学申意外地表露出暴怒的一面。仍显稚嫩的嗓音老气横秋般地叫嚣让人颇感别扭。 他一脚踢在阿泰屁股上。从爆炸中彼此的反应可以很容易看出两人战斗力的天壤之别,阿泰本没有必要退让。 但是施学申一脚之下,这位在爆炸中都亦然挺立的汉子却是一个马趴栽倒在地。爬起来后,也没有半点不满的神色。他只是安静低头站着,面色全是恭敬。 0088 第六节) 包括泼妇白洁在内的新人全都吓呆了,也不知道是震慑于施学申的暴怒还是仍然没有从爆炸的余波中恢復过来。 站出来做和事佬的,果然还是小宇。 「就像阿泰说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争斗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输掉游戏的话,大家都会死吧?我求求你们,合作吧……」她说着看向曲芸。施学申虽然发飙,但是实际上等于代表韬略团做出了让步,现在就看曲芸的了。 「输掉游戏,也不一定会死,别那么担心。」面对小宇,曲芸一瞬间换回了和煦的笑脸:「既然确定要合作,那么以后就不要再试探彼此的底线了。」 施学申点头。阿泰毫无不满地安静低着头,只有胖丁露出一丝不屑。曲芸全都看在眼里。她接着说:「那么,你们有谁带着足够炸掉大楼的装备么?很明显,系统发给我们的补给已经完蛋了。」 施学申摇摇头,手腕一翻抖出一地的对讲机道:「炸楼是不可能了,所幸游戏场景和场地范围都很适合这种廉价通讯设备,我们至少可以保证合作的基础。」 曲芸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她自己也想过携带通讯器材,不过一是自己这边小猫两三只除了能力低经验差的就是包藏祸心的傢伙,通讯意义不大;二则是自己经歷过的两场游戏都没有遇到什么需要通讯的情况。现在看来,这次回去后有必要准备一套了。 掏完对讲机,施学申又做了一件让曲芸深感意外的事情。 只见他掏出一套七八件手持加工设备,简单测量后,只花了三分多钟就把自己带的一截金属条切割打磨成阿泰轻机枪上被安装炸弹而拆掉丢弃的机匣组件。 「阿泰是我们团的火力手,一会发生战斗。为他耽误点时间值得。」他轻描淡写地答道。 曲芸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手指却不经意捲起了头髮。 这套加工设备不一般啊,单说那雷射切割器,表世界里就没听说过手持版啊。 很明显,这是施学申或者他团队中某人自己根据拉马克世界中的知识所制造的。 加上对工艺的熟练操作和几分钟搞定枪械组件的功夫,曲芸断定施学申此人一定是在游戏中花了大量时间学习掌握物理机械工程学知识。 据米莎所述,这样的人在拉马克世界非常少见。 倒不是说没有人选择把能量点和时间花费在学习知识技术上,很多进入游戏前便是在某种加工制造或者科学领域有所建树的人,比起像原始人一样用肌肉搏斗,都更愿意选择与自己行业相关的领域进行学习。就像曲芸自己,选择龙语符文体系的奥术,不也和自己的专业有莫大关系么? 但是呢,这样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死了。 所剩下来的,要么有强大的团队庇护,要么自己就是生勐的逆天妖孽。 如果说是工程知识和加工技术,这还没什么。毕竟人家是先来这里十几场甚至几十场几百场的前辈。但是为阿泰花时间打造武器,就有些问题了。 施学申说了,阿泰是韬略团的火力手。那么,他有可能不随身携带自己专用的武器装备么? 事实上,环顾四周可以看到,除了已经死了的甄辉齐和昏迷中的任棉霜,在场每一个不是第一次进入游戏的玩家,都掏出了自己的枪械。 显然,让阿泰留一手,是为了对付自己的。 阿泰之所以坦然接受,甚至可以说忍辱负重,也说明了他心里清楚后面有要自己小命的时候。 曲芸对自己的相人之术还是略有信心的。阿泰这样的人,只信任自己的拳头,直来直去,绝不可能是什么隐藏真面目老谋深算的傢伙。 如果要他心悦诚服地服从一个比他更强壮或者更聪明的人,没问题。但是如果要让他忍让自己瞧不起的人,那绝不可能。 很明显,在挨上一脚的时候,他就知道施学申不可能放过她曲芸。从而,倒是也可以对隐藏更深的施学申此人,多出一点判断了。 合作?呵呵,现在确实需要合作,可是等游戏任务明了,就不知道喽。 看了一眼瞪着大家手中武器眼神满是惶恐不安的新人,倒在地上的任棉霜,只剩下一双腿的甄辉齐残骸,还有一反常态默不作声的陟维全……曲芸苦笑,这场游戏的规则倒是不难,只是对自己这方…… 既然如此,就只能把争夺主动权的战略贯彻到底了。 「既然我们没办法炸毁整栋楼,那么就只能突入了。幸运的是,这栋建筑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们封死大厅,陟维全,甜心留守大厅盯住电梯,照顾受伤的任棉霜。 如果有人乘电梯下楼,直接杀光。然后用尸体把电梯门卡住留在一层。施学申,带领阿泰,胖丁,中分走左侧楼梯,其余人跟我走右侧。每一层两队各留一人守楼道,其余人从两侧一起突入。 如果楼层人少直接杀光。人太多的话,为了防止混乱中有人逃脱,先把人赶到一个小房间里再杀光,对讲机联繫。 依子估计主要人数应该集中在前五层,艺术馆对外开放参观者可能很多。后面办公楼层的人数限制却很大,不应该有太多人集中在一层。因此这场游戏主要的压力集中在前半段,后面应该相对比较轻松。 我们这边有伤亡,你们也看到了,依子并非依赖枪械的进化方向。所以新人的武器还麻烦韬略队提供一下。这样,可有什么问题?」 曲芸大气不喘一连串地讲完。小宇神色挣扎再三,终究还是松弛下来,什么也没再说。 「有!」胖丁对着施学申说:「你们队这个『小全』我遇到过。本事没几斤,心可黑得很,我和甜心交换。」 施学申看向曲芸,曲芸点头。胖丁这种满腹九曲十八弯的傢伙,谁也别指望被他信任。 让他和陟维全一起倒也顺了曲芸心意。如果遇到陟维全想要在他眼皮底下害死任棉霜这种「不明所以」的行为,胖丁想必会自己编出些曲芸都想不到的奇怪推理,并加以阻止的。 只要他们没要求把陟维全换到自己身边就行了。如果要时刻防着这么个心怀叵测的祸害,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按时赢得游戏了。 0089 第七节) 从游戏一开始就举止奇怪,如木头疙瘩般「深藏不露」的陟维全,到了现在显然也没有反驳拒绝的余地了。 背后坑曲芸没问题,但是当着韬略团的面翻脸内闹被看出这边内部不团结,那谁也别想得了好。既然曲芸先跳出来「主持大局」了,无论心里实际怎么想的,陟维全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 「clear!」 「clear!」 奇怪,太奇怪了。 从游戏一开始,曲芸就总有一种自己被人设计了的感觉。 此时她正与施学申两人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各自身后的甜心,中分,白洁和小宇也都彼此互瞪着,握枪的双手渗满汗水。 此刻,众人站在大楼六层的走廊中央,电梯间前。而两边的阿泰与楠氏兄弟被留在了楼梯间守卫,防止犯人从楼梯潜逃。 「你的战术肯定有问题!你不是说大多数人应该都在前五层的艺术馆里么?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中分焦躁地指着曲芸怒斥。 施学申摆摆手道:「就事论事,音乐家的分析和布局都没有问题。你以为她是蠢货的话,我们会傻到听她安排?」 「哼!是不是蠢货我不知道,但是这样下去,我看咱们限定时间内是完不成任务了。」阿泰胖丁是给足了施学申面子,这位分在韬略团的新人却不会买帐。 这很正常,突然被送来一个陌生的世界,大多数人都会手足无措,听从看起来说得头头是道的傢伙。这也是曲芸一开始跳出来指挥的原因。但是一旦发生预料之外的状况,就容不得这些陌生人不质疑了。 中分这种人,看起来有自己的主意,小心谨慎。甚至想像曲芸一样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其实全都是欲盖拟彰。因为比别人更胆小,所以在恐惧的支配下会做出各种不理智的行为。 幸好队里有自己和施学申,不然如果真是一场纯新人的游戏,不善与人争执的小宇即使比中分清醒聪明再多,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跟随中分行事,最终大家一起玩完。 曲芸不经意间细细品味着身边这些陌生队友的用处与弱点,同时也在思考目前的状况。也是幸好,对面把持大局的还是个识大体的傢伙。尽管他相当危险,但面对目前的诡局也绝对是与自己一条船上的。 「少特么废话!你要是有主意,你说我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大妈白洁。曲芸的扮演卓有成效,至少此刻一众红队新人全都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我……我们……」中分支支吾吾,突然一拍脑袋:「我们,一人一层!十几个人滚动前进,一小时之内绝对排查清楚!对!就这么办,大家听我的,肯定没错。」 「要是这么办,就真来不及完成游戏了。你以为人家为什么叫恐,怖,分,子?一人一层,怕还没见面咱们就死剩一半不到了,」施学申嘆气:「而且你想了个节约时间的办法,和楼层里没人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像样的新人总也不来我们队。」 他说这句时,眼睛看着曲芸。死鱼一般暗淡的瞳孔一瞬间仿佛闪过一道光泽。 一旁甜心补充:「这种单人的游戏boss,十中有九都是个体战力极强的。虽然是团队竞争游戏,但是既然存在『团队』,boss就不可能被个人干翻。至少不可能弱于团队顶尖战力,这次我们……」 「她才第三次参加游戏!」施学申冷着脸厉声打断。这半新人小丫头心直口快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迟早有一天得害死全团啊。 这一场他主动花费能量点选择了开启这局智力向的「b类团队竞争游戏」。团队竞争,自然是因为得知另外两团损失巨大特地来风捲残云刷分的。结果在音乐家这里吃了个不小的瘪。 施学申并不认为自己智谋上会输给一个第三场的新人,但那个音乐家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大获全胜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了。而之所以选择智力向游戏,除了施学申自己的特长外,就是为了磨鍊新人心智,在这种自己把握比较大的背景下锻鍊。谁知结果还是在关键时刻被甜心这耿直孩子坑了。 原本听甜心说时,曲芸还没反应过来,只在想这小丫头究竟在哪里比自己先发现的游戏规则。 结果施学申的打断让她恍然大悟,一开始韬略团一众人听到自己合理推理出这是一场合作游戏的时候为什么表情那么诡异,简直像听了持续三乐句的属七和弦就是不给解决一样。原来人家是主动选择开启的竞争类游戏啊。 可是这么一来又不对了,自己刚才讲述的一翻推理可不是忽悠人的,这真的应该是一场合作类游戏啊。竞争?怎么竞争?比谁先抓到人? 勐然抬头,正对上施学申的目光。 「你也想到了吧?」施学申冷笑:「那么分层探查吧,你双我单,新人队让给你了。只要楼梯间留人,问题不大。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会存在这么『和谐』的竞争条件,但是我更怕背后的刀子。想必你也是一样吧?」 曲芸长嘆一口气,点头道:「也罢,虽然我至今坚信这不是一场竞争类游戏,但最后干掉boss的一队总会多分点进化点的。就此别过,各安天命吧。」 谁能料想事情真的会像中分一拍脑袋想出的方向靠近? 再一次回到楼梯间时,两队人马各自设置了内部通讯频率。曲芸简单向新人解释了合作游戏与竞争游戏的分别,以及现在的情况。 众人都是半懂不懂,但至少都对音乐家的领导表示了支持。即使是白洁这样咋咋唿唿看起来又蠢又鲁又自我中心,放在恐怖片里肯定先死的傢伙也没一句二话。 曲芸的自信表演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则是第二方面:按照现在的进度有很大把握赢得游戏。 依原订的计划,最糟的情况就是众人排查过整栋大楼后在楼顶与目标人物照面。加上紧接着的战斗,时间很可能卡在限制的极限上甚至超时失败。 但是现在大楼内并没有需要排查的人员,两支队伍又分头竞争加速了排查速度。只要boss实力不至于真的碾压一个四人团队,他们是极有可能提早很多结束游戏的。 而还有第三方面呢,则是游戏本身。说到成为超人,这个世界上还是极少有人不心动的。在表世界,那是一种,凌驾于社会秩序和法律规则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同时,一个刚下车就有人身死有人重伤的残酷游戏。哪怕领头的音乐家担保即使输掉游戏也不会被抹杀,一众新人还是会反覆思量自己能不能承受起输掉游戏的代价的。 就这样,曲芸小心翼翼领着一群新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士气高昂地快速推进着。 只可惜,虽然在蓝枫的特训下她对各种当代兵器的基本原理有了惊人深度的了解,但是实战经验却是无法一蹴而就的。 0090 第八节) 「安全!」,「安全!」楠雄楠荻背对背踢开两扇相对的办公室门,扫视后同时开口。 「等等,你们就这么随便看一眼就算完了啊?」曲芸冷哼。这里已经是第十二层的最后两间办公室了。太过顺利的扫荡让她不得不思考目标身材特别或者有着异常柔韧,而隐藏在意外之处躲过搜查的可能。 「那我进去找找,这间办公室有个经理用的隔间,就跟我那口子的办公室一样。虽然一圈都围着透明玻璃,但是没准写字檯后的死角趴了个人呢。」白洁大妈说着端着枪走了进去。 枪口四处乱瞄着,还毫无意义地装模作样做了几个战术动作,完全是绷紧的弦放下后在自娱自乐。 「小心点……」小宇提醒。不用枪杀无辜的人,让她此刻看起来也是轻松了很多。 很快,白洁走到虚掩着的门前,拧了两下,没拧开。便端起从施学申那里借来的散弹枪,按曲芸教的拨开保险。 曲芸只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身处诡局,让她不自觉把感官的敏锐放到最强。 从一楼开始,所有的门,哪怕保安室都没有锁住的。她刚刚还和施学申讨论过这个问题,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像进入这场游戏后除了玩家还没见过一个活人一样,线索不充足,解不清其中的原委。可是为什么偏偏这里……不好! 轰! 又一次,她没来得及警告一下,只得往门后趴倒。这种处处被动的经歷曲芸何时体验过? 所幸这次爆炸威力不大,走廊里同队的新人没一个受伤。墙壁没有破损,就连白洁大妈……嗯,也留了个全尸。 「妈个蛋!」楠雄摔枪怒骂,「没头没脑搞什么?再往上走是不是还有地雷啊?」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也能死人?」楠荻也是不停地挠着头抱怨,「音乐家,你不是老玩家了么?之前的游戏世界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通关全靠运气?」 曲芸扶额摇头,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给这俩活宝解释,小宇却是先开了口。 「也不然,这里的炸弹其实已经暴露了一些线索。还记得刚下车时的爆炸?当时那个指令发布机器人,vrc2号什么什么的,不是也说过目标擅长爆破和电脑么? 一般来说,任何组织中战斗和后勤人员都应该有分工的吧?爆破和电子战都是专向技术活,会一个已经不错了,两个都专精,只能是有什么特殊的天才。没道理连战斗也擅长吧? 再退一步,就算目标真是个罕见的全才。那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重量体积总是有限的吧?带了大量的炸药,就不可能还同时携带自动枪械甚至大型枪械。」说着她看向曲芸。 曲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对付炸弹有对付炸弹的办法,小心就是了。如果后面再没有炸弹了,我们反倒是要小心对方的冷枪了。你是在哪里了解到这些知识的?我通关两场游戏,也还是这两周才开始接触这些的。」 小宇没有回答却有点害羞地微微低头浅笑,着实很是可爱。 「除了你刚才说的,其实还有一点更重要的线索,」曲芸也回以浅笑道:「这里的陷阱很偏僻,没有道理只有一处。想让它起作用,至少需要在大楼中布置几十处以上。 这需要提前多少时间的准备?还有,我们的装备,在游戏开始前就已经被目标安装了炸弹,甄辉齐正是因此而死。所以,虽然我们手头资料不足,但是仍然可以分析出来: 要么是目标提前很早便知道我们的到来,做足了准备,把这场逮捕行动变成了针对我们一方的狩猎;要么,就是目标有同伙潜入了警队内部,甚至目标本人就有可能在我们之中。」 听了一席分析,大家不禁嵴背发凉。 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目前线索太少,能做的更少。最终还是只能按照原计划又继续前进搜索。小宇本想收敛大妈的尸体,却被曲芸以时间不足的缘由阻止了。她只是黯然神伤地点点头便跟上队伍。 其实如果小宇再坚持一下,凭着对她的好感曲芸也不会强行阻止的。或者说曲小姐原本就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类型。 只是她通过此事对小宇此人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在表面上的识大体和聪明伶俐之下,小宇体现出一种过于天真甚至有点软弱的性子。 在表世界这性格当然是女神般的存在,然而拉马克世界里却是短命的旗帜。比起泼辣不知死的白洁,脾气暴躁的楠雄,满腹牢骚的楠荻,自以为是的中分和傻白甜甜心这些把弱点写在脸上的玩意,小宇单纯的善良倒也可以用优秀的智慧弥补勉强胜出一筹; 然而对上狠辣的陟维全,阿泰,阴险的胖丁和施学申等人,离了曲芸的保护只有被凌虐的份。最后不死也会只陷入任棉霜之前的境况。 凭心而论,虽然素不相识曲芸却很想救下这个聪明善良的孩子。觉得小宇于己有用只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却是纯粹的喜好了。十几年来一直不懂感情为何物,进入了人人道是无情的拉马克游戏后却反而有所改变,曲芸自己也是蛮困惑的。 她很愿意与小宇这样的玩家结伴同行。就好像玩网路游戏时遇到一些队友时就会莫名的很舒心,在一起玩会很快乐。 这和彼此的性格,能力都有关系。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想法丧心病狂,然而曲大小姐可是从始至终都真心把拉马克游戏当做一款「游戏」来享受娱乐的。 只可惜,本场游戏的诡异超出预料。别的不说,玩到还剩一小时就游戏结束了还没入手游戏规则就已经让曲芸深感无奈了。指令发布器给出的指令并未像以前发现规则时一样获得徽章认证,所以她们连现在是合作还是竞争的规则都不清楚。 在这诡局中,即使是曲芸也对成功救人的把握太小了。 韬略队的武力对自己形成碾压态势,如果不是一再活动争取主动,现在的局势绝对还要更糟糕。而智略一道,韬略副团施学申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加上诡异的规则,想要保护一个非同队的陌生人真是难上加难。 曲芸只能暗下决心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拉小宇一把。如果真遇到规则冲突或者对自身造成巨大危险的情况,她还没圣母到为了半个陌生人做出牺牲。这场游戏,和之前随手救下任棉霜的那次情况差别太大了。 突然爆炸的装备,空无一人的大楼,主动选择进入竞争规则的韬略队,合作规则的合理假设,藏头露尾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boss…… 一场诡局,该从何处破? 0091 第九节) 说到boss,这货还真就在接下来每一层都留下了炸弹陷阱。全都是一些看起来像是能藏人,需要仔细查看的地方。 有了大妈的经验,楠雄是骂骂咧咧地不肯去查看了。曲芸也不多话,凡是见着能藏人的地方,找个掩体举枪就射。 分外坑爹的枪法惹来楠荻没完没了的抱怨。这货一边挠着头一边苦着脸发牢骚,就算被枪声盖住也不停嘴。偶尔引爆了埋藏的炸弹,他便一缩脖子继续碎碎念,也不忘了揪着头髮,活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黑猩猩。 曲芸知道这两兄弟其实是在害怕,压力之下不受控制暴露出了自己内在最原始的一面。因此,倒也没责怪他们。 而楠雄在亲身尝试了一下后,意识到自己着弹还没那个射击废柴音乐家精准,后坐力和紧张的心情让他根本压不住枪身,终于灰熘熘安静下来再不敢骂骂咧咧。至于楠荻,他压根就没开过枪,纯粹只是喜欢抱怨而已。 陟维全给的子弹不多,和曲芸自己带的超级胖子型号又不匹配。她便没让小宇她们多开枪,还是留着对付boss吧。万一真被小宇乌鸦嘴说中了,遇到一个能文能武的变态怎么办? 因此,一路上但凡遇到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曲芸一通乱轰。 曲芸的子弹是蓝枫送的,在禁枪的大庸把尹熙颐家的子弹带出来不现实。按蓝枫的话说,只要不求特殊的精緻和个体细节,拉马克世界中构造简单的物件都是可以量产的。而这种量产,还是没有冷却时间的。 玩家只需要用能量点以核算到赔本的价格兑换出制造物件的基本原料,比如金属和火药;且具备相应的「知识」,比如铸造,熔炼,火药调制;就可以瞬间制造出符合对应知识等级的,全部所兑换金属和火药能组合出的子弹数量。 这种「批量生产」的唯一缺点就是没办法像亲手制作那样累积提升产品质量的实践经验值。但是除了专修枪斗术或者职业狙击手,又有谁会在乎打出的一梭子子弹是不是质量特别好呢?因此自己生产枪械的团队并不一定那么普遍,但是每个成熟团队都总会有个能批量生产弹药补给品的角色存在。 蓝枫的团队自然也有这样的职位,因此对她来说子弹真的就是和废铁一个价。给曲芸多少也不会在意的。 打爆几处陷阱后,曲芸再一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炸弹陷阱设计的位置都很准确,各种安置技巧也算得上是精巧。别的不说,光阿泰枪管里那枚炸弹就绝不是三脚猫能设置的。 然而,一个技术上炉火纯青的职业恐怖分子,为什么策略上显得这么……幼稚呢?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手法很专业,可事实上所有这些陷阱无论是否隐藏得肉眼无法分辨,全都是可以一枪解决的问题。 就算有些地方可能没有被曲芸的射击引爆,但是已经把可能藏人的掩体破坏掉了,曲芸他们也不可能傻到自己再跑过去检查一遍啊。又不是白洁大妈…… 如果说是为了麻痹警惕性,这些毫无用处的浪费性投入也太大了。况且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出现「炸啊,炸啊,多炸一炸就习惯了」那种设定?见到越多爆炸,越会小心谨慎的好吧? 曲芸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不谨慎而中招,哪怕不是自己,任何把胜利希望建立在对手失误基础上的人都是不专业的。和游戏预设的「职业恐怖分子」身份不符。这又是这场诡局里众多怪异中新的一条了。 曲芸也不担心对手藏着什么远超出自己认知的炸弹武器。如果能做到大吃一惊的危险效果,那也只可能是使用近时代的常规武器进行了精巧战术设计的结果。而看目标那幼儿园般的战术素养,曲芸着实不敢对一份惊喜抱什么希望。 这场诡局难道真的会如此小看一个界内最强的老牌团队和自己这样一个得分新人王? 总而言之还是同一个问题:游戏的难度太低了。 米莎介绍过,拉马克游戏的难度和应选者等级有一定关系。难道是我们的平均等级太低,才导致进入了低难度游戏场次?若真是如此,曲芸可就要有些意兴阑珊了。 但显然,这场游戏的参加者从各种角度来说,都不可能等级低过自己之前经歷的。 里世界也是现实世界,应选者不可能贴着一级,五级,一百级的标籤在脑门上。每个应选者身上的拉马克徽章倒是有等级,但是那东西和实力基本无关。而游戏根据玩家实力做出评判的冥渡,空求,显径,点光一系列分级,也比看上去要复杂。 单纯就战力讲,表世界的王牌特工,兵王,赌神,心理专家,诈骗大师一类人进入游戏;第一场新人期也都是冥渡级,却未必胜不过空求级别的老玩家。曲芸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再往后说,像点光境需要确定自己的力量体系范畴。具体怎么做无论是曲芸还是蓝枫都完全不知道,但是世界上肯定是存在着不善战斗和游戏,却有着顿悟天赋,明确自己大道的人。因此点光境也不能说就一定碾压显径。 因此,实际上应选者参与的游戏难度是其力量等级与游戏场次共同决定的。在游戏中赢得点数越多,越快速进化和完善自己,就必然会在接下来的游戏中占据更大的优势。 道理很简单,如果没有适当的难度匹配,新人第一场就要力敌宇宙战舰或者移山填海的大魔神,那拉马克游戏存在的意义就真的让人费解了。 米莎当时讲述这样的划分标准,并没有遇到任何权限问题阻碍,可见是很基本的人尽可知的事情。而它不会想到,这些信息落到曲芸耳中便成了对这近乎超现实的拉马克游戏的存在目的的一些推测。 那么既然游戏难度低过了本应该的水准,便是一定有诈。 曲芸用手指轻捲髮丝,边目送小宇小心翼翼地开门检查,边微微皱起了眉。考虑着目标笨拙的布局,突然觉得这一次身处诡局被人算计的直觉变弱了。 就怕是自己一开始就想偏了。最危险的诡局,从来就不是多深的算计隐藏,而是让人自己帮布局者,把自己困死局中! 0092 第十节) 另一边蓝队一侧,施学申也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边倒不至于像曲芸那帮新人一样在蹩脚的陷阱上吃亏。即使冲动的新人分头男也被阿泰即时抓住没能牺牲。比起曲芸,施学申有一大无法超越的优势,就是长期游戏积累下的经验。 陷阱所使用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的战术化学炸弹。这种炸弹比表世界的技术要稍微先进一点,但是在拉马克玩家中普遍流行,因为它原本就是某个世界为了特种战术部队在小型任务中使用而发明的。 它方便快速安装,体积小巧杀伤力大又稳定可靠,很难被杀伤区域外的非定向攻击引爆。同时,由于是临时性战术武器,为了减少行动后清理回收的困难,它的有效期很短,只有十个小时。 为了确保其时效性,这种炸弹在使用的时候需要将起爆单元的两跟导线驳接才能激活,而两根导线则分别由两种互相接触后会稳定挥发反应的合金制造。炸弹生效时间内,两根导线互相反应逐渐消失,直到十小时后彻底失去引爆结构。 这种炸弹安装需要多长时间;见到的每一颗各自激活了大致多久;每一层布置的顺序等等,所有这些经验丰富的施学申大体都有一个估计。因此,幼稚的炸弹陷阱落在他眼中被分析出更多有用的线索:对方的行动太规律了! 「音乐家,你发现炸弹陷阱的问题了么?」施学申摸出对讲机调到原先的频率,言简意赅问道。 稍过了几秒后,收到了曲芸同样简练的回覆:「手法很专业,战术很垃圾。」 施学申嘴角盪起一丝微笑:「这些陷阱都是几小时内刚布置下的。随着我们一层层向上推进,见到的炸弹越来越新。」 「所以你能推测出我们还有多久追上目标?」 「不,我能推测出目标现在在十五层西侧。如果我们直奔楼顶,正好可以堵住他。」 「楼顶见。」曲芸干脆挂断。 阿泰对施学申的神机妙算貌似早已习惯。这边通话还没结束,已经向楼梯跑去,却被甜心在门口拦住。 「别着急,我们慢慢走,让那边先探探路。」中分男拍着甜心的肩膀,不怀好意的嘴角露出一丝狠辣。显然甜心拦住阿泰也是他的主意。 阿泰瞪了中分一眼,扭头看向施学申。见他没反应,便一把推开甜心跑了出去。 甜心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却把身后的中分男撞翻了。虽然外表柔柔弱弱看不出来,但其实甜心也是强化了力量肌肉相当发达的。可是毕竟进入游戏晚,女孩子在力量发展方面也有先天不足,里外里比起十几场强化积累下来的阿泰还是差了不止一点。 阿泰和施学申倒是都没说甜心什么,只是对她胸大无脑的性子居然被一个新人趋势有些不满。中分男坐在地上也没敢吭声,反倒是甜心有些委屈,她不敢直接和阿泰呛声,便撅起嘴看向施学申。 施学申只是随意推了推眼镜道:「阿泰一根筋又好出头,你第一天认识?」 中分男爬起来小心翼翼道:「你不拦他,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对面那个音乐家相当麻烦,让boss和她互相消耗一下我们再出手有什么不好?」 「就是因为她相当麻烦,所以才要抢占先机,跟紧事情的走向。把一切问题都看在眼里,把一切可能都把握在手里。 你刚来,不知道我给他们讲过智力类游戏的窍门,有时候当缩头乌龟只会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如果别人是可以当枪使的蠢蛋也就罢了。而对上音乐家这样的对手,会把你吃得骨头都剩不下的。」 就像曲芸善于分析人的性格和动机,进而推测他们的行动一样。凭藉简单的几次对话和行事手段,施学申也已经把曲芸推测到距离事实不远的程度了。 三人跟着阿泰的背影冲到楼顶,却发现阿泰突然站住。走近一看,原来同向楼顶的门页顶部连着一根细细的铁丝。 施学申冷笑一声,这不是轻机枪枪管里那种手工特异炸弹,而是每层楼都有的那种普通化学战术炸弹。只要给他一分钟,就可以完全拆解。 正拆着,就听对面轰地一声。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他倒不至于认为曲芸蠢到没发现门上的陷阱,只是两人战术思路到底不同。那边这么一搞,自己小心翼翼拆弹后突袭的计划算是泡汤了。随手扯掉最后一根线,韬略团三人也鱼贯而出踏上楼顶平台。 楼顶很开阔,只有水塔和一些空调机箱,没有任何供人藏匿的角落。只见音乐家一队四人一字排开站立在大楼背面的女墙前低头观望,却唯独不见目标的影子。目标不会就这么跳下去了吧?有飞行能力?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满腹疑惑地凑过去,韬略四人也愣住了。一条绳索系在水塔的支架上,一直垂到大楼外面。伸长脖子低头观望,大楼十五层的外玻璃被炸弹破坏,目标显然是从这里又回到大楼,玩了个调虎离山。 曲芸一脸愁容地看着施学申,她倒是没有责备施学申的推理不精确。事实上,她们也是刚踏上楼顶,而冲出大门的一剎那,甚至见到了从楼顶边缘一闪而逝的衣摆。 她发愁的是这目标也太狡猾了吧?刚才两队一路上引爆炸弹,谁也没意识到其中混杂着目标引爆十五层玻璃外墙的声音,都以为是对方在排查呢。绳索的位置和十五层外玻璃墙破坏的位置不可能巧合相对。 显然,并不是施学申的推理料定先机把目标逼上绝路而急中生智,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然而,难道目标之前设置那么多毫无悬念的炸弹陷阱,就只为了调虎离山?呃,或许捎带着排除几个废物新人。这没有道理啊! 要知道这场游戏的设定可是特警队抓捕恐怖分子啊。所谓恐怖分子,肯定得有自己的目的吧?要么是杀伤公众,要么是袭击警队,要么是绑架,暗杀,撤退逃生……为什么这个目标的动机怎么看怎么看不透,就好像专门来陪自己这帮人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 这货……总不会是别的拉马克玩家吧? 想来想去,如果从行为模式的动机上出发,就只有boss是玩家这样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毕竟只有游戏会给玩家各种莫名其妙的任务,原本世界中的土着可没有那么多脑筋不正常的傢伙存在。 然而这也没有道理啊。按照米莎的玩家难度理论,这得是怎样一个逆天的玩家,才会被单人送进来对抗这么多人啊?她可没听说过米莎界还有这样一位勐人。就算她一个新人孤陋寡闻,对面施学申总不会想不到啊。 0093 第十一节) 曲芸还在卷着头髮思考,那边阿泰却已经握住绳索滑了下去。一般人不带手套想用双手握住绳子承担身体的重量非得皮开肉绽不可,阿泰却像是穿着全套装备的特种兵般轻松跃下,就好像绳子与手掌巨大的摩擦力不存在似的。 显然,这位健美先生在表皮细胞的强度上也投入了不少点数。 四眼中学生并没有阻止阿泰的鲁莽行动,如果不是对团员的生命毫不在乎,就是信任阿泰到了认为他即使下面有陷阱或者需要一对一单挑boss也毫无压力的程度。 曲芸摇了摇头道:「我们这边都是新人,下不去的。还是原路返回跟阿泰分三路全方位围堵吧。」 施学申点头,中分男却是鄙夷地撇了撇嘴,扯着不情不愿的甜心原路返回。 在回去楼梯间的路上,曲芸顺着绳索一路走到楼顶水塔的边缘,随意观瞧下却意外发现绳索栓系的钢架上似乎有字迹。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从绳索跳下,曲芸干脆从徽章空间摸出一把小刀把绳索割断。露出的字迹模煳不清,原本应该是直接铸造在钢骨上的。因为在屋顶风吹日晒久而久之生出锈迹,又被绳索摩擦掉了大部分铁锈,只能隐约辨别出vxxx3xx5这样的一行代码。 在外面的世界里,铸造厂在出品的钢骨上编号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都是建筑公司根据建材使用的位置直接用油漆涂写在上面,而非出厂时已经铸造出来。 这小小的细节并没有引起曲芸太大的重视,只是在心底多埋下了一丝疑虑。因为这样的代码,似曾相识。 另外一边,楼下胖丁接到了施学申的通知。而陟维全却是直接挂掉了曲芸的唿叫。 趁着胖丁在后面阴沉着脸与施学申悄声讲话,他用脚踢了踢被放在大厅沙发上的任棉霜,痛得她昏迷中一阵轻声哼哼。 「你干嘛?」胖丁闻声皱眉,起身问道。 陟维全一脚踩在任棉霜身上,面无表情地静立了半晌。然后轻声问道:「韬略团,接受转会吗?」 语毕,从徽章内摸出一把手枪。 胖丁冷冷看着陟维全将枪口抵在昏迷的任棉霜头上,略有嘲讽地答道:「如果是你们团长音乐家那样的,自然会接受。你这样的么……呵呵。」 说实话,胖丁着实摸不透眼前这小子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他自己有意跳槽,打算杀个本团人以示效忠,还是有什么原委得知躺在沙发上那个废物女人想要背叛自己队伍。 也许这份不清晰正是陟维全想要的效果?今天的陟维全让胖丁感觉很不舒服,和上一次游戏中见到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胖丁和陟维全进入游戏的时间差不多,之前见到陟维全时两人还都是新人。那时的陟维全像是个跟在大哥身后的小马仔。虽然满心算计一肚坏水,但是行为处事全都明明白白,自私自利的动机和赤裸裸的权力欲也是明摆在檯面上的。 今天的陟维全却带上了一丝古怪。不是变得老道的隐忍,也不是直白白的冷厉阴险杀气什么,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超出掌控的感觉。胖丁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在面对音乐家时体验到的,一种面对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的本能排斥。 拉马克游戏的确就是能让人短短几个月间,甚至一次游戏间性格气质大变样的世界。但是原本肤浅的坏小子陟维全如何能变成今天这幅偏离了「人类」定义的存在,还是让胖丁十分好奇。 当然,胖丁也不会怕陟维全。韬略团作为界内最强团其底蕴和一个被打残的老兵团还是相差巨大的。 经歷了同样场次的成长,胖丁相信如今自己真刀真枪的实力绝对可以碾压陟维全。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已经深深激怒了陟维全。 「你变了。」胖丁沉声道,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陟维全若无其事地收起枪,从任棉霜身上下来,往对面的沙发上一靠。他翘起二郎腿,悠哉地点上一支烟道:「我想要的从来没变过。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是绞尽脑汁拼劲力气也得不到想要的,就只能放下。」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微微磨蹭,最终在一角勾起一丝阴毒的笑:「你知道桑海王国有种动物叫做棘鳞蜥吗?那是一种赖巴巴的小动物,一身软刺,比手掌还小,不起眼的,」 胖丁眉头紧皱,根本不予理会。他越发不喜欢现在的陟维全给他的感觉。陟维全却浑然不觉,自说自话地讲了下去: 「它们无牙无爪,行动缓慢,不像别的蜥蜴那样会伪装自己。甚至遇到危险时,知道自己没有赢的希望,就一抻脖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这样一种存在,在比它大很多的沙狐,鬣狗眼中,简直是无上美味,好像一口就可以吞掉。事实上,只要咬上一口,这小东西就会一吐舌头咽气。没有唿吸,没有心跳,死得比尸体还死。沙狐把它嚼得烂烂的,咽下肚子。 然而,谁知道咀嚼和胃酸都消灭不了他们。只要没有被磨成粉,挫骨扬灰,哪怕在齿缝中只有五分之一的内藏残留下来,它们就会在沙狐的胃里再生。 再生的时候会分泌出一种剧毒。让以它为食的,不知道比它强大多少的敌人在痉挛,抽搐,求死不能的痛苦中走向毁灭。 然后,棘鳞蜥就在敌人的内部等着看着,直到它们腐烂。 是的,它是一种食腐动物。它从地狱里爬回来,酝酿着仇恨,像尸体一样安静地蛰伏。然后用自己的一生来报復和折磨,让敌人从里面烂到外面,啃食,滋生,在敌人的尸体上产卵,用敌人的血肉养育子子孙孙。 进化的大道上,人类从动物身上学到许许多多。棘鳞蜥,就是大自然的一位胜利者啊。」 0094 第十二节) 施学申:「音乐家,通报你的位置!」 曲芸:「十四层东侧,目标并没有按你预判的出现。」 楠荻:「该死,刚才的爆炸果然是从大楼外部转移。这里是十五层西侧大楼正面,目标当然不会出现在十四层东,他早就从这里直接降到十三层了。混蛋,混蛋,都是浪费时间……」 阿泰:「副团,我看见他了,正在追,个子很矮,速度很快!该死,太快了……」 对讲机里持续传出奔跑和喘息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爆炸…… 就这样持续了三分钟后,小宇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拿我们当幌子,测试目标是否能掌握我们行踪?」 曲芸代替施学申答道:「不是位置,是通讯,显然他能听到我们的计划。」 施学申:「向上转移很难,我们现在一层层推下去,时间还来得及!」 楠雄:「擦,这办法也太笨了吧,要是又被混过去呢?时间来不及了啊!」 曲芸:「安静!我听到有声音,这里是九层东侧……施学申,让阿泰守住西侧楼梯,你们快过来!」 曲芸站在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里,身后走跟着小宇。楠氏兄弟刚刚被她指唤去守住东侧楼梯。她闭目静静倾听着,看似普通的墙壁里面,却传来了明显粗重的喘息声! 当然,这声音别人是听不到的。哪怕她身边的小宇把耳朵贴住玻璃杯再抵在墙壁上,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刚刚上楼的时候,可能是由于剧烈的爆炸此起彼伏,并没有让曲芸察觉到异常。仔细想来,当时就觉得这房间隐隐有些什么不对。原来并不是听到了唿吸,而是由于室内空间比起楼道里看起来要狭窄一些。 她走到小宇身旁,轻轻敲了一下墙壁,通过震动传递的声音判断墙壁结构。然后果断向着看似坚硬的混凝土墙壁上轰了两枪。 由于枪法很烂,很多溅射到一边的散弹明显勾勒出坚不可摧的混凝土承重墙板,而曲芸瞄准的地方则是被打成了筛子的三合板,弹孔中透露出里面狭窄的空间。 这是大楼背阴一面的房间,虽然烈日当头,但採光却不十分充足,透过小小的弹孔更是看不清里面黑暗的空间。 但是在曲芸的耳中,夹层空间里的一根头髮丝都清晰可查。经过了持续的锻鍊和再一次的强化,曲芸的听觉成象能力之精细,已经和两周前不再是同一个档次。 在她的脑海成像中,墙壁后的夹层是一个宽一米长约五米的狭窄空间。散弹枪轰开的门板在靠近楼道一侧。显然曲芸使用的并不是这间密室正确的开启方式,但她也没有时间再去细细研究。 而密室的另外靠近大楼外墙一侧,则是一把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和椅子上的……活人! 这就对了。 目标不可能是玩家,而不是玩家则一定要有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显然,这个被隐藏在密室中的人,就是目标来这里的缘由。 椅子上的人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虽然听觉成象的外表很难让人从经验上判断,但整体来讲给人一种儿童的感觉。 女孩全身扎满了导线,连接到她面前的一个空心金属桶上。从拼命眨动的眼睛上曲芸知道她并没有失去意识,但是她也没有因为密室被破开而唿喊求救。甚至除了眨眼之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没有任何细微动作,让曲芸差点以为是一位高位截瘫患者。 在反覆成象确认门口没有被安放哪怕再细微的爆炸物后,曲芸用枪托砸掉千疮百孔的残余三合板,拧开枪筒下挂的战术手电,跨进密室。 紧跟在后面的小宇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椅子上绑着的是一个如洋娃娃般金髮碧眼的小萝莉,长长的捲髮落满了灰尘,皮肤白得像死人一样。 说是绑在椅子上,并不是用麻绳五花大绑或情趣游戏那般用绳一层层捆住;而是手腕脚腕和颈部都被椅子上伸出的金属扣固定住,不能动弹。 女孩的全身插满了针,每根针都连着一根导线,最后通到面前的金属柱上,有些针孔还渗着血。她的表情看似很平静,只是一双大眼睛透着惊恐。 曲芸观摩了一番金属柱。上面有一行铸造在上面的编号,vr-k0015。编号下面是液晶屏上闪烁着的数字。那是一个倒计时,还剩下十五分五十八秒,差不多正好是他们游戏时限结束的时间。 看着女孩面无血色的小脸和惊恐的眼睛,小宇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向前一步就要去把女孩救下,被曲芸一把拉住。 原本都是柔弱的女孩子,身体是否经过强化却造就了天壤之别。小宇挣了两下没挣开,扭头有些哀怨地看向曲芸,却吃惊地看到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眸。 曲大小姐当然没有天真的人道主义精神,只是天性里怜香惜玉罢了。她从不理解生命有什么宝贵,但是却不忍美丽的东西遭受折磨。就像她之前想要尽力在这场游戏里救下小宇一样。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曲芸闭眼一听,是施学申他们来了。阿泰没有按曲芸建议的留守楼梯,看来他们是把甜心留下了。 曲芸召唤他们进来,施学申走在前面,看见战术手电下的情景也是一愣。紧跟着挤进来的阿泰却是一看到玩家队伍以外的活人,便立即抬起枪口。 几乎是同时,小宇张开手臂挡在椅子上的女孩前面。 哒哒哒…… 随着轻机枪短暂却劲道十足地咆哮,一串点射打在房顶上,溅得众人满头灰尘和水泥碎屑。是曲芸抬起了阿泰的枪口,另一只手握着魔杖戳在阿泰的鼻子上。 「我说过了,不要攻击我的团员,这是底线。」 从声音根本听不出曲芸是否愤怒,她说话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柔声细语,脸上甚至还挂着十分甜美的笑容。 如果不是一丝阴冷的气息瀰漫在空气中,光听声音还以为她在参加下午茶读书会。而正是这一丝阴冷的气息,让阿泰眼睛都要瞪爆了也没敢有进一步举动。 十几场游戏不是白活下来的,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告诉阿泰眼前这个笑容甜美仿佛人畜无害的少女很不对劲,很……危险。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对无法掌控的局面的一种本能畏惧。 0095 第十三节) 当然了,曲芸只是在虚张声势。 仅仅自己研究了半个多月而已,离使用魔杖施法攻击的程度还差千八百光年呢。但是她有一个优势,就是这个世界对于奥术体系的知识太缺乏了,至少在目前接触到的游戏层次中肯定是这样。 就好像原始人不会明白一把枪比小孩玩的摔炮更危险一样,他们没有经验,无从判断,再强大再聪明也一样。 至于那阴冷的气息,这又不是武侠小说。现实世界怎么会有什么「杀气」,「气场压制」之类的鬼玩意?至少,在曲芸他们现在所能接触到的世界层级是不存在的。 众人体验到的阴冷气息,其实是真实的感受。是曲芸用龙文音节轻声影响了周围空间中的水元素而已,魔法引起的自然现象。 施学申冷笑一声:「低头看看你们的背心,这位可是红队的。你是圣母么?是不是我们的新人也要算你的人啊?」 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一把抓住因为没有足够空间而站在破损墙板外侧的中分男衣领,把他扯了进来。动作之粗暴,只把中分男的脑袋蹭到残留的三合板边缘,颳得头破血流。 曲芸嫌弃地瞥了中分男一眼道:「没兴趣,我护着站在自己这边的新人,只是为了平衡而已。而且你知道我是对的。我们之间没必要那么多废话吧?」 顺着曲芸的眼角,施学申看向女孩身上导线连着的金属柱,皱起了眉头。 椅子上的惨白色萝莉虽然流了很多血,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从惶恐的眼神中反而可以看出她清醒得很。然而,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她的口鼻都没有被束缚遮挡,却连一声痛苦的哼哼也没有过。 这,就有点意思了。 对于女孩奇怪的举止,曲芸多少有一点想法。既然现在人到齐了,她便直接开口问女孩道:「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对吗?是的话眨一下眼,不是的话两下。」 女孩突然间睁大了眼睛,仿佛充满希望般。接着,她眨了一下。然后便直勾勾地盯向曲芸,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动。 「你身上的导线连着起爆装置,除了唿吸心跳眨眼这样不可避免的生理特徵,其余任何动作包括张嘴说话,或者我们直接取下你身上的导线,都会引爆面前的炸弹,对吗?」 一下。 「你见过那个恐怖分子,他抓了你,而你就是他来到这栋建筑的原因?」 一下。 「恐怖分子只有一个人,个子不高,动作很敏捷?」 又是一下。 施学申突然上前一步问道:「你被关在这里几个小时了?」 女孩微微眯起眼睛,却是没有再眨。 「如果我们不动你身上的导线,只拆开炸弹外壳,炸弹不会爆炸对吗?」 施学申的问题让女孩有些惊慌地睁大眼睛。又等了几秒后,曲芸插话道:「如果你不知道,就闭上眼睛。」 女孩深深闭上了眼睛。 施学申略有些不满地瞥了曲芸一眼。曲芸耸耸肩道:「等了这么久,她要是有问题也反应过来了。」 施学申摇摇头,从曲芸和小宇身边挤过,打开自己的手电研究起应该是炸弹的那只金属柱。他对阿泰道:「去外面楼道等五分钟,搞不定的话我会放弃。」 众人鱼贯而出,即使小宇担心地一再回头,还是被曲芸生拉硬拽拖出了墙壁夹层。直到出了房间,来到楼道,小宇才一把甩开曲芸的手。 「他会杀了她的!」 曲芸嘆了口气道:「施学申这种人,典型的想得太多。相信凡事谋而后定,不知道结果的行为还不如不作为来得好。在他没有找到稳妥的方法,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之前,是不会做任何事的。」 「那要是时间到了还没找到情报,还没捉到目标呢?」小宇不甘心问道:「我看到你的眼睛,你也不想那孩子有事的!」 「如果到了时间还没抓到目标,我会亲手杀了那孩子。」 不理会小宇震惊的眼神,曲芸继续道:「虽然之前施学申进行了一个简单有效的小测试,但并没有完全排除她是目标的嫌疑。就算游戏失败不会死,在有一丝可能胜利的情况下我也不要承受损失。我永远,永远也不会把陌生人的性命放在自己的目的,自己同伴和自己重要之人的安全同等的位置。」 「职业恐怖分子?!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她还是个孩子!十岁?十二岁?」小宇惊唿。 「但是,在那之前,」曲芸突然放低音量贴在小宇耳边道:「我会盯住他。就在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看见。」 耳廓上被吐气带来的酥痒和突然凑到脸前的发梢上淡淡的香气让小宇一瞬间有些失神。震惊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便像是睏倦的人突然受到刺激般又是一个机灵。 看不惯对方团队在自己面前的窃窃私语,阿泰对小宇道:「孩子就不能是恐怖分子?相信我,你活不了太久的,」说着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让我杀她,不是因为炸弹,而是纯粹不想让我杀她。」 曲芸勐地回头,直视着阿泰:「别人心存善念让你看不惯了?想让别人纵容你烧杀抢掠,最好做好准备尊重别人也有自己行事风格的觉悟。至少在同一层面里,你还没资格对每个人的想法指手画脚。」 就在阿泰和曲芸的视线间擦出一道道火花时,施学申突然走了出来。 「比我想像的简单,外壳拆开了。但是里面有点麻烦,是个液压平衡装置,我没办法拆除。还有可以确定,炸弹是真的,而且威力极大。我们就算从办公室往里扔手雷引爆,它也能把整间办公室都炸掉。」 小宇正担心曲芸和阿泰的矛盾更加激化,忙插话道:「炸弹是真的,而且引爆的条件这么严苛。如果我们没发现她,她绝对没可能自己逃脱的对吧?恐怖分子有什么道理为了躲避我们的追捕做到这份上?还是事先计划好的?」 小宇的推理即使施学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阿泰根本不想听什么道理。当然他和曲芸的矛盾还没有上升到彻底爆发的程度。小宇不了解能存活下来的每一个应选者必然学会的谨慎。曲芸的虚张声势正瞄准这一空隙,成功得很。 可以说,出于对曲芸冷静态度和神秘力量未知性的谨慎,只要游戏规则没有变成你死我活的竞争模式,韬略团就绝不会在信息不充分的条件下和音乐家动手。 「还有呢?」曲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施学申微微皱眉,想想紧迫的时间,还是嘆了一口气道:「在她背上,自己去看吧。」 0096 第十四节) 原本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共享,这种涉及到游戏规则或者隐藏任务的条件很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得分。只可惜现在时间实在紧迫,而这该死的音乐家居然能从自己的神态举止发现有所隐瞒……算了,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曲芸回到墙壁夹层,冲着女孩安慰地一笑,来到她的后背。 女孩后背的衣服被剪开一大块,在前面完全看不出来。白玉般的肌肤上刀刀入肉地刻着一段渗血的文字: 一帅当关,三子长将。 两重虚假,两重真相。 四方齐动,帅倒兵扬。 老将录脸,只子独强。 至今未能找到的游戏规则,原来竟然在这里啊!貌似和象棋有什么关系?只可惜,这还真是曲芸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后最麻烦的一个规则提示,比生存岛上的层层推理暗示还更让人费解,她没有相关背景知识啊! 更糟糕的是,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出头了。根本就没时间去思考这暗示啊喂! 简单理解的话,可以把目标当成「帅」,自己红白蓝三只队伍则是三个「兵」。那么第三句,如果扳倒了帅,兵的阵营就获胜,这很好理解。 关键是最后一句,如果捉不到目标,却存在着一只队伍独自胜利的情况。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曲芸卷着髮丝的手指勐然一顿,额上滑下一丝冷汗,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施学申不想把这个情报透露给自己了。 人还在密室里,曲芸已经掏出对讲机联繫陟维全。快接通,快接通!千万别再挂断! 这一次,陟维全很快地接通了对话。听筒中是他毫无感情干巴巴的音色:「喂,一楼没问题。」 「你听我说,准备好武器,现在马上回到车上!我们马上就到!相信我,要坑你我也不会用这么没品的手段。」 安静了两秒钟,曲芸冒出汗水,觉得好像度过了两个月。终于收到陟维全简短的回覆:「好。」 一楼大厅,胖丁看到夺门而出的陟维全,深深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该坚守大厅还是该追出去,抑或他最想要的,直接击毙陟维全。 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这场游戏分外古怪,任何深思熟虑之前的行动,肯定都会被施学申怪罪的。更何况,哪怕对自己有信心,与同一时期进入游戏的玩家对战总还是有几分风险存在。 看着一言不发奔向楼梯口的音乐家两人,施学申深深皱紧了眉头。他对着意图追击开启战端的阿泰摆摆手,便接通了对讲机的通讯请求。 「团副,跟我一起那小子接到通讯后直接从大楼跑出去了,要不要追?」 「……」短暂的沉默,「不用。你马上上楼来,按照我说的房间位置,把我刚才拆掉的炸弹全都捡上来。放心,我拆的很干净,直接丢徽章空间就行。马上行动!别的都不要管!第一个房间是701……」 有意思,看起来从同样的提示信息中,曲芸和施学申两个人竟然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我回到车上了。现在把事情前因后果都给我讲清楚,不然我不会按你说的办。」 「胖丁有没有跟着你?」 「没有,我刚看到他进了电梯。」 「……」一段和之前施学申极相似的沉默,「要确定他们队没人跟着你,如果有人跟着,一定要比对方先行动。你先做好攻击准备。」 「我确定没有问题,武器已经上膛,你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解释一下。」 「如果我说了,你可能会失去先机,甚至遭到危险。你确定要听?」曲芸深吸一口道。 「一定。」 「那好,你盯好那个任务发布器。它一旦有任何异动,击毁它。」 曲芸带着三人狂奔下楼,不知是着急还是累的,气喘吁吁地讲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行踪一直被目标预判,都是由于通话被泄露。 之前情报里说目标是爆破和电子战专家。施学申的对讲机不可能有问题,目标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运动中监听整栋大楼。因此,他只可能是通过游戏初始给出穿在我们身上的警队装备原本自带的。 警队装备上的通讯,一定会被我们的指令发布器监听。通讯线路中出现多余的连接而不被察觉是不可能的,所以指令发布器一定被控制了。」 「就算被控制了,我们也没有道理放弃抓捕目标的任务转而攻击一台被入侵的机器吧?就算为了保障通讯安全,时间也不够了啊。」陟维全很疑惑。 「关键就在于,指令发布器是什么时候被入侵的!」 一瞬间,陟维全背上浸满冷汗。 对啊,在任务发布之前,炸弹已经被安装在枪械和装备车上了!就算不是目标远程操纵指令发布器安装的炸弹,那时的发布器也一定是受到控制而没有报告异常发现的。 也就是说,玩家们接到的任务很可能是目标故意放过,抑或经过他修改甚至是目标自己编造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目标外,一切问题的核心都指向了指令发布器! 指令发布器发出命令后没有拉马克系统的认证,加上女孩背上明显超出游戏世界原本常理,像是任务提示一样的刻痕放在一起考虑,说明了很多问题啊。 那么,作为一个恐怖分子,已经侵入警方系统的目标为什么要让突击小队把自己堵死在大楼里呢? 「还记得上一场的清洁工么?同一场游戏中,他和我们拿到不同的任务,需要杀死同伴才能获胜。」曲芸道。 对啊,如果目标是带有不同任务的玩家,那么粗鄙的炸弹陷阱,躲藏在最高的楼层,发布任务把自己困死,一切的一切就都能讲通了。 目标只不过接收到撑过一定时间不被发现的任务,或许捎带着不能离开大楼之类的条件。其所有行动的目的直指一点——拖延时间! 「你是说,目标其实是玩家,就在我们之中?」 「不一定,但我确定摧毁指令发布器一定会让他露出马脚。」 「明白,我这就行动。那东西一直在炸毁的装备车驾驶室里摆弄通讯装置,好像在试图修復。别担心,一个小小警用机器人我还是搞得定的。保持通讯,我行动了!」 能自己吞下的进化点,断没有分给敌人的道理。 「试图修復?等等!餵……」 哒哒哒,哒哒哒……轰…… 0097 第十五节) 等曲芸一众红白两队剩下的所有人跑到大楼出口时,正好赶上最后一声爆响。 曲芸伸手拦住后面跟过来的一帮人,示意大家先找掩体。 其实根本不用她指挥,除了小宇还能保持持枪警戒,楠氏兄弟早已经自顾自抱头鼠窜了。让他们开枪杀人是一回事,虽然也有点困难,但是比起自己小命真不算什么。但是要让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战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曲芸躲在大厅中的大型盆栽后面,眯起眼睛细细观瞧,这是对讲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该死,我看到的指令发布器是车窗上的投影。真的早就潜伏在我们乘坐的这辆车驾驶室里了。里面还有一套它的配套组件,现在合体了,整个就是一战斗机器人啊!」是陟维全的声音。 呵呵,一个小破指令发布器原来居然还有战斗形态的啊……这也好,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自己选择的正确。毕竟这是一场游戏,并不是万事万物未必有直接逻辑关系,千变万化的表世界。 游戏有游戏的目的,方法,特徵。战斗形态的指令发布器不会毫无道理出现在这里。比起那个藏头露尾,在大楼里被追得东躲西藏的「职业恐怖分子」,明显这边的战斗机器人更有最终boss范儿嘛。 之前女孩背上的密文所表述的,按曲芸大致推测的意思应该是指如果能捉到目标,那么大家一起赢。可如果不能,就会有什么办法,能让三只小队中只有一只小队胜出。现在想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隐藏的胜出条件就是击毁指令发布器了。 「你现在在哪?还能战斗吗?」 「刚才突然被偷袭,我丢的手雷凑巧引爆了我们乘坐的运兵车。我趁机躲到西侧大楼里。开枪没问题,但是小腿中弹了,移动不方便……该死!它有生命监测器!」 哒哒哒哒…… 又是一阵勐烈的交火声。虽然曲芸很清楚陟维全此人和自己迟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现在可不是摸鱼的时候。显然指望陟维全干掉战斗机器人再去收渔翁之利是不可能了,两者实力相差太大。 一旦陟维全被击毙,自己摧毁指令发布器进而赢得游戏的把握就会大大降低。而且曲芸也不屑捡这样的便宜。敌人,就应该光明正大地阴死。 回头看了看抱头鼠窜的楠氏兄弟和自己想要保护的小宇,曲芸深吸一口气冲出大楼,头也不回大声喊道:「跟上我,蹭点参战分数!躲在我后面就好。」 她蹲到停车的巷子口,闭上眼睛在勐烈的枪声中努力成像里面枪战的场景。尽管自上一次游戏来的进化和坚持不懈的练习让她的听音成像能力变强很多,但太过强烈的噪音还是会产生剧烈的干扰。成像也从1024p高清无码下降到了黑白电视模拟信号。别的不说,耳朵疼啊。 巷子那边的战场上,陟维全干脆豁出去站直身体在西侧大楼窗口后全心全意瞄准射击。 他的运气真的不错,挂载战斗模块的指令发布器属于轻量级战斗机器人。陟维全几乎弹无虚发地击中机器人的身体造成的动量使得机器人挂载的瞄准系统根本没法运作。看上去就好像机器人被他打得前仰后合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然而事实上,战斗机器人组件包含了六条细长坚硬的足部支架和前后两片超厚装甲覆盖的中部核心。轻型武器打在这宛若一只一人大的金属蜘蛛上面连个凹痕都不会留下。 通过拼命地分辨,曲芸感知到战斗机器人的核心,也就是原本的指令发布器本体乌纱帽位于蜘蛛腹部,两片装甲保护下的最深处,几乎紧贴地面。 也就是说,除非让它踩上地雷,否则自己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击毁这玩意儿。 不知道施学申那个机械学霸有没有携带地雷或者足以掀翻这铁壳子的重火力。不过就算有,曲芸也不认为他们会愿意过来支援。刚才他们没有阻拦自己,加上胖丁的行为,曲芸知道施学申也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有了通关游戏的思路。 同一时间,九层东侧,密室外的楼道。 施学申正在手舞足蹈地高速摆弄着胖丁刚带上来的各种零件导线。胖丁和阿泰如保镖亦或管家般静默无声地站在两边看着,脸上一丝迷茫也没有。 这帮人到底要干嘛?那个四眼学霸自己有了主意,闷头干着什么鬼就算了,怎么别人也没有一点疑惑呢?总不可能我堂堂名牌大学生没看出来的名堂,这几位粗人都先想明白了吧?这不可能啊? 中分男抓耳挠腮,从办公室到楼道来回来去地徘徊,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询问。终于他顺手捞起办公桌上一杯还温热着的咖啡,壮胆压惊似地一饮而尽,走向施学申。 这时,却是心直口快的甜心忍不住了,在外面直接问了施学申:「团副,时间不多了,你这是要干嘛啊?」 「你啊,不改改自己的直性子,迟早得死,」施学申说着,手里倒也没停:「你看他们为什么不问?都想明白怎么通关了?可能么?遇到事情自己不擅长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不擅长不明白,明白么?」 「哦……不明白,所以你到底在干吗?」甜心毛蓬蓬的粉发甩来甩去,就好像拉拉队手里的彩球在挥舞。 ……施学申一脸黑线,推了推眼镜道:「你们不觉得,这一路的炸弹陷阱,目标逃窜的方式全都很蹊跷吗?整整一栋大楼,连个保安也没有,不奇怪吗?」 「唔,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甜心眼睛一亮道。 这次连胖丁和中分都是一头黑线了,他们看了一眼阿泰,发现这货居然也在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施学申九成九的心思都没用在说话上,他也不在乎众人的反应,只自己低头摆弄着:「我们一到现场,车子就爆炸了,枪械也被事先安装了炸弹。 就算目标不知道我们要来,什么时候要来,有了那爆炸也知道了。我们在停车的巷子里耽误那么久,为什么不逃离?指令发布器为什么确认目标还在大楼中?」 「为什么?」中分终于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施学申一耸肩,差点没把中分噎死,「我不知道,但是那个音乐家好像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跑下去了。」 「什么!」阿泰差点跳起来,转身就要跑。 「别急,」施学申慢条斯理道:「看似她们抢占先机,但是最终羊入谁口,还说不准呢。而且就算她看得比我更清楚,我们也可以搭便车赢了游戏。你去阻止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抢先赢得比赛?」胖丁肥厚的嘴唇露出一丝邪恶的笑。 0098 第十六节) 施学申点头:「我不知道她从里面那些文字提示中看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被耍了。被目标,被游戏中的警方,或者干脆被拉马克游戏系统,被米莎那贱人耍了。激活团队竞争的能量点被狗吃了,整个这场游戏就特么是一场诡局。 所以,我做了一件那个音乐家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在指令发布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因此在任务时间开始倒计时的同时,我启动了自己的计时器。」他说着点了点左手腕上明显是在拉马克世界自己手工制造的像手錶一样的机械装置。 「之前那个小宇不是说里面的女孩会在游戏结束时被炸死,所以不是目标么?你猜怎么着?里面炸弹上的倒计时,和我们得到的游戏时间限制整整差了一秒钟! 一秒钟什么概念?那是一个如果没有事先起疑,即使是我也绝对不可能察觉的微不足道的细节。如果我们假设这里没有什么恐怖分子也没有什么特警机构。有的只是得到相反任务的两拨玩家。 我们需要在限定时间内抓到目标,而对方则需要在限定时间内不能被抓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时间一到,游戏就结束了啊!传送了啊!一秒钟后的爆炸?炸鬼啊?」 胖丁和中分目瞪口呆,甜心和阿泰则是眼睛干脆转成蚊香。 胖丁勐地一拍肥硕的大腿道:「这样一来,之前的种种问题就都说得通了。目标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来抓他,所以策略上根本没有想要和我们正面交锋,甚至都没想过用炸弹陷阱干掉我们。 他从一开始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拖延时间!所以先是用炸弹拖延我们的上楼的速度,让我们从下往上追到楼顶。又跳下来玩起捉迷藏,想让我们从上往下再捋一遍。 有这功夫,任务时间就都过去了!如果不是音乐家凑巧发现这间密室,我们这场游戏可能真就栽了啊!」 「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安静躲在这密室里,假装一开始大楼里就没有人呢?」甜心摇晃着脑袋问道。 「我们从下面搜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间密室,下来的时候却被音乐家发现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向上推进的时候一直在被炸弹干扰。 当我们下来的时候,目标预先准备的「烟雾弹」都放完了,烟雾后面隐藏的关键才暴露出来。」施学申补充着胖丁的解释,手里的装置终于搞定了。 他长吐一口气接着解释:「如果我刚才的推理成立,那么目标显然是知道我们会收到系统任务提示的。假装不在家?不是掩耳盗铃么。我们掘地三尺也会把这密室挖出来啊。」 中分却有些游移不定:「可是……如果炸弹的时间只是巧合……比如目标原本设定了自己逃脱的时间,等到逃走了就把人质炸死什么的……」 胖丁不屑地白了新人一眼:「不多不少整整一秒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还是说……你这胆小鬼到这会儿又不愿意杀小孩子了?」说到最后,声音上挑,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阿泰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他干脆直接一拉枪栓走进办公室,可是又突然在密室洞口站定:「里面有炸弹,怎么杀?」 施学申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眸转向中分,镜片反光一闪:「经过新人试炼场,你也该明白拉马克游戏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你分在我们团,就算想离开,攒够五千能量点之前也没可能。 而五千能量点,就算我们不抢你的,你这种水准的货色也需要至少十场游戏才能攒齐。而你,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明白么?」 尽管施学申说得不能再难听了,中分男心里还是相信他说的是事实。他参加的新人试炼场四分之一的人都死了。就算名校高材生的自己被低估了,五场,甚至三场就能攒齐别人十场的分数,可自己能活过哪怕多一场吗?此刻,他眼前浮现出的是甄辉齐烧焦的半节双腿。 「如果你想融入我们团队,得到帮助活下去。就先要证明自己。你需要证明你能适应这个游戏,把表世界那套仁义道德的嘴脸都丢在外面;你需要证明自己服从团队的指挥,不会危害我们的利益;你还需要证明自己有让我们接纳的价值。这些,你都明白吗?」 中分咽了口吐沫,点了点头。接着瞳孔滑向施学申手中的东西,又是一阵勐摇头。 施学申顺着中分的目光看下来,轻轻一笑:「都说了让你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怎么会叫你去死呢?我刚才花那么大功夫,就是为了改装出这个延时起爆装置。你走进密室,按下这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就可以了。它会在三分钟后爆炸。 说起来,这么无脑的工作我自己或者随便找个谁去放都没问题。然而谁叫我们正好有个新人需要测试呢?」说着他耸耸肩。 另一边,这时候的陟维全已经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燃烧生命来超常发挥了,单手换弹夹不到一秒的衔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只可惜,连续太久的射击烧的枪管过热变形,步枪卡壳了…… 只见他几乎毫无迟疑地任由手中步枪自由落体,一把mp5冲锋鎗瞬间凭空出现。然而,战斗机器人仿佛已经等了这个空隙很久,一段如长笛花舌技法般的急速点射轻快地划过陟维全站立的窗口。子弹打在他身上,将他向后击飞出去。 看起来还是一副品茶般轻捲髮丝的优雅,曲芸心里却是抓狂的。 自己手里有枪……是绝对打不中的。还有龙文音节的奥术……的学徒等阶都不到的皮毛啊。对了!捲轴!用生存岛得到的捲轴先烧……不穿这么厚的装甲啊啊啊啊! 难道只能用冰冻?对!瞬间把机器人周围的温度降到零下二百度以下,让它连指挥身体行动的信号都没法传导……个头啊!这种事情就连盛名之下的两位魔法大师也做不到的吧? 如果再给她两个小时布设个陷阱,她有一百种方法玩死这铁蜘蛛,可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啊! 曲芸在抓狂,后面三个人也免不了着急。最爱抱怨的楠荻还在碎碎念着:「见鬼,真见鬼。都折腾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增援来啊?这破游戏就指望我们十几个冒牌警员来拯救世界么?……」 虽然声音不大,却喋喋不休。也不怕被巷子里机器人听到杀过来。 0099 第十七节) 曲芸听着却是一愣,几条之前被忽略的细节一下子串连起来。渐渐地,她的目光对焦在被爆炸震碎散落在她们四周的碎玻璃上,突然转头问小宇:「你有没有注意过,我们使用的各种装备的编号,有什么特点?」 小宇也是一愣,接着点点头道:「还真注意过,都是vr打头,后面接一个不同的字母,然后是三到八位的数字。 照说平时我是不会关注这种细节的,但是有一些东西上面的编号印得特别醒目,让人不得不注意到。比如……」她说着手指轻点向曲芸的胸口,那是这场游戏系统自带的防弹背心上的编码:vr-p0301。 曲芸低头瞥了眼自己胸口小宇指向的编号。苦于花苞娇小,非得使劲低头才能看清胸口的字。她撇撇嘴接着说:「不仅仅是装备,你看这里。」 说着她捡起刚才盯着的地上的一片碎玻璃,上面是磨砂质的一组编号开头,vr-g96……。她站起来,在大楼的砖石外墙上摸索。 这回没有其余的编号那么显眼,却还是在方砖的表面被她找到了烧在上面的细小暗镂字符,vr-b33675819。下一块,vr-b33675818,再下一块,vr-b33675817…… 小宇渐渐睁大眼睛,却马上又疑惑地皱起眉:「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故意提示你注意这些编码,」曲芸点头道:「就在刚才我还在纠结为什么整个世界都没有人。那些办公室里开着的显示器,里面做到一半的文档,刚刚擦过还留有水渍的地面…… 所有一切全都显示着这里并不是被遗弃的城市,而更像是正在上班行走喧闹的人群在一瞬之间化作空气消失掉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巷子里刚刚熄火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显然陟维全的身体已经强化到不至于被几发子弹干掉的程度。 曲芸拍拍小宇,指向旁边大楼三楼一扇窗帘遮盖的窗口,刚进入游戏路过时感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就包括这里。 勐然间手里出现一条捲轴,被她一展一撕。 半米外的空中突然红光一闪,一个不大的雷光团便直冲着窗口飞去。唿地一下引燃窗帘,点燃整个房间,渐渐熊熊燃烧起来。窗帘后面,露出的是一台机器,三角支架上一个镜头,极似摄像机或者监控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无论是否抓到目标都没关系了啊。剩下的时间,就做好自己手边的事情吧。能赚多少赚多少喽。 曲芸对着烈火中燃烧着的镜头浅浅一吐舌尖,左手在眼眶卖萌地打了个v,然后便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巷子。 「啊!」小宇一声惊唿,继而马上捂住嘴巴。她向前迈出一步,却感到身子向后一扯,原是被楠氏兄弟拉住。两人都双目圆睁,惊恐地看着曲芸的背影转过拐角。 曲芸在奔跑,张耳闭目。趁着战斗机器人和陟维全交火短暂的间隙把战场上每一块碎石瓦砾的位置铭记在心。 机器人正准备从大门进入建筑,身体已经进入门口一半了。 不行,如果让它完全进入再动手,它就会调整平衡彻底转身过来再追击我。中弹前引导到合适位置的可能性要趋近于零了!必须马上攻击,诱使它边转向边攻击,才可以让它弧线进行到预定路线。 心里思考着,手上已经撕开了捲轴。又是两团雷光,这已经是曲芸搜刮到的最后的攻击类奥术捲轴了。 在对符文文法和奥术知识的高强度学习中,曲芸首先侧重的便是搞清楚手中这些捲轴的效用。除了几张过于深奥的,通过目前接触到奥术皮毛知识她已经把手里的捲轴解析的七七八八。 在这些捲轴中,雷光弹并不是威力最强的,却是最容易控制的之一。 对于威力更强大的立场,暗蚀那些法术,没有足够深入的理解是断然无法妥当控制的。且不说能否准确击打在自己需要的角度,连会不会自爆都说不好。 相比之下,水火雷电这些法术依赖于自然中随处可见的现象,无论是空气中的水分子,电离子还是可燃气体都是取之不尽信手拈来的。而燃烧,爆炸这些看似威力惊人的自然现象,其分子层面的本质在表世界那样一个纯粹科技路线的环境中,连一个普通的中学生都可以掌握。 因此,曲芸判定手里的捲轴能帮助自己达到诱使机器人按预想模式行动的,便只剩下刚刚撕开的最后两张雷光弹。 操纵魔法力量与射击需要的身体协调能力和敏锐感知截然不同,它依赖的是基于精神世界的大量计算预判以及修正。由于这些计算是依赖着精神世界为基础的,所以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一部魔法机器人。 哪怕电脑的计算力再强大,也没有办法将这些计算与填满宇宙的奥法元素产生任何共鸣。反之人类法师则既可以通过复杂的运算设计好法术运行的方式和轨迹,在计算不够精确时也可以在精神世界的延伸中直接即时调节让自己法随心至。 所以说魔法就像音乐一样,是理想与感性的完美结合。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没有激发战斗机器人防御规避系统的雷光弹却在解除其核心装甲的一瞬间引发了剧烈爆炸。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轻量型的机器人直接被冲击波掀得三条腿离地,差点就侧翻过去。就在这一瞬之间,曲芸狂奔过它的身后。 机器人果然如曲芸预料的一样,像之前和陟维全战斗时那样边开火压制边转身。由于身体平衡还没有完全回復控制,一瞬之间子弹射的漫天乱飞。借着这一瞬间,曲芸如棒球滑垒般翻滚到还在燃烧的装备车后面。 果然,战斗机器人为了获得射界,开始向远离陟维全的方向斜向移动,离车后的曲芸越来越近。只要达到与装备车平行的角度,便可以对曲芸张开弹幕造成绝杀。 然而,曲芸并不需要等它走到平行的角度,在那之前三米处,就可以…… 哒哒哒…… 金属外壳上乒桌球乓地敲击让战斗机器人脚步一顿,接着便转回身体。通过成像感知,在燃烧着的建材废墟中浑身是血的陟维全嚣张地笑着,一副拯救世界英勇就义般的模样。 边笑着,还用「知道爷有多强了吧,关键时刻拯救世界说的就是老子,不用谢我,记得感恩就好。」的表情往曲芸藏身的车辆残骸这边望过来,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你英勇个大头鬼啊!就差一步了啊!曲芸抓狂。 没时间了,眼见机器人就要抬腿移动,自己再也没有捲轴可以干扰它再在离开后走回这个位置了。 0100 第十八节) 这回真是被害死了。虽然看起来必死无疑,姑且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吧。 要让它跨出最后这一步,必须让自己被判定为优先攻击目标。要成为优先目标,不是用更有威胁的强大火力攻击,就需要露出让它判定可以快速击杀结束战斗的破绽。 曲芸没有更强的火力,所以她站起身,一步跨出掩体。在战斗机器人身旁十米开外毫无遮挡地举枪连射。 砰!砰……快中啊! 完全崩坏了曲芸平时优雅从容玩世不恭的幕后黑手形象,此刻的她宛如英勇就义的女英雄。陪着娇小的身材,怎么看怎么不搭。多少……也有些让人心疼。 终于,在战斗机器人还没爬开之前,散射的弹丸擦到了它一只细长的金属腿。机器人迴转过身体,保持着扫射状态向曲芸逼近。 「re,ra—ti……mi fa-,mi sol!」 曲芸吟唱了两段咒文。她根本没时间去换手魔杖,因此那多瘤的树枝干脆在射击时就被她右手按在了枪托上面。第一段是之前诱骗施学申他们的一环水盾术,运气好的话,它也许能在弹幕下救曲芸一命。而毫无间隙紧接着吟唱的也是一个一环法术——【焚】。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火根系小法术。曲芸接收的知识中所描述,它主要用于法师学徒野外生活时的引火。焚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一定范围内通过魔力激活分子动量瞬间提升温度。 当然,和任何魔法一样,它的「范围」与「温度」都与法师的位阶和能力直接关联。一个高阶法师甚至可以用这样一个生活性的一环小法术把敌人体内的水分蒸干。 照理说作为一个通过理解世界来入门的修炼体系,奥术魔法的学习是以年为单位的。大多数的庸才甚至要以十年来计算。就算曲芸再天才,也断没有两周学会施法的道理。 于是她钻了龙文音节的空子。用龙族天生沟通天地本源的音乐语言代替普通奥法通过手势,语音,动作,材料,或者几种综合来引动奥法元素的模式,在并不透彻了解法术的情况下勉强施法。 而施放【焚】的目的当然没那么复杂了,她把这个法术精准地限制在一个点上,所有的能量都用于将温度尽可能提高。 只要温度高到足以引爆战斗机器人核心正下方的机匣,那个游戏开场时被阿泰从装备车上第一个拿下来又被施学申拆剩扔在地上的轻机枪机匣里的化学炸弹,就会像现在这样——轰!!! 根本来不及去看烟雾火光中的结果,就在电光火石的同一瞬间战斗机器人射出的弹幕已经扫到了曲芸身前。 极限状态下,曲芸感到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燃烧。全世界仿佛都慢了一个符点,和自己灵魂所在的时空脱节开来。 精神世界中,几个光点勐然一亮,之间光芒闪动划出一条条直线彼此关联又转瞬即逝。她感到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从自己曾隐约接触过的「真理之门」中涌出。紧接着便是精神世界里翻天覆地的一通爆炸。 随着爆炸的波动,水盾术瞬间展现出它的完全形态。一扇直径约半米,形态看不真切的如空气隐隐扭曲扰动的凸面圆形护盾在曲芸面前成型。随之而来的子弹仿佛突然间出现在世界上一样在穿过护盾的同时显露出踪迹。 这是高速运动物体被阻隔能量的水盾术吞噬了动量导致的现象。等最先一批弹头击打在曲芸身上时,只剩下大约被小朋友用石头丢到的浅浅刺痛。 可惜的是,精神世界爆炸那玄之又玄的状态只有一瞬间。无法控制的魔力立即让曲芸浑身一抖。接着,在如薄膜般的水盾消失的同时,噗噗噗,曲芸胸口射出三点血花,倒飞出去栽倒在地。 …… 中分还是走进了密室,而韬略团所有的老团员则留在了走廊上。 作为一个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新人,中分其实已经适应得相当不错了,足以称为无愧于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百分之九十的人,第一次参加游戏不是惊慌失措顾此失彼犯下各种愚蠢致命的错误,就是三观受到剧烈冲击而陷入迷茫,要么便在意识到并接受现实处境变化之前便已经为自己的愚蠢逃避付出了性命。 虽然自以为是紧张兮兮破绽百出分析能力也还差很多,但中分至少做到冷静下来,为存活和取胜尽力想办法解决问题。 此刻孤身一人爬进密室,却是有些挑战一个新人接受能力的极限了。 中分男的手电光始终照着地面,从内心深处他不敢抬头去看椅子上的女孩。那副场景,尤其是女孩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双眼让他感受到一种无法承受的残忍,尤其是自己就要亲手杀死这样一个美好又可怜的存在。 中分不是曲芸那种有自己一套独特价值观的异类,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自我牺牲主义的大英雄。 表世界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危难关头要他牺牲别人性命保全自己那是毫无困难的,但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主动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却是让他压力山大。 手指按在炸弹激发处来回摩挲,久久没能按下去。就在他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时,心中突然莫名响起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手一抖把炸弹都丢在地上。 「不要按,你会死的。」 那是一个甜腻,幼小,又带点野性的小女孩的声音。 中分确信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耳朵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然而那话语又那么真切地仿佛就在耳边听到一样。那绝不是幻觉或者听错了,它太过清晰了。 「你……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他们说,你……你就是我们的目标,我必须……必须杀了你!」中分的声音是压低了的,战战兢兢的,就好像在对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魅说话。 「我不能张嘴,否则会引爆炸弹。因此只能直接接触你的心灵来传递消息。你们在外面的话我都听到了。 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目标。但是对你来说,比起杀了我,要有更好的办法通关游戏。相信我,如果你现在激活手上的炸弹,自己绝对也会死的。」 小萝莉说着冷静的内容,多少有些不协调的怪异感。 比起内容,她的声音却毫无沉稳老练,而是带着一丝不在乎的嚣张。 加在一起,更让中分毛骨悚然,甚至不敢抬起手电去看看面前几步之遥正在和自己对话的人。 0101 第十九节) 「什,什,什么方法?」中分有点控制不住牙齿打颤,语速也忽快忽慢。前面结巴,后面半半句却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快得让人不反应一下都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你不怕被炸死吗?」 「来看看我的背,上面有系统刻上的提示:『老将录脸,只子独强。』你可以自己一个人独赢这游戏的。 把平摊给所有玩家的奖励点数全部独享,很快就可以和外面那些傢伙平起平坐。你想想,如果你现在激发炸弹杀死我,你们十几个人会平分这场游戏的奖励。 也就是说,一般来讲一场游戏的胜利者就只会得到这十几分之一的点数。如果你独吞奖励,就等于比他们多赢了十几场。这是一场零和博弈啊。 更妙的是,你只要在游戏差三分钟结束的时候,把炸弹留在这里离开,告诉他们你已经激活炸弹,绝对没有人能想到是你独吞了分数。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也不可能敢进来检查。 直到游戏时间结束被传送的瞬间,他们也无法判断炸弹是否引爆。即使事后大家没有得到分数,也只会怀疑是炸弹出了问题,或者你激活得太晚了而已。 甚至,如果你不信任我说的,担心轻信我被骗会丧命的话,你可以问问你们的界管理者。管理者会证实我所说的独自赢得游戏的方法是存在的,而且你一定不会因为输掉这轮游戏而承受任何得分以外的损失。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独吞这笔分数?想要做到其实也很简单哦,只要说出我的名字,揭露我的身份就可以了哦。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不害怕嘛……我只能告诉你,我是炸不死的。不然我为什么敢于在自己身上安放这么苛刻一颗炸弹?无非是按照系统要求,陪你们玩耍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听女孩讲了半天,中分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鼓起勇气把手电光抬起照向椅子上的女孩。只见女孩双眼弯弯,虽然眼睛以下的部位毫无表情,但只是一双眼,却毫无惧意或沉重。只给人一种小狐狸似的感觉,有点俏皮地饱含笑意。 听到中分的问题,女孩眼睛微微一睁。 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到中分已经在怀疑她是在揣摩自己诚意还是在拖延时间的时候,听到女孩的答覆:「康斯妮。你只要在游戏倒计时结束前的一瞬间,轻声默念『康斯妮是目标』,就可以独自赢得游戏了。但是注意,如果你激发炸弹『杀死』我。独赢的条件就不能满足了。杀我和独赢,二者只能选其一。」 又过了很久。中分男一直按着勃颈上不知是假髮还是植物叶子的纹身,显然是在试图向米莎谘询。 直到外面传来胖丁不耐烦地催促声,中分才接着问道:「我没法确定你说的办法行不行,但是你绝对不是坦诚的。因为作为我们的游戏目标,如果没有什么阴谋你没有道理设计现在这样一个会把自己真的困死在这里的假象。」 中分男心中响起一声女孩自嘲似地苦笑:「我也没想到会被拆穿啊。你们这帮人都是些什么奇葩怪物啊? 一般的低级应选者队伍光是应付炸弹陷阱就得死一半人吧?剩下的人也没可能发现我这么隐蔽的密室吧?就算运气好凑巧发现了,看我这幅模样,也没人会推测出我是目标的吧?肯定会想到是目标绑架的人质什么的吧?为了游戏评价分数考虑,就算不救我也不会想到来杀我吧! 至于我为什么要把戏演得这么真,应选者可以在拉马克世界任意接触各种知识啊。要是弄个假炸弹,遇到个精通此类知识的应……喂!住手!按下去的话,你绝对会死的!」 见到中分男面目从惊恐逐渐变得困惑,最后变成狰狞,少女不禁大叫。 然而哪怕最后抓狂的这句大叫,也是使用心灵传递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张嘴,显然女孩身上的起爆感应装置是真的,而且她也真没有办法自己解开。 如果女孩说的都是真话,那她也算是真够倒霉了。假戏真做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是连碰到听觉成像的曲芸和多疑的施学申两个奇葩,怎么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这么狼狈。 「哼,无论是他还是你,都只想着对我威逼利诱。只可惜,你们都小瞧我了。施学申?副团长?总有一天我要玩死他。至于你,康斯妮,现在就得死!没有人可以指唤我!没有人,可以在欺骗我之后不付出代价!」 听起来豪言壮语,说得声音却压得极低。显然中分还不敢当着施学申的面硬气起来。想要当爷爷,这孙子还得先装下去啊。 此刻看着手电光线下少女惊疑不定的慌乱神色,中分男哪还有半点不安。他几乎是怀着喜悦的心情按下了延迟引爆的引信。 …… 曲芸直挺挺倒在血泊之中。面前几步之遥,便是那台金属蜘蛛。它的枪管还冒着青烟,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伤痕。此刻却是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就像蜘蛛蜕下的空壳。 小宇拉着曲芸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楠氏兄弟也面色肃穆地静立两侧。半毁建筑里刚刚还在耍帅的陟维全却是没人理会,半死不活地哼哼着。 「真可惜,现在目标露出什么马脚,我也没办法去捡漏了,」曲芸的声音气若游丝:「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绝对干掉了一个关键角色。无论那边能不能赢下游戏,分数上我们肯定不会吃亏的……相信我,每一场,依子的分数……」 「可是你撑不到游戏结束了啊!」小宇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她的目光停留在曲芸的胸口。如此出血量,就算不是被直接打爆了心脏也绝对伤到了动脉血管,眼看着是没得救了。 曲芸想要摆摆手,却是没有力气。只得费劲力气攒起一口气直接问道:「提起vr,你首先想到了什么?」 0102 第二十节) 「唔……vr眼镜?虚拟游戏?虚拟……虚拟实境!」 「对,vr便是虚拟实境virtual reality的缩写。虽然这样的情况匪夷所思,但是一个每一块砖瓦上都写着vr字样,除了玩家外连一个活人也没有的世界,还能有什么可能呢?想想那些好像刚刚还有人在使用的痕迹……」 呆了片刻,小宇破涕笑道:「你真奇怪,每次想要炫耀或者阴人的时候,就喜欢自称依子。现在哪还有人这么说话……」说着,却是止不住又让泪流出来:「可是,要是你错了呢……要是……」 小宇说不下去了,怀里大智若妖,捨生忘死间也没忘记过微笑的音乐家已没有了唿吸。 轰! 俄而,目标大楼九层轰然炸响。连续的两声爆炸在极短瞬间接连响起,听起来宛若一声。爆炸之剧烈让相隔半条街道有建筑遮挡的红队诸人都感到仿佛置身战场。 九楼楼道,甜心喜形于色地按着自己桃心状的拉马克徽章道:「团副果然神机妙算,系统提示任务完成了!唔……还好那个中分是个蠢蛋,要是他一直躲在里面不按咱们就亏大了。」 「你小瞧我的手艺了。时间一到,他不按也同样会爆炸。」 「可是只有百分之四十六的分数,为什么另一组也拿到百分之四十三的分数?目标是我们独自发现的啊。难道其实这是一场竞争游戏?总分我们平分的?」胖丁却是皱起眉头,手掌伸进衣领,按着他偌大肉排状的徽章。 施学申也皱起眉头:「不对,这场游戏本身难度不大,但是想要做到我们这个程度绝对不容易。无论是咱们这边还是音乐家那边,所取得的进展换一百个团队能有一个达成就不错了。 这里!系统公布了,这是一场c类团队合作游戏……的第一阶段?这又是什么意思?即使在域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啊?」 「无论如何,我不喜欢这样的处理方法,」阿泰的眉头皱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我们又不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遇到素质不好的,信不过的需要除掉的新人,就光明正大的砍过去便是。非骗他说炸弹是延时起爆的,让我觉得我们就好像……很弱小。」 话没说完,传送便到来了。 无论沉思的施学申,欢喜的甜心,已没了气息的曲芸,哭泣的小宇,只剩半截双腿的甄辉齐,苟延残喘的任棉霜,甚至中分男和康斯妮的满地残骸全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游戏一路上造成的血迹,粉碎的玻璃,燃烧的废墟,也在瞬间全部恢復如初,就仿佛并未有人光临过这个世界一样的干干净净。 …… 在歌剧院内场大小的纯白正方形房间里,一对双胞胎姐妹,一位长须老者,一个干净的男性白领,一个不良少女,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一位壮硕的汉子,一个瘦高男子; 面对着一个水手服少女,一位贵气熟女,一个杀马特少妇,一个小白脸,一个眼镜妹,一位手持拐杖的老绅士。十四个人同时睁开眼睛,彼此打量着,观察着陌生的环境。 白色房间不小,可众人却并不是围坐在地上,而是各自被困在一个个球形的透明气泡中。 每个气泡悬空漂浮着毫无规律地缓缓移动着,泡内各自悬停着一套一模一样的桌椅。由于气泡占据了一定空间还在不停移动,整个歌剧院大的白色房间也不显得空旷。 「混蛋音乐家!你敢害死老娘!亏老娘那么信任你,你早知道办公室隔间有炸弹的!肯定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长须老人一拍地面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噼头盖脸就骂上了。 骂了一会,也不知是消了气,还是发现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老人气喘吁吁地停下,瞪着众人道:「看什么看?老娘被上一场同伴给害死了。告诉你们,这是一个叫做拉马克游戏的地方,你们在这里进行游戏任务,不死的话就能变成超人……不对啊,我怎么没变超人?」 老头嘟哝着,那个瘦高个男子突然掏出一把谁也没有见过的手枪,对着老人一通勐射。长须老者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扭到了腰。 子弹却是没能穿透瘦高个自己的气泡,在里面跳弹乱飞。有一道甚至直擦着瘦高个男子的眼眶划了过去,留下一条血线,瘦高个却是连眼睛也没眨。 众人的眼神越发古怪,却没再有人搭理老头和瘦高个。杀马特少妇和贵气熟女一脸懵逼,双胞胎姐妹狐疑地打量四周,不良少女和眼镜妹却自顾自低下头沉思起来。 mi, do-,- sol fa mi-- 骤然,一段低沉的弦乐凭空响起,曲芸马上分辨出正是威尔第的安魂弥撒曲。紧接着没有合唱声部的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柔甜美的女声:「游戏第二阶段,b类团队竞争模式现在开启。」 随着声音,一段全息文字被显示在了房间正中。显示的方式很神奇,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文字都是正对着自己的。显示的方式及字体让曲芸和任棉霜不由生出一丝熟悉感。 三卒挫帅游戏(b类团队竞争型) 参加者(括号内为获胜分数比例系数):红队(150%),白队(100%),蓝队(75%)。参加者分组将继承第一阶段的划分。 胜利条件:1.杀死所有非己方团队成员,己方团队获胜。2.隐藏。3.一方团队人数大于其余两队人数总和时,该团队获胜。 游戏流程:每轮分为三个回合。 回合1为阐述,每个人每轮必须三分钟内做三句话以上的陈述,依系统随机次序进行。未能完成或违规,在第三回合投票中视为投票自己。 回合2为问答,每个人可以在绝对隐藏身份的条件下与自己指定的一人单独通讯一分钟。拒绝他人的通讯请求在第三回合投票中视为投票自己。 回合3为投票,三十秒内每个人根据自己想法投出想要杀死的人,过期视为投票自己。票数最高的应选者将死亡。 游戏以轮为单位持续循环,遇到平票则重复循环,直到出现胜利者,或者所有应选者死亡为止。注意,此游戏无期限上限。 胜利奖励:1.获胜团队获得基数150乘以本队剩余人数乘二,最后再乘团队难度比例系数的奖励点数。2.隐藏。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吃惊的不是规则的残酷,也不是从未见过的双重游戏模式,而是随着文字朗读规则内容的声音。有人只觉得耳熟,有人却准确地判断出,这分明就是那个音乐家的声音嘛! 0103 第二十一节) 曲芸暗自满头黑线,米莎在搞什么啊?这怎么又被系统给坑了一把?要是还顶着自己的面孔,妥妥的第一轮要被集火淘汰啊。 她用余光扫了眼新的身体,嗯,差别好大啊。肌肤的触感,说话的声音,眼中的景色……进入一个不同的身体,这算是……初体验吧? 真有趣呢,而且经过强化的听力和力量都保留了下来啊。对实力中游的自己这一队,也说不清是好事坏事了。 「米莎,这是怎么回事?杀死所有非己方应选者的游戏规则不是a类竞争吗?」边在意识世界询问米莎,曲芸边检查器气泡内的物件。 椅子是最普通的塑料椅,没什么可以动手脚的地方。而桌台上则是麦克扬声器和一个手机大小的屏幕,屏幕上正显示着曲芸自己现在的样貌。 下面分左右有两个按键,按了一下,则会依次切换屏幕上的头像。屏幕右侧纵向排列着三个半透明塑料的小凸起,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对每轮完成游戏回合的提示。 「游戏谜题类细节在查询权限之外,」脑中响起的是米莎有些冰冷的声音,但冰冷的机械声线下的一丝波动还是透露出了米莎并非死物的情绪:「但是不用解释,我想你也一定能猜到的。」 嘈杂声响起,米莎最后的几个字仿佛一下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然后便不能再接通。曲芸试着使用拉马克徽章的付费通讯功能联繫任棉霜,果然,也被屏蔽了。 稍稍思考下,这场游戏看起来和第一场的杀人游戏很像,实际上则是完全不同。表面上,这是一个伪装与拆穿伪装的游戏。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场三方平衡局面,争夺有限生存空间的零和博弈。 无论有人用任何方式尝试向自己人表露身份,曲芸相信自己都能看穿。哪怕不能确定试图暗示自己身份的人具体是谁,至少也可以判断出是不是自己一队的。 曲芸自己可以做到这点,她相信施学申和小宇一定也可以。且不说小宇狠不狠得下心去杀人,但是任何人胆敢有一点暗示自己身份的行为,甚至是被误解暗示身份的行为,就一定会被另外两队合起来投杀。希望任棉霜他们不会做这种傻事吧。 无论游戏怎么发展,都一定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玩家被淘汰出局。保存自己队伍的成员,尽量让另外两队的成员先被淘汰自然是游戏的核心。 所以游戏的第一层次是传统的隐藏和反隐藏,而第二个层次的关键,则是在跳出来暗示自己身份的蠢货都死光以后,每个人都对其余玩家身份有着不绝对确定的推断的时候。 这时如果判定自己队伍剩下的人最多,就需要防止另两队人联合起来。必要的时候甚至要为了自保而伪装进行不利己方的发言。然而如果一旦自己团队的人数不处于优势,就必须联合另一只劣势队伍,尽量淘汰掉领先队伍的成员以防止被一个队伍一口气吞杀。 每一回合都会淘汰一位玩家,每淘汰一位别队玩家就增添一份己方获胜和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这就是本场游戏的真谛,一场无法妥协的,争夺有限生存机会的零和博弈。 对曲芸来说,这场游戏则有了更高一层的难度,因为她在保全自己团队的前提下还想要救下小宇。如果方便的话,自然也需要顺手坑杀陟维全,表面的合作下两人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因此,最顺利的情况下曲芸必须尽可能分辨出杀死蓝队韬略团的成员。保证自己人不减少的情况下团灭蓝队,还不得不除掉白队的部分玩家,最后才能保下小宇。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更何况,施学申那边绝对是把自己放在头位猎杀名单的!甚至自己的威胁程度会让他在无法定位或者杀死自己的情况下,不择手段排斥所有白队成员以减少自己手中的牌数。 再说游戏的规则,乍看起来比第一场的杀人游戏要更简单明了,实际上却暗藏着更多玄妙。比如说,如果最后剩下两个不同队的玩家怎么办?唯一的出路就只有说服对方捨己为人自杀么? 显然,拉马克游戏的规则系统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逻辑漏洞的。那么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气泡的屏障凭武力搏杀,玄机就一定在规则里那个「隐藏」二字之中。曲芸相信,当破解了隐藏条件的内容,定将会为自己在这场三方博弈中带来更大的生机。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从现在开始,要记好每一回合每个人说的每个字,不然根本没法分析出各自身份。倒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反正规则限制,每个人能说的不多。 突然间,房间正中显示规则的全息影像突然间开始闪动,变成房间里十四人一幅幅面孔的影像。众人屏息凝视,直到头像停在了……贵妇人上。 「啊?……我……」贵妇人半点贵气也没有地指着自己鼻子,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浑身透着胆怯,一双美眸都险些对在一起了,「我不是……」 就在这时,桌台上屏幕右边第一个半透明塑料小凸起上闪亮的红光突然开始闪烁。显示头像的屏幕也变成了文字提示:请在确认完成发言后按下确认按键。字旁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了闪烁的红灯。贵妇如蒙大赦地一掌拍了上去,闪烁的红灯突然变为稳定的绿色。 这也行?众人目瞪口呆。然而房间正中的全息投影以及各自桌台上的屏幕却是真的继续闪动了起来,接着: 男白领整了整衣领:「所以说,我们还是上次那三队人?这回是真的团队竞争了啊。相信每队人都有脑子不开窍的,也都有心眼多成筛子的吧?所以我这话对大家都有利,你们也别反对。 听好了,你们要记得,任何尝试用只有自己人知道的方式暗示自己身份的人,都一定会被另两队发现并干掉。谢谢,我的话完了。」说罢他干净利落地按止了闪烁的红灯。 男白领这话说得巧,表面上看起来拉仇恨,其实除了脑子缺到家一点就着的蠢货根本不会有人因为这段发言投票他。 任何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不可能不透露出线索,而男白领的发言只体现出两个线索,一就是这个人冷静,动脑子。然而正如他所说,每个队都至少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 第二呢,就是他不想自己团队中的缺心眼被干掉。这也没问题,上半场游戏中,每个队伍都有人体现出脑子不太灵光的情况。因此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从男白领的发言判断,他都可能是任何一队的成员。 之所以出言警告,可以理解为团队中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可以理解为作为一个聪明人不想游戏被蠢货搅局,而失去清晰头脑的优势。相信其它团队的聪明人也一定有着同样的需求。综上,这段发言让大多数玩家都绝无法在现阶段的情报下对他动手。 0104 第二十二节) 双胞胎妹妹狂抓脑袋一脸焦躁:「你不要尽说废话啊。都知道是刚才游戏里的人换了身份,」她说着顿了一下,撇撇嘴不懈地看了看长须老人:「咳,大多数人都知道。问题是,最后只有一队人能活下去啊!怎么办啊!要完蛋了啊!啊啊啊啊……」 这位倒是比男白领更绝。男白领的发言至少让人得到充足线索去判定他不是蠢货。虽然没法断言他属于任何一队,可是他的身份也受到了局限,至少一半人的可能性都排除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也会成为其他聪明人的观察对象。指不定有心人就会留意观察等待直到他暴露什么马脚。 而双胞胎妹妹这招装傻却是着实不留痕迹。你说他装傻吧,他的焦躁哀怨又实在太逼真。就算这孩子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也没必要敬业到一个女孩子抓狂到把自己头髮抓掉一大把吧? 你说她真傻吧,她至少还有本钱去嘲笑那长须老人。这种看不透的情况着实让人无法相信而对这孩子放下戒心。 对于施学申那种强迫症般凡事非得谋而后定的角色来说,这双胞胎妹妹的发言绝对是最令人头疼的类型。只是,看到双胞胎妹妹大智若愚般地表现,只怕会有更多人跟风了……果不其然: 杀马特:「嘿嘿……我觉得挺好玩啊。换身体什么的,早想试试了,以前怎么没机会遇到过?」一边说,她一边饶有兴趣地用手刷着自己彩色的蓬蓬头。 眼镜妹故作深沉般交叉双手抵在鼻尖下面:「我,没什么想说的。真的没什么想说的。你们不要投给我就好了,完毕。」 小白脸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人:「那个……那个……那个……嗷!」心不在焉地念叨,他咬到了舌头。 壮汉:「别的俺不知道。只知道那双胞胎女娃子说得对,这次咱们都死定了。哈哈哈哈……」 双胞胎姐姐:「那个,虽然很感谢你贊同我家妹妹的观点,但是咱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一会要投票的吧?要不要统一下?现在已经有一位身份很清楚了的,」她说着,对着长须老者抬了抬下巴:「定下来,大家也好安心。」 妥了,这位姐姐不是红队新人团的。也无怪她敢暴露一半身份,新人团的实力着实不被人看好。哪怕有一个第一场游戏就相当冷静又思维敏捷的天才般的小宇,但在现在无法跳出来表明身份的情况下想必她也绝无可能力挽狂澜。 不仅如此,这话里还暗藏着诛心之意。除了早死和昏迷的甄辉齐任棉霜两人三队所有人都清楚谁是唯一一个死在楼里的玩家。 老头这是自己作死,身份已经妥妥的没得跑了。问题却是后面的人会怎么办?若是帮腔想要救下长须老者,那就势必露出马脚,甚至暴露身份。 而若是置之不理,那么彼此间的信任也就没了。后面一个个揪出来投死,再也不会有人阻止。小姑娘是打定主意先把新人红队整个剔除出去,再展开蓝白对决啊。 这时,只见到那长须老人在自己的气泡里又跳又叫,不停狂拍桌子。显然,他并不是真的蠢到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对残酷的游戏适应太慢,还没学会伪装和隐忍。 只可惜她怕是没有机会成长起来了。不错,长须老者的身体里正是泼妇白洁。 听了双胞胎姐姐的话,她是真急了,可是桌上的指示灯是灭的,无论她如何大吼也无法让别人听到哪怕半句辩解。第一回合,每人只有自己的三分钟可以有效发言。 接下来发言的是老绅士。比起贵妇的慌张无错,这位却仿佛真的是贵族出身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优雅的气质:「孩子们啊,我只想说一句。」他站得笔直,只有稍稍佝偻的颈部显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那双始终微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开,透露出一丝不似人类般的锋利:「任由弱者彷徨的强者,终将为弱者食粮。你们,好自为之。」 这就有点意思了。前面男白领把自己放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提醒各团弱者保护自己,而此时的老绅士则完全把自己放在男白领的对立面,同样在中立的角度却是去提醒强者排除弱者以求更大主动权。 他发言的立场同样可以是任一阵营的。更妙的是,这话听在那些脑袋不灵光的玩家耳中甚至都不会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这话听在策士们的耳中意思就很明白了:咱们应该先联合起来把可能搅局的蠢货都剔除出去,不管哪个队的。留下的智者,再来慢慢博弈。 然而,有心人还听出了另一层含义。这老绅士不是对自己的智慧和影响力极端自信,便是认为自己一方的聪明人和另两队比起来占优势。因此,才敢提出这种暗藏危机,一个搞不好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建议。 后面相貌普通的女大学生的发言则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不想要自相残杀,也不想看你们自相残杀,所以没什么想说的。」在明知道规则的前提下,她这样说道。 然后故意不去理会众人或是诧异或是审视或是鄙夷的目光,安静地坐等三分钟截止,任由桌面闪烁的红灯固定在红色上。 屏幕闪动,终于轮到扮演长须老人的几欲抓狂的泼妇。 只见她面色一喜,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像是灰色的就对着麦克又是大吼大叫又是声情并茂黯然泪下,最后还跪在地上做出虔诚的样子。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齣哑剧,并没有任何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 曲芸的气泡漂浮角度略高出白洁,所以看得真切。在头像定格在长须老者的同时,他桌台上的指示灯就已经锁定在红色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闪动。估摸着系统是把她醒来后的一串发言默认为陈述内容了。 泼妇还跪在地上祈求着什么,却被桌面传出的下一个人的声音震惊当场。 众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多数人也并没有心情去听一个死人的临终诉求,却只见得一个老者颓然地摊倒在地的场面。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的人是什么样子,被此刻长须老者的姿态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 如果这是表演系的期末考试,曲芸都想要给她打个满分。她甚至为这幕独角哑剧在心中脑补出一曲二胡独奏的背景音乐。生死面前揣着如此玩笑心情的,整个房间怕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0105 第二十三节) 果不其然,另一个气泡里的施学申此时却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说实话,据他分析判断,此时的局面对自己并无好处。泼妇的遭遇让他再三告诫自己,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平时的智力类游戏他一直如鱼得水笑傲群雄,这场该死的游戏,怎么就这么难,这么揪心呢? 自从老头失智的谩骂和瘦高个鲁莽的攻击开始,施学申就感觉自己有如踩在钢丝边上,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压力山大。他仿佛感觉到冥冥中音乐家那尤似清纯的大眼睛在某个不远的地方盯着自己,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接着白洁后面发言的人是水手服女孩,她的陈述简单明了:「虽然这位太太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但是我仍然不会投给她。并不是说我是红队一员,而是因为有一个更危险的存在,同样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有这样的危险分子在身边,我不能安心。」 巧的是,下面倒数第二个发言的却正好是开枪的瘦高个。知道前面的人在暗指自己,他毫无慌张,只是自顾自地沉声道:「我不喜欢说话。有话就用枪说。你们话太多了,言多必失。」 只剩下最后的不良少女了,她将中指和食指按在鼻樑上,一副与外表极不协调的深沉姿势道:「附议水手服。另外,我同意白领男的意见。排除搅局者的思路对我们并没有好处。我想在坐多数人,在自己的团队中都有想要守护的人吧?」 不良少女的话止于此。在她按下按钮的同一瞬间,所有人的气泡突然都变成了黑色。 虽然气泡内仍然有桌台屏幕上透出的光线让里面昏暗可见,气泡外面的一切却是丝毫不露了。光线,声音,拉马克徽章的通讯,魔法,特殊的能力……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透过黑色的气泡去感知外界。就好像……被吸入了另一个时空一般。 曲芸看向桌台,三个透光按键上的第二个开始闪动红光。她刚想要去按,闪动的按键突然停止在持续发光的红色上,同时一个没有任何特徵的机械合成音响起。 还好,这次不是自己的声音。 「你看起来是个有理智的人,让我们一起结束这游戏吧。」 曲芸微微一怔。刚刚陈述轮的表演,她不无希望此人发觉自己的小心思。然而就像男白领刚才说的,这只是想想而已。若她真有任何暗示自己身份的举动,十有八九会被施学申看出来并全力打杀的。 因此,曲芸此刻其实是十分意外会这么早收到此人的联络的。当然,就她讲的内容看,其实并非被洞悉了自己的身份。 「让我猜猜,你是小宇吧?」 短暂的停顿,接着依旧想起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和成音。只是再一次出乎曲芸意料,最后听到的竟是:「是。」 尽管十分想骂一句你傻啊,然后开导开导这小姑娘拉马克游戏的生存之道。但是由于存在着其它人冒充小宇来试探自己的可能性,曲芸不得不把戏演下去: 「我能猜出你的身份,就不怕我猜出这半场游戏你扮演的角色吗?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不是一队吧?时间不多,说说你的办法。」 「我发现了可能突破气泡的方法。你比较有说服力,帮我劝服其余的人突破后不要互相争斗,然后我公布突破方法。」 「先告诉我一个人不行么?」时间不多了,曲芸大急,几乎是一瞬间把句子挤了出来:「听好,第一就算你的办法真的成功,我们不达成游戏条件也绝对没可能结束这场游戏,甚至无法突破房间。第二对于这种游戏bug一样的问题,系统一定会有应对系统,运气不好可能会被直接抹杀。第三我们中有些人是绝对不会放弃消灭其它团队的。你也说了自己的办法还不确定,那么如果敌方团队先破开气泡,我可不想被关门打狗。第四……」 眼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一半,曲芸收住了后面的话,突然转而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发现脱离方法的?」她不能不问这个问题,因为如果小宇真的发现了脱离气泡的方法,那么别的玩家也存在同样发现的可能性。 同时,视发现难度的高低,也可以判断出这是真的系统漏洞还是等待玩家去破解的暗藏线索。如果是后者,那么极有可能像拉马克游戏随处可遇莫名其妙的成就系统一样,触发后甚至有机会得到足以扭转局势的优势。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就是突然变黑,我惊吓之中躲到桌子下面……那个……我再想想……」 「听好!不许你暴露身份,也不许公布我刚听到……」 咔嚓,随着倒计时归零,通话应声而断。 此时曲芸少有的感到难以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小宇的性格速写稍稍推演一下后面的局势就知道,自己想要在这场游戏里救下她的难度,已经上升到了奇蹟级别。 如果不顾自己安危而採取激烈的主动方式引导游戏,也许可以把可能性提升到百分之二十左右。但是仅仅为了一份陌生的好感,曲芸会选择把自己置于险境吗? 小宇刚刚的想法让曲芸的好感微微更添了一尺,然而想要把她吸收进自己队伍的想法却下降了数丈。 有一个甄辉齐已经很要命了,他虽然厄运缠身又擅长作死,但好歹作的是自己。对战外敌时就算毫无帮助至少心是齐的。要是再加一个圣母小宇,以后游戏杀个敌人是不是都要被规劝一翻? 更可怕的是这孩子敢想敢做,曲芸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服小宇放弃把这个隐秘公布。带上她,后面的游戏会是地狱难度的节奏啊……还是不会因难度增加多暴分数奖励的那种。 在心中决定下自己选择通话的人选,还没等按下发光按键,上面刚刚开始闪动的红光又持续长明起来。难道自己刚才在陈述轮太惹眼了?不应该啊,和自己差不多做法的玩家还有好几个啊。 「冤有头,债有主……嘿嘿嘿嘿,施学申,你死定了。」 ……? 0106 第二十四节) 这什么情况啊?嘿个大头鬼啊!依子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施学申了?就算要被冤死人家也不要替这货死啊! 「我不是,你认错了……」 「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不是吗?」 这问题就有些坑了。如果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施学申」因此暴露出「音乐家」才能体现的特徵,就上了对方的当了。没准对面联繫自己的就是施学申本人呢。 问题是自己表现得在对方眼里是有多蠢啊!谁会上这种当啊!曲芸想掀桌。 然而仔细想想,虽然为了伪装刚刚的陈述轮自己并没有什么语出惊人之处,但也没表现得蠢到会上这种当吧?如果真的是试探,怎么说也应该选择贵妇人或者杀马特这种货色吧? 再回想刚才通讯里的话。虽然被电子合成音完全掩饰了话里的情绪,但是那句拖得长长的「冤有头债有主」可不像伪装。 行为心理学认为,人们会在下意识透露出强烈情感信息时改变语速。比如紧张焦虑就不知不觉话说得更快。而这句「冤有头债有主」的一字一顿,更像是讲话者在品味着话语中发泄出的情感。 换言之,按照曲芸的判断这不知是谁的通话者应该是真的和施学申有仇。 也不知是同团队中的旧怨还是在刚刚的上半场游戏中两边分开后又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这边的陟维全曾经和韬略团副发生仇怨的可能性都存在。毕竟陟维全是那么个小肚鸡肠怀怨千年的主。 如果是这样,至少得知在场的玩家里有人对施学申充满仇恨。这是一个好消息。而且因此,向对方证明自己不是施学申的意义就很大了。 音乐家的身份当然不能暴露,对方是施学申同队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也不方便直说自己就是另外队伍的人…… 于是曲芸说道:「接下来我会做一件施学申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就是投票给阿泰。当然,规则里没有提及投票结果是否公布。事实上,匿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还会向你保证,加上你我的票,阿泰一定会死。」 无论对方是不是施学申同一阵营,曲芸都认为他把施学申的死放在了自己的生之前。为了确定杀死施学申,就算拖着自己的团队一起毁灭也不要紧。否则此人断没有道理在这种零和博弈的规则下先试图找出施学申挖自己墙角。 因此曲芸最后想出这么个办法。至于阿泰,她原本就打算第一轮除掉的。比起新人团来说,绝对是蓝队的老玩家威胁更大,弄死一个算一个。 「你也判断出阿泰就是瘦高个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有多少票的?」 显然,对面这人也推理出了阿泰的身份。实际上包括新人团在内,一半以上的玩家只要稍稍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尽管瘦高个掏出一把从来没用过的枪来掩饰身份,但新人团徽章空间里根本就没有枪啊。这就已经排除了三分之一的身份了。 同时新人团在另一个主要目标是自己团队的白洁这种情况下,百分百都会投给开枪的主要目标瘦高个。这就是阿泰没想明白的地方。平时跟着施学申在智略类游戏顺风顺水惯了,没有经歷过这么苛刻的规则才会作这种大死。 额……也不是百分百,小宇同样自己作死违规留票给了自己。 剩下玩家的里面,自己这边白队的人经歷过至少一场游戏的磨合后至少应该能想到自己队伍中没有会直接对人射击的莽人。就算甄辉齐脑抽,也绝对说不出之后「用枪说话」那通狠话。 剩下蓝队的人会不会把瘦高个当成外人就无所谓了,如果有人把他当成自己那更好,多给阿泰添上一票。虽然事实上曲芸认为就算甜心那种胸大无脑的孩子也不至于犯这种错。 阿泰这次绝对是被自己的直性情给玩死了。他可能可以保持本心地从曲芸经歷过的杀人游戏那种活动中存活下来,但是本次三卒挫帅这种游戏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阴险,前半场诡局中的互相熟悉观察不是白给的。 这一次曲芸停下思考了好几秒。她根据手头线索考虑着通话者可能的身份,最终确定在两个人选,胖丁,和中分。毕竟曲芸没有经歷施学申那边大楼里最后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他们团队往日有什么恩怨。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一个就算她暴露下面内容也不会因此推导出自己是谁的存在。 因此,她说道:「根据刚才的表现和陈述,我分析了三队里每个人的性格会做出的选择。结果是阿泰和白洁的票数绝对领先。当然,不排除一两个像你这样的根据我不知道的理由选择投票的特例。可无论如何,在两人基本平衡的情况下,我们的两票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次话倒是说完了,可时间也到了。没有等到对方回应的曲芸并不着急,她有七成把握对方被自己成功说服,尤其是在看到本轮结果之后。就算目标没有被说服,那么现在的自己也是绝对没有被投杀的危险的。这时突然冒出个人针对自己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曲芸自然有办法后手先杀。 按照自己刚刚陈述轮的表现,其实被当做胖丁或经过一场游戏后冷静下来中分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无论对方是胖丁还是中分,都没理由确定自己就一定不是蓝队成员而先下杀手。 这一次终于没再有人联络自己。照理说每人只有一次提问机会,多数人都会用在试探别人身份上才对,完全平均讲每人应该只收到一次提问。 自己刚刚的陈述轮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表现,没有联络或者一个两个都还算正常,多出三个就有些奇怪了。 曲芸微微一笑,选定了贵气女的头像。 「喂喂,我是音乐家,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 「不说?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嘛,不信任别人可能是随口胡诌的话也算有长进了,恭喜你啊。那么,作为奖励,我告诉你一个和我身份无关的信息,你可以自己判断是否可信。那个开枪的瘦高个,是蓝队的阿泰哦。」 虽然有了一定的猜想,但曲芸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贵气女的身份。但这不妨碍她把对方当做自己假想的身份去讲话。 如果对方真是自己假想的那个人,很可能会在下一轮露出某些只有自己才能发现的破绽。这就达到了不在公开环节中暗示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试探出对方身份的目的。 如果对方不是自己设想的身份也无所谓,反正定向沟通的选择是单向的。主动发起提问一方可以知道被提问者的本场身份,而反过来即使提问者主动说出自己身份,对面也不能确认而无从相信。 这一次的通话没有顶满一分钟,不需要像个焦虑症患者一样狂飙语速的感觉真好啊…… 0107 第二十五节) 第二轮结束前的昏暗中,曲芸接着做了一件事,她蹲到了桌子底下。 狭小的气泡内屏幕的光源虽抵不上檯灯但也不至于过于黑暗,基本上还是可以看清四周的。气泡整个是球体,因此桌椅下面也没有平地,而是悬空漂浮着。 气泡中的感觉有点像电视里太空人在太空中的状态,仿佛没有重力一般。不同的是,桌椅都是凭空黏着的。并不会轻轻一推就一直沿直线自己运动下去直到碰壁,而是需要用些力气才能推动,一旦停止发力则很快自己又回復了静止。 这种状态就好像是整个沉浸在非常粘稠的液体中。又或者……有点像曲芸自己不久前临死时释放出的水盾,其中运动的物体会很快丧失动能。 她从下往上摸索着桌面的底部,没有任何发现。然后又手脚并用地横扫正面桌子到气泡底部的空间,也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的感觉。大约摸索了也就一分钟,曲芸便停下动作坐回椅子上。 比预料的时间还长了一分钟,屏幕右侧的最后一个小灯才闪烁起来,看来是有人不幸被更多人提问了。 曲芸果断点选到瘦高个的头像上确定。很快,随着威尔第的安魂弥撒,气泡没有任何徵兆地一瞬间又变得透明。这一次的音乐带上了气势恢宏的合唱。 由于气泡一直在随机飘动着,比起几分钟前,大家的位置有所改变。但是由于飘动速度极慢,所以所有气泡都还没有离开原本位置太远,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 比气泡更先吸引众人视线的却是房间正中的全息影像,上面正显示着四个人的头像,每个人的头像上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瘦高个:7;长须老人:5;普通的女大学生:1;双胞胎姐姐:1。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瘦高个的气泡。只见他丝毫没有慌张,只是平静地坐在桌台后面,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不!就是一具尸体! 尽管微低着头,但还是可以看到半睁的眼睛上没有一丝生气。双臂也是自然下垂着,一动不动。有些反应慢的到此时才发现,椅子上的人竟然不是瘦高个,而是……阿泰。 还真就是两票之差啊!刚才那位推测的也太神了吧? 不,可他怎么可能不是施学申呢?。除了那个变态的施学申,不会还有人能考虑到这个地步了吧?可是……阿泰真的因两票之差而死了啊。如果我刚才投给白洁,死的就不会是阿泰了。 难道是阿泰也和施学申有仇?这不可能啊!那就是别的团队也存在施学申这样的变态?还是……他? 此时某人这样想着。显然,这位上一局游戏一直跟着蓝队,所以才完全不了解音乐家的表现。 「二重虚假,二重真相吗?这尸体是系统在告诉我们,这一次是真的会死吧……上半场虚假的是世界,现在虚假的是身份罗?那两重真相是……说起来,投票的结局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这次第一个被系统随机选中发言的是老绅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长须老者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咳嗽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一直大笑着,直到发现大家都玩味地注视着自己,才意识到他们竟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房间正中的全息影响正显示着自己长须老头的相貌。白洁急了,忙辩解道:「不是不是,大家别怀疑我,我真的不是白洁……」 没等她解释几句,指示灯便是一变,头像开始继续闪动。 双胞胎姐姐:「自作孽不可活啊……本来觉得留着也无所谓,对大局没影响的。现在看来还是先除掉的好。没什么,太碍眼了。」 眼镜妹动作熟练地轻轻一推自己的镜框,双腿紧闭淑女状:「我也觉得不爽啊……我提议,咱们本轮还是先把这个不安定因素排除掉吧,」她看向小宇道:「就算你不想杀人,这货也活不到最后的,绝对。」 「唔……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我没意见。加一票。」小白脸按着手肘,那里有浅浅的淤青,估计是黑暗中慌张磕到了桌角。 白领男沉静如水:「附议。投老头。加一票。」 壮汉紧皱眉头:「附议。投老头。加一票。」 不良少女脸色有些阴沉:「附议。投老头。加一票。」 杀马特兴高采烈:「附议。投老头。加一票。」 双胞胎妹妹抓着头,嘆了一口气:「就算把他投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咱们还是都得死啊,都得死……随便了,我附议。」 水手服女孩翘着二郎腿,由于气泡的位置比较高,在曲芸的角度看春光乍泄。她轻松地摆摆手道:「附议。投老头。加一票。」 …… 到最后,除了依然绝食抗议般自说自话的普通女大学生外,所有人都用最简单的语言结束表态。大概是之前阿泰和白洁的行为举止暴露身份导致被杀刺激到了众人,此时再也没有人敢乱说话了。如果一个字能算一句话,恨不得只说三个字才高兴。字面意义上的惜字如金啊。 某个气泡中,胖丁不爽地撇撇嘴。垃圾的一轮啊,根本没暴露出任何情报嘛。下面可怎么办是好?蓝队局势不妙啊!这种时候就……只能相信团副大人了。 他选了一个头像,接通了对话:「我是胖丁,你是团副大人吧?」 曲芸:「……证明你自己的身份。」 胖丁:「韬略团的名字,取自文韬武略。指的是你和你哥施伍池。建立团队的时候你们已经崭露头角,文涛指你,武略则指你哥了。这些内容咱们团以外没人知道了。」 曲芸:「老兵团有几个人接触过之前老人,了解我们的信息也不奇怪。甚至不能排除上半场里新人向他们打听到我们消息的可能。」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尽量模仿着施学申的逻辑和用词。如果涉及到声音语气她还真没办法,但是第二轮的通讯模式顺水推舟掩饰了这些问题。 胖丁:「哈哈,这更说明你就是团副了。只有他才会事无巨细考虑得这么周全。时间不多,我也不逼你承认身份了。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布局,下面怎么办?」 曲芸:「……要是信得过我,每轮都向我发起通讯。下一轮先提议投水手服。阿泰被杀主要就是她挑唆的,至少可以确定不是我们的人。 而且提议这人理由充分,你就说护着泼妇的肯定是红队的人。还有,如果有必要保护一下那个小白脸,这呆萌劲我觉得他可能是甜心。」 说实话曲芸真不知道水手服是谁,她只是确定自己要护着的两人任棉霜和甄辉齐都绝没有关键时刻站出来主导局面的能力。对不起啦红队的某位新人,用你的命换来多一点时间给依子分辨更多人的身份吧。 再说,这胖丁即使是真的也未必就会像说的一样听自己的话。刚刚对话中他用了一个「他」字而不是「你」来对自己形容施学申,这是下意识没把自己当做施学申的体现,或者至少是没他自己说的那么确定。 照理说,像这样透露一定团队机密来互相确认身份的方式在本场游戏中并不可取。除了第一回合第一时间的通讯可以确保有效,之后的所有「秘密」都有可能是对方从自己某个队友那里诈取到的。就像自己刚刚得知胖丁吐露的信息一样。 反之,对话中为了让对方确认自己而吐露信息同样面临着泄露团队机密被别队利用的窘境。 0108 第二十六节) 刚刚结束了和胖丁的对话,指示灯一闪声音又传了出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电子合成音,却是来自不同的人。很显然,这人在曲芸刚才和胖丁通话时便已经等待接通对话了。 小宇:「又一个人死了。」 曲芸:「没办法,还会继续死下去。就算你公布了破解气泡的办法也一样,甚至还会更糟,变成一场弱肉强食的大乱杀,直到只有一个团队的人或者。或者……都死光。」 小宇:「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曲芸:「看看你周围,都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是应选者,不是人了。」 这一次小宇沉默了很久,就在曲芸以为通话时间要到了的时候她才说道:「我躲在桌子下时,发现身上的蓬蓬裙边角有不自然的凹痕。用手去碰又没有感觉,但是却能让压痕消失。 然后我用衣服去接触那个位置,逐渐发现是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一直通到气泡底部的某个位置。我用力去砸,砸不开,但是明显能感到气泡在颤动。所以我想如果是你们肯定有办法从这里破坏掉气泡。」 她说的语气有些凄凉,心灰意冷的感觉。直让曲芸突然感到一丝揪心。 的确啊,又不是颠覆一切逻辑的悖影现象,怎么会有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流动的「气泡」承重悬浮又运动呢?又不是零重力环境,自己在气泡里可是可以确实「坐」在椅子上的啊。 结束通话,曲芸按照小宇说的尝试了一下。 果然,如小宇所说自己的气泡里也有这样一条细线从桌台连接到外面。试着用听觉成像观察一下,那根线非常的细,但是仔细观察却真切地能发现它的存在。 又尝试了几次用手和衣服去碰触,曲芸大概得到了这样的结论:这根线用了某种方法屏蔽了人的触觉,所以用手脚去摸感知不到。同时它也是可以极大程度拉伸的,因此不会出现明明感觉不到却突然被阻碍住或者莫名拉动桌子的情况。 仔细一想,规则上说气泡内绝对隔绝通讯,但是桌台上的通讯器却能工作。所以,通讯器有很大可能是有线和外界直接连接。 否则的话,有什么通讯办法可以在拉马克徽章的通讯都失效的条件下仍然正常工作呢?魔法?作为一个初窥门径的法师,曲芸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的力量萦绕四周。 而且桌台上的麦克和屏幕看着就很科学啊。魔法需要使用螺丝和金属导线这些流水线产物来形成通讯吗? 她轻轻敲了敲接口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便使出全力一拳砸了下去,果然整个气泡都微微颤抖了几下。 如果是科技产物的话,像这样可以被操纵变化的气泡应该会有相关的控制装置,能源供给装置的关键枢纽。现在看来,似乎都关系到这个接口的部位啊。如果使用炸弹,重火力轰击,或者三环以上魔法,大概真的可以破开这个气泡呢。 现在的局势不错,曲芸当然不可能去做这种傻事。比起更进一步探索,她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回到椅子上,在屏幕上选定了小白脸的头像。 曲芸:「甄辉齐,我是音乐家。」 小白脸:「啊!」 曲芸:「上一场游戏结束的时候,我给了老头一瓶变形药剂换你通关游戏。怎么样,你相信是我了吗?」 这一次她没有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团内秘密。任何人都无法暴露自身身份因此无从信任沟通是建立在彼此都没有办法断言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而甄辉齐在这场三方博弈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此人在游戏一开始便挂了,别人根本没可能对他有太多了解。充其量,不过有个「冒失鬼」的判断。而只有一起经歷过上一场游戏的白队成员才知道,这个人的特点太过明显。他倒霉,相当倒霉,极度的的倒霉,倒霉出了天际,倒霉到超越了人类极限。 曲芸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运气」,「气运」一类的东西。但是甄辉齐的晦气是恆定可再现的。所以只能归类为某些自己还无从了解的科学现象。如果归类为巧合,那才是真的不科学了。 正因此,并不会存在有人假扮甄辉齐伪装自己的情况。而前两回合的表现足以说明了此小白脸的身份。换句话说,如果小白脸真的是其他人,那曲芸就要震惊于过了这么长时间甄辉齐怎么可能还没有弄伤自己了。 「我相信你,我是甄辉齐。下面我们该怎么办?」甄辉齐不是弯弯绕绕的多疑性子,就算他还没想通其中的关节,但曲芸一个小例子足以说服他真心信任。 换句话说,对音乐家此人的信任自打甄辉齐第一场进入这个游戏以来就开始逐渐变得根深蒂固起来。和多数自带中二属性的同龄人不同,甄辉齐一开始就认识到并接受了自己的弱势。他十分清楚,自己这样的人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唯一的机会就是抱紧音乐家的大粗腿。 「我要你扮演蓝队新人中分的角色。当然不是要直接暴露出来,而是做给蓝队的人看。从现在开始,想像你是一个盲目自信,却被现实打击到的蠢货。你要略有刻意地隐忍掩饰自己,却不要放弃主导局势的机会。 具体来讲,你可以尝试不露出马脚地扮演『小白脸』这个身份。你对包括自己队长的施学申在内的所有展现出领导能力的角色都怀有因嫉妒而生的恨意。 你想要引导大家除掉这些『聪明人』来证明自己比他们更优秀,但是自已又不知道怎么办。你没有足够的信心去大刀阔斧地行动,于是便自作聪明地用一点小手段试探性地对你自己心目中怀疑是蓝队队长施学申的角色提出质疑就行了。」 稍微有点复杂,不过曲芸相信甄辉齐基本还是能记住的。如果说得更简单,怕是他能理解的更少。 气泡再一次透明起来时,房间正中的全息投影显示着头像和数字: 长须老人:8;普通女大学生:1;老绅士:1;双胞胎姐姐:2。 老人的气泡里,是白洁悬浮的尸体。与阿泰的沉寂相反,她的姿态甚是怪异。双手张开成爪状,像是要抓主前面的什么东西,大张着口眼,宛若咆哮,死不瞑目。 第三回合第一位发言人正巧是小白脸甄辉齐。他有点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我怀疑白领男有问题。这人第一回合上来就一副想要把持局势的样子。我们之中,就只有长期担任团副的施学申才有这份心机,比起掩饰自己更先想到要去操纵别人吧?」 0109 第二十七节) 与其说甄辉齐演技高超,不如说在曲芸的谋划下最大限度让他做到了本色出演。 原本甄辉齐和中分这种「小人物」身上的共性本就不少,曲芸只是发掘出其中的一些突显中分性格又是甄辉齐本身就具备的特点让他表现,自然影帝级别。 至于诓胖丁用的甜心身份,说实话,只要自己和甜心不暴露,曲芸并不认为胖丁能确信甄辉齐扮演的中分角色和甜心刻意伪装自己形成的形象之间的破绽。 要说起来也许是接触的不够多,曲芸对胖丁此人的智慧多多少少是存在些许低估的。在曲芸短暂印象得来的人物速写中,比起一个真正的阴谋家,胖丁更像是个性子阴毒又善于掩饰的老滑头罢了。 老绅士摇摇头道:「虽然我支持你质疑白领男的想法,但是任何团队中都有人不希望自己队里的弱者被首先淘汰吧?上一半场游戏我们在两边同时取得进展,几乎达到完美通关,说明除了甄辉齐外,至少还有一个比起保护自我先会想到掌控局势的角色存在吧? 从这个角度考虑,你的话没有道理。反而,我倒是觉得水手服的身份唿之欲出啊。我们第一回合想要除掉红队的老人时,只有她,有意地,转移了大家的视线目标呢。」 老人对语气拿捏得很有技巧,「有意」两个字不轻不重地略加底气,达不到引起听者特别注意的余地,却也突出了其中的含义,正是不惹人警惕生厌的心理暗示的小技巧。 此人的行为举止也优雅得与一位贵族长者毫无二致,如果不是确认三队玩家中没有任何一个贵族老人,大家怕都要被他骗过去了。现在嘛,很明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货伪装表演技能已点满。 白领男露出一丝有些羞怯忸怩的模样擦了擦汗。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便是一愣,马上正襟危坐起来。顾不上先前思想上的分歧争端道:「老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啊。比起我,还是水手服的身份更明确些。 大家投票要小心啊,不小心投死自己队友可没处哭去。不到自己生死存亡之际,还是投给每回合暴露最明显的傢伙最妥当对不对?」 双胞胎姐姐:「有道理,我也觉得第一回合水手服把话题转移得很仓促。如果不是故意要救那老女人,根本没有道理在那个时候冒头去转移话题。『故意』的成分太明显了。」 双胞胎妹妹抓着头,仿佛比刚才更加焦虑:「附议。水手服身份嫌疑很大。该死啊,就算杀了他也没用吧!我们一个也跑不了啊!你们就那么自信自己不会下一个完蛋?」 水手服早就急了,见终于轮到自己,拍桌而起。一脚踏在桌台上丝毫不在意自己走光,用稚气的声音咆哮到: 「擦!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傢伙!就算老子是红队的,你们难道不觉得先弄死另一队的老手才更有意义?第一回合我指出阿泰,只是因为觉得他更危险而已!谁会故意去救那个泼妇啊!我傻的?难道连她死定了都看不出来?」 普通的女大学生:「……」 不良少女显然没有理会女大学生的沉默,直接反驳三分钟前水手服的话道:「话可不一定这么说。哪怕保下她一回合,你们的票就多了一张。第一回合死的是阿泰,还不是靠她手里那张票?第二回合要不是这货抽风,死得也未必是她。 大家都觉得留一个随时可以杀掉没什么威胁的二货无所谓,但凡有别人暴露身份,都会比她威胁更大而吸更多票。那大妈要不是蠢到那个份上,很可能活到最后给红队添上关乎胜利的最后一票呢。」 下一个轮到的是杀马特,只见她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们纠结这么久,还不是为了瞎猜彼此身份。身份这东西,我知道啊。」 杀马特开口便是语出惊人,水手服甚至惊得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白领男,老绅士,不良少女,眼镜妹几个一贯沉着冷静示人的角儿也一个个惊慌失态。只听杀马特不紧不慢说道: 「其实很简单,我一说,你们就都明白了。 阿泰是最高大的,这半场进入的角色瘦高个也是这里最高的;大妈是所有人里面最老的,她分到的身份长须老头也是这里最老的……还不明白么?我们真实的身份早就在角色上体现出暗示来了。 比如那双胞胎姐妹,妥妥的是红队的双胞胎兄弟;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女大学生就是新人里脑子比较聪明的那个,白莲花似的气质几乎一模一样吧;看看一脸深沉的眼镜妹瘦瘦小小的样子,还有那飞机场,一看就是那个满肚坏水的音乐家!身材基本没差嘛。嗯,我就说这么多,是不是很简单啊?」 说完,她鼻子翘得老高,一副快来夸奖我啊的模样。众人却是满脸黑线,又不得不拼命忍住吐槽欲摆出扑克脸。浑身那个难受啊…… 尤其是曲芸,飞机场什么的……依子招你惹你了? 眼镜妹毫无破绽地坏坏一笑:「呵呵,刚刚这位杀马特小姐,还真是心直口快啊,哪怕那些光是从对讲机里听到的人,上半场也都会对你印象深刻吧。 你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首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本人和自己扮演的杀马特角色很像。然后呢,你举的例子里偏偏不包含任何一个蓝队的人。结果很明显了,蓝队里心直口快脑筋缺弦又把自己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女生——甜心妹妹。」 被一翻毒舌吐槽,杀马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天啦!这音乐家成精啦!自己一番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神推理,连天才的团副大人都无从反驳吧!这位居然能从中反而推导出自己的身份?! 眼镜妹语毕,杀马特少妇并没有像泼妇大妈一样歇斯底里。这并不是因为她冷静,而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场零和博弈中身份被揭穿意味着什么。 她心底里认为这场三卒挫帅游戏和普通的杀人或狼人那种游戏不一样,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她的队友。其余每个人要对付的敌人也都有三分之二,里面不乏大把威胁度爆表,比自己更应该优先击杀的强者。 可事实上,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只要想赢,任何人就必定会将每一个不是自己队员的暴露者优先剔除。 但凡暴露了身份,除非在同一轮中有另一个队也有人暴露,否则便算是死定了。即便有人替死,暴露者也活不过下一轮。大妈白洁的例子便活生生摆在那里。 0110 第二十八节) 壮汉:「嘿嘿,既然有人暴露得这么清楚,就别怪俺对不住了哈。其实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办法确认,但是俺早就怀疑你是那个甜心。 俺会怀疑,是因为你那没心没肺的表情举止。之前还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伪装你的身份,有了这么一通无脑发言,现在俺是断定了。」 贵气女:「我……没什么意见,」她说着面露怯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众人都对自己微微皱起眉头,更加慌张了:「真的真的!你们说杀谁我就杀谁。别杀我,我谁也不是……」 气泡在大家狐疑的目光中暗了下来。 贵气女深深吐了一口气,狂擦额头的冷汗。怎么办怎么办?我什么都不说难道也会惹祸上身?这是被甄辉齐那小子上身附体了啊?真晦气啊。 话说那小子上半场好像是死了吧?人数是多少来着?完了没数啊。他不会真是死了然后来附身我吧?怎么办怎么办?好着急啊…… 小祖宗喂,姐可是和你一队的啊,没干过害你的事啊。要附身,找蓝队那帮阴险的傢伙去吧!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美少女音乐家祖宗在上快来救救我吧! 仿佛回应她的祈祷,桌台上的第二个指示灯闪烁起来。 「任棉霜……你还真是不给我省心啊……」 「音……音乐家?你怎么知道我……」 「还能是谁?如果不是你上半场昏迷度过,怕是所有人现在都知道你是谁了!另外拜託能不能给我别这么轻易对着陌生人承认自己身份啊。万一我是施学申假扮的怎么办?」 「啊!怎么办怎么办?」 曲芸深深嘆了口气:「别担心,我给他找了点麻烦,现在那货可顾不上来试探你这种小角色。时间不多你听我说,你刚刚那一轮最后的表现很糟糕,下一回合多半会被围攻。」 「啊!」任棉霜刚松了半口气又倒吸回来,这感觉就好像半拉着手剎踩油门,难受得差点没炸肺。 「知道问题在哪里么?你表现得太懦弱了。前面有两个那么明显的目标摆出来,你却没有像饿狼,像真正的拉马克应选者那样上去咬下一块肉来。因此现在,至少蓝队韬略的人都会确定你不是自己人了。 幸运的是,你之前受伤存在感薄弱。就算觉得你有问题,他们也没办法对号入座确定你具体的身份。更巧的是现在蓝队势弱,而红队新人那边多半没有能确定你不是自己人的手段。 因此你要做的是,下一轮陈述中变脸。你要表现出绝对的自信和高傲,一口咬死水手服就是楠雄。具体的推理其实很简单,很多人大概都猜到了,但是我没时间说,你也记不住,只要表现出自信,对水手服身份的判断,剩下的别多话赶快结束就行了。这样加上我的票,你不会有……」 时间又到了,曲芸不爽地撇撇嘴。一向喜爱优雅的曲小姐恨透了这该死的规则,恨透了像饶舌歌手一样讲话。没等多久,便等来了胖丁的联络。 胖丁:「怎么办?甜心到底是小白脸还是杀马特?我怎么觉得眼镜妹说得那么靠谱呢?不!就算她不说我也不认为甜心之外还有人会脱线到讲出那么一翻不靠谱的话来。」 曲芸嘆了口气:「之前信息不足,甜心确实是杀马特。」 胖丁:「!你也会有判断出错的时候?不,应该说你也有在百分之百确认推理之前就说出口的时候?那下面该怎么办啊?阿泰死了,要是甜心再出事……」 曲芸:「没见你对队友的死活那么上心啊……我说出没确定的推测,是因为这游戏规则。如果我凭空让你杀一个人,保护一个人,而不告诉你理由。这种无法绝对确定彼此真正身份的情况下你难道不会怀疑我吗?」 胖丁:「我关心队友是因为咱们就剩三个人了啊!还有个被咱们坑死的中分啊!绝对劣势了啊!抓紧时间,快说怎么办!」 曲芸心道,中分原来是被这帮傢伙坑死了啊。怪不得豁出命去也要把施学申拉下水的架势。嘴里却说:「死马当活马医,这轮先投水手服试着抢救一下甜心吧。下一轮继续咬死水手服。」 胖丁:「现在人都死在我们和红队,要是再削弱红队,我怕不出两回合白队就可以挑明身份了。」 曲芸:「我大概锁定音乐家的身份了,下轮过后基本可以确定。干掉她,哪怕只剩咱们俩也没问题的。」 这一次,曲芸也没有询问胖丁具体的身份。人的心理安全感有着不同的警示级别。比如在路上遇到陌生的问路人,往往不会有什么不妥。但如果是遇到向你兜售商品或者要求搭便车的,便会引起警觉。 这并不是因为兜售商品和搭便车的坏人比问路的坏人更多。而是因为这些行动将会直接牵扯到你的安全利益。 胖丁情急之下有着抓紧救命稻草的心理。这和判断力无关,而是心理需求。 他潜意识里会希望曲芸就是真正的甄辉齐,可以力挽狂澜。而对于曲芸可能是敌人的想法在没有露出任何实质破绽之前被他的心理需求压制了,这就是所谓的鸵鸟效应。 曲芸正是抓住了这一心理活动,才实现了几乎绝不可能的,在接触不多的经验丰富的老玩家面前假扮同伴的行动。当然,就算失败了也无妨。胖丁唯一能确认的就只有她不是施学申而已,就算当众挑明也没什么能说服其他人的,反而暴露自己身份。 逃避的心理需求固然存在,但胖丁绝不是傻子。如果这时追问身份,那一定会触发他潜意识中求生最底线的警铃。倒不是说立刻就会怀疑曲芸,而是会导致他一定会想到必须用更多心思再三试探曲芸确认无误后才可以放心。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胖丁那边则先是大喜,随后却深深皱起眉头。按照团副那份行动前非要百分之二百确定的性子,他可能为了可能性不大的拯救甜心的尝试而放弃一次试探大敌音乐家身份的机会吗?真正的施学申,应该会选择在下一回合投给怀疑是音乐家的对象,逼她露出马脚吧?难道他…… 另有打算? 出乎曲芸意料地,结束和胖丁的通话后自己居然又接到了一个通讯。 「你还真忙啊……音乐家?」依旧是无法推断出任何信息的电子合成音。这合成音和表世界聊天软体掩饰声音用的变声器完全不同。后者只是用固定的算法对声波进行处理,而前者则更像是把语音转化为文本,再对文本进行机械朗读。 于是留下的不是经过处理的原本波形,而是只剩下字符和语速的信息。没有了之前中分男那种特殊的一字一顿的念法,饶是曲芸的听力也无法从中分析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唯一有用的推断便是,根据语速和轻重音暗示出的语气……这人,不是自己人。 0111 第二十九节) 「我不是,你是谁?」哪怕只是瞎猜,能找到自己这里也令曲芸暗自一惊。排除掉刚才主动通讯过自己的胖丁,剩下的可能性…… 陟维全,施学申,之前联繫过自己但确定了自己不是施学申的中分! 曲芸思考得快,对方却是更加直接道:「我是施学申,你会告诉我你的身份吗?」好吧,反正曲芸这边就算确定了说话人的身份,只要他自己不说也没法判断他顶着哪张面孔。 比起对方的真伪,曲芸更先想起来的是之前胖丁和自己对话时的反应。她答道:「呵呵,团副大人吗?现在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在哪。所以你告诉我一个能确定你身份的信息,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并且向你证明。」 对面稍一沉默便很快接道:「韬略团的名字,是文韬武略的意思。我和我哥施略建立的。我是文韬,他是武略。」 中了!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问这个通讯自己的「施学申」,要是对方说出了什么自己绝对无法确认的话题,打个马虎眼过去就算了。顶多多了一个确定自己不是本团成员的角色,但此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跳出来指认自己身份。 没想到「团名」这个话题还真如自己猜想那般是韬略队预先设定好的联络暗号啊。看来本场游戏中这样置换身份的,或者类似的有别人混入本队之类的情况在拉马克游戏中绝不罕见,至少肯定不是绝无仅有的情况。这样,韬略团才有理由事先设定一个彼此确认身份的暗号。 「哈哈,团副说笑了,你哥的名字是施伍池。我是胖丁。时间紧迫,快说说你的布局吧,下面要我怎么做?」 施学申他哥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曲芸怎么可能知道。当时胖丁找自己来自报身份时说的那套是否是一种试探,说实话曲芸也不知道。在没有充足信息的情况下,她只能顺杆爬。大不了被胖丁识破她不是施学申,还是同一个道理,识破了没办法确定并揭露她的身份啊。 现在看来,本轮那么多人跳出来有理有据地指认她上个回合让胖丁指认的水手服,而并没有任何身份不明的人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基本上可以确定胖丁说的就是真的了。 那么以施学申的性格,进行刚才的试探很是合理。中分是没有道理知道韬略团那么多内情的。 另一边的话筒边施学申皱起了眉头,他真是胖丁?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先说说你的情报。」他试探性地问到。 曲芸:「中分把我当成你来联繫过我,他貌似对我们弄死他怀恨在心存心搅局。我一直试着伪装成音乐家,所以便以我是音乐家的说辞骗过他了。还没法确认他的身份。」 「……」对面貌似很无语地顿了一下,才回復道:「甜心保不下来了,姑且投水手服努力一下。尽量找出音乐家,有她在我始终感觉不到把握。之后和我保持联络。嗯,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决不能再有失。一直投自己那蠢货是新人小宇,万一被揪出来顶不住了,就用她顶锅。」 曲芸没有吃惊施学申分析出小宇的身份。事实上她稍微谦虚地认为施学申的分析能力并不在自己之下,只不过比自己吃亏在没有机会了解任棉霜和甄辉齐两人。 若不是两人上一轮一上来就挂,曲芸真没把握靠现在这样的暗战把韬略团无伤拿下。那种情况下,如果想要保护这两货,就只能在前两轮稍有判断时便挑明所有人身份,借着红队和自己的关系强行先把蓝队排除出去了。到了那种地步比的就是口才了。变数太多,也并不是曲芸最喜欢的领域。 直到气泡透明起来,这一次也没再收到小宇的联繫。想起上次最后的对话,曲芸心里升起一丝担忧。 与此同时。 …… 楠雄:「楠荻!太好了,真的是你!」 楠荻:「一点也不好啊!哥你现在处境很糟糕啊!而且那变态的音乐家居然是敌人啊!我们要完蛋了啊啊啊!」 楠雄:「不,我们还有机会。一定要一起活着回去!我是绝不会放弃的!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任何队伍也不可能拥有的绝对优势!」 楠荻:「什么?」 楠雄:「那就是我们联繫上了啊!除了我们朝夕相处从小长大的亲兄弟,还有谁能在彼此间产生这样的直觉!没可能的。我们是唯一可以达成完全齐心合作的一组! 你听我说,刚刚那个贵妇的表现很招人厌的。下回合我们就拿这个做文章一口气反扑回去。咱们俩投同一个人,本轮有暴露的杀马特,至少下面这回合我还不会有问题。」 楠荻:「可是……我看她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样子,不会是咱们队里的小宇吧?」 楠雄:「不会,我觉得看性格,小宇八成是哪个每次投自己的女大学生。下轮我找她确认一下,就算自己想作死也没权利带着咱们兄弟俩一起去死啊。用这个应该能说服她……我说你别磨磨唧唧的好不?听我的,这回合投杀马特,下次就投贵妇!」 中间的全息投影头像上的数字还是那么刺眼:杀马特:6;白领男:1;水手服:3;老绅士:1;女大学生:1。 甜心死在自己的气泡里。她死得那么自然安详,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很多事情,她怕是到最后也完全没想明白……不,是到最后也根本就没意识到吧。这样也好,少了那些绝望痛苦。这样一副遗容不知是多少拉马克玩家所梦寐以求的。 这次是老绅士排在第一位:「这次我要说的很简单。本轮我要投给贵妇人。我不知道她是哪个队伍的,但是这种自身蠢得不行,还妄想置身事外坐收渔利的傢伙,断没有让她活下去的道理。原因我在第一回合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一如既往,老绅士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又丝毫不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和倾向。 贵气女任棉霜上一轮结尾的表现确实惹人注意。想在大家拼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摆出一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地样子置身事外,傻子也看得出是想收渔翁之利。这显然极度地吸引仇恨。 在别人没有犯下大错的情况下,如果排在第一位的老绅士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很有可能被后面人藉机发挥指责。水手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嗯,至少现在还是活生生的。 所以仅从他的发言判断,说老绅士是贵气女的敌人,在借题发挥在理;说老绅士是贵气女的同伴,发言内容只为自保显然也极有可能。大不了说归说,投票的时候投别人就是嘛;甚至真如老绅士自己所说,没确定任何人身份前挑一个性格属于自己讨厌的类型弄死算也不无道理。 0112 第三十节) 接着的是眼镜妹:「呵呵,前辈真是好手腕啊,」她竟如此直接地针锋相对,此时的立场略明显啊。众人心中皆是小吃一惊,只是不知对于眼镜妹这是福是祸了。 「您现在这番说辞,无非想要置身事外地把众矢之的扣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头上。这和贵妇之前的退缩无为有什么区别?要我说,比起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蛋,还是您的身家更惹人垂涎啊。你说是不是呢?我们的天才美少女,音,乐,家,小姐?」 被责问的老绅士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大笑起来。虽然已经过了他的陈述轮别人听不到笑声,但光从他大笑时仍然笔挺的身姿,单从他纹丝不动相交叠在大腿一侧的双手,仅从他面对可能引来死亡的指责时那泰然自若的神态,众人还是在这位存在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第三位发言的是小白脸甄辉齐。只见前面眼镜妹发言时他翘着二郎腿不住地抖动,一副难掩心中焦虑的样子。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发现轮到自己时狠狠踢在了桌腿上。 他强忍着疼痛道:「你说她是音乐家,我还说你是呢。还有他,我就觉得是施学申,」说着他指了指白领男,「空口无凭,妄加揣摩没有意义的。要我说,还是先处理掉身份明显的傢伙实在吧。」 白领男:「小兄弟说得在理啊!」他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用古怪的目光看自己,赶忙改口:「我不是说我是施学申在理,我是说先处理掉身份明确的傢伙在理。水手服上次被那么多人怀疑,你们有没有人试探过他啊?不瞒你们说,在下便联繫他试探了一番。而且已经确定,这人的真正身份是:红队的双胞胎哥哥楠雄!」 水手服:「你骗人!大家别听他胡说!他根本就没有联繫过我!你……你说的要是真的,为什么不说出判断我是楠雄的理由?而且你们说我身份明显又是凭什么?第一轮大家都想杀白洁时我提出要杀阿泰? 蓝队的,你们想想。如果我真是红队一个新人,有什么道理认定开枪的一定是阿泰而不是白队的人?他们也有用拉马克徽章自己携带武器吧?白队的你们也想想,就算我故意把攻击目标引向阿泰,又怎么就证明我不是你们的人? 我上一轮就和一个人通话过,那就是在发言轮一直表现可疑的贵气女!她的真正身份已经被我套出来了!她是红队的小宇!她说自己是因为不想伤害别人所以才不在发言轮提出意见的。 那个每次不说话投自己的女大学生不是小宇!是别人伪装的!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明显是借着小宇不会揭穿她的善良性格故意伪装成这个安全的身份。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投票给她过吗?」 水手服这一招反击出乎意料地有力啊!谁都没想到,原本几乎要被揭穿的剧情没发展下去,水手服竟然在慌张中来了这么漂亮一个绝地的反击。难道这就是生死关头所爆发的潜力吗? 的确,白领男说得是真是假无从判断。如果认定水手服是红队成员,那么红队一共四人:白洁死了;小宇不是据理力争贪生怕死的性格;剩下一对双胞胎兄弟,稍微有主见点的那个就只能是楠雄了。 这样看来即便这轮杀死了水手服证明他就是楠雄,白领男也很可能是根据以上推理自己认定了楠雄的身份,而不是如他所说经过通讯试探。至于最后对贵气女的指控,同样的道理,众人也无从判断。 至于真假,大概只能从后面贵气女的分辨来判断了。如果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畏缩,那么大概多半人都会相信水手服说的是真的了。 至于普通女大学生的身份问题,还真被水手服说中了。绝大多数人都并不认为脑筋灵光的,本应该对自己的胜出有着不小希望的小宇会每轮弃权自投。 而正是因为这个每轮无言的伪装者丝毫没有泄露出半点马脚,才让任何人都人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自己的队友而无从下手。 不良少女:「要我说,你们之前对贵气女的指控其实也挺没道理的。谁能确保她不是装出这幅怂样的?如果考虑到她在演戏的可能性,那么此人几乎可能是任何团队的任何人啊。相比之下还是水手服立场更鲜明一些吧?用命来玩的游戏,你们真敢感情用事?」 普通的女大学生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安静:「……」 壮汉:「水手服和贵气女的身份其实都不算明确吧……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贵气女更让人想杀一些。不过这都不重要,我现在首先怀疑的是你,眼镜妹。你就是施,学,申! 上半场里,观察,分析,推理,布局……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你和音乐家两个人了。而老绅士隐藏得那么深,且不说你说得结论是否正确,他是不是音乐家。单是从游戏开始就在全力寻找音乐家身份,并能从老绅士那完美的演技中推断出蛛丝马迹的……这里的人只有你一个,施学申!」 双胞胎姐姐嘴角微挑:「我倒是好奇了,为什么你一直揪着蓝队不放呢?先是甜心,这次又是施学申,下次是否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你说施学申从游戏开始就一直专心于自己最大的敌人音乐家,不如说说为什么你会一直在寻找着施学申吧?。 让我猜猜,瞧你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大概和此人,和整个蓝队都有仇吧?蓝队没有害死过红白两队任何一位成员,所以有着如此仇恨的你必然来自蓝队内部。我说的对不对呀?中分!」 双胞胎妹妹抓着头嘆气:「唉……你们,跑题了啊……一下子揪出来这么多人,会变成永无休止的分票循环吧?要我说啊,还是先把坐收渔利的贵气女排除掉吧。我同意老绅士的意见,这女人即使是自己人,谁知道会不会吓得脑子不清楚最后捅自己一刀呢?」 最后轮到了贵气女,只见她如往常一样略显卑微地佝偻着,身上隐隐可以见到颤抖的痕迹。直到她突然抬起头,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是一变。 只见她优雅地交叠双腿,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地高傲:「哎呀呀,看来人家是演过头了啊,」她说着看向水手服:「很遗憾啊楠雄,你觉得小宇,会是我这样一个人么? 呵呵,想说你不是楠雄,你可是自己亲口所说,上一轮和我联繫过啊,不是么?我从中推断出你的身份,有什么奇怪? 哎呦,还不服啊。那我问你,你说我为了不想伤害别人所以不发表自己意见。那么,如果我真的不想伤害别人,我的票,究竟投给了谁呢?」 0113 第三十一节) 确实啊!前三回合除了普通女大学生外,每回合都有得票的人……一个也没有!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水手服的身份就是楠雄。但前面无论是对老绅士,白领男,还是眼镜妹的身份推断,全都同样没有真凭实据。相比之下,同样没有绝对证据的任棉霜玩的这一手绝地反转却是赚足了眼球,其好处不言而喻。 不能不说任棉霜的顺序排在最后是极大的幸运。绝佳的表现一锤定音彻底翻转了已经套上自己生命咽喉的局势吊索。 说完她利索地转身留给大家一个背影,就好像步步走下绞架的翻案死刑犯笑看真正的兇手被裁决的戏码。姿态是那般的傲慢不可一世,让曲芸都深深地自愧弗如。 曲芸有些吃惊这位姐姐的表演。她比在场任何人都了解任棉霜骨子里的懦弱。虽然任棉霜说的推理并非多么高深惊人,但却是句句在理。更何况此时突然让她表现出高傲轻蔑不可一世的姿态,她又究竟是怎么体现得这么完美? 是性命危急时爆发的潜能?是曲芸对这位身份的判断出了差错?还是她的身体里,有着……另一个人? …… 黑暗的气泡中: 胖丁:「怎么样,你知道谁是音乐家了吗?不行的话我们就先把中分除去吧?我有九成的把握他就是那壮汉!」 曲芸:「不行,如果再死一个人,人数比例上我们就已经输了。下一轮,死的必须是白队成员。」 这次胖丁犹豫了一会才回覆:「团副大人,你难道,就一直不想知道我是谁么?为什么不问我啊?」上一回合通话后对曲芸的一丝丝怀疑,已经在胖丁心中逐渐生根发芽。 曲芸轻笑一声:「你不是双胞胎姐姐吗?」 胖丁:「!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惊得连敢于怀疑的想法都丢到九霄云外了。曲芸的话,让他再一次回忆起自己新人时期和施学申一起参加游戏那种被智力碾压的震撼。 曲芸:「蓝队就剩咱们俩了,上一轮你质问中分为什么针对蓝队时,有些明显啊。既然我察觉到了,那么音乐家应该也察觉到你的身份了。 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吗?音乐家他们原本并不知道中分和咱们有仇啊。她们甚至都不知道上一场游戏最后中分死了啊!现在知道了,那么谁还会去动敌人背后这一把刀呢? 而想让他死的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你的指控,实际上成了中分的护身符,你自己的催命符啊!所以呢,对于已经暴露身份的你和走投无路的我,下一轮就是生死对决。我们除了全力杀死她,并没有任何其它选择,明白吗?」 胖丁目瞪口呆。 曲芸接着说道:「幸运的是,我已经基本确定了音乐家的身份。即使万一不是她,也一定是白队的重要成员。只要音乐家死了,白队变不足为虑。如果这个人不是音乐家,白队人数上不占优势,音乐家如果跳出来点名你的身份自己势必会暴露。她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因此你暂时就安全了。 所以,这一回合先除掉水手服,下一回合……」 时间结束,下面轮到曲芸向任棉霜发送了问答通讯。 曲芸:「不错嘛,我都没发现你还有那么精彩的一面,再接再厉哦。」 任棉霜带着哭腔:「不要啊!我差点尿了啊!现在浑身都还在发抖呢……再来一次……肯定……不行了。」 由于和任棉霜之间无需太多的勾心斗角,所以一分钟的时间并不算紧迫。曲芸干脆用来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八卦道:「咦?刚才的表现可不像是会害怕的样子哦。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别告诉我你以前是职业演员啊。」 任棉霜:「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想着,如果我是你的话……然后就感觉自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害怕了,想的东西也不一样了,脑子一下清晰了好多,身上也仿佛充满了力量……」 不是吧……这也能算到自己头上?曲芸深感无语。 曲芸:「算了,不是深究的时候。说正事,现在是时候除掉陟维全了,不然该轮到依子危险了。 上一回合你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大家的预判,这种时候大家都无法断定你的身份,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下面我告诉你我和他的身份,你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只要像开始两回合那样说些废话,然后投票给他就好……」 通话结束,气泡并没有亮起来。曲芸被接通了本轮的第三次问答。 小宇:「我没能保护他……即使张张嘴说出自己身份就能救下他……我竟然,没有做到。」 曲芸:「是他先背叛了你。当他使用你的名字去陷害贵妇人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不值得被你保护。另外,你说了自己的身份也没人信的,至少这轮救不了他。因为,我要他死。」 小宇:「救不了和不去救是不一样的。音乐家……我不确定,就让我当你是音乐家吧。看在告诉你破开气泡方法的份上,你不是的话,请帮我转达给她。 我呢,早就看出这场游戏就是一场无它解的零和博弈。眼看着身边曾经并肩战斗的朋友恶意丛生,彼此自相残杀。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规则便是这样,每一份生存的希望,都必须从别人的尸体上挖掘出来。 如果活下去就要泯灭人性,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就想,必须有人站出来打破零和博弈的局面。但是就像你说的,哪怕我一直不去投票,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我沉思了许久,直到队友的死最终让我觉悟。我要怎么做,才可能让大家最后相信人性一次。」 曲芸大惊,她做了一件自己一生从未做过的事情:在理智判定为不应该时,还是任由感性泛滥,明知道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喊了出来:「不!我有办法一起活下去!」 小宇在曲芸看不见的地方淡淡一笑:「你果然,是音乐家呢。太好了,最后能和你说话。虽然认识了还不到一天,但是能见到你这样不可思议的女孩,能和你成为朋友,真的,很棒。 我希望,有一天当你拥有力量之后,可以多一点善良,就当替我。」 0114 第三十二节) 气泡第四次转为透明,全息投影上照常显示着头像和数字: 眼镜妹:1;老绅士:2;水手服:4;贵气女:3……普通的女大学生:1。 此刻没有人关注贵气女的大逆转,没有人关注竟还有更多人对老绅士起疑,甚至没有人关注水手服气泡里楠雄的尸体。 因为……气泡少了一个。 普通女大学生的气泡原本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地上多了一具血肉模煳的尸体。在那副小宇的仍然完整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尽管周身的伤势光是看上去都让人感到剧痛,但她还是笑着,那笑是一种包含着信仰的安详。 上次最后发言的贵气女任棉霜,这次排在了第一位:「啊!气泡破了!怎么破的呢?我不太明白啊,你们有谁清楚么?」 只是恢復了上轮之前的表现而已,却再没有人露出不满或者不屑。众人的眼神中都只射出四个大字: 装疯卖傻。 双胞胎妹妹一脸万念俱灰的样子抓着头嘆气:「唉……无所谓了,反正能活到最后的只有一两个人吧……没救了……没指望了……」 小白脸甄辉齐:「喂!你们认真点好不好啊!气泡破了啊!游戏规则被破坏了啊!这种事以前有人遇到过吗?说不定,我们不用自相残杀也可以离开游戏啊。」 说得好!曲芸心道。虽然她并不想不用自相残杀地离开游戏。嗯,该死的人还没死,留着都是隐患。她也不是什么和平仁爱的货色,但是此刻却在真心为甄辉齐叫好。 虽然手上刀子该捅还得捅,但是心里为小宇的那份痛却是缓和了一丝。小宇,尽管我都不敢相信,但你的意思竟真的传达到别人心里了呢。尽管对局势没有任何改善,但是你的死,不是白费呢。 壮汉伸出一只手指摆了摆:「太天真了。这种超现实规模的大游戏怎么可能出现规则问题。这个学生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她一直弃权啊!这是规则对消极游戏的惩罚!破掉的气泡,表示她不再受游戏规则保护,所以才会死亡!」 曲芸听得一愣一愣,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啊。差点就信了啊!您究竟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啊求指导。不行,小宇听到会气活的吧? 白领男:「你们……都很悠闲啊,」此时他一改惯常的亲和圆滑,抬头的瞬间双目露出如老绅士般锋利的气质割破气泡直刺进每个人眼里,让众人浑身一颤:「阿泰,甜心,这是蓝队死的人。楠雄,白洁,小宇,这是红队死的人。白队呢?」 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听得众人又是一惊。至今为止,曲芸,任棉霜,甄辉齐,陟维全,白队的人一个没有少啊! 「你们就没有算一算,如果这一局还没有白队的人被淘汰,我们就直接输掉了啊?!他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在人数优势之后大摇大摆地公布身份,然后就可以一个,一个,一个的杀死所有剩下的每一个人!」 白领男当然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这个情况的,但是肯定也有人至今没有注意到。他的发言对白队是致命的。因为此言一出,三方博弈的局势便彻底改变。 蓝队和红队将被迫绑上同一台战车,而被揭露的红蓝两队成员将不会再在白队失去优势前得到一张来自红蓝对手的投票。与此同时,任何白队的成员一旦被揭露为白队,则必然被红蓝两队所有人一致绝杀! 面对着每一个人游移不定的目光,白领男继续道:「所以作为红蓝两队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本轮,此刻,现在,干掉一个白队成员,」他想要顿一顿,但显然掐着时间让他不得不急于继续下面的话。这不仅让演讲没有达到震慑的效果,反而显露出自己的一丝焦急: 「壮汉,你既然留着板寸,为什么还要用手不停地捋自己的头髮?」 壮汉放在头上的手勐然一顿,大惊。谁想白领男并没有揭露他的身份,而是继续下去:「贵气女,你原来的家境并不怎样,至少不是这身行头的身份,所以才会浑然不觉地把珍贵的桑海獾毛披肩垫在屁股下吧? 不良少女,你平白无故为什么一直要用食指和中指按在鼻樑上?老绅士,你下意识的坐姿,双手交叠在大腿一侧,是贵族女子使用的吧?小白脸,你是因为不习惯这个身体,才总是磕磕碰碰吧?双胞胎姐姐,裙子下面一直在走光你没注意到么?妹妹,女孩子的长髮不能那个抓法啊,会秃的啊!」 白领男的话几乎点到了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每说到一个人,那人的动作便是一僵,接着汗如雨下。 「不要怕,你们以为我这是推断出每个人的身份了么?怎么可能!我跟你们又不熟,前半场也不知道身体替换的事情把?谁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习惯啊。 就连我自己,虽然后来意识到了,但是之前也做了一些不符合这身体身份的忸怩姿态。我想说的是,试问大家,在上半场游戏中,究竟有谁始终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是谁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却始终领导咱们,直到最后游戏通关?是谁在女孩背上的文章中发现了破绽突然跑开? 没错,只有一个人可以始终不露出半点破绽完美地注意到所有细节,百分百没有破绽地扮演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你,音乐家!」他右手的手指笔直指向眼镜妹,左手也像不良少女那样按在眼眶上,仿佛拖着一副看不见的眼镜。 极度震惊。 比起揭露了音乐家的身份,众人更是震惊自己身上不经意间暴露出的小动作。得亏是白领男跟他们不熟,要是……等等!他真的……没看出自己的身份吗? 双胞胎姐姐擦了擦额上冷汗道:「白领男说的在理啊,上一轮我留意到了,他下意识做了一个女性化的动作,粘着兰花指擦汗。妹妹,你也看到了对吧?」 已经不敢再挠头的双胞胎妹妹在气泡里颓废地点点头。姐姐却是话锋一转: 「但这并不一定说明最严谨的眼镜妹就是音乐家。我反倒是怀疑你呢!」他说着指向老绅士:「男性女性的习惯,这年头真不好说谁对自己的性别真实想法是什么。没准白领男就是个娘娘腔呢? 而你,老绅士。这副贵族的架势可不是一般人想着自己是贵族就可以习惯出来的!我的贵族朋友不少,你骗不过我的眼!除了一再给我们惊喜的神秘新人音乐家让人摸不透深浅,难道上半场有暴露出,这里有谁是真正的大贵族出身吗?」 0115 第三十三节) 双胞胎姐姐得意地表述完自己的推理,余光一扫却瞥见白领男恨不得活吃了自己的嘴脸。唉?哥,我这是替你说话哎,你瞪我干啥? 老绅士紧紧皱起眉头,接着又悠然松开:「我是平民还是贵族,与你何干?因为你自己看不透一个对手,就把所有厉害的事情都往那人头上安,你也太看得起那个叫音乐家的小姑娘了吧?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痛痒的推测了,我们来说一说,你和那个白领男的关系吧! 你说的之前白领男不协调的小动作,我也看到了。可是如果没有你在前面提到,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为什么? 因为在不确定彼此身份的情况下,人类都会在敌人环绕的环境中先往坏处想,先把每一个人都当做潜在的敌人。这是一种,你无法迴避的心理活动,自我保护机制。既然他很可能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然而你却非常,非常不和逻辑的这样做了。那么,在我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之前你们已经串通好了,彼此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同队队友通力合作! 那么,你们两个都是白队的呢?还是都是蓝队的呢?我想更可能是前者,你们当做是一个老人的直觉好了。 如果直觉不能说服你们,那么在没有任何判断标准的前提下,按剩下的人数来比较,白队的可能性占三分之二,蓝队的可能性占三分之一。我这么说,没错吧? 至于为什么白队的人要自己点明目前的局势,使得另外两队抱团,我还不清楚。但是,保险起见,本回合应该死的,必须是白领男!」 原本应该被逼上绝路的眼镜妹,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桌台后面。 她没有一丝慌张,依旧不露一丝破绽地端坐着。交叉的双手抵在鼻子下面,嘴角挑起一丝微笑:「原本我还在震惊于白领男的推理,直到双胞胎姐姐帮腔的一句话。 说实话啊,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注意到白领男的破绽出在哪了。他很聪明地用了『忸怩』的动作来掩饰。却不想,被双胞胎姐姐更真实直观地讲了出来,那不仅仅是『忸怩』的动作,而是『女性化』的动作!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现在为止还剩下的玩家里,有几个原本是女生呢?两个!音乐家和上半场一下车就被炸死那位大姐。 她们,都是白队啊!所以说,按照白领男自己的白队将胜的道理,我们这一轮只要投白领男,铁定是不会有错的!」 本轮最后是不良少女,她依旧与自身形象气质十分不符地皱眉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白领男说本轮必杀白队一人没问题,眼镜妹分析白领男必是白队也没问题。那么就这样吧。」 …… 布置了任,甄两人的任务,安抚了胖丁的疑惑,曲芸长舒一口气。应付胖丁比自己想的要容易啊,先发制人地痛斥胖丁把自己「故意」做出的「忸怩」动作说成「女性化」动作导致自己危急,吓得他一愣一愣的,到最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不错,曲大小姐的身份,正是白领男。 也可以说,此刻的她,被胖丁善意的无心之举逼上了绝路啊。 虽说是货真价实的绝境,然而此刻曲芸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慌张。对于一个为了享受游戏乐趣而选择主动加入死亡游戏的女孩,还有什么会让她害怕吗? 答案还是有的,就在不久前,小宇向她告别时,她就曾满心充斥着惶恐。那是一种从没体验过的感觉。说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然而那有用么?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干涉别人的决定,也因此更没有力量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真奇怪,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极度自我,毫无同理心道德感的人,为什么会对别人的生死感到比自己生死更多的恐惧? 不是普通的「更多」,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安危有的只是实用主义的考量,而从未有过任何担心,恐惧等情感的混杂。明明在还有机会的时候选择了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小宇之前,现在又为什么会感到失落? 难道仅仅就为了那一丝好感? 此刻,她怕是连决定自己生死的能力也没有了。断使她可以几秒钟内想出一百种有理有据逆转干坤的演讲,游戏会再给她一轮发言吗? 没有事先预料到最后会被反击,没有设想到胖丁会言多语失,没有设想到眼镜妹出众的思辨能力力挽狂澜,这些难道不是自己的过错?不是自己的「弱」? 原本只醉心于知识和秘密的曲芸,此时第一次渴望起「力量」。她渴望自己的成长,直到拥有能够掌控一切局面,毁灭一切敌人,保护所有自己不想失去的人的力量。 对于最厌恶平淡生活的曲小姐,进入拉马克游戏后遇到开心的事情有很多。而此刻最令她开心的事,还是施学申由于自身的犹豫把本轮至关重要的一次联络权用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依旧没有完全骗过他,但是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比起怀疑自己,他更多的只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联络他。当曲芸表示自己发现破绽,把问询机会用在试探并最终确定了白队成员后,施学申也没有了怀疑她的理由。 应该不会再有人联繫自己这个「将死之人」了吧。决定自己生死的,应该是……中分。嗯,还有那个人。 正这样想着,居然又一条问答通讯接了进来。 「桀桀桀桀,你就是音乐家吧?」 「额,你认错人了,你是谁?」 「我?我是你最想杀的人,施学申哦~」 又一个施学申?且不论真假,显然这位「施学申」并不是前面回合里联繫过自己的那个啊。 「……施学申联繫过我好几次了,抱歉。」 「……那我是陟维全。」 ……你怎么不说你是米莎嘞?你怎么不是白洁大妈咧? 「就算你是陟维全,你想干嘛?」 「我可以帮你杀眼镜妹哦,只要我们合作,下一轮你帮我杀贵气女。」 「哈?如果我是你猜的音乐家?又为什么要帮你杀贵气女啊?按贵气女之前的发言,很可能是白队的吧?陟维全也没道理杀她的吧?」 「她死了,明明对你也是有利的,为什么不愿意杀她?你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啊。」 「我自己的队友死了对我有利?」曲芸都要无语了,要不是疑虑着麦克那头之人的身份,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0116 第三十四节) 「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孤立的。哪怕同一只团队,也会在个人竞争游戏中成为死敌。甚至……为了你的地位,财富,甚至仅仅是嫉妒引发的仇恨,在你背后捅出致命的一刀。 世界上有太多可能凌驾于感情的因素,思想,信仰,利益……比如现在,像那样一个蠢女人,我或者我的同伴去联繫她,告诉她你是施学申。你猜我们能不能说服她捅你一刀?」 原来是这样啊!曲芸浑身一震。刚刚还在感慨自己的「弱」,现在居然又忽视了对方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和任棉霜达成互通,险些露出致命破绽。如果对面这人真的是施学申,那自己可要危险了。 最后,她这样回应:「你说的那些可能存在,但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显然并不是这样的问题。你只是想用母亲和恋人落水救哪个,铁道上一个小孩和五个小孩压哪个这种不讲理的问题让我困扰,掩盖你利慾薰心的嘴脸。 事实上,如果你要用全人类的生命来挽救自己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确保胜利的条件下,我又有什么道理抛弃和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呢?」 这段话,曲芸说的时候想着小宇。半数以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你是谁,也大概猜到你现在的角色胜利条件应该被和红队绑在了一起。『老将录脸,只子独强。』就算我们现在都投你,你也不会死的吧?放心,依子可是个喜欢利益最大化的人。你会被留到最后一个的。」 还是冲动了啊……明明答应他就可以解除自己危机的。现在怕是会一直吃这人的票直到最后了。自己的生命,最终居然只能交给中分来决定?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失态了,很可能也是十年来的第二次失态!一个路人的死,为什么会带给自己这么大影响?曲芸,你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料想到麦克那边那位比自己更加慌张失态的模样,曲芸终于优雅地微微一笑。 …… 房间里的一众气泡黑掉,几分钟后,又再度透亮起来。这个景象在气泡外面看起来很是诡异。 那深黑的一条光线一丝声音都无法透出的一个个黑球中酝酿着阴谋,而没有变黑的气泡则漂浮着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尸体。原本像天堂般纯白光明的房间,要多阴森有多阴森。房间里一个个漆黑的气泡就好像光鲜外表下的人心。 待到众人都看清房间里的景象,继小宇打破气泡死在外面之后,再一次群体性瞠目结舌出现了。上一回合的结果,大大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因为是白队胜出的赛点回合,票数集中是早被料到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两个人的生死差只在一线之间。 白领男,四票;眼镜妹……五票。 眼镜妹的气泡里,陟维全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危险。他仍然一脸闲庭信步般,保持着双手交叉抵在鼻子下面的深沉姿势。甚至连嘴角的那丝笑容都没有改变。 那副性别已经改变的面孔上,活灵活现地体现出一副等待观看好戏,等待大仇得报正义伸张的快感。 谁知戏演着演着,台下人成了戏中人,名侦探一拍大腿「兇手就是你!」指得却不是嫌疑人abc而是背景画面里大众脸打酱油路过的路人小d。 为什么上一回合白领男被指出那么大的破绽,大家也都表态必除此人,最后死的竟然会是眼镜妹呢?这样思考着,不良少女突然如梦初醒,瞳孔一瞬间放大。紧接着,便被冷汗湿透了全身。 小白脸甄辉齐之前磕伤的地方不痛了,背后也不再担心被捅刀子了。于是少有地轻松愉快起来:「嘛,白队确实有人死了。虽然很遗憾不是音乐家,不过白蓝之间又回到了平衡的三对三状况啊。那么,下面怎么办?」 双胞胎姐姐:「还能怎么办?继续杀暴露出来的呗,」她突然指向不良少女:「之前联繫我说自己是施学申的就是你吧?我差点就信了。所有人里看似不显山不录水的,音乐家,你藏得可真深啊。 先是表现出一副守护团队弱者的姿态,然后一直帮着露出弱势的贵气女说话。其实真相很简单,贵气女就是你们团那个一上来被炸昏的女人!你当然想要保住她,因为你通过她的性格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试问除了白队一上来就被淘汰的两人,还有谁能在一点不被别队察觉的情况下只被自己人认出身份?你的行为已经非常明确地体现出来了,不良少女,你就是音乐家! 大家别看蓝队和白队都剩下三个人,可是蓝队是不齐心的!想想第三回合甜心死时的票数,蓝队四个人,那么明显必须投水手服救甜心时水手服却只有三票! 很明显,新加入蓝队和老队员不齐心的中分并不想赢!或者比起赢更先想杀掉自己的队友!那么,现在最大的威胁,绝对还是白队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面接着的不良少女一阵狂笑,「音乐家,你行啊,能把我玩到这个份上你还是第一个。到上一回合,我还在犹豫你是不是自己人,结果你居然已经把自己队的所有人都沟通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又指向双胞胎姐姐:「你他娘的就是个蠢蛋!老子今天信你算是瞎了眼!你也知道中分和蓝队不齐心,居然还想要靠点出音乐家的身份杀人。你怎么没发现就算真的点出音乐家她也不会死呢?想杀我,你应该指认我是施学申,是胖丁,是楠荻啊! 对啊,三个人!就剩三个了啊!你说这些都是白领男教的吧?你就没想过他就是音乐家?她已经早就串通好自己队三个人了啊! 外加一个铁了心要灭了蓝队的中分,我们此时剩下的所有人如果不抱团投白领男,就没得玩了啊!三比四啊……说你呢,不在三队中的傢伙,你也不想游戏就这么让白队赢去吧?」 就算到了撕破脸皮这一刻,不良少女也没敢明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如果本轮成功除掉曲芸扮演的男白领,局势又会回归到三方博弈谁暴露谁死的局面。到时候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0117 第三十五节) 「不在三队中的傢伙……啊?!」贵气女任棉霜不顾失态也不管自己的声音正在被广播,勐然跳了起来。 自己这边还剩下白领男音乐家,贵气女自己,甄辉齐小白脸三人。蓝队还剩下施学申,胖丁,中分三人,红队还剩下楠荻一人。不明身份的两队加在一起一共四人。不,音乐家告诉过自己胖丁就是双胞胎姐姐,那么不明的就只有三人了。可是剩下的……不良少女,老绅士,双胞胎妹妹,壮汉…… 人,多了一个! 她不顾失态惊慌地转向音乐家,却发现白领男干净的面孔正在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自己。是啊,比上半场游戏多了一个人,那个指出每个人行为偏差细节的音乐家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恐怕,她第一回合就已经发现了!不仅是她,施学申,胖丁,小宇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大概也就只有自己这样的货色才会懵到现在。可是,为什么谁也不说呢? 前轮爆发的演技貌似把一生的才能和气场都消耗光了般,任棉霜感觉空前的无力。 贵气女:「我什么都没发现!咳咳。三句话说完了。」 双胞胎妹妹:「哎,你是在在意为什么多了一个人吧?我刚开始也数了好久,但是看没人说,所以也不敢说。你们说,会不会和之前那个关于象棋的四句提示有关?算了……到这个时候,想也没用了……」 壮汉:「我也觉得关系很大。可是真的没关系啊,能影响这轮死的人是谁么?他们说白领你是音乐家,那你又觉得谁是施学申呢?」他的话依然简短,且丝毫不掩饰眼中那丝不知是贪婪还是急切的火焰,盯向白领男。 老绅士:「至于多了一个人的话题就到这里吧,讨论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投票对象,避免白队直接胜利。没错,孤也承认自己不是白队的。 现在承认也没什么问题,如不良少女所说,白队肯定已经全都串通好了。上一轮的投票结果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双胞胎姐姐,不是蠢蛋的话就投白领男!哪怕真的进入等票循环,肯定会有什么解决的。 还有那个中分,别犯蠢,报仇不在一时,先保住三队间平衡,施学申之后也能杀!能在自己有命活下去的前提下报仇,难道不比同归于尽强?」 白领男曲芸:「言多语失啊……上一轮,这位双胞胎姐姐提到过她有很多贵族朋友。那么大家推理一下,我们这些人里有谁可能有贵族朋友呢?就只有已经成为超人很久的蓝队成员了吧?更致命的是,你刚刚说蓝队有一个人不想赢,这推理没问题。 但是,为什么不想赢的人会是中分呢?!除了蓝队自身,剩下的没有人知道他们队内的问题了吧?嗯,我的话就到这里,只想要指出双胞胎姐姐的蓝队身份而已,多余的不必说了。」 !双胞胎姐姐大吃一惊,拍案而起:「施学申!我哔了个哔哔你全家!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你真的不是施学申!」 很可惜,这段话并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连带着双胞胎姐姐扭曲的面孔一齐被气泡的黑色遮盖。 显然,曲芸这番话是说给中分听的。既然施学申的话里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就算自己心里已经清楚而也没有办法证实施学申的身份。那么,必须得给中分留下一个足够理由会选择的目标啊。 上一轮,胖丁的失言导致曲芸本可以由中分的一票而死,如果他怀着平衡局势在自己胜出的同时报復蓝队的态度的话。 但是事实证明了曲芸对此人的性格侧写没有出错。在死过一次后,他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渴望。转而把整个生命一门心思地疯狂地投入到了仇恨的烈火中。 所以,本轮再一次押宝在中分身上,曲芸一点担心也没有。至于施学申会联络并说服此人?那根本不可能。如果施学申蠢到这么做了,那绝对是帮了曲芸大忙,因为最不可能影响到仇恨者决心的就是仇恨对象了。 如果自己是此时的施学申,一定会把宝贵的说服机会用在立场不明的「那一位」上。 于是对曲芸来说,问题就变为了要继续欺骗胖丁这一票还是要相信中分这一票上。答案显而易见,即使自己继续欺骗胖丁,施学申在问答轮里也会玩了命的说服胖丁,而且作为真正并肩战斗不知多少场游戏的同队智者,施学申是一定能成功的。 结果在没有明确证据说服中分投施学申一票的前提下,失去胖丁一票根本不可能杀掉施学申,自己反倒可能由于少了中分统一的一票被对方四人干掉。反过来,大胆抛弃胖丁,曲芸却是还留了一张后手。 哪怕这一回合没起作用,哪怕真的如不良少女所说进入了无止境的四对四循环,曲芸也相信这张后手也早晚可以发动为自己带来胜利。 于是,她选择了双胞胎妹妹的照片。 「楠荻,我是音乐家。」 「……」 「时间不多,你听好。假设这一轮死的是我,那么还剩下白队两人,蓝队三人,红队的你和一个局外人。没有我的白队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到时候就会变成人数最多的施学申和目的不明的局外人之间的博弈。无论结果如何,只有一人的你是绝对不可能倖存的。 但是,如果这轮死的是蓝队的人,那个双胞胎姐姐。我有办法不杀光所有白队外成员就结束游戏!」 「什么办法?」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生出希望,楠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还记得游戏规则里的隐藏胜利条件吗?『四方齐动,帅倒兵扬。老将录脸,只子独强。』游戏的提示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揭露出混在我们之间的那个人,就可以直接通过隐藏条件胜利。 当然,游戏有自己的回合规则,直接说出那个人的身份是无法胜利的,在联繫你之前我已经试过。所以,我们需要在投票轮一齐选择那个人。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把这个消息告诉甄辉齐他们。只是他们是绝不会在除掉我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在最后可以选择杀你或留你的情况下留你一命的。而我们这边,可以承诺只要你配合,最后绝对不让你死。 依子的行为处事你见过的,我骗人,杀人,但绝不屑于用誓言骗取别人的信任再翻脸杀人。对依子而言,这便是输了。 即使这样你也不相信我,依子也没有办法。选择施学申,一定会死;选择依子,可能死,可能生。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 0118 第三十六节) 曲芸依仗的依然是性格侧写。楠荻这类人,看似每天抱怨不休灰心丧气。其实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比起那些每天把积极向上的口号挂在嘴边自我暗示的傢伙,楠荻他们这样的人因为深深的不自信,所以比谁都更期待希望和拯救。 也正因此,比谁都害怕希望的虚幻,被命运欺骗。这才有了没完没了的牢骚,有了不断倾诉负能量的动机。 透过颓废的伪装看到这一点,楠荻会在没有希望与一丝希望间作何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 双胞胎姐姐:5;白领男:3。 当看到胖丁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尸体时,施学申的心彻底凉了。 贵气女任棉霜一脸轻松:「终于结束了啊。要死的人,只剩下一个施学申了。瞧你那一脸羞愤交加的表情,不良少女,就是你没错吧?你从一开始就暗示自己伪装成音乐家的言行,所以大家直到刚才都还没有办法确定你的身份。 直到上一回合白队取得绝对优势,你没办法再装下去,才质问胖丁,才摆明了与白队对抗的立场。大家不用担心,这一回合一起除掉施学申,我们有办法让剩下的人都活着出去!」 任棉霜的一番推测当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她只是把曲芸刚刚对话中的简要分析复述出来,找一点成就感。 如果是曲芸先发言,当然直到最后也不会说出这种自白身份的话。但她对任棉霜此时的做法却也并无反感。 刚刚的票数显示楠荻已经把筹码堵在了自己这边;而另一面无论如何施学申也没有办法说服中分帮他一把的。可以说,白队的获胜在胖丁死的一瞬间已经註定。 至于任棉霜最后那句话则是曲芸授意她说的,虽然中分和楠荻只要还有一个人坚持就是白队的胜利,但抛出一点希望却是万无一失的保障。当曲芸答应楠荻让他活下去的时候,她是真心的。 她其实早已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的性格做过侧写。一般来讲,她是为了利益最大化不择手段的。无论再残忍,再扭曲人性的行为,在曲大小姐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做起来毫无心理压力。然而唯有一点,就是她意外地重视承诺。 即使对敌人,只要自己真心答应过的事,她就会竭尽所能做到,哪怕这会损害到利益最大化原则。当然,这尽力做到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要在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与曾经的诺言间做出选择,曲芸是绝不会愚蠢到选择后者的。 实际上这就像是一种和自己的游戏,如果违背了诺言,即使赢得了结局曲芸也觉得自己输了。反之,如果由于遵守诺言而没有获得最大利益,曲芸也会觉得自己是赢了。 就像刚才的情况。事实上有了楠荻一票自己就会如现在这般最终赢得游戏,如果楠荻加入了施学申的团体自己则没有办法获胜。 楠荻用胜利可能得到的利益换取自己的性命,曲芸用失去楠荻一人份的利益换取全局的胜利,这是唯一打破这场零和博弈局面的双赢的交易。自己制定下获得胜利的规则,如果最后再由自己去破坏它,难道不是输了吗?这和能否骗得过楠荻无关,只是曲芸自己心中的较量。 如果换在中分的身上,曲芸就断然没有让他活下去的念头了。和自己定下规则的局,自然还是和自己的喜恶有关。 小白脸甄辉齐:「正是如此,为表诚意我也坦白了。我就是甄辉齐。你们可能对我印象不深,因为上半场游戏我没参加成,一上来就被炸死了。呵呵……」他苦笑着: 「刚才她说的大家都能活的办法绝对是真的。你们都能看到,我就是一苦逼中学生,没音乐家那种演技。你们都比我强,我说的真话假话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就一句话,这轮杀了施学申,我们一起活着离开游戏!」 壮汉中分男:「哈哈哈哈哈!施学申,你继续怒啊!你怎么不哭啊?这苦瓜脸,可不像你哦…… 冤有头债有主,是时候为你的行为付出报偿了!明白说了,我就是中分,我也不想活着出去了。自打上半场被你们这群混蛋阴死,老子就看开了!要是舍不下这条命,老子也就别想报仇了! 能看到你这种阴毒小人死在我前面,赔上白赚的这条命,老子不亏!哈哈哈哈哈……施学申,你不是算无遗策吗?你不是心狠手辣吗?有本事你来杀了老子啊!」 曲芸嘴角弯弯,想让人放弃自己性命真的不容易,但有几种人却最容易走上极端。其中一种就是中分男这样子,原本自视甚高,突然进入一个本以为自己应该大展拳脚的环境却无论智力武力都被人碾压甚至性命都赔上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报仇,而是在最后能赢过施学申找回的自信心和成就感。 就凭这一点,曲芸设想如果是自己处于施学申的位置,绝对可以以此为突破口力挽狂澜。但是施学申却不可能做到。并不是因为他智力不如自己,而是因为他永远也没有办法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别人的视角分析别人动机的思维方式。 施学申,是一个比曲芸更加自信更加高傲的角色。他绝不会屈尊把高高在上的自己和脚下的凡人放在同一层次考虑。他眼中的是自己与整个世界在博弈;而曲芸,主动加入拉马克游戏的曲芸其实是在借整个世界为道具享受与自己博弈的趣味。 老绅士:「你们,还真轻松啊……既然都这么自信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去,不妨说出来听听啊?要是……做不到的话,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本轮的老绅士依然优雅端庄,但是言辞中却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甚至连任棉霜都投来吃惊的目光。 这幅黔驴技穷砸锅卖铁撑脸面的姿态着实有点难看,和此人以往一直以来甚至比曲芸都更加轻松优雅的姿态相比简直天冠地屦。让人经不住起疑,他在担心的到底是白队拿不出个让大家都活下来的方法坑他们,还是在担心白队真的能拿出来这样一个办法…… 双胞胎妹妹楠荻赶紧帮腔:「没错,我已经体现出自己的诚意了。希望你能把全部都说出来,让我知道没信错你。 杀了施学申游戏就会结束吗?施学申就是你之前说的混在我们之间的那个人?之前游戏的提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向白领男。 0119 第三十七节) 白领男曲芸:「按照这游戏的一贯特****内容之间本身是绝对拥有逻辑的。前面半场给出了四句提示,没有结果;现在又出现了隐藏胜利条件,没有判断依据,所以两者显然是相关的。那么: 『一帅当关,三子长将。』说的是游戏关键人物老绅士和我们红白蓝三只小队。 『二重虚假,二重真相。』则是游戏第一阶段的虚假世界和第二阶段的虚假肉体;以及真正能够通关游戏的两种途径,杀光其余队的人或识破关键人物,那个『将』。 『四方齐动,帅倒兵扬。』暗示的是上半场游戏的获胜方式,捉到『目标恐怖分子』。依子当时还曾反覆纠结,最后一句提示是否意味着自己错过了什么。直到下半场游戏开始才意识到。 『老将录脸,只子独强。』指得正是下半场游戏规则里隐藏的胜利条件:让混入三队中的关键人物得票最多,则贡献最多票数的团队获胜! 楠荻,这就是依子断言你可以活下去的原因了。你可以认为我说的很多都是自己的推定没有凭据,但是拉马克游戏是不会给出这么鲜明又没有实际意义的提示的,除非你能找出更有道理的解释,否则这就是真相。 而且即便按我说的做了也没有结束游戏,你也不必担心。按隐藏条件获得的胜利奖励绝对高过普通的胜利条件,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大不了,反覆尝试就是。 所以最后唯一的结果只可能是,我们赢得游戏拿到最大奖励,你输掉游戏但是活下去,仍然有基本的分数奖励。这一点你可以找任棉霜核实,我第一场游戏中,她就是输掉游戏又存活下来的。拉马克游戏没有抹杀败者的机制。」 终于轮到最后的不良少女,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绝望。随着众人的发言,绝望变成了阴毒,阴毒变成了觉悟,而觉悟,又变成了一种从容。 「我……心狠手辣吗?小宇曾经把我当做是你,死前这样对我说过:如果最后能找到让大家都活下去的办法,请务必要团结求生,大家一起走出去。现在,你找到了,可是却并不打算让我活下去呢。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一下,我会怎么做呢? 一开始,我是没想过让你活下去的。就像以往每一场游戏一样,在自己擅长的智略类领域中,将你和所有新人一样,像虫子一样碾死就好了。 后来你跳出来,领导大家,用你的方法措置裕如地带着我们一步步走向胜利。那时候,我真的考虑过让你活下去。并不是被你特殊力量的小把戏唬住,两场游戏和二十场游戏积累出的底蕴,即使你是拉马克本人的亲女儿也无法弥补的。 我那时觉得,有你在的界,会变得有趣很多啊。之后的游戏中我可以和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弈,用你来磨鍊砥砺自己,甚至有一天和你并肩驰骋域的顶峰。 但是我吃惊地发现,我想放过你时,你,却想杀了我。 不是由于下半场游戏的规则不得不杀,也不是由于你厌恶我的性格癖好,而是你主动的单纯就是不想放过我。 从现在你那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中我就可以见到。在上半场的密室门口,我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神。而这又是为什么呢?你对楠荻,对小宇,都能看出你不是个嗜杀为乐的人。 直到此刻我才想起,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眼神,是在你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 音乐家,你太可怕了。当时的我怎么可能想到身边会出现一个这般妖孽的新人,你听到我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就知道我当时没打算放过本场任何一个外队的人!如果这一次是我死你活,就当个教训记住吧。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新人。别死得像我一样窝囊! 音乐家,你们还真是从容啊。连嘲弄我几句都不屑,已经开始讨论胜利后分配利益的问题了啊。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胜利前,最,后,的时光吧。」 她说着一手背后一手遮在腹前行了一个西方的绅士礼,像是对自己敬佩的敌人表示尊敬,就这样静静地呈九十度躬着腰直等到气泡黑暗下去。 原以为施学申是绝不会放弃的人呢,死前总会垂死挣扎一下,来段慷慨激昂的演讲,亦或从某处漏洞入手发表一段诛心之言。没想到,他居然会说了这么一段话啊。这是像小宇一样,拜託依子替他赢下去吗? 嘻,他也提到小宇了呢。 小宇,你的死虽然没能拯救那些人的性命,但却真的影响到了在场所有的人,让每个人念念不忘刻骨铭心啊。 依子没有办法理解你善待每一个人的心情和理由,所以没法回应你让自己善良。但是,我会尝试去理解的。第三回合的时候你没再来找我害我担心好久,原来是拿不准我的身份去找这傢伙了啊…… 不好! 曲芸一跃跳到了桌台上,主动激活了向任棉霜的通讯,几乎不顾优雅地急斥道:「我是音乐家,暗号传送门,联繫甄辉齐,让他再联繫楠荻,本轮投票老绅士!听好了,不是投不良少女施学申,投老绅士!别问别解释,缩短通话时间,越快越好!」 没等任棉霜有任何回应,曲芸自顾自拍在第二个按钮上结束了通话。接着在脚踝的高音谱号纹身上一摸,拉枪上膛。双手紧扣桌面蹲在上面,指缝里夹着索福克勒斯迷宫捡来的魔杖。 黑色的气泡内是寂静无声的,哪怕不刻意使用听力成像能力,耳中也充满了仿佛被放大万倍的唿吸和急促的心跳。极限应激状态下,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高度兴奋,会产生一种时间变慢的错觉。 这一点,早在和蓝枫一起经歷首都大灾变时就体会过了。在这种状态下,曲芸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她在集中对抗着每一毫秒每一微秒将会产生的危机。 直到此刻,从第二轮开始气泡变黑隔绝,已经过去了四十八秒。 顿然,没有任何徵兆地,失重感充斥了曲芸全身,随之而来的便是勐烈的枪声。在下落的将将半秒钟里,曲芸拉着桌面向枪声的反面翻倒,落地时正躲在桌子后面。 曲芸的气泡,被从外面破坏掉了。 0120 第三十八节) 「哒哒哒哒……」 子弹敲打在侧翻桌子的合金底面上,强大的动能推着桌子连带后面的曲芸在光滑的房间地面上倒退出两米多。 曲芸的方案赌对了,光看小宇气泡中的桌台在经歷爆炸和从二层楼左右高度坠落之后仍然毫髮无伤,就知道桌台的材质特殊不易破坏。此刻,也正是桌台稳稳噹噹地挡住了施学申的子弹。 五十一秒。 短暂地停火,换弹夹的声音! 曲芸不露头地把枪口伸出桌台上面开火还击。一般人这么做的话,也就是听个响吓人用。敌人被这样的子弹击中,其机率几乎和被雷噼中一样渺茫。 然而自带辩音成像能力的曲芸,埋头躲在桌子后面和探出头用眼睛瞄准并没有任何区别,她就像是电脑屏幕后的玩家,开启俯视地图,不需要自己操纵的角色看到就可以清晰分辨敌人一举一动! 然并卵……就算施学申傻站在原地让曲芸站直身体瞄上十秒钟,曲芸也打不中……反而,曲芸手中蓝枫给的超级矮子只有三发弹药,两组射击就被施学申摸透。当她再一次上弹时,她听到了施学申奔来的脚步声。 比预料的速度要快不少,但还来得及!曲芸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 一分零六秒。 「mi re,mi- fa」一只女孩拳头大的火球在曲芸面前形成,随着魔杖所指射向施学申奔来的方向。 只听施学申脚步一停一退,速度远不及子弹的火球擦着他头髮上飘,一个逆自由落体弧线向上射了出去,打在上方悬浮的气泡上。 就算你是魔法天才,弹无实发的一个歪靶子难道换了魔杖就能打中?施学申冷笑。 虽然多数进化点用在脑子上了,可是二十几场游戏积攒下来自己的反应和速度早不是旧人类可以理解。显径顶阶的实力,只差一步开窍就可以像哥哥施伍池一样迈入点光境。就算面对机枪扫射,也把子弹躲给你看! 仿佛猜到施学申的想法,曲芸也是冷冷一笑。自从上半场最后临死前凭藉自己的力量激活水盾术,经歷了真理之门力量溢出以后,她已经用身体体会到要怎么施放那些她两周间研究过无数遍的基础魔法。 一环飞弹,又是一个基础小法术。通过聚集可燃气体并用火焰包裹着弹射出去。飞行过程中逐渐消耗内部气体,如果在消耗尽前撞击实体,则会产生爆炸效果。因此距离越近威力越大。 这个极弱的小法术即使正面煳在施学申脸上,怕也对他这种等阶的存在造成不了多少伤害。但是它却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极易操控!再加上手中这根如长满树瘤的木棍般的魔杖…… 嗯,曲芸已经摸清楚了这玩意的作用,那就是微弱提升法师对法术的掌控力。又不是哈利波特没有魔杖就不能施法,曲芸为什么还要把它拿在手上?显然是……因为她要控制飞弹的精确轨迹! 一分零八秒。 轰! 火球爆炸的声音不算大,也没能引起施学申的注意,他正在开始继续向曲芸冲刺。这不怪他智慧不足,只是他无从得知,曲芸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特殊能力。 当施学申用小宇透露的办法破坏曲芸的气泡时,使用的是大范围粘性炸弹。无从判断那无形无色的具体连结节点时,用这种办法只要是大体涵盖在一分米范畴内,都可以达到破坏气泡的效果。 就这样,他还是用了三发炸弹才破开曲芸的气泡。然而对曲芸来说,以如今的辩音成像能力那一根根细如髮丝的连线与气泡的焦点虽然不容易注意到,可一旦注意到简直炳若观火。 于是,一脸懵逼的中分男连带着桌椅噼头盖脸地砸在猝不及防的施学申面前。咔嚓,桌台砸中施学申小腿骨折的声音。哒哒哒……中分被打成筛子的声音。 嗯,砸落下来之前中分男已经被连接点的爆炸伤得半死不活了。和外部破坏的方式无关,连接点被破坏会导致爆炸,不然小宇的尸身也不会那般悽惨。曲芸便是洞悉了这一点才躲在桌上用坚固的桌面做掩护。 一分十一秒。 「啊!!!你事先就知道我会来杀你!你怎么能知道!就算你想到小宇告诉我方法了,前一回合只剩我和胖丁两人时那么危机的情况那么好的机会我都没出来,为什么你还会怀疑?!」 「很简单,因为小宇把自己炸死了。 一不知道气泡外面是不是毒气真空或者其它致命危险,二不知道打破气泡后投票处决会不会被执行。你这种谋定而后动的人,怎么可能在确定必死无疑之前採取行动?但凡有一丝翻盘的可能,你就不会採用这种极度缺乏确定性的策略。 让我猜猜,你那时还在期待我会为了继续欺骗胖丁隐瞒下去,你就能在问答轮向他表明身份了吧?」 幸好,这货看来没强化过骨骼。不然那速度就算逃也跑不过他啊。 施学申听了却是一怔,为什么她要给我解释?还说得这么详细?不好!她在拖延时间! 一分二十九秒。 「re,ra—ti」 曲芸在两人之间自己能掌控的最大距离制造水盾,让施学申投掷的手雷失去动量直挺挺落下,轰地炸开。把曲芸连带挡在前面的桌台又平推出三米多。 此时施学申也已经翻过中分男的桌台躲在后面避过了手雷爆炸,只见他丧心病狂地举着火箭筒,趁曲芸阻挡手雷的时机一发接一发地轰击曲芸头顶的气泡底部。 一分三十五秒。 快点啊!要来不及了!曲芸此时毫无办法,她掌握的法术就这么几个一环小把戏,能用的捲轴也都已经用完。散弹枪上弹的速度还没施学申掏火箭筒的速度快,精确度就更不能比。在火箭弹爆炸的余波下,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狼狈地拖着桌台不停后撤。 要说精准度的话,施学申不愧为经歷二十几场游戏的显径顶阶实力者。即使放到特种部队里也是神枪手的级别。 两发,三发,每一发火箭弹都几乎精准地轰在与之前爆点交叉的位置上,直到第四发,终于击中了气泡节点。无比坚固的黑色气泡就像小孩吹出的肥皂泡,毫无声息地在一瞬间破碎消失,只留下坠落中的楠荻。 0121 第三十九节) 一分四十二秒。 眼中半是希望,半是惊慌的楠荻在落地的同时就被急速的弹幕像破抹布般撕碎,桌台砸中曲芸的桌脚,将这唯一的屏障弹开。这正是施学申所想要得到的效果。如果连手雷都没有办法破掉桌板的防御,那么只要将它砸偏,必然会看到破绽!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弹幕扫向失去了遮挡的曲芸。一扇几乎透明的屏障几乎是同时随着她优雅的吟唱挡在身前。楠荻眼中流露出的那一半希望,带给曲芸至关重要的信息,赶上了! 然而曲芸终究是尚未完全掌握奥法力量的。仓促而成的水盾并未足以抵消子弹的动量,第一发子弹擦过她的耳廓,第二发击断了一捋青丝。施学申的射术是极其可怕的,第三发,就已经击穿了曲芸的左臂。 子弹带着曲芸的身子向后一扯,原本同样应该射在左臂的第四发子弹,正中心脏! 一分四十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 子弹破开衣服,接触到曲芸胸口洁白柔软的皮肤那一瞬间,一丝光芒闪过。弹头啪地弹飞,以比走在街上被雷噼中还小的机率正中远处一个气泡的连接节点。甄辉齐应声而落。 却是随着同样的光芒一闪,无论节点的爆炸,坠落,还是被桌台砸在下面,都没给他带来一丝伤害。 刚才的笑声,正是曲芸指着狼狈的甄辉齐,忍不住大笑。 射向心脏的子弹没有伤害到曲芸,因为就在它击穿身体之前,所有人都感知到了系统的提示,游戏结束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轰! 随着黑色的气泡转亮,所有还活着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曲芸优雅地抱膝坐在地上,任由施学申丧心病狂地扫射发泄,最后还补上了一发火箭筒。 是真正的音乐家和施学申,而不是白领男和不良少女。此刻,他们都回復了原本的面容。 「啊啊啊啊!!!」施学申失态地怒吼着,直到扫光自动步枪中的子弹,枪械不停发出咔咔的空击声,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你知道我会选择射暴气泡?!所以才故意退到楠荻那边?」 曲芸微笑颔首,左臂仍在不住流血的伤口为此刻的优雅染上一丝罪恶的妖艷。 「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是我!你刚刚说了,你不知道脱离气泡后是否还会被投票抹杀,所以你让他们投的是老绅士!」施学申后知后觉,但冷静下来后头脑同样迅捷。 「因此比起站在自已一边的红队炮灰,你必须更首先保护住老绅士的气泡不被破坏,确保特殊胜利的条件可以正常达成!所以你才故意从左右两个气泡之间拖着桌子向楠荻那个气泡的方向后撤,避开另一边的老绅士。」 曲芸继续点头,清纯面孔上笑容越发妖异。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各有各的意味。施学申转头按住自己的纹身离开,最后只留下这样的话:「我到最后还是小看了你啊……打从第一次进入到拉马克世界,二十五场游戏,这还是我输掉的第一场智略类游戏。 音乐家,感谢你,让我将会尝到復仇的乐趣!」 语毕,一片极似在弹雨中护住曲芸的暗淡金光闪过施学申周身。三秒后他站的地方便失去了一切的痕迹,空空如也。 「姐,我们输了么?刚刚系统提示的……」甄辉齐从桌台底下爬出来,怯怯地问道。 这就有点奇怪了,曲芸这边得到的系统提示明明是游戏取胜啊。 「我想我刚才的判断出了问题,抱歉。原本以为既然是团队游戏,既然提到了三个兵,那么一定是团队胜利的。结果却忽略了提示里最后一句『老将录脸,只子独强。』的提示啊。 现在想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如果採用了隐藏条件赢得游戏,那么获胜的并不是团队,而是个人了。」 这场游戏,看来是曲芸一个人独赢的结局了。那么,对曲芸自己定下的目标来说,她算是输了么?毕竟楠荻死了啊。 这……当然不算。哪怕她用楠荻的性命算计了胜数,这也和自己与楠荻的交易无关。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她故意阴死的。他只是运气不好,成为了曲芸胜利道路上的保险并被一路把曲芸逼到绝境的施学申触发了而已。 至于施学申的反扑以及没杀掉他,曲芸也没有怎么介意。人家最后活下来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曲芸智力上没能碾压对手,武力上拍马不及。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算是施学申输掉了。 至于以后再遇上怎么办?此消彼长,光是本场游戏的奖励就已经极大拉近了曲芸和施学申的距离。她相信施学申变强的速度绝对赶不上自己。这一场没能赢过自己,以后绝不会再有机会了。 要说本场游戏唯一让曲芸感到挫败的,大概就只有小宇的死了吧。 过于善良的小宇的确是个不能成为队友的存在,但是曲芸就是不开心看到她死。应该说,像小宇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把她放进拉马克游戏来!不应该让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用她的死打破自己享受游戏的心情。 如果,让她继续在表世界好好地生活着,也许有一天会相遇相知成为朋友。知道了曲芸游戏中的生活她肯定也会规劝,也会说出最后那句希望曲芸可以多一点善良。 但是那样的话,曲芸就绝不用受到任何影响。她可以用美好的童话哄着小宇,自己继续享受这份鲜血与诡计的厮杀,那该多好啊…… 第一次,曲芸对拉马克游戏的臻选规则产生了质疑。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成为制定规则的存在,一定能够让这个世界更加有趣吧…… 曲芸说着抱歉看向任棉霜。还剩下在气泡里的任棉霜和老绅士两人随着游戏的结束已经缓缓飘落,气泡也自己消失。 任棉霜点头走向曲芸,边走边脱下自己的上衣。她穿的是件露脐小衬衫,此刻脱下便只剩了文胸。只见她丝毫没在意两位男士的目光,只是担忧地为曲芸擦拭,包扎左臂上贯穿的伤口: 「你不需要介意,原本我们就是沾你的光。如果我们在别的队,早就已经死了。游戏分数是你一个人得来的,我们只要能活下去,就知足了。」 曲芸却不理会,只是打趣地打量任棉霜,调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身材居然这么好。那个,分我点呗。」 0122 第四十节) 任棉霜倒也一点不会害羞,她仍旧十分专注而小心地处理着伤口:「你喜欢,拿去便是。带我多活几局,哪怕做你的奴隶天天侍奉献上身子又有什么?我还不想死,还没做好准备……快回去吧,你流太多血了。」 曲芸突然用伤臂将她搂在怀里,在耳边呵气如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有我在,没人能让你死。」 担心弄痛曲芸,任棉霜是一点也不敢挣脱。全身放松软绵绵地任由曲芸拿捏。直看得一旁的小处男脸红心跳,对面的老绅士却是满眼故事,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 谁知曲芸话锋一转,音量勐然提高了几分:「止住血就好,这伤放着不管几分钟也要不了依子的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她转向老绅士:「大家都被打回原形,所以这张老绅士的面孔才是你的真面目罗?既然游戏已经结束,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胜利的只有我一个人?」 老绅士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这样说道:「你一开始就看透,我不会死了啊……但是我输掉了游戏却是不争的事实。『老将录脸,只子独强。』能够通过隐藏条件赢得游戏的只有一人,那个对游戏达成隐藏胜利贡献最大的人。 这就是你,音乐家小姐一个人获得胜利的原因了。这隐藏的胜利条件对应着一个隐藏的奖励,它只可以由一个人获得。音乐家,我给你一个机会,猜猜我的身份,我真正的身份!如果你猜中,我将成为你的奴僕,为你而战,直到世界的尽头。」 言辞用得慷慨激昂,老绅士的身体却难掩微微地颤抖。他的双目,流露出一丝期待,期待后面掩藏着深深地绝望。 「哈~看你紧张的,说是给我一次机会,实际上是给你自己吧?如果我猜错了,不过错失一个奴僕,对你来说,却是会被系统抹杀吧?」曲芸调侃。 老绅士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他深深嘆了一口气:「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死,即使系统也没有办法将我的存在抹杀。 世界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代替死亡的是,我将会被封印,失去五感六识,无法学习,无法成长,无法娱乐,无法苦痛。直到时间消磨掉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执念,直到所有的亲人友伴全都消失陨落,直到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为了今天的机会,我在那连黑暗都没有的虚无中,等待了整整一千年!可是终究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浪费掉了呢…… 更多的我不能说了,现在,请说出我是谁吧。机会只有一次,对我们都是一样的。 别让我失望音乐家,告诉我,我是谁?!」 对着老绅士的真挚,曲芸站起身,正色道:「你很强,绝对不是无能。如果不是遇到我们,凭你的能力一定早已经赢得胜利了。是依子害你失去了获得自由的机会,所以我会补偿。」 她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很是漂亮。手指捲起耳边髮丝沉吟:「系统不会给出没有意义的提示,游戏中所有的线索都有其必然的道理。 在我们三队之外和这场游戏产生过交集的存在,就只有那个未曾谋面的目标恐怖分子,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少女,战斗机器人指令发布器……以及本界的机器态生命管理者,米莎了。 游戏的规则中提到过,气泡将会隔绝参与者的所有通讯,绝对隐藏身份。而我曾经在气泡中和米莎通话,因此她没有以自身身份参与游戏,你不会是米莎。 然后,你之前发言的时候,劝告中分投我时是这么说的:『报仇不在一时,优先保持平衡,之后再杀施学申也行!』 这句话依子印象好深啊,一直到现在还基本记得原话呢。因为当时中分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他要杀施学申的理由! 即使你联繫过中分,按他的性格他也不可能自己说出来自己被施学申所坑死的事。胖丁和施学申就更不可能会说了,蓝队有谁能告诉你?甜心?她是第几轮死的? 所以真相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当时在场,亲眼看到施学申坑死了中分! 因此,你不可能是在同一时间和我对战的指令发布器。那么最后,上半场游戏结束的时候,被炸掉的是椅缚少女所在的方位啊。施学申先我一头干掉了『目标恐怖分子』,导致游戏提前结束。 直到分开两边行事时,我们还没有任何关于恐怖分子的线索。施学申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获得更多线索。那么所有条件都指向唯一的可能,上半场游戏的目标恐怖分子;提示中的帅,老将;还有你,老绅士,你们都是同一个人——椅缚少女!」 每说一句,曲芸就向老绅士迈出一步,直到最后这句时,她已经站定在浑身散发着暗淡金茫的少女面前。 金茫中,老绅士的身形恍惚间缩小,逐渐蜕成了之前椅子上浑身插满导线的那个,瞳孔和樱唇如罂粟般娇艷,大波浪卷的长髮如岁月般金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苍白的一丝不挂的少女。 只见曲芸伸手凭空一挥,优雅地扯出一条浴巾围在少女赤条的胴体上,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耳语道:「敌人已经在等待,和我并肩战斗吧。你经歷过的,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失去所有的友伴,就再结交新的;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就再塑造一个更好的;失去了目的和动力,就陪我一直战斗下去吧。从今天开始,你将不再孤单。」 少女挣了两下,感受到曲芸手臂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浴巾,就没敢使太大力,所以终究没能挣开。 「康斯妮,我的名字叫康斯妮,血族的康斯妮。」她呢喃。 感受到拥着自己的力道稍弱,康斯妮突然抬头,正对上曲芸笑眯眯的面孔。加上之前如情话般的柔语,即便是几乎已经忘却情感的康斯妮也忍不住红了脸颊。除了千年的封印,她曾在世间生存便只有区区十五年。 她几乎在同时勐一低头,不顾身上浴巾滑落一半,单膝跪地道: 「以吾康斯妮·该隐之名引誓,此身为奴,诺卿一世谦忠。 命礼义利,皆以律戒;卿卿妾妾,不逆不懈;去惑,失怨,遗猜,弃悔;苦无残生觅卿处,甘有血尽此誓时。」 0123 第三章 赴诡局之路与零和博弈(第四十一节完) 康斯妮本体的声音大家之前都没听到过,是那种有点小傲气的娇柔萝莉音。 此刻宣誓的话语却不像是由她自己的声音发出,而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共鸣,像是一万个人在四面八方用不同年龄性别的声音齐声念诵。 她念诵的声音并不是汉语,也不是曲芸了解的任何语言,却更似奥术语种的发音方式。虽然完全不了解每个音节的意思,但是康斯妮的话却在每个人的意识中自然形成了类似汉语的可以理解的内容。 这言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撼人心。 她虔诚地念诵完毕,突然起身弹出长得吓人的尖锐虎牙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吻住曲芸的唇,将自己的精血餵进主人口中。 曲芸大大吃了一惊,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别人,但是被人强吻这还是第一次。貌似很严肃的仪式,这时候把人推开也不是,不推开的话……喂,浴巾要全掉下去啦! 康斯妮出人意料的行为着实让她手足无措了一翻,最后只得死鱼样放弃挣扎任人宰割。 直到将康斯妮粉舌送入口中的鲜血咽下肚子,曲芸才突然一震。 精神世界中,某个远在天边却又同时近在眼前的光点忽然被点亮。曲芸感知到了一丝与身外物的联繫,这便是与康斯妮的主奴血契了。 说是既远又近,是由于此节点的位置由观测角度不同而产生变化。曲芸故意把它看得远一些,因为她感到自己掌握了挥挥手指就可以让康斯妮陷入万劫不復的力量。 被救了性命无数次,相处至今已经有了不浅的感情,却还没自信敢说摸清了音乐家此人的性子,任棉霜自不敢多言。一旁的甄辉齐却是童言无忌,红着脸说道:「什么奴隶主人的,这都什么时代了。大家都是伙伴,一起并肩战斗不就好了。」 已经站起身,眼睛重新恢復成碧蓝色的康斯妮只是拉紧浴巾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解释。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回到现世,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得到哪怕一点回到故乡的机会,哪怕比为人奴僕更苛刻百倍的代价她也会承担。 曲芸用看白痴般地眼神看着甄辉齐:「她不是应选者,却向系统讨到了参加游戏的机会,你以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吗?没有基本的平衡,游戏是没法进行下去的。游戏中我们一个不慎便会失去生命,康斯妮无法失去生命,所以她会失去自由。这是规则里早就註定的事情。」 康斯妮转目望向曲芸,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只有深深的信任和崇敬。 「游戏结束,我们马上就回那边了,你会怎么样?」曲芸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跟着主人哦。以后哪怕失散了,只要主人经过进出游戏的传送康斯妮都会自动跟随的。如果主人在满足一定条件以前死亡,我也会被系统重新封印的。所以,请务必爱惜自己哦。」 「可是依子进来时还在宿舍里啊,回去的时候你不是会突然出现在室友面前?」 被问到这个,康斯妮也是一脸困惑。曲芸不知道她来自那个与她们所生活的表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她甚至连「宿舍」是什么都不清楚。 「不会的,进出游戏的过程会被系统把表世界设定为『无法被监视』状态。就是你们一定会在没有人觉得奇怪的时间地点回归。如果可以规避『无法被监视』状态,比如曾经有玩家在军事基地内让自己始终处于科研小组全方位监视下;那时就会发生『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他出现在了基地外面,而所有人和监控设施都记录他曾经自己离开基地。」 突然出现并加以解释的全息影像自然是游戏管理者金属生命米莎了。关于『无法被监视』状态和『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曲芸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米莎的解释却让她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过拉马克游戏对表世界的干预权限如此之深。 这让她激动不已。选择进入拉马克世界,让自己离世界真相的秘密比想像的要更近。 「因为康斯妮的问题,我动用自己权限在你们离开前留下了一点时间说明处理,」不和曲芸独处的时候,米莎的声音总是有些呆板的金属色彩:「由于放逐康斯妮的应选者死亡,以及本场通过系统验证获得应选者身份的试炼失败,她现在的状态同时是血奴也是玩家。 她附属于曲芸,无法违抗主人包括自裁在内的任何命令,但是每场游戏也会像你们所有人一样获得任务并赢去自己的点数和成就。血主血奴的关系无法通过你们的意志改变,如果一定需要,需要多层跃维的基础。这个米莎不能多说,不过曲芸你该明白。 她只能隶属于主人曲芸的队伍,而曲芸现在没有队伍。所以米莎才必须出来要求曲芸建立或者加入一只队伍。如果能量点不够,甚至会导致丧失康斯妮拥有权而导致她被重新封印,不过现在显然不存在这个状况。」 米莎说着为每人显示出他们本场的任务和得分,除了曲芸赚得盆满钵满,其余人的点数都是聊胜于无。任棉霜和甄辉齐的点数甚至还没有康斯妮多。 这也无怪,毕竟上半场康斯妮一人对抗三支团队时这两位都在躺尸。比较搞笑的是曲芸陪着甄辉齐一起获得了一个坑爹成就: 【死死更健康】:生命不復,世上少有人像你一样体验过死亡的洗礼还活蹦乱跳,有没有更加深刻体验到生命的美好和意义? 下面就是米莎提及的组队问题了。 老兵团只剩任棉霜一人已经被註销,剩下的韬略团和生存精英团就算没有仇,也不太可能愿意接受甄辉齐和任棉霜。而且几位都对曲芸盲目崇拜,根本不认为没有老玩家自己混不下去。嘛,这也是被证实了的事实。 于是唯一有二级徽章权限,手里又有大把能量点的曲芸自费建立了新团成了团长。然后关于新团的名字几人讨论了一番。 任棉霜现在在曲芸面前也比较能放开了,她的意思是要有大庸特色的,最好沾点仙气。完全看不出这位姐姐还是只仙侠迷,也不知道她在拉马克世界能否有机会寻到自己的机缘。甄辉齐表示喜欢霸气点的。 康斯妮可能受了自己家族血统的影响,表示比较喜欢花卉相关的字眼。甄辉齐表示他喜欢有关医药健康的。 曲芸自己呢,则比较喜欢少女气的。然后甄辉齐表示实在不行我要三个字的名字总可以吧? 屏蔽掉甄辉齐的意见后综合一下,她们给团名起做「云裳仙府」。云裳是百合花的别称,既是花卉,又纯洁女孩气十足,皆大欢喜。 忽视甄辉齐的意见不是欺负人,而是大家觉得把这货的意见用在团名上不吉利。 有了团队,众人回归的地方便变成了团队空间。一个通过一扇扇门连接个人空间的公共区域。曲芸花了点能量点加上自己之前零七八碎学过的基础知识瞬间兑换出各种家具摆设。 经验值有限,又不是亲手打造,大多七扭八歪。不过姑且算是有个家的样子了。 剩下的大笔能量点曲芸对换了各种附魔知识和进阶奥术知识,再多自己就学不过来了,便分送给大家。 米莎提及由于老兵团灭和云裳仙府成立,下次有可能面临跨界战。大家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各自领来鼓捣些保命用的东西。 进化点没法送人,曲芸也不打算送。妥妥的脑域力量再番一层。这次她平均加强固有进化方向后主要提升了大脑自我认知区域。随着进化点用掉明显能感觉到这玩意对奥法元素的感应力有直接关系。 甄辉齐和任棉霜那点零碎点数不说了,有趣的是康斯妮把所有进化点都用在强化血液上。她没有进化图谱,但是本能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一样,不愧是血族。曲芸没有问,但是其实心理很期待这只小萝莉还有什么特殊功用。 不要想歪,主要是这世上关于血族的传闻太多了,虚虚实实。对曲芸这种好奇心主导人生的傢伙来说简直是毒药。 留下那边的联络方式,众人各回各家。 0124 第一节) 「缘聚缘断」是新首都城里一家离燕都音乐学院不算很近的咖啡馆,却是最常能找到曲芸的地方之一。 原因说来好笑,新首都城百废待兴,那些私家门面大多以希望,富强之类辞藻为名。图个吉利,也方便申请朝廷的补助。 这补助还真是不少。自打大明覆灭改朝换代,大庸朝廷一直是爱民如子的典范。这种事关百姓温饱的问题从不含煳。 只是对于喜爱标新立异的曲大小姐来说,每天路上千篇一律的牌匾看得脑仁疼。 「缘聚缘断」这牌匾挂在门楣正当做横批,而大门两侧则挂着字体清秀含蓄的两联: 聚因缘千里相汇,断羁绊一方别离。 嗯,你没看错,是咖啡馆,不是茶楼。 古香古色的小木楼里拼着洋气十足的西餐饮料,加上幽静的卡座和时逢大灾变后,明显是大逆不道的对联,让曲大小姐放弃新建的图书馆大楼不用天天打着车来这里研习附魔学。 传闻老闆娘霍别璃没什么背景,一联门对只是源自自己的经歷感悟。而这与主旋律背道而驰的对子也没招来什么麻烦。只因为缘聚缘断是家很贵的店。 有多贵?最便宜的拿铁一杯一金元,也就是一百银元。而时下大庸初入小康标准的三口之家一月收入不过二十金。加入拉马克游戏之前的曲芸,是打死也来不起的。 看似不靠谱的营销策略,却在新燕城上层圈子不胫而走。以致缘聚缘断每天不多不少总能迎来十几拨客人。 开始不过为了那把精心掩藏在质朴下,韵味十足的装潢;或是老闆娘美人偶尔来段现场钢琴演奏。后来名声传开了,便多了很多为了人脉而来别有目的主顾。 客人非富即贵,不是王公贵族就是一方巨贾。这些人开心了,枢携府自然不会为了门楣对子这点事儿来找麻烦。 然后今天,曲芸没带钱。 当然不是没钱或者忘了,而是自从有了康斯妮跟着自己,就彻底省去了身上揣着硬邦邦金元银元的麻烦。今天是搭蓝枫便车来的,然后车主载着金主去接人了。 再就是,算着下一场游戏日子将近,曲芸约了两拨人,而对方都表示要请客。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今天新来的小二非要刁难自己现在结帐。 照理说缘聚缘断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曲芸微微皱眉,手指捲起髮丝,视线没有离开手上的《活性素材附魔纲要》。 「少给爷废话,没钱就别装大头蒜。我们也不为难你个小丫头,现在打电话把你家大人叫来说话。」 曲芸的卖相在外面被当成初中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没什么奇怪。只是细想小二的话很有门道。前半句惹人厌的话声音不大,到了后半句稍微扬起,让在场三四桌人都能听到又不至于引起其它客人反感。 「你新来不认识我,叫霍姐来说话吧。」曲芸轻嘆一声,继续盯着书,自始至终没正眼瞧过小二。 谁知小二竟然伸手打掉了曲芸手里的书,探过身子压低声音威胁:「霍姐也是你个穷学生能叫的?不把你家大人叫来,今天就别想跨出我家大门儿。」 曲芸一愣,头脑中魔力迴路的构造一起被打断。她勾起一边嘴角,却声音凉凉: 「我家大人都死了,你反覆提这个,怕是早就清楚吧?这种话说出来,说明你本就不想在这继续干下去了。让依子猜猜,是谁叫你来找我麻烦的,又给了你多少好处呢?」 曲芸从不避讳自己家事,只是小二表现异常,显然就是为了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难堪。只是缘聚缘断的工钱想必不低,能让小二做出这等挑衅的,怕是也不简单。 小二欲要发作,却见里面卡位站起一人。西装领带金丝眼镜,一副年轻有为商圈人士打扮。 年轻商人拦下小二,掏出一张和电脑储本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塑料卡片:「不要为难一个女孩子,她的帐我付了。」 曲芸除了萝莉身材,相貌气质本是出众。遇到问题被这样「英雄救美」也是常事。只是这人曲芸看着眼熟,细想似乎在霍鑫?身边见过。 自从上次游戏后郝翰劫道时给霍鑫?发了好人卡,这位少爷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有时是超市里遇上帮自己拎包,有时是道馆遇上大显神威。 从小到大追过曲芸的男生可以排一操场,但是唯独对霍鑫?此人她生不起一丝厌恶。无他,这人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目的性。没有告白,没有暧昧,没有炫耀,没有死缠烂打。 饶是曲芸所长的心理侧写,也只能得出霍鑫?此人是一个想和自己纯洁交友的五好青年的结论。 对于恶意曲芸游刃有余,偏偏对于善意却总是手忙脚乱。其实这也正常,因为从小到大还真就没人对她真心好过。 本能的,曲芸把霍鑫?无懈可击的善意理解为别有用心的亲近。不过既然一时看不出对方有什么不良目的,曲芸觉得还是不要太拒人千里的好。蓝枫劝过自己,没朋友这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造成的。曲芸也不想这样啊。 不过无论如何,她断没有接受这年轻商人帮助的意思。尤其是瞥到了趁这边喧嚣从前门熘走的郝翰几人身影。 事情不大,但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以曲芸柔柔的笑了:「谢谢,不过不劳这位先生破费,依子还约了人。」 约了人,自然有人付帐。所以没时间理您,谢谢慢走。 年轻商人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悦,把手中的卡片递过来道:「相见便是缘,聚因缘千里相会嘛。」 卡片递到眼前,才引起曲芸的注意。原本以为是个名片,细看才发现有点像自己为了进入游戏向蓝枫讨到的那张邀请卡。不同的是这张黑色卡片上有一行凸起的编号,燕43854。 因为和拉马克邀请卡有几分相似,曲芸无论如何也要接过来端详下。谁知一边小二撅起嘴风言风语: 「呵呵,一个女孩子,人家给钱你就接。怕也不是什么干净身份。」 钱? 在大庸流通的钱,除了金元银元铜子,大笔些的就只有钱庄开出的银票了。就算外币,也没听说哪国用储本当银票啊。 「呵呵,还错怪你了。原来是个土包子,不认识商卡的。」小二嗤笑。 一旁年轻商人也是浅浅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商卡一般都是富豪和企业大笔转帐使用的。可以直接插在电脑储本驱动上联网转帐,也可以在高档店铺刷卡消费。是不是很方便?当然啦,开卡需要在钱庄有一万金源的存款。」 语气掩饰了倨傲,却瞒不过曲芸的耳朵。 还不清楚是谁在坑自己的哭笑不得间,又一个男人来到了曲芸桌前。 他刚从正门进来,穿着打扮和年轻商人很像。但是更年轻,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比起前者的浮夸更是一脸严肃,而西装却是没有任何商标,看起来内敛许多。 「曲芸?」 「是,您哪位?」 「在下尹易生,尹熙颐的弟弟。这是家姊约好给你送来的货款,十万金元。」 来人说着把一张编号「燕00894」的商卡按在桌上推到曲芸面前。 曲芸却是皱起了眉头。尹熙颐没来? 0125 第二节) 看着开头两个零的商卡,倨傲的年轻商人和狗眼小二终于知趣散了。不管是谁派他们来演戏,他们也得掂量下自己主子有没有这张三位数商卡的分量。 十万金元说少不少,够盖一座二三十层的大楼了,连带地皮和打点关系。然而就算是商业小白,曲芸也知道自己第一批换来的钻石差不多就值这个价了。 这就有趣了。尹熙颐不可能坑自己,尹家也没人会盯上自己那点捲轴钱,那么自己上次带给尹熙颐父亲的捲轴又是怎么算的呢? 想到这,曲芸试探地问了尹易生:「令尊对依子的货可还满意?」 尹易生微微挑眉:「十万金元的小买卖,还入不得家父法眼。她不过是交给下人办了。这张商卡原是她自己的备用卡,现在转入曲小姐名下,密码也换成了你右手食指的指纹,」 说完他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睛继续道:「虽然这价位也算公道,不过在下的门路可比家姊宽些。曲小姐的货,下次不如考虑下?」 嗯,捲轴没到她爸手里啊。还是父女俩瞒着这个弟弟?又或者,想要捲轴的是熙颐自己?但是为什么要瞒着依子呢? 「熙颐为什么没来?」 「按她手下人所说,家姊交代过如果她没回家,就把这张卡送到这给你。说起来这段时间她一直神神秘秘的和室友混在一起啊,在下还想问问曲小姐她人在哪里呢?」 所以你从她的人那抢了依子的钱再送来?还想再诈出点熙颐的把柄,顺便截胡她身边的门路?当我傻呢? 「不知道,慢走不送。」曲芸声音悠扬,笑得甜美。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买不下来的,只要有合适的价码,你说呢?」 说着尹易生抽出一张名片按在桌上,用食指不紧不慢在上面点了两下,转身离去。 曲芸约的第一波人本是尹熙颐和张洋。除了货款问题,她很是有些担心两人近来魂不守舍神出鬼没的状态。自打自己向蓝枫讨来邀请卡加入拉马克游戏,她就总觉得尹熙颐有什么不对。 游戏归来第一晚听到的哭声,突然迷恋起射击,借父亲的名义讨来捲轴却自己留下,不明因由的失约……照理说不是应该加入游戏的自己有事瞒着她们才正常么?怎么反过来了? 总之如此看来,怕是要到下场游戏后再找机会了解下了。 她约的第二波人没多久便接着进了缘聚缘断:云裳仙府三人外加开车接人的蓝枫。 甄辉齐进来就苦着张脸:「芸姐啊,这新首都城也不太平啊。我刚下火车银子就被人抢了啊。来喝咖啡怕是没钱买单了,麻烦你先借我点吧。」 不,安天府不是吃素的,燕都治安全球盛名啊。虽然重建后也有一千来万的人口,一年的抢劫案却撑死不过十几起。你一来就遇上……嗯,没毛病。 紧跟着任棉霜也诺诺道:「你叫我们来商量下场的跨界战的备战,我可是从店里偷偷跑出来的啊。回去晚了会被黄老闆打的,一会结束了可以麻烦这位小姐再送我回车站吗?」 曲芸在蓝枫一脸目瞪口呆的凝视下揉着眉心:「银元不够,这店金元起步。都说了依子请客的。」 「金元?!芸姐,你中彩票了?」甄辉齐不敢置信。他来自中低收入的工人家庭,金元这玩意不至于没见过但是除了每年给学校交食宿费就没在身上带过啊。 曲芸孤儿的身世自己不避讳,所以仙府里大家都知道。甄辉齐断没有想过曲芸是富家小姐那样的事。 曲芸摇摇头:「你们现在已经是玩家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窝囊的活着?这也是依子今天要讲的第一件事。这里有十万金元,本该再多一倍不止,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拿不到,不过勉强也够了。 下次回来这边,我们以云裳仙府的名义在新首都城註册公司,开一家门面。盈利用作我们全团在这边的开销。随着徽章空间的增加,一些这边可以买到的食品药品武器都需要准备上。 世间知识千千万,哪怕有着拉马克个人空间的高效灌输,依子也没有兴趣和工夫都从基础一样样学起。所以一段时间内的后勤保障主要还需要靠这边世界的准备。 至于平常的衣食住行,你们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依子只要享受最好的。而你们的所有开销也从我们的公司支出。你们多少也该清楚,在这边超人的厮杀朝廷是管不了也没人管的。 你们现在的身份说不好会给身边人带来麻烦,而各自实力未必足够自保。以后一起生活,多少安全一些。 甄辉齐反正住校又在读职高,拿着公司股份文件回家给你家里说自己找到好机会出来做生意问题应该不大。至于任姐,不是依子说你,上次游戏那镇压全场的气势哪去了?这次游戏回来去把他杀了,让康斯妮带着你,跟她学习一下善后处理的方法。」 说着轻松,其实两人的家事曲芸私下里和康斯妮花了不少时间上心调查过。甄辉齐在家里不受待见,从小跟他扯上关系的事就没顺过。他那普通人中的普通人父母知道他离家自立肯定是欢喜的。 而任棉霜那边就有点气人了。曲大小姐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一般没有利益关也绝不是嗜杀为乐的变态。只是任棉霜那「黄老闆」她绝对不会放过。能把一个女孩子逼到这种份上也是没谁了,更别提他和已经消失的老兵团暧昧的关系。 更主要的是,她需要任棉霜成为团队战力,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任棉霜惊立当场,想必是还适应不来身份的转变。比起来甄辉齐就好多了,他只是点点头问道:「那我们到底做什么生意呢?而且入股需要资本吧?我们都没钱,也没技术啊。」 「你们的身份就是资本,依子需要可以信赖的伙伴赢得游戏。这世上还有什么资本抵得上身家性命与无尽的梦想吗?讲真的,有了拉马克世界无穷无尽的知识,力量,自身的进化。还有谁在乎这边的财富? 所以开公司本质上就是为了我们在那边拼搏的后勤服务,也为我们在这边的身份积累一点资本和人脉。据依子所知,表里世界的联繫远比一般人以为的密切,这边的资源我们以后会用上的。 至于什么生意嘛,这东西每人来拿一个。」 0126 第三节) 曲芸摊手在桌上排开四块比储本稍小的玉石,形状不一:「依子最近在研究附魔学,这是今天才刚做完的魔法石。最基础的附魔,但是做起来仍然很困难。所以只被米莎认定为战魂八品,基本上是附魔物里最廉价的了。 使用的时候,用手掌握紧可以在一公里内传音。但是因为质量不佳容易被电波干扰,还会有噪音。 不过即使这样,一颗卖个一千金元也不算贵了。毕竟附魔需要基本的施法能力,有这个资格的人在全世界也不超过双掌之数。除了各种基本功能的魔法石,以后我们的店面里还会增加各种有用没用的附魔品,以及你们之后各自做出的超出这个世界的东西。」 「会不会太过张扬了?」蓝枫微微皱眉。 「不要紧,」曲芸微笑摇头:「反正是无本生意,不打算真心买的看了价位也就走了,遇到真感兴趣的买主我们就说是祖传手艺,工艺大师恕不见客。平常雇几个靠谱的店员和保安,我们不去露面。真有值得结交的大主顾,我们再主动去接触。」 「即使这样,玩家们也总有办法查到我们头上的。」康斯妮也略微困惑。也许出于贵族的矜持,这孩子从不穿便装,今天也是一副哥特萝莉装扮。不过至少在曲芸的要求下尽量简化了,走在街上不至于被围观。 曲芸笑着摇摇头:「加上咱们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这世界上八十亿人里少说也有十万超人。如果存在有野心也有实力干掉表世界其它玩家的队伍,那么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像国与国的政治博弈,大团之间彼此忌惮;而对于层出不穷的新生小团,只要拉马克游戏不停拉人进入游戏的机制存在,任何清洗都没有意义。 依子要你们聚集起来,主要是不想给各自身边在乎的人带来麻烦。真正可能在这边对我们产生威胁的存在,就只有清楚彼此是同界经常需要彼此厮杀的傢伙,还有游戏中结下的死仇而已。」说完她看向蓝枫,蓝枫轻颔首。 「至于今天的第二件事就是,蓝枫是应选者前辈,我今天拜託她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跨界战的注意事项。」 原来是同为玩家的前辈啊,任棉霜唿了口气。毕竟米莎强调过禁止玩家在普通人面前透露拉马克游戏。旁边的甄辉齐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怕是根本没想到这层关系,只是无条件信任曲芸所为罢了。 蓝枫话很少,笑更少。高挑身材,短髮,加上一副有点男孩子气的英俊面孔给人直观感觉就是高冷艷。她开口淡淡:「跨界战比起来还是相当危险的,因为一般参加的团队都是本界最强或者唯一的那个。不过也要看游戏类型,a类游戏无论竞争还是合作规则死亡率都有八九成,因为规则里消灭彼此会有直接利益。而相反d类规则则惩罚互相伤害,不作死至少没有来自对方团队的危险。 更具体的建议其实也没有必要。你们没有权限查询对方团队,没办法做克制安排;而对方也无从得知你们一个刚成立团队的资料。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团队成百上千,每个成功的团队都有自己的攻略方法。我看你们混得不错,如果没有遇到太变态的对手,想必按曲芸的路子还是会很顺利的。」 只有说到曲芸的时候,蓝枫才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她了解曲芸,由于各自性格问题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比各自的任何其他关系都更密切。所以她也知道曲芸的能力,知道她值得信任。 看到曲芸玩得风生水起,蓝枫已经不会后悔按她的要求把她带进这个世界,并为自己最好的朋友自豪。 回应蓝枫,曲芸也是嫣然一笑:「和预想的差不多。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在拉马克游戏里,你们想要得到些什么呢?依子希望我们的团队不仅仅是个利益共同体,而是成为彼此帮助实现梦想的一家人。正常情况这很难实现,但是同生共死的拉马克世界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我自己先说。依子来这里,就是来玩游戏的。 你们很多人都知道依子是在大灾变当天了解到蓝枫的超人身份,之后花了大量时间调查最后从她那里要来邀请卡主动加入的。 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依子求的不是封神登仙的大实力或者挥斥方遒的野心什么。毕竟是女孩子,那些东西吸引力有限。 依子求的只是一个可以确认自己价值的环境。有些人可能觉得这是闲得有病,是中二,无所谓。我只觉得在拉马克世界的生活很真实,很满足,就像现在和你们一起的时间一样。 这边相对和平的环境也没什么不好,对大多数玩家可能更是梦寐以求。 但是对依子来讲,太过平庸。你们可能感觉到了,依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作为八十亿人类中的一份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平安,和平,为社会贡献微薄一份力,随着大众去喜怒哀乐。 那样的人生,还不如叫我去死。 依子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而这世界上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看不透。我想要知道一切,那只有这里才可以实现。秘密这东西啊,让我痴迷。无论如何也想要知道,拉马克游戏是怎么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人最终可以进化成什么? 不弄清楚这些,你们不觉得会死不瞑目吗?所以我会留在拉马克游戏,直到世界的尽头,时间的尽头,或者生命的尽头。」 秘密太多,危险也就太多。需要有人保护你们,直到你们都实现愿望。 这种话不能说,说了也没任何意义。只能当做信念去用行为实践。 曲芸不曾渴望家庭,但对于从未体验过的关心,信任,依恋这些感情,无比珍重。她无情,但从未无情到放任自己的珍重被破灭。 曲芸提到「家庭」,其他人也都认真起来。她们都知道曲芸没有家。虽然没法感同身受,但是理智上也十分明白她所渴望的是什么。 有点胆怯地左右看看,最终在曲芸鼓励的目光下任棉霜先开口:「可能是待久了习惯了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离开这里。刚开始只盼着能摆脱奴役和折磨,现在真的实现了,却发现和你们一起感觉很好。 直到上一场游戏,我发现自己完蛋的人生还有不一样的可能。即使是我这样没用的垃圾,也能在游戏中帮到像小芸那么厉害的人。我想留在这里,至少等到自己改变,不再做个没用的人。」 曲芸眨眨眼:「我向你保证,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游戏,甚至失去记忆,失去身体,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我们都仍然会是你的伙伴,陪在你身边。」 甄辉齐却是嘆气摇头:「虽然和你们一起战斗真的很好,但是我还是想要尽快离开。我没有芸姐的实力,也没有赌命去玩的气魄。就算有一天成长到蓝枫姐那么强大,但凡遇到致命的危险,我一定是第一个死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 所以趁着有命,我想离开。如果可能的话,还想攒下一点资本,在这边活得好一点,也让家人活得好一点。」 「没问题,就算你脱离拉马克那边,在这边的云裳仙府也一样有你一份股份。虽然再无缘创世永生,但是大富大贵还是少不了的。蓝枫,有办法让他离开吗?」 蓝枫想了想沉吟道:「如果你问系统管理者有什么办法离开游戏,它一定会告诉你没有。但是我却知道是有办法的。 那是一个被称为战场诡术师的前辈。他并没有过于出众的力量,但是在很多玩家心目中,却是胜率最高的一个。 最终在付出了极大代价之后,他成功的脱离了游戏。但是至于他的原因,方法,代价,身份这些我就不清楚了。」 曲芸点点头看向身边安静做个洋娃娃的康斯妮:「虽然你叫我主人,但也是我们团队的伙伴。依子也想知道你的诉求哦。」 也想让你实现梦想,也想看你幸福……这话曲芸没好意思说出口。 「主人的意愿便是我的意愿……只是,如果有机会,我要变强,变得最强。」 「除此之外呢?」曲芸看出康斯妮并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想要变强,变得最强,将主人之外所有人踩在脚下生杀予夺的强。」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主人没有变强的欲求,就需要我成为你的刀。还有就是……需要逆天的大实力,才有资格回到我的故乡: 那颗曾属于血族的地球。」 0127 第四节) 拉钩,拉钩,说谎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夕阳血淋淋的残辉洒在盖满松针的山林,让人想起这首在大庸东方岛国丰臣幕府所流传的童谣。 声声悽惨尖锐的古怪鸟鸣中,一辆长途大巴在山腰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着。上面坐着一个个古怪的人形发光体,看上去无比诡异。 随着曲芸眼前这样一幕,她的第四场游戏开始了。 紧接着,这场游戏的玩家们接二连三地「打开」了。 事先就知道是跨界战,按米莎所说,极少可能出现新人。所以面对几乎比云裳仙府多一倍的七个陌生人,曲芸没有吃惊。见到对方没有人惊慌,彼此都像是熟悉的样子,她也没有大惊小怪。 她现在是罕见的魔法向进化,奖励点又赚得疯狂。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适应,经歷和已经完全掌握的几个小法术,也有了一点信心。哪怕遇到力战类的游戏规则也不会再无力自保。 而让曲芸不得不吃惊的则是,七人里面有两个熟人——同宿舍的室友尹熙颐和张洋! 原来如此,熙颐之前所有的反常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爸爸是否打算收集魔法物品还不得而知,但是她自己却是急需的。不知道她是比自己更早还是稍晚进入拉马克世界的,想必不会相差太多。早知如此,当初该多给她一些自保的。至少这次试做的附魔物就有几件用得上。还好及时遇到一起。 想着幸好,曲芸却微皱眉头。两人的表现不大对啊。张洋一副忍耐着惊恐的样子往尹熙颐身边凑,眼里没有一丝神采。而尹熙颐也是摸出手枪,紧张地盯着身边的同伴。 坐在她们后座的是一个国字脸中年汉子,他看到尹熙颐的动作也不顾周围的陌生环境和曲芸等人,一巴掌就打在尹熙颐脑袋上,低声呵道:「想造反啊?枪收起来!」 这人显然是个相当资深的老玩家,没用多少力气,却是把尹熙颐打得极重。只见她被拍得一头撞在前面的椅子上,鬓角流下鲜血。身旁的张洋浑身颤抖,甚至没敢去扶住尹熙颐。 曲芸皱眉深了些,这可不像平时极度要强又嫉恶如仇的张洋。只怕是之前发生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样算来她们很可能是和自己同时进入游戏的。第一场都是随机界的新人试炼,第二场遇到眼前这个团队。她们会自己选择留在这个团队,说明第二场这些人表现得没有问题蒙蔽了她们。所以若是有什么发生了,想必就只能是上一场了。 想到这些,曲芸少有的不知觉间一改平时戏嚯的神情,目光变得冰冷。顺带着云裳仙府几人也都皱起眉。他们不认识也并不知道曲芸认识尹熙颐两人,而且也都不是什么正义感过剩的人,但是他们知道曲芸怜香惜玉的毛病很严重。 眼前这帮人,怕是不会善了。 坐在尹熙颐前排的是个瘦高老头。他才刚刚打开,座位被勐地一撞就吓得腾地站起来回过身。 壮汉殴打少女的场景他没在意,却是看到车后坐着的四人齐齐对着自己这边皱眉,便是心里一惊。和善笑道:「鄙人吴用,我们团队叫新秩序,是二级团。看服装这次怕是合作类规则,不知你们怎么看啊?」 老人没有介绍他们团队成员却抛出团队等级,充满试探意味。至于他说的服装,两团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普通高中校服运动装。虽然不能肯定就是合作类规则,但至少本场游戏中两团的身份应该是一致的。 随着老人的问话云裳的众人都看向曲芸。她瞬间变了张脸,甜甜笑着回应:「依子的云裳仙府也是二级团,叫我音乐家就好。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次可能还要多多合作了。」 曲芸没必要再为掩饰新人身份打马虎眼。团队等级跟团长徽章等级走,这都是之前成立仙府时就已经清楚的事情。不过很显然团队实力和等级没有直接关系,不然就该是冥渡,空求,显径级别的团,而不是对应着徽章的一二三等级了。 和等级相关的,应该就只有团队权限这个东西了。这样划分倒也合理,毕竟很多游戏是与战力无关的,至少她自己幸运的参加过这几场基本都是不太依赖战力的。这时徽章空间容量,通讯能力,以及以后更高级别选择进入游戏类型和指定团队对战等功能就是至关重要了。 正是如此,曲芸很清楚在同级团队中云裳仙府的直接实力很可能是最低的。因为自己刷分太狠徽章等级提升得远比实际实力快,而其它团员也基本都是纯新人。只经歷三场游戏,刚成立的团队就是二级。按照得分比例算,普通的的团队达到二级想必十几场也算少的。 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在不是你死我活的力战游戏中,对手会高看她们一眼对开战有些顾忌。一个顾忌的时间,曲芸的各种谋略就有了施展的余地。 说话间,听闻曲芸声音的张洋和尹熙颐也回头看了过来。见是曲芸,张洋表情立刻变得很扭曲。羞愤,自卑,慌张,怨怒……都是些曲芸没在她脸上见到过的表情。她就要站起来说些什么,却是被尹熙颐紧紧拉住。 曲芸却是装作不认识,对尹熙颐的伤和张洋的怨气毫不在意般按住自己的徽章。 d类竞争游戏:【遗影寻踪】 游戏规则:不予显示。规则提示:需支付50能量点查询。 确认支付,规则提示:照片。 有意思,又是个麻烦的未知规则呢。 所谓d类竞争,指的就是要求玩家使用间接手段彼此对抗的规则。直接动手杀人的话会获得每个游戏场景不同的惩罚,这惩罚未必会直接抹杀但大多在各种意义上很致命。因此除了深仇大恨,也没什么人会试着挑战。 确认不会当场开打,曲芸便安心翻找起规则提示的线索来。身上的校服口袋里没任何东西,座位后面的书报架里也只装着呕吐袋。再有就是……头顶行李架上零七八落的几个书包。 0128 第五节) 这长途汽车是那种座位很高,底部有行李仓的旅游巴士。座位头上的行李架很小,只能放下书包。曲芸便站起来拿下一个手边最近的书包。 打开看,只有几团曾经是水果的烂泥和饭盒里已经腐烂得看不出是什么的物体。味道倒不是很大,说明这些东西至少在这里几年了。曲芸撇撇嘴又把书包拉上,她可不想碰这些东西。哪怕为了线索也绝不会碰。 其他人看到曲芸的动作也都恍然大悟站起来翻书包。只见甄辉齐刚扯到一个书包背带大巴就是一个摇晃。他失去平衡只能拉住背带,然后他拉到的包居然就还没封口。于是各种腐烂食物砸在脑袋上撒了一身。 所有人尽可能远离甄辉齐时,曲芸却走了过去。从地上的污物中用鞋子挑出一截纸片,那分明是相片的一脚。 然而轻轻一碰,就扯烂了。想必是开口书包中多年风化和腐烂物泡在一起导致的脆弱。 新秩序团的吴用老头看得真切,他在曲芸开之后也马上查询了规则线索。结果现在……不会吧,线索就这么没了?拉马克游戏是很坑人,但也没见过这么坑的啊?游戏还没开始就没了线索,这还怎么玩下去? 却见曲芸回到了之前自己放下的书包那里,打开它的前袋翻找。 甚至出乎曲芸自己意料的,里面居然又是一张照片。而且根据地面上破烂的照片角落来看,这很可能是同一张! 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取出,却发现这张照片在封闭的书包内保存的很完好,甚至泛黄得都不厉害,根本不存在风化问题。这样看来,刚才的照片很可能本身就已经遭到了破坏。 这是一张集体合影。上面都是年轻的少年男女,穿着和曲芸她们现在身上一样款式的校服。当然,照片里并没有曲芸等人。照片顶端有烫金的印字写着「2002届高三二班毕业留念」。一共三十二人,没有任何眼熟的面孔,大多普普通通。 怎么看都普普通通的照片,硬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学生中有一个人的脸被刮掉了,看不清楚。只能从第一排的站位看出是女生。 这样一张毕业班级合照,和这次的游戏规则有什么关系呢? 从日期看,拍照已经是距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然而曲芸想都没想过游戏世界的纪年会和表世界的一致,第一场杀人游戏中那些关于至少几十几百年后科技的书籍就足够说明问题了。更何况照片的保存情况和书包上的灰尘厚度也显示它们顶多被放在这里不过两三年时间。 大家都围过来观看,曲芸也不介意。吴用老头看了一会,大手一挥道:「继续找,肯定还有别的线索。」 很快,一张张同样的毕业合影被从书包中翻出来。 几乎每个书包里都能找到一张,而最有趣的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女孩的脸被划掉。 曲芸对这个线索倒是有了些想法,但这是竞争类游戏。哪怕合作类,曲芸也不可能和陌生的团队分享自己的思路。 新秩序那边吴用老头也是一筹莫展。看得出来,这老头是团队的智囊。而那个殴打尹熙颐的壮汉就是他们的队长了,他叫黑猫。 在拉马克游戏泄露自己真名和表世界信息的就只有绝对自信的强者和新人了。那老头的真名也肯定不是吴用,估摸着是自诩水浒中的智多星了。单从这个名字,曲芸便能推断出此人性格的许多。 曲芸见着吴用向着自己走来,想必是想不通线索来这边套话。可是线索太少,她自己的想法也只是凭空推测而已啊。这时却见康斯妮沖自己眨眨眼,曲芸便是一笑,迎着吴用站了起来。 「吴先生这可是有什么头绪了?虽说是竞争类游戏,但是毕竟我们彼此不能攻击。赢下团战是小,通关游戏是大。有什么线索彼此分享下才好通关,你说是不是呀?」 曲芸先下手为强,把吴用打算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让老头只能尴尬的站住。真的超尴尬。 「我们找来的线索,凭什么给你们分享?我说你们这是太小看我们的智商,还是太小看竞争规则了?实话告诉你们,黑哥进来前可是安天府的警长,连他都信任吴老的智慧。你们这些老弱病残还是别动什么歪脑筋的好。」说话的是个唐装的胖子,年纪还青,顶多四十,肚腩却是已经挺了起来。在他眼中云裳仙府这点儿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大多还同时兼顾了,不是老弱病残还是什么? 俗话说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吴用老头明显觉得曲芸有什么想法,但是却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首先想到护着自己的情报而不是向别队讨要,说明在这人心中对自己的团队的脑力有着相当的信心。而信心必然是从经歷中来,这样看来作为智囊的这老头怕也不会像他的名字般无用。 「孙科,你忘了所有外交由吴用一个人负责吗?」 黑猫语气平平,却不怒自威。那个叫孙科的立马就低头安静下来。能看出这团长在队伍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当然,其中给曲芸看的成分不下七分。至于孙科这名字肯定也不会是真名,联繫到他身上的服装想必指的是朝廷基层小干部的官位。 曲芸自然不会理会小儿科的下马威,她此刻正关注着窗外的景色。 「不介意的话,我们在这里停一下吧,我想上厕所。」 说罢便拉着康斯妮走到车头。 司机带着耳机,开的声音很大连后面谈话的人们都隐约能听到一点。也正因此大家才会肆无忌惮地讨论游戏线索。 曲芸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引起司机的注意:「麻烦停下车,我们想上厕所,等不及了,一分钟就回来。」 司机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瘦高个。脸上皱纹很深,有浓浓的黑眼圈和眼袋。他看曲芸两人的目光颇有几分怪异,随即点点头停下车,也不说话。 吴用很郁闷,人家小女孩说要上厕所总不能阻拦或者跟去吧?但是他又十分确定那女孩一定有古怪。就怕是比自己先发现了攻略游戏的方法故意逃开的。于是眼珠一转,便在黑猫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黑猫便站起身跟了下去。 云裳仙府剩下的任棉霜甄辉齐两人很有自知之明,断然不会去阻拦。只是趁吴用几人不注意花费能量点联繫曲芸告知了这边的动向。 0129 第六节) 公路边的林子还算茂密,时至傍晚还隐隐起了雾气。曲芸拉着康斯妮停在一颗特别粗的树干旁,并没有离开公路太远。这里已经足够遮掩耳目了。 讲罢任棉霜的通讯,曲芸对似乎想要说什么的康斯妮先开了口:「刚才是叫我带你离开吧?什么事不要紧,重点是这阳光没问题吗?」 康斯妮出身血族,虽然是高等贵族,但是在阳光下仍然会陷入到极度虚弱之中。这种虚弱她可以很好的掩饰,三四个小时内可以在阳光下表现得像正常人一样,并不会被晒得冒烟或者化为灰烬什么。只是每时每刻都会处于痛苦的折磨中,而力量体能这些都会被压制到寻常人类少女一半的程度。这一点每天同吃同睡的曲芸最是清楚。 嗯,你没看错,这一周多的时间曲芸每天和康斯妮睡在一张床上。这只血族萝莉傲娇得很,对外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曲芸一起时却是卖萌撒娇又黏人。 当然,这其实是为了保护白天陷入虚弱的康斯妮不会出什么意外。高等血族本不需要长时间睡眠,在自己的棺材里每天睡一小时就足以回復所有的能量。但是没有刻印特定阵法的棺材时就需要和普通人类相当的八小时睡眠才能保持精力。 大灾变之后,曲芸没有了家。丢去酒店不放心,又不可能在宿舍放口棺材,就允许康斯妮和自己挤在一起。谁知道两个室友一周都没见到面,原来是捲入了拉马克游戏,所以还不如干脆就在宿舍里摆口棺材呢。 为了让康斯妮方便行动,她甚至给蓝枫的车子上贴了隔绝日光的贴膜。而打算以团队名义购置房产的主意一开始也来自康斯妮。曲芸打算为她打造一间地下室,再制备一口上好的棺材。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棺材,康斯妮自己也说不清楚。出事时她还太小,按照血族几乎不朽的生命来看,十五岁几乎可以算是婴儿了。太多的传承还没有接受。除了血脉里的很多本能,她对自己的族群文明所知甚少。 按照米莎的解释,她们血族只是一种人类的进化方向而已。按照特定的方式使用进化点,任何应选者都可以触发血族突变。又不是什么宗教产物,照理说没道理非得遵守些陈腐的条条框框。但是康斯妮就是本能的知道自己需要一口棺材,曲芸也没有办法。 「没事。虽然还有一点点影响,但是这里的阳光很特别。对我的压制很小,也不会太难受。可能是夕阳和雾气有什么古怪,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本身很特别。」 曲芸安心下来,点点头道:「那么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康斯妮抚过自己的后颈。她的拉马克徽章是一只有着卡通脸的坏笑着的小蝙蝠,看起来很是可爱,可惜平时都是被头髮遮起来的。然后手上便突然出现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和车上那些一样的毕业合影,班级里同样有一张被小刀或者指甲划掉的面孔。曲芸仔细观察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康斯妮就用手指点了点照片的背面。 翻过来,就发现这张照片背面原来在每个人的身后都写了名字。曲芸注意了一下,那个脸被划掉的女生叫做袁媛。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她收到了游戏规则确认的提示,以及成就【迫不及待lv3的提示】 得到成就,就说明先拿到这张照片的康斯妮还没有确认游戏规则。那便是自己做了什么康斯妮没有做过的事情吗?还是说像生存岛那局一样必须得想通什么才行?真那样的话,可是吃了大亏啊。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谢谢你。可惜只怕不得不让对方也了解到游戏规则,才能开始这场游戏啊。」 曲芸边说着,从徽章摸出一把小刀,在粗大的树干上刻了几下。收起小刀,刻痕上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专心和康斯妮说话,曲芸并没有刻意关注周围环境。但已经进化到相当程度的听力哪怕无意识中也不至于错过人类的脚步声。更何况还事先收到了任棉霜的提醒。显然,这人是有意潜行过来的。 极少冲动的曲芸此刻却有了几分怒气,怎么说自己也说过是来上厕所的,你一个大男人跟过来什么意思? 转过身看到来人正是在黑猫。他在那边是个警长,进化中考虑到潜行一类的方向也很正常。 曲芸伸手拦住欲要发作的康斯妮,冷声道:「黑团长好强的胆色,不光不把我们同级的团队看在眼里,连d类竞争的击杀惩罚也压不住你啊。」 黑猫脸色略变。虽然知道能在拉马克世界当上团长的没一个好相与的,但还真是因为曲芸一副笑眯眯天真小女孩的外表看轻了她。不然就算他相当信任吴用的智谋,也不会稍被点拨就独自跟来,更不会主动出声暴露踪迹。 黑猫还在神色阴晴不定时,曲芸就已经从徽章摸出了蓝枫给的那把超级胖子散弹枪,照着黑猫就是一喷。 「我擦!」 黑猫都傻了。姑奶奶啊,谁才是不怕击杀惩罚的那个啊!拉马克游戏里不怕神一样的对手,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愣头青不要命根本不管规则拖着你一起找死啊!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就这样,曲大小姐在黑猫心目中被打上了一个没脑子愣头青的标籤。 傻归傻,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在曲芸抽出枪来一瞬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滚到一颗树干后面。 曲芸当然不是愣头青,她敢攻击,自然有很多道理。你们不是来试探吗?就让依子也探探你们的底。顺便教你做人,这场游戏老实点。 在她心理的战力估算中,正经开战的话云裳仙府基本上只有被辗轧的份。对上这种不讲理的人就只有先让他忌惮不敢折腾,不然后面提防着老麻烦了。让对方心惊胆战提防着自己,才是以逸待劳嘛。 至于真的一枪毙了黑猫吃个规则惩罚,可能性太小了。首先曲芸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让蓝枫绝望的实践经验证明,只要她曲小姐瞄着什么打那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被打中的。哪怕违反天理的打中了,她也不相信一个活过十几场以上的团长能被这么轻易用枪打死。 0130 第七节) 果然,偶尔擦过的零星散弹颗粒打在黑猫露出边沿的手臂上,只是擦破表皮流出一点点血而已。 曲芸连开三枪,黑猫也是没办法了。在他心目中一个愣头青恼羞成怒能做的就只有跟自己死磕到底而已。无奈之下只能摸出一把自动步枪开始还击。 「re,ra—ti」 接触到的所有知识中,还有什么比能消灭枪弹动能的小法术一环水盾更实用?这是曲芸第一个完全掌握的,现在已经相当熟练的魔法。 只见黑猫射出的子弹在曲芸身前半米处一个光线隐隐扭曲朦胧的半球中突然慢下来现出身形,然后噼噼啪啪地落在地上。 黑猫又傻了。 他可不知道曲芸就只有这三板斧,这他娘的是魔法啊!全世界只有两个人会的魔法啊!扮猪吃虎?难道是自己团队上场结束后不知不觉晋级了才遇到这样变态的团战?还是在表世界得罪了哪位大能被指定拉入团战世界? 嗯,曲芸是真的只有这三板斧了。蓝枫给的超级胖子只能装弹三颗,让她上弹指不定手忙脚乱折腾个一分钟都有可能。而掌握的魔法虽然不止一个水盾,但是像火球之类的攻击魔法在用光捲轴后她还真的一个也丢不出。进行到此底牌尽出,狼狈又心惊胆战的却是对面,显然这目前这局面是她设计好的。 从尹熙颐挨打就开始进行的黑猫的性格侧写,让曲芸在摸枪出来时就已经确认了现在的局面是唯一可能的发展。下面就只等着对面说话了。 康斯妮不知道曲芸的算计,全当是她为了不让虚弱的自己动手,一个人去跟对面真的拼命了。感动得不得了,时刻准备出手。 然后黑猫果然开了口。不愧是安天府的警长,极度惊慌下语气掩饰得还是滴水不漏。只可惜他的心理活动全在曲芸算计之中,镇定的声音只听得曲芸想笑。 「别打了!我跟出来真的就是担心你们触发什么危险连累我们,没别的意思。你看我也受伤了,你们干什么我也不多问,就这么算了行不?」 声音沉稳,说出的话却是怂得不行。没办法,曲芸的形象现在太可怕了。要是她不答应放过自己,保不准黑猫就只能点几捆c4试试同归于尽了。 曲芸要的当然不是同归于尽,她很确定真拼命自己这边完全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个d类竞争限制规则,赢了输了都不讨好。于是车上众人只看到曲芸一副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少亏般不满地走了回来,后面跟着眼冒桃心的康斯妮和灰头土脸的黑猫。 车上的情况比林子里好不到哪去,自打听到枪响两团人就互相拔枪而对大眼瞪小眼。只是两边都没有团长的气魄也都对自己的团长有着信心,所以谁也没先挑起战火,只有耳机音量超大的司机大叔没事人般听着音乐摇头晃脑。 见三人上车,车子又沿着笔直的山道缓缓开了起来。 见着曲芸两人毫髮无伤地回来,吴用很是差异。但他并没有放下指着任棉霜的枪口,只是眯起眼睛原形毕露道: 「你们刚才单独出去,是找到了游戏规则的线索了吧?交出来。」 「不然呢?」曲芸歪头一笑,清纯极了。 吴用紧皱眉头,因为他看到曲芸背后的黑猫对自己微微摇头。 从黑猫的狼狈他大概了解自己这次是看走了眼踢了铁板,但是事关游戏规则他又不可能放弃。毕竟输了游戏是小,但不知道惩罚条件很容易就会被对方阴死啊。那还不如现在各凭实力做过一场呢。 所以吴用只是咬了咬牙道:「作为二级团队你应该知道拉马克游戏不可能给出没有生存可能的绝境。就算我们新秩序没有你们强,至少也有把握拉几个垫背的。规则是我们的底线,没可能退让!」 曲芸俏皮地转转眼珠道:「依子可没说绝对不给你规则啊,只是想得到任何东西都有它相应的价值,作为二级团队的你应该清楚吧?」 不是不给,那就好。吴用绷着脸,心中唿出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 「魔法物品,咒语书,法阵知识什么的,差不多就行。」曲芸轻松耸了耸肩。 「不可能!你怎么不去抢嘞?那些东西有多贵就不说了,咱们初级团队没有进化出体内能量体系的人,就算拿到那些东西也没法用。谁脑子有坑把那些东西留来手里不去换能量点?」 「那就能量点吧?三百点不多吧?」 三百能量点差不多就是二级团队一个玩家一场游戏的能量点总收入。团队平均一下用来换规则情报真不算多。曲芸一向不在乎钱,也懒得讨价还价,张口便是一个人让人不合适拒绝的额度。 「成交。」吴用托着腮,稍一犹豫便答应到。 嘴里答的干脆,心里却是憋屈的荒。合着你说个不靠谱的要求是为了多坑点能量点啊?老子给还不行么?能别拿规则的事吓我么?你不知道这笔谈不成就是你死我活吗? 他不知道曲芸也在心中撇嘴,魔法物品她还拿自己做的去送人呢。要不是噁心他们欺负尹熙颐,她才懒得为区区三百能量点废话呢。 只见曲芸取出康斯妮那张照片,正面朝上。 「开启规则的方法就在这章照片上,把能量点转来,我确保你们开启规则信息。」 吴用点头转了能量点。他不怕曲芸反悔,要是反悔了和刚才一样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花这功夫谈判就没意义了。要是为了骗取能量点再动手她也不会只要区区三百点。 曲芸点头,把照片递给唯一一个在座位上没动的新秩序团员。这中年男人初看没什么特别,但是在众人都因为各种情况行动起来就突显出来。 他只是呆坐在那里,目光略呆滞,不时还轻轻晃动脑袋。任由外面枪声不觉,自己被枪指着脑袋,都是一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度。 嗯,稍微注意就可以看出来,这人脑子有些问题。 曲芸递出照片,这傻子也就伸手去接。就在他指尖接触到照片之前一瞬,被吴用噼手夺下。 吴用也不动声色,仔细观察了照片发现没有什么不同,就把照片翻过来一看。然后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0131 第八节) 吴用是不相信曲芸会在这里骗自己的。他只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曲芸? 曲芸也是微皱眉头,她突然问康斯妮:「到现在,你的游戏规则开起了吗?」 康斯妮摇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只有自己开启了规则?难道之前对这张照片触发规则的推测是错误的?还是因为自己的特殊……不行啊,这样游戏进行不下去的。 曲芸用手指卷着髮丝,轻垂下长长的睫毛沉思。继而很快抬起头来道:「每个人都拿着这张对应名单的照片看一看。」 很快照片在所有人手中走了一圈,甚至包括新秩序的那个傻子。略显空旷的车厢里气氛却越发紧张压抑,吴用他们不知道曲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让他们逐渐剑拔弩张起来。 「还没有人触发规则?」看着四周困惑,紧张,敌视的面孔,曲芸微微皱眉。一缕长发已经被手指卷到了根部。 「我……触发了。」甄辉齐诺诺出声。 「把规则说出来。」巨大压力下吴用已经等不及了。 看到曲芸点头,甄辉齐好似照着什么大家看不到的东西念道: 「游戏规则(d类竞争): 胜利条件:存活到游戏结束。 胜利奖励:每人获得奖励点数基数100,外加团队加值。 额外奖励:揭露「影」,获得奖励点数100团队加值。」 曲芸颔首:「正是如此,所以本场游戏之所以是团队竞争,大概就在这团队加值的分数上了。而有意思的是规则里没有惩罚,这也就意味着和所有没有惩罚规则的游戏一样,如果不获得胜利,我们就死定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不能互相攻击的情况下,到底是什么,会导致我们死亡呢?」 「喂!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吴用没好气喝到。他们可还没拿到规则呢! 如果这男学生说的规则是真的,那就说明知不知道规则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对方不可能用规则阴自己,三百能量点等于被骗打了水漂。而看他观摩精神世界朗读的样子,这规则极可能是真的。 该死,被坑了。 「这也正是依子接下来要说的,别担心,」曲芸嘴里应和着,却看都没看吴用。泰然自若继续说下去:「如果只有依子一个能激活规则,那还真不好猜。但现在既然小齐也一样得到了规则,这就说明,我们俩的共同点就是开启规则的关键!」 曲芸没有点破,只盯着窗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托着腮半晌沉吟,吴用突然抬头:「破坏照片!」 曲芸并没转头,只是打了个响指。然后才恋恋不捨般地回过头来,把自己一开始找到的那张照片递给最近的傻子。就好像窗外阴森的夕阳有多迷人似的。 「不,你的还是你的团员先来试试吧。」吴用现在对曲芸可是相当的戒备,之前被挑拨得神经抽筋,总感觉她要搞事情。只见他又一次抢过傻子面前的照片,递给了任棉霜。 哼!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不死心的两次把照片递给我们队傻子肯定有什么阴谋! 曲芸只是耸耸肩,点头示意任棉霜动手。 撕开照片后,任棉霜果然也解开了规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见到如此吴用才也撕了照片。他还特意撕的是一张新秩序自己找到的照片。 然后,他就呆住了。 混蛋,好深的算计! 震惊只在心底,表情却小心地没露出任何破绽。 黑猫算是相当了解和信任吴用。他隐隐察觉出吴用有什么不妥,使了个眼色。 吴用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把照片递给黑猫示意他只管撕就好。 当然,黑猫得到的规则和甄辉齐念出来的一字不差。 只等所有人撕过照片,吴用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芸一眼,对众人说到:「这样看来,我们两团人得到的规则是完全一样的。如音乐家小姐所说,这场游戏本身的难度应该很大。胜利条件『存活到游戏结束』里有两个暗示。『存活』和『结束』 『存活』的意思在于我们需要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有什么会导致我们死亡。车祸?泥石流?若是这些,对于我们二级团队来讲虽然也算是危险但处理起来相对比较简单了。 而『结束』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我们首先得弄清楚这游戏结束的条件。如果它需要我们做什么才能结束而不是在一定时间后自然结束,那么不弄清楚这点只怕我们都得老死在这里了。不是鄙人危言耸听,那种情况在拉马克游戏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包括云裳的人在内,大家都很认真听着,只有曲芸专心盯着窗外夕阳。 「我说,你们有人注意到外面的景色吗?」 她这样一说,首先看向外面的居然是黑猫和吴用,之后云裳仙府的诸位才观察起来。从反应速度就可以看出,至少经验上新秩序还是比自己团队高出不少的。 黑猫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两三分钟:「深山老林,看着挺渗人的,但我没看出什么特别。」 一旁的孙科忙应和道:「别忘了黑哥可是警长,这些听他的准没错!」 曲芸摇摇头:「这里是松林,但是左侧路边,却有一颗巨杉。很大的,少说有三十多米高。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我们马上就要见到了。」 多数人云里雾里不知道曲芸想表达什么,吴用却是一个机灵。她说的可是『就要』见到了啊! 山路上车开的很慢,速度却很平稳。就在曲芸说完不到半分钟,大家果然从前车窗注意到远方在曲芸『预言』的方向隐现出一颗明显高大很多的杉树。 康斯妮噘嘴皱眉,精巧的小脸儿更加立体起来:「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 这时曲芸已经走到车头。 「师傅,停一下。我们要下车。」 连喊了几声,司机却是完全没听见。从耳机中透出的嘤嘤嗡嗡声响说明他正听到什么曲子的高潮,音量贼大。 这样的音量,曲芸其实是完全可以听得像司机本人一样清楚的。然而她听到的却只是尖锐刺耳连成一片的高频音波。此起彼伏,就像塞壬在合唱。 但是曲芸却很确定这是音乐,而且还是自己有点熟悉的……啊,这分明是潘德列斯基的《广岛受难者的輓歌》啊! 0132 第九节) 她面色古怪地看着司机。能欣赏这首以音响效果前卫闻名的作品,这貌不惊人的中年司机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也不对啊,就算他是艺术音乐发烧友,也不太可能在开长途车时欣赏这种费脑子的作品吧? 想到这,曲芸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于是一把扯掉司机的耳机。 这一扯可把司机吓了一大跳。真的「跳」,差点就冲过隔离栏撞下悬崖了。 手忙脚乱调整好车子,司机不停车,不抢回耳机也不生气,只是直勾勾盯着曲芸。 他不看前面,车却继续保持缓慢的速度向前开着。这架势但凡遇到个转弯就得坠崖了,可吓坏后面一帮人。 曲芸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傅,我们要下车。」 「快到了,没特别的事儿别在这下车了。」司机盯着曲芸,目不转睛。 「那,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啊?」 「就十几分钟了,所以说有什么事儿你们安心等会儿不行吗?」 曲芸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必须下车,如果你坚持不停,我们会不计任何代价让车停下。」 司机继续用烟燻妆一样黑眼圈的小眼睛盯着曲芸好一会,就在曲芸几乎决定动手时,车子稳稳停下。 「我等着,快去快回。不到那里可不算完。」他似乎并不关心这群「中学生」一定要在深山老林里下车的原因。 车子停下的地方已经超过了巨杉一点,曲芸带着云裳三人下了车,便向后面杉树走去。黑猫和吴用互相一看,也带了孙科,熙颐二女和一个名字很土气,叫做「富强」的壮实汉子跟上。只留了傻子一个在车上,似乎没人叫他就不动。 众人很快跟着曲芸停在了林子里,离公路也不算远。许是夕阳将去,松林里雾气渐渐浓了。 「为什么一定要下车?」黑猫问。 曲芸弯弯嘴角,对他歪头轻笑,随即把手抚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上面很明显可以看到人为的刻痕,是一个粗糙的高音谱号。 「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我在这颗树上留下了魔法标记。」 「不可能!」孙科炸毛了:「你是说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别想骗人,那刻痕肯定是别人留的!」 「奥法是有灵魂印记的,就像每个人唱同一首歌的声音都不同。别人未必分辨的出来,但是对于一个法师自己,是绝不可能认错出自自己之手的艺术的。如果你还不相信,就在脚下的地面上摸摸吧!」 孙科还想争辩什么,黑猫却是蹲下开始摸索。进而吴用和富强也学着蹲下,只有尹熙颐和张洋互相拉着手低头站在一边不动。 光线已经极其昏暗,又起了雾。靠眼睛还真看不清什么,手电光也不行。 只是五六秒,富强第一个站起来:「黑哥,是弹壳。」 他的声线低沉,咬字又不很清楚,声音给人种憨厚的感觉。 吴用面色古怪看向曲芸。他是清楚听到林子里的枪战的,但是刚才的一系列经歷让他从骨髓里不愿意相信曲芸说的任何一个音节。 然而马上,孙科也摸到了什么。曲芸的手电光下,众人认出那是一颗弹头。是黑猫使用的七点六二毫米步枪子弹弹头。最诡异的是,这颗弹头就行没有被击发过一样完好无损。就好像直接从弹壳里拔出来的新弹,此刻却孤零零躺在诡异的荒野松林中。 黑猫已经信了。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弹头在那个音乐家面前直接掉落。 于是点头道:「所以我们确实是在绕圈子?那司机耍我们?」 曲芸摇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一直在观察。公路始终是笔直一条。就算存在微不可查的弧度兜圈,你以为需要多少时间?而且山里面为什么会有一条没有出口的环形公路?事实上,我们已经不是第二次经过这里。每隔五分钟,就会再次经过这颗巨杉。」 短暂的空白,山林里没有了鸟鸣虫吟,好像谁为整个世界画了一个休止符。 「最棘手的情况,是悖影。」吴用声音发颤。 「该死,怎么会在d类游戏里遇到悖影?这也太倒霉了吧」黑猫也不由嘆气。 拉马克游戏里,那些被很多应选者称为里世界的每一个游戏世界,都是真实存在,不以游戏系统和玩家的观测而改变的。无论是拥有合作管理者米莎的云裳仙府还是参与过域交易的新秩序都清楚这一点。 在真实且独立的世界中,无论里面有未来科技,还是洪荒;无论是魔法文明还是怪兽横行,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逻辑。改变物体状态需要能量,质量会产生引力,人被杀会死,总熵只会增加……这就是世界的逻辑。 而悖影,悖论谜影,就是颠覆所有这些逻辑的特殊现象。在悖影的影响范围下,所有的常理都可能被扭曲。取而代之的,是每个悖影现象自己的逻辑。 哪怕是甄辉齐几人也是知道悖影的。却不曾想过当做怪谈听着玩的现象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众人都怀着稍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车上。如果是悖影,那么是什么会威胁自己的生命就显而易见了。对一个不了解的悖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唿吸了说话了喝水了睡着了都可能是必死的触发条件。 现在回到自己已经进行过各种行为的环境下很有必要,至少相对安全一些。做过的行为再次重复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而当务之急,就是通过各种线索找出悖影的逻辑。 「我们去上厕所的时候,你们就一直傻站着拿枪指着对方?」 众人走到巴士旁,曲芸调侃似地这么问了吴用。此时雾气还只在林子里,并没有瀰漫到公路上。 现在没有了非得入手的情报,吴用压根就不想和这位姑奶奶说话。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傲娇得只差扔出一只狗了。 任棉霜小声说道:「听到枪声前,我们仔细翻找了整个车厢。再没有任何线索了。他们倒是也一起搜索了,还找到了一部手机,藏了起来。我没敢要」 她并没有凑过来,只是跟在后面用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小声嘟哝。向曲芸传递隐秘情报时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远点也没问题。 0133 第十节) 曲芸微微点头,就接着转头问吴用:「你们在手机里找到什么线索吗?嗯……我猜没有,不然也不会那么急着管我们要。那么把手机给我看看吧。放心,我当着你的面检查。别忘了游戏规则,开始不了,我们怕是永远也回不去的。」 吴用又是一阵神色阴晴不定。他当然听不到任棉霜在几米外几乎无声的嘟哝,只惊疑曲芸怎么知道他们偷藏了手机。 当然,手机还是交到了曲芸手上,在新秩序一众人目不转睛虎视眈眈之下。毕竟他们试过各种办法都无法独自找出线索。 这是一只略老款的翻盖按键手机,淡粉色外壳贴着几个桃心贴纸,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手机看起来却是很旧,绝对不止从书包里腐烂食物推断的两三年的时间。 这种款式如果在表世界大约已经过时十几年了,毕竟现在是触屏智慧型手机的时代。但是却可以看出一直被小心爱护着。 翻开盖子,电量居然显示是满的。没有多余的小程序,相册里有几张没有任何特点的风景照。通讯记录里有几个未知姓名的不明号码来电,而联繫人列表里却只剩下两个:妈妈,和袁媛。 曲芸拨打了「妈妈」的号码,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接着又拨了「袁媛」。她记得袁媛这个名字,当然记得。 从康斯妮找到的照片背面名单对照,袁媛正是所有照片里脸被划掉的那个女孩。 「没用的,」吴用摇头:「你以为我们没试着打过?袁媛的号码能拨通,但是一直没人接。只怕是线索到这里就断开了啊。」 「这里是有规则的游戏世界。哪怕是一个个真实独立的异世界,想要游戏能进行下去线索也是一定有的,」说着曲芸敲了敲车厢和底盘间夹层的行李箱盖子:「只看你找没找到。」 他们就站在巴士边上说话,司机也不催他们,就自顾自听着耳机里音量能把耳朵吵聋的音乐。这次曲芸叫他开行李箱,他倒是没像之前那样说多余的话,很配合的下车打开。 行李箱盖向上掀开的时候,曲芸又拨打了「袁媛」的号码。这次大家都注意到了,行李箱里轻微的震动声。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霉臭味。参考车厢里书包中的情况,让人觉得绝对有人把什么食物扔在这里好几年了。 然而山边的夕阳已经只余一缕残辉,在深山中,四周基本看不见什么了。 甄辉齐是这里个子最小的男生,便主动打开手电弯腰探身进去。 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什么,然后手机震动的声音很快便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行李箱尾部。 那里很是昏暗,好像空气中的「暗」就在那个角落有了实质,连照过去的光都能吞噬掉。视线看过去,就是一阵头晕,一种好像世界都变得扭曲起来的错觉。 但是强光手电下,他还是看到了。 那是一具女尸。 看得出来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斜倚着行李箱后壁靠着。手上的手机震动发光,惨澹的冷光从下方映着尸体的脸。 尸体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而最诡异的是,尸体的面孔就像照片上一样被划得稀烂。完全看不出五官的痕迹,基本均匀翻卷的烂肉也已经烂光硬化,附着在颅骨上,却并未露出里面的骷髅。 恐怖至极。 甄辉齐吓得连尖叫都做不到了。他仿佛失去了唿吸的功能,肺里就是吸不进去气。手忙脚乱向后退着,转身就要跑。 然后……一头撞在上翻的行李箱盖上,昏死过去。 康斯妮把甄辉齐拖走让开位子,曲芸又叫司机开了另一边箱盖。众人全都哈着腰凑在仓口观察。四五道光柱打在尸体身上,凝视一看便都是一阵头晕。 「果然是悖影啊」黑猫嘆气。 「这是悖影直感,任何人直接观测悖影都会产生轻微的眩晕,头痛,色觉误差距离误差一类的感官障碍。移开视线就会马上消失,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吴用对身后的孙科和富强解释,只是两个大老爷们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没几秒,孙科便一个人跑到路边吐了起来。更远处的张洋和尹熙颐压根没敢过来。她们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就好像无论这里有没有尸体,她们都早已经怕得不行了似的。 比起来云裳仙府这边倒是好了很多……嗯,除了昏死过去的甄辉齐。 曲芸已经和黑猫一起上手验尸了,康斯妮看到尸体校服上的血迹甚至舔了舔嘴角。就连任棉霜都一脸冷酷地直视着尸体,就像在上一场舌战群雄般的高贵冷艷……好吧,扯着曲芸裤角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什么。 黑猫从徽章摸出手套镊子和猎刀,拉开女尸的上衣。 校服衣裤都有被利刃划破的痕迹,连带着里面的皮肤。一些可以直观皮肤的地方甚至还可以隐约分辨出刻在上面的,不堪的辱骂字眼。 尸体紧紧包裹骨骼的皮肤收缩,凸显出腹部涨得很高。黑猫用刀破开后,里面露出一大堆松针。有些被胃液腐蚀,另一些则仍然完整。 「我不是法医,太详细做不到,但是大体上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年前。死因应该是吞食大量松针导致的体内出血感染或者水电解质失调。脸部的伤是死后被划的,尸体也应该是被从别处搬来这里。」他说着边托腮观察。 而曲芸则同时拿起了女尸手上的手机,便发现尸体左手小拇指被整个切下了。她面色疑惑,用没碰过尸体的左手捲起了自己的头髮。 「在这里。」正在翻查尸体内脏的黑猫用镊子从大把松针残骸中翻出了那截手指。 「所以她咬断自己的手指吞了下去?」曲芸没有任何解剖学知识,只能疑惑地问黑猫。 「这……好像丰臣幕府那边的那首歌谣啊」尹熙颐怯怯说道。她不想挨打,但是更想帮上曲芸的忙。这也是自救,她相信曲芸处理好游戏的事也不会抛弃自己。对幕府文化,她还是蛮精通的,兴趣使然。 反之张洋听到尹熙颐开口说话就丢开她的手,自己向后退了几步。 在幕府文化里,那是一首女孩子约定友谊永不背叛时吟唱的歌谣。似乎为了突显友谊的坚贞,歌词听起来颇为恶毒。 拉钩,拉钩,说谎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0134 第十一节) 这歌谣曲芸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对于推理者而言线索过多其实要比没有线索更让人头痛。现在悖影肯定与这尸体有关了,但是尸体复杂的情况,又与这个悖影需要进行或者迴避的行为有什么关系呢? 验尸的事帮不上忙,所以曲芸边思考,边打开了手机。手机来电会震动,显然是可以打开的。至于为什么两三年时间还有电,为什么深山老林里还有信号这些问题,在悖影存在的情况下没有考虑的意义。 与吴用手中的手机不同,这只手机是更先进的触屏智能机。它的出现打破了之前对于本场游戏世界处于表世界十几年前状态的假设,证明只是上一个手机的持有者比较贫穷或者怀旧。有趣的是,这只手机也套着粉色壳子,上面有和之前那只一样的桃心贴纸。 点开屏幕,只有几个系统删不掉的应用程式。感觉这位死者生活也够贫乏的,如果这是她的手机的话。联繫人里未接来电对应的是一个叫做「任基舒」的名字。 对照照片看,是一个个子矮矮有些土气的女孩子。脸上有不少雀斑,却没有笑容;手里捧着一台照相机,看外形也是很老旧的样子。 之后是收件箱。这部手机居然收到过来自各种不同号码的同样内容简讯,内容都是类似于「去死」一类的辱骂诅咒。 这就有些让人在意了,于是曲芸点开简讯仔细查看,发现发件人全部都是照片名单上的名字。不多不少三十个,正是除了那个「任基舒」之外的全班人。 再点开其余各个应用,曲芸终于发现手机里还存着一段视频。点开来,首先入耳的是女孩们欢笑的声音。镜头晃动,好像在嬉闹,随后便静止在两个少女面前。 两人都很漂亮。对照照片,其中一个戴手鍊的应该叫周施施。她站在毕业合影正中间,给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另一个戴耳钉的则没有出现在合影上,之所以可以确定,是因为合影中除了周施施再没有这样出众的面孔了。 陌生面孔的女孩拿着手机拍摄两人,而周施施一边把右手上的佛珠手鍊换到左手,一边微笑着对她说:「拉钩吧,来约定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背叛我。」 拍摄的女孩宠溺地点点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郑重其事地取下看起来很普通的塑料耳钉。然后两人相对跪坐,左手小拇指相勾,一起唱道:「拉钩,拉钩,说谎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播放到这里,观看视频的所有人都是一阵稍强的眩晕感。然后屏幕就好像模拟信号电视受到干扰般画面扭曲了几下,不断扭曲的雪花屏上显现出很难辨别的两个字:「约定」。在曲芸刚看清,又变成了「帮我」。 再然后,屏幕就彻底黑掉了。随着烫手的温度,一股电器元件烧坏的气味散发出来。曲芸甚至还听到了电弧轻微的噼啪声。 简单的推理:面前的悖影女尸,手机视频里陌生的美少女,合影中脸被划掉的女孩,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袁媛。 曲芸相当吃惊。与女尸的身份无关,她惊异的是两人唱的歌谣竟然趋近于奥法咏唱使用的律制。她没听过表世界这首童谣的曲调,这是一个巧合么?还是有关悖影的规则? 虽然她们的歌声比曲芸使用的贴近本源的龙文音节差得太远,甚至比普通的奥法吟唱都要含煳很多,但是曲芸确信如果在外面咏唱这首歌谣一定会稍微引动奥法元素。 「你们经歷过类似的悖影吗?这感觉简直就像恐怖片里的诅咒一样。悖影可能是诅咒一类的东西吗?规则里要我们揭露的『影』,难道指的就是揭露悖影成因或者解决悖影?」康斯妮主动问道。她知道为了让对手保持忌惮,曲芸不得不装高深下去。 吴用听着康斯妮问话,却若有深意地看了曲芸一眼,随后解释道:「不可能,你太小看悖影了。诅咒,降头,蛊这些东西,不过是对能量和规则的理解运用。虽然我们现在的层次一样接触不到,但是至少可以理解,而且身边就存在这样的力量。」 他说着又看向曲芸,曲芸笑眯眯看回来,心里却是嘆了口气。又要试探啊?你不累吗?还是随你猜吧,再看依子给你下降头哦~ 吴用莫名冷汗,得不到曲芸反应只得继续说下去:「你可以给我下咒,我可以解咒,也可以用圣光用神术反制。这都是天地自然的规则力量,不过是层次问题。但是你能把地球咒爆炸吗?就算你真的用诅咒之力证道成仙,想咒爆地球也需要相应的能量。 但是悖影却可以,而且不需要任何能量。它覆写世界的法则。除了遵循它的逻辑,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如果一个规则是旋转的物体就爆炸的悖影在那边形成,那么地球瞬间就完了,一点道理也不讲的。」 曲芸这时也点头应和:「拉马克游戏的规则未必不会要求我们做逆天难度的任务,但是一定会和奖励成正比。一百奖励基数离解决悖影这种史诗任务的收益差得太多了。哪怕解决悖影只要我们捡起一片树叶,但若在树叶一旦脱手世界就会毁灭这样的条件下奖励也得翻千倍,这是依子和系统管理者确认过的。 所以结论很简单。第一是规则要我们揭露的『影』与悖影现象无关,至少不是悖影本身。第二是我们讲面对的是一个很像诅咒的悖影而不是一个诅咒。」 「横竖都是要解决,是诅咒还是悖影有什么区别吗?」孙科不懈曲芸的推论。 「当然有,区别就是面对悖影而不是诅咒时,你的枪,黑猫的拳头,依子的魔法全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一局想活下去,只能靠这个。」曲芸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沿着笔直的公路,巴士又不紧不慢开了起来。 黑猫情绪不好,踢了挡路的张洋一脚。孙科有样学样踢向尹熙颐,却被后者躲开。曲芸皱眉,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一个人留在车头。见如此,生怕错漏什么线索的吴用也挤了过来。 「师傅,你那么喜欢这首曲子?」曲芸好似没有目的地搭讪。《广岛受难者的輓歌》全长十分钟左右,司机显然已经重复播放了好几次。 司机摇摇头:「它只是让我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而且……没有别的可以听了。」 「为什么没有?把话说明白!」吴用有些着急,司机却根本不理他。 吴用气得直咬牙。终究因为悖影的存在没敢动司机一根手指。 曲芸心里暗笑。居然这样直接问,他还是没有了解到这个悖影的基本规则啊。司机的言行早就说明一些问题了。 0135 第十二节) 「师傅,你知道这首曲子被好几部恐怖片用作配乐吗?人家平时就喜欢看那些。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有诅咒吗?」 「小丫头不学好,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司机目不斜视,直盯着前面说,语气平淡。 「别管多余的事情啦,你就告诉我嘛。有没有听过什么真实的故事?知不知道关于什么诅咒的事情?」 「不知道啊。如果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司机嘆了口气,目光有些呆滞。说完就想继续戴上耳机,手却被曲芸按住。 「那行李仓里的尸体……」 「什么尸体?!」司机看起来吓了一跳:「我刚刚可是亲手帮你们打开的行李箱,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可别诬陷好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清楚了。所以说这个游戏世界的基本规则,时间,环境应该都是和表世界相似的。也就是说多数情况可以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进行推理,而异常的,便是悖影规则所扭曲的线索了。还有就是…… 就在这时,远光灯下又隐约见到了前面路边那颗巨杉。 「师傅,还有多久到啊?」看到司机不想理自己,曲芸撒娇道:「最后一个问题了嘛,告诉人家,就不再打扰你了呦~」 司机长嘆一口气:「还有十几分钟吧。」 「什么叫十几分钟?!刚才不就说十几分钟吗?都已经半小时了吧!」这是曲芸转身走回座位时,吴用老头愤怒的嚎叫。 经过尹熙颐座位的时候,曲芸捏了捏手心里本来准备暗暗递过去的通讯用魔法石。但捏了好几次,直到擦身而过最终也没有递出去。 脸撞在座位上,尹熙颐眼眶有些青肿。她还是对曲芸安慰式地笑笑,那种外人看来陌生人间的微笑。只有曲芸清楚那是告诉自己不要担心的意思。旁边的张洋却是狠狠瞪了曲芸一眼。 见到曲芸过来,任棉霜嘆了口气:「想到坐在那东西上面,我这心里就瘆得慌啊。音乐家,你那么聪明,该不会已经清楚怎么赢得游戏了吧?」 因为不远处坐着新秩序的人,任棉霜还是管曲芸叫音乐家。 「并不清楚,但是希望你们都记住一点。生命不復,无论任何时候请优先保护自己的性命。我也会努力保护你们,如果遇到可能会死的情况,我会先顶上去。不过,我们都太无知,还不清楚生命与死亡,肉体与灵魂的隐秘。所以只要有可能,不要杀我。」 曲芸的话让任棉霜听得很是紧张,而甄辉齐还没反应过味来。他们都不清楚曲芸为什么要现在说这样一段话。 只有康斯妮撇撇嘴,她本能感觉曲芸这些话是对她说的。只是曲芸要是死了她也得完蛋啊。所以说曲芸这到底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傲娇矫情呢? 比起根本不会发生的杀不杀她的问题,康斯妮更注意的是曲芸这段话里并没有以依子自称。在朝夕相处的她眼中看,「依子」是曲芸心中排斥着世界的体现。当她以「我」自称认真讲话时,便是开始充分信任敞开自己的体现了。 「太糟糕了,」吴用阴沉着脸走过来:「听了司机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里面的深意。为什么刚才差十几分钟,现在还是差十几分钟?我怀疑这个悖影让我们陷入时间循环了啊。这样下去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啊。」 「不可能,你听过三大终极定律吗?」曲芸摇头。这条死路和悖影的规则可能性太多了,线索还不足够。但是唯独可以肯定的就是绝不可能如吴用的推断。 「愿闻其详。」吴用点头。他始终对曲芸拥有让黑猫都忌惮的实力表示怀疑。总觉得曲芸不可能是法师,而是用了什么障眼法骗过黑猫,到自己这就不灵了。但是保守的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摊牌,只能不停的试探。 其实无论来自于直觉还是推理,他的想法有一半是对的。曲芸确实没有压倒黑猫的实力也确实骗了他们,但曲芸确实是一个魔法师,也因此得以了解一些他们见不到的世界隐秘。 「时间不逆,能量不灭,生命不復。这是写在一本魔法圣典上的真理,据书上所说,无论是悖影还是至高神,都无法违背这三条终极定律。虽然我们现在的层次很低还无法验证,但是依子有充分理由相信定律为真。」 听到这里,云裳的几人都是心中一惊。曲芸这是在暗示他们对方一个活口也不能留啊。 他们都知道让曲芸了解这三大终级定律的出处正是她在生存岛索福克勒斯迷宫中得到的那本雷特辛之书,曲芸从没瞒着他们。无论曲芸有多天才,在一个没有任何魔法附魔传承的世界短短几周内学会制造出实用的附魔物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她之所以做到,这本记载了「创造万物」方法的圣书就起了决定性作用。而雷特辛之书封面上,飞扬的书页环绕成圆环的暗刻正是「能量不灭」定律的徽章。 按照云裳几人的了解,曲芸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把这种深度的隐秘与自己人之外的任何人分享。如果分享了,那么对方只能是死人。 「就算你说的狗屁定律是真的,我们一样开不出这条路去。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死路一条。要我说咱们干脆下车,离开公路垂直向山里走。」孙科不屑道。 他对曲芸没有吴用那种深藏不录的杀意,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敌视。曲芸倒是也明白这种心理。很多年轻有为,在外边取得过一点点成绩的男人特别见不得比自己年轻的女性能力比自己强。这不是孙科心理有问题,而是大庸传统的锅。 曲芸当然也就没往心里去。悖影不是能用物理距离逃离的东西,这时离开线索所在就是找死。她把孙科的蠢话当空气般继续分析:「还是那句话,无论悖影本身是怎么回事,这里作为拉马克游戏的场地,一定是存在足够线索的。如果不是能直接分析出悖影逻辑的线索,也至少是能让我们走出这条循环死路获取更多线索的线索。」 曲芸边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沉,手指不自觉地又一圈圈绕起了头髮。 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呢? 这时正在翻看任基舒手机的康斯妮突然把手机递给曲芸:「你看这张照片。」 0136 第十三节) 连带新秩序的人也都一起围了上来。没办法,d类竞争规则总是这样淡淡的忧伤。谁也不想动手,但是眼看着对方拿到关键线索自己没有又不得不动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刚才曲芸管吴用要手机时就是这样。现在新秩序过来围观,曲芸也一样没有办法。她甚至连赶人的话都懒得说一句。 「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风景照片。没有人物,焦距不清,景色也毫无特色。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从松林可以推断拍照地点很可能在这座山上。」黑猫皱眉。 这次却是任棉霜眼尖:「看远处这棵树!虽然很远看不清楚,但是明显比周围的树要高很多吧?会不会是我们之前检查记号那颗巨杉?你们看照片中间这小路连到公路的位置,被这几丛塔松间的灌木档得严实。从这个方向开车过去根本就看不到吧。」 曲芸点头:「这个距离确实无法判断,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线索了。鑑于刚才依子对于游戏与线索的推论,现在该做的就只有假设它就是那颗巨杉,然后根据距离方位找到这条小岔路了。」 小路上有不窄的轮胎印,想必也是能跑巴士的。但愿司机能配合一下,如果不得不提前下车步行,事情只会变得麻烦起来。 曲芸松开卷着头髮的手指问道:「黑猫,你在警校该学过侦查吧?能不能推断出这条小路具体的位置?」 「我凭什么告诉你?」曲芸的利用价值结束,黑猫打算单飞了。他可不信现在理智状态下的音乐家小姐还会在d类规则下不顾一切要杀他。 却是吴用嘆了口气,拍拍黑猫肩膀:「告诉她们一起去吧,到那里再分队,现在没办法单干的。」 黑猫在团队中地位比吴用高,这种时候却是很听吴用的话。既已翻脸,无须多言,便是冷着脸指定了大致的方位。 在曲芸的交涉下,司机并没有任何牴触地开上了玩家所指的岔路。笔直的柏油路变成泥土小径,崎岖,颠簸。但没有人有意见,毕竟两边都是松林,没有一看就很危险的悬崖和山壁。 就这样颠了十来分钟,车子又一次停下了。这次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道路到了尽头,前面一整面垂直的山壁挡在了那里。可以行驶巴士的土路就这样直接怼在山壁上。没有掉头环岛,没有停车场,没有施工一半的工地痕迹,一切毫无道理。 崖壁前,曲芸和吴用并肩而立。说是并肩,看起来曲芸似乎只有后者一半的高度。 「这么不合逻辑的死路,是悖影的区域封锁吧?果然游戏还没开始吧……」吴用嘆气。 「依子也是这么想,你想到怎么开始游戏了?」曲芸挑眉。她从不轻视对手,只会给每个敌人恰如其分的评价。而吴用此人,作为一个团队智囊的评价并不如何,至少比施学申差得太远太远。 「不是很确定,但是无论是什么,恐怕两个团队都要有人激活游戏。而激活游戏的人,很可能会死。我们这边除了我和黑猫剩下都是炮灰,当他们面老子也敢这么说。可是你们那边,看起来好像很相亲相爱啊……」一直在曲芸面前吃瘪,吴用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是啊,生命不復。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復活的。所以就让最没有价值的人去激活游戏吧。你们,就不需要知道这些事了。 很显然,两位智囊都了解到了一些之前游戏规则之外的信息。这倒是奇怪的事情,曲芸之前可是完全不了解悖影的,充其量只知道个大概概念。而吴用,说实话作为智囊有些平庸。就算他亲身经歷过别的悖影现象,可是如何能推导出本场游戏规则背后的诡秘? 「那就不是需要你关心的事情了。准备开始游戏吧,我们在这里最后找找线索,然后确定游戏真正开始就分团,各凭本事」 分团势在必行,好歹是竞争类的规则。没人会像新人那样死皮赖脸跟着别人团队求躺赢。当然也没有办法,除非不想赢,只求活命。 说起来这场游戏当真诡异,之前哪怕不能理解隐藏的世界观任棉霜几人好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现在却是从游戏开始就一直云里雾里,于是云裳一众很开心跟着曲芸来到路边的林子里,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记住,你们都太依赖我了。好好想一想没有我在怎么活下去,我不想少了任何一个。明白吗?本小姐可是要成为拉马克世界最强的女人,除了这个目标别的都无所谓。太相信我的话,你们迟早都得死……」 说到这里,曲芸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突然感觉四肢变得无力。 说话时她的表情像平时一样温和,太过严肃的表情从未出现在她精緻的面孔上。这是一种超然的从容,不是有大实力可以无视危险的从容,而是从未在乎,所以无所畏惧的淡漠。 这份淡漠让云裳众人不得不重视,他们有着普通的人生,不能理解曲芸的不在乎。他们比什么都在乎自己的性命,也在经歷中开始在乎彼此。没有人有自信在没有了曲芸之后自己还能好好在拉马克游戏里活下去。曲芸那微妙的疏离淡漠不仅给人距离感,也同时能产生强大的安全感。 所以曲芸语毕,一片死寂。连康斯妮都陷入了沉默。还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啊,竟从没见过她还有这样一面。曲芸的意思是要抛弃她们了?她不信。 在康斯妮眼中,曲芸的淡漠来自生长环境,来自与世界的隔阂疏离。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格外珍视可以称为同伴的人。今天的曲芸,太奇怪了。 曲芸却是不管众人诧异的眼光,笑着拍拍手道:「好啦,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悖影有其自身逻辑,这次的情况虽然确定是悖影,但是不意味着悖影的逻辑不可以像诅咒一样。事实上这次的悖影现象很可能就是以诅咒的形态存在的,也很可能可以用解决诅咒的办法解决。 还是那个推论。这是一场游戏,线索把我们带来这里,就一定可以在这里继续下去。规则所在,他们那个破团是绝对不会攻击你们的。所以现在分散开在附近林子里找找线索,十分钟后在巴士集合。」 「小芸,我怕……能不能和你一起?」从见到尸体的模样开始,任棉霜整个人就不好了,再加上曲芸刚才两次奇怪的发言,让她没有安全感到了极点。照说她这样要求没什么不自然,平日里曲芸对她们是有多温柔啊,几乎只要她开口,没什么不能满足的。 而今天的曲芸只是笑眯眯地踮起脚尖拍了拍她的头:「才刚说的这么快就忘了?太过相信依子,可是会死的哦!」 她伸手托住已经吓呆的任棉霜的脸颊,轻轻拍拍,又转而对大家笑道:「至少今天,大家都要做诚实的好孩子哦。」 这么无厘头地说完,曲芸就转身走向公路,铁石心肠般丝毫不理会吓得跌坐在地的任棉霜。 0137 第十四节) 围着车子转了几圈,在声场中确认包括新秩序在内的所有人都离开了巴士。曲芸叫司机打开了行李仓。 之前的推断果然没错。作为对这个世界异常所在的悖影,司机根本对那具尸体视而不见。 「约定,帮我……」吗?约定之后,会发生什么呢?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呢?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超想活下去啊…… 她探身进去,用左手小指勾住尸体那一截断指,放回尸身左手的位置,轻声说道:「依子和你约定,所以,开始吧。」 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没有人看着也……超尴尬。 虽然在声场中清楚除了已经回到车上的司机再没有别人,曲芸还是红了脸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羞耻地小声唱起了那首童谣。 巴士另一侧的树林里。黑猫,尹熙颐,张洋,富强,孙科,傻子。除了吴用老头,新秩序六个人齐齐围着一具尸体神色古怪。 这尸体是黑猫循着足迹找到的。看着这具尸体并没有在行李仓直视悖影时那种眩晕失真的感觉,而能顺着痕迹找来本身就是件怪事。 富强:「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足迹在深山老林里保持了两三年?」 黑猫苦笑着抓抓脑袋:「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可能是这次的悖影导致吧?刚才他们在我没说,我们从公路上拐下来后,就一直是沿着一条已经在地上的车辙印开过来的。不多不少,就一条。 然后巴士停下的地方,正好就是车辙印消失的地方。这已经很奇怪了不是吗?如果没有悖影效应,那么按照我们刑侦规则来推断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大型车辆的司机严丝合缝地压着自己的车辙倒回了公路。这根本没有道理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然后就是这些脚印了,虽然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但是姑且能看出有两个人走过,并没有回去。结果到了这里,就一具这么奇怪的尸体,另一双脚印无迹而终。」 说是奇怪,只因为这具尸体实在太像一具尸体应有的样子了。 不是那种被抛尸荒野两三年的骨肉模煳体,而是这个年代正常人死后,被殡仪馆化妆打扮后告别仪式上的尸体模样。就这么躺在山林里挖好的长方形坑里,双手扣在胸前,压着一张照片。 拉马克的玩家可没什么忌讳,黑猫不仅把尸体扒光,甚至不甘心地从里到外解剖了一遍。而结论无论怎么看,死因都找不出来,而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三天。 对照毕业合照可以看出尸体是合照中班级里的一名学生。而她手中的照片是一场葬礼上拍的,与尸体身份看不出任何关系。 照片中披麻戴孝的女生是手机视频上那个被推断为脸被划掉的袁媛,在身边扶着她的是任基舒。而两人面前装在玻璃棺罩中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按年龄和葬礼的站位可以推断为袁媛的父母。 眼前尸体的姿态,和照片中尸体的姿态一模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只有照片中的尸体神态颇有些诡异,乍看像是普通被入殓师处理过的妆容,仔细看却觉得有一点点像是在阴险地笑着。而眼前山林中的尸体则是面目狰狞,五官齐开,就好像见到了什么…… 新秩序一众人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凭着黑猫的刑侦能力,断断续续总有些脚印痕迹被找到。最后跟随痕迹几人一共找到三具尸体,全都是合照上的学生,身上全都各有一张照片。 而死者,全都与照片中人的姿态一模一样。 检查过最后一具尸体,众人四处观瞧着。 「黑哥你看山坡上面高起来的尖尖,好像是什么建筑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孙科打着集束手电四处踅摸,突然指着离巴士更远的山坡上方叫道。而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搭上了张洋的肩头。 张洋愤而甩开孙科的手,却被后者一耳光扇倒在地。 「小贱人,以为上次被黑哥上了,就真是黑哥的人了?老子还碰不得你了?」 尹熙颐一步跨到张洋面前,怒视孙科:「别忘了你上场新人,是谁救了你!要不是我和张洋,你早被他他们和其它新人一样……」 「一样怎么了啊?」黑猫狞笑着向前一步,尹熙颐低下头,没说完后面的话。 「行了,把坑填了吧,然后回去,」黑猫手腕一翻将照片收进徽章空间:「既然有了这些发现,回去看看吴用在车上调查的怎么样了。然后就找个藉口甩开云裳那团人,争取先找到更多线索赢下游戏吧。 这场游戏的对手不好对付,又遇到悖影现象,老子没功夫调教你们。现在我们已经走在了前头,这场竞争游戏的胜利者一定必须也只能是我们新秩序。」 「那上面的建筑……」 「计划的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然后带上吴用甩开那帮人再一起去看看。他娘的最讨厌这种智略类游戏,少了吴用什么也干不成。」 「我也可以帮你们……」尹熙颐虽然信任曲芸,但她不是靠着别人的性子。既然已经被骗留在了新秩序,她得想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至少要保护张洋,也要保护自己不至于像张洋一样被…… 正如曲芸所推断,尹熙颐二人与她同一天进入拉马克游戏。在一个弱小团队里经歷了噩梦般的新人试炼,第二场游戏随到了新秩序所在的界。 按照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两人可以决定留下或者不留下继续随机匹配后面的界,当然新秩序也可以花费能量点截留两人。但只是贪图两人身体的一群男人显然不可能有曲芸的阔绰,他们选择花一场游戏的时间欺骗两女。 对拉马克世界毫无认知的两人虽然并不至于认为新秩序里都是些什么好人,但是黑猫强大的战力和吴用靠谱的指挥给二人的求生很大的信心。毕竟性命攸关,她们便选择留在了新秩序。 于是就有了第三场游戏中,张洋遇到的那事……从此以后两人沦为当初任棉霜一样的境地,所有的进化点收穫被迫转成能量点上交,绝不可能攒下转界或者反抗的点数。 「觉得自己有脑子?」黑猫狞笑着摇摇头:「只可惜你是女人!富强,掌嘴。」 回到巴士旁,便见云裳众人已经围在了那里,彼此交流着什么。而吴用也对着巴士在发呆,揪着自己的头髮,好似陷入了深思。 「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黑猫站到吴用身边。 看似正在发呆的吴用却好似早就注意到黑猫的到来。她静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云裳那堆人中的曲芸。然后道: 「你觉不觉得,这巴士好像比刚才破旧了好多?刚才车身上没有这几块脱皮吧?虽然手电光下看不准,但是颜色也淡得有些明显吧?」 0138 第十五节) 黑猫和吴用检查车身时,云裳这边,康斯妮小声道:「找藉口支开他们,有发现。」 曲芸点头:「甄辉齐,去跟司机说一声我们准备离开了,如果能让他在这里等我们更好,不行就算了。」 甄辉齐很高兴地跑开。曲芸一直只是自己一个人护着他们,却从没这样信任过自己的办事能力,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总在独自谋划着名什么,仿佛和他们隔着复杂而遥远的整个宇宙。 任棉霜也觉得有些吃惊。在她眼中曲芸不是看不起她们,而更像是不想麻烦他们做任何事。从曲芸第一场游戏结束时说的那些,她觉得曲芸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奢望,所以不自觉地把一切隔绝在外。即使对他们已经足够的尊重与在意,也改变不了那种隔阂的本能。 「哎呀我擦!」 甄辉齐的惊叫吸引人两团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从驾驶室向后翻倒跌落,后脑磕在一块圆滑的石块上,就这么昏了过去。随着他一起跌落的,还有一具尸骨。 「这玩意,是那个司机吧?」康斯妮蹲下身,戳着骸骨皱起眉头。 「服装和耳机都一样,死了应该有两三年了。」这些黑猫不用解剖也可以断定,毕竟剩下的基本上只剩骨头了。与相对密封干燥的行李仓中那句女尸不同,这才是荒野里暴露两三年的尸体正常的样子。 直到这时才有任棉霜上前,将昏倒的甄辉齐拉了出来,简单检查了下,对曲芸点了点头。还好,没大事。 说起来甄辉齐这货在游戏中歷来都有一半左右的时间是昏迷着躺赢的吧?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到现在,没有解决的线索已经有不少了,你们那边应该也一样吧?我们在这里分开如何?」曲芸见死机的尸体上再找不出更多线索,便提议到。 「正有此意,就比比看谁能活到最后吧。好好照顾你那帮小团员哦,他们可都聪明着呢。」吴用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只可惜在他那张老脸上,显得很是狰狞。 说罢,便跟着黑猫沿他们下来的路返回。路上孙科还时不时警惕地回头观望,生怕曲芸她们跟上来。尹熙颐神色复杂的跟上,她不信曲芸会抛下自己,她一定另有打算。张洋却始终怨怒地瞪着曲芸,就好像自己的经歷全是她的错。 等新秩序一众人消失在山里,曲芸隐隐有些着急地催促康斯妮:「刚才发现了什么?我们过去看看吧。」 康斯妮点头,指着昏在地上的甄辉齐:「那他怎么办?」 「先丢在这里吧,耽误时间的话,落在新秩序后面可能会有危险。」曲芸直看着新秩序离去的方向。 任棉霜有些惊讶,先是目光闪躲,然后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直面曲芸:「小芸,让我背上他吧,不会影响速度的。跟你之后我赚得进化点一场顶过去十几场了,全用来强化体力了。虽然和你得到的点数比零头都算不上,但是背着他真的没问题。你不是说了,想要帮我们每个人实现梦想吗?带上他,就是我现在想做的事。」 曲芸轻皱眉头,丝毫没有自觉自己这个表情很勾人。最终还是嘆了口气,点了头。 康斯妮打趣到:「我家主人曲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小心了?悖影有多麻烦我是不知道,但新秩序那小猫两三只还配被你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曲芸有点发愣。 任棉霜果然强化了不少体力,背着甄辉齐还走到了曲芸前头,紧跟着康斯妮。只是她的动作给人一种不太平衡的感觉,很像是不适应新力量或者没有使用进化图谱仓促进化导致的肌体失调。 很难想像她作为一个「超人」是怎样继续在普通人的欺凌下忍辱负重,继续维持着以往的「工作」,同时还挤出所有自己时间在没有任何学习渠道的情况下坚持努力训练自己。 康斯妮回头看了任棉霜,眼里多了丝温柔。在她血族的夜视视角下任棉霜的身上多了很多不明显的伤痕。那不是被欺凌的痕迹,而是新手学习使用各种冷兵器失手造成的。这是个要强的孩子。 走了没多久,康斯妮停在一具尸体前。 尸体穿着校服,面孔清晰可辨,可以看出是毕业合照里的一个女生。 她整个人吊在树上。不是上吊或者绞刑的那种吊,而是被自己的一头长髮系在了树枝上。 没有黑猫在,云裳几人都不是很懂怎么推断现场解剖尸体,一时间不禁有些面面相觑。用普通人的视角看这尸体上没什么外伤,根本无法推断死因。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那狰狞的面孔。好像被活活吓死,因为看到了什么…… 环顾四周,曲芸突然问康斯妮:「没有任何痕迹通向这里啊,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血的气味,」康斯妮说着舔舔嘴角,露出一对又尖又长的小虎牙:「虽然已经不新鲜到没法喝了,但是还能清晰闻到。这就说明死了绝对没有两三年。或者说,也就两三天的程度吧。」 曲芸托腮思考,长发随着夜风起伏。扫到脸,便气恼地甩甩头:「这周围还有血的气味吗?」 康斯妮点头:「还有三四处,我可以带你们很快找到。有一处气味最浓密的地方,在巴士另一边的山上。即使在这里也相当清晰。如果不是死了什么大型怪兽,那大概就是很多人了。不过在所有这些之前,先看看这里。」 曲芸打着集束手电顺着康斯妮的手指看去,在树上吊着的女生校服口袋里看到露出的照片一角。 抽出一看,照片上又有袁媛,那个在集体照上被划掉面孔,疑是死在巴士行李仓的女孩。照片里的背景明显是学校教室,挂在树上的死者正揪住袁媛的长髮把她拖倒在地,两三个同学围在背景中拍手笑着。 照片中的袁媛,神色痛苦,却没有因为愤怒或者恐惧而扭曲,只是咬着嘴唇,看起来仍然很美。她没有反抗,双手只是自然下垂。加上被扯直的长髮,正和树上的尸体姿势一模一样。 0139 第十六节) 「看出什么了吗主人?」康斯妮有些期待地望向曲芸:「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家族内部的淘汰战?」 看起来康斯妮所来自的世界,或者至少她所生活的高等贵族圈子是没有学校的概念的。在这边的世界还有很多常识需要学习啊。 曲芸点头又摇头:「只是普通的校园霸凌,这个年纪的孩子在这边都要上中学,我也是刚从高中毕业没几年的。之前和你说过的,忘了吗?看起来很像是这个袁媛受到校园霸凌,所以死后诅咒死全班欺负她的人。这样考虑的话,后面的线索就有一定头绪了。」 她说着又托起腮,而对面康斯妮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直到曲芸迴转身后,却噘着小嘴皱起眉头。 接着她们花了十几分钟把康斯妮在周围嗅到的几具尸体翻看一遍。结果很清晰,共性很明显。死者全都是合照上的学生,身上全都能搜出一张死者欺凌袁媛的拍立得照片。而死状也全都和照片上袁媛的形态一样,唯独面孔全都因恐惧扭曲,就好像看到了什么…… 知道了特点和共性,从第三具尸体开始就在没有什么对理解悖影或者诅咒有建设性的线索了。曲芸终于叫康斯妮带路前往另一边山坡上血腥最浓厚的地方。 作为黑夜所眷顾的血族,康斯妮在前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老林深夜中像郊游般自在地领路。她反手握着手电把照着后面为曲芸她们领路,而她们已经落在了十几米外。 所谓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也不夸张。除了手电光束所致,整个深林一丝光线也没有,就是绝对的黑暗。抬头看不见星月,也不知是傍晚就已经起了的雾气太过浓厚,还是天上覆盖了厚厚的乌云。在漆黑中这是无法判断的。所以曲芸和任棉霜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小心借着手电光缓缓而行,生怕绊倒。 即便这样,曲芸还是被树根纠缠和落脚踩空摔倒两次。幸好背着人的任棉霜没这么倒霉。 事实上任棉霜现在的体力好像比曲芸好了很多,背着个人也没有曲芸那么狼狈,甚至留有余力的样子。 她是故意落到后面,盯着康斯妮没有注意自己这边,就悄声对曲芸说: 「小芸,你有没有觉得康斯妮今天有点奇怪?」 处于上场游戏的对立阵营,任棉霜一直对康斯妮有着些微的隔阂和畏惧。她不是那种能把感情和行为分清楚的人。只碍于康斯妮加入仙府后就一直和曲芸腻得亲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平时下意识地有些躲着康斯妮。 如果康斯妮真有什么不妥,首先发现的会是一直对其保持警惕的任棉霜倒也没有任何奇怪。 「什么?你声音太小了。」 任棉霜不好意思地凑近了些。她也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习惯性地用那种人类根本不可能听清的声音说话。这次她贴在曲芸耳边悄声说:「我是说康斯妮有点奇怪,你确定她是真心归顺你吗?」 曲芸有些差异地抬起眉头:「应该是吧,在一起好几天了也没什么不对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真心信任着你。而且进来前她那么粘你的,现在下车这么长时间,连你的手都没拉过。你摔倒了也没过来扶你看你。不觉得着有点……」 「不像她?」曲芸托腮。 任棉霜点头,却马上如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曲芸身边。因为前面康斯妮边说话边回过了头: 「快到了。看我手电光的地方,是建筑的尖顶。能看到吗?」 看到任棉霜避开目光,康斯妮微微挑眉。 「不急这一时,停下休息会吧。任棉霜背了个人应该很累了。你坐一会,顺便检查下甄辉齐的情况。」 任棉霜确实很累了。她的进化点数其实大多用于强化四肢白肌,希望能够在战斗中靠爆发力帮上忙。她没有图谱,又因为自卑的缘故没敢打扰曲芸询问,所以内脏和耐力方面短板得厉害,根本配合不上高度发达的白肌所需的能量。 这就造成了目前这种力气很大,但是行动起来却会给身体造成很大负担的状况。暴起的力量相当惊人,可持续负重十几分钟就需要忍耐持续的疼痛了。 要说怪曲芸没有照顾到,也不全是那回事。毕竟曲芸只是刚完成三场游戏的半新人玩家,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经验还要比任棉霜差。她的进化方向又是一条近乎「前无古人」的奥法道路,点数也基本用在大脑区域上。很多身体进化不平衡会产生的问题,根本没道理要她一个钢琴表演系的大学生预想到。 任棉霜放下甄辉齐喘气时,曲芸上前几步走到了康斯妮身边。虽然没背着人,但是身体本就柔弱,又基本没有进化过的曲大小姐在连夜赶山路后也有些气喘。 「你……不信任我?」曲芸边喘气边问道。 「并没有,她和你说的?」康斯妮露出一副人畜无伤的微笑,眼睛扫过任棉霜。就见到十几米外山坡矮些的地方,正在检查甄辉齐的任棉霜就是一个哆嗦,脖子缩得紧了些。她听不到上面的轻语,但是食草动物的警觉让她莫名一惊。 曲芸摇摇头:「凭我们的关系,这点问题我还是能注意到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顾虑,但是感受一下我们的契约吧。 只要它还存在,我们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种让我可以在一念之间毁灭你的力量,那些羁绊。若我有问题,你已经完了。」 康斯妮的瞳孔变得血红。她瞪着圆圆的杏眼直视曲芸,曲芸也半微笑着用那灵动的大眼睛回视。从曲芸的眼中,康斯妮并没看出任何不妥。所以她只是皱眉点头道:「我明白了,对不起,主人。」 曲芸点头:「与其和我在这里互相猜疑,不如关注一下她。」 「任棉霜?」康斯妮差异。 「是的,你应该也能感觉出,她还有保留。」 0140 第十七节) 「难道你我就没有保留了?现在又不是你死我活的决斗或者战争。爬个山就把自己弄得底牌尽出,遇到战斗还怎么办?」康斯妮很诧异。 「你不明白,关键不是怎么做合理,而是做的人会怎么选择。那个真正的任棉霜努力要强,如果能不拖我们的后腿,哪怕底牌尽出又算什么?这只是一方面。 除此之外,你不觉得她的力气有点太大了吗?上一场她什么样你见过的,游戏我独自赢下,你们的点数都不多。她是怎么背起甄辉齐走了那么远的? 甄辉齐虽然不算强壮,但也是个接近成年的男性了,不会比任棉霜轻。背起和自己相当体重的负重爬山十几分钟,你了解对普通人类来说这是个什么概念吗?」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康斯妮看起来好像很困惑。她真不知道普通人类的力量应该是什么水准,但是自己主人有多柔弱还是了解的。 「试探。任棉霜是我们重要的伙伴,无论她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人掉包,我们都要尽快把情况弄清楚,保护我们的伙伴。」曲芸托腮思索。 「怎么做?」康斯妮点头。 「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她,而且只能由你来做,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因为如果不是真的任棉霜,哪怕是窃取了她全部的记忆的敌人也做不到一件事,就是忍辱负重。 了解她的过去你就会知道,她在以前的团队常年被欺凌,过着是个人都没法忍耐的日子,很长时间。她一次也没有反抗过,这是她写在骨子里的性格,是任何人都没法复制的懦弱。 你需要做的就只是去欺负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凌辱她,蹂躏她。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总会至少流露出一丝反抗的目光,而我不会放过那一点。如果她没有问题,事后我会帮你解释清楚。如果被你弄伤,只要不致命,回到团队空间都会被治癒。」 康斯妮好像思考了好一会,终于点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路上我会找机会。」 哒哒哒哒…… 是突击步枪的声音在道路另一侧的山上响起。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寂静的深山中却格外刺耳,还带着有山谷才会产生的回音。 康斯妮轻笑:「看来那边的血腥果然有问题啊,正好让新秩序帮我们开路。」 曲芸却显得稍有焦急:「毕竟是竞争类规则啊。他们死不光的,再拖下去我们会很被动。适当加快脚步吧。」 山路难行,康斯妮在前面走走停停。等待曲芸和背着人的任棉霜中,又是十几分钟过去。让人总有一种错觉,夜更黑了。 三个女孩终于走到了刚才康斯妮用手电光指点的建筑。 那是一坐建立在悬崖崖壁上的寺庙,已经十分破旧。 建筑的结构设计极其精妙,底部三角形的圆木支架抵住山壁构成所有建筑的基座。以至于整座庙二三十座大大小小的建筑高低排列在崖壁上,仿如攀附墙壁而生的植物,悬空而立。 曲芸怀疑这里自从不知什么年代废弃以来就从没人发现过。这猜想很有道理,一是这崖壁隐藏在松林之中,顶端倒斜的崖壁之下。不踏足这里,无论从哪个方向,包括卫星都看不到。 再就是这里其实离公路已经很远了,就算有人开车沿着那条土路走到尽头,怕也少有人会有勇气离开道路深入丛林十几分钟路程。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活生生地告诉她们,有人来过这里。 不仅知道有人来过,她们还可以确认来的是谁。这人他们都认识,是新秩序里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富强。 悬空建在崖壁上的寺院,由一条依山壁开凿的狭小石阶连接地面。强光手电聚焦下可以看到,此时一副扭曲面孔的富强正嵌在石阶边的石壁中! 看到嵌入石壁的敌人,曲芸的面孔是相当的惊愕。康斯妮觉得她从没见过曲芸这样的表情,而任棉霜却是自己惊得比曲芸还厉害。 「奇怪,」康斯妮耸耸精緻的小鼻尖:「总觉得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应该有血的气味。但是在逐渐变淡。」 「可能是富强或者别的什么人在这里被杀后带到上面去了吧?」 曲芸急着上去,康斯妮也不再纠结。 惊愕归惊愕,但至少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三女一累赘还是很快地上了石阶,就连任棉霜都硬着头皮紧跟上来。 石阶不算长,斜向上不过百米,富强的尸体嵌在中段的位置。几人走进才发现富强的尸体远比看上去更加恐怖。 面孔的扭曲并非像那些中学生的尸体一样仿佛受到惊吓,而是被什么巨力拍在脸上,导致颅骨粉碎造成的扭曲。至于此人死前的表情已经是无法分辨了。而更恐怖的是,尸体是正面嵌入崖壁的,而此时脸却朝着众人! 任棉霜急促的唿吸暗示她很可能吓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其实在山下看时已经隐隐有所感觉,现在更是明显。观察富强尸体时,那种直视悖影现象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而任棉霜显然对这种失调感反应最为强烈。于是曲芸便皱着眉问康斯妮「怎么看?」 康斯妮收回仔细观察的目光,下意识从那由于悖影效应而让人持续产生生理不适的尸体移开视线想了想:「具体的不清楚,但是直观感觉是有人用大力气扇了这货一耳光,直接把他的头拍得旋转一百八十度,身体嵌入岩壁。」 嵌入岩壁而不是在岩壁上撞成肉酱并没在分析的范围内,看来在高等血族眼中肉体坚硬超过岩石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嗯,没毛病。 「的确如此,」曲芸点头贊成,边戳着富强的身体:「头部陷入得最深,而身体骨骼基本完好。若是在武斗类游戏中遇到此人,一定会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可惜了……咦?」 曲芸说着从富强的后领子里,也就是现在的下巴下面抽出一张只露出一点点角的照片。 同样是学生尸体身上那种拍立得照片,背景也是在教室中。上面是班上那些熟悉的面孔目瞪口呆地看着袁媛一个耳光扇在周施施脸上。周施施捂着脸,漂亮的面孔惊愕又扭曲。而袁媛则指着相机的方向,含着泪。从拍摄的角度看过去,袁媛显得既委屈又坚强,形象格外高大。 却在康斯妮凑过来想要观看时,一阵山风吹过。曲芸手中的照片就这样被捲走,飘落悬崖下面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和之前那些一样,校园霸凌的照片。」曲芸尴尬笑笑,她也没办法再把照片找回来。 康斯妮只是点点头道:「既然这里已经出现了玩家尸体,就说明悖影会威胁我们的地方近了。主人要小心了。」 0141 第十八节) 曲芸点头刚往前走,就见身边任棉霜急着跟上,脚步却是一晃险些摔倒。也不知是背着一个男生拾阶累的,还是被玩家尸体吓的。 曲芸一把扶助任棉霜,惊出一身冷汗。延山壁而上的石阶宽不过一米,勉强能站下两人并排,边上没有护栏。 三人站位紧密,任棉霜又背着个人。这要是摔倒了,保不好就得砸倒曲芸。滚楼梯是小,从台阶边上栽下悬崖找谁哭去?曲芸可不是那种能飞天遁地的老玩家,那至少需要几十场的底蕴。 「累了吗?累了就说出来,休息一会。」曲芸小声安慰任棉霜。 任棉霜咬紧嘴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危险。出了事不止自己死,很可能拖累整个团队陪葬。背着甄辉齐砸倒曲芸,曲芸死了康斯妮也得因为契约完蛋,还不真是一个也不剩? 她不甘地点点头,有点畏缩地看向康斯妮:「对不起,休息一小会就行。」 曲芸在任棉霜看向康斯妮的时候对后者眨眨眼睛。他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正是试探的时候。不要同意她休息,拒绝她,嘲弄她! 康斯妮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向下面走过来。每走一步,身上都盪出一种妖邪的气势。这让下面的任棉霜腿都抖了起来,避开目光,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能坚持。你们先走别管我,我马上就能追上。」 康斯妮却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她一直走到任棉霜脸前。任棉霜已经闭起眼睛缩起脖子。这是在老兵团时等待挨揍的本能反应。 身为血族,康斯妮并不需要唿吸,体温也总是与气温持平。但是紧闭双眼的任棉霜就是能感觉到她那精緻而冰冷的面孔已经紧紧贴到了自己脸前。然后……背上一轻。 再睁眼时,已经见到康斯妮轻松地将甄辉齐背在了背上,自顾自向上走去。托着甄辉齐身体的双手还在身后握着手电,为曲芸和自己照路。 康斯妮走得轻松,很快便到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最下面的一个大殿。说是大殿,只是比起其它房屋略大些。毕竟是依岩壁悬空而建的寺庙,总不可能建出个大面积的空中庭院吧? 而为什么大家都下意识认为这里是寺院,除了独特的建筑风格,就因为一连串建筑的最高处那座塔。外形看它很像是大灾变前首都燕城妙应寺里那座白塔。 「任棉霜在这里守着甄辉齐休息一会,康斯妮和我进去。以防生变。」曲芸指挥。 好歹算个大殿,殿门还是蛮高大的,至少对照曲芸和康斯妮两只不到一米六的萝莉身高看相当高大。门未入栓,半掩着。想来这也正常,就算之前是密封的也该被先一步来过的新秩序破坏了。 果然如寺庙的大堂,进门正面对着一具高大的佛像。虽然两人都对表世界的宗教毫无研究,但直觉能感到这寺院大概与表世界那些佛庙都不同。只因佛像的面孔古怪。 与教义有关,佛教供奉的偶像大多慈眉善目。听闻也有怒目狰狞的,可眼前这具佛像只能说面目诡异。它勾起一边嘴角,看似在笑,却让被盯着的人寒毛直立,总觉得很是阴险。觉得这样的目光下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要被算计了一样。 对!正是曲芸算计人时会露出的那种神态。陌生人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是美女脸上又一种韵味的迷人。熟悉的人却会不寒而慄,又有人要倒霉了。而最诡异的是,曲芸看着这佛像的面孔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你该明白吧,违抗我的意志,你自己会有危险的!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为什么不趁机试探任棉霜?要是她真有问题,你又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啊?」并肩走到佛像前,确认外面的任棉霜不会听到,曲芸便皱眉质问康斯妮。 康斯妮觉得曲芸今天皱眉的表情大概比她一生都要多了。虽然她认识曲芸不过几周,不过朝夕相处下来也大概明白这货的不拘小节没心没肺。当然,也有能力使然,反正别人愁破天的问题她都没当回事过。 现在看到她一向优雅的面孔频繁皱起,不禁有一丝心痛。即便她觉得曲芸皱眉的样子也很迷人。 「她应该没问题的,其实我刚刚问过……」 话没说完,康斯妮变惊愕地瞪着曲芸身后,仿佛被石化一般。 曲芸顿时只觉一股凉意在背后从脚跟直窜发梢。 她当即向对面康斯妮的方向前跨一步,与其并肩的同时转身把手电光束打向刚才自己身后的位置。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隐没在佛像后面。快得像是没有重量,曲芸几乎什么也没看清。没看清,却直觉有什么细节不经意间被自己忽略了,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那身影绝对有古怪,有什么人类身上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屏息近乎半分钟,曲芸才松了一口气般问身边的康斯妮:「你该能看清吧?刚才那是什么?应该是个人吧?新秩序的人?还是幽灵什么的?记得你说过小时候你们家族手下还有很多幽灵来着。」 康斯妮表情古怪:「不知道啊,只注意到长发,像是个女人。肯定不是幽灵,你不是刚讲过三大终极定律吗?幽灵那玩意只是经歷过死亡的生命体不完整的延续罢了。半透明带有灵气光芒,反正肯定不是刚才的样子。更多我真不清楚了,但感觉应该也不是人……」 曲芸点点头,又托腮思考起来。 先跨到我的身侧才转身,你是连我也不信任了吗?怕我偷袭你?还是你一开始就知道…… 「先搜查一下大殿吧,刚才那身影是躲去佛像后面了吧?」曲芸有了结论。 康斯妮点头跟随,绕道佛像后面一看,虚掩着的后门外是一条通向下一座建筑的栈道,没有任何人影。 这倒也不出乎意料,寺庙大殿的佛像身后都会有后门出口。虽不信佛至少还是去寺庙旅游过的,曲芸这点还算清楚。 而现在看得比阳光下要更清晰的康斯妮则仔细搜查了大殿每个角落,没有任何收穫。门口夹着一些显然是尘屑五品以下的繁物法器佛兵已经陈旧不堪。至于樑柱上的雕镂图样出身根本不在同类世界背景的康斯妮更是无从知晓。 唯一可以算是线索的便是她看到墙壁和柱子上一排突击步枪扫过的弹孔。见过曲芸与黑猫战斗的康斯妮判断很可能是黑猫的杰作。这显然就是刚才枪声留下的痕迹了,然而显然没有打中什么。除了弹孔就只剩下弹壳,没有一丝血迹。 要是有个魔法师什么的在队伍里,或许还能从奥法元素的角度感知下大殿是否藏有隐秘,云裳仙府却是没这个办法了。 另一边的曲芸站在四米来高的佛像背后托腮思索。 不对,这佛像绝对有问题! 0142 第十九节) 判断佛像有问题倒不是因为曲芸从它诡异的面孔上想到了什么。她是真没有那些知识。却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个常识问题。被木樑支如岩壁悬空构架的建筑,怎么可能撑得住一个四五米高两米多直径的雕像? 除非佛像是泡沫塑料的,这念头想想也觉得可笑。事实上摸上去,佛像明显是木质。 「康斯妮,打破这个佛像。」 「完全摧毁?」康斯妮诧异。 「不,如果我猜的没错,佛像应该是中空的。打破一个洞口就行。」 血族的力量和体型身材无关,他们天生具备拉马克世界高级玩家才具备的体内能量循环系统。康斯妮一掌轻轻拍下,曲芸感觉其破坏力已经有了自己第一场里见识的死鱼眼的程度。 作为一个几乎还是婴儿的十五岁血族她的力量还极其弱小,但已经有了在拉马克世界以力搏生的底气。 一掌之后果如曲芸所料,佛像并非实木而是空心的。从破口往里观望,内部并未如预想的那样藏着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是空空如也间只有底部放着一张拍立得照片。 又是照片……曲芸头都大了,这该死的诅咒一路上各种不明不白的线索提示,该让人怎么分析? 照片的背景依然是同一间教室,视角拉得离黑板很近。黑板上除了课表值日生一类的普通信息,还写满了各种辱骂袁媛的话。 而照片中只有一个人,正是袁媛。她正在黑板前面扫地,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像手机视频里宠溺地与周施施勾手指时一样的微笑。 毕竟是不知废弃多少年的建筑,康斯妮一掌之后就是大量翻飞的灰尘。这位血族公主自己一个人时有多讲究曲芸是知道的。果然她好像很在乎这些灰尘,快闪两步就双臂遮住面孔。 趁机看清了照片的内容,曲芸翻手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徽章空间。 「这里面有血的味道吗?」曲芸装作观察佛像内部明知故问。 「没有,再往前走就有了。血香味最重的地方,在最后面。」 「刚才那人影应该也是去了后殿,小心些,我们跟上。」 「我去叫任棉霜。」 两座建筑间悬空的栈道不到十米。但是由于崖壁并非从上来的山坡起始,而是由山坡起始的石阶直接连接到垂直方向的地质断层,所以悬空寺其实建在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上。 先前入大殿前还没感知,这齣了后门,才有踏空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实感。若不幸队里有个恐高的,怕只能留守在这里绝对跨前不得一步了。漆黑之下看不清这悬崖有多深,曲芸只能极隐约地听到下方远处有流水的声音。 康斯妮想接过甄辉齐,却被任棉霜拒绝了。两人都默契地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妙间诞生了一丝信任。 第二个房间的门不出所料同样是虚掩着。比起大殿的大门,这里破损得更为严重。曲芸轻轻一推,便随着响亮的一声「吱嘎」向内旋开。 曲芸和康斯妮都皱起眉头,怎么会有声音?既然会有声音,那么那个一瞬即逝的身影又到哪去了? 这房间里血腥味太重了,就连曲芸也闻得清晰。她探身进去之前,先摸出一把西格绍尔p226手枪探了进去。握着手电的左手垫在持枪的右手腕下,几个标准的战术动作就垂下了手枪。 无它,这第二座殿是讲法堂。里面比之前大殿更加空旷,除了一些怕是有百年岁月的蒲团草蓆一类腐朽不堪的东西外空空如也,根本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 之前闻到的血腥也一目了然,满地的鲜血和肉块。 任棉霜终于受不了了,难得背上没有了累赘,便一个人趴在地上对着深渊呕吐起来。曲芸和康斯妮则入内开始仔细研究。不能不研究啊,凝视尸块的微妙眩晕视差让她们知道尸体死于悖影。这是直关自己性命的问题。 折腾了几分钟,康斯妮问:「所以这堆玩意应该就是仅仅一个人吧?」 「对,是新秩序的孙科没错,」曲芸慎重道:「你觉得他怎么死的?」 康斯妮想了想道:「你之前都说是什么诅咒之类,那还真不好说。光从物理角度看,好像是被极细的丝线切割出来的?但是也不像呢。没有整齐的切口,就好像被撕碎的,可是有没有肉体被撕开的那种纹理……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被撕开的不是人体而是纸片,但是又变成了人体?」 「对!就是这个感觉,不愧是主人!」康斯妮甜甜笑了:「听你这么说,倒是不如先看看这个。」 她丢出来的是一把撕碎的纸片,有些沾了血但大多数还算干净。同样的纸片曲芸手中也有几张,两人加上后进来的任棉霜拼凑了一会得到了一张勉强可以辨认的信。 抛开找不到的碎片和被血污遮盖的部分,还是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叫做韩鑫傅的男生写给周施施的。韩鑫傅也是毕业合照中班级的一员。几人印象比较深只因为此人是班级男生里光看外表最显眼的一个,最高最帅。之前一路上却并未见到此人的尸体。 至于周施施,自然就是视频里那个和袁媛拉勾约定的美少女。 信上的内容很高中生,说白了就是韩鑫傅告诉周施施:我虽然追了你很久,但是你一直不领情。现在老子找着真命天女袁媛了,求别再纠缠。 呵,这狗血诅咒还扯上三角恋了。曲芸无语。 原以为袁媛被周施施孤立欺负,死后怨念形成诅咒。结果没想到袁媛自己也是个狐狸精,她可不敢确信韩鑫傅信里和周施施关系之清白有几分真实。反正这一班学生没几个好东西,死光了活该。问题是这信和自己的游戏任务又是什么关系?更多的线索提示? 「任姐,刚才斯妮找你去聊了什么啊,那么久才过来。」曲芸边思考着顺口问道。 任棉霜却是一阵神色阴晴不定,好似相当犹豫。反倒是康斯妮轻轻笑了下接话:「没有,我们刚才其实根本就没……」 刷刷。 这次是康斯妮和曲芸齐齐扭头,看向任棉霜的身后。 0143 第二十节) 康斯妮反应最快,停下话题一束手电光打了过去。显然这是在为曲芸照明。 此刻三人正在讲堂后门门口一片没有被血迹弄污的地方聚首而坐。要说这里还真是略有些古怪。四周都是血肉,唯独这里有个半径一米五左右的完美圆弧后面干干净净。就好像血肉喷洒时这里有个什么圆形或者半圆形的东西盖在地上,之后又被搬开了似的。 身影出现在任棉霜身后,曲芸和康斯妮便各被任棉霜挡住一半的视线。 可曲芸这次却也不管看没看清,甩手砰砰就是两枪。 瞄准时视线聚焦在人影身上便是一阵眩晕,却在康斯妮的手电光下也勉强看清人影是个披着长发遮住脸孔的女生。 虽是眩晕,不出十米的距离子弹却也精确点射打在人影身上。只是并没见到溅起的血花。接着被任棉霜转身回头的动作挡了一下,最后就见到人影消失在后门出口。 毕竟是智略类游戏,又有个悖影压在众女肩头,终究是没有人直接追出去。 「那……那个,刚刚那个身影,会不会就是规则里让我们揭露的『影』?」任棉霜惊魂未定,怯怯问道。 「肯定不是,」曲芸斩钉截铁:「首先游戏胜利的条件是『存活到游戏结束』,所谓『结束』肯定是需要我们达到某个目标。刚才的身影被我射中却没有任何影响,恐怕是未必能被杀死的存在。那我们要如何用它达成结束游戏的目标? 此外就是额外奖励的条件是『揭露』影。那么一个具体存在的身影,有没有隐藏在什么秘密之下,要我们怎么『揭露?』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赶在新秩序前面触发『结束游戏』的条件,获得最大奖励。」 曲芸语速很快,隐隐总像是有些焦急的样子。 「明白了主人,我们出发。」康斯妮对任棉霜点点头,她也显得有些急。两人的表现都与平时的气质有些不同,可惜这不是任棉霜所能发现的程度。 讲法堂后门出来是上下两条通路,此后的建筑开始分层。从这里看过去两层建筑各自有独立支架撑在崖壁上自成地基,下方建筑瓦檐到上层的基柱间隔着五六米,目测彼此互不联通。 曲芸选择了向上的路。因为康斯妮所述血腥最浓重的地方是建筑群尽头那座塔,而塔尖高耸远远都能看见。虽然这里被后面建筑遮挡看不清晰,估摸着却应该是在上层的。 刚迈开腿,便听得塔的方向又是一梭子枪响。距离近了,曲芸能分辨出那是黑猫突击步枪的枪声。接着便隐约传来悽厉的嚎叫声。 「任姐,甄辉齐交给你了!斯妮,快!」 曲芸喊着便沿着向上的石阶奔走而上,康斯妮紧跟在后。 上层的建筑没有下层那么复杂,全都是一间挨着一间。只是依据山壁走势远近距离略有不同而已。 两人很快跑过钟鼓两个房间,接着是腐坏殆尽的藏经阁,和两间连接紧密稍显华丽的住持卧房。最后闯入一间略小些,但是结构很像第一间大殿的厅堂。厅堂里有着法器和供桌,供桌后面是一尊面貌与大殿相似诡异,但是尺寸小很多,只是等身大小的佛像。 为什么说是最后呢?因为这房间后面就再没有门了!又是死路一条。 佛像身后的墙壁上有古代那种纸煳的网格窗。不知多少岁月,窗纸显然早就没了。从网格空隙看出去,那座塔赫然还在二三十米开外。而塔后还有光线晃动,想必就是新秩序剩下的人了。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呢? 从这里看得清楚,那塔并非像寺庙建筑群一样悬空在三角结构支架上,而是切实建立在山壁支出的一块平台上。平台面积不大,比塔的基座宽出两三米而已。 要知道,这样的距离,就算康斯妮也跳不过去啊。黑猫他们要是有那样的实力,早些时候也不至于被曲芸一点魔法伎俩吓倒了。并不是说使用魔法的实力天生就高于体术或者枪械,黑猫之所以会怕,是因为世界上能接触魔法的玩家层次代表的力量。 两位众所周知的魔法使用者魔术师奥兹和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实力曲芸和黑猫都不清楚,但是想也知道肯定是点光境以上的。那根本不是他们现在可以理解的范畴。 看着来自塔背面的光束来回晃动,康斯妮干着急着。若是能成长得再快一点,她就可以飞行了。若不是千年的封印,若不是那些应选者…… 见没有通路去到塔,最先着急的曲芸倒是冷静下来。康斯妮站在窗前垫着脚尖观望,曲芸则站在她的背后。 手电光垂在地上,让百年的昏暗缭绕着深山古剎的房间,整个视野内都仿佛直视悖影现象般模煳起来。 而两人瘦小的身形,光影晃动的昏暗中就像那如影随形的孤魂野鬼影影绰绰。 「刚刚和任棉霜交流了什么,问你们都不肯说。我让你试探她,你也不去,」曲芸很少用这么低沉的声调说话,但是声音出自她口,全都会自然地很好听。平常玩世不恭的声调悦耳而优雅,现在的语气则可以说是深沉而富有磁性了。 「康斯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规则你其实也想通了吧?那个『影』指的只能是玩家!亏得我一直怀疑的人是任棉霜,没想到居然是我最信任的你! 康斯妮……不,『影』!游戏规则让我们揭露的『影』,我没说错吧?」 「我不……」康斯妮不舍地移开盯着塔的目光,就要回头解释。 却在回头一瞬,正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脑门。只见曲芸左手平伸,右手则握着他那柄西格绍尔p226手枪。 虽然有着高贵的血统,但现在的康斯妮仍然相当弱小。一颗子弹足以把她打回永眠。 盯着眼前的枪口,康斯妮却丝毫没有畏惧。她只是觉得泪水逐渐湿润了眼眶。尽管她明白,全都明白……但是看着曲芸拿枪指着自己就是觉得委屈得不得了。 「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去试探任棉霜吗?」 康斯妮望着曲芸无比认真的目光。这样的眼神她几乎没有见过,所以更让她格外委屈。就在她几乎要屈服于情感的狂潮时。 「呦~奴家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任棉霜的身影从门口闪出,平时的畏缩佝偻哪还见得一丝? 她原本就比里面两只萝莉身材高挑太多,此时嘴角一抹轻蔑的微笑勾起。那堪比曲芸的从容配着仿佛康斯妮的高傲神态,让人只想要跪倒在她长靴之下。 她曲线妖娆的背闲适地靠着门框;她手中的枪口,稳稳指向曲芸。 0144 第二十一节) 时间回到曲芸爬到行李仓与尸体拉勾那会儿。 「拉钩,拉钩,说谎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曲芸超尴尬地一个人对了具尸体唱着童谣。她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很强,想必外面等着的司机是能听到的……不行,想一想更加羞耻了! 唱完歌,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曲芸用手指捲起髮丝,不禁歪头琢磨。难道之前的推断有什么不对? 要知道,曲芸一直钻研并且施法使用的龙文音节这东西,可是对声音的精准要求已经超过了凡人极限。逐渐适应龙文音节并稳步提高的曲大小姐,刚才唱的歌谣从定调到时值到每个音符之间的音程差都如录像机般精确还原。 可以说要是把天生的嗓音音色处理一下连机器都未必能区分她和视频里的原声有何不同。这就是数千点与声音相关区域脑域进化的底气。可以说如果没有选择相应进化方向的拉马克前辈的话,世界上除了曲芸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做到的人类。 拉马克游戏就是这样一个有能力将应选者从「人类」这一概念中逐步升华的系统。 曲芸做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闲的,她怀疑悖影现象是否与奥法力量有什么关联。这怀疑很正常,世界上没几个法师,而且人家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外传。 然而验证之后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由于贴近奥法咏唱的律制,四周的奥术元素倒确实是引起了共鸣。可是悖影现象那边却没有丝毫反应。 而且原本怀疑视频里那些微妙走调,节奏不稳等现象有什么玄奥,却发现它们只不过弱化了奥法元素的共鸣。就像是普通魔法学徒努力想吟唱好咒语,却力所不能及而总也无法完美的那种情况。 唯一幸运的是倒爬出来后看见司机师傅已经没站在外面了,驾驶室又传出来《广挽》那超大音量的噪音。曲芸顿觉尴尬大减,拍拍裙角寻着云裳几人的声音向树林走去。 曲芸喜欢穿裙子,即使在随时会面临激烈战斗的拉马克游戏中她也选择穿着裙子而非短裤。当然适合战斗的紧身衣裤也有带着,各种各样适合不同环境的替换服装总有五六套留在徽章空间里。 徽章已经升了级,这点空间压力不大。更何况她穿的也不是康斯妮那种夸张的哥特萝莉裙,只不过是普通的小清新风格。 要说的话哪个少女没有一柜子衣服装点自己?游戏中的女生大多装扮简洁利索,不过是因为她们比曲芸更惜命,没有用生命来臭美的气度罢了。 可不是气度吗?不是傻,也不是想不到。那么哪怕只是为了臭美,敢赌上命这样做的人不是对自己实力有绝对自信,就是把一切置之度外的从容气度了。 刚进了林子还没多远,就听到后面土路上脚步声传来。是从巴士另一侧走过来的。曲芸当即蹲下身闭目倾听,声场成像的全方位场景便如电脑游戏中上帝视角的3d构图般在曲芸脑中形成。 虽然「画面解析度」还不高,但是清晰度足够判断出来人是新秩序的吴用。只见他左顾右盼一番,见到没人便也爬进车底行李仓中。行李仓相对封闭,辩音成像中基本是模煳一片。但不一会,吴用老头荒腔走板的歌声便清晰传过来。他也在唱那首童谣。 曲芸噗嗤就笑了。 她当然不怕暴露,这距离吴用可什么也听不到。有了自己之前的暗示和刻意留下的足够线索,那老头再水也还算是个老团队的智囊,果然还是发现了真正开始游戏的办法。 只可惜自己原本的推断是想差了,超丢脸地白忙乎一通,还好没人见到。现在却有敌人按照自己预想的路子又犯一遍傻还被自己听到,曲芸怎能不被逗乐。 真的想差了吗? 还在笑着,曲芸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好像在物质和意识两层世界间被动高频切换,又好像直视悖影时那种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的眩晕感被逐渐放大,无限的放大,直让人想要晕过去。 她最终倒是没晕过去,但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光线昏暗,抬头第一眼便是尸体干瘪缩皱的面孔,害得她差点就吐出来。 曲芸心大,看着尸体是真没什么不舒服。坑的却是她刚被悖影的副作用折腾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缓过来第一眼又是一阵悖影晕眩袭来。 终究忍着没吐出来,强迫自己视线避开尸体,四处观瞧一下发现是在巴士行李仓中。感觉手上握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还是一阵悖影晕眩,是一截断掉的小拇指。 曲芸无语,今天这是被甄辉齐附体了吧?是吧?是吧! 下一瞬间却突觉不对。光顾着被晕了,刚才视线中绝对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扔掉手中导致眩晕的手指,她再次把视线移向自己双手。 那是一双苍老的手。皮肤粗糙而松弛,好几处污垢,还有不知多久前留下的疤痕。 这下心再大曲芸也不淡定了,没有女生能对这个情况淡定。慌忙从徽章摸出一片小镜子。咳咳,这次真不是为了臭美,留在徽章里的镜片是为了战斗中观察死角用的。自和指令发布器那一场战斗后这块镜片就长期躺在曲芸徽章里了,毕竟有些情报必须用视觉才能确定。 镜中的自己两鬓斑白,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一把……没剃干净的鬍子? 原来是这样。 这回曲芸淡定了,镜子中的面孔是那个吴用老头的。原来自己的推想没出差错,只是过程略有不同。 曲芸用吴用的身体爬出行李仓,倾听了一下自己刚才蹲着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也正常,吴用在树林里总没道理像自己一样被接二连三的悖影眩晕搞得狼狈。 而好消息则是,虽然身体被换掉了,自己的能力与徽章空间的装备却都还在。还有就是虽然与设想的情况不同,但是之前在云裳仙府埋下的暗棋,一样不会失效。 手指试图缠住头髮,曲芸再次闭目沉入精神世界。根据新情况,对照自己从见到康斯妮那见到那张照片时就已经激活的游戏规则,她需要重新修正下一步的计划。 0145 第二十二节) 游戏规则(d类竞争/身份影) 身份获得条件:团队中第一个获取游戏规则。 身份影特权:触发剧情诅咒后与对方影互换身份,包括对扮演身份所有言行举止细节的修正,以及与对方应选者互动时的必要记忆获得。 胜利条件:1.触发剧情诅咒后,先于对方影消灭对方其余所有应选者。 或2.触发剧情诅咒后破解剧情诅咒。 或3.所有「影」死亡,剩余应选者游戏结束。 胜利奖励:每消灭一名对方应选者,获得80奖励点以及80点团队加值。 惩罚机制:1.使用剧情诅咒以外的手段主动导致对方一名应选者死亡。扣除170奖励点,游戏结束分数抵消后不足的部分折合相应进化点当量随机退化。 2.游戏结束前谈论或透露关于身份影的任何信息给任何人。直接扣除200进化点当量随机退化。无意或间接透露信息,根据严重程度直接随机退化。 这便是曲芸手中的游戏规则了。在她的引导下,吴用的规则显然也是这一版。只可惜被他的直觉打断,不然要是按曲芸希望的那样把这份规则交到新秩序那个傻子手里就有乐子了。 规则里需要触发诅咒才能胜利,这就是曲芸不得不分享规则给新秩序并且引导吴用理解诅咒触发方式的原因。至于规则里没有提到不触发诅咒会有惩罚……呵呵,不触发就在这里呆到地老天荒呗,是用不着惩罚。 有了一开始的那一手暗示,曲芸还是相信自己的人不至于被坑死。至少康斯妮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更何况那个吴用能否推断出诅咒的正确用法还未尝可知。 至于那一招暗棋,其实挺明显的,好几次暗示自己可能会出问题呗。连「成为拉马克世界最强女人」这种不靠谱又羞耻的话都说出来了,要是康斯妮再不明白曲芸都觉得没脸见人了。而正是因为最后一次暗示实在太明显了,所以才触发了惩罚机制,立时四肢忽然无力下去。 随机退化啊!曲芸得庆幸扣除点数不算太多,又貌似平均扣在四肢肌肉相关的属性上。这玩意太容易死人了。除了那种身体里每个细胞都被强化过十来点以上的大神,谁都可能被随机退化直接坑死。 你全身坚固如超人,中枢神经一小片退化让你直接瘫痪一个手指也别想动。你大脑发达到念动力宗师,大魔法师,心脏一小块组织坏死就让你体内血崩。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吴用那边才是无论怎样也不敢向队友透露一个字的。有准备打无准备,曲芸用自己的命为云裳赌出一条必胜之路。 当然这场规则下其实要必胜对她还是挺简单的,但是她就是不能容忍她们出事,一个也不行。想到这里,连曲芸自己也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会对「别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保护她们……就是自己想要的了吗? 至于诅咒的条件曲芸自己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唯一肯定的事情只有两个。一是诅咒和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有直接关系,再就是诅咒的规则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吴用那人会怎么想呢?线索不多,曲芸不禁做了个最简单的侧写。 此人相对稳重内敛,是那种智慧来自于经验的类型。这种人在面对复杂局面时,做法绝对不会是强求理解每一条线索力求万无一失,而是会通过自己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可能性最大的结论。这种做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不能说糟糕,但却偏偏不适合本场游戏。 悖影现象,可是不吃透它暗藏的全部规则就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终极威胁,曲芸是绝对不会容忍把游戏的结果交给可能性的。 按照这样推测,吴用的思路最大机率便是认为诅咒条件是霸凌,而做法大概便是诱惑云裳几人互相伤害或者欺负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曲芸基本对康斯妮她们那边放下心来。下面便是集中精力拯救另外两个伙伴,以及解决新秩序这帮人了。 任棉霜在车上想得没错,曲芸会当着他们说出宇宙三大规则这种秘密,就说明一定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游戏,而且有十足的把握除掉他们。 边想着边爬出车厢,又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视线。定睛一看,这巴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破旧?触发诅咒会把人穿越到多少年后? 松开揪着头髮的手,曲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错,是揪着,吴用的头髮没长到给她用手指来回缠的程度。倒是下巴上的胡茬摸起来挺让人安心,无怪那傢伙思考时老托着下巴。 还没等考虑出什么所以然,就听到对面树林里走路的声音,然后是晃动的手电光。自己的手电打过去,便看到云裳四人从林子齐齐走出来。嗯,四人齐全一个不少。从别人的视角看自己……嗯,还挺可爱的嘛。也许换条更短些的裙子会好一点? 接着便看到对面的「自己」投来一个怪异的眼神。曲芸耸耸肩,两人心照不宣什么也没说。 然后是身后的脚步,新秩序一群人从道路这边的山坡走下来。她听到黑猫走向自己,也没理他。 「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他这样问道。 规则里提到了关于「对扮演身份所有言行举止细节的修正」的特权,曲芸还不确定是怎么运作的。只是随着黑猫走来他脑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吴用之前和黑猫接触的记忆。 但她从不知道吴用的进化方向,所以也无法验证两人是同时共享了彼此的进化,还是只保留自己的交换。因此,她只能对黑猫嘘了一声,指着对面披着自己外皮的吴用示意隔车有耳。随后便顺口聊起了巴士的问题。 之后就见到甄辉齐拉出了司机的尸体,再结合三大定律的时间不逆原则让曲芸推测他们之前从游戏开始见到的一切便是假象。直到她和吴用真正触发诅咒才见到这个时刻真实的样子。 而袁媛的尸体作为怨念之源则无法被假象掩饰,独自显示出本来的面貌。车上书包里的食物也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产生假象。 说实话,甄辉齐摔的那一下看着都疼,曲芸都怕他摔死了。一直留意倾听云裳的对话,确认这货没事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推测很快又被推翻,因为分团之后听到黑猫他们发现的尸体情况。 十分诡异。 0146 第二十三节) 综合尸体的情况考虑,便不可能是之前推想的「时间假象」之说了。曲芸不能断定导致学生们死亡的诅咒和她们在游戏中面对的悖影有什么关系,而尸体和巴士的状况则应该是和悖影有关。这里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逻辑关系,看来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啊。 这到也是有趣,带着不同的思路去推理,曲芸和吴用握着差不多的信息却一个嫌线索太少,一个嫌线索太多。 曲芸没有黑猫的专业刑侦能力,便也不想耽误时间把尸体再挖出来检查一番。看过照片就跟着新秩序六人直接向孙科发现的建筑赶来。 手电光中见到悬空寺的全貌,曲芸也是大吃一惊。只是更吸引她注意的还在脚下。 是的,当新秩序一团人首先赶到悬空寺时,石阶之下还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当然还是那班倒霉学生中的一员。具黑猫鑑定,他的死因是脸颊遭受反覆重击,颅骨几乎粉碎。而之所以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背后,是死后被生生扭成这个样子的。 死者身上同样有一张照片,和之前林子里尸体身上那张照片完全一样,死者以和照片上相同的方式死亡。 除了瑟缩在几步外的尹熙颐和张洋,一团人都在围观。却只有曲芸注意到照片上并非是死者在扇袁媛的耳光,而是袁媛在扇周施施的耳光。尸体的正主在照片中只是目瞪口呆在背景围观的某个人而已,这就和刚才那张照片有所不同了。 另一个重要的细节,袁媛的手指着相机的方向。 而最后还有一个最难注意到的细节:照片里的袁媛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挨打,为什么表情姿态就始终那么美呢? 曲芸见过袁媛手机里她和周施施拉勾的视频,视频里她笑得非常直率,神态动作始终再普通不过。凭这就可以判断她不是那种受过表演训练又死要面子,见到镜头拼死也要摆个造型的那种女孩。 那么照片里袁媛那无论在做什么糟糕的事情,形象却始终美好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都说照片是摄影师眼中的世界。剩下的可能就只有拍照的那个人,用自己的技术在袁媛哭泣,哀求,痛苦,绝望的百般丑态中,捕捉到每一个一瞬即逝的美丽瞬间。因为那才是她心目中袁媛真正的形象。 这个结论让曲芸注意到了一个非常重要又容易被忽视的问题:拍照的人又是谁呢? 应该是……任基舒。那个陪着袁媛参加葬礼,每一次在照片中出现,甚至在毕业合照中都捧着相机的相貌平平的女孩。 这不是随便猜测,曲芸有着比较充分的理由。本场游戏世界所处时代存在普及的智慧型手机,大多数人应该会选择用手机拍照,任基舒却始终带着照相机,这说明她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或者有其它不得不携带相机的理由。 而一路上曲芸已经看到了不止一张拍立得照片,这种即拍即出的照片需要特定的相机。这种相机显然比普通的相机还少见很多,却正是合影中任基舒拿着的那种!现在死者身上这张同样是拍立得的照片,拍照人还能是谁? 灵光一闪!一个推论瞬间在曲芸脑中推翻了之前的假设。原来这才是查询游戏规则提示的「照片」的真意! 「你们两个,把尸体扔下去。」曲芸指着石阶的方向。从现在的山坡走到石阶边上,便可以见到悬空寺下方的悬崖。这样重要的推理她是绝对不能让吴用得到的。 而她指的「你们」是尹熙颐和张洋。在新秩序中,这种脏活还能是谁来干?来自吴用的记忆中,他甚至不记得两人的名字。 「我……我不要……」张洋早已如惊弓之鸟。 「富强,掌嘴。」又是一段从吴用记忆片段中得到的信息,他们绝不允许两个女孩有任何反抗的言行。 「不!别打她!我们这就去。」尹熙颐赶紧拖着张洋去拖尸体。 石阶边两女抛下尸体,而富强则是看向曲芸。 「太轻易放过的话,她们怕还会起了反抗之心呢。」曲芸声音冰冷。 见到富强跟过来,张洋本能地就往拾阶上跑。没跑多远却被富强几个跳跃轻松 捉住,一个巴掌重重删了上去。 张洋鼻血都流出来了,晕头转向差点掉下悬崖。幸好最后还是倒在了石阶上,浑身颤抖趴在那里。 富强还想再打,众人却只见手电光柱下此人没有任何徵兆地脑袋突然一扭,连带着整个人咣地一声巨响狠狠撞在山壁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曲芸耳中却分辨出那一瞬间是一声耳光,接着是脸颊,颅骨,颈椎粉碎的声音,最后才是众人听到的身体撞击声。 所有人奔上石阶。 「你干了什么!」黑猫上来后第一件事是用步枪指着地上还懵着的张洋。 曲芸拍了拍黑猫的肩膀,指向已经死透的富强道:「和她无关,是悖影。」 黑猫扭头就是一阵眩晕:「该死,终于触及悖影禁区了。这他娘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情报不足,」曲芸耸了耸吴用的肩膀:「可能是跳跃,或者在这个寺庙的范围跳跃,可能是做了有违佛道戒律的事,可能是扇耳光,或者扇女性的耳光,甚至可能是踩到了这级阶梯,」 曲芸指着刚才富强扇张洋时所站的那级台阶。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孙科刚要一步跨上去。听了这句吓得赶紧缩回脚,却失去了重心。若不是黑猫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保不准就得掉下悬崖。 「总之,现在还不能断定。所有这些可能你们暂时都尽量小心不要触及吧。」曲芸总结。 在黑猫纠结中转过身后,曲芸十分怜惜地看了还躺在地上的张洋一眼,却终究没上前去扶。只目送着尹熙颐从后面过来小心避过自己扶起她前进。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迈过曲芸「怀疑有危险」的石阶,向着悬空寺的第一间大殿前进。 却没人注意到一个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音,快到看不清的身影在后面闪过,富强尸体的后领子里多出了照片一角。 0147 第二十四节) 众人很快来到第一间大殿门口。殿门是关着的,手电光下可以清晰看到把手之间的门缝里插着一张拍立得照片。 黑猫抽出照片,殿门便随着这个动作打开了一个缝隙。再轻轻一推,众人便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入。 照片递到曲芸手里。新秩序分工明确,黑猫知道自己分析不出什么名堂,大致扫了一眼照片便传给「吴用」,自己专心警惕殿内危险。 曲芸定睛一看,这张照片还真分析不出什么线索。只见袁媛身着便装站在讲台上,面对同学们甜甜微笑着,黑板上还写着她的名字。硬要说有什么分析,就只有这张照片中没有任何暴力或欺凌的痕迹了。 再有就是一般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站在讲台前的情况,只会发生在转学生到来时。曲芸对这倒是还有印象,毕竟自己高中毕业刚还没几年。 进了大殿,见到的自然是那副破败景象和那尊诡异的大佛像。曲芸对诅咒的条件略有自己的推断,所以也不像黑猫他们那么提心弔胆。 只是观这佛像面孔时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就像最近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似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最终便只能暂时放下,毕竟现在更优先的是处理尹熙颐和张洋她们的问题。 「还好吗?」曲芸刻意留步走在最后面跟着的两人身边。张洋不算漂亮,出身贫困也没有保养自己的习惯。但脸上印着鲜红的掌印还是让曲芸看得一阵心疼。 她不经意间伸出手想拭去张洋脸上的血渍,却被后者勐地向后一跳闪开。她见到张扬脸上愤怒惊恐挣扎的神色瞪着自己,仅一瞬,便又胆怯地低下头。 通过前面几次经验她总结出,关于吴用记忆的碎片只会在她需要和新秩序团员交流的时候才浮现相应的片段。冒险来和两人交流,为的正是这个。 果然,一段段记忆碎片又是浮上心头。 「两个丫头片子,柔柔弱弱的。啧啧啧,没用的,丢着让她们自生自灭就好。真晦气,还指望着出几个值得培养的新人好补上老张他们的空位呢。」 「黑猫,这两个留下吧。我们是时候考虑下用人数增加奖励点获取量了。你也别怕再出傻子那种事,再遇到我照样可以弄出来第二个第三个傻子。看看这俩水灵灵的,一瞅就是大学生吧?别告诉我你不想爽一爽。大不了用过两场再杀就是了嘛。」 「黑哥,你们真热心。谢谢你!如果还像第一场那样我们一定活不下来了……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嘤嘤嘤……」 「吴老,帮一把吧。你看这人好歹是个科长,回去外面没准您还能用上啊。」 「放开他!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一个团队啊!你……你要干什么?不!不要!尹熙颐救命啊……」 …… 这两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来找依子或者蓝枫商量一下呢…… 不,该怪的还是自己吧。从蓝枫那要到邀请卡之后就得意忘形了,她们俩变得这么奇怪,自己朝夕相处居然没有意识到。第一场游戏回归的当晚就听到尹熙颐在哭了吧?若是那时没有兴奋过头,若是当时就问一下…… 等等,当晚?!她们会进入拉马克游戏,根本就是邀请卡的原因吧! 性格和成长环境的原因,曲芸是不能理解所谓「愧疚」的感情的。但是此刻她看着两位室友畏缩胆怯的样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次就让依子补偿你们吧。云裳仙府,会是你们实现梦想的地方,无论那梦想是什么。 深山古剎,岁久尘积。诡异的大殿里黑得厉害,一道道手电光束像是无力的剑刃试图斩破漆黑有生命般地缠绕束缚,却在斩过之后立即被更浓的深暗吞噬。 揣着对悖影的惶恐,新秩序众人无不紧张地四处检查着。唯独曲芸早已把整个大殿的所有秘密映入耳中。 「傻子,去打破那个佛像。」 傻子没听懂的样子,歪着个头。曲芸便手舞足蹈地形象演示了几遍,终于把这人哄去动手。 「为什么跟傻子说话?」黑猫好像很是不满。 废话,不和他说话,怎么唤起相关的记忆坑你? 当然这曲芸不可能讲出来,她的说法是:「估计有危险。富强挂了,孙科他们三个又没用,总不能叫你上吧?」 这边却见傻子挥出巴掌一扫,那不知几百年都没什么破损的佛像就像被滚烫勺子划过的黄油一样被扫出了一条手掌宽的破口。手电光下傻子挥出的手掌周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光线的扭曲。在声场和奥术感应下,曲芸也确认有一种自己没见过不理解的力量确实存在于他的掌上。 不出所料,这傻子的实力果然要比黑猫强。他才是新秩序里武力最强的那个。 黑猫瞪了傻子一眼,打着手电过去从佛像缺口中摸出一张照片。简单看了看,又习惯性地递给了曲芸。 这便是那张满是辱骂话语的板书下,袁媛在教室打扫卫生的照片。 曲芸绕有兴味地端详着这张照片,手指不知不觉间揪向吴用头上并不长的髮丝。趁着黑猫对着佛像诡异的面孔若有所思,她走到躲在大殿门口的尹熙颐身边。 「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吗?来看看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尹熙颐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照片,拿到手还戒备地看了曲芸两眼。曲芸忙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却不知这鼓励的笑容在吴用的老脸上显得分外狰狞。尹熙颐吓得马上开始仔细观察不敢抬头。 既然吴用已经说了「有问题」,那么便不会无的放矢,自己只需要找出来肯定存在的问题就行。 尹熙颐这样想着,指向照片上袁媛的面孔:「问题在这里吧。黑板上都是欺负她的话,她为什么在扫除时还会笑得这么甜美?」 曲芸微笑着点点头,用她一贯悦耳的嗓音安慰尹熙颐:「没错哦,很不错呢,嘿嘿嘿。可是还不够仔细哦。」 尹熙颐从脚后跟到发梢地打了个寒颤。吴用「悦耳的嗓音」到了她耳却变成魔鬼阴谋得逞的那种奸笑,吓得她再次深深缩起了脖子。这吴用老头平时兇巴巴的样子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这么吓人啊。 心里害怕,但身为名门的继承候选者还是有能力很快调节自己的。尹熙颐又看了几眼马上注意到由于照片拍得离黑板很近,所以黑板上的字都很清晰。 0148 第二十五节) 「是这里!」尹熙颐指着值日生的名单:「今天的值日生是我们之前发现死在林子里的那人,不是袁媛。」 曲芸微笑点头:「观察力果然敏锐。那么如果袁媛被迫替人扫除,她没理由笑得这么开心。如果她在乎辱骂自己的话写在黑板上,也同样不会出现这样一张照片。」 「你是说……她根本不在乎同学的霸凌,反而还心甘情愿助人为乐?」尹熙颐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但反覆观察照片里袁媛的笑容,又在感性层面总觉得有些道理。 到这里,曲芸倒是不想继续深入下去了。她转了个话题:「你们之前提过自己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今天我们敌人云裳仙府那个领头的也叫音乐家。游戏开场在车上张洋看到她时反应可不正常。可以说说你们真正的关系吗?」 曲芸问完立马就后悔了,自己今天怎么这么蠢! 只想着转个话题,多触发一点吴用的记忆好推断下午黑猫跟着自己下车有什么别的图谋,却一瞬没注意这样的问题哪是可以这时候问尹熙颐的啊! 她了解两人。若是问了张洋还好,估计只会直接把自己的情报交代出来。可尹熙颐的话她只会…… 果然,尹熙颐用平静的面孔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焦灼。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到:「哦,不是的,我和敌人团队里的那个音乐家可没……」 曲芸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开口阻止了。哪怕会被怀疑,哪怕要再被随机退化惩罚,也绝对不可以让尹熙颐说出…… 「什么人?!」哒哒哒哒哒…… 千钧一髮间同时拯救了曲芸和尹熙颐两人的是黑猫的枪声。 两人都是勐地转头,曲芸几乎本能地将尹熙颐护在身后。 论动态视觉曲芸相当普通,她只见到黑猫突击步枪的火舌追着一个模煳不清的身影一闪而过。 寒毛倒立,目瞪口呆。 虽然什么都没看清,但是用视线捕捉到那身影的一瞬曲芸只觉一股凉意顺着嵴椎爬上来。 射击时噪声场干扰过强就算了。但黑猫至少是先用目光捕捉到房间里的那个身影才会开枪的吧? 曲芸可不会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懈怠。所有人无知觉间,曲芸从跨入大殿一瞬就始终用辩音成像笼罩着整座大殿。 无论是黑猫开枪之前,还是回头后亲眼捕捉到那身影时。曲芸没有听到一丝声音,就连踏足地面,甚至移动中髮丝衣衫挤开空气必然会产生的微弱声音都没有。在声场中,那个身影根本就不存在! 身影只是闪现一瞬便向着佛像身后闪去,黑猫却不允许。他在一瞬间确认子弹无效后一步踏出三米远,以比那身影更快的速度挥掌拍向身影。 黑猫的掌上也显现出一丝和傻子打破佛像时一样的能量,只是比傻子的微弱一些。在他一掌拍在那身影后背上时,这子弹打不到,甚至在声场中「不存在」的身影居然明显被击中飞起。原本和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形态也变得微微有点透明起来。 然后,直接被这一掌打得传过墙壁,不知飞向什么地方去了。 黑猫自己也是一脸懵逼,他转头看着曲芸好像在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吓死老子了,看着一阵头晕还以为是悖影来着。结果连一掌内力都受不住,只是个普通的诅咒幽灵什么的吧?可是为什么会出现悖影眩晕呢?」 这话曲芸能怎么接?连内力是什么她都是在黑猫提起后才从吴用记忆碎片中得知的。话说这记忆碎片可真可怕,一个人的秘密全都暴露出去了。哪怕游戏奖励不要了,也绝对不能让吴用这人活着离开啊! 身影飞没影了,吴用又给不出解释,黑猫心里窝火就向着张洋走去。 曲芸身后的尹熙颐虽然也怕得要死,却还是拉了拉曲芸的袖口,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曲芸。 不会吧?居然敢求助吴用,难道尹熙颐感觉到什么了?她也太……敏锐了吧? 当然不论尹熙颐管不管,曲芸都一样会在黑猫一把薅住张洋头髮之前出声阻止。 「快住手!」曲芸尽量模仿吴用老头焦急慌张的颤音。嗯,还算成功。 黑猫手停在半空,转头望过来。 「咳咳,这次可能找到诅咒死亡的条件了。」曲芸又试着模仿了吴用咳嗽的声音。这倒是不难,毕竟生理构造是原版的。 「哦?」黑猫惊喜。 「我刚在想,富强到底是为什么死的。突然就想到了袁媛的尸体。 她身上那些伤痕,侮辱的文字,以及之前在别的学生尸体上发现的照片。你也该想到她受到了校园霸凌对吧?」 黑猫点头,手已经放下。 「看看死亡学生身上的照片吧。用圆规扎袁媛的,身上被扎满血洞;用污水泼袁媛的,身上泼了强酸,」曲芸指的正是黑猫在林子里发现的另两具尸体的姿态。 「如此看,先不论悖影是怎么运作的,至少这诅咒很容易就能想到是被欺凌而死的袁媛怀着对被欺凌的怨恨,让欺凌过她的同学都以欺负自己同样的方式去死,对吧?」 「你是说,富强因为扇了张洋耳光,所以被一巴掌扇到岩壁里?那诅咒的死亡条件是……霸凌?」 「所以到赢下这场游戏之前,先不要动她们了。」对于黑猫的结论曲芸点头确认,又恶狠狠转向尹熙颐道:「你们也别给老子得意,想活命最好还是平常一样老实跟着。就算这场游戏不能动你们,下一场你们也还是新秩序的人,可别给自己找麻烦啊!」 确认过大殿再无线索,众人从身影被击飞的方向出了佛像身后的后门。没有人注意到佛像已经是完好无损的模样,和她们进来前一模一样。 不出所料,身影早已了无踪影。沿着石阶不远处就是同样建在半空的另一座木屋。还是黑猫打头,众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讲法堂,进屋的瞬间一直竖起耳朵小心着的曲芸就听出房间里并无什么名堂。不想却被黑猫从主讲桌上摸起一张信纸递了过来。 也是了,平放在桌面上的一张纸怎么可能被辩音成像的能力捕捉? 0149 第二十六节) 信纸的状态很特别。可以推测是先被撕碎,而后又被小心拼凑起来。在背面用胶水粘合了别的纸片才恢復基本完整的样子。 信上的内容不须多言,无非是一个叫做韩鑫傅的男生告诉周施施我虽然追过你,但是现在爱上袁媛了。 看完信曲芸心里就是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条件……还真是危机重重啊。刚才差点让尹熙颐出危险的问题,这样想来若是问了张洋恐怕也得玩完。 信的内容很简单,字也是中学生歪歪扭扭的字体,字里行间更没什么隐秘的文字游戏密码暗号,可曲芸却揪着头髮思考了半晌。直到黑猫等人再三确认过房间里没有任何别的线索凑过来。 「有什么线索吗?」黑猫的声音略有些焦急。 能不急吗?他们可没见过「身份影」的隐藏规则。只一头雾水纠结着怎么让「游戏结束」呢。 在这些人眼中,「活到游戏结束」的条件是那么的不可捉摸。而富强的死则粉碎了和平的假象与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拉马克游戏,什么时候能不死人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让游戏结束的办法就是『破解诅咒』了。」曲芸边揪着头髮,眼睛翻向斜上方。一个平时俏皮可爱的动作在吴用的脸上如此狰狞,吓得孙科都缩了缩脖子。而话里的内容,则让黑猫都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可是……悖影啊。吴用他真的能行吗? 「别那么担心。你们可能误会了,这场游戏中的『诅咒』与『悖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哦。两者之间有多少关联还不清楚,但是游戏胜利的奖励点绝对不是对付悖影的份量,」她接着说道: 「所以呢,想要结束游戏,我们并不需要去解决无解的悖影现象,而只需要处理掉一个普通的诅咒就可以了。而诅咒的线索,就在这些照片之中。」 与团员们谈及相关的话题,曲芸从吴用的记忆中得知「诅咒」这东西在拉马克世界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大多数十来场经验的老玩家团队中都会有些会产生体内低等能量的进化,或者从域中市场购得的道具可以处理。 而新秩序他们早先就曾遇到过一次游戏中的诅咒,并且正是藉助吴用手中的一件道具顺利破解。 黑猫点点头:「这样说就安心多了,你的魔杖还能像上次一样解决诅咒吧?果然奥术是对诅咒有效的?」 「应该是,所以不需要太紧张。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知不觉触发更多危险以前获取尽可能多的线索。最后诅咒的问题就交给依子吧。」 最后这个「依子」是曲芸冒险特意说出的。结果如她预料般没有任何人有所怀疑,就只有尹熙颐露出了一丝困惑。 她决定试探,是因为黑猫提到奥术对诅咒有效的问题。注意,黑猫的原话就是「奥术」,而不是「魔法」或者其它外行人更普遍的称谓。而且要知道,记忆碎片中吴用破解诅咒用到的是一只可以放大别人情感情绪的手环!而这里唯一那根如老树虬枝般的魔杖却是她曲芸在命运挑战迷宫得到的武器。正常来讲,黑猫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结果果然,这就是「身份影」规则中「包括对扮演身份所有言行举止细节的修正」的意思了吧?她本以为是系统会帮助自己自己意识到扮演失败可能导致被识破的言行举止,却从没想过真相居然是扭曲了所有人对这个身份存在的记忆! 拉马克游戏的系统竟然会有这种改变人心智思维的能力。太可怕了……如果游戏系统要抹杀一个人的存在,那就等于这个人真的对所有人来说都从未存在过!自己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哪个伙伴吧?甚至曾经就…… 曲芸没多想下去,毕竟进入游戏时间还短,以自己孤立的性格那种事尚不可能发生。但是随着对她们的在乎,真的需要在意一下系统规则是否会出现什么漏洞了。 有了「吴用」的分析安慰,众人对未知的恐惧稍稍放下些。黑猫果断继续前进。如果只是区区诅咒,他可不仅要存活到最后,还要主动出击寻找线索,在吴用的帮助下拿到揭露「影」的额外奖励才甘心。 而留在后面的曲芸,却已经开始寻觅她的下一个牺牲品。 她的目光落在了孙科身上。这人此时正猥琐地跟在尹熙颐身后,贴得极近,时不时就蹭一下。尹熙颐只能咬着嘴唇忍耐,在这群饿狼中孤立无援的境地,她又能做些什么? 和荤素不忌的黑猫不同,这龌龊的男人一开始就盯上了尹熙颐。比起出身贫寒敢怒敢言的张洋,无论精心调养的外表还是贤淑大气的气质都是这位尹氏集团的大小姐更勾人胃口。 至于她在外面的背景家世孙科倒是没多打算。且不说团里女孩就是被玩完杀掉的命,就算或欺骗,或威胁,让他真有机会娶下尹熙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在尹氏集团那种水深中谋利的本事。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精明。 就在咸猪手又一次要贴上尹熙颐臀部时,孙科被曲芸一把薅了回来。 孙科被坏好事本还不忿,见是「吴用」指得陪着笑脸。曲芸则是勾搭着孙科肩膀一脸荒邪的笑容凑在一起悄声道:「你对这丫头,挺有想法啊?」 「不敢不敢,吴老和黑哥还没动手呢,我哪敢打什么主意。」 「呵呵,我老了,没这份心思。黑猫那人啊,比起这点事儿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地位和别人的服从。反正都是用完就扔的消耗品,我要是跟他知会声,可能也不介意就把人赏你了。」 「真的?那……真是承蒙吴老厚爱了。您有什么吩咐,我孙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科好色也不至于为了玩个女孩就愿意把命都拼上。底层官场混了半辈子这人可精明得很。女人什么只是附搭的,正题是吴用有事让他办他还能跑了? 0150 第二十七节) 曲芸却是摆摆手:「我这儿是真没事儿,要说的话,就是有点好奇。这两个女孩儿,你想要哪个啊?」 没事儿?那吴用这是想拉拢自己啊!孙科心里一喜,嘴上赶忙客气道:「这哪儿的话,那个已经是黑哥的人了。大哥的女人我怎么能碰?这个就好,嘿嘿,这个就好。」 「你倒是会挑啊,黑猫玩腻的你也嫌弃,却挑上这个他都捨不得碰的?」曲芸冷笑。 「哪能哪能!」孙科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您看我一新人,给我黑哥玩过的就好……不不,人都是黑哥的,我这人对女人就没什么……」 曲芸一摆手:「我开玩笑的。说真的,黑猫上次那只是为了立威,好管教这两个丫头。他怕是对哪个都没有上心的。我跟他说一声,你要是想,两个都是你的。」 「诶~嘿嘿,那好那好,两个一起,两个一起……」孙科终于暴露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挂着讨好地笑容抬头看去,却见吴用老脸上扭出一个丑得吓人的笑容: 「我让你两个都好。」曲芸用耳语的声音说。 「啊?」这成了孙科最后发出的声音。 曲芸语毕,他才突然发现身上一阵阵剧痛袭来。低头一看,只见浑身的肌肉骨骼都像是一张信纸一样被无形的不可抗力一片片撕扯开来,还伴随着纸张被撕破的「嘶拉」声。 每撕下一片,就被无形之力抛上半空悬浮,两三秒整个人就被撕光。接着那漫天飞舞的碎肉骨血便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凭空一揽,当即揉成了一团。 这时所有人都已经出了后门,只剩下最后的尹熙颐刚走到门口。曲芸一个侧身挡在惊慌的尹熙颐身前,手中瞬间甩出魔杖,口中吟唱: 「re,ra—ti」 紧接着那「一团」就爆开了。喷洒的血浆肉块转眼飞到,却在一层隐隐扭曲了光线的半球型中失去动量原地落下。 一瞬间整个讲法堂就哗啦啦铺满了鲜血碎肉。 「怎么回事?」本来走在最前的黑猫一个瞬间便瞬移般闪到了讲法堂后门门口,站在曲芸身边。 他心有疑虑。吴用不是已经分析出诅咒条件了吗?怎么还会死人,还是当着他眼皮底下死的!难道他的分析有问题? 曲芸倒是不慌不忙:「不过又一次验证了我的推断罢了。孙科打算趁你出去强上这个女孩。我没来得及阻止,还是霸凌的诅咒条件。」 黑猫皱眉:「这人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为个女人命都不要了?亏得看他挺上道还想培养一下来着。老吴,这下可是就剩下咱俩了啊。」 「是啊,」曲芸嘆了口气:「又只剩下咱们俩了。沉迷女色不知轻重不堪大用,这人死了就死了吧。」 就剩咱们俩了……两个女孩和一个傻子被选择性忽略,黑猫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过。而浮现的记忆碎片里,曲芸得知上一次整个团队就剩下吴用和黑猫「两人」时的情况。 那时傻子还不是傻子。这人没有黑猫精明,却因为凑巧进化到一条可行路线上,实力最强不服管教。黑猫叫吴用制作了假的进化图谱坑了傻子,然后傻子就是傻子了。只是在有着致命纰漏的进化过程中他还清楚事情时,瞬间发狂击杀了团队里剩下的所有成员。 讲法堂后面的石阶,紧贴岩壁分为上下两条。黑猫刚才是向下走的,视野比较好看得清楚,还没完全走下去就可以判断出下面的建筑除了一间斋堂剩下大概全是卧房。 这回再出来曲芸却是选择了向上那条路, 死了两个老手,众人一路颇为沉闷无话。经过钟楼,鼓楼,来到了藏经阁。这房间的木质墙壁上有个一人大小的破洞,不小心掉出去的话可以直接来个自由落体。因此阁里书架上的经书也早都风化破损到连表面封皮都看不出的程度。 毕竟是藏经阁,小说里这可是个神奇的好地方。 「fa- re mi,ti」 曲芸抱着玩笑的心情感受了一下房间里的奥法元素,不想还真被她发现了蹊跷。她轻声吟唱的是一个叫做奥术侦测的一环小法术,几乎是所有奥术中最简单的一个。 这是因为它只是增强了魔法师的本能,让环境中分布的奥法元素被法师在精神世界层面更清晰地捕捉。一个用于粗略鑑别法阵,附魔物品,魔法生物却又几乎不可或缺的小把戏而已。 曲芸的精神感知中,这蹊跷倒不是附魔物品那种持续稳定对的奥法波动,也不是平常空间中奥法元素基本均匀分部的状况。而是整个房间中的奥法元素全都像是被什么因由扰动着,轨迹毫无规则地乱作一团。 这现象曲芸不久前才见识过,正是有悖影干涉下的奥素乱流。 顺着乱流的核心走去,曲芸在不起眼的书架一角看到了另一张照片。 与其它的照片出现在尸体等显眼的地方附近,好似故意让他们找到那种感觉不同。这张照片放得很隐秘,既不张显存在也不刻意隐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需要被发现,但又不想要被发现似的。 照片上依旧是那几位主角。曲芸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这是唯一一张袁媛的表情不那么完美的照片。她含着眼泪,看起来那么失落,震惊。 面对袁媛的是那个名叫韩鑫傅的男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媛,手中正在把什么东西撕碎。周施施则站在韩鑫傅身后,同样笑得很开心。 韩鑫傅在撕的东西由于焦距看不清楚,根据颜色勉强可以推测为画作或者刺绣一类的艺术品。而在最擅长揣摩人心的曲芸来看,更可以推断出那应该是袁媛送给他的什么很私密的东西。 那么里面隐藏的信息就有趣了。 从手头的线索推断,韩鑫傅这人先是追求周施施,见到袁媛后写信告诉周施施他爱上袁媛了,现在又在帮周施施欺负袁媛……嗯,顺序应该不会错,如果这张照片发生在前,曲芸很难设想出这人会去追求袁媛的剧情怎么写。 当然曲芸对这帮已阵亡高中生的三角恋情八卦毫无兴趣。她所关心的是,自己对于诅咒的推断,被进一步证实了。 0151 第二十八节) 见到吴用停下,还没走出藏经阁后门的黑猫便折身回来。 曲芸也不扭捏,直接把照片递给黑猫。黑猫简单看了下,果然又递了回来。他这样的队长颇在乎自己的领导地位,却也很清楚分工合作的效率问题。只要没有起疑,他就不会干涉那些清楚自己并不专业的领域。 现在新秩序一队人真正的战力就只剩下他和吴用两个。吴用动脑子解决问题,而他负责警惕和处理危险,这是两人都明白的默契。 照片是还给了吴用,但黑猫却也不是彻底没有脑子的人。能在安天府里混到警长的程度,根本就不可能只是个莽汉。 吴用对于诅咒的推论有理有据他并不怀疑,但是这一路上黑猫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不能蹂躏尹熙颐张洋两女的郁闷。站在这里看着一直跟在「吴用」身旁的尹熙颐,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问曲芸: 「最开始在车上,你怀疑过她们俩认识对方的团长来着吧?后来有没有确认过?具体是怎么回事?」 黑猫话一出口一段记忆碎片就浮上曲芸心头。当初在巴士上吴用正是以两个女孩见到曲芸表现异常为由让黑猫跟上声称去「上厕所」的自己的。 这还真是个难题。说怀疑,怕黑猫多问起来两个室友要被诅咒坑死。说不怀疑,那可真没法自圆其说了。脑子里瞬间闪过十几种方案,最终觉得还是得用本场游戏不能欺凌两人的规则搪塞过去。 至于之后怎么办?呵呵,不会有之后的。 曲芸这心思电转着,却终究花了几秒。尹熙颐便是先开口了。 她当然还没有猜透曲芸身份的情况,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今天的吴用老头很不一样。不是言行举止,而是更深层次地给了她一种会被保护的安全感。 所以说女人的直觉是种可怕的东西,依仗着这份莫名的安全感,她居然就直接回復了黑猫的问题: 「没有的,黑哥。在车上时只是看到了同龄的女孩像是能领导那些人一样很诧异。我们并不……」 尹熙颐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她的脖子被「吴用」一把掐住。 「自作聪明的女人,要老子教训你们多少遍才能学乖!」曲芸呵斥着。 黑猫却是大惊:「吴用!快放开!诅咒!」 曲芸顺势装作惊慌的样子松开尹熙颐,却是成功阻止了她再说下去。不想站在藏经阁后门口一直默默听着的张洋却是开了口。她神色阴郁,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惊慌不忿。却是带着一丝残忍的狠厉,不知是对黑猫?对曲芸?还是对她自己: 「那个被他们称作音乐家的女人真名叫曲芸,是和我们同班的大二学生。钢琴表演专业,脑子很好使,但是因为性格古怪所以没什么朋友。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是我怀疑她也是这几个月才进入拉马克游戏的。」 被揭了老底,曲芸是真没在意。毕竟等人死了知道什么都是白搭。至于张洋会选择这样做,她也没什么不理解。一个要强的女孩子经歷了那种事多少变得扭曲是很正常的。 同样一个寝室的同学,同样被捲入这该死的游戏。 凭什么她曲芸就混得风生水起,而她张洋就得饱受欺凌? 凭什么尹熙颐就可以有钱经常请她们吃饭,而她张洋就得把业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才能交得起学费,还得供养老家残疾的父亲? 凭什么曲芸每天随便混混就能被全校老师视为天才,被推荐各种比赛的机会,而她从小苦练十几年声乐,比任何人都努力,却只能在系里排个中游? 凭什么她们长得比我漂亮? 类似的妒忌和不忿两天两夜怕也说不完,而且会拐向越来越奇怪的方向。而曲芸心里明白她这些小心思却也不会怪张洋。原本害张洋捲入游戏就有自己的问题,她也相信张洋会有这些心思都是被拉马克游戏的黑暗面折磨的,暂时而已。等她被救出来,好好呵护,一定会变回那个坚强开朗正义感爆棚的可爱女孩。 同寝室她们三个平时对张洋这个过分要强的女孩都有点小心地尊重着。甚至背地里帮她解决一些学习生活上的问题时都会小心不被她发现,所以几人关系一直不错。 虽然对张洋的心理很理解,但是曲芸仍然很吃惊。她真正吃惊的是,张洋说出了这些话后,却没有因诅咒而死亡! 不会是自己的推测出了纰漏吧?那样的话,解决新秩序的最终计划就得重新考虑一下了……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更难让人接受的可能。 黑猫却是不管这些。听到关于那个「音乐家」的情报,大致思索一下就出了后门。一个刚进入游戏几个月的菜鸟会在林子里把老子吓得只求妥协?骗谁呢?看来调教的还不够彻底啊……等这场游戏结束回到团队空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游戏系统的「掩饰」下,被魔法吓到的记忆倒是被替换成了别的类似东西。而到这会儿曲芸纵是心中再有千般纠结,也只能跟了出去。 藏经阁后面便是悬空寺上层最后的房间——一间稍小些的佛堂。陈设和第一间大殿相似,唯独中间一尊佛像却只有普通人等身大小。 因为佛堂面积比较小,所以这次很快便被完整检查了一遍。嗯,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这时,后方稍远些地方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五人都是一惊。 「怎么办?」黑猫待枪声过去又竖着耳朵听了几秒,然后看向「吴用」问道:「距离不超过一里,云裳那帮人应该也找到这悬空寺了。我们要不要赶紧回头,尽量赶在她们之前探探下层?」 记忆中犹自残留着对「音乐家」的恐惧。d类竞争规则限制了两团直接动手,但是下意识地黑猫还是想要逃避直面音乐家。那会让他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正是黑猫这类人心理上最大的软肋。 而曲芸正从已经没了窗棂纸的窗子向佛堂后面倾听着。 0152 第二十九节) 辩音成像中,一段距离之外有一座建在岩壁平台上的佛塔。 佛塔形态就好像大灾变之前燕城妙应寺里的那座白塔,尺寸要小些,但面积也和这间佛堂差不多了。至于距离则不算太远,但是曲芸估摸凭着黑猫的本事是不可能跳过去的。 至于像壁虎一样扒在崖壁上爬过去这种只会坑了自己和两个小室友的馊主意她当然也不会提,而是迳自走到了那尊面容与第一间大殿里一样诡异的佛像前。 佛像右手拖左手肘,左手撑掌直立胸前。嗯,差不多就是电视里少林方丈念一句阿弥陀佛时那个姿势。 曲芸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握住佛像胸前的左手小拇指,向手心一窝。 只见看似完整木材上雕刻的手指竟然如活人般向内弯曲,形成勾手指时的勾状。曲芸松手,众人方见木质小拇指的三个关节各自露出里面的机关。 巧夺天工的设计。 随着佛像手势的变化,一阵轻微的震动和不算明显的咔哒声传来。闻声望去,贴着山壁悬空而建的房间中,挨山壁的那侧墙壁中间一段木质墙板旋开,竟露出一条通向山体里面的密道。 那密道的入口大开之后,便一点点开始合拢,而佛像勾起的小拇指也在逐渐伸直。 众人没有什么惊奇。在被系统修正过的认知中,「吴用」原本就是使用魔法,有着「辩音成像」变异进化的傢伙。他能找到机关,那自然是从建筑结构下隐藏的机关空间听出来的。 所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新秩序所有人都跟紧打头警戒的黑猫,在密门合拢前进了山洞。 山洞入口机关附近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可是走了一段发现洞壁逐渐没有了工具留下的痕迹,洞穴也变得忽高忽低,时宽时窄,这便是连通到山体中原本自然的洞穴了。 手电光下,山洞并没有什么神秘。虽然蜿蜒曲折却只有唯一的一条通路,不存在岔口。而在曲芸的耳中更是可以确定,只要不是那模煳身影一样零声响的诡异,这山洞周遭是绝对没有任何隐秘的。 只是,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在悬空寺建造时这被当做密道的山洞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呢? 曲芸他们很快得到了答案。因为洞穴的出口并没有任何人工痕迹。建造者怕是先发现了这边的洞口,从悬崖半空的洞穴进入,之后才开凿了佛堂的入口并在那里建造了房间。 洞口出去就是一段伸出崖壁的平台,上面正是那座从佛堂后窗看到的佛塔。 密道其实很短,从入口走到佛塔这里大概也就一分多钟。比从窗口看去的距离远些,那是因为山洞自然的蜿蜒。而从洞穴出口并看不到佛堂,它完全被佛塔挡住。这个巧妙的设计也正是从佛堂后窗完全看不到这里有一条天然密道的原因。 黑猫第一个走出来,围着佛塔绕了一圈。看起来这就是个直径七八米的圆形实心的建筑物,并无门窗出入口。 佛塔背着山壁的一侧靠着最后一具学生的尸体——任基舒。 这是本场游戏中唯一一具没有面目扭曲的尸体,死因也只是简单的割腕自杀。手电光下,任基舒左手腕部流出的血痕依稀犹在,直直流向身后塔的基座,然后仿佛被塔吸掉一般并没有任何淤积。当然,现在血迹已经干涸,只是隐约可以辨认而已。 垂下的手边是一把普通户外用品店就可以买到的多功能军刀,脖子上挂着她的拍立得相机,而胸口的右手则按着一张倒扣的相片。 黑猫没动照片,看到这里袭来的悖影眩晕感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于是他从佛塔另一侧转过来想叫吴用过来看看。却不想正撞见走在最后的吴用为张洋打着手电照路。 张洋本就怕黑,在新秩序受了摧残更是神情恍惚脚步略有些踉跄,着实让人担心。曲芸心思又全不在这里,正推想着诅咒背后隐藏的故事。为张洋打手电照路只是下意识的习惯使然,却没意识到绝不该被黑猫看到这样一幕。 黑猫皱了皱眉,接着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般,真如猫儿一样瞪圆双眼。 只见他身影一闪,身侧的尹熙颐一点反应都没便被黑猫掐住脖子单手提在悬崖上空。黑猫掐得不算太紧,尹熙颐还能唿吸,却由于全身重量支撑在颈部而发不出声音。 歪头看到脚下漆黑的万丈深渊,她一阵眩晕,求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吴用。却见吴用已经神色严肃地瞪着黑猫,手上那多瘤树枝般的魔杖也指向了他。 「吴用,我现在想把她丢下去,怎么样?」黑猫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会死的。」曲芸像是在陈述事实。 「看,我掐着她,什么事也没有。就像你刚才做的一样。」 「但你不能杀她,我也没想过杀她。所以没事。」 曲芸说完留下一滴冷汗,这话自己都不信啊。心思电转,她一瞬间反应过来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吴用身上的照顾张洋的举动让黑猫起了疑心。可惜那只是她的本能习惯,没有后悔药卖的。 「那就用你自信的头脑试试反驳我的假设吧。吴用,你的目的根本就是保护这两个女人!若不是我现在把她提在悬崖外面,你的攻击已经招唿到我身上了吧? 你已经推理出诅咒死亡的条件,但是一直隐瞒,告诉我们假的情报。你演得太好,每一次都巧妙地掩饰过去。但是你出的错太多了! 先是孙科莫名死亡,我就不信他蠢到要在这种情况下玩女人!接着是在我问话这小贱人时你亲手打破了自己对于霸凌触发诅咒的假设,你当时想阻止她说出什么?最后呢,居然还在老子眼皮底帮她打手电照路? 吴用,老子承认你比我黑猫聪明,但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你到底是谁?」 黑猫说着把尹熙颐一把丢到平台地面上,摸出自己的突击步枪。不知道诅咒条件也不了解悖影规则,他到底没敢直接松手把尹熙颐丢下悬崖。 哎……曲芸嘆了口气,她是真不想在这里跟黑猫了断。新秩序里有尹熙颐和张洋,所以她断不可能用第一条消灭对方所有应选者的方式求胜。至于第三条所有「影」死亡就不用废话了,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破解诅咒。 破解诅咒的办法还不清楚,但曲芸已经大致有了头绪。在计划中保不准还得借用黑猫的战力。可惜都怪自己大意,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戏却怕是再没法演下去了。 0153 第三十节) 黑猫质问之后,所有人却是一愣。 本来黑猫还没想明白具体情况,但是他的提醒却让尹熙颐幡然醒悟。毕竟她本不比黑猫笨,又是曲芸身边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加上之前的直觉,顿然心中生出一种猜想。 于是新秩序四人就同时收到了揭露「影」,获得团队加值分数的系统提示。 嗯,这「揭露」的条件意外的简单。只要心中准确判断这个扮演「影」角色的真实身份就可以达成。拉马克游戏的规则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可以达成。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判定出来的,反正从来不会出错。 曲芸却似早料到会有这一瞬间愣神般,对着傻子急促道:「黑猫就是给你假图谱的元兇!是他出主意让你傻掉的!」 边喊,还边用身体做出配合解释的动作。早在第一间大殿佛像那里曲芸就测试过了。傻子是傻,但没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做不到听她的说的去破坏佛像。 至少吴用的记忆碎片里有几条线索,傻子绝对没放下过当初不明被害的怨愤。也正是由于这一点,黑猫吴用他们都从不和傻子说话,就怕刺激他想起什么。 「呸!图谱是你给他的!不,」看着傻子继续红着眼睛向自己逼来,黑猫自知真打起来不是傻子的对手,忙改口对傻子喊到:「出主意让你傻掉,想到给你假图谱的人本就是吴用啊!」 黑猫喊叫的这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一件是,没等黑猫改口,那个一直神出鬼没的长髮女生身影忽地从曲芸背后的洞口飞出沖向黑猫。 接着已经提枪在手的黑猫直接对着女生身影就是一串点射。他急着忽悠傻子,姑且是把后半句话完整说出来了。却被射击声掩盖,傻子干脆都没听到。 当然,子弹无效是已经验证过了的。但同时黑猫便用凝聚内力的一掌轰在女生的身影上,就把她已经淡薄的身影轰得更加透明,倒飞回山洞里和曲芸擦肩而过。 黑猫会这么判断全在曲芸预料之内,傻子是比黑猫强,但强得有限。比起来他自然会认为涉及悖影现象的诅咒对自己威胁更大。 果然,冲到黑猫身前的傻子一掌挥过,击中黑猫却被他顺势卸去力道。虽然狼狈,实际只伤了一点皮肉。 看到面前黑猫投来恶狠狠的眼神,曲芸笑了。很难相信吴用丑陋的老脸上居然也能露出一丝可以称为「优雅从容」的笑容。那是刻在曲芸骨子里的神态。 「黑猫,你会死,是因为你太不信任别人了。」她轻笑着,如是说。 傻子和黑猫孰强孰弱,黑猫能不能摆脱傻子来攻击她,甚至会不会说服傻子一起攻击她,她全都根本就不关心。唯一重要的是,傻子攻击了黑猫,而黑猫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果然,视线中还在对峙的两人身上一阵轻微的悖影眩晕感突然生出,只见两人同时捂住腹部。黑猫全身蒸腾起微弱的白气,那是他强自用内力在抵抗着。 而傻子则已经傻傻地倒下。他的腹部迸射出无数条细小的血线,就好像千根无形细针刺入他的身体。一截小手指随着身体跌倒无声滚落。 黑猫的挣扎……确实有用,却只是比傻子多撑了十几秒而已。之后,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死状。 那是和巴士行李仓中袁媛的尸体一样的死状,两个人都是。 黑猫的死却让曲芸想到了别的一些什么。哪怕只是十几秒,毕竟他是真的靠自己力量撑住了诅咒的抹杀。那么是不是,当个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游戏规则中的「死亡」条件便会失去效用呢? 第一场游戏中死鱼眼口中的「裂解术」也是可以抵抗的吧?上一场中气泡内无形的抹杀又是否可以呢? 现在不是深入研究的时间,只是稍一思索曲芸便把目光落到张洋尹熙颐二女身上。用吴用丑陋的老脸对她们笑了笑,问尹熙颐道:「是你猜到的?」 「果然是……芸芸?」尹熙颐惊喜。 「嗯,还以为最后会是黑猫猜到呢。但看他死前一脸懵逼的小模样儿,肯定是有人快了他一步。小蜥蜴干得不错哦……」 尹熙颐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在学校也算拔尖。可同一间宿舍里各种能力却都被曲芸和蓝枫压了一头,相处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一副卖萌小妹的角色。虽然真没曲芸会卖萌,但是平日里被照顾着依赖性还是存在的。 寝室几人在外面给面子叫一句伊大小姐,私密间就用了名字斜音,暱称小蜥蜴。 尹熙颐这边却是不顾吴用一副丑陋的外表,一个飞扑就钻进曲芸怀里埋头痛哭。说来也是可怜,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每天言行举止都有人盯着。 以弟弟尹易生为首的一窝子人每天翘首以待就等着她犯点什么错留下把柄,搞得这姑娘从来与普通女孩的嬉笑怒骂无缘。哪怕在家里言行举止也得跟机器人似的端庄贤惠无可挑剔。 寝室互相信赖的四人小圈子,怕是她唯一可以做自己的地方了。现在被曲芸救出绝望的深渊,再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不是没考虑过借用家族的力量脱困,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这个超人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将大国首都抹去的世界,凡人与超人完全处于两个不相交的层面。 说极端些,你好好走在路上和人发生了矛盾,结果人家是应选者,顺手把你杀了也就杀了,连安天府都不会去找兇手的麻烦。当然做得太过火,自然有超人世界的人去处理。大灾变当天曲芸和蓝枫目击的那个守护城市的「龙女」应该就是那样的存在。 再除非,就是同样有超人替你撑腰。尹氏集团完全掌控在父亲手里,有没有超人站台尹熙颐不清楚,不过想必是有的。但她一是作为一个新人完全不清楚双方实力比较,求助家里万一惹毛了那种能造成大灾变的人物灭了尹家,她也没处哭去。 再有就是自己如此弱势无能的一面暴露出来,怕是也就不用再和弟弟挣那继承人的位子了。心疼女儿保护起来?呵呵,在尹家不存在的。且不说任何人都无法干涉拉马克游戏的进行,就算真能帮到尹熙颐她父亲也不会做任何事。 弱者不配继承尹家,不能继承尹家的孩子死了活该。这便是尹氏集团集权者,尹熙颐父亲尹英靖的态度。 从出生就坚持着,为此付出了整个童年的尹熙颐,说实话不甘心。宁可死也不甘心。 现在终于好了……在曲芸怀里她觉得好安心,终于不用再靠自己一个人了。 0154 第三十一节) 曲芸看看怀里的尹熙颐有点无奈。 说实话她还是挺嫌弃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的,任由着尹熙颐在自己怀里哭着,却不好意思伸手抱起来。 谁知尹熙颐还没哭多久就被后面醒过味来的张洋一把狠狠拽开,差点摔倒。 「你是曲芸?」张洋恶狠狠问道。 曲芸点头,微微皱眉,顺手扶住尹熙颐。 「你!你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吗?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凭什么活得好好的?就算以后跟吴老在一起,就算再让我去侍奉黑哥,我也绝对不再相信你了!」 张洋情绪失控,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她只想用最恶毒的话来伤害曲芸,丝毫不在意把自己的伤口揭开两败俱伤。 曲芸确实被伤害到了,却不为被好友咒骂成不如一群人渣,而只因体味到张洋的痛。同室相处一年了,这孩子本不是这样的性子。除了要强点倔强点都挺可爱的,待人也算真诚。 对于从小到大没有过朋友的曲芸,遇到蓝枫后渐渐打开心扉。张洋也算是最早走进来的人之一。虽然她没有蓝枫的默契,尹熙颐的大气,但在曲芸心中始终是占了一席之地。她割捨不下。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指着自己颈上吴用的脑袋。 身份「影」的事不能提,哪怕对面已经拿到奖励点。直到游戏结束前她是绝不可能去解释的。但是能获得吴用记忆的事,不说清楚她们也该能猜到。 「对不起,是我不好。」 曲芸那特别的性子是不存在罪恶感的,这辈子就没跟人道过歉,但是这句话却出自真心。邀请卡这么奇葩的道具蓝枫估计也没用过,范围问题怪不到人家头上。 所以讲道理这两人应该真的是被自己坑进游戏的。这事儿曲芸不打算坦白,但对好友一句对不起还是应当。 最擅长心理侧写的曲芸怎会不清楚,倍感无助的张扬终于找到了自己这样一个安全的发泄途径。她的潜意识需要把曲芸这样一个没有危险又强大的存在放在对立面上,通过不会导致危险的攻击来让自己感到不那么无力。 她现在需要疏导,需要发泄,说那些话应该只是受了刺激的反应。所以曲芸任由着她,等她回到平时的样子。 「张洋!你不识好歹啊!芸芸她哪知道我们捲入这事?你跟她说过么?就算她有能力保护你,人家凭什么这么做?要不是芸芸的设计,我们现在能这么好好活着,还摆脱掉那些变态?」尹熙颐真的气坏了,哪怕被新秩序百般欺凌时,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张洋却是转头就一个人跑进漆黑的隧道。 尹熙颐还想追,曲芸却是伸手拦住了:「慢慢来,让她冷静下吧。」 看着尹熙颐还是一脸不忿,曲芸转移话题:「这把枪你留着吧,现在的身体素质能用么?不行的话先收着,回去用进化点提升些。」 尹熙颐顿时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新秩序的人了。能遇到曲芸帮自己一把,那是命好。但下次游戏又只能靠自己抗下去了。 她静静走到黑猫尸体旁边,摇摇晃晃地抱起那把对她来说太过沉重的突击步枪,默默把它收进徽章。 尹熙颐的拉马克徽章纹身不幸出现在左手手背上。曲芸看着是一件华丽的洋装。不难看,却有些奇怪,之后免不了要带着手套遮挡了。还好尹熙颐有身份掩饰,大庸权贵妇人流行手套,她若要日常带着手套也不会太过奇怪。 另一边曲芸那里,一路上把新秩序几人杀得七零八落却没落着任何好处。总觉得这d类竞争规则有点坑,又不让人亲手击杀,按照规则咒死人又拿不着敌人徽章里的东西。除了一把黑猫没来得及收回的步枪,曲芸真是再无收穫了。 只是不知幸运还是不幸,d类规则禁止团队间直接战斗的条件平衡下,终究是让她得到了一份本应亲手击杀才会得到的进化图谱。这进化图谱走的细胞线粒体路线,进行下去可以发变异出体内能量循环。看起来真是个顶好的东西,可系统提示中,它偏偏就是傻子掉的。 这是用还不用?搞不好她们云裳仙府也整出个傻子?曲芸摇摇脑袋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姑且收起来等回去再细研究。 然后她的视线便落到了任基舒的尸体上。找东西不能光靠听,让尹熙颐在旁边打着手电曲芸就把任基舒全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不是她变态,而是她始终没找到想要的线索。 按照曲芸的推断这悬空寺的尽头绝对应该有什么东西,能够把诡异的悖影和普通的诅咒关联在一起的东西。可除了任基舒尸体引发的一阵阵悖影眩晕,她偏偏就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对着任基舒的尸体一遍遍努力着。 尸体上可以说是线索的唯一一张照片正是黑猫早先就发现的,被任基舒至死也倒扣着按在胸口的那张。 曲芸翻过来一看,挑了挑眉。原本由于一路上照片与死亡如影随形而有些害怕的尹熙颐见到曲芸的表情也好奇凑了过来。 这张照片确实和之前的所有都很不一样,上面只有大大的两张面孔,连背景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要误会,这张照片可没有什么恐怖吓人的地方,相反却很是温馨。两人脸孔很大是因为自拍,焦距太近导致。相片中甚至还可以见到任基舒伸出握着拍立得相机的手臂。 照片上除了任基舒本人外的另一个人则是袁媛,她正微微闭眼亲吻在任基舒的脸颊上。 袁媛的表情很普通,甚至没有手机视频里对周施施那种宠溺的感觉。看起来就只像是朋友间玩笑的样子。可被亲吻的任基舒却幸福得像是要晕过去了,脸红得通透。 对于寻找更多线索曲芸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放弃了,毕竟需要照顾的地方蛮多。除了跑走的张洋还有自己的云裳仙府呢。是时候过去做个了结了,她可不能接受已经要通关游戏了因为自己浪费时间谁再出点事情。 当即,曲芸便带着尹熙颐回头进了洞口。尽管自己不需要,曲芸还是打着手电为尹熙颐照路。而尹熙颐在她后面乖巧地跟着。 却不知是因为受了太多欺负,还是突然放下心来,尹熙颐不知觉间有些脚步踉跄。却不想被走在前面的曲芸听出来,只见她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把手伸过来。尹熙颐顺势伸手牵住。 是温暖的感觉……好安心。 0155 第三十二节) 此时在最后一间佛堂,正是任棉霜闪身进来的一瞬。 她的枪口正稳稳指向化身曲芸的吴用。 不止是她,就连一路上躺尸的甄辉齐也跟着从门口露出身子,紧张地握枪指着「曲芸」。 「甄辉齐?!你什么时候醒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吴用惊怒。他一路纠结着关于诅咒的线索,却从没认真把云裳这几个女人放在眼里。现在被所有人用枪指着,哪还不知出了岔子? 只是,这些小角色,是怎么可能发现他有破绽的呢?讲道理他扮演的真不错了,又有系统给予作弊般的认知修正。至少,比起真正的曲芸在新秩序那边露出的破绽少了很多。毕竟他可没有不惜代价也要去保护的人。 眉心顶着枪口的康斯妮终究是忍住了那委屈想哭的冲动。因为她意识到这情绪来得古怪。她是很在乎曲芸,要真的不被曲芸信任了也确实会委屈得不得了,但问题是她清楚眼前这人并不是曲芸啊! 这样想着,那种仿佛被人操控般的感情便被渐渐压制住。 「太过相信依子,可是会死的哦。」 这句话是康斯妮说的。吴用怪异地看向康斯妮,曲芸的记忆碎片随着她开口逐渐浮现在他脑中。 康斯妮却不理会,继续说下去:「主人,还记得这句话吗?傍晚在树林里,你亲口说的。」 吴用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再早些时候,你还说过,『本小姐可是要成为拉马克世界最强的女人』这句话吧?」 ! 吴用霎时间只觉晴天霹雳当头打来。 曲芸之前的记忆已经多次体现过了,她对强不强什么根本就毫不在乎,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不被同伴怀疑?有着这样的铺垫,只要自己稍微露出半点破绽,就绝不会被眼前这些人漏过! 难道,在那个时候,在触发诅咒开启之前她就已经…… 吴用无声嘆息,他的扮演根本没有问题。他之所以会输,是因为竟然在游戏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处于那个音乐家布下的局中了!他甚至想起早在巴士上时曲芸两次不露声色地想要把那张带有名字的合影先递给他们团的傻子。 油然,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嘆从心底生出。 只是,做了这样的布置,做到这种程度,她难道就不会触发惩罚机制被随机退化?难不成她连繫统随机退化的尺度也计算进去了吧?不愧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魔法师啊,不愧是不知道经歷过几百场游戏的前辈啊。 败的失落让曲芸的身形就这样在吴用心中无比扭曲地放大开来。 就在这时,砰砰的敲击声突然响起。 屋内几人谁都没动,互相观望。稍许,所有人的视线便一齐落到了房间贴崖壁一侧的墙上。 「什么人!」吴用惊呵。 接着便听到墙壁里传来女孩喊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带着嗡嗡响,却依稀可以分辨清楚。 「吴老!我是张洋,黑哥他们马上就到。快打开密道!看佛像左手小拇指!」 云裳三人顿时一愣,吴用便趁机退到佛像面前。他原本就离佛像两三步远。 三人会愣的道理和之前黑猫他们一样,系统提示获得揭露「影」的额外奖励, 100点数团队加值。她们确实识破了「曲芸」有问题,甚至想到了她就是规则里的提到的「影」。可是她们并没法推断这个「曲芸」的身份,系统也就没有判定额外奖励达成。 直到张洋在密道里喊出来「吴老」,康斯妮才瞬间想通。 另一边吴用本想着趁三人发愣的功夫打开机关,却不想这回轮到他发愣了。一股强烈的悖影眩晕袭来,让他只想抱头打滚。 云裳三人眼中,带着一阵阵眩晕和不真实的乖离感就眼睁睁看到面前这个曲芸身形模煳起来,进而如老牌模拟信号电视机花屏一般不停一边扭曲着一边在曲芸和吴用的身影间闪动。 最后,还是定格在了吴用苍老的身形。 吴用已经扔掉右手的手枪,忍住噁心的感觉拼命去够向佛像的手指。门口的甄辉齐便略有些不自信地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 不知不觉念了一串电影台词,因为他是真害怕了。虽然对曲芸有相当信心,但万一那个黑猫真跑出来怕只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那么多废话干嘛?这种情况直接杀了就是。」性情大变的任棉霜不屑甄辉齐的谨慎或软弱,举枪就要开火。 「看好了!」吴用大喊,突然高高举起左手,并一根根松开后三根手指。 甄辉齐打去的手电光下,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了保险的手雷,在他左手中显露出来。 「想一起死,就开枪!」他好像无所畏惧般,上前就扭动了佛像的左手小指。 他若中枪,手松开雷立马就炸,这个距离确实谁也跑不了。 「住手!」任棉霜大喊。却只见吴用根本就不理会,一副「想死你随便」的姿态,终究是没能扣下扳机。 对峙的众人就这样默默看着密道入口翻开,里面走出一个女孩。 来人当然是张洋,她一见吴用立马就愣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吴用听了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才换回真身的问题。见是自己团队新人,也便问道:「黑猫呢?」 「不是你自己杀的么,你……不是曲芸?!」 吴用脑袋嗡地一下。 黑猫死了? 嗯,太多事情赶着发生,除了没在场的幕后黑手曲大小姐,这一瞬间所有人脑子都慢了半拍。 接着张洋背后的密道里传来脚步声。这没什么奇怪,张洋本就怕黑,又没有手电,走到出口差不多也该被曲芸她们追上了。 却见她如受惊的兔子般嗖地跳起三步两步冲到吴用身边,吓得吴用差点手滑丢了雷。 张洋站到吴用身边就急着催促:「快扔手雷,她们团长要出来了!」 那手雷吴用当然不可能扔出去。无论局面多么糟糕,d类规则下总有周旋的余地。自己先动手攻击的话,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个死了。 这会轮到吴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只是康斯妮却皱起了眉头。她对曲芸还算挺了解的,又有着契约心意相关。之前在巴士上感觉这两个女孩认识主人应该没错的吧?她这怎么又想杀曲芸了呢? 0156 第三十三节) 接着走出密道的是曲芸和尹熙颐。张洋让吴用扔手雷攻击自己,别说曲芸,就连尹熙颐都听得清晰。毕竟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嘛。 尹熙颐当即就急了,少有地不顾身份讲出难听的话:「张洋!你疯了?你被他们干上瘾了啊?帮这群畜生对付自己姐妹,你脑子被狗吃了吧!」 尹熙颐的话让张洋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阴沉下来冷笑着:「尹熙颐,我看你才是疯了!摸着徽章看看你的团队名字,新秩序!你以为曲芸能让我们活下去?想活命,就只能靠吴老啊!」 张洋的推测让曲芸惊诧,随即转念一想便也瞭然下来。张洋还是不知道她身份「影」的胜利条件需要杀光她们的,这同时也是游戏结束的条件,自然也就是所有人的通关条件。 张洋之所以认定自己要杀她们,应该是因为见到自己在拉马克游戏中混得不错太过惊讶,进而颠覆了以往对自己的信任。再加上新秩序团队的作风一看便是会对对手斩尽杀绝的类型,张洋自然会有这样的推断。 曲芸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在为张洋找藉口。她向来是个孤单的人,一旦对一个人付出了感情,就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这是她此刻被自己蒙蔽而无法想到的。 尹熙颐狠狠瞪着张洋,她自然不相信曲芸会杀她们。可是相同的经歷让她理解张洋的推测,以及她这样做的原因。归根结底无非想活下去而已,她又能再说出什么刺人的话呢? 「他们都死了?」吴用却是说话了:「黑猫第一个就死了?!」 曲芸很配合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一副无辜卖萌的小模样,仿佛人都不是她杀的一样。 「别人就算了,我不信黑猫看到有人死后还会去欺负别人。你是怎么骗到他的?」 曲芸歪着头若有所思:「你以为诅咒触发死亡效果的条件是什么?欺负人吗?要真是那样,都不用依子动手,你们一团人自己就因为欺负尹熙颐她们死光了!」 「不是欺负人?!可是巴士里那具尸体……想想那些线索吧!那个袁媛因为一直被欺凌所以性格阴郁,最后被同学杀害之后诅咒了全班同学,难倒不是这样…… 音乐家,你就告诉我条件到底是什么?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先后得知黑猫死讯又见到曲芸,吴用看上去心灰意冷,仿佛已经放弃了。只是作为一个团队智囊,他输得好不甘心。 「可以哦,」曲芸却是在用手指卷了两圈髮丝后,将头歪向另一边:「你们找到的照片应该不比依子少吧?就没想想游戏规则提示里「照片」的【真正】意思? 如果诅咒的施咒师真的是那个被欺负的袁媛,有必要在每个学生尸体上都出现他们欺负袁媛的照片吗?或者说,能够控制诅咒的袁媛,哪怕下意识的,有可能会允许自己所恐惧和耻辱的这些经验持续体现在自己的诅咒中吗?」 吴用:「可万一是为了发动诅咒不得不放置照片呢?」 「那么好,把你手里所有的线索拿出来,我们总结一下。」曲芸说着翻手从徽章空间取出一把照片。走投无路的吴用只能照搬,是他自己要死个明白,人家音乐家早就想清楚了,才会有现在这样完胜的局面。 无论身份是否交换,两团探索中发现的照片都是集中在这两人手里的。除了被吴用故意丢弃的,两人手中的线索凑在一起基本全齐了。甚至还有多出几章两队各自获得的重复照片。 拍立得的照片会重复?现在也只能归结为悖影的效应了。 「归纳一下,我们手里一共有十一条线索,我按照发现的顺序讲,」曲芸把照片分类摊在地上,其中还为几个有意无意被破坏或者丢弃的照片留出了位置。她盯着地上的照片,实际是在对云裳几人解释: 「第一,假定为任基舒的老款手机上面只有袁媛的号码。 第二,假定为袁媛的尸体,死状如儿歌所唱:『吞千针,切手指』。 第三,假定为袁媛的手机,上面有袁媛和周施施勾手指约定的录像。 第四,袁媛家人葬礼上的照片,任基舒陪着袁媛。 第五,袁媛指着镜头,众目睽睽下扇周施施耳光的照片。 第六,袁媛在讲台前打扫卫生的照片。 第七,韩鑫傅写给周施施的信,表示自己移情别恋爱上袁媛。注意,此时他和周施施并无实质关系。信被撕成碎片。 第八,袁媛转学时讲台上班级介绍的照片。 第九,韩鑫傅在周施施身边欺负袁媛的照片。 第十,任基舒尸体上袁媛亲吻她脸颊的照片。 最后就是各种被杀的学生身上的照片,上面欺负袁媛的姿势或者方式,统统与他们死状相同。 通过这些归纳一下,你认为诅咒背后的故事是怎么发生的?」曲芸压根没理吴用,而是鼓励地看向身边的尹熙颐。 尹熙颐突然被曲芸提问有点发愣。一路上拼死拼活,不是算计就是战斗,还要从诅咒和悖影的致命威胁下求得性命,现在突然其乐融融在这里分析背景故事真的没问题? 后来想了想,还真没什么问题。游戏通关的条件是存活到结束,问题是怎么才能结束呢?按曲芸暗示的,显然方法就是在这场景的背景故事里了。 所以她略一思索便说道:「嗯……首先袁媛和周施施是朋友,她们约定彼此永不背叛。然后袁媛因为家人去世,所以受到打击,可能因为什么小事对周施施发脾气打了她。 然后周施施可能认为袁媛背叛了她们的誓言,开始发动同学欺负孤立袁媛,便有了她打扫卫生时黑板上那些辱骂的话,以及学生们尸体上那些欺凌袁媛的照片。 接着的事情有点复杂了,可能是我脑补吧。就是周施施授意一直追求自己的韩鑫傅写下那封信,去接近袁媛。袁媛接受了韩鑫傅的求爱和保护的宣言,为了脱离被欺凌的处境而转去了韩鑫傅的班级,这样才有了第八条线索,那种写着名字站在讲台上的照片。 最后呢,周施施揭露出韩鑫傅和自己一伙欺骗袁媛的事情报復她,并在集体出游的时候杀死了她。心中不忿的袁媛因此产生了诅咒,报復全班所有欺负自己的同学,让他们死成和当时欺负自己时一样的样子。」 0157 第三十四节) 尹熙颐说着,吴用就边点着头。这和他推测的差不多,除了最后一部分因为没有足够线索他没脑补出这么多故事,别的部分都是吻合的,至少结论一样。下面就看那个音乐家怎么解释了。 却见曲芸对尹熙颐笑眯眯地拍了拍手道:「不错哦,坚持自己去分析判断,哪怕有我们在身边的时候也一样,这才能在拉马克游戏各种突发的情况下活下去哦。 只可惜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脑补的情节掩饰了很多线索已经给出的纰漏。比如说,如果第八线索的照片拍的是在袁媛转去韩鑫傅班里的时候,那么她为什么还会死在仅仅载了一个班级春游的巴士里?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之前班级的毕业合影上?」 「注意这里,」曲芸说着用脚尖点了点地上排在第八的那张照片:「她穿的是便服。如果是学校内转班,已经有校服的她不会被允许这样打扮吧?」 「所以说,这张照片是在她转来这个班级时拍的?可是那应该就是所有线索里最先发生的事啊!为什么会排在……」问话的是任棉霜。曲芸一出来,她就又回復到那有点胆怯自卑的样子。 曲芸是没看见任棉霜之前霸气侧漏的做派,现在只看她这幅小模样,便放轻了语气,生怕吓着她似的柔声解释:「你自己也发现了吧?这里线索排列的顺序只是我们找到它们的顺序,和过去真实发生的顺序根本没有关系哦。」 「原来是这样,那真正的顺序呢?」康斯妮大大咧咧地问了。她是这里唯一奉曲芸为主的人,却是唯一和曲芸说话直来直去没半点客气的一个。 任棉霜和甄辉齐对曲芸多少都有些敬畏,两个室友则因为阵营不同各自又有些胆怯,四人说话都有些拘束。至于最后那个吴用,已经败军之犬般等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底气站直腰杆? 「要说真正的顺序,还要注意小蜥蜴的推理中最重要的一个缺漏。」 「是记述人吧!」康斯妮抢道:「这些线索之所以能以照片的形式摆在我们面前,显然因为有人拍了它们。而拍照的摄影师则是从一开始就亲歷了整个事件,这个重要的角色不可能对事件没有任何影响。 而这位小蜥蜴的推测完全把这个重要的角色排除在外了。至于这个记述人的身份,想必大家都可以推断出来,应该就是这个任基舒没错了。」 「我只是以为她们是关系很好的普通朋友。」尹熙颐弱弱地举了举爪。 曲芸却是对康斯妮点头:「说的很好。关于引发诅咒的怨恨源头,游戏系统一开始就给我们线索了,想想照片为什么会在死亡学生的身上吧?为什么看到学生尸体不会产生悖影眩晕,而新秩序玩家们的尸体则会产生,再想想那些学生的死状与新秩序那些玩家死状的区别。」 仿佛陷入沉思的吴用,却在这时突然醒悟般插话:「所有的尸体上都有照片……所以施咒师其实是任基舒! 这样看来的话,任基舒是有全程参与到全班欺负袁媛的过程中的,断无道理置身事外。那么第八线索那张照片应该就是第一个发生的,这意味着袁媛转学来到这个班级时,就已经被任基舒盯上了。 理由不好说,可能只是心理扭曲,嫉妒一个比自己漂亮的转学生吧?毕竟那个任基舒是连上课和拍毕业照都带着相机,还会为教室中每场霸凌拍照的女生,心理健康才奇怪吧? 她先有意亲近袁媛,有了第十线索那张两人亲昵的照片。她逐渐走入袁媛的生活,所以之后才在线索四陪在她家人的葬礼上。然后她发现袁媛和班里很有人气的周施施走到一起。 周袁两人关系在线索三的录像里,而周施施的人缘好可以从最早的毕业照的站位上推断。所以任基舒暗中做了手脚,挑拨喜欢周施施的男生韩鑫傅放弃周施施去追袁媛。这样就有了线索七的那封信。 果然那两人为此闹崩,袁媛扇了周施施耳光,而周施施则联合全班同学开始欺负孤立袁媛,最后和在任基舒的影响下再次变心的韩鑫傅一起做了让袁媛绝望的事情。这些是线索五,六,十一那一堆,和第九所依次体现的。」 吴用说完很满意地点点头,有心人不难看出之前那副死到临头而放弃的掩饰神情在不经意间被他的得意破坏了。 「可是……为什么全班的学生都会死呢?我们刚刚还在最后的佛塔那里看到任基舒的尸体啊!是自杀的……」尹熙颐弱弱问了一句。 「当然是含冤而死的袁媛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的,怨气冲天形成诅咒,一个个杀掉班里欺负过自己的人,最后逃到悬空寺尽头的真兇任基舒显然知道自己逃不过袁媛的诅咒,才会自杀啦。」 吴用对自己的逻辑能自圆其说自然是心有成竹。 「很好,现在我们的故事有两个版本了,」曲芸略无奈地嘆了口气:「继续耗着瞎猜下去咱们也没法通关游戏,不如下面的依子直接说清楚吧。」 吴用一愣。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推理是完美的,毕竟很多东西都是靠猜。但是他也绝对不相信这个音乐家,不,是不相信任何人能凭着这些零碎的照片完整推断出曾经事情的准确原貌。 「先说吴用这个版本的问题。你的推理先入为主了,和小蜥蜴开脑洞脑补的问题差不多。你先假设了任基舒是施咒人的结论,所以把自己绕进去了。 很遗憾,任基舒是整件事情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首先,如果她真的参与了欺负袁媛的活动,那么第六条线索中显示袁媛已经受到欺负,那时她又怎么会和任基舒独处在教室里,任由她拍照? 就算我们假设袁媛性格懦弱,被迫打扫教室,被迫被任基舒拍照,那么照片中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又怎么解释? 其次,任基舒如果能挑拨周施施欺负原本关系很好的袁媛,至少自己和周施施应该关系也不差吧?可是看合照上,她站在角落,表情自卑,一看就是被孤立排斥的。 她的手机上偏偏只有袁媛一个同学的号码,而在一个有能力挑拨全班欺负一个人的女生身上,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最后,任基舒和袁媛的关系之亲密非同一般。至少是在任基舒单方面看来一定如此。你们仔细看看第六条线索这张照片,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0158 第三十五节) 「袁媛和周施施发生了矛盾,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删了她耳光?」尹熙颐回答。 「是的,可是还有更多细节哦。」曲芸又看向康斯妮。 康斯妮观察了一会,突然击掌道:「我明白了!在拍照的角度!」 「对,」曲芸微笑,对自己身边这些女孩很是自豪:「这张照片不仅告诉了我们『袁媛和周施施发生矛盾』这一事实,甚至还透露了矛盾的缘由。 相机拍摄的角度是仰角,说明摄影师应该倒在地上。拍立得相机的摄影师是任基舒,从照片的风格和专业程度就可以看出所有照片都是同一个人拍的。而袁媛扇周施施耳光时指着的是拍照的方向。还原一下照片所透露的相机之外的场景吧: 那就是,袁媛指着倒在地上的任基舒扇了周施施的耳光。」 「所以说从一开始,袁媛会和自己的朋友周施施发生矛盾,就是因为她保护了一直被周施施欺负的任基舒?」尹熙颐带着疑问的语气总结道。 「正是如此,」曲芸打了个响指:「所以任基舒是最不可能暗中对付袁媛的人!」 「你说这些还不一样是自己无凭据的推测?」吴用有些阴阳怪气地反驳。曲芸说的确实有一些自己的推测,但是吴用觉得自己大半已经被说服了。这,却让他心里更加不忿。 「不,有证据的。证据就在这些照片里!你认为这些照片是任基舒参与了欺负袁媛的证据,可试试却恰好相反! 仔细看看这些照片吧,就算袁媛性格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每次被欺负时都露出这么完美的表情吧?又不是戏精。 能做到的让照片上袁媛呈现出现在这幅样子的,就只有摄影师一个人。镜头是摄影师心灵的眼睛,只有她眼中的袁媛是完美的,才可能每次都在万分之一的机会下捕捉到袁媛最美好的形象。」 曲芸说着,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温柔。 「你的意思是说,任基舒因为和袁媛关系很好,所以被迫始终参与拍摄袁媛被欺负的照片?结果还因为和袁媛是朋友,始终把她的丑态拍得漂亮?会有人为朋友做到这份上?」吴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为一个朋友做到这种份上,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但如果她们不是朋友呢?至少要是任基舒单方面的抱有更深一层的情感呢?」 曲芸说着又点了点排在线索第十位置的那张照片:袁媛玩笑般地吻在任基舒脸颊,而任基舒则是害羞又无比幸福的样子。 「这张照片是从自杀的任基舒身上找到的,她致死把它捂在心口。一般来讲,应该是最珍惜的东西吧? 嘛,你们看不出也很正常,毕竟是有些惊世骇俗的推论。但是之前的照片线索加上最后这张两人合照上的表情和神态分析,依子有充分的把握认为任基舒对袁媛怀有的感情,绝对是爱情!」 她说着边抬起头看大家,却发现几个女孩全都面色有些古怪。不是没懂,而是显然都看出来了。 好吧,曲大小姐一向是对同性有多好就对异性有多嫌弃,有眼人都看得出来;任棉霜因为工作关系也和同性有过一些亲密接触;而康斯妮呢?血族本就是以荤素不忌出名的。 云裳众女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点破,心里多少都有些尴尬。 「咳咳,」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只能是最年长的任棉霜干咳两声,将话题向下转去:「小芸这些推理都很有道理,可是最关键的,诅咒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就需要从新秩序团灭的过程说起了,」曲芸对嘴角抽搐的吴用笑着:「首先,我们在悬空寺殿门台阶之下发现了这张排在第五线索的照片,也就是刚才提到的,袁媛保护拍照的任基舒,扇周施施耳光的照片。 照片在一个学生的尸体上,尸体脖颈被反扭,脸被砸烂。看了照片之后,依子找藉口让富强扇了小蜥蜴的耳光,对不起。」她真诚地转向尹熙颐。 「没关系,我都懂的。」被郑重道歉,尹熙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里有血的气味来着。」康斯妮以拳击掌。 「而马上,富强便被无形之力扇了耳光而拍死在山壁里,死状如照片一样,」曲芸继续:「之后第二个是在讲法堂,见到韩鑫傅移情别恋的信。依子问孙科他到底想要张洋和尹熙颐中的哪一个,反覆诱导直到他说出两个都要,然后这个人也就马上就像那封信纸一样被撕成了碎片。」 「啊!我们当时站在后门口那齐齐的没有血肉的弧线后讨论,那就是主人的水盾留下的吧!」康斯妮再次拳掌相击。 曲芸点头:「最后就是在尽头的佛塔下面,依子诱使傻子攻击了黑猫,而黑猫则为了摆脱傻子的攻击而说了谎。随即两人全都是像巴士里袁媛一样的方式死亡:割小指,吞千针。」 「不想更深的话,光是总结诅咒条件倒是不难:扇耳光,对感情不忠,背叛同伴,说谎。」康斯妮总结道。 「正是如此,而依子是先有了你说的推断才用新秩序的人进行尝试。所以事实证明了这个结论是没错的。」 「可是如果说谎会死的话,你让富强打我是违心的话吧?而之后告诉黑猫『欺凌』是触发诅咒的条件也是假的吧?」尹熙颐好奇道。 「对说谎会死的推断,依子一开始就有所设想,所以也一直在进行擦边的尝试和判断。而最后通过那个突然闪现的身影的行为才得出的正确推断是:诅咒对『说谎』的判定,应该是指完整说出与既定事实不符的谎言。 比如依子对黑猫说『我推测条件应该是霸凌』,就没有关系,尽管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而『背叛』则相反应该是以自己内心认定的同伴或者组织为标准的。 当时依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认为傻子攻击黑猫后会被诅咒而死,因为他的心中应该是把害自己变成傻子的黑猫视为仇人的。可是他还是死了,这就应该是因为他在心里把自己当做了新秩序的一员。不是『眼前只剩下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和伙伴有了仇怨』而已。」 「可是如果背叛同伴就会被诅咒灭杀,那张洋她在藏经阁把你所有的信息都讲给黑猫听,就……」尹熙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0159 第三十六节) 曲芸显然是料到张洋可能会背叛自己,所以才几次粗暴地阻止她。然而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她把自己的情报说给黑猫。一般来讲,这就是背叛了。可同样背的傻子死了,她却没事。 如果说傻子即使知道黑猫算计自己也仍然把他当做『有仇的伙伴』。那么张洋出卖曲芸之后没事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的心中,从没把曲芸当做同伴过! 她尹熙颐能想到的,曲芸怎么可能想不到?一路试着护住张洋的她,该有多伤心啊…… 她不禁小心翼翼地偷眼瞄了下曲芸。虽然平时哪怕生死局前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尹熙颐知道一旦涉及到与在乎的人的感情关系,曲芸绝对是最玻璃心的那个。 对于曲芸的过去即便尹熙颐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她生命中错过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以至于对每一份认定的感情都那么珍惜。 果然,身边曲芸脸上她轻佻的笑容里,有着一丝最熟悉的人才能看出的悲凉。 尹熙颐愤然转向张洋,却突然发现大家听着曲芸的分析,低头仔细察看照片时她已经不知不觉的离开了房间。而当时唯一抬着头的曲芸,却没有任何反应。 尹熙颐只觉得想哭,完全主观地感觉曲芸眼里那根本不会被察觉的悲伤仿佛更深了一层。 曲芸并没有让自己的悲伤被更多人注意到,而是忽视尹熙颐的话头很快继续解释下去:「四人的死因只是被证实的诅咒条件,那么依子是怎么事先推断出会有这样的诅咒条件呢?真相很简单,只是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了正确的施咒者。 你们之前觉得袁媛是施咒者,是因为她被欺负,所以心理扭曲。这其实是非常主观的臆断。在依子的侧写中,袁媛此人反而是个非常罕见的,极度乐观,善良,坚强,又富有正义感的孩子。 在一开始转校进而和周施施成为朋友之后,她在手机视频里对自己新好友的宠溺显而易见。接着便是因为任基舒和韩鑫傅的事情和周施施闹崩,受到全班欺凌。而再后来第六线索所展示的场景中,已经遭到霸凌的袁媛不是被迫,而是自愿帮助朋友打扫。因为黑板上值日生的名字赫然是周施施! 即便心里清楚被自己信任的好友孤立排挤,还是愿意原谅对方,主动示好,希望达成谅解。这才是线索六照片中袁媛脸上笑容的真意! 然后再后来,虽然她在被欺凌的那些照片里形象之所以那么漂亮可以说是任基舒情人眼里出西施导致。但无论如何,袁媛在最后集体合照中的姿态绝对是真实的! 直到一起毕业旅行中被杀害为止,饱受欺凌的袁媛仍然没有责备或畏惧过欺负她的全班同学,在毕业照上站得笔直挺胸抬头,自然地站在同学们之中,而没有像任基舒那样躲在角落。 她的面孔被之所以被所有同学划掉,依子可以大胆推测是因为毕业合照上她依旧露了出那种自信而包容的笑容,让那些准备杀害她的同学无地自容。 所以说,所有这些线索都表明:如果不是袁媛和任基舒两个人事先预知自己的命运以及所有这一切会被我们这些后来人看在眼里并始终加以算计的话,袁媛绝对是一个心胸相当宽广,明辨是非,宽以待人,又能微笑着忍辱负重的好孩子。 甚至可以说,袁媛做到的这些事情,足以说她是一个伟大的女孩! 这样一个孩子,即便因为被杀害而幻灭对人性的希望,即便因为偶遇悖影而没有彻底进入死亡的状态,她又怎么可能会去诅咒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杀害自己的兇手呢?」 「等等,你说她没死?可是那尸体……」被打回原形的任棉霜只觉得一股凉意沿着嵴椎爬上发梢。 「是的,不要忘记三大真理。生命一旦逝去,就绝对不会继续下去。呵呵,所以她『非常巧合』地在死亡的同时接触了悖影效应,现在的状态是既死又活,非死非活。 对比一下身形,在悬空寺里屡次出现在我们四周,却从未伤害过我们的那个鬼魅身影应该就是袁媛的样子没错的吧?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那长发和服装的样子……只有没有实体的存在,才可能无视子弹设计,不产生一丝空气流动而避免被依子的辩音成像感知,唯独会在黑猫体内能量体系的攻击下受伤吧? 这样再回想一下,每次袁媛出现的时机又是什么时候呢?」 这次曲芸停顿了较长时间,等着大家思考。众人虽然没有放下指着吴用的枪口,却还是互相交流了一下两边各自的经歷。最后不出所料,最快想到的果然是康斯妮:「她在阻止我们说谎?!」 「正是这样,」曲芸不紧不慢解释下去:「每次袁媛的身影出现,都是在有人就要说出假话的时候。刚才依子说利用她确认了『说谎』的条件是『完整表述与已经发生的事实相悖的言论』,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做到。 而这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依子的推断,袁媛根本不知道或者不在意我们两队玩家的竞争,她只是想要阻止任何人再因诅咒而牺牲。这样一个即便被杀害也一心守护他人的女孩,又怎么可能去咒杀全班的同学呢? 可笑黑猫一直把袁媛当做想要他命的诅咒本体。在袁媛不惜受到伤害去救他的最后时刻,还拼死选择优先攻击袁媛。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存在会毫无道理的拼命要救自己,像黑猫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相信甚至想到呢? 所以依子才说他死在太过不信任别人上。若他但凡相信一点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就很可能像依子一样发现袁媛身影的古怪。至少也可能在最后一刻选择避让而不是抢先说完那句谎话。所以他死了,死得活该;而真正可怜的人,永远就只有袁媛而已。」 尹熙颐:「可是芸芸,你说过生命不復,时间不逆的恆定原则。如果它们真的不可违背,那袁媛现在的状态又是……」 曲芸:「依子刚刚说过,袁媛现在的状态是既活又死,非活非死。难道这没让你们想到什么?」 0160 第三十七节) 康斯妮:「量子观测者?」 尹熙颐:「薛丁格的猫?」 曲芸打了个响指:「对,在我们今天经歷的事件中,司机既是尸体也是活人,袁媛既躺在行李仓里也穿梭在悬空寺,巴士既是崭新的又是锈迹斑斑的,学生们既死在一两天前也死在两三年前。 能导致这一切的,就只能是我们所面对悖影的核心规则了:循环。 三大真理不可能被违背,即使是最不讲道理的悖影也不行。所以悖影实际上所做的只是将时间剥离,将这有限的现象区域转变为一种类似强量子域的状态。而唯一能破解这一切的,就只有作为观测者的玩家,也就是我们了。 所以巴士才能从无限循环的一条死路中驶出,也所以袁媛受到的诅咒才有可能被破解消除。若我们不能即时脱离游戏或者破解悖影导致的这种状态,终究会『死』在这里,从观测者降格或者说融合为状态的一部分。进而失去影响『循环』的能力。」 听到这里,吴用却已经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所以我们一开始能通过破坏照片和看到名字两个条件激活任务,是因为同时接触了悖影的事件缘由和进行干涉,进而获得了观测者资格,所以得以打破了悖影中巴士在道路上的循环? 而能够通过与袁媛拉钩约定激活诅咒,也是因为干涉了悖影核心而引发的诅咒反弹?难道这些你一开始就料到了?」 曲芸当然不可能料到,不然也就不用被惨无人道地强制退化了。所以她根本不想理吴用,只是继续解释下去: 「所以,在排除诅咒源自袁媛的可能性后,最后一步剩下的问题就是施咒者到底是谁了。其实说到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一个如此狠毒的诅咒,足可以断定施咒者的性格。整件事情,谁才是那个最狠毒的人呢?已经被欺凌还会帮助同学的袁媛?性格柔弱却始终心怀爱意把袁媛拍得美丽的任基舒?还是那些被挑拨作恶的普通同学? 想想康斯妮总结的四个触发诅咒的条件,会痛恨这四件事情的心狠手辣的角色,还能有谁呢?想必,那个名字已经浮上你们心头了吧?」 「是周施施?」吴用总算灵光了。 「对,作为一开始带领全班霸凌袁媛的周施施,你们可有人找到了她的尸体?如果袁媛真有能杀人的仇怨,她才是第一个该死的人吧? 还记得周施施在和袁媛勾手指时说过的话吗?你们当时不觉得奇怪?哪有人勾手指时约定的规则会是单方面有利于一方的?这样的情况,只有在一个人极端自私,却还能让身边人自然而然接受,认为她就是高自己一等,认为自己活该遵从她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 所以,追求自己的男生「用情不专」爱上了袁媛,袁媛保护了她欺负的任基舒,她认为这些都是对袁媛对自己的「背叛」。因此曾经勾手指约定不会「背叛」她的袁媛是在「说谎」,而这个「说谎者」还当着众多同学扇了她的「耳光」。 认为这些行为该死的人,只可能是周施施。在背后操纵诅咒形成,谋划所有人的死亡的也只可能是周施施。有意识借用自己扭曲的怨恨引发悖影制造诅咒的,更是只能是周施施。 你们太低估了周施施这个看起来只是游戏背景npc的女高中生,也太低估了人性的恶意。现在你们只需要想一想,那可以影响至高神都不能违背的宇宙规则的悖影只是因这样一个少女的恶意而生,就该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可怕!」 「等等,你的意思难道在说,并不是由于这些人不巧死在悖影区域而诱发了诅咒;而是周施施有意用诅咒诱发了悖影效应?!这简直闻所未闻!这不可能!」 吴用真的吓到了。作为团队智囊他的分析推理能力自然不会太差,可是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简直违背自然常理的可能。只有在拉马克世界打拼多年的老玩家才能明白,这样的假设……太不科学了。 「依子何尝不曾怀疑过这种惊世骇俗的假设?但是照片上一个个证据却就摆在那里,难道还能让依子像你一样视而不见? 第一眼看到悬空寺里的佛像,依子就觉得有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可表世界那边佛像什么哪来的这么诡异的面孔?刚刚把所有线索排列出来,才注意到原来是第四线索的问题。」 「啊!」任棉霜和甄辉齐一起叫出声来。显然都是才注意到线索四照片里,葬礼上袁媛父母尸体的诡异。虽然角度和距离的原因看得不那么真切,但是两人脸孔上的笑容确实和佛像那不怀好意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意思了。照理说,入殓师会为尸体化妆,修整遗容。告别仪式上的尸体全都该是一副的端庄的样子才正常。那么这张照片里怎么会出现这样诡异的表情呢?是尸体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无法修饰?还是修饰过的面孔在告别仪式上又自行扭曲起来?亦或是只有通过照片才可以看到这样的表情? 到底是哪种情况曲芸无从推断,也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哪一样,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袁媛父母的死亡绝对与超现实力量有关。 曲芸估摸着大家都想通了这个问题,便继续解释下去:「所以事件真正发生的顺序大致应该是:袁媛转学来到这个班级,和周施施成为朋友。 而在周施施的角度,可能有出于用没有朋友的转校生陪衬自己,或者也可能有占有欲,但主要肯定是早就计划好要设计诅咒诱发悖影所以才选择接受了袁媛的友谊,进而诱使她做出了线索三那手机视频上勾手指的约定。 然而之后一直追求自己的男生韩鑫傅却爱上了袁媛,这应该是一个意外,也是让周施施真正心生怨恨的源头之一。而另一个源头则是她欺负任基舒时,被袁媛暴力阻止了。 让富有正义感的袁媛见到大家一起欺负任基舒,进而根据她的举动找藉口孤立她应该是周施施原本的打算。可是照片上的表情证明她从没想过袁媛居然敢动手扇自己耳光。 再之后就是线索十一中同学们各种欺负袁媛的一系列事件。而周施施之所以逼迫着任基舒去拍摄每一次霸凌场景,很可能是她和全班同学约定好大家都要动手谁也不可以例外的证明。 她会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后面诱发悖影的计划。而却没想到被逼迫拍摄的任基舒却通过自己高超的摄影技术留下了将暗恋对象美化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让依子得以捋清整个事件关系。 然后随着时间过去,毕业旅行的日期渐近。已经计划好在这里诱发悖影的周施施却发现自己选错了对象。即便在全班每一个人合力的欺凌下,袁媛根本就没有心生怨恨。她反而如线索六里一样时刻乐观,希望得到自己的谅解。 所以为了保证计划能顺利进行,她不得不狗急跳墙,咒杀了袁媛的父母,并伙同曾经爱上袁媛,现在很可能已经和她走到一起的韩鑫傅一起去伤害她,力求打破她的心境。 至于韩鑫傅为什么会帮周施施伤害袁媛就不需要多考虑了。一个能变心一次的男人变心两次并没什么奇怪。其实从他信里的用词句法就可以看出此人根本不懂爱情,他想要的不过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属于自己罢了。在袁媛被全班孤立的情况下,周施施稍微给点甜头甚至威胁一下,这人怕就会立刻成为她的帮凶。 完成这一切布置后,在毕业旅行中周施施最终伙同全班同学杀害了袁媛。」 0161 第三十八节) 「刚刚还在说吴某人主观臆断事先就假设了结论所以才推理出错误的经过。那你又怎么能证明你说的周施施一开始就设计好整个事件就是真相呢?」 「这个还真可以证明。因为你们刚才开始陈述自己的各自的推理后依子才突然想起,那佛像的面孔除了袁媛父母的葬礼照片上,我们其实还在另一个地方见到过。 那就是在袁媛手机那段勾手指的视频上!周施施当时带在手上的佛珠手鍊,每颗珠子都刻着悬空寺佛像的脸!有一瞬间她的手接近手机镜头,所以依子应该没有看错。 「经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能想起来,是这样没错。」对于曲芸尚不能完全笃定的记忆康斯妮给出了证实。除了专攻大脑进化的曲芸,她记忆力上的进化程度确实远超在场所有其它人。 血族这玩意外表和人类差不多,本质上也并没有绝对差别。放到拉马克游戏中整个种族其实基本上可以等同于在同一张完善的进化图谱上不断加点前进的一群应选者。 「手机反正打不开了,难道就要凭藉这个你自己都不确定的记忆让我们相信周施施一个原始人类计划着诱发整个拉马克世界都无法琢磨的悖影,最后还成功了?反正那手鍊我是没有任何印象了。」吴用表示这个证据完全不足以说服自己。 原始人类是拉马克游戏中应选者对表世界普通人的歧视性蔑称,曲芸记得之前的游戏中也听到对手曾经这么叫过。同时任棉霜,甄辉齐和尹熙颐也都看向曲芸。他们当然不会发言支持吴用,但是眼神却在告诉曲芸他们确实也不记得了。 「拉钩,拉钩,说谎吞千针,切掉小手指,」曲芸干脆唱起了童谣:「依子唱的,有没有什么让你们觉得特别的地方?」 话题被突然岔开,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心里又都是急得不行,说好的解释诅咒根源呢?就算现在时间上没什么要赶的,可胃口还吊着呢啊,咱先干正事儿行不? 「调不是很准……是故意的吧?」作为顶级学府声乐专业的高材生,尹熙颐自然是能听出来的。她更清楚按曲芸的水平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故意。 「对,依子刚才是按照手机视频里一模一样的方式唱的。复杂的术语你们也不清楚,我就直接说:周施施唱的童谣和魔法师吟唱咒语使用的律制非常接近。」 「哼!这也不过是你自说自话罢了,除了你这里又没有第二个魔法师,谁又知道这『接近』是差了多远?万一是凑巧的呢?」吴用坚持反驳,其它人却是已经接受了。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证据。依子推断周施施事先设计好要在悬空寺这里诱发悖影,除了她和悬空寺这颗很有特点的佛头有关外还有一点,就是这首童谣本身了。 如果说手鍊记不清了,照片不够清晰,咏唱的律制你们无法分辨,那么再加上童谣中描述的情节呢?巧合没有这么多的吧?视频里的仪式和奇怪的约定誓言,巴士里袁媛的死状,黑猫和傻子的死状,以及……这具佛像! 没错,吴用,就在你的面前。抬起头看看你身边佛像的脸孔,然后再看看它的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小……小手指……」吴用勐然抬头看见佛像那诡异的面孔就在眼前,着实吓了一跳。当然佛像本身没什么毛病,这其实是曲芸欺负他,偏偏故意用那瘆人的语气去提「脸孔」一词。 「你看,这不是很显而易见么?这座悬空寺原本就和广义上的诅咒或者悖影有着什么渊源,而周施施和这座寺院有着一定的关联。」 尹熙颐插话:「所以最后的真相是周施施咒杀了全班同学,诱发了悖影?」 曲芸摇头:「不,周施施的目的确实是诱发悖影,但杀死全班同学的却不是她。因为无论她对袁媛的欺凌还是谋杀,事实上都并没有成功触发诅咒。袁媛的性格导致周施施失算,因此当时能够杀死全班同学的诅咒根本不存在。」 「那这帮人怎么死的?」康斯妮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嗯,关于人是怎么死的这种话题,才算是戳中了她的萌点。 「因为幕后操手周施施很幸运的发现了可以作为诅咒中袁媛所扮演角色的代替品。不,那个人很可能本来就是在袁媛出现之前她计划中的这个角色。至于这个角色的身份,我们现在再回想一下事件中每一具尸体,尤其是所有尸体之间有什么不同吧。」 康斯妮凭藉杰出的记忆力回忆着一路上所有细节:「最早先是袁媛的尸体在巴士行李仓中找到,带有悖影效应,死状一副和童谣里诅咒相同的模样;然后是原本还在和我们说话的司机,在谁都没留意间突然变成了仿佛很久前死亡的尸体。按照主人的推断,应该是强量子域中既生又死的状态吧; 再后来是树林里几具学生的尸体,上面都附带着欺负袁媛的照片,尸体死状和照片一样;接着是你们先到悬空寺山门时抛下悬崖的一具尸体,应该可以和前面的学生尸体归为一类吧?再接着……就是后面佛塔里任基舒的尸体?」 「你下意识跳过了好几具尸体哦。」曲芸笑眯眯打断康斯妮。 康斯妮一愣,随即瞭然:「你是说新秩序那些人的尸体?可是他们不是后来才……」 「正是后来死亡的尸体暴露了问题呢。新秩序团员的尸体和那些原本事件中的尸体,有一个显着的区别。那就是新秩序团员的尸体上都有悖影效应,而那些学生尸体上则没有!或者说,除了袁媛和任基舒外都没有。」 众人细细回想,都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只是没有人特别注意过。 「所以主人的意思是,新秩序成员死于悖影效应中的诅咒,所以尸体都带有悖影效果。袁媛一开始被杀害时是作为悖影诱因而被周施施做了手脚……嗯,应该就是那个勾手指的仪式吧。所以她的尸体上也带有悖影效应。 那么反过来推断,那些学生和司机尸体上没有效应,所以他们并非因诅咒和悖影而死……而是被人杀死的! 而同样代替袁媛作为悖影诱因,所以身上带有悖影效果的那个人,真正杀死全班同学的那个人,就是最后剩下的另一个悖影效果携带者——任基舒了!」康斯妮眼睛更亮了些。 0162 第三十九节) 「是的,」曲芸点头:「在袁媛被杀害时仍然无法产生怨恨的情况下,周施施的阴谋本应流产。可是她却意外地发现悖影被触发了。生命不復,袁媛死的瞬间或者死亡之前悖影现象已经存在,她才可能保持现在的状态。 而由怨恨诱发悖影的人,只可能是同样和周施施进行过勾手指仪式的任基舒。这很好推断,从之前周施施欺负任基舒的线索就可以推测,袁媛出现之前任基舒很可能就是她的第一目标。 于是意外之喜下,周施施怂恿并帮助任基舒杀害了全班所有霸凌袁媛的同学。至于她如何在自己同样被憎恨的情况下怂恿成功就不必过多推测了。无论是欺骗还是诱导,周施施这样的阴谋家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接着心怀杀意的任基舒使用周施施有意无意提供的绳索,硬物,强腐蚀性药剂等兇器逐一杀害班里同学。考虑到她作为一个普通女生的能力,其中无论创造机会还是收拾善后应该主要都是周施施暗中行事的功劳。而原本就计划着用各种方法杀人,在悬空寺制造悖影的周施施随身携带这些兇器也是合理的。 就这样,任基舒按照自己曾经被迫拍摄的,同学们欺凌心上人的照片将施暴者一一按照施暴手法击杀作为报復,连目睹袁媛被害而坐视不理的司机都没有放过。 甚至可以大胆推断她每杀一个同学就在手机上将他的号码删除,所以才会出现我们发现的手机上有着各种不明号码来电,却只有任基舒一个人的号码的情况。 任基舒最终没能杀掉最想杀死的周施施,这是当然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被后者玩弄于股掌之上。于是她怀着对心上人的眷恋自杀在尽头的佛塔旁,并且顺理成章地作为怨念源头成为周施施诅咒中诱发悖影效应的主因。 用怨恨滋生怨恨,杀人者与被杀者彼此纠缠不得解脱,互相怨恨的纠缠不清构成了这个悖影的核心——循环。你看,到这里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曲芸说完,目光转向吴用。 「竟然是这样!不错,我全明白了……不过,哈哈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赢了我,但是却忘了有规则在,你可杀不了我」吴用终于暴露了自己有恃无恐的原因。身份影的游戏规则中,影是不允许使用剧情诅咒以外的手段杀死任何玩家的。 「什么规则?」曲芸看起来有点懵。 「当然是身份影的隐藏规则……啊!」 话没说完,吴用突然全身抽搐起来,接着拼命地大口吸气,显得分外痛苦。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该死!这音乐家说的长篇大论,根本就是为了骗自己集中精力思考而一时忘记游戏规则! 惩罚机制2:游戏结束前谈论或透露关于身份影的任何信息给任何人。直接扣除200进化点当量随机退化。 跌倒的同时,手中拆掉保险的手雷自然也随即松脱。却见早有准备的曲芸正用自己那多瘤树枝般的魔杖指向手雷。 「ri ra do, mi- sol!」 一环修復,一个曲芸尚未掌握熟练的低级法术。在法术范围内存在所有成型组件时,它可以从物理结构上瞬间修復物品。或者说白了,改变物品的组合方式到施法者意图的状态。 所以它的局限性极大。无论是对于施法者不了解结构原理的物品,还是太过复杂以至于不能及时在脑中详细描绘的目标结构,它全都无法生效。不过现在用在这里却是合适,一个手雷的拉环还不至于难倒曲芸。 所以已经卧倒的和反应慢半拍还在发愣的女孩们最终只见到一个完好的手雷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静止下来。 云裳众人虚惊一场,趴在地上的吴用却是意识到自己的运气相当糟糕。他被随机退化的二百点进化值,基本全部都在肺部!这就是低级玩家遇到随机退化惩罚极大机率死亡的原因了。音乐家玩得好一手暗度陈仓!居然让自己和黑猫着了一样的道……该死,这次真的死定了…… 「身份影……胜利条件……杀死……全部敌队玩家!」吴用拼命挤出肺里最后一口气,接着再没了声息。 「这是……随机退化?」上一场扮演特殊身份的康斯妮曾经接受过米莎的特别指导,对拉马克游戏运作方式比其余两三场游戏的新手还要多一些。虽然并不知道身份影的特殊规则,但是结合吴用的死和曲芸即便对自己这些人也一直闪烁其词不解释清楚的身份交换问题,她心里自然明白了一些。 「他怎么死了?」任棉霜却是完全没懂。 「为什么要解释这些给吴用听?」尹熙颐显然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对于吴用明显说给自己听的情报,她选择性忽视掉了。 「因为反正也要说给你们的嘛,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可惜不能说。」曲芸摊手。 为了不被规则惩罚杀死他呗,这又涉及到身份影的特别惩罚规则,现在自是没法说清楚的。吴用的直接死因是肌体退化,间接死因是透露身份影的信息被规则惩罚。只有这样才无论怎么都算不到曲芸头上。 「不过你也别担心,依子现在有足够的权限和分数给你们转队,虽然要在游戏结束之后。」更多的她不敢说了,相信尹熙颐自然会相信自己有办法保住她。她虽然没有曲芸的头脑,但是出于家庭原因她看人的眼光却是张洋绝对比不了的。 如果曲芸真要自己死,她一定会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直说:「抱歉,依子不得不让你去死了。」然后自己会发现不知不觉早已经陷入了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的境地,这才是她的做法。 所以现在尹熙颐其实是很安心的,唯独曲芸一句「你们」让她替曲芸要一起救下张洋那个狼心狗肺的傢伙感到不值。不过毕竟同学一场,尹熙颐究竟还是不至于对张洋生出杀心。 「这办法倒是好,可如果没退化到致命的地方……」已经大致猜到曲芸特殊规则的康斯妮这样问道。 「难道还有规则限定你们不能杀他么?一点d类规则的奖励点数惩罚而已。」曲芸摊手。她不能说更多,但清楚这样说康斯妮就足够明白了。反正无论是为了两个室友所遭受过的还是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的秘密,这人是肯定不能留的。 0163 第四十节) 「fa- re mi,ti」 顶着影身份致命的惩罚规则曲芸显然不想和伙伴们更多纠结这个问题,她紧跟着就对着吴用的尸体就释放了一个奥术侦测。 本来只是带着捡漏的心态随手为之,却不想吴用身上还真有件附魔物品。顺着她法师感官中那无形无色的奥法波动,曲芸摘下了吴用手腕上那串质朴的手鍊。 曲芸一摘下来,却是康斯妮先皱了皱眉道:「刚才和他对峙的时候,突然感到感情失控。明明知道他不是你,却有一种特别委屈的感觉差点哭出来。现在感觉应该就是这东西搞的鬼。」 曲芸点点头:「正巧上周学习过类似属性的附魔,大概可以判断是影响心智的魅惑一类效果。具体的可以回去查查书。」 即使是这些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曲芸手中那本【雷特辛之书】几乎涵盖了关于附魔的所有知识。书页就那么多,但是每次翻开都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如果从头开始漫无目的的翻下去,是永远也不会翻到结尾的。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她基本拥有了可以辨识鑑定一切附魔物品的能力。 「知道怎么用不?收起来吧。以后大概会用得上。」康斯妮点头。 「这类被动属性的附魔只要带在身上就会自动生效。这东西的力量不算强,也不需要什么特殊能力来掌控。依子看,就交给任姐吧。」 任棉霜一惊,连连摆手。曲芸却是直接把手环和顺手抄起的吴用掉在地上的手雷一起扔了过去,吓得她手忙脚乱赶紧接好。 接着却见曲芸笑眯眯背起了手:「任姐是我们这里最成熟的,对多数普通人来说,应该也是魅力最高的。你自信起来的时候还是挺有魄力的,希望这东西帮助你发挥自己长处,也会给大家提供很大帮助的。」 就在这时,一阵明显的不真实的恍惚感席捲了房间里的每个人。她们几乎第一时间就全都把视线集中到吴用的身上。 一阵强烈的悖影眩晕过后,所有人都清晰看到一个没有实体的黑影从吴用身上窜出,穿过墙壁,直朝着后面的佛塔飞去。 众人愣神的一剎那,一股强烈到之前从未体验过的违和感从佛塔那边滚滚压来。她们只觉得仿佛自己的存在就要被抹去,整个世界都要变成什么难以名状的诡异存在。 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甄辉齐第一个就向门口奔去。接着是康斯妮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跑」就向外追去。 「不要跑!」曲芸却是呵止大家。突发事件混杂着悖影眩晕带来的片刻迟疑过去,曲芸立刻就明白髮生了什么。这是她原本料到的情况,却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展开了。 「不去最后那里结束游戏,我们逃到世界尽头也没有用。」 她拉动了佛像的手指,本已经做好用最快的语速解释事情来龙去卖的准备。却见四人不由分说,顶着自己的存在都要被扭曲掉的压力毅然站在她身后。 从未被人接纳亲近过的曲芸何时受过这种待遇,眼眶立马就湿了。嗯,在当下的状况中是有点夸张了。 「可恶,任姐你先摘下手环。大家都跟我来。」她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次是争分夺秒的狂奔,几人转瞬便传过密道来到了佛塔前。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片漫无止境的黑暗。这黑暗手电光一丝一毫都射不透,可肉眼,不,每个人自身的感知却可以在黑暗中「看」的清清楚楚。 世界存在的规则,正在被悖影扭曲。 每个人都可以看到那不断闪烁扭曲的佛塔下,正在站起的娇小身影。 任基舒的思念体! 曲芸立刻想起相关的魔法知识。所谓思念体,即生命消逝后留下的执念所构成能够影响物质世界的存在。自从第一次「跃维」体验,曲芸已经确认了这是一个唯物与唯心并存的世界。所以看到关于思念体的知识时立刻就理解了。 她料到如果自己选择不以消灭敌团玩家,而是以破解诅咒的方式结束游戏,最后一定会遇到阻碍。这也是她一开始本打算留着黑猫他们性命的原因,与周施施对战,她需要炮灰。 是的,周施施。这是曲芸原本假定最终的敌人,一个很可能比自己阶位高出很多的魔法师。 可她却没料到,周施施到最后也了无音讯,阻挡在她们破除诅咒道路上的障碍却远超一个高阶法师的强大和危险。她们将要挑战的对象是诱发诅咒的思念体,几乎可以等同于悖影本身。 这,根本就不可能战胜!即使把造成大灾变的那些如神如魔的玩家都拉来,也不可能战胜! 「mi fa-,mi sol」曲芸立刻甩出魔杖同时释放了一个一环法术:焚。如果是普通的思念体,或者幽灵鬼怪什么东西,这样的奥法攻击哪怕伤害不大也是会起作用的。现在却只见任基舒周身空气被高温凭空蒸腾,对正主却是没有半点伤害。 随着曲芸的攻击,紧接着传来「哒哒哒」的一串枪响。这是尹熙颐在用黑猫的步枪扫射。 好歹在靶场苦练过几万发子弹了,扫射中总是有几发击中目标。可惜子弹打在任基舒有血有肉的尸体上,却像是之前射中袁媛那样直接不讲道理地凭空穿过,一丝痕迹也留不下来。 「不要看!」却是见到任基舒举起手中的拍立得相机,曲芸顿时喊道。 这里用「看」并不合适,因为现在几人已经不是在用眼睛视物了。但曲芸没时间多解释什么,只想这样大家便该明白了。 可惜偏偏有人不明白。在所有人避开观察任基舒的视角时,只有甄辉齐仅仅闭上双眼。然后,还怕不够似的用双手捂住眼睛。 于是,在甄辉齐仍然锁定任基舒思念体那清晰的感知中,就见到任基舒对着他们举起相机,咔嚓一拍。 接着他看到的便是最后一间佛堂的景象了。 嗯?怎么突然觉得好像应该有同伴在似的,可是明明就只有我一个人啊? 不管这么多了,这场游戏到这里也该终止了吧?怎么还不结束?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 0164 第四十一节完) 没错,任基舒的相机并没把甄辉齐拍到照片里,也没有杀死他,伤害他。只是把他以自我合理的感知送回了之前的状态。循环——便是这个悖影的力量了。比什么都无害,也比什么都更可怕。 后面的佛塔前曲芸她们可不知道甄辉齐是怎么了,看场景只当是瞬间被任基舒的拍照抹去了存在。 见到甄辉齐消失曲芸忙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任基舒身上,却见她已经走近身前,伸出的左手正抓向自己。 战斗方面曲芸没太高天赋,更是没什么经验,见到眼前这景象就是一愣。眼看就要被抓到,就见身前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过,一脚踹开任基舒伸来的魔爪。 已经与曲芸同体同命,康斯妮又怎么可能不拼上性命保护她? 只是一个须臾的愣神,曲芸便反应过来马上向斜前方跳开,与任基舒的下一抓擦肩而过。回头却见康斯妮倒在地上,她格挡任基舒的左腿变得像没有厚度的平面一样,不受控制的飘舞着。 原来与悖影结合的思念体根本不需要什么强大的战力高超的智谋。它只要存在在那里,就会对周边的「现实」产生侵蚀。 几步间,众人的站位已经发生了不妙的变化。任基舒的思念体正站在洞穴的入口,把几人堵在没有退路的平台上。 见到任基舒再一次向自己走来,曲芸想要拉开距离制造机会。然而在这强大的现实扭曲场中,前进变得格外困难。平地上迈出的每一步,有时像在攀登陡坡,有时却像是一脚踩空坠落,只能走得东倒西歪。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两三步就被任基舒追上。曲芸勉强丢了个水盾出来,却毫无意外地被直接穿过。 退无可退!悬崖边上的曲芸被任基舒又一次挥击扫中,跌下万丈深渊。 坠落才刚开始,就结束了。只见康斯妮从上面纵身跳下,右手将曲芸搂在怀里,左手深深插入悬崖岩壁。 两人就这么吊着,康斯妮左手插入的部分,石块却在不住地崩碎。 「血族……会飞不?」被人抱在怀里的曲芸懵懵地来了这么一句。 「会,但我还小,现在不行。而且……左手断了,要掉下去了……」康斯妮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全身的伤势有多重,毕竟千年了,怎么样的折磨她没受过? 「你闻到整座山谷里血腥最浓的地方就是这里没错了吧?」曲芸又突然问起这个。 「是,就在那塔里。」 「任棉霜!打破佛塔!!!」 任棉霜这边听到曲芸最后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显然是两人已经脱离岩壁,正在坠入万丈深渊。她从没看清过悬空寺贴着的崖壁下面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只知道要命的深。在现在被悖影效应环绕的环境中,她更是觉得曲芸她们会直接跌落到地狱深处一样。 感觉归感觉,任棉霜还是清楚哪怕在悖影的扭曲中曲芸她们最大可能还是会坠落摔死。现在的位置……不错,她已经被转过身来的任基舒逼到悬崖壁上了。右迈一步是见不到底的深渊,左踏一步就是安全的洞口。 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可她却无法迈出这一步。因为所有人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肩上。唯一可以欣慰的就是思念体逼至眼前,不至于因为周身的悖影效应笼罩佛塔而扭曲了她的破坏。 身旁尹熙颐绝望的枪声将她拉回现实。留给她的时间还有多少?三秒?五秒?一股惶恐和无助涌上心头,她一直依着靠着寄託着的人,曲芸,那个无所不能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任棉霜,你特么还要窝囊到什么时候!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在自己懦弱的心中迴响。 是啊,从贫苦的农村走出来,考上云梦大学金融系,全村敲锣打鼓时自己也曾是乡亲们眼中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也曾经踌躇满志,想要闯荡一份不一样的精彩。 然后是散漫的大学生活和迷醉的花花世界,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校园贷的陷阱。哭喊,挣扎,毒打,黄老闆,那个她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很快,一个接一个的男人。被转卖,一个又一个不认识的房间,一次比一次低的价格,最后又回到那个觊觎她身体而骗她失足的黄老闆手里。 接着呢?住在散发霉味的危房里,被每一个丑陋而贫穷的男人欺凌。逃回家,被逐出家门。又是毒打,谩骂,关禁闭,没有饭吃,哀求,放弃一切尊严…… 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捲入拉马克游戏,学会在拳脚下妥协求生,老兵团里过着奴隶猪狗一样的生活。 在最后,能遇到曲芸,成为云裳仙府的一员她真的觉得很幸运也很自豪。这才是她少女时曾经梦想的生活啊!在相互信任的姐妹中间,一起去闯荡一份闪耀世界的精彩。 所以,她在每场游戏结束回到自己那龌龊的日常后,才抓紧每一个客人的间隙拼命锻鍊。她珍惜地使用每一点宝贵的进化点,就只为了能体现出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被这样一个团队抛弃。至于自己能否摆脱这悽惨的命运,她甚至想都没敢想过。 现在,不正是这个团队需要她的时刻了吗?! 那个声音在心底里咆哮着,任棉霜胆怯瑟缩的神色也随之发生着改变。她的目光变得坦然;她的脸孔变得刚毅;她的腰杆挺得笔直;这凛然飒爽的身姿,正是之前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 心境变了,处境却没有改变。向右一步是必死的深渊,向左一步是懦夫的去处,后面的岩壁再无退路,而前方已经扑到面前的任基舒挡住了整个视界。 只见任棉霜挑眉嫌弃地看了一眼毫无表情扑过来的思念体,迎着它纵身前跳。 正煳在思念体脸上的腰部以下瞬间扭曲变形,可这段时间辛苦锻鍊出的体力却没有辜负她的汗水。 视界开阔了,一枚手雷稳稳砸向佛塔正中。 轰!!! 佛塔就只是普通的砖石塔,薄薄一层。没了悖影的扭曲,一颗手雷轻松破坏。 随着破碎的砖石崩落的是里面密密麻麻的尸体。顶上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然后是已经腐烂的,成为干尸的,最下面则散落出一把把枯骨,有些一被挤压就变成了粉末。 这是一座已经矗立不知几百年的囤尸塔! 随着滚落悬崖的尸体,任基舒的身上一股股浓浓的黑影腾空而起,然后追着学生们的尸体坠入深渊。那便是仇恨者与被仇恨者纠缠着无法化解的羁绊了。 三秒,四秒,五秒。 坠落中紧紧相拥的曲芸和康斯妮,忽然察觉到身边好像有个镜子在和她们一起坠落,保持齐平。 扭头定睛,却发现并不是镜子,而是两个身形相似的女孩以同样的姿势相拥着和她们一起并肩坠落。被抱在怀里的女孩赫然是任基舒,她仍然维持着思念体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僵硬面孔。 而抱着她的女孩一头散乱的长髮被坠落的气流吹起,下面露出照片中袁媛那美丽的面容。她好像没有办法发声,只是宠溺的笑着对曲芸动了动嘴唇。 你完成了约定,谢谢。 0165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一节) 哼着小调,曲芸在米莎饶有兴趣的围观下试着给团队空间里自己之前鼓捣出来的家具附魔。 十几年来她真的相当孤单,以至于既不了解助人的欢喜,也不知晓害人的快乐。 在拉马克游戏里她都体验到了,感觉真的都蛮不错的。无论是设计坑害对手,还是保护自己的同伴,全都有一种新奇的成就感。尤其是最后能帮到袁媛,并亲耳确认她的解脱。 像袁媛这样的一个女孩,除了周施施那种变态大概没有人会讨厌吧。曲芸这般怜香惜玉的人儿又怎能不被戳中萌点。 这是众人第一次直接回到团队空间。之前各自回到个人空间还不知道,原来回归也是需要从不可接触的发光体中「打开」这样一个过程的。 「打开」的过程有快有慢,曲芸是第一个。她估摸着可能和【大脑自我认知区域】的相关进化有关。一段时间的摸索,她发现这正是她能越来越熟练使用魔法的根本关键。 不出所料,第二个打开的是康斯妮,血族在进化的道路上全方位走在人类前面。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比曲芸迟了近一分钟。 而在康斯妮醒来之前的这一分钟里,曲芸和米莎已经用自己收穫的能量点为所有人治疗过,不仅之前甄辉齐断肢那种小事,万能的拉马克系统连这次被悖影扭曲了存在的伤势都彻底搞定,虽然消耗的点数稍微贵了些。 同时她也为尹熙颐跟张洋办好转队手续,现在团队空间的地上赫然已经多出了两个人型光芒体。 这是三级拉马克徽章新增的权限:付出1000能量点获得邀请【家园宇宙区域】之外的任何显径级中阶及以下等阶存在入队的机会。被邀请人是可以拒绝的。 而在无意识状态下,则是会由其潜在意愿决定是否入队,清醒之后也有一次反悔的机会。至于在游戏世界中,相应的功能则会转换为同等价格的【拉马克游戏应选邀请卡】。 云裳众人在上场游戏的杰出表现,为她们获得了升上三级团队的奖励。这也是曲芸拯救两位室友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保险起见杀光了新秩序所有其它应选者最低限度保证了她们的生存环境,但归根结底自己人还是要一起游戏才会安心。 对于顺利晋级曲芸是很满意的,对米莎表示诚挚的感谢。而米莎却表示她不需要进行任何影响系统都已经判定她们的表现足以晋级,这是她们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经歷过新团队成立的试炼场次,所有人的徽章自动同步团队晋升为三级。除了加人的权限外,还有增加到八小时的拉马克空间滞留权以及衣柜大小的徽章储物空间。 很快,其余几人差不多同时打开了。 甄辉齐:「我赢了?我居然靠自己的能力通关了游戏?啊哈哈哈……哈?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怎么觉得我还有队友来着……啊!」 尹熙颐:「曲芸!!曲芸!!赶不上了呜哇哇哇哇……」 任棉霜:「妈的思念体!傻x悖影!看老娘……额」 其实声音是乱成一团的,正常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各自在喊着什么。当然,一旁嘴角弯弯笑眯眯的曲芸除外。几秒钟后他们理解了现在的处境,各自不禁都脸红起来。 好尴尬啊…… 曲芸一笑置之,开始谈论本场游戏的收穫来化解几人的尴尬。 之前游戏中得到身份影的规则时,曲芸就计较过为什么胜利条件中包含破解诅咒这一选项却没有相应的规则奖励。现在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与几乎必死的不可战胜的悖影实体对抗并胜利后得到的是一个价值惊人的成就。只可惜只有身份影可以触发,团员们并无法得到任何奖励。 隐藏成就【系统守护者】:授予完成不可能之挑战,守护下宇宙系统的应选者。根据贡献程度,分配份额,完成度总量获得奖励。此次奖励1000进化点及2000能量点奖励。 作为身份影的特殊规则扮演者,以一己之力结束游戏的曲芸显然获得的进化点远比其它几人丰厚。但她能成为影,是偶然也是必然。在所有人都可以接触到所有线索的车厢里,曲芸是第一个理解并察觉到规则的人,这便是那份必然了。 而作为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其它玩家遇到曲芸一样的情况十个有九个会选择用消灭对方团队的方式结束游戏。最后一个……嗯,来得及选择前已经死了。 作为副产品,她的累积成就也升到了【死里逃生lv2】。而同时作为第一个发现规则的玩家【迫不及待lv3】也顺便入手。继续下去的话,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拿到诸多老玩家几乎不敢指望的累积成就变异奖励了。 剩下的便是一些诸如【古蹟探索家】,【悖影见证者】【破咒师】之类的单场成就,几人加起来种类繁多也就不必赘述。多多少少加起来,每个人也算收穫颇丰。 注意,这可是以曲芸在队中的情况定义的「收穫颇丰」。最困难的方式,最危险的挑战,也就等于最丰厚的利益。说幼稚也好,说没心没肺也罢。反正即便是规则上可以妥协的时候,曲芸这厮也场场胸有成竹的样子去玩命,毕竟她是真的来玩游戏的。 所以云裳众人也就心安理得跟着压上自己性命做筹码了。不然怎么办?自己离队选择保守的方式求生?只怕那反而会死得更快吧?至少曲大小姐是从没让她们失望过的。 于是一场游戏下来,除了半途开熘的张洋,几人最少也有四五百的进化点入帐。 就连本在敌对团队中的尹熙颐,也因为曲芸有意诱导下讲出了一些有助于游戏进程的推理而获得了不菲的成就收入。放在新秩序里,这差不多是黑猫他们那些老玩家两三场的收益了。 曲芸得意洋洋地像闺蜜般靠在米莎旁边。 嗯,只是旁边的沙发上,并没有任何接触。毕竟物种不同体温适应范围也不同,她怕米莎一个害羞就把她蒸发了。 「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就是一个一个来实现大家的梦想了。首先是甄辉齐的。米莎,我们有任何办法能活着脱离拉马克游戏吗?」 甄辉齐有点惊讶,曲芸居然能在这么费脑子的一场游戏后还记得开场前他这个小透明诉说的愿望。 「系统的官方解释是『没有』,」米莎摇摆着两只圆形的大「耳朵」:「但这并不意味在我们管理者了解的范围外存在『特例』。」 曲芸点头:「那么你知道一个被称为『战场诡术师』的应选者吗?」 这次米莎给出了肯定的答覆:「有的。」 0166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节) 曲芸又转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脸不可置信表情和大家保持距离的张洋,真诚又有些愧疚地说:「看来脱离游戏的机会是存在的。怎么样?把这些都忘掉,回去吧?过回和平的学生生活。我会保护你,以后绝不会再遇到那些了。」 曲芸从不被道德束缚,不是那种不光明坦荡把话说清就难受的性子。明知自己害张洋进入游戏的事情暴露会让局面变得更糟,她是肯定不会说的。要补偿她,默默去做就是。 张洋却是犹豫了。钻在牛角尖里的她现在真的不信任曲芸,但曲芸真心让她离开这一点还是值得相信的。 但她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因为她已经从进化的力量中尝到了甜头。 是的,她生怕曲芸像黑猫一样抢了她的进化点,进入空间一醒来就随便给自己加上了。大脑和脏器这些复杂的东西她当然不会碰,整整二百点进化点都分给了肌肉的力量,骨骼的坚硬,以及细胞再生自愈这些效果显而易见的地方 确实是二百点,托尹熙颐的福她拿到了识破曲芸影身份的团队加值。加上存活到游戏结束胜利,正好二百进化点入手。这是保命的根本,绝对不能交给曲芸!至于自己的四百能量点,虽然也眼热,但真守不住的话就只能放弃了。 曲芸有些诧异张洋的选择,随即瞭然。 「张洋,我知道你很多东西一时想不开,那都可以慢慢来。但是就算依子擅作主张把你拉来自己的团队,你只要不离开那么之后的游戏我们也都要在一起合作了。 云裳仙府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融入我们,但是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要背叛我们。这是唯一的条件,好吗?」 她竟然没提要我上缴能量点的事情!这样的话,便随她吧。 张洋表情僵硬地点了头。 带着一丝忧虑看了张洋最后一眼,曲芸转过来面对米莎时已经回到笑眯眯的模样:「那么无论如何,把『战场诡术师』的信息告诉我们吧。」 米莎却是很人性化地摇了摇光秃秃亮晶晶的大脑袋:「查询他的信息,需要十万能量点。」 「你怎么不去抢!」甄辉齐拍案而起,这可是关乎他小命的问题,叔可忍婶不可忍! 曲芸却是沖他摆摆手:「是好事。米莎对我们开口要价,一定都是她权限内能给出的最低条件了。如果依子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般应选者可谘询范畴之外的情报吧?」 米莎点头。 「这个价格就可以说明,『战场诡术师』的情报一定包含脱离拉马克游戏的线索。甚至于清楚的具体方法。所以甄辉齐,开始攒钱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希望脱离游戏,所以依子不会藉助大家的点数帮你谘询。出于对情报的好奇,等你攒够点数时依子会用自己的能量点帮你支付一半的费用。」 甄辉齐郑重点头。在别的新人团队中,没有人想离开拉马克世界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可有曲芸在的地方,却变得顺理成章。他知道这本就是他自己该负担的东西,也对曲芸承诺的帮助由衷感激。 曲芸却是又转回米莎:「那么,什么叫下宇宙系统?」 她当然不会放过隐藏成就中真正隐藏着的这个重要线索。 「这个米莎也不是很清楚了,以米莎权限检索到游戏系统中的解释是——『世界』。」 曲芸若有所思,却见任棉霜弱弱地举手打断:「那个,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团队空间这儿和外面时间是同步的,我想多花些时间锻鍊,而且老闆那边不好交代……」 「姐姐呦~才一场游戏,你就忘记主人之前说的话了?人家还期待着尝尝你那老闆的味道,是甜的还是酸的呢。」曲芸还没回答,倒是康斯妮先似笑非笑地点出了任棉霜逃避的问题。 她一直跟在曲芸身边,食物方面还是挺头疼的。身为血族,人类的食物并非不能吃,但是却无法补充她体内需要的能量。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别的城市放开胃口加加餐,她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曲芸当然不会限制她随便杀人,但是康斯妮清楚这是因为曲芸知道自己懂得分寸。会为仙府招来麻烦的事情是断不能碰的。 所以她只能委屈地夜夜等曲芸睡熟了再自己跑去泡吧。勾搭些对自己美貌脸孔和幼小身体别有所图的小姐姐来进食。嗯,只有小姐姐,对怪蜀黍果断说no。本应荤素不忌的血族小萝莉在某无良大小姐身边呆久了显然已经被带弯……歪了。 被血族吸食其实是一件超~~舒服的事情,所以康斯妮从不用伤害自己的食物,她们就会因为被充分满足而避免传出任何闲言碎语,只期待着有机会再被临幸。所以到现在除了极小圈子中流传着一个极品萝莉夜夜出没勾搭小姐姐的都市怪谈,康斯妮处理得没落下任何麻烦。 至于泡吧的年龄问题,大庸确实是有限制的。不过燕城新首都市百废待兴,总有些店能让吸血小萝莉钻到空子。 康斯妮才一提到黄老闆,任棉霜当即就吓出一身冷汗。 曲芸之前说的是不是认真她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自己内心是始终逃避这个问题的。那人给她带来的恐惧太深,她根本就不敢去想反抗的事情。第一次之前,她也曾刚烈过。但反抗就会吃亏,就会挨打,挨到了现在早就放弃了。 「任姐,你有多努力其实依子都看在眼里。你的梦想,也是希望改变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不打破身上的枷锁,这样子下去,你有可能超越现在自己的极限吗?相信我,这事不会出问题的。你已经是超人了,也是我们的伙伴,至少这些普通人,绝不会再是你的麻烦。」 任棉霜一半是感动,一半是真急的吓的,突然就哭了出来:「小芸啊,你说的我都懂,我是真的害怕啊!我怕因为自己胆怯没用,耽误事害了大家啊。外面不比游戏里,我一人出了岔子你们的生活都会毁了啊!」 表白内心真实的想法对很多人都是件无比羞耻的事情,但她知道在曲芸面前是绝对隐瞒不了的。更何况对她隐瞒,是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的。 0167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节) 曲芸怜惜地看着任棉霜,自从她在危局之下超越自我拯救了整个团队,曲芸就已经从心底里认同了她。 「我明白了,这事就交给妮子和小蜥蜴办。里面的人看不爽的该杀就杀,唯独把那个黄老闆抓回来,他必须由任姐亲自动手。 尹熙颐去找辆不会被追查的车,你们开车过去方便拉人。行动中如果遇到廷尉府的警察阻拦,就只管亮出超人的力量,他们自会退让。如果他们纠缠就先脱身直接回来,尽量避免直接冲突。 最后任姐去列份名单给康斯妮,把那里跟你有仇的和你在乎的人都描述清楚。不杀错一个,也不放过一个。没问题吧?」 三两句,曲芸便把行动计划安排清楚。更多的细节康斯妮自然会处理,对尹熙颐也会是个很好的锻鍊。 至于张洋,曲芸现在不想去指挥,就怕她多想。而她自己则有太多东西要急着研究,顾不上。事实上有康斯妮在应该也不需要她。至于甄辉齐,她是真的不敢用。 简简单单一点破事儿有他在,搞不好就得凑巧遇到廷尉府本部严打,要不就正好杀了哪个高官的儿子。或者更糟糕,直接挑出一团拉马克老玩家开战。到时候搞不好自己这帮人就真得跑路了。 「明白。」康斯妮和尹熙颐两人异口同声,心里都有些雀跃。 「好,这件事回去就办,但是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清楚,」曲芸的目光又转向了任棉霜:「之前的进化点,急于求成了吧?」 连一直没在同队行动的曲芸都能看出任棉霜游戏中动作的不协调,这里所有人自然都已经心知肚明她要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上忙……」任棉霜又瑟缩起来。 「不用道歉,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而且你确实已经帮上了大忙,这都是你之前努力的结果,」曲芸对她温柔地笑笑:「但是这样对自己身体的损害太大了,不自己计划着来,以后的发展会有隐患的。」 任棉霜摇头:「我已经这么脏了,没资格幻想什么未来。能走多远,就陪你们走多远。只希望能在最后时刻到来前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吧。」她的心早已是一片死灰。 「不可以呦,」曲芸食指按住嘴唇,小脑袋歪向肩膀:「好不容易得到的同伴,你想看我哭吗?」 任棉霜忙摇头,显得有些纠结。凭心而论,哪有人不想拥有未来。她只是自卑到骨子里,认为骯脏的自己不配和曲芸她们在一起罢了。 「那就好,其实任姐你肯吃苦,在这拉马克世界就是一项了不起的天赋。这场运气不错,得到了一份不错的进化图谱,正需要你这种吃苦耐劳意志坚定的玩家才能发挥效用。 米莎,这份被做过手脚的进化图谱,你有办法还原成原本的吗?」 「可以,需要一千一百二十四能量点。」米莎也知道每人有多少资本,这次答得干净利落。 「光是修订就需要一千多啊,看来是相当厉害的图谱呢。」曲芸很开心地直接把点数付了,她记得米莎提起过平常货色的图谱,新买也就只需要六七百点而已。这么多能量点任棉霜把自己卖了也是拿不出的,曲芸显然不想给她机会推辞。 米莎伸出脱离身体独立悬浮的上肢碰触了一下曲芸递来的图谱,光芒流转,瞬间就完成了修復。显然这图谱的原本就在系统记录之中。和曲芸这种自主跃维探索新方向的进化完全不同。 进化图谱【肉身壁垒】: 通冥三品,核定价值六万能量点。通过较为平均的进化肌体细胞线粒体激发体内基本生物能量循环,突破人类肉体极限。 突破阶段点: 【铜肤】局部线粒体活性化释放大量能量,身体局部持续快速恢復。-【铁拳】局部线粒体活性化带来突破性力量。-【钢体】全身线粒体爆发能量,保持一段时间体表组织刚性变异与瞬间自愈。-【金身】与其它能量体系结合形成完整体内能量循环。 特点:强大的防御力,生存力,较低的进攻性和灵活性,建议与其它类型图谱搭配或与人合作游戏。 缺点:进化过程中需忍受极大痛苦。图谱终点带来的总力量,速度加值中下。 优点:图谱尽头可达到体内能量自循环,与各种能量体系相性高。分阶段成长,阶段提升稳定。復原力,韧性,身体强度相当突出。 「那,算我欠你的……」任棉霜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点 「可别,依子开口给的,你们用得到就别推脱,也别讲人情什么有的没的。云裳仙府内部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们是家人。」 开玩笑,利益上的事曲芸最受不了跟自己人清算。有张洋一个需要小心哄着自尊心的就够了。要真是会给自己造成负担的数额,比如像甄辉齐要查的资料那样,曲芸也断不会充大头自己吞泪。该怎么分当时就直接说清楚了。 「那至少,等我自己找时间回来进化好吗?我知道你们会担心,但是丢人的样子,不想再被看到了……」任棉霜哀求。 得,果然又是个死要面子的死傲娇。不过既然米莎给出的鑑定只提到极大痛苦而没有提到危险,想必是没问题的,曲芸姑且也就由着任棉霜去了。 「这张图谱,我们也可以用吗?」甄辉齐小心提问。他知道曲芸已经免费为自己付出太多,所以特别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涉及到小命,他又不得不问出来。 「可以,但是不建议你们使用同样的图谱。云裳仙府是我们的家,家人自然不可能漫山遍野,依子也不想率领着一只军队去作战。所以……」 「应选者团队有十人的上限。」米莎插话。 「就是这样,所以最优配置下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独特专长的发展方向。最后分工合作,才能应付拉马克游戏千变万化的各种状况。甄辉齐的情况,你现在身体素质太差,遇到麻烦些的自然环境就很可能会拖累团队。 所以如果你没有特别的兴趣方向,依子建议你先提升一下基本的身体素质。心脏,肺这些涉及到运动的器官。之后才是肌肉骨骼的力量强度……」 0168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四节) 「有的有的!」 没等曲芸说完,甄辉齐就抢道。一说到特别的兴趣方向他就来劲了:「我想修仙!从小就羡慕那些长生不老腾云驾雾的传说。尤其是剑仙!踩着一把飞剑纵横江湖,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要多帅有多帅!」 曲芸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看向其他人。 「别看我,」康斯妮摆手:「血族有着自己的传承,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天生记忆里就有一套最佳的进化图谱。主要是针对血液的强化,对我们的身体构造这是主要的能量。 如果主人允许的话,我想学习一下使用各种兵器近身战斗的技能。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虽然已经断了传承,但我总想继续下去。」 曲芸点头,这不是康斯妮第一次提起这事。在进入游戏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安排。 又看向最后的尹熙颐。嗯,几人讨论时,张洋害怕自己已经用掉进化点的事情被发现责难,已经趁没人注意时自己脱离团队空间回去了。 「可能是身份的原因吧,从小大事小事都有人监视关注着。无论他们是善意的保护还是恶意的寻找把柄,都让我挺烦的。所以我一直蛮嚮往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神偷刺客忍者什么的。藏身于黑暗之中,来无踪去无影,没人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尹熙颐就说了这么多,剩下的曲芸自然会明白。她们两个,加上蓝枫也是这性子,凡事说一半。而藏的那另一半彼此明白,别人却猜不透。省了不少口舌,又多了安全隐秘,落在别人眼里却只觉得默契到令人羡慕。 重要的事情谈完,剩下聊天什么就没必要浪费拉马克空间里有限的学习时间了。几人果断回归表世界,并立即开始行动。拉马克游戏系统的修復是全方位的,从空间醒来时大家的精神就已经像是刚睡了一个好觉,而不像是从九死一生的游戏中逃回。 张洋不知去向,曲芸给她留出空间一个人冷静冷静;甄辉齐自己回家去找藉口搬出来;尹熙颐带着康斯妮去弄车;而任棉霜,则跟着曲芸来到了新买下的宅子。 宅子是直接从开发商手里盘下来的。曲芸选上一座开发商老闆留作自住的宅子,这样的宅子装潢布置上才是最精细的。面谈中曲芸丝毫不介意打出尹家继承人的名号,加上她开出了一个开发商无法拒绝的价码,也算是巨贾的开发商终于心悦诚服地搬出了自己刚建好的新家。 大灾变后世界上已经没有四合院存在了,但这宅子却是仿照曾经燕都的四合院而建。只是比一般的四合院要大也要复杂上不少,里里外外两三千平米。虽比不上王府,却也有朝廷里上品大员的排场了。 宅子临街是个店面,此时已经挂上了《云裳阁》的牌匾。建筑自然都是当年的新材,结构设计却是古香古色。这里便是曲芸打算卖她那些附魔小玩意的地方了。 恶趣味使然,曲芸把店面后面的厅堂摆设得像拉马克游戏的团队空间一模一样。她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哼着小曲,读着雷特辛之书上关于吴用那项鍊附魔的信息。 而原本就心神不宁的任棉霜顾不得欣赏自己宽敞的新卧房,就来回在厅堂里踱着步。对付黄老闆什么的太可怕了,这房间的布置又让她觉得还没离开可怕的拉马克游戏,更是慌张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候,曲芸的手机响了。看着了来电显示的名字,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菲菲?」 「小姐……您还记得我啊……不!任姐那边出事了啊!突然就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哦,别担心。任姐在我身边,她没事的。你也别害怕,别出去凑热闹,不会有事的。」 「可是黄老闆走了,他有枪,那些人不一定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他肯定吃了亏,等他回来我们都得遭殃。小姐,我害怕……」 曲芸却是按住了手机麦克口看向任棉霜:「你们那有几个黄老闆?」 任棉霜原本就紧张得不得了,这一听以为事情出了岔子,立马吓得抖了起来:「就……一个。那一片场子全都是他的地头。别人就算同样姓黄也不敢在那边叫老闆的。」 「他有枪?」康斯妮有什么本事曲芸也不全清楚,但至少尹熙颐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能演变成街头枪战。那麻烦估计就大了。 任棉霜惊惧地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黄老闆就算有枪,对付她一个小妮子用得着么? 曲芸松开手问菲菲:「跟我说下黄老闆往哪跑了,为什么能跑掉。」 菲菲的来电让曲芸挺意外的。这些情报对她确实很重要,可是即便担心任姐,知道她没事了为什么还会愿意告诉自己这么多呢?要知道做这行当哪怕再单纯总得学会什么话不说才能自保吧? 一面之缘,又没发生什么,她这是对自己动心了?不至于吧。 「他换了一套老乞丐的衣服,徒步往西边去了。挺难认的,这边满街都是那种人。但是黄老闆是秃头,摘了帽子很容易认出来。还有……能看到东边街口有官差过来。」 曲芸现场勘测过任棉霜那地方,七拐八拐的巷子,全都是私自搭建的各种窝棚。警车想进来是不可能的,官差真要从外面大街上挪腾到现场得花不少时间。 「这次多谢了,抽空请你吃饭呦。」 「小姐等下!那个……可以,帮帮我吗?带我一起走吧!我很乖的,让我干什么都行……」 果然,这个菲菲比她表现出来的要聪明很多。自己顺口一句「为什么能跑掉」怕是让她揣摩出自己和这事有关了。而「任姐在我身边」则被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任棉霜在自己的帮助下已经脱离苦海了。 「呵呵,可我人在新燕都城啊,怎么带你走?」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嘈杂,隐约可以听到老鸨的唿呵,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然后,就被挂断了。 0169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五节) 曲芸犹豫了一下,摸出了上场游戏前制作的通讯用魔法石,把需要注意的事情传达给了尹熙颐。 和手机不一样,这玩意走的精神世界层面。不会出声不会震动,直接在持有者意识里感应。在表世界的环境下还是挺难暴露行踪的。虽然接通后仍然需要出声说话,但是真要有事不接就好。 当晚曲芸睡在任棉霜床上,美其名曰怕她担心陪陪她。任棉霜却觉得曲小姐单纯是自己不喜欢一个人睡太孤单。 曲芸的形象在任棉霜心中是有一定神化的,结果这样一尊像八爪鱼一样缠了自己一晚,还只隔着件睡衣,给她紧张得不得了。加上原本就因为黄老闆的事儿忧心忡忡,这一晚干脆没睡着。 直到凌晨天将亮,听到卧房外头响动的任棉霜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推醒曲芸。 没待梳洗打扮,刚推开门就见康斯妮兴沖沖小跑过来。突然停在曲芸面前却没像平时那样扑上来,而是闭目皱眉耸动着小鼻子: 「主人~你睡了别的女人!」 「别说的那么歧义好不?你又不在,我只能找任姐睡了好吧……呸呸呸,什么睡了,是一起就寝!」 谈到这些,曲芸可是相当清纯,远不是血族小萝莉的对手。 「还不一样是睡了。」康斯妮小声嘀咕,却怎能瞒过曲芸的耳朵? 重新回到丰富多彩的世界,小萝莉的性格也日渐开朗起来。见曲芸举手要打,忙以曲芸肉眼跟不上的速度向后闪出三个身位。然后拉起华丽的衣角行了个屈膝礼: 「报告主人,任务顺利完成。包括任姐名单上提到的,一共杀了十五人。剩下无辜的都留给廷尉府处理了。要的人都在后堂候着呢。」 「行吧,等我五分钟。」曲芸揉揉惺忪睡眼。任姐抱起来软软的,比小妮子舒服,她昨晚睡得不错。 仙府后堂外的花园,曲芸见到尹熙颐正斜靠在石凳上休息。她可不比入夜后的血族小萝莉,虽然也蛮兴奋的,但终归有些疲倦。 「遇到官差了吧?他们没找你们麻烦?」曲芸靠过来。 「没,他们看到小妮子在房顶上来回跳,就真像你预言的那样没找什么麻烦。只是通报一气之后向我问了隶属。我就报了『云裳仙府』的名号。 接着他们就自顾自收拾现场去了。芸芸,难道我们加入之前你们的团队就已经很出名了?」 一起出了趟差,她和小萝莉两人关系亲近不少,尹熙颐毕竟没经歷过第三场游戏中与康斯妮敌对的隔阂,现在已经开始用曲芸起的暱称称唿康斯妮了。 「哪能,」曲芸随意摆摆手:「底层小警员哪有权限知道应选者的事,他们上司估计也没有,不过找个由头交差罢了。无论你报的名号是真是假,后面都自会有真正管事的人头疼去查。」 「啊?那不是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他们只会怀着善意来试探接触我们。」 「这你都能料到?」 「玩家的事朝廷不管,那管事的自然只能是玩家了。上行下效,一个系统的运作模式在其上位者的言行风格中都有相当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大灾变?」 「对,跟你讲过的,我亲眼见过那个龙女。感觉处事风格上,该是个和依子相似的人。所以我们不会有麻烦,而接触中还会得到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她们……那种层次的存在,会因为我们这点小事出马?」 「应该不会,但是下面的人自然与她们态度立场一致。她们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显示出自己的阵营地位,大庸的守护者,应该也就是大庸玩家的统领或者协调者了。」 「那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试着接触?之前呢?」 「之前团队没立起来,我们自己那点事都顾不上呢。现在仙府成立了,每个人有了自己的定位和目标,依子的研究也取得一定成果,是时候去主动接触更多情报了。」 「真没想到,原来你叫我们去抓人,还有这样一层目的。」 「喂,你可别诬赖好人!依子这纯粹是为了任姐啊……嗯,她们还等着呢,说说过程还顺利吗?」 「哎……」尹熙颐长嘆一口气:「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我本来打算偷偷潜进去,结果还在大街上呢就遇到流氓想来非礼。 然后打起来见了血,小妮子她就开心得不得了,也不管我就一路血雨腥风地杀了进去。 我感觉她还留了力,完全没显露出血族的力量,总觉得像是在顾忌什么。但是对付黄老闆手下那些拿着甩棍搬砖的混混还是很轻松的。上次得了那么多进化点,就连我也打倒了两个。嗯,应该是唯一留住性命的两个。 然后我们一路冲进黄老闆的房间,就见全是些欺负女人的摆设。一屋子七八个女孩子,全都绑着。都是刚被糟蹋过的样子,还有三个可能已经被玩死了。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地上散落的衣服物件可以判断她们应该是刚被抓来的。幸亏不是你见到那场景,不然得心疼死。」 曲芸咬咬嘴唇,示意尹熙颐继续。 「我们把她们解下来,然后就接到你的消息了呗。我们从窗户跳出去就撞见官差过来,小妮子直接就翻上房顶飞檐走壁去了。我应付了一下官差,去把对面楼你说的那个孩子带出来,结果见着街上骚乱可大了。 有见着官差四散奔逃的,有围观拍摄的,还有人干脆跑去尸体那抢东西。然后就见小妮子一路上逮着人就摘帽子,还专找那些穿得又破又旧的。 那些流浪汉一个个吓得跟要被强了似的,看得我简直羞死个人。最后小妮子出手拿下黄老闆,枪自然不会让它响。任务顺利完成。」 尹熙颐说完又是长出一口气,这么刺激的事她还真没干过。挺有趣,但是真累人啊。曲芸倒是点点头,她叫这两人去,自然就是期待着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展了。 康斯妮却是神出鬼没地凑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玩得太兴奋了。」 她身后还跟了满脸忐忑的任棉霜。 「我这做主人的还是小看你了啊,你这么疯是连后面的意图都看出来了吧?走吧,该去见见我们的客人了。」 曲芸起身走向宅子后堂,康斯妮吐吐舌头赶忙跟上。 0170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六节) 后堂里,一个秃头大汉被蒙着眼塞着口绑在大堂正中。上身用的龟甲缚,双手伸直背后。下身成跪姿,手腕脚腕脖子被绳索固定成一线不能动弹。 康斯妮玩心大,用他欺负女人的那些玩意儿把他绑成这幅模样,就这么塞在后箱一路拉回来的。曲芸看了不住抽了抽眼角,辣眼睛。 随即在主位落座,示意康斯妮取出塞口球。 「枪哪来的?」曲芸把玩着手里的柯尔特m1911。这是一把产自孤星共和国柯尔特公司的手枪,一般情况断不可能在大庸出现。当然,她其实并不清楚这些。 「呵呵,我劝你们最好放了我。爷上面有人的,」只见黄老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愣是对着曲芸露出一个猥琐至极的笑: 「小女娃别那么大口气,来唬老子的?谁主事儿的出来说话,别惹了你们惹不起的人。老子话放这儿,今儿个不把这女娃陪给老子,这事儿别想了。」 黄老闆这么嚣张,其实因为康斯妮大杀四方的样子他没看见,只是听到手下马仔顶不住就先开熘了。他连来了几个人,干什么的都还没弄清楚呢。 曲芸却是笑了。别人可能会羞怒拍案,可她怎么会看不透黄老闆的心思?横竖落在别人手里了,不装大头蒜吓唬吓唬怎么知道深浅?大不了清楚自己抗衡不了再认怂,不过吃点皮肉之亏罢了。 要是上来就怂了,只怕别人忌惮的也不再忌惮,本来可以破财免灾的也不免赔上性命了。 很可惜,就算今天他演出三台大戏再捧个小金人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说的上面,是超人吧?大庸禁枪,却管不了超人。这就是它的来歷了,对吧?」曲芸戏嚯。 「知道了还不赶紧把老子放开?」话硬气,脑门上却流下冷汗。知道自己背景还敢来抓人的,那怕不是…… 难道是刚抓来这群肉鸡里有哪个带着靠山的?不会吧!那她们挣扎的时候总该吱一声啊。总不会那么倒霉,正好是那仨性子刚烈被玩死的吧…… 「老兵团?对么?陟维全,老张,霸天?」曲芸继续饶有兴味地单方面观察着黄老闆的脸色。一旦你掌握到观察的窍门,那这张表面不露声色的面孔上每个细微的抽动,都可以看出一台好戏。 「哎呦您认识啊,那就好说好说了。咱们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现在他可不敢再对曲芸有任何轻贱了。 「可惜,他们帮不了你了。」曲芸嘆了一口气。 「不可能!姑奶奶你听我说,霸哥跟我关系那绝对不一般。我们发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还救过他一命……」黄老闆垂死挣扎。 「白痴,他们已经被主人杀了。」康斯妮看不下去了。她可不懂曲芸拨弄人心的乐趣,她只萌飞溅的鲜血。 「啊?!」黄老闆彻底傻眼。 曲芸却是已经将一把匕首递给任棉霜:「任姐,能帮的我们都做了。是时候自己做个了结了。」 「任……你是任棉霜!老子告诉你,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自己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黄老闆知道死到临头,也是豁出去了。 任棉霜听到黄老闆的声音就已经怕得不行了,现在再被这么一凶,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匕首都掉了。 曲芸一点没有失望的神色,只是蹲下身捡起匕首再次递过去,声音极其温柔道:「任姐,想想你的梦想,那个你想成为的自己。有我们在你身后,已经没什么可以束缚你的翅膀了。」 任棉霜呆了半晌,任凭黄老闆在那声嘶力竭地威胁诅咒着什么,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有曲芸的声音在脑中迴响: 那个,想成为的自己……梦想……未来…… 勇气和力量仿佛同时在自己身体上凝聚和流失,就好像自己做了两个不同的决定一般。然而身体却只能听凭一个命令,一个声音占据了上风,那个不甘心的,吶喊咆哮的声音。 她嘶吼着,冲上去一刀捅在黄老闆肚子上,释放了她三十四年人生以来被压抑的一切一切。 「把尸体拖去后院。」还没等任棉霜一刀捅上去,曲芸就示意康斯妮。 以血族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康斯妮在黄老闆中刀一瞬就捂住他的嘴巴直接拖出了屋子。 一刀过后,任棉霜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软就被曲芸扶住了。 「做的很好,今天开始,你就是新的自己了。和我们一起努力吧。小蜥蜴,扶她坐下休息。」 尹熙颐接过任棉霜,对她轻轻说:「你真了不起,为你自豪,唔……什么?」 虚脱般的任棉霜轻声念着什么,尹熙颐完全没听到。 永远在一起。 这是只有曲芸一个人听清的声音。 后堂一齣好戏落幕,曲终人散,曲芸转向留在这里始终没出过一声的最后一人: 「之前为什么要我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菲菲竭尽全力收起自己惊呆的表情。在她的世界里,连任棉霜都是可以依赖的大姐姐。至于黄老闆那就是天,刍狗万物的天。 如今天破了,她的债也没有了。更是欣赏了一出翻天大戏,只是她不敢欢喜。因为,她不清楚这比天还大的少女对自己有着什么打算。 她可不敢因为曲芸之前对她和善,自己也帮过她两次忙就把曲芸当好姐妹熟络起来。这可是连天都能捅破的大人啊。 菲菲清楚自己电话里那点小心思眼前这少女全都瞭然于心。就算当时不相信,现在也不敢有任何怀疑。她现在相当担心,自己的小心机被讨厌了,然后等着自己的下场就是……和黄老闆一样吧。 「因为有些事我不愿意做,上缴的钱总是不达标。上次您给我留下的钱都垫进去了还是不够。妈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是再这样下去,黄老闆就会把我给废弃了。到时候那些事再由不得我不愿意了,能留得小命都没多大机会。」 具体是什么事能让一个为了债务把身子都卖了的女孩不愿意做,曲芸一点也不想知道。 「你在电话里可曾说了,让你干什么都行?」曲芸勾起不怀好意的邪魅笑容。 0171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七节) 嗯,这人就是个纸老虎。没事喜欢调戏下无知少女,但凡碰到个敢调戏回来的,秒怂。 菲菲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放开,坦然点头:「小姐,让我留下吧,就算你要伤害我,也请让我留下吧。无论要菲菲做什么,我都听话。」 她说出这话是出于一个误会,而且还是曲芸设计之外的,所以曲芸听了也有点懵。依子娇滴滴一扶风弱柳的妹子,怎么在你眼里看起来就像是黄老闆一样的人了?人家只是看你精明,想给你个机会而已啊。太冤枉了……不开心。 而菲菲想的是,撞见你们杀人,求别灭口。就想留小命一条,别的真的想怎样都依了你还不成么。在黄老闆那她好歹还有点赚钱的价值,在面前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手里自己可真没半点用处。她所说的「留下」,着实是留下命的留下。 「那好,我这里有两份合约,」曲芸最终还是满意点头。留下就留下呗,正好云裳阁开业需要伙计,仙府宅内也需要管家丫鬟打理:「第一份是这个朝廷认证的僱佣合同,你来给我打工,收入不高,待遇会比市面上稍微好点。足够你一个人生活开销,也算是答谢你之前帮忙了。」 菲菲一看也有点懵,怎么求着饶命就变成给人打工了? 「这第二份,就有点特别了。你看一下就会明白,它的效力强大不可违背,但是绝对限制于上面书写的这点条款,不会有其它的任何问题。若你选择这个,以后就是我们的伙伴,俱损俱荣。可能会有危险,但一定可以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曲芸走过来递出一张古香古色的羊皮纸捲轴,材料自然来自米莎的廉价兑换。文字用鲜血书写,字迹却是乖巧得有些像是幼圆体,满满的山寨感。 菲菲满怀犹疑地铺开捲轴,只见上面题为【从者契约】。 大体意思是签署者自愿为仆,在不受到折磨且不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对主人绝对服从。而主人一方则同时肩负起保护从者安全的义务。契约直到一方死亡或者双方都同意解除时作废。 凝视捲轴的一瞬间,菲菲就被一股不属于自己常识的强大力量所震慑。这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就像第一次睁眼,第一次触摸,第一次听到声音一样奇妙。 尽管捲轴本身看着粗制滥造诸多槽点,但这感触让她瞬间相信了曲芸说的效力。 毕竟在这个世界,超人的存在被广泛认知。他们或隐秘或张扬的就生活在每个平常人身边,而与他们接触留下的种种体验经歷,则在网际网路上广泛流传。真真假假,唯独隐没了关于「拉马克游戏」的信息。 这玩意儿其实是上场游戏前曲芸和康斯妮一起鼓捣出来的,起因是自己和康斯妮的契约。虽然康斯妮表示不在意,但是曲芸还是希望万一自己出什么事不要连累她,要不然可怎么再去开开心心的玩命啊。 折腾两天的结果是康斯妮的契约强大而古老,还涉及到许多连康斯妮自己都没有接触过的血脉文化知识,她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反倒是在不断的尝试中,通过结合血族契约方法,从雷特辛之书上学来的魔鬼契约原理,和那段时间一直折腾的【附魔学基础】知识,折腾出从者契约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副产品。 这边菲菲是不怀疑捲轴的效力了,但是她一个普通底层人,对超人的手段没半分了解。此时她真正考虑的,是如果自己选择第一份合同能不能留下小命。后院传来飞快的挖土声吓得她不时抖一个激灵。 离开她不会想的。如果自己耐得住贫苦的生活,又何尝会为了债务沦落到给黄老闆工作。自己有点小聪明,但没有系统的教育学歷,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孤身流落在新燕都城里,不过是等待另一个黄老闆捕获的羔羊。 思量着,却见到坐在曲芸身后慢慢缓过劲来的任棉霜虽然一脸憔悴,但还是努力对自己笑着眨眨眼睛。 眼前的女魔头她不敢有任何大意,但是相处多年任棉霜的好她是清楚的。任姐不会害自己,菲菲敛去犹豫,决然选择了第二份附魔的契约。 若是接纳一个外人打理宅子,势必接触云裳团队的各种隐秘,与外界的关系,甚至各种超出这个世界的知识等核心秘密。 若没有一份有效力的制约,曲芸是断不放心交给自己人之外的任何人插手的。而仙府众人需要忙着提升自己,哪顾得上这些琐事。因此,早便有了借用魔法契约,寻个合适人来自愿帮手的心思。 而魔鬼契约的运作原理,需要签约人真正凭着自己本身意愿接受才会生效。像拿刀架着脖子不签就杀那种情况,签约人其实是无论如何努力也签不了的。所以曲芸知道菲菲能签下契约,就说明她是真心归附自己,自可以放心。 随着菲菲的一滴献血落在契约捲轴上,一阵光影翻飞。曲芸制作时刻画的圆形魔法阵骤然在两人脚下展开。献血的颜色勾勒了咒语连贯的每一个字符,光芒中闪耀的是刺眼的鲜红。 契约成立。 「欢迎成为云裳仙府的一份子,你会喜欢这份新工作的。任姐小蜥蜴你们都先回去吧,新房间还有不少需要收拾的吧?菲菲跟我来,帮把手,也好早点习惯这里的工作。」 后院。 黄老闆被绑成奇怪的样子,蜷缩在地上翻滚着。只是滚到一定距离,就会像是撞在什么看不见的墙壁上。仔细观察,会发现地面上有着类似刚才血契生效时一样的魔法阵字符隐秘在地面泥土上。 又是曲芸鼓捣出来的小法阵,简单实用。隔绝声音,把里面的东西困住。但是曲芸现在的实力能掌握的法阵真的太基础,基础到普通人全力踢打几分钟也足以破开的程度。现在用来困住被绑得像变态小电影里一样的黄老闆却是足够了。 旁边的康斯妮正在挖坑,快得带着残影。见曲芸出来停下手上的活,一脸嫌弃地撇撇嘴:「他有病,太难喝了。坑这么深真的够了?要是有人来翻怕是藏不住。」 0172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八节) 曲芸笑着点头:「幸亏你没吸干他,依子还有别的用处呢。深度刚好,再深了就不好用了。再说他这么欺负任姐,你让他死这么干脆咽得下这口气?」 「任姐没杀死他?」菲菲惊愕,这会儿才醒过味来。 「她觉得自己杀掉了,心结就能解了,依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再多纠缠反而会留下心理阴影吧? 你那么精明的难道就注意不到?哪有人肚子挨一刀立马就挂的?怎么样,你有什么心结没?要不要也去补一刀?」 「我没像任姐那样被他欺负过,不用的。」菲菲忙摇头,她真怕这女魔头是要让自己习惯杀人好培养成杀手什么的。那自己的人生确实也不一样了,就是忒吓人了。 曲芸点点头,自顾自破开魔法阵去拉人。黄老闆折腾这么久已经没了叫喊的力气,也不怕再被走远的任棉霜听到。只是拉了几下没拉动,曲芸才意识到自己被随机退化打回原形,现在肉身力量和普通的年轻女孩比还要差一些了。只好再麻烦康斯妮和菲菲动手。 「活埋?」康斯妮饶有兴趣。 「嗯,解气不?」曲芸问菲菲。 「那个,要不我去熟悉下工作环境?」菲菲着实有点看不下去,徵得允许后立马跑去前门店面了。 一边填土,曲芸一边哼起了小调:「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暖春将至,万物復甦,会是又一片花园……」嗯,奇葩的和声大调音阶,想必是在即兴作曲了。 完工并不需要几分钟。曲芸一首歌还没有哼完,就见菲菲又颠颠从前面跑了回来。 「小姐,有客人。」 曲芸点头走向前厅,好似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了。康斯妮却古怪的抬头看看天,这才刚亮啊。嗯,该睡觉了。 前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还有个穿着送货员羽绒坎肩的伙计来回踱步。见到曲芸进来,一个皮肤健康黝黑的少女立刻跳了起来叫喊着:「曲芸!你好久不来道馆了!我们女队比赛还指望着你当主将呢!」 说话的正是曲芸第一场游戏后去道馆时接待自己的那个师姐,她说着把手中健身用的红缨枪往地上一杵。看来这丫头真是酷爱武术,除了跆拳道还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 曲芸苦笑着摇摇头:「不行啦,我真不是舞刀弄枪那块料。现在更是连练练拳脚的力气都没有啦。」 「你这女娃娃,怎么就不行了?第一次来我们道馆就说自己不行。不是我说,我教跆拳道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种程度的天才!不行,这话你说不上,叫你家长出来。」 「这里她当家。」正在签收货物的康斯妮听到这问题就转头回了一句。 看着馆长狐疑的眼神,曲芸知道康斯妮的萝莉模样在一般人眼中说话实在是没多少份量。她只能耸耸肩道: 「回道馆的事儿就别再提了,真的很抱歉。这位就是您介绍的郭师傅了吧?」她对着最后一位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吭声,默默喝着茶的老人抱拳。 老人的年纪不好分辨,鬚髮花白,皮肤紧緻。一股精气神矍铄,眉宇间透着锐气。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露出各种各样的疤痕,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这位「郭师傅」只是默默喝了一口茶,眼盯杯中茶叶不动声色道:「张老弟要推荐一位武学奇才,我本来挺好奇的。谁知人家无意,我们又何必强求呢?」 「曲芸,郭老可是……」馆长有点着急,这人可是曲芸托他找来的啊。 曲芸伸手阻止了馆长的话,对郭师傅道:「老师傅误会了,依子可担不上什么武学奇才。想见您的人,是她。」 「啊?」见所有人观望过来,兴沖沖扛着棺材往里院跑的康斯妮停下脚步。 嗯,新打的棺材刚签收。西方六边形的款式,上面浮雕镂画的百花纹饰好不华丽。 选最好的材质最新的科技!不惜价钱,怎么舒服怎么来!睡过不满意我们可是要差评退货的! 当初木匠师傅看到这样的订单附言会开多大脑洞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现在馆长脸上的表情挺猎奇的。 「咳咳,实木料子的吧?小丫头根骨确实不错啊。」馆长打圆场。 「具体如何,打过才知道。郭师傅可愿下场试试?」 虽是馆长介绍的人,虽然名头相当唬人,但曲芸这边要用人也需要验验斤两不是? 这馆长就有些不高兴了:「曲芸,你可知郭老什么身份?」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郭师傅独创的炫天刀法武术圈谁人不知?这不是因为没有人的速度力量能达到要求一直使不出来吗?和我家小妮子认识一下,互相帮助嘛。」 口气之大,言外之意自明。 郭老是大庸武术圈泰斗级的人物。二十一世纪这还算太平的年代自是没有了那血雨腥风的江湖武林,所以他真正出名的是博古通今的兵器知识。 当得起泰斗自然也不是纸上谈兵,此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只是苦于武学境界已然超越了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创出一式【炫天刀法】却连自己都使不出来。自是有人惊嘆,有人嗤笑。 这也正是曲芸看上此人的原因。私下谈及游戏中的发展方向时,康斯妮曾表示过希望继承家族善御百兵的传统,却苦于灭门断了传承。郭老的存在简直为她量身定做啊。 今天晨练过后这郭老之所以会亲自来曲芸这仙府转转,正是因为从馆长老弟那听说有可能施展出他自创刀法的好苗子。 「哈哈,能扛起这棺材确实不简单,但你觉得凭这点力气就能学了我这炫天刀法?那些虚的先不提,你可知要我出一次手的价码?」 「你看我这宅院如何?」 曲芸笑眯眯,在场每个人却是一惊。首都一套能住下几十人的大寨子啊!别看现在新首都城比起从前燕都半亿人口也算地广人稀,但朝廷重资之下可是一年几个翻头的啊。 「你真做得了主?」这下郭老都不得不慎重了。 曲芸联通徽章空间,装作从怀里掏出地契。打开,放在茶几上。上面赫然是曲芸的名字。 「就以这宅子为赌注,郭老和我家这位康斯妮切磋一场,如何?」 「一言为定。」郭老雷厉风行,接过道馆师姐手中的红缨枪,甩袖走向院子。 0173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九节) 「没问题么?」康斯妮用人类根本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仙府众人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和曲芸隐秘交流。 她来到这方世界时间还短,可不会自大到以为只是幼生体的自己已经天下无双。 曲芸点头。 倒不是对康斯妮绝对自信,毕竟她也没见过康斯妮全力战斗有多强。之前的对手不是太弱,就是悖影思念体那种根本不可力敌的自然现象。 相比之下,其实曲芸更希望郭师傅获胜。一座宅子而已,若是能换到能给予康斯妮长足进展的贵人,那从仙府的角度讲可是赚大了。 前院之前用来堆放建材,现在清空了基本就是个光秃秃的空场。康斯妮和郭老相隔十步对立正中。 「你的兵器呢?」 「没有。」 「你练的是拳脚?」 「不是,快打吧,太阳都越来越高了。」 「修习兵器的人,觉得自己不用兵器就能胜过我郭某人?你是超人吧。」郭师傅所处的位置,自然有些眼光。他不认为眼前这一双丫头是特意来寻自己开心的。 「算是吧,不过你也别多想,我不用兵器是因为我真不会。其实拳脚也不会。哎,总之别废话了,困死了。」康斯妮喜欢鲜血,喜欢搞事情。但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比斗,兴趣其实比任棉霜还要小不少。 「看枪!」 郭师傅也是爽快的性子,见人家丫头不想废话,自己何苦热脸贴人冷屁股。 出手是在「看」字之后,这是规矩,但攻击却在「枪」字结束前已然刺至。 只见没开刃的枪尖闪着寒光正中康斯妮眉心,然后穿脑而过。被刺穿的身影却是恍然消散,竟是残影。 现实中想要打出残影的错视光凭快是不可能的,无论多快都不行。它需要反覆出拳在同一个差不多的位置才能实现,原理就像电影胶片。 而康斯妮高速动作时,却总会带出残影。这是她血液中自成循环体系的能量系统运作导致,自己也控制不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郭师傅那边只见刺中的身影消散,旁观的曲芸他们却看到康斯妮瞬间已经闪到了郭师傅的身后,半空中单手并作手刀就要向后颈砍去。 郭师傅手中的长枪却像是长了后眼般,尾端向后倒刺,依然直指康斯妮眉心。须臾间康斯妮忙下腰后仰避过一刺,枪尾紧跟着向下压来。 康斯妮有些狼狈的半空中旋身向旁侧翻滚,藉助旋转中脚尖垫地的力道加速。她穿的有些不适合运动的哥特萝莉长裙在旋转中蹭到地上的尘土,这样的失态是曲芸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却也未见康斯妮恼怒,她只是无比认真地躲避着接下来的横扫,开始仗着速度优势绕着郭师傅移动寻找破绽。 所谓速度优势,康斯妮移动的速度真的是极快的,快到曲芸他们光站在旁侧看着都是眼花缭乱。那位于圆心的郭师傅动作明显跟不上康斯妮的速度,对比之下差距之大宛如慢动作一般。 可就在这慢动作中,一招一式收放自如。飞速移动的康斯妮偏偏找不到任何机会,甚至不得不持续全力闪避着。 以红缨枪的长度,其中心缓慢的角速度足以带起尖端惊人的线速度,但这却需要相当大的体力损耗。曲芸发现郭师傅使枪却不求尖端横扫的范围,而是反覆交替枪柄上握手的部位,双手在枪尖和尾端快速交替着。这样几乎不用什么力气,高速移动中的康斯妮每当以为避过攻击寻到破绽,就会有枪的另一端刺来。 不愧是武林泰斗兵器大师,一个简单的技巧完全抵消了康斯妮的速度优势。若是给他换个不同的对手,怕又会见到另一路子的枪法了。 僵持了接近一分钟,是康斯妮先耗不住了,毕竟天已经亮了。只见她高速环绕的身影突然一顿,留下一串残影的过程中自身已然后退拉开距离。她需要喘息,寻找其它的办法战斗。 经验丰富的郭师傅却是没有漏过这次机会,枪尖紧随着康斯妮飞速后撤的眉心追来。一个右臂前推的动作加上左脚上步,都是最轻松最快捷的身体局部移动。比之康斯妮载重全身的变向后跳,速度终于超过一丝。 最重要的是,半空中的康斯妮再无机会借力提升速度。 凭着血族特异的体质,以康斯妮的反应力自然清晰判断出此击将中。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头偏向一侧,却不想追来的枪尖没有擦着发梢掠过,而是像有生命一般转了一个弯依然向着自己直刺而来! 「是蛇咬!」馆长惊唿。 这是郭老使枪的绝技,通过巧妙的角度从握手处传递精确的力度,让枪尖在快速运动中局部木柄弯曲进而改变攻击方向的技术。受到攻击的人就像看到灵活的毒蛇咬过来一样无法闪避。 正中眉心! 这一次可没有穿脑而过,无从借力的康斯妮再无法用速度闪避。她只是迎头撞向枪尖,两方力度之大让训练用的长枪金属枪头直接弯曲变形,而整个枪身寸寸崩裂。 而结束浮空的康斯妮,脚尖一点地面便在同一瞬间向郭老冲去,任凭抵在脑门的木制枪身一寸寸崩碎四溅。 「我输了。」郭老扔掉已经只剩一尺的枪尾,态度依然淡然。 「不,是这枪输了。」康斯妮最终没敢帅气说出是我输了这样的台词,她不能让曲芸输掉宅子。 说完就急匆匆扛起棺材一路小跑找自己卧房去了。体内的能量快用光了,到现在还在阳光下持续掉血。她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晒成灰灰的高等血族。 「切磋而已,胜负不过浮云,」曲芸笑着拍手惊醒已经看待的馆长和师姐。她知道康斯妮在阳光底下有多难受,也就没去阻拦,只对吴老劝道: 「二十一世纪了,热武器当道的年代。能传承下来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除了您依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了。怎么样?有空就来指导下我家小妮子如何?您该能看出,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学过。用好各种兵器,是她的心愿。」 「刀兵之下无虚言。这丫头看起来一脸无精打采,但一旦动武就可以全神贯注,得手失手不骄不躁,是难得的好苗子。 找我来求教的超人有过好些个,她怕是心性上最适合习武的一个,也许真的可以使出我的炫天刀法。输了就是输了,我答应你来指导她。」郭师傅点头。 「那郭师傅您看她的实力和那些人比如何?」曲芸不善战斗,但她需要时刻对自己团队的战力有个正确的定位。 「未经雕琢,已然旗鼓相当。」 惊人的评价。 不过这也是当然。不然那炫天刀法效用如何早就有人试出来了,也不必延误至今。至于大灾变一日龙女那类高阶应选者,想必即使是以郭老武林泰斗的身份也不会存在交集的。 0174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节) 见识到曲芸所处圈子的真实情况,馆长只能嘆息一声:「曲芸,真的不回去了?」 「有时间我会去看看,遇到麻烦也可以叫我帮忙。至于女团比赛什么的,你也看到了,不合适吧?」曲芸苦笑。 「我不干,曲芸你不跟我回去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那古铜肤色的师姐却是赌气。 「那也行,我这里新开了店,正缺人手。你可以来当看板娘,待遇从优。至于比试中坏掉的长枪,正好打工来偿还。」 喂,你家妹子打坏的长枪,为什么要我偿还啊!嗯……总觉得除了这个还是有点什么不对劲? 心里这么想的,嘴里却是:「好啊好啊,到时候让我旁观他们上课!第一次来道馆时说过的你应该已经忘了吧,我叫小麦,还请多多指教。」 「行,我们去前边店面,菲菲也来。给你们讲一下需要做的事情。两位师傅再坐坐?」 「不了,今天收穫颇丰。后天下午再来拜访,备好想学的兵器,我们先告辞了。」 将郭老和馆长送出门,三人绕回云裳阁前侧的店面就是一愣,只见里面已经坐了个人。 「这位……客人。抱歉啊,我们新店货还没摆上呢。」 曲芸说得勉强,因为她注意到店面大门还锁着呢,鬼知道这人怎么进来的。 「不要紧,」来人不到三十的样子,西装革履而且帅到离谱。加上不拘言笑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哪里来的霸道总裁:「有什么货,拿来看看吧。遇上合适的,我会买。」 嗯,说话也像。 曲芸手头能卖的东西真不多,原本打算这周再鼓捣些东西出来的。无论是附魔还是高科技,拉马克世界的知识技艺可都是需要亲自学会才能用的。曲芸好学,实验中自然会诞生很多副产品。那些便是她打算拿来这里卖的东西,废物利用。 开门做生意,自然来者是客。听到要求曲芸便递过去一对传声用的魔法石,没做任何解释。 霸道总裁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道:「这东西好是好,只是功用太鸡肋。低级团队意识到它价值的太少,高级团的徽章就自带它的功用了,还有吗?」 「小麦,今天有客人,明早再来可好?菲菲,先去找尹熙颐,让她教你些要做的事。」 支走两人,曲芸又递过去一张捲轴。 霸道总裁又是摆弄了好一会,随即点头:「这东西在市场可以卖到三百能量了,可惜我用不上,还是级别太低了。你打算在这里卖这玩意?」 「不行?」 「我不建议。虽然我们并不会干涉,但是凭经验讲,这对你们并没有好处。你选择研究的方向很特别,真的很特别。等实力再强些,去域里市场开家店面,会有不错的发展。 至于在这边,和你有相同兴趣的朋友,很多都喜欢开些诊所,万事屋,刺客工作室,侦探事务所之类的店面。通过帮人办事来赚钱,其实比卖具体东西要简单很多的。 如果非要卖的话,与其卖这种没有体内能量就无法激发的攻击捲轴,不如做些能影响情绪的乐器来卖。那样也许会更合你胃口,你说是吗?音乐家小姐。」 「确实,乐器的话,对我可能也有大用的。那么这周就来研究一下这方面吧。真是感谢您的经验了,我这还有几个问题。」 「请便。」霸道总裁面无表情地点头。 「首先,想问一下你说的实力再强些,需要多强才行?」 「点光境,至少四人。」 「那么,刚才劝解依子的没有好处是……」 「是【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系统对游戏情报在这边的泄露有一定潜在的控制。虽然不太可能对你造成危险,但修正可能性的副作用总会导致各种各样的损失。相信我,不值。」 曲芸恍然。无意间竟然获知了自己探究了那么久的一大谜题!超人的存在被广泛认知,却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拉马克游戏。原来竟然是被这样的不可抗力操控着。 没有泄露秘密抹杀,也不存在扣除利益惩罚,而是从根本上信息就「不会」被泄露。既然连这样程度的隐秘这人都清楚,难道游戏系统其它的奥秘也…… 「最后,可以请问下您的尊称吗?」 「李宗。记住吧,并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我见面吧。你的问题够多了,下面来谈谈我的事情。」 曲芸点头静待。 「昨晚冀州保定的事件里,廷尉府本部特遣小队一共解救出七十二名女孩。其中二十四名报出自己家乡地址,已经被护送回家。剩下的大多自称没有家或者已经忘记,一周之后,她们大概会出现在其它『老闆』的店里。」 「她们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曲芸继续点头,这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但是唯独有一个名为安恨晶少女,被抓去的过程中家人满门遭屠杀,同村的两个伙伴也都在你们到达以前死在了黄老闆的房间里。廷尉府不好安置她,所以我带人来了你这里,能接手吗?」 「惩罚还是试探?」曲芸手指捲起髮丝,声音比李宗更加平淡。 「试探。」李宗毫不掩饰。 「派你这么个人来,还真是给依子挖了好大的坑啊。没猜错的话,上面肯定有人想看人家主动出手攻击你吧?行,带她过来吧,我们会照顾好她。」 「想看你出手的那个人就是我,我上面只有团长一个人。」 「那能劳您亲自来小店可真是受宠若惊了,这情报算是对无礼试探的补偿?」 「你比她预计的要狡猾十倍啊,还真是不可爱。告辞。」 曲芸感到一股不同于奥法元素的陌生能量波动,然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对此人的身份曲芸大致有了把握,因为他来办的事说的话基本都在事先设想之中。嗯,除了那宝贵的情报。那可能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不算什么了吧。 还有就是此人来头之大有些超出估计。这也透露出另一个情报,他们应该是有办法看到任意团队获得点数数量,甚至是一定程度监视游戏过程。这才是对云裳仙府如此重视的唯一可能性。 曲芸若有所思地回味一笑,随即听到有人走到大门口,就去开了店门。 门口是个憔悴的女孩。相貌算得清秀,只是目光呆滞,身体微微颤抖着。曲芸堆起笑容,小心地问道:「安恨晶?」 少女无言,只是轻轻点头。 「进来吧。你的事情依子清楚了。欢迎你来到云裳仙府,相信你会喜欢上这里。」 无言,无表情,点头。 「加入我们,有两种方式……」 曲芸没办法,各种附魔物品就在宅子里摆着还没收呢;后院埋着人,卧房里摆着棺材……她真没办法让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住进来,于是只能又摆出之前给菲菲选择的两份契约。 「……所以,如果选择这一份,我们以后就是家人,再不可能互相背叛。可能会因为我们的身份带给你一些危险……」 曲芸话没完,安恨晶便伸手取过了那张魔法契约。 未来,身份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她只想要一个可以收留自己的家。 0175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一节) 不到半月的时间,云裳阁在仙府众人各显神通的努力下,终于算是走上了正轨。 曲芸听取了李宗的建议,原本打算杂七杂八卖些附魔衍生品的店面,被改成了高档手工乐器店附加除灵驱邪事务所。 常人难以感知效用的附魔乐器被以常人难以想像的价格挂出来。米莎的秒速加工服务下,店面里已然放了十来件。而至于除灵驱邪的业务曲芸则是另有考量。 具米莎核实,人体内循环的各种能量对表世界的邪灵恶鬼有相当的压制,这活儿对曲芸和康斯妮来说都不算难事。而在这边找机会活动活动是一种锻鍊,也可能遇到些机缘。但她的真正用意还是以此督促云裳剩余几人尽快晋级不要脱队。 于是店面门口添了这样一副对联。 上联:匀音韵九曲七弦生五律 下联:斗鬼魁两袖四器灭八方 横批:音第治疑 字迹大气而内敛,虽不似书法名家,却透露出不俗底蕴。 上联说我们卖乐器的。匀谐音云裳的云,也通曲芸的芸。九曲不是九首乐曲,而是发展转折乐曲的九种手法。七弦指的古琴,五律自是大庸传统音律中的五度相生。 下联听起来霸气,实际上只是讲我们也做灵异治退的生意。其中四器指的是佛教法器琴珠剑伞,就是庙里四大天王手上各自拿的,皆蕴服魔之用。 这些能装在两袖之中,自是神通广大。当然这不是什么袖里干坤的道法,而是拉马克徽章的空间用法。 讲两袖,也是映射身上衣裳,以「裳」去对了上联的「云」意。最后八卦八方所生恶鬼,魃魈魖鬾魑魅魍魉各占一方,对子里要灭的其实是这些玩意儿。 上联皆为音韵事,下联俱是斗鬼言。横批白话来讲,就是这宅子是音乐门第,还管治各种可疑事件。 对子隐秘,没点文化真看不明白。但懂行人一见建筑和对联本身上的附魔,自然就明白这是干什么的地方了。 曲芸可不是自恋到要把自己名字填进门面的女生,她的字也更贴近幼圆萌体。这么有深度的东西当然是尹家大小姐搞出来的。 按曲芸交代的原意,只要把云裳仙府的「云」加进去图个寓意就好。尹小姐却是擅自添了个「曲」字,味道就有些变了。不过人家对得精巧,字也写得无可挑剔,曲芸自没什么可抱怨的。 表世界的根基稳固下来,大家也开始为下场游戏进行准备。甄辉齐说服家里放他出来独立着实废了不少劲。还小是一方面,主要却是任谁在这货身边都会忍不住担心他能不能在明天的日常生活中继续倖存。最后还是任棉霜扮演女总裁开着尹熙颐的豪车走了一圈才把人接过来。 另一边作为预定的团队一员,房间是为张洋留下了,可人却从没出现过。曲芸只当她是面子上过不去,尹熙颐却已经不满到把张洋从手机通讯簿中删除了。嗯,这还是和任基舒学的。 游戏的日子终于到来。转眼间,就是一片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田园景致,在濛濛细雨中映入眼帘。 曲芸身处一个七八米高的小丘上,视野不错。右侧几里开外便是碧色的汪洋,前方千湖散布,雾霭轻弥。向左眺望可以见得连绵起伏的青山蒙在雨幕中,几丝飞瀑垂落却不闻敲冰戛玉,确是太远了。 转过身,这边就盪来些许人气。起落的小丘上黄黄绿绿全是粮田,丘陵后面依稀可见道道炊烟升腾。升到高出,便化作雨幕中的一笔墨韵了。比炊烟更远些隐约还可望见高墙隐没,似是城镇所在。 水天同色,一界福地洞天世外泽园不过如此景致。 环视一数,一二三,四五六。嗯,包括一脸不情愿的张洋在内人是齐的。只是…… 无论其它团队,还是新人,除了她们云裳六人四周居然一个也没有。 这种情况曲芸还没见过,但也犯不着画能量点召唤米莎。所以下面就是每场游戏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查询规则。 【探仙觅缘】(d类合作型) 胜利条件:十天时间内获取至少一本凌霸七品以上级别功法。 胜利奖励:团队获取最高等级功法折合奖励点数。从凌霸七品为100基数点,每提高一个小品级增加十点。 首先是曲芸成为应选者以来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直接给出规则情况。其次这次的情况之前还真没见过。d类合作,一个仅限同团队应选者参加的游戏模式。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透着一股「弱爆了」的气息。不走运的话,每人获得一百进化二百能量,一日游走人回家。 低危险低回报,照理说这样一场休闲游戏当做度假就好,可众人却不敢大意。米莎说过,不论游戏规则本身如何,玩家的选择带来的难度都会获得相应的奖励。 有曲芸这个点数吸尘器在她们哪场游戏能避免危险了?没事儿的地方都能找出点隐藏boss来提升难度刷成就。 就算曲芸难得老实一回,她们可没敢忽视甄辉齐的存在。 而且……又是没有惩罚机制的游戏规则。按以往的规则考虑,惩罚机制一般都是针对游戏中玩家可能违反规则限制的情况,而从没出现过完不成任务的惩罚。 换句话说,这场游戏没什么限制。但完不成任务的话,大概和之前所有游戏一样结果是致命的。 「好美啊……」 生在现代社会的女孩们显然都没见过这等山光水色,草长莺飞。便是尹熙颐先开口嘆了出来。 「小妮子,你之前见过类似这样的世界吗?」曲芸提问。 「抱歉主人,我没离开过自己的故乡。而那个世界,和这里差别太大了。」康斯妮撅起小嘴。 「嗯,那就说明我们对这里的情况完全两眼一摸黑。考虑到奖励分数和游戏类型,不去触发什么特殊成就应该基本没有危险。所以我们现在分组去四周打探消息,傍晚回这里集合。」 「怎么分组?」「打探什么消息?」尹熙颐和任棉霜异口同声。 两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同。尹熙颐想必是很不想和张洋同队,而任棉霜则是缺乏自信,生怕自己笨弄错了什么意图。 0176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二节)(修) 「小妮子和辉齐去有山那边,任姐和张洋往大海那边,小蜥蜴跟我去有人烟的方向。 要找的信息各种各样,比如这里的重力如何;物质材质和表世界有什么区别;普通人,或者普通生物的实力如何,智力如何;规则中所要的那个『功法』又是什么东西…… 总之,就是把这个世界上任何引起你们注意的情况都记住,并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尽量弄清楚。」 这样分配,最强的康斯妮和最容易出事的甄辉齐去看起来最可能有危险的方向;有点闹别扭的张洋交给性格最好的任棉霜感化,去这里一目了然最安全的方向;而自己和尹熙颐都是长袖善舞的人,自然选了可能最复杂的方向。 吩咐完,曲芸犹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各位,这场游戏本身难度不高,但是难度是会被玩家自己影响的。单独行动的时候希望大家都小心一点,小妮子,杀人的话不要留活口,也别挑不可力敌的目标死战; 张洋,任姐的游戏经验比我们所有人都多,希望你能虚心接受她的劝告; 任姐,勇敢一点,遇到事情就回想一下上一场最后你拯救所有人的心态; 甄辉齐……别死了!」 众人分头散去,曲芸一路上就见走在身边的尹熙颐摇头晃脑,好像开心得不得了。 从山丘下来又翻过几座,很快便有了泥泞的小路。小路两边的庄家看起来就好像表世界的水稻,从水田里抽出穗来,在细雨中欢快的迎风摇曳。 而生长庄家的水田,也一层层扇形罗列在每个小丘上。每一池扇形田畦里的水色各有微妙不同,五彩斑斓。 尹家大小姐在曲芸身边真的是超有安全感,在吃人的拉马克游戏中竟然感觉比在和平的大庸那边需要处处计较家族的中勾心斗角时还要轻松。此刻便敛去端庄的仪态,像个真正的少女般奔跑在田埂上欢笑。 曲芸笑眯眯看着尹熙颐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走着,却突然抬了抬眉毛。细雨中有所影响,但还不至于磨灭了曲芸的辩音成像能力。 尹熙颐跑了几步见曲芸没跟上来,便转头跑了回来。 「来者不善,你来应对,有必要我就出手。」曲芸说罢便绕向小丘的另一侧。和尹熙颐说话就是这样,不需要解释什么,心领神会。 尹熙颐站在原地抬眼望去,只见三个大汉从城镇的方向沿着小道急奔而来。 跑到近处,可以看到三人恶相横生,腰间佩刀。一个人指了指自己,三人便转了方向对着自己奔来。 跑到近前,领头的大汉左右观望一番,上前抱拳:「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可是初来此地?」 「小女熙颐,一路访友寻来。敢问几位壮士此地何方啊?」尹熙颐入乡随俗,作万福施礼。 「此地圉国重镇殛囹。不知姑娘友人府邸何在?这一路上,可还见得旁人?」壮汉面目更加狰狞了些,自己却似浑然不觉。 「小女寻着友人前来,有恩欲报,却是不知友人籍贯。如今见得,怕就是在这殛囹镇了。还望几位好汉指点前路。」 「好说,好说……好你个有恩欲报!」 后半句声调忽扬,大汉话没说完就伸手抽刀。而此时,身后两人赫然已经持刀噼来。 从刀噼来的速度力道,尹熙颐就大概感知出这些人和表世界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差不多。即使是暴起偷袭,上场游戏获得过进化的自己仍然有时间反应并且仓促躲开。 只是没等她一步退开,就见一个火球从小丘背侧划着名弧线飞过来。比箭矢还快的速度眨眼即至,撞在挥刀砍来的汉子身上,随着微弱的震盪「波」一声爆炸开来。 爆炸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火焰烧的着实剧烈。炸开的同时还把被击中的壮汉砸在同伴身上,就这样直接把三人中的两人点成火炬。烧得旺盛,细蒙蒙的小雨中根本不受影响。 从火球的大小,速度,燃烧的效果来看,着实比之前的强大很多。不错,这正是曲芸施展过的一环法术——飞弹。 火焰包裹着可燃气体飞行爆炸的小魔法,距离越近威力越大。现在速度明显加快,变相等于限制了气体的消耗,自然威力大增。 「魔修啊!」那领头的壮汉眼见一言不合偷袭不成反被杀,扭头就跑。却只听轻微的「噗」一声,便一头栽倒。 这是尹熙颐加了消音器的手枪了。她可不是曲大小姐,这种距离想命中并没什么压力。 尸体的最佳去处自然是拉马克徽章,曲芸一早就说好打算带回去埋在后院里的。收拾完尸体,尹熙颐见到曲芸已经翻过小丘走来身边。 「这些普通人的素质和表世界差不多,兵器原始,材质普通。就是按他们那个路子讲话挺费劲的,亏我还跟家里先生学过一点,不知怎么还是露了破绽。」尹熙颐嘆息。 「不,你演的毫无破绽。这么大个镇子少说千来号人,就算他们真认识全镇的人,也不可能确定每个人在外面有什么恩怨。除非……」 「除非什么?」尹熙颐和曲芸心神想通不需要太多废话,但真不明白的又总会直接出口询问。 「除非这镇子本身有古怪,比如禁止所有人出入。或者这些人知道什么超出我们常识设想的情报,」曲芸解释着,半途却是突然话题一转:「行了,我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再不出来,你也不怕憋死?」 ……一阵超尴尬的寂静,根本没人搭理曲芸。 「不好!」曲芸一个跨步就跳进旁边一个天蓝色水面的田畦里,翻腾两下,就拖上来一个小孩。 小孩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唇白齿红浓眉大眼,生得好生英俊。看身材还比曲芸略高些,干巴巴的,好像饿了很久。 身上穿的却不似穷人家的孩子,襦裳相连,具是绀青色的缎子,上面还有刺绣。只是刺绣磨损已看不出具体什么图样,而襦裳之上也多缝补痕迹。 这幅模样,说是落魄公子也不为过。却见曲芸将这孩子平放在地,接着就一口吻了上去。 0177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三节) 这孩子躲在田中水里,别人看不到,又怎能瞒过曲芸的耳朵?曲芸听到水里有人,又听到远处三人追来,所以才躲起来看看情况。这样从曲芸两人来到小丘到藏尸灭迹救人出水,说起来也有四分多钟了。 要知道田畦不深,想唿吸也就是趴着抬个头的事儿,还未必会暴露。这孩子硬是能忍住憋在水里直到面把自己憋到窒息溺水也不出来,这心性这对自己的狠劲怕是没几个人能比了。 嗯,曲小姐当然不可能去吻一个男性,这是人工唿吸。团队没人专攻医药是个短板,所以至少急救类的保命小知识还是所有人都在团队空间学习过的。 少顷,便见那孩子转醒过来。双眸睁开一瞬,立时如皓月般透射出一股精气,表情却是淡然。长长的睫毛配上浓黑的眉,英俊得像个勾人的姑娘。 他见到曲芸两人围着自己,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张了张眼眸,随即坐起身道:「多谢两位仙子搭救了,娴诗没齿不忘。」 比起同龄少年,声音颇为细润悦耳。 尹熙颐颜控,对着少年心生好感便省却了说辞间那些弯弯绕绕:「顺手为之,别往心里去。来和姐姐说说你为什么躲在这田畦好不好?」 尹熙颐亲切,一旁的曲芸却是微微皱眉。以一个魔法师在精神世界层面的感知,她隐隐觉得这孩子睁眼一瞬似乎有什么问题。但是无论怎么回忆,自己又都无法捕捉。 「为什么好像很诧异我们会救你?」曲芸插话问道。 那孩子似乎更惊讶了些,随即面无异色地答道:「你通火术,是魔修。我们平常人见了只能逃命,要不就躲起来。躲不及的只会被抓去抽魂炼魄制成丹药灵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所以诧异只因为依子是魔修,而刚才藏在水畦里也只是在躲我们了?」曲芸语气依然平淡,目光却是紧紧盯住孩子的双眼。 这孩子对视回来,少顷,终究是坦然到:「非也,小生要躲的是刚才追来的人。他们是我家家丁,且待我细说。 而刚才见了你们面生却不愿求助,一是不愿自身因果牵连旁人,再就是真没想过会有人愿意帮助小生。说来见笑,毕生所遇不论魔修道修还是平常人家,小生从未受过任何帮助。 我本名梅娴诗,出身杏林世家梅家,乃圉国大家之一,祖父在朝任太医院青囊御医,家中颇有些权势。只是钟鸣鼎食自有良窗淡月,我那大娘自先慈故去,便是百般刁难。娴诗不孝,受不住欺辱便离了家。这些人便怕是大娘派来永绝后患的。」 「我看你心性过人,家里人一些刁难会忍不住?」察言观色,曲芸听得出少年说的都是真心话。却纠结于那一丝奇异,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仙子见笑,若只是寻常刁难又怎得受不住?偏是娴诗志在仙途,方及舞勺之龄,便被下毒二八。这家若是再待下去,不怕逍遥西去,只怕留得性命却伤及根骨,断了仙缘啊。这次下定决心出走,便是知了倒仙宗打开山门,下凡收徒,娴诗起了去考核一试的心思。」 嗯,十三岁被下了十六次毒,平均一年一次还多点。曲芸听罢突然就一种好想把这个梅娴诗和甄辉齐凑到一起开个比惨大会的冲动。观身边的尹熙颐却是感伤至深,怕是同为大家族出身的理解吧? 对了,记得甄辉齐也是想以修仙为进化方向的,这次游戏对他倒是个好机会。这样细想来,梅娴诗这孩子和自己的云裳仙府还真有几分缘分。 「你母亲也是大娘害死的?」尹熙颐问道,她看似挺同情这孩子。 梅娴诗摇摇头:「先慈出身平凡,在梅府为妾。只因毒害娴诗败露被家尊刺死。」 这孩子苦命的程度怕还要超过甄辉齐了,连亲娘都想害他也是没谁了。只是这大家族内斗没见过难道还没听过么?身边这儿就有一位不是?从来只听闻帮自己孩子坑害它室子女的,这毒害亲生孩子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曲芸虽然好奇,也知道不是深究的时候,便又问:「你出身杏林世家,他们有心加害,又怎么会毒不死你?」 「娴诗初时还只是受些皮肉苦,便借家中藏书自学医术自疗。时日久了,便也有了些心得。祖父不归,家中已无人可毒娴诗。娴诗无所长,唯可通百毒耳。」梅娴诗泰然说道,没有一丝遮掩。说到最后为表恭谦,还躬身施了一礼。 曲芸瞭然。故事虽然异奇,却不失逻辑。加上察言观色已是信了七八。便笑眯眯问道:「你对我们这么坦白,是为了拜师学艺?」 梅娴诗好像有点惊讶,却很好的掩饰住,只是文雅地颔首。不熟曲芸的人,总是被突然猜透自己的想法,还是挺难不惊讶的。 曲芸却是摇摇头:「我有心教你,但是依子的本事门槛很高,绝大多数人都学不来的。与资质根骨无关,都是一些你很难理解的条件。这样吧,我们陪你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倒仙宗收徒的地方看看。要是有机会,就一起进入宗门,也好有个帮衬。」 「得罪了,仙子修的火法,是魔修,倒仙宗正派道修怕是不会接受。」梅娴诗好言相劝。 li,ti-」 却是曲芸笑眯眯轻声吟唱了一句,就见一畦水稻开始疯长,然后盘卷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 梅娴诗眼睛一亮:「仙子竟是双灵根,还修到如此实力,实在佩服。双灵根少见,修炼需要比寻常修士多花一倍的功夫,若修成战力也会略强些。仙子小心别暴露了火法,倒是可以这靠草木之术入门了。」 看来真是一心向道,曲芸相信除了医术这孩子对修仙的知识也了解不少。这在凡间应该也是挺难得的了吧。 胜利条件是功法,功法最集中的地方当然是在仙门宗派。至于这世界上具体有哪些宗派,各自实力功法如何,曲芸也没打算从凡间一个颇有些奇特的少年身上问出来。姑且先去这倒仙宗的收徒选拔处探探再做打算就好。 就收集情报的目的讲,曲芸她们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却没想竟还被另一边的任棉霜她们赶在了前头。 0178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四节) 「此话当真?」任棉霜惊喜地问道。 沙滩上张洋在一旁冷着脸观望。刚刚对着这本以为是普通渔夫的修士,任棉霜突然强硬起来,借着魅惑手环的功效就让他稀里煳涂地许出了诺言。 之所以这么顺利,这修士本身的骄傲怕已经相当了得才会被手环放大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自然,俺悲慈仙什么身份?一言九鼎!你们只要能受我三招不倒,或者俺失手把你们谁打死,俺就保证实现你们一个愿望。」两女对面这个被误认为渔夫的修士是个皮肤黝黑,袒露胸毛的糙汉子。 人糙,话也糙,与这悲慈仙的名号可着实让人想不到什么关联,一副浓浓的骗子画风。 「我们可以要功法吗?最好的那种。」任棉霜没忘了任务。 「可以,你要是能撑过俺三招,给你俺手头最好的上品功法地龙决!」 「那我们要是想拜你为师,学习修炼呢?」任务之后,任棉霜想到若是有机会学点本事,也能提前帮到团队一些。 「啊等等……容俺琢磨一下……嗯,也可以吧……」糙汉子答得略勉强。 「那我们想求一件法宝行么?没有修为也能用的那种。」 「呃……再容俺思量一下……嗯,行吧……」 「那我们……」 「停!可说好了,就算你撑过三招,俺也只能实现你一个愿望!你可想清楚,到时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口就休得反悔!」 「哦,那好吧……我准备好了,你来吧,就我一个上就行。」任棉霜除了用进化点成为超人外还没学过任何战斗的本领,此时只是回想着之前几次观摩郭老指导康斯妮时摆出的架势,做了个不伦不类的起手式。 慈悲仙被当成渔夫,除了样子糙些肤色黑些,主要还是因为此人手里拎了一张渔网。任棉霜本想着这厮既然是修饰,应该会用渔网法宝攻击自己。却见他手腕一翻凭空握住一柄长鞭,就向自己抽来。 还是对修士这种生物大意了啊。居然凭空取物,若说这大仙儿曾经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任棉霜绝对双手支持。 与他们进化过身体器官的玩家一样,修士也是一种实力远超常人的存在。只见慈悲仙手腕一抖连鞭子的残影都没见到她背上就是一痛。 皮开肉绽,却只是一痛而已,绝无大碍。任棉霜惊喜地发现这抽击的力度远比自己预料的要轻,若只是如此而已,这赌约自己怕是要赢得轻松了。 「一招了,可别耍赖。」任棉霜挺胸抬头,高傲地用下巴对着慈悲仙。 「哼,一招就是一招,只怕要反悔的人可是你了!」慈悲仙冷哼一声,手上又是一抖。 他确实惊诧。这一鞭虽说完全没用上力度,寻常人若是受了十中有九也得当场跪在地上。这女人敢来打赌,他当然不吃惊对方能撑住。他吃惊的却是神识探查下面前这女人背上的伤口居然瞬间就癒合起来! 铜肤! 这是任棉霜进化图谱【肉身壁垒】的第一阶段变异,用光之前的进化点刚好可以达到。在这一层进化变异下,她可以通过控制线粒体活性化释放大量能量,让身体局部持续快速恢復。 这也便是任棉霜敢应下慈悲仙如此条件所凭藉的了。 这样的变异其进化过程自不必说,图谱上的说明已经很清楚了。不断地撕裂血肉,直到每一寸体表组织都经过再生的洗礼。任棉霜知道曲芸对自己好,不想她心疼,便一个人在坚持着在拉马克空间里撑过来。 慈悲仙的第二鞭在任棉霜意识到之前已经击打在身上,居然准准的还是同一位置。 上一鞭他有意放水,这次可是用了肉身全力。修士的全力,哪怕没有动用灵力,也足以把普通人打得骨头都飞出来。 血肉飞溅。背上白森森的肋骨确实露了出来,可偏偏又在快速的隐没在新生的血肉之中。任棉霜咬着嘴唇,坚强地挺立着,连高傲漠视的眼神都没有改变。只从嘴角留出一丝鲜血,嘴唇已经被咬破了。 第三鞭打来,任棉霜终于一个踉跄。 慈悲仙已经动用了灵力,又是击打在同一个地方。鞭击本不可能造成的伤害在任棉霜身上绽放开来。肋骨断了三根,大片的肌肉被削去。在张洋的角度从后面看去,简直像被屠宰了一半,刮骨取肉的牲畜。 按常理,任棉霜的身体在物理结构上都已经不足以支撑站立了。仙家手段果然了得,慈悲仙说道做到。说不伤性命让你倒下,别管你骨头多硬,就是让你根本没有做到站立不倒的可能。 踉跄中眼瞅着就要栽倒,任棉霜却是大喝一声,拖动着左腿向前跨出一步稳住重心。然后马步屈腿,双手按在膝盖上代替失去力量的嵴背撑住了身体。 这就是经歷了洗礼的任棉霜。卑微的一面有多懦弱,倔强的一面就有多坚强。 「我们,做到了。你答应的……」她自己不想,但是控制不住声音有些含煳不清。毕竟进化的程度还不高,前两次的回覆已经将线粒体能量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的伤势却是一时半会癒合不起来了。 这好像也超出了慈悲仙的预计,让他直皱眉头。不过最终这仙倒也坦率,爽快应道:「好,说话算话。就告诉俺你要什么吧。」 话音刚落,任棉霜便栽倒在沙滩上。她调整了一会,待到稍微攒起一点力气,刚想说要功法。还没出口,却突然升起一种陌生的奇妙感觉,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唿唤。 确实是另一个世界,这是精神世界传来了曲芸唿叫的信号。任棉霜从徽章摸出了曲芸制作的通讯用魔法石。 「你们进展如何啦?」曲芸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遇到了一个自称仙人的傢伙,打赌赢了他,答应实现我们一个愿望。正打算要功法了。」任棉霜忍痛,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汇报。 「你受伤了?」曲芸对声音异常敏感,她首先关心的是这个。 「嗯,」任棉霜知道瞒不过去:「你知道我的进化,过一会就没事了。」 「他给你的功法是什么等级的?」曲芸的声音好像有点纠结。 任棉霜趴在地上抬头问慈悲仙:「你那什么地龙决,是什么品级的功法?」 「哈哈,那可是上品功法,通冥九品的宝贝啊!」慈悲仙自豪。 「告诉他,不要。」曲芸冷淡的声音。 0179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五节) 「哎等等,俺还有祖上密传的功法金石镂截功,是通冥三品的极品货!」魔法石通讯是直接传声的,曲芸的声音慈悲仙自然也是听到了。 「不是刚还说地龙决是最好的吗?」任棉霜有些诧异。 「额……那个,那个是俺最好的功法,这个是祖传的嘛,不一样不一样。」 曲芸的声音却是从魔法石中传来:「什么品级的功法你都别要,目标我们另想办法。反正最后生效的只有最高一本,要多了也没用。要是可以实现愿望,你随便要点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好了。自己小心,别勉强自己。需要的话叫我们去接你,拜啦。」 任棉霜有些诧异,随即看向比自己更纠结着急的悲慈仙,两人面面相觑。曲芸说完指示就挂断了,也不解释一下这样做的原因,留下的只有满满一沙滩的困惑。 却是一路跟任棉霜来到海边,一个字也没说过的张洋开了口: 「慈悲仙,收我为徒可好?」 慈悲仙这次没再犹豫思量,好似生怕张洋反悔似的爽快点头:「那你们愿望可就算实现了,跟我走吧。」 任棉霜惊呆,毕竟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她愣是没想出来要说什么阻止。眼巴巴见着张洋理都不理自己走到慈悲仙身边。只见慈悲仙手里渔网一撒,就领着张洋站了上去,然后直接就飞走了,走了,走…… 还趴在沙滩上的任棉霜瞬间就慌了。完了,提升实力的东西没要到,说好自己负责保护的曲芸的朋友也跑了,这回去可怎么交代?至于白挨一顿揍的委屈,她是一点也没想到。 傍晚,尹熙颐和梅娴诗两人在云裳进入世界的那个小丘上闲适地坐着。尹熙颐旁敲侧击地打听到这个世界不少的秘密。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名字——涔云界。其中唯一的国度便是一个国土不算辽阔,人口不算兴旺的小国——圉。圉国之外皆是荒漠汪洋深山老林,其中异兽毒虫暗潮灼岩皆是险阻。没有人知道更远处是什么模样,自古以来也从未有外来者进入。 除去一些零散在荒芜之地的散修魔修,这倒仙宗也是唯一的仙门。自然的,虽然地处边荒,却实质上成为了圉国核心。 很远的地方开始,尹熙颐这里就可以见到从海岸归来的人影在缓缓靠近。那是曲芸背着任棉霜的身影。 曲芸最终放心不下受伤的任棉霜,挂掉通讯后就去找她了。果然在沙滩上发现因为能量用尽始终恢復缓慢的她,心疼得不得了,直接背了她回来。 虽然知道张洋一直对自己有敌意,但曲芸没往心里去过,只等着她能平復伤痕重新变回之前那个坚强可爱的女孩。这一次,确是第一次对她失望。 究竟是对这个团队有多不信任,才会把重伤的队友丢弃一个人去谋求实力提升,还是凭着受伤队友挣来的机会。曲芸向来没有原则底线,唯一的原则就是绝不可以背弃伙伴。这也是在救下张洋时和她约定过的。 她这样子,留在云裳真的还可以吗? 曲芸身子弱,力气本就比通常女孩还要小些,背一会就要休息几分钟。尹熙颐老远看见急得不行,但是又必须留在这里等最后一组人不能离开。 结果几乎在曲芸到达的同时,康斯妮却也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山脉那边晃了出来。只是没有任棉霜的狼狈,一身哥特萝莉洋装依然一尘不染。 「遇到变故了?」待几人都走到小丘上,曲芸问康斯妮。 她此刻正跪坐在树下大喘气。背个比自己重很多的人可把她这小身板累得够呛。任棉霜背上有伤不能躺下只能趴着,曲芸便将她的头侧枕在自己膝上。 意外的是一直乖巧跟在后面的梅娴诗见到任棉霜的伤势不清,就取下随身的银针扎了几下。很快,任棉霜的唿吸就逐渐平稳下来,伤口癒合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增加。 这一手让众女皆是咋舌称奇。不愧是仙侠世界的手段,哪怕只是出自这没有任何修炼经验的寻常孩子,其效用放到表世界怕是也得叫那些国医圣手汗颜。 听了曲芸的问话,康斯妮点头:「抱歉主人,遇到不可力敌之人了。」 「交手了?你有受伤吗?甄辉齐呢?遇到了什么?」 「没,听主人的话,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就没有纠缠。来的是个女人,比任姐稍大些的模样。不过听闻修士和我们血族一样看不出年纪,所以具体的也不清楚。 当时我们正在爬山,甄辉齐失足摔落挂在一颗树上。我不想脏了衣服,就直接把树击倒救他下来。却不知有个女人飞在天上,似是被树倒惊动,远远便直冲我们过来。 这真要怪我大意,着实没想到不知多少里高的空中会飞着个人。我做好战斗准备,并没有轻举妄动,谁知道她虏了甄辉齐就飞走了。 我的速度当时是有机会出手拦截的。但是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势对我产生很大压力,可能是修士的等级压制?可以清晰感觉到此人不可力敌。于是人家便没做什么先回来了。」 「你做的没错,」曲芸点头:「她没攻击你们,只是抓了人离开,想必有自己的目的。甄辉齐短期内应该还不会有性命危险。我们今晚先就地休息,日后寻找他的情报找机会救出。 若真的一直寻不到踪迹也别太担心,这次游戏期限十天定死的。只要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他就总会跟我们一起回归团队空间。到时候无论抓他的人有天大本事,也想不到且阻拦不了他的消失脱离。」 「就地休息?难道不去村镇里借宿?你们白天去那个方向,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康斯妮有些诧异。 「仙子,切不可回头啊。若是被小生家人寻到,免不了又是一翻波折。倒仙宗开山门收徒就在明天了……」 梅娴诗对着曲芸话说得重,语气神态却不显急切。大家公子的气度尽显,完全不是一身缝缝补补破旧衣衫能遮盖的。 「嗯,你们听到了,」曲芸附和:「其实具体情况依子也不能说摸透,但是目前的情报下我认为这殛囹镇绝对有古怪。所以今天就在外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跟梅娴诗去应徵仙门弟子。」 0180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六节) 最终趁着天没黑几人还是向山脉的方向走了一段,才选在一个隐蔽的山坳中宿营。 曲芸支起了多人帐篷,这是她在第二场游戏之后特意买的。最昂贵的豪华版高科技团队用十人帐篷,第四帝国杰克狼皮公司出品。根据外挂不同种类夹层,可以适用从雪山极地到热带雨林的各种极端环境。 少了甄辉齐这个异性,几人正好挤在一起睡,其实也算宽敞舒适了。不巧偏偏多出了梅娴诗这个少年。 想到这孩子的苦楚身世,尹熙颐就不忍心叫他另睡一个单人帐篷去。最终女孩们以「他还是个孩子」为藉口说服自己放梅娴诗一起进来。 梅娴诗倒是也大方,和一群美女同寝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他甚至没有对从未见过的高级帐篷这么方便的东西表示任何惊奇,只是平静地盘坐在一脚,静得像一块冰。 事实证明了曲芸的推测,当晚入夜便见到殛囹镇方向灯火通明。好几支打着火把的队伍连夜四散开去,寻觅整夜。 梅家大娘的盘算估摸着是想等入夜了梅娴诗挨不住饿,定会生火做饭。就算挨住了不生火,第二天也没力气跑出多远了。毕竟她从来就没让这孩子吃饱过,能有多少力气? 却不知梅娴诗昨晚吃到了这辈子最好的一顿。不仅是比较她从小那可怜的食谱,而是比之整个涔云界绝大多数人,都是闻所未闻的美食。 涔云界是个极富足的地方,人人丰衣足食,又盛产各种外界罕见的奇兽异果。却偏偏没有人重视口腹之慾,再好的灵果,白水煮过成了饭菜也好吃不到哪去。可能是受到仙道独尊的社会环境影响吧。 虽然米莎并没有给予明确证实,但经过反覆实验曲芸基本认定拉马克徽章内的空间是时间静止或者没有时间的。嗯,还有时间不逆原则,大概这就是米莎并不给这结论认可的原因。 那种层面的原理还不是曲芸她们现在可以接触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丢进徽章空间的手雷不会爆炸,所以放在里面的食物自然也不会变质。刚烧好的菜放进去,隔周拿出来还是刚烧好的。 云裳几人都没什么重型装备,衣柜大小的空间是填不满的。多少也受了曲芸享乐游戏的心态影响,所以虽然不多,但几人各自都带了些自己爱吃的热菜。于是帐篷里面并没有生活,却是满满一桌菜。 燕都的烤鸭,扬州的烧腊,梁州的麻辣烫,雍州的烤全羊……虽然始终无动于衷的冰冷模样,但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旁人的热情,无论本性有多凉薄也免不了些许动容。 梅娴诗面部曲线的细微变化并没逃过曲芸的眼睛,可能只是因为自己从小与整个世界的隔阂让她对这俊俏的孩子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受,对他的心理活动也格外敏感。 细雨一夜未停。连夜寻觅之下,所幸这涔云界的住民并不了解现代人在野外宿营的手段,都没往山里来,云裳几人不算太小心掩藏的住处才终究没有暴露。天将亮,整夜奔劳的人们终于散去。 有康斯妮在的一大好处是晚上再也不用轮班守夜。清晨曲芸赏了小萝莉几口鲜血,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一整天不休息了。也许是血契的关系,曲芸的血对康斯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山道险峭,路途遥远,又没有合适的载具。清晨出发的几人跋涉到了招收弟子的广场,便已经是午后了。 所幸报考人数繁多,招收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倒仙宗大约十年一开山门,所以下自始龀上至而立,所有有志仙道又有条件赶来的适龄人口都会赶来碰碰运气。 圉国地窄人稀,就这样还需要在不同位置开设了三个考场才能应付。曲芸她们去的便是离殛囹镇,也是离山脉中倒仙宗最近的一处。 同样笼罩在细雨中,考场上大部分落榜的人潮已经散去,但仅剩下待考的看上去仍然人山人海。而盘坐在广场一边蒲团上的十六个少男少女,就是上午不知几万人里剩下来通过的新晋仙门弟子了。 「恨你大娘不?还有那些一直欺负你的下人。若是顺利通过考核入了仙门,可想把他们挫骨扬灰?」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曲芸的兴趣却始终集中在身边的梅娴诗身上。 相似的境遇,她自己和梅娴诗却养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性子。长久的漠然隔阂下,曲芸对周边的世界,他人的性命都养成了毫不在乎的态度。而变成了一个不惜一切去追求精彩的人。 而梅娴诗,则显得比自己成熟很多,能平静的看待和接受一切,只为自己明确的目的而默默坚定着。 他才那么小,这着实让曲芸好奇。 梅娴诗看看手中刚领到的玉牌,神色依然淡漠:「仙子见笑,娴诗志在长生大道。为道心坚定,所受恩惠断不敢忘。然区区仇怨尔,庸人方自扰,便随它去了吧。」 对这份淡然曲芸心里是佩服的。她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但是对于敌对的存在,更倾向于顺手弄死一了百了。这样在自己心里衡量,觉着境界和梅娴诗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曲芸是佩服的,有人却不这么想。旁边一个华服打扮的少女紧接着就放大了嗓门跟身边两个女婢讲:「贫人不知羞,苍天无眼不知教化,世风惨澹。」 对看不惯的陌生人而言,这话是有些重了。但在圉国这样的封建社会背景下,贵族对平民有着蔑视也没什么奇怪。少女穿着打扮一看便是大家千金,自负的样子该也是被人捧惯了。只是不自知去嫉妒一个比自己卑微的人,已是很落身份了。 可不是嫉妒吗?除了梅娴诗那淡然的仙家气度,又有何道理对一个同考的陌生人出此微言。在这位心中,梅娴诗的形象怕是已经打上了做作,故作清高的标籤。 「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啊。」梅娴诗自不会往心里去,一向对梅娴诗很有好感的尹熙颐却马上挤对回去。 真的是挤对,《荀子》里这话原本是讲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解决不了问题,强行对着华服少女的话看就变成了嫌人家穷也不看看自己,自己笨想不通为什么比不过人家又去抱怨老天。 你没跟我说话,我这也是自言自语。本应强词夺理的意思却是恰到好处地指桑骂槐,你要较真却偏偏只是句感慨考核而自勉的话,和你没半毛钱关系,让人横竖挑不出毛病。只能……好气啊。 0181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七节) 尹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平时很是大气不喜计较。一旦计较起来,气死人不偿命。挤对这涔云界的千金是让人面红耳赤,无话可说。若是放到表世界骂某些人,你都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真是不知道哪边更可怜一些。 穷而无智的人退散了,仙门大考却还在进行。毕竟事关游戏任务,云裳几人都有报名考核。他们所有人里,梅娴诗是排在最后一个。 「伍柒陆捌伍!」 广场正中三座高台上,边沿刻了一个大大的「根」字的一座,身着倒仙宗弟子服饰的青年高声唱号。 任棉霜手中的玉牌微微发光发热。梅娴诗有些神奇的医术下,任棉霜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她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曲芸,忙跑上台去。 嗯,现在是平时那个懦弱的任棉霜没错了。 虽然没参加过仙门考核,但前面那么多人做过了,有样学样总还是会的。这座高台正中是一个约三层楼高的细长玉碑,上面刻着刻度,好像一把尺子。任棉霜走上去,就学着所有人一样把双手按在玉碑上。 「任棉霜,无灵根,落榜!」 嗯,这里没有其它团队,所以几人都报了真名。上面唱号的倒仙宗弟子报完就斜眼瞥着任棉霜,见她傻愣着就补了句:「废了,还不走?」 任棉霜灰心地下来后,曲芸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游戏有十天期限,这本就不是个事。难道拜入人家仙门还能真打算好好修炼下去?修仙这可不是十年百年能成的事儿。 所以曲芸的谋划里云裳只要有一人能混入倒仙宗就成了。要真一个都没过,笼络下梅娴诗也未必不能从倒仙宗寻些收穫。对这孩子,曲芸还是很看好的。 排队的玉牌是一组组杂乱散落在盒子里的,一个盒子拿空,便全部排入队伍,倒仙宗的弟子再把下一个盒子摆上来。所以虽然云裳几人拿的同一个盒子的玉牌,先后却不是相邻的。 接下来的十几人里出了两个过关者。分别是一个下品土灵根的大叔和一个下品金灵根的少女。所谓大叔,该是不超过三十三岁,不然就超出了考核的限制。一旦遇着有灵根的,整个玉碑就会微微发光。 曲芸发现玉碑上灵根的种类似乎用不同颜色表示,金灵根就是金黄色,而棕褐色的则是土灵根。灵根的颜色只在玉碑刻度的一面升起一条,两人都只有一尺上下,不低头甚至察觉不到。估摸着这就是玉碑需要整个儿微微发光的理由了,怕灵根太短错过了。 「伍柒陆玖捌!」这次轮到尹熙颐上台。 尹熙颐没任棉霜那么大压力,内心对仙道还是有些好奇的。她将双手按在玉碑上,然后…… 「尹熙颐,无灵根,落榜!」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怨人者穷,好一个怨人者穷啊哈哈哈……」一点也不得体的大笑,还不止一个声音。那被尹熙颐挤对吃了哑巴亏的少女此时正捧腹笑得前仰后合,身旁两个女婢也跟着夸张地笑着。 曲芸眉毛抽搐了一下,太假了,看得好尴尬怎么办? 随即她却是微微皱眉,手指开始纠缠自己的髮丝。这少女明显不得体的举止吸引了大量注意,却没有任何人皱眉不悦,甚至有一些还跟着嘲笑起尹熙颐来了。 这……很古怪。要知道,那些人里很多自己也已经落榜了啊。 尹熙颐终究大气,潇洒下台没有一丝不悦。这无视的态度让那贵族女孩停下了笑声,怒目看过来。曲芸注意到,人群中还有几个无关的人也是怒目看来。发现自己的视线,又装作没事人般转开。 后面的人上的很快,这次金黄色的灵根却腾地升起三分之一高。 「蒋友达,中品金灵根!一丈一!二场免试!」台上的倒仙宗弟子紧跟着朗声通报。只见一个壮实的青年喜形于色,十分不屑地瞥向刚才落榜的尹熙颐,鼻子里还冷哼一声。 中品灵根啊,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只是这货所有心思都直白白写在脸上的样子,曲芸看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考核继续,又是三个木灵根,一个土灵根过后: 「伍柒柒肆陆!」终于轮到曲芸上台。 曲大小姐有样学样,双手按在玉碑上。 然后……玉碑亮了! 碑亮了,曲芸低头却是半点灵根没见着。一旁唱号的倒仙宗弟子也是慌了。圉国自古有话是:倒仙灵碑明,修行大道平。这鉴灵碑怎么着也得是有灵根才能亮啊,宗门创立两万多年来就没出过问题啊。 最关键的是,他得根据玉碑量尺上的长度和颜色来报出结果啊……于是他蹲下身,认真看,仔细看,使劲看,最后脸色异样地瞄了曲芸一眼,唱到: 「曲芸……嗯,啊,唔……有灵根!半寸!」 得,这回嘲笑的声音真不止那贵族小姐一家了。曲芸也是醉了,半寸什么的就算了。人家都报金灵根,木灵根,土灵根。为啥自己这儿就成了「有灵根」?有什么灵根?什么鬼啊这都是。 于是她也是躬下身细看。盯着玉碑最底下才能注意到——嗯,有标尺,是半寸没错。可颜色不是金灵根的金黄,不是土灵根的棕褐,也不是木灵根的墨绿,而居然是白色的! 透着翠绿偏蓝的浅色玉石碑,这点白色还真不显眼,倒是挺好看的。 围观了这么久,曲芸就只见着过土,金,木三种灵根,真不知道这白色算是什么灵根。也无怪她不知道,拥有石碑的本家倒仙宗考官弟子也肯定不清楚,不然怎么出来个「有」灵根? 于是曲大小姐就这么稀里煳涂地等着去考第二场了。 第二场自然在广场中央三座台子上的另一座。这座台子面积最小却是最高,需要石阶攀登,边沿上是个「悟」字。台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的玉器,这里的仰角却是分辨不清究竟是何物。 喧闹中别人只见一个个通过一场的人上台又下台。玉器发光了便是通过,暗淡了便是落榜。曲芸却是能听轻前一个上台的人对着玉器口中念着:「书……师傅……比天冤。」 然后玉器暗淡了,淘汰。 刚准备上台,就听着身后一片惊唿。唱号弟子的朗声通报同时响起:「康斯妮,中品金灵根!一丈七!二场免试!」 回头一看,嚯,这金灿灿的灵根直接爬满了玉碑三分之二! 0182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八节) 带着微笑,曲芸登上了这座「悟」字台。 上了台才能看清,这当中的玉器原来是个很大的玉盘被底下一个孤零零的石柱支起来。事实上,仔细观察的话这玉盘根本就没接触到石柱,实际悬浮空中。光看盘口直径是足以进去洗澡的,但是盘却很浅,中央最深的地方不过一指。 自然而然地向盆中的水面望去,曲芸就觉着须臾间沧海桑田,世事倒转。转眼时,已然身处另一方世界。她不再是她,也不是任何人;所处的地方亦不知是过去,未来,还是远方正在发生的情景。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看着。 这里是一个像涔云界一样的阴雨天。一个猜不透年龄,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正在读书。虽不见面容,但单就她赏心悦目的坐姿和恬淡的气度,就可以让人浮想定是绝色伊人。 女子身着青蓝色衣裙,全神贯注地读着手中同样是浅蓝色封皮的书,半天才缓缓翻一页。书上内容同样不可观,却能感知是手写。加之线装封嵴,想必是旧时代的产物。偏偏崭新如初。 读书的女子静得像一块冰,而这块冰突然动了。撑开一柄普蓝色的油伞,读着书,缓步漫过前院,拉开大门。 门开,外无人。低头却见一襁褓,啼声不断。 春去秋来,月升日落。 同一宅冷清得欲要冰结的院落,同一影蓝衫佳人,同一册崭新古卷。多了的,只有个七八岁的少年,正有模有样地提膝转肘。 「师傅,你刚教我的这是什么啊?」 「世上最上乘的武功。」 「那我学了,有什么用?」 「随意。侠行天下,快意恩仇,谋朝篡位,血雨腥风,田园山林,颐养天年……你想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真好,除暴安良我没兴趣,但日后定要去这天下闯出一番名头!师傅练这最上乘的武功,也是为了万里江山?」 「不,我只欲爬上那山。」 浅蓝色的书册被捲起,点向院墙外一座高峰。山很远,但看得清晰。因为它高到隐没云霄,不见其峰。 「为什么?」 「那座山峰顶,可以去到上面的世界。」 「那师傅为什么不现在就去爬?不是说笨鸟先飞吗?」 「为师现在还上不去,等读完这本书,就能上去了。不急,这世界,只一人能登顶那山峰,没那么容易的。」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书还没有读完,院子里却又多了个身影。冰清玉洁恍如世外的冷清,也沾染了些红尘的热闹。 「师妹好生天才,不过三年,这功夫已经要赶上师兄我了啊。你资质那么高,又何必比我还努力?难道你也想要扬名天下?」 刀光剑影消停下来,已经长大的少年将厚重的九环大刀抗在肩头。 对面的少女拾起断剑,却是笑盈盈答道:「那有什么意思,师傅要攀那山峰。我只想陪她去走一趟,免得她长路孤寂。师兄知道,我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那山是一半也上不去的。」 「哦?」青年诧异:「你可知全天下能登顶那山峰的,就只有一人?」 「当然知道。我的梦想,便只是陪师傅上去看看而已。当然还有一个梦想,保密呦~」 还有一个梦想,想帮助师兄你成就你的梦想。 这是只有曲芸能听清的呢喃。 …… 「师傅师傅!现在江湖上传遍了有个青年侠士行侠仗义独闯三大邪教救出郡主。皇帝钦赐师兄『厚德』之名啊!」 「哦。耐不住寂寞,就去找他玩吧。」孤寂的蓝影坐在同样的位置,翻着同一本书。 「师傅说笑了,我走了,谁来照顾师傅啊。」 …… 「师傅师傅!师兄他统领三军大破夷狄,受封亲王啊!」 「哦。」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厚德亲王私藏重兵,疑谋犯上作乱,立时押解回京,打入天牢,以待详查!姑娘还请交人吧。」 「人出了我这宅子,是你们的少侠,亲王。入了院门,便是我的徒弟。教训徒弟是师傅的责任,不牢你们的皇帝代劳。诸位辛苦了,请回吧。」 「大胆逆贼!以下犯上,口出狂言,私藏重犯!三罪并立,当诛!」 始终朦胧的细雨好似暴烈起来,染上了鲜艷的赤色。 几百具尸体,没有一根头髮进了院门。一身蓝衫,也未染半点污迹。 …… 「师傅,师兄要登基了。他……要娶我。」 「想嫁他吗?」书久违地翻过一页。 「嗯……师兄根基尚浅,此间称帝必有步步危机。我这功夫在这院子里是差得很,但拿出去外面尚可堪一用。还望师傅恩准我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帮忙和嫁人,可不是一回意思。」连翻两页。 少女红了脸颊:「我知道,但那些事我不在意,想要的就只有帮上师兄。他若要我,给他便是。只要师傅别嫌弃我,到了登山的时候,还愿意带我同行。」 书页哗啦啦翻过,终于被合起,按在桌上。 「他性独,心里装不下旁人。你性善,唯独少了个自己。此番前去切记,照顾好自己。既是弟子大婚,为师也当有所表示,这书你便带去吧。若想赠与他,也随你意。」 少女大惊:「师傅,你可是读完了?准备好要登山了?」 蓝衫女子摇头:「尚未。未读的,刚刚记下了。」 少女接过浅蓝色的书册,小心地用两张手帕包起,揣进怀中。走到院门口,恋恋不捨地回眸: 「师傅,我们可说好了,到了登山的日子,一定要唤我回来啊!」 「嗯。」 …… 又是光影流转,这一次曲芸见到的不再是那冰清玉洁的小院,而是金灿灿的大殿。熟悉的,唯那清冷的一抹蓝衫。 「你说师妹病重请为师来救治,为何为师诊过,她已是去了月余?」 「师傅教我一身本事,却从不知您竟也通医理。是徒儿大意了。」龙袍加身的青年,被高手簇拥着,手持那浅蓝色的线装古籍。金殿之外,十里铁甲。 蓝衫女子嘆了口气,面上却无一丝波澜:「书她给你了,人也给了你。若是厌了,遣她回家便是。强要害她,于你有何助益?」 「师傅,我要登山。」青年说着,却是向高手们身后缓步退去。 「所以你算准了为师功成的时日,摆了这桌鸿门?你是做好登顶的准备了?」 「是,天下仅一人可登顶。把您留下,我便有了机会。弟子功力尚浅,还远不到登山的火候,但只要您不在了,这天下再无人可与我争。早晚一日,我必登顶。」 青年退去,十里铁甲如虫潮涌入殿中,源源不绝。 0183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十九节) 观到这里,曲芸却感天旋地转,宛如被粗暴地踢出机舱一般落回站立高台面对玉盘的情景。一个苍老而浑厚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的声音提问到:「故事中,你觉得自己是谁?」 提问直接来自精神世界的层面,这已经是曲芸所熟识的领域了,所以感知得清楚。若是入乡随俗放到这仙家讲法,便是神识了。这样的声音入脑,显然只有曲芸自己能听到。 面对提问,曲芸踟躇,不知觉间手指捲住发梢。 精神世界中,视角并不像三维物质界一样准确清晰,自有一翻暧昧的模式。回顾整个故事,唯有那蓝衫女子是始终看不清面容的。不可自观,想必这问题的答案应该就是指她了。 除了那师傅之外,那本浅蓝色的古书也始终位于场景的中心,视角都随着它的存在而移动。所以问题中的「自己」也可能是那本书? 这个抉择有些纠结,但却难不倒曲芸。让她忍不住纠缠起头髮的问题,却是更深处的另一些隐秘了。她想起了上一个失败者的答案,再三思量,最后答到: 「师兄。」 「整个故事,你印象最深的人是谁?」那带有魔力的声音又问。 「师兄!」曲芸这次变得更加果断,好似确认了什么。 「用一个词,评价你印象最深的人。」 「天下枭雄!」 刷!光芒大作。第二场试炼,通过! 曲芸下了台,走去最后一座上书「斗」字的高台。这台子上排在前面的两人正在上面打架。 没错,不是斗法,不是比武,就是抓头髮挠脸的打架。 来参加考核的基本都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其中更是大多连习武的经歷都没有。曲芸不知道最后这么一张擂台倒仙宗到底想考核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和胜负无关。 两个农夫的斗殴真没什么好看的,发现分析不出考核标准,曲芸果断移开视线,这一转头,正与第一座台前排队的甄辉齐四目相对。 嗯?曲芸皱眉歪头,对甄辉齐做了个困惑的表情。这孩子看起来精神有些委顿,却不像受过什么折磨的样子。还换了身涔云界本土风格的看起来也算华贵的衣裳,看来之前的推断问题不大。 「别担心,我没事的。但是现在没有自由,不方便和你们接触」甄辉齐在几十米外自顾自小声呢喃,正是云裳独有的与曲芸交流信息的秘法。 曲芸点点头,把头歪向另一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抓我走的那女人是倒仙宗宗主,结丹修士,很强大,不要硬来。」 曲芸继续点头。 「她抓我去……是为了採补,」甄辉齐咬着嘴唇涨红了脸,磨叽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她说观我面相是上佳的炉鼎,可增进她的修为。昨晚就……」 曲芸红了脸,对他摇头示意跳过。作为一个少与人接触的女孩子,曲大小姐还是挺害怕那些事儿的。这货嘴上不老实偶尔调戏各路少女,其实心里比谁都清纯。 甄辉齐显然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继续:「总之我也没受太大委屈,主要是宗主答应我今天来参加入门考核。只要是能通过一关,就把我收为真传弟子。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想不到云裳仙府里,最先实现梦想的会是我呢,呵呵呵。」 旁人看来,这男孩先还算平常,像很多紧张的考生一样自己碎碎念着什么。结果念到一半突然呵呵傻笑起来,周边的几人都下意识向远离甄辉齐的方向挪了几步。 这一挪开,甄辉齐一个人就显眼地暴露出来了。而此时第一座台子上的弟子也正好唱号到他。 曲芸说想要助云裳众人实现梦想,是认真的。若是真能让甄辉齐圆了梦,那比起什么进化点什么功法,绝对是曲芸心目中来这涔云界走一遭最大的收穫。 所以她很开心,看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很温柔。 「甄辉齐,无灵根,落榜!」 却温暖不了现实冷冰冰的残酷。 梦想扑街的甄辉齐还傻楞在台上,就见两个倒仙宗女弟子上台把他给押了下去。 唔……怎么看情况感觉之后好像还是得找个机会救救这傢伙啊? 最后瞥了一眼台上斗殴的农夫,曲芸所幸彻底转过身,等梅娴诗上场了。在甄辉齐后面再隔五六人,很快便轮到了貌似正好排在梅娴诗前面的那个喜欢找茬的华服少女。 「苟艷,上品土灵根!两丈一!第二场免试!」 这是曲芸见过全场最高的灵根了!那贵族少女的两个女婢拼命地鼓掌,四周一些围观的人也被带动意思性地鼓了几声掌。 当事人苟艷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欣喜,只是很夸张地对着排在后面的梅娴诗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向曲芸这边走来。 这女孩的举止,让曲芸推测她应是来考核前就用什么办法确认过灵根了。这没什么奇怪,圉国仙不避世,富贵人家与倒仙宗有些背后的瓜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知道肯定能通过,成绩还会很高,无怪一开始就毫不紧张,看人不顺眼就过来挑衅。 苟艷的挑衅当然不会对梅娴诗有什么影响。她紧接着上台,双手放上石柱的一瞬间,一道青色灵根沖天而起,瞬间就填满了整个玉碑。 曲芸双目瞪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想过这孩子的性子很仙气,该是有灵根的,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夸张。 一瞬间,却见唱号的弟子比她还要震惊。震惊是正常的,但是那弟子慌乱地四周看了看,眼睛一转,这神态就让曲芸看出不对了。 只见那弟子看梅娴诗的灵根和柱子颜色相近,又填满整个柱子,不是很明显。而且看她自己毫无兴奋激动的样子,似是也没注意真切。四周除了正在等叫号的几人都没什么人注意这里,神色坚定了一下就要开口: 「梅娴诗,无……」 早有预料的曲芸又怎么会让他喊出来?机会在这弟子张口的一瞬间就用更大声音同时喊道:「看那!玉碑满了啊!他的灵根把玉碑填满了啊!」 刷刷刷。所有人都扭头看过去,除了台上的梅娴诗。无论说他无灵根,还是说他涨满玉碑,他都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只是这次看了曲芸一眼?轻轻挑眉,随后微笑着微微躬身致谢。 他知道唱号的弟子会有意隐瞒? 0184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节) 唱号弟子怨毒地瞥了一眼曲芸,众目睽睽之下,指得改口重新通报: 「梅娴诗,极品水灵根!高不可测!免试入门!」 广场上众人投来的目光没有羡慕嫉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甚至……惊慌?嗯,除了羞怒交加的苟艷,旁的人又怎么也会惊慌呢?这着实有些古怪了。 曲芸又一次皱起眉头。 下台后,梅娴诗直接走到了曲芸身前,施礼答谢。已经落选的尹熙颐任棉霜两人也是跟了过来。 「你知道那人是有意隐瞒小诗的灵根?」是尹熙颐先开口问了曲芸。虽然后知后觉,但尹熙颐事后回想,也看出了那唱号弟子有古怪。 「不,」曲芸摇头:「依子只是临时通过他的表情神态看出他心里有鬼,并不知道原因。可能是不想被新晋弟子盖过风头吧? 倒是梅娴诗,看你的反应,应该是有看清自己的灵根吧?为什么不说出来?你不是一心寻仙的么?若是就这么错失了可能唯一的机缘,你不后悔?」 「对不起,娴诗只是有一种道不清的直觉,自己说出来,也没用的,铁定进不成宗门。直到恩公开口,这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才算散去。总而言之,这次又要承下仙子的情了。救人性命,圆人梦成,仙子之恩,娴诗没齿难忘。」 曲芸不用伸手阻止梅娴诗大礼,因为他身后过来的两个弟子已经把他引去场外。就是十几个少年团坐蒲团的地方。现在人数又多了几个,已然双十。 梅娴诗自己走到最后一排角落的蒲团落座。坐下后,蒲团却托着他自己飞起来,一直落到最前面第一的位置。而其它场上的所有蒲团也全都自己动起来,向后顺序退位。 那个自从曲芸她们到来就始终坐在第一位,神色倨傲的男孩,此时皱了皱眉头,别过脸去。而升到第一位的梅娴诗,没有半点怯色,垂眸静坐。 其实还有个问题曲芸没问出口,不过估计梅娴诗自己也不会清楚。这半天的考核过来,鉴灵碑上上下下也过了千人,曲芸就只见过金黄色的金灵根,棕褐色的土灵根和墨绿色的木灵根三种。 加上自己奇葩的「有灵根」,也四种而已。 那火灵根在这涔云界被认为是邪道魔修,也就罢了。可是水灵根为什么之前千人一直没有过?而且一出现就是梅娴诗这种极品? 修仙是讲风水的。曲芸虽无涉猎,但这种江河湖海环绕,梅雨不止的国土,是什么属性的灵气最为丰厚难道还需要专业知识来猜?她甚至怀疑圉国之所以名为圉国,便是谐音了下雨的雨字。 圉国常年阴雨,从未断绝,这是和梅娴诗核证过的。这样一方水土,却养不出水灵根的修士,这又是什么缘故? 曲芸还在思量着个中隐秘,第三个台子上的唱号弟子却已经报到:「曲芸,苟艷,上台对战。」 苟艷看着曲芸,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接着,从怀里抽出一把一看就很精良的匕首。 「斗」字台上的考核是允许使用武器的。只是一般人不愿伤人,考核的结果貌似和胜负也没关系,所以大多不会使用。若使用武器将伤人性命,自有仙家道法出手阻止。不伤性命的前提下,一些皮肉之苦是没人介意的。 显然,看着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曲大小姐,苟艷便是动了这个心思。 而曲芸身后,云裳几人却是对苟艷露出了和她脸上一样的笑容。尤其是一直对梅娴诗颇有好感的尹熙颐,笑得尤为开心。 这可怜的女人,妄自发酵着恶毒,却不知选错了对手呢。 台上的曲芸自然对这苟艷也全无好感,但性格再贱姑且也算是个姑娘。超喜欢女孩子的曲芸本是没有欺负她的心思的,只打算速战速决省去麻烦。 但看着身后尹熙颐闪着小星星的期待目光,只好盘算起怎么演一齣好戏来讨自家姑娘欢心了。 谁知,戏没开场,台就被人拆了。 上台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修士,唱号的弟子和场上做裁判的弟子见到这人立刻恭敬行礼。而这女修士直接走到曲芸面前。 「刚才有弟子通报,鉴灵碑出现五行之外的白色。我便去藏书阁翻了典例,方知白色为五属性废灵根。 灵根每多一条,修炼所需灵气,资源皆是几倍增长。五属性的灵根毕竟罕见,若是两丈七八,本宗也愿收下你试试。可这半寸……只能抱歉了。」 「哈哈哈哈哈!」女修似是顾及了曲芸颜面,音量不足以让台子下面广场上的人听到,但同在台子上的苟艷却是听得真切。她生怕有人没听到,丝毫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大喊: 「这人是个废灵根,居然混进了第三场!哈哈哈哈,这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啊!」 「苟艷!」女修回头,那华服少女立刻安静了。 「你很幸运,第三场对手缺席算通过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倒仙宗弟子,切记宗门颜面,莫要失了身份。」 「弟子明白!」苟艷躬身施礼,却是把脸埋在衣袖后面笑得欢喜。 见女修转身又去跟曲芸说话,她三步两步蹦下「斗」字台,只管自己从地上扯了个蒲团就放到梅娴诗的上位坐下。 谁知刚坐下,那蒲团就托着她自动和梅娴诗换了个位置,落在下首。气急败坏的苟艷又拉又拽,甚至再去拿别的蒲团,却是全然无用。 闭幕端坐的梅娴诗自然对苟艷的折腾无动于衷,倒是现在已经被挤到第三位的男孩别过脸去冷笑连连。 苟艷见了,怒得你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气哼哼地落座自己的次席上了。 台上,女修士的话却还没完: 「曲芸,仙道难求。我倒仙宗虽不能收你入门,却也不好断了你的机缘。因此宗门赠你一本功法。 你悟性上佳,若痴心仙途,便回去勤学苦练。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巧得天材地宝改善灵根品质,还是有机会再考的。无灵根永不可无中生有,但次品灵根却是有机会晋级的。」 曲芸听了,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姑且躬身还礼道:「前辈,晚辈只问一句,那功法可是什么品级?」 0185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一节) 女修士闻言一愣,随即面露不悦道:「通冥二品。」 曲芸冷笑,却不失礼貌地拱手回道:「谢前辈厚爱,依子其实是陪友人来玩玩的,本无意仙途。如今见自己无缘,便放下了。」 放下了……曲芸可没这功能。显然是为了自己另外的意思,在借梅娴诗的话。 「放下……」女修有点懵,这情况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若是对这功法品级不满,我倒仙宗跨山压海天下无双,品级再高些的为你去取来一本便是。」 「前辈,依子既无心向道,能被吸引动心的品级自然是很高了。这样前辈还有自信能拿出依子满意的功法?难道可以让依子去贵宗藏书阁自选一本?」 「放肆!」 「前辈误会了,不敢放肆,玩笑尔。依子这便告辞了。」 曲芸语毕,潇洒转身而去,只留女修一个呆呆杵在台上。 至此,云裳仙府混入敌营偷军粮的谋划,除最后的康斯妮一人外全军覆没。 很快便到了康斯妮的第三场考核,云裳众女翘首以待。翘着首,曲芸还弄出来一大堆瓜子零食分给大家。反正不入你家仙门了,什么好印象什么淑女形象全都滚蛋滚蛋。 第三场可是「斗」字台,战斗什么的,交给康斯妮还用担心……吗? 得知可以不顾后果的全力战斗,康斯妮一下子就比台下围观的几人还要更燃了。对面上来的还是那个第一场排在尹熙颐后面嘲笑她的蒋友达,上台后见到对面是个柔柔弱弱的小萝莉,居然偏偏还摆出狰狞的表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错,就是不顾后果的全力战斗。面对一帮来应考的普通人,即便是舞刀弄枪互砍互杀的普通人,场上练气大圆满的弟子难道还不能在可能伤及性命的半秒间,一个定身术控制场面吗? 所以「斗」字场的考核真没有什么规则,有裁判负责处理一切情况。应试考生只需要「全力对战,服从裁判」而已。 而回应蒋友达的挑衅,康斯妮只是舔了舔嘴角。 裁判开始的手势落下,蒋友达就狞笑着沖向对面。可是眼前一花,对手的身形就不见了。 视野里,是一串瞬间消失的残影。然后就是天旋地转间,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背影血肉飞溅,从脖颈开始逐渐变成骨架。 然后,就是最公正而恬静的黑暗。 康斯妮的速度快到蒋友达连一丝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那担任裁判的倒仙宗弟子又哪里反应得及时?修为在身,他倒是能看清这小萝莉不知道从哪抄起一双剁肉刀就在那横削竖砍。 血肉横飞中笑得那叫一个欢快,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考生丧命,回到宗门可是要挨罚的,这全都算在他的头上,让这弟子又是一怔。 多愣了几秒,康斯妮已经快要把蒋友达的上半身剃干净了。裁判这才反应过来忙施了一记道法:「定!」 淡淡的金光缠上康斯妮周身,正玩得起劲的康斯妮哪由得这种小道术碍手碍脚。周身一股血红色的雾气伴生着黑烟腾起,「波」地一声就破掉了缠上身体的金光。 经过上一场的进化,实力上已入点光中阶的康斯妮,岂是一个相当于显径阶的区区练气士能够束缚的? 墨烟血雾升腾而起,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完了,又嗨过头了。曲芸看到围过来的十几个倒仙宗弟子,是这样的心声。 果然: 「大胆魔修,闯我们倒仙宗大考,可知死字怎么写的?」说话的是想要赠送曲芸功法的那个女修,身后一群弟子簇拥,各自都取出了自己的仙剑法宝。 「喂,人家是来参加考核的啊,你们考核规矩我一项没违反,何罪之有?我不管,我通过考核了,让我入门!」 还真的,规则就那么两条。全力对战,康斯妮是相当认真地把对手撕成碎片了。服从裁判,裁判连一句类似「住手」的话都没说过,康斯妮又违抗了什么? 「你……强词夺理!你是魔修,混入我名门正宗的大考就是包藏祸心!你……滚出考场!」女修自知无理,有些底气不足。 「呵呵,本小姐纯种的金灵根,你们那玉碑测出来的哦。魔修不是火灵根的吗?想让我滚?你们一个个剑拔弩张的,这是不想让我滚吧?是想出手把我留在这?来啊!」 倒仙宗宗主康斯妮见过,那是她现在绝对抗衡不了的人物。只是考场又不止一个,宗主怎么可能在?她老人家还忙着调教甄辉齐呢。 而至于眼前这一大帮人,在康斯妮眼中完全不存在应付不了的对手。哪怕有那个从宗门赶来震场的筑基初期,合着不过点光初阶的女长老;哪怕这十几个鍊气期的弟子一起上。 女长老这边却是真不知道康斯妮的底。说实话,她也清楚鉴灵碑不会错,这女孩应该真的是只有金灵根。但她身上腾起红黑的烟雾分明是火灵根魔修才能做到的事情。 更要紧的是,她感觉面前这女孩身上似乎没有修为,却偏偏能轻松挣脱练气大圆满弟子的定身术。要知道哪怕是她全力之下也要好几息时间才能睁开啊。所以,她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本心是断然没有动手的意思的。 康斯妮是不嫌事大的主,曲芸却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喊:「大胆魔道,乱我正道大考纲常,滚出去!」 身为一个落榜考生,喊出这话还是挺有震撼力的。别人一看她一个普通人都敢这么正气凛然的样子,便也接二连三跟着喊起来。 剩下的考生也有几千人了,跟在倒仙宗女长老的身后向康斯妮一步步逼了过去。对比挂着诡异笑容舔食刀上献血的萝莉,这场景还真有几分慷慨就义正气凛然的悲壮。 「得,本来以后都是同门师姐妹的,居然这么讨厌人家。看来这倒仙宗是真的容不下我了。告辞!」 语毕,康斯妮带着一串邪气十足的残影,几个跳跃就隐没在山道远方。 见魔头打跑了,众人欢声笑语又投身入门大考的事业中奋斗着。唯独云裳几个女孩苦笑连连。 得,这全村人最后的希望也跑路了,混入宗门盗功法大作战至此扑街,云裳仙府彻底全军覆没。 0186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二节) 「这下怎么办?功法什么的且不说,甄辉齐那小子还是得去救一下吧?看那几个女弟子狼急虎燥地把他拖走,真担心不到十日那宗主就什么时候嗨起来直接把他给玩坏了。」 曲芸的计划落了空,尹熙颐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我看你是被小妮子暴走给吓着了吧,」曲芸哂笑:「放心吧,那宗主又不是小妮子那十五六的少女,怎么可能失了分寸。她还要留着甄辉齐增进修为呢不是么。」 对于修仙的事情曲芸基本一窍不通,所以这採补没有灵根的凡人到底是怎么增进修为的原理她自然也是不清楚。但是分析事情前后,曲芸觉得还是甄辉齐真的能增进宗主修为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发现她们这些人有古怪,想要拿捏的话。抓一个战力基本为零的最弱的傢伙走,又不用来要挟她们,这当真是讲不通的。 「小芸,为什么之前几次有机会得到功法,你都要拒绝呢?」尹熙颐提到功法,任棉霜还是挺揪心的,她是云裳仙府里唯一尝到过游戏失败的人。而且认识曲芸之前,还是经常性的失败,所以对赢得游戏始终有更强的执念。 曲芸手指盘起髮丝,任棉霜的问话又让她回到之前还没完全想通的推理上:「因为有古怪。不信的话你们等等看,依子没料错的话,之后还会一直有功法送到我们手上来,而且品级一定会越来越高。」 「哎?这样的话就都收着呗,功法这东西我们虽然用不了,但有品级的物品总归多多益善。再没用了,回去也可以用回收价卖米莎换点能量点啊。」任棉霜的小精明又盘算起来了,她之前可是掰着能量点过日子,好不容易换点东西还要回表世界给黄老闆还钱的。 「刚才的推测是在我们一直不要的前提下。一旦拿了,恐怕就会变得不一样喽……」 也不知道曲芸原本打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只见得她说了一半就没心思聊天了,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场外盘坐的梅娴诗。 不,其实也不是梅娴诗,而是坐在她下首的苟艷。此时那女孩正在和一个倒仙宗弟子争执着什么,他的两个丫鬟并立身后,很识趣地低头不语。 而再往后看,将近一半的新晋弟子身后都跟着一个下人,有负责考核的老弟子挨个登记着。 曲芸眼睛一亮,就向着梅娴诗走去。起身时,就隔着满场嘈杂的人流开始注意听着那边的谈话。 「哼,小主乃应届次席!」隔着经过的一队人,曲芸见不到苟艷说话时的样子。却从磨牙的声音能想像出她念着「次席」这词时的咬牙切齿。 「师妹,一主一仆,这规矩我们是真的不能破。你这女婢若是不便,我们找人捎她回府便是。」这是管登记的弟子的声音。 「苟拘小节不堪大用……汝!何方小人,沐猴而冠,得无仆邪?赐银双十,携此婢与吾!」 呵,这是当着人家宗门的面随便买通个同期弟子带人进去啊,这也能行? 「师妹,这位是我们少宗主……」 「呃……然罢了,汝!何方……」 「二十五两!」 这第二位倒是干脆,也没要太多,估摸着是个实诚人。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那登记的弟子后来也没再说什么,这事难道就这么定下了?曲芸突然好想看看那少宗主脸上什么表情。 走到近前,却是已不见了少宗主的身影,曲芸便径直走到梅娴诗面前。梅娴诗本盘膝静坐,闻得脚步近来,长长的睫毛便是微挑。见来人是曲芸,赶忙起身道:「恩公。」 曲芸也不废话:「带我进去。」 「那可是委屈恩公了,执意乎?」梅娴诗也是相当聪明的。她明白曲芸原本想进入倒仙宗的目的,自然现在也想到了曲芸的打算。 「麻烦你了,我欲本非寻仙。」曲芸点头。 于是梅娴诗唤来登记的弟子把曲芸录为自己的女婢。曲芸如愿以偿,真如丫鬟般安静站在梅娴诗身后。 却是苟艷见梅娴诗一个贫贱之人居然也带了女婢,便是拉了登记的弟子指向曲芸道:「此女应考落第,非婢也!断不可入。」 其实这涔云界民风也不是非得张口全是晦涩文言,看梅娴诗就知道,出口带着古气,却不矫情。而像苟艷这么讲话的,十有八九不是不会好好说话,而是仗着家事自恃清高,来突显自己贵族身份的。 遇到这矫情的人,曲芸也学着尹熙颐一样微笑着挤对回去:「次席意双,首席专一,会合宜。」 考第二的非想要带两个女婢,考第一个的只要带一个,数学上讲好像挺合适的嘛。曲芸没有尹熙颐那通诵诗书的本事,却是简单得一针见血:输了的别废话。 再多想点,我们第一是因为专心致志,你考不过我们,就是因为整天玩这些有的没的花花肠子,三心二意。嗯,也算一语双关,没输了尹熙颐。 说得那登记的弟子也是冷笑连连:让你折腾老子,报应来了吧,呵呵。 自然,再想用这藉口赶走曲芸是不可能了。 交代了尹熙颐她们几句,曲芸便回到梅娴诗身后一直站到黄昏大考结束。剩下的几个小时她没浪费,而是小心地留意起广场上的人群。每个人的神态,动作,表情所反应的心态等等。 伪装自己观察他人的游戏曲芸跟自己玩了十几年,只要是人,哪怕是这背景不同的异界,曲芸也有自信看出几分虚实。但是她所预料的诡异却是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异常。 期间次席的苟艷不时和自己的女婢交头接耳,指桑骂槐地嚷嚷某些人就是狗仗人势什么的。曲芸自然没功夫再搭理她,而梅娴诗那可是比曲芸还能沉得住气得多。老僧入定般盘坐了一下午,一个指头都没动过。 这与其它新入门弟子的兴奋欢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却让人产生一种倒错感。那些嬉闹的弟子,就像一幅画面上鲜活的人物。画作了背景,而那唯一娴静不语的人儿,却是真实的画外客,那背景映衬的人。 黄昏,大考收场。这个考场入选的弟子一共三十又七。 几个弟子收了那鉴灵碑,追忆碟,对着三个台子挽动法决。就见三个台子动了起来,各自以一边旋转,最后竟分上中下重叠在一起,像个三层蛋糕那样。 然后蛋糕顶层符文闪动,这便是通往倒仙宗的传送法阵了。 0187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三节) 过了传送阵,曲芸踏入一道山口。回头,可以隐约看到被夕阳映红的边沿,那该是海面了。如此推断,现在这倒仙宗的地界,应当是在游戏开始时海对面那挂着飞瀑的群山里。 曲芸侧耳倾听,高处果然有飞瀑垂落的撞击声。 走在去往倒仙宗的路上,新入门弟子都是兴奋异常,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曲芸便是趁机用魔法石联繫了康斯妮。 「主人?先说重要的,我在路边看到一本随便丢着的书。封面上写着《延年妙法决》,应该是一本游戏规则里要的功法了。」 「你还没捡吧?」 「嗯,我大概明白主人的意思,所以碰都没碰。但是这样,也就没法放入拉马克徽章让米莎分析等级价值了。」 「不需要,丢在那儿别碰就行。这两天我们分开行动。倒仙宗这边我一个人处理没问题,你就再回那殛囹镇看看,和小蜥蜴她们汇合。」 「明白了……那个主人啊,刚才为什么要叫我撤退?考场上那些人,哪怕主人你们都不出手,我也有一半左右的把握能对付他们全部的。」康斯妮似乎有点委屈,就像被大人教育不许玩火的小女孩。 「呵呵,疯起来就不知死了?」曲芸冷笑:「你还剩多少能量?就算这里一天没露太阳,你血能没有持续消耗,但大白天的也没法回復吧?杀个普通人,能量都暴体而出了,可劲儿作吧就,看真拼起命来你怎么办。」 「嘿嘿,抱歉了,打得开心倒是把这个忘了。对了主人,说到能量,这蒋友达可是有问题。」 「哦?」 「喝了他的血,却不能回復消耗掉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会不会是有灵根的人,血液成分变得不一样?拉马克游戏进入点光境不是会分不同种类的体内能量吗?你说是不是不同能量体系之间,我的血能没法转化啊?」 「应该不会,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喜欢依子的血了。这件事还需要再调查……这样,我有个主意。他们不是说你是魔修么?那就去干点魔修的事。去殛囹镇随便找几个你看不爽的傢伙喝了,看看蒋友达的问题会不会再出现。注意,保护好自己,别闹得太大!交涉的事情交给小蜥蜴去办。」 「是!嘿嘿,主人的命令里,我最喜欢这条了。」 可以随便敞开喝啊!康斯妮欢天喜地的挂断魔法石的通讯,却根本没留意主人叫她随便喝,可没叫她敞开喝。奇怪的东西被她自己混进去了。 魔法石收进徽章,康斯妮勐地转身,就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个人。还是个熟面孔,只是康斯妮不认识罢了。 「哎呦,这是俺刚弄丢的功法哎!」慈悲仙扯着粗嗓门就走了过来。 康斯妮却是一脚踩住功法的封面:「你的?那你说说,这功法叫什么名字啊?」 「额……这……那个……我忘了,反正最后有个『决』字。」 康斯妮没抬脚,歪着脑袋看向慈悲仙。 「不是么?那……一定是『法』字!对,是『法』,刚才俺记错了。」 康斯妮:「呵呵。」 「哈?又错了?那是『功』!对,肯定是『功』!这次没错了吧?」 康斯妮把脚拿开。 《延年妙法决》 …… 还不如不改口嘞!虽然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说这功法是你丢的,我还说是我捡的呢。你待怎地?」 康斯妮能感觉出来这人的实力虽然还不及倒仙宗那结丹期的宗主,但至少也是与自己不相伯仲的。只是见其性格逗逼,现在又马上就要入夜,便针对曲芸的各种怀疑起了戏弄,不不,是试探之心。 没办法,修士这条路除了一些秘法或者境界跨越几个大阶的压制,简直就像网游里把级别顶在头上的角色一样显眼。任何跨入显径阶的存在都可以清楚判断修士的修为深浅。这也是百般玄妙的修仙之道所留下的一大隐患弱点。 慈悲仙那糙汉子倒是出乎意料地讲道理。抓抓头顶的乱毛他就犹豫着道:「是被你先捡了,俺也不能怎么样啊……可是这功法可是祖上遗泽,断不可失在俺的手里啊。 那,这样吧。俺这里还有本自己修炼的功法,通冥一品的极品功法。比这《延年妙法决》还高一个等级。俺用它跟你换回这本法决可好?」 通冥一品,在米莎那里鑑定下来可是将近十万能量点了。哪怕是点数吸尘器的曲小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点数吧?就算之后找出什么用途,留着不卖自己用,里外里也有一千六百的能量点的任务奖励入帐,稳赚。 康斯妮却是装出吃惊地样子看向慈悲仙:「啥?才通冥啊?那算了,不要了。」 慈悲仙一口老血咽回肚子,合着你们是根本看不上通冥级别的功法啊。 见康斯妮白捡的功法都不要了,他还想再说道两句,结果人家小萝莉却是奔雷泻电几个起落带着残影就自顾自远去了。地上那本堂堂通冥阶的《延年妙法决》还原样扔在地上。 慈悲仙有心追上去理论。他是很强,却没强在速度上,铺开渔网飞着追都没人家跑得快。飞了一会,天已入夜,更是见不着康斯妮的踪影了。 血族每一支,通过血统传承都各有特长的能力。有些感官敏锐,有些力大无穷,有些本能会使用幻惑的术法,甚至还有个家族可以天生不惧阳光。但包括皇族在内,没有任何一支血脉能存在多于一种的血统天赋。 康斯妮属皇室一脉,血统中天赋所在便是速度了。这也是她们以善御百兵传承的原因。高超的速度和反应力一旦配合上娴熟的技术,独霸天下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在进化点的帮助下,康斯妮的血脉天赋已经远超她年龄地发展起来。加上入夜,白天消耗得七七八八的血能正在高速地恢復着。这断不是慈悲仙一个筑基圆满的修士可以企及。 甩开慈悲仙,她却是兜了个大圈,回去接上尹熙颐和任棉霜两女。无论最后决定连夜赶路还是宿营待天明再动身,这深山的夜里丢下她们自己先回去显然是不妥的。 0188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四节) 另一边,曲芸和梅娴诗跟着队伍在山道上七拐八拐,攀爬了一个时辰。终于停步在一汪湖水前。 此处已入深山,队伍行进时也始终在爬坡,却竟在海拔不低的位置有着这样一潭大湖,着实让曲芸吃惊。 深山中的夜是极黑的,引路弟子专为新门人点着的火把也照不出几丈方圆。曲芸断定这湖有一座镇子大小,自然是听出来的。 水面对声波的反射有着和固体截然不同的频率,极好分辨。曲芸因而可以可以将模煳的辩音成像扩张到更广泛的区域。 新入门的弟子按照考核成绩开始列队,而曲芸这些下仆便被胡乱轰到队伍最尾部的地方。 待所有人都站好了恰当的位子,整个大湖被一瞬间点亮了。 湖水本身未发光,是湖岸的灵植在阵法催动下泛起了各自的光耀。翡翠色光芒的粗壮树木;星星点点循环闪烁淡蓝星辉的串串野花;仿佛蕴含着充沛能量在暗金色纹路中光华流转的藤蔓;以及那遍布整圈湖岸,一朵朵泛起圣洁白色光晕的百合花。 百合——倒仙。一个宗派之名竟是由此而来,好生浪漫。 白百合连成一片的光晕中,吃着灵汁雨露长大的肥硕萤火虫们,拖着尾巴上五颜六色的萤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弯曲的轨迹。这些轨迹暗合天道,经过好几秒才会消散,于是便以天地为幕勾勒出一片舞台。 台上起舞的,是一只只巴掌大的蝴蝶。翅上鳞粉反射着灵植五颜六色的光辉,扑动间好似连串的彩灯般千变万化。见到有人观望,都舞得更加欣喜起来,似是生了灵智。而远些不被注意的那些舞者,则会气哼哼地腾起更高,画出更大的轨道来争抢关注。真好似一群活泼的小妖精。 所有这些隔世奇景,让曲芸感官中最真切的却是伴奏着光影的歌声。那是鸟鸣虫吟的合唱,远近高低各不相同,音色音质百种千般。低音线上石蛙鼓着脖子随着仓鸮的哼鸣敲出节奏,中声区万种虫吟的巨浪如弦乐队般汇成清晰的和声,而高音上,两只夜莺对位咏嘆,旋律嘹亮。 这不是小生灵们各说各话的宣叙调,而是有人指挥的交响曲!和谐,精准,那执棒者,那能够指挥整个世界为其演奏的伟大指挥,怕只能是求仙者们苦苦追寻的天道了。 曲芸站在后面,可以看到列好队的新入门弟子虽然也各自震惊,但却多是踮足翘首四处观望。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就是倒仙宗门人的引路弟子们也是惊慌一片,好似从没见宗门的阵法引起过此番动向。 唯独排在首位,站得笔直的梅娴诗像曲芸一样静自聆听,感悟天道。而整个世界奏响的交响曲,仿佛也丝毫不介意为众多或慌乱或好奇的修士对牛弹琴,只要有梅娴诗一个听众便足矣。 天道之音,曲芸一个奥术师自然是听不懂的。那又为什么会有整个天地为梅娴诗一人奏响的错觉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带队的女修与从湖中出来接应的长老两人交头接耳,证实了这奇景确不是倒仙宗山门打开的常态。他们时不时看向站得笔直垂眸聆听的梅娴诗,似是有些惊慌。两人很快谈罢,各自向四周打出几道风系法决。 欢快飞舞的荧虫幻蝶哗啦啦被撕碎一大片,剩下的也各自惊慌飞逃向远处四散去了。四周很快又重回宁静,唯独诸多灵植泛起的光辉依旧。 看着转醒的梅娴诗露出一丝哀伤,曲芸嘆了口气。 队伍紧跟着开始下水。并不需要游泳,每个引路弟子手上都亮出一颗避水珠。建在湖水里的宗门,想必这避水珠也是必需品吧。 僕役这堆人数量多,便有三个弟子将曲芸她们鼎围在中,一起步入湖中。 在避水珠的范围内,向着湖里走去就可以见到一圈大致环形的区域水被排开,露出湖底居住的许多小蟹慌不择路地飞快奔逃。走到一人深处时地上坡度还算平缓,可一到避水珠的范围全部入水,头顶湖面合拢时,脚下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底悬崖。 修士们并未顺着悬崖缓缓坠落,而是在避水珠中干脆漂浮起来保持高度向湖心漂去。跟在一群没有修为的僕役中间,曲芸也感到一股未知的力量托起自己。这力量和她熟悉的奥法元素截然不同,自从入了这涔云界却常能感受。想必便是修士所依赖的灵力了。 在上面看湖水本无光华,但一入了水才知水下另有洞天。悬崖深处的湖底星光闪烁,仿佛一条倒置的银河。顺着银河将目光投向脚边最近的「星星」,才发现是脸盆大的湖蚌在开合蚌壳唿吸着。蚌壳闭合就是星光暂熄,而打开时,里面肉舌卷着拳头大的珍珠像灯泡一样发亮。 这就是湖底银河的真面目,多如繁星的巨蚌和它们口中千千万万的夜明珠。银河中那些闪亮的零等星,一等星的光辉,根据比例来猜得是有小庙般的蚌身才能发出,许已成精了罢。 再向深处前进,便是各种仙气十足的帅鱼。曲芸便见到一条两米多长的三色锦鲤生了一对霸气十足的龙鬚。却是呆头呆脑地向自己游来,忽地入了避水珠的范围,就惊慌地扑腾着坠落。直到掉入脚下的水线下,才慌忙摆尾逃开。 更显眼的是水母样的生灵拖着长长的触鬚,带着各自五颜六色的萤光围着他们舞动着。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似有灵智,可以见到它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不时还用触鬚对着经过的弟子指指点点。 一路竞新斗巧总算是到了湖心。曲芸原还猜想着一池湖水怎么建起宗门,到了眼前才震惊这湖中间竟然有一座山! 这样看来,整个湖底的结构就像是表世界美洲大路上,孤星共和国的那种宽沿尖顶帽。周边下沉,而中心高高隆起。之前在岸边听到湖中心有个小小的湖心岛,现在看应该就是这湖中山峰的顶端了。 湖底山峰上点点灯火,这便是倒仙宗宗门所在了。 好一处福地洞天! 湖底深不见底,怕是避水珠也撑不住那水压。所以山门建在了山腰。一座高大的玉质券门极其显眼地孤零零立在山腰,其后层层叠叠的整齐石阶同向更高的那些闪亮着灯火的地方。 券门上镂雕着各种花卉和水生动植物,很有些阴柔之美,让曲芸心生好感。而券门旁侧则生着一颗平滑的水中怪石,上书三个大字: 倒仙宗。 0189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五节) 乍看上去,这字好像和表世界那些印着字帖用石工刻上的碑文没什么差别。曲芸却细心地从每一笔画末尾的印迹看出,这字绝对是併拢两根手指直接空手在这奇石上写出的。 三个字写得工整,禁慾,又不失一丝洒脱。让人觉得好像是书法大师随随便便不带感情写出的墨宝。 曲芸从小被父亲逼着练琴,不许与人交往。自然没有受过尹熙颐那种全面的贵族教育,也不可能那么懂书法。但这性格极其鲜明的字体还是让她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既视感极强。 众人在引路弟子的带领下纷纷落在山门外面。一靠近券门,便见老弟子纷纷把避水珠收起,湖水自动被隔绝在外了。 拾阶而上,遇到岔口始终走着正中的大道,最后便入了一间顶上坠满珊瑚的大殿。殿内已经盘坐了好些弟子,入了殿才知道是其它考场上榜的考生和他们的僕役。 涔云界果然人烟稀少。八十有六,便是这十年一开山门所招收的全部弟子了。按一路上引领师兄所述,这八十来人会有一小半死在争夺机缘,对抗天灾,战伐魔修异兽的过程中,剩下的一小半则修为进展缓慢,最后终老在练气期不得突破。能有幸成功筑基的,十不存一。 仙途忐忑,不足道矣。 待这最后一拨新入门弟子进来,便有师兄开始给每个人排位子。而曲芸混在一群杂役里,乱闹闹挤在后面也没人管。 曲芸注意到,所有考场合併一处,梅娴诗还是位列首席。而那苟艷却是被挤到了第五位。 「本门传承上下两万载,得天地恩赐,受祖师荫庇。今汝等入门为徒,日后皆是我倒仙宗栋樑,切不可忘却今日初心。拜祖师!」一位筑基期的长老高唱。 列队的弟子纷纷跪拜,下令的长老满意地捋着长须。而挤在后面的僕役们是没有资格拜祖师的。前排有几个见更前的弟子都拜了,觉着站着不合适,便也跟着跪拜。刚弯下腰便是几道定身术从沿墙而立的老弟子手中打来,立时半哈着腰定在原本的动作动弹不得。 大殿是极高的,尽头立了祖师的玉像。雕像十分高大,比之名寺的佛像也不差了。祖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长眉至肩,白须垂腰。玉雕的衣着华丽细緻,上面九龙环珠气度十足。雕像表情和蔼,微笑俯视着跪拜的弟子们。 有趣的是,在玉质的高大祖师雕像身后,还有一尊小巧的石雕被挡着。在正面几乎很难注意到。辩音成像,那是一个等身高的女子雕像。 说是女子,只能从垂至腰际的长髮和婀娜的身姿判断。因为那雕像的头部已然崩碎,只余下看不出形状的残骸。同样的破损雕像身上还有多处,似是被什么液体腐蚀所致。 这般残破下,仍掩饰不了雕像挺拔潇洒的孤高身姿。 「弟子随师门前辈入舍。男修向左,女修向右。僕役各随主归位,次日晨钟来前殿受训。」 拜过祖师,算是正式入了门。听说明天还要为每个弟子分配各自的师傅,那可都是宗门长老,筑基中阶以上的大修士。听闻的新入弟子各个激动不已,却是没了曲芸这些僕役的事情。 然后曲芸就跟在梅娴诗后面,向右走去寻房舍了。 向右…… 右? 「喂喂,你是女子?」曲芸忍不到弟子宿舍,在路上就对梅娴诗耳语道。 「娴诗是女子无误,抱歉让恩公误会了。只是自幼垂髫束髮,习的全是男子礼仪,衣着也只分得男装,便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梅娴诗应得不慌不忙,不咸不淡,甚至都没刻意压低声音。 「可长成这样子……」 话出一半没说下去。仔细想想人家长得真没毛病,当男子看是清秀俊朗玉树临风,当女子讲便是英姿飒爽冷艷绝俗。自己之所以把人家误认为男子,主要还是行为举止衣着打扮。这些问题人家都坦率解释了啊。 想到这儿曲芸突然就有种跑去灭了梅家满门的冲动。这么俊俏一妹子被你们养成男孩,代表月亮惩罚你们啊喂! 激动过后,曲芸却是又纠缠起了自己的头髮。光顾着噁心这件事儿了,可关键是为什么梅家要把娴诗当男孩养?听闻她大娘生有长子,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连亲娘都莫名其妙要谋害的可怜孩子,自不可能是为了继承家业传承香火才养作男孩。 所以,这梅娴诗的身份另有古怪? 想到这儿,突然觉得这梅家的宅斗也是蹊跷。母亲企图毒杀自己的女儿,然后就被赐死了。那大娘之后对同一个孩子百般凌虐,又大大小小下毒那么多次,却一直就没人管?怎么想,都是很矛盾的事情啊。 思量着,便已经到了女弟子的宿舍。每舍都是独立的小院,带有书房,溷藩,和僕役的偏室。 书房里当然没有书,宗门有统一的藏书阁。这是给弟子修炼的地方。对于有丹符器阵旁门爱好天赋的,也可以在这书房炼丹画符。 曲芸原以为梅娴诗首席入门的地位可以分到特别的房舍,却发现临旁的弟子院舍反倒都好过自己这一宅。狭窄,破旧,不过不用去住男子的宅区,曲芸已经十分庆幸了。 那些随着男主人去了左边的女婢,主人得势还好。若是主人修为落后,怕是日后得受不少委屈。 第二日一早,曲芸乖乖跑去大殿受训,听十年前上山的前辈的僕役讲授在倒仙宗为仆的规矩。 原来宗门里还是有很多不适合弟子亲为的杂活要做。像是耕作,洒扫,造饭,搬运这些事情,都要他们这些随行僕役负责。僕役各自领了工作,完成后换取积分。 主人和自己的衣食住行靠的便是这积分。理论上,带一个能干的僕役进来,新入门的弟子就可以吃的住的都比同门要好,穿着也是光鲜体面。而那没有带僕役的贫家出身弟子,就只能亲力亲为才能吃上饱饭。 看似对富家弟子有利很多的规矩,其实却不然。有话是一入宗门断尘缘,在倒仙宗里一切凭的却是修为说话。遇到贫家弟子灵根好悟性高的,每天干完僕役的活用你皇亲国戚一半的时间增进你三倍的修为。一个月过去地位就把你甩开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虽然僕役的积分用于换取衣食住行。可灵石丹药那些但凡与修炼有关的资源就只能靠弟子月例获得,而月例又与修为直接挂钩。哪怕是那些宗门出任务换取的资源,也需要修为才能有命回来不是? 0190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六节) 所以倒仙宗高层的筑基长老里,贫苦出身与富贵出身大约各占一半。而且到了他们那个境界,已经无了差别。能成功筑基的,又有哪个不是已经斩断红尘彻底放下了俗世的关联呢? 听完讲座,便有前辈的僕役领着曲芸他们去山后的偏殿领任务。偏殿里有三个窗口负责登记,而墙上挂满了木牌,上书工作内容与积分。 曲芸观摩这些木牌,上面已经少了一大半。看起来轻松好赚的牌子都已经被前辈僕役摘去了。剩下这些主要都是搬运,建筑,施肥一类非脏即累,要不就是有危险的活计。 还在看,就见两个女子霸道地横道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曲芸在女生里也是身材最娇弱矮小的类型,此刻被这两人一挡,便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视线对焦到两女脸上,感觉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原来是苟艷带着的那两个女婢。 只见打头一个将手里两个木牌推到曲芸面前晃了晃道:「走,干活去。」 曲芸定睛一看——嗯,是洒扫溷藩的工作。这放到平常铁定是没人接,最后被僕役房强制工作完成不好的傢伙负责用来做惩罚的。 曲芸却是一笑道:「这感情好,赚的积分可是不少。两位姐姐稍等,我去把余下的也接了。」 然后,便在两个女婢目瞪口呆之下真的把墙上各种洒扫溷藩的工作全都摘了,甚至连男舍的都没放过。註册过后,便是哼着小曲出了门。 这货是……傻了?当初挤兑我们小姐时怎么没觉着啊? 两个女婢赶忙追着曲芸跑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曲芸先是领了两人到自家梅娴诗房舍的溷藩。梅娴诗已经参加拜师仪式去了,整个院舍都是空空。 曲芸捏着鼻子,把打扫工具往两人脚下一丢。 「扫吧。」 「啊?」「我们扫?」 「对啊,」曲芸理所应当:「依子这人还是蛮大度的,全扫过后,留一半积分给你们。不过可要抓紧时间,若是误了晚上结算,明天就叫你们小姐来这溷藩里觅食吧。」 「你!明明和我们一样是个贱婢,凭什么那么趾高气昂?给我掌嘴!不然……」 那女婢从怀里掏出一柄剪刀,恶狠狠地对着曲芸比划。 「mi re,mi- fa」 那女婢啰嗦的功夫,曲芸已经完成了低声吟唱。一颗火球直接炸开在那个摸出剪刀的女婢身上。曲芸很是刻意控制了法力,不然飞弹这个法术越近威力越大,全力之下这间溷藩许都得炸没了。 「啊!」剩下的女婢受惊大叫。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这可是她们原先合计着来欺负曲芸时断没想过的结局。 然而大叫并没有用,弟子的院舍为了防止打扰都刻有隔音的阵法。除非动用灵力,不然声音是传不出去的。 「你你你你……你是魔修!你和那个女的混在一起的,你们真的是魔修!」女婢彻底慌了神。 「依子是什么并不重要,」曲芸摇头:「重要的是,你是干活,还是去陪她?」 闲逛一天,傍晚曲芸开开心心地去交任务令牌。 最后她还是十分宅心仁厚地给苟艷剩下那个女婢留了……四分之一的积分。 道理是这么讲的:你看,依子一半,你们一半,这说好的。现在少了个人,人是我杀的,所以她的份归我,没毛病吧? 这铁定没毛病啊!要不然再仔细算算您老明天就可以拿全份了。 曲芸是去膳房换烧鸡灵米回去给梅娴诗了,剩下的四分之一积分的女婢呢?嗯,洒扫溷藩的积分还是很高的,换点残羹冷炙,足够她家大小姐填饱肚子了。 说起来那女婢性格再渣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最是怜香惜玉的曲芸照理不喜这么欺负人家的。只是她今天是真的有事儿忙,不得不找个替工鬼给自己赚积分。 不是说闲逛了一天么?嗯,闲逛就是正事。 这一天,曲芸走遍了整个倒仙宗。借着打扫的藉口,除了连弟子也难以轻易进入的藏书阁和宗主的宅院,她发现走遍整个宗门每栋建筑居然就没受任何阻拦! 藏书阁事关宗门功法根基,宗主卧房自有随身侍女打理,不让她进入都是合情合理。但别处全都可进,却也暴露出倒仙宗一个隐藏的问题。那就是还有两个地方她去不了,宗门上下的边界。 下面的边界倒是没人拦,只是天然有水压的险阻。曲芸将手指伸出宗门隔绝的水线,立刻感觉身体承受不住外面深度的压力,出不去。 而上面当然不会有水压,同样没有人阻拦,却是更有趣了。曲芸随着山势登到最高,已经可以看清水面的距离,却发现有告示书「宗门禁地,擅闯者死。」下面地上围了一圈鲜红的绳结。 有趣的是,无论是告示书,还是绳结。观其色泽,皆像是新置。 这上面应该就是那湖心岛了。站在这里可以看出它的面积很小,不会超过一宅院落。 曲芸抬起脚,却又放下,转而摸出了通讯用的魔法石。 「主人?我们都在一起了,没问题的。」 「那就好。殛囹镇那里打探过后,按我所述的大致路线来倒仙宗一趟。我要你探一探湖心岛的情况。小心阵法,还有那结丹的宗主也有可能被惊动。还是老规矩,不可力敌就撤。」 「好,主人,只是这殛囹镇……」 「确有古怪?」 「嗯。梅家是大家族,在镇子里举足轻重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观察后却发现好像整个镇子上通官差,下至叫化,全都听凭梅家调遣,而且还是心甘情愿。这就有些蹊跷了。」 「嗯,这点在第一天夜里救下梅娴诗时依子就有所怀疑。来巡夜的人太多了,不可能都是梅家家丁。」 「所以,我们打算找人打听下状况,就扮做游人寻了户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农家去问了。谁知道还没开口,一家子上至耄耋老妪下至黄口小儿,见着人就都沖向我们要拼命。自然我就灭了他们满门,这时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哪里?」曲芸听得认真。既然决定自己不冒险入禁地,此时她已经向山下走去寻那女婢了。 「他们所有人的血,都像那蒋友达一样,无法让我恢復血能!」 0191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七节) 「原来如此。这事依子已有了三分头绪,你的情报很重要,谢了。殛囹镇的事可还有后续?」 「没办法了,」康斯妮很遗憾地说:「所有人都是一见我们就要拼命,简直跟动物遇着天地似的,根本没法沟通啊。这样子还怎么混入梅府去打探那孩子身世? 后来我们也试了别的法子,变装易容什么的。但是可能本地人都互相熟识吧,还是只要一露面就只能杀杀杀。这样看来很可能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身上,而是这殛囹镇怕有什么隐秘容不下任何外人去探寻。 然后我们估算了一下,继续这样下去顶多把这镇子屠光,绝对不可能打探出梅娴诗的身世。更何况屠光镇子十天时间也不够的。那些镇民一个个简直全都失心疯了,无论死多少人都前仆后继扑上来。 继续杀下去的话,就和主人小心行事的指令相悖了。任姐见多了尸体看起来也是挺受刺激的样子,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镇民撵到山里来了,躲着呢。」 「那正好,现在动身按我说的方向寻来吧。考虑到寻路的时间,这边就定在后天中午两点十分动手。我会盯着宗主的宅院,若是她有反应我就告诉你。倒时你什么都不用管,快跑就是。依子这边正好去探探甄辉齐的情况。」 游戏时间十天限制,这第三天就这么度过了。晚上曲芸拎着烧鸡进屋,见到梅娴诗已经盘坐在床上,便真像个侍女一样开始张罗起饭桌来。 弄出了动静,梅娴诗睁眼起来帮忙。 「今天怎么样?可是分得个好师傅?」曲芸对今天的收穫还算满意,心情不错。 「未。」梅娴诗生得俊俏,却是极少流露感情。仅见曲芸望过来,四目对视时才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哦?」曲芸诧异:「具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拜师仪式是师傅做主选择徒弟的。那些筑基的前辈长老一个个来挑选,最后大家选够了数,娴诗便剩下了。当然,旁的还有六个人也都剩下了,未分得师傅,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妥。」 「哦?」曲芸不动声色:「这倒是怪事,你首席的资质,却没人想要收,他们没给个解释?若是没法修行,你又何苦留在这宗门呢?」 「只是师傅无有,修炼还是可以的,」梅娴诗说着取出一本书籍:「没分到师傅的弟子,宗门都给各自发了功法。给娴诗的这本是凌霸八品的,比其于剩下的弟子都好些。他们拿的都是战魂级功法。」 「哦?」曲芸好奇。原本以为梅娴诗在宗门受到排挤是自己料想的其它原因,现在却是分到了更高品级的功法。难道这是因为资质过人,宗门想对心性加以考验,最后让宗主直接收了? 结果一看,《黄山厚土决》。差点没把曲芸气死。 「这破玩意儿你可别练,功法什么的依子日后为你去寻。五行生剋,让你一个水系灵根的天才去修炼土系功法,好生歹毒!依子对修仙一道懂得不多,但至少在古籍上读到过,功法克人,可是会消磨灵根的!」 曲芸口中的古籍,自然是她那本万能的雷特辛之书。书中承载创造世间万物之道。虽然走的是附魔的路子,但其它大道最基础的概念还是有涉及的。 「嗯,那这本书就给恩公收着吧。」梅娴诗相当听曲芸的话。其实就她对修仙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这功法有问题?只是妄自菲薄见识不足,想着宗门既然交给自己定是有所考量,所以才欣然收下。 现在曲芸点出了问题,她方知出错的是宗门那边,自然从了。只是这样怎么修炼却是个问题了。宗门令法严格,一篇功法便是一份机缘。弟子练不好功法向来是自己能力方法勤奋的不是,总不能可能再为她破例更换功法的。 再想要,就只能等修为长进或者为宗门任务做出贡献,才能换取进藏书阁再选一本功法的机会了。 「也别给我,你自己收着别练就是,」曲芸忙摆手,她另有图谋,可不能此刻收了功法完成任务:「不出八日,依子为你寻来合宜的功法,稍安勿躁。你资质高,不差一周的时间。」 「好!」梅娴诗欣然点头:「恩公修为高深,先是救下娴诗性命,若在开了娴诗仙途,便是有师徒之实。娴诗愿尽师徒之礼,尽孝终生。」 曲芸摆手打趣道:「你的资质,这一句终生可不知几万年就出去了哦。」 「娴诗无悔。」 「不急,且听我说。依子这本事真不属于修真一途,所以也是真的没法教你什么。师徒就免了,不过如果你有心,到时候就成为依子的同伴吧。陪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享受争斗,变强,抓住一切想要的梦想。然后,如果有幸一直活下去,那就去一起揭开大千世界最顶端的风景吧!」 「得吾愿无甚可愈此矣。」梅娴诗这样回答。 这正是梅娴诗内心所追求的大道,自然没什么能比这更合心意了。实话讲,这其实是是所有踏上仙途者的大愿。只是其中一些人中途被利慾机缘迷失了本心,剩下的那些也不会相信曲芸这河门海口。 只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拉马克游戏的存在。 说出这句话时梅娴诗含着泪光,那是这冷艷的女孩从未表现出过的感情。无论是谈及被娘亲谋害的过去,还是考场上受众人奚落;抑或进入梦寐以求的宗门后还要受到莫名排挤,仙道无望时,这个坚强的女孩始终淡泊得没有一丝动容。只有平静如水的面孔,和波澜不惊的心。 敏感于观人揣心的曲芸看出,那泪光中所蕴含的感情之深邃,远远超出了梅娴诗十三岁的年纪。 好不容易让梅娴诗收好那无用的土系功法,曲芸刚松下一口气,心却是立马提了上来。 精神世界直接收到来自拉马克徽章的通告:团队云裳仙府获得满足游戏胜利最低条件,应选者张洋获得通冥二品功法一份。 坏了! 0192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八节) 真的糟糕了,曲芸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以至于连身旁的梅娴诗都能看出她突然脸色不好。 「恩公,你这是?」 「都已经是我们的伙伴了,换个称谓如何?像小蜥蜴一样,叫我芸芸吧。」曲芸勉强笑了笑:「计划出了点变数,这涔云界还真是大意不得。之后这几天,怕是会有麻烦找上我们,你多加小心。」 「恩」梅娴诗的回答永远这么简单,里面的信任让人舒心。 一夜天明,便是进入游戏后的第四天了。 麻烦找上来的还真早,虽然和曲芸原先预料的完全不同。 「长老,是这贱婢!人定是被她杀了密藏!」苟艷边吆喝着,碰地一声闯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位筑基期的长老。 「哦?」曲芸看向跟在后面颤颤巍巍进来的女婢问道:「此话怎讲?」 「诚如方言,如实道来。」苟艷也趾高气昂转过身看着那女婢。 「我……我们昨天看她不起,便起了欺辱之心……」女婢哆哆嗦嗦指着曲芸,不敢虚言。 「莫言它,回事。」苟艷急着打断。看来昨天那两人来找自己麻烦,果然是这主子指使的没跑了。 那女婢战战兢兢偷瞟了一眼曲芸才继续说下去:「她命我二人替她洒扫这宅院里的溷藩,姐姐不从,便先离去了。隔了夜,再没见着人,就被小姐问起了。」 行了,到这曲芸明白了八成。少了个大活人这女婢肯定是没法瞒过自家小姐,可她又没敢把自己是「魔修」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扯了个谎。结果没瞒过去,那苟艷脑补了七七八八,便是领了管事来生事端。 「证据确凿,长老,还不拿人办事?」 「哪来的证据确凿?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提到过我杀人了好吧?人跑走了啊喂,听清楚,离去了。你说我杀了人,那尸首呢?」 「定是被你秘藏宅中!」 「可让我一查?」管事长老没理会曲芸一个女婢,却是问向了屋主人梅娴诗。 梅娴诗没问曲芸就点了头。她心目中这位芸芸仙子可是修为精深,一记火法就可以把人烧成灰烬,又怎么会有尸首? 只见那筑基的长老挽动手决施了一记道术,各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就都自动飞了出来。 曲芸撇撇嘴,这修仙一系在拉马克系统千万种进化中虽非最强,但各种小事上这方便的程度可真不是别的系统可以比拟。 就拿她学习的魔法一途讲。你可以轻松地把这院子炸平了,变形了,甚至丢到异次元空间去;但若想要精确控制每一个家具运动,就需要先在脑中精密计算各种数据,构筑模型,最后再根据建模引导奥术能量。 这就是为什么魔法师个顶个智商爆表的原因。而即使对魔法师的智力而言,那麻烦的程度也真的还不如动动手脚自己搬出来了。 为这个,曲芸甚至腹诽当初创下修仙一脉的道祖绝对是天下第一懒货。 这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梅娴诗的猜测其实并不成立,焚烧尸首成灰烬需要的温度对现在的曲芸而言还是有不小难度的。 但是尸首确实没有。那玩意正老老实实躺在徽章空间里,曲芸还等着回去外面埋在宅子后院呢。 苟艷傻眼了:「汝……汝定是将那尸首藏于他处……」 「去找呗。」曲芸懒洋洋三个字噎回去。 「罢了!」管事长老一甩长袖:「你家奴婢出事,宗门会去查实,日后水落石出定有个公道。然一弟子一奴僕,你却是坏了宗门规矩。首月月例减半!」 曲芸忍不住嗤笑。 「你!」谁知这长老又转向了她这边:「杀人之事尚未查清,先不将你如何。然欺辱旁人僕役属实,罚你一周禁入膳房!下不为例。」 呃…… 「芸芸还有要事忙吧?膳房琐事,让娴诗去便是。」待长老离去,梅娴诗笑道。 膳房不得入,但苟艷那女婢扫溷藩得了积分还是要去收的。曲芸又不是真的下人,让梅娴诗去打饭倒也无不妥。 所以当日曲芸便是去四处找人闲聊,试着打探些涔云界自己不了解的歷史民俗。结果这也让她瞧出了毛病。 每每找人聊天,都是问不出个一二。这些在表世界相当于问问你本地有何名胜,自己喜欢哪些歷史名人一样的话题,在倒仙宗上至筑基长老,下至婢女僕役,竟没人愿意回应。 这让曲芸又回想起自己童年因为家庭原因不受人待见的时光。照说自从跟蓝枫熟识开始尝试与人正常接触后,她在学校的人气还是相当旺的。别的不说,单凭顶着一张极品可爱的脸孔就很少有陌生人不爱搭理她。 结果现在,一个两个就算了,一个小美女主动去搭讪居然没人上钩。到最后,干脆所有人都不理自己了。奇了怪了,就算这涔云界有什么特别风俗自己不知,可当初在入门考场上时自己也没这么不招人待见啊。那什么宗门的长老,不是还要送自己功法呢么?再瞅瞅现在这些弟子,就差把自己当空气了。 于是曲芸放弃了情报工作,边在手指上盘卷着头髮,边寻去了梅娴诗她们应届弟子早课的大殿。 几番纠缠无果,待曲芸到了大殿却是已经下了早课。声场的成像中老远便是现出一群弟子围着一人。听出那被围的人是梅娴诗,曲芸便没有现身,而是远远躲在院墙之外,魔杖入手。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按照曲芸假定的推论,一旦自己这帮人入手了功法,就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这当然还要从功法的问题说起。 「获取功法」这个条件,是拉马克游戏的胜利规则。照理说,也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们云裳仙府这个势力外再无人所知的。 但是,自从进入这涔云界,三番五次有功法掉在他们眼前或者被人送到眼前。通过伙伴口中所得知那个慈悲仙的表现之古怪,若是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那曲芸早该死在前面的游戏里了。 几次的表现,那人就像现背的台词一般演技拙劣漏洞百出。当然,康斯妮已经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当晚通过魔法石向曲芸汇报过了。而除了慈悲仙,那倒仙宗的考场领队女长老怕是也掺了一脚。 如果拉马克游戏的规则没有涔云界本地势力知晓这个前提成立的话。箇中古怪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之所以要她们获取功法,本身便是因为这涔云界有所古怪! 更确切的讲,涔云界这地方本身就存在着获取功法后会有危险的隐患,或类似的玩家所不可能预先知晓的规则,所以游戏系统才设定了要求获取功法才能通关游戏的条件。 0193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二十九节) 拉马克游戏的规则里,时常潜伏着类似的坑点。 比如上一场「遗影寻踪」里,规则并没有关于避免触发诅咒的惩罚,然而如果玩家真的选择不去触发诅咒,那就只能在悖影的循环中呆到地老天荒了。 同理在第三场「三卒挫帅」的后半段,规则对隐瞒身份没有任何要求。然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傢伙全都马上就死了。 凭着这样的经验,曲芸推断出本场游戏的规则如此简单,那么获取功法就必定很难。结果获取功法这么容易,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获取功法意味着触发危险了。 正是针对这样的推论,曲芸才设计了拒绝入手一切功法,直到最后一天的策略。如果有什么危险,就把它能作祟的时间最短化,可能的麻烦降到最低。 她第一天还不了解具体情况时就叫任棉霜拒绝慈悲仙那么高品级的功法,便正是考虑到了这样一的可能。后来,果然被证实,这涔云界确实有人或者什么隐藏的势力企图把功法往她们手里送。 虽然曲芸至今也没吃透在这地界获取功法到底意味着什么潜在的问题,但她确信这些天的调查在让她逐渐靠近问题的核心。最可疑的点,当然还是在那慈悲仙身上。 以上是判断很快就会遇到危险和麻烦的原委,可放到实际情况看曲芸不禁撇嘴。 领头围着梅娴诗的人,赫然是那个苟艷! 涔云界功法问题背后暗藏的玄机,指的总不可能是这货吧? 「姓梅的,苟小姐递给你这玉简,你自己不接,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这玉简因你而碎,师门扣你下月月例是应当的。然我们这些弟子却只有这一片玉简学习净身决,现在谁也学不了,你该给我们怎么个交代?」 问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女弟子。曲芸在弟子拜祖师时对她略有印象,看来是从别的考场入门的。她说完,颇有些讨好地瞟向苟艷。而旁的一群弟子也都看着苟艷的脸色各自应和。 想必这苟艷在山下圉国当真有个相当实力的靠山,以至于在这些新入门弟子里可以这么快建立起围绕自己的势力。至于人家是凭着人缘或者能力拉拢到这些支持者,曲芸想都没想过。 这货的性格已经糟糕到接近天怒人怨的地步,而几次让云裳的人挤兑到哑口无言,以及叫手下干过那些蠢事也可窥其能力一斑。 在这女汉子的肌肉威势下,幼小的梅娴诗显得更加单薄。十三岁不是本届弟子里最小的,但入门弟子里这年纪的却是不多。 单薄,却是傲然挺立,伶俜得让人心疼。 曲芸觉得畏惧什么根本不是这个小女孩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如此沉静的面孔只让曲芸想起表世界大庸传奇小说里一句话: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然这俊朗的女孩可未曾修习过传奇小说里的功夫,眼见那粗壮的女汉子就要动手,曲芸又怎会让梅娴诗吃了亏? 却在她刚开始轻声吟唱时,那挥起拳头的女子忽地僵在半空,一动不动了。面容的惊慌与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她仍自在奋力挣扎。 「弟子争斗,可都是要受罚的哦。」声音很是悦耳。曲芸暗中观望,见是个笑眯眯模样的女子,不到二十的模样。能使用道法,只能是十年前入门的上一批弟子了。这算起来她入门时的年纪可是比梅娴诗还要小不少了。 「贾师姐,吾名苟艷,京都苟家人。」苟艷皱着眉,转过身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贾师姐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苟艷,只对着围住梅娴诗的众弟子道:「一入仙门,前尘尽断。无论山下富贵荣华,权势滔天,在修士面前皆为蝼蚁。切记。 出身圉国,自不会不知苟家三代将相,然政令给不了你们丹药灵石,军势救不得你拼战魔修异兽时的性命。人家极品灵根的,不出十年就是管你月例的宗门长老。到时说扣你月例便扣下了,你们去找苟家讨回公道?」 话说得重了。连曲芸也没想到这贾师姐会力挺梅娴诗到这个地步。原以为只是来教教后辈规矩呢。 见到好不容易凑起的从侍各自别开目光,苟艷脸色已经沉得要下雨了:「贾师姐,宗门中的道理苟艷听得你指教。可这贱婢坏了宗门的道决玉简,总也不能这么算了吧?」 贾师姐却是摆摆手蹲下身去捡玉简:「不是贱婢,是你的同门师姐。宗门尊卑有序。既排了席位,哪由得你擅自乱去?这玉简在你二人交手之时落了,可不能算在人家一个头上。 咦?这不是没摔坏么。看来你还真是贵人有贵命,免去了这惩罚啊。」 贾师姐起身时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玉简。没毛病,囫囵一个。 众人都是有些痴了,这玉简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成两截的啊。怎么一捡,就捡成一个了? 自然,这断简完璧是曲芸干的。一环魔法修復,她已经用得很熟练了。当然这法术修復的只是物理结构,至于里面的道决还能不能被读取,曲芸就不清楚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玉简能摔碎,可若没碎,就没听说过里面的识念还能摔坏的了。一屋子弟子学不了法决活该,反正这帐算不到梅娴诗头上。梅娴诗没功法打底横竖学不了,不亏。 梅娴诗不知曲芸在场,便当时贾师姐用了道法。十分恭敬地向贾师姐躬身一拜道:「娴诗谢过师姐,不忘此恩。」 其实没有贾师姐出手,梅娴诗也不会当回事。还能怎地?大不了一顿揍而已。从小她挨的揍还少了?但这孩子就像曲芸一样,受的善待太少了。遇到一个愿帮自己的,哪怕是对自己无所谓的事情,也会入了心。 很快便是午课,这新入门的弟子需要系统学的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曲芸见了刚才的事端,便也没走,留下来暗中护着梅娴诗。 少顷便见九位筑基长老各自前来。这些新入门弟子也分堆聚去师傅的身边,有的留在大殿说法,有的去了殿门口的院场演练,还有的一队上山,不知哪里去了。 剩下的弟子没人带,曲芸算来这倒仙宗怕是也就这么九个筑基长老了。梅娴诗只是原地垂眸盘坐,默默听着留在大殿的长老讲法。 0194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节) 趁这功夫,曲芸注意了一下所有筑基长老和入门弟子的灵根属性。通过魔法师精神世界观察奥法元素的视角,曲芸勉强可以分辨出空气中的灵气属性。这些东西在曲芸眼里就像有了隐约的颜色,各自和鉴灵碑上灵根的颜色相仿。 无论是唿吸吐纳,还是运气发力,都会引动某种特定的灵气。曲芸虽没能观测到每一位修士,但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土灵根,金灵根,木灵根,土灵根…… 果然,除了梅娴诗,再没有第二个水灵根的! 这便是涔云界的第二处古怪了。明明是一方浸在水里的世界,江河湖海无一不全。从海边出发,跨过河流,沼泽,进入了大山深处藏在湖底的仙门,曲芸只觉着整个天下好像都没断过雨雾。 这样一个世界,居然就没有第二个水灵根的修士?哪怕不止梅娴诗一个,其中的比例也是古怪得紧了。 若说没有火灵根的修士,是因为这世界五行对火属性的克制,那些人本来就少又不得道统各自散去荒野做了魔修。这还可以讲得通,那缺了水属性的修士,莫非是…… 有镇界灵宝夺了天下的水系灵气!让水灵根无法在人身上衍生? 曲芸没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她见有弟子像讲道的长老耳语,之后梅娴诗被那长老赶出了大殿。 去去去,老子又不是你的师傅,别来占便宜。那长老的话大概就是这意思。 于是曲芸跟着梅娴诗离开了大殿向山上走去。曲芸跟人不用看的,所以通常很难被发现。 跟着跟着,曲芸就发现梅娴诗不是乱走,而是有个明确的方向。只是方向,却不识路。有两次入了死路,折回,又找它途继续寻那方向。 等到了地方曲芸方才瞭然,丹房。 原来这梅娴诗是寻着丹药的气味找来的。 丹房不大,空场上只有五个丹炉。一位长须皓首慈眉的长老正在指点两个弟子炼丹。 这长老曲芸刚才在大殿见过,模样颇有几分开山祖师的风范。所有授课的长老里,这人是离开最早的,还把弟子都丢在那各自散去。 他讲道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曲芸听来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炼丹很重要!所以熔炼丹液的十八种手法要根据火候随机应变……嗯,你们看起来还不懂这些手法嘛,那回去学懂了再来找老夫吧。 可怜的十位弟子,被这人看中,怕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此时丹房里的两位弟子,却都是中年人的模样,显然不是早上那批了。他们正在为一炉废丹抓耳挠腮。 辟谷丹,基础中的基础。两位弟子在这倒仙宗该有几十年了,不至于不会。看样子似是成丹率达不到长老的要求。 丹炉和药草都露天散放着。一是辟谷丹不需要什么金贵灵草,再是这湖底也没有风削雨蚀。辟谷丹炼制极快,梅娴诗在旁观摩两个弟子练了三五炉子,皆是不过一两成的成丹。看得入神了,便擅自取了药草另开一路学着练起丹来。 这丹房的长老是有看到的,但毕竟药草不值钱,又看那小丫头专注到忘我地步,便没有阻止。辟谷丹虽最是基础,但光是看着别人炼制,很多技法不通,也是没可能成丹的。别的不说,单是成丹决需要打入的灵气,梅娴诗就没可能做到。 于是他由着梅娴诗自己摆弄,对着两个弟子开始讲授:「可知你们为何成丹如此艰难?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修为不足。这成丹决手法有几分娴熟,便是有几成灵力被打入丹炉。 需要十分功力的丹药,你本只有十分,手决不通废去九分,成丹便只余一成。丹决需要天赋,每个人自有极限,但余下部分自可由修为补足。若等你有了百分修为,废去九分手法,便还可以炼出满炉的丹药了。来,看这位旁观的稚子似有心得,也该开炉了,你去帮她打个丹决开炉。」 垂头丧气的中年弟子便依言给梅娴诗的丹炉按照自己一直以来惯常的法子打了一套丹决。梅娴诗无言地让开。 开炉,九成成丹! 丹房长老呆了,他的成丹率,也从未超过半数啊! 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这弟子。这愚徒啥时候修为超过我了?呸呸呸,怎么可能! 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梅娴诗:「你可是学着他们的法度炼制?」 梅娴诗默默点头:「大体是,只是这玉水灵稻根茎属阴,与妙阳花同时入炉阴阳对沖,损了根源。娴诗便将其末入了。届时妙阳花已成丹液,失了阳性,自可调和。」 「你怎生得来这般学识?入门前便学过炼丹?」丹房长老诧异。他一辈子见识过的理论只在于怎么运用手决能发挥更多修为的功效。他创过独门的手决,却从没想过还可以在药理上改变入药顺序。这是改良单方啊! 「未曾。这几样草药皆非异宝,娴诗在俗世学医术习药理时便已熟识。」 所谓玉水灵稻,曲芸见就是第一天他们看见殛囹镇外山丘上七彩水池中大量种植的那东西,想必在这涔云界也不是什么稀罕货。只是它蕴含灵气可炼丹药,在其它一些世界怕也破天价了。由此可见,涔云界修士虽然实力不高,但地方之富足不可小觑。 「好,好,好!稚子可教,有天造之才!门规所限,你我已无师徒之缘。但你既是无教,若不嫌弃,明日便来丹房听讲可好?」 「好。」典型的梅娴诗式回答。 曲芸诧异,原来这长老竟然记得梅娴诗是没有师傅的!怎么会? 傍晚,曲芸在宿舍院落里坐等梅娴诗打饭回来。像玉水灵稻这类在涔云界平常人都可以吃到的妙物曲芸却是不知,所以她蛮期待梅娴诗这精通药理的本土孩子能选些什么食物回来。 然后梅娴诗回来了,简简单单,两碗灵米,一碗鱼汤。 「圉国盛水产。这欲水鱼不是什么灵物,与灵稻同餐却可固体质,云云来尝尝。」她这样说。 只是这一开食盒,曲芸便捂住了鼻子。 好大的味道。这算是大庸荆州特产臭鳜鱼? 再看灵米饭,看着还好,可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 于是拿筷子拨开翻了翻。嚯,沙子,石子,木屑,还有两只仍然在蠕动的肥蛆。不该有的东西算是齐全了。 曲芸怕自己一外星人见识短了,控制住面部抽搐的肌肉转向梅娴诗,却见她也皱起了眉头,随即瞭然。 0195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一节) 想必梅娴诗只是点了菜名,拿到手时便是盛好的食盒了。 「给你打饭的僕役,可是个圆圆胖胖的小男孩?一直笑得很开心的?」这是昨晚给曲芸打饭的僕役。 「想必是了。」梅娴诗似是把错怪在自己身上了。曲芸能感受到,虽然她表情谈吐并无异样。 「依子通识人之术。做晚和这孩子聊过几句,感觉不像是这般下作之人。此事恐另有隐情。」 说归这么说,多半却是曲芸安慰梅娴诗。膳房柜檯外可以眼看着里面僕役打饭。饭有问题,除了打饭的僕役没别的可能了。当然,曲芸对那打饭小胖子的印象也确实是真的,这才是曲芸觉得古怪的地方。 「这样子显然没法吃的,拿去溷藩倒了吧。来吃依子自带的。」 说罢,变使出了「仙家手段」,在梅娴诗面前凭空铺出一桌食物。 曲芸的三级拉马克徽章空间已经有衣柜大小,不需要什么重装备……好吧,其实是不会使用那些东西的曲小姐自然在里面放了不少食物。主要分三类,热腾腾的名菜小吃只带了一点点。那个是图开心的,第一天晚上招待梅娴诗就用光了。 第二类就是现在拿出来的,各种汉堡,披萨,炸鸡,萨拉。没有炒菜那么精细,但省地方,哄哄外星人味道也不错,又可以当做必要时的常规食品。其实对曲芸自己而言,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的。装出一副深爱美食的模样主要还是给旁人看的。 而第三类,则是不少的罐头和压缩食品。徽章空间里没有保质期问题,曲芸主要图的是最大限度增加空间利用率。这是长期备战物资。在一些极端情况下可以供给很多人使用,也可以让自己的小仙府生存足够的时间。 连热菜都没吃过几顿的梅娴诗又哪体会过芝士的诱惑?一个汉堡就让她吃的瞠目结舌了。 「好吃。」她这样说了,便是真的好吃。 这孩子不懂人情客套,若是不喜,便像平时一般不言语了。她的声音比起寻常女子小提琴般的优柔,或寻常小童那小号般的嘹亮,更似长笛的冷清。 除了因年幼声调比曲芸更高些,音质倒是颇为相似了。 「爱吃就好,以后和依子去更多世界,还有更多好吃的。」 曲芸宠溺地看着小萝莉进餐。即便真的很饿,真的很好吃,她始终吃得温文尔雅。 「明天依子去领厨工的活计,教教他们怎么做饭。」 深夜,曲芸感受到了魔法石的召唤。 她自己一个睡在僕役偏房,便不需顾忌地直接接通说话。梅娴诗这小萝莉可不如康斯妮,再熟也总隔了层君子之距,睡觉抱不得的。 「主人,我们遇到麻烦了。山道中遇到圉国大军围剿,似乎目标正是我们。刚刚我们没有准备,便是迎头大战一场,杀了他们三五百人。」 点光点光,点亮自己修炼体系的路径方向,明确前进的方法。拉马克系统中所分类的这个境界,是一个逐步彻底脱离凡人范畴的过程。康斯妮一个点光境的子爵实力者,做到以一敌千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队伍里毕竟还有基本没怎么进化过的尹熙颐在。 「你们还好吗?」曲芸少有的声音焦急起来。她所预料的功法入手后的危机,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样看来,似乎是圉国皇帝寻仙无路,又打不过倒仙宗,所以把主意打到了任何拥有功法的凡人身上? 可皇帝或者任何统领圉国军势的人又是如何知道云裳仙府的人得了功法呢?甚至他们如何知道自己这些现在分散天南海北的人,是一个共同目的的团队呢? 慈悲仙他们是皇帝的人?不可能,那样还闹这么麻烦干嘛?直接找这位见人就送功法的大仙要一本不就结了?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幕后有人洞悉了云裳众人的潜在关系,并借功法之事挑拨了云裳与圉国朝廷的矛盾。 这幕后人不用说了,至少肯定包括这位慈悲仙没跑。毕竟整个天下也就他一个知道张洋和自己这些人有关系。 「别担心,夜晚的我可是无敌的!」康斯妮笑道,声音却似有些疲惫:「不过……任姐姐重伤了。她真的好努力,二百多人围攻都被她一人拖住了。这样我才得了空把小蜥蜴先安全送出去。但是主人也别太担心,你知道任姐姐的进化,她能撑过去的。」 任棉霜胆小,经过一场敌对后对康斯妮一直有些忌惮。而康斯妮也对任棉霜保持了一定距离,时而调笑两句。哪怕在上一场最后任棉霜发威拯救全团,她也只当是间歇性格分裂一笑置之。 偏偏经过今天的并肩作战,见到那个胆小卑微懦弱的女子双腿颤抖着一个人沖向一支军队后,康斯妮开始叫她姐姐了。 圉国无外敌,比起来部队素质战力必然孱弱。但哪怕是面对表世界的二百个宅男上班族,任棉霜勇敢上前的行为也足以让人起敬。 「我能跟她说说话吗?」曲芸相当心疼。 「抱歉,还不行。」看来真的是伤得相当重了。 曲芸嘆了口气:「那你们呢?勉强的话,明天中午的行动就再延后吧?」 康斯妮那边寂静了一会,才又答道:「也好,给我一天时间,先将她们两个安置好。再遇圉国大军,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免去后顾之忧才好行动。这样能行动的就只有我一人了,改成夜里动手可好?」 「好,后天午夜整点动手,保持联络。」 于是进入游戏第五天,云裳团队修养,梅娴诗自去丹房学习。一切相安无事,除了倒仙宗上下哀嚎一片。 「师兄,我怎么,怎么觉得你黑了?」 「贤弟,为兄这是被肉排炸的,真的黑了。倒是贤弟你……哎,哎!别往我身上吐!」 「师傅!快救救师姐啊!她吃了一口灵米,就不停灌水,再喝下去要出人命啊……哎?师傅,您这肚子是,有喜了?」 「好徒儿,来尝一块辣子鸡,体验一下魔修道法的用处吧。咳咳,吐的时候小心别把被子点着了啊。」 梅娴诗晚上从丹房回来经过大半个宗门,见到的便处处是这人间修罗的场景。 0196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二节) 曲芸平时余暇喜欢烹饪,她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吃下去的东西,云裳众人可是没一个敢碰的。尹熙颐在补拉马克游戏的知识,现学现用就戏嚯道是曲芸的料理可以达到通冥阶法宝的威力了。吃了可惜,应该直接卖给米莎。 当然曲小姐这也不是梅娴诗炼丹那样无师自通,她是有好好照着样例学习钻研的。而研习的对象是一部产自丰臣幕府叫做《美食当家》的漫画。嗯,你没看错,是漫画。 所以诸如「好吃得在嘴里爆炸开」,「辣到能吐火」之类的描写,就被聪明伶俐的曲大小姐在大量研究后用附魔的方法实现了。 原先见大家不爱吃自己做的菜,一直以为是达不到漫画里表述的那种美味,现在她成功了!终于可以和伙伴们分享自己的爱心料理了! 真是……超开心啊。 同样第五日,云裳那边则是任棉霜伤势好转。尹熙颐有一场的进化,比常人好歹也强些。借着山势险峻与圉国大军周旋,最终彻底甩开了包围追踪。 康斯妮杀得起劲,斗到最后大军已经不是在听探子回报来追踪三人,而是通过哪个方向没有探子回来来推测几人的方位了。这样有方向没距离,显然是继续跟不了多远了。 接着便是第六日,午夜子时。 「到了?」 「到了,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现在开始,保持通讯。」 曲芸说罢,悠哉地喝了口茶,抬头望天。 此时她坐在倒仙宗高处的一座庭院中。庭院里假山成景,溪水流转,珍禽漫步。这是一坐供宗门弟子歇息的庭院,偶尔也会有弟子来观景悟道。 曲芸对修道一窍不通,自然不是来悟道的。她坐在这里,是因为这院落临近掌门的住所。坐在这喝茶,辩音成像的声场掌控便是笼罩了整个掌门的宅院。她抬头望天,便是隔着湖水,上面将是康斯妮飞掠而过的地方。 康斯妮的血脉进化需要一步步激活。用了上次的进化点,虽还不能飞,但专长于速度的她短时间踏水而行已经能做到了。 这里已接近山顶,湖水清澈,上面的月光都能直接透射下来。若说看到康斯妮的身影也不无可能,只是曲芸最终也没见到。 等到的,是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宗主的宅院里腾空而起,踩着一口大刀就向上直飞入了湖水。接着两个女婢便是急匆匆从大门跑了出来,向着山顶方向追去。 「快跑!」 曲芸对魔法石言罢,便大摇大摆走向了宗主的宅院。她的耳朵可以十分确定此时四下无人。 事出突然,宗主离开时也未布置什么阵法。曲芸正是算准了这时机方才得以轻松入了宅院。 一路直直穿入内室,便见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甄辉齐正坐在凤床上发呆。 他见是曲芸进来,哇地一声就哭了。 「姐啊~我修不了仙啊……宗主给我吃了衍灵丹也生不出灵根啊……怎么办啊哇……」 曲芸见他哭了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受了怎样委屈,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事,而且人家对他还挺好,餵他吃衍生灵根的丹药。遂只觉得哭笑不得。 「依子时间无多,你且听好,若是不及道完,抽空用魔法石联繫。」曲芸说着撇撇嘴,在倒仙宗和人说话久了,莫名其妙便文绉绉的。后面便改口好好说话: 「现在不方便救你出去,明天弟子发月例,拿到避水珠我再考虑怎么救你。不过看情况你也没什么危险,所以做好在这里呆到游戏结束的准备吧。」 甄辉齐脸上唇脂粉黛,一脸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娇怨地看着曲芸。 曲芸笑道:「依子不是开玩笑,我们需要宗主这里的情报。你且说说,她这些天可曾见过什么来人?有没有用什么办法和外面的人通讯?她可是私藏了什么宝物?尤其是功法一类的。有聊起过新入门这批弟子吗?」 甄辉齐抽泣着思考一会才答道:「没有来人,也没和外面联络过。倒是出去过几次,但都有侍女看着我。宝物的话,她有把宝刀,九环大刀,可以飞的……」 他说着似是又想起不能修炼的痛处,抽泣两声接着说:「要说功法,我刚来的那天还真见过一本册子。她好像相当小心的样子,见我注意到那石桌上的册子好像有兴趣的样子,就把册子连带石桌一起搬出去了。」 「不错,记你一功。依子要走了,多保重,紧急情况用魔法石。」 曲芸言罢便转身离开了,她听到宗主那两个女婢正在走回来,宗主本人却是不见踪迹。 回了梅娴诗的舍院,曲芸听到主屋里的人坐起了身,又躺回床上。娴诗定是知道她离去了,此时没有出来便是不打算多问。 曲芸静自入了偏房,担心着康斯妮,半宿未眠。 幸好,凌晨接到了康斯妮的通讯。 「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怎么样了?」 「主人,搞定了,大丰收哈哈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唔,抱歉。受伤了,但只是被阵法弄的,并不严重。麻烦的是现在能量几乎用尽,但也别担心,我会叫小蜥蜴她们来接我。」 能量用尽,怎么可能不担心?夜里倒还没事,日间的血族在阳光下可是会持续消耗血能的。若是耗尽了,就得被晒成灰烬了。只希望她能即时找到藏身的洞穴,或者还有力气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过听她的语气,现在似是问题确实不大。 「这倒仙宗的湖岸大阵好像只是用来隐藏宗门和隔绝湖水的,我直接跑过没任何感觉。但是到了湖心岛,却发现那里还有另一层阵法,」曲芸自顾担心,康斯妮便也接着说了下去: 「那湖心岛防护的极其严密,我燃烧掉身上所有的能量才闯了进去。发现那岛上只有孤零零一个石桌,上面放了一本书,提名《涔云玄泽书》。然后就听到你的传讯。 要是再早一秒,我可能就直接逃走了。但是既然已经破开了防护,我就顺手把那书也带了出来。 那宗主在夜里果然追不上我,等我潜入山里,她连方向都搞错了。 只是安全下来之后,想分辨一下这书的品级,却被系统告知如果收入徽章空间可能会破坏稀有物品,我就没有动。既然说是稀有物品,想必品级应该不低。到时候用它完成游戏任务应该不错,就是得想个办法把它保存下来带出去。 对了,那湖心岛的防护阵法应是怕火的。不过东西已经到手,这发现应该也没什么意义了。」 0197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三节) 再转天明,便是进入游戏的第七日了。 在这湖底,尤其宗门山势偏低处的宿舍里,对日月交替感知是并不很真切的。倒仙宗了解这一点,便在宗门各处建筑巧妙设置了反射阳光的水晶。 从山顶湖面投射下来本不多的阳光,在每栋建筑上大量施加了道法又精巧排位的水晶反射折射。通过光速叠加的特徵用镜面效果硬生生构筑出一山白昼的亮度。 这些水晶为了模仿白日,大多无色,且融合进了建筑本体中。是里面的一块砖,一片瓦,这样沙沙石石千百万细节严丝合缝的共同构建起湖底白昼的光学奇景。其间道法的影响反倒是不多的。 这样精细又庞大的设计,让曲芸想到一首用整个管弦编制演奏的赋格曲。很难相信是大殿雕像那开山祖师一个男性能构想出来的。毕竟仙家手法,仅要光亮可有得是更简单的办法。唯独喜好精巧别致的女子才会花大功夫设计出这样一山建筑吧? 而到了夜晚,那些湖底曲芸腹诽成了精的蚌类便开始开合闪耀。倒也勉强达到了二十一世纪大庸城市里街灯背光的效果,勉强可以视物。 这一日也是倒仙宗弟子领取月例的日子。等梅娴诗拿到分配给新弟子的避水珠,曲芸的退路才算得以确保。 而领取月例之前,梅娴诗选择先去拜会帮助过自己的贾师姐。 照理说人家只是举手之劳,说句公道话而已。但到了梅娴诗这里就变成了为了保护她而挺身对抗所有人的孤胆英雄。不去上门道谢无论如何也安心不下。 当然,这也和她把曲芸暗中帮忙的一环魔法【修復】算到了师姐头上不无关系。若只是为了公理出言也就罢了,但为了帮助自己而故意做手脚,这就是很明显的示好表态了。 曲芸发现这女孩极重恩义,便由着她去了。一大早跟她一起出门去了贾师姐的舍院。 然后就看到一群弟子在围观。 毕竟是月例的日子,大多数人一大早还是先去另一条路领修炼资源的。所以曲芸她们很容易就看到院中的场景。 贾师姐仰面暴毙在院中,血溅得四处都是。两个长老正在院舍中翻找探查。 梅娴诗欲上前,却正好赶上一个长老将贾师姐的尸首用白布盖起,而另一个走向围观的众人。 「昨日贼人擅闯宗门禁地,镇宗宝物被盗。今又有弟子被害。宗主怀疑有作歹妖徒仍潜藏门内。望大家小心行事,切勿落单。领取月例后返回各自宅院,静待宗门统一安排。」 长老语毕,围观弟子四散,梅娴诗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曲芸却是能把握到她平静脸孔上的一丝反常,跟上去问道: 「去哪?」 「报仇。」梅娴诗稚嫩的声音依然平静。 「凭你自己?」 「不劳恩公。同是练气未满,娴诗自信,有心算无心下定可击杀苟艷。」呵,知道自己要劝她,这会儿称唿又生分回去了。倒还没脑袋一热就去血溅五步,好歹清楚要偷袭。 只是就不想想苟艷一个练气未入门的弟子,就算纠结十几个同门,还能击杀那个已经可以释放道法的贾师姐不成?这修道一途的等阶压制可是极其严重。越阶而胜那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这种道理给现在怒火攻心的梅娴诗怕是讲不通的,所以曲芸转而问道: 「然后呢?等着被宗门捉拿,留下给她们陪葬?你还没去领月例,避水珠都没有,怎么可能逃掉?依子救下你为的可是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 梅娴诗脚步未停,却是换了个方向。果然,对付这傢伙只有恩情这东西管用。 「这又是去哪?」曲芸见她并没慢下来,犹自担心地追问一句。 「避水珠。」 得。 梅娴诗一路疾走,倒是亏了她毫无波澜的面容,并没引起任何经过弟子的注意。 很快到了丹房,见到已经排起队伍的弟子。根据练气高阶,中介,初阶,未入门的修为分了四条队伍,各自领取不同的资源。至于练气以上的筑基长老,一共没几个,自是不必来排队的。 要说的话,这倒仙宗本来人就不多。所以即使来的晚了,又是人最多的一条队,梅娴诗也还是很快排到了。 这队伍僕役侍婢是没资格入的,曲芸便自在一旁等着。 她见到这队每个弟子过去都是登记了姓名,领一个湖蓝色的袋子离开。而到了梅娴诗这里,却是那丹房长老亲自过来,掏出个深蓝色的袋子给了她,还对她眨眨眼睛。 梅娴诗似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接过手,不作声张地沖丹房长老抱拳躬身以示感谢,进而转身离开。 曲芸跟上,发现她这次去的方向却变成了自己的院舍。 「想开了?」曲芸端详着梅娴诗那似乎毫无变化的英俊面孔。 「嗯,见着有人对自己好,心便静下来了。」 曲芸听得想哭,安慰道:「等跟我们离开,大家都会好好待你的。」 她又何尝不能理解这种心情?当所有人都对你保持敌意,而唯一护着你的人又出了事,难免不将整个世界都当做敌人。这时若是再多一丝关怀,很多问题都可以化解了。 恶意可以使人入魔,而善意又何尝不能传染?曲芸有幸,在被全世界厌弃的时候遇到了蓝枫。而现在,她要做梅娴诗的这个人。 回了院舍,梅娴诗在空房的蒲团上盘膝而坐,感悟天地灵气。曲芸便在旁边陪着。她担心这孩子再遇什么心魔。 同时她开始让发梢在四指间轮转,思考着贾师姐的死因。 作为抢夺秘宝潜伏宗门的幕后黑手,曲芸自然知道宗门那套说辞是断不可能的。只是这倒仙宗阵法严密,康斯妮想进来都付出巨大代价,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潜入杀人呢? 比康斯妮更强?到了结丹宗主的修为,若想杀个人也不用偷偷摸摸潜进来了吧?圉国朝廷的人?作为细作伪装成僕役潜入宗门多年的傢伙?不无可能,但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动手,偏偏要杀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弟子呢? 真的没什么特别么?说实话,曲芸压根不知道。除了帮助梅娴诗时那一面之缘,曲芸根本不清楚贾师姐这人的背景来歷,性格目的。所以自然一切也无从推断。 但依据往事种种,她有足够理由认为这些异象是针对自己,至少是和自己这些人有关的。 一切皆因云裳仙府入手了功法而始。 0198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四节) 对于此时盘坐的梅娴诗而言,没有功法确实不能容纳灵气入经脉丹田增长修为,但却不影响感悟天地灵气的练习。 曲芸魔法师视角里隐约可以分辨出梅娴诗周身被引动的水系灵气,稳固而磅礴。可不是磅礴么?这浸在水中的涔云界,很可能都没第二个人和她分水系灵气。着实奇怪。 陪着梅娴诗呆了少许,见无异常。感受到魔法石的通讯,曲芸便静自出了门。 「姐,现在方便说话吗?」该是来自甄辉齐的情报。 「嗯,你说。」 「刚刚我听到宗主在外室和长老们会面。似是阵宗之宝被盗了。」 「嗯,我们干的。」 「啊?这样啊……唔,那宗主说,那宝物通着一界天命,若是毁去了,全世界都得完蛋。」 所以说昨晚康斯妮差点灭世了?若不是康斯妮靠谱,换个人偷出这《涔云玄泽书》,他们这些人都得被坑死在这里?那这世界也太容易玩完了吧? 再一想,也不尽然。首先这书本是藏在宗主卧房的,因为甄辉齐的入住才专门搬出去划了禁地设了阵法。之前有结丹宗主这很可能是本界战力最高的傢伙守着,该是再安全不过了。 其次那湖心岛的阵法也是厉害,没有点光阶以上实力根本不可能突破。而一旦突破,宗主也会感应到而在几息之内赶到。所以在这结丹至尊的世界,除了夜行神速的康斯妮,怕是再没第二个人有机会动这藏入湖心岛禁地的《涔云玄泽书》了。 这样说来,最后会被康斯妮得手,恐怕真的只能归为幸运的巧合和对方的误判。 曲芸心思电转,甄辉齐却是继续汇报:「你们拿了那书,可要小心了。宗主遣人去联繫外边,似乎会有圉国大军入山围剿。」 这信息量就有点大了。原来倒仙宗和圉国是通着气的?那之前的一些推测,可就需要被推翻了。 互道小心后,曲芸挂断了通讯。 屋里梅娴诗感受到周身聚集的灵气差不多,便打开刚领到那深蓝色的布袋。几只瓷瓶。最终她锁定一瓶名为小升悟丹的丹药,照之前闲聊时师姐所道,弟子的月例中似本无这东西的,这事自然也和曲芸说过。 看瓶身简述,这丹药可增加筑基之前的气感,有助感悟天地灵气。正适合梅娴诗现在使用。 曲芸挂断通讯回屋,却正见这多出的丹药。她漂亮的大眼睛微微一睁,似推想出什么,无名间突然心中一紧。 「诗诗,将丹药与依子一辨。」 梅娴诗很听话地把整个袋子递过来。曲芸便将丹药拿在手里,一翻,便入了徽章空间。 「米莎,扣除能量点,帮我鑑定一下这瓶丹药。」 【绝根丹】:凌霸八品,价值1200能量点。不会伤人性命的毒丹。常人服用没有任何效果,灵气感类进化方向者服用可毁去灵根,断绝仙途。因任何修士感气入体后皆可感知灵根的排斥,所以成功用于毒害的情况极低。应选者中更多是当做改换进化方向的道具使用。 前面是系统冰冷冷的鑑定,后面却显然是米莎主动帮曲芸加上的解释。这货最近似乎总是很主动的帮忙。 而一旦修炼了功法灵气入体,便不会再中招。这毒丹简直是为现在的梅娴诗量身定做的啊!要不然你修炼土系功法淤堵不疏磨损灵根;若是没有磨损,你就无法分辨这毒丹吃下去同样断绝仙途。 这宗门上层有人不想让梅娴诗修炼,用心歹毒,却设计得巧妙,环环相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推断,不由得让曲芸想起当初那个入门考核上为鑑灵碑唱号的弟子。他有意隐瞒梅娴诗的灵根,曲芸当初以为是宗门内弟子内斗的出发点。现在想来,似乎另有隐情了。 这样想来,这梅娴诗在涔云界,该也是个相当特别的存在了。 梅娴诗年仅十三,却是何等聪慧的人物。从那人人要谋害她的家族里活了十三年还能逃出来,可少不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看着曲芸的表情便猜出丹药可能是有问题的。随即长嘆一口气。 曲芸从自己的推想分析中回过神来,就见到梅娴诗虽然还是面容平静地盘坐在那里,却是已经周身灵气紊乱,大吃一惊。 「诗诗,你……」 「无碍的,昨日喜觉着入了宗门,似有不同人,善待与我。谁知善人不是不得善终,便是假了。娴诗年幼无知,竟误以为那丹房长老是真心与我,让芸芸见笑。」 梅娴诗竟是一点也没怀疑曲芸。 救命与授道传业同样是恩。两者发生矛盾时,她能这么果断认定不是曲芸欺她有意暗示丹药有问题,而是丹房长老真的对丹药做了手脚;便可看出这小萝莉不仅是心性过人,而是经过了合理的逻辑分析判断。 这等聪慧哪怕在曲芸看来也是相当惊人的。她见梅娴诗气息紊乱,便又安慰了一句。 「那摔断的玉简,是依子暗中恢復的。贾师姐于你其实并无你以为的那层恩义。」 似是邀功,但为了防止她再去报仇,曲芸觉得这事到现在还是说出来好。梅娴诗重恩义,世上从无人善待与她,哪怕是因为误解,唯独遇了一个却死于非命,想要她放下还是太难。 紊乱的灵气,确是慢慢平息下来了。只是那剪水双瞳暗淡了几分。 「还想不开?」曲芸实在不知还能再怎么安慰了。 「无甚了得,只是觉着世间无善人,有些悲凉。」 世间无善人!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吗?梅娴诗无意中一句话,却是点醒了曲芸。头脑中的条条线索瞬间贯穿闪亮起来。 那不明缘由想要杀害女儿的娘亲;那不由分说喊打喊杀的殛囹镇民;那莫名中恶意丛生的苟家小姐;那有意隐瞒的考场弟子;那表现忠厚背地使坏的膳房小厮;那围入深山的圉国大军;那唯一释放善意却惨死的师姐;那慈眉善目却包藏祸心的丹房长老…… 所有一切,在这一瞬间,曲芸全明白了。从好几层意思讲,这真相,太可怕了。 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这样一句中二的话,此时却是真真言中了。 「诗诗,你还有我。」曲芸想了很多,最终却只是这样说道。 「嗯。」 0199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五节) 七日当晚,宗主卧房。 两个女婢站在门口,恭敬地向内里鞠躬,随即一人一扇地拉上了大门。转过身,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捂嘴偷笑。 宗主美妇只着亵绊,手指在甄辉齐一身不整的华袿飞髾上轻柔抚过,最终掠起衣摆,停在他的后腰纹身上。 一把打开的雨伞,雨伞外面空白,里面却下着雨。正是甄辉齐的拉马克徽章。 「你们就是用这东西联繫的?没有一丝灵力,倒也精巧。」宗主的另一只手,正摆弄着曲芸制作的魔法石。 甄辉齐却是浑身微微颤抖,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他丝毫没有理会宗主把玩他的魔法石,而是双目圆睁瞪着面前一面等身铜镜。张开嘴似要唿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铜镜中,是曲芸的身影,正大摇大摆走在入夜后空无一人的倒仙宗石阶上。 有着辩音成像的变异,曲芸进行隐秘活动从不悄手密脚,因为她习惯了总能在任何人发现自己之前很久就先感知到对方。 此时她进行的当然是隐秘活动,因为铜镜中,曲芸已经来到了早先设着禁地标牌的山顶。 甄辉齐注意到,镜中的景象似是不能任意变化。总是在不同的视角中切换以将曲芸的身影收录其中。里面有些稍远的视角并不很清晰,比如现在就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 被直接虏来宗主卧房的他,当然不会知道。铜镜映照的视角只能在倒仙宗建筑里那些白天用来反射阳光的千百块大大小小的水晶间切换。此时曲芸去了山顶,却是没有更近的水晶了。 真正山顶四周的一圈自然也是环绕了湖水的,不然外面也就没有了湖心岛的景观。曲芸跨过了曾经拦着绳结插着木牌,现在却空无一物的界限,又取出梅娴诗刚分到的避水珠,登顶。 镜中视角再一转,这次里面只有细雨中不慎明朗的星空。 可是很快,曲芸玩偶般完美清俏的面孔便清晰地映入了镜中,仿佛在与甄辉齐对视,距离很近。 登了湖心岛,曲芸第一眼变见到一个小院大的空地上光秃秃的,除了点野草乱石,就只有正中央的一只石桌了。这应该就是康斯妮昨夜偷取功法的地方了吧? 她向四周丢了几块小石。石子飞到小岛边缘,便像是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而反弹坠落。果然是有阵隔绝的。 于是她走到石桌边沿,探头去看桌面。 石桌之下的地面,便是引导日光进入倒仙宗水下折射系统的最大一块水晶。也正是甄辉齐现在镜中看来的视角,此时却是被石桌正中的独脚盖得严实。只是石桌材质特别,阻了外人看穿,却能让阳光通过。曲芸并没有看穿什么。 铜镜中的曲芸伸手碰了碰石桌,接着又推了推。宗主看到微皱黛眉,顺手握住挂在床头的九环大刀。却看到曲芸没推动,似放弃了,转身离开。 宗主也放开手,风情万种地勾了眼甄辉齐:「这个小妖精,当真有趣。我竟始终看不透呢。你说,她这是要干什么?」 说着,她不再看镜中继续被一块块水晶交替监视的曲芸返回,而是转到甄辉齐脸前,用修长的手指托起甄辉齐的下巴。 甄辉齐疯狂眨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是在用力,却是连一丝哼声都未传出。 「怎么?现在想回话了?」 甄辉齐忙点头。 谁知宗主却是轻哼一声,语气调笑:「你是男子,受不住哼叫时惹人生厌,所以还是别想了。」 甄辉齐说不出话,自然无法回应宗主。却是瞥到宗主背后的铜镜中曲芸正对着手中的魔法石边走边说着什么,忙移开视线,瞪着宗主。 宗主扯袖掩唇笑着甄辉齐的小模样。夜,还长着呢。 进入游戏后的第八日。整整一天,曲芸没能离开梅娴诗的宅舍。 早课取消,活动取消,弟子僕役禁止外出,整个宗门似是戒严了。 一天间来来去去十七波长老领着师兄师姐入院进行盘查。有的是针对曲芸的,有的是针对康斯妮的,也有只是来翻箱倒柜的。 曲芸察言观色舌灿莲花,自是软硬不吃没被问出任何破绽。到了梅娴诗那里,答案永远只有嗯,嗯,哦,是,非这些崩豆单字。偏偏人家礼数到位,来盘问的长老心里再是不爽也捉不到什么把柄,只能一个个悻悻离去。 从院门看到不时有被僕役被道法束缚着拖走,经过门口被送往山顶,曲芸便知道这场盘查至今没有头绪。估摸着自己这边来问了十七次其实也平常,并没有被针对。 而接近山顶的宗主宅院里,斜瘫在凤床上透过窗绡看着一个个僕役被缚经过丢入水牢时,被玩坏的甄辉齐心里却清楚并不是这么回事。宗主明明清楚曲芸的行动,为什么要由着手下长老们不择要领地搞风搞雨呢? 其实曲芸也是当局者迷了。这涔云界有一局大棋被她窥得几子,便主要都去思考那些了。其实认真算算的话,这倒仙宗才几个长老?哪怕倾巢而出,平分到那么多弟子每个宅院一天又能有几次? 十七次,显然不是巧合了。 知情的宗主不发话,没头苍蝇的长老们当然到傍晚也没找出半点头绪。最后只得解了门禁许弟子僕役去膳房取餐,并免了今日打饭的积分。 倒仙宗人人自危,膳房挤得满满的,外面排着长龙。是许多人担心归途落单遭了不测,便硬是留在这里。那些领了餐盒散去的,也大多五人十人一群才敢成群结伙地离开。 虽然实际吃的是曲芸徽章空间里的异世界快餐,但严查之下不去打饭显然是不妥的。于是梅娴诗便去了。 她并不很清楚曲芸之间的各种行动,但毕竟本就不是会畏惧的女子。领了餐盒,便一个人静静离开,引得膳房门口胆小的聚众者投来一道道狐疑的目光。 待她回了自己院舍,却发现曲芸已经无了踪迹。 要说没有担心是假的,今天被抓走的僕役太多了。但在宗主卧房的铜镜中此时便可以窥得,梅娴诗依旧平静地修炼,洗漱,就寝,没有一丝担忧的痕迹。就连表情也没有任何波澜。 若是在不熟悉她的人眼中来看的话。 0200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六节) 那么曲芸人呢? 当然是出门行动去了。 今天一日的排查,让曲芸意识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是之前两天的行踪,还是对问询长老的应答,其实都留有一些破绽。毕竟很多事情真的是自己做的,不是的那些,她也都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点。 为了一个谎言,就必须有更多谎言来弥补。哪怕是给出模稜两可无法验证的答案,也只会比旁人更加可疑。 所以仗着回答问询时一些巧妙的心理诱导,曲芸暂时让那些长老把注意力放到不重要的地方。却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人家就回过味来。更不可能保证,自己行动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就不会被人辨别而推理出什么。毕竟暗中行动可不是曲小姐擅长的领域。 谎言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是比谎言暴露更快地将事情了解。 于是曲芸原先打算拖到游戏时间结束的美好展望其实已经算是被无情地碾碎了。所以在梅娴诗离开后,她就决定提早出门,潜入湖心岛,避免入夜后很可能大量增设的巡夜弟子。 今夜三入湖心岛,是昨晚再探之后便和康斯妮约定好的后手计划。基本推想出问题的全貌后,曲芸也不是没有依仗。只是在可能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对手时,能避免直面一搏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现在既然知道了终究逃不掉的,那么便主动出击吧。 即使提早出发,这一路上还是遇到长老带着弟子把守各处上山路口。等曲芸仗着辩音成像的绝对情报优势好不容易绕到山顶,已然是彻底入夜了。 禁地的牌子和绳结不在了,但山顶附近却没有任何人在巡查。就好像,整个宗们都不言而约地将山顶依旧视为禁地。 于是,湖心岛上,只曲芸一人静立。 她从徽章空间里取出用烧瓶惯好的汽油瓶,向四周扔去。不出所料,瓶子砸碎在看不到的壁障上。 然后,便是咏唱,一环魔法——飞弹。 爆炸,燃烧,水盾;更多的烧瓶,燃烧,手雷,焚,飞弹…… 曲芸算着上一次康斯妮打破结界时宗主赶到的时间。还好,充分准备之下,几息之间结界已然在弱点被针对的攻击中破灭。 早已经在水中等待的康斯妮,比宗主更先赶到。 她伤的本并不重,待到血能恢復,现在基本也算是状态全满了。那本「关系着天下命脉」的《涔云玄泽书》,也到了曲芸的手中。 只是做好备战的两人,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等来女宗主。 难道之前宗主会出现,还真是因为有了那围绕「禁地」的绳结?结界本身并不会被宗主感知到?是自己的推理出了问题? 曲芸当然不会知道,她这样的一律正是宗主的目的。此时的宗主,正从卧室的铜镜中戏嚯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宗主没有来,却是来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曲芸的辩音成像和在夜中视物远比白昼更清晰的康斯妮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一叶扁舟正在向湖心岛急驶而来。 小舟上孤影一人,在细雨无风的湖面上却是沖得极快。这速度噼波斩浪简直直指表世界的摩托艇,显然不是自然的情况。在这里,便只能是道术了。 很快小舟便是在湖心岛靠了岸。上面下来一女子,穿着颜色不同,样式却很像倒仙宗女弟子的轻丝薄帔。 张洋。 见了张洋,康斯妮便是神色有些古怪。她知道曲芸一开始的计划被打乱便是这位边缘人物擅自行动惹的祸。但这人和主人熟识得比她要久,似是也被挂记着的,便收了心思,未多言。 「我拜师学了道法。师傅算到你们有难,我就来帮忙了。」 张洋没有开始时那么冰冷,也不算过分的亲近。很像是吵架过后和好的友伴,为她的话添了几分可信。 曲芸果然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也没质疑一周时间能学到点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对张洋点了点头。 「来了就好。」声音一如长笛般的优雅,同样隐藏着它金属管壁的冷漠。 「我还有个好消息,」张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拜了仙家师傅,我有幸得了一本功法,这样我们的游戏任务总算是可以顺利完成了。我之前一直很惶恐,甚至对你的从容感到嫉妒愤怒。所以我让自己从你们身边逃走。 但现在,我在也得到了力量之后,才理解了强者的心态。作为一个修士,我也终于可以自信的回到你身边,为这个团队做出贡献了。」 康斯妮心中冷笑,金髮碧眼洋娃娃脸孔上下意识伸出外面的两颗獠牙露出一丝狰狞。第一天康斯妮和慈悲仙赌约后,曲芸通话中让任棉霜不要拿任何功法的要求身在现场的张洋显然是听到的。现在反而来拿这事儿邀功了?你真不知道坏了我们的事儿? 曲芸却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边留意倾听身边周遭,边继续笑眯眯看着张洋? 张洋何尝不知道自己上场游戏中的言行有多不妥,但她和曲芸认识很久了,吃定曲芸是个放不下感情的人,一定会原谅自己。 她所料无错,若不是原谅了她,又为何要派最好说话的任棉霜和她一组,试图帮她融入团队呢? 所以她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没拿到功法,一直很担心游戏目标的事情。但是师傅传了我功法后,却算出你们也得到了功法。只可惜他没能推算出是什么功法什么品级。 曲芸,这是真的吗?有的话给我看看好不好?如果是品级很高的功法,可以让我也修炼吗?毕竟师傅鑑定过我是有灵根的,变得更强大,以后的游戏大家都会更轻松。」 曲芸微笑着点头,手一翻,一本捲起的黄褐色的册子便被握在手中了。她伸手递给张洋。 张洋欣喜地接过册子,随手挽动道决,一团小小的光亮便出现在她面前。 曲芸却是终于收敛笑容,皱起眉头。 「教你道法的,可是那个慈悲仙?他是如何判断你的灵根,又是如何传授你道法的?」 0201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七节) 曲芸会这样问,自是因为看出了古怪。 首先她身在圉国最大名门正派倒仙宗,可是见识过入门弟子正常的修炼速度。极品灵根的梅娴诗没有功法还不能修炼且不说,剩下的人里包括上品灵根的苟艷在内,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能施展出一个完整的道术。 仙道遥遥,哪怕刚入门的练气期修炼也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张洋是有怎样的资质,短短几天就可以学会道法? 倒仙宗的早课曲芸蹭过,想使用哪怕最简单的道法,最起码可就需要灵气通脉。通过运转功法长期吸收外界灵气入体,贯通全身经脉而自成循环体系才行。 这个过程寻常人需要十年左右,这也是倒仙宗十年一开山门收徒的因由。然后到了张洋这儿,八天? 当然,这个问题还是潜在的,通过逻辑推理得到的,尚不足以下什么定论。真正让曲芸皱眉的是,她发现张洋释放道术的时候并不是她在倒仙宗见到的固守真元,引动天地灵气影响改变环境的模式。 取而代之,周遭的任何属性灵气都没有丝毫被引动。张洋施放的道术就好像不需要消耗任何能量,凭空改变外界的存在一样。 曲芸所相信的三大定律中有「能量不灭」这一原则。能量可以消耗转化,而所有的变化也都需要能量影响。无论是让能量凭空归于虚无,还是不使用能量造成变化,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慈悲仙,正是尊师名讳。师傅给了我一颗化根丹,无中生有演化灵根,所以我就可以修炼了呀。」张洋握着曲芸递过去的册子,眉开眼笑。 可是这一翻,就轮到张洋皱起眉头。 「累石移山功?怎么不是涔云玄泽书?我诚心加入团队,你却还在计较我上次无意的错误吗?你这样对我,太让人心寒了。」 「咦?依子什么时候说过,我们得到的功法叫什么名字呢?你刚才不是说师傅推算不出我们得到了什么功法吗?」 曲芸依旧歪头咪咪笑着,弯弯的眼角静静滑落一滴泪珠。像是幻觉一瞬即逝,没能在无暇的皮肤上留下一丝痕迹。 康斯妮嘆了口气,对于投入过的感情,主人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张洋愣愣看着曲芸,硬是几息过去没反应过来她话里什么意思。也是了,她若有这份心机,当初至少也能像尹熙颐那样护全自己身子。 半晌,等她终于反应过来,却是立即跳上小舟挽动手决就逃。 康斯妮冷哼一声舔舔嘴角,脚步刚迈起一半就被曲芸伸手拦下。 现在不是和张洋纠缠的时候。 环绕整个大湖,亮起了点点火光。那些灵性的蝴蝶,七彩的萤火虫都不知道被逐去了什么地方;本在啼鸣的夜莺肥蛙也各自颤慄中收了声;就连团团光晕连成一片盖满湖畔的百合花,也在滔天火光中隐没了光辉,被践踏碾压。 取而代之的,是战马嘶鸣,一队队铁甲重弩踏着如定音鼓滚奏的声势奔来。高举的火把点亮了雨夜,密密麻麻围了整个大湖一周。 圉国大军! 「这慈悲仙是圉国朝廷的人?」康斯妮诧异。 曲芸却只是笑笑:「好大一台戏啊,你说是吗?」 说罢,微微侧头。 她身后十步开外,便是那美艷的宗主分水而出,提刀而立。 「果然已经可以神识外放了吗?无怪可以偷出本宗藏书《累石移山功》而不被发现。」宗主丝毫没有慌张,无论是对着曲芸,还是围了宗门的茫茫铁骑。 「倒仙宗长老,护院弟子全体听令!战船起,护我宗门!」没再搭理曲芸的问题,她只是下令,声音铿锵。 少顷,围湖的大军几声军令唿呵。就听得整齐划一的跨步随着令声一踏,千千万万飞矢从四面八方升起直指湖心岛,破空的哨音就好像雨一下子变大了。 正在这时,十几艘曲芸走遍宗派都从未见过的仙舟破水而出,把小小的湖心岛围了个严严实实。仙舟不大,似是大庸古代渡江用的苇棚小舟,最多不过载下四人。 既是仙舟,每一艘出了水后都未停下,而是继续升高直接悬浮半空。舟身金色符文光芒流转,那些飞蝗般的箭矢近了仙舟四周便发出清脆的金属的碰撞声弹开。而撞击诱发的淡淡光晕,在持续不断的箭雨中勾勒出半球的形状,颇似曲芸的水盾。 舟上一共约莫三四十人,除了长老到齐,剩下那些都是白天跟着长老四处拿人的弟子。 康斯妮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要她一个人冲出去,无论是万千箭雨还是封锁了所有方向的仙舟都奈何不得,这可是夜里! 可是,曲芸怎么办? 「戏演够了,就叫他们都住手吧,我们可以谈谈。」曲芸从容依旧。 「哦?你觉得我倒仙宗和那些军队是一伙的?」同样从容的还有女宗主。对曲芸的话她脸上带着戏嚯。 曲芸却是摇头:「没那么简单。」 「知道就好,现我倒仙宗遭此大难,正是你们这些人引来。你们到底做过些什么,还有哪些人,难道当本座眼睛瞎的?你好歹是我门内之人,却盗去镇宗至宝《涔云玄泽书》。现在手上握着的天下命脉,可是该物归原主了?」 「你是说这个?」曲芸从怀里取出那本浅蓝色的书卷。 康斯妮看到曲芸拿出书的一瞬间,所有仙舟上的修士齐齐转头看过去,双眼放光。 「你说这书承载这天下命脉,可知这话让依子听懂了什么?不忙,不忙。我们就先来谈谈这天下吧。」 宗主皱眉,可书在曲芸手上,她最终没敢轻举妄动。 结丹期大修士强不强?在这涔云界可能是独步天下了。但终究没有快过康斯妮的速度。她心里清楚,只要康斯妮阻上她一秒,眼前这贱婢动动手指就可以「毁去」这本至宝。 「看,你也知道依子能破坏它。所以我们说话的时候,依子还是希望不要受到任何打扰,包括那些恼人的蝗虫。」曲芸背转过身,透过浮空的仙舟望向对岸连片的火光。 曲芸毫不介意地露出自己的后背,自然因为她感知四周不需要靠「看」的。而这也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最后一次印证自己的猜想。毕竟将要做的事情,影响太大。若是推理出了岔子,保不准就要把自己这些人全都坑死了。 试探的结果却是印证了曲芸的猜想无误。宗主除了更深的眉头,没有任何行动。她始终关注着自己,早就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看」的。只是,具体有多早呢? 0202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八节) 宗主恨极了这不受掌控的讨厌感觉,用整个宗门的搜捕迫使曲芸採取行动,为的就是避免被她拖下去,让事情一点点远离控制。现在见到这贱婢的从容,却是让她心生动摇。 但她终究承受不起至宝有失的后果,最终只能妥协,咬着牙道:「把书留下,本座以神魂发誓放你们所有人安全离开,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了不忙,先把话说完嘛。」 「好。」宗主是真没办法了。 听到这里,康斯妮微微睁大些眼睛,弯了樱唇带起痴迷的笑。除了飞溅的鲜血,她发现自己最近爱上另一种感觉:听曲芸一层层解开谜团。这时的曲芸好帅气,上一次,还是在那阴森的悬空寺中吧…… 曲芸的声音却是很快把康斯妮拉回现实: 「你既心繫天下,那咱们就从这涔云界的天下说起吧。在依子眼中,这世界还真是……好生奇怪呢。最先让依子好奇起来的,便是这圉国了。 这可是整整一个世界啊!依子问遍所有人,却从未有人得知圉国之外还有他国,倒仙宗之外还有别的宗门。 这圉国才多大啊?举国大军齐出连我们三两个人都奈何不得,这样一个国家,偏偏人人锦衣丰食,连仙家的灵物都可以被凡人农户吃到。为什么会没有周边列强觊觎?」 「这有何奇?圉国地势山海相绕,四周异兽荒沼。再强大的它国,怕是也没兴趣探寻过来的。」宗主对曲芸的怀疑嗤之以鼻,这都是圉国黄髮小儿都清楚的常识了。 「好,凡间哪怕世外桃源也无甚奇怪。只是这倒仙宗弟子入门拜祖师,依子可是听到你们宗门上下两万年的歷史。这要是放到普通的世界,都够称霸银河系了。 你们倒仙宗满门的修士,两万年来就未曾有人飞出去看看圉国外面什么样子?别的宗门就没人飞过此地发现你们?别告诉依子,你们就凭着一双手都能数过来的几个筑基长老,扫平吸收了天下宗门啊。」 「你说的银河系是何物,本座不清楚。但结丹修士也不过三百寿元,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现在的人又如何清楚?」看着曲芸手里的书,宗主是真的够好脾气了。 曲芸却是毫不领情:「呵,继续装。这天下江河遍地,雨就没停过。这样一方水土,却是活生生养不出一个水系灵根的弟子,你又怎么解释?」 「圉国既然音『圉』,自然因为长年雨水不绝。天地造化,又岂是你我可以揣度?至于这水系灵根,确实不多,但歷届卷宗中却是也有几个的。包括你现在的小主子在内,个个是天赋精绝的极品灵根。 先辈推断,这是圉国天地夺人灵气构筑这水乡。凡人并非没有水系灵根者,但灵根不及极品,却怕是会被天地自然吞化了。」 「嗯,依子没猜错的话,这些惊艷决绝的先辈,怕是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吧?宗门卷宗的解释,我猜猜,应该也是夺天地命数,气运不敌反噬之类吧?」 宗主歷时脸色难看。 曲芸笑了,也不理,继续说着:「这涔云界第二件让人起疑的事情便是一个人。嗯,正是依子现在的小主子。不需依子多言,这孩子的生平你该比谁都了解。 样貌,气度,心智,无不出类拔萃。放在这弹丸圉国说句举世无双也不为过。这样一个孩子,却从小被亲母谋害,大娘虐待,生父祖辈不闻不问,简直当没有这么一个人。还从小被人下毒无数次,直到离家也不被族人放过。 若是到此为止,也可以用奇葩家族怪事多一笔带过,毕竟大千世界什么事儿没有?依子没亲歷过她小时候的事情,只听那简略的描述还可以理解为有人想害死她。可入了这倒仙宗之后的情况,就真的有些讲不通了。 先是考场上唱号的弟子有意隐瞒梅娴诗的灵根,接着这位首席入门的弟子却被分在了残破的院舍,第二天居然还没有师傅愿意收,连依子亲眼鑑识过性情绝不应有异的膳堂小厮都欺辱于她。 与她交好的人呢?两个,一个师姐死得不明不白,一个丹房长老掺了毁蚀灵根的毒丹坑害于她。这一手玩得妙啊。 若是她用了,自是断了仙途。若因依子插手让她不服毒丹,也能退而求其次,让她痛一次心,倦了这仙道上的尔虞我诈。甚至也许还能一箭双鵰,离间她和依子的关系呢。」 「你想暗示什么?」宗主脸色阴沉,像是能渗出水来了。 「看,慌了吧?其实依子说到这里,只是想表达圉国的名字而已。」 「哈?」宗主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被这话一惊却是懵了。 「这圉国的『圉』,不是下雨的雨,而是监狱的狱吧?依子书读得少,考场上见到这国号用的字却还认得。用一个口字围住四周,加一个幸字控制里面的人,动弹不得。哪有半分大江飘雨的诗意? 还有个殛囹镇不是?囹圄中的殛罚,要不要表达得再清楚些?从诗诗口中听来,圉国别处的地名,可没有这么猎奇的。 殛囹镇民风排外,见了我家同伴就喊打喊杀的,在这圉国定是处特别的地方。而里面出来个特别的人,怕是不仅对殛囹镇,对圉国,而是对整个涔云界都有些特殊吧? 她诗自打出生便开始被人残害,若只是梅家内部那点势力也就罢了。可现在分明针对她的幕后黑手连倒仙宗都能使唤,这样一尊在十年前想要捏死凡间这样一只蝼蚁,不是什么难事吧? 因此,这施害者想要的绝不是她死。前后诸般事情已经留下太多线索,想必不用依子细言。结论指向害她的人,要囚禁她求道的心志,放弃仙途!」 曲芸说她书读的少,和尹熙颐满腹经纶相比也算是真的了。只是那说的是诗书文史,若是旁的加起来,尤其是魔法相关的专着,表世界能比过她的只怕是不多。 「让她断了仙途,又有何好处?」宗主几乎咬牙切齿了。 曲芸的层层抽丝剥茧对她来说就像温水煮青蛙,从事情无足轻重的外围开始一点点揭露。待发觉时,却早已过了自己可以容忍的底线。太多不能说的秘密被分析出来,却是失去了机会让她住嘴。 幸好,这里没有不可以听到这些的人在。 0203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三十九节) 曲芸懒散地靠在石桌上,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手指开始盘卷头髮。她个子矮,正好腰背靠在岛正中那石桌的边沿,没有不适。 稍作思量,便开始回答宗主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这就要提到依子对这涔云界感到的第三处古怪了。那便是我们自己。 八日前我们来到这涔云界,便一直有功法从天而降。赌约,赠礼,到最后居然走在路上都能捡到?而且功法的品级还一品一品地增长,通冥阶的功法啊!在拉马克系统里能卖出一两万能量点的宝贝,在这儿不光白送还扔在地上没人要?就算涔云界天下富足,也没富裕到这个地步吧? 从第一天那个名叫慈悲仙的傢伙出现,就很奇怪了。根据我家任姐的汇报,慈悲仙一开始并没有为赌约提供功法,只是让任姐自己挑选条件。却在看出她所求功法之后,才一路各种变着法的学**。 如果所料不差,任姐一开始跟他说想要的不是功法,而是随便什么不太离谱的东西,恐怕我们这些天便会不停地捡到那东西了吧? 慈悲仙,还有仙舟上这位长老都想要给我们功法,为什么? 对这个问题依子原本的判断是,拉马克游戏规则会自动选择一个在游戏世界会导致麻烦的东西让我们获取作为胜利条件。 基于这个推断,依子为了迴避可能出现的麻烦和危险,叫大家推迟入手功法,等到最后回归的时候。然而就在这时,脱离我们团队的第六人张洋却在依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入手了功法,游戏任务达成。 功法入手之后,预料中的麻烦果然出现了。圉国大军开始对我的同伴进行围剿,险情屡现。只是依子百思不得其解,有人非要我们得到功法的玄机,又和这大军反常深入山中有什么关系? 就在前天,在诗诗的意外提示下依子把这个问题和之前她的境遇古怪结合起来考虑,发现了一个逻辑的疏漏和一个惊人的假设! 那就是,依子之前对功法白送的推理有一个仅仅因为常识,事实上毫无根据的自己设定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在涔云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游戏任务,没有人知道拉马克游戏的一切! 一旦把这个主观的前提去掉,一切说不通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慈悲仙赶鸭子上架般地前来试探任姐想要什么,因为让他来的人知道我们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知道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手段千变万化,很可能是他对付不了的;也知道我们来着涔云界带着游戏目标,完成目标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这样的前提下,只要我们的目标不关乎他的根本,这幕后的大能便不在乎破财免灾省去些麻烦。区区一本功法而已,只要不触及到这本关乎他根本利益的涔云玄泽书,多少功法他都不介意送到我们手上!」 对于曲芸惊世骇俗的推理,宗主沉寂许久。终于回道: 「你这些奇谈怪论,尽是基于妄想假说。强自找了个缘由自圆其说罢了。若没有你说的这幕后人,怕也有千百种可能解释你遇到的问题呢。」 对于这合乎逻辑的反驳,曲芸却是开心地笑了。 「呵呵,宗主说得对。到刚才为止,这些还不过都是依子的主观臆测。很多都是根据手头线索发挥了想像力而已。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不知道宗主可曾听说过『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 宗主一怔。曲芸能把拉马克游戏的诸多事情顺利完整地说出来,便证实了自己其实本就知晓拉马克游戏的事情。不然拉马克系统干涉下,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会导致曲芸由于种种莫须有的原因根本没法把这些事讲清楚啊! 宗主能想通这一点,又怎么看不透没法再瞒过这位本就是拉马克游戏应选者的小妖精? 她长嘆一口气:「你既已有了自己的定夺,本座再多做口舌也无意义。只奉劝一句良言:这涔云界的水深远非尔等层次可妄图揣测,玄泽书留下,赠你本真正的极品功法,离去吧。」 曲芸自可听出话中意思的真心,却仍旧摇头:「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拉马克游戏的,之前遇到的应选者都是什么情况。但是依子这云裳仙府,要得可从来不止那一点点游戏胜利的微薄奖励。」 「那你还想要什么?」宗主终于发怒:「别以为自己这点本事能在你们的小世界唿风唤雨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一次跃维都没达到,最高不过点光境的蝼蚁!真以为自己能吃下隐机等阶的功法吗? 你以为自己藏了些什么底牌就能对付本座?还是觉得靠她的本事就能拖到游戏结束?明白告诉你,不惜一切代价的话,本座屠你如蝼蚁!」 宗主一怒之下,无形的威势歷时扩散出来。康斯妮不由自主倒退两步,曲芸受得影响小些,却也感受到极大压力。 而再观四周,天地仿佛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一切都寂默了。 仙舟上齐刷刷盯着曲芸的门人长老无一再出声,远处围湖的圉国大军也再无行动,就连那自从曲芸进入涔云界从未见停息过的雨水,此时竟也止住了! 仿佛震慑于宗主的实力,整个涔云界,静了。 「宗主还真是喜欢误会呢,」令天地变色的威能,却没有让曲芸动容:「至于宗主的实力,依子是从未怀疑过远非我等可以对抗的。但是你看,书不是还在我手上吗? 至于依子想要的,不多,唯一人尔。」 宗主轻跨一步登上半空,散发着滔天威势俯视曲芸:「别费功夫了,本座没有让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她能修习的功法,她不可能破界而出的。拿了功法离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绕了好大的圈子,你终于是承认了啊。整个涔云界,便是用来禁锢梅娴诗一个人的牢笼!」 「是,」宗主嘆了口气:「是本座大意,不该让你去观那追忆碟的。能过那三道题,还以为你会是认可本座的同一类人。难道那时你就已经知道了这整个涔云界的一切?」 「怎么可能?那时依子还什么头绪都没有呢。无非是听到前面傢伙的答案没过,所以考虑换了个视角答题而已。倒是后来,逐渐明白了在那玉盘中所观事情与这涔云界的关系。 追忆碟?所谓追忆,其实里面都是些隐喻吧?梅娴诗就是那师傅,过了这么久,她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其实远比你以为的好认呢。 她从来没有错,而你动用了整个世界来镇压她;她教你的不是武功,而是修道仙途;她要登的山,大概也并不存在,指的是飞升成仙的名额吧? 这倒仙宗玄妙奇巧,又怎么会是你这好大喜功之徒会动得心思?毁去她的雕像,立了自己的,就以为能瞒过这倒仙宗本是她的事实?宗主阁下!慈悲仙?还是……厚德亲王? 你就这么笃定,她永远没有翻身报仇的一天?」 「是厚德天尊,」半空中宗主垂眸静立:「生生世世,天道轮迴。本座折磨了她两万年,她还不曾放弃。你自以为本座恩将仇报而心生怨念,殊不知登仙一途本就如此。非在其位,弗知艰矣。 这断天绝道的拉马克游戏压在头上,我们这些仙佛谁能免去做些伤天害理违背道心的事?所求的,不过是在这被拉马克游戏压制的诸天万界,求一丝卑微的生机罢了。 你自以为我与她的冤雠,从一开始就未存在过。你可知本作镇压她时,她最后说了句什么?」 断使气势滔天,宗主却被从曲芸那传来的轻轻一句立时吓得七窍生烟。 「没用的。我不怨你,便道心不绝。道心不绝,你便永世次位,无法登仙。」 话语是从曲芸身上传来的,却是梅娴诗的声音。 0204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四十节) 见着宗主的惊慌,曲芸微笑着眨眨眼睛。扶着桌子边沿的手掌抬起,下面正是一颗她自制附魔的通讯用魔法石。 「这东西你该知道是什么吧?毕竟我们甄辉齐这些天还真是多多承蒙宗主照顾了。」 康斯妮发现宗主受到打击的程度远超乎她的想像,只见她木呆呆看着桌上的魔法石,一副被玩坏的绝望神色。而在她身后,湖水排开,步出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你都记起了?」曲芸声音有些欣喜。 「未,」梅娴诗道:「只是听到这些,想起些永世不灭的古早记忆而已。 仙家修道超脱三界五行,寻常殒命不过失去一世修为记忆,从头来过罢了。唯有这生死轮迴的镇压是为仙家殛囹,磨损根基削减意志,以一世世累加的仇怨蒙蔽向道之心,最终一世沦为凡人,死后神形俱灭。 厚德他用我水系至宝《涔云玄泽书》吸收天下灵气,将我的灵根资质缓缓消磨,至今已有两万栽;毁去涔云界天下水系功法,以防我自学飞升,突破这牢笼;生生世世间每每被当做男子养大,也应是怕梅娴诗受到女子气薰陶,起了水性,激发灵根自行修炼。然殛囹对娴诗无用,只因从未怨过。 可惜道心不减,神魂的痕迹却是真实不可逆的消磨了。所以娴诗现在,不过是个尚未筑基的少女而已。」 说罢,梅娴诗难得地笑了笑。 「也好,你们修士一道,不是讲究顿悟凡尘嘛。」曲芸一点没失望,只是关心道:「所以这涔云界终年阴雨,水域丰足,便是因为他用这书一点点吸收磨损你的资质根骨?」 「是。零碎的记忆中,娴诗早先天赋异禀,灵根品质远非现在可比。然这书实属娴诗之物,其实两万年间,影响也没有多大的。若是随你去了,修为虽也得从头来过,这资质却自能慢慢补齐。」 那宗主此时却是终于回神过来:「你坏了本座两万年的心血!」 随着手掌张开,天下风起云涌。 面对滚滚而来的压迫,曲芸微笑着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涔云玄泽书》。 宗主身上的气势立时就消了。 「整个世界都与我手中这书同名,说它关系天下命脉,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你故意说这一点给甄辉齐听到,就是感受到康斯妮夺取它时有游戏系统干涉入涔云界,进而怕我们毁去了这宝物吧?」 「既是一界至宝,又怎是你区区显径可以毁去?」宗主此时是真心虚,这话说得不用曲芸谁都看得出没什么底气。 「那就再让依子猜猜。你为什么要抓我们甄辉齐呢?嗯……真的能助你採补吗?也许是,但这不重要。真正重要的目的却是,见我们久久不完成任务离去,通过抓人逼我们早些採取行动吧? 抓就抓了,可你会特意防着一个没有任何实力,甚至不可能逃跑的俘虏,而把这书从卧房转移,以至于特意现画出一个防止我们这些应选者进入的『禁地』安放它。这又是为了什么? 不随身携带,是为了消磨梅娴诗的灵根而让这书吸收天下灵气,不能贴身;而不能留在房间原处,则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担心甄辉齐毁了这书! 正如你所说,毁去这一界至宝并不容易,想必火烧斧噼是断然无效的。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男子,又怎么可能毁去这一界至宝呢?也就是说,甄辉齐这人和其它人比,有什么无关实力的特别呢?」 说着,曲芸手握《涔云玄泽书》,精神世界沟通拉马克徽章构想收入空间。 「收入空间,将有高昂价值永久性损坏,是否确认?」来自精神层面,只有曲芸能接收到的信息。这是早前康斯妮入手时就已经验证过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宝物有损,这一界就真的完了!整个涔云界,就是这《涔云玄泽书》中的小世界啊!」宗主的声音是真慌了,她说话的时机就好像正好能感受到拉马克系统对曲芸的提示一样。 「是,水系至宝自成一界,当然江河纵横,克制火行。日日夜夜吸收着诗诗的灵根,才衍生出永不止歇的绵绵细雨,生养这一界灵植仙兽。这些依子都相信。 但是却有一件事我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别的东西都能放进拉马克徽章,但是唯独这本书被提示放进去就会损坏呢?拉马克徽章的空间绝世自立,别的空间装备都可以收入,这内含小世界的《涔云玄泽书》没有道理收不进去吧? 于是依子就想到了,还真有唯一不能放进这徽章的东西——生命!」 确认! 说话同时,曲芸做出了选择。 「看,所以我们将这书放入徽章,并不会损坏这本书本身,自然也不会损害这涔云界。所会消灭的『价值高昂』的东西,就只能是附在这书上的生命,也就是你了!」 天,并没有塌下来。这灵气缥绕的水乡世界也未尝毁殆。 只是《涔云玄泽书》在曲芸手中消失的一瞬间,眼前仙舟上的长老,弟子,以至于视野外整座山门中倒仙宗里的每个人,都像是投影信号受到干扰般静止住,闪动几下,最后齐刷刷被凭空抹去。 除了宗主。 「你敢!」宗主面孔扭曲起来,向曲芸伸出威能迫人的手指,却最终僵住。 「依子就不信,你一个堂堂天尊这两万年时间就不用修炼了?天天守着这圉狱殛囹琢磨些歹毒的法子折磨你师父?就像你自己刚说的,你们之间并无仇怨,为的不过是去挣一线生机。 所以留在这里的,也就不可能是你的本体。用你们修士的话怎么讲?一缕元神对吧?只要隔绝了你这元神和涔云玄泽书中小世界的联繫,自然可以绝了你对这世界的影响。你比我们强多少,也就根本没有关系了。 而更有趣的是,将你这元神与本体隔离开,你的下场又会是如何呢?」 宗主的身影并没有被抹去,而是在无规则的交替闪烁中失去了一些东西。而剩下的,在形体终于稳定下来之后,变了一副样子。 长眉垂须,仙风道骨。此时的宗主换了性别年纪,正是倒仙宗正殿里那玉像祖师的形象。只是眉宇间哪还有一丝谦和慈祥?已是狰狞扭曲得有如恶鬼修罗。 「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本座一开始就不该妥协!」 厚德天尊张口,声音自带回声混响,颇有些魔王气派。实际上却只是它在这里的存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你自作聪明以为毁了本座附在宝书上的元神就可以摆脱本座吗?我早说过,这涔云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的徽章装不走梅娴诗,你不可能救她出去的!」 厚德天尊伸手指天,就见到围着湖岸的圉国大军仿佛一个个全都有了踏波而行的本领,飞快地向湖心岛冲来。冲到近前,才发现这些人全都失去了形体,失去固态形体的身体器官互相交缠,逐渐融合成一团黑雾。雾气保持速度继续涌来,其中还不断隐现着一张张痛苦看的面孔。 当然黑夜中这么真切的场景只有康斯妮能看到,她的手上出现两把短刀,额头崩起几道血族动用血能时特有的青筋。 曲芸却是毫不理会,只回应道:「这样啊,那你认识这东西吗?」 0205 第五章 曲大小姐的半寸仙缘(第四十一节完) 曲芸手上掏出的是一张卡片,很像是自己为了进入游戏向蓝枫讨来的那张邀请卡。 【拉马克游戏应选邀请卡】,这当然不是曲芸预先准备的,也不是蓝枫给她那种需要枕着睡觉才仅仅「有机会」触发的卡片。 这是一张价值一千能量点,可以邀请一位「家园宇宙区域」之外的任何存在入队的邀请卡。只要有三级的徽章权限,加上足够的点数,即买即用。 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厚德天尊,显然是认识这东西的。 「啊啊啊啊啊!你要死!你们都必须死!你们死了,梅娴诗还要再让我重来两万年啊!」 他咆哮着,那围湖大军化成的黑雾已然沖入湖心岛。康斯妮试着躲闪,格挡,却是没有用处。最后只能挺身挡在曲芸前面。这是无形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如何躲闪? 曲芸却是从魔法师的精神世界视角观测出了这些黑雾的本质,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止。 果然,黑雾只是无害地穿过她们每个人,全部涌入了厚德天尊的身体中。 威势骤升! 只是…… 「怎么会这么少?元婴境?我该恢復化神的力量啊!」浑厚狰狞数倍的声音,底气却是少了几分。 曲芸手指卷着髮丝微笑:「你以为依子的同伴还留在山里做什么?能让你这数千分身全数赶来?」 「你事先让她们露面引走了大军主力?」厚德天尊一怔,却又随即坦然:「没有用的,你以为这涔云天下有多少人?圉国虽小,也好歹有几十万的一国人口!」 「只一个人,」曲芸卷着发梢嘆了口气:「你要保证诗诗不会受影响想起自己身世,又怎会让外界之人入这圉狱殛囹?无论本性如何,每一个人都被你如臂指使,唯一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你化身万千,一人分饰这涔云全天下的人! 让这千万分身各成性格自行其事构筑一个普通的圉国社会,无非是为了在相对『正常』的环境下更好地对诗诗施加影响。到了你需要的时候,自然可以取代化身生出的性格自主,控制每一个『人』进行你对她龌龊的伤害。 涔云天下只得一人,这一人却不是你这无用的元神,而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梅娴诗!囚了自己的主人,这天下哭泣了两万年,现在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要几十万人的分身跨千山万水回来,你需要多久?元婴而已,你就这么自信自己的时间足够? do- fi tei!」 从最后一句反问到念完咒语的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曲芸试图将石桌收入徽章空间。因为厚德天尊在这涔云界留下的一缕元神,其中玄泽书之外的另一半便在这石桌里了。 为什么呢?曲芸能推断出箇中玄机,还多亏甄辉齐的功劳。在他的汇报中,曲芸得知那石桌和书本都是在宗主卧房的。若只是为了防备甄辉齐,却又何必将桌子一齐搬走? 到这里,曲芸大致就推断出石桌上似有玄机。而收了《涔云玄泽书》却未能泯灭厚德天尊的一捋元神时,她立即想到了元神的部分附在这石桌之中。 结果,尝试过后,石桌却没能收进去。反馈的信息是:体积过大。 石桌的大小是足以进入曲芸现在三级的徽章空间的,这她试过。所以结论只可能是,石桌的体积远比看到的样子大。 以魔法师的视角,曲芸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能量从石桌上渗出。所以她借着背靠桌沿的姿势全力向后一顶,却是纹丝不动。 这就可以判定,石桌与这湖底山峰是连在一起了,当然装不进去。 收入石桌的举动引发了拉马克系统的信息反馈,而来自拉马克系统的讯息却不知为何被厚德天尊捕捉到。当然这也不奇怪,这位幕后者已经不止一次暴露出对拉马克游戏远比云裳这些应选者更深的了解了。 所以在曲芸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反应时,他暴起出手。 半空中长眉垂须的长者捲起滚滚黑雾瞬移般沖向曲芸。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团翻滚的烟雾,却在下一瞬间固定在了曲芸身前。两指併拢,夹住一柄挡在两人之间的短剑。 短剑尖端戳在厚德天尊眉心,流下一丝血线。而剑柄那端则握在康斯妮手中。她笑了,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舔了舔嘴角。 跨两个大阶,以速度为血脉专精的康斯妮并没有追丢在旁人眼中已经消失的身影。比厚德天尊更快地挡在曲芸身前,右手短剑一剑刺出,正阻住了冲来的天尊。 那老人被这么一组,曲芸已经开始吟唱。他额头骤然暴起了比动用血能的康斯妮还要更多更突出的青筋,五官都开始升腾起黑雾。 「破!」 掌心金光一闪,元婴之能下一股无可阻挡的巨力便裹挟着威势席捲而出。这天崩地裂的威能冲击下,康斯妮却半步未退,右手瞬间被绞成血雾。 却也借着用手臂引导力道走向,完全卸去冲击。 「缷力式」,不枉郭老所授武学精髓之一。被康斯妮借兵器一用,发挥了数十倍的功效。否则她断无可能跨两大阶档下元婴大能一击而不退。 右臂粉碎的同时,她左腿竟向前跨出一步,瞬息间又是左手短剑再次准确地向厚德天尊眉心刺出。 天尊之前接剑出招的左手再次并起两指,向着康斯妮一点,她的左肩便腾起一团黑雾。右手没有再次夹住剑锋,却是握住康斯妮刺来的左腕。向旁一扯,硬是将康斯妮仅剩的一条手臂扯了下来。 在这时,曲芸的咒语却是吟唱完毕了。 do- fi tei。三个音节,两秒钟,生死一线间。 这是一个曲芸从未敢运用于实战的法术。同为一环魔法,它太复杂了,却是唯一能解决现在问题的一个。 小裂解,全系一环法术中最困难的之一。在【基础奥术学】中所述,这是一个没有相应天赋的话,即使蓝袍的高级法师也无法发挥效用的低级魔法。 使用一环小裂解术,需要在精神世界针对施法对象描绘不同的复杂结构模型。通过削弱分子层面的范得瓦耳斯力在有限范围使物质变得不稳固。 作为弱小的一环魔法,它被一切附魔类能量场排斥。但对普通的无魔结构却有奇效。 构筑影响分子级围观结构的建模本就困难,再加上因为这个法术范围极有限,所以控制生效区域的形状范围成了最大的难点。 这个法术,正被曲芸准确运用在桌脚的横切面。薄薄的一层,没法更大了。哪怕有一毫米的结构没有破坏,曲芸也绝对不可能靠体力折断一根普通的石柱。 然后,再次全身力气一顶。 「咔嚓」,随着分子引力的断链,石质桌脚发出沉闷的开裂声。 于是就在康斯妮被厚德天尊扬手丢弃的手臂还未落地时,石桌凭空消失了。 「啊!!!」拖着长长的尾音,厚德天尊一缕元神的哀嚎声调转瞬间高高低低不停变化,其中夹杂着越来越强的白噪音。 「曲芸!本座记住你了!莫要让老夫寻到你所处的世界!一日不除你,老夫一日不得证道啊啊啊啊!」 曲芸露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啊?原来你居然不知道我们是哪来的啊,那依子更放心了。慢走不见,再见的话,还是先准备好怎么对付实力恢復鼎盛的你家师傅吧。」 听了这话,那元神在最后一瞬吃力地扭转过头。只是头转动向正后,身子仍旧定在那里。此时他已经无法发声,让伴随着白噪音闪动的面孔旋转间更添加了几分诡异。 入目的光景,是那俊秀到难辨雌雄的清冷面孔,伶俜消瘦的身影披着儒雅的蓝衫,茕茕孑立,踽踽而来。她只有十三岁,却婉如那超脱了岁月的真仙,目光清澈又坚定。 两万年,红尘浊世,利慾权势,生死轮转,苦难悲离,没能污了这双眸子。 那一抹蓝影一如五万年前,在这山顶的小院里,教他修道时毫无差别。 区别只是,她更年轻了,而他,更老了。 梅娴诗走到曲芸身边,伸出手,淡淡一笑:「书。」 康斯妮有些紧张,但她忙着催动血能止血,这种时候就只能相信曲芸的判断了。她本人是不敢十分信任这个面孔英俊的女孩,毕竟她身世后面附带着太多远远超出自己层次的东西。 曲芸却是眯眯笑着歪了脑袋,手中突然出现的《涔云玄泽书》已然递出。 「冠名天尊的,都是大乘修士,差一步可登仙位的,」梅娴诗久久凝视手中浅蓝色的线装书册,最后却是少见地笑了笑:「只是这般,真会给他直接找去你的地方了。」 没有筑基,无法施展道术,可这书册本是有灵性的。 轻抚书嵴间,一团黑雾由书中腾起,立时随着刺耳的尖啸消散。 涔云界两万年未歇的雨,停了。 阴云散去的天空,是像海一样的碧蓝,一如梅娴诗喜爱的衣衫。 「芸芸,你帮了我太多,甚至没资格跟你提什么恩情了,」她转向曲芸:「所以说句你口中『伙伴』会说的话,估计你爱听。 请再帮娴诗一次,陪我从头来过,直到登顶那最后一步吧。」 「嗯。」 0206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一节) 「恭喜云裳仙府拉马克徽章升级到第四阶!」 随着米莎欢快的电子合成音,团队空间里四处暴起礼花。在把一众刚从战场传送出来的云裳玩家吓得东倒西歪后,所有彩纸和火花凭空消失,连一丝尘屑也没有留下。 「吓死老娘了。」任棉霜摸着胸口从曲芸背后站起来。曲芸还是蛮欣慰的,任姐在学着坚强起来。以前的她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四级的拉马克徽章有什么新功用呢?」曲芸问着,眼睛却看向身边茕茕孑立的少女梅娴诗。所有人人仰马翻时,这个目前实力最弱的少女却是平静得像一潭池水。 虽然外表上高挑消瘦,像男子般英俊。把梅娴诗跟曲芸康斯妮萝莉脸三姐妹丢一起看,外人还真分不出年纪。但她其实是整个云裳仙府最小的一个孩子,十三岁。 正是三级徽章新增的拉人功能让曲芸得到了这宝贵的伙伴,同时也以满分顺利通关游戏。她又怎么可能不去关注新增加的徽章功能呢? 是的,拉马克游戏千变万化的成就系统中居然存在满分这个可能。细想下来真的是涔云界太小,而曲芸又太过活跃,一路上与所有可能存在成就的势力都发生了激烈冲突才得以收穫。 【游戏征服者】,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隐藏成就。 米莎急着回答曲芸的提问:「第四级别的拉马克徽章,可以在游戏间隔中自由滞留拉马克空间十二小时,储物空间增加至五十立方米。以及两个最重要的新功能: 第一个是可以花费一千能量点选择下场游戏的类型是竞争还是合作,或者从abcd中选择下场游戏的级别,又或者选择游戏规则倾向偏智略类还是偏战力类,三者只能选其一。同时团队中的个人也可以选择花费一百能量点在下一场暂时离开团队以个人身份参加游戏。」 这样看来,之前第三场三卒挫帅韬略团能自主选择游戏,用的应该就是这个功能了。所以那时韬略团就已经是四级团队了?现在呢? 从一般团队十几几十场游戏一升级的频率料想,应该还是和之前一样吧。只是并不能确定之前的韬略团就只是四级而不是更高。经歷了最近几场游戏,曲芸见识到了拉马克老玩家的强大和游戏世界的天外有天,不得不重视一下之前施学申提到的那个武斗系团长施伍池的存在了。 「至于第二个四级徽章的特别功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权力,你们现在可以进入『域』了。」 「这个『域』倒是之前就听你说过。你这样的系统管理者,每人负责一个包含三五个小团队的界。而所有这些界,也就是我们整个地球的应选者总和起来,便是这个『域』了对吧?」曲芸接着问: 「这域里有什么,我们一会自己去看看就是。但是进去之前,是否可以告知里面存在的危险呢?毕竟全世界的玩家集中在一起,寻仇的,排除潜在对手的,见到弱小者顺手杀掉的,应该都不在少数吧?」 「敬请放心,域中有系统力量禁止一切应选者间的实质伤害。想要对你们进行攻击的人会触发『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在域中,应选者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安全性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八二七四三。」米莎摇晃着大脑袋解释。 曲芸觉得这段时间她似乎在有意学习,各种拟人化的行为越来越自然了。 「虽然理解你作为系统管理者说话需要精求细节,但是精确到这样吹毛求疵的数字反而会让人担心吧?剩下那千万分之二的机率是几个意思?好让人在意啊。」曲芸吐槽。 「是这样的,十级徽章权限持有者将获得部分系统限制豁免。或者更实际地说,针对域的拉马克系统限制力通常已经不足以限制那些应选者的力量。所以如果遇到十级应选者在域中攻击你,系统是无法给予保护的。但是相应的,针对攻击你们也会得到反击的权限。」 嗯,原来可以反击啊。果然不用担心……个大头鬼嘞! 「我们的域中有多少十级徽章持有者?」尹熙颐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 「抱歉,权限不足。这个米莎说不出呢。」话这么说,镜子般光洁的大脸却是转向曲芸。 曲芸会意:「之前很多次的情况都表明在拉马克游戏里,下级权限想了解上级权限的信息大多都是被系统严格锁死的。不过关于这数量的问题其实我们可以推算出的。 既然域的范围涵盖我们的地球全世界,那么按照官方给出的超人与凡人五万比一的模煳数据统计,全球八十亿人口合计约十六万超人存在。 再想想刚才那个千万分之二的比例,就算考虑到十级应选者不太需要在域中露面等特殊原因把机率压缩一百倍,那么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十级应选者也应该是一双手就能数过来的。」 米莎赞许地点头,她可什么都没说哦,这都是曲芸自己推测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官方的数据会是模煳统计呢?虽然曲芸她们现在还远接触不到那博弈全球的层面,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常识也足以推断出来。 超人是这个世界上不容置疑的特权阶层,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只遵循自己的一套标准肆意行事。如果一个超人不愿意配合,普通人的权力者几乎是没有任何能力去强求的。 如果上层阶级通过地位,知识,金钱来压迫下层阶级,那么下层阶级可以醒悟,可以反抗,可以以革命的名义弄浪覆舟重新洗牌。但是当上层阶级以个体为单位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实力,实质的反抗便再不可能成立。 那些普通人中的精英,统治者,承袭了古老传承的利益集团,所能做的就只有利用超人之间不同个体团体间的理念冲突来制造相对平衡。毕竟在相对和平的二十一世纪,即使是超人也大多数心向和平稳定的社会发展。 只要在他们的利益和特权得到保障的前提下。 这种微妙的平衡下,稍有不慎,便是之前改变歷史的四次世界大战,亦或两年前大庸燕都遇到的大灾变那种灭世规模灾难的重演。 地球打没了,超人们可以拍拍屁股去拉马克世界生存,甚至可以申请转域,这些普通人中的统治者呢? 只有小心翼翼地妥协。 这对世界其实也是一种公平。无论你出身,相貌,财富,地位如何,只要靠着过人的头脑或体质,坚韧的品质或一点运气而在残酷的拉马克游戏中存活下来,便可以在几个月内成为不可一世的人上人。 这是一个个体可以凌驾于群体的世界,一个残酷,却充满梦想的世界。 曲芸她们管这世界叫做地球,大庸。而在米莎的后台系统中,它的名字是: jxy20-z16y区。 0207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节) 一回来就是噼头盖脸的信息轰炸,说的众人半天没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 曲芸歪着头,手指夹起一缕髮丝正思索着,被终于醒过味来的尹熙颐轻轻拉了一下。只见她一手拉着曲芸弯曲的袖肘,另一手指了指地上的张洋。 张洋正趴在地上,费力地喘息着。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很痛苦的模样。却不敢吱声,可怜兮兮地掩饰着自己的存在。 「啊!既然都了解了,不如现在就去域里看看吧?米莎推荐先去自由集市为新人找找合适的图谱和武器哦。如果能量点不够的话,芸芸你也有些打算出售的手工道具吧?别看你们新团队刚成立,可这能量点加起来在域中也算是……」 「你一进来就噼头盖脸讲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吸引我们注意,让我们忘记处理她?」尹熙颐有些生硬地打断了米莎的话,惊讶地看向她。 虽然米莎没有面孔,但单纯的硅基生命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最擅察言观色的尹家大小姐? 米莎红了脸,低着头。默默点头中腾起一捧蒸汽。 「为什么?」尹熙颐真有些生气了。她比云裳多数人都和张洋相识更久,从没想到这个本认为可以交心的朋友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她已经,绝不可能再原谅她了。 「为了曲芸。我们是朋友,不想看她悲伤。」米莎的回答却让所有人有些睖睁。 除了曲芸外,其实没有人从心里把她当成同伴过。反射率几近完美的身体和总是带一点电子合成音的语声让她们总是下意识把她当一个计算机ai。 仔细一想的话,比起别人界中仿佛生杀予夺主宰般姿态的系统管理者,她们家的米莎真的是超可爱的。她从没有滥用权限欺负她们,也没有过刻意刁难;她始终在为她们着想,尽力帮助她们,甚至努力让自己的言行表现得看起来更合群。 接着,便是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曲芸。 「哎……」曲芸深深嘆了口气,却是看向了委顿在地的张洋:「我给过你机会了,见面的时候,对战新秩序的时候,在涔云界的时候。三次了,你三次选择了离开。既然如此,现在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不!求求你别杀我!芸芸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 瘫在地上的张洋一听就吓哭了。说得焦急,声音却并不大。看起来实在是虚弱得叫不出多少力气了。 可就在曲芸因不忍而别过脸去的一瞬间,张洋的袖口却是弹出一柄袖剑直刺曲芸。 「小心!」曲芸脑中响起了康斯妮的声音。十米内的精神沟通,一个常见的血族小伎俩。 然而,飞出的袖剑并未伤到吃惊回首的曲芸,甚至连一瞬间挡在曲芸身前的康斯妮都没碰到。像是毫不理会张洋挽动的道决,出手的飞剑划过一条圆润的抛物线,十分科学地自由落体坠地。 这突发状况让曲芸愣了神,却是丝毫没影响到康斯妮。她已经闪到张洋的背后,双手短剑十字交叉卡在张洋的喉咙上。 嗯,虽然不用系统恢復,以血族之身几天后也可以断臂重生。但康斯妮一回来就花了几百点完好修復双臂,防的就是张洋。 张洋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失效的道法,接着歇斯底里起来:「我不要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康斯妮抬头看向曲芸。 「我不杀你,但是既然你不喜欢做我们的伙伴,便自行离去吧。现在你成了修士,也有了一点进化积累,该不会再那么容易被欺负了。我欠你的,能帮你的,到此为止了。」 曲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长笛的低音区,透着鲜明的冷漠。 「你……你会后悔的!曲芸,我恨你!」 得知自己不会死,张洋又硬气起来。她知道曲芸对自己说出的话便不会反悔。 曲芸听了却只是心头一抹悲凉,她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我们曾经的那些时光,对你来说都算是什么呢? 「随你吧……米莎,我要行使团长权限,将张洋踢出本界。点数……从她身上扣。」 米莎生怕张洋再说些什么刺激曲芸,在她一脸惊怒似乎还要争辩什么之前就挥挥自己浮空圆球状的上肢,让她凭空消失掉了。至于从张洋身上扣去一千能量点踢出团队,这是给被她屡次威胁到的云裳团员一个交代,也是拉马克徽章三级后团长本就具备的权限。 「转界是随机的,米莎没法干涉。但是可以查询到她的去向,是一个团队刚刚团灭后只会出现新人的界。」 米莎这是在安慰曲芸,她监测曲芸的生理指数,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放下。当然,关于张洋的去向她说的也是实话。 「芸芸,其实她已经不能修炼了,」梅娴诗插话道:「之前在倒仙宗她自称吃了化灵丹。那丹药的作用是消化灵根,以尚未筑基的身体施展道法。」 原来之前见张洋瞬发道法,都不需要引动天地灵气,是因为燃烧着自身的灵根,全部自给自足才能做到。三大定律能量不灭,诚不欺我。 曲芸长长嘆了口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娴诗只是不明白,你没有负她,她为何如此执着于恨?」梅娴诗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真的在意,但曲芸还是回答了: 「现实落差,嫉妒,野心。现在都不重要了。人心自有执着事,如你这般看透尘事还自得潇洒的,世上怕也没有谁了。」 「还真是温柔啊,人家都吃醋了呢。小芸,你真不该放她走的。」女王形态的任棉霜,对曲芸语气依然是客气的,话却是直来直去。 「别担心。身在这游戏之中,永远少不了的就是仇家了。难道你还希望被你凌虐过的所有对手都原谅你?爱上你?还是打算杀光每一个对你有敌意的人?任姐,这不现实。 在这里你能依赖的,就只有自己和身边的我们。仇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没了张洋,每个月至少两次得去和陌生人拼命你死我活的情况也不会改变。而且若真还会遇到需要生死相搏时,我保证不会再放过她。所以,这里就允许我任性一次,放她去吧。」 0208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节) 说罢,曲芸别过头去,却发现居然四周都有人环视着自己。最终不得不超丢人地当着众目睽睽任眼泪流下。 直到这时候,云裳的众人才意识到这个一直被她们视为领袖和救星的,似乎不可战胜的身影其实是多么娇小和柔弱。在环环阴谋与重重杀意间她总是无所谓地笑着,那么迷人。 然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却在此刻真切地看到她的眼泪才纷纷意识到,她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一个孤单到不抱着谁就无法入睡的孩子。 由于种种原因她错过了整个世界的善意,生平第一次好不容易遇到两三个可以交往的朋友,其中每一个对她该有多重要?此刻却是为了她们放弃了。 必然是为了她们。若只有曲芸自己,她一定有办法再通过几次患难与共让张洋回心转意的。毕竟张洋也从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同样只不过是个受到伤害而乱了心智的孩子。 看着曲芸的样子,大家无不转开视线。她们何尝不知道逼走张洋对曲芸的伤害,但为了所有人的性命考虑,这里真的容不下她了。 最后还是康斯妮,踮起脚尖,从背后将曲芸揽在怀里。 曲芸却是拭去泪痕,很快换回了迷人的笑脸,轻轻拍开康斯妮的手臂打趣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让我们欢迎新伙伴诗诗加入云裳仙府的家庭哦。倒仙宗的名字其实就是你之前起的吧?和我们的品味意外地契合嘛,相信可以相处愉快的。 能做大乘修士的师傅,这两万年的时间还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你们修士讲缘,若不是凑巧赶上你实力低微,这区区一千点的邀请卡肯定是无法生效的。所以就相信你会加入我们是机缘註定的吧,欢迎。」 生怕曲芸再难过下去一样,所有人都赶忙鼓起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金属球碰撞的让人牙疼的声音。 「倒仙宗大概是我的,轮迴两万年,多数事情都记不得了,」梅娴诗却没有被气氛感染,始终平静如水的她超认真地回答:「正因为如此,娴诗的用处,只怕也是很有限了,对不起。」 曲芸这次是会心地笑了:「关于拉马克世界的情况我们之后细谈,现在你只需要知道,别的团队可能会要求每个成员为了生存全力拼搏,发挥作用。但在云裳仙府,我们只需要每个伙伴都能幸福快乐,和大家友爱相处。剩下的,陪依子去尽情享受游戏就好了。」 不要背叛。即使刚刚经歷过一次,偏偏这句话曲芸没有像迎接张洋时那样对新团员讲出。因为她清楚,这对梅娴诗是不需要的。 云裳几人虽各自背景不同,但本质上都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大庸的普通人。她们是没有人能像曲芸这样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但是这霸气侧漏的发言,还是激起了每个人心中的一股豪气。 是的,在看不到边限的拉马克世界,云裳仙府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团队。但是从一开始,她们就从来不是弱队。 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态度。 是曲芸用一场场漂亮的分数带来的安全感,足以让绝大多数玩家羡煞的安全感。 至于真的能陪曲芸去无所计较地享受游戏的,怕就只有这位新加入的小妹妹了。曲芸还会为了对她而言难能可贵的每一份感情落泪;而梅娴诗,真的是没有什么会放在心上的。 连对大道的追求,也只是一份坚持,而从不是执妄。 最后,在决定第一次进入『域』之前,曲芸她们清点了一下这次的收穫和手头的积蓄。 首先是人人都有的游戏胜利奖励,四百七十点进化点以及九百二十点的能量点。由此可以看出,把张扬踢出的一千能量点基本是把她的收入榨干了,这惩罚不可说不重。 至于为什么是四百七十点呢,这里还有个有趣的情况。 在上一场游戏「探仙觅缘」中,游戏规则是入手一本凌霸七品以上级别的功法。胜利奖励从凌霸七品为基础分数一百点开始计算,以每品级提升增长十点收穫。 这样算下来,到达已知最高物品顶级的破天一品,游戏获胜的奖励收穫应该是四百六十点。 不像拉马克系统对实力评定的分级,应选者达到一个等级才会得知相应的划分。就算去问别人,也很难获得超出自己能接触到的圈子的信息。这才会让曲芸她们始终了解不到点光以上的通用实力等级评定还有什么。 可物品等级就不一样了。米莎那里林林总总明码标价,一开始就知道世上所有东西归纳为拉马克系统的价值判定只会存在尘屑,战魂,凌霸,通冥,雄傲,破天这六个级别。 其中随处可得的凡品犹如凡尘杂屑,是为【尘屑】。比如现实世界的菜刀,手枪,急救药品这些东西。价值不超过一百能量点,其中大多数仅在十几能量点以内。 除了像遇到曲芸前穷困潦倒无力自保的任棉霜那种特殊情况,一般没人会用能量点进行交易。 第二档的物品命名【战魂】,象徵抗争命运的精神,也就是拿起真正武器战斗的觉悟。它被认为是足以满足应选者一般进行游戏需要的专门装备,比如重型枪械,最低等附魔刀剑等。从九品到一品的价值一般在三十到八千能量点之间。 之后的【凌霸】视为凌绝凡夫独霸战场的战术大杀器,是可以左右低端战局的装备。比如坦克,飞弹,储存像炎爆术这类三环奥法的蓄能魔杖等。通常价值在五百至两万能量点之间。 第四等阶的【通冥】代表开始涉及更本质的力量,意识世界。它通常包含中等附魔物品或涉及意识世界的宝物。比如死亡之书,缚仙索等。价值在一万到十万不等。 第五阶物品名为【雄傲】,持有此兵,可自立江山雄霸一方。它们是可以左右世界局势的战略级装备,包括最低级的可以成长的装备和高级附魔物品。比如核武器,巡空级飞船,魔灵战甲等这些五万到一千万能量点的装备。 最后的【破天】意为已经到了世界的极限,可以去打破维度束缚了。破天等阶的装备通常蕴含巨大能量,只有真正强者才能发挥出其潜力。而能力不足者就会无法使用甚至是接触便会有巨大危险的。 这些物品,很多都是受到了更高维度强大祝福与诅咒的装备。最低级可拥有自己意志的装备。比如让康斯妮耿耿于怀的细剑血丝,还有魔能炮之类的。这些东西几乎难以复制,很少能用能量点购买到,最低也价值也不会低过五百万能量点。 以上六个阶位,就是拉马克系统通过功用为宇宙中所有物品进行的价值衡量了。而其中每个等级又具体根据效能,歷史价值,艺术价值等因素分为九至一品。 因为设计到艺术价值等原因,每个级别的三到一品反而比下一个级别更罕见甚至更贵重。 这些都是曲芸已经具备的常识。那么问题来了,这本《涔云玄泽书》的等级,被系统认定为【隐机】。 0209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四节) 所以云裳众女围着这本茶几上的功法书,一个个目瞪口呆中。 这标註在物品等级后面的「隐机」到底算个什么鬼呢?而且不仅仅等级莫名其妙,每个等级下从差到好的九至一品这品级分类也是压根没有标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等级【隐机】应当是比代表着世界极限的【破天】还要好的。 多出的十点游戏胜利奖励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而真正让曲芸他们确定的还是这物品的价值。 据米莎的鑑定,这本隐机等阶没有品级的功法,价值七千万能量点! 显然比起这只针对所得最高等级唯一一本功法的那那点可怜的游戏规则奖励,这件隐机级别的物品《涔云玄泽书》本身远远更具价值。 了解了拉马克游戏的情况,梅娴诗一听这报价就表示如果需要可以把她的书卖掉。这书她能送给自己弟子一次,自然也不会介意再给自己的恩人一次。要说现在梅娴诗心里有什么真正放不下的,大概就只有曲芸的恩情了。 一心渴望修仙的甄辉齐第一个不干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但是这阻止不了他现在一见到梅娴诗眼睛就变成小星星啊。这可是真正的仙师妹子,梦中偶像啊! 梅娴诗的性子在云裳仙府没人讨厌,但爱到如此狂热的怕就只有甄辉齐了。 不行!绝对不行!把我卖了也不许卖功法! 然后女生们就开始认真讨论要不要把这货卖掉了。最终结论来自米莎掷地有声的一句「价值为负,系统拒收!」从那绝对反射的面孔看上去,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当然卖功法这荒唐的提议曲芸是不可能同意的。没了这书让梅娴诗修炼什么去?再说她们根本就不穷啊,完全用不到那些能量点。 最重要的,还是这书本身的价值。它通灵性,认梅娴诗这个主人。所以里面整整一个涔云界现在都是梅娴诗的了。 除了厚德天尊元神一神化万身的那几十万人口没了,这涔云界里面留着的建筑器物,灵植异兽,那大好河山以及本就是梅娴诗创立的倒仙宗里那成百上千的功法秘籍可都还在呢。 她们转眼间拥有了一整个世界,这怕是能量点所无法衡量的价值。 除了这最大的无法衡量的收穫。再剩下的就是通过在涔云界分头行动,每个人都有多多少少获得了一些成就奖励。 至于被称为成就挖掘机的曲芸,本场更是通过接触了全部相关势力而获得了大大小小共计一十八个成就。 其中可累积成就就有入手了【迫不及待lv4】和【夺宝奇兵lv2】。前者再升一级就可以得到可选变异奖励了,着实让人期待。 而除了【聆听天道】,【小试仙缘】等一些只奖励能量点的小成就外,最意外的就是那个奇蹟般的隐藏成就: 【游戏征服者】:天哪!你彻底征服了拉马克游戏,至少是在这一场中。整个世界再没有你不了解的秘密或未挑战的敌人!完成了一场游戏中存在的所有成就,给予你五千进化点的奖励。 而拯救梅娴诗这件旷古绝今的伟业果不其然也收到了一个相当喜人的隐藏成就: 【破界奇缘】:通过拯救隐藏人物大乘修士梅娴诗的神魂,你得到了一万能量点,也许还会附带一份经得住考验的关系。 这惊人的收入,尤其是之前在a类竞争游戏中都未曾得到过的巨额进化点着实让曲芸的实力前进了一大步。 经过这段时间对奥法一道的研习,她最终绝对把大多数进化点都用在【大脑自我认知区域】上,单单这一项的进化曲芸已经达到了三千点。 显然,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对于感知和影响奥法元素有着直接和至关重要的影响。随着每次游戏后对这一区域的开发,曲芸先是接触到凡人本不可能触及到的魔法力量,接着能使用的力量限度越来越大,能控制的精细越来越巧。 直到这次突然大笔进化点投入,开发程度暴增后,曲芸感受到了这一区域开发的又一影响,思维速度明显增加了。 这种增加并不是直观的「更聪明」了,而是纯粹思维速度的增加。遇到一个问题原本能想到三个解决方案,现在还是只能想到三个,不过十分钟的思考变成了一分钟。 而其带来的直接收益就是,那些需要在思维中限时建模的法术施展速度和复杂度得到了显着提升。 然后曲芸立刻画一百能量点做了一个变异检定。这类似身体检查的扫描虽然随时都可以做,但是由于只能产生关于当下状态和问题的报告,并不能预计之后继续发展的可能,所以对多数玩家来讲同样的能量点还不如攒下去直接购买绝对没有问题的进化图谱。 但这对于曲芸这样自己开拓新路子的应选者来讲就很必要了。曲芸之前也做过两次。没有频繁检查,只是因为没有用在大量进化点使用后着实有些浪费。曲芸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相信自己每一次选择的进化。 但是这一次,她明显地感觉到出问题了。 在思维速度显着增加的过程中,曲芸感到了对自己身体的一种疏离感。这感觉就好像是隔着屏幕操纵游戏中的角色一样。它有你的名字,你的相貌,会按你给出的指令行动。 但是偏偏你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本以为「现实」的世界,而是一台显示器。你对它的操作也不再是挥挥手动动脚,而是通过键盘滑鼠给出相应的指令。 这变化发生在曲芸身上,倒不至于恐慌。但她毕竟不想搞成傻子那样,还是得谨慎对待。 米莎的身形明显体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她还是遵循职责为曲芸做了变异检定。果然,曲芸的进化并没有造成任何显着的隐患。 「这就是接近跃维的体验了,你之前尝试过的,记得吗?改变的并非是你的身体,而是世界原本如此,只是现在你看到了。」米莎如是告知。 0210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五节) 世界本无极,灵体自合离。一夕蜕凡骨,开眼看菩提。 曲芸还是很快理解了米莎的意思。表世界的科学家早就推算出宇宙的十一个维度,我们所看到的三维世界,又怎么会是极限会是全部一切呢? 人类三维的身体,原本就是盒子里的玩偶,屏幕中的角色。人们以为自己本就如此,是因为他们没能开眼看到自己的精神灵魂在更高的独立维度中如何操纵着「现实中」的自己。 所谓的「跃维」,其实便是认识到这一重关系,以更高维度的操纵者视角来看待盒子中的自己和世界。 从此以后,你的双手不仅仅可以在屏幕中抓握挥摆,而还可以从键盘上拿开来,去喝一杯水,搜索些游戏攻略,甚至拔掉电源砸烂电脑黑进系统! 当然按米莎的话说,跃维的标准是升入点光境,而这只是升华高维生命的开始。所以曲芸之前遇到的那些点光境对手也不能篡改电脑系统,轻松地直接从存在角度抹杀她。 也不是完全没有,那悖影集成的任基舒思念体便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扭曲一切接触到的事物的超越四维的存在。幸好她没有明确的意识和智慧。 在拉马克游戏之外,生命跃维演化的过程将会相当漫长。从认识到自己屏幕外的身份,开始构筑自身的能量循环体系,到再次跃维到第五维度以波粒弦的视认识世界,到最终成为六维生命,思维反应无限接近唯心主义相对论中心灵之光的光速。 在涔云界相关文献的记载中,这便是结丹到飞升的完整过程。 四万年,这是一个生命未经拉马克游戏洗礼自然进化到完整跃维至六维生命成熟体的最快速度,最短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生命的意识速度会随着进化越来越快。速度越快,便越接近心灵之光这精神世界速度的极限。越接近意识光速,生命的寿命便会越长,这便是实力强大者可以趋近永生的原因,也就是唯心主义相对论了。 当然,这都是些遥远的事情了。现在曲芸要面对的,正是三维生命即将蜕变成四维生命的重大关卡。 生命层级的超脱,这算是用掉大笔进化点下的意外之喜了。同样的意外之喜还有,米莎告诉她其实康斯妮通过特殊传承的血液进化方式,早在上场游戏前就已经越过了同样的关卡。 回想涔云界的种种艰险,曲芸再一次认识到身边能有她们,真的好幸运。 等到大家都准备妥当,所有人便一起进入了域。 域是个很方便的地方,几乎绝对安全,进入不需要任何额外开销,身份又被系统保护的。 是的,域本身的存在便是一个纯粹四维的精神世界,表世界鑑定一个人身份的相貌指纹视网膜什么全都是不存在的。 这对任棉霜尹熙颐她们而言无非是一种类似虚拟实境的有趣体验,可曲芸却在进入的一瞬对「跃维」的概念有了明显更深入的理解。 她看了一眼康斯妮,想必她也是同样吧。 此刻的康斯妮,看起来就是一只露出尖牙坏笑的卡通蝙蝠,十分可爱。其名为泼墨画师。 每个人的形象显然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康斯妮的形象正是她后颈上拉马克徽章纹身的图样。曲芸就是凭藉这个才一眼认出了每个人的身份。 而代号名字当然不会真的像网游中一样顶在脑袋上。四维的视角中,当你凝视一个人的形象,自然就能了解到她对应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哪怕你使用真名系统也不会介意。 曲芸并不意外康斯妮的选择,这其中还有个典故。康斯妮原本的世界自然没有大庸传统的泼墨画这玩意,但是这丫头上周见到尹熙颐在书房作画时就被这种新奇的艺术形式所深深吸引了。 所以她也开始学习作画了。凭着王室的血统和良好的教育,康斯妮很快就能弄得有模有样。只是她不太喜欢墨的颜色,黑漆漆多难看啊,还是鲜红色最棒! 所以康斯妮的创作很快从绘画美术转变成了行为艺术,根据不同兵器的选择,切口的形状深度角度可以制造不同的溅射效果。带有训练性质的艺术活动在康斯妮惊人速度下得以真正实现。 所以在涔云界战斗不打紧的情况下,她还真的留下了好几幅鲜红的泼墨写意。这样一副作品挂在卧室,还可以让引人食慾的香甜气味瀰漫在房间中,简直完美。 对于小妮子的特别爱好身为主人的曲芸当然毫不介意,她自己也蛮喜欢在后院种种花呢,只是云裳其它几位姑娘不免腹诽。她们总觉得这位外表在几人里看起来最乖巧的小萝莉,已经在病娇一道上渐行渐远了。 再看旁边,便是一张分成两半的面孔。一边黑一边白,黑色笑白色愁。这便是任棉霜的纹身形象「s,m,女王」了。嗯,不要误会。按任棉霜的话说s是微笑,smile;m是misery,悲痛。 这名字显然是女王形态任棉霜看着自己形象选择的独特口味。听说域中的代号一旦确立就不能再更换了,只希望她换回那个唯唯诺诺的正常形态后不会哭。 接下来是尹熙颐的「公主殿下」,一套和左手背上纹身一样的黑白色华丽洋装凭空漂浮着,时不时还和旁边的甄辉齐说两句话,那场景要多灵异有多灵异。 和她说话的甄辉齐呢?则是一把打开的雨伞,雨伞里不停下着雨。嗯,虽然纹身都是静态,但这货的四维形象是几人中唯一动态的。 他为自己的形象起名「伞道士」,果然向仙之心不死。就是这伞和道士吧……说没关系是真没什么直接关联,说有关系吧,不知道为什么又总觉得有点。算了,本人开心就好。 最后是梅娴诗的「丹师」。简简单单两个字,还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名号。 追忆碟中所见的故事都是隐喻,曲芸并不清楚两万年前曾经的梅娴诗到底有多厉害。但是看她名字文静来欺负的傢伙恐怕都会很惨,这形象简直比康斯妮还要坑人。 已经正式成为拉马克游戏玩家,学名应选者的梅娴诗,自然也得到了一个带有四级拉马克徽章功能的纹身。 如她自己起的名字,那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丹炉。纹在右手食指第一个指节上,看起来很小很精细。 0211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六节) 梅娴诗对拉马克徽章的储物功用还是很感兴趣的。涔云界由于世界本身自成一界空间无法叠加,很多在修仙世界中并算不上罕见的储物袋储物戒指在那里却是一个也见不到。只有以另一种原理运作,而不会产生空间叠加的拉马克徽章才可以在里面使用。 所以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梅娴诗第一次见到空间装备,自然很是惊奇。 直到曲芸提醒她,她可是有个比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大的储物空间。《涔云玄泽书》此刻正躺在她的拉马克徽章中呢。 嗯,对于涔云界确实可以利用起来。日后一些在表世界不方便的活动都可以躲到书里进行。想着从书里走出来的梅娴诗,曲芸突然记起「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忍俊不禁。 至于曲芸自己的样子呢?自然就是那脚踝上的高音谱号,她很形象地为自己选择了「音乐家」这个称谓。 众所周知,拉马克徽章的形象与徽章的主人有着必然且直观的联繫。在四维的域中这就像表世界的相貌一样是无法掩饰的。但是起一个与徽章形象直接相关的名字则会减少自己信息的暴露。 所以擅长分析人心的曲芸出于自我保护,对名字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从自己这边的情况考虑,大多数玩家如非必要应该都并不会在域中长时间逗留。而且据米莎所述域的时间速率和游戏世界一样,都是与表世界不同步的。 但是域并不大,满打满算一个小镇的大小。按照推算的数量全世界十几万应选者,哪怕只是临时有需要才会登入地挤在这样一个域中,也算得上是熙熙攘攘了。 几人……嗯,几个奇怪的图形符号通过团队空间新出现的大门进入域后,便出现在了这个广场上。广场上时不时开启一道银白色的传送门,蹦出几个符号,然后各自都很快地离开广场。 看来老玩家们进入域都是有着清晰的目标的。 把这「域」称为小镇不过只是按面积而论,实际上却是一点也没有小镇该有的样子。整个域似乎悬浮在灰濛濛的无尽虚空中,每栋所谓的建筑,都是一个几何悖论的抽象图形。 由广场四周出发的一道道潘洛斯阶梯将这些建筑功用的抽象图形连在一起。用视线去追随每一道阶梯,都是始终向上的。向上中彼此交缠,最终的终点却又继续向上进行回到广场。 一个无限向上的循环,似乎在彰显着拉马克游戏的本质:进化。 要说四维世界就一定非得处处彰显着三维世界所无法出现的几何悖论,曲芸是断不相信的。如此刻意,想必定是人为。 拥有相当的智慧,从三维世界进化而来,却是一个爱炫耀的暴发户,性格自我。这是曲芸下意识为素未谋面的域创造者描绘的心理侧写。 由于域中系统保护几乎不存在危险,几人便是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域的时间虽然独立,但是却要扣除在每个人逗留拉马克世界的限制时间中。在这里浪费太久,就没有时间去学习各种需要的知识了。 跳出传送门来到广场上,代表应选者的奇形怪状的符号中,大多数都涌向了三只石柱所构成的大门。那里就是域中的自由市集了。与它的几何悖论结构一样,这自由市集有一个形象的名字:魔鬼音叉。 从地面接触的位置看起来三只耸立的石柱,想要从任意两只柱间的缝隙通过却是绝不可能。因为再往上看,就会发现石柱间的空隙才连接着上面拱门的顶部,所以需要从中间的石柱中穿过才能进入建筑。 云裳几人各自混入人流,都是向着那魔鬼音叉沿阶梯向上攀去。唯有曲芸登上了另一条较少符号运动的阶梯。 她首先要去的目标是一只大大的莫比乌斯环。虽然本人无意,但好歹作为团长,她必须要背负起被伙伴们信赖的责任。 这莫比乌斯环,正是域中的信息大厅了。 好吧,前面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曲小姐早就急不可耐地奔着信息大厅飞起了。嗯,高音谱号没有脚,果然是用飞的移动。 别人不说,她本身可是来拉马克世界享有游戏的。比起「生存下去」,「变强」之类有前途的理想。曲小姐最最最最关心的,从来就只是去探索揭开宇宙中的无尽秘密。 比起那一个个为了求生拼搏着最后死在她手上的人,她的目标,她的理想只是那么简单,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可能是无聊。 但一个真正的彻底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为了自己无聊梦想所投入的一切绝不会逊于任何一个挣扎求生的人对自己性命的在乎。 上面的世界,会更加有趣吧。曲芸始终这样坚信着。 所以,是她现在站在这里。 眼前的信息大厅就将是迈向真理的重要一步了。曲芸相信在这里,她至少可以了解到表世界地球上的许多隐秘。如果还有嘴的话,恐怕她会像康斯妮见到血那样忍不住舔舔嘴唇。 信息大厅的一切都不是免费的,但正如米莎所说,曲芸现在的资产是远远超过同期玩家的。甚至比同级别的绝大多数玩家也有明显的领先。 像韬略团那样的老资格拉马克团队,无不是在胜利和失败中不断打磨,一点点积累进化,不断消耗点数。而能有大把能量点留在手里的,就只可能是能够在单场游戏中取得大量成就的应选者。 十几万拉马克玩家,也许再加上域外它域那些数不尽的应选者。能做到这一点的,真的不多。 所以曲芸一掷千金,直接查询了很多大多数团队宁愿攒下点数相互交换的情报,如愿以偿地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世界有一个编号,也是这个域的编号: jxy20-z16y区。 域中团队,共两万零五百六十二只。嗯,是六十一了。曲芸看榜单的功夫,数字还在变化,想必是一只倒霉的团队正巧在这个瞬间团灭了。 整个域被分为四个界组,各自以组中第一名的团队命名。 云裳仙府所在的组,共五千一百三十二支团队中。组名正如分界榜首的团队一样: 《九州》 0212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七节) 这个名字还是有点意思的。 大庸人口十六亿出头,大约占全世界八十亿人口的五分之一。根据排名列表中团队的名字可以很容易看出,拉马克游戏中应选者的比例与世界人口成正比。《九州》这一分界组中就基本都是汉字的名字。 其中第二位的《龙的传人》和第三位的《桃花源》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大庸驱除鞑虏建国,收拾了大明末期的烂摊子之后,始终遵循古法。偌大一个帝国也以上古传承将行政分区为冀,雍,兖,青,徐,豫,梁,荆,扬九州划分。 如今在这分界组中见到排名第一的团队竟然是如此名字,曲芸总觉得和官方背景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世界是由超人们在背后主导的。所以到底是朝廷掌控着第一团队,还是这九州团才是大庸乃至整个东亚的幕后操盘手,就是不得而知了。 第二名的团队也让曲芸十分有兴趣。她自己选择的进化方向——奥术法师,据米莎所说在大千世界中并不是什么冷门行当,甚至还是主流力量体系之一。但是这龙文音节的咏唱方式可着实罕见了。 罕见,但曲芸偏偏就见过。 大灾变那天,那个独立半空守护燕都的,生着龙角和尾巴的女子,使用的就是这条和曲芸相同的,凤毛麟角的路子。 「do ti- do-di fa」,三环场域盾。正是那龙女施展来护住整个天穹的法术。曲芸现在从【龙文音节与中级奥术学】的知识中查到了这条法术,只是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施展而已。 龙女,《龙的传人》?自打第一次真的使用龙文音节引动了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曲芸就深深明白所谓的「龙」可不是传说中的幻想。 那很可能是栖息在偌大宇宙某个角落的一种真实存在的神兽,甚至还可能是拉马克世界里的一条进化方向。 大庸当朝的皇帝,不是也自称真龙天子的吗? 第三名的《桃花源》也蛮有趣的。从名字看,这个团队的品味不可以不说与她们的《云裳仙府》异曲同工。会不会也是一群有趣的妹子呢?曲芸心中略有些期待。 不过人家能排到分界组第三,显然不是现在的云裳仙府可以望其项背的,甚至应该说是避之不及的。 然后呢,除此之外需要稍微,顺带,不感兴趣也不能不管地关注一下的显然就是她们自己的名次了。 这一次系统很人性化地没有收费。 《云裳仙府》,九州分界组五千一百三十二支团队排名四千零三。 可以说是一个预料之中的位置。比起同期的新团想必是摇摇领先的,但比起那些习惯了拉马克游戏中生生死死节奏的老玩家,崭新的云裳必定还有她的欠缺。 这榜单上只有分界组的排名,却无总榜。同时也没有任何米莎含煳其辞地提及过确定存在的外域的信息。曲芸由此推断,团队的碰撞是有一定范围的。 分界组间的遭遇,域与域间的对抗,想必都和她们第四场成立团队后的考验战一样是小概率非常规事件。 拉马克游戏是一个新陈代谢极快的环境。几乎每天都有新团队因为种种契机成立,几乎每天也都有人死团消在遥远的某片星空发生。 曲芸从不怀疑云裳将会飞快地赶超名列前茅的团队,也不会奇怪自己后面会出现更激进的追赶者,甚至如果有一天云裳仙府连带自己的生命一起从这榜单上消散,曲芸也不会有丝毫震惊。 无非是一丝遗憾罢了,毕竟拉马克游戏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她不清楚这榜单的排名依据是根据累积积分还是实际战力,但想必不会是每场游戏的平均评价。 这不是曲芸自大,而是除了排名大榜外还另有一个团队潜力榜。而云裳仙府,赫然名列第三! 当然,这个排名也是分界组五千多团队中独立的,而不存在全域总榜。 这些信息曲芸是从信息大厅的服务终端中获得的。每个人对精神世界的视角有些微不同,这终端在曲芸眼中就是一个光团,站过去就可以使用。 此刻代表她的高音谱号正在弯曲扭动,继续浏览其它感兴趣的信息。信息大厅嘛,当然是只要你有权限,付出点数,任何东西都可以查到。这里的权限显然要比米莎勉强开后门能透露的程度宽广得多。 所以首先她查询的当然是一个名字:拉马克。 自从得知了【拉马克游戏】这个影响着世界歷史进程的事物就是自己一直好奇的存在,曲芸当然在表世界就竭尽全力检索过这个名字。 让·巴蒂斯特·拉马克,法国生物学家。在1807年以一本《动物哲学》最早提出进化论,核心理论用进废退。 各种长篇大论的文献资料所得出的信息,总结起来就是这么个东西。 这显然不是曲芸想要的答案。所以她在域信息大厅里查询了,在这个包含一切表世界所不会出现的隐秘的象徵着无限的莫比乌斯环中。 代价是三千能量点,比之前所有的查询加起来贵出十倍以上。 曲芸当然果断支付,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消费了。 结果同样得到了一条短短的信息: 拉马克,普罗米修斯游戏继任者。 好吧,结合之前对域创设者的性格侧写,曲芸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答案只是为了给那些像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个下马威。 答案的内容当然不会作假,只是这样一个价值三千能量点的解释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就是明摆着告诉你:菜鸟,这不是你现在该关注的层次。 但曲芸显然不会因此放弃,她果断继续查询。 普罗米修斯游戏:拉马克游戏之前第五代系统,玛塔尔游戏的继承。 这次倒是便宜了很多,不过和普通的查询相比也无法比拟,五百能量点。继续: 玛塔尔游戏:第三代系统,女娲游戏的继承。 继续,五百能量点: 女娲游戏:第二代游戏系统,拉游戏的继承。 继续。 拉(ra):下宇宙系统初代管理员。 继续! 下宇宙系统:权限不足。 (ノ>∧<)ノへ╧═╧行,就坑吧,继续坑,迟早有一天让你看看谁坑谁。 曲芸一甩符尾把光团终端踢到一边,对着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域创立者不无恶意地腹诽着。 也无怪她会掀桌,最后一条「权限不足」居然收取了整整五千能量点还不带退还的。至此在信息终端沿着网线爬来的浓浓恶意中,拯救梅娴诗得来的史诗成就【破界奇缘】奖励的一万能量点基本花光。 0213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八节) 赌气过后,再返回思量一翻,曲芸发现虽然代价高昂,但是这一万能量点花的也不算毫无收穫。 首先就是最后这个「下宇宙系统」,她可不是第一次听说。 曲芸还清晰地记得,第四场游戏《遗影寻踪》后,她第一次得到巨额奖励的隐藏成就【系统守护者】中就提及她在不知不觉中守护了这个「下宇宙系统」。 此外还有就是: 嗯……一连串诈骗中唯独没有四代是几个意思?因为「四」代「死」了?呵呵好冷。 虽然吃了大亏,但好歹线索确实在逐渐增加。只是还远远不到穿针引线构筑完整画面的时候而已。对此曲芸也只能暂且放下,先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所谓手头的事情自然就是进阶了。 曲芸选择了向奥术法师进化的道路,这在表世界是一个明面上只有两个人走通过的天堑。 但拉马克游戏显然不是表世界,吓死人的能量点洒出去换来一本本厚厚的知识,她已经了解到奥法使用者在某些世界甚至是很普遍的存在。 普遍,就意味着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不是始终靠自己在悬崖边摸索前进。这个肩膀放到拉马克世界,指的自然就是更多的能量点和更多本知识。 所以至今,曲芸已经很清楚下一步要怎么走: 点亮符文,构筑法袍,进阶,跃维。 点亮符文指的是从一开始接触奥术,曲芸就在自我精神世界中所观摩的那扇大门——真理之门。记得最早通过精神节点构筑出这扇大门时,还是在第二场游戏《夺宝求生》中生存岛上的无意而为。 那时只是通过意识中一个个光点连接构筑出一扇门的形状,从中吸取法力。后来才从购买的知识中得知每个奥术师都会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真理之门。那些勾连起来构成门型的光点,就是真理之门所谓的十二节点。 真理之门上由外至内铭刻着一环套一环的刻痕,每一环上都有且仅有唯一的光点。那十二节点便对应着每一环的光点。 奥术师每当晋级,真理之门的门缝中便会根据法师的经歷和性格闪过一个个贤者符文。 法师捕捉其中的一个,安放到真理之门最外层空缺的环中节点上。从此以后,这个节点就会定型在这个符文的形态。而符文铭刻之后,法师才会得到编制法袍的力量。 虽然每个符文都与法师的性格经歷息息相关,但是代表「生命」的符文显然比代表「厕所」的符文更有力量。符文铭刻在真理之门上的一瞬,便视为法师的真名,从此再无法更改。 因此,对于已经彻底失传了贤者符文真意的绝大多数世界,出身拉马克游戏的曲芸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法师一道上,顿时显得格外有前途。 而接下来的构筑法袍这个过程,与曲芸所熟悉的附魔工作也是大相迳庭。它涉及到一个法师的本源,所以编织过程需要的并不是附魔材料,而是需要法师引导魔力源泉中的纯净魔力成丝线亲自编制。 这显然是一个拉马克系统免除工时功能都无法代劳的特殊制造过程。 魔力源泉这玩意在大千世界并不算太罕见,但是全世界只有两个法师的表世界显然不好找。这次进入域,才是曲芸至今可以晋级的唯一途径。毕竟域里是有法师塔可以租用的。 在有着完整传承的魔法世界中,普通人中大约有三成都可以或多或少地感应到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这些人在开始学徒之路时便会换上一身褐色的普通法袍。 这些褐袍学徒中,很多人终其一生只能学会两三个一环戏法。让酒变得更香醇,或者瞬间把房间清理干净。以此手艺,讨一份安稳朴实的生计。 而其它的一半左右则会在有生之年满足晋升的标准,初步体验跃维,编制自己的法袍,进而成为一名初级的白袍法师。 所谓白袍并非什么习俗,而是一种自然魔法现象。以初级法师之力从魔力源泉中编制出的丝线,永远只会是纯白色。点亮一环符文,披上白色法袍,一个法师才有能力开始学习使用二环魔法。 在这之后,随着法师力量的增长和二环魔法的逐渐熟练,日渐充盈的奥术元素从真理之门的门缝涌出。法袍上将会自动衍生出黄色的丝线,鬼斧神工般构筑出种种玄妙的图案。 直到最终,黄色占据整件法袍。这时就是尝试点亮真理之门的第二环符文,铭刻真名晋升黄袍中级法师的时候了。 而所有的白袍初级法师能走到这一步的,只有一成。 法袍是法师等级地位实力的象徵,它的存在是超越维度超越现实的。除了一些极特殊的情况几乎不可能破损,当然也不可能再被主观改变。所以,曲芸其实还是挺在意编制出怎样的形态的。 她可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老巫婆的印象。思前想后,为了搭配自己最喜欢穿的连衣裙,曲芸最终决定把法袍编制成披肩的样式。 所以曲芸马上就离开莫比乌斯环,沿着潘洛斯阶梯继续向上攀登,来到了「域」中出租的法师塔。 四维的唯心世界中并不是所有事物都像表世界一样有着具体的形象。这法师塔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用视觉去观测可看不到任何东西,它仅仅以声音的形式存在在那里。一道谢帕德音阶(shepard tone)在这里徘徊,始终由低向高永不止歇的音调彰显着它的存在,构筑了唯心意义上「塔」的形态。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高音谱号这样大摇大摆地飘进了音阶中,让路上许多符号滞足。即使是早已习惯了四维世界生活的它们也不免对这景象生出几分乖离,同时充满了莫名想要吐槽的欲望。 租用法师塔一小时,花费三百能量点。看起来除了曲芸这种土豪能租得起这塔的恐怕真没多少人,但是也不亏。因为与信息大厅莫比乌斯环不同,这谢帕德之塔的租用可是包场的。 也就是说,在这一小时中,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曲芸。他有一个绝对安静安全的晋级空间,并且可以独享一个魔力源泉。法师的晋级虽然需要时间编织法袍,但又不是字面意义上一针一线的「编织」,一小时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名字就知道,世界上明面上唯独的两位施法者:预言家诺查丹马斯和魔术师奥兹都不会身在这个以大庸文化为核心的分界组中。曲芸料想自己的占用是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却不知道她刚刚入塔,便有个身影驻足这无形的谢帕德之塔前皱眉。很苦恼的样子。 0214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九节) 谢帕德之塔中,曲芸迅速在地面上刻画着辅助晋级的魔法阵。这并不困难,所有法师晋级时都需要自己刻画的法阵,自然难不倒曲芸。 法阵之外的写字檯上,摊开着那本【贤者符文】知识。虽然在域中无法像团队空间一样加速学习什么,但面对晋级的选择时,至少可以当做字典来临时翻阅。 曲芸花了很多时间研习贤者符文,但这东西不愧为最接近奥法本质的失传符文,其理解难度是难以名状的。曲芸至今也只能记下有限的几个,虽然这足以让很多拉马克游戏外的高阶法师心甘情愿用一生的知识来交换了。 法阵成,接着是咒文: 「lei-fi-lei-fi-lei-fi……」 曲芸选择的,当然是巨龙魔法龙文音节咏唱的特殊方式:环外法术【开放】。 代表光之下降的音节tei和代表暗之上升的音阶fi,以普通人类施法者不可能达到的精确在大三度音程间来回跳跃,将环境中的奥法元素混合为混度,用以临时性地强行撑开真理之门的门缝。 在巨龙魔法中,这个法术通常是在进阶时窥视真理之门门缝抓去符文使用的。某些时候,实战中也会被用来在施法后持续吟唱借用真理之门的力量临时增加法术威力。 临时使用远远超出一个法师自身可以控制的力量,相应的后续的代价也相当严重。简而言之,就是因为真理之门随后的闭合而大大延迟了自己下次晋级的时间。这个延迟,对很多法师来讲就是一生寿命所难以再达到的长度。 然后内视自己的精神世界,真理之门的门缝中果然可以见到一尊尊贤者符文闪过。随性,键盘,冷漠,寻道者,作,挣脱,卖萌…… 随着一条条符文混杂着奇怪的义项在门缝里飘过,曲芸顿时就觉得又被坑了,话说这感觉在今天可真是令人不爽的频繁啊。 对于奇怪的义项她倒是没什么不满,【知识】中相关法师晋级的描述中就早有提及。更何况,曲芸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傢伙。 她郁闷的,是门中这符文飞逝的速度可不是来得及去翻「字典」查询义项的。甚至,快到想要顺利捕捉都是那么困难! 每次晋级,出手的机会都只有一次! 一旦开始晋级,动用本来通过咒语引导在支撑真理之门门缝的魔力源泉进入门内捕捉符文,大门就开始会飞快的闭合。 所以无论成功失败,通过长期魔力流通积累撑开的门缝必将彻底重新闭合。之后就需要再一次不断地沖刷撑开门缝,才能进行下一次晋级尝试。 所以,才会有一些法师忍耐着晋级的诱惑继续积累力量若干年。只求那越来越困难开启的门缝能在晋级时宽上哪怕多一丝,以获得更有把握的机会。 也才会有那么多法师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却年年晋级失败,在循环中毕生挣扎。 思想有多块,魔法就有多快! 曲芸心中默念这句【奥法力量入门】知识里的扉页寄语,心中无形地伸出手去。就只见谢帕德之塔里那个无论在域中实景还是自己精神世界内视视角中都萦绕着幽幽蓝光的魔力源泉「腾」地暴起,如臂指使地沖入门缝。 向各个角度飞驰,一瞬而逝的许多符文中,一尊字符霎时被蓝光拦截卷出,「当」地拍在真理之门最外环那个光点上。 同一瞬间,大门合拢,门缝消失。 银光四射。 在不存在「眼睛」这个器官的内视视角中繁星点点的世界居然让曲芸产生「被晃得睁不开眼」的错觉。 一切回復可见之后,留在第一环节点上的符文赫然是: 弦! 铭刻在环上的贤者符文将会对法师的能力产生实际而清晰的影响。从此以后,凡是有关于「弦」的魔法和法术效果,由曲芸之手施展都将带有额外的延时,增效,可控又或者是变化等各种特殊效果。 至于具体哪条法术能产生怎样的特殊效果,就需要在漫长的学习中不断摸索了。 弦,是曲芸预先料想到的几个最佳选项中的一个。这次顺利的捕捉可谓完美晋级。虽然曲芸比大多数法师都有先天优势,可以理解门内符文的含义。可是毕竟不可能预先知道将会有哪些符文闪现。 事先预料到可能出现来不及细想的可能,曲芸就根据自己的特点拟定了一份大约一百个符文的名单。上面全都是她所仔细思考过,会很有利于自己发展的符文。其中每一个符文的可能性,她都已经进行了深谋远虑的思考。 她早就做好准备,一旦出现名单上的词彙,便立刻捕捉。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宁可放弃这次晋级的机会。 而「弦」赫然是名单上第一个出现的。 当然,如果出现诸如「死亡」,「永恆」一类虽然名单上没有,但曲芸所熟识且明显就十分霸道王道的词彙,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就是了。 一切顺利,接下来的织造法袍工作就没有什么挑战悬念了。魔力源泉涌出的能量在进入真理之门的瞬间泯灭了大半,真理可不是那么好探究的东西。而剩下的,便在曲芸的操纵下分成一捋捋银丝,在空中编织起来。 四十分钟后,一件由魔力织造,跨越时空的披肩就搭载了曲芸肩上。洁白无暇,而且无论歷经地狱硝烟还是冥界秽土,都不会沾染一丝污迹。 进阶初级法师,大功告成。从此再跨入大多数魔法世界,她就将是一个天生的贵族了。 哼着小曲走出谢帕德之塔,曲芸很灿烂地跑去魔鬼音叉找还在购物的小伙伴们。然后,她心情很快就不美好了。 「小姑娘,你可瞧好了。我这柄上好的战斧有附魔的,立下契约就没得反悔了。就算你吓得逃出擂台,五百能量点也是老子的了。」 魔鬼音叉那三根石柱的入口处,一柄名为「战霸」的斧子正对着名为「泼墨画师」的小蝙蝠吆喝。 康斯妮的声音满满兴奋,回应到:「价值三千点的战斧,我们签下契约。我付出五百能量点去擂台上让你砍了脑袋,你把战斧给我。要是我能拿起战斧,这斧子就是我的了。要是死了,算我活该。」 曲芸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那叫嚣着的斧子身后展台上的战斧: 【精金战斧】:霸凌七品,三千一百二十能量点。附魔:创口。 这是一柄单手重斧。虽然斧柄只有臂长,但是更多战士喜欢双手持握以砍出更高的伤害。完整铸造的整个斧身发出暗金色的光泽,看起来十分威武霸气。一看就是那种,适合用来把人一分两断的重武器。 0215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节) 精金这玩意显然是表世界没有的神话材料,不过作为原材料,在拉马克世界总并不算贵得离谱。 这东西的价值和秘银相当,后者更轻巧坚韧,魔导性更好。而前者则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极难破坏也极难熔炼。 嗯,反正比钻石硬,炼制成盾牌的话动量武器几乎不可能击穿。但缺点也同样明显,难以附魔且极为沉重。 其大多数制品就像这把战斧一样,只能附加单一属性的低阶附魔。所以精金制品在中端市场的需求很低。但是一旦出现高级附魔的精金制品,那必是千金难求的。 对于明显欺负新人的赌约,路人也有看不过去的。一把像甄辉齐的雨伞一样,动态燃烧着的火炬发出少女的声音: 「喂,你这是第一次来域里吧?他坑你的。上了擂台可不是现在这幅身体了,就算你有什么再生回復的变异,那「创口」属性的附魔也可以阻止。你看他自己就是把斧子,明显这人的特徵与斧头有很大关联。 要我说,他应该就只有这一柄特殊的附魔战斧,从来就没卖出去过。之前贪便宜跟他签下赌约的,怕是都已经死在擂台上了!砍头可不是砍断手脚那种回到空间就可以修復的问题。没了头你怎么回去?到时候丢了性命可别后悔。」 名为「战霸」的斧子好像很不满的样子,示威地挥动了几下身体。却在火炬的火苗转向他时立刻老实了下来,看起来很害怕这少女的样子。 「没事没事,擂台在哪?赶紧砍。」泼墨画师小蝙蝠却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毫不在乎地赶开出言相劝的火炬,直扯着那卖斧头的斧子让他砍自己。 嗯,这不是康斯妮不识好歹,而是她的徽章本就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怪谁? 曲芸当然不会直接去干涉,康斯妮又不是傻的。但是听起来这么离谱的赌约,她不得不做好替她收尸的准备。凭着血族的生命力,抱住分离的尸首狂奔回广场,应该能赶上回团队空间治疗吧? 擂台就在市集旁边,有个有趣的学名:「蒙太奇平台」。 得名的原因是,为了让围观应选者观赏同时又保证台上对决者的战斗不至于泄露太多个人隐秘,这擂台上会无序地呈现战斗过程的过去,现在,未来和一些事实上并没有出现过的概率和量子态的可能性影像。 这呈示完全是针对观众的,并不会影响对战双方。围观也就是看个热闹,各种形态的身影交替出现还是很华丽的。但要真当做对潜在对手战斗方式的分析,那就输了。 至于这种并不会显示应选者战斗方法的赌约蒙太奇平台倒是没有必要启用多线交替展示的功能,剩下的,就只有保护应选者真身的功能了。 好几个围观的符号很快就簇拥着两人到了擂台。两人签订契约,上台,立刻就变回了三维本体的样子。只是同样没人能看清他们,因为两人全身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系统出品,四维品质,这马赛克打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滴水不漏。要不是康斯妮衣服的颜色比较明显,真要让人以为台上在发生着什么难以名状的事情了。 要往好的方向想!曲芸咬着并不存在的牙根。这马赛克必须是为了保护玩家身份的,才不是域创造者的恶趣味!是吧!是吧? 过程很短暂: 泼墨画师伸脖子等着,战霸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泼墨画师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脑袋,抱在怀里就向战霸伸出手。 战霸的一脸马赛克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泼墨画师等不及,一把夺过战斧。然后,契约完成。 契约完成的瞬间,系统规则解除。一个高音谱号立刻跳上擂台,露出一身马赛克的三维真身。 「你……还好吧?能撑到广场传送门么?」曲芸几乎不忍心去看那一团血淋淋的马赛克。 「没事没事,」康斯妮语气却很是轻松,也不知她是怎么发出声音的:「这次的进化点不少,我现在已经可以完全依赖血液行动了。少了什么都没事,只要有充足的血能和恢復的时间。」 「那不疼么?」曲芸听了也有点懵,只觉得康斯妮在奇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唔……还是挺疼的。」康斯妮知道骗不过曲芸,抓了抓抱在怀里的脑袋回答。 「别废话了,赶紧回团队空间去修復。用我的点数。」 「主人~系统修復太贵了嘛。好不容易省下的点数又要亏出去一大笔。我保证,让我休息一夜就好了!要是还不放心,就把我的棺材也埋在后院里,我知道你在后院种了些有趣的东西哦~保证一夜过后活蹦乱跳!」 康斯妮百种撒娇,但脑袋被捧在胸口的样子还是猎奇到挺难让正常人萌起来的。 「不,行!」 「那个,要不让诗诗帮我看看?还能帮她修炼医术呢啊啊啊啊……」 曲芸直接揪住脑袋上的耳朵就往擂台外扯,康斯妮只能一路哀嚎着跟上。 怎么看怎么像是头被人抢了,在拼命抢回来的样子。 把康斯妮丢回团队空间,转了点数过去,曲芸才心安理得的回到恶魔音叉。 不花点主人的能量点,这丫头就不知道心疼自己。 曲芸回来,当然还是有事。她决定按之前来访的那个超帅的「霸道总裁」李宗的意见,把自己的附魔作品卖到域的市集。 虽然可以向米莎谘询大致的价值,但毕竟不清楚市场的行情。照说她做的这些有品级的附魔物品在市场上卖肯定是会比系统收购要高的。不然也没人会来卖,也没有自由市集存在的理由了。 所以她在不清楚市价的情况下将所有打算出售的附魔物品一口气丢去竞价拍卖。期限是到她下场游戏返回,价高者得。 生活在拉马克游戏中,玩家参与游戏的时间各不相同,且有许多随机乱数存在。那种大家凑到一起举牌子竞价的拍卖会是搞不起来的。 因此,魔鬼音叉中寄卖商品有两种模式。第一是明码标价,然后把东西丢给系统,自己爱哪玩哪玩去。到时候只要有人购买,无论在表世界还是在游戏中都会收到系统提示。 另一种就是曲芸选择的限时竞价拍卖了。物主同样事先把东西丢给系统,这样即使玩家挂在游戏里也可以保证交易顺利进行。然后在期限内,想要购买的应选者不记名留下自己的价格。 价格显示,姓名却只有系统记录。只要拉马克徽章里有足够的能量点,每个人都可以留下任何更高的价格。最后期限结束时系统会自动将物品传送到出价最高玩家的徽章空间,而点数则转给卖家。全自动流水服务。 期限总是固定的,到物主下次游戏结束。这时间虽然没有显示也并不固定,但总会是游戏间隔最常期限的两周以内。 所以在不能准确的压线留价的情况下,各种想要购买的应选者往往会更合理的出价。这种竞争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因此,魔鬼音叉中其实极少见康斯妮遇到的那种路边吆喝讨价还价的现象。更多的都是一件件丢在展台上的物品,可以看可以摸,但是没办法使用掉或者带走。这都是系统规则限制住的。 0216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一节) 待到曲芸挂好拍卖再回到团队空间时,其余几人却是都已经回来了。 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修復完好的康斯妮满怀歉意的目光。嗯,不错,这丫头总算知道心疼主人……哎? 曲芸发现康斯妮愧疚的目光似乎不是投向自己,而是对着……任棉霜? 这位御姐正蜷缩在沙发上低声抽泣。 「好像是吓着了,」尹熙颐见着曲芸一脸的困惑,善解人意地解释:「我回来时看到小妮子那模样也吓了一跳,她是说什么也不肯花点数修復,结果正巧被回来的任姐撞上。 任姐原本那性格你知道的,当场就吓哭了。小妮子见状也终于肯修復了身体,可是之后她还是止不住哭,我们怎么劝都不停。要不你安慰安慰?」 曲芸点了点头,却是走到任棉霜边上,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名字的事情别介意了。虽然确定了就再没法改,不过我们以后叫你女王就好了,多余的东西省略掉。」 看着任棉霜从手臂中露出眼睛可怜巴巴向曲芸看过来的小模样,就知道曲芸没说错。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众人真相了。 曲芸也满意地回过头来。之前尹熙颐是凑到她耳边说话,这一回头才看见正脸,于是小心脏又是一抽。 她看到一双,冷冰冰的,龙一样的竖瞳。 「你才看见啊,」尹熙颐眨眨眼。边暗笑曲芸的表情,嘴上却委屈地抱怨:「就知道你的眼里没有我。还有这里,看!」 她说着抬起手臂,让曲芸看到腋下原本光洁白皙的部分现在却生着两堆细密的鳞片。 这些细密的鳞片单独看还真是挺美观的。怎么说呢,要是生在某条两栖爬行生物身上,该夸上一句漂亮霸气威武,问题是…… 「小蜥蜴,你这是被打回原形了?」曲芸呆呆地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尹熙颐。 「去去去,你才被打回原形,」尹熙颐拍打着曲芸的脑袋:「之前你还说过那大灾变的守护者使用的是和你同类的魔法。我看你迟早也得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和你那龙女姐姐变得一样一样。」 「别闹,你这模样以后回家的话怎么办?这是进化出了问题?」 「哈,还是担心了吧?让你嘴硬,」尹熙颐揶揄:「也不算是问题吧,应该说必经阶段。米莎确认过,不会有事的。 而且现在不能控制也只是阶段性的,先用美瞳遮掩一下吧。过几场进化到图谱中段就可以自己收放鳞片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搞定,还得仰仗团长大人啦。 再具体嘛,之前你不是也说人家喜欢的暗杀潜行一类方向会对团队有很大贡献吗?所以刚才就去买了图谱啊。买不起太豪华的,就挑了这个契合度很高两栖类方向。 很快就可以在水中生存,之后长满鳞片后,还可以变色拟态。再然后指纹变化,可以在墙壁房顶无声移动。最后就可以在各种极限环境下生存,可以像小妮子那样断肢重生……唔,脑袋恐怕不行。 总之,这是一套性价比相当高的图谱。直接关联着名为『妖力』的体内能量自循环进化方向。卖的这么便宜,可能只是因为初期的变化样子比较吓人而已。我是不会介意啦,像蜥蜴一样潜伏的猎手什么,听起来还是挺帅的吧?」 「是呗,打出生名字就起好了嘛。」曲芸放下心也是挤对回去,结果又是被一圈追打。半晌才顾上问问其它人的收穫。 「娴诗没想到需要购入的物什,自只需依照功法修炼。见云裳这里没有药师,娴诗又略懂医术,点数便全换了些灵药种子种在书里。以后炼出丹药,该也是能帮上忙的。」 多好一妹子!看看一屋子各种么蛾子扑腾着,曲芸感动得想哭。 「那个,甄辉齐被人给骗了。他没走系统,用全部点数从玩家手上买了颗『凡人修仙丹』,结果回来米莎鑑定是颗『清咽润喉丸』……」随着曲芸目光望过来,尹熙颐见正主垂头丧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好帮忙解释。 曲芸深度无语……光听这名字也知道是骗人的吧?那骗子起名也挺有才的,修仙丹——润喉丸。词性工整,韵脚相扣,这算是对上上联了? 不过毕竟也怪自己没上心,只好安慰道:「唔,这次查了不少东西,点数差不多花光了。这样吧,下次依子补你能量点挑个靠谱些的图谱好不?」 「不用了,芸姐。跟着你我赚的点数蛮多的。下次回来用我自己的点数,你陪我看看帮我把把关就行。」甄辉齐声音十分阴沉。 表世界,新燕都,缘聚缘断。 在那家云裳阁开业前曲芸天天泡着的咖啡馆里。她从没进过的包厢,似是根本就不对外开放。此刻,却是坐了好几个人。 一个少女推门进来,气哼哼道:「现在的新人真是不知好歹,刚才在域里遇到个蝙蝠徽章的二愣子丫头。好心劝她别贪小便宜,非上杆子送过去让人砍头。结果最后居然断了头跟没事人似的,真该一斧子把她砍死才解恨。」 「子衿,她可是叫康斯妮?」提问的女子端庄娴静,银髮及腰。头生茸角,裙下鳞尾。嘴角,却与外形极不搭调地勾起一丝俏皮。 「唔……好像是,碧薇姐怎么知道的?」名为夏子衿的少女诧异。光看外表,她年纪似是与康斯妮相仿的。 「她是那个音乐家的团队中人,」帅到超凡脱俗的李宗插话道:「我详细调查过,这人没有任何来歷,想必是从游戏世界中契约出来的。 她大概本身就是那些祖先在前几代游戏就已经完成了进化,可以留下遗传基因自然繁衍的高级进化种族。断了头也不影响活动,可能是亡灵一族的人。」 「她的徽章是一种蝙蝠,可能是血族。」夏子衿答道。 「血族吗?」李宗若有所思地扣住下巴:「说起来,团长是怎么一下子就猜出那人的身份?」 「呵,」龙女无奈一笑:「刚才去灌注兵器,结果塔被人占用了呢。会租用谢帕德之塔,除了我还能有谁?」 0217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二节) 一句指代不清的疑问,李宗却是马上就理解了: 「那个音乐家?可是她一个新人,就算再有天赋又能攒下多少能量点?那塔的租金可不便宜,你过会再去就是了。 话说,怎么就不留个人在门口盯一下,至少确认下我们的分界组中新出现的魔法师是谁吧。万一不是那个音乐家呢?」 「再去也没用,会租用谢帕德之塔,不是灌注就是晋级。哪怕她只租用一两个小时,魔力源泉十成有九也会被抽干,再想用至少也得一个月后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她,你也不用在意。走上如此一条特别道路的人,无论是谁,必将很快进入我们的视野。」 夏子衿却是坐不住了:「不会吧!要真是那个音乐家,开始游戏才两个多月吧?这就晋级点光了?妖孽也要有个限度吧!」 门又开了,打断了夏子衿的感嘆。来人是缘聚缘断的女老闆,托着一壶茶进来,开始给屋里每个人斟上。 「别璃姐,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你就回去下吧?」龙女再开口,却是对那女老闆说的。 「哦?真有此事?我们臧王府怎么尚未得知?」女老闆还没回答,却是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一位接话道。 霍鑫?! 「朝纲大事,岂容小辈置喙?」李宗语气不重,却很是威严。 「虽是小辈,最近却活跃得很呢,」不愧是亲姐妹,外表端庄的女老闆一开口,语气与龙女那种俏皮揶揄如出一辙: 「你们关注的那孩子,这位试探起来可是毫不介意在我这小庙里出手啊。只是被人家三两下打发了,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哦。」 霍鑫?恭敬施礼道:「长公主戏言了。这姑娘可是我们【龙的传人】先发现的。我本人对她也只是真心爱慕追求,何来试探一说?」 「要追她?真心?你?我劝你还是别和那丫头玩心机的好。别看你攀途境了,要斗心眼动脑子,小心被人家吃干抹净。」对霍鑫?说话,龙女的口气难掩一丝疏离的寒意。 「这我懂啊,不然也不会对她感兴趣了。游戏里和公主殿下斗来斗去久了,哪还敢小觑一位法师的智力?只是她头脑再厉害,弱点也太明显了。在我的网里扑腾,也不过是只翅膀大些的蝴蝶罢了。」 专注目标,过度关注身边的人们,最后忽略了对自身感情的无知。这就将是她致命的弱点!曲芸,我可是比你更在乎你自己哦。 「哼!我看你这坏蛋,根本就是因为碧薇姐需要她的完璧之身,想要先抢去毁掉,来坏我们『九州』的好事吧!」夏子衿挥舞着小拳头。 「子衿,休要胡言。我们今天来谈论新秀的事情,还不是为了培养域战的选手?我为了完善变异而需求同为龙族的显性进化者的遗传信息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到时候人家真不同意,我也勉强不得。 只是,」龙女说着却是严肃地转向霍鑫?:「若你臧王府胆敢对域战预备选手的应选者用强,可休怪我『九州』不顾同为霍姓的情谊,撕毁分界组维持战力的协议了!」 「谨遵公主谕旨,」霍鑫?再次谦逊地施礼:「然而『九州』原先一直关注的预备种子,我没记错的话就包括了和那孩子同界的施学申吧?公主难道不想出手,阻止他们分出个你死我活?」 对于这个提议,龙女只是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永远不要忘了,优胜劣汰才是进化的本质,拉马克游戏本质。对于该被淘汰的,任何插手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他们若需分个生死,就让他们去斗。域需要的,永远只有胜利者。」 「说到培养选手的问题,我还有一点异议。」 插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有着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锐利眼睛的男人。他一直坐在龙女的身边,却只顾专心喝茶,始终没有开过口。此刻,他放松地举起两只手指。 「时间不多了,到域战开启,我们还能再拖够十场游戏吗?从现在开始观察新秀选手,还能来得及吗?别到时候咱们派出去的人还有点光境的。让人看笑话就算了,输掉域战的后果我们可承担不起!」 男人和龙女他们坐在一边,话说时却总是不经意看向霍鑫?。 龙女却是笑了:「呵呵,从冥渡到点光,四个大阶。你可还记得你我各自花了多少场游戏达到的?她五场全胜,履歷挂着一大排隐藏成就甚至唯一成就。 她领着团队打上潜力榜第三,而这样一个团队里,各种后腿菜鸟,半数人实力还不足显径。这样一个新秀,你担心她十场游戏升不到攀途境?与其如此,倒不如担心一下她需要多少场游戏来超越你的实力吧!」 面对龙女有力的反驳,目光锐利的男人却是不慌不忙:「据我所知,她的实力主要集中在智略向,战斗力相当欠缺。单这一点可是就和您天壤之别了。」 「这个简单,」夏子衿插话:「个人战力强横的傢伙我们域中可多得是,随便给她配一些,再事先磨合几场。如果她真的有碧薇姐说的那么厉害,就足以为我们赢下一场胜利了。也许还会更进一步哦。」 霍鑫?嘴角勾起一抹戏嚯:「你的意思是,给她重新组队?好心疼啊,按我家曲小姐的性子,怕是不会同意吧?所以你们其实打算在游戏中除掉她的所有同伴?啧啧啧,真是心肠不狠非王侯啊。」 「我不是……」夏子衿涨红了脸。 「如果必要的话,我认为这个建议可行,」目光锐利的男子看向龙女:「域战关系到我们整个世界,非同儿戏。若此女真有博取一胜的潜力,料想团长定会大局为重吧?」 龙女微微皱眉,似在思量,却是李宗把话接了过去:「对这个问题,郭老您怎么看?」 是的,指导康斯妮武学的泰斗郭老赫然也在座。身为一个普通人,从他可以在超人中落座,手边还有一杯茶来看屋里这些人还是对他有着基本的尊重。 只是他始终没有开过口,座位也在门边的把角,看得出他的身份在这里也真配不上什么重视。或许把他叫来,只是因为他有着和云裳仙府接触的第一手资料。 「既然问了郭某的意见,郭某也不妨直言。若把这云裳仙府当成她们团长一个人在过家家,只怕是会错失不止一个不世之才了。」一个悠长的吐息后,郭老稳稳道来。 「不世之才?难道是指你那个新弟子?嘛,以武学角度而言,她也确实可以算是天才了吧。」郭老语速不快,刚说完就被霍鑫?接了这么一句。 一句以武学的角度而言,其间挖苦不言而喻。 郭老垂眸端坐,笑而不语。今天这样的场合,确实不是他的身份可以多做置喙的。 也许再有一场游戏,就能让这些傢伙明白些许了吧? 0218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三节) 放我回家!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这样四个大字,让吕诗立刻紧张了起来。 金属质地的墙壁上鲜红的文字,从吕诗职业生涯中见过大量照片的经验中看,那分明就是血的痕迹! 昨晚这是,又醉在酒吧了吧?运气不好被人捡尸也就算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墙上的字…… 她可不会质疑自己是在做梦什么的,因为她亲身经歷过类似事件。靠着机智与坚韧最终逃出升天,却把过去的一切都丢失在了那里。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祈祷着自己没有被注意到,立刻闭上眼睛然后静静地倾听四周。如果能确认没有人在,她才会试着睁眼观察,进而再去寻找脱身的办法。 接着,她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别问我,小芸应该查过徽章了。」成熟的女声,音质和自己有些相似。 「嗯,是场c类团队游戏,还无法确认是竞争还是合作。总之之前花一千能量点选择了智略类倾向看来是值得了。我们还没有和韬略团正面抗衡的实力,剩下那个生存精英团应该也差不多。」非常优雅的少女的声音。 成熟的女声马上问道:「那同样的开销,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合作类游戏呢?或者直接选d类也是一样吧?」 「当然是为了利益最大化。d类一般没有a类收益高,而选择合作就意味着一定会遇到那帮傢伙。依子还指望着和他们错开多刷点分呢。确定是智略就够了,不会输的前提下,收穫会更高。」越听越觉得这少女的声音美得不似人间。 「呵,主人还真是自信呢。」这是一个让吕诗感觉非常乖离的,有些粗野放荡的萝莉音。声音本身很甜,却总觉得有很多假的东西在里面。 「芸芸,她醒了,在假寐。」另一道如水般冰凉的稚嫩声音插了进来。 「哇!诗诗你这是修炼有成?可以感知生气了?」一个激动的年轻男声。 「非也,医术尔。」 听到脚步声近前,吕诗再努力伪装也无法组织唿吸变得急促。她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紧,下意识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抽打。 该死,这些人相当难缠!吕诗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曾经作为一名专门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拙劣的伪装逃不过一位医生的法眼? 只是这医生的声音也……太年幼了吧?但愿她不是什么变态虐待狂。 「醒了就起来吧,欢迎来到拉马克游戏,」那个如乐器般清纯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害怕,这一场我们是队友。」 团队游戏嘛,这里又没有施学申那帮人,还躺着的几位显然是分给她们的试炼新人;又或者刚经歷过试炼,转界随机过来的二场新人了。 吕诗战战兢兢地张开眼,便看到一张小女孩一样的精緻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百种风情流转,好像不用嘴巴就可以说话了一样。 确实相当可爱,可惜没有刚刚光听到声音时,自己脑补出的天使仙女那么美。 吕诗突然很惊诧自己怎么会有这些不着四六的想法。自己明明是被绑架了,怎么可以觉得安心!难道她也是个医生?会催眠的心理医生? 吕诗的神情变化当然瞒不过最精于此道的曲芸。她很好看地轻轻笑了下,似乎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声音抢先,便扭头看去。 只见尹熙颐正从坚硬的金属地面上爬起,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咦?这次是哪?」 回答她的却不是任何一个云裳仙府的人,而是一个早先就醒来,一直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中年大叔。 只见他压低了声音:「嘘,我们被绑架了。她们都是超人,什么都别说,不然死了也是白死。」 高贵如尹熙颐,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中年大叔的提醒,让吕诗开始关注四周的环境。她马上理解了大叔如此推断的原因:自己身边的地上还躺着两个人形的发光体,而那个刚刚醒来的女生也是从同样的发光体中「破茧而出」的! 这样说来,这就是自己被绑架来这里的真相吧?怎么办!这次的绑匪竟然是有着特殊能力的超人!我没招惹过这样的势力吧? 曾经的工作,让她比中年大叔更多地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仅靠自己的小机智,真的还能再次逃出去吗?刚刚因为曲芸曼妙声线而放松下来的精神,立刻崩得死紧。 曲芸无奈地笑笑。对于没有听说过拉马克游戏存在的人,肯定是「超人绑匪」那一套更有说服力。自己第一场游戏中就见过好几个这样想的人。 至于有听说过拉马克游戏的表世界居民……很遗憾,由于「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限制,即使是极少数的上位者,也只可能通过暗示等方法了解到一点皮毛。 就在这时,又一位新人「打开」了。 这是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很年轻,和甄辉齐差不多大的样子。他张开眼睛,愣了愣,然后又闭上。过了几秒再张开,突然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中,这货突然跳起来又笑又叫:「我穿越了!哈哈哈哈!我穿越了!」 …… 男生发疯时,地上最后一个发光体打开。是一个面色阴沉,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 曲芸也不理新人的懵懂和不配合,自顾自拍了拍手说:「没时间废话,想活下去就竖起耳朵,我只说一次。」 吕诗和中年男人保持着沉默;跳脱的学生也安静下来一副认真听讲做笔记的样子,居然把手机拿出来开始录音;只有最后的制服小伙还没弄清状况,就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 曲芸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地说了下去:「你们现在身处拉马克游戏中,这是一个选拔和培养超人的系统,世界上所有超人都由此而来。而我们,就是这里的老玩家了。你们高兴也好,拒绝也罢,都没有办法逃离将要进行的游戏。而游戏中,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现在你们可以离开,选择靠自己,也可以留下和我们一起。只是如果选择留下来,就请按依子的指示行动。除非叫你去死,否则不要质疑,也不要拒绝。不然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只会把你们踢出去自生自灭。 也请不要废话什么法律公理,这里是个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地方。以上,明白了吗?」 0219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四节) 曲芸说这些,与其说善心帮助新人不如说为了一次性解决所有麻烦。让他们安静跟着行动。要是真遇到谁有加入团队的潜质,云裳这边自然也会主动出击。就像她上场游戏收穫梅娴诗时一样。 曲芸的标准在拉马克游戏所有团队里可以说相当另类了。她不管新人的能力背景职业,只在意性格是否和云裳这帮人合得来。 也是託了这个标准的福,云裳仙府其乐融融。几个女孩无论对外是刚是柔,对内总都是温柔的。所以无论表面背地,始终都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曲芸坚信,如果有一天自己没了,云裳仙府也会继续团结友爱支撑下去。 既然是这样一个奇葩的选拔标准,开头冷言冷语弃之不理的态度就是很恰当的考验了。 面对曲芸的考验,新人们无论是否马上就相信了她的说辞,都是点了头。曲芸自信满满的气场还是十分服人的。只除了那保安小伙。 至于那保安小伙…… 「喂!女人!谁给你权力发号施令的?老子忍你好几分钟了知道不?平常最看不惯女人仗着脸蛋漂亮就颐指气使的。你不是说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么?那从今以后你们都是老子的人了,不然就来尝尝老子砂锅大的拳头!」 这货敢出来炸刺应该是因为作为最后一个醒来的人,没有看到他们进入这房间的方式。在他眼里,估计曲芸就是个女骗子头头。要说她这相貌还真是挺适合这个有前途的职业,无怪人家想岔。 不过曲芸注意到他的神态透着相当的自信。不可能是老玩家,不然没道理在陌生团队前这么轻易暴露。要知道拉马克游戏分智略和战力两种类型,太愚蠢的傢伙哪怕拳头天下无双,恐怕也早在某场博弈游戏中被系统抹杀了。 那么就应该是在表世界有着丰富的打斗经验,并且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了。无论是退伍军人还是洗手红棍,混个保安的身份都没什么奇怪。这样的新人如果真有几手,大概是每个团队都会感兴趣的。 只可惜,这里是云裳仙府。 任棉霜嘴角抽了抽,居然遇到个深度大男子主义直男癌。早先的职业生涯中这种人她见得最多,挨得打也是最多。黄老闆一向乐于见到她们挨打,这样就可以多讹一笔。 这保安正是她以前最怕的类型,去也是现在最恨的类型。想了想埋在后院的黄老闆,任棉霜换上一副嘴脸,满面不屑地向保安走了过去。 「怎么?胆儿肥啊!真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了?」保安见真有人敢走过来也是一愣,他是心底里瞧不起女人的。 见任棉霜无动于衷继续走来,保安果断挥出一拳……正打在任棉霜的脸上。 快准狠,一看就是练过的。经验也少不了,上来就是全力一击往死里打的,一点留手的意思也没有。低沉而响亮的撞击,好像打爆沙袋的声音,听着就爽。 只是,捂着手惨叫起来的是保安。而任棉霜,只是高傲地用鼻孔对着保安,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她擦了擦被打到的脸,面露嫌弃地丢在保安脑袋上。 任棉霜是没有花时间学习知识。这不是她懒,而是她把所有的拉马克空间学习时间都花在熟悉自己的进化上了。而在外面的时间,她每时每刻都在不间断地锻鍊自己的身体。 若不是託了自己线粒体的进化方向,可以把能量储存在每个细胞中,恐怕她已经开始向母猩猩的体型发展了。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任棉霜真的不很在意。都已经那样过了,自己这身体又还有什么所谓呢?她现在,只痴迷于自己稳步增长的力量,以及伙伴们愈加信任的眼光。 所以,她用高跟鞋挑起蜷缩在地的保安的下巴,进而用力一提将人挑翻。还在后仰的保安就被高跟鞋一脚跺在胯下。 杀猪般的惨叫。 至于穿高跟鞋进入游戏什么的,人家有内耳前庭进化,真不是个事。没看康斯妮还穿着哥特洋装么? 嘛,其实真相是进入游戏时间不确定,事先也无法预知。所以打扮不合适的情况总会发生,曲芸特意为了这个把裸睡的习惯都改了。 至于解决的办法嘛,每个人徽章空间里都带有适合各种环境的服装。就连康斯妮也准备了好几件不同款式的哥特洋装。 黄的,红的,白的……看着自己高跟鞋被溅上各种混合的液体,任棉霜立马从徽章取出一双运动鞋开始换上。 「任姐,不用忍,不爽就杀掉吧。这是c类,哪怕合作型游戏,他也是同队的。杀掉没有惩罚。」曲芸无所谓道。 「别别,会吓着新人的。好歹等大家熟了再杀吧。」尹熙颐这真的是来打圆场的。 似是听从了尹熙颐的意思,水灵灵的梅娴诗摸出一套银针惨绝人寰地在保安身上扎着,面无表情。 吕诗吓得缩了缩身子。太可怕了!这是掉进魔窟了啊…… 只有曲芸知道梅娴诗这是心善,她该是看出不扎几针就真的挂了。 「啊,那个,大姐头,我打断一下啊,」那脱线的男生见「重要讲话」完毕,已经收起了手机,表态道:「我选择加入你们!我是云梦一中的,成绩很好的。我叫……」 「在这里,也许不要说出真名比较好哦。」曲芸打断。 她当然不在意这「穿越少年」的安危,而是受到他的启发突然担心起自己人。万一她们谁顺着介绍了自己,万一这波新人有幸运的活下去,万一活下去的人不怀好意或者大嘴巴……表世界那边恐怕就要折腾出不少麻烦了。 那帅到人神共愤的李宗都来过了,表世界那边身份肯定也瞒不下去。不过曲芸一点也不担心李宗那个层次的了解,她担心的是像韬略团这样的直接利益关系者打过来。 所以,隐瞒一下那边的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依子的话,你们叫我音乐家就可以了。这边的是女王,泼墨画手,公主殿下,丹师,伞道士。 下面就是你们啦,各自介绍一下自己。比如你吧,就叫你小穿越好了。谁要是第二场游戏自己说出来会比较好哦。 最后就是,各自在你们身上找一找,会发现一个自己没见过的纹身。按上去脑子里想『查询』就可以自己去提问了,新人都会有一次机会提问,虽然能问的不多。回答你们的会是个叫『米莎』的傢伙,人很好哦。」 「是s, m女王。」等曲芸讲完,任棉霜本人强调道。 嗯,这果然是女王版任姐的爱好。 0220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五节) 「我先说我先说,我叫小穿越。有理想有抱负的三好青年!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珍惜!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请前辈们多多指教!」 这孩子还挺上道,就是想得太远了点。考虑到他能活下来的微小可能性,曲芸甚至懒得去讲解第二场会随机换界的事情。她很坦然地把目光转向了那个一直蜷缩在墙角,沉默而警惕的中年男人。 「……我是个老师,教高中地理的。你们不嫌弃,就叫我高老师吧,」他见所有人都跟着看向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只好开口:「让我跟着你们吧,只要能活下去,干什么都行。」 从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曲芸能看出这是个内向而有些懦弱的老实人。平时在学校大概也不太招学生待见,面对她们这些看起来中学生模样的人一点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的真实想法想必是:无论这帮人说的是真是假,现在形势不如人,只能先认怂听话吧。 曲芸觉得抱着这样的想法大概挺难活下去的,不过无所谓,那是他自己的事。对她而言只要知道这人不会捣乱就十分满意了。 于是她春风拂面的转向新人中唯一的女性吕诗。到不仅仅是因为曲芸对女性的明显偏爱,主要还是从这新人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素质。 冷静,有主见,又不急于表露。把真正的想法埋在心底,让她都看不透彻。 这样一个新人,倒是有点像第一场游戏时的自己呢。 「叫我律师吧,你们都用职业称唿自己,虽然应该不是真的吧……那我也凑一个。」吕诗强行挤出了一丝微笑。在表演这一点上,她的能力倒是比第一场的曲芸差得太多。 吕诗哪里知道,云裳仙府的那些代号,大多数全都是真的。在某种意义上。 曲芸最后看了看滚在地上哼哼的保安。这货显然不可能再做什么自我介绍,她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曲芸,只是表情与其说兇恶,到更像痛苦到狰狞。 梅娴诗已经收了针,安静地站在一旁。应该是没事了,不然诗诗她总会知会一声的。 看着保安的眼神,曲芸觉得好神奇。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怕死的人啊。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会被杀掉吗?都被任姐断子绝孙脚招唿过了,难道还会觉得自己这帮人不敢杀人? 年轻人谁没有点傲气?你可以不低头,但也得用聪明的办法周旋,为了求生总该学会掩饰吧?要是自己第一场游戏时像他这样子去挑衅光头,现在可能站在这里吗? 接着她注意到,四个新人谁也没在身上尝试寻找纹身,这倒是和自己新人场时有很大差别呢。 保安应该是疼得没办法;小穿越是兴奋过了头;高老师大概完全没听进去吧;最后的吕诗……似乎是在寻找我们没注意的机会,打算自己偷偷检查?也是,毕竟这里还有四个男性。 想到这里,曲芸也开始去注意房间的环境。这点空间,还真没有能让她脱掉衣服检查自己身体的地方。 云裳仙府各司其职,曲芸来对新人讲话了,尹熙颐这段功夫就自顾自去检查房间。两人相熟最久,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这是一间狭小的长方形房间。天花板,地板,四面墙壁全都是破旧的金属板搭建。虽然破旧,甚至隐约有些锈迹,但敲上去相当的厚实,明显不是可以用蛮力打破的。 房顶正中有一个昏暗的长椭型黄色顶灯被保护在手指粗的铁栅条中,不时闪烁几下。墙上四个被铁链吊住,从墙壁翻开的摺叠床板分上下两两一对。如果不是房间另一头散落的杂物架,只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监狱中的房间。 没有窗户,独一扇封死的大门是和墙壁一样厚实的金属质地。门正中有个管道阀门上那种红色转盘的手柄,康斯妮和任棉霜都拧不开,想必是被锁死了。 而大门下面,是很大的一摊干涸血迹。 尹熙颐刚才从其中捡起一些什么,随手将一张被血弄污了的卡片递给曲芸。曲芸翻看,上面是三行英文: 特蕾莎?夏普(teressa sharp) 首席系统安全官 c18-d7 英文旁边,还有一张证件照。上面是个很精明的年轻白人女子,戴着眼镜。 再看尹熙颐手中剩下的,是一张照片。名为特蕾莎的女人正在其中,她身旁是一个亚裔的男性,和一个混血的孩子。 照片背景是很多重型机械,看光线应该是在室外。三人很亲密的样子,看起来也十分幸福。 曲芸顺手将照片翻过来,上面是明显不同字迹和颜色的两段文字。 写在上面的是:「谎言!一切都是谎言!让我回家……不,上帝保佑,愿你们永远不要知道这一切,我的爱。」 字反过来,写在下面的是:「不要相信克拉克。」 见曲芸看完,尹熙颐凭空翻手摸出一支笔来道:「上面的字应该是这只笔写的,也是这间房间里唯一一支笔。看字迹,和墙上的血字应该同出一人之手。下面的大概就是进入这房间之前的了。」 还真是……谜团重重啊。曲芸勾起意思沉醉的微笑。 露出同样笑容的还有康斯妮,这小萝莉已经趴到了墙上的血字前,不住舔着嘴唇。 「喂,知道你今天没吃饭呢,不过总不至于飢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吧?这没准都过期几百年了啊!血族不会闹肚子的?」曲芸拎着衣领把康斯妮揪了下来。 康斯妮有些不满地嘟着嘴撒娇:「主人居然把人家想得那么没品,几百年前的血谁喝得下去?这鲜血很新鲜,离开身体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还是美女的血呢!唔……你不让人家吃,那主人你自己来餵饱我啊!」 「不要!」 「为什么?」 「害羞。」曲芸倒是直接。被吸血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那样的表情确实是很羞耻的。 「那我能吃她么?」康斯妮指着刚要站起身的吕诗,把人家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去。她倒是会挑,直接把三个男的嫌弃掉了,却没考虑到吕诗的小心脏哎。 吕诗在地上颤抖着,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0221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六节) 「比起进餐问题,还是优先考虑下我们的游戏怎么进行下去吧。我已经搜遍了每一个角落,这是间不折不扣的密室呦。话说现在应该是夜间吧?小妮子你真的饿到这种地步?」 尹熙颐拍拍手把受惊的吕诗从两人搞怪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她觉得现在是夜里,主要是受了昏暗灯光的影响,纯属直觉。可是康斯妮的话就…… 「我也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康斯妮露出苦恼的神色。 「怎么会?」甄辉齐和任棉霜异口同声。这两位都是在动脑子前先行动的性子,此时倒是凑巧反应到了一起。 显然,云裳仙府的人都清楚,康斯妮是最不可能分不清昼夜的存在。让她强大且赖以生存的血能,会在白昼自动消耗,而在夜晚自动补充。 这是即使躺着睡觉也不能改变的自然生理现象,就像他们其他人不能在水中唿吸一样……嗯,现在正在向两栖类发展的尹熙颐也要除外了。 「我的血能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好像自然的影响已经消失了似的,」康斯妮抓了抓后脑勺:「感觉现在要省着使用力量,不然消耗光血能的话好像会很糟糕。」 「别担心,真到必要的时候,依子自然会让你喝个够。」曲芸宠溺地揉了揉康斯妮的小脑袋,她怎么可能真的狠下心去?只是后者却露出一丝动画片里小动物诡计得逞的坏笑。 「熙颐姐那么细心的,我们应该是真的出不去了吧?这游戏怎么设计了这样一个初始场景?难道是暗示我们这是团队合作类游戏?非得等韬略或是生存精英团那些人找过来救我们?」甄辉齐的声音充满忧虑。 「不可能的,团队类游戏,哪怕是d类合作,规则也都是建立在团队间彼此矛盾不可调和的基础上的,」曲芸也缠着髮丝进入了思考模式: 「这么不平衡的开局,我们刚进入游戏手上又没有什么他们不可或缺的道具。像你那么假设的话,对面只要把我们丢在这里等死,自己去完成游戏就好了。」 「要不用枪轰一下试试?」女王版的任棉霜跃跃欲试。 「别,空间太小,跳弹。」虽然枪法感人,但在专精枪械的蓝枫调教下,相关知识曲芸还不算太欠缺。 「那个,」这次是小穿越在插话了:「既然你们都是超人,那有没有什么超能力能出去?。」 这话却是把曲芸从解决「逃离密室」的乐趣中点醒了。既然手里有简单的办法了,为什么不用呢? 「do- fi tei」…… 曲芸将一环法术小裂解均匀铺在平行转柄没有合叶一侧的门缝上。 不出所料,插入式的门栓被整齐切断。小裂解对于金属这种成分比较纯粹的物质更有奇效,厚重的金属门应声向内旋开。 门外是……另一个房间? 同样昏暗的灯光,但是由于各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混在一起,比起那简单似监牢的密室更多了些文明的气息。 这个房间比之前的密室要大很多。包括曲芸她们刚出来的大门,三面墙壁上分别有三扇门。曲芸出来的密室和对面墙壁上的门稍小,而两扇门之间墙壁上的则是一扇看起来复杂很多的双开大门。 这扇门的门栓在这一侧,能看出可以通过旋转阀门轮盘手动旋开。 而本应是墙壁的第四个方向,却是一个半弧型结构。那各种不同颜色的闪烁光亮,便是由这半弧型墙壁上一连串的各种仪器发出。 灯光的晃动中衬托出一缕青烟被曲芸注意到。再细看,是操作台上菸灰缸里半截还在燃烧的雪茄。 其余人都没有注意到雪茄,因为雪茄附近从操作台到地面上又是一大摊无厘头的血迹。 任棉霜伸手拦了一下众人,第一个走到操作台旁。 复杂的操作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一点也没有预想中科幻电影里那样简约清晰的操作光幕,而是像大工业时代一样的粗重,结实,稜角分明的风格。每个按钮上,都是些像图画标志一样的字符。 有志克服懦弱进而成为团队mt的任棉霜在面对未知的环境时总是勉强自己沖在第一位。而现在在她眼里,按钮上这些意义不明的图样标识全都暗示着这些仪器并非来自地球文明。 「好像是外星文字啊……小芸,能看明白吗?」虽然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把略带希望的目光投向曲芸。 她现在在游戏的间隔中,已经极少把时间和点数用在系统提供的知识上了。生活蹉跎让她已经找不回高中刻苦学习考上名校时的那股劲头,她现在只希望能凭着自己的坚忍和愈发强悍的身体为团队尽一份薄力。 但是自从住进云裳仙府,就见到曲芸每天抱着各种各样的系统出品知识书籍读得如痴如醉。所以早就在心里给她打上了学霸的印章。 是她的话,没准真能看出些什么呢。 「你搞笑么?真当芸芸是万能的啊?」尹熙颐一脸无语。通过房间独特的结构,她对房间的功能有了一个稍微有些把握的推测:这是一艘飞船的舰桥。 「除了科幻迷,谁会有空学习这么精深的知识?就算抽中不知道几百分之一才会遇到的太空游戏背景,那也十有八九会遇到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飞船吧?浪费点数学习特定型号的飞船驾驶,最后还不是白塔?」 她似乎是忘记了所谓飞船什么不过是自己的假设,直接按照自己的推测顺势发展了下去。 曲芸却是静静地端详着操纵面板,随后点了几个按钮,却是印证了尹熙颐的假设: 「这是一艘人类建造的曲速引擎的超光速飞船,名为索福克勒斯号。现在正在自动驾驶,距离目的地还有九光年的航程。」 「不会吧!你真的连驾驶这玩意的知识也学了?」反而是一开始抛出问题的任棉霜惊呆了。 曲芸笑了:「小蜥蜴说的没错哦,就算依子有好奇心,也不会在拥有自己的飞船之前去学习这些用不上的知识的。 你们看到的各种标识都是图形,大概是为了方便不同民族文化的,并不是什么外星文字。你看,对面这门上的厕所图标眼熟不?外星人会用这个标志吗?所以依子其实只是找到了印着星图标识的按钮,凑巧打开了飞船的导航系统而已。」 众人皆是哑然。这么明显的一个东西,她们居然因为太过熟悉而全都忽略掉了。 0222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七节) 飞船的舰桥里有厕所,其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为了方便驾驶员长时间进行紧急性处理工作,在舰桥内可以直接使用的厕所以及可以直接取用的饮食基本是拉马克空间中记载的各类有相关生理需求的文明在大型飞船上的一种标配。 「我听说你们的世界里也和我的家乡一样,太空人可是精英才能胜任的行业。就算存在不同的文化语言背景,但是熟练掌握一门外语总还能办到吧?难道还需要看图学操纵? 就算这场游戏发生在更远的未来背景,这么大一艘飞船多少人的命?也总没道理建造时就设计好会交给学不会外语的人来操纵吧?」康斯妮提出了质疑。 「是的,所以依子认为,这是一艘为普通人准备的飞船,」曲芸用手指捲起一捋头髮:「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专门为了让没有受过专门驾驶训练,又来自不同语言背景的人可以快速学会驾驶而设计的,特殊的飞船。 只有这个假设,才可以解释操纵按键都设计成傻瓜式图画标识,紧急情况下什么都不看也可以做出简单控制。而那些不作用于紧急状况,可以慢慢查字典的数据信息才会用正常的文字来显示。 你们看,这作业系统还是中文的呢,所以依子才能报出飞船的名字叫索福克勒斯号啊。」 其余几人围过来一看,可不是么。虽然明面上的按键全部都是图形,并没有任何种类的文字。但是被激活的显示屏上显示得可不正是中文? 索福克勒斯号导航系统 丙类自动驾驶:是否需要切换到手动? 第一曲速引擎效率83% 第二曲速引擎效率12% 相对速度:6612c 目的地距离:九光年 下面还有一张谁也没见过的星图,以及上面标识出来的预计航线。而最有趣的是,在舰名后面,还有一个书本上飞起书页绕成环形的徽章。那正是曲芸手上雷特辛之书封面上的图案。在三大至高定律中,代表能量不灭的意思。 当然,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曲芸一人。而现在,她并不打算深究。 「所以这里真的是星舰舰桥?舰桥上不是应该有直接看到外面的舷窗吗?不然舰长怎么指挥?驾驶员又以什么为凭据操纵?」 吕诗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律师职业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用最快捷精准的方式在理解着真相。眼见为实,当有客观的证据摆在眼前时,她深刻明白再离奇的假设也可以是唯一的真相。 「超光速运动下,怎么可能还有需要用肉眼观察手动操控的情况发生?在你能看到什么东西之前,早都撞上去了。」尹熙颐拍了拍吕诗的肩膀。 是的,和科幻片不一样,拉马克知识库中大多数星舰的图纸模型都显示出星舰的舰桥是没有舷窗的。仔细想想也是,电影里那种带着一圈玻璃窗的舰桥是有多么不合理啊! 曲芸无心倾听新人的问题,专注于从控制台上寻找更多线索。她厌恶烟味,没有理会菸灰缸里正在慢慢熄灭的半截雪茄。却是撩起裙角蹲下身子,凭空摸出一条手帕,擦拭了一下黏着在控制台上的血迹。 擦下来的,是血液干涸后的粉末,带有一股铁腥味。可是刚刚出来时明明看到檯面上的血还在向下滴呢,难道是错觉? 「画师,这里的血是多久前留下的?」 康斯妮楞了一下,对曲芸突叫起自己这个称谓有点陌生。随即嘟着嘴答道:「也就几分钟吧,不过是大叔的味道。主人该不会罚我吃这东西吧?」 「几分钟的血,会干成这样吗?」对这个答案曲芸本是有足够常识的,但是还是打算问一下「专家」的看法。 「不会的。主人是觉得这血有问题?那要不要我来尝一点,可能可以找出更多的信息。」 「不,最好别碰它。」曲芸伸手拦开凑过来的康斯妮。 无论是这里的血迹,还是休息室里面大门前那一滩,都是好大的一片。其中很多地方都凝固成坨,算起来,差不多也得有一个人全身的量了。 那么,如果不是有人手贱把医疗用血袋大把洒在这里,至少该有两具血液流干的尸体在吧?就算有人把尸体搬走,甚至尸体自己蹦走了,那也总该在血迹上留下一点痕迹吧? 事实却是,血迹完璧如初,好似本来就铺在那里,一点点痕迹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曲芸并不太觉得这干涸的血液本身有问题,不然康斯妮不该没有一点察觉。但是要康斯妮吃下肚去鑑别……说实话,她不忍心。 视线还专注在血迹上,曲芸却被「砰」的一下超响亮的金属门关闭声打断了思绪。 专注的她甚至没注意到声音传来的方位,便立即向刚出来的舱门看去。 那里想必就是舰桥成员的临时休息室,外加应急零件的储藏室。只见梅娴诗正倚着门,恬静地看着她。 不是。 接着就听见甄辉齐闷闷地哭号:「姐!救命啊!我被锁在里面了!」 闻声辨位,曲芸把目光投向厕所,额上划过几条黑线。原本虚掩着的厕所大门现在已经闭死。 「你怎么进去的?」 「我……内急……进了厕所一锁门,就发现打不开了啊!」 行吧,人有三急,人家需要上厕所这没什么错;想上厕所时,专门找到厕所标识的门进去这也可以解释为本能吧;但是你在这陌生的飞船里锁门是几个意思?怕我们偷窥你? 她过去敲了敲门,想通过声音传导分辨出大门内的机械结构。很困难,门很厚,曲芸也没专门训练过自己通过固体传导声音的成像本领。但姑且她还是判断出,这门锁像表世界普通的公共厕所隔间一样,是简单的旋钮插舌结构。 这就奇怪了,听起来旋钮没有插上啊。试着推拉几下,果然纹丝不动。结果里面甄辉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应曲芸的敲击似的也在里面敲了几下。 曲芸一头黑线:「你是怎么锁的门?」 「我……我看见墙壁上有个上锁的盒子,钥匙就在旁边。所以插进去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上锁的图标,一个是沖水的图标。然后我按了上锁的那个按钮,门就锁上了啊!」 ……那么复杂难找的按钮,就不要按啊喂!门上有普通的旋转锁啊喂! 0223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八节) 接着曲芸听到了水流声,想必是甄辉齐想着反正也出不来就先把厕所上了。 当然,这是只有曲芸才能听到的声音。 门上有普通的锁,却在墙壁的暗格里锁住了另外一个按钮锁。既然有把按钮锁住的必要,那么钥匙原本应该并不在那里吧? 这样的话,那按钮的意义又何在呢?总不能是有敌人攻进舰桥时躲进厕所,再加一把外面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强力锁吧?这样的话把自己困死在厕所里又有什么用呢?除非…… 「别按沖水那个按……」 「救命啊啊啊啊啊……」 随着沖水的声音,甄辉齐长长的尾音逐渐远去,远去…… 曲芸原本的思维速度就是人类中顶尖的天才了,再加上主攻大脑方面的大把进化点,真的可以说已经超出人类的极限了。但区区思维,又怎么可能赶得上熊孩子手贱的速度呢? 「怎么办?他会没事吧?」恢復了普通状态的任棉霜露出相当担心的表情。 云裳仙府里,就只有这个状态的她,才是唯一切身铭刻了没有曲芸的「正常」的拉马克游戏,是一个多么的危险而恐怖的地方吧? 「不要紧,这是个紧急逃生通道,他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会被冲到哪去了。只要在那边不要再毛手毛脚,乖乖等着我们应该死不了。」 曲芸随意地说着,摸出魔法石联繫甄辉齐。 没有接听…… 花费点数使用拉马克徽章通讯。 还是没有接听…… 曲芸嘴角开始抽搐。大概,应该,幸运的话……会没事吧。 幸运的话…… 「现在怎么办?」和甄辉齐打交道比较少,康斯妮倒是不太在乎那人的安全。她更关心团队下面的行动。因为这场游戏……给人感觉很不明朗啊。 「丹师,你来负责每隔五分钟用魔法石联繫一次伞道人。现在的目标其实很明确。关于规则的提示线索是『倖存者』,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活人。 剩下的出路就只有一扇大门了。咱们现在直接出去,找人,不要被突发事件干扰。我想这张卡片,应该是能帮上些忙的。」 曲芸手上出现了那张属于首席系统安全官「特蕾莎」的身份卡。她的思路始终很清晰,并没有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 舰桥背后的这扇门比两侧的都要大,是那种音乐厅里双开门的尺寸。不同的却是这扇门丝毫没有那种古谱典雅,只有破旧的钢板与粗糙的焊接。没有门把,应该不是手动控制的。 任棉霜上千试图用力去推,当然没有用。曲芸的目光却集中在了门旁一排按钮中一个开关锁头的图标上。 厕所里坑了甄辉齐的,应该就是类似这样的一个按钮吧?曲芸没有办法确认安全,但终究是不能不出去的。最终只好叫大家做好防备,按下按钮。 伴随着咣啷啷的噪音,厚重的大门向两旁滑开。没有陷阱,没有危机,只有一条黑洞洞的走廊。 走廊呈圆角矩形,宽度和高度与大门相仿。看起来有些狭窄,但正印证了曲芸关于这里是飞船内部的猜想。 除非特殊用途,绝大多数飞船就和地球上近似功用的舰船,潜艇一样,是绝对没有多于空间浪费给仅仅为了看起来舒服些的走廊的。 随着大门完全打开,圆角矩形走道的四个圆角一组组地亮起白光。用作通道照明的led灯在通道四角连成四条光道,由近及远一环环点亮整个通道,直到尽头的丁字路口。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映照出的,是一条亮堂堂的鲜红色通道。 天花板和墙壁还是那偶有锈迹的金属板,鲜红的只是地板。坑坑洼洼,厚薄不均,中间还凝固着几条金属吊坠,戒指,眼镜…… 「是血,」康斯妮舔舔嘴角,满脸都是很浪费的遗憾:「上百人的,可惜男女老少全都混在一起,一点也不好闻了。」 「而且形成的时候人应该还活着,」曲芸指向墙壁上离地不远的一个手印,清晰的五指分叉,以及血液沿着掌根位置流向地面的痕迹:「都是自然凝固的。那些凸起和凹陷的地方就是厚厚一层血浆中气泡所造成的。」 后面半句她不要说,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她们又面临同样一个问题了,尸体呢?哪怕是在空中搬运,从血浆中拉起尸体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啊。 此刻,却什么也没有。上百人的尸体,仿佛凭空蒸发。 「怎么办?我担心这血有古怪。」 尹熙颐所担心的,曲芸又怎会想不到?她只略一迟疑,就凭空摸出一双拐,递给康斯妮: 「去里面把那保安带出来,叫他探路去吧。」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新人的?!」高老师见小萝莉一脸无所谓地接过双拐,终于忍不住咆哮道。 吕诗却是拉了高老师一下。你怕人家不给活路才出来讲话,可就没想过人家会换你去么? 「对新人?并不是哦,这不是没让你们去吗?我们只会这样对待潜在的敌人。如果他平安无事地穿过去了,我们就放他离开。这很公平的,难道你觉得我们真的会无缘无故放一个潜在的敌人活着离开?」 高老师哑口无言。一方面是被吕诗一拉之下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一方面也是跟不上拉马克世界优胜劣汰的竞争逻辑。 「真的放他离开?」尹熙颐却是一点不在意三个新人在场,直白地问道。 「嗯,真的呢。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中每个人,每个团队,每场游戏都一定会有生存的机会,这是游戏的法则。 那么,在我们可以随意屠杀同队新人没有惩罚的规则下,你猜游戏是如何保证这个规则实现的呢? 在依子看,如果我们真的没有任何道理地屠杀新人,或者完全把他们当做炮灰;那恐怕我们以后就不会再收到新人,或者只遇到一些超级不好对付的新人了。」 曲芸的回答果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虽然尹熙颐没有想到背后的道理是这样,但她一早就知道曲芸没有撒谎。 自己那个室友,从来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法煳弄人。不是因为她有任何高尚,只因为诱导与欺骗对她而言都是一种需要追求完美的艺术。 她享受那个过程,这也许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而用谎言骗取他人信任,对她而言正是只有弱者才需要使用的,心理战斗艺术中最幼稚的手法。 于是,尹熙颐只在曲芸最后说道「超级不好对付的新人」时笑了笑。她想起了上次听任棉霜讲起曲芸的第一场杀人游戏。对于素未谋面的死鱼眼等人,不由得再同情一秒钟。 0224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十九节) 另一边。 「拉马克游戏这是根本就不给人活路啊!」 甄辉齐被这样一声悽惨的咆哮惊醒。他还记得自己被水流捲入管道,虽然大概只有十几秒钟的事,却好像是在超高速的水流中被沖了很远。 「没错!自从米莎界来了那个劳什子音乐家,我们就各种不顺啊。先是训练个新人就把胖丁阿泰他们搭进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报仇就遇到个悖影场。现在死的就剩咱们四个了,居然还是团队场!」 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比刚才靠近了些。真奇怪,这难道是意识逐渐清醒的错觉? 嗯,刚才好像放松身体直接被脸朝下冲出来就没事了,四周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啊。 「红桃姐说的对,希望遇到的是那个新人团。如果遇到生存精英那帮老鬼,恐怕咱们会吃不消啊。」声音更近了,不是错觉。已经可以听到军靴踏在金属板上那种空洞的回声了。 早知道就不拼命抬起头来了,后脑好像磕在什么东西上,自己就是那时昏过去的吧?那种速度下居然没磕死,真是太幸运了…… 「我的错,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不存在必死的环境,只有必死的错误。这是场智略类游戏,我们暂时少人的情况对实力胜负影响都很小。」说起来,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直到此时,甄辉齐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体育馆般宽大的房间中,几条粗大的传送轨道齐腰高的排列着。轨道有点像机场取行李的那种装置,只是水平且下方有空间足以让人爬过,这样看去到更像是工厂的流水线。 而轨道旁边,果然矗立着许多从重型机械到精密仪器的各种设备。反正他一件也不认识,只觉得这里很像一间生产什么的车间。 「不过,正因为是智略类,我反倒觉得遇到生存精英更稳妥。那个新团……嗯,叫云裳仙府是吧?他们那叫音乐家的团长在智略场,和生存精英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的难缠啊。 希望能在更有准备的情况下再遇到她们吧……上次的耻辱,我还要给她们好好准备一个送别仪式呢……」同一个声音在继续下去没说完的话。 说话声仿佛就在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甄辉齐在搞不清楚情况中本能地悄摸着趴下,整个人躲进身旁的传送轨道下面。 昏暗的光线下,只要不刻意寻找应该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而趴在轨道下面,甄辉齐在朦胧的灯光中正好看到拐过来一行人的小腿。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穿着女式运动鞋,另一个似乎是受伤了,走路一拐一拐的。但这两人刚才都没有说话,看走路的样子和颤抖的双腿,似乎很不情愿走在前面一样。 而后面跟上来的四个人,一个穿着军靴,两个穿着普通的跑鞋。最后一个也是个女人,可以看到小腿上的黑色丝袜。 经过甄辉齐躲着的地方,几人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谈话也还在继续。 「团副,这场游戏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啊?新人都死两个了,我们就这么一直漫无目的的闲逛下去?」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声,该是叫红桃来着。 「游戏规则还是隐藏的,不过有个「培养室」的提示。结构这么复杂的建筑里肯定会有指示图的,我们只要继续沿着通道寻找迟早能发现线索。哥,你觉得呢?」 果然不止云裳仙府。大多数团队遇到需要花费点数查询规则线索的游戏,都只会让一个人支付查看。 「呵,我倒是想赶紧和那个团队碰面,好好打一场呢。可惜这该死的规则隐藏了太多线索,连找到他们的线索都没有。」说话的应该是那个穿着厚重军靴的傢伙,他边说还狠狠地跺了跺脚。 在学校一向被欺负的甄辉齐最怕这种暴脾气,小心脏跟着军靴跺脚一跳一跳的。 「不妥,还没断定游戏类别呢。如果是合作类,冒然开战无论输赢都不会落得好。 喷子,去叫前面那两个新人向左转。右面那条路过去是向下的楼梯,我们现在应该尽量往楼上移动。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一直在地下建筑里移动。先想办法上到一楼,前台或者保安室应该有详细的地图。」 虽然甄辉齐看不到脸,也没办法从声音就想起来,但这个讲话时托着眼睛的男生不正是第三场三卒挫帅游戏中逼得曲芸几乎要同归于尽的施学申么? 这傢伙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只有十几步的差距也不愿放大声音自己下令,而是命令团员去传话。 就在此时…… 嗡! 整个建筑仿佛地震般颤抖了一下,接着高高的屋顶上更多的灯光被点亮。 昏暗的「车间」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那嗡鸣的声响,是大大小小的机械臂启动了。齐腰高的传送轨道也随之开始运转。 砰! 被施学申叫做叫喷子的那个男人立时随意开了一枪,是散弹枪的喷射声。这不是吓的,而是老手应对偷袭时的有效反应。 与偷袭时需要保持隐秘不同,被偷袭者第一时间随意的枪声很容易影响偷袭者的判断。那些经验不足的偷袭者无法在一瞬间判断这是不是对方早有准备的还击,会在惊慌中失去准头。 而拉马克游戏中,即使是相当老资歷的团队中也总是不会缺乏经验不足的新人的。即时放空枪的做法总是会有效制造破绽。 果然,韬略团四位成员随着喷子枪响马上默契地寻了掩体各自躲避,然后掏出武器开始四处观望,寻找最危险的狙击点。就连开枪的喷子本人也没有半秒钟的耽搁。 而走在前面的两个新人,则是毫无遮掩地干脆抱头趴在了地上。 韬略团四人紧张地观望了许久,也没等到任何攻击到来。那些启动的机械也只是各自预热了一下,些微转动便又全都静默下来。只有房间中的几条轨道还在自顾自「嘎吱,嘎吱」地运行着。 「是有人在别处开启了这里的电源,」施学申首先推推眼睛站起来:「这房间里并没有能够伤害我们的自动武器。继续移动,我需要确认一下是否有人正在通过监视系统观察我们。」 其余几人果然陆续走出掩体,他们十分信任自己的副团长在机械方面投入了相当大量的能量点学习知识。 只是这时,一连串「救命啊!」的惊唿突然就从几人身边传出来! 饶是身经百战的老玩家,此刻也都是手忙脚乱地再次摸出兵器,慌张地四处瞄准观望。 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0225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节) 躲起来的甄辉齐静静听着几人说话。 随着头疼的眩晕消退,他似乎从几人的话中听出些什么。所以,静静地摸出魔法石。 即使是甄辉齐,也当然不至于傻到当着韬略团几人的面和曲芸她们讲话。他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这边几人说话的声音传过去。 如果是曲芸的话,接通后听不到自己说话应该不会「喂喂」乱叫。稍等几秒,该就会听到自己这边传过去的对话声了。 能谋划到这么细緻,甄辉齐简直不要太佩服自己。即使是芸姐也没法做到更好了吧?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还没来得及从徽章空间摸出魔法石,就只见外面忽地一亮。然后伴随着各种噪音,自己后腰忽然一紧,就开始被拖着移动起来。 被拖动中勉强扭过头一看才明白。自己趴在轨道下面躲藏,居然被开始运转的轨道下方挂钩挂住了裤腰。 他开始安静地拼命挣扎,想要把裤腰从挂钩上摘下。无奈背身的姿势实在使不上劲,持续运动的挂钩根本就是拖动了他全身体重的质量,加上在地面摩擦的反作用力,他那点臂力慌乱中根本就拉不下来。 韬略团几人刚刚超过自己没几步,眼瞅着这就要被拖着追上他们了。 这倒是不要紧,传送带本身就带着「嘎吱,嘎吱」的噪音,自己被拖行的那点摩擦声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可问题是……经过韬略团几人后,这传送轨道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房间了。 站直身子在传送轨道上面的韬略团几人,视线被轨道尽头的碎皮条遮挡住,并不清楚轨道离开这个房间后碎皮条外面究竟有什么。 但挂在轨道下面的甄辉齐却能从轨道下方的开口看到,出了这房间后,等着他的将会是此起彼伏的鲜红火舌!那些随着轨道开始滚动就被点燃,正越烧越旺的火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甄辉齐脑袋一片空白。 眼看着就要被卷进火海了。终于在经过韬略团几人身边的一瞬,求生本能发挥了功效: 「救……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旁边的韬略团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什么情况?! 不过由于唿救声持续不断,施学申还是很快发现了传送带底部挂着的甄辉齐。 时隔一个月,这张在那场令他刻骨铭心的失败游戏中出现过的面孔还不至于忘记。施学申面色冷峻,心里却是暗暗一惊。果然是云裳仙府吗?那么,其他人呢? 见施学申弯腰愣着不吭声,韬略四人齐齐站成一排,弯着腰歪着脖子目送着甄辉齐哀嚎着被送向火焰中。 喷子好像这姿势歪的脖子不舒服了。正了正脑袋,用散弹枪枪管点了点被迫移动中的甄辉齐问施学申:「敌对团的还是土着?要救要杀?」 「笨,土着怎么会偷偷摸摸窃听还被卷进自己的设施?肯定是敌团的啊。」回答他的却是红桃。 「不……不是敌团啊!这游戏是c类合作规则啊!救命啊啊啊!」 甄辉齐听到敌团,却是突然想起自己第二场游戏中和施学申这帮人遭遇。那次的三卒挫帅游戏中曲芸不正是在开始的时候用规则是合作还是竞争的问题迷惑了这帮人才顺利进行下去的吗? 他现在当然不知道本场游戏是合作还是竞争,但是从开始时听来的情报,福至心灵地下意识就喊出来了合作。果然在曲芸身边待久了,下意识喊的话都没半句真的…… 「救!游戏规则上进度又落后了。我们需要情报!」甄辉齐的哀嚎恰巧提醒了施学申,帮他在犹疑中下定了决心。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啊……」喷子弱弱地提醒,眼见甄辉齐双手已经抵在了传送带出口的边沿,然而他的臂力在机械马达面前显然毫无作用。 「白痴!把裤子脱了!」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被送进碎皮条遮挡的出口,饶是施学申也顾不上高深做派,直接大声喊出来。 甄辉齐听了也是一怔,松开做无用功的双手就开始脱裤子。只可惜这么简单的办法想到的已是太晚,眼瞅着就要被裤脚拽入火海了。 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 只见一身迷彩服的施伍池跳上传送轨道,沉腰提肘双手发力,硬是生生地将合金的轨道撕断撅起! 单看这力量,比起老兵团的霸天,死鱼眼,肌肉男之流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可怕的是,施伍池的体型与正常人无异,丝毫没有隆起的肌肉群。 体内能量循环!点光境起步! 施学申手掌按在最后一瞬间找到的急停按钮上,看着哥哥施伍池的神勇嘴角抽搐了两下。 甄辉齐……好歹是活下来了。 带着刚拍灭火星的被烧穿的底裤,和烧红的屁股。 前面的新人妹子转过脸去不忍直视,红桃却是不怀好意地勾起了嘴角。 甄辉齐见了女人这表情,立马想起了上一场涔云界的阴影,吓得翻手就从徽章里拿裤子。手上一翻,却是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打算去收衣服时被卷进游戏的。堂堂五场游戏的老玩家,此时居然就没有一条能换的裤子遮羞…… 「小弟弟,要不要姐姐借你条丝袜凑合一下呀?」红桃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伸手摸了摸甄辉齐的头。 甄辉齐僵硬地认她摆布。只因为红桃的另一只手,却是始终没放下指着甄辉齐的手枪。 施学申也再次打量了一番甄辉齐,摆摆手道:「这人应该是没有威胁的,枪收了吧。现在,说出游戏的规则,讲讲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给我们一个不把你推进去的理由。」 「那个……我只知道这是一场c类团队合作游戏,规则我们也不清楚呢。我是误入陷阱,被管道冲到这里来的。」 甄辉齐说着想指出自己被冲出来的管道,一抬头却傻了眼。墙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管道,他根本找不出自己是从哪出来的。 至于沖他出来的水渍,因为量太大,早已和地上旧有的大片油污混在一起了。满房间都是,不然施学申也不至于注意不到。 「与其说陷阱,不如该说是密道吧?」施学申脸上勾起一抹自信的坏笑:「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你没道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而且陷阱才不会把你带来这里,它会直接把你送去地狱。在这栋楼里,我已经亲眼见到两次了。」 他说着举起两只手指在甄辉齐眼前晃了晃。 甄辉齐一脸懵逼。这栋楼?难道芸姐她们的推断是错的?因为信息不足? 他想问,却是开不了口。对面施学申也是毫不理会,得意地自顾自推断下去: 「能把你带来这偏僻角落的不会是陷阱,而是逃生密道吧?让我猜猜,是这栋建筑的控制中心,还是老闆的办公室呢? 都散开,沿着墙壁开始检查。这里应该有可以离开建筑的通道!」 0226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一节) 舰桥出口大门。 「你说的当真吗?」保安拄着双拐,脸色阴沉地问到。 事到如今,饶是再不可置信,再不甘心,他也清楚自己在这几个女人面前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为了活命,他甚至没有时间缓和一下刺痛的神经,没有时间缅怀一下男人的尊严,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家团长大人从来说话算数的。穿过走廊,只要你之后的行为不直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和目标,就一定不会被我们攻击。我们也不会做手脚妨碍你安全离开游戏,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话由唯一始终表现温良的尹熙颐出口,在新人中还是有一点说服力的。谁知她马上转口接着道: 「至于信不信我,是你自己的事。为了不让我们如愿而拒绝就会在这里立刻被杀,去尝试一下还有我们没骗你真的放你走的机会。等游戏结束了回到个人空间,所有的伤害都可以復原。只是,如果不收起你的骄傲,幸运不会总是关顾你的。」 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吕诗心中暗暗腹诽。作为一个新人,她又怎么会理解尹熙颐充满威胁的语言中隐藏的温柔? 听到还有復原命根的机会,保安顿时眼前一亮。尹熙颐讲那么多着实多余,他本就不是那种会仔细思考权衡利弊的人。此时只是努力收起了恶毒的目光,一步一拐地踏出了大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保安踉跄的脚步,包括对云裳做法非常不满的高老师。对不公事表达愤慨人人都能做到,但是捨弃自己的生命挺身而出代替他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曲芸的视线扫过高老师闪躲的目光,同样落在保安的脚步上。她突然想起了第三场游戏时的小宇,那正是一个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真圣母。记得她最后是说,希望自己可以多善良一点吧?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有一个清晰的脚印印在地上厚厚的干涸血浆中。鞋底抬起时,可以看到变成粉末的血四散飞洒。鲜红色的地毯,就好像泡沫塑料般的脆弱。 直到保安真的安然无恙度过了整条血腥通道,他回头看了这边一样,面无表情。然后,身影便无言地消失在左边的通道里了。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如果被莫名的危险堵在这开始的房间出不去,还怎么完成这场游戏的目标?嗯……救人吗? 只有曲芸的辩音成像中,听到保安拐过拐角后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很快躲进了一间房间。不会吧?难道这是还想偷袭我们?是刚才任姐显露出的实力看起来太过普通给了他反击的信心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真的放他离开不过是顾虑系统的规律,若有自己送过来的机会,任何威胁的种子还是尽早除掉为好。 小宇为她心中种下一颗善良的种子,可不是用在这里的。天生视人命为草芥的曲大小姐,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小宇。所以,是她活到现在。 「跟上,不要碰地上的东西。」曲芸挥挥手,所有人一个接一个踏入血腥的长廊。 救人啊……在这看起来危机四伏的陌生狭窄环境中,真是最讨厌的线索了。保持隐秘行动的主动性,就很容易和「倖存者」擦肩而过;大张旗鼓地制造噪音强光引起注意,又很可能遭到未知危险甚至来自被救援者本身的致命攻击。 最终曲芸选择了以平常心,平常方式推进。失去了先发制人的可能,却也把危险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 虽然不打算碰触,曲芸却还是用视线检查了一遍地面干涸的血液。里面凝固住的眼镜,戒指之类全部都是些金属和塑料制品。她的目光随即集中到了脚下一张正面朝上的身份卡: 里昂?雷德菲尔德(lyon redfield) a类警卫员 f56-d21 这张身份卡的样式和之前特蕾莎那张是完全一样的。看来身份卡并非人人都有的东西,不然没道理放眼望去只能找到这一张吧?曲芸甩甩头挥去不合时宜的杂念,队伍还在小心地前进。 至于前进的方向那当然是沿着保安开拓过的路线。曲芸已经知道这里留下了一个麻烦,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只是来到走廊尽头才发现,原来通道点亮的led光线只到这里为止。这里向两边延伸的通道,如果考虑到是在星舰内部应该也不可能太长。只是从这里看去通道隐没在极度的黑暗中,就好似没有尽头的无底洞一样。 所以那保安可能真不是有心偷袭她们,而只是没有办法自己在黑暗中移动,想躲起来等她们经过后再跟上而已。 「ti tei」 一团柔和的萤光凭空出现在曲芸的面前。 云裳几人是知道曲芸新学会了这个法术的。一环魔法【微光】,这是曲芸吟唱音节最短的一个魔法。它会催动空气中的元素衰变,产生一团没有任何属性的纯粹萤光。可以被遮挡,但无法被扑灭。 这团萤光可以在不刺眼的程度内通过调节法力控制照明的亮度。见曲芸控制在相对昏暗的程度,几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掏出强光手电,规避着潜在的危机。 几人的小心倒也不光是被阴森猎奇的环境吓的。既然游戏提示「倖存者」,那就潜在暗示了有什么危险发生,导致倖存者之外的人都没能倖存吧? 「哇!这这这这……这是魔法吧!难道您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术师奥兹?天啦,奥兹是大庸人!居然还是个美少女啊!」 大家的小心谨慎就这样被小穿越的惊唿给破坏了,此刻都崩起精神四处观望警惕着随时会发生的危险,没有人会搭理他。 通道拐过来后的结构,曲芸是借着保安的脚步声已经构筑了完整的概念。如果只有她一个,点不点这微光魔法真是没什么差距。 此刻,她就控制着小光团向着保安躲进的房间飘去。因为刚刚在成像场中,她听到了不应该出现的景象。 「手电。」曲芸说着,把法术【微光】的亮度调到最大。其余几个女孩也瞬间将手电光柱齐刷刷打了过去。 十几米外,原本只能借着丁字路口处led灯光隐约看到的昏暗处被照亮。一扇像舰桥大门一样厚重而破旧的舱门开启着,地上一条小腿伸出外面,泡在血泊中。 曲芸将魔杖握在手上,一步步谨慎地靠近。康斯妮和尹熙颐对视一眼,这样的姿态是从没在曲芸身上出现过的。仗着辩音成像的特殊变异能力,这货即使在敌营中潜行也从来都是走得昂首挺胸大摇大摆。 不经意间的一种姿态,居然让云裳众人产生了相当大的压力。 曲芸这样谨慎自然有她的道理。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让她感到里面的景象之诡异已经超出了她的听觉所能掌控的范畴。 0227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二节) 面对未知,曲芸握着魔杖的右手微微颤抖。这不是紧张,而是她特有的面对未知的兴奋。她对刺激的东西并无偏爱,却由于未知的存在而在眼前的危机四伏中,享受着一种强烈的愉悦。 此时手中那如多瘤树枝一样的魔杖上已经遍布了细密的裂纹。这从古神的墓葬中得来的东西明显已经很古老了,品级又不是很高。 自从正式编织白袍成为初级法师,开始跃维,这根魔杖就好似承受不住主人跃维带来的压力般一点点走向破裂。 众人终于来到了门口正面,走在第一位的还是任棉霜。只见她一声惊唿,随即开始用手电在房间里来回扫视。 眼前的场景,果然和听到的一样。并不是自己的辩音成像出了问题,或者这房间有什么特殊禁制。而是,地上的真的就只有一截小腿而已。 衣服,裤子,鞋,全都是保安身上的那套。甚至连裤裆的血污还在。曲芸带来的一双拐也倒在室内,毫髮无伤。 唯独保安整个人都不见了,就只剩一截留在房间外面的小腿撑起裤管,从外面看还以为是整个人倒在地上只露出小腿一样。再有,就是泡住所有残骸的一大摊血了。 那是和舰桥,休息室那两处一样大的一滩鲜血,足足一个成年人类全身的血量。五六升的血液,本应铺满半个房间。此时却是肉眼可见地飞快凝固着,没有向四周延展,而是迅速干涸结块。 「房间里应该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威胁。我们要进去吗?」任棉霜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正常版的这位姐姐说出硬朗帅气的台词时,声音可是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呢。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尹熙颐面色凝重:「还是不要在得出结论前轻易行动吧?这……会是悖影吗?」 在场的半数人都经歷过悬空寺里那无可匹敌的悖影现象。不弄清楚里面莫名其妙的规则,就会随时死得不明不白。那深深的无力感已经成为了最深的梦魇,也是众人最不想要再次面对的东西。 「那个……什么是悖影?」吕诗找了个时机,弱弱举手问道。她始终不太敢和这些人交流,但是她对于情报的渴求几乎是本能性的。 「悖影啊……悖论之影,扭曲了宇宙常数和自然规律的现象。是奇蹟也是灾难,一个任何人在其中都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绝对法则。」回答她的是康斯妮。 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自打跟了曲芸就很少露出这种第一次遭遇众人时,「老绅士」那副老气横秋的态度。现在突然再次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介怀自己面对悖影时那无力的表现。 曲芸屈指捲起发梢:「悖影吗?有可能,但游戏不会把我们毫无线索地丢入必死的境地。上次面对悖影,好歹有照片和尸体提示的背景线索。这次呢?接触到血液就会死吗?显然不是这样。 那就是休息室里,舰桥中,舰桥门口的上百人,还有地下这保安都做过什么共同的行为?这也不可能,因为保安死前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来对那些已经死了的人的行为进行推断。」 「死状很显眼,但无法推测。是否掩盖了什么可以推测的呢?」梅娴诗看着曲芸,声音冷清清的。 曲芸眼前一亮,心有灵犀马上瞭然:「你是说死亡过程?嗯…… 第一个死者假设是名为特蕾莎的首席系统安全官。通过墙上的血字可以判断,她很可能知道自己会死。而血迹的位置说明她是被外人关在那个休息室中的。直到最后也一心想要逃出去。 直到我们被系统传送进那个房间,根据公主殿下的检查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封闭的密室。这说明特蕾莎从死亡到消失的过程没有人为外力参与,没有任何痕迹的血迹也说明了这一点。 这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悖影的假说,至少把可能性局限到很小范围。 第二个死者是舰桥操作台前的那一滩血迹。根据泼墨画手的判断,死亡时间相当近。那还没燃尽的雪茄也佐证了这个。我们可以想像,这位舰桥死者听着特蕾莎在隔壁砸门嚎叫时,静静抽着雪茄。 然后在感到自己时间走到尽头时,把烟架在菸灰缸上,平静的离开。雪茄的位置和操作台边血迹的位置证实了这一假设。 接下来第三死者,我们姑且当做一个整体看待,就是挤在舰桥大门前的上百人。有什么可能让上百人挤在一扇门前一起死掉呢?可能性很少,首先这些人显然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或者面临生命危险才会这么不寻常的聚集起来的。 他们堵在门前,要么是门里有生还的机会,要么是门里的人将会给他们带来致命危险……画师,去看看我们出来的大门!」 分析到这里,曲芸突然心生不妙的预感。因为她发现在所有人沉浸于自己的推理时,那边走廊上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众人听到最后也是勐然醒悟,各自准备跑回去观望时,康斯妮已然留下一串残影闪回。 「锁上了,打不开。」 简简单单六个字,高老师就是颓然坐倒在地。任棉霜却是强忍住心中的惧怕,上前一步把曲芸护在身后。 曲芸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没关系:「慌张也没有用。如果真是悖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弄明白这个悖影现象发生的规律和原理。 继续刚才的思路吧。从第二死者的从容来看,他应当是了解事情全部原委的。因此,极有可能是他主动把第一和第三死者隔绝在舰桥之外。进而,通过飞船的主控系统释放了导致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灾难。」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吕诗的好奇心显然是曲芸之外最强的。 「那不是关键。就像丹师说的,我们需要避免陷入的线索不足的推理圈套。而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是手头明显的线索。也就是——第四死者,保安的情况。」 曲芸边说着,似乎也是在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说到这里她勐然间打了个响指,视线转向脚边的残骸。 0228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三节) 「保安的死亡说明了很多事情。首先,尸体是在我们跟过来的这两分钟内消失的。其次,这条断腿说明了尸体并非被转移,而是在死亡地点原地消失。所有的身体组织都消失了,只留下衣服和这条腿。 那么,这条腿就恰恰是所有死者唯一剩下的线索了,可以说至关重要也不为过。如果这是一个悖影现象,那么我们就单看这条腿是怎么逃过悖影发生的,以此类推,自身的安全也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曲芸说完,目光在云裳众女脸上一一扫过。她的推理中经常会有意地留出空隙来让她们发言。她们不知道这是在培养她们良好的思路,还是只是为了集众人之力打开困扰曲芸自己的死结。 「因为没碰到诱发悖影的物体?唔……不对啊,我们眼看他两脚一起走过走廊的。」任棉霜的思路还没发展下去,就被自己推翻了。 「遇到危险后这条腿先跳起来了?」这是小穿越的答案。话题一涉及到艰深的悖影问题,几个新人是彻底跟不上了。所以这位小穿越光荣取代了甄辉齐在云裳仙府中的地位……被无视。 「因为没进房间?」尹熙颐咬了咬嘴唇,随即也是否定了自己:「也不对,如果不进入这个房间就没事,那前三组死者就讲不通了。」 「不,就是没进入房间。这是唯一的特殊之处了,很明显的。你们想得太多,把自己惑了。」歷经万年消磨,大乘修士的灵智仍然是这些人中最拔尖的:「不妨把关注点,放在房间里外有什么区别吧。」 「就是这样,」曲芸马上笑着对梅娴诗的观点给予了肯定:「其实房间内外是有显着差异的。那就是光!从丁字岔口射来的光线,最远只能打在门口。被墙壁遮挡进不了房间的。」 「所以,如果这是一个悖影,那么它发生的条件一定包括一点: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她指了指面前的魔法光团,让它轻飘飘地盪进了房间。随即马上让它达到亮度的极限,让整个房间像点了灯似的。然后接着说下去: 「而最后,就是从第二点引申出来的一个细节了。为什么所有死者中,就只有保安的衣服完好无损,而其它所有人的衣服都彻底消失了呢? 这是一艘天体主义者的飞船,所有人都在裸奔?想想都辣眼睛吧……不,一开始的休息室里,墙上是挂有衣服的挂钩吧? 服装比人体消失的更慢,会在一段时间后消失?不,恐怕我们进入游戏时,舰桥里那位还活着呢。算起来绝对是保安死了更长时间吧,衣服不还是好好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曲芸,不要!」惊慌中,任棉霜连曲芸的真名都喊出来了。 因为她的一步已然跨进了房间。 安然无恙。是因为法术【微光】把房间照得透亮。 「那就是,这根本就不是悖影现象。悖影遵循自己的规律,同样进入黑暗的服装,没有道理单独保留下来。同样的死亡出现两种不同情况,足以证明死因不是悖影,而是什么更简单的东西了。 丹师先前的推断并没有问题,这凭空蒸发了人体的东西,依子还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可以被光亮同样克制。服装的问题,恐怕是因为这些星舰水手的服装原本就和我们的材质不同。 任姐,那么多次了,就多相信人家的推理一点呗?」曲芸坏坏地微笑。 「才没有人不信任主人你啊!下次先把推理讲清楚,然后让我们去冒险行不?你是魔法师啊魔法师,站在队伍后面指挥让战士mt去抗怪啊喂!」 康斯妮又急又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替任棉霜抢答,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实的了。 至于她嘴里冒出那些职业名词……曲芸可以断定这货去到表世界后从没打过电脑游戏。可能那些职业就是这位故乡世界的日常吧?不好,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专注专注。 专心观察四周,曲芸看到这是一间很空旷的房间。对称排列的三个需要双人环抱的巨大金属柱连通着天花板到地面。中间的圆柱体上面有显示屏和操作面板,此外再无他物,除了门口的一摊血迹和其中保安的衣服。 和舰桥一样,这里的操纵面板也有着「傻瓜式按键」的特徵。发现显示屏上英文混杂着中文,众人也都围了过来。当然其中有些人可能只是想要离近一点,避免脱离了光亮的范围。 「这个是什么?」吕诗指着屏幕右下角一串数字问道。别的部分都明确地有中文或者英文的名称,只有这串数字孤零零在那里显示着。上面写的是:235004020015。 曲芸揪住一撮头髮揉了两下的功夫,就见数字结尾的5变成了6。 「嗯……没猜错的话,这数字一会就可以弄明白了,」她拿出手机开启了秒表功能,接着说道:「显示的主要是各个部分的能量供应啊。结合这些按键上的标识,看样子这个控制面板应该就是能源控制终端了。只是这『乙类自动驾驶,最终程序启动中』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舰桥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是丙类自动驾驶。」梅娴诗陈述的沉静,看起来很确定的样子。听说修仙者达到一定等阶都可以过目不忘来着,梅娴诗现在应该还不行吧? 「这样的话……」曲芸控制屏幕上的光标点亮了自动驾驶这行字,拍下红色圆圈带一个斜槓的按钮。 「自动驾驶不可取消,最终程序逆转需要在舰桥执行。」屏幕上弹出这样的中文提示。 「餵……」高老师看起来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他始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此时却是鼓起勇气来指责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我们在太空里啊!你们这些外行人这样胡乱操作,真把自动导航取消了我们迷失在太空里怎么办?!」 「没关系呦,等游戏结束,我们嗖的一下就回到原来的世界啦~」回答他的是康斯妮,这只金髮碧眼的小萝莉一本正经的时候声音都相当甜美。外人看来,就和普通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模一样。 0229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四节) 没想小萝莉的轻松态度反而让高老师更加不安起来了,他揪着头髮叫道: 「这可是太空飞船啊!万一这飞船承载着什么重要的使命呢?而且这艘飞船上还有不知多少倖存者的生命呢!」 「与我何干。」康斯妮翻了个白眼。这傢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说倖存者什么的,突然就感觉更饿了啊…… 「你!」对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要他跟上云裳仙府的节奏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根据情况,可能真的会和我们有关也说不定,」最不在乎无关人生死的曲芸却是令人意外地对高老师的意见表示支持: 「既然解开游戏规则的提示是『倖存者』,那么我们的胜利条件就很可能与这艘飞船的状态,目的有直接关系。依子不懂星舰,但是刚才的操作是另有目的的。说起来,会批评依子的操作,难道你对太空航行有所了解?」 「我是个地理老师,也是天文爱好者。真正的飞船当然没见过,但是我对科幻和天文学知识还是有些研究的。」高老师见曲芸真的不是胡闹的样子,还是满怀不信任地妥协了。 「原来如此。女王,必要时保护他一下。看情况」曲芸对任棉霜说完,又转回高老师:「好好表现。如果能发挥作用,依子会保护你活到这场游戏结束,算作回报。」 「那个……你刚才说的目的是……」吕诗还是改不了好奇。 对于好奇这一点曲芸仿佛找到知音般,还是颇有好感的,便对她详细解释起来: 「你看各部分能量供给的情况。大部分区域的生命维持系统正在被逐步关闭,将能量全部调转给这个『最终程序』啊。如果我们不想办法阻止这个进程,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找到还活着的倖存者了。」 见吕诗若有所思后,还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曲芸看了看手机: 「至于这行数字呢……看,尾数六十秒变化一次,是分钟的意思。所以这是一行正在进行的计时。毕竟语言相同,所以套入表世界的情况考虑,这可能是指这里现在的时间是二三五零年,四月二日,午夜零点十七分。 或者也可能是一个以分钟为单位的累积计时。那样的话……」她拿又调出手机计算器功能按了记下: 「是四百四十七年啊……怎么样?看这飞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航行了四百多年吧?是不是还是年月日时分的假说更靠谱?」 「为何定要阻止『最终程序』的进程呢?若是无法回到舰桥,是否也可从别处调转能量给这个生命维持系统呢?」梅娴诗恬静笑着。 「对呀!」曲芸一打响指。要说云裳众女可是个顶个的聪明,就连任棉霜也是考上过名牌大学的。但是梅娴诗到来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过谁能这样屡次准确指出自己推理的误区呢。 「这『最终程序』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它的运行只是将绝大多数能源都集中供给到曲速护盾上。嗯……这东西在拉马克知识体系中挺常见的,所以依子稍微科普性地了解过一点。 这船的曲速引擎原本就是通过曲速护盾制造隔离层,把飞船独立于稳固空间的弦之外才得以进行超光速航行的。现在不断增加的能量,似乎是准备经过什么会极大消耗护盾能量的危险地带啊。 会是什么呢?陨石带?这种速度下应该不在乎的。黑洞引力区?唔……又想多了,专注专注! 总之先这样子,不动『最终程序』,单独把护盾能量转换给『日常系统运作』……哈,真的成了!」 曲芸耳中,似乎隐隐听到遥远什么地方传来机械启动的声音。 尹熙颐凑上来有些担心地问: 「为什么开启了日常系统运作模式却只有下层的照明被点亮了啊?还有这底层的零件维修车间和隔壁的垃圾焚烧炉,耗能好像很大的样子啊。 护盾能量这么快就降为正常值了,要是真像你说的将要经过黑洞引力区什么的,没关系吗?」 「刚才舰桥里显示距离飞船的目的地还有九光年,以六千多c的速度,算起来我们至少还有十小时的时间吧。加上到达目的后的减速,这时间只会更长。 而护盾所需要应付的状况,应该也是在目的地或者将要到达目的地的地方出现。否者就没有道理叫做『最终程序』了。 真到了需要过载护盾那种状况的话,飞船会有全舰警告吧?再说我们只要在那之前完成任务就可以了。管它什么最终程序什么黑洞,都去见大头鬼吧。」 曲芸挠着脑袋回答。她才不会说自己是真的苦手于这奇葩的作业系统,没有把握在不惹出什么祸之前完美搞定能量分配呢。 而她此时心里真正思考着的是:究竟要什么样的保护罩才会能够且需要加载全舰所有能量呢?即使不擅长于科学向知识的她也足以意识到,这着实有些不寻常了。 「伞道人那边怎么样?」曲芸冷不丁问起甄辉齐的情况。是生命维持系统的逐渐关闭让她意识到了一直联繫不上甄辉齐的问题所在。虽然舰桥那地方的密道确实应该是逃生用的,但这货该不会是被冲去那些没有氧气和温控供给的舱室了吧? 梅娴诗摊开手露出里面的魔法石:「一直在联繫着,始终未回。」 甄辉齐到底怎么样了呢? 此刻他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曲芸制作的魔法石虽然不会像手机一样响起铃音,但万一韬略团这边有什么办法能感应到意识层面的唿唤呢? 物质和意识是宇宙组成的二元两面,这意识指得并不是人的主观意愿,而是一种受主观影响较大,却实实在在客观存在的宇宙层面。这是任何一个拉马克玩家都清楚的事情,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拉马克徽章清晰看到这个层面。 曲芸的精神视角是大大小小远近不同的光点,蓝枫的是网游界面般的各种信息面板,而甄辉齐的,则是各种扭曲的线条。看上去没有实际意义,但是集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十分压抑和恐怖的感觉。 这些光点,界面,线条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意识层面的客观存在在不同观测者眼中的主观体现。 通过漫长的直梯竖井,甄辉齐终于临近了顶端的翻盖。 外面,是一片漆黑。 0230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五节) 韬略团一行人出了那车间一样的房间后继续探索,还真就被施学申找到了一条离开「地下工厂」的向上通路。 不愧是精通机械的天才,通过「厂房」里各种设备的摆放。他很快就找到了墙壁夹层中为房间供水供电的线路所在,以及与之相应的维修通道。 这是一条只能容纳一人爬行的狭长管道,垂直的管道中有金属的梯子贯穿。爬在梯子上四周都是粗细不等的线缆。昏暗的壁灯应该是和外面的车间启动同时被点亮的,此时也是勉强能看出线缆不同的颜色。 韬略团的两个新人依旧担负起炮灰的职责爬在最上面。而作为俘虏,甄辉齐被夹在两个老玩家中间。爬动中随时可以看到身下红桃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一阵阵冷汗,压力山大啊。 「团长,黑暗中大概有未知的危险,刚才两个人都是这么死了的。先照亮一下行吗?」同样的境遇下,新人中那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年轻女孩似乎始终没有慌乱,有条理地问道。 反观爬在最上面的瘸子,推开头顶的盖口见是一片黑暗,顿时吓得再不敢上前一步。而同时他也屈于施伍池的淫威不敢和韬略团的人说话,于是整个队伍便默然一列停在了梯子上。 有了女孩的提醒,施学申也是瞬间意识到问题。甩手一个萤光棒丢出直直飞出通道口落在外面边缘。 「上面反而没有照明了嘛?」施学申自言自语。而喷子对着最上面的瘸子晃了晃手里的散弹枪,瘸子咽了口吐沫,最终硬着头皮爬了出去。 从维修通道出去,果然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但是随着韬略团员一个个爬出,很快便被头灯和强光手电照的透亮。 在萤光棒的范围内,前两个上来的瘸子和少女果然也没出什么事。此刻两人正缩在墙边给韬略团的人让出路来,而甄辉齐也就凑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那女孩。这位姐姐的冷静与面对不可挑战的对手时不卑不亢的太多让他想起了自家那位团长大人,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米娅。你呢?」她似乎一点也不排斥和处境尴尬的自己接触呢。 「伞道人。」甄辉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哈哈哈……」他的名字果然引来韬略团长施伍池一串嘲笑:「小子,别学你们团长小家子气。 谨慎是弱者才有的退让,而拉马克世界可不是个弱者能活下去的地方。看我们兄弟,从来都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表世界谁敢寻仇过来,我们坐等杀回去!」 那是因为你们光脚不怕穿鞋的,没有什么需要守护的人吧?甄辉齐心中暗自吐槽。你怎么不说自己团队另一半人用的也是代号嘞? 说话的功夫,队伍沿着走廊行进,此刻已经停在了第一扇大门面前。在甄辉齐眼中,这大门和舰桥出口的那扇门很像。 大门上有个覆盖有抽象的地球形象的盾牌徽章,盾面上标註有大大的英文字母hc。门边的牌子也用英文标註着:警卫室。 「哈,团副果然厉害!按照这个方向走果然就找到了警卫室呢!」甜心说着打了个响指。 「米娅,是么?」施伍池嘴角勾起一丝戏嚯:「去开门。」 「我去吧。」一向胆子不大的甄辉齐难得男子汉一把。 「不,我们留着你还有用。米娅去。」施学申声音冷冰冰的,眼镜在甄辉齐的手电下「bling」一闪,比他的声音更令人胆寒。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甄辉齐又能怎么办呢?倒是明显被当做弃子的米娅丝毫没有牴触,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开门时她动作很慢。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体被门板遮掩,不会被里面看到,又小心不离开光线的照射。 施学申不由皱了皱眉,比起她面孔上的淡然,这动作显得太过小心了。就好像一早就知道里面会有危险似的。 于是,他掏出一把乌兹冲锋枪,用枪口对米娅点了点接着命令道:「进去。」 米娅还是没有反抗。点点头,借着手电光向里观望了一番,就走了进去。人进去,但是始终没有离开手电光照射的范围。这是甄辉齐在有意为她照亮。 隔了十几秒,确认没有任何异动,施学申才叫大家一起跟了进去。 保安室里安静得阴森恐怖。看起来像是警察局办公室那种两排相连的办公桌占据了主要部分。房间离门较远的尽头有一台几十个屏幕密密麻麻排列着的监控终端。由于断电,此时全部黑着屏。 几人的手电光柱在房间里乱转,恐怖的气氛更渗。而且不时被强光手电晃过眼前也是相当难过的,米娅便又对施学申问道:「有持续照明的设备吗?拿出来方便我们搜查,也可以对突发的危险有所防备。」 施学申意味深长地看了米娅一眼,这位小姐姐总是给他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什么呢?对,就是和那个让他第一次吃了大亏的音乐家一样的感觉。 态度不卑不亢,明明处于弱势却总是有一副仿佛未卜先知的从容。这种自信的感觉让施学申总觉得事情随时会超出自己的掌控。又是这样一个傢伙,也许先除掉会比较好些? 他从徽章中摸出一个椭圆形的机械小球。向房顶一抛,这小东西便吸附在房顶像顶灯一样开始发出柔和的白光。 即使在拉马克空间的列表中甄辉齐也没见过类似的装置。恐怕就像曲芸交给他的自己附魔的通讯用魔法石一样,这抛投式顶灯很可能是施学申在自己那机械向的科技树上鼓捣出来的。 众人收起了手电,房间亮堂了起来。只见喷子撬开了墙边立着的两个锁死的储物柜,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等离子发生电击枪,考尔特公司2344年出品啊。五十米超远射程不需要导线,弹道轨迹不可视。一击放倒目标还能留活口呢!怎么样团副,要不要换一把玩玩?」 喷子是个像蓝枫一样的枪械通。对于这把显然没见过的未来武器,他仅从公司商标和纪年刻印的习惯位置就判断出武器信息。至于射程效果那些,自然来自储物柜里的说明书。 「都带回去研究。」施学申冷冰冰回答,便从手边的桌子上捡起一张很显眼的便条。 0231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六节) 里昂,拜託你去救救特蕾莎吧!克拉克的命令绝对有问题!可是她就是不听我劝。特蕾莎总是这样,以自己的职位自豪,一切都已工作为重!要是她肯听我…… 抱歉,没法等到你回来了。我要抓紧时间去查明真相,实在不行,就去找克拉克正面对质!之后再回来找你,如果我没能回来,你知道可以去哪找到我。 克蕾雅留 便签如上所书,写的是英文。笔记正与特蕾莎全家福照片背面的反向字迹如出一辙,可惜施学申并不知道。 而这段话下面还有一句简单的话,笔迹刚劲: 「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她,但我愿意为你救她。」 施学申看过就把便签揉成一团随意扔在一边。这上面没有任何他需要的线索。 第一个绕过办公桌去到房间最里面的是瘸子。他刚一露头就惊唿一声,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回跑。 跟在后面的红桃不敢大意,提枪闪身过去一看……松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地面上十分诡异的留着两大摊血。 两摊血样状相似,都是办公桌上中间到边缘,以及整个座椅被染红,与地面上的大滩血迹连成一片。 血看起来已经干涸很久的样子,这不禁让红桃松了口气。现场太过诡异,主要是出血量之大,让人感觉就好像两个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类被凭空搅碎才会留下的痕迹。 「曾经有人死在这里,尸体被转移了,现场却没有处理。看出血状况危险等级应该不低。但是事情应该是很久之前发生的,危险还在的可能性不大。」 跟过来的施学申看后却是摇了摇头:「不,血迹上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尸体并没有被搬走。」 「你的意思是……」施伍池掏出一双银亮的军用匕首握在手上。 被上面那令人隐约有些迷醉的光泽撩拨到精神层面,跟在曲芸身边的甄辉齐一眼就认出这是对带有附魔的武器。 谁知施学申又是摇了摇头:「红桃对于危险已经离开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按我的判断,袭击者应该是黏着在房顶或者悬空。将座位上的两人直接拉起悬空,然后吃掉了。」 「吃掉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施学申在天花板上扫过。所谓「黏着」,应该是因为没有任何锐利爪子攀附留下的痕迹吧? 「对,在半空中被嚼烂的人体,不是很适合比较均匀地流下这样范围的血迹么。而没有任何尸体被转移的痕迹,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在当场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吧?」 「所以其实我们这次的敌人是异形一类的东西?」和想像差别有点大,红桃有种走错片场的错觉。他们一直是带着此处是某种地下工厂的假设走过来的,怎么感觉剧情越来越科幻起来了? 「我们的敌人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但是很快就会清楚了。因为答案在培养室等着我们呢。有没有人找到了地图?」 「没有地图了,」此时喷子正在摆弄保安室唯一还在工作的,应该是带有应急电源的电脑:「系统显示『最终程序』已经开始,这个终端没有调出地图的权限。 现在唯一能查看地图的地方就只有『舰桥』了。舰桥现在显示是锁死的状态,怎么办,要解锁吗?」 「先解开吧,万一半小时内找到舰桥,还能节约一些时间。」施学申点头。 「该死,要不是上场黑子死了,这点破系统限制分分钟就能搞定,哪还用得着跑来跑去?见鬼,这破电脑的操作按钮全是图片,就像幼儿启蒙玩具似的,未来人类都变成了白痴不成?」喷子边操作边抱怨。 「你想多了,二十五世纪的系统,还是不同世界的。即便是黑子应该也全无办法的。这场游戏,有他没他并无区别。」施学申的话冷静而残酷。 「舰桥?难道说我们此刻在一艘船上?不,这么大应该是太空飞船了吧?团长,你进入游戏最久了,有遇到过太空飞船背景的游戏吗?」红桃却是问道。 施伍池还未回答,施学申就已经接过了话: 「还不能确定。也许是设施拥有者喜欢以舰船的结构来为设施房间命名,这在有钱的闲人中并不少见;又或者是为了蒙蔽我们或者设施里本来收容的那些人,而故意营造出一种飞船中的假象…… 嗯,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整栋建筑都没有一个窗口,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出口,外面可能是通往地表的电梯,可能是深海,也可能干脆就是熙熙攘攘大都市中的一栋大楼。」 「为什么你会这么固执的否认我们在飞船上呢?」在舰桥听过曲芸分析的甄辉齐反驳道。 「哦?我们的『友队』玩家好像有什么线索啊?私藏情报可算不上什么友好关系呢。弟弟,你怎么说?」施伍池不怀好意地舔着自己匕首的刀锋。 「没……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推断有些无视眼前明摆着的线索了。」惊慌中甄辉齐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藉口掩饰。 施伍池的目光还放在施学申身上。 「现在不是时候,等到有必要也有时间,会让你慢慢炮制他的。哥哥的直觉一向很准,我相信他身上肯定有些东西在隐瞒我们。至于我的推断嘛…… 我们刚才经过那些房间的机械规格都是民用级别的,磨损程度也相当厉害。这地方给人一种就是临时七拼八凑出来的感觉,再怎么说从安全性和停靠需求角度讲也不应该是太空飞船啊。」 暂时被放过,松下一口气的甄辉齐向身后的墙壁靠去。却只听米娅一声惊叫: 「不要!」 晚了。甄辉齐的后背依然靠在了墙壁上,墙壁受力的一瞬就向上捲起,甄辉齐倒是即时受惊收手没有摔倒,只是翻开的墙壁内发出一道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生命目标确认,最终指令启动确认,红色警报,全部击杀!」 0232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七节) 好巧不巧,他正按在墙壁镂空的地方。 翻开的墙壁里是前后相叠的两台机器人。前面的与人等高,有着仿人形态的四肢。上面附加的电击器和手铐可以看出这本是一台用于逮捕控制的警用机器人,可上肢的末端此刻却弹出一对明晃晃的剑刃。 在警用机器人后面,是一台架在履带上的圆柱体机器人。圆柱体两侧的旋转轻机枪正在预热,显然是比前面的兄弟更加狰狞的作战用机型。 两台机器人都显得很陈旧,甚至带有锈迹。但是身体却是十分的笨重结实,其中缘故看到机身上俄文的编号就很清楚了。 机器人身上发出的那句指令音频自然也是俄语,甄辉齐一个高中生是半个字也没听懂。直到米娅拉着他冲出保安室大门才懵懂地反应过来危险将至。 「我擦!要不要这么倒霉!我不就是扶墙一下么?还刷出boss来了?」甄辉齐抱头鼠窜中还顾得上吐槽,这自然是是因为机器人还没发动攻击。但随着子弹四射,他很快就再顾不上说半个字了。 经验老练的施学申三人立即举枪便射,持剑的警用机器人马上识别出高危单位向三人冲去。而已经预热好枪管的作战型则开始对着向它冲来的施伍池倾斜弹雨。 爆射中,屋内几人都顺势借用办公桌掩护。只有最后的施伍池丝毫不顾忌子弹横飞,双手护住脑袋就向前冲去。 门口的甄辉齐见到冲锋中施伍池还在跑着身形就被打出几个摇摆,差点失去重心摔倒。但大概是穿着什么高科技的防弹衣,子弹的动能并没有完全止住他的沖势。 甄辉齐暗暗心惊,他看到被冲击力压扁的弹头从施伍池身上一个个掉落。显然这防护服再怎么高科技,也不过是通过大范围分担动能阻止子弹贯穿。可动能带来的阻力却是实打实被施伍池身体抵抗住的。 在如此密集的弹雨中顶风而行,这是多么强大的身体和力量?!他反思了一下云裳仙府。任棉霜是做不到的,康斯妮的话也许能躲开子弹,但是顶着子弹前进也绝对不行。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若是让他们娇小的曲团长挨上一枪,哪怕穿着施伍池一样的防护服估计也得断几根肋骨。 另一边竟也是类似的情形,三人火力之勐打得警用机器人一直在调整着重心,硬是突破不到三人身前。激烈的交火中,韬略团显然占据上风。红桃还顾得上对甄辉齐喊话: 「小伙子,你这都几场了?就算赚不到进化点,枪总该有一把吧?」 「枪有!怕打着你们!」 要是清楚游戏类型,甄辉齐真不介意摸出徽章里的冲锋鎗朝里面乱扫,打死几个算几个。问题是他是真的不清楚游戏类型。万一摊上合作类,射中友军给他扣个随机退化怎么办? 他恐怕是云裳仙府里现在进化度最低的一位了。没办法,大多数游戏他都是字面意义上「躺赢」的,而且这个趋势正在有愈演愈烈的倾向。这还哪去找什么隐藏成就,赚什么进化点? 红桃立即闭嘴换弹夹去了。人家这话都说出口了,你还敢说别怕打着我们尽管开火么?敢么?敢么?反正在云裳仙府这话对两个人是绝对没人敢说的,一个曲芸,一个甄辉齐。 曲大小姐那枪法就不用再说了,不想打着什么就瞄着什么打,准没事儿。甄辉齐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后枪法倒是还凑合了,只是关键时刻总会有那么一颗子弹飞向不该飞的地方,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观望中,就见到施伍池是最先冲到自己目标前的。像从传送轨道下救出甄辉齐时一样,这货一军靴下去就把已经贴身的机器人一只轻机枪踹断了。 真正的踹断!不仅仅是从枪械与圆柱体连接的部分飞洒出各种零件,连掉落的金属枪身本身都弯曲变形。 接着左手匕首抵住还在射击的剩下一柄机枪,右手军匕开始对机器人半球型的顶部一通狂刺。 不愧是莫斯科帝国风的机器人,其二十五世纪材料学塑造的装甲合金极其坚硬。若不是武器上附了魔,恐怕以施伍池的力道一击之下折断的就会是他的军匕了。 即便是使用附魔武器,施伍池也不得不放慢了攻击频率,更大幅度地摆臂才能刀刀扎穿装甲。 就这么骑在人家脑袋上捅了十级下,战斗机器人旋转的枪口才终于冒着硝烟渐渐静止下来。 机器人不会装死,施伍池见它停止了动作,立即转向三个队友那边。 然而,他见到的只有被蔓藤纠缠,动弹不得的警用机器人被喷子用散弹枪抵住头部连续直击,同样停止了行动。 那纠缠住机器人的藤蔓此时竟然慢慢的缩回,变短变细,成为了红桃的十根手指。 红桃,竟然是一位进化中融合了植物基因的变异者! 「现在怎么办?」红桃不住甩着手,话是对施学申说的,但是目光却愤愤地盯着罪魁祸首甄辉齐。 她这变异平时能不用就不用的,因为看了也知道,手指真!的!会!好!疼!希望下一次再用这变异,就是好好捆绑抽打这小子的时候。红桃心理恶狠狠地想着。 「这里是保安室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假设是地面的楼层。如果所谓『舰桥』指代的是控制中心的话,我们顺着电缆最密集的方向走就好。 这边不是主控室就是能源调度室。而找到后者的话,前者的方位应该也就可以推断了。」施学申如是下了结论 另一边。 「根据能源配置系统显示的顺序来推测,我们该向这边电缆最密集的方向走。再不远应该就是居住区了。如果有什么『倖存者』,还留在居住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了。」曲芸如是说道。 「可是已经走了十分钟了,这艘船得要有多大啊?」康斯妮抱怨着。甜美的鲜血啊,她已经饿了好一会了。 「从居住区的能量功率看,应该够一千多人生活的需要吧。看!没错吧,这里应该就是了。」 随着曲芸的手指望去,走廊尽头豁然开朗。 不再是一扇扇嵌在走廊墙壁上的破烂大门,而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空间。嗯……要说庞大也不过是体育场大小,几个六七层高的建筑从底部贯穿到顶部。 可以看到建筑上密密麻麻的门和阳台,以及建筑每层的公用厕所。该是居住区没错了。 0233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八节) 曲芸将魔法的照明尽其全力放大,在这庞大的空间内对比起来依旧是一点微光。不过由于光团悬空的位置,勉强还是可以看到整个居住区的全貌。 只是在一片死寂中,本应熙攘的建筑群被魔法的微光染上灰濛濛的基调,透出一种异样的阴森。 随着魔法的微光看去,众人发现自己所在的通道只是这个空间许多条出口中的一条。想想也是,每天数百人去往不同地方工作,只有一个出入口的话那设计师还是别来设计星舰了。 而她们所在的这个出口放在居住区整个空间来看,是在半空偏高的位置。有一道天桥连接到最近的建筑,也可以沿着折返的楼梯下到底层平台。 所有的建筑,都是用各种金属楼梯连接的,没有任何垂直电梯。因为这一点,索福克勒斯号上的居住区给人一种十分破旧落后的样子。更别提这些金属扶梯由于长时间使用和缺乏维护,很多地方还显得锈迹斑斑。 从舰桥开始,曲芸就总觉得这艘船或许是在经费极其有限的情况下东拼西凑出来的。要么,就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需要去节约能源? 曲芸仔细观察建筑上的窗口。发现五六层楼高的建筑,却被分成了十层。这意味着每个人的房间就只有一米出头的标高。这着实有些奇怪,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一丝乖离感。 为什么呢?因为曲芸原本心目中一个太空飞船该有的居住区,是那种整洁,光净,有着密集的睡眠仓以及大量的公共娱乐设施的。而这里却好似不希望船员间彼此有过多的交流空间,而不惜把空间分散运用,也要让每个人的食宿完全独立。 与此相对的,像厕所这种必须设施,却是偷工减料般建成了最落后的公共模式。至于同样被认为生活必须的浴室,曲芸至今是没有见到。总不可能是存在于狭小的居住房间中的,那么难到和厕所混在一起了?作为公共建筑,曲芸想想就觉得噁心。 所有的状况合在一起,总而言之,这艘飞船上的船员和乘客在曲芸看来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这种状况与其说是设计师的弱智,反倒更像是为了某种莫名的原因而不得不如此。从中,曲芸甚至嗅出隐隐的恶意。 通过天桥,众人进入了居住区围绕着几栋建筑所构筑出的立体的金属走道迷宫。身处其中,才越发感受到飞船居民过着怎样的生活。 废旧金属边角料简单塑性后凑合用的水杯;节省下来,用旧衣服小心包起的合成压缩干粮;因为没有床垫太过坚硬,而在床单下垫了薄薄一层碎衣料的金属床板;甚至还有用纵向截断的炮弹弹壳制作的婴儿摇篮。现在,里面只剩下一小摊干涸血迹。 是的,凝固的血。一个人身体总共包含的五升血液能铺开多大一摊?这里就处处是那样的一摊摊血迹。 7 根据每个房间房门的样式和门边的机器,曲芸估计这些都是用指纹开启的电磁锁。备用电源还在运作,所以指纹识别器大多也还在工作。只是主能量供应被切断所以锁住门的电磁力不在了,让她们得以自由出入。 每个单人间都十分地狭小,像是火车或者轮船里的卧铺舱。观察了几间后曲芸就注意到,这一摊摊血迹大多集中于封闭的房间内,床底下或者门后的角落。 从这些位置她推测这应当是人们意识到无法逃离灾难的降临,绝望中躲藏的最终选择。否则的话,更多的血迹应该在床上非床下,门口而非门后的墙角了。 至于剩下那些成片洒在通道和楼梯上的,应该就是冲出房间试图逃离却被「危险」围杀的人们了。 这样看来,危险发生的时候这里的人们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即便察觉了也没有任何办法的样子,难道这居住区里也没有剩下倖存者吗? 「小时候那么多人把太空人当做梦想,我怎么感觉这职业也没什么好的?」小穿越环视着居住区这贫民窟附带修罗场般的场景,挠着头说。 「更多人还把超人当做儿时梦想呢,你觉得自己现在这个职业有前途不?」尹熙颐打趣道。 这话旁人听起来打趣,曲芸却听出尹熙颐感慨的语气。从小锦衣玉食的她,不知对超人这种存在是否有过什么幻想。但初入拉马克游戏的那三场经歷恐怕已经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曲芸尽力把云裳塑造成一个轻松愉快温馨的地方,除了自己的趣味又何尝没有努力治癒她们这些因拉马克游戏曾经有所创伤的女孩的心思?曲芸自己很喜欢拉马克游戏,自己的伙伴不喜欢,又没办法帮她们离开,能怎么办呢? 无法反抗,就尽力让她们也能享受吧。尹熙颐的感慨,又何尝不是已经体会到了享受游戏的乐趣呢? 可以一起享受,却更加唏嘘。那是想起了张洋吧…… 「必须的!我以铁血护家国,奉献社会我自豪!」小穿越昂首挺胸大声背诵着中学政治课本里的标准答案。不愧是重点中学出身,考题表达已经不需要经过大脑了。 一般来讲,绝大多数应选者的产生都是随机事件。因此获得超人之力后随性杀人甚至恶意报復社会的玩家从来都没缺过。但大庸的宣传教育始终把超人的存在塑造为一个相当正面的形象,以此维繫着社会脆弱的平衡。 「嘘!」 正搜寻着,曲芸的耳朵突然捕捉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跌跌撞撞,很像是电影里丧尸的那种脚步。她连忙打断小穿越的叫嚷,示意大家戒备。 站在沿楼而建的金属走道上。曲芸让【微光】魔法飞出护栏,停在到隔壁大楼之间空隙正中的半空。众女各自掏出武器,顺着光团瞄准过去。 尹熙颐甚至掏出三把女用手枪,分发给新人们。 「没有把握就别开枪,小心不要打到队友。」 经过一路的观察,她确认这三个人不存在任何对自己团队的敌意恶意。如果有一点点,也不过只是些许的不信任而已。 曲芸耳中,那仿佛丧尸的脚步声也很识趣地向着光亮踱来。 然后,在依附着对面建筑的楼梯上,摇摇晃晃地露出一个灰濛濛的人影。 浑身是血,缺了一只右臂,喉咙发出微弱的咕噜声。 那仅余的左臂,正越过护栏扶手,向自己这边伸来。 0234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二十九节) 「别开枪!」 曲芸立即制止已经试着瞄准的尹熙颐。由于曲芸将光亮投向对面的建筑,她拿出的是一把加装了瞄准镜的长柄猎枪。 曲芸制止尹熙颐,是因为这个距离下,她听到了对方的唿吸声。 倖存者! 见到尹熙颐松开扣住扳机的手指后,曲芸的第一反应是按住拉马克徽章确认游戏目标。 然而,规则并没有被解锁。 是因为距离不够近?没有身体接触?又或者,所谓的开启规则提示是需要从倖存者口中问出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信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有些难办了。因为对面的这位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身体明显失血过多,精神似乎也受了什么刺激有些恍惚。 这人全身靠在了护栏上,曲芸的【微光】魔法才把他照了个真切。是个大鬍子,表世界莫卧儿帝国人的样貌。 他的右臂伤口很奇怪,既不是齐平的切割伤,也不是顺着肌肉骨骼纹理断裂的撕裂伤;肱骨还剩下一小截,上臂的皮肉也留了些奇怪的形状挂在断口处。硬要说的话,有点像被什么东西腐蚀掉了似的。 这样的伤势,不接受治疗显然撑不了太久了。真不知他是凭着怎样的求生意志才走到这里。于是曲芸赶忙捡最可能关系到游戏规则的关键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艘船的目的是什么?」 「发生?是……培养室……光……光,光!」对面的莫卧儿人用还算地道的汉语回復。语音气若游丝,也就曲芸能听得清楚。夹杂着嗓子里的咕噜声显然是右侧肺叶损伤造成的。 虽然并没有正面回答曲芸的问题,但好歹算是给出了一些线索。 「过去救救他吧。倖存者什么的看起来不多了呢,我们得把握机会尽快搞清楚游戏目标。这场游戏的目标拖了这么久还没弄清楚,依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们忽略了。 虽然之前也有几次过了很久才弄清楚游戏规则,但从没有过什么「最终程序」之类的东西步步紧逼的感觉。之前到达预定目标还有九光年,现在算起来就只剩六七个小时了。 虽然不知道飞船到达目的地会发生什么,但我们至少要尽全力在到达之前弄清楚游戏规则,或者弄清楚飞船的目的。怎么样丹师,这种伤势有把握吗?」 刚转过身向着梅娴诗说话,还没待她回答,曲芸突然又像受惊的小动物般马上回过头来。 因为,她听到了并不该存在的,机械运作的声音。 果然,回头一瞬,正见到两柄锋利的短剑交叉切过莫卧儿人的脖颈。人头翻滚着从护栏外面坠落下去,露出莫卧儿人身后那发出金属色泽的身影。 拟人形态的机器人,身上有些许锈迹。头部正中红色的光点正对着这边,而上肢尖端刚刚切断莫卧儿人脖颈的一对短剑正在以人类关节所无法扭转的角度灵活旋转挥舞着。 「那是什么?!」吕诗惊唿。 「是飞船内储备着用来接舷作战的警备机器人吧?」面对同样的警用型号,曲芸显然没有施学申那么详细的机械类知识。于是她这样分析道: 「一路上都没有类似的危险,我们在居住区探索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徵兆。可能是那个倖存者的行动触发了警报,也可能是别的地方有人激活了全舰的机器人。」 「真见鬼,今天也太倒霉了!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该死不死启动了这些机器警卫!」云裳仙府多是优雅的妹子,会偶尔骂骂咧咧几句的,不用看也知道只能是女王形态的任棉霜了。 「re,ra—ti」 曲芸没有理会这机器人的威胁,却是突然横跨一步拦在所有人左侧张开水盾。 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开始咆哮,挂载两柄转轮轻机枪的履带式机器人从左侧拐角行驶出来,隔着不足四十米的距离向她们倾泻起弹幕。 曲芸只觉幸好自己主要进化的是听觉,千钧一髮之际还是赶上了。失去动能的弹头立即在曲芸身前积起圆弧状的一道。 「画家!」曲芸感到在密集的扫射下,自己通过真理之门门缝能引导到的那点周围的奥术元素完全不够消耗,只能靠体内的奥术能量持续供给水盾。眼瞅着自己就要被榨干了,忙叫康斯妮行动。 「明白!」康斯妮应声从曲芸身边冲出。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撞击甚至盖过了机枪的扫射,整条走廊都在摇晃。 从这里到莫卧儿人所在的楼梯,两栋建筑之间有大约十米的间隔。谁知那警用机器人直接一个助跑就跳了过来,正插入云裳仙府一队人中间。缺乏实战经验的曲芸完全没想到过还能有这种操作,立刻被逼入绝境。 别说一台杀戮机器了,就算一个小混混拿个板砖贴到这种距离,曲芸也只有被一砖放倒的份。 毕竟她本就是个体力比一般少女还要柔弱的孩子,头脑以外的进化自从上次在「遗影寻踪」那场被扣掉之后也再没浪费点数加回来。毕竟已经在无数次尝试中十分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了。 「女王,能顶一下吗?」她实在分身乏术了,只能求助经验最丰富,进化度在剩下人里也是最高的任棉霜了。 她清楚任棉霜一直以来比谁都更急切希望自己能派上用场,但由于她的实力还弱,曲芸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她锻鍊的机会。现在,却是被逼不得已了。 「是s,m女王!」女王形态的任棉霜露出一个「你看好吧」的微笑顶了上去。 曲芸回头,一句指令的功夫康斯妮已经带着残影冲到了履带式的面前。履带式开始调转枪口解决眼前的威胁,曲芸水盾的消耗立时就是一轻。 它那呆板的瞄准系统又哪里跟得上康斯妮的速度?枪口才刚刚抬起,康斯妮就已经绕到了它的身后,双手持匕首就是朝它半球型的顶部勐刺! 「刺啦」一声刺耳的金属嘶鸣。没能在履带式的装甲上留下一丝痕迹,曲芸从表世界军品店买来的匕首就卷刃了。 受到攻击,履带式向曲芸这边一个疾行,上半身的圆柱体一百八十度向后反转,两柄轻机枪就指向了刚才背后康斯妮的位置。 再看康斯妮,在刚刚的瞬间已经借着踏向墙壁的力量跳起贴近天花板,滞空的不及半秒间恰巧停在履带式的正上方。丢弃了破烂的匕首后,她双手持握的正是那柄在域中用脑袋赢来的精金战斧! 履带式枪口刚要抬起,就见康斯妮半空中身形反转,双足勐踏天花板,头下脚上地砍向履带式。 精金的硬度,双臂的挥舞,双腿的蹬踏,自身的重力,此时全部完美叠加在一瞬间!正是郭老传授的另一种技巧——聚力式! 人影闪过,履带式厚重的装甲从头到底,一斧两断! 0235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节) 「砰,砰砰!」 履带式体内零件散落一地的功夫,还在作响的枪声自然就只能是曲芸身后在对抗警备型的云裳团员发出的了。 曲芸转过头的功夫就见到尹熙颐左手托右手握住手枪枪柄,一秒一发不疾不徐地点射着。尹熙颐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枪法,但几步之遥的距离下还是枪枪命中机器人的身体。 溅起的火星说明了确实的命中,但显然女式手枪的火力还不足以对这样一架杀戮机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台警备型虽然没有履带式的厚重装甲,但二十五世纪材料学基础上的合金远远超过尹熙颐弹头的硬度。 在她的身边,梅娴诗什么也没做,面对发生在身边的激烈交火毫无动容地原地静立着。她还未筑基没有道法,也不懂火器射击。知道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近坦然让到一边。 这就是梅娴诗。只是,她双手的指缝间已然握着八根银针。 不做无用功,不勉强别人也不勉强自己;但哪怕毫无希望,也从不会放弃。 被凭空跳来的机器人隔在曲芸同侧的吕诗和高老师看起来很紧张,双手握枪举在胸前。手臂颤抖着,手指却都并没有套入扳机圈。 与他们相比,另一侧尹熙颐那边的小穿越态度明显要兴奋得多。 他丝毫没有前两位的慌张,只是看着拿到手中的武器双眼放光。然后,他就摆出一个电影里帅气的姿势开始瞄准…… 「砰!」 一直独自钳制住机器人行动的任棉霜,右肩溅起一朵血花。 「我……」如尹熙颐般大家闺秀都差点爆出粗口。 被束缚的机器人在任棉霜浑身一松的瞬间,就以极其扭曲的角度抽回左臂,一剑洞穿了任棉霜的腹部。 「do- fi tei」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调节法力节奏,曲芸一股脑释放了最后的力量,是【小裂解】。最复杂的一环魔法,经过大量练习,曲芸至今的成功率已经相当高。 她的一环真名「弦」作用在这道法术上也使它发生了变化。原本需要为整个截面描绘的法术建模现在也被简化到了一条直线。吟唱之后的建模准备被极大程度地压缩,基本可以做到随着吟唱结束法术瞬发。 曲芸当然不清楚二十五世纪合金的具体材料结构。但仍然是金属这点跑不了的,以金属的共性构建法术模型,失去了相当一部分威力,但在真名的加持下应该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时间了!如果想救下任棉霜的话…… 不出所料,机器人颈部虽然极其坚韧但实际截面很细小的金属支撑齐齐断裂。脑袋正中血红色的独眼熄灭,长椭型的脑袋应声滚落。 只是,失去了脑袋的警备型却并没有因此彻底静默。它从任棉霜腹部抽出短剑就又一次捅了下去。 没捅进去!挡住锋利合金剑刃的,是远比合金坚硬百倍的精金斧头。 康斯妮,赶到! 只见她带着残影格开剑刃,就以明显更胜一筹的速度把战斧砍进了机器人剩下的一只手臂。 只是砍进,却没有砍断。照理说警备型是没有履带型那种厚重装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康斯妮消耗了太多的血能。 「砰!」 有小穿越的先例,尹熙颐还是沉着地开火了。毕竟情况不同,当时云裳这边是占优势的,完全没有冒险的必要。但是现在机器人失去了束缚,康斯妮随时可能受到致命攻击,更别提还有个失去意识的任棉霜。 尹熙颐开枪的同时,康斯妮就一缩脖子。子弹擦着她头顶命中了机器人的胸口。果然,康斯妮现在的速度是足以避过子弹的! 曲芸之前的魔法没能彻底摧毁机器人,却显然破坏掉了它的平衡系统。受到枪击的警备型立即失去中心向后翻倒,腰部抵在楼道护栏上。 康斯妮见机一记扫堂腿,警备型便以腰为轴整个翻出楼道,脖子朝下坠落到底层平台去了。 「丹师!」曲芸抱住无力倒下的任棉霜就叫道。 「别担心,没问题的。」梅娴诗一直没有参战,就是准备着这种时候。她冲过来,手上的八根银针很快就全都留在了任棉霜身上。而后者腹部创口的流血也立时就止住了。 曲芸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任棉霜交给梅娴诗。转过头,就看到康斯妮哀怨的小眼神。 曲芸歪了脑袋,有点困惑地皱起眉。 「饿……」 …… 得嘞,人家拼死拼活的战斗,消耗了不少血能,还能就这么饿着人家不成?养狗还得餵骨头呢,这个……就全当养只吸血蝙蝠当宠物好了。 于是她拉过康斯妮,特意越过履带式的残骸,走到楼道尽头,选了一间转角后的房间进去。 「嗯啊~」即使这样子,留在原地的众人还是听到一声拼命忍耐下舒畅的轻呻。实在是这地方死一般的寂静。 五分钟后,看着康斯妮活蹦乱跳眉开眼笑地蹦跶回来,身后跟着忸怩羞涩涨红着脸的曲芸,这次即使是好奇心爆棚的吕诗也没好意思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样?」即便超级羞耻,曲芸还是忘不了关心受伤的任棉霜的。她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吟声定是被这些傢伙听去了。 「即便是普通人,也无大碍了。只是需要长期卧床。女王她的话,小心避开伤口,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照常行动了。我知道她醒了定是要闹着自己走,不愿给我们添麻烦,就下了针让她睡去。」梅娴诗答话,淡淡垂着眼眸。 「太草率了,」高老师摇头:「真像你们说的,回去什么伤都能治好的话,就该让她先保持行动力。这位音乐家不是说了,我们的时间很可能不到十个小时了吗?如果倒时候再遇到战斗怎么办?」 「你……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啊!」吕诗还是相当有正义感的,听了这话就来火,抬手要扇人。 曲芸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阻止道:「他说的也有道理,拉马克游戏从没有能轻轻松松结束的。后面一定还会有困难危险,但是为这点破事打扰女王休息可是不行的。 这次的疏忽都是依子的错,所以依子自然会负起责任,代替女王的份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0236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一节) 听了曲芸这话,高老师难掩不信任的神色。云裳诸人却是清楚曲芸的承诺并非说说而已。她们每个人都承过她的恩情,也知道她把任棉霜受伤的过错揽在自己谋划的疏忽上了。 她们都知道,曲芸是来享受游戏的,不是来求生的。所以一直也很少见她有认真的样子。这次,她好像要认真起来了呢。 曲芸说完便转向康斯妮:「吃饱了就干活。女王的伤不适合用背的,能抱动她的人只有你了。」 康斯妮乐呵呵地过去把任棉霜抱在怀里,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华丽的洋装被她身上的血污弄脏。虽然二人体型看起来十分悬殊,场面有些辣眼,但是康斯妮本人还是很轻松的的。 血族血统能力唯一,康斯妮有着超级速度的皇室血脉显然不可能同样精于力量。但即使这样,曲芸也见过她轻易举起超过自己体重几倍的实木棺材。力量只是实力短板的附带,由此足以见得血族血脉和点光阶实力的强横。 同样是点光阶……咳咳。 「小穿越怎么办?」尹熙颐依然有些怨怒地指着缩在原地惊慌失措的小穿越。 「算了吧,他不是有意的。而且他也不会成为我们的伙伴,依子不想因为自己的错去杀别人,我们也没有义务替别人团队教育他。把枪收回来,让他跟着吧。」 曲芸有洞穿人心的眼光,说他不是有意的,尹熙颐自然就信了。 只是小穿越心里却满满失落。不能成为伙伴吗?他已经爱上了云裳仙府这个团队的氛围。当然,也不排除美女环绕的原因。 这位在某方面倒是和曲大小姐有些类似的,这种时候还是毫无紧张感呢。恐怕他是真的没把曲芸的「杀掉」当真了。 「下面怎么办?」吕诗问道。 「倖存者似乎知道有光的地方可以规避危险,我们再等十分钟。整个生活区有命过来的应该就都会自己来了。到时候要是还没有动静,我们就去培养室。」 曲芸轻轻搓起一捋头髮,绕在手指上。认真起来果然不一样,清晰的思路一下子就展开了。 「要是再遇到那样的机器人呢?」高老师犹不放心。 「音乐家说了,她会负责。她认真起来时,没可能被那些东西贴近还不发觉的,」尹熙颐瞥了一眼高老师: 「我数了一下这居住区的出口一共就二十来条,这里虽然没有地图,但是每个出口都有标註着通向区域的文字路标。我就在这里用夜视望远镜确认一下培养室的方向。这样也许我们可以把找路的时间省下来。」 「这东西你都能弄到啊!」曲芸诧异:「下次一人一个。」 「音乐家,那边的门……不一样。」梅娴诗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向刚才莫卧儿人出来的建筑。 曲芸的目光投向那栋建筑。和这里所有建筑一样,它的侧面有大大的黑色喷漆标识。这栋楼上的是:c 「丹师跟我过去看下,公主留在这里找出口。我们二十分钟内回来。」曲芸打量了一下整栋建筑,把预计的时间留长了些。她决定过去,可不是为了随便看看。 「我也去」吕诗好奇心再起。 「随便。画家留下,依子能保护自己。」曲芸顺手阻止了若无其事跟上的康斯妮,尹熙颐她们基本毫无自保之力的。 c栋,三个女生围在一扇门前。 「真的打不开哎,这栋楼的门不仅有指纹解锁的电磁锁。还有第二道磁卡解锁的机械锁啊。」吕诗感嘆。 磁卡解锁的机械锁,其实就是表世界酒店房间常见的那种。门锁内部一个纽扣电池可以工作很多年,识别到磁卡插入自动解锁,断了电也不会受到影响。 曲芸却是在观察周围临近的门牌编号。并非是以楼层和顺序排列,但是规律也很明显。这里的房门距离表示房间明显要比之前的几栋建筑更大。 「上楼,时间不多了。」曲芸观察着四周的门牌号思考着什么。 「哎?这些门都上锁的啊,没有门卡我们进不去的!」吕诗以为曲芸没听清楚。 曲芸却是翻手亮出一张卡片。 三分钟的奔跑后,她们不出所料来到了c18-d7门口。曲芸把特蕾莎的身份卡插入门锁,读卡器绿色指示灯一亮,门把一扭就开了。 与之前那些贫民窟不同,特蕾莎的房间虽然也不过二十几平,却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这个白人女子与家人的合影装在一个精緻的相框中,摆在写字檯上。同样的三个人,这次的背景却是高大金属建筑脚下霓虹灯闪烁的小巷。总觉得,这家人就不会找个正常点的风景来拍照似的。 家人照片的旁边,是屋主人与另一个白人女孩的合照。那是个朝气十足的少女。橘红色短髮,脸上有不少雀斑。而合照的背景曲芸居然认得,正是索福克勒斯号的舰桥。 两人很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与红髮少女幸福小脸不同,特蕾莎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对孩子般的宠爱。 照片旁边,是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还好,是表世界那种熟悉的字母键盘。更幸运的是主人好像打算很快回来,或者有急事离开而没有关机。曲芸晃了晃滑鼠,电脑便自动回到了操作界面,连密码都不用。 简单浏览了一下,几款单机游戏,几本小说,一文件夹的照片和一文件夹的日记文档。原来是纯粹私人休闲用的笔记本,无怪没有密码。 照片并不多,可以看出都是在飞船内部拍摄的。背景中的路人,人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澹的神色。唯独最常出现在照片中的橘发少女总是洋溢着一脸微笑。 少女的身份曲芸也大致可以推测,因为房间墙壁上还贴了许多来自同一个人的便条。有些是工作上的问题,更多的则是对生活的嘘寒问暖。 特蕾莎,今晚留着肚子等我,我攒了一个月换来的原生蔬菜,你必须要尝尝! 特蕾莎,那个快到了吧?记得不可以再去取三号机的饮料了哦,你工作起来总是忘记。 …… 便条的落款全都是:克蕾雅(re) 0237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二节) 曲芸接着打开了日记文件。 2045年9月10日 听说以前的人类写日记时有喜欢记录天气的习惯,每次想到我都想笑。今天的天气是什么?中央系统又故障了,所以天气应该是「频繁闪烁的晴天」吧? 不过这已经不干我的事了,因为我被抽籤决定登上索福克勒斯号,去完成拯救人类的使命。将近五年的航程后,我们将为人类的母舰蓝色空间号开闢行驶的通路。 大多数入选者对自己的使命都很牴触,伊斯力和拉基似乎也很担心我的样子。他们似乎忘了同向行驶下,在我完成使命后的第六个年头就可以团聚了。当我们返回,我们都将是英雄,家人也会终生享受一等公民待遇。 索福克勒斯的居住区有些简陋,空间运用也不是十分紧凑合理。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制造新舰,它是直接从蓝色空间号上切割组装过去的。 但没有人有时间抱怨。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需要不停进行驾驶舰船的学习训练。为了能让所有人掌握启动最终指令的步骤以及启动过程中保持飞船安全的基本驾驶,他们甚至把整个舰桥的操纵面板弄得像幼儿园的模拟飞船玩具一样! 按克拉克的话说,这是为了即便只剩最后一个人,也可以达成拯救人类的使命。这年头向他这么有使命感的人恐怕都死绝了,希望管理委员会里也没有了。 志愿者,志愿者,自从在蓝色空间号出生以来总是听到这样的号召。然后呢?志愿者牺牲自己保住武器库,志愿者英勇就义驱逐了入侵舰体的三体人登陆队…… 自打我们飞出了银河系,就再也没有各种外星人的威胁出现过了。蓝色空间号上也再没出现过「自愿」的「志愿者」,但人类总是要有人去拯救的,所以就有了我们这些抽籤产生的志愿者喽。 很多人质疑克拉克「即便只剩最后一人」的意思。难道我们在银河系外还可能再受到外星人的袭击?他却说这只是为了预防极小概率出现的「应选者干预」事件。 至于「应选者」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克拉克自己也不清楚。 …… 剩下的日记并非天天都有,也很少有这么长的,曲芸也只是随便翻翻。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无比接地气儿的生活琐事,对拯救人类的自豪,对返回后美好生活的畅想,以及对任务路途不确定的忧虑。 想到这些日记的主人已经不明不白地化作休息室里的一滩血污,曲芸不禁唏嘘。 桌面最后还有一个奇怪的文档,是个调查问卷。满篇都是类似「如果用你的牺牲换取人类的存续,你是否愿意?」之类的问题。 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特蕾莎给出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而文档的落款是: 「志愿者代表,为您服务的舰长:克拉克?斯特林」 曲芸将笔记本电脑收起,看看时间,三人返程。 应选者么?这艘索福克勒斯号上,还真是藏着不少秘密啊。她的嘴角勾起痴迷的微笑。 曲芸这边收穫颇丰的这段时间里,尹熙颐她们倒也没闲着。 当然,并没有出现更多的倖存者或者机械守卫。只是通过夜视望远镜检查了所有的通道,标牌上都没有出现培养室的名字。 该不会培养室没有标记出来吧?那下一步需要的时间可就海了去了。 怀着这样的忧虑,尹熙颐她们开始在附近探查。终于还是发现了去往培养室的通道。 这地方说起来还真不好找,在一栋建筑一层的楼道中,还有一段向下的楼梯。若在地球上就是通向地下室的那种。但如果这里真的是一艘星舰,应该就是通往舰体下层区域了。 探查特蕾莎的房间加上汇合后的情报交换,云裳仙府在居住区又是耽误了近半个小时。之后,便是如计划般开始向培养室移动了。 行进中,再没有了任棉霜开路的背影。曲芸一言不发,坚决走在最前面。没有人对这提出什么异议。 走在队伍结尾的尹熙颐小声向吕诗搭讪: 「现在相信音乐家开始说的了?」 「嗯,刚才休息时我想过了。如果超人的世界真是这个样子,你们的团队可以算是新人的天堂了,即便某些人应该是认真的想要吃掉我。 说真的,肯定有很多团队对新人比你们更好。但我相信我们在那样的团队中存活下去的机率更低。说句不好听的,对新人的态度其实一定程度也说明了团队的自信心。 你们始终不在乎我们,正是说明你们不需要依赖新人的一份力量,有充足的自信活下去。抱歉,在女王为了保护我们而受伤前我一直都在怀疑,职业习惯了。」 尹熙颐笑了:「我们音乐家大小姐是来享受游戏的,哪还会为求生这种小目标头疼?至于吃掉你的事情啊,画家她就是个吸血鬼,咬你一下就当无偿献血了,不会变异也不会把你吸到贫血的。 而且虽然我自己没试过,但是听说被她吃可是件相当舒服的事情哦。你没听到刚才她们俩跑去小黑屋,音乐家……」 「咳咳。」老远外的曲芸咳嗽起来。尹熙颐这才想起那货什么都能听到啊,连忙转换了话题: 「对了,说到职业,音乐家和我说过你开始进入游戏时的表现就很反常。是有什么类似的经验吗?」 吕诗苦笑了一下,还是答道:「我在那边是专攻刑事案件的律师。两年前三茅会的二把手因为我的坚持被重判,我事后就被他们绑架了。 一开始我也像保安一样愤怒过,也像高老师一样迷茫过。但是在一周里尝尽所有屈辱之后,我还算及时地明白了只有自己能救自己。然后我比他们聪明,所以现在在这里活着见到你们啦。 说实话,拉马克游戏存活的机率并不大吧?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这样强大的团队……我是个律师,但我想报仇,用自己的办法!无论如何,我想要活下去!」 听了吕诗的故事,尹熙颐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你是第一场的新人。第二场游戏会被系统随机送到别的团队的。这规则大概本来是为了给新人一个规避风险的机会。如果强行把你留下来,我们的团队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 音乐家对你似乎还挺喜欢的,但想要留下,你还需要更多人的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音乐家那样按自己喜好行事,所以剩下的时间里,尽量发挥你的作用,展示你的诚意吧。 三茅会我也知道的,以三茅酒业立足商界。势力不小,但在大庸也远算不上顶尖。至于报仇嘛……我们在表世界也有开店的,可惜并没有杀手的业务呢。 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世界最顶尖的刺客组织『桑海之心』哦。因为进化方向的关系,我刚联繫好他们,订购了vip培训套餐呢。」 她尽量岔开话题,最后还轻轻拉了拉吕诗的手,以示安慰。 「到了。」曲芸的声音。 0238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三节) 曲芸的【微光】轻飘飘晃动着悬浮在通道一侧的大门前,门上hc两个大写字母,覆盖着一个大大的生化警示标志。 大门一旁的标牌上是英文书写的两个单词:「培养室」。 大门是闭锁的,但走廊上的led照明和读卡器上的红灯都说明这个区域供电正常。曲芸试着用特蕾莎「首席系统安全官」的身份卡刷过读卡器,门自动向两侧滑开。 一个很大的空间,被玻璃墙壁划分出许多房间。一眼看去,就是典型的科研设施。 整个培养室是昏暗的,发光的只有墙壁上一排排大大小小的透明培养皿,以及各种装在玻璃容器中标本后面的背光。 巨型的蔬菜,人类的胚胎,闻所未闻想必是外星生物的残肢……这个地方应有尽有。这些,都让曲芸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可她马上就端正了神色,顺带挥手示意大家寻找掩体,布满裂痕的魔杖也握在了手中。 「吱啦……」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培养室另一侧闭锁的大门门缝中伸出一柄军匕的尖端,上下一滑,然后: 「轰隆!」 切断门锁的大门被直接轰开。 云裳仙府众人并没有急着开火,对面进来的人看到她们各自埋伏好的位置也是一愣。 「老绅士!?你和她们是一伙的!」施学申惊叫,这几乎是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一直以来仰仗着自己超群绝伦的智慧横扫游戏,那最惨痛的失败狠狠烙印在他的心头。 而能直接叫出「老绅士」这个称谓,也足以说明他确实有值得自豪的智慧。在那场「三卒挫帅」游戏之后他和曲芸一样推断出了老绅士扮演者的身份。 见到对面出现的人时,康斯妮就已经将任棉霜平放在地板上。施学申语句将毕便带着一串残影弹出,精金战斧正拦住突刺的军匕。 云裳和韬略两边的队员都举起手中的枪,却分别被曲芸和施学申伸手拦下。 一秒,两秒,三秒…… 整个培养室,只余下金铁交加的碰撞声和火花。 是的,只有声音。一众经过大量进化的应选者,愣是没有一位的动态视觉能够跟上两人的匕光斧影。 七秒。 一击最为沉重的撞击后,两人各自被向后弹飞。弹向斜上的康斯妮如灵猫般身型倒转,踩踏天花板缷力后轻点玻璃墙壁落下。 而弹向正后的施伍池直接撞穿了背后的玻璃墙壁,砸翻了实验台。在一大片宛如多米诺骨牌的破碎玻璃中十分狼狈地滚作一团。 战斗暂时停息。曲芸依旧满面从容地歪头看着两人战斗,施学申见状却是沉不住气了。 那次失败之后,他无数次回忆分析与音乐家对战的每分每秒。而此刻让人眼花缭乱的激战下他意识到: 是了,她能听到! 「都住手!」施学申单手用乌兹顶着甄辉齐的脑袋喊道。 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正欲再上前的施伍池对地上吐了口吐沫。他挥挥手扫掉身上玻璃碎片,却是顺从地回到了弟弟身边。 另一边,洋娃娃般的康斯妮隐去了额头暴起的青筋,血红的眼睛也恢復了碧蓝。冲着施伍池鬼魅一笑,蹦蹦跳跳躲回曲芸身后。之后居然还露头做了个鬼脸。 「先澄清一下,我家画师可是那场游戏之后才加入的哦,算作胜利者的奖赏吧。」 施学申想喷血。这天没法聊了,第一波攻击就是伤口撒盐。 「那么,打也打过了,作为合作规则下的团队,可以把你的枪口从伞道人的脑袋上移开了吗?」曲芸笑眯眯道。 施学申自信自己的智慧比对面的音乐家更胜一筹,但绝不是在暗示与诱导的文字游戏上。所以他言简意赅:「向我证明是合作规则。」 「证明后就放人?你知道依子的底线,超过的话,即便合作规则也无法阻止我的!」曲芸的笑容带上一丝冷意。今天的她,少有的认真。 「成交。」施学申双手摊开,贯穿自己的原则。 「呵,那就按住你的徽章查询下吧。伞道人,过来。」她对甄辉齐招了招手。 【救援抉择】(c类团队合作型) 胜利条件:拯救尽可能多的人类,在确认至少拯救一名人类后时以选择五分钟后回归。 胜利奖励:1奖励点数等于脱离时所有团队存活人数和,基数90。 2 隐藏 3 隐藏 在游戏开始时,曲芸就考虑过另一支玩家团队是否可能被认定为规则提示中的「倖存者」。所以见到韬略团众人的瞬间,她第一时间就查询了自己的徽章。 果然,隐藏的规则已经解锁。 这又是一场没有失败惩罚规则的游戏,规则上这一点足以说明很多事情。比如……九光年之后飞船可能会发生的什么。 「你和他相比实力如何?」趁着韬略团众人在查询规则,曲芸凑到康斯妮耳边问道。 「认真的话?十秒内,能让他分不清深浅。不出三分钟,我会被杀。」康斯妮用几乎无声的呢喃回答。 「嘶!你早就知道施学申会阻止?」尹熙颐见韬略团那边好像为什么事吵闹了起来,也凑过来加入两人的耳语。刚过来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我也不认为小妮子能赢过那傢伙。但是他家弟弟好像更着急一些呢。十秒啊,真是不错。」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如果一开始你说的九光年是一个期限,那我们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啊!比起任务里这种废话一样的目标,弄清楚飞船的目的更要紧一些吧?」吕诗很着急的样子。 曲芸有些差异地看了好像思路突然清晰起来的吕诗一眼,随即点头:「胜利奖励的两条隐藏规则,估计就和你关心的问题有关了。放心,依子不会错过任何秘密。 是任何秘密呦~所以这似乎隐藏在培养室里的什么线索,显然也不可能放过。」 曲芸显然还没忘记她们来到培养室不是为了和韬略团打架的,而是——莫卧儿人死前的讯息! 0239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四节) 「既然是合作,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彼此掌握的情报共享一下?毕竟没弄错的话,我们的胜利奖励是与两团所有人存活数量相关的吧?」 施学申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按按失望……怎么就是合作型的呢? 「对,游戏规则应该是一样的……」曲芸坦然回答了。而之后,两人在甄辉齐的见证下把各自的经歷串通了一遍。 「所以说,依子认为这个叫克蕾雅的人很可能掌握着重要的线索。」曲芸把特蕾莎的笔记本电脑推到施学申面前,总结道。 「这么说,之前我们看到的便条并不是没有意义的线索,而是说明了这个暗恋着自己上司的傢伙很可能还活着了?她给那叫里昂的警卫留言说应该知道她会在哪里,」 施学申似乎是在问自己:「只是,这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一个看穿舰长阴谋,进而去当面对峙,却得到基层警卫支持的女孩会在哪里?这答案显而易见的吧?」曲芸狡黠地眨眨大眼睛。 「是监牢!」施学申反应一点也不满:「但是监牢的位置……」 「来的时候凑巧注意到了,不算太远。而且依子还记得早先在能源室时见到监牢的照明系统与生命维持系统都有自己的备用电源。」 「那么关于我们认为这里是飞船还是伪装成飞船的骗局之间的争论,就可以留给这个潜在的倖存者来解答了?」 「正是如此。」曲芸点头。 「音乐家,来看一下这个。」梅娴诗突然插话。在陌生人来看这位仙子的声音始终是波澜不惊的,但是熟悉她的曲芸却听出一丝急迫。 最终程序-第三部分-xw细菌变体? 在施学申的注视下,曲芸飞快地翻看着文件。跳过方程式和玻片截图,把复杂的术语换成人话说,这是一种发明在蓝色空间号上,用于维持太空生态的有益细菌。 有益,甚至可以说承载了人类的希望。正是依靠这种可以分解有机物转变为空气和粉尘的细菌,人类才在得以在蓝色空间号上生存了数百年。 它的特点是厌光性。在光亮下迅速死亡,肉眼不可见。大量繁殖的介质上,可以在三十秒内消化分解二百公斤的绝大多数有机物,且不会分解一切含铁物质。 因为不会分解含铁物质,所以可以在金属铸造的飞船垃圾处理单位中安全使用。 因为不会分解含铁物质,所以会在分解人体后留下等同于全身体谅的干涸血渍。 而xw细菌的变体,则是用在索福克勒斯最终程序中,用来灭杀全部拒绝执行最终程序的乘员们的生物武器。现在从结果来看,大概就是全部乘员了,也许除了早有牺牲自觉的克拉克舰长? 变体比起原体,人为培育了两个新的特性:在黑暗中迅速传播,以及随空气传播,接触物体表面后着床成熟! 而真正令曲芸在意的是,这鬼东西居然还有个β版! xw细菌变体β版原本是为了执行最终程序而研制的,却因为其危险性过大以至于最终程序需要人类操控的部分很可能无法启动,所以才被搁置在实验室里。 β版的xw细菌与它的原体不同,在物体表面大量繁殖成熟时呈明黄色。而它之所以「过于危险」,是因为它失去了厌光性!在光照下,依旧可以迅速繁殖。能灭杀它的,似乎就只有真空和高温了。 「刚才你们打翻的架子,好像颜色不一样了啊?」高老师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刷! 在看文件的曲芸和施学申齐刷刷望向了一地碎片。 可不是么,被施伍池砸得扭曲变形的试验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明晃晃的黄色! 而曲芸的视线却聚焦在被打穿墙壁的实验室玻璃门上的标籤上: 专用实验员:克拉克?斯特林。 「快跑!」两人异口同声。 所有人从曲芸她们进来的大门奔出房间。而跑在最后的,是精神有些不集中的小穿越和腿脚不灵便的瘸子。 待其余人全部跑出房门后,就见小穿越才刚反应过来开始奔跑。黄色蔓延得很快,眼瞅就要接近入口位置了,而跑得极慢的瘸子却挡在了小穿越面前。 「关门!」施学申说。 「别忘了我们的底线!」尹熙颐娇呵。 「蔓延出来,你负责!」 「我负责!」曲芸斩钉截铁接过来。 就在这时,只见小穿越眼看赶不及了,对着挡路的瘸子屁股上就是一脚。瘸子立即向前栽倒,摔进了黄色的区域。连一声惊唿都没来及发出,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融化。连肉带骨逐渐消失,只留下一大滩逐渐干涸的鲜血。 「关门!」这次却是曲芸的命令。 梅娴诗和尹熙颐二话没有果断合上了大门。 「do,sol di-」曲芸吟唱。 「住手!小穿越还没出来!来得及的!」吕诗惊唿。 关闭的门缝上泛起一道淡淡的光泽,看不出什么颜色,只觉得有什么看不清的东西遮盖了那里。 这是曲芸本周才新学会的二环法术【封禁】。就只是个单纯让小范围的出口无法通行的法术,比如制造一道无法通过的门。强大的力量并非不可能击破,但比起来所需的力量,还不如去击毁周边的墙壁了。 因此,这是一道很实用的魔法。而唯一的缺点就是会因为攻击或法力自身的持续衰减而时间有限,以曲芸现在的实力,是很难持续太久的。 「你们……刚刚不是还说这是底线的吗?!」吕诗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熙颐,接着又转向曲芸。 「他杀了合作团队成员,有系统的惩罚,活不了的。」梅娴诗答道。她学得真的很快,对任何事都是,自然也包括对这个世界规则的理解。 「在域信息中心的官方统计数据,随机蜕化的致死机率大约是百分之四十五。如果再考虑到对后续任务的影响,这个数值会直接增长到九成以上。而在伤害友方团队成员的惩罚中,随机蜕化绝对不是最严重的。」 施学申冷冰冰地陈述。似是答覆新人的问题,明眼人却都能看出这是一种警告。看来七秒的交手后,实力更强的施伍池反而是没摸透底的那个啊。知情人眼中,示威反倒成了示弱。 一身军装的施伍池也没有理会弟弟的示威,反倒是有些狰狞地笑了。他没有兴趣玩虚张声势的游戏,只是单纯欣赏曲芸的果断。 0240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五节) 「音乐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还记得我们开始游戏的那个房间吗?里面那个叫特蕾莎的女人应该就是死于这种xw细菌吧?可当时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啊,我们也都没有事。」 暂时逃脱威胁后,尹熙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研究报告上关于细菌特性的问题。 曲芸点头:「这件事依子也在困惑。原本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她死后进屋打开了照明,但她恰恰死在门上化成一摊血,留下一个密室的完美证明。有人进入房间就必定会破坏血迹,而由于照明状态没人进入房间的话特蕾莎就不会死于细菌,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好像薛丁格的猫啊。」康斯妮笑道。她没有梅娴诗的天赋异禀,但是来到表世界后也学习了不少东西。 「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了,而且虽然不容易想到,却是很简单的答案。休息间的开关并非唯一,有人在特蕾莎死后,从外面的舰桥或者能源室打开了休息间的灯!」 「哈哈哈哈哈,」施学申听了大笑:「那你来说说,为什么会有人在外面开了灯又不进去,欢迎你们吗?」 曲芸无言以对。 「你们进来时的情况应该是系统保护。在玩家起始位置存在不可能克服的危险时,拉马克系统会对游戏世界做出直接干涉。换句话说,是米莎为了保护你们打开了房间的照明,它有这个权限。」 施学申真的很介意上次的失败,在这次的合作规则下,哪怕有一点机会「胜过」这个音乐家他都不愿放过。为了这点成就感,他宁愿向对手透露一点不重要的情报。 「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到吗?这可是个真实的世界啊!」韬略团的新人米娅好奇道。 「喂!你们还有时间扯这些事情吗?」不知是不是同为新人的小穿越死亡,让吕诗明显露出急躁的样子:「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我们要快点动身去监狱找克蕾雅才行吧?」 「不,其实我们根本没法确定那个叫克蕾雅的人在监狱里,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比起浪费时间追寻这些不确定的东西,道不如想想对游戏目标更加明确有效的行动。」米娅却马上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比如呢?」甄辉齐抬起一边的眉毛。 「比如照之前说的,我们的任务有两个隐藏奖励对吧?你们有推测过它们是什么吗?这艘飞船带着隐秘的目标,而它很快会在九光年之外的地方到达目的地。最有可能的隐藏奖励,难道不就是帮助这艘飞船实现它的使命吗?」 「你在暗示我们直接杀了克蕾雅?不,克蕾雅一定知道足够的真相。要说隐藏奖励,你怎么不说破坏飞船的目的更可能是游戏的目标呢?毕竟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个最终程序自己就会实现飞船的目的吧?」吕诗越发急躁起来。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去杀人,只是要确保这艘船可以顺利达成它的使命,为我们谋取最大利益而已!」米娅也有些着急了。 话说完,看到曲芸和施学申意味深长的目光,两个新人都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再不敢争论。队伍的前进方向显然不是该她们决定的,此时两人只敢把希翼的目光投降各自团长。 「原本目标就是监狱,抓紧时间出发了。」曲芸的决定根本没留下任何余地。 而唯一有资格反驳的施学申,此刻却二话不说跟上曲芸。他对去监狱的行程没有任何异议。 米娅的神情充满了焦虑。 这里是上层区域,各个岔口都有着相应的标识。按照之前注意到的方向,两团人很快找到了监狱所在。所谓监狱只是曲芸她们顺口一叫,门上的正是名称只是叫做「拘留所」而已。当然,少不了被同样大大的hc标识覆盖。 「培养室另一端的门没有封闭,xw细菌β迟早会追来这里。让我留在这里望风吧。这样有什么状况可以通知大家即时撤离。」米娅神色黯淡道。 「留人把手确实很有必要,不过你只是个新人,真的能胜任这么重要的任务吗?」曲芸笑眯眯的诘问,双眸与米娅对视,仿佛能直接看穿她的灵魂。 「韬略团的人,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施学申拖了拖眼镜,反光一闪正好晃到曲芸的眼睛。 「随你们。」曲芸随意摆摆手转过身进去了。 不出所料,拘留所果然有全部的独立供能。十几间栅栏囚室的空间内,不仅灯光从未熄灭,连每一间囚室的电磁门锁都还是闭合着的。 很快,一行人便围在了唯一关了人的栅栏外面。 「你们……就是应选者?」说话的人和特蕾莎房间中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正是克蕾雅。 「你知道我们的事?」饶是经验丰富的施学申,好像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比那些外星人来自更远的地方,克拉克是这么说的。不,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事,也顾不上好奇。我现在只想去找特蕾莎!」 「抱歉,你该有准备的,特蕾莎已经死了。」曲芸从徽章空间取出特蕾莎的笔记本电脑从栅栏缝隙递入囚室。 「不!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抱着特蕾莎的电脑,克蕾雅情绪失控得厉害。 嗯,果然有个成就隐藏在这里啊。【禁断之花】吗?啧啧,只有能量点奖励啊。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施学申冰冷地盯着克蕾雅,一点让她调节心情的时间也不打算给。 对他来说,最低限度的目标已经达成。他们现在可以随时选择脱离游戏了。剩下的就是隐藏奖励是否值得挑战的问题了。毕竟继续逗留下去,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减员而损失奖励。 当然,如果能不受惩罚的坑一把音乐家,那才算一场完美的游戏。 「首先,这栋建筑是什么样的机构?」 「索福克勒斯号,是承载着人类希望的深空星舰。麦哲伦级探空母舰,公元2045年9月10日起航。满载两千人,实载一千两百四十二人。」 克蕾雅擦干眼泪,很快振作起来,甚至没有对施学申居然连都不知道表示惊讶。光看她干练的外表就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无论有怎样的情绪,都不会阻碍她把手头的事情做完。 「失去地球之后,残存的人类驾驶大陆级母舰蓝色空间号在太空流亡了三百多年。倚仗着那艘在宇宙中如尘埃般渺小的母舰,我们的文明与各种外星文明,太空灾难战斗,过着海盗和流浪汉的生活。 最后在损失了大部分人口后,我们得到了逃离银河系的技术和经验。却在飞往希望管理委员会观测出的新家园:一科完美的行星时,蓝色空间号发生了重大故障。 我们无法及时减速,也无法在超光速的状态下进行转向而保持整艘母舰不会解体。所以我们出发了。走在前面,解决沿途障碍,保住人类的母舰蓝色空间号,这就是这艘索福克勒斯号的使命了。 很讽刺是不是?这位被众神所诅咒的大能的名字,居然承载着人类的希望呢。带我走吧!我要活下去,活着回到蓝色空间号,把希望管理委员会的阴谋公之于众!」 「没问题,先放你出来。」这是曲芸的回答。 0241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六节) 一个【小裂解】妥善解决了闭锁的金属牢门,同时也是对施学申之前示威的回应。 施学申却早已习惯了曲芸施法者的身份,他还在继续执着于自己的判断:「如果是星舰,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等级不一的电路?我们在下面见到的机械型号也有很多明显是民用级的啊。」 「呵呵,特蕾莎死了,剩下的人还有多少?克拉克叫她去做的事情,根本就是杀死所有乘员吧?」克蕾雅苦笑:「现在不是很明白了么?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啊…… 索福克勒斯号的主体,原本就是一艘在太空战争中报废的战列舰。希望管理委员会以原材料匮乏为名,从蓝色空间号上的贫民区直接拆解了模块组装成现在这艘飞船。 至于你看到的那些机械仪器,自然也是东拼西凑而来。他们只是保证了这艘船的功能运作和舰载乘员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因为压根就没期待过我们能返航啊!」 施学申仍不放弃:「这有些不合道理。在太空中流浪三百多年,你们这些专业人员本身就该是珍贵的资源。就算人可以代替,那这么大一艘飞船的原材料呢?这恐怕是太空中最珍惜的资源了吧?蓝色空间号怎么可能放弃你们?」 「人员并不是专业的,我们都是被随机抽籤选中的。而这艘舰体,谁知道呢?也许在完成开拓航路的任务后还会被回收吧?当做一团没有生命的废铁回收。 自从在全体适龄公民中抽籤被选入索福克勒斯号,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接受紧急状态下操纵飞船完成最后任务的训练。 多数人可能被希望管理委员会洗脑得比较厉害,但是我会思考。这样的训练显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死亡或者无法行动时,哪怕最后一个人也可以让飞船的目的实现。 可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说是为了拯救全人类的使命不容有失,这倒是可以讲通。但是为什么要首先假设好所有人都会遇难的情况呢?如果是天灾意外,多数情况是一个生还者也不会留下的,毕竟这里是太空。 所以索福克勒斯的设计上,一开始应该就是假设了人为反抗,动乱,失去控制的情况。所有通向舰桥的闸门都是可以从内侧锁死的。 这就是为了让哪怕只有一个愿意完成任务的人,也可以有机会在所有人的反对下完成。说到这里就显而易见了吧? 而我还有最后的证据,那就是这张调查问卷。你们看了就会明白,他们根本就是在筛选不愿为人类牺牲的人。 当然了,根本没有人会愿意牺牲,几百年的漂流,愿意牺牲的人早都死光了。所以理所当然,最后的选择就是把我们所有人献祭。 我们任务的目标,本就包含了所有人的牺牲!」 她打开特蕾莎的电脑,直接调出了曲芸看过的那份调查表,显然早就知道知道文件的位置。 「你说这么多,是希望我们帮你对抗希望委员会吗?」尹熙颐有些费解地问道。 「虽然听说你们来自比宇宙边际更遥远的地方,但我也不至于相信你们有力量对抗掌握整个蓝色空间号的希望管理委员会。我只希望你们看在我提供所有情报的份上可以保护我到达救生舱,等蓝色空间号抵达这里之后,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不明白,」这次是施学申皱起了眉头:「虽然可以理解你们母舰上环境的严苛,但有一个稳定的管理机构总归会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吧?你们有什么底气去反抗呢?」 克蕾雅吃惊地看着施学申:「你怎么会指望我们顺从一个想要我们命的机构?我们是出生在星舰上的星族人,追求自由是我们的天性。不自由,毋宁死!」 曲芸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确实是克蕾雅自己的事情。依子可以做主答应你,保护你安全离开。」 曲芸敢这么说,是因为这正是两队一致的任务目标。见施学申没有表示意义,曲芸便继续问下去:「既然你要用情报来交换,依子还想知道几个问题: 最终程序是什么?还有,这艘飞船的目的地有什么?」 「按照克拉克的说法,最终程序是到达目标地点后保证索福克勒斯号完成使命的自动程序。有什么『障碍物』挡在蓝色空间号的航道上,我们是来清理垃圾的。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用舰载武器摧毁足以威胁到蓝色空间号规模的垃圾小行星吧?只是现在还要加上一条,顺便清理掉所有不愿意为了人类而牺牲的垃圾太空人,呵呵。」 她说着用特蕾莎的电脑,熟练地几个操作就从舰体上下载了一份电子版航行路线图。 「你们有足以摧毁小行星的武器吗?」曲芸继续问道。 「要看行星的体量了。像地球那么大的行星是办不到的……不,虽然这不是我的专业,但是负责任的说其实足以重创蓝色空间号的体量我们的武器都不足够。哪怕把索福克勒斯号装满核武器撞上去也不够。 但是克拉克说,到了最后我们只管按照一直学习的步骤启动最终程序就可以。索福克勒斯号会按照自动进程完成使命的。」 曲芸陷入沉思。却是一路沉默的高老师在细细研究了一会屏幕上的星图后,突然颤着声开口问道: 「这些恆星上标示的坐标都是以地球为单位制定的吗?」 「是的,你是位导航员?我在太空生活了一辈子,却从来都看不懂这些数据呢。」克蕾雅对一直沉默的高老师表示了足够的好奇。 高老师突然用双手揪起了头髮:「我想我知道九光年之后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了!我他娘的居然认识这星图!你们都应该认识的!我们在飞往天琴座α!航线到这里就结束了,星系中心!没有减速! 不,现在已经没有九光年了!我们还有几个小时?这条航线的尽头,这艘该死的飞船会一头扎进织女星,撞入一颗恆星啊!」 这里除了高老师没有人知道织女星的学名叫做天琴座α,但几乎人人都清楚星系的中心有什么。 「不!天琴座α是蓝色空间号的目的地啊!我们航行了几百年,才决定要试着定居在这里最接近地球环境的行星上啊!」大家还在发懵,克蕾雅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唿道。 这些星族的人类还真有趣,刚刚才说了没有任何人再愿意为了人类存续牺牲,现在却在将要冲入恆星的危险下,首先想到的却是母舰的目标。 曲芸纠缠着自己的发梢,嘴角微微勾起。原本就觉得无论多么极端的环境下,人类个体为了整个族群的存续而牺牲的天性是不可能消失的。这样看来,恐怕真正让他们无法信任的是希望管理委员会这个统治机构才对吧? 「克蕾雅,用电脑计算一下剩下的时间,能做到吗?」曲芸心下主意已定。 0242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七节) 克蕾雅很快给出了剩余时间:两小时四十四分。 这并不需要计算,只需要从飞船的蓝牙网络上下载就行。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时了解到最终程序的运行状况。 「明白了,那么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舰长室。之后再是送你去救生舱,没问题吧?」 曲芸的目的显然是弄清楚索福克勒斯号妄图摧毁一颗「挡路的恆星」所倚仗的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游戏的隐藏奖励也许就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么有机会搞到这么一个大杀器在以后的对抗游戏中也绝对是战略级威慑。 至于沖入太阳的时间问题,就暂且相信舰长所倚仗的「最终程序」吧。如果它真的不能起作用,那么只要留下克蕾雅和五分钟时间的余地就可以随时安全脱离游戏了。 「虽然我很想拒绝,但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吧?沖入一颗恆星?希望管理委员会绝对是疯了!我们是来添燃料的么?整艘麦哲伦级探空母舰在织女星这捧篝火上连个油星都算不上!」 克蕾雅嘆了口气道。除了特蕾莎的死,好像就没有什么危险能让这位星民遭受打击一样。 「画家!」曲芸突然指着门口叫道。康斯妮带着一串残影冲出拘留所。 任棉霜的进化真的相当强力,贯穿内脏的伤势一个多小时里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也是性格坚强的缘故,她已经醒过来了,此时正靠在梅娴诗的怀里。正因此康斯妮才得以腾出手去追逃走的米娅。 是的,作为一个新人,米娅居然在这危机四伏的舰体内选择独自逃走了。 当康斯妮拎着她的领子像是捉小鸡一样把人拖进拘留所,韬略团的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只有曲芸一早就留了心在这个女孩身上,始终倾听着拘留所外的声音。 「刚才说了所有通向舰桥的闸门都是可以从内侧锁死的吧?这傢伙跑去上面一个闸门口,似乎是打算把我们彻底锁在这里呢。」 「我就知道!」吕诗情绪激动到:「你刚才一直想要阻止我们来找克蕾雅,就是怕我们知道飞船将要冲入太阳的真相吧?你根本就是希望最终程序达成目的,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一起为这艘破船陪葬!」 米娅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毕竟年轻,紧咬的嘴唇和颤抖的身体都让曲芸判断出吕诗正说到了点上。 就在这时。 「米娅?」一脸惊讶叫出名字的人,竟然是克蕾雅。 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在克蕾雅面前提起过米娅的名字呢。 米娅挣扎着试图扭开脸去,但是在康斯妮的手中她毫无反抗之力,最后只能默然垂下头来。 「我就觉得奇怪,毕竟新人第一个打开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没想到还真的有蹊跷啊。」施学申拖了拖眼镜。 「怎么回事?你们误会了什么?」甄辉齐还没能理解箇中玄机,只是见到米娅被所有人围攻便开始担心起来。 「并不是误会。已经很明显了,米娅是索福克勒斯原本的乘员,她只是趁着游戏开始的机会混进韬略团的。」曲芸依旧笑眯眯的,好似很满意自己的敏感。 「这怎么可能?!」甄辉齐无力地反驳。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但是这种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的。 「当然有可能,而且还应该说,是必然的,」曲芸对甄辉齐抱歉地一笑:「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清楚我们『应选者』的存在的,这没什么异议了吧? 那么,一个了解拉马克游戏存在的文明,为了全体种族的存续孤注一掷所下出的胜负手中,怎么可能不加入一个对难以预知又无法控制的『应选者』的保险呢?」 确实没有异议。韬略团在到达培养室之前,也曾找到过包含「应选者」字样的记录,并为此仔细讨论过一翻。 「不可能!米娅,你有拉马克徽章的对吗?把纹身亮出来给大家看看!把东西收进徽章空间给大家看看啊!」甄辉齐情绪相当激动。 …… 几秒的沉默后,米娅还是开口了:「纹身我有,但是没有办法收取东西到储存空间,因为我们的技术还没达到那个地步……音乐家说的都没错。」 「怎么办?杀掉吗?」康斯妮歪头问到,舔了舔嘴唇。 「不,她也是我们游戏目标中的倖存者。不到极端情况时,我们还要继续确保她的生存。依子现在好奇的是,你们那个希望管理委员会应该也有料到我们现在的状况吧? 所以,你们准备了什么让我们会心甘情愿帮你们实现目标的筹码呢?现在是拿出来交换的时候了。」 曲芸如是回答,她的回答让一直欲言又止的甄辉齐好似松了口气。立场可以不同,但同生共死后的关心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音乐家!你疯了吗?帮她完成最终程序,我们都会死的!」吕诗却是不可置信地瞪着曲芸。 米娅嘆了口气:「原本是有的,大量的技术资料,凝结了全人类科技结晶的储本。但是很遗憾啊,你们发现我身份的时机太晚了。现在最终程序已经运行到了甲级阶段,连舰桥的大门都已经不可逆的锁死了,恕我无能为力。」 在你们可能威胁到最终程序的时候是有足够的利益来妥协交换的。可一旦到了你们也不可能影响最终程序的时候,还给你们提供好处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米娅的想法,而是希望管理委员会的。 「她姑且还算我们韬略团的人,就由我来负责吧。」施学申说着掏出一个风格和他之前所用照明灯如出一折,明显是自制的金属块向米娅身上一丢。 金属块在离开施学申手指的一瞬就开始变形,落到米娅身上时,就变成了一只长着八条极其纤细的长腿的金属蜘蛛。 被康斯妮拎在手里的米娅眼看着机器蜘蛛攀着自己的衣服,很快绕到了身后。然后就一点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了。 在旁人眼中,那蜘蛛却是攀着米娅的衣服敏捷地登上她的脖颈。八条腿刺入皮肤紧紧扒住颈椎,就这样寂静地贴在了后脑处。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米娅的声音颤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 后颈被刺入异物,她竟然毫无知觉!这机器蜘蛛的长脚上该是附有什么神经麻痹药物,且被设计得极其了解人类的神经分布。 甄辉齐吓得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还好,什么也没有。 0243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八节) 施学申享受着米娅的惊慌,一手拖了拖眼镜,另一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如果你离开我身边十米范围,脑袋就会被炸飞。如果你试图取下炸弹,就会把自己的延脑摘出来。如果你试图做出阻碍我们目的的行动,我手中的遥控器就能在你实现目的之前,把你的脑子烧成豆腐脑。 不信的话,你随时可以试一试和进化者比试反应速度的结果。除了顺从,你没有任何达成目标的办法。就算你死了,我们一样可以摧毁这艘船,再通过克蕾雅赢得游戏安全脱离。」 施学申显然也可以看出对这样一位「志愿者」,只是人身生命的威胁是毫无用处的。 而同样的话到了曲芸耳中听到的却是另一番意思。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孱弱的傢伙,好像在跃维的道路上已经走出了相当的距离呢。她甩甩头,伸手拉起坐在地上摆弄电脑的克蕾雅道: 「浪费了不少时间啊,那么下面回到正轨,我们先去舰长室。克蕾雅,可以带路吗?」 「倒是可以,不过不如让米娅带路吧?她可是最熟悉舰长室的人。毕竟她是克拉克的女儿嘛。」 克蕾雅的声音带着戏嚯和憎恨。话里的意思只是调侃,本人还是第一个起身向大门走去。 「你的裤子破了。」任棉霜被尹熙颐扶着站起身,从身后叫住克蕾雅。这种羞耻的话也就她能毫不在乎地直接说出来了。 克蕾雅有些困惑地转头,接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屁股就是一惊。她不过是操作特蕾莎的电脑时在地上坐了一会,怎么站起来后臀处就是两个大洞?摸起来好像连露出的内裤都有好些个小破洞了。 看到这一幕,米娅突然开始惊慌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一通翻找后,果然发现鞋子的底已经漏穿了。 破口上,还有一圈淡淡的黄色痕迹! 太空人的日常服装都是用有机纤维制作的,所以飞船上四处都只有纯纯的血迹留下不见衣服,而死亡的保安和瘸子却留下了他们的衣服。 「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了。克蕾雅,带路吧。」曲芸少有地严肃道。 「送我去救生仓吧!都这样了还要去舰长室吗?」克蕾雅带着哭腔了都。 「让你存活是我们的游戏目标,所以尽管放心吧。我有一套纯金属密封的防护衣。现在,舰长室。」 施学申显然更加抵抗不住隐藏奖励和战略杀器的诱惑。 克蕾雅心不甘情不愿地带路跑着,米娅同样如丧考妣地跟在队伍中间。 「你刚刚做了什么?」梅娴诗冷冰冰地质问米娅。 曲芸的【封禁】是她目前最强大的二环法术。梅娴诗又不是没有见过,断不可能这么快就自动失效的。米娅为了阻止大家继续前进,似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呢。 「不要随意怀疑别人啊,我们又没有证据。」甄辉齐对于相处时间极短,性子也很冷淡的梅娴诗的信任,似乎还没有共同经歷过生死的米娅多。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枪声从身后传来。两边各自都刚刚经歷过和机器人的战斗,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勐地向旁边岔道一闪。 唯一没能闪过的是高老师,他出来的时候跑在最后,一颗原本射向甄辉齐的子弹击穿了他的小腿。 「芸芸……」 「嗯。」 曲芸顶着水盾向高老师沖了出去,却马上又被更加兇勐的火力扫了回来。追来的履带式,有五台…… 「自卫机器人?没有道理啊。没有人激活的话,它们应该处于休眠模式啊。」克蕾雅疑惑。 「是最终程序,自卫机器人被设定为自动识别经过的活人发动攻击。这本来是个被动程序,不接触有限的几个特定区域它们就会一直休眠下去。但恰恰被某些人极其『凑巧』地激活了呢。」米娅说着看了眼甄辉齐,云裳仙府顿时一副瞭然的神色。 「所以你故意拖到现在才告诉我们?你就这么想看到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吕诗怒极,恨不得就在这里杀了米娅。 如此密集的火力下,高老师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且开始缓慢地被一点点在地面蔓延开的黄色所分解。 「这样下去不行啊。变异细菌随空气通风传播,已经扩散开来了。被这些机器人拖着,我们根本没办法远离细菌繁殖的区域!」红桃看起来有些焦急了。 她们团副施学申确实很天才,但是韬略赢得游戏的比例绝对没有云裳高。和多数拉马克团队一样,他们有着丰富的「被逼入绝境」的经验。这种经验让他们焦虑而谨慎,也更容易存活下来。 「通风吗?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跟我来,这边走。」 克蕾雅带大家进入的是一条检修通道,有着独立的通风系统。果然,随着入口的封闭,众人在里面鱼贯爬行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黄色再追上来。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舰长室的标牌了。 「在这里分兵吧,」曲芸对自己人下达了指令:「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时间不多了,为了保证游戏胜利和安全脱离,现在是时候送克蕾雅去逃生舱了。公主,你和画家陪她去。」 尹熙颐颔首。曲芸把最强战力派去护送克蕾雅现在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已经确认了是合作规则。真有什么万一,曲芸的魔法也不是一文不值的,何况任棉霜也基本恢復了可以勉强一战的状态。 「等等,答应过你的防护服。」施学申也从拉马克徽章取出一套同样手工风格的服装。 看起来有些笨重粗糙,很像是蒸汽朋克风格,但细看的话所有关节部位果然都使用了超现实的材料和技巧,确实保证了纯金属状态下的密封。 「如果云裳那些废物都挂了,你自己也要靠这身衣服活下去,登上救生仓脱离。要死也给我到太空之后再去死,我们的奖励点数可就指着你的小命了。」 克蕾雅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米娅一眼。施学申至此也没有要放了米娅的意思,而她自己也终究没有提出要跟来。 0244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三十九节) 舰长室的门没有锁。 虽然是独立的舱室,但是里面的陈设与那些最糟糕的居住区贫民窟也没有什么区别。破旧衣服垫着钢板的床铺,劣质的合成食物散落在桌上。 若说有什么特别,就只有一台固定在舱壁上,看起来很先进的电脑和床板底下的一大箱雪茄。 箱子已经见底,雪茄不剩几盒了。而电脑屏幕上闪烁着通讯记录,却被一个要求输入解锁密码的窗口覆盖大半。 施学申在电脑前点了几下,转头看向米娅。 「父亲已经去了。最终程序需要有两个人在舰桥启动,那里同时也会释放xw细菌。他曾经用调查问卷试图了解飞船上是否还有第二个志愿者。很可惜,现在的星族已经没有了为大义牺牲的觉悟了。 一个也没有,所以他诱骗了权力最大的首席安全官陪他去完成使命。这一路上,居然还受到本应肩负着拯救人类使命的乘员们层层阻挠。」 米娅说着,顺从地输入了密码:hope。 「那你算什么呢?舰长大人留下延续他血统的希望么?」施学申戏嚯。 「不,音乐家已经猜到了。我是针对你们的保险。很幸运不是吗?你们的出现让我知道自己留到最后是有意义的,」 她转过脸,郑重其事对施学申说:「父亲,我,生命,家族,血统……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必须延续下去的,就只有人类种族的希望!」 系统解锁,桌面上留下的最后通讯是这样的: 235004012355 xw:这是委员会全体通过的决议指令,立刻发动最终程序即刻消灭背叛者,不惜代价确保任务完成。 克拉克:同样是人类,如果我们能给他们多一些信任…… xw:这个时代已经不会再有像你一样的人了。我们准许你发放试卷筛选最终的协助者,结果呢?暴乱!你现在连是否能完成使命都将受到致命的考验,你明白失败的后果! 克拉克:…… xw:好吧……委员会内对此也有不同的意见,这可以之后再考虑。但是为了人类的存续,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间! 我们的母舰正在全力减速,但即便这样达到原本目的地天琴座α时也无法降到光速以下。轨道还锁定在星系中心无法修正,转向无法进行,我们的总部门口正在进行这暴动! 所以,上帝保佑!启动最终程序,把所有拦路的人杀光,冲进织女星,启动清道夫,为人类开出一条路来! 克拉克:明白了,立即执行,上帝保佑。 曲芸凑在施学申旁边看了上面的内容,便向米娅确认到:「上面的数字是时间没错吧?这么说起来,对照我们进入游戏后在能量室看到的时间,这根本就是在我们开始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啊!这么说的话,才半天不到,也许还有其它倖存者?」 米娅快速操作,很快一个监察全体乘员健康状况的软体便即时显示出如下信息: 目前生存乘员:2 死亡时间:235004020014,235004020225,235004020027…… 一千多人的死亡时间,居然绝大多数都是在游戏开始之后,甚至很多人在游戏开始后还存活了几个小时之久。同时曲芸也收到了游戏规则隐藏胜利规则的提示: 胜利奖励:1奖励点数等于脱离时所有团队存活人数和,基数90。 2拯救索福克勒斯号上的乘客,每存活一名10进化点。 3 隐藏 游戏规则里的奥秘……原来在这里吗? 如果从一开始就抓紧时间奔走救人,恐怕这又会是一场进帐相当惊人的游戏了。只是,三大法则时间不逆。这样的事情,又有谁会事先想到呢? 施学申这时却在对话框中输入: 克拉克:我们是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提供你们准备的技术资料,我们会保证最终程序顺利执行。否则我们有办法百分之百阻止它的使命。 …… 良久,没有回应。 「这是最高优先级的通讯!怎么会……蓝色空间……出事了……」米娅一脸丢了魂的样子。 「原本也许没事的,」曲芸嘆了口气:「但是你透露的信息太多了,他们知道拉马克游戏的存在,并不等于这个世界就不存在『无法被监视』状态。」 「你是说,因为我的这条讯息『不可能』被看到,所以蓝色空间号为此出现了导致最高优先级通讯都可能被永远埋葬的重大事件?甚至是……『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 施学申皱眉:「可是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知晓拉马克游戏的啊?」 「不,是你大意了。他们说的始终就只有『应选者』,而非拉马克游戏,不是么?不信你问问米娅。米娅,你听到我刚才说的『拉马克游戏』了吗?」 在曲芸叫道米娅名字的时候,专注盯着那一箱雪茄出神的米娅似乎才突然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而在曲芸再次提到「拉马克游戏」的时候,米娅正好打了一个喷嚏。 施学申目瞪口呆。 「你刚才说什么?抱歉。」米娅问道。 「没什么,我好奇你们有什么样的武器能摧毁一颗恆星来为母舰开路。这台电脑里应该会有相关资料吧?」 米娅点头,开始操作。现在横竖是没有违抗的余地,就算自己不配合,被杀后这些应选者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父亲一直隐藏的秘密吧。 很快一份简要资料被调了出来,题名为「清道夫泯灭发生器」。看米娅认真阅读的神情,就知道这是她也没听说过的名字。 简单看了一会,曲芸就放弃了。因为知识基础的断层,以她的智商也只能大概了解一点皮毛。只能把目光放在施学申这个看起来主攻科技方向的傢伙身上了。还好这货的学识不负所望: 「嘶!他们竟然做出了一个人造黑洞发生器,还是可控型的!这玩意在域里也卖得天价啊!妥妥的破天级装备!」 「什么?!」所有人惊唿。 施学申推了推眼镜:「这艘船现在就搭载了一台,储存在一个叫『垃圾处理单元』的舱室。 为了确保极端状况下可以人为完成最终程序,那里有详细的使用说明手册,甚至还包含了核心技术的资料。 而这台『清道夫』的体谅经过周密的计算,正好可以与这颗挡路的恆星相互泯灭。激发之后,这个星系将什么也不会留下。既没有黑洞,也不会再有织女星。只剩一条完美的航道。」 0245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四十节) 听到这里曲芸果断起身:「明白了,我们的目标是储存『清道夫』的『垃圾处理单元』。抓紧时间吧,现在出发,也许还来得及。」 她甚至有些差异施学申怎么会好意把这些情报都分享出来。在她的侧写里施学申既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愿意提供好处时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要么是为了自己变态的趣味。 「不,那是你们的目标,」施学申眼镜bling地一个反光,脸上果然挂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抱歉,音乐家小姐。这件武器只有在恆星核心处激发才能生效,如果在内核之外激活清道夫,就只会在这个星系留下一个不可控的黑洞和一片持续几千万年,直径32au的不稳定聚变反应云。紧随而来的蓝色空间号的下场恐怕会比直接沖入太阳更惨。 但是由于系统判定这艘飞船不可能抵达织女星内核,所以清道夫已经不会被激活了。事实上,索福克勒斯号上的最终在刚刚程序已经因为不可能实现而终止自动运作了。 这样就有趣了。比起赌上性命也未必能收穫到的武器和图纸,我更感兴趣可以安全收穫你的性命。所以……」 轰! 米娅的头应声被炸成一团燃烧的火球。 「白痴啊!这样子你们也无法回不去了啊!」吕诗惊唿。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施学申向曲芸挥手告别。 「他们在已经选择回归了,现在是他们五分钟回归等待的时间里。」曲芸嘆了口气。 胜利条件:拯救尽可能多的人类,在确认至少拯救一名人类『时』可以选择五分钟后回归。 一个隐藏极深的『时』字,一般人下意识的就会把它等同于『后』了吧?施学申却是发现了箇中奥秘,在不攻击友方团队的前提下完美地为曲芸设下了一个死局。 曲芸话还没完,就见韬略团剩下四人各自已经被柔和的白光所包裹起来。 「芸芸!」梅娴诗看过来。 「嗯,明白。」曲芸已经把魔法石拿在手里开始唿叫了。她的另一只手按在脚踝处,自然是明白了梅娴诗的意思。 在还有一名倖存者健在的情况下,她们在这里却无法选择游戏胜利回归。这也许是克蕾雅的状态没有被「确认获救」,也许是她们现在距离太远。无论原因如何,这都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逃生舱闸门口。 尹熙颐刚刚把克蕾雅送进逃生舱室,隔着隔离窗互相飞吻告别。看着克蕾雅一点点拆解开身上的金属防护衣,就感觉到精神层面一阵魔法石的召唤。 「什么都别问,马上选择回归!」接通后,曲芸的声音传来。 「好,可是……啊!」尹熙颐的目光透过隔离窗,看到正在登上逃生舱的克蕾雅后颈上趴着一只金属蜘蛛。 轰! 连魔法石这边的曲芸都能听清的一声爆响。 完了。 算无遗策的施学申,又怎么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漏洞呢? 爆炸传来的同时,曲芸就在精神世界见到胜利奖励的第二条像第一条一样灰暗下去。至此,索福克勒斯号全舰乘员,无人生还。 「我要杀了他。」曲芸声音少有的冰冷。 「莫着了心魔。」冷冰冰的梅娴诗上前一步拉住了曲芸的手。温馨的一幕,却因为出演者表情的淡漠显得更加冰凉。 因为被人技高一筹耍了而怒火中烧么?云裳仙府的老人都知道根本没有这可能,这是施学申那种人才会拥有的感情。 曲芸这次很认真了,但是两个微有好感的女孩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被杀了。她这怕是又犯了怜香惜玉的毛病。还好死的不是自己人,要不然真要担心回了大庸都会被她搅得个翻天覆地了。 「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纠结些什么?既然没有倖存者可以让我们脱离,而且已经确认这艘船无法摧毁恆星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转向,拯救自己了吧?」吕诗在这个时候依然很冷静的样子。 曲芸是动了杀心,但也清楚就算再怎么大能也不可能此时此地隔着宇宙的边界杀掉施学申。她本就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类型。 所以此时,她绕有深意地看着吕诗道:「不,正因为没有倖存者可以让我们脱离了,连最终程序都已经终止,所以我们才要手动启动程序。让飞船达成它的使命,正是我们剩下来唯一的生机——隐藏胜利规则3!」 「什么!不!这不可能!太冒险了!如果最后隐藏规则不是你瞎猜的什么『达成飞船使命』怎么办?我们都会死在太阳里的!」吕诗急匆匆要向外走: 「不行,我不能任你胡来,哪怕只有自己我也得去舰桥。那种傻瓜式的作业系统应该很容易弄明白转向的操作吧?你真是疯了,好歹先活下来再考虑赢得游戏什么的啊!」 却见任棉霜挡在了门口:「你不了解拉马克游戏的规则。里面总会有一些坑人的陷阱。 音乐家的意思没有问题,如果我们不去试着完成最后的隐藏胜利条件而用逃避的办法活下来,最后等着我们的只是永远被留在这个宇宙。 你没有注意到在乘员全员死亡时,隐藏奖励2的显示已经暗下去了吗?这说明我们再也无法通过这个方法离开游戏了。」 曲芸却也笑了:「你们总说人家是点数吸尘器,依子凭的可不是运气哦。稍微想想吧,能成为「胜利条件」的重大挑战,在这艘飞船上也就只剩下关于飞船最终目的的问题了吧? 而阻止飞船最终程序的结果已经和『团队生还』的目标重复了,所以剩下的隐藏胜利条件自然就是坚持到飞船实现目标了。 再考虑到原本的胜利条件『拯救尽可能多的人类』,最后能帮助我们脱离游戏的隐藏奖励剩下的也就只可能是:拯救蓝色空间母舰上剩余的所有人类了吧!」 原来竟还有这样一条路!无怪曲芸得知克蕾雅的死讯后只有愤怒而没有一丝焦急。 「就算你这么说,飞船的最终程序也已经终止了啊。哪怕你像那个眼镜男说的那样手动去启动清道夫装置,也没可能把它送到恆星核心中去吧?」吕诗似在垂死挣扎。 「你就听她说吧,音乐家没有把握时不会这样下结论的。」任棉霜微笑着,投向曲芸的目光充满了信任。 0246 第六章 惊情九光年(第四十一节完) 对任棉霜的信任报以微笑,曲芸抓紧时间开始分析: 「你以为这个世界的人类顷尽整个文明之力设计了『最终计划』这样一盘大棋,有可能会忘记考虑怎么把清道夫送进恆星中央这种事情吗?」 这样明显的逻辑问题,吕诗只能摇头。 「那么,你猜他们原本是打算用什么办法实现这个目的呢?」 吕诗露出沮丧的表情。一旁的梅娴诗静静答道:「这艘船的目的地,设定在那里呢。」 「正是如此。他们打算用这艘船把清道夫送入织女星,所以才需要每一位船员都有牺牲的觉悟。那么为什么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现在却会因无法实现而被终止了呢?」 梅娴诗:「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唯一意外的事件,就只有我们的出现。」 曲芸:「对!我们在本应所有人死亡,无法影响最终计划进行下去时做了一件导致计划失败的事情。那就是将供给护盾的能源转换给了生命维持系统。 飞船设计的时候,这里可能为了在系统故障的情况下让乘员可以手动完成最终程序所以留下了这样一个漏洞,正巧被我们触发了。 而为了应付我们带来的复杂局势而特意留下来的保险米娅,到死也不知道我们进行了这样一个操作。因为她在韬略团那里!」 甄辉齐似有所悟道:「这样说来的话,我们开始的线索是倖存者,所以会去开启生命维持系统,如果不这么做韬略团很可能会死于缺氧和深寒。 而他们的线索是『培养室』,所以本需要在警卫室解锁包括我们一开始被锁死的休息间的舰桥以获取地图,否则原本我们本应是出不来的。这还真算是字面意义上的『合作关系』呢。」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按舰长室电脑显示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就会沖入恆星,飞船已经开始减速了。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分兵两路。」曲芸拍拍手让大家打起精神,同时对着和尹熙颐她们通讯的魔法石说道: 「女王,丹师,伞道人一队,去能量室将所有能量供给给护盾系统;而依子与吕诗一队,去手动启动清道夫。 公主和画家带上施学申那套防化服来居住区和依子汇合,看地图所示的位置那『垃圾处理单元』很可能已经**w细菌β侵占了。现在行动!」 「让我和她们去吧?我想顺便去舰桥确认一下行动是否能来得及。」比起她一直就表现出不信任的最终程序,吕诗似乎更在意另一边的工作。 曲芸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吕诗就感觉音乐家水灵灵的眸子中射来一种似乎灵魂都被看穿的感觉,再不敢纠结。 三十五分钟后,垃圾处理单元前的通道。 「虽然资料里说xw细菌只附着在固体表面成熟,空气中应该是没问呢的。但是只有一套防护服,怎么办?」尹熙颐看着黄灿灿的金属通道发愁。 康斯妮:「让我来吧,我可以举着两个人过去。」 曲芸:「很好,带我和吕诗过去吧。公主从这里去舰桥找她们,确保路线带她们过来。路上保持通讯,虽然战斗机器人应该随着最终程序终止也停止工作了,但是务必小心保护好自己。一旦怀疑有任何危险存在,先迴避,然后马上联络。」 尹熙颐点头,犹豫地看了看吕诗,最终掏出一把支架式重机枪和一把乌兹冲锋枪交给她:「也许我们再没机会见面了,这是最后的一点礼物,希望你可以一直顺利下去。」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沿原路奔去了。而换上防护服的康斯妮顺利将曲芸两人送到垃圾处理单元大门前。 「接下来怎么办?」康斯妮看着紧闭且在曲芸的魔法【微光】下黄灿灿的大门。 「储存清道夫的房间是密闭的。你拉开大门,将我们瞬间扔进去,然后马上关死。以你的速度应该可以在细菌侵入室内前做到。之后依子会在内侧用法术封死大门。我们在里面操作最后的程序,你守住大门防止任何突发事件打扰。」 于是,在康斯妮惊人的速度下,曲芸所预计的一切居然都顺利完成了。不得不说甄辉齐在坑了云裳仙府一把大的之后,留下的防护服也为曲芸的最终计划发挥了一点余热。 垃圾处理单元中显然不会有一片垃圾。这是一间绝尘绝缘的密室,没有照明,质地不明的墙壁在曲芸的【微光】下泛起诡异的光辉。 寻找说明手册并没有花多少时间,那是一个与表世界相似却略有不同的储本,看起来原理相似,只要有时间应该可以破解。 储本之所以被一眼发现,是因为它放在了房间正中密封匣上,一个用各种文字书写了「操作手册」的手提箱里。真是一站到底的傻瓜式操纵飞船,就为了最后时刻能让任何人都可以来确保最终程序的完成。 然而飞船的设计者似乎唯独就没有想到,一千多乘员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以自己的牺牲来实现这个换取人类存续的计划呢。 人类最后的希望,到最后居然落在这些本被他们视为需要防备的异数应选者们手上。 曲芸把储本插入墙壁上明显专门为它准备的电脑上。边检查着上面的步骤,边盯着吕诗按照她要求的进行操作。抽空还浏览了一下储存的内容,制造清道夫的核心技术果然在这块储本之中。 「最后,我按下这个按钮后向右旋转主控手柄。」 到了最后一步,曲芸垂眸专心研究着屏幕,仿佛不经过反覆确认连她也放心不下一般:「千万不要向左拧,那会融毁制造黑洞所用的暗物质,彻底毁灭进行最终程序的希望。倒时恐怕我们真的就只能考虑转向问题了。」 说最后一句时曲芸抬起头,却正见到吕诗将手柄向左一转。 「抱歉……我必须……」她有些不敢抬头看曲芸。 曲芸却是伸手阻止了她的解释。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嘆了口气,然后接通了正在唿叫过来的任棉霜的通讯。 「音乐家,护盾已经满负荷充能了。你的分析没错,这艘船的护盾是专门针对高温设计的,满载状态可以在恆星中支撑十秒。」 曲芸:「考虑到我们的人身安全呢?十秒只是确保舰体不会融毁的时间吧?」 任棉霜:「确实如此,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完全关闭。最后的恆温冷却区域就在你那里,我们正在赶过去,三分钟内到达! 坏消息是由于手动操作比原本自动运行的最终程序晚了一些,动力单元的能量中断后,这艘船减速不完全,我们会更早到达目的地。从现在算,还有五分二十秒。 我们的性命就都压在你的推断上了,清道夫启动的一瞬间我们就可以开始五分钟倒计时的回归了对吧?现在该弄好了吧?」 「什么?来不及转向了吗?!」吕诗惊唿,这可是超乎她的预料的!她的计划本是让曲芸因为清道夫被破坏而通知舰桥那边转向,按原本的程序应该还剩下二十多分钟,怎么都该来得及的…… 吕诗是不希望最终程序完成,但是却从没准备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实现啊! 「怎么办……」她抱着手臂蜷缩在地上抖着。曲芸则没理她,只是把储本拔下来收进徽章空间。 只是转瞬,康斯妮就把云裳全体一个个扔了进来。这次门开的时间有些长,黄色的细菌已经封死了外面的道路,并开始在室内一点点滋生。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时间,只剩下最后半分钟。 曲芸看了看尹熙颐的计时,吟唱了最后的龙语咒文:「do sol- di re!」 二环【隔绝】,防止任何外界影响渗透进范围之内的法术。曲芸专门留给这一时刻的杀手锏。 这个法术对子弹刀剑等实体伤害的效用很低,容易轻松被击破;但是对诅咒,毒气,燃烧,冰封等效果侵蚀有奇效。而在真名「弦」的作用下它可以有效限制熵增扩散,从而以极低的法力代价短时间对抗极端环境。 曲芸的时间掐得极好,就在法术完成的一瞬,大家都已经感受到房间温度急速上升。 曲芸的额上流下大滴的汗水,她在全力地透支自己的法力,从真理之门那微小的门缝中拼命抽取着力量。 飞船正在融毁。不到五秒的时间,特制的隔温房间变得如地狱般赤红。 然后,那支已经布满裂痕,从与这艘飞船同名的地下城中多瘤树枝状的魔杖,就这样片片瓦解开去。现实碎成粉末,接着化成了最基本的奥术元素。 失去魔杖的稳定,原本就不熟练的二环法术应声而破。随之而来的,是那可以在亿万分之一秒消灭她们,可以瞬间把分子结构都烧毁的恆星内核的高温袭来!四千六百万摄氏度! 吕诗觉得自己几乎要瞎了,整个人都在燃烧。这次真的是,自作自受了…… 可是终究没有瞎。亿万分之一毫秒的光明并没能来得及烧毁她的视网膜,只让她中了闪光弹一样眼前白了几秒钟。几秒钟后,随着视觉渐渐恢復,她看到的是整个世界都在向她身边的地方塌陷着。 处于爆发中心,她看不到围绕着自己旋转的比地球更大的吸积盘,但是一道道沖入黑洞的恆星气体所形成的喷流就像一条条吞噬世界的耶梦加得从百万公里外铺天盖地向自己涌来。只是未到近前,便已经被黑洞更强大的伟力所捕捉吞噬。 之后是那无尽的光芒旋转,越来越慢,到最核心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几乎静止的光粒子。这是黑洞越接近核心,时间越是被极度压缩导致的景象。黑洞的中心,时间几乎静止,连光都可以被同处黑洞中的肉眼捕捉。在那里,眨眼万年。 是的,这些场景,都是吕诗肉眼所见的。而能活着见到这一幕,甚至连视网膜都不再被灼伤,自然是因为她身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金茫。 恆星核心的灼烧,黑洞中心的拉扯,以及那闪耀了四亿五千万年的织女星的泯灭……凌驾于所有这一切的力量,是拉马克游戏的系统保护,回归传送的点点金光。 「回归……需要五分钟。你在我转动手柄后就可以选择回归了?你……骗了我?」吕诗到现在还是懵懵的。她咬字很吃力,因为和所有人一样全身重度烧伤。 「嗯,」由于处于法术核心,曲芸的状态是所有人里最好的:「我们得知游戏规则之后,你的表现就和自己性格不符的反常起来。幸好,依子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两团合作的规则,他们那边有一个隐藏身份的米娅;按照游戏平衡,我们这边可不应该那么轻松。恰巧,你一直在和米娅针锋相对呢。」 「你真的……太强了……可以让我留下吗?」吕诗喘息着。 「抱歉,你不适合云裳仙府。直到最后,你都没有全心信任过我们呢。但是你很有潜力。冷静,实干,谋划,不惜背叛……用我们家公主给你的武器努力活下去吧, 愿我们永远不要在竞争类游戏中相遇。」曲芸微笑,挥了挥烧到只剩手肘的上肢。 黑洞消失了,织女星也消失了。曲芸她们所在的太空,那颗承载着无数美好传说,闪耀了四亿五千万年的恆星,就只余下隔绝于精神世界的一团团常人所不可见的奥术乱流在汹涌着。 米娅,你要的航道开通了。 这个世界人类的航程,还会很长。 0247 第一节) 进化点3450,能量点8230。 这是曲芸在本场游戏救援抉择中总共的收穫,可谓颇丰,连带着云裳的全体成员。 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主要进帐包括了胜利奖励1中两个团队共十一人存活的990点收入和隐藏奖励三:沖入织女星,为蓝色空间航道开路,拯救剩余的全人类。带来的两千点的收穫。 就像众人倖存的结局所昭示的一样,曲芸对隐藏奖励的推理完全正确。隐藏奖励三果然像前两个胜利奖励的内容一样满足了「至少拯救一名人类」的胜利条件。 至于其它的成就收入,其一是曲芸对吕诗说的曾经遇到过的类似情况,正是第二场游戏夺宝求生中426杀人魔清洁工的情况:在团队中出现一个任务不同的「背叛者」。 当时她通过利用清洁工所获得的可能通向变异奖励的累积成就也因此升到第二级: 【黄雀在后lv2】:在一场存在系统安排有背叛者的游戏中,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利用隐藏在队伍中的背叛者完成游戏。(此为只需要揭露出背叛者身份的普通成就【真相之眼】的进阶隐藏成就,奖励为其翻倍。)本场奖励260进化点。 虽然最后没有点破,但是显然吕诗获得的背叛任务就是和米娅目的正相反的阻止蓝色空间号达成使命吧? 另外两个成就则是在系统判定必死的局面下生还的【死里逃生lv3】,以及: 【宏观观测者lv1】:在浩瀚的宇宙中,近距离鑑证壮观的太空奇景并活下来。本场鑑证了黑洞的诞生与恆星的泯灭,奖励200进化点。 这两个同样的成就,整个云裳仙府都有获得,只是各自根据之前情况获得的等级不同而已。 不过要说最大的收穫…… 「『清道夫』的核心技术到手了?」还是细心的尹熙颐先想到了这个。 「是的,但是米莎鑑定过,它的前置技术我们想学下来就需要天文数字的能量点,更别提对应的大量时间了。 这东西想利用要么卖掉,要么就需要有专人来系统学习研究这方面知识。依子的兴趣现在集中在奥术上,暂时是没空了。你们谁要有兴趣就来找人家要吧。」曲芸无奈地苦笑。 「你又在笑什么?」尹熙颐看见甄辉齐在那傻笑,真担心拉马克系统的修復是不是只针对于身体,被烧坏的脑子却不管的。 「我在想,以后回去表世界再遇到人敢欺负我,我就可以大喊一句,『老子连黑洞都钻过,老子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人!』」甄辉齐笑着笑着,突然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虽然感觉欺负他的人听了这胡话会揍得更狠,但是这份激动的情绪还是感染了每一个人。这不是劫后余生的激动,而是那种第一个登上珠峰,第一次环球航行的,创造奇蹟的激动。 认识曲芸之前,她们是绝不会不理解这份「游戏的乐趣」的。 现在却是想着,即使在拉马克游戏中恐怕也没人体验过的经歷,她们做到了呢!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尹熙颐问曲芸:「你告诉吕诗她下场会随机到别的界中,这应该是常态吧?可是甄辉齐应该没有你第一场高分的系统截留特权,也没像别人那样通过加入团队留下,那么他为什么第二场还留在这里呢?」 听了尹熙颐的问题曲芸也是一懵,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结果还是米莎出来解围:「甄辉齐确实进行了随机转界,但是随机的结果恰巧还是留在米莎这里呦。」 嗯,不错,这机械生命现在连语气助词都学会用了。 「不会吧!」好几人异口同声。 「他居然,也会有这么好运的时候?」尹熙颐明显十分诧异。她和甄辉齐认识不算太久,但是几周的时间也足以见证很多问题了。 「你们真的以为,甄辉齐运气很差?」曲芸勾起了鬼魅的笑容。 众人:「不然呢?」 「在云裳仙府,他每场游戏确实都挺惨的,但是如果和大多数新人比呢?」 众人哑然。 是啊,大多数新人怎么样呢?显然已经死了呗。 再一想,甄辉齐这货虽然总是惹出事,可是结果…… 不是昏迷着就能躺赢拿点数奖励,就是被美女宗主掠去最安全的地方。就算这次落入敌营,居然还有合作类规则保护他的安全。 好吧,美女宗主好像是个活了几万年的糟老头子。不过基本上还是完好如初不是么? 算起来,他遇到危险的次数,程度,放到谁身上也够死个七八回了。偏偏这货现在正好端端坐在这里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旁人议论他。 「所以他的运气……嗯……比较极端?」尹熙颐这样总结道。 「依子是不相信运气之说的。一万次正面之后,下一次抛硬币的机率还是五五开。甄辉齐这种情况应该只是特殊的巧合连续发生。如果不是的话,依子就只能理解为是某些我们还不理解的的力量在有意干涉了。」 某些……? 「那个……」任棉霜唯唯诺诺地举起了手:「小芸可以帮我看看吗?我的进化好像出问题了。」 曲芸立刻起身。这可不是小问题,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遗影寻踪里新秩序团队那个被自己坑死的傻子。 众人围观下任棉霜大方地在精神世界开放自己的全部进化状态。每个人视角不同,但无论是光点,血世界还是属性面板,大家都发现了任棉霜的问题所在。 她展示的图谱【肉身壁垒】中向下一阶段【铁拳】进化所需的进化点数已经全部分配在相应的位置,但是却没有激发相应的变异! 「米莎,」曲芸皱起眉头,生怕图谱有什么问题:「请帮忙解释一下这个问题,无论需要多少能量点从我这里扣就好。」 几人回归团队空间后,米莎就一直陪在她们旁边,好似很享受这种氛围。此刻它摇了摇光洁的球形的大脑袋道: 「不需要点数,这是很基础的问题。身为应选者,你们该知道拉马克理论的重要法则就包括『用进废退』。任何能力都只有通过反覆使用累积到了一个极限才能按照图谱上的进化点数进化达到变异。越到高等阶的变异越是如此。」 「原来如此,是对能力使用的经验不足所以才无法升级变异吗?这样说来,依子的『辩音成像』……嗯,应该是因为我十几年来被作为钢琴家训练培养,本来就达到了变异需要的经验标准吧?」 「这次太惊险了,先回云裳阁休息一下吧。好好放个假,再研究进化的问题。任姐那么拼命的,经验应该很快就可以攒够了,不急这一时。」尹熙颐很善解人意地提议。 「也好的」梅娴诗微笑着附和。 「稍等一下,之前的游戏各有损伤。依子有几件练手时做的附魔装备留在团队空间里,大概只能算半成品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留在这里没带进游戏。 本想再精细雕琢一翻,现在看来却是该给你们的时候了。云裳仙府的战力,还需要加强啊。」曲芸说着开始分发自己的作品。 「最该提升的不是你自己吗?遇到各种情况,还是得靠万金油的魔法来解围啊。」尹熙颐调笑。 「嗯,芸芸的战力是有点弱。」梅娴诗补刀。 「切,主人要战力有什么用?人家是靠脑子吃饭的。只安静地做一个美少女还不够么?」被康斯妮维护后,总觉得反被插了一刀。为啥你夸人家脑子好,却怎么听怎么像没用的花瓶? ……依子后悔了,东西不分了成不? 分完东西,众人选择回归。 只是,在意识彻底脱离团队空间的一瞬听到了米莎的声音: 「啊抱歉!因为下一场游戏的特……吱啦……呲呲……」 0248 第二节)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悠扬的钢琴声在耳边响起。简单,和谐,清澈,大量的反覆。听在耳中,只让人想要一睡不起,再没有了真实与幻境的差别。 但是对于这首曲子太过于熟悉,反而刺激曲芸的脑细胞开始积极思考,很快就彻底醒来。 是菲利普格拉斯的《ssworks》,第一乐章opening,纯纯的钢琴声萦绕耳间。 刚刚是选择回归表世界来着吧?逐渐清醒的头脑泛起了这样的回忆,却好似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中间是迷失了自我,还是遗忘了什么? 隐约记得,米莎好像说了些什么?想不起来了…… 眼前的景象并不是自己的云裳阁,甚至不可能是表世界的任何一处地方。 因为表世界才不会有这些绿色球状物充当树冠的植物,不会有停在彩虹顶端的手推车,不会有比人还大的蓝色萝蔔长在天上,更不可能存在眼前这栋用糖果建成的豪宅。 拉马克游戏纵贯大千横跨万象,但经过米莎「官方泄露」,这些游戏世界都是现实的。无论如何,现实中也不应该出现眼前这样一副景象。 能出现这些不符合物理定律的事物,曲芸只知道两种情况。其一是不久前才第一次去过的「域」,那是平行于物质世界,只存在于意识层面的异世界; 而另一种,则是被悖影完全扭曲掉的世界! 这种醒来后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感觉是拉马克玩家所熟识的,但对曲芸来说却很陌生。毕竟和绝大多数应选者不同,曲芸的第一场游戏就是有准备的前提下主动选择进入的。 此时却是感受到了啊。这种感觉有点像跃维的体验……真古怪。 随着曲芸清醒过来,耳中ssworks:opening的琴声不知不觉就已经结束了。 一个整个被悖影所吞噬掉的世界?这样说来的话,这里应该是游戏世界了吧?自己这是失去了在表世界期间的记忆吗?上一瞬间好像还是在团队空间里来着啊。 团队……自己身边那些伙伴们,好像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啊。 这样想着,曲芸突然感到有些惶恐。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习惯了她们的陪伴。以及……彼此的依赖呢。接受别人,信任别人,依赖别人……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就是不可思议! 曲芸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不正常的感性中。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是来自任棉霜那个魅惑手环一样的影响!任何感情,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大了。 这便是这个悖影世界的独特效应了吗? 如果只是如此,那实在再好不过。因为自己好歹能意识到情感的失控,至少可以用残存的理智来避免一些失智的行为。 比起上次那个接触到就会被扭曲掉自身存在的扭曲悖影,现在这位简直乖得像家养的小猫咪啊。 说到同伴…… 曲芸摸出了自己制作的通讯用魔法石,依次唿叫每一位同伴。幸好,拉马克徽章似乎没有受到这个悖影的影响。 无法通讯。 无法通讯是什么意思呢?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距离或者服务区之类的问题了。之前尹熙颐去桑海的杀手训练营联繫vip服务的时候,曲芸她们在大庸可是跨着半个地球顺畅地联络过的。 此刻联繫不上,有七八成的把握恐怕是被分隔在不同的世界了。剩下的可能曲芸不想,不,是不敢去想。被感性将脆弱放大到极限的现在,她承受不起去思考同伴们出事了的可能。 该死,过于充沛的感情实在是进行拉马克游戏的天敌。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被兴奋的心情沾满了胸膛,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好好思考啊! 就是兴奋,面对面前糖果豪宅,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引起的兴奋。这无疑是曲芸天性中最致命的弱点。 然后,她一如既往地放纵自己顺从欲求,步入了庄园。 推开厚重的夹心饼干大门,曲芸粘了一手香喷喷的奶油。舔了一下,甜而不腻。滑滑的,口感上佳。 至于曲小姐为什么会做这么作死的事情,只能理解为是被悖影影响放大了好奇心导致的失控吧。幸好,奶油无毒。 进了大门后是华丽丽的玄关和舞厅。红白螺旋的拐杖糖作为扶手,在入口正对面的墙上旋起两道巧克力阶梯。 曲芸穿过阶梯下的姜饼拱门,就进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是一条可以坐下十人的白巧克力长桌,想必就算不招待什么佳肴客人也足以填饱肚子,毫不失礼。 然而此刻桌上却摆着一盘菜,被餐盘盖罩着。 曲芸走过去,打开盖子。盘中是一条看起来没有烹饪过的七彩鱼。连鱼鳞都没刮掉,只是鱼头被切开了一块。 一条生鱼的味道还不在曲芸的好奇心范围内,于是她放下餐盘盖,将桌上一切还原。 于是她注意到了墙壁上装裱在奶油花边里的并不是这种童话氛围中该有的油画,而是许多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 这样的陈设给人一种二十世纪中期的时代感,与四周梦幻的糖果陈设格格不入,乖离感十足。 照片的内容到还算搭调,显示出这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一公一母两头肥猪。当然不是猪圈里拱泥巴的菜猪,而是把猪鬃梳成分头,穿着西装和礼服的帅猪。 说帅倒也不太合适,毕竟实在太胖了,给人种沐猴而冠的感觉。餐桌主位后面的墙壁上正是这样一张等身大的照片。公猪侧身坐在椅子上,猪蹄扣着西装的纽扣;母猪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上。 两头猪表情严肃,一副不容反抗的王者姿态。而四周的墙壁上,则是两头猪钓鱼,打猎,看报纸等种种生活的场景。 只有冷峻的神色是不变的共同点。 随着餐盘盖放下碰到餐盘的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乐音,曲芸的双耳微微一动。 她并不是很熟悉这种软糕硬糖反馈回的声波,辩音成像无法良好运作。但乐音的穿透性还是让她分辨出餐厅主位后面的墙壁是中空的。 她想要试着像在悬空寺那样分辨出开启的机关,研究了半晌终究还是因为材质难以定位空隙而放弃了。 却在这时,似乎是她东翻西找的声音惊动了什么。那墙壁的背后传来微弱的一丝声音: 「帮帮我。」 0249 第三节) 找不到机关,好奇心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了。 所以曲芸干脆抄起一把白巧克力椅子就朝猪头夫妇的等身大合照砸去。 咕叽一声,照片连同后面不透明的果冻墙壁像海绵一样被击穿了。后面是一个像杂物间一样大的极狭小空间。空间空无一物,只有地板上一个可以向上拉起的华夫饼活板门。 曲芸拉起活板门,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下面是个狭小的密室,黑漆漆的。只有顶上活板门口透入的一丝光亮。借着这一丝光亮,曲芸半听半看地观察到里面的情景。 那是一个长了颗鹿头的少女。赤着身子,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脖颈和四肢都被锁了粗重的铁链,拴在墙上。 「帮帮我……」鹿少女很惊慌的样子,口出人言。她抬起头,曲芸便看到被缝合的双眼。 「你是谁?这里是哪?为什么要帮你?怎么帮你?」 看到被囚禁的少女,曲芸心中的悲伤仿佛要爆炸出来。她收拾起心情用仅有的理智发问,但还是抑制不住眼角滚落一滴泪珠。 不得不理智。身处悖影世界的自觉和危机感让她始终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悖影中看起来再无害的事物,都可以随时化身成将自己吞噬的灾难。 「我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我的家。」鹿少女声音清脆而柔弱:「帮帮我,救救小鱼。」 对于「为什么要帮你」的问题,鹿少女直接忽视过去了。可她的回答却让曲芸产生一种不可遏制的情感冲动,想要帮助她。这种感情就好像是自己有生以来天生的使命,就好像是身边重要的伙伴遇到了危机。 可怕的是,曲芸完全没能意识到这种感情,并非出自于自己的本心。 「问题变多了啊,」曲芸揪了一捋髮丝用手指缠卷着。这个动作帮她找回四处飘散的逻辑:「外面的样子看起来,这里的主人怎么看都像是两头猪吧?」 「是我的家。它们……是不可反抗的存在。它们说我有自己的家是不对的,这样对我比较好,就把我关在了这里。」鹿少女点点头道,微弱的光亮下可以隐约看到茸茸的鹿角上下晃动,好想摸一下啊。 曲芸这么想着,在无法压抑情感冲动的这个世界里,结果就真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吓得鹿少女颤抖着缩回墙角,但缠身的铁链终究让她无处可逃。鹿角比想像中要硬,但是感觉毛毛的,手感还不错。 似乎还是不太明白,不过这个世界的逻辑本来就是奇怪的状态吧?她能感觉到鹿少女不清不楚的解释并不是想坑自己或者故意忽悠,而是她努力之下只能解释成这个样子了。 于是,曲芸也就放弃了从她口中纠结出这个问题,继续自己的逻辑:「你要我帮你救一条鱼?需要我怎么做?还有,把你这个样子留在这里没关系吗?」 「她是一条七彩的鱼,非常美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被它们捉了去,就要被吃掉了。 她没法逃走,因为丢失了重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回她被夺走的东西:一片大脑。 至于我,谢谢你的善良,其实不用担心的。猪说了,它们不会害我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一条七彩的鱼就要被吃掉了……说的就是上面餐厅盘子里那货吧?虽然还没有被烹饪过的样子,不过作为一条鱼都躺在盘子里了还能救活的?不,关键是少了一片脑子啊,没关系么? 算了,好像这个世界真的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啊。曲芸收拾起心情,又问道:「那我要去哪,怎么寻找这『一片大脑』?」 「去彩虹的尽头,穿过土拨鼠的村落。再翻过三座山,三条河,你会明白拯救『一片大脑』的方法,住在森林里的鹿儿们也会为你提供帮助的。 只是请务必注意两件事。猪是无法违抗的存在,还有不要碰冰锥。」 曲芸挠着头,感觉在这诡异的悖影世界降智光环笼罩下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终究她还是克服了放任理智去飞翔的冲动问道: 「如果我违抗了猪会怎么样?如果碰了冰锥呢?不,首先冰锥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鹿少女似是在克服着内心的恐惧,轻轻握住了曲芸的手:「猪是没有办法违抗的。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都必然会听从猪的要求。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至于冰锥,就是有握柄的金属锥子。西餐中用来把冻在一起的冰块敲下来的工具,它是触发导火索的引线。碰了它的话,我的家就会被发射出去,炸毁这个世界。最后整个世界将归于混沌。 记住,世界上的任意一个冰锥,都绝对不可以碰!」 所以说原来这糖果豪宅的外表下居然包裹着一枚炮弹吗?碰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冰锥都会导致世界毁灭,这样的世界也太危险了吧?去完成你交代的使命前,咱先拆个弹行不?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曲小姐可没有任何拆弹知识。更别提悖影世界下这种诡异的糖果屋炮弹了。 不过说到这曲芸也终于明白了,这「猪」的存在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恐怕就像拉马克游戏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一样,是被法则般铭刻的既定事实。所以对于这种bug般的存在,最合理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离开,但把你这样留下总不是个事。姑且让我把你放出来吧。」 曲芸说着吟唱龙语奥法:「do- fi tei」 一道【小裂解】精确地切割在了鹿少女手腕的镣铐上。 奥术生效带起的幽兰色诡秘光芒一闪即逝……然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曲芸诧异,端起镣铐观察。 看起来是铁链,摸起来也是铁质没错啊?【小裂解】需要构建类似的分子结构模型才能生效没错,但只要是「类似的」,比如铝合金或者钢之类,多多少少都至少会产生肉眼可见的效果啊。 难道这个世界连物质构成的微观结构也不一样?悖影竟能把世界扭曲到这种程度? 0250 第四节) 面对曲芸的诧异,鹿少女只是微微一笑:「这里和你想的也许不一样呢。不用担心我的事情了,快去吧,时间紧迫。」 少女的身体和声音惹人怜爱,但鹿头和被粗线缝合的双眼却更加反衬出一种说不清的压抑和诡异。 「行吧,那我出发了。」曲芸说罢转身去爬梯子。她热爱未知和挑战,但是这个世界的未知有些超出她的认知。不,她内心依然是雀跃的,而且这份雀跃还在被情感增强光环无限放大着。 若不是过于沉浸于四溢的情绪,自己本是有能力捋清现在状况的吧?该死,总觉得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刚上梯子,却又被鹿少女叫住:「稍等一下,请把这个带上,这是我能给你的全部帮助了。对不起,让你代劳本该是我去做的事。」 曲芸回头,便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 鹿少女正扯着自己的鹿角掀开头盖骨,然后在里面摸索着扯出一片大脑向曲芸递来。整个过程异常血腥,幸好曲芸对这些没什么感觉,不然被这个世界法则所放大的恐惧感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意志。 曲芸接过大脑,有些担心地看着鹿少女。手中少女手指温良柔软的触感残留着血淋淋的液体,更让人感觉到无助。 一片大脑没有想像中脆弱,拿在手上触感更像是某种黏煳煳的橡胶制品。还好,在这个世界失去了大脑好像并不会影响正常的交流。 「这个东西,在这里就是希望。它可以在危急时刻『绝对的』帮助你三次。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时间,拜託。」将自己颅骨盖回去的鹿少女,说话的声音多少还是有点呆滞。 像餐桌上那条七彩的鱼一样,额头缺少了一块。 这就像是弹幕游戏里的保险道具吧?如果有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又何必选择麻烦的方式呢?所以曲芸一拿到手就立即向这片大脑许愿: 「让我找回七彩小鱼的一片大脑,让同伴们到我身边来,让我们回到表世界。」 …… 好吧,显然鹿少女的大脑不是这么用的。 曲芸小心将它收进了拉马克徽章,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仍在微笑的小鹿,转头爬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再看餐厅里挂满的两头衣冠肥猪的照片。曲芸突然觉得它们异常地丑陋起来。让人厌恶,但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她已经清楚这种威严是由何而来了。 走出餐厅的路上,曲芸路过了那个乘着七彩小鱼的餐盘。她再一次揭开餐盘盖,对着这条一动不动还缺了一小块脑袋的小鱼开口: 「你是小鹿的朋友吗?我答应她去找回你的一片大脑。你……还活着吧?」 曲芸不想做无用功。她不清楚这诡异的世界里一条餐盘里缺了一块脑袋的鱼是否能和自己说话,但无论如何也不想要翻过三座山三条河之后取回那一片脑子却发现这是一条死鱼。 餐盘中的鱼一动不动,但是一个温柔的年轻女声却直接在曲芸脑中响起: 「我是小鹿的恋人,因为猪的关系,她不敢承认。但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吧?我在更深的深海中,所以不能开口和你交谈。 冰锥终将落下,世界终将混沌。很遗憾,你大概也没有足够时间在我被吃掉前取回我的一片大脑了,深海将更先于世界归于混沌。 所以,不用管小鹿的请求,帮帮她,躲起来吧。这样你们也许还有机会生还。」 「你还真是……一条温柔的鱼呢。很遗憾,面对挑战躲起来可不是依子的性格。所以,你就放心吧。依子会取回你的大脑的。」 曲芸对七彩鱼挥挥手,没有盖回餐盘盖而是放在了一边,便转身离去了。 盘中的七彩小鱼如同一条死鱼,一动也不动。冥冥中却传来一声嘆息:「哎,她们都不明白。」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从没听过的悠扬琴声在耳边响起。 「我擦什么鬼!」躺在地上的甄辉齐睁开眼睛的同时,正看到眼珠前面不到一寸的距离一只尖锐的冰锥指着自己的眼球。 这要是睁眼的同时先抬抬头,准得给扎瞎了。不,要是闭着眼勐然起个身,估计得被冰锥穿过眼眶活生生扎进大脑里啊。 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甄辉齐试图通过疯狂眨眼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是刚刚回归表世界吗?拉马克游戏系统故障了?把我传送错了地方? 醒来的第一反应就可以看出,即使是被感情影响了理智的曲芸,也远比甄辉齐想到的更多。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甄辉齐正想抬手抹一抹额头的冷汗,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冰锥没有被拿在任何人手上,也没有固定在什么东西上,而是悬空漂浮在那里。 同时,通过勉强扭转的视角,他看到自己的胸口,双手和手臂上方,同样都悬浮着尖锐的冰锥。 字面意义上的:一根手指也不能动。 哪个刁民想害朕!……不,这样诡异的景象对一个云裳仙府的成员来说,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芸姐的恶作剧? 虽然曲芸确实没有恶作剧的习惯,但是通过奥术施法,各种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甚至看起来违背物理定律的景象他们已经在仙府宅子里见过很多次了。 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啊……于是甄辉齐冷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好几分钟后,直到确认自己的心情如入定老僧般波澜不惊才仿佛攒够了怒气值般突然释放大招: 「救……救命啊!救命啊!」 「别叫,」头脑中一个声音立时响起:「微微弯曲膝关节,用脚蹬地让自己像条蠕虫般向头上移动。注意,不要碰冰锥!哪怕碰到锥柄,你都必死。」 甄辉齐又是一身冷汗。温柔如姐姐般的女声,让他不由自主想去信任。却偏偏不是头脑中熟悉的芸姐的声音,细思极恐。 不过他还是照做了。 甄辉齐惜命,依赖心理严重;胆子不大,想得也不多。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他会本能地相信不会理解带来危害的指令多过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准没好事,这是他特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0251 第五节) 幸好那声音真的没有骗他。看不见头顶方向情况的前提下,甄辉齐通过微微屈伸双腿缓缓蠕动出了险境,头顶的方向并没有任何危险。 只是蹬地的时候感觉右腿使不上力,隐隐有些疼痛。这是失去意识时从哪里摔下扭伤了?莫名其妙就受伤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不,应该可以说是经常会遇到。 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地爬起身来。腿不吃力,但基本不影响移动。于是他环顾四周。 一轮血红的巨月悬在半空,把整个世界映出一片昏暗却足以清晰视物的血红。这月亮大得好似随时会砸到地球上,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变得更大。 四顾都是植被,甄辉齐觉得自己身处一坐森林中。然而嗅到的却不是夜晚森林中植物和泥土的清香,而是浓郁的尸体的腐臭。 植物扭曲地生长着,看起来已经腐败的发黑生满霉斑的藤条垂死地在腥臭的夜风里捲曲扭动。灌木的木刺和乔木的每根树枝,都像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冰锥一样尖锐。 而悬浮在空中的冰锥可不止他醒来时身上的那几个,而是密密麻麻分布在森林的每个角落。略深些的草丛中,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个。 「现在弯下腰,悄悄向前移动。在最高的那颗树下向两点钟方向走。」 甄辉齐暗冒冷汗时,头脑中那个温柔的女声给出了进一步的指令。 然而,在看到身边树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巴掌大的蟑螂时,甄辉齐只觉得对陌生可怖环境的恐惧以及孤身一人的惊慌仿佛在被无限地放大下去。直到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问道: 「你是谁?你在哪!」 回答他的不是脑中温柔的女声,而是一个婆婆般的苍老声音直接从耳中传来: 「乖孩子,你在哪啊?」 声音颤颤巍巍的,给人在故作慈祥的感觉。实际听起来却是干巴巴的,就好像已经几百岁了一样。一个「你」字咬得格外重,吓得甄辉齐蹲身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乖孩子,快出来,婆婆给你布娃娃。」 从扭曲的蔓藤缝隙中,甄辉齐看到一个佝偻的老妪。她将自己全身罩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张长满肉瘤的脸,和上面一条鹰钩鼻子。 老妪正在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边还向着甄辉齐这边一步一颤蹒跚过来。 不,那哪是什么布娃娃,分明是一个用麻线和纽扣缝起来的巫毒娃娃! 「乖孩子,乖孩子,婆婆可算找到你了。娃娃送去陪你玩,你陪婆婆回家家,晚上炖肉汤。」 她碎碎念着,举起巫毒娃娃对着甄辉齐这边。然后把拇指抵住娃娃的头一推,巫毒娃娃的头无声地滚落。 甄辉齐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然而还是咕咚一声,一颗斗大人头就滚落他的脚边。接着哗啦啦好一阵血雨,淋了他个满脸满身。 这人头本是套在麻袋里,因为脖颈截断掉落后便从麻袋里滚出。细看去,居然没有五官!不,是五官全都被剜去烫平,留下一团囫囵的烂肉伤疤。 直到这时,甄辉齐才意识到掉了脑袋的不是自己,而是正站在身后一步之遥打算偷袭他的某人。或者,某种怪物。 应景地,身后的无头尸首就在此时栽倒在他的背上。一条密布倒刺的荆棘藤鞭从搭载甄辉齐肩头的手中滑落。吓得他赶紧把无头的尸首向后推倒。 「哎?找到的不是乖孩子,而是一个坏孩子。坏孩子可不好吃,还得换个乖孩子。」 老妪念叨着,在怀里一通摸索,又掏出一个新的巫毒娃娃。 甄辉齐看到,立即吓得向后退去。这一步就绊在无头的尸体上摔了个人仰马翻。倒是没栽倒在悬空的冰锥上,但却一头扎进泥地里涌起的一坨沼气脓泡,咕叽一声闷响。 臭泥里呛个半死的甄辉齐顾不上再躲藏,跳起来也不知向哪边胡乱跑了几步就开始狂吐,完全没看到面前那老妪正狞笑着对自己举起巫毒娃娃。头脑中那个温柔的女声就在这时再次响起: 「我说趴下的时候,你立刻卧倒。数三秒然后马上向最高的树跑来,它腿脚不灵,追不上你的。就是现在,趴下!」 甄辉齐的直觉又救了他一命,下意识地他选择服从别人的指令。在他卧倒的一瞬间那具尸体正从身后扑来。 他一矮身,那无头的尸体就正扑在老妪身上,一下子就把它扑倒了。 「不!你这坏孩子!你们都是坏孩子!我的晚餐!喂!我的鼻子!放手!啊!我的眼珠!」 甄辉齐头也不敢回,起身就向最高的树狂奔。那树很显眼,长在不远的小邱上。要说最高,其实也真没多高,不过三四层楼而已。只是这鬼地方多灌木,乔木也都像榕树一样往横里长,垂下密密麻麻噁心的触鬚。 相比之下,小邱上那颗树皮红灿灿的怪树可谓鹤立鸡群了。 十几分钟后,甄辉齐奔上邱顶,看起来比起林子里那些梦魇中才会出现的怪物也不遑多让了。 其实也就三五分钟的距离,但拖着受伤的腿自然会影响速度。而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 一路上他绊倒三十八次,栽进臭泥坑三十二次,险些碰到冰锥十八次,被尖锐的灌木划破衣服和皮肤一百六十四处…… 站在大树下面细看,甄辉齐又是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什么红色的树皮,分明是一具具被剥了皮的人类全都长到了一起!他们彼此身体黏连,从树干八九个人挤在一起,到树冠人骑人分出一条条枝枝丫丫的枝杈。 在他站到树下,抬头望树时,树也在看着他。 确切的说,是组成树的那些被剥皮粘合在一起的人类一瞬间突然都将没有眼睑的眼珠齐刷刷转了过来。每一张缺失了皮肤的面孔表情中都透出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绝望,带着惊惧的目光一齐盯向甄辉齐……的身后。 甄辉齐被树盯得浑身发毛,他连着倒退几步,撞着胆子开口: 「你们是谁?你们……就是我头脑中的那个声音?」 树不理他,或是那一张张脸孔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破损的嘴巴有口不能言。只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他背后的地方。视线的焦点离他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棵树惊恐地盯着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咔哒,咔哒……」那是人骨敲击地面的声音。 甄辉齐勐然回头! 0252 第六节) 就在自己身后,正是那个五官被剜去烫平的怪人。它四肢着地,颈部的断口连带着一截没断干净的延脑朝向甄辉齐。当然,那颗噁心的头颅还丢在远处的林地里呢。 无头的尸体趴伏着,手上多了一条刚扯下来的手臂。皱巴巴的死灰皮肤包着骨头。断口的骨茬随着无头尸的每一步移动敲击到地面,想必定是那老妪的手臂了。 甄辉齐双目正对着尸体脖颈血淋淋的断口,几乎就要贴上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后退步,生怕被面前的尸体发现似的。然而对方显然早就盯上了他。他退一步,对方就进一步。 一步,又是一步。 退到第七步,甄辉齐突然看见伸过头顶的枝丫。一条大腿上插着剥皮刀和缝合用的针线。这才惊觉自己已经退至人合树下。 勐然回头,树干上的一张面孔几乎和自己就是脸贴脸的距离。无法闭合的眼珠惶恐地瞪着自己! 惊悚至极,退无可退。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开始震颤。 地震得相当厉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被颠覆了一般。甄辉齐直接跌坐在地,撞在身后树干裸露的肌肉上。这似乎让最近那具面孔相当疼痛,所以它痛苦地扭曲着。 于是,甄辉齐抬头中看到整棵人合树上的所有面孔都在圆张大口做着无声的吶喊。 大地的震颤中,远处的山,站起来了。 不,那不是山。由于体积太过庞大,即使从这么远看过去,也可以在血红的月光下看到那是一头山一样大的猪站起来身。 没错,正是一头猪。它甚至还梳着分头! 巨猪站直身体,肩膀以上就隐没在不祥的乌云之上。它似乎在寻找什么,左右踱了几步,随即又懒洋洋地卧倒卷了起来,重新成了那座山。 「别愣神,快来,两点钟方向!」头脑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甄辉齐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张地环顾,才发现那无头尸体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在人合树上数十道绝望的眼神目送下,他终于顺着声音的指引前进。一路上小心避开所有隐藏着的冰锥,最终来到了一座小湖。 确切的说,应该叫一片池塘——一片只有脸盆大的池塘。 从荒芜的植被和泥泞的地面可以看出,这里曾经还是一座小湖的,只是现在已然全部干涸。 池塘里,困着一条小鱼,七彩的小鱼。 「你就是那个把我引过来的声音?你为什么可以直接在我脑中说话?」 「对,就是我,」正是那个温柔的女声:「很抱歉无法对你开口说话,因为我在深海之中。」 七彩小鱼的话就像禅机,听得甄辉齐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时候要是芸姐在就好了……等等,芸姐的话? 甄辉齐立即取出了曲芸制作的通讯用魔法石。可是唿叫却毫无效果。 她们该不会…… 甄辉齐想到这诡异的世界有多危险。哪怕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曲芸,如果运气不好闭着眼先起个身也得玩完吧?不过说到运气,应该不至于吧…… 啊啊啊,真让人抓狂。这种复杂的事情为什么就没有云姐来处理呢?新来的那个娴诗妹妹好像也很擅长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啊。她们究竟都跑到哪去了? 「让那东西运作的法则,在这里行不通呢,」是七彩小鱼回答了他:「你先冷静一下,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你骗人!」甄辉齐现在着实恐慌得不行,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安全存在? 「是真的,让我告诉你吧,」小鱼的声音依旧温柔: 「最开始的时候,这里有一片湖,很大很大的湖。湖四周,是宁静又祥和的森林。 森林里生活着漂亮的鹿儿,她们每天都会来这里喝水嬉戏。 最早来的是带着眼镜的鹿,她懂得好多,永远也不会慌张,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全都可以解决; 和她一起出现的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彩虹色皮毛的小鹿。她性格天真烂漫,爱哭爱笑,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大森林的美妙。 然后有一天,她们的女儿诞生了,那是一头特别特别漂亮的小鹿。一切对美好事物的畅想都集中在它的身上,连皮毛上的斑纹都是桃心的形状。 再然后,我和那头桃心小鹿恋爱了。虽然被一层不可逾越的水面所分离,但深海中的我和森林中的她之间,却因为爱而诞生了一条心的通道。我们可以分享彼此世界的精彩,倾听那些自己闻所未闻的故事。 可是,这件事情被湖对面的土拨鼠发现了。它们是群居动物,整整一个村子的土拨鼠,想法居然全都是一个样子。『不行,不行,鱼和鹿怎么可以相爱呢?我们一定得阻止这种事情!』 但湖是安全的,因为它联通着深不见底的深海。更深,更深,深度保护着我和鹿的安全,那是谁也无法窥视的地方。隔着湖水它们无法伤害到我,也无法看清大湖另一面的鹿儿们。 所以他们准备了渔网,木舟,要来抓我们。这个消息是另一头小鹿带来的,那是一头非常胆小的梅花鹿,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快跑,快跑,它们要来抓我们了!』她惊慌地蹦跳着来到湖边,每蹦一下,就惊叫着。可是,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没事,』我安慰她:『湖水很深,它们找不到我们。』 于是,我藏入深海,鹿儿们躲入森林。土拨鼠们划着名从海狸那儿买来的独木舟忙活了一整天,无功而返。但是它们没有放弃,它们去找了猪。 『猪要来了,我们将失去栖息的水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反抗!反抗!湖水是属于我们的!』一头像那些史前的祖先一样顶着巨大鹿角的大角鹿来到湖边这样说道。 猪果然来了,像山一样高大的猪。大角鹿前去挑战了,她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大片的森林。疯狂的挣扎,反抗,战斗……然后她败得很惨,躲回了森林。猪,终究是不可能反抗的存在。 猪来到了湖边,看到了水中的我。它流出瀑布般的口涎对我咆哮:『小鱼儿,你好美,吃起来也一定很美味。』 于是它开始指挥土拨鼠们大肆破坏,在水里投毒。因为猪是不畏毒素的,它自己的全身都是剧毒。接着,它们诅咒了整片森林。」 0253 第七节) 说到这里,七彩的小鱼沉寂了很久。似乎这段回忆让她格外痛苦: 「宁静祥和的森林逐渐变得狰狞,再也不适合生存。生长着甜美果实的植物死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尖刺毒藤;曾经生生不息的森林里,徘徊着各种来自噩梦最深处的怪物。 它们杀戮凌虐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再无所破坏之后,便开始互相杀戮。生灵的献血染红了太阳,从此乌云再没有散开。 但即使这样,猪也碰不到我。因为我的身体在很深很深的深海。猪越发焦急和愤怒,对变成这幅光景的森林很不满意,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它所能做的,就只能是继续驱使茫茫多的土拨鼠们和那些梦魇怪物更加残暴的肆虐。 直到有一天,一只土拨鼠捉到了最胆小的梅花鹿。它用火把烧梅花鹿的皮毛,打断了梅花鹿的后腿,还把她绑起来,装在麻袋里,准备带回去献给猪。 这时,黑白相间的双色鹿赶来了。她面孔狰狞,手提屠刀,眸子里只剩下浓浓的憎恶。她本是一只纯洁的白鹿,却因为被诅咒污染的森林而在身体上染上了黑。 双色鹿挥刀砍伤了土拨鼠,救下了梅花鹿。却不想这件事激怒了猪。 猪根本没想到还有敢于反抗的鹿,又吃不到垂涎已久的我。所以,恼羞成怒的它去找了狼来帮凶。 『这条七彩的小鱼会很美味,我们可以分享。还不满意的话,我的鹿也可以分给你吃。』它这样向狼许诺。 狼有医学,魔阵学和工程学三个博士学位。它立刻设计了法阵来抽干湖中的水。光是这样还不够,为了降低鹿的危害,它召唤了可以毁灭世界的冰锥。用冰锥填满整个森林,让小鹿们寸步难行。 狼的办法是有效的,他限制了鹿儿们的生存环境,湖水也变得越来越浅。为了心爱的小鹿我去找狼谈判,谁知这也是它计划的一部分。落入狼口的我被取走了一片大脑。这样,湖水就无法復原,它们终有一天可以吃到所有的小鹿。」 甄辉齐听完这长长的故事,却是挠了挠头。说实话,他没听懂。毕竟里面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了。但是他实在是怕得厉害,还是优先问起了安全问题: 「虽然我觉得大概听明白了你的故事,可就算这『湖』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安全,眼瞅着就要干涸了吧?还有多少时间?到时候我该向哪逃?」 七彩小鱼甩了甩它的尾巴:「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回我的『一片大脑』。拜託你了,只有得到大脑,你才会找回勇气,去抗争这不公的命运。」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悠扬的琴声将尹熙颐唤醒。她揉揉脑袋,坐起身来。 简约派?好像听芸芸弹过这首曲子来着。 朦胧中,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同样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尹熙颐专攻古典和浪漫作品。哪怕是这种很「悦耳」的现代派作品她也仅仅在课堂上接触过一点,并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 不过对于琴声的考虑一瞬即逝,就像睡醒时遗忘梦境的速度一样干脆利落。因为,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冬日林地。 粉红色的天空飘着细雪,细看却是一片片蓬松的云朵碎落下来的边角。落在嘴里,是棉花糖的味道。 树冠上方一群蓝色的金刚鹦鹉双双对对从空中掠过,而树下的池塘边一对火烈鸟独脚并立,一双弯曲的粉色长颈对成一个心形。喙抵着喙,十分恩爱的样子。 池塘在雪地里冒着蒸汽,似是温泉。几只猫儿在温泉边的雪地里打闹嬉戏,而几步之遥,就有一排大大小小的水豚顶着毛巾泡在温泉里一脸残念地看着猫儿,好似不满被打扰了清净。 尹熙颐却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因为最吸引她的还是面前的一座糖果小屋。一架彩虹桥就架在屋顶上面,不知两端通向什么地方去了。 她对甜食算不上特别偏爱,不然也没有现在公主般的身材了。但是她对眼前的糖果小屋却是充满了怀念。那是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尹英靖破天荒地为她订做了一个和她一样高的糖果小屋。 她捨不得吃掉那个足够她吃到七岁生日的小屋,不是父亲嘴里常常鄙视的「妇人之仁」,而只是因为那是父亲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事实上,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份礼物。 可惜一周不到,糖果小屋就已经被弟弟尹易生砸得稀烂,他需要用糖果去换外面野孩子手里的弹弓。尹熙颐没有哭,也没有告状,只是偷偷在满地碎片中捡起一块父亲的礼物吃进肚。 说实话,比起小屋精緻的外表,它的味道相当糟糕。简直就像曲芸做的食物。但她还是永远记得那个味道:咸咸的东西吃进肚,就不用再从眼睛流出去了。 眼前的,正是这样一座小屋。每一裱奶油,每一片颜色,甚至连屋顶上那两颗装饰用的,远从丰臣幕府进口来的极其罕见的金平糖都一模一样。 这正是她的糖果小屋!儿时最甜美的回忆,又有什么理由不进去看看呢? 如梦似幻地走进南瓜围栏,尹熙颐呆呆地站在糖果小屋的门口。虽然外表一模一样,但体积显然还是要比她小时候那座大上许多倍。 大是大,但也并不是什么华丽的豪宅,而只是适合三口之家的温馨小窝。 夹心饼干的门缝里透出温暖的黄色光亮,光影交替可以见到走过的人影。于是她礼貌地轻轻扣响房门。 门开了,是一头极其肥硕的母猪。 尽管堆满全身的赘肉让它看起来十分丑陋,但尹熙颐却只感到一种安心的亲切感。所以她很乖巧地问道: 「贵安,尊敬的夫人。抱歉冒昧叨扰,您的房子好漂亮,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它和我小时的房子好像,如果不唐突的话,可否让我拜访一下呢?」 母猪满脸的肥肉中挤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欢迎你,美丽的小姐。我们的房子本就是你的家,快进来吧,欢迎你回来。」 狰狞的表情在尹熙颐眼中仿佛能看出埋藏的温暖,她跟随着母猪走进房子。 0254 第八节) 房子里面确实不大,客厅和厨房挤在一起,只有卧室有单独的房门。 母猪把尹熙颐让进屋,关上房门就套了围裙进了厨房。而一头穿戴整齐严肃的公猪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猪鬃还梳成了分头。 母猪边摆弄着烤炉,头也不抬地问道:「可爱的孩子,你加什么名字?」 「你们就叫我公主吧。」尹熙颐想了想,还是决定这样回答。 「哼哼哼,」梳着分头的猪先生哈哈笑着,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在哼哼:「没想到我们的小客人还是一位公主殿下,看来我们得准备些好菜来款待你了。」 「不必麻烦了,我还不饿。」尹熙颐笑眯眯的,礼貌性回绝了猪先生的宴请。 肥胖而慈祥的猪太太却是娴熟地拉起围裙裙摆施了一个宫廷礼,和善地笑道:「那至少尝一点我刚烤好的饼干吧。」 「那就却之不恭了。」尹熙颐微笑着接过猪太太递过来的盘子,十分优雅地将一块姜饼小人放入口中。 从小受过的教育,让她的言行举止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和一位真正的公主没有任何区别。 「味道怎么样?」沙发上的公猪哼哼着,满脸皱褶笑得比母猪还要难看。 姜饼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尹熙颐点头称赞:「非常好吃,若是我的母亲也愿意偶尔做一点就好了。听说她年轻时还在法革共的烹饪比赛中获过蓝带勋章呢,只可惜我一次也没尝到过。」 「哼哼哼哼,这不打紧,」母猪大笑着拍着大腿:「以后想吃了,我随时给你烤就是。只要这栋房子还在,这里就随时欢迎你。」 「还在么?」尹熙颐想起了自己曾经生日礼物的下场,立即满心忧伤:「你们打算离开这里吗?房子也会拆掉?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公猪放下报纸,嘆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菸斗点燃:「我们又何尝愿意放弃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家呢?可是世界被邪恶污染了,迫不得已的话,我们就只能把这座房子发射出去,炸毁世界。在一片混沌中,还世界一个清净。」 母猪瞪了公猪一眼:「不要在客人面前讲那些不登大雅的家务事,会吓着公主殿下的。」 尹熙颐抚慰地对母猪笑笑,还是转向公猪道:「虽然我确实没什么资格询问你们的家务事,但是这个世界让我感觉充满了回忆和温馨。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要毁掉这里吗?」 「如果这个世界能还原成原本清净的样子,不再受到邪恶的腐化,它确实没有必要被炸毁。但是我们试过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公猪揉着脸上的肥肉,若有所思。 「还是我来说吧,」母猪也嘆了口气,用抹布把手擦干净:「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只漂亮的小母猪,而我的老公也没有现在这么胖。」 「咳咳,」公猪好像被自己的菸斗抢到了,尴尬地咳嗽着:「说重点。」 母猪促狭地笑笑,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来自体面的家族,那是一次完美的联姻。三汇家族和银华家族通过我们的结合走到了一起,那真是一段风光的年华。 直到我们生了一头小鹿。我们很爱她,给她我们能给的一切。可是她对财富地位和显赫的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每天只喜欢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等等,你们俩?生了一头小鹿?」尹熙颐不可置信。 「哼哼哼哼,」公猪笑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不孝的子女总会自己冒出来,即使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好吧,请您继续说。」尹熙颐不置可否。她并没有像曲芸那样被强烈的情感压制了理性,但既然两头猪可以在糖果小屋里用姜饼宴请自己,那么它们为什么就不可能生出一头鹿呢? 于是母猪继续讲了下去:「因为爱,我们也试着接受她是一头鹿的事实。鹿有鹿的喜怒哀乐,和猪不一样也无可厚非,不是么?我们试着这样说服自己,对她的与众不同视而不见。 可是,由于我们的放任,一条邪恶的鱼走进了她的世界。 那是一条十分漂亮的七彩小鱼,初次见面时,还很礼貌地向我们打招唿。我们那时太过单纯,都没能看出那条鱼邪恶的企图。 这条坏鱼贪图着我们孩子所拥有的迷人的森林,在我们的放任下引诱了我们的孩子,让她以为她们相爱了,将那条鱼带进了这片森林。然后,它身上的毒素就开始蔓延滋生…… 当我们意识到,我们的小鹿就已经被鱼的邪恶所侵蚀了。整个世界也变了样子,毒瘤丛生,浓水泛滥。 一切都变得像那条鱼的世界一样不自然,不正常。森林里的动物们愤怒而疯狂。它们防火烧毁树林,它们砍伤无辜的土拨鼠,就连我们的孩子都不再爱我们,再也不吃我烤的饼干,躲到了深海的深处。所以,我想感谢你的到来。」 猪妈妈说着滚落了两滴泪珠,尹熙颐的心也跟着一阵抽痛。猪爸爸便接着讲了下去: 「为了拯救我们的女儿,我试过了所有的办法,就是怎么也赶不走那条邪恶的鱼。最后,我只能去寻求专业的帮助,找来一条有博士学位的狼。 在狼的智慧帮助之下,我终于钓到了那条邪恶的鱼。然而一切已经于事无补了。这个世界已经受到了污染,再也不适合大自然的生物居住。 即使没有了那条邪恶的鱼在身边腐化我们的女儿,她也已经不再纯洁,这个森林也彻底毁了。我们所住的这片地方,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片净土了。 至于这条可恶的罪魁祸首,我们取走了它的一片大脑,以阻止它继续污染这个世界。然后将它的身体制成标本,喏,就在对面的书柜上。」 猪爸爸反转它的菸斗,用吸嘴的一端点了点书柜上一条被封在玻璃罐子里的七彩小鱼。 0255 第九节) 尹熙颐好奇地靠近过去,盯着小鱼的标本。 那真是一条十分漂亮的小鱼,浸泡在淡褐色的液体中,有点像表世界用的福马林,却没有什么味道。 鱼儿一动也不动,悬浮在容器正中,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尹熙颐。无神的目光中确实透出一股邪恶的恐怖,但看在尹熙颐眼中,却感到一种类似见到猪夫妇,却又略有不同的眷恋。 「帮帮我。」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尹熙颐脑中响起。 她大吃一惊,看向被做成标本的七彩鱼,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一条被做成标本的鱼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更何况脑袋上还缺了一块切口。 「帮帮我,」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如果不尽快找回『一片大脑』,这个世界也要毁灭了。」 「你是……标本小鱼?」尹熙颐不可置信地在头脑中想着。 「是我。很抱歉不能开口说话,因为我在很深的深海中。那是绝对自由的世界,任何外来的干预都无法影响到那里,至少现在还不能。」温柔的女声解答了尹熙颐的疑问。 「小心!即使被制成标本,它邪恶的本质也可能影响到你!」看着尹熙颐痴迷地靠近标本,鼻尖都快贴到玻璃上,猪爸爸哼哧哼哧地紧张道。 猪爸爸的声音把尹熙颐吓了一跳,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训练让她能下意识地在震惊中不露声色。她向后退开一步,对猪爸爸抱歉地笑笑,坐回到沙发上。 可是小鱼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别担心,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这是我们之间心的通道。」 尹熙颐接过猪妈妈递来的一杯红茶,对她的和蔼点头致意。心里却在对小鱼想道:「你的意思是,它们是邪恶的?它们刚才讲的一切都是在欺骗我?」 「不,他们本不邪恶,」虽然没有声音,尹熙颐还是能听出小鱼似乎有些忧伤:「他们只是不能容忍我的存在。他们对你的善意是真的,他们说的也都是真的,除了我并不邪恶。请你相信我,我并不邪恶。」 「好吧,我相信你。我的直觉告诉我可以信任你,就像我内心的感情告诉我可以信任猪夫妇一样。但是世界就要毁灭了,如果你们都不是邪恶的,那这究竟是谁的错?」 「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也都没有错。亲爱的,时间不多了,请你帮帮我,去找到『一片大脑』。这是唯一可以拯救一切的机会了。」 …… 离开了糖果豪宅,曲芸就踏上了彩虹桥。 彩虹桥的顶部停着一辆推车,它早已经勾起了曲芸的好奇。在感情仿佛被极大放大到失去理智的这个悖影世界,曲芸完全无法克制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她的必经之路。 跨过彩虹桥,经过土拨鼠的村落,再翻过三座山,越过三条河……嗯,还是先看看停在彩虹上的手推车是怎么回事吧。 与表世界的彩虹不同,这彩虹桥不会永远浮现在视线的远方,无论走到哪里也无法接近。这里的彩虹是有起点和终点的,而其中一端就在曲芸脚下的地方。 然而,与表世界相同的是,这彩虹即使走到眼前看起来也就像是一个朦胧的光学现象。仿佛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就可以清楚透过七色光看到对面的景物。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走么?曲芸抬脚迈上去,却直接传过了彩虹踩在地上。 果然只是特别的光学现象么?渡过彩虹的意思难道只是叫依子在地上沿着彩虹的方向走?还是某种其它意思的隐喻?她纠缠着髮丝开始思考。 「噫嘻嘻嘻嘻……」 思考却被一阵诡异的奸笑声打断。曲芸下意识去抽魔杖,才意识到陪伴自己至今的那支多瘤树枝已经在黑洞和恆星的泯灭中碎裂。 「你又是谁?」她歪着脑袋,询问从树后闪出身来的狼。 狼穿着一身羊皮白袄,直立行走而来。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前爪。 「容我自荐,你可以叫我狼博士。我助人为乐,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任何事都可以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曲芸却是没有碰它的爪子,她本能地对这个与整个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的生物没有多少好感。怎么说呢?应该说画风不同吧…… 对,就是画风不同。就好像蜡笔画的童话故事中突然跳出来一个港漫肌肉风的角色一样。 「如果我想要七彩小鱼的一片大脑,你也可以给我吗?」虽然没有接过毛绒绒的爪子,曲芸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 「哈,小意思小意思。只要你收下这根冰锥,我就把一片大脑取来给你。万物都有价格,等价交换,你懂的。」白衣狼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它收回爪子,摸索着从羊毛袄子里摸出一根冰锥抵了过来。 曲芸忙后退一步拒绝道:「这个就免了,那如果我想要登上这架彩虹呢?话说在前面,想要我付出什么,你至少要先证明自己有让人家达成目的的能力。」 白衣狼依旧笑眯眯地答道:「这可就更容易了,我只需要你把身上这条裙子给我。」 「依子看错你了,你原来竟然是这样的色狼。」曲芸捂嘴瞪眼一脸呆萌惊讶。 「才不是啊!」白衣狼头上很卡通地滑落三根黑线:「我可是条有教养的科研狼。」 它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曲芸谨慎地后退,没有魔杖在手虽然不至于无法施法,但是效力和精准却是有所下降的。哪知这条狼根本就没搭理曲芸,径直经过她身侧后直接跨上了彩虹。 「看,和那些心无旁骛的仙人一样,我可以轻松踏上彩虹。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不?我全部的经歷和欲望早都献给伟大的科学事业了。」 「真的可以站上去啊!」曲芸瞪大双眼,随即卷了卷头髮,从徽章空间里摸出一条备用的连衣裙:「那这条给你行不?」 站在彩虹上的白衣狼却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郑重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是条色狼,但是很遗憾,不脱下你身上的衣服就没有意义了。」 0256 第十节) 面对白衣狼无理的要求,曲芸只思考了一瞬间:「这样啊……那就算了。」 话音未落,曲芸竟也已经一步踏上了彩虹。 「心无旁骛是么?在这个鬼地方确实挺难保持的,不过你应该也没有什么更稳妥的办法了吧?」 白衣狼诧异地看着身边的女孩。没有得到它想要的东西,它并没有露出獠牙和利齿。取而代之的,只是惊愕过后长长狼嘴上一道大大的狞笑: 「你比我想像的要更聪明……狡猾?无所谓了,是否接受我的帮助,都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它说着挥挥前爪,转过身。将前爪揣在衣兜里走回树林,毛蓬蓬的大尾巴拖在地上,只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曲芸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衣狼消失在森林中,随即在彩虹的起点上反覆尝试了几次。心无旁骛,确实是踏上彩虹的关键。 不过更确切的说,似乎需要的其实是避免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比如像刚刚那样怀着满满的好奇,就无法登上彩虹。 这可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不过凡是涉及到人心,无论他人的还是自己的,姑且都算是曲芸擅长的领域。她很快便踏着虹霞向高处登去。 只是,越到高出,不,应该是越接近那手推车,她就越难以抑制自己好奇的冲动。再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跌落虹桥。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有在经过那推车的时候,特意过去看上一眼了。 怀着这样的自我安慰,曲芸终究是凭着毅力心无旁骛地来到了推车旁边。推车上罩着一块布,这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曲芸立刻伸手掀开了遮盖手推车的布单。 不好!被算计了。 布单下,是整整一车冰锥。肯定是白衣狼故意留在这里的! 见到一车冰锥的惊愕让曲芸脚下立时一空,从高空直接坠落下去。 更糟糕的是,曲芸脚下一空的同时,下意识握住了身边手推车的扶手。恐怕连这也是白衣狼设计好的陷阱。手推车随着曲芸的体重翻倒,整整一车冰锥向着曲芸迎头散落! 同是自由落体,本应在落地前永无交集。然而曲芸应激中按动扶手让手推车翻转,却给了里面的冰锥一个向下的初速度。 这样下去,哪怕鹿少女说冰锥不能碰是骗人的,曲芸也绝对会在落地之前被扎成一头针鼹鼠。 「re,ra—ti!」 坠落中曲芸躺身向上伸直双手张开十指,对着迎面砸来的上百冰锥吟唱【水盾】。 本应将进入范围的抛射物动量全部吸收的一弧涟漪凭空出现,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任由冰锥从中原速穿过!即便少了惯用的魔杖,这也是本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冰锥肆意穿透【水盾】的下一秒,坠落中的曲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小裂解】的失败,恐怕既不是因为少了魔杖的辅助,也不是因为锁住鹿少女的金属有什么特别。而是和这次的【水盾】一样,具都是 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并没有规避这个诡异的世界,却没有在其中按照奥术的理论正常运作。 魔法——曲芸倾尽全部进化点学习,她赖以生存的本事,在这个世界彻底失效! 比起糟糕的事情,总会有更糟糕的。那就是,彩虹顶点的正下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彩虹顶端的高空看下去,两边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仿佛将整个世界分成两半。 必须先要「跨过彩虹」的道理应该就在这儿了。从高空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除了这道彩虹外在没有什么能连通这道天堑的道路了。 而她坠落的下方,正是这道深渊。 「大脑啊,这算是危急时刻了吧?再不显显灵依子可帮不了你家小鱼了哦!」 人在坠落,冰锥如雨而下,曲芸的恐惧也被这个世界放到最大。幸好,恐惧本身就不是她感情中强烈的一种。她终究在冰锥及身或坠入深渊的前一瞬从徽章空间摸出了鹿少女的一片大脑。 淡淡的金光笼罩了一片大脑和曲芸周身。这是曲芸熟悉的力量,就像拉马克游戏的传送,或者进入域的瞬间周身包裹的力量。这是,法则的力量。 最前面的几只冰锥此时已经追上了曲芸。本应毁灭世界的力量刺在淡淡的金光上,却被无声地弹开。 下一秒,半空中坠落的曲芸骤然消失,只剩下上百枚冰锥直坠向那仿佛地狱入口的深谷。 而曲芸其人,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正是那道将全世界一分为二的裂谷。 鹿少女那一片大脑的力量让她落足于裂痕的对面。曲芸立刻就意识到这一边的世界是不同的,琴声响起,那种在糖果豪宅一侧时脚踏实地的现实感消失了。 这里,是属于『一片大脑』的世界。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梅娴诗昏昏沉沉地醒来,她感到将她唤醒的是一首闻所未闻的奇怪的琴曲。按芸芸所说的,这该是叫钢琴吧? 她记下了这件乐器的名字,因为那是曲芸从小所专攻研究的方向。这些天类似的奇怪乐曲她有意识地听了很多,但说起对曲芸那个世界里特有的琴曲有什么理解也还远谈不上。 弹琴她并不是一窍不通,七弦琴曲也习过《尘仙别》等几首入门曲目。但是对于另一个世界的音乐,感悟起来的跨度未免太远了些。 强要说的话就只有些个感悟而已,毕竟音乐是没有界限的。不仅国界,连世界的界限也无法组织人去感受它。梅娴诗觉得耳中将唤醒的琴曲听起来让人放松,沉浸,昏昏欲睡却又不由自主地醒了过来。 这种矛盾的审美体验,极像是那些话本里专修音功的旁门修士战斗中所使用的音功。所以梅娴诗用了心,想细细体悟一下琴声中的奥妙。 细细体悟中,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脑异常清晰。接着就发现这琴声仿佛契合大道,与整个世界深深的融为一体。 再接着想要理解多一些,琴声却在不知不觉中止了。 意犹未尽。 直到这时,梅娴诗方才想起环顾四下。 0257 第十一节) 她发现自己似是在一条走道里,深绿的金属墙面,密布着金色的纹路。纹路是一条条直线,拐着精确的几何角度,彼此并不相交。 这样的墙壁,让她想起了不久前才见过的名叫「飞船」的庞大器物内,那些复杂联通的走道。 对了,我该是离开了那飞船,回去了团队空间吧?芸芸她们也该在的……之后呢? 似是……记不得了。 这里还是那艘飞船吗?名为「救援抉择」的拉马克游戏难道并没有结束?后面和芸芸一起用仙家的大法器射穿了日的记忆或也只是黄粱一梦? 无怪梅娴诗会这么想,她见到过甚至听说过的全部由金属构成的通道,也就只有上次在索福克勒斯号上的体验了。 但即便如此,梅娴诗还是异常冷静地分析思考着。 是的,「异常」冷静。 她原本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女孩,但毕竟只有十三岁。与信赖的伙伴分离,总该有一丝惊慌。至少,也该有对挂念着的那位的担忧。 但此刻什么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几万年前记忆中早已遗忘了的心止如水的境界。 所以她如傀儡般精确地执行着最必要的行动,一边试着用曲芸的魔法石联络伙伴们,一边在金属的通道中小心穿行。一套银针夹在右手指缝中,随时准备好应付突发的危机。 加倍的小心下,危机始终没有出现。只是这复杂似乎没有尽头的金属通道却…… 死路,三岔口,漫长的台阶,五道路口,铜像,又是死路…… 云裳仙府的伙伴们,没有一个应了她的唿叫。 梅娴诗却大致确定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处迷宫,那种大修士或帝王死后埋藏自己秘宝和棺椁的迷宫。 小心地观察,思考,梅娴诗已经在迷宫里走了不知几个小时。越走,就只觉得越累,越睏倦。那种感觉就好像稍有松懈睡过去,自己整个人就会被踢出这个只允许清醒和理智存在的时空一般。 她拿出曲芸分给自己的食物补充热量和体能,还吞服了两颗自己炼制的尘屑级醒脑丹。这一切却是毫无作用,疲惫感就像仙门的试炼一样层层翻倍。 终于,在来到一个五道路口时,她仔细观察了许久墙壁上的纹路。最终选择了一道向下阶梯的入口走去。 这条路正是她走过来的路,这也是她来到迷宫后第一次回头。格外清醒的头脑让她始终记得自己走过的每条道路。 回头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板突然一空。台阶中的三级像离弦的箭般「嗖」地缩回墙壁。露出来下面狰狞的陷阱,那是密密麻麻的冰锥。 而梅娴诗却好似早有准备般,踏出的左脚并没有踩实。重心立刻回到上面的右脚,连一瞬间都没有失去重心。 接着,她轻巧地越过楼梯陷阱,继续向下走去。 这次,一路上等着她的是突然从壁顶落下的冰锥,突然从墙壁射出的冰锥,在地板上快速穿梭的圆锯,如钟摆般在走廊上迴荡的斧刃,更多突然消失的地板以及填几乎满通道追着她碾来的巨大金属球…… 只是所有这一切,全部被她用最合理的方式轻松躲过。若是有旁人看了,定会觉得这是彩排过无数次的精彩表演。 而事实上,密密麻麻的陷阱中每一个都足以要了人的性命,这还是在梅娴诗用奇怪的步法避开许多地块的前提下。 最后,她来到了之前经过一次的有一座铜像的房间。铜像是一个赤着身子的少女,等身大小。她与梅娴诗身高相仿,却顶了一颗鹿头。 雕像塑造得一点也不传神。鹿脸上表情冰冷冷的,看起来像是一具死亡许久的尸体,又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房间里,上次经过时并不存在的一面大屏幕却出现在墙壁上。 屏幕中是一只毛绒绒的狼头,带着眼镜,露出的上半身显示它穿着棉布制成的白大褂。此刻,这头狼似对梅娴诗笑着,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友善: 「请告诉我,你是怎么避开我设下的所有陷阱的?」 狼的语气既不恼怒也并不强硬,却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服从。那是一种本能的,如果抗拒就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的预感。 「通过墙壁上的纹路。金线看起来本应是不会断的,却有很多地方不自然的缺失。从某些缺失的地方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一些机关。所以我便记下了所有缺失的位置。 若这些陷阱是你设下的,你不该破坏了原有的建筑,这全是破绽。」梅娴诗坦然相告。她判断在这里有所隐瞒并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原来如此,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回头呢?」穿着白大褂的狼表情很严肃,就好像在公司面试一样。 梅娴诗淡淡一笑:「向前走,只会越来越松懈,疲倦。这也是你捣的鬼吧?我想如果我停下来打个瞌睡,大概就会被你丢出去了。虽然不清楚会被丢到什么地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请回答你为什么会回头。而且你认为会被我丢出去,难道只是主观臆测吗?」狼的语气并不焦躁,只是公事公办地陈述一个问题。 「你看,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我走遍了这里所有的路,不止一次两次。每一条不是死路的道路,都会通向曾经走过的另一条通道。而唯独这个有铜像的房间我只见到了一次。 在我的知识中,会出现这种现象的情况只有一个。这里既不是什么『飞船』的内部,也不是古墓地城,而是一个仙道阵法,一个让误入者无法走出的幻阵。 金属的墙壁,诡秘的纹路,致命的陷阱,幻阵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却可以真实伤害到误入阵中的人。 幸好,你的幻阵品级并不算高。在我犹疑为什么隐藏的陷阱都始终没有启动时,我意识到了它们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为了控制我前进的方向,防止我找到阵眼。 所以我退了。这只是个尝试,若无效果,我便继续试下去,直到那些陷阱启动,指明正确的方向。你看,你不该画蛇添足,破坏这些墙壁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你的陈述有一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你假设了你意识到通道是在一定范围内无序循环的。而如果真是如此,除非刻下标记,一个无序的循环是不可能被识破的。」 只有这一次,狼的声音有了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它在好奇。 0258 第十二节) 梅娴诗平日是少言寡语的。由于成长环境的缘故,除了必要的对答她没有和人交流的习惯。但是在这里却仿佛受到幻阵的影响,头脑异常清晰的同时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答案如此简单,你该想到了的,我不过记下了墙上的纹路。」 她的语气也逐渐像狼一样公事公办起来。似乎这幻阵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将她所有的情绪都一点点剥离开去,只留下最冰冷冷的逻辑: 「尚未筑基,我本无可能记下所有这些复杂的纹路。但你却不该坏了原本的墙壁,不是吗?不然许真能让我迷失得更久些了。」 狼无语。即便并不是记住了墙上那些复杂线条的每一个走向,光是密布在每条走道的陷阱也有数百之多了。你特么是学者综合症么? 最终它只能无奈嘆了口气:「既然你找来了这里,现在就来回答我的三道问题吧。如果你能给出合适的答案,就可以去到合适的地方。 如果你有一道题答不出来,就必须收下我的冰锥。届时这里将归于混沌,但你本人却可以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否则,你将只能永远困在这里。 当然,我并不会刁难你,这个地方也不会允许我那样做。所以如果你答不出问题,还有一次跳过问题的机会。需要这样做的话,只需要把你身上现在穿的这身衣服脱下来就可以了。 不必担心多余的事情,我要的就只是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本身而已。」 梅娴诗略微思考。她试着像曲芸那样用手指缠住自己的一捋头髮,却感觉并没有任何不同,便答道:「这是破阵的条件吗,你的阵法比我想像的要更高级,请讲问题吧。」 「好,第一个问题,」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狼又露出了那种职业性的微笑: 「我的母亲是一头体面的母猪,她最在乎正式场合必须穿体面的礼服。『如果你不在正式场合穿着正装,我绝对会去自杀!』她总是这样子对我说。 而我的妻子是一头漂亮的绵羊,她最无法忍受不够时髦的打扮。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每天都要用奇装异服把我打扮得像个时装模特一样。 『我可不会嫁给一个打扮古板的老古董,想都不要想!更不可能容忍和一个穿的像路边那些阿猫阿狗一样随便的傢伙在一起,除非你杀了我!』这句话她念叨过不下五千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的同学们都来自于自由的大森林,他们总是穿着便服。任何刻意的打扮都会被他们视为不合群而排斥。三年的大学生活,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我。 在我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穿了便装。但我内心中知道我的母亲绝对会希望我穿着正装,而我的妻子也一定会盼着我穿时装的样子。典礼之后毕业照会挂在我家里,我不想也没有办法欺骗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让我的母亲难过,也不想让我的妻子悲伤,又不想让同学们对我指指点点。那么,请问我该穿什么才好呢?」 梅娴诗的头脑在这里无比清晰,她在狼的话刚结束还不过一秒就给出了答案: 「你只需要穿便服就行,你的母亲和妻子都不会有什么不满,因为你的母亲已经自杀了,而你的妻子也被你杀死了。」 狼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每次考试老师都是第二天早上才会判卷,接着上课后公布成绩。 我那时成绩一般,每次只在全班排十几名,从来没考过满分。因为成绩,父亲一直对我很不满,我清楚他一直十分希望我拿到一次满分。 而老师也安排了排名最靠前的同学们轮番辅导我学习,这些同学和我相处得很好,我也确实感觉到进步。他们悄悄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能考到满分,老师会奖励他们。所以他们也都十分希望我能考一次满分。 就连我在隔壁班交往的女朋友,也一直说如果我能考到满分,她会给我一份特别的奖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期待我考出满分,但是『特别』的奖励让我心动。 于是我就这样努力学习着,直到有一次考试我觉得自己考得特别好。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学校就见到课桌上有一张贺卡。上面说恭喜我终于考到了满分。结果上课后公布成绩,我真的考了满分! 那么我很好奇,父亲,同学,女朋友,这张贺卡是他们中谁放的呢?」 这一次,梅娴诗依旧仿佛想都没想就开口答道: 「是父亲。老师早上才判卷,贺卡一定是当天写的,成绩也只可能老师一个人知道。而同学,女朋友,父亲中,可能是老师的就只有父亲了。所以父亲放了贺卡,而父亲就是你的老师。」 狼依旧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要听好了。在我大学毕业之后,我把父亲,情人和三位邻居叫到家里办了一个庆祝晚宴。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也都许久未聚了。所以晚宴开始的时候,我把彼此未见这些年的所有重要经歷都毫无隐瞒原原本本地对他们讲述了一遍。然后,我演唱了一首电影《盛夏》里的插曲《psycho killer》炒热气氛。 我的父亲是一头小肚鸡肠的黑熊。晚宴上我们吵了一架,因为我把红酒洒在他名贵的礼服上却没有钱赔偿。 『虽然你最近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让我很欣慰,但别以为你是我儿子就等于拥有了我的财产,我很快就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这样对我咆哮。 接着我的情人也和我吵架了。她是我妻子的妹妹,这层关系之下总让我偷情时格外的兴奋。今天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因为我发现她和我保持暧昧的同时,居然也和我的妻子,她的姐姐偷偷保持着超出限度的关系!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不妨明白告诉你。比起你,我更爱我的姐姐,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我甚至有你贪污科研经费的全部罪证,你做过的所有事都逃脱不了惩罚!』她居然敢这样对我说,那些经费还是她帮我洗白的呢! 最后三位邻居也和我吵了一架,那是三只不同品种的猫头鹰住在一起。他们也是三所不同大学的教授。 它们会这么生气,都是因为我说出这些年的所有重要经歷中,也包括了咬死它们的宠物田鼠的事情。 上帝保佑,那真不怪我。他们的田鼠每天晚上都在院墙上打洞,而且一年前的那天我实在太饿了有没有钱买吃的……所以你懂得。 『虐待宠物可是很严重的罪行,即便法律没有相关的条例,你这样的狼也该被抓起来处刑!』三只猫头鹰异口同声地喳喳。 结果晚宴还没结束时,我去上了个厕所。还没等回到客厅就听到有警察在客厅盘问我的下落。 我立刻悄悄地从后窗翻出去逃跑了,但我知道,出卖我的人就在客厅里。我非常生气,为了这么点小事他们居然真的叫来了警察!我一定要向那个叫来警察的人报復! 那么,问题来了。父亲,情人,和邻居,我该向谁去报仇呢?」 0259 第十三节) 按照推理,梅娴诗很快就想明白选择情人去报復会是正确的答案。 情人「为了他的妻子可以做任何事」,所以在狼讲出「这些年做过的所有重要事情」后一定会选择报警。因为狼的妻子在第一个问题中,在毕业典礼之前刚刚被他杀掉了。 父亲为他「做到了父亲自己一直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而自豪」,所以想必对狼杀死母亲的举动是不会介意的。 至于邻居的猫头鹰们,既然法律没有相关的条例,警察就不可能会因为咬死宠物的事情上门。 但是梅娴诗有一种感觉,狼似乎在诱导着她去想一些什么,然后说出些什么。 经过两个问题,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些问题背后狼似乎另有所图。他的问题里全都是陷阱,当你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时,他已经从你身上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最后一个问题不可以让他顺心如意了,所以她最终回答道: 「我选择不去报復任何一个人。」 「这么说,你是准备脱衣混过这最后一题了?」狼的话是这样说,表情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对投机取巧的恼怒,反而有些期待的样子。 「不,我亦不愿脱衣。身体髮肤受之天地,承大道之源,断不可袒与外人相见也。」梅娴诗是云裳仙府里少有的保守派,而且是超级保守。曲芸想抱来睡一睡都是百般不愿,哪里轮得到这条大尾巴色狼一饱眼福。 「那你是打算接受我的冰锥,还是已经准备好永远留在这里了?你该不会,妄想凭藉蛮力可以打通这里的壁障逃出去吧?」 「皆非,我的答案是不选择,然后我想我自会顺利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狼依旧没有气恼,它是在真的疑惑。 「因为你一开始说的,必须收下冰锥或困在这里的条件只是『答不出来』,而不是答错或者拒绝回答。 至于可以去到合适地方的条件则是『给出合适的答案』,那并不是从你给出的选项中选择『正确的答案』。 所以我以为,回答『不选择』,这个合适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存在。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巧妙地用语言陷阱来制造盲点,诱导我认为必须选择,然后做出错误的,或者你想要听到的判断。 这里是一个讲逻辑的,严谨的世界,不是吗?你看,你始终在做一些多余的事情,给了我分析的依据和信心呢。」 愣了良久,狼终于又是长嘆一口气:「果然这个深度还是不够的么?好吧,你通过了考验。演奏正确的旋律,你就可以到你想要的地方去见她了。」 随着狼的陈述,一台八十八键的钢琴键盘从墙壁上弹出。 「什么旋律?」梅娴诗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向下一步进行的旋律。在事情自然发生之前提前一步做到,才有可能去到下一步,你说对吗?这一次,我可没有做任何手脚哦。」狼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完便从屏幕上彻底消失了身影。无论做什么也只能看到一屏的雪花。 梅娴诗面对着钢琴键盘发呆。她见曲芸弹过钢琴,自己也试着摸过记下。如果在这里反覆练习一会儿,尝试把知道的旋律摸出来她还是能做到的。 但问题是她又能弹什么呢?总不可能弹《尘仙别》吧? 思量许久,梅娴诗磕磕绊绊地弹起了将她唤醒的曲调: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康斯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唤起她血脉中所有疯狂的血淋淋的梦。 这种漫长又饥渴的感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又被封印了。抑或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主人和惊心动魄的冒险才是黄粱一梦,自己实际上仍然被封印在毫无感官,永无尽头的折磨中。 但是耳边的琴声如此真切,让她渐渐转醒,意识到眼前的世界并非幻梦。 这是一首如此优雅的钢琴曲,演奏得那么完美,就像是主人弹的。但是,舒缓的曲调却让她觉得几乎压抑不住血脉中力量的疯狂。 好在琴曲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终止了,康斯妮这才得以观察周遭的世界。只一眼,她就确信这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这是一座红色与黑色交织而成的中世纪城镇。从她站立的小丘可以越过围墙,基本看清盆地中城镇的全貌。 康斯妮本不该陌生这样的地方。比起表世界的高楼大厦,这里的城堡和围墙更接近她曾经生活的血族王庭。 只是隐约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城镇。建筑也符合基本的石木结构,青石,茅草,砖瓦构成的街道鳞次栉比,错落有序。 但此时却是被大量红色与黑色所覆盖。红色的茅草棚顶,黑色的城墙,红色的排水渠,黑色的旗帜…… 嗯,遍布城镇的沟渠里,很多地方都是一团红色。康斯妮可以嗅出,那是血液混杂着铁锈的味道。而城镇中央的城堡上,原本该是王国徽记的旗帜则全都被涂成了黑乎乎乱糟糟的一团。 这些覆盖全城的红色与黑色,有些明显是鲜艷的颜料,也有些纯粹只是血污和泥垢,甚至有许多散发着异味,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而街道上原本错落有序的结构和布局,都被毫无道理地搭建了乱七八糟的建筑。原本好好的房子却被推倒留出空当让人通行。这些新搭建的建筑完全不符合稳定的工程学规则,七扭八歪的。 原本四四方方的的房子,二层被加盖了不规则七面体的房间,而原本向外走雨的三角形屋顶被弄成了内低外高的漏斗状。不知什么时候积下的雨水还沤在里面发酵。 康斯妮简直难以理解这样的建筑是怎么坚固不倒的……哦,想一想的当,那座积满了臭水的房顶就连带着七面体的二层一起垮塌下去,只留下一层原本正常四方的结构。 而这样的「人为危房」,在城镇里比比皆是。 0260 第十四节) 看着满眼的红与黑,康斯妮觉得自己被点燃了对鲜血的疯狂渴望。那满城腐烂腥臭的味道此刻都让她感觉那么香甜。 这是被初拥转变的低级血仆血奴才会拥有的感受,一种永无止境的饥渴。无法抑制的飢不择食。 如果不加控制,这些血仆血奴会咬死任何他们能捕捉到的活物并吸干献血。哪怕是战场上烂在地里几周的腐尸都要扑上去大快朵颐一翻。而那些猎物崩坏和杂乱的基因,会復仇般地随着积累破坏血仆的身体和精神,让他们变异,变得丑陋,虚弱,又疯狂。 血族的力量是由血脉决定的,任何吸食都会不可避免食物的血脉混杂进自己的体内,进而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异。对于它们而言,人类的基因是最稳定的。所以真正的血族只会吸食人类。 而血族中的贵族更是挑挑拣拣,很多贵族战士只选择强壮的男人作为食物,认为这会增强他们的实力;而一些年长的上位者,则会用儿童的鲜血保证自己的皮肤如婴儿般光洁。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千百年累积下来就会是一种相当明显的差距。而康斯妮贵为公主,原本是只吸食美女的。 此刻,她却不受控制地被点燃了低等血仆身上才会存在的疯狂食慾。她想要冲进城去,吸干街道上的每一具饿殍,水沟中的每一挺浮尸。不止是想要,而是无比渴望! 被自己异常的疯狂所震惊,康斯妮忽又找回一瞬清醒。 是那诡异的琴声迷惑了自己,还是这陌生的世界有什么蹊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来着?不行,得去那座城里弄明白!对,去城里,那里一定有自己异常的答案……还会有更多的鲜血!对,更多的鲜血! 带着一串墨色的残影,康斯妮冲下了山丘。以她的速度,跑到城门只需要不过四五分钟。但她却在半途停下,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场景。 一只土拨鼠……嗯,真正的土拨鼠,只比她膝盖高一点的小傢伙,正在麦田里拔着麦子。边拔,还边唱着歌: 「饥荒啊,饥荒啊,这月不拔完麦芒,下月杂草怎会长……」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若不是听到这东西在唱歌,哪怕受到不明影响满脑袋都是疯狂想法的康斯妮也不会对一只土拨鼠讲话。 「如你所见,老爷,」土拨鼠没有停下手头的活计,乐呵呵地回答:「我是一位农夫,这是我的土地。我们的城市正在闹饥荒,猪国王命令每个农夫都必须上交一百斤杂草以应急,让市民们勉强餬口充飢。 然而我这块破田,总有麦子止不住地长出来。如果不每天来除一除麦子,下个月的杂草肯定长不齐规定的份量。我会变成一只和其它鼠不一样的土拨鼠,每个人都会想要吃掉我的。」 康斯妮挠了挠头,血脉中饥渴的冲动让她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只想扑上去吸干这头土拨鼠。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疯狂,康斯妮还是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用山坡上的杂草去交差?你看,我过来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杂草吧?」 「嗯……」土拨鼠陷入了许久的沉思,最后答道:「这恐怕不合逻辑。你看,如果我把时间花在去山上採集杂草上,谁来拔除我田地里的麦子呢?」 归根结底,你只是就想拔麦子对么……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逃走,或者干掉那个缺心眼的国王?」康斯妮感觉自己的逻辑仿佛被土拨鼠吃了,有些抓狂。 土拨鼠又是一阵沉思,之后答道:「你说得不错哎。我田里长着麦子,这东西在城里现在可卖得天价。如果我准备干掉猪国王,就不再给它上交充飢用的杂草。这样我的田里就会长满麦子。 这片田地是一个正五边形,边长一点三公里。我将它的中心连接五个端点,就可以形成五个等边三角形。 每个三角形的高是根号下1.3的平方减去1.3/2的平方,也就是1.1169公里。所以面积是1.3乘以1.1169除以2也就是0.726平方公里,再乘以5得到田地总面积3.63平方公里。 不拔出杂草的话一亩地产麦子545斤,所以我的田地3.63平方公里等于5445亩,一共可以产麦2967525斤。按现在城里的市价,可以武装1396.25个僱佣兵。 猪国王的军队与僱佣兵战力相当,但是他只有575个士兵。 这样算起来的话……果然还是不行。」 「为什么?」康斯妮有点抓狂,她一点也不想吐槽这东西作为一只土拨鼠怎么种得过来五千多亩地。话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种田这件事好有前途啊…… 「因为如果我去招募军队,就没时间拔除我地里的麦子啦!」 「那我想吃了你行不行?」 「嗯……」土拨鼠又撇着嘴算计起来:「如果你能处理我田里的麦子……」 康斯妮却没有给它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异类的鲜血进入体内,让她变得更加享受而不是排斥疯狂。 当土拨鼠血液中的基因被康斯妮吸收同化,诱发变异,天知道这诡异的玩意儿会对她造成怎样糟糕的影响!如果只是一头土拨鼠就算了,谁还不会偶尔吃点奇怪的零食?问题是,这是一头会说话且脑子不正常的土拨鼠啊! 即便理智再拼命地抵抗,冥冥中自有一种力量引诱着康斯妮走向不归的疯狂。 然而,短时间内,这样的疯狂只会给康斯妮带来更强大的力量,更畅快的体验。裹挟着疯狂,她一阵风般掠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依旧是两只土拨鼠。看起来比那农民鼠的样子更傪一些,饿得瘦骨嶙峋的,好似就要被身上的铠甲压垮。 「奉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神圣不可忤逆猪国王,及清醒睿智精神导师狼宰相之命,所有动物进城都需要接受检查!」其中一只土拨鼠有气无力地念到。 「为了避免疯狂的恶疾在城市内蔓延,全国最清醒的狼宰相下令疯狂必须被根治。任何被判断为疯狂的动物都会领到一根冰锥。这位老爷,还麻烦您脱下身上的衣服接受检查。」另一只跟腔。 0261 第十五节) 「为什么……检查是否疯狂需要脱衣呢?」康斯妮不解。 「这我们也不清楚。最清醒的精神导师狼宰相这样下令,自然有它的道理。」干瘦的土拨鼠煞有介事。 「不清楚?那你们要怎么检查?」康斯妮再次抓狂。 两只门卫鼠四目相对,呆呆眨了几下,随后其中一只眼珠一转说: 「得了疯病的动物会产生幻视幻听。你先脱了衣服,然后学着唱一遍排在你身后那头鹿一直唱的那首歌谣。如果你能唱准,就说明没有虚假的声音打扰你聆听。没有幻听,你就是正常的,可以进城了。」 康斯妮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一头鹿,当然也听不到什么歌声。 另一只土拨鼠则狠狠拍了一下前者的钢盔:「白痴啊你,如果只要唱出后面那头鹿的歌谣还脱衣服干嘛?你的想法要是再这么与众不同,小心被当成疯子发冰锥! 正确的检查方式应该是先脱掉衣服,然后在这三盘食物中选择一盘。疯子总会吃一些不能吃的东西。看,我这里三个盘子中分别装着小麦,野草,和粪便。选择你想吃的吃给我们看吧!」 这个看似很困难且槽点满满的问题康斯妮一点也没被难道,因为她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被摆上小麦,草和粪便,甚至连特么盘子都没有。 话说回来,你们这归根结底是在暗示我,脱衣服什么的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吧?一种油然而生的烦躁让康斯妮对血液和进食的渴望越发不可遏制。 于是她抽了抽嘴角,笑眯眯对两只土拨鼠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解决检查的问题。只要你们乖乖让我吃掉,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判定为疯狂而收到冰锥了。」 两只土拨鼠又是互相看看,其中一只对康斯妮问:「可是如果只有我们被你吃掉,就变得和全城的人不一样了。我们一定会被被当成是疯子,领到冰锥的。」 「这个简单,」康斯妮笑得更灿烂了:「已经有同伴在前面等你们了。至于剩下的人,我想他们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原来如此!老爷,你可真是太清醒了!如果别人都被你吃掉,只有我们活着,那我们就是和大家不一样的疯子了!」说罢两只瘦骨嶙峋的土拨鼠齐刷刷扬起了它们的脖颈。 康斯妮在收穫了一顿饱餐和两份疯狂后,大摇大摆进了城门。 然后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目睹了一场暴动,当然这并不是她自己干的。 事情的原委是,两个土拨鼠士兵押解一个鹿头人身的少女经过城门附近,被一大群骨瘦如柴的土拨鼠暴民突然从四面八方扑上去袭击杀死。他们抢走了士兵身上带着的粮食。 而转眼间,一队巡逻的士兵又杀了过来,开始追赶屠杀那些哄抢食物的暴徒。从暴徒手里抢回粮食的士兵,偏偏又会被同伴暗下黑手。暗箭没能杀死的那些,又再提剑回去和同袍砍杀在一起…… 城门口的小广场很快变成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暴乱现场。 一片骚乱狼藉的正中,鹿头的少女楚楚可怜地蹲在原地,任由打成一团的士兵和暴民踢踩践踏。而那些土拨鼠乱闹闹地争抢着粮食,把鹿少女踢来踏去,却没有一只特意来捅上一刀。 混乱中,康斯妮的瞳孔忽地微微一红,随即向战场的中心走来。 她闲庭信步穿过混乱的战场,双手一对弯刀腾转间随手割开几只靠近的土拨鼠的喉咙。身体仿佛动都没有动过,只有手臂留下一串残影映射出挥舞过的轨迹。 继而她站定在鹿少女的身前,一双血瞳直勾勾盯着人家。时不时地,还动动胳膊砍翻几个不长眼冲过来的傢伙。 并不是在记忆不清的空当康斯妮的武艺有了怎样的提高,而是这些瘦骨嶙峋的土拨鼠战力还要比普通的人类差了好多。手上一对弯刀在没有阳光反射时也散发出金属的寒光,那是被曲芸附过锋锐魔法的,被米莎鑑定为战魂五品。 这是曲芸练习附魔过程的产物,类似的刀枪剑戟还有好几件在康斯妮身上。没有一件比得上域中用脑袋换来的那把精金战斧,但她始终坚持轮换着使用各种兵器。 名为该隐的血族王室,是以擅长所有冷兵器而闻名的。这也是康斯妮所想要找回的一部分过往荣耀。 鹿少女吓得浑身颤抖。她的双眼被线绳缝住,但还是可以听到四周的嘈杂。黑暗中,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了起来,牵着向混乱的外围走去。 牵住自己的小手,冰凉却温柔。 对于康斯妮来说,可人的女性更多是美味的饮料,只是认识曲芸后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再一口气喝干而已。她会救下这头鹿少女,当然并非像曲芸一样怜香惜玉。而是从这囚犯的身上,她嗅到了主人的味道。 所以她领着少女来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你有没有见过一位自称『音乐家』的少女?她和我差不多高,长得特别漂亮。」康斯妮开门见山,跳过一般人问话的循序渐进,直指自己关注的核心。 「抱歉,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鹿少女声音微颤。 康斯妮却是不耐烦地打断:「你只要回想一下自己最近遇到过的陌生女孩就行,她的声音也特别好听,让人听过不会忘的那种。」 一种来自捕食者的威压让鹿少女两腿一软就坐倒下去,她继续颤着声答道:「我……我没见过。」 「你确定?」 康斯妮并没有刻意威吓少女的意思,但是那种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就一直挥之不去的嗜血与饥渴让她越来越压制不住。 鹿少女已经在地上缩成一团:「我……我确定!狼宰相说我被鱼的疯狂污染了,一直把我关在地牢里。那里只有镣铐和看守,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这次出来,也是被他们押送去刑场领冰锥的!」 康斯妮眼中的血红淡去了一些,她觉得鹿少女的话该是可信的。至于对方身上主人的味道……有可能是曲芸经过这里见到这鹿少女时暗自留下了什么魔法印记。康斯妮清楚,凭主人的性子是最受不住这种极可怜的女孩子的。 所以这应该是个被主人看上眼的女孩啰?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应该帮助她,保护她,或者呆在她身边,这样就可以找到主人了。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乱七八糟的城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尽量声音温和地问道。 0262 第十六节) 鹿少女惊慌起来真的像一头小鹿一样竖起耳朵,颤抖着四处扭转着自己的头,双手不停交替地刨着地面。现在终于不再那么惊慌,神经质的动作也逐渐放缓下来。 「我是这座城市的小鹿,这里是我的城市。 猪国王原本是一位慈祥的长者,而猪王后也是一位和善的女士。直到有一天,这里来了一条七彩的小鱼,全城人都很喜欢她。 可是有一次,我和小鱼玩耍的时候,猪国王突然怒气沖沖地下令把我们都抓了起来。他说我被小鱼传染了疯病,我们都疯了,需要治疗。 于是,全城最清醒的狼宰相便夺走了小鱼的一片大脑,我也被关在了地牢中。 很快,所有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发了疯,连猪国王和猪王后都变得异常偏执和可怕。 正是因为小鱼被夺去了一片大脑,所以所有居民才会发疯。然而国王和宰相却认为是小鱼的过错让居民发疯,把她囚禁在地牢里。 求求你,救救小鱼,帮我找回『一片大脑』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康斯妮来说,有条理的思考正在变成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情,但她还是尽力去冷静和理解。 难道我现在奇怪的状态,就是因为那条鱼少了一片大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因为自己的缺失而影响到整个城市? 现在的情况去理解这么离奇的事情实在太困难了……不,对这些诡异的情况如果能轻易理解接受了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吧?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得帮这头小鹿完成这个任务。 主人在这头鹿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她,而她始终关在地牢,刚刚押解出来去刑场。这就说明主人自己也身在这座城市里,想必她也会受到这种奇怪情绪的影响吧? 无论是为了处理自己异常的状态,还是挂记于主人的情况,既然是我得知了问题的缘由,就该尽力去处理掉! 就在这时,城堡钟楼上的钟响了。 康斯妮仰起头,双目无法视物的鹿少女仰起头,握着匕首准备偷袭的,和已经被砍翻在地将死不死的土拨鼠们也都仰起头。 那不是铜钟低沉悠扬的共鸣,而是电子琴的声音。一个中低音区的徐缓动机在持续反覆着。发出琴声的,正是那钟楼上最大的大钟。而大钟的四周,还不规则地挂着六口小钟。 很快,随着小钟一口口敲响,木管乐器的声音一件件加入进来。长笛,黑管,接着是萨克斯。每个声音都在演奏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节奏,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疯狂的纷乱感。可细听起来,偏偏又隐藏在某种规律之中。 一口钟怎么可能发出不同音高的琴声?康斯妮一点也没在意,她来自一个充满了魔法的世界。 琴声,让人清醒,让人沉迷,让人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玄之又玄的感觉。 不同的风景中,曲芸也在倾听着同样的琴声。 而她立刻就判断出,这就是唤醒自己那同一首乐曲《ssworks》的第二乐章:floe,也即是浮冰的意思。 对曲芸面前的景色来说,这可谓是一首相当应景的曲子。 从那看不到边际的大裂谷移开视线迴转了头,就见到身后一座层峦叠嶂的冰山,浮在宽阔的冰河之上。 冰河之宽,望不见其对岸,只有湍急的水流宣示着这是一条河流而不是湖泊大海。 但冰山之大,即使这样湍急的河流,也不过能让它极缓慢地向下游一点点漂去。那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若不是因为震惊盯了好一会,曲芸也根本没法发现这浮冰之山是在漂流了。 在表世界,这样的冰山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它就像是大庸梁州西南那些地质皱褶产生的山脉一样蜿蜒起伏着。 能产生这种层峦叠嶂的地壳运动,会把一切冰山都震碎。碎冰之后才会再冻结成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整块整块的冰山。 细看过去,冰山到河岸之间似有几条小船往来着。而河岸边隐约可见一些像童话中一样的房子。想必,这就是鹿少女口中下一站需要通过的土拨鼠的村子了。 然而这里既没有电子琴,也没有康斯妮那里城堡上的魔法钟。琴声,就像是从世界之外的远方传来。落在耳中,却又清晰地像在听现场音乐会。 《floe》的琴声是随着曲芸从彩虹上跌落到那条贯穿整个世界的裂谷这一头的同时响起的。受悖影影响而过分放大的惊吓使得她没来得及判断清楚是自己的跌落导致了琴声响起,还是自己在响起的琴声中跌落。 总之,这个时间很巧地卡在同一瞬间。而在这一瞬间,世界也改变了。一种油然而生的乖离感贯穿了曲芸的全身。头脑似乎变得越来越清醒,又似乎变得很困很困。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曲芸觉得身体留在原地,但意识却随着琴声不断上浮。整个身体都有一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而灵魂好像要从身体中被剥离出去似的。 但感情被极度放大的她却丝毫没有恐惧,她只觉得好像每天早上睡醒时,那种即将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的熟悉。 据曲芸已经比较丰富的魔法学知识来看,只有极高级的附魔道具或者五环以上的大魔法才能影响人的认知到这种程度。 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仿佛有一个温柔,威严,又有磁性的男声在世界之外对自己说话:「drei,zwei,eins……」 只是很快,男人的声音随着琴声的变弱渐渐隐去了。 再想回忆,记忆已然一片模煳。先是觉得自己刚刚真切听到的声音是幻听,继而连自己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都忘记了。 在曲芸的意识中,这一切很快就变成了「似乎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东西」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 然而,遗忘正是这个力求探索解析世间一切奥秘的女孩最大的禁忌。 直到这时,惊愕,惶恐,愤怒……一系列几乎从未在曲芸身上出现过的强烈感情在这个世界中被无限放大着。 一种命运不受自己操控的无力感点燃了曲芸的怒火。如果世界想要操纵我,那我就否定这个世界: 「do sol- di re!」 隔绝! 0263 第十七节) 这个曲芸手中最强大,经过真理之门真名强化,连太阳的温度都撑过一瞬的二环魔法,在这里……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再被百倍放大。这就是悖影的力量吗? 她不甘心,取出手机打下这样一段话: 「记住我丢失了落下彩虹后一瞬的记忆,找回它!当我更强大时。」 只是,这样一段话还没敲完,便从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消散了。 看着熟悉的手机上,显示屏上的宋体字一个个如墨迹般晕染开来再逐渐变淡消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说要消除记忆,难道就连这样的假以外物的手段都无法保留痕迹? 绝望之后,曲芸却是勐然一怔。 莫非这不是悖影的力量? 悖影皆有自己的规则规律。魔法无效,情绪放大,记忆丢失……据曲芸所知,一个悖影现象可不会有这么多的规则。难道这个世界在同时受到多个悖影影响?亦或是…… 「re sol- di re!」 一团几乎透明,形状不规则的魔法涟漪扭曲了周遭的光线,在曲芸头顶微微一闪。立竿见影,效果格外的强烈,比在团队空间中练习时不知道要强大了多少倍。她瞬间就感觉到记忆的流失停滞了,自己再也不会继续遗忘下去。 这是二环【坚定】。一个由【隔绝】衍生的魔法,从对物质的隔绝变成了对精神影响类攻击的基本抵抗。此类魔法效用除了受法力和真名的影响,还会随着生命层级也就是维度的提高而增强。 没错了!至少遗忘这件事不是悖影现象,而是针对依子的精神攻击! 只是……「fa- re mi,ti」 在随后的【奥术侦测】下,曲芸并没有发现任何针对自己的魔法痕迹。 她也没有看到自己头顶那一团模煳的涟漪,不然她一定会感到十分好奇。因为在表世界练习的时候,这玩意可是不存在的。 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找回失去的一瞬记忆,但足以保证自己不会连这件事也忘掉。对于现在,这就够了。 曲芸动身向冰河岸边那童话般的村镇走去。 稍走进些,曲芸发现这确实是一座土拨鼠的村子。肥硕的土拨鼠有的在种田,有的在打鱼,其乐悠然好不自在。 鹿少女说要「穿过」土拨鼠的村落,想必就是因为除了村子的渡口再没有能进入冰山的道路了吧。虽然魔法的封禁似乎并非出于悖影影响的缘故,但是大多数魔法的无效是经过验证的。 无论怎么想,也只有乖乖去求土拨鼠们帮忙摆渡了吧? 「我们不能让你过去。」两只在耕田的土拨鼠对曲芸挥舞着锄头和镰刀。 「为什么?」感觉自己长得还算是可爱吧,这合计是被嫌弃了?还没走到渡口,不,是还没进入村子,曲芸就已经被人家拦住了。 「没有放弃应当捨弃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你进入村子。住在豪宅中的猪说过,放你过去,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拿镰刀的土拨鼠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恶狠狠道。 「猪知道依子会来?」曲芸的好奇心又扑腾上来了。 「不,」另一只用手中的锄头握柄根部像门卫的长戟一样敲了敲地面:「任何没有捨弃应当捨弃东西的动物,都不允许通过这里。」 「好吧,至少你们得告诉人家什么是应当捨弃的东西吧?」 「很简单,只有两样东西:名字,」拿锄头的土拨鼠一本正经地回答,却马上被曲芸打断: 「等等!捨弃名字是什么鬼?难道你们都没有名字?那你们怎么称唿彼此?」 「呵,没捨弃该捨弃的东西的动物就是蠢,」拿镰刀的土拨鼠轻蔑地笑笑:「它叫用锄头的,我叫用镰刀的呗。」 曲芸瞠目结舌:「那……那要是明天你们换了工具来用呢?还是你们每只鼠一辈子只用一种工具?」 「用镰刀的」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嫌弃地对曲芸从头扫到脚:「要不说你笨,怎么可能会有动物一辈子只用一种工具?明天换了工具,他就是拿镰刀的,我就是用锄头的呗。 看村里,我教你,跟我念:刷墙的,放羊的,挑粪的,摆渡的,摆渡刚靠岸的,摆渡准备出发的……」 居然被一头土拨鼠给鄙视了……话说要不是你们这习俗太奇葩,依子会往那莫名其妙的方向去想么?不过「要是不止一只再干同一件事怎么叫」这个肯定又会被鄙视的问题终于不用问了。 「用锄头的」明显更年长些,它嘆了口气,还是一本正经地对曲芸讲:「刚出生时我们也都是有名字的,但是自从住在豪宅里的猪告知我们名字会带来灾祸,大家就渐渐都捨弃名字了。 一开始只有一两家,我们那时候也像你一样不习惯。后来越来越多的鼠选择捨弃名字,如果还留有名字就会和大家不一样了。我小时候,就有两家因为不肯捨弃名字引起了大家的恐惧,被活生生烧死在房子里了。」 「你们为什么要听那猪的?它是你们的国王不成?」鹿少女说过猪是「不可违抗」的存在,曲芸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从没想到它的力量竟然强大到连名字这种概念性的东西都可以剥夺。 「不不不不,」用锄头的连连摆手:「猪只是我们的好邻居而已。它住在豪宅里,上过学,比我们懂得多,所以我们愿意听他的。更何况,猪的意见很有道理啊。」 「有什么道理?」 「你看,名字这东西真的是万恶之源。正是因为有了名字,我们每只鼠之间才有了不同的地方。所有的鼠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因为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被人烧死在房子里。 每个动物都憎恨着和自己不一样的动物。而我们土拨鼠是群居动物,必须有基本的规则让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这样,猪的建议是多么美妙,从此我们再没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我们都是土拨鼠,随时可以交换职业和身份。这个村子从此也变得和谐,再也没有一只鼠被烧死在房子里了。」 对于土拨鼠的逻辑,曲芸不置可否。她没有任何义务去教导这些看起来并不可爱的小动物去认识到个性和个体意志的重要。于是她只是撇了撇嘴道: 「好吧,那第二样要捨弃的东西呢?」 0264 第十八节) 「这个我来说!」拿镰刀的积极道:「第二件应当捨弃的东西,就是衣服!」 曲芸一口老血差点喷鼠一脸。 你们根本就是和那条色狼一伙的吧喂!凭哪门子要脱衣服啊?难道你们就敢不穿……好吧,你们他喵的是土拨鼠啊!(╯#-皿-)╯~~╧═╧ 不对,要说穿戴的话,你们头上包的头巾也算是一种衣服吧? 拼命忍下去「依子没长毛」的吐槽,曲芸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衣服都捨弃了,你们头上包的那算什么玩意。」 「这个啊,」拿镰刀的果然又露出那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把该脱的脱了就行啊,要是脱了之后再也不许穿,冬天岂不是会很冷?」 …… 曲芸只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土拨鼠给吃了。 「依子这身就是脱过该脱的之后,因为太冷而换上的啊。」曲芸说这话时牙齿都有点打颤,这地方离冰河已经很近了。要真脱了衣服,别的先不说,估摸着得冻死在渡船上。 她看了看土拨鼠毛绒绒的身体,一缕缕长毛随着寒风飞舞,好蓬松的感觉…… 「你有什么证据?」拿锄头的「老」鼠稳重道。 要说脱衣,其实在这里脱下换一身也没什么。谁还没当着毛绒绒的小动物换过衣服了?留着内衣不脱就好,这些禽兽总不会连内衣都不放过吧? 但是即便被夸张的情感所压制了理智,曲芸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事情不寻常。不论是那头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现在的土拨鼠,它们都在千方百计地想要自己脱衣。 所以,脱衣这个行为恐怕并非听起来那样普通。在这个悖影笼罩的世界中,弄清其中玄妙之前曲芸可并不打算尝试。 「证据就是这个,」曲芸把一套和身上一样的替换用连衣裙丢在地上:「我刚才在彩虹上遇到了一头穿着白袄的狼,他已经让我脱过了衣服。这就是我刚才脱下来的。」 话说……被这么一搞,原本想换套秋衣棉袄的现在也不敢脱衣了。只能勉强在连衣裙外面套上厚厚的棉袜和一件羽绒服。 若那条大尾巴狼让自己脱衣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恐怕是画蛇添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是没有它引起的这份警惕,曲芸肯定自己就在冰河前脱衣更衣了。 「原来如此!」拿镰刀的把镰刀往地上一丢,双爪一拍:「这样一来你就和我们没有不一样了啊!你可以去渡河的。」 「你看,我们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是你疑神疑鬼想太多了。」曲芸苦笑。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拿锄头的低头认错: 「经过这里的动物,大多都意识不到捨弃名字和衣服的好处。它们中有很多甚至还会为此愤怒和我们战斗。但是没有一头得到了好下场,最好的不过夹着尾巴逃回森林。 集体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走吧,我们护送你到码头,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犯同样的错误。」 ssworks:floe的琴声中,任棉霜在战斗,不停的战斗。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杀戮,她只觉得自己深深地憎恨着眼前的一切。 琴声响起时,她还曾感到一丝清明。却很快地随着什么而快速地遗忘,遗忘……随着什么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好恨啊,好恨眼前这些怪物,将我和队友们分开。我还未曾为队伍做出过什么贡献,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你们这些没有五官的怪物,巫婆,对我的伙伴们做了些什么?对我的小芸做了什么! 所以,全都杀掉吧。用我的血换你们的血,用我的肉换你们的肉!把所有的危险都消灭在我这里,她们就不会有事了。 依稀记得第一次听到琴声时,她被这个仿佛全世界都在燃烧的烈火的世界所深深震惊。 接着马上就见到了那个怪物,那个头上套着麻袋的壮汉踏着燃烧的火焰向自己走来。 任棉霜吓坏了,她试着逃跑,却被轻松追上。然后被一顿毒打,被它按在地上,用专业的剥皮刀一寸寸切开衣服和肌肤。 再然后,心中那个同样是自己的女王甦醒过来。 好恨! 恐惧在这里没有任何力量。所以,去恨吧,憎恨带给她力量,无比强大的力量! 任棉霜拼命地抓挠,撕咬,然后才发现那外形恐怖肌肉发达的男人竟然只有和自己相当的力量。 也是了,虽然在云裳仙府中,中规中矩的跟着队伍她的奖励点数从来都是倒数,但云裳每场的点数收穫足以让任何一个拉马克团队眼红,哪怕是最顶尖的那些。 自己已经不再弱小了,是愤怒带给她力量。 男人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她也扯掉了男人头上的麻袋。她见到了那个,五官全被剜去熨烫成一团的怪物面孔。 男人割去她的一块皮,她就撕掉男人一块肉。 以血换血,以肉换肉。 男人似乎没有痛感,即使脑袋被拧掉,也在继续切割着。 任棉霜痛彻骨髓,但她同样不会倒下。现在的自己早就与在涔云界刚刚获得力量的时候不同了。她已经有了图谱第二阶段的实力,只差最后的变异。 所以她似乎也不在乎疼痛,即使血肉横飞肌不掩骨,也在不停撕扯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同样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怪物,是那个不能自愈的先倒了下去。整个身体被撕成一条条的肉片,任那怪物在恐怖也无法起身再战。 同样被割得破破烂烂的任棉霜双目血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上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癒合。 然后,她才想起自己的徽章空间里原来还带着各种武器来着。里面甚至还有一件曲芸制作的战魂八品附魔装备! 愤怒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伤己。 可是这燃烧着的世界却没有给她回復理智的时间。一个皱巴巴的干瘦老妪躲在黑色的袍子里,桀桀怪笑着向她丢来一个瓶子。 瓶子落地一瞬就腾起一股绿色的浓烟,裸露的皮肤一接触到就马上腐烂掉落。 任棉霜向后跳开,开始用突击步枪向老妪扫射。 0265 第十九节) 任棉霜不是曲芸那样的百发不中,但般距离下,也着实难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哒哒哒的枪声中,只见那干瘦的老妪不慌不忙掏出一个人偶娃娃。温柔地抚弄了几下,对着任棉霜举起。然后「咔嚓」一声掰断了人偶的手指。 枪声应声而止,任棉霜的右手食指落在地上。 这点小小的疼痛自然没有让任棉霜动摇丝毫。她扔掉步枪,换出一面盾牌向着丑陋的老妪冲去。还在路上,断掉的小指已经开始缓缓重生。在线粒体的能量用尽之前,她还会这样一直不停歇地战斗下去。 老妪毫不慌张,狞笑着举起手中的人偶。故意缓缓地扭动着人偶的头。随着一声脆响,人头落地。 然而落地的只是人偶的头,全身遮在这面筝形盾后面的任棉霜浩发无伤。 这正是曲芸送给她的装备,一面附魔盾牌。 作为练手之作,盾牌上附魔的威力极弱。然而偏偏其上附着的魔法是那个二环的【隔绝】!人偶无形又极其难缠的咒力就这样被挡了下来。 老妪惊愕之际,任棉霜已沖至她的身前,提盾就是一记盾击。 任棉霜不懂什么搏斗技法,偏偏这盾又是对技巧需要最少的兵器之一。单纯论力量,任棉霜已经进化到和那没有面孔的壮汉怪物旗鼓相当的程度。 这一撞,直接把老妪击飞,砸在一棵燃烧着的树上。三百四十五块骨头碎了二百零六块。 这还没有结束,任棉霜空出的手上又刷地出现一把尖刺钉锤。 没有技巧,就靠努力来弥补;没有速度,就靠力量来弥补。这就是任棉霜的坚持。她无法像康斯妮那样准确快速地将剑刃送入敌人的咽喉,就选择笨重的单手战锤,逮着人往死里抡。 以她现在显径中阶的实力,每一击都超出了狙击枪子弹的杀伤力。老妪很快变成了一块烤炉中的肉饼。 然而,还没有结束…… 第二个麻袋男,第三个麻袋男,第二个佝偻的老妪…… 战战战!杀杀杀!恨恨恨! 挥洒尽血肉,自己的,敌人的,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恨。 渐渐的,她沉重的尘屑凡品战锤已然弯曲。打着打着,又再一次变成了使用自己的拳头在战斗。只是这一次每一拳落下,自己皮开肉绽,敌人骨断筋折! 这就是线粒体方向进化图谱【肉身壁垒】的二阶变异:【铁拳】。因为使用经验不足而无法晋级的进化图谱,居然在这里彻底完成变异。 完成了这项变异的任棉霜可以控制局部组织线粒体储能的爆发释放,通过这样的活性化带来短时间内突破性的力量。 转化能量,储存能量,释放能量。线粒体方向的进化正如细胞中这微小的结构本身一样,需要在战斗中新陈代谢才能成长。 无尽的愤怒,无休止的杀戮。大量能量的释放让任棉霜的身体仿佛这个火焰的世界一样燃烧起来。 杀到现在,再无一只怪物站立,她又听到了第二次琴声。 短暂的清醒,随即又沉浸回深深的憎恨。任棉霜憎恨这个地狱般燃烧的世界啊,让她燃尽鲜血,依旧找不回自己的伙伴。 即便被琴声唤起的那一丝清醒中,任棉霜也并没有试着让自己脱离憎恨的情绪。她有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好像如果自己拜託掉憎恨,就将失去和这个世界抗衡的力量,被燃烧殆尽一样。 她开始感到痛苦,身体被外面真实的火焰炙烤,灵魂被体内憎恨的怒火焚烧。外面还有线粒体的能量可以修补,而里面,就只剩下无尽的折磨。 「你好像迷失了自己啊,我的羔羊。」 任棉霜勐地回头,旧件披了一身牧师白色圣袍的狼站在烈火中,宛如炽天使降临。 「你需要指引和救赎。放下你的戒备,来倾听神的声音。否则怒火必将破坏你的理智,将你燃烧殆尽。」 任棉霜眯起布满赤红血丝的双眼:「是你点燃了这个世界?」 「哦,不不不。如你所见,我只是一条温顺而虔诚的狼,我可没有点燃世界那么大的本事和胆气。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当然只能是猪了,」那头狼好似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做了个虔诚合掌仰望的动作: 「鹿被带有原罪的鱼所诱惑,猪愤怒了。从此森林变成了火海,我们这些纯良的小动物失去了栖息的家园。 我的到来,正是为了熄灭这邪恶的火焰。而能熄灭这火焰的,唯有用冰锥从冰山上敲下的冰块。我请求你,以拯救这世界的名义,帮我寻到那冰锥。」 「还有么?」任棉霜恶狠狠地瞪着看起来圣洁无暇的狼,被火焰围绕,她十分难以控制内心中的憎恨。 「哦,是的,我的孩子。经过烈火的洗礼,你已经洗去罪恶,获得新生。现在,你只需要脱去身上的旧衣,就可以重生为神的战士。神的怒火就是你的怒火,以神的旨意,尽情的发泄!」 「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她几乎是在咆哮了。 狼牧师却是毫不动容,继续不紧不慢道:「羔羊啊,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请不要相信那条带有原罪的鱼,它有着骗人的外表。它可能也会请求你的帮助,但若你帮了她,愤怒的猪将会来到这个世界。到时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不会去帮那条什么罪鱼的。」 「神告诉过我,所以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圣洁的白袍将一张狼脸的微笑也衬托的不再狰狞。 「放屁!」任棉霜直接暴粗口了:「我不会帮它,因为我恨它。我也不会帮你,因为我也恨你!什么狗屁不同的废话,先吃老娘一拳!」 她说着便冲上去打算先将这条狼胖揍一顿再说。却不想它也是反应极快,拳头未到就向后一闪。 任棉霜终究不是康斯妮,虽然她有着足以打爆怪物的力量,却少了战斗的本能和经验。光靠一身蛮力,可追不上一条见势不妙就四条腿奔逃的狼。 没错,它居然就这么跑了……跑了……了…… 四腿狂奔,还穿着圣洁的白袍。 0266 第二十节) 浮冰之上。 曲芸怀着深深的眷恋,挥别了「拿锄头的」,「什么都没拿的」和「摆渡刚过来这边的」。 转头看看,就觉得马上要做的登山这件事儿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工程。还好有路,若是让曲芸像古墓丽影里的萝拉一样靠一对冰镐和登山绳索翻过一座冰山,那可真要了她的亲命。 路大概是土拨鼠修的。和普通旅游名胜上的栈道一样,是沿着冰山的凹谷雕琢出的冰阶。只是每一级台阶的间距极其袖珍,哪怕以曲芸小巧的体型都只能一次踏足两三级台阶。 也不知是浮冰的寒冷压抑了情感的发散还是单调的景色让人心止如水,曲芸终于感到头脑久违地一丝轻松。 作为一个心理上的异类,她曾经无比迫切地希望体验普通人类充沛的情感变化。后来有了蓝枫,然后又有了云裳仙府的同伴们,她更加觉得充沛的感情是一种无比幸福的东西。 而今天的体验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再好的事情,也是乐极生悲致盈则亏啊。 在这一丝久违的清明中,曲芸发现稍稍冷静考虑的话其实自从来到这个童话般的世界后凡事总透着一丝诡异。 这不是说她惊诧于这个奇异世界本身的样貌。连仙侠小世界和恆星中心都去过了,曲芸觉得对于拉马克游戏的种种古怪世界景观她已经不会再吃惊。所有这些奇异都只会让她这个原本就是进来为了玩游戏的傢伙万分神往。 世界,就该是这般多姿多彩。危险与机遇并存,人才会有希望和梦想。在梦想面前,苍白的现实又算得了什么? 而事实上让曲芸所感到诡异的是,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丝「不自然」。 鹿长了人的身子,糖果可以做成屋子,缺了一片大脑的鱼可以和人沟通,一条狼的态度谦逊有礼。这些都没有什么不自然。或者说,这些不自然都可以归为世界本身的规则。它们不是「不自然」,而是隶属于不同规则的自然。 曲芸所在意的「不自然」,是所有事件背后的动机。鹿的房子,为什么会被猪霸占,猪又为什么会把鹿关在地窖?鹿为什么不让依子碰冰锥,狼又为什么想要?同样的,狼为什么让土拨鼠放弃名字?又为什么想让人脱衣服呢?曲芸当然不会相信那是一条色狼这么简单的解释。 冥冥中曲芸总觉得,在整个世界,所有事件的外层,似是有什么超然的力量在干涉着一切的发生。 而且这样的力量似乎还不止一种。鹿和鱼所求的,猪和狼所求的,她都无法确认,但两方似是隐隐针锋相对。 有什么高不可观的外力在利用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在下一盘大棋。而自己,似乎就是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子。 为什么自己会处于重要的位置呢?这应该是因为她自由意志的超然性。无论是鹿还是狼,似乎都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或者说,某种幕后棋手借用他们的存在想要实现的目的。 而曲芸却是没有任何目的的,或者说,她的目的不受任何人操控。抛开玄之又玄从本质上否定自由意志的宿命论和歷史既定论不谈,曲芸还是很自信自己现在的自由意志的。 因为她既没有失去对狼的诱惑的警惕,也没有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去替鹿和鱼卖命。从本质上看,鹿和狼都是在试图影响自己,通过自己的行为达成他们各自的目的。 区别不过是狼表现出一副强势的态度威逼利诱,而鹿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放低自己来祈求,不过是另一种弱势控制的手段。这会影响个人好恶的主观判断,却在客观上对两者的善恶,或者说与哪一方的目的更有利于自己是毫无关系的。 曲芸之所以踏上这寻找「一片大脑」的旅程,除了怜香惜玉外更多是出于好奇心。 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对双方那「不可言」目的的好奇,对几乎可以肯定存在的幕后棋手的好奇。 毕竟,在这里情感可是被百倍放大了的。曲芸最强烈的探索欲仍旧是主导她行事的最强动机,更加的强烈,更加的难以忍耐。 而想要解开这一切秘密的关键,就在于那仿佛从世界之外响起的琴声,和第二段琴声之后拼命记下的「自己在这里遗忘了什么」的记忆了。 她很确定,那段遗忘的记忆里有什么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一切古怪的关键。这就是自己下面需要专注的事情了…… 正思量着,曲芸忽见一头娇小的梅花鹿一瘸一拐地,战战兢兢地蹦到她身前十来步远。然后便开始前后踱着步,很焦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很想靠近过来却又不敢的样子。 鹿这种东西,还真是可爱啊。曲芸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小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可没去过动物园,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鹿」就是鹿头人身的那种奇葩。 欣赏了一会,曲芸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头小鹿向前一步后退三步的,还一步三回头,总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叫依子跟上去? 曲芸跟着梅花鹿走了几步,它果然在示意自己跟上。 鹿的身体在山道上异常灵活。哪怕带着好像是受伤了的腿,还是很快把曲芸领到山道岔路的一个平台上。平台视野很好,回头可以鸟瞰整个土拨鼠的村落。若不是有梅花鹿带路,曲芸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的风景。 但梅花鹿显然不是带曲芸来看风景的。顺着鹿头盯着的方向,曲芸取出军用望远镜看过去。 一排排毛绒绒的土拨鼠,直立上身,抻着脖子愤怒地嚎叫着。码头上,所有的渡船都载满了土拨鼠,正在开始向浮冰这里进发。 若是正常情况,曲芸有各种奥术可以轻易对付这些追兵。只是在这个鬼地方,没有一道魔法是可以正常施放的啊…… 她还看到在码头最前端的位置,一条披着羊皮坎肩的狼也正拿着望远镜朝自己这边观望着。 谎言……似乎暴露得快了一些啊。曲芸撇撇嘴。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了鹿少女离别时的留言:「森林里的鹿儿们会帮助你的。」 这头怯生生的梅花鹿,是特意来通知依子土拨鼠们追上来的? 0267 第二十一节) 见曲芸看的真切,拐腿的梅花鹿转身离开。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地等着曲芸跟上。 那便跟上吧。 于是,她发现梅花鹿带自己拐进了冰山中一条极隐秘的天然冰洞。这里远离土拨鼠开凿的栈道,如果能够一直穿出冰山的另一边,想必会比从山体上翻过的栈道快上很多。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和追兵拉开相当的距离。 在天然的冰窟中穿行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打造了冰山中流水溶蚀出的晶莹迷宫。任何人一旦能克服孤单和寒冷的恐惧,这绝对会是一趟梦幻般的旅程。 冰山很大,其中的窟洞自然也不是一两个小时能走出去的。有一头鹿陪伴着散步是一段很美妙的旅程。不论鹿少女背后的目的如何,这头梅花鹿确实帮了自己不会作假。 于是走了一段,曲芸想要伸手摸摸鹿头以示感谢,却刚一伸手就被紧张地躲开了。光躲开还不算,它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这样跑掉了。 ……要不要这么胆小? 这就是手贱的恶果么?传说中的好奇心害死猫?曲芸就这样被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冰山底下危机四伏的迷宫里。 指南针……倒是有带,可是自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又要往哪个方向去呢?近来之前怎么就没想着看一下方向?辨别方向的魔法……那种鸡肋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学习过啊。 「fa- re mi,ti」无计可施之下,曲芸吟唱了一环的【奥术侦测】。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试,毕竟似乎大部分魔法在这里都无法正常生效。谁知这用精神去感知奥法元素的小魔法居然产生了奇效。 就在前方不远梅花鹿逃走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甬道和冰壁,一股强烈到无法直视的奥法力量汹涌闪耀。 在曲芸的知识中,这是强大的法阵,伟大的法师,抑或极高阶的魔法造物才会闪耀的光辉。 无论是其中哪一种,被放大了好奇心的曲芸也断然不可能不去一探。 有着【奥术侦测】的指引,曲芸在迷宫般的冰晶甬道中自如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一段宽敞高大的穹洞中。 一般来讲,尽管冰体透光,但大型冰山内部流水溶蚀的甬道都是和普通山体中的溶洞一样漆黑不可视物的。厚厚的冰盖上还覆盖着大量积雪,足以遮挡阳光透入。 事实上之前跟随梅花鹿进来的大段路程也确都是看不到的,当然这并不影响不需要依赖视觉的曲芸。只是入了这穹洞,却见四处透着淡紫色的光亮,把整个足球场大的空间照得晶莹而神秘。 随着【奥术侦测】去细心观察,曲芸发现光辉是从地面到穹顶都生长出的许多坚硬的冰棱发出的。它们大小不一,都是有稜有角的规则几何柱体,折射反射效率极高,如普通山底溶洞中的石花水晶般一簇簇生长着。 这样的冰棱是自然界中绝对不会出现的。虽然在人类看去样貌相仿,但冰和水晶两者的物质结构有着本质的区别。冰棱成晶,只能是充沛的奥法元素散溢在天地间,积年累月所构成的魔法奇观。 除了冰棱,其它天然的奇石美玉,树木残根,金属矿石甚至在某些极端环境下的火焰都会在奥法元素极端充沛的环境下结成这样的晶体。由魔法凝聚纯净的元素结成晶体,是为魔晶。 魔晶与修士修炼使用的原石相似,可以储存魔力,用作布设魔法阵或者供能魔动机械运作,亦可以成为打造附魔制品的上等原材料。可谓法师圈子中的硬通货。只是因为比灵石更为罕见,很少有法师会像修士使用灵石一样用其交易而已。 那些天赋极强的法师会在自己的意识层面构筑的小世界中用自己真理之门中散溢的魔力来培养上品的魔晶。而这里,却自然就生长了许多。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所散溢的魔力滋生了这些魔晶呢? 【奥术侦测】下,曲芸顺着魔力的源泉寻去,把目光投向穹洞正中一弯冰湖。整个冰湖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是穹洞中最明亮的存在。这是因为,那几乎无法直视的庞大魔力就在湖底正中。 曲芸尝试了几个魔法,试图分开湖水,却都如之前的【小裂解】一样完全失效。最终咬咬牙,在原本的连衣裙外套了一身密闭的保暖潜水服,把仅有的几包暖身贴贴在身上就下了湖。 毕竟已经升到整个房间大小的徽章空间始终是满满的,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装了很多。 曲芸已经做好了冻僵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湖水出乎意料的浅。冰山中的水温终究高不到哪去,隔着潜水服却也不至于感到刺骨的寒冷。就这样步行走到湖心,湖水才将将没过下身。 她便俯身去摸,却发现湖底那强大诱人的东西既不是法阵,也不是什么魔法道具,当然更不可能是什么躲在湖底的传奇法师。 那是圆桌大小的一片散发奥法微光的东西,摸起来手感柔柔的却极其坚韧,有些像是果冻胶原,又有些像是布匹。温度却是比四周的冰水都要更寒了许多,手指很快便没有了知觉。 曲芸将手指插入这团东西之中,狠命地向上扯。这附着在湖底的东西居然就这样给她扯了下来。好像捕鱼归来的渔女,曲芸颤慄着拖着这一大坨软趴趴的东西回到岸上,就好像满载而归拖着装满鱼的渔网。 回到岸边换回羽绒服,曲芸才长唿一口气。好冷……以前的十几年里怎么就没感到过,这样的时候没有魔法可用还真是不方便啊。看来基本的生火取暖设备还是不能省略,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魔法失效的情况。 即便大多数时间都痴迷于钻研魔法,但这样的东西曲芸仍然是闻所未闻。如果不论柔软的手感坚韧的质地,单凭这东西的形状怎么看都根本就是一块冰啊。 难道是什么修仙一道的天材地宝?可那样所散发出来的就不该是魔力了啊。不管了,无论是什么宝贝,拿回去花能量点给米莎鑑定一下总能搞定。 如若是连米莎都「权限不足」的东西,那就更是捡到宝了。这样的东西曲芸至今只见过一件——雷特辛之书。 0268 第二十二节) 曲芸把这一坨东西收入徽章空间,又用手雷炸断了一地的魔晶,直到把徽章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在滋生魔晶的洞穴中,是不必担心地质稳固问题的。哪怕是流沙底下的空洞,只要生成了砂砾魔晶,就绝对不是几颗手雷能炸塌的。这是自然形成的魔法作用影响的,在奥术能量学的相关知识中曲芸学习过相关的复杂公式,现在扔起手雷来自然是毫不担心。 只是这手雷的轰鸣似乎引来了什么东西。 「哒,哒,哒……」曲芸闭目倾听,什么东西敲击冰体的声音由远及近。频率稳定,力道均匀,给人一种沉稳从容的感觉。 声音很快进入了曲芸辩音成像的范围,她立刻吃了一惊。来的竟然是一头鹿,还不是那头拐腿的梅花鹿,在更远处就可以从蹄声判断出来了。 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穹洞中,进入曲芸的视线。 这是一头身着西装,戴着眼镜的鹿。与鹿少女不同,它像刚才的梅花鹿四蹄踏地而不是用后腿直立。 配合上身上的装扮,这头鹿身上的乖离非常像是那条披着羊皮坎肩的狼,让曲芸下意识地生出异样的不信任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这玩意天生就立足于自己的对立面的感觉。 这种排斥感中,偏偏还夹杂着另一种亲切,仿佛这不协调的东西本该是和自己一起的。 鹿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就这样四蹄着急静静地盯着曲芸,盯了很久。 这时候,曲芸突然感觉到通过拉马克徽章的唿叫。 「诗诗?」曲芸相当诧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忘记了正在进行游戏的可能? 是了,是一开始使用魔法石通讯失败的时候。当时鬼使神差地认为只有自己一个被拉入了奇怪的地方。开始时还想着要去寻找伙伴,越到后来,越是随着好奇心的无限增长而忘却了初心。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曲芸不是一个新手,这么多场游戏下来她对自己的行事风格有着清晰的认识。不该没想到,但事实偏偏如此。这样可能性只剩下有什么存在有意限制了自己去往那边想。 世界之外的棋手……曲芸想起那曾经遗忘过什么的记忆,对自己这个假设更加确信了几分。 既然拉马克徽章可以通讯,就表示这里不是表世界就是与梅娴诗同处于一场拉马克游戏中。曲芸看了看面前西服革履四脚着地的鹿,答案显而易见。 「抱歉,精神受到了影响,依子先看一下游戏规则。」曲芸少有地有些自责,作为一个团长居然被同伴提醒才能意识到这样基本的事情。 「不要紧,我也是很久都没意识到这里是拉马克游戏的世界。刚刚才想到可以试试用徽章通讯。」梅娴诗只是平时话少淡泊,其实善解人意的心性并不比八面玲珑的尹熙颐逊色。 于是曲芸伸手扣住了脚踝上的徽章: 【头脑迷踪】(d类团队合作型) 胜利条件:拯救「一片大脑」 胜利奖励:1条件达成,获得点数360。 2一切存放于拉马克徽章内的特异游戏场景名产。 惩罚机制:胜利条件达成失败,直接进入下一场噩梦难度惩罚游戏。 简短的游戏规则,曲芸却又是看出了许多的暗藏的玄机。 首先,这是一场难得的註明了失败惩罚机制的游戏。也就是说,即使最终没能找到那一片大脑,也不至于落到无法回归或者必死无疑的绝境。 考虑到之前的经歷,这场游戏的难度似乎算是相对轻松了。 相对轻松,实际却暗藏玄机。比如,如果不顾鹿少女的警告接触了冰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坠入那看上去将世界都分为两段的裂谷,又会如何?如果听从了狼的诱惑脱了衣服会怎么样? 这些只是想想,曲芸断不敢去尝试。 然后是胜利奖励2的内容。里面提到的名产应该就是,或者至少包括依子徽章空间里那块柔软坚韧的冰一样的东西了。被奖励规则特意提及,恐怕它的价值相当高。 毕竟平常讲任何游戏中的事物只要能放进徽章空间就自然该是可以带走的。需要特意说明的东西,恐怕只能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觉得即使放入徽章空间也无法占有的宝贝。 曲芸又一次为自己的无知而焦躁,心里跟被小猫抓挠似的。 除了这东西,再往深一层看,这场游戏发生的世界果然是连拉马克游戏场景中都极其少见的「特异游戏场景」啊。什么样的世界才能算「特异」呢?至少要比诗诗手中的涔云界还要古怪才行吧。 又一次,曲芸想到了那仿佛来自于世界之外,却主宰着这个世界中的事情像写好的剧本一样进行下去的琴声。 「你没有受到影响,感觉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吗?」看完规则,曲芸还在纠缠着满是冰碴的髮丝。 用毛巾擦过了,但这鬼地方温度低到微潮的东西都能结冰,总不可能带个电吹风吧。 「影响似是有的,但恰恰相反,原本就不算强烈的情绪都感觉不到了。格外清醒。」梅娴诗很快回答。云裳仙府歷来在游戏中之所以那么依赖曲芸的魔法石,就是因为使用徽章通讯的费用昂贵。 于是,两人用最简短的语言交流了一遍各自的经歷后,曲芸陷入了深思。很快: 「所以说,你应该是在这个世界某处封闭的空间里了?而你所处的仙阵足以限制魔法的传递,所以依子的魔法石无法通信?这么说的话,小蜥蜴她们大概都是和你类似的处境了?」 「是的,我推测如此。且那狼口中『向下一步进行的旋律』我猜不出。试过来这里时听到的琴声,也试过第二次想起那有些不同的版本,都无用的。 只是弹得磕磕绊绊。若是需要像芸芸你那样精准的速度力度,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这问题显然困扰她许久了,但梅娴诗的声音却始终不骄不躁。 0269 第二十三节) 这次曲芸又是稍一思考之后回答道: 「应该不会。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的任务,也没有无解的局面。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一定有别的解法…… 嗯,这首我们都能听到的乐曲依子恰巧知道。不算后续的部分,从起章到终章共分六个乐章。在第二乐章浮冰之后,是第三乐章ind,也就是岛屿。我口述乐谱给你,你找纸笔记一下。 如果依子所料不错,狼口中的『向下一步进行』应当是指在下一乐章被演奏出来之前先由你弹出。 而你的难题不会无解,很可能是狼在给你留下这道难题时便已经知道了你会和依子联繫,甚至依子会演奏这首曲子也是清楚的。这条狼,恐怕会和这世界之外的棋手有着很深的关联呢。」 「我也有同感,只是我不懂乐谱的。挨个声部唱一遍可好?我会全记下来。」 「没问题。」曲芸对梅娴诗的记忆力有着相当的信心。分别记忆乐曲的多个声部再合为一体这种需要多年专业训练才能做到的事,她相信对自家诗诗根本就不是个事。 而在她接下来对梅娴诗演唱时,眼镜鹿自顾自扭头离开了。 她继续演唱,没有离开追上去。只是望着眼镜鹿消失的背景,又想起了之前鹿少女的话。 这东西特意跑过来莫非是为了帮依子和团员们联繫上? …… 在那墙壁满是神秘迴路的金属房间里,梅娴诗磕磕绊绊地演奏着曲芸唱给她的乐曲。 她已经失败了很多次。并不是因为没有记清旋律和织体,恰恰相反,曲芸的歌声在她耳中就像摆在眼前的乐谱一样清晰而确定。 实在是钢琴这件乐器需要十根手指配合操作,没有经过训练很难把握好不同声部间节奏的配合。 每次失败她都会重来。直到这一次,虽然依旧磕磕绊绊,可终究是没有错音的完成了。 曲芸的推测没有错,即便速度力度完全不靠谱,但正确的音高顺序似乎就是开启机关的关键了。 随着笨拙的琴声,梅娴诗隐约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动。演奏终了,她转回身去,身后还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两端的通道,以及房间正中的铜像。 只是,那铜像本该是背对着自己的。梅娴诗此时却发现它鹿头上呆板的面孔朝向了自己,一对空洞无神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瞳。 相当渗人,但梅娴诗并不会畏惧。几万年了,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欺凌,被虐杀。无力反抗,却始终没有过一次畏惧。失去了大能,忘却了记忆,然一代大乘天尊的风骨,从未被千世轮迴消磨半分。 然后她就见到顶着鹿头的少女铜像动了,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因沉重的体重撞击金属地板而发出钟鸣般的声音。 铜像停在梅娴诗身前一步处,伸手牵起了她的左手。梅娴诗顺从地任其摆布。这里是唯一的出路阵眼,她再无路可逃。而手上的银针恐怕对一具铜像没有半点威胁。 雕像的手触感冰冷而坚硬,却没有弄痛她,只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让我们去更合适的地方交谈,狼去不到的地方。」 轻柔的少女音,却因平直的声调听起来比米莎还要更加机械。若是芸芸在此,怕要吐槽遇了米莎的同类吧?梅娴诗这样想着,微弯了嘴角。 只是,狼之前似乎也提到过「合适的地方」啊。雕像的举动,恐怕全在狼的算计之内呢。 此时的梅娴诗远比曲芸更加清醒理智,她断不会贸然信任这具会动的铜像,所以也没准备点破狼的事情。 双手相扣的一瞬,整个金属的房间微微颤动起来。因为明显的失重感,梅娴诗能确定这个房间,也许整座金属通道构筑的阵法迷宫正在越来越快地向下坠落。 加速度越来越快,梅娴诗目光微沉,已经准备好迎接粉身碎骨的撞击。 准备着,毁灭却始终没有到来,直到身体都适应了逐渐增加的加速度。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是再怎么想这么长时间的坠落也该到了尽头吧?难不成自己是在从月亮上向地球坠落? 很快,她便知道不是了。因为房间开始在坠落中逐渐解体,而破碎的墙壁和地板上不断有水涌了出来。水很快淹没了房间,梅娴诗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而是像在羊水中一样不需要唿吸。 梅娴诗压抑着自己肺部的本能,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没有露出半点失态。压抑自己,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第一次与曲芸见面时她便能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在水里憋到窒息昏迷。 坠落还在继续,而金属的房间在逐步溶解着。对人体无害的液体遇到金属的墙壁,却仿佛强酸一样将其迅速溶解销蚀。在房间溶解的泡沫全部散去之后,坠落也终于缓缓停下。 环顾四周,星光点点瀰漫在四面八方,无比壮丽。 梅娴诗从未见过真正的星空。涔云界是没有星的,只有永远的绵绵细雨。表世界的新燕都城也是看不到星空的,万家灯火,每夜更有热火朝天的工地将夜空晃得亮堂。 即便没见过,她也懂得这里并非真正的星空。液体厚重的凝滞感让她清楚这是在水中。考虑到坠落的时间和速度,该是很深很深的深海了。比地球的直径还要更深的深海。 却没有水压,因为这深海不在一颗星球上。刚刚的失重感仿佛错觉,又可能是经过了传送。 深海中,繁星点点。 这样的景色,让梅娴诗回想起涔云界倒仙宗湖底那蚌精栖息成的银河。 「这是何处?」她问铜像。 「世上最深的深海,」铜像少女的声线像梅娴诗一样冰冷伶俜:「是我朋友的栖身之所,只有在这里她才不会受到伤害。」 随着鹿少女铜像的声音,一幅幅缥缈的影像在水中浮现。它们有近有远,最远处是像自己刚刚所处的房间一样由无穷的金属甬道构筑的建筑,看不到边际。然后有烈火燃烧的世界,有红黑相间的城市,有血红巨月映照下的诡异森林…… 而最近处,是一个燃烧着炉火的温馨房间。一头身上斑纹都是心形的美丽小鹿正在沙发上与一头梳着分头的肥硕公猪谈笑着。 「由于你的身份,我无法让你在这里长存。所以拜託你,请听听我的故事,给我一个答案。」 0270 第二十四节) 尽管发现在水中可以正常说话不合常理,但梅娴诗没有曲芸那么多的好奇,她只是轻轻点头: 「请讲。」 于是,鹿少女铜像那空洞机械的声音开始在深海中迴荡: 「众所周知,所有的世界皆由气,水,火,土四大元素所组成。传说中我们的世界是特殊的,所以本应均衡散溢在世界各处构成万物的四大元素却各自在某处凝结了精华,天生四件先天灵宝。 其余三件各有妙用,但无非都是蕴含了惊人的魔力而已。唯独气所汇聚的至宝,是可以孕育出生命的。毕竟万物生息,仰赖着唿吸,便是由于生灵本由气所生,需要随时从气的元素中吸取生命。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名为阿尔忒弥斯的女神找到了这件至宝,用她的神力塑造出了一头女神心目中完美的动物与自己作伴。而这,就是第一头鹿的来歷。 鹿和女神相处的很愉快,只是女神有着众神陪伴,她也喜欢和森林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交朋友。渐渐地,她陪伴鹿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鹿生活在女神的神殿里,她身边只有女神一人。渐渐的,她长大了,她感到孤独,也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所以有一天,她偷偷跑出了神殿。享受着大森林里的阳光,畅饮山间的清泉。不巧的是,一位名为赫拉克勒斯的猎人正在森林里狩猎,一枚标枪刺伤了小溪边的鹿。 作为被女神用圣物创造出的生灵,受伤的鹿化为了少女。猎人见到自己所猎杀的竟然是一名美丽纯洁的少女,顿时懊悔万分。他把少女带回家照料,两人渐生情愫。 几个月后,从众神的宴会归来的女神发现自己的鹿不见了,她走出神殿来寻找,终于在猎人的家找到了已经在一起生活的猎人和鹿。 女神勃然大怒,因为她是纯洁的女神,不能容忍任何婚恋嫁娶。她认为是猎人玷污了自己的造物,要对猎人降下神罚。 这时她的鹿却扯住她的裙摆苦苦哀求,希望以一己之力承担女神的全部怒火。女神犹豫了,她不能相信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动物会自己产生不纯洁的想法。 这件事被众神知道了,他们说,鹿和猎人违背了神的法度,他们全都该接受神罚。 森林里的动物们知道了,也都去对女神耳语:他们是骯脏的,是触犯了禁忌的,所有生灵都不该有非分之想。该让他们终身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请问,这时该如何是好呢?」 听完铜像的故事,梅娴诗双眸低垂,静静道: 「抱歉,你这问题踰矩了,恕娴诗无法作答。仙魔神佛各有自己的规矩,那是法则,无法以凡人之智慧揣度,更不可能以娴诗的答案而改变。无论女神怎么做,都自有她的道理。而想要娴诗去揣度一位不了解的女神,未免刁难了。」 「呵呵,」铜像的声音似乎在轻笑,却因为不含有一丝感情而好似管钟被敲击:「你误会了。首先这只是一个故事,并非真实。其次我也没有请你为女神拿个主意。 我想问的是,鹿该怎么办?是顺从众神的意志受罚?是遵循女神的愿望看着心上人被牺牲?还是该坚持牺牲自己来守护爱人呢?」 原来问的居然是鹿么? 在想到需要把出发点放在鹿的身上时,梅娴诗突然一悟。 这问题细想起来,似乎和狼的三个问题颇有些相似。亲情,爱情,以及社会的眼光。需要在其中取捨,选择一个「恰当」的答案。 不同的是,狼的问题中处处埋藏着机关算计和阴险的陷阱。很明显是要诱导自己说出些什么。梅娴诗清晰地感受到如果自己给出了「不恰当」的答案,将面临着严重的后果。 比如那琴键不会弹出,若曲芸不通关游戏达成胜利条件,自己就永远无法离开那遍布陷阱的机械迷宫。又或者,作为通关游戏的重要一环,却无法帮到曲芸她们。导致云裳仙府无法通过这一场拉马克游戏。 但是与此相反,铜像的问题却像是真的在寻求意见。它的声音毫无波澜,但讲述的内容清楚真实。梅娴诗可以断定它没有其它的企图,自己哪怕「答错」,甚至胡说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后果。 但它为什么要为鹿寻求答案呢?毕竟铜像自己也说了,那只是一个故事。它本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故事中的神鹿啊。 「若我是鹿,」 虽然不去回答应该也无所谓,甚至更安全,但梅娴诗还是略想了想答道: 「我不会怨恨赋予我生命的女神,一位神祗有她自己的规则,她没有错。但我亦不会任由她惩罚我的爱人; 我不会责备众神和动物们,他们有权力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但我和爱人的命运,又岂容他们这些外人决定; 当然,我更不会选择代替自己的爱人承受神罚。因为当我失去了自由和力量,便是任人宰割。自己和爱人的命运,便将由它人主宰。这是弃了自己所求的。 我所求的,无论任何人阻拦,永不会放弃。所以很抱歉,尽管你没有恶意,但是我仍然会像狼的问题那时一样,拒绝从你给出的三个选项中选择。」 听到这里,铜像的目光依旧呆滞地僵在梅娴诗身上,一动也不动。可在梅娴诗眼中,却总觉得那呆板的眸子更加暗淡了几分。 所以她最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会带着爱人离开。去到众神,女神,和动物们都不愿去,或者去不到的地方。我是一头鹿,不需要那些神和动物的陪伴。在一个没有任何生灵的尽头,只要有森林和溪水,我就可以和自己的爱人生活。」 人可以脱离社会而独居吗?换个人说这话怕只会被人嗤笑不切实际。但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这位为了自己所求而忍受万年轮迴之苦还始终不忘初心的女孩,所说的正是心中坚信的真实。 若她真是故事里的角色,也定可以让自己所说的成了现实。 0271 第二十五节) 鹿少女的铜像摆出了一个沉思的姿势。她从没想过竟然还有第四种选择。这似乎是一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完美选择,但对鹿而言,这真的是一个恰当的答案吗? 她不是梅娴诗,并没有为着自己所求义无反顾的勇气和自信,所以她陷入了深深的犹豫。 而铜像背后不远的地方,浮现的影像中有一处奇妙的世界。两条望不到边际的大河紧紧相依地并行着。河在一起流淌却还能分出是两条,是因为其中一条是冰河,散发着森森寒气和大量的浮冰;而另一条,河水都是燃烧的火焰。 两河相邻的一线升腾起大量的蒸汽,遮天蔽日。从这里的影像鸟瞰,可以见到蒸汽掩盖下一道非冰非火的普通水道从两河交接的地方一直延伸到火河中燃烧这火焰的岛屿,那是一座不逊于浮冰山体的巨大火山。 …… 冰山之下的穹洞中,曲芸沿着眼镜鹿离开的方向寻去。 鹿未寻到,却发现这边的通道相对单一。偶遇岔路,也会很快在不远处汇合,或者朝着同一个相近的方向。 果然,就这样寻下去,很快便找到了出口。只是一出来曲芸就傻了,要不要这么坑的?冰河后面,居然是一片火海!而火海之中那巨大的岛屿该就是鹿少女口中的第二座山了吧? 可是怎么过去? 洞口隐蔽,出来后可以见到不远处倒是停着几艘小船。小船正对着一条下山的人工冰阶,一看就知道是土拨鼠的工程。不久后,翻山越岭的追兵就会靠着它们追来了。 问题是依子也得先逃得掉才能给人追啊喂!划着名这玩意儿过火海?想要看炭烤美少女么?忒重口了吧也! 「这次需要我帮你吗?美丽的小姐。」石阶上走下了狼的身影,依旧披着它的羊毛坎肩。 「呵呵,你不是帮着那群土拨鼠追着依子呢么?怎么又反水啦?」曲芸揶揄着,却同时暗中竖起了耳朵。 照理说虽然收集魔晶花费了些许时间,但翻山越岭的追兵远不可能这么快赶来。可是狼都出现了,身后的土拨鼠大军还会远么? 然而耳中非常确定的,在听力的极限之内,只有自己和狼两个活物。 「我怎么会真心帮它们?不过是一些棋子而已。」狼讨好地笑笑。 「真该把你这话录下来给它们听听。不过无所谓了,在你眼里,依子也同样是棋子不是么?一个不听话的棋子而已,需要多费些精力。啧啧啧……看你那噁心的笑容,想必是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吧?」 「怎么敢,」狼依旧满脸堆笑:「我这不也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吗?还是老条件,等价交换。你脱衣服,我告诉你过去的办法。说真的,我的目的对你其实没什么危害的,咱们不如强强联手,你的目的也更好实现不是? 相信我,如果你脱了衣服,绝对会更快到达三座山三条河的尽头。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有办法判断我说没说谎的。」 曲芸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手段,但单从简易的心理侧写就足以判断出狼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必然是真的。但她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 这实在是一条喜欢画蛇添足的狼。曲芸对它的身份此时却已是有了几分把握。 「三座山三条河的尽头」吗?若它不是世界之外的存在,恐怕就只剩一种可能。狼和鹿,本身就是一伙的! 「还是别妄想了。你的目的,根本就是想要依子脱下衣服本身吧?滚吧色狼,这次的问题,依子一样可以自己处理。」 谁知这一次的狼却没有再知难而退,它的笑容逐渐狰狞了起来,露出了獠牙和利齿:「这样啊……那真是遗憾得很。为了我的目的,这一次恐怕不得不使用些不那么绅士的手段来让你就范了!」 「re sol- di re」曲芸高唱的同时,超级胖子散弹枪已经握在手中。再烂的枪法抵在对方身体上开火总该能打中吧?她又不是甄辉齐。 狼在同一时间扑了上来。然而让曲芸意外的是,它却没有扑在枪口上,而是一头撞在半空中一个无形无色的物体上,泛起一波波奥法光晕。 二环【坚定】,这本应只是精神层面的防御法术。因为之前确定会在这个悖影中生效的防御法术只有它了,曲芸应激之下死马当活马医地施放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针对精神防御的法术,却居然把狼的实体给弹飞了!难不成这玩意儿本身是个纯精神的虚体生物?思念体?道德天尊那样的一缕元神?抑或是更高维度棋手的意念投影? 曲芸成功被吊起了好奇心,怎奈现在的情况却不是想推想这些的时候。狼撞得很惨,满脸是血,牙掉了好几颗,脸都扁了。 但所有这些都不伤根本。它的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此时的狼面目狰狞,一边流淌着鲜血,一边围着曲芸徘徊。时不时地,还在那不可见的屏障上挠个几爪。 这样下去魔法避障迟早会被打破,毕竟曲芸自己都不清楚这个针对于精神的法术怎么会这么不魔学地挡住实体攻击。每下一个瞬间被打破或者自己就破碎瓦解掉曲芸都不会奇怪。 她握着散弹枪,却始终没有开火。距离以及很近了,但她仍然十分自信自己绝对打不中。手里这把超级胖子只有三发装弹,一旦壁障破碎狼扑上来时无弹就真的完了。 曲芸不清楚这条色狼扑上来会扒了她的衣服还是吃了她,甚至什么其它更可怕的。反正无论哪一个,她也绝对不能接受。 生死攸关,肾上腺素压抑了被无限放大的情感转而让她一瞬间恢復了相当的理智。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这个局面呢?向鹿少女的大脑许愿?不,那是最后的手段。 使用法术攻击?曲芸对魔法的理解和大多数网游电影爱好者不同,专门用来制造伤害的法术她一共就学了那么两三个。魔法是用来解决各种问题的,制造伤害有云裳的伙伴和热武器就足够了。 而仅有的这几个攻击法术之前都已经尝试过了,在这个世界的环境里全都没用。不然在冰窟时,她也不至于惨兮兮地用手雷收集魔晶了。 等等!无论这条狼是思念体还是精神投影什么的,既然针对精神的防御法术可以对它产生奇效,那么攻击呢? 「ri,sol mi!」 0272 第二十六节) 一环魔法【灵锤】。一个曲芸从未在正式游戏时使用过的法术。 它是一种以奥术干涉精神世界,通过精神世界中聚集能量的撞击对目标造成伤害的最基本精神攻击。 由于对能量的运用极其初级,全力施展下通常也只能对目标造成一瞬的眩晕。但专精此道的强大法师依然可以通过灵锤对目标造成重大的心灵伤害,甚至在精神侧面彻底摧毁远弱于自己的存在。 这正是曲芸极少使用它的原因,效率太低。浪费法力,又很难起到什么重要的作用。唯独今天的情况,可以一试。 不出所料的,魔法生效了。 还在围绕着无形护盾徘徊的狼并没有感到脑袋像是被砸了一闷棍样的瞬间眩晕,而是仿佛被无形的攻城锤砸中,突然身形一歪整个身体就横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山上,把那坚固的山体都撞出一小块蛛网般的龟裂。 狼顺着山壁滑落,七窍流血洒落在碎了一地的冰碴上,就好像一盘西瓜味的刨冰。嗯,对小妮子而言这个似乎要比西瓜更诱人一些,可惜人没在这儿。 一会该记得联繫一下,她们几个受这奇异的悖影影响,怕还不清楚自己进入了又一场拉马克游戏呢吧? 单从战力考虑,曲芸能感到这条狼还远不及点光。但哪一个表世界的普通人甚至普通野狼中了自己这区区白袍初级法师一记一环的【灵锤】也绝不应当受这么重的伤,甚至不可能受到任何肉身上的损伤。毕竟这只是一道攻击精神的法术。 看来但凡干涉精神世界的魔法,对这条狼,或者对这个莫测的悖影而言都有奇效! 狼伤得极重,一眼看去就知道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半天都没爬起来。曲芸却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它的面前,用那把没正经发挥过作用的超级矮子散弹枪抵在毛绒绒的大脑袋上。 「可曾想过自己会失手?」又见那久违的邪魅笑容。 地上的狼想要说话,却立刻咳出一摊血来。所以它只是狰狞地咧了咧嘴,试图摆出一副有种你别留我活口的架势。姑且可以看出这是在笑,但狼狈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受不出半分兇狠。 「看来你还真是挺想死的。让依子猜猜,你死了,你的目的依旧可以达到对吗?很可惜,依子没有放对自己露出獠牙的畜生一条生路的习惯。所以恭喜你,或许你的目的顺利达成了。」 说罢她扣动扳机,西瓜刨冰晕开了更大一盘。 多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这可是她第一次用枪击杀敌人啊!与玄妙的魔法不同,这是一种实打实发泄暴力的畅爽。真美妙啊,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想法要是被千百万日思夜想着高级能量体系的拉马克玩家们知道一定个个咬牙切齿,诅咒一晚上。 狼一死,曲芸立即察觉到有异样。问题来自徽章空间里,鹿少女的那一片大脑。 徽章空间这东西,被纹在身上就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主人随时可以了解到里面的情况。虽然东西越装越多后会像你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根头髮一样记不清里面的全部,但若是被人拔了一根头髮一般总不会毫无察觉。 此时就是类似的情况,被封存在徽章空间内的大脑,似是有所异动。 原本就指着它度过面前的困境,曲芸顺手把一片大脑取了出来。瞬间感到一股急切又慌张的情绪向四周瀰漫开来。 狼的死亡,让鹿的一片大脑急切慌张?悖影笼罩之下在世界之外操纵一盘大棋的双方,难道本是同伙? 曲芸却来不及深想下去了。因为与此同时,那轻柔却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琴声又一次响起了。 不出所料,正是她刚刚教给梅娴诗演奏的ssworks的第三乐章:ind。 曲芸呆呆地倾听着琴声。渐渐的她听到一个似乎熟悉又觉得陌生的男人威严的语音,他伴着琴声,用温柔且充满磁性的嗓音在陈述着陌生的语言。 曲芸清楚自己不懂那语言,却似乎明白了里面的意思;明明明白了意思,却偏偏又记不清听到的内容。 随着语音在耳中越来越清晰,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煳。自己身体站立在浮冰上未动,却又感觉似乎在不停的坠落,坠落。 「……drei,zwei,eins。」 随着琴声变弱,男子的声音紧跟着消失掉了。 不好! 曲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啊!她忙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坚定】,可惜琴声已经彻底停下。完全清醒过来的她已经把刚刚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忘了个彻彻底底。 比起之前强烈的惶恐不安,这次只是略有些沮丧。曲芸开始给自己下一个心理暗示:下次再听到琴声,立刻对自己施展【坚定】。 心理学中的暗示并不是什么高深玄妙的技巧,只要有基本的知识,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就像推销员向你兜售一支价值九十九元的眼线时会说:「这支眼线现在就只要一百九十九!」一个「现在」,一个「只要」,便是暗示的日常运用了。 而曲芸使用的这种条件反射类的心理构架,更是最容易实现的。不好听的讲,临床实验中连狗和猴子都可以很快学会。所以她十分自信下一次绝不会再忘记,也自然不会因为失去了记忆而惶恐了。 使用手中的鹿脑之前,曲芸还是再次在附近徘徊了一遍,这一看就被诡异的蹊跷所深深震惊。 琴声想起之前的记忆她还是有的。那时候,对面燃烧的岛屿明显要更远吧?火河与冰河也一定比现在更宽没错! 曲芸会这么确定,实在是因为冰火交加的那一层蒸汽已经几乎逼到了眼前。划桨过去登上那燃烧的岛屿,恐怕用不了十分钟。这样明显的差异要是再注意不到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是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琴声响起的恍惚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自己遗忘?曲芸不清楚,现在也没时间去考虑。追兵在后,但即使只有十分钟的舟程,火焰的河流也断然不是木舟能划过去的。 确定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向火海前进,曲芸终于试着对鹿脑许愿。 0273 第二十七节) 虽说鹿脑强大机会宝贵,但看起来这东西只和本次的游戏世界有着密切的关系。若真带回表世界或下场游戏很可能就没用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没到「危急时刻」的关系,鹿脑果然没能第二次发挥作用。难道非要在这里等到土拨鼠大军追到眼前,或者甚至被抓到才能逃离? 深深地纠结着,曲芸突然听到身后蹄踏的声音。 声音来自背后稍高些的位置,曲芸仰起头,正看到带着眼睛的鹿头从约四五层楼高的山体中伸出来,向下俯视着自己。一身厚厚的皮毛在寒风中帅气地飞舞。 借着鹿蹄有力踏击地面的声音,辩音成像瞬间展开。从眼镜鹿踏足的平台,一条隐蔽的天然小径直通到土拨鼠开凿的栈道上。 曲芸拾级而上。 眼镜鹿没有像梅花鹿那样逃开,它静静地站在平台上等着曲芸爬上来。 登上隐蔽的平台,曲芸顺着眼镜鹿的目光望去,一条细小的水道隐藏在火海之中,从从冰河直通火焰中的岛屿。 若不是眼镜鹿,即使是用辩音成像细细搜索曲芸也未必能发现这里的平台;即使发现了她也未必会特意踏上这条明显空无一物的死路一探究竟;即使上来了,没有视线的指引曲芸也未必能找到隐藏在时刻燃烧晃动的火焰中那极细小的一条水道。 这是鹿在有意帮助自己无误。 可如此说来,之前鹿狼一气的推理又怎么说? 再从头捋一遍。逻辑上,鹿的一方希望自己去到三座山三条河的尽头找回一片大脑,狼的一方希望自己脱掉外衣。这两者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矛盾。 然后,鹿的一篇大脑为狼的死亡而焦急,这是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做不得假。所以狼和鹿很可能是同一伙的。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却分别用硬和软各自不同的手段来达到这一目的。 这样说,难道去到尽头找回大脑,就会让依子失去身上的衣服?还是说找回大脑和失去衣服会引发同样的结果呢?偏偏本场的游戏任务就是去找到那一片大脑。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 狼在最后的谈判中,曾说过脱下衣服会有助于依子去到尽头的目的。那时依子判断它那时没有说谎,这便是对上述结论的再次验证。 那么,他们到底想要从依子身上获得些什么呢?脱衣服的事情就免了,关键是找到一片大脑后,会发生什么呢? 毕竟本场游戏的胜利条件是「拯救」而非仅仅找到那一片大脑。找到后「会发生什么」必定是个关键问题,这便是需要在抵达目的地前的一路需要弄清楚的。 关键,还是在那琴声上吧…… 不论鹿少女与狼是否真的一伙,无论他们的目的各自如何,眼下这头眼镜鹿帮助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 曲芸心怀感激,想拍怕它以示感谢。谁知它就像之前的梅花鹿一样轻巧地跳开,然后自顾自敏捷地攀着峭壁冰峰离开了。不同的是,梅花鹿的神色明显写满了胆怯惊慌。而这头眼镜鹿则是一脸从容高冷的样子。 自己似乎又被人嫌弃了呢,曲芸嘆气。 当做实验自己的推测,曲芸顺手用【灵锤】摧毁了停靠在栈道出口的所有船只,只留一艘供自己离开。这时她才想起魔法的好,既不会像使用火器那样产生不可控制的火光爆响,也不会失手伤到自己想要保留的那艘。 从实验的结果来看,精神类魔法的奇效不是狼的原因,而应该是悖影本身的规则。这个鸡肋的魔法不仅可以击飞那条狼,同样也可以像碾死一只蟑螂一样敲碎一艘艘木船。 之后划船的功夫无事可做,曲芸便用拉马克徽章依次联繫了所有团员并交换情报。果然,除了梅娴诗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另一场拉马克游戏中,也没有人能记起上场游戏之后到本场游戏之间发生的事情。 结合琴声响起时丢失的记忆,曲芸推测她们失去的记忆与这个世界的悖影有关。进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怀疑:在上场游戏结束后,她们并没有如惯例回到表世界,而是直接被拖入了本场游戏。 当然她也不会忽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这个吞噬了整个本场游戏世界的悖影已经影响到了表世界。 有趣的是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似乎大相迳庭,但她们偏偏确实全都在同一场游戏里。这样的事情无论是曲芸还是资格最老的任棉霜都是闻所未闻,恐怕这个游戏世界相当的广大。 而每个人陈述中各自所处的世界却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只有违背了自然界可能性这一特徵。整个世界就好像某个小孩子幻想中的涂鸦,一切那么随意;可它同时又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每一个细节都存在彼此关联的隐秘。 另一个共同点,就是所有人的精神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某些各不相同的影响,导致思想与行为都无法做到平常的自己一样。 依此,曲芸只能初步判断这是一个被多道悖影所同时污染了的世界。就像游戏规则中所暗示的,这个世界相当的特殊。 急于赶路和逃脱追捕,曲芸只是与每人交流了基本信息,确认了大家的平安而并没与任何人细谈。 烈火燃烧成的河流包围着她的小舟,炙烤得曲芸恍惚以为自己还处在那恆星的中央,经歷的一切不过是迴光返照的黄粱一梦。由冰河中延伸出的狭小水道里那一丝凉意保护她最终活着抵达了终点。 划过来果然不过十来分钟。之前还在为岛屿变近而纠结的曲芸此时深感若是距离还像之前那么远,还在半道上自己不是重度烧伤就得脱水昏迷。 岛屿从远处看去似乎整个在燃烧着,实际登上近前才发现燃烧的实在只有上面的建筑和森林。人还是可以行走的,只是窒息与炙烤的疼痛让人饱受折磨。 「do sol- di re」 曲芸自欺欺人地丢了一个可以隔绝过烈温度的【隔绝】试图让自己接下来的路程轻松一点,可惜还是毫无用处。 0274 第二十八节) 不知哪里的遥远地方,红与黑胡乱拼凑出的城堡中。 在留下一路数百具干扁鼠尸后,康斯妮终于见到了狼。 狼身穿雕花精美的洁白官袍,只身背爪挺立于高台上的王座边。风度翩翩,泰然自若。面对康斯妮嗜血的赤瞳,它只淡然一句:「你来了。」 声音威严又富有磁性。 「你就是把这城市弄得乱七八糟的宰相?吃了你,一切就结束了吧?你把鱼关在哪?一片大脑又在哪?」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头脑中响起,才让康斯妮恢復了一丝神智。 「停下!亲爱的,快停下!你要控制自己,不要在这里再杀戮!这正是他的目的,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疯狂。」那个声音这样说。 加上刚刚的地震和琴声中一瞬间灵魂被抽离身体的上浮与坠落感,康斯妮这才把血红的瞳孔对焦在面前狼的身上。随即她便是耸动着精緻的小鼻尖,皱起眉头: 「等等,你身上也有主人的气味……你见过一个自称是音乐家的美少女对吧?她在哪?」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一地干瘪的鼠尸。实话讲,康斯妮没有一点关于自己杀掉这些守卫的记忆。琴声似乎让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早在更以前,陷入疯狂中的自己就已经记不清很多东西了。 随着刚刚的第三次琴声,整个城堡地动山摇。从走廊的箭孔望出去,乱七八糟的城镇里三分之一的建筑都在垮塌。哀嚎遍野,那些飢饿许久的疯民们冲上街道,翻找着瓦砾之下同类的尸体吞食。 「对,我见过她。但在这里,她可不叫音乐家。她在为鹿卖命,是鹿的一部分。 你要找的鱼就在地牢中,从我身后这扇门就可以下去。而至于『一片大脑』,相信我,我比你更想找到它。」狼庄重地娓娓道来: 「说到这座城镇,恐怕我不能苟同你的意见。我所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拯救它。恐怕你还并不了解这座城的歷史。 神创造世界的时候,将混沌善恶两分。 善者上升,承载着未来的可能性,严谨的发展进化途径。化为上界,呈现为一部复杂完美的机器,名曰理器,那是绝对的理性。 恶者下沉,代表了过去的懵懂无知,不思进取。化为下界,呈现为一张色彩鲜艷惑人的画卷,得名童幻,那是绝对的感性。 理器内含万物,生机勃勃。那是我们所有的动物本该居住的地方。每一只动物遵循着相同的规律生活,遵守严谨的规则。彼此间保持一致,不会有争执,也不会产生任何危险的变化。 而理器中的动物们心中一旦有所不同,脱离规律共性本该的想法,便会被自动吸收。所有这些垃圾都因为邪恶的属性自然流向下界的童幻。 然童幻千变万化,它的天性便是无中生有演化万物。这些上界动物们的非分之想进入童幻后自然结合,常年累月便生成新的一界。那是所有个体意识组成的原罪,名为「爱」。 「爱」从上界理器中带走了部分的逻辑,又从下界童幻中汲取了大量的空妄。最终破坏了神创世原本的初衷,成为了一条联通两界的通路。 藉由这原罪的一界,理器中的动物们一个接一个的沉迷沦陷,最终堕落入下界童幻。而在百无禁忌的童幻中,他们释放了各自不同的疯狂思想。 从爱中,求不得,便衍生了「恨」的一界;自甘堕落的动物们畏惧神被忤逆了初衷的怒火,便衍生了「惧」的一界。 而所有之中最可悲的是,那些从骨子里背弃了神的旨意,拒不接受神统一规则的意愿而为了可笑的独立意志负隅顽抗的动物们聚集在一起。它们建造了一座城市反抗神的集体化意志。 这些动物们公然扭曲神的规则,宣称个体意志的价值和必要,认为它们进入下界的行为是神为了让世界多样化而进行的尝试。殊不知它们共同的观点和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集体意识。它们从没逃开过神定下的规则。 是的。就是你所站立的这里,这座城并不是神所创造的,可笑的是,它是一群自以为的罪人以神的名义所创造的。 神说要其灭亡,所以要其疯狂。 灾难接踵而至,这些有罪的动物们终于悔悟,开始服从集体,但这已经有些晚了。饥荒,瘟疫,紧随着疯狂而来。 所以我来了。来到这座以罪恶和疯狂为名的城市,祈求宽恕,拯救神的子民。我将冰锥赐予那些负隅顽抗的罪民以治癒它们的疯狂,用苛政找出那些不愿顺从集体意志的恶人。 而至于那条鱼,那非法的无理的联通上下两界,让动物们学会爱,学会自由思考,导致一切罪恶的根源,我吃了它。 这里的居民疯了,它们需要被治癒。你也疯了,需要我的治疗。在这座城里,任何人也不能倖免。它已经病变了,必须将变质的部分整个切除!」 「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才是疯话,」康斯妮撇撇嘴,强忍着扑上去将狼宰相吸食个干净的冲动质疑:「其中各种毫无逻辑我就先不吐槽了,但刚进入这座城镇的时候,我见到了一头人身鹿头的小鹿。 在我看来,她说的话比你我都更有条理,可算是这座城里最清醒的一个了。可是你却把她当做疯子抓去处刑,这样的你,难道没有比那些你要治疗的傢伙们更疯么?」 「哼!」威严的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她爱上了一条鱼,这难道还不够疯狂?」 回答狼的却不是康斯妮: 「疯掉的傢伙都该处决,这是因为我需要一片有秩序的国土。结果你的地震却将我的土地变成一片废墟,优先要处理的鹿却不知所踪。 最大的问题是,我等待了许久的鲜美鱼肉却被你抢先品尝了,现在我只能吃你剩下的!这可和我们商议好的不一样,让我们算一算僱佣你当宰相花了我多少糖果?」 一头一丝不挂的公猪带着皇冠从王座后面的门洞走出。一头油亮的猪鬃梳成中分,却由于太过刚硬而崩起几根呆毛,把皇冠顶成一个古怪的角度。 「嗯……怎么算都不合算啊,看来你也疯了,所以你还是死吧。」肥硕的公猪坐上王座,挥挥手这样说道。 对于猪国王的谕旨,狼露出了狰狞而狡黠的笑容。它说得没错,这座城里的每一只动物都是疯的。包括爱上鱼的鹿,包括康斯妮,包括它自己,也包括了猪。 然而只有猪,是绝对无法违抗的存在。 0275 第二十九节) 一阵恍惚中,康斯妮觉得自己还在纠结着狼的问题和猪的话。却被拉马克徽章的唿叫所惊醒。 「主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太好了,……不对,能用徽章通讯,我们这是在拉马克游戏里?真奇怪,我为什么没想到……不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在哪?我要去保护你!」 听到曲芸的声音,康斯妮虽然有些慌乱,却还是顿时雀跃起来。 「小妮子,你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声音也很奇怪。你在的地方,是不是也让你受到了某些情绪的影响?」曲芸的声音略有些紧张,对这个每天只想着玩游戏的傢伙而言着实有些奇怪了。 其实也无怪曲芸紧张。在她已经沟通过的几个人里,康斯妮绝对是听起来状态最古怪的一个。她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语调阴阳怪气。最可怕的是,本人似乎还对此毫无自知。 「咦?似乎是这样呢。自从在这鬼地方醒过来,就有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又记不清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一路上我好像吸食了好多土拨鼠,结果越喝越把持不住自己的神志……难道主人也受到影响了?不行,我果然得快点去保护你。」 「吸食异类不是会影响你的血统吗?之后别再喝了!能自保的情况下,也别再杀鼠了。能做到的话,等找到你,奖励你喝个够。最关键的是,如果遇到一条穿着白衣的色狼,不要杀它。若它攻击你就逃开,这种狼的实力并不强,」 虽然刚刚杀掉了一头狼。却从与其余几人的对话中发现,类似的「狼」在被自己杀死的时间之后仍然出没于伙伴们身边。她阻止康斯妮杀狼,是因为来自鹿少女「一片大脑」那种急切焦虑感的警示。 狼死前从容的态度并没有虚张声势。它的死,似乎让什么东西变得更紧迫了。而那恐怕就是它真正的目的。 然而康斯妮这边却在纠结该怎么回答主人了。 直到曲芸提到「狼」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正捏着一个毛烘烘的脖子。再向下看,另一只手则握在精金战斧的手柄上。 斧刃还在朝地上的半节尸体滴着鲜血。洁白华丽的相服侵染着献血,就好像,新鲜的奶油淋上草莓酱,怎么看怎么美味。 无论再思考多少次,都只会觉得是手中的战斧一个袈裟斩把这条狼从右肩到左肋一斧两断了吧?可是……我这是什么时候干的来着? 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忍受着烈焰的炙烤在焦灼的土地上前行,即便是曲芸也再维持不住优雅的姿态,开始像狗一样沉重的唿吸。 而唿吸,亦只会更加痛苦。这火灾现场一般的环境下,吸入空气导致的肺部灼烧感还不如窒息的胸闷舒服。 干咳两声,曲芸取出一套潜水用的唿吸器背到身上,这才将将得以喘息。只是,减弱了肺部的烧灼,全身皮肤的剧痛又接踵而来。她可没有准备什么防火衣隔热服。 原本有着二环的【隔绝】就足以应付一切此类问题了。谁知正常人十几场游戏也遇不到一次的悖影世界就被她这么快又一次遇到。奥术元素依旧瀰漫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但自己的魔法却大半无法生效,小半效率奇高。除了悖影曲芸一时也找不更合理的解释了。 曲芸是背着河岸的方向向前直行的。从冰山上可以看到,整座火山岛屿上燃烧的剧烈程度均匀。而岛上的每一个角落显然都没有火焰河流那么炽烈。 所以,延直径切过,经过火焰岛屿的中心穿行到另一侧应该是最轻松的路线。小舟现在则收在曲芸的徽章空间中,只等到了另一侧再划向最后的第三条河流和第三座山。 只是刚上山拐过几个弯,曲芸就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了水沸腾的声音。 开始还以为是这岛上的湖被煮沸,却紧接着听到了一个苍老干瘪的声音唱起了歌谣: 「一条蛤蟆两翅蛾, 三把思想烧柴禾。 好孩子的眼珠凑四对儿, 五脏六腑馋入魔。 七上八下悄踅摸, 就差一条童女舌。 好孩砸,好孩砸, 几时过来帮阿婆?」 歌声迴荡,让曲芸听到这是山腰上几间石屋围成的村落。整个村落隐蔽在火中,正中间架了一口可以进去洗澡的大锅。唱歌的人正惦着脚尖向锅里撒着什么东西。 唱着唱着,成像中的人形就停下动作,缓缓转向自己这边。歌谣里后面一半明显是对自己说的了。更何况在曲芸的耳中十分明确山上再无第三个活物了。 这古怪的老太婆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曲芸,难道她也有辩音成像的能力,还是这小村周围布设了什么阵法? 其实曲芸大致清楚这老妪是如何做到的,因为刚刚在唱歌谣时,在她身周牵涉出一阵只有法师才可以观测到的魔法涟漪。 被发现了,曲芸倒是一点也不慌,这干瘪的老婆子一看就不是她最惧的蛮勇型怪。精神系的奥术因为难以琢磨她学的还不算多,但在这场游戏悖影世界的古怪规则上仅仅一攻一防就各有奇效。 于是她暗自预备着咒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切,还童女舌。你这么煮出来的东西能好吃才有鬼嘞,」曲芸摆出一脸嫌弃: 「光闻这味道就知道,魔力散而不凝。蟾蜍不去皮腌制,背上的毒囊就会把汤中已经入味的魔力中和,反而没了味道。而且你这锅中的材料也太低级了,又怎么可能煮出高阶魔汤?」 曲芸倒也不是瞎说,她一向有兴趣研究料理。拿到雷特辛之书后就钻研过相关的魔药知识,随口背出的自然也都是神器中记载的真理。唬得老太婆一愣一愣的。 「那你就能做出高阶的魔汤了?我们勉婆一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座火山上,我们的意志是绝对的,唯一正确的。 而我们的使命就是阻止一切活物通过这里去到后面的彩虹岛。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可笑,再在恐惧中杀死他们,做成美食增进我们的法力嘿嘿嘿…… 我们勉婆一族除了绝对正确,还都是黑暗料理界的美食家。若你真的能做出让我们满意的汤,今天就破例让你活着过去。」 老太婆只字未提弱势不能会如何,但她似乎天生就是为恐怖而生的造物,阴森的嗓音足以让人自然补全她没说的那些。 0276 第三十节) 只是听到这阴森森的声音,曲芸就笑了。这货果然上钩了,她对料理魔汤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顺利,恐怕还能顺带坑一波食材。于是自信满满地回答: 「那还巧了,依子平时也有兴趣研究些烹饪呢。虽然和『黑暗』什么的不沾边,但是在我们那儿,人称料理小能手的就是依子了。至于绝对正确什么的,恐怕我们也有不少共同语言。 最初依子说自己做饭好吃,别人都不信。但人家可不是你们这种暴力分子,人都杀了,还怎么证明你是对的呢?所以依子选择以德服人,把自己精心料理的食物送去给他们品尝。 谁不服,就餵谁吃,一次不服,就多加些料,再给他送去。他不肯尝,就惨在他的食物里,水里,任何他会放到嘴中的东西里。不久之后,在依子不断努力提高的厨艺下,所有人都交口称赞依子料理小能手的盛名名不虚传了。 你看,是不是很励志?以德服人是不是比你们杀人灭口的办法高明得多?」 「嗯……」勉婆一副陷入深思的样子:「要说的话,你这做法还真是比我们勉婆的手段更像勉婆。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不,别扯这些闲话,你说的上品魔汤……」 「别说上品,若是原料充足,依子甚至能给你炖出极品魔汤呢!那可是魔界不传的珍馐美馔! 用极品珍火勐火熬制三十秒即可入味,到时掀开锅盖,就可以见到一团紫烟腾空而起,四周黑气缭绕三个小时不会散去。再看锅里,粘稠的浓浓绿泡翻腾,将不利吸收的毒气全部排出。 蛾翅,人骨这些杂质沉淀入底,只留下精炼了魔力和所有调味香料的墨绿色汤汁。盛入碗里,汤汁自成人面,毒气从气泡中腾起排出其声似哀嚎。 光就用鼻子嗅一嗅,那香气就能让一个法师觉得自己发力升了一小阶。若是一口吃进嘴里……嘶……」 「会怎样?」勉婆双目圆似铜铃。 「连真理之门都要被浓郁的香气撑开,腹中那魔力是源源不绝啊!」 「嘶!」「嘶……」 曲芸说着,只听吸气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是十几个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老太婆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有的推门走出石屋,有的从山上山下的小道聚拢过来,有的甚至直接分开燃烧的火舌,从火焰中钻出身来。想必这就是全部的勉婆一族了。 她们样貌各有不同,却都同样穿着长长的黑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张同样长满肉瘤的苍老面孔。 曲芸敢这么吹,自然是因为她脑中记着几种极品魔汤的烹饪方法。从选材到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缺乏原料一直没有尝试过。 对,只是因为缺乏原料。她才不会承认每当提出烹饪魔汤给大家品尝,云裳的大伙总能想出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最夸张的一次任姐甚至直接扑倒自己吻了一口,吓得她连食谱都给忘了。 讲真,魔汤这玩意也就材料听着吓人。其实按雷特辛之书所述,「真正的」魔汤味道应该确实不错,且确实可以提高法师的魔力。至于什么东西不该吃不能吃,这从不是一个拉马克玩家该忌讳的。 有些为了求生,有些为了变强,再加上只要回到拉马克空间就有着无限制的完美修復解决一切隐患,应选者这种生物是没有任何事做不出来的。 听了曲芸的描述,这些勉婆一个个饕口馋舌垂涎三尺。不是不由自主砸吧着嘴的就是哈喇子已经流到袍子上的,都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的怪物了,一个个像是偷腥的猫儿一样。 「那还等什么?要想活着过去,就把你说的魔汤给我们煮出来!不然你就得像它们一样!」 勉婆们指的是三个从山顶下来的头套麻袋的怪人。虽然来自曲芸身后,但她当然是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打算点破而已。 三个怪人见被勉婆发现,便齐齐四肢着地朝这边高速沖了过来。这人要是肯放下身段四脚着地,跑得比狗都快啊! 十几个勉婆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工艺粗糙,明显是自己缝制的玩偶对着怪人。有人按断玩偶的头,有人扯掉一条胳膊…… 眨眼之间,三个怪人就成了七零八落的一地碎尸。 嘶……这些傢伙看起来实力不强,却没想到居然是和自己同一类型的法师。而她们特有的攻击方式,偏偏又将法师最致命的吟唱时间完美解决。看起来不是奥术,而更像是自己研究不深的诅咒一类门道。 曲芸可以清晰观测到每个人偶被破坏时强大魔力的运行轨迹。这种施法速度猝不及防,哪怕有着强化版【坚定】的底气,曲芸也断不敢同时应战这十几个勉婆。 于是她一转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道:「极品魔汤倒是可以做,但是需要上等的火和上等的锅,还有各种珍奇配料。不好找的那些我身上都有带,你们只要提供魔力充沛的主料就行了。」 「火就用现成的这个好了。这是【思想圣火】,全世界找不到比这更高级的火了!」一开始煮汤的勉婆兴奋道。 一开始听到歌谣里那句她还没在意,不想这火中还真有门道。曲芸伸头过去细细观察,发现这火焰凭空自在燃烧着,没有藉助任何燃料。 随意唱了几个音节引动空气中的奥术元素,没想到却可以对这【思想圣火】自由塑性和移动。这样来看,把这玩意装进拉马克徽章里带走应当可行。 当然,曲芸最不会忽略的还是这火焰上耀眼的澎湃魔力,比之前在冰窟湖底收到那奇怪柔软的冰片也不让分毫。 「锅换这一口,这是我们勉婆一族的至宝。由我们所有勉婆对美食的渴望化形而成。没有实体,却能炖下万种珍餚!」 四个勉婆从石屋中扛出一鼎足以把她们同时炖进去的大锅。和现在【思想圣火】上烤着的那口一样,都是熬制魔药用的典型魔法坩埚造型。 可以说这些傢伙都是吃货界的黑袍贤者吗?全族的至宝是一口锅也就算了,姑且还可以拿来炼鍊金,煮煮魔药。可这锅居然还是全族人对美食的渴望幻化出来的…… 咱有点梦想成不? 0277 第三十一节) 至于食材,十几个勉婆七手八脚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大堆。像苍蝇脚,婴儿脑这些曲芸自己不喜欢吃的直接排除;像魔皮薯之类看起来和表世界食材没多大区别的也先放一边。 最后曲芸挑出的全都是雷特辛之书上记载为稀有的食材。比如火凤的肉和暴躁藤蔓。但是更多的却是一些精神类的食材,这类的原料似乎在这个岛上很丰裕。包括了虚空卵,背叛之影和恐惧影龙这些在资料里被认为是「极度罕见」的珍宝。 把各种可以代替的食材凑一凑,这堆东西还真的可以炖出一锅雷特辛之书上记载的极品魔汤——万圣邪灵大补汤 只是照本宣科有什么意思。主料不变,味道还不能让依子调一调吗? 「你加的这种红色粉末是什么?」 「辣椒粉,你不知道吗?一种味道不错的调味料,我们那边很多荆州人特别爱吃。」 「哦哦,可是你都倒进去五罐子了,还不够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家父生前说过,调料要加的足才能够味。依子从小就是吃这个长大的,要不怎么人家是料理小能手呢?」 「哦哦哦!」一众勉婆心悦诚服地惊嘆着。 「看,开锅了!」曲芸掀开锅盖,果然见一股淡紫色的浓烟腾起,大锅的四周都暗了下来。 「咦?你刚才不是说只有紫色的烟吗?怎么总觉得里面有些绿油油的东西在翻滚?」 「错觉,那是你的错觉。来,一人一碗,不可以多吃哦。」 大功告成! 曲芸嫌弃勉婆的食具,用自己的带的不锈钢碗盛了一大碗汤。 墨绿色的汤汁混杂着紫色的斑点,一瞬入碗便自成人面。气泡翻滚,悽厉的哀嚎此起彼伏。 曲芸和这些勉婆一起吃着锅里的汤。津津有味地喝了几口却突然听到陶碗摔碎的声音。 抬头一看,坐在自己对面那个勉婆正惊悚地瞪圆了她恐怖的大小眼,一只手指着自己,另一只则掐着她自己的咽喉,绿着脸直挺挺地倒下了。 再四下环顾,只见这些老太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几个还用最后的力气抽搐了几下。她有些吃惊,伸手探了探身边一个勉婆的脉搏,结果却没找到血管。 嗯……这玩意果然是个怪,一摸才知道从骨骼构造开始就和人类有明显的不同。虽然搞不懂脉搏唿吸的问题,不过折腾了好一会还是确定她已经气绝身亡。 再研究了几个,果然:一锅汤,一族的勉婆死光光。 曲芸深深嘆了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只觉得因进阶白袍而重新闭合的真理之门真的如雷特辛之书上的描述一样又张开了好大一个缝。只是……在那里开开合合的抖动算几个意思?这是在抽搐? 自己做的汤,应该没什么问题啊?依子喝了感觉不错啊,怎么会把怪都给喝死了?不行,下次做给伙伴们之前可得先给米莎鑑定一下。 她是真心想要通过厨艺让这些傢伙认可自己而放人通过的,结果却……不对!依子又不是强迫症的土拨鼠,能过去不就完了嘛,计较那么多干嘛。 虽然心里就是有些不爽。 由勉婆一族对美食的思念所构筑的大锅,在勉婆一族灭族后没了念想,自然化作虚妄凭空消散了。曲芸只能小心用魔力包裹收取了大锅下的【思想圣火】。 单独隔了块地方丢到徽章空间里……嗯,没问题,挺老实的,可以回去再研究。 这才是曲芸顶着土拨鼠大军的追击还要留下来陪这些勉婆玩的真正目的。饭什么时候不能做?哪怕能坑到些上好的食材,哪怕巧遇口味相近的知音,哪怕受到悖影影响好奇心被无限放大…… 她始终没忘记,奖励规则中那条「一切存放于拉马克徽章内的特异游戏场景名产」可不会无的放矢。否则虽然打不过勉婆,但她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更快通过这座火山。 想到自己收取的这两样宝贝,曲芸首先想到的不是冰与火的属性冲突,而是延展性和魔力可塑性的特性。自己的魔杖炸掉了,主要还是因为那太古老又低阶的古董承受不住二环魔法的力量。 没有魔杖并不影响法师施法,但只有使用过魔杖才会知道那种强大的助力有多少价值。 有了这两样东西,若是能再得到一件品级相当的土质或者木质材料恐怕就可以试一试炼制那件自己用雷特辛之书上记载的失传的附魔手法所构想出的天马行空的东西了。 曲芸翻过火山,用听力带来的绝对侦查优势避开了几个在山顶徘徊的头套怪人,来到了火焰岛屿另一侧的岸边。 一头本该已经被自己杀死的,披着洁白羊皮袄子的大尾巴狼正毫髮无伤地等在岸边。 这一次,它的双爪上亮出了手术刀和针筒。 「看,杀死我并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你这么聪明,始终不肯脱下自己的衣服。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呢?不脱下衣服,我就会一直来找你。难道你打算就这样不停地杀下去,直到尽头?」 狼笑得狰狞,但声音却比之前更加温文尔雅。就好像经受过专门训练要让人信服一样。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更多的反抗只会让你更快抵达尽头。而那时等着你的,相信我,绝不是你要找的一片大脑,而是一根你无法逃避的冰锥! 所以,我们来稍微配合,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不好吗?你们鹿一直恐惧的不就是忘记鱼的存在么?拒绝遗忘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鱼的存在让你病了,整个森林都病了。你们需要治疗,而我就是来帮助你的医生。忘记应该忘的,森林才能归于平静,遗忘是最好的良药。你总是这样,不经受教训就学不乖呢。」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狼曲芸没有吟唱咒文,她只是嘆了口气: 「而你则是应了一句名言,『反派死于话多』。一直搞不清楚你叫依子跟伙伴们脱衣服的原因,现在终于清楚了。遗忘吗?真是最讨厌的字眼。本想听你再多透露一些的,但是很可惜,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曲芸话还未完,一把屠刀把狼从背后砍翻在地。 「追到……你了。」一个嘶哑兇狠的女声,好似已经忘记了怎么讲话。 0278 第三十二节) 把狼砍翻的是一头扛着屠刀的鹿。黑白两色从面孔的中央开始齐齐将身体分为两半,让人想起弹丸论破里的黑白熊。 黑白鹿口吐人言,但她的声音毫无理智,一点也不像可以交流的样子。所以曲芸小心地后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谁知这时地上的狼却是一跃而起,做兇恶状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也是了,只是背上被砍了一刀,怎么可能就这么挂掉? 然而狼还没蹦跶两下,黑白鹿的屠刀又砍了下来,直接把狼持握手术刀的爪子凭空给剁了下来。这回狼老实了,丢掉针筒三腿着地的向火山上逃去。 趁着黑白鹿去追砍狼,曲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河边。这一侧的河水是滚烫沸腾的,却没有像岛屿另一侧那样直接就是流动的火焰。 顾不得计算被煮熟之前能不能来得及划出这条沸腾的河流到达对岸阳光明媚的七彩宝山,曲芸就忙摇着浆出发了。 把徽章空间里的木舟丢入沸腾的河水时,滚烫的河水溅在裸露的皮肤上。她突然注意到被烫伤的地方痛归痛,却没有红肿起泡。 这样说来的话,一路上从这极端环境的火山中穿过,始终感到周身剧痛,现在看皮肤却好似毫髮无伤一般。 回想一下那火灾现场一样的岛屿,正常讲不是全身重度烧伤,就是肺部已经被烧毁而无法唿吸了吧? 划桨离开岸边十来米,曲芸才安下心来。无论是狼还是那疯狂砍杀的黑白鹿都不像是能游着沸水追过来的样子。 她举目望去,远方的七彩宝山似乎遥不可及,真担心自己那点可怜的体力能不能撑过去。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另想写其余的办法了。 再回过头,正好见到山脚下只剩三条腿的狼被黑白鹿追上。鹿挥舞着屠刀把狼按在地上一通乱剁,极其血腥,眼看着是要剁成狼肉馅了。 就在这时,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琴声响起。 re sol- di re! 脑中给自己下的暗示生效,曲芸几乎还未意识到前因后果,便条件反射地唱出了咒文。 很好,魔法生效了。她能清楚地听到并记住琴声的每个细节。与所料不差,是ssworks第四乐章,rubric,即醒目的标题。 琴声如其名,仿佛要烙印在曲芸脑中一样充满恶意。她立即甩甩脑袋挥去感情的臆测,专心倾听音乐的细节。于是琴声告诉她许多重要的线索。 首先,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版本。凭藉她专业的音乐素养和极致的听力曲芸判断出演奏中的节奏有些许微妙的不稳啊,而乐器的音准也并非完美。这都是只有实录的音乐才会出现的特徵。 其次这也不是一个现场演奏的版本,因为琴声的背后,持续着一丝不稳定的白噪音。这种声音她很小的时候听到过,是老式磁带才会带有的瑕疵。 如果是某方大能仙魔在更高维度对这个世界施加了干涉,以上两点都是不该存在的问题。 由于保持了基本清醒的意识,这一次她并没有再体验灵魂的上升与坠落。只有一个富有磁性的成年男声在说话。男人讲得听起来似乎是第四帝国通用的日耳曼语,又有点像法革共使用的语言,反正不是曲芸能听懂的汉语,英语,龙语和几种奥术语言中的任何一种。 男人沉稳的声音好像在讲故事。曲芸听着有一种如果自己没有带着理智来清醒地聆听,本来应该是能听懂的错觉。这种既视感……难道之前三次的语音里包含过自己能听懂的内容? 虽然听不懂,但凭藉对人分析的特殊才能她从这声音中听出一种焦躁。那一丝几乎不会被察觉的焦躁巧妙地隐藏在专业性的,富有磁性的沉稳语音中。 曲芸不是梅娴诗,她无法在听到的同时把大段的无法理解的语音按照音节全部记忆背诵下来。但她清晰地记下了最后的三个音节: 「drei,zwei,eins。」 琴声啊,终于让依子寻觅到你的尾巴了! 之后曲终,曲芸惊讶地发现大队的土拨鼠拖着船只从火焰岛屿的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按时间算,如果它们追到浮冰尽头见到船只被毁坏再返回从头追来可不该这个时间就出现。 唯一的可能是这些傢伙一开始就没有翻越冰山,而是直接划船从浮冰两侧饶了过来。他们会这么做,只有可能是受到狼的指引。 这么说,这些狼的状况大概并不是死而復生或者有着共同目的的群体。而更可能是有着唯一意识的分身了。 眼瞅着土拨鼠大军追至,现在可不是推理的时候,曲芸转身就继续向最后的七彩宝山划去。谁知刚一回头,就见到似乎遥不可及的距离不知不觉中已然消失。自己的小舟距离宝山也就剩下几分钟的航程而已。 划船的几分钟里,曲芸边观察着下饺子般追来的土拨鼠,边花费点数用徽章联络了梅娴诗。 「你那边还好吗?」 「略忙,无碍,大家如何?」 「很糟糕,有人惊慌失措,有人胡言乱语。看来都是受到了悖影的影响。而唯一可以正常沟通的小蜥蜴恐怕是处境最危险的一个,她正在猪的家里做客!虽然本人表示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是依子有十足的把握猪才是这诡异的世界里最危险的boss。」 「你觉得这世界中一切的诡异是悖影所致?可有什么凭据?」 梅娴诗的话让曲芸一怔。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笃定这一切都是悖影的影响来着?好像是从情绪受到影响,又确认没有受到魔法攻击的时候。于是她把自己判断的原因说了出来,同时对自己的草率画上一个问号。 其它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吧…… 「这样啊,」听了曲芸的分析,梅娴诗稍一停顿便继续道: 「我一开始也怀疑过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悖影。不过可能是没有亲身经歷过悖影,我遇到诡异的情况会更倾向于先考虑道法或者世界本身的问题。既然你已经确定了不是魔法道术的影响,那么我倒是也想到一个证据证明这世界中不存在悖影。」 说道这梅娴诗停顿了。她心目中的曲芸,提示这么多应该也已经想到了吧? 曲芸确实已经想到了,因为这真的应该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思路。若不是受到了悖影……不,若不是受到了未知的影响导致感情失控,就连甄辉齐都该想到的: 从进入这个世界,经歷了成百上千的诡异,但偏偏一次也没有…… 悖影眩晕,它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0279 第三十三节) 「依子明白了,这些诡异确实不是悖影导致的。拉马克游戏囊括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在玩家中我们又都算是经验浅薄的,或许这种法则清奇的世界本不罕见我们也不清楚。 但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关乎于进化与变化。如果像今次这样我们进化出的实力都不顶用的世界很常见,那么拉马克游戏进化的意义就要画一个问号了。这是从本质上的否定。 而且刚刚得到的几条线索却似乎揭示出一些更深的问题,也侧面证实了这个世界绝非常态。所有人里只有你状态清醒,所以你来帮依子分析一下。」 「没问题,尽力而为。」 「首先我们来归纳一下这个世界的诡异。第一点,依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影响而难以维持理智。之后得知你们每个人都受到类似但各不相同的情绪困扰。 甄辉齐沉沦于恐惧;小蜥蜴的情况和依子相似,但主要集中在感动和一种付出的冲动上;任姐和小妮子的情况比较严重,困扰她们的分别是憎恨和恐惧,影响严重到现在已经很难正常沟通了。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找到她们,所有人中唯独没受影响而分心的就只有你了。」 「不,我亦非常。只是平时比较冷淡,你们觉不出差别。自从来到这里,似乎被封印了感情,只剩下纯粹的逻辑思考。不是那种看开了的感觉,是被剥夺了,想要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感情。」 「嗯,这就对了!你的情况可以称为『理智』,正好补全拼图。依子对这一状况的推想是:这个世界是由一个完整整体分裂而成的。我们每个人处于世界碎片的一部分, 这就好像西方的燃素论和东方的五行说都认为世界由彼此对立统一的几种元素组成一样。你看,你的理智,依子的感性,甄辉齐的恐惧,任姐的憎恨,小妮子的疯狂,最后是小蜥蜴的……姑且算是爱吧。 这些全部都是组成心灵的重要元素。而其它还有更多的碎片,比如彷徨,比如欢喜……它们可能同样以不同基本规则的小世界的形态散落着,只是我们没有人凑巧进入而已。」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所见的环境才大相迳庭,互相始终找不到彼此吗?那么,你怎么证明这个推论不是无根的空想呢?」梅娴诗的声音清澈如冰,听起来就让人感觉没有一丝杂念。 通常她是不会因为好奇的情绪或者严谨的态度去质疑曲芸的推理的。今天这样坦然问出,少不了受到世界影响遗失了感情而只剩下绝对理智的影响。 「证明这一假设的,就是第二点诡异了:我们之间无法用魔法石通讯,却可以使用拉马克徽章。 你刚才也说了,所有的诡异都不是悖影所为。这个世界不存在悖影,或者至少还从没有悖影影响过我们。 拉马克徽章是可用的,我们现在正在通讯,我们在同一场游戏中,面对这同样的游戏规则。这一切都说明我们 那么,为什么我们每个人所处的环境都各不相同呢?甄辉齐那边有个占了小半个夜空的红色巨月,而依子身后全是火烧云,面前则晴空万里。这样的差异总不可能用『世界很大』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吧? 而可以在地球上任意角落,甚至更远的距离下自由通讯的魔法石,又为什么在这里会失效呢?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个世界被割裂了。原本互相联通或者本为一体的每一个部分之间,要么是破碎,要么是被分隔开,都产生了奥法元素无法传递的壁障。魔法道术的壁障,或者世界的壁障。」 「理由成立,那么第三点呢?」 「第三点诡异就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同时听到的琴声了。正是它让依子把所有问题串联起来。这首曲子你听依子弹过的,是一首表世界真实存在的音乐作品《ssworks》。 至于拉马克游戏各个世界中与表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繫不是我们现在手头线索可以解释清楚的,先不谈。单说这琴声本身诡异的地方,有五个问题。 首先我们处于『不同世界碎片』的人全都可以同时听到琴声。通过这个可以判断琴声与分裂前的原本世界或者凌驾于所有碎片小世界的更高唯独存在有关。 其次琴声每一次响起,依子的目标都会变得更近。这种感觉很像是倒计时的催促一样。恰恰不算后半的乐章,这首曲子从首章opening到终章closing一共六个乐章,每一个乐章的标题又都与依子旅途中的景象有着直接的关联。 因此,这琴声并非是这个破碎世界原本的自然。依子可以肯定,它与我们云裳仙府在这世界中的活动有关。 然后,琴声并非是完美的,它听上去很像是老式磁带播放的录音。这对于『世界的规则』而言未免太过儿戏。因此依子认为琴声本非这世界的一部分,而是有世界之外的力量在进行干涉。 再然后,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规律可寻,但后来每次狼被杀,琴声都会跟着响起。这说明狼与琴声之间存在着关联,换言之,狼与世界之外的干涉存在着关联。狼的存在,也是我们破解这场游戏的一个关键呢。 最后一点就是,随着琴声响起,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讲话。他说的语言我听不懂,而且如果不使用魔法特别固化记忆会被自动遗忘,我想你们应该都不记得这一段经歷了。 这个声音随着琴声响起,很可能就是在干涉这个世界的存在之本体。他的语言并不包含魔法的力量,却会让我们失忆,其中的玄奥依子一时还无法判定。 但我记住了他说的最后三个单词,因为那个声音把它们念得很用心。就像是法师的咒文,给依子的感觉,里面融合了很多……技巧?它们是『drei,zwei,eins』,你对这三个词有任何印象吗?」 梅娴诗稍作沉吟便答道:「我亦不知。这听起来像是你们表世界的语言,也许熙颐会懂一些?」 「好主意,我之后去问问她。依子以为琴声相关的一切,将是我们赢得游戏,破解这个世界的关键。一点线索也不可以放过。 那么我们先说第四点诡异,那就是这场游戏中,每个世界的原住民们了。」 0280 第三十四节) 曲芸说着揪起了鬓角的一缕头髮:「住在每一个世界里的动物们,嗯……再加上怪物吧。都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 「是什么?」这一点还真是梅娴诗未曾考虑到过的。 「是共性!除了几个特殊的存在,每一个小世界中的生物全都有着太过鲜明的共性。 比如小妮子那里的动物全都是疯的;甄辉齐那边的每个怪物则都像是为了制造恐怖而被人类的想像力所刻意塑造的;猪作为其它世界恐怖主宰的存在,到了小蜥蜴那里则温情似水纯良无害; 而听起来和甄辉齐那里品种相同的怪物到了任姐的世界,则没多少恐怖吓人,更多的只剩下敌意和攻击。攻击任姐,也攻击彼此。」 「你的意思是,这些生物缺乏任何一界中正常环境产生个体的独立性,而更像是依附于世界,由世界规则衍生的意象?」 「对,就是意象,这个词用得很好。所有这些造物都更像是某种抽象的不完整的概念性的存在。他们要么依附于世界,是小世界法则中组成世界的一部分; 要么就有可能是你那徒弟厚德天尊一元化万身之类的存在,由一个或几个意志所创造,掌控,都是没有灵魂的表象。无论如何,把它们当做独立思考的个体来看待是不恰当的。」 「这一点我真未想到,此外还有什么诡异吗?」梅娴诗淡淡问道,语音中没有一丝波折。 曲芸却不会把这当做对方失去兴趣。即便此时此刻,她已然在用尽全力与心中澎湃又不受控制的情感浪潮斗争着。诗诗的漠然自然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所以她只是轻笑道:「有的,第五个诡异,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刚进入游戏的时候,依子一直以为是受到了悖影的影响。多数的魔法都失效了,偏偏影响精神的鸡肋魔法在这里都有奇效。 现在知道并不存在悖影的干涉,那么会造成这种现象的,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了。这是一个以精神力为本源的世界。 能证明这一假设的还有许多细节。比如我们之前就分析过,主导每个碎片小世界的各是一种情感思想。再比如依子在这地方收穫了一些宝物,大多与精神力有关。是些很有趣的东西,回去给你们看。」 「这样说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梅娴诗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思想者对于想通问题的解脱。在以逻辑和理智为本源的世界碎片中,恐怕就只有这种解开谜题的体验才会容忍一丝感性的存在: 「所有的生物都变成了某种象徵,世界的基本构成法则十分的诡异,像这样的世界,芸芸可有什么印象?」 「你是说……域?是的,这样就讲通了!依子的魔法失灵,是因为通常奥法作用于物质的能量与运动中,而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只有精神向的法术效果精神,便是因为这才是那些法术本身应该有的形态,精神层面的法则原则构筑出的世界从微观开始就最适应它们的发挥。 是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是物质的,我们根本就身处于一个像域一样,纯粹存在于精神层面的世界中!」 梅娴诗的声音回復了没有感情的的冰凉:「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曲芸边划船边和梅娴诗讨论,同时还在观望着身后的追兵。砍翻了狼的黑白鹿并未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土拨鼠大军产生任何冲突,反而与火山岛的原住民——那些套着头套的怪汉战到了一起。 而土拨鼠们则已经开始划着名船追了上来。看距离,想必是不可能在自己登岛前赶上了。所以曲芸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划桨,边和梅娴诗谈了下去。每一秒徽章通讯可都扣着能量点呢,虽然她并不缺这点点数。 「既然这是一个精神层面的世界,那么最后的第六点诡异也就好理解一些了。借用你一个词,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的『意象』。 几乎每一个小世界中,猪的概念都是不可违背的统治者,『一片大脑』都是我们需要追寻的最终目标,而冰锥这玩意都是不可碰触的危险存在。七彩小鱼,鹿少女,白衣狼……类似的概念还有很多。 更有意思的是,在每个人所处的小世界中,这些意象都是以各有不同的,与各自小世界相关的形态在发挥着作用。比如冰锥在依子这里装满了彩虹上的手推车,而你那里则是『阵法』中的陷阱。」 梅娴诗在此时出言打断:「不,听了你的分析。我现在反倒觉得自己之前所处的并非阵法了。若是阵法,其中共同意象的关联等于说这是一个跨越诸多小世界的超级大阵。这样的阵法闻所未闻,光是需要消耗的灵力便让假设无法成立。 所以,我现在更倾向于你之前世界碎片和外界干涉的假说。我们每个人所在的世界因为原本是一个共同体,这样建立在意识基础上的『世界概念』在世界崩碎时以不同的形式映射在每个碎片中,这是很说得通的。 而我们的到来,游戏任务,寻找一片大脑的目标,狼与鹿似乎各有目的又似乎都在利用我们的情况,这些都是外力的干涉的佐证。」 「是这样没错了。以上就是这个世界所有诡异的大致分类总结,讨论一下果然会得出很多原本还没想通的结论啊。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关键,任务中的一片大脑在哪,以及这个意象所代表的是什么。 现在看来,七彩鱼的一片大脑在鹿的口中可以拯救世界,而在狼的口中却是罪恶之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剥离和雪藏。 鹿的一片大脑在依子手中。这玩意似乎和这个世界有什么深层的联繫,每当狼死琴声想起,它就会随着依子下一个目标的接近而瀰漫出一股焦急的情绪。而且它的存在可以颠覆世界的法则,说能拯救世界也不为过。 这原本不是该现在优先纠结的问题。但是在认真反思自己是否被好奇的情绪所左右失去了正确判断时,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十分有必要确认大脑的意象所指,因为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一片大脑既然出现在规则中,想必会与整个游戏世界有着很大的关联。它在这个世界中的意义,将会是我们找到它的关键。 至于这个意义,通过狼最后的话判断,很有可能和鹿的记忆有关。猪和狼希望通过隔离和破坏一片大脑进而否定鱼的存在,而鹿却认为遗忘她的「恋人」鱼将导致世界毁灭陷入混沌。 其实我们真正需要抉择的是,找到一片大脑之后,该怎么做?」 0281 第三十五节) 「关于诡异,芸芸可能还忘了一点重要的事情。」 「什么?」曲芸十分好奇。 「关于本场的游戏规则,我们似乎都总是下意识地遗忘掉呢。」 「是的,这似乎和这个世界的意识本源有关。想必在唯心的世界中,记不住游戏规则和我们情绪受到世界属性影响是同一个道理。」 「娴诗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规则里有提到『特异世界』不是吗?这说明要么以意识为根源的完整世界本身就极其罕见,比我那涔云界的情况还罕见。要么就是这世界除了是『精神类世界』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异之处。」 「嗯,你这么说,依子也突然想到自己得到的那两块稀世珍宝,里面蕴含的魔力我只能说惊世骇俗。这样的宝物绝不是普通的世界可以孕养出来的。 不过个问题应该并不关系到我们的游戏目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探索清楚了。委託任务的鹿少女说等翻过三座山三条河就会自然知道一片大脑在哪,但依子现在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了却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别忘了这场游戏可是带有惩罚机制的,什么『噩梦难度的惩罚游戏』听起来就很不妙吧? 虽然依子是很想去探索一番的,但既然被你们推导了团长的位置上就得对每一个人负责。即使是甄辉齐小弟弟依子也绝不允许他随便死掉。」 「这恐怕有些难呢,」不是调笑,被剥夺了情感的梅娴诗正在十分理智地分析甄辉齐今后的存活机率。随即她突然话锋一转道: 「关于这个世界原住民并非自然生物的一点我还有话要说,和最后找到大脑的方法有关。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似是深海之中,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幻象。它们可能就是各个不同碎片世界的投影了。而这些幻象中,每一个都有鹿的身影,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样。 各种各样的鹿,有的长了硕大而奇形怪状的鹿角,有的身体左右齐齐分成黑白两色……」 「这个我也见到了,上次琴声后联络时听甄辉齐讲起过。在他那个世界碎片中,鱼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就是关于森林里的各种鹿是怎么和猪,狼,土拨鼠那个阵营抗争的。 即便在这个唯心的世界,那故事听起来不像是真实,倒更像是某种隐喻。可是之后依子却实实在在地亲眼见到了故事里每一个角色。」 「那就是了,」梅娴诗好像确定了自己的主意可行:「之前我曾经试图和幻象互动过。我见到一头彩虹色皮毛的鹿在冰山脚下奔逃着,似乎在被什么追击。 不知为什么,我能感觉到它在寻找一片大脑。可能所有的鹿都和我们一样在寻找那一片大脑。所以可以通过幻象俯视全景的我就试着帮它指明了逃脱的道路。 没想到,我的帮助真的奏效了。我可以从海底这边干涉到幻象中的世界。所以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和那些鹿合作,跟着它们找到一片大脑。之后无论是出手抢夺还是怎样处理都由芸芸,只要能先完成任务就好了。」 确实,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找到一片大脑了。不过鹿少女似乎早就有所暗示:「鹿会帮助你的」。难不成一开始她说的「自然会找到」的意思就是通过和那些各种各样的鹿合作自然可以找到大脑? 「等等!」这样思考着,曲芸突然大叫了出来:「你帮助那头彩虹鹿找路的地方是在冰山脚下?那对岸是否还有一条火河?」 「正是。」从曲芸的声音中,梅娴诗也听出了几分异样,随即恍然,从徽章空间中摸出一台铜镜。 而曲芸刚刚抵达了彩虹宝山脚下的河岸,她把船收起,随即俯身望向河水。 宝山脚下的河岸就像这里的万里长空一般平静祥和。但本应清澈无波的可以鉴人河水,双目凝视上去却发现视线无法对焦。而且看上去却有一种昏昏欲睡,很想把事情忘光的感觉。 曲芸忙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坚定】,再去看河水。 这回看了个真切。水中自己的倒影,赫然是一头彩虹色皮毛的母鹿! 「依子明白了,原来我们就是那些鹿啊!甄辉齐听到故事中有六头鹿,正好对应着我们云裳仙府六个人,也正对应着六个不同的碎片世界。 你是眼镜鹿,代表了理智;依子是彩虹鹿,代表了感性;小妮子是大角鹿,代表了疯狂;甄辉齐是梅花鹿,代表了胆怯;任棉霜是黑白鹿,代表了憎恨;最后尹熙颐是桃心鹿,代表了爱。」 对不知不觉中被替换成了一头鹿的身体,曲芸并没有太多表示。毕竟在域中连高音谱号都当过了。 只是自己的形象和别人眼中的有所不同,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毕竟眼中的双手在倒影中可是蹄子来的。 「你说的没错,娴诗分析过后也是同样的结论。只是这样想的话啊,那鹿少女和拉马克游戏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如果不是超出世界之外的游戏运营者,为什么会提出和我们游戏规则一样的请求呢?」 「这里不用想太多。就像在你的涔云界里,那厚德天尊也并非拉马克游戏的运营者,充其量只是比我们了解更多一些事情罢了。 依子原本就认为鹿少女是和狼一样超出这世界之外的棋手,但她未必和拉马克游戏有什么关系。更大的可能,只是游戏利用了她的目的设定了我们的游戏规则。 倒是我们既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倒是导致原本的计划必须改变了。好消息是既然在同一个世界中,我们可以尽量寻找同伴一起行动。而相应的坏消息就是,既然给予我们帮助的鹿一开始就是我们自己,那么就说明没有一头鹿清楚如何找到『一片大脑』。」 「好的,我这就过来。」梅娴诗声音未落,一头四脚着地,穿着西服戴着眼睛的鹿变从宝山上下来走到曲芸身边。 「诗诗?」曲芸十分好奇地伸手去摸鹿头。 这次鹿没有再躲开,只是呆呆地瞪着曲芸,一动也不动。 「你……还好吧?」 0282 第三十六节) 鹿没有动,但拉马克徽章中却传来了梅娴诗的声音: 「我刚刚想试试不用徽章和你说话,但你好像听不到,我也听不到你的声音。而且看你的反应,我做的举动在你眼中看起来似乎有所不同呢。」 「是吗?那你现在看到这四周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曲芸突然想起之前联繫每个人,听到大家所处的环境天壤之别,这才有了大家处于彼此隔绝的小世界的推断。但现在看来…… 「机械,非常有秩序的正在运转的巨大机械。这很奇怪,刚刚踏足进幻影之前从海底看过来这边分明是一座七彩的大山。之前为你引路时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梅娴诗说的时候用手指着眼前的巨大机器,而曲芸眼中看到的却是眼镜鹿将头探向了宝山。 「明白了。这样说来,之前的结论恐怕又要推翻了。我们并非在同一世界崩坏后的各个碎片中,而是始终就在同一个完整的世界,只是对同一环境,各自见到的景象各有不同。这里原本就是唯心主观的世界,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合理的。」 「是的,只是各自眼中世界所代表的情绪,并非我们自己决定的呢。」梅娴诗一语中的。 「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找到同伴,然后一起翻越最后一座山。」曲芸下了结论。已经登岸,土拨鼠们正在追来。没时间再多做沟通,是时候停止臆测做点实事了。 说起来也亏得曲芸本就欠缺「惊慌失措」一类的情绪,不然在情绪极度放大的被动影响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边安心划船边冷静分析。 与曲芸通话时,深海中的梅娴诗看到的幻影是一边遮天蔽日的火云下,沸水中千百追兵翻江勇渡。而另一边则是阳光明媚波澜不惊,一头皮毛惊人的鹿儿静自在小舟上闲散踱步。 并非相邻的两幅画卷,而是在同一幅画面中左右的两半。动与静相持的张力尽显,好一幅笑任风火卷长空,静悟轻舟入道中。娴诗心中有道,在这唯心的世界里,看到的便是道了。 随着来到曲芸身边【坚定】魔法的范围内,梅娴诗觉得压抑自己感情的古怪力量便是一弱。随即调笑曲芸:「你这么冷静可是一点也不像脑子被情感沾满了无法理性思考的人啊。」 曲芸却只能苦笑:「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依子花了十几分钟才能把头脑中凌乱的线索整理出来,这种迟钝简直是平生未见的窘迫了。」 「怎么办?」眼镜鹿帅气地挺起胸膛直立,望向那成百上千,已经追过河流一半的土拨鼠。 「蹬上宝山,同时联络大家。你看山道上两三百米远就是一线峡谷,正是一夫当关的好地方。这次没有时间忽悠了,这些小动物实力也不强,我们集合起来可以一战。」 曲芸说着,目光投向驱舟追来的黑白鹿。任姐的实力又有了相当的长进啊,那些一看就很难对付的头套怪人显然已经被放倒了。 徒步登山也就是几分钟,曲芸依旧在大军阵前闲庭信步地聊天。这次她联繫了另外几人,简要陈述了关于世界的推断。 尹熙颐说她那边完全找不到类似山体的意象,会先试着找过来,但肯定需要不少时间。而康斯妮和任棉霜则似乎是受到了各自世界所代表情绪的影响陷入疯狂,压根没接徽章通讯。 最有趣的是甄辉齐,这货其实一直跟在曲芸附近但惊惧交加从不敢上前。貌似也是打算「偷偷跟着鹿」去找到一片大脑的。 曲芸看着从石缝中钻出那梅花小鹿战战兢兢又跛着腿的可怜样,战力是指望不上了,但姑且省去一份担心也是极好的。 只能两三人并肩的一线峡谷前,曲芸目迎大群土拨鼠黑压压冲过来。古有兵法言舟渡险要,守着河边阻止敌人登陆总是上策,但放到两个人面对上千敌军时显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时间无多,曲芸只来得及丢出一个【纠缠】将唯一的山道搞得让人举步维艰,再把尹熙颐那边淘来的三颗触髮式地雷丢进藤蔓之中。 然后,土拨鼠们就涌上来了。 光听到「土拨鼠们」似乎有些滑稽,但实际场景煞是壮观。想像一下地震海啸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硕大耗子从下水道冲出扑满了街道向你狂奔而来,相信大男人也没几个敢不跑的。 更何况这些足有半身人高的鼠类一只只双眼赤红,还挥舞着各种锋利的农具。 这般数量,绝不可能是冰河前那个小村落能装下的。但曲芸丝毫不会去纠结那多出千百倍的鼠口到底从哪里冒出来。就像之前分析的,她把面前的鼠潮只当做是这个唯心世界中的一种「概念意象」来应对。 鼠潮冲上山道了,越来越窄的山道和法术【纠缠】明显减慢了它们涌来的速度。只是鼠群源源不绝,沖在前面的被植被绊住进退不能,跟在后面的就已经把前面的挤倒踏着它们的身体继续前沖。 曲芸向着漫山遍野的鼠群开枪射击,因为知道自己不善此道,所以徽章空间里始终就只有蓝枫挑选的超级胖子一把火器。 事实证明,再大的徽章空间也永远不够用。拉马克游戏无尽世界无尽古怪的遭遇中,所有东西都有它们会派上用场的契机。 弹已出膛,即便半数的散弹都因为后坐力飞向天空,曲芸还是在同一天又一次体验到了用枪械击杀敌人的快感。太过密集的鼠群构成一条覆盖大地的绒毛毯,子弹便是长了眼睛想要避开也是避无可避。沖在前排的鼠群随着枪响立时倒下了一片。 然后地雷爆炸了,接着曲芸又用掉了仅有的三颗手雷。鼠群的死伤已经过百,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铺天盖地席捲而来的皮毛汪洋,而河边仍然不断有更多载着土拨鼠的木舟靠岸。 太过密集的鼠群越聚越多,让曲芸产生一种草木皆兵的错觉。仿佛一根草,一棵树,但凡接触了接受了土拨鼠大军的理念,都可以化形成他们的一份子。 「re sol- di re」 踏着同伴的尸体,鼠群终于冲到了眼前,却顿时被【坚定】无形的避障拦了下来。 「叛徒!」「异端!」「说谎者!」它们叫嚣着,挥舞手中的农具噼砍着看不见的避障。 0283 第三十七节) 曲芸只使用了一次【灵锤】便放弃了。法术的效力惊人,几十只【坚定】避障前的土拨鼠像是被拆楼用的工程悠锤车砸中飞撞在山壁上粉身碎骨。但这终究是九牛一毛。 【灵锤】本就是个法力利用效率极低的法术,倾尽曲芸全部潜能也不可能消灭漫山鼠群的十之一二。 所以她选择了不再进攻,全力维持【坚定】来拖延时间。这里地势险狭,能同时攻击到【坚定】壁障的同时不过五六只鼠。而这些攻击加起来造成的消耗也没有之前的一条狼大。 但坚持再久,终归也有法力耗尽的一刻。曲芸需要一个契机,不是螳臂当车的消耗,而是可以一锤定音解决问题的契机。 她始终没有忘记,这里是一个唯心的世界,看似源源不绝的大军只是一个意象,一种概念。而任何一个精神层面上的概念,都一定有其破解的契机。决定胜负的将不是储备有多少弹药和法力,而是能不能及时想到破解的法门。 隔着一层无形的单向墙,梅娴诗的银针上下翻飞,从眼睛,耳朵,咽喉,穴位一道道刺入前排鼠儿的要害。 只是她尚未筑基,无法凭空驭使法器,又没有康斯妮血脉中蕴藏的速度和专业技巧。即便以远超她年龄应有的冷静和效率战斗着,对于一场战争而言仍不过只是杯水车薪。 只是这时,苦苦运转法力支撑【坚定】魔法的曲芸却是眼前一亮啊,她等的契机来了! 黑白鹿登岸了。屠刀翻飞,她身边的鼠群顿时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只是随着她挥砍,自己身上也不断被四面围拢的鼠群刺伤。伤口快速的癒合,鹿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疼痛。屠刀砍杀一路,自己的鲜血也侵染着敌人的尸体洒了一路。看得曲芸心中抽痛。 随着杀戮,黑白鹿浑身恶毒的怨憎在这唯心的世界中扭曲了她身周的光线。宛如实质的压迫下,围着她的鼠群渐渐竟无一再敢冲上前去。 宝山的另一侧,一头顶着硕大而扭曲鹿角的大角鹿也追着土拨鼠冲出来,一头扎进鼠群的汪洋中。 她在鼠群中尽情撕咬着,比起黑白鹿的坚韧不屈,四面八方挥舞而来的工具农具压根就没有一把锋刃追得上大角鹿异常灵敏的身姿。 鲜血飞溅如提毫洒墨,以战争为画布挥洒出一副写意泼墨。作为一头鹿,她战斗杀戮的姿态更像是一条狼。 面前梅娴诗已经开始疲惫,刺入敌人身体的银针已经不再精准。原本的银针已经损坏的七七八八。这是针灸的用具,作为武器原本也并不适合大规模的正面战场。此时在她手中飞舞的已是备用的一套。只是鼠群依旧一个个悍不畏死一样前仆后继。 契机以至。曲芸立刻想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土拨鼠这种概念可能代表的意象,顿时心生一计。 「快跑啊!前面溃败了!」「打不过啦!跑得慢就得死啊!」「别担心,咱们靠后,现在跑来得及,后面那么多垫背的呢。」…… 此起彼伏的喊声在土拨鼠大军中四处响起。 【幻音】,这个作用于精神的一环法术显然也被这唯心的世界将作用数倍放大。原本通过奥术能量作用于目标精神,让其以为自己听到了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声音。现在却变成了直接让幻音实际在半空响起,每一道声音都可以被周围几百双耳朵捕获。 如果说鼠群是一个抽象概念,那么曲芸觉得对这一意象最贴切的形容就是那些顽固守旧,不能接受新事物又容易诱导的从众者。 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容易被煽动而盲从。以集体和多数派的名义压迫着异己党同伐异,又始终恐慌着自己成为被人压迫的少数派而战战兢兢。 这样的「概念意象」,弱点真的是太过明显了。 果然,撤退的动摇就像瘟疫一样在鼠群中蔓延,看似排山倒海的大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崩溃瓦解着。正应了一句「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它们以比涌上来时还要更快的速度四处逃窜着,一瞬间因混乱留下的尸体比云裳全队十几分钟里击杀的还要更多。 在奔逃的鼠群中,曲芸似乎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那是狼饱含深意的笑容。面孔一闪即逝,曲芸再也没能找到。在如此纷乱的战争般的场面中,也根本不可能靠听觉去锁定。 「芸芸,你看她们。」 梅娴诗所指的是黑白鹿和大角鹿。她们显然已经杀红了眼,不顾自身伤势体力对这溃败的鼠群毫无意义地砍杀撕咬追去。 「任姐,任姐!」曲芸边用徽章通讯唿喊,边向着离自己较近的黑白鹿奔去。 黑白鹿的屠刀举起,却终究没能对曲芸挥下。在她充满仇恨的瞳孔中,这是一头美到让仇恨不忍亵渎的生灵。 「……小芸?」 进入了【坚定】的影响范围,任棉霜终究接通了通讯。 「诗诗你来解释。」曲芸却没时间安抚任棉霜,她拼尽全力向大角鹿那边追去。能否追上大角鹿取决于土拨鼠奔逃的速度,康斯妮若是全力奔跑起来恐怕世界上没多少超人能追得上。 幸运的是,大角鹿追上一群土拨鼠,开始砍杀吸食起来。 「小妮子!康斯妮!住手!」曲芸疯狂使用徽章纹身唿叫着。但吸食大量疯狂的血液已经由内而外浸透她的身体,对于主人的唿叫她置若罔闻。 在大角鹿咬杀了最后一头土拨鼠,准备沖向另一个方向时,曲芸终于追到,一个伏地挺身都做不到的她只是全力冲刺过来就几乎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跳起飞身扑住了大角鹿的脖子。 而她,回头一口咬在了曲芸胸前。 随即便是一怔。瞳孔中的赤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 世上最甜美的血液的味道,是主人的味道。 曲芸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不算浅的伤口,深知她家小妮子一定自责疯了。 疼痛不属于一种感情,姑且还可以忍耐。于是她不顾还在喷涌的鲜血,上前一步将面前惊呆的大角鹿拥入怀中。 误伤了主人的鹿反射般向后闪躲,却被曲芸固执地搂住脖颈。 毛蓬蓬的鹿颈原来抱起来这么松软,只是很快被鲜血浸透。鹿顺从地站着任曲芸借力支撑自己娇小的身体,小心翼翼,连唿吸都没有,身体微微颤抖着。 梅娴诗这时从身后走来,在曲芸背上扎了几针止血。梅花鹿甄辉齐和黑白鹿任棉霜也都跟着一起围了过来。 除了明显不在附近的尹熙颐,云裳仙府聚齐。 0284 第三十八节) 随着众人聚集,琴声又一次响起了。 曲芸依旧条件反射地施展了【坚定】,于是这一次,环绕身周的各色鹿儿们也都各自保留了记忆。 琴声曲芸自然是识得的,预料之中正是ssworks的第五乐章:facades,外观。 随着琴声,每一个人,每一头鹿眼中,面前高大的形象在恍惚着转变着。那是一座高大的七彩宝山,也是一座疯子才能设计出的扭曲城堡;是一台硕大无比,每个部件都在精准运行的机械;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把红色外皮的沙发躺椅。 之后又是一大串那个中年男性富有磁性的语音。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但曲芸对比之前的记忆发现内容应该是与上一次完全不同的。只有最后依然是那个一成不变的结尾: 「……drei,zwei,eins。」 通过鹿少女的一片大脑,曲芸感知到时间越发紧迫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再响起的琴声closing——终章,就将是这场拉马克游戏无法抵抗的终结了。 一片大脑到底在哪?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在最后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还能够及时找到它吗?若最终失败,又会是什么样的「噩梦难度」惩罚游戏等在前面呢? 待琴声带来的乖离感退去,众人发现自己距离各自眼前回復原状的意象顶端处居然已然不远。随着琴声,距离终点的距离又一次被缩短了。 时间紧迫,短暂的休息后大家便开始向山顶前进。梅娴诗的动作很轻柔,曲芸自己不知不觉间伤口就已经被处理妥当。大角鹿不敢靠近曲芸,它有些胆怯地躲在其它鹿身后。但又不敢离开太远,只有在曲芸身边康斯妮才能保持着清醒。 但愿回归后万能的拉马克系统可以治癒被大量疯狂所污染的血统,不然这会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话说,这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到底是失忆了,还是之前直接就没能回归表世界? 现在回想,也只能记起上一场游戏最后那宏伟的太空场景之后就是一段让人昏昏欲睡的混沌记忆。 众人很快攀上山顶。 狼说的没有错,从山顶看过去,世界仿佛到了尽头。七彩宝山的另一面是空旷的混沌,让人恐惧而又迷茫。混沌之中只有一物,是一把顶天立地的冰锥。 在这里勉强看得到它的全景,但没有参照物,却不知道距离有多遥远。只有一种此物巨大无比,异常危险的直感。 收回目光,山顶本身祥云翻卷,丹鹤展翅,天马驰空,水清雾净,尽是一副祥和的景色。只是极致的美中蕴含着极致的危险,曲芸在树丛中看到一头梳着中分的,肥硕无比的猪。 当你凝视猪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是曲芸第一次见到猪。与猪四目相对的时候,她自由内心深处升起这样的感受,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re sol- di re」 刚刚抵抗过琴声还没来得及怎么休息,曲芸就不得不又一次忍受着法力亏耗的痛苦吟唱了【坚定】。鹿少女口中所谓的无法反抗,想必该是一种精神上的影响控制吧?那么在这唯心世界中被放大了奇效的防御法术或许能有所抵抗? 拉马克徽章的通讯是一对一的,至少目前的徽章等级还只能如此。曲芸无法同时把自己的意思用语言通知每一头鹿。所以她举起手臂,用即使是鹿蹄的动作也能让人理解的方式做了个「快跑」的姿势,随即转身奔逃。 梅娴诗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向另一侧分开跑去,康斯妮则下意识追在主人身后。任棉霜和甄辉齐还在愣神,毕竟理解一头鹿的手势确实不在正常人类的反应序列之中。 但无论反应如何,结果都是一样。 「站住。」猪对着这边开口说话了。 无论是向哪个方向奔逃的,还是愣在原地的,全都静止了下来。在这个世界里像作弊器一样的精神类魔法毫无作用。 真实情况远比预想要更加糟糕。不是意识清醒身体不由自主的行动,也不是被模煳了遵循猪的命令时的记忆;而是在清楚自己内心并不想要停下的同时,认为自己必须停下而主动停下了脚步。 一种在清醒状态下,连自己的意志也会被直接掌控的无力。 「让我来看看,真是一群漂亮的小鹿。不愧是我的女儿啊。」梳着中分的猪,露出下流的笑,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到笔挺的西服上。 「我们还有事情要忙,请问可以让我们先离开一下吗?」曲芸压抑着无力反抗带来的恐惧和愤怒,尽量礼貌地问道。面对猪淫邪的目光,旁边的梅花鹿已经颤抖到模煳了,身上的梅花都洒了一地。 猪只是冷冷地瞥了曲芸和甄辉齐一眼,无视掉他们向梅娴诗说话: 「我在寻找冰锥,可以帮我找出来吗?」 曲芸当然能看出,猪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满满的冷漠和厌弃。该庆幸它只是当自己不存在吗?幸好没有把自己当做敌人啊。不得不说,这头猪是曲芸至今为止面对过最可怕的存在。 若是悖影,还尚可以利用它的原理规则进行周旋和破解。但猪这种存在一旦对自己怀有敌意,只需开口一句话自己就会乖乖自杀。 梅娴诗的视角中,听不到曲芸与猪的对话,却从各自的表现猜出了一二。她完全无视了就在肥猪身后那顶天立地的冰锥答道: 「没有见过啊,若想寻得冰锥,何不去山下看看?」 谁想猪对梅娴诗的态度倒很是慈祥:「没见过啊,那还真遗憾。可惜没有时间再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了。我得赶紧回去,免得狼把我的鱼吃干抹净。就地取材做一个吧,这里正好有足够品级的材料。」 随即它换了一种略有些愤恨和残忍的眼光看向了任棉霜:「就由你来赎罪吧,从这里开始挖。」双足直立的猪用他的后蹄踏了踏脚下的地面。 黑白鹿的蹄子已经开始刨地,但一双鹿目却是望向曲芸。曲芸对她点了点头,自己也不清楚任棉霜的视角里是否能理解自己的意思。猪所指的地方泥土刚一倍刨开,曲芸就感受到一股惊人的魔法力量散溢出来。 那是不逊于自己获取的前两件材料的强大力量。 猪似乎还不满意,她的目光又锁定到了大角鹿的身上:「麻烦都是你惹出来的,不该表示一下谢罪吗?」 0285 第三十九节) 听到「谢罪」的字眼,康斯妮就是一怔,这恰巧是她此刻心目中最醒目的念头。 「来跳个舞吧,然后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猪的目光变得下流而危险。 曲芸听不到猪与康斯妮在世界另一个层次的交谈,她只看到身后的大角鹿颤抖地俯下身子,将前蹄伸向自己的身体。而那头肥硕的公猪则满眼欲情,步步向顺从的大角鹿逼去。 她无法承受向猪发起攻击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是猪想要对康斯妮做的事情远比预想的更加可怕,而她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无法催生,绝对不可以坐视不管! 「喂!让我们离开这里,这算是危急时刻了吧!」曲芸逃出鹿少女的一片大脑喊叫着。 一切顺利,大脑的第二次机会被用掉了,每一头鹿都只觉天旋地转之后眼前景色一变。这里是七彩宝山的脚下,或者随便各自世界层面什么意象的同一位置。 景色变化之前的最后一瞬,曲芸正见到黑白鹿脚下一大块泥土突然凭空消失,而那庞大的魔力溢散也同时消散开去。 完美的时机。 「哼!!!」一声愤怒的猪哮响彻云霄,整座宝山都在震颤。 无法即时用语言交流,曲芸做了个「跟上」的示意便跳上一艘足以承载云裳全员的木舟。之前围攻上来的大部分土拨鼠跑掉了,但仅仅死掉那些留下的船也仍然把河岸挤得密密麻麻。 「小蜥蜴!拜託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马上缠住公猪!」曲芸第一个联繫的是一直没有现身的尹熙颐。按本人所述,她之前一直是和猪夫妇呆在一起的:「还有,你知不知道drei,zwei,eins是什么意思?」 「明白,」尹熙颐心思七窍玲珑,没半句废话多问:「drei,zwei,eins,是第四帝国用的日耳曼语,三,二,一的意思。」 她果然知道。 曲芸听后心中却是霹雳破空,这世界的存在远比之前设想的更加特殊!游戏规则里当真没有废话,若是没能在这里得到手中的三件宝物,恐怕今生再无机会。不,应该说她们此时能进入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奇蹟。 嗯,三件,一上船任棉霜就把一大坨摄人心魄的黏土丢给了曲芸。 糖果小屋里,慈祥的母猪站在窗口,忧心忡忡地看着在森林中越走越远的丈夫的背影。 尹熙颐环顾四周,最后打开烤炉,狠狠把双手按在了里面的铁盘上。 「啊!!!」惨叫撕心裂肺。比起演戏,更多是真疼。作为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她可没法像任姐那样忍着皮开肉绽浴血奋战,也没法像康斯妮那样少条胳膊缺个脑袋一样嬉笑自若。 母猪受惊回头,见着尹熙颐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也开始对着窗外嚎叫:「你个天杀的死鬼老公!女儿要被烫死了还不回来!你要不要我们母女了!」 已经进入白雪森林很久的公猪听到震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猪哮一熘烟就跑回了家。哼哧哼哧吼道:「我就出门一下,女儿就伤成这样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公猪这么问,母猪也有些发懵。确实好好地吃着姜饼怎么突然就把自己烫着了?两猪视线一对,疑虑顿生。 然而比演技尹熙颐可不让曲芸半分,她可怜巴巴的丹凤眼立时滚落两滴硕大的泪珠:「人家,人家……还想吃饼干嘤嘤嘤。饼干烤得好好吃……饿……」 看看桌上烤好的饼干,果真被吃得一干二净。嗯,没毛病。虽然是鹿,但果然亲生的。 船上,康斯妮和任棉霜划桨,曲芸与梅娴诗单独沟通着。照理说这样的讨论至少康斯妮是该能参与进来的,怎奈距离着世界边界的隔阂她什么也听不懂。 拉马克徽章传送的是语音通讯,哪怕只能两人通讯旁人也可以在一边参与讨论。但在这唯心世界中充当翻译器使用后,哪怕坐在一起也听不懂身旁两头鹿的指向沟通。 「我们向这边继续划下去,可是离你说的『翻过第三座山』的任务南辕北辙了,无碍吗?」 「嗯,没问题,因为我想我明白这场游戏的解法了。我们现在回去依子开始的地方。 翻过第三座山本身根本毫无意义,山顶后面就只有混沌虚空。『一片大脑』可不在那种地方。鹿少女让依子翻过三山三河,为的应该就是让依子明白所谓『一片大脑』这个意象对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意义」 经过几次琴声之后,越早前经过的路程似乎被缩得越短。此刻她们已经来到了火焰山上。 「哦?什么意义?」 「是希望。这还是多亏小蜥蜴依子才想通。说实话,对于那琴声配合着低沉磁性嗓音的组合依子内心中是十分熟悉的。换成中文,就是三,二,一的意思啊。 『最后,你会忘记之前的一切。在我数三声后,你将醒来。三,二,一。』这句话是依子就父亲所有回忆中最深的印象了。 每次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而是温柔低沉富有磁性。配着的琴声也不是ssworks,而是他自己演奏的另一首曲子。你猜他反反覆覆说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 「猜不到,他为何在你入睡时对你讲话?」 「是了,你那一界里没有这概念。它叫催眠,一种不通过魔法道术,仅仅使用声光语言引导人放松,进而潜入甚至影响人内心世界和想法的心理学技术。」 「那你父亲是想要影响你什么?」 「不记得了,这才是依子最头疼,也是对那人唯一纠结的一件事情。当时依子可不懂守护心识的奥术。可惜三大法则生命不復,再没有机会去找那人问出来了。」 「我听说芸芸和令尊似乎相互敌视的?」 这种常人羞于启齿的问题对梅娴诗的世界观而言似乎是一种常态,她这样问起,让人感觉并无任何不适。 「别听她们瞎说,这事就只和蓝枫一个说过的。嗯……算不上敌视。三观不合,理想不通,所以彼此漠视而已。 那老傢伙整天想着隐忍,助人,这谁受得了?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自己和身边的人们有什么不同,简直就像这些土拨鼠一个样。 结果连自己的命最后都搭在大灾变时救人上了。讲真的,他故去依子是一点也不难过的,这种心情恐怕也就你能明白了。 和他相反啊,依子喜欢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生活。你该能看出,游戏里依子也极少喜欢扮猪吃虎隐忍爆发那种路数对吧? 享受游戏,让在意的人放心依靠,这样多好?当然,有了你们之后,依子反倒是有一点点能理解他喜欢为别人拼上性命的心情了。」 0286 第四十节) 梅娴诗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一双俊美如男子的明眸射出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曲芸自己却是一怔,怎么会在争分夺秒的游戏结尾讲这些平时都不会提起的事情浪费时间?随即瞭然,是世界属性的缘故放大了她的感性。 「回归正题。在依子生活的表世界,有一个叫做莫卧儿帝国的地方,他们在心理学这门科学上有着领先的地位。出于兴趣,依子小时候也读过不少莫卧儿出版的心理学专着译本。里面包含了这样的理论: 首先是人面对痛苦的四个心理活动阶段是:拒绝–封闭–反抗–接受。 然后,压迫性恐惧分裂症的四个阶段划分为:诱因–胆怯–憎恨–疯狂。这是一种由于长期或突然被强迫做自己不愿的事情,或进行不情愿的选择,缺乏心理疏导渠道而受到刺激,进而产生精神分裂病症表象的精神疾病。 事实上这是一种极端压迫下才会产生的病症。表世界的研究学者往往只能去到桑海等几个依然施行奴隶制的地区才能找到病例研究。 第三,催眠疗法若要生效,医师需要使用音乐和暗示导言诱导病患放松警惕,自愿放弃自我保护的心理隔离界限。 而书籍中记载莫卧儿帝国的法律允许警方使用强制手段和药物突破犯人的个体意识和心理保护机制,相应的「疗法」被广泛验证为可行。 最后,还有所谓的『冰锥疗法』。在我们的世界里,这是对上个世纪治疗精神疾病的额叶切除手术的戏称。大概的意思就是从病人的眼眶缝隙把一根冰锥刺入大脑,破坏前额叶让你胡思乱想的脑组织,疯子也就老实了。」 「这……和我们经歷的好像……所谓的世界归于混沌竟然是这个意思吗?」梅娴诗也有些恍然,但作为一个从一本书里走出来的女孩,她对这些推理并不难接受: 「因为拒绝所以幻想美好,那里是你旅程的起点。之后经歷的浮冰岛屿,火焰岛屿和阳光明媚诗情画意的七彩岛屿,就是面对痛苦时封闭,反抗与接受的过程了对吗? 而使她痛苦的诱因,就是爱?胆怯,憎恨,疯狂,加之理性的我和感性的你,正好是云裳仙府全员各自所处的世界碎片。好厉害,什么时候看破的?」 「听小蜥蜴翻译了引导词,结合琴声就唤起了一些深埋的记忆。那声音深沉的傢伙怕是个精神分析新手,总是喜欢为我们留下很多线索呢。 所以七彩小鱼的大脑指的就是希望,得以从冰锥疗法下倖存的希望。这才是鹿少女和游戏规则要我们去拯救的东西。之所以是「一片」,应该指得就是将要被冰锥疗法破坏的脑前额叶。 大脑中的这一部分是负责记忆与复杂思考的区域。失去了它,人就不是人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自然会归于一片混沌。 如果你也贊同上述推理结论的话,那么面对以治癒精神疾病为目的的催眠,你可想到我们这些精神世界中的存在能做些什么来应对吗?」 「嗯……消灭病因吧。」 「那么病因是什么?」曲芸说道这里语气变得稍有些严肃。 「是……我们。所以我们需要自杀?难道这一界中身死,并不会真的死去对吗?」梅娴诗反应超群。 修士的识海就位于大脑额叶对应的精神层面中,达到一定境界都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能快速的理解分析做出反应,就不是通过修炼能提升的了。 「不许自杀!三大法则生命不復,那是依子不能接受的风险。其实比起自杀这样的极端方案还有更好的办法:咱们藏起来。 不,猪的态度已暗示出来,病因并不包括爱和理智,所以是我们藏起来,而你留下。」 「我相信芸芸,留下倒是无妨。但你们可有合适的藏身之所?毕竟如果你的假设全部成立,那么心理医生所在的世界就相当于高出我们一个维度。这可不是普通地找个洞窟掩体藏身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的确如此,」曲芸嘆了口气:「这一路上依子都在寻找合适的藏身处,但那些洞窟,暗穴,建筑,以致所有适合藏身的地方全部都被暗中藏满了冰锥。印象中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不出所料的话,是狼那傢伙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才布设了种种陷阱。」 「那怎么办?还是要……」 「停,你这丫头长得玉树临风的怎么总想些阴暗的东西?怎么办依子自有打算。你只要做好准备,如果我们全部藏起来,而音乐最后一次结束后游戏却没有结束的话,后面的事情就靠你和小蜥蜴了。而现在,我们回去开始的地方。」 fa lei fa lei fa lei……do fa do fa do fa……sol do sol do sol do…… 曲芸话未落,琴声便以如期而至。ssworks的第六乐章closing终曲持续六分半钟。改变了配器,但旋律与首章opening如出一辙。 缩短的了几次的距离之下,她们此时已经来到了彩虹桥上。曲芸在自我暗示下条件反射地施放了【坚定】,因此大家都没有受到最后的琴声多少影响。她们开始奔跑,曲芸和梅娴诗分别用徽章依次联络剩下的队友简述现在的状况。 冥冥之中狼的声音开始在世界之外响起,接着琴声渐至结尾。曲芸砰地撞开糖果豪宅的大门,一路狂奔冲进关押着鹿少女的地窖。 鹿少女依然被锁在原地,仔细观察却会发现缝住鹿眼的线不见了,只是她还未睁眼。鹿耳抖动,似乎听到了曲芸她们到来,鹿少女便开口问道: 「回来了啊。你们找到『一片大脑』了吗?」 「还未,但我想我们找到了拯救它的办法。只是得用掉你那『一片大脑』的最后一次帮助了。」 「请随意,是我该抱歉让你们代劳我的工作。这一路上,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现在一切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多谢。」 「好,依子从你的世界取了几样宝物,这里便还几本书给你。把它们藏好,好好学习,最后会拯救你的将是它们。请记住,女孩子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还有,依子的名为音乐家,我们的团队叫云裳仙府。希望日后还可以在其它的世界见到你。你的世界很美,依子喜欢这里,请不要让它归于混沌,再见。」 在ssworks:closing的最后一小节之前,曲芸祭出鹿少女的一片大脑并许下最后的愿望。 「drei,zwei,eins……」 0287 第四十一节完) 写字檯,书柜,摇椅,立式自鸣钟,联排的沙发…… 面积不小的房间显然经过精心布置,各种实木陈设上盖着的花边布帘和软垫让房间显得温馨而让人放松。 其中最显眼的,是糖果纹饰的地毯正中那一张红色的沙发躺椅。 躺椅上正躺着一个身着洋装的少女。她的体型那么瘦小,缩在宽大的躺椅上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猫。干瘦得宛若营养不良的体型和身上漂亮的新洋装相比显得十分违和。 女孩五官精緻,双目紧闭。面孔却在微微抽搐,好像睡梦中经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过程似乎有些不顺利,无论是诱导还是压迫,令媛的牴触都很强烈。如此固执而狡猾很难想像是一个孩子的心智可以表现出的,可以说是我至今为止所有病人中最有趣的一个了。 但疗程到此为止了,之后我们会进行一套完整的鑑定测试。无论是依然保持着病态的性取向,还是之前屡次治疗中逐步暴露出的暴力倾向,自残倾向,甚至只要有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表现在测试中暴露,我都可以合法为她进行手术。」 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从少女面前的另一把沙发上坐起身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医生手边茶几上放着两台老式录音机。一台播放的磁带已经到头,上面写着「催眠引导:ssworks」;而另一台则正在录音。他起身的同时,顺手将两台录音机全都关上。 「不是说精神治疗需要患者放松吗?要我说,过程不顺利就是你那件白大褂惹的祸。你们心理医师那什么委员会迟早该禁止穿白大褂接触疯子。」联排沙发上,一个满身赘肉的女人抱怨着。 「住嘴吧!女儿变成个喜欢同性的疯子,我看八成就是被你遗传的,你们这些不列颠人全都有玻璃取向的基因。」站在窗口的男人转过身来:「注意,我们是有身份的人,这里是我光荣伟大的祖国,不要在公众场合撒泼。」 他梳着油光锃亮的分头,叼着菸斗吞云吐雾。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肥胖身材将专门订制的特大西服撑得扣不上扣子。很显然,这位在最近一段时间体重又有增长。 在整个治疗期间,他一直痴迷地望着外面的街道。人群正在游行,佩戴着工人党的袖标,高举着元首的头像。有轨电车和富人老爷们乘坐的马车全都停在一旁为游行队伍让路。 「我现在很想知道那个教她学坏的贱人在哪,」肥胖的男人说着凑到医生身前。后半句话变成了耳语:「两个女孩都是我的,只有钱归你。若是破坏了我们的协议,对谁都没有好处。」 「哦,少校阁下。您完全不必担心,那孩子可没有令媛这样显赫的身份。对于一个没有家人的社民党徒,一个把头髮染成五颜六色的女流氓,即使委员会都不会插手一位有信誉的精神医师所下的诊断。 人现在关在隔离病房,已经预约好下周进行手术了。对待取向不正常的垃圾,一根冰锥就是最好的仁慈,愿神保佑我们,」医生说着,也把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 「一周后,你就可以得到两只任你摆布的乖巧宠物了。相信我,你花的每一个马克都物有所值。」 肥胖的女人艰难地俯下身子观察逐渐转醒的女儿,并没有听清窗边两人压低声音的几句。她嫌弃地对沙发上的女孩撇撇嘴道: 「这样不会画蛇添足吧?就是因为你们坚持要使用什么冰锥疗法,那些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傢伙才会开始关注我们的女儿,这手术还要花一大笔钱呢。要我说,直接把这不争气的孩子送去疯人院隔离开,等战争结束了再处理啊她的问题啊。 如果治疗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不会影响你在军队的声望吗?不是说过不久就要上前线去和东边开战了吗?」 「住嘴!这是最高机密!」分头的胖子暴跳,随即看了一眼医生后强做平静:「女儿被发现是个疯子,已经让我被同僚们彻底耻笑了。这件事必须在我离开前办好!要是之后不小心被她们两个逃跑了,我们家族的荣誉才是彻底完蛋!」 胖女人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随即低下头:「嘘,她醒了。my deer,去和医生再做一遍检查。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治疗的办法,让你的精神和取向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医生听了撇了撇嘴。「正常」恐怕不可能了,但「乖巧听话」却是没问题的。这不正是您丈夫需要的吗? 小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目光中既没有信任依赖也没有恐惧和憎恨。 胖男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治疗还是有效的,这一次女儿听到母亲的话再没有疯狂挣扎反抗。他喜欢这份顺从,顺从的女孩才是好女孩。 只是没过几秒,他肥硕的面孔上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我们也该是时候给女儿换个名字了。既然你已经和家族划清界限投奔帝国的怀抱,小鹿这个英文名字已经不再合适。她需要一个新的德文名字。毕竟我们正在开战。」 夫妻俩低声争执着,而医生已经在房间另一角的办公桌后开始为这个名为小鹿的女孩做最终的测试。 医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小鹿:「很好,很清醒,好像忘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医生:「和我说说你理想中的恋爱对象。」 小鹿:「我还小,现在不该想那些东西。不过如果为以后考虑,我希望是个高大威勐的人。这样才能让高贵的血统得到延续。」 医生:「请从这些颜色中选出三个你现在最喜欢的。」 小鹿:「黑,白,红。」 医生略微压低了声音:「你对你的父母怎么看?如果觉得他们对你不好,你可以信任我说出来。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护你。」 小鹿却是坦然回答:「我很爱他们,我之前好像病得很重,是他们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让我最终得以康復。当然,这也要感谢您。」 医生皱了皱眉:「五十六乘以七十二等于多少?」 「四千零三十二。」小鹿只思考了五六秒就脱口而出。 一张照片被推到小鹿面前:「你对她有什么感觉。」 照片上是一个头髮染成七彩颜色的女孩,穿着疯人院那种袖子从前胸交叉缩在背后的束缚衣。拍照时她被绑在金属椅子上,流着口水,头上套着电击治疗的铁盔所以看不到眼睛。 小鹿微微皱眉,似乎想了想后回答道:「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她这样我很难过。但她应该是生病了,希望你们的治疗能帮助她早日康復。」 …… 小鹿的声音始终冰冷清澈,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在里面。半小时后,检查彻底完成。 「我不得不通知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的催眠治疗出乎意料的成功,你们的女儿已经完全正常。没有暴力倾向,没有自残自闭,没有反社会,也不再受到畸形爱欲的困扰。是的,她被彻底治癒了。」 医生说出来时,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科学是相信数据的,他拼命忍耐着不要在少校面前露出得意的笑容。 「太好了!」肥胖的女人欢唿。 「什么!」更加肥胖的男人用一种你特么在耍我的眼神恶狠狠盯着医生。 医生苦笑:「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可能在康復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强行为病患进行冰锥疗法。但至少她还在您的监护下,之后怎么处理就是您自己的事情了。而对另一位的处理,我保证完成约定。」 同性恋这种疾病在众多精神科症状中可是最难治癒的之一。这是一次奇蹟般的催眠治癒。录音和问卷将为他在学术界带来巨大的声望,甚至去集中营主持实验的机会。医生可不会为了少校那一点比寻常多几倍而已的诊费破坏掉记录,即使他可以做到。 一家三口离开了诊室,夸张的体型差距让人很难把他们联想成一家人。 随即那男人突然一个人转头又开门进去: 「你那什么测试,我也听到一些。不过就是一些问题而已,你不会被她骗了吧?」胖少校不死心问道。 医生却是肯定地摇了摇头:「心理学的测试讲究信度,效度和敏度。全部通过实验合格才可以投入临床使用。我的问题里包含着很多陷阱和意思重复的验证题,除非受过专业的训练,否则任何有意的隐瞒都会被拆穿。」 门外,少女如机械般平静的面孔突然露出一丝狰狞,眼眶有些湿润。但这表情一瞬即逝,立刻被嘴角挑起的一丝邪魅笑容代替。 是曲芸脸上常会见到的那种狡黠,几乎一模一样。 在没有任何人关注的角度,一团无形而微弱的气旋在女孩的手指间生成。 0288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一节) 我叫蒋寿楠,今年十七岁,现在缘聚缘断咖啡馆做服务生。 我爱我的工作,不仅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包间服务的员工,更因为这样使我可以陪在「老闆」身边。 缘聚缘断没有包间,所谓的包间,是一间只有「老闆」贵客才能进入的密室。包间中的谈话全是军政要事,甚至还有关于超人的秘密,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让普通的临时工进入。所以不知道「老闆」是怎么弄的,包间的门,除了指定认可的人员外别人都根本无法打开。 在店里,「老闆」身边除了女官和保镖外就只带了我一个贴身丫鬟。店员都是从不同渠道随机找来的临时工,「老闆」认为只有这样才有真正开店的感觉。我不是什么经理领班,却是唯一每天从中午开店到半夜关店始终留在店里的人。只有每个月最后一天有下午半天的休假,就是今天。 作为一个在深宫长大的女孩,我习惯服务时对客人察言观色。客人会因此欢心,给我金额吓人的小费,店里的同事们却因此觉得我心机深重。事实上,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不被允许拥有财产的。 小女蒋寿楠,是一个远比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要单纯得多的女孩。 他们整天凑在一起,会聊着游戏,小说,考试,毕业,就业,成亲,买房,宠物……而我,每天唯一关心的事情就只有主子的心情。 嗯,十几年了,还是主子叫着顺口。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个贴身丫鬟,在几十个别离宫的姐妹中,我没有任何特殊。如果有,那就是特别幸运,幸运的成为唯一一个被主子随手选中带出宫来的。 主子天性温柔儒雅,一向对女子出奇的好,即便我这样的婢子也不例外。于是从此之后我便幸运不断。可以随侍主子身边朝夕相处,她还在离店不远的双密小区为我置办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我作为宫婢是不能拥有财产的,房子签在女官的名下,但实际就是为了给我一点独居的空间。 主子喜欢开店的游戏,很多人妄议这是一种逃避。陛下龙体欠安,朝堂风云翻涌。不仅一些居心叵测的逆贼,就连手握大权的重臣元老们也喜欢把主子和她那天赋异禀显现出真龙血统的妹妹相提并论。 但龙女殿下似乎有什么隐情,我也是来了缘聚缘散后,才知道殿下始终坚持必须得是主子承袭那个位子。而主子最是不喜争斗,那让无数逆臣贼子朝思暮想的位子,姐妹俩却因互相推让吵了一架。 于是趁着大灾变禁宫被毁,主子顺理成章般带着我离开了。随之而来的地震和大火让我失去了十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主子却只随手带了我一个出来,留下了更多彷徨失措的身影。 当然,这些不是我一个下人可以妄言非议的,只敢像现在这样自己心中悄悄想想。 我只知道她没有错,主子从来都不会错。虽然大逆不道,但她不想要的,我希望任何人都无法逼她去做。 为了店开得像样,她命我唤她「老闆」。所以我改口了,尽管近一年了还没有习惯,总觉得这称唿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 主子今天很高兴,因为她最喜欢的妹妹又来拜访了。所以我也很高兴,用主子珍藏的,据说「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咖啡豆为她们磨了这壶咖啡。 …… 无比神秘的包间门突然打开了,老闆娘霍别璃探出身子,正看到蒋寿楠端着咖啡过来,随即便是温心一笑:「小楠,去前面吧。新来的实习生又迟到了,你去顶一会。」 「是,老闆。」 虽改了口,蒋寿楠还是改不来宫里答话的规矩。正经咖啡馆里哪有这么一板一眼跟老闆讲话的?霍别璃苦笑着接过托盘转身回了屋。 「都说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身边的人都这么一板一眼守着规矩乖巧得很,怎么偏偏就你这个主子没心没肺我行我素的?小楠吗……她叫什么来着?」屋里龙女霍碧薇听了蒋寿楠的答应,便调笑道。 「蒋寿楠,」霍别璃苦笑:「确实是个相当乖巧的孩子,当时急着出宫只是随手带了一个丫鬟,现在却处出了一点感情呢。不过我们今天不吵架行不?跟姐姐说说游戏里的事儿呗?听说你们之前看好那个潜力新人要被人算计了?」 「行行行,你就惦记着游戏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瞎操心,说了多少遍这一块交给我就行了。」龙女相当无奈。 「要不……把我们的责任换一换?」霍别离试探着问。 「只有这个免谈,」龙女立刻板起面孔:「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就算现在换你来也来不及了,反而多生事端。治国安民,我不是那块材料。你就等着安心当个女帝,好好活个千秋万载吧。」 霍别离嘆了口气,从妹妹脸上移开视线,眼中满是寂寞。而龙女则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姐姐,随即柔声道: 「还不是臧王府里那些别有企图的傢伙?虽然我始终搞不清楚他们图个什么,但这次绝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云裳仙府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人一个都没少。 子衿早上刚从域回来,你能猜到?云裳居然一场游戏反超直接跳到潜力榜首,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随后去莫比乌斯大厅查到有人使用九级权限强制云裳连续游戏,且选择了将每位队员隔离的模式。那可是一万能量点!我们无法查询出手干涉的队伍,只可能是同级的两支了,剩下的就无需多言了。 榜首啊,我再要关注,李宗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说实话,除了那个团长音乐家,剩下那几位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几乎不敢相信就连他们中完全没用的废物都能存活。 不,能独立倖存于恶意干涉的游戏,他也绝对不是废物了。之前连我们也似乎小看了云裳的每一个人物呢。 至于音乐家,她走的和我一样的道路,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学得了超复杂的附魔本事。往后域战她愿不愿意帮忙,能起多大作用我不敢说,但这孩子绝对会变得超富有是毋庸置疑的了啊。 只要她够勤快,云裳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九州分界组能量点总量前三的队伍了。 反观霍鑫?那小子,至少花了一万点干涉云裳的游戏,现在的局面恐怕他得哭惨了。我之前就在这个房间中劝过他不要小看潜力榜新秀,结果……呵呵,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罢,龙女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似是对霍鑫?并无好感。也只有和姐姐独处时,她才会收起冷酷端庄的外表,露出自己俏皮的一面。 「公主殿下,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望慎言。」 呵,正说他呢当事人就来了。 0289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节) 推门进来的正是龙女推测中的罪魁祸首霍鑫?。 只是这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气急败坏,依然一副温文尔雅从容有度的模样:「给公主殿下请安了。我对我家音乐家小姐的爱慕可是真心实意的,追求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还请殿下万万不要怀疑。 虽然我确实觉得她身边的人配不上她的出身,但若说有意加害,我又哪里拿得出一万能量点呢? 这些话若是传到那音乐家的耳中,恐怕得有好事之徒让殿下在陛下面前担起挑拨臣子不合的罪名了。您知道的,他老人家万事以和为贵,最忌讳这种事情。」 「呵呵,」龙女哂笑:「好一副伶牙俐齿,可惜我不是父皇那样的老好人,若要让我怀疑你们谋逆,我可不需要什么证据。一道『莫须有』的罪名外加五千能量点,就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你的问题。」 龙女声音淡雅,却说着冷酷的话。这才是她平常展现出的样子,也同样是她真实的另一面。 「九州团……十级了?」霍鑫?震惊。 五千能量点,正是强制低级团队与自己同场游戏的价格。 「快了。」很可惜龙女唬不住只能道出实话,毕竟人家去莫比乌斯大厅查一下就知道了。若是曲芸在场,一定能看出龙女得意之下掩藏的无奈。 一旁自顾自喝着咖啡的霍别璃却是更加细心一点:「你刚才提到音乐家的出身?我记得……」 「嗯,没错,」妹妹龙女接过话来:「我们仔细调查过她的家事,但有趣的是,她的父母和祖上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原本我还以为是资料在大灾变中流失的缘故,可你这么说,看来是比我们多一些消息了? 父母祖辈死后,将拉马克世界相关的遗产留给子女,导致表世界子女主动或被动进入拉马克游戏,我们叫它隐世家。你有证据证明她是隐世家出身?」 「她的实力增长太快了,一个半新人,单场获得积分全域第一名。征服悖影的【系统守护者】也就算了,毕竟我们都知道这个成就的存在。但【游戏征服者】是什么玩意?你可听说过? 这样还需要证据证明她的出身吗?隐世家出身的玩家有不少带着大量宝藏或者惊天秘密。你不觉得此女的进境,很像是这样的情况吗?她的成长速度,就连代代主动接引子女进入游戏的显世家也望尘莫及吧?」霍鑫?言之凿凿。 「你对显世家的事,似乎也很了解嘛。莫不是你成为玩家不是偶然?无怪啦,恰巧在最合适的年纪进入游戏,一路顺风顺水,长时间霸占潜力榜首位。这样看来,你自己才是新的显世家传人了吧?」 不知不觉间,龙女的双眸已经立起了青色的竖瞳,威严的气场瀰漫出来。正在大堂做咖啡的蒋寿楠浑身一抖就把杯子打碎在地上。原本就只有三桌的大堂里一半的客人突然从椅子上栽倒。 「这可万万不敢乱讲。吾祖父在三年饥荒时广散钱财救济灾民,为朝廷鞠躬尽瘁才在仙逝后追受封号,怎么可能做出背弃朝廷的事情? 臧王一支非大庸龙脉嫡系,却实属亲族,又怎么可能做出私下组建显世家这种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事情?公主这么说,我可是冤死了哦。」 「你能记得大庸还是姓霍的就好,」龙女渐渐收起了身上惊人的气势:「我要去域里买点东西,顺便查一些事。姐姐不喜欢被打扰,你也请回吧。」 没有愤恨,没有卑微,霍鑫?依旧从容地微笑鞠躬:「微臣谨记。」 同一时间,云裳仙府的团队空间中,所有人乱糟糟吵成一片。就好像被一个人丢到孤岛上生活了一年一样,每个人都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宣洩。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五分钟,直到现在才渐渐平息下来。 「说够了?」唯一没有参与喧闹的梅娴诗微微一笑。 「抱歉,应该是上场游戏影响下的后遗症,」曲芸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无比羞涩。随即马上招唿还站在一旁的米莎: 「请帮我们检查一下上场游戏对精神的影响是否可以被拉马克系统的治疗去除。还有最关键的,小妮子的血统是否可以纯化回来。」 相对于游戏中漫长的体验,团队空间从曲芸她们传入游戏只经歷了极短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韬略团和生存精英团没有召唤米莎,她便留在这里等着曲芸她们回归,她喜欢和她们在一起。 「上一场游戏场景特殊,你们的精神健康,不需要治疗。我已经帮你们检查过了,至于刚才的情况,应该是习惯了受到某种感情支配的幻觉性后遗症,很快就会消失。 至于康斯妮小姐的血脉,也和你们的精神问题一样,完全纯净。她在游戏中吸食的血液并非能够左右她血脉变异的真实血液,而是一些思想和意识。或许会在某些时候产生一些微乎其微的影响,但不用担心影响健康的。」 曲芸终于松下一口气:「米莎,可以解释一下上一场游戏是怎么回事吗?从获得的成就看,依子在游戏中的推理都是正确的。只是我们怎么会就这么进入游戏了? 一般不是要间隔两周左右才会开启下一场游戏吗?我们都没有上场游戏后回到表世界的记忆,是我们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做了手脚,还是上场游戏真的是没有间隔开启的?」 「抱歉,是米莎的错。你们突然就被强制启动了第二场游戏,我都没来得及通知你们。答案是后者,你们没有失忆,只是在救援抉择游戏后直接被摄入第二场头脑迷踪游戏。」米莎低着金属球大脑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曲芸:「不是你的错……应该吧。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米莎:「有应选者使用拉马克徽章的权限,设定了你们上场进行游戏的一些具体条件,然后游戏便紧接着开始了。」 曲芸:「操作者的情报,操作的内容,我可以买到吗?」 米莎:「抱歉,这是需要九级徽章才能进行的操作。米莎无法向你们透露更高级别团队的情报。」 曲芸长长的睫毛向上一挑,心领神会:「多谢你的心意,剩下的依子自己去域查。」 0290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节) 「下面依子要去域一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你们若是没事就自己学习或者先回去云裳阁吧。甄辉齐,你跟我走。为了离开游戏一味地积攒能量点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这次是有外力干预,但也不能保证以后的游戏不会出现类似得不到我们保护的情况。你的能量点还可以留着,但进化点不用也是浪费,我们去买一个适合你的基本款进化图谱,依子出点数。」 对曲芸来说,谁出点数是一样的。因为最后还是得两人合资买下战场诡术师的情报。她现在替甄辉齐出了点数,到时候情报上甄辉齐多出一点就是。现在让他一直积攒点数下去,就是保留一份希望,这便是曲芸温柔的一面。 甄辉齐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他原本是真心打算在神一样队友的庇护下攒齐点数购买战场诡术师的情报然后直接脱离游戏的。 这也无可厚非,他不是对云裳没有感情,只是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眼中,作为一个累赘尽快脱离游戏才是对团队实力最大的帮助。哪怕离开了游戏,同生共死的经歷所建立的友谊也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拆散的,不是吗? 但正如曲芸所说,这样下去确实行不通了。神一样的队友乐意放任他划水躺赢,但却没办法避免他独自面对危险的情况。甄辉齐知道曲芸是对的,自己必须开始自强了。 「小齐放轻松,云云很擅长发挥身边每个人的作用的。只要肯努力很快就可以成为可靠的战力的,你看任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一次,要轮到我们了。」尹熙颐笑眯眯说完,做了一个努力握拳的姿势。 「哦?看样子你是有了什么安排?」曲芸看向尹熙颐,她原本打算去魔鬼音叉的自由集市时顺便为她寻找些防身抗打的宝物。 之前讨论团队分工合作以及每个人进化方向的时候,曲芸记得尹熙颐励志成为一名刺客方向的玩家。而根源除了遗留自童年的幻想,更多还是来自她实际的梦想,也是一直以来的目标:通过自己的力量来获取尹氏财团继承权。 在接触到拉马克的世界后,聪明如尹熙颐自然清楚尹家的财富势力不过凡间浮云。真若为了权财,只要踏踏实实跟着曲芸在拉马克游戏闯出名堂自然水到渠成,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但尹熙颐的执着显然和权财无关。就算比不上梅娴诗的超然,她至少也和曲芸一样对这些身外之物相当豁达。常人想要的,她早都拥有了,从小便是如此。而她所执着的她自己始终不肯承认,在曲芸看来很简单:被父亲认可。 尹熙颐为人八面玲珑,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同伴中很少有人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梦想有着不输给她们任何人的欲求。曲芸一点也不懂亲情是什么东西,但她可以理解尹家养蛊般的教育理念下,这位外表温文尔雅的女孩强烈证明自己的因缘。 和自己不同,她的父亲还在,她始终是想要亲情的。 可至于实现梦想的方法……在曲芸看来尹熙颐的逻辑似乎是有点奇怪的。毕竟二十一世纪了,靠刺客一类的手段谋权怎么看都有些过时。况且她娇贵的富家小姐身子,哪怕本人能承受刺客训练的种种辛苦曲芸还是会相当心疼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拉马克游戏。若她真能修炼有成,那么云裳仙府未来的行动策略将增加很多有趣的变化余地。而且,这不正是她立志为同伴们实现的梦想之一吗? 「嗯,之前一直在联繫的,去桑海之心训练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以投资人的身份去参加训练,他们会很重视,也会保证我的安全。现在是完成计划的时候了。保持联繫,拜~」说着,她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模样,在团队空间淡出消失。 尹熙颐比曲芸有更丰富的经验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来不需要像其它几位一样让曲芸操心。年仅21岁,和弟弟分别从家族接手了考验性的分公司后,她也展现出了让人惊嘆的商业手腕。 这让曲芸不禁联想若是世上没有超人,没有拉马克游戏,小蜥蜴这样的人物当了杀手恐怕光凭这无懈可击的笑容就能杀死很多人了。 尹熙颐的身影化作光粒消失后,日常版的任棉霜弱弱举起了手:「芸芸,你走之前,我还有点事想问一下。你要是不方便,不说也不要紧的,就是那个……我无意中查了一下,真的是无意的…… 就是,在那些魔法普及的世界里,所有人中大约有三成有成为法师的潜质。而这些踏上法师修习一道的褐袍学徒们,只有一半在有生之年可以进阶白袍。他们需要的平均时间是,十年……」 曲芸嘴角弯弯,回答道:「任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说的这些入门知识我们都知道啊。你该清楚依子对自己人是百无禁忌的,想问什么,勇敢一点,直接说出来。」 不知为什么,日常版的任棉霜总是让她忍不住格外温柔。 任棉霜似乎从曲芸的笑容中得到了一点信心,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学习魔法是知识积累的过程。小芸你明明是人类,没有康斯妮那样血脉传承或者娴诗那样吓死人的歷史背景,为什么可以这么快进阶呢? 我一直觉得,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解释的程度了……我只是想,如果小芸有什么诀窍,是不是可以……」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又微弱下去。如果自己变强了,甚至有一天变得比小芸更强,她确信依然会拼尽自己的一切来保护她,报答她,甚至依旧依赖她。 但是她却不敢确信小芸是否愿意看到自己变得比她更强。毕竟现在她是队长,需要每一个伙伴,甚至未来可能加入的每一个新成员的拥护。 在任棉霜的经验中,拥有过于优秀的手下在任何一个上位者眼中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她见过黄老闆的人就有因为太过聪明让他感到威胁而消失的,其中就有差不多和她一起被抓去的好姐妹。 所以,刚刚问出口,任棉霜就有些后悔了。她相信曲芸不会像黄老闆一样迫害自己,但她不能接受自己和她之间产生隔阂。哪怕只有一点,也是绝对无法忍受。 0291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四节) 只是她却没有意识到拿黄老闆来和曲芸比真的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曲芸对自己人明显是半点心眼也不会留的,她很坦然地回答道:「哦,这个啊。确实有诀窍。之前一直没有讲过,是因为恐怕对你们没什么帮助。每次游戏结束,依子都会有效利用能在拉马克空间学习的每一分钟,同时学习五六种【知识】。 自从上次进阶时完整体验过跃维之后,依子发现自己的意识可以在一个更高层超然的角度俯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应该是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开发产生的进化效果。然后便试着让自己进入这个状态来学习,发现果然可以同时学习多种【知识】。 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对电脑屏幕时,打开多个窗口同时看视频。别的法师看一部电影的功夫依子看了五六部,在通过积累知识进阶的奥法一道自然会变他们快些。 只是任姐你走的是身体方面的进化,哪怕能像依子一样掌握更多知识,恐怕对你实力的提升也不会啊有多大助益呢。」 出于自身的经歷,任棉霜难免对人性的考虑更复杂一些,却忘记了曲芸这货从来就没把自己放在强者的地位上考虑过。 只是她的方法确实不具备可复制性,每场得有巨额的奖励点数支撑购买各种【知识】就不说了,单就超维的视角这个条件便不是任棉霜有办法尝试的。 坦白讲,每个人的进化道路不同。任棉霜走的身体能量路线,哪怕在现在的基础上顺利越过显径,再迅速突破点光,攀途,最后到了完全跃维的初开境她也不可能做到曲芸现在的操作。 再退一步,就算从域中淘换到什么宝物能帮助任棉霜体验法师向的高维视角,同时欣赏理解记忆电脑屏幕上的五六个窗口不同的影片也不是她能做到的。 这就是赤果果的天赋问题了。万千宇宙不知多少亿的法师,却需要平均十年时间进阶白袍,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这些难以逾越的天堑主要源于进化体系导致对世界的视角不同。如果能进入更高的境界,也许她有朝一日可以尝试,但考虑这个问题对于提高自己现在对团队的作用是毫无意义的。 「任姐其实不必担心。任何道路上专心致志的人最终都会胜过心猿意马的傢伙。依子心中只想搞出些大秘密,要你们都能实现梦想,要玩得开心。所以最后你的实力将远远把我甩在后面是几乎确定的事情。 你一直想要为云裳出力,努力锻鍊,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更希望你能放轻松一点,陪我享受游戏乐趣。不过如果这是你梦想的一部分,我也会十分乐意帮助你让这一天早些到来的。」 曲芸语气轻佻随意,但任棉霜却注意到,久违地,她用了「我」来自称。 「还有就是,任姐你着眼的只是普通人成为法师的比例。可你统计过那些红袍大师,甚至黑袍贤者们升阶白袍所用的平均时间吗?」梅娴诗补充道:「难道你觉得芸芸会止步于白袍初级法师?」 梅娴诗向来少言寡语,可一旦涉及到「进阶」,「修行」一类的话题,她总是会相对热衷起来。 「不不不,当然不会,」任棉霜连连摆手,心中却恍然大悟自己理解中的问题所在:「小芸已经帮助我很多了,剩下的,就让我用自己的办法来努力吧。」 任棉霜知道自己的办法总是很笨,但坚持的过程让她感觉到踏实。 「行,那我们走了,晚上回家见。」曲芸仿佛一点也没看出任棉霜心中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一样,挥挥手扯着甄辉齐钻进了通往域的大门。 域。所有潘洛斯阶梯起点和终点的传送广场上,一个高音谱号勾着一把里面下着雨的伞蹦出了传送门。 这次来域曲芸有很多事要做,但首先一件还是帮助甄辉齐选一个有助于保命的进化图谱。 这货之前被人用一颗清咽润喉丸骗光了能量点,也不知道这连续两场游戏下来攒下了多少,应该够一张基本款的进化图谱了吧?实在不够也可以替他贴一些,毕竟关系到团队实力的短板,相信其它女孩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所以两人一路来到了魔鬼音叉。 按尹熙颐的话,曲芸算是每天浸泡在知识的泥沼里,这眼界也不是盖的。自由市集一圈转下来,很快就根据甄辉齐手头的能量点挑出了三张合适的图谱: 【核心晶盾】:一种科技向异能侧进化图谱。以特定的顺序进化大脑空间定位区域,进而在脑中进化出一枚晶核。通过学习和计算,可以使用晶核提供能量在体外一定范围内制造一片能量护盾。 这张图谱的优点是所制造护盾的范围,形状,韧性都会随着进化而增长,比起单纯的护体进化有更强的开发空间。 而对于甄辉齐而言,缺点也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偏向于智力的进化方向。他将需要坚持学习大量的能量学物理学材料学知识,才能满足以后进化的持续性需要。这显然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巨角大兜】:这个进化方向相当霸道,结合了甲壳类昆虫的基因进化出坚硬的外骨骼和惊人的力量。体内的肌肉也会随着进化的发展逐步转化为昆虫的横纹肌。 这类进化大多带有改变肌肉储能单位的效用,并不会出现力量比例随着体积增长而减小的问题,所以十分实用。 优点和缺点也同样明显。任何带有昆虫类基因的进化图谱都会具备和良好的适用性可持续发展性。当图谱进化到尽头,往往拥有无数条再进一步进而开拓出新的道路的可能性。 然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外形越来越远离「人类」的定义。即便是经过前辈玩家们千方百计的修正,最终也不过仅能保留下来一张人类的面孔而已。 【摺叠髀楗】:这是一个专门针对腿部进行的局部进化,通过改造骨骼形态而产生更加的肌肉利用效率,进而产生惊人的跳跃力。 这种跳跃力不仅在于原地起跳所能达到的高度和长度,在进化达到图谱尽头时还将可以,短时间内连续发力跳跃。逃跑的效用自不必说,还可以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产生极大优势。 优点是这是所有合适的进化图谱中最便宜的一个,甄辉齐自己的点数就足够支付了。由于低廉的点数和较低的局部进化程度,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图谱尽头髮挥保命效用。 同时这项进化很容易和大多数其余进化对接并存而不产生冲突。对于志在尽快离开拉马克游戏的甄辉齐来说似乎是个量身定做的选择。 缺点同样是这张图谱将会很快走到尽头,尤其是对云裳仙府的得分效率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可继续发展的余地。还有就是即便进化到尽头,除了逃跑也没有其它用处了,对团队可以说毫无助益。 「就是这些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进化方向吧。三张图谱各有优劣,上面也写得很清楚。无论你选择哪个都没问题,先挑着。依子去收下上次寄卖的货款再来给你支付。」 看着雨伞真的斜靠在地上开始对比图谱思考起来,曲芸才一甩符尾安心地离开。 0292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五节) 料理了甄辉齐的事之后,曲芸终于有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早在从索福克勒斯迷宫里获得的那支多瘤树枝状的魔杖开始破损时,她就已经着手在雷特辛之书上查找自己创造附魔魔杖的相关方法。 自由市集中,附魔的武器,护具,各种高科技制品和传奇材料层出不穷。可一旦涉及到奥法,修仙这些成体系的附魔,炼器造物,则有价无市。毕竟,世界上能踏上相关道路的应选者太少了。 即便某些团队在游戏中获取了这种需要特殊能量运用法门才可以使用的器物,往往也自知没有市场而直接出售给自己团队空间的系统管理员。而不是挂到自由市集来卖。 至于市集上挂卖的有限几个相关物件,也只是抱着侥倖的赌徒开出天价希望能被世界上那有限的几个相关体系大佬看中。实际上都是些垃圾。没有市场交易,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市场价值能有多少,总不能按照系统估算的实际价值来计算吧? 所以,最终能选择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再遇到一个类似索福克勒斯迷宫那样的地下城刷宝箱碰运气开出一件。要么,就自己打造! 雷特辛之书不愧为包含宇宙大千万物演化的至宝,上面的内容豁人耳目,让曲芸大开眼界。从一开始的「为自己量身打造一把魔杖」,直接跳过了「法珠,魔典,法杖」之类多样的正常选择,曲芸最终决定为自己打造一把乐器。 普通法师是没法藉助乐器施法的,即便能,也只是藉助乐器的附加属性或者只是一件长成乐器外形的魔杖。但曲芸是学习龙文音节入门的,走的符文音乐道路。 即便在拉马克游戏大千世界中,恐怕也没有多少记载着符文音乐施法附魔的资料。毕竟对于它的真正使用者巨龙一族而言,这都是融汇在血脉中的本能,并不需要向人类一样用书本去传承。 而有幸的是,曲芸手中恰巧有囊括大千造物的雷特辛之书一本。如上所书,使用符文音乐的魔法师,是使用乐器为法器的。 像所有普通魔法师的魔杖法杖一样,乐器只是一种施法者的辅助。五音不全的魔法师或许可以借用特订律制单簧管上固定的按键来准确演奏龙文音节?只是这通常还没有法师自身咏唱的效果好,主要原因在于介质。 体内蕴含着真理之门,周身遍布奥术元素的魔法师们自身就是良好的法器素材。这是那些凡俗的金属木材所制作乐器完全无法比拟的。要想让乐器成为一件可以像魔杖一样有效辅助法师施法的法器,材质便是第一要素。 像秘银,山铜,接骨木,紫衫一类魔导性良好的材质,最符合制造魔法乐器的条件,可以让法师体内的力量被良好导出而减少媒介衰减。除此之外,良好的附魔也将是一件魔法乐器价值的重要体现。 但最重要的,是要对所施展的魔法形成辅助效果。据雷特辛之书记载,符文音乐施法体系中,法师本身的音准把握将会直接主导施法的质量。而辅助法器则藉由其衍生音响的丰富程度为魔法增加效力和变化。 那么怎么增加音乐的丰富性呢?这正好是曲芸所熟悉的领域。 根据发声原理,传统乐器分为管乐,弦乐,打击乐三大类,音色各有差异。然后两个以上声音同时出现构成和声,世界上几十数百种各有不同的和声理论体系构成庞大的可能性。 与其并列的,还有讲多条旋律结合起来同时并行的对位法。一条良好的对位旋律可以为魔法咏唱起到各种不同的辅助效果,而多条对位旋律同时出现时,法师所吟唱的魔法将得到各种各样的强化。 很多靠近真理之门中心的高环禁咒,便需要相应的和声对位咏唱。传说中巨龙们在一首赋格的合唱中终结了一个时代的故事,其原型恐怕便应该是符文音乐的大型禁咒了。 而曲芸决定要制作的,就是一件可以让自己演奏复杂和声变化和对位织体的附魔乐器。它甚至能帮助自己最后在法力提升到相应的环阶时,可以一己之力施展巨龙合唱般毁天灭地的禁咒! 然而即便是包含大千万物创造之理的雷特辛之书中,这样的乐器也是不存在的。当然,有这样的想法曲芸并不是第一个。雷特辛之书中记载了成百上千法师前辈的实验和失败。 原因很简单。管乐,弦乐,打击乐的发声原理各不相同。发声时共鸣体内声波相互干涉,从而导致奥法元素无法顺利引导,进而法术完全失败。 一些想尽办法勉强达成引导奥法元素的附魔和声乐器,也会在承受法术施展时瞬间爆发的大量能量下爆炸。而那些试图通过全部使用传说级材料解决这一问题的尝试,最终只会因为各种材料间属性不同在施法时自动解体。 所以说,魔法和声乐器,只是理论上的存在。尽管雷特辛之书上有详尽的说明解释它作用原理的可行。 但理论行得通,便值得一试。因为在前段时间出于钻研的兴趣构思了魔法和声乐器理论结构后,曲芸十分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实验机会。 那便是上一场游戏中所得的「特异游戏场景名产」了。 鑑定之后,曲芸得知自己所得的柔软富有韧性的寒冰名为【遥忆柔冰】;勉婆们用来煮饭的活性火焰名为【思想圣火】;而最后在猪的指示下任棉霜挖出陶土名为【灵魂黏土】。 若再加上一团她在上场游戏中并没有见到过的,可以无中生有孕育生命的【情感迷雾】,正好凑齐一个世界的四大基本元素:气,水,火,土。且每一样,都是孕育对应元素的精华。 这四种素材同根同源,都是和璧隋珠举世无双的稀有珍宝,彼此间完美契合。据雷特辛之书记载,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若是凑齐,可以创世。 这便是曲芸胆敢以区区白袍之身去挑战这史无前例创举的依仗了。前辈们的尝试中有多次使用过更加珍贵的至宝为材,但却未必有法师能有幸凑齐相性如此完美的三种不同素材。 这三件素材的特性,正好满足了曲芸原本出于好奇进行的设计需求。 而鑑定结果中材料的等级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隐机。 对于这个不在分类体系中的等级,米莎无法给出任何解释。 0293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六节) 以比系统销售价略低的价格,曲芸在自由市集购入了少许秘银等常用的边角材料。至于一些市场上找不到的,就只能原价向系统购买了。 在设计中这些材料不参加奥术元素的迴路通道,所以并不会影响【遥忆柔冰】,【思想圣火】,与【灵魂黏土】之间完美的魔导契合。 尝试制作一件如此惊世骇俗的附魔物品,反覆失败可能需要的开销也是相当惊人的。域中的一切服务都需要花费能量点购买,于是她将之前冰山之下所获得的魔晶挑出一些品相不好的挂在魔鬼音叉售卖。 只是她挂出的价格却是相当惊人。身为一名法师,曲芸自然知道这玩意的实用性和价值。考虑到此物在域中的稀有,她也在魔晶的实际价值上大大增添了一笔。 稀有品生意就是这样,愿者上钩。若是没有识货的玩家,曲芸不介意把货多挂一段时间,大不了最后付费收回。反正对于魔法乐器她更多抱着实验的心态,原本就没想着一朝一夕鼓捣出来。 然后在前往谢帕德之塔的路上,曲芸突然会心一笑。她觉得自己该感谢那个将她们指定游戏的九级徽章应选者。 无论对方出于何种恶意出手,单就结果而论,若不是被人为送入一个如此特别的游戏世界,她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入手这种档次的,甚至在拉马克系统中都没有出售的稀世素材。 尤其是素材的属性还如此凑巧的合适。 直到现在,曲芸也无法完全理解那样一个唯心世界究竟是以何种形态存在的。那个世界中的线索,故事,生态等等一切都让人感觉到和域明显不同。它是一个十分「私人化」的世界。 而这样一个仿佛是某个个体的心灵世界,居然就这样丰富多彩的并立于大千宇宙之间,让我们穿梭经过。究竟是世界的主人有着惊世骇俗的出身,还是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这样一片客观唯心的领域呢? 这便是,更高维度的风景了吗? 这样想着,曲芸轻车熟路地租用了谢帕德之塔。 而就在高音谱号刚刚隐没于谢帕德之塔中时,另一道身影也随之游到塔前,正是上次曲芸进阶时被拦在塔外的五爪金龙。 「咦?又是她?」 作为整个域中寥寥无几的一个五官俱全的存在,金龙皱了皱她的眉头。 此时的她是有些不悦的。对一个略生好感,自己又有所「企图」的后辈,她本不会介意等对方用完法师塔后再按序借用,然而此时的她却有些着急。 原因无它,出于对臧王府有所阴谋的深深顾虑中,血脉中的传承在她刚进入域时突然间又一次觉醒了。 对于龙族血统的传承者,血脉觉醒会间歇性发作。就好像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自己本来知道又遗忘掉的记忆般,大量的知识,记忆,战斗经验,能量运用的法门种种玄妙会突然浮现在脑海。 这个过程往往只会持续短短的几分钟,最后其中一条印象最深的传承将留在血脉继承者的记忆中,而其它的记忆将再次淡去。这是最自然的血脉觉醒过程。 但拉马克游戏是什么地方?囊括了大千世界的无尽知识中,早有上古的巨龙和法师找到了更高效利用间歇性觉醒的法门。他们借用魔力源泉在传承锁定之前通过一个复杂的仪式增加最后遗留下来传承的数量。 最顺利的时候,甚至可以增加至三条。 而在这一个世界里,同时具备魔力源泉和仪式条件的唯一场所就只有谢帕德之塔了。 除此之外,就只能使用魔晶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来记录传承。魔晶在很多游戏世界并非凤毛麟角的稀罕物,但这个世界应选者普遍的进化方向导致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清楚魔晶的价值。 没有魔法师的视角和感知,一个玩家没有任何办法分辨一块魔晶和普通的水晶有什么区别。龙女很早以前在域中见到过一块魔晶,就是某玩家因为觉得好看随手带回来玩的。 比起在法师塔中进行仪式,魔晶记录的效果要更好一些,它可以在传承者遗忘之前迅速不过大脑地将心中浮现传承里许多部分「拓印」下来。留待觉醒过去后漫长的潜伏期中慢慢体会学习。 只是这东西在龙女的记忆中也就在域中出现过一次。它不是基本的材料,自然也就无法直接通过拉马克系统购入。 五爪金龙在谢帕德之塔下再三徘徊,终于怀着对音乐家的深深不满无奈地游向了魔鬼音叉。她还没有升到十级徽章,即便想要强力闯塔把那个音乐家丢出来也无力做到。 看来有必要在禁宫中为自己准备一座法师塔了,只希望大兴土木不会惊扰到父皇。要不,也学姐姐那样干脆搬出来住? 于是她怀着姑且逛逛的沮丧心情耷拉着尾巴游到了魔鬼音叉。 然后,她就惊呆了。 !!!这整整一口袋的魔晶是肿么回事Σ(⊙□⊙) 再一看价格,嚯!好不刁钻。这要价一看就是识货的人,没有像魔法门外汉那样毫无道理漫天要价,也没有让她占着半毛钱便宜。若是非要留言和卖主讨价还价,就算人家在场怕也只能纠结出两位零头。她可没有那个时间…… 买买买,拼上倾家荡产挪用公款也得买下来!不过若是能稍微压压价格…… 只是世界上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不好对付的傢伙?难道是诺查丹马斯那老妖怪预言到我今天急需魔晶,算好时辰藉机来坑我一笔的? 嗯,越想越靠谱。 不过即使被坑,这笔恩情也不得不记下。毕竟自身的传承之重无价,远不是能量点和魔晶可以衡量的。 「咦?好东西啊。只是这要价也太高了,根本没人能买得起吧?要不要留言砍砍价?算了,能卖出这种东西的大佬惹不起,问问能不能零售吧。」 龙女五感清明,身边不远处的自言自语让她立刻把注意力投放过去。是一套上面漂浮着墨镜的唐装,好像被一个透明人穿在身上一样。紧接着,一袋魔晶的寄卖信息上就弹出了能否零售的谘询。 龙女心里一急,二话不说刷一爪子就按定价整袋买下。 九级徽章是可以赊帐的,系统垫钱给买主,之后自己东拼西凑在下次游戏结束后连本带利偿还系统便是。当然,若真的还不起了,即使龙女的实力也绝对承受不起后果。 墨镜唐装:…… 这卖主是和咱有仇怎么地? 这时候,曲芸正在聚精会神,一点也没有理会自由市集弹出的消息。 谢帕德之塔除了提供魔力源泉外,还可以做许多其它的功用。可以说,一座法师塔所能提供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满足。比如说,与团队空间那个曲芸自己鼓捣出来的附魔台相比完全天冠地屦的高级附魔台。 此刻曲芸正在一张华贵而摄人心魄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石台上刻画着复杂的法阵。不到两个月达到常人十年的成就,对于魔法一道她绝对可以算是一个稀世天才,所以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极限。 0294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七节) 面对如此强大的素材,曲芸是没有足够力量去成功添加附魔属性的。她现在准备做的,就仅仅是为所塑造器物进行塑型固型而已。 根据雷特辛之书上记载的方法,曲芸准备将自己脑域中唯心层面真实存在的真理之门直接与这件乐器关联。这样产生的专精与心灵相同,魔法迴路对接效果,是不需要附魔完成就可以发挥作用的。 只是,像修士祭炼本命法器一样,一个魔法师的真理之门也只能与一件法器所串联。 对于曲芸来说,这将是一件特殊的,甚至可能终生唯一的法器。所以她脸上也少有地收起了笑容,聚精会神。 如此复杂的魔法阵,只能起到塑型固型和串联真理之门的作用。对更加复杂的附魔过程起不道半点作用。但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刻画法阵与修士按照阵盘布设阵法,只要注入灵力就万事大吉不同。魔法师必须要完全理解法阵中的的每一个细节才可能成功。所以即便雷特辛之书中可以照抄的各种顶级巨型法阵比比皆是,曲芸也是有心无力。 圆形的魔法迴路闭合,上面用贤者符文书写的咒文亮起,阵成。曲芸便直接把三件主料和一大把零零散散的辅料丢在台子上。 三件主料品级极高,每一件都蕴含着惊人的能量。【遥忆柔冰】坚韧无比,以谢帕德之塔能提供的工具和曲芸的法力根本无法切割; 【思想圣火】有型无质,除了持续使用法力束缚根本没法让它保持在特定的形态;而【灵魂黏土】虽然很容易揉成小块块,但可别想它像普通的陶土一样可以轻易烧成你想要的陶器。事实上,即使太阳中心的温度也奈它不何。 这是三件几乎无法加工的材料。幸运的是,曲芸同时拥有三样,还有着详细记载它们特性的雷特辛之书。 先是扯下一小块灵魂黏土,捏出尽量锋利的刀刃。再用思想圣火灼烧,烤成一把陶瓷小刀。最后再用陶瓷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遥忆柔冰切成十二片大小相等,厚薄不一的扇形薄片。 至此,材料的准备工作顺利完成。在切割遥忆柔冰的同时,曲芸还在不断进行着复杂的运算。她要根据雷特辛之书上描述的数据指标为每一片柔冰定音,以确保符合龙文音节一个八度内十二个半音的精准音高。 之后就是将剩下的灵魂黏土揉成条,做出十二条可以摺叠的中空细棍和一根类似箫的中空管。这也是又一次不同公式下的同类计算,通过在中空管上打出位置尺寸精密的圆孔让它成为一件符合龙文音节律制的吹管乐器。 组合和烧制是漫长又复杂的过程,果然花费了曲芸不少能量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塑型和固型居然一次性完成了。 最后出现在附魔台上的,是一把十分别致的伞。 十二片体积相仿,厚度不同的遥忆柔冰所拼出的伞面晶莹剔透,彼此间构成音阶。敲击上去声音空灵而迷幻,有点像灌入惰性气体的手碟所发出的声音,这是打击乐器的部分。 然后红陶色伞骨之下的秘银短骨极细又极坚韧。撑开伞面后,形成十二根藉由主骨共鸣的拨弦,这是弦乐器的部分。 手推的弹簧滑轴有三个档位,根据伞面打开的幅度可以让伞骨秘银弦的拨奏包含上下三个不同八度的音高。而不卡在档位中时,也可以根据细微的调节来演奏需要的弯音和微分音。 最后伞柄中空,伞面撑开后露出里面的指孔,由顶部吹口吹奏,本身就可以通过超吹演奏三个八度内的所有半音。 思想圣火有形无质,隐没于中空的伞骨和伞柄内部,将要起到串联法师灵魂和真理之门的作用。 这一定是地球上最昂贵的一把伞了! 对普通人而言,徒手制造一件律制精准的乐器所需要的大量计算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但这对于魔法师而言却并不算什么。真正难的,会是接下来串联自己法师本质——真理之门的过程。 「lei-fi-lei-fi-lei-fi……」 曲芸低声吟唱着一环魔法【开放】。这是她在进阶之后,有生以来第二次施放这个法术。强行透支真理之门中的力量是一件危险且需要相当代价的事情,任何魔法师都不会轻易尝试。 这个几乎每一位褐袍学徒都会早早接触并掌握的法术,一般只会在三种情况下使用被法师使用。尝试进阶的时候;拼命的时候;而最后一种就是曲芸先在面临的情况,一生一次的将法器与自己的灵魂和真理之门所关联的时候。 当然,大千宇宙中几乎所有的法师使用的施法途径都并非龙文音节,他们通常会使用更加复杂的手势,姿态,在漫长的遗失中已经远离本源语言的咒文和许多奇怪的辅助材料来进行施法。 这也导致了对普通法师而言施展这一魔法更高的难度,以至于即使在拼命时也鲜少有人来得及借力于自己的真理之门。他们施展任何一个魔法都会消耗远比曲芸更多的时间。 而战场上,这几秒钟就是生死之别。法师便是如此强大而脆弱的矛盾体。挥手间斩灭千军万马,却可以轻易丧命于身边小小一把匕首。拉马克游戏中容不得这样显着的弱点,这也是曲芸日后必将想办法克服的难关。 随着吟唱的持续,曲芸能感到自己不久前已经闭合的真理之门又强行被撑开一道缝隙,玄妙而澎湃的奥法之力顺着自己的灵魂涌出。 然而在她引导着这份能量触及到附魔台上那把精巧的伞琴时,整个世界仿佛一暗,眼前的附魔台消失了。而原本身后承载着魔力源泉的墨池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颤动的真理之门。 ?!依子这是进入了强制跃维视角? 再看眼前的伞琴,淡淡的奥法星光在柔韧的薄冰伞面上流转,内部隐现的火焰渗透出骇人的威能。几乎看不到的无数细丝从这件乐器上申出,无边无际仿佛通向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0295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八节) 扭曲物质,否定现实,随心所欲,梦想成真。伞琴完美继承了构成它素材的本质属性。 这就是精神的力量,思想的力量,唯心的力量。 是这新诞生的魔物在伸展着自己本不应存在于现实的虚构爪牙,想要物质的世界向自己臣服。它在贪婪而蛮横地从真理之门中汲取力量,它需要一整个世界的能量来否定一切存在。 没有师承的曲芸,便因为自己的无知大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使用这等远超自己境界的材料制作法器,又怎么会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这是一件雷特辛之书上也没有的原创魔物,她自然不知道任何处理这种法器反噬问题的方法。 曲芸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和灵魂将要被撕裂分离,自己将不再属于自己,而是成为来自更高维度伟力的奴僕,甚至直接在对方的霸道下被吸干而灰飞烟灭。 在这股出自于她自己无知好奇而诞生的怪物的伟力之下,她是多么渺小,仿佛任何反抗挣扎不过是可笑的螳臂当车。 但曲芸永远也不可能因力量而恐惧。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堵上性命的新奇游戏。能见证这等恐怖的诞生,简直像亲身在核心位置观测恆星如何被黑洞泯灭一样有趣。 所以在真理之门几乎因严重透支而开始瓦解时,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门上闪烁的节点。第一环上由贤者符文所书写的单词「弦」。 那是这股由她而诞生的伟力的根源所在。在新诞生的伞琴恐怖的唯心力量影响下,这枚作为根源的贤者符文闪动变化着。用心观察,曲芸读出一首复杂的乐曲。这里,便是自己的一点生机。 以魂为指,以心为弦,曲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演奏起这首乐曲。这是属于她的命运交响。心弦无形,曲芸如臂指使,随心所欲地演奏着几十个不同声部不同音色的重奏。这便是高维视角带来的能力。 在交响曲中,那狰狞张扬的无数无形触鬚渐渐平缓安静下来,一点顺从的意念一瞬间闪现出来。 曲芸只觉心有灵犀,抓住这个瞬间念头一动。伞琴便收束了张扬的力量,光影流转,她还站在附魔台前。而那件一瞬间将她灵魂升华到高维的恐怖魔物,正乖巧地躺在附魔台上,像一件纯良精美的乐器。 克服了预料之外的严重危机后,这把魔伞的制作居然一次成功了。 至于让这把尚未附魔状态的半成品完整,那就完全不是一个白袍法师可以企及的事情了。曲芸只能等实力提升到足以处理这么高级材料后再完成附魔。 事实上,何止完成附魔,曲芸现在瘫在地上,连抬抬符尾都做不到。她能做到便只有动动意念将身边的魔伞收入拉马克徽章。 这便是过渡透支真理之门的后果,虚弱的状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在战场上,后果可想而知。所以才说【开放】这个一环小法术是同归于尽的搏命禁咒。 魔琴在手,因为少了附魔而不能像之前捡来的魔杖一样被动提升曲芸对法术的掌控力。但是毕竟与灵魂和真理之门相连,藉由它演奏丰富的和声来辅助施法却是现在就可以实际使用的法门。只是如何藉助更加复杂的千变万化的和声和復调,便是更多需要学习的复杂知识了。 幸好有拉马克游戏,幸好有雷特辛之书。 在曲芸的伞琴固型的一瞬间,她并不知道整个域都受到了影响。域的存在本身便是四位的唯心世界,而伞琴的力量仿佛来自于更高的唯独,让同一时间在域中活动的各种纹身形象都看到了域在闪烁。 那是两个不同场景之间在高速切换,他们熟悉的域,以及一个难以名状的更深层的世界形象。没有人能记住那个形象,甚至没有人能看得清晰,只有某些攀途阶以上的玩家能隐约记得无数无形的细须蔓延开整个视野。 尽管能进入域的没有新手,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拉马克玩家。但这般情景还是让他们陷入一瞬的懵逼,就好像看着好好的图形界面突然变成了dos代码。还是同样的东西,但就是认不出了。 只有一瞬,而一瞬之后,域又回復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在为购入大量魔晶而欣喜和肉疼的龙女再次皱眉,此时她前三只爪已经跨进广场上离开的传送门。 天降异象,大变将至!这是有谁带着惊世的变异能力突破了初开阶?还是至宝出世?要说的话,还是前者靠谱一些。能引动域这个精神世界风云变色的至宝必是破天以上。 域的环境人工封闭,里面可没有孕育宝物的契机。破天以上的宝贝,难道还能是哪个应选者自己做出来的不成? 五爪金龙嘲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最终还是嘆了口气,皱着眉头游入传送门。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亲自反身去域中各个角落查看。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山雨欲来啊。 而表世界,由于契约所及,与主人同体同命。康斯妮第一时间感受到曲芸魔力枯竭的异状,直接从云裳阁返回域中。心急火燎赶到谢帕德之塔时,正见到高音谱号被魔塔吐出,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主人?」康斯妮有些慌,这是附魔失败被反噬了?问题是一个高音谱号怎么看出伤在哪里了?对!赶紧拖回团队空间抢救! 她扑腾着一对小翅膀,吃力地用爪子勾住高音谱号弯曲的弧腰,像拖垃圾袋一样在潘洛斯阶梯上扑腾着。却听到了曲芸虚弱的声音: 「别瞎想,成功了。虚脱而已。先带我去魔鬼音叉,帮甄辉齐把点数付了。」 拖着一滩软趴趴「垃圾」的小蝙蝠随即转向斜岔开去的一条阶梯,在路边各种诡异符号的注目下飞到了自由市集。 两人刚从柱子中穿进门,就看见甄辉齐拿着张图谱,一把伞傻呵呵乐着。 咦?自己买了?他挑了那个唯一足以自己独力支付的【摺叠髀楗】? 0296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九节) 这样思量着,曲芸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介怀的。 她倒毫不在意甄辉齐挑选了对团队作用最小的一个进化方向,对此人的战力她原先就没有任何期待的。曲芸介意的是甄辉齐的短视。 曲芸本人是一个相当程度的理想主义者。在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冲突时,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长远利益。虽然这样的做法并不总是最有效最有利的,但这只是她的处事风格和性格导致的态度。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为了理想万年初心的梅娴诗,还是比她自己更能妥善权衡抉择选出最大利益的尹熙颐,都让曲芸感觉更有共同语言一些。 而甄辉齐原先只是混吃等死般依赖团队求生,为了离开游戏攒积分换情报。直到在上次游戏中他能在很可能是最危险的恐惧世界中独立生还,多少让曲芸有些刮目相看。 这次她把三个不同的图谱摆在甄辉齐面前让他自己选择,也是想看看他的心有多大。在曲芸看来,哪怕仅仅是把脱离游戏当做追求的最终目标,也需要积极面对,选择更艰难而让自己可以更强大的道路才是正途。 就算犹豫不决,等到自己回来再徵询一下意见也体现出一种对未来负责谨慎的态度。而【摺叠髀楗】,却是最让她失望的一个选择。这是一种逃避心理的体现。 能跟着混下来活命,便凑合活着。混不下去了,就稍稍提高一点点实力,一切只为了逃避,不到迫不得已不做出任何改变,只为了一种虚妄的安全感。这样的性格,难成大事。 曲芸如贯常般不动声色,虽然没有人能看懂,但还是习惯性地露出迷人的微笑虚弱道:「你选了【摺叠髀楗】吗?那这段时间多练习一下。高速运动中的动作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别急着把进化点都花在图谱上,适当提升一下动态视觉和反应速度。这个进化需要很多训练才能自如运用,这一次抓紧时间,把能留在拉马克空间的时间都用上,小妮子对这种运动模式应该有不少心得,去虚心请教。 剩下的时间,去借诗诗的涔云界用用。尽量积累不同环境中的运动体验。」 然而事实总是比最让人遗憾的推测更糟糕一点。 曲芸讲这么多,甄辉齐只是乐呵呵地答道:「没。谢谢芸姐,不过我没选择任何一张图谱。你刚走,我就遇到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有人向我兜售一张最适合我需要的进化图谱。是直达能量循环的进化方向,而且比【摺叠髀楗】还要便宜!」 他说着将手中的图谱递给曲芸: 【陌魂衍着】,以大脑第六感区为主,配合进化体内经脉和眼球底层隐细胞。进而观察,影响,最终可以驱使灵为自己使用。分【开】,【蓄】,【控】,【唤】四个主要阶段。 曲芸:「……」 依子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被你遇到,你哪只眼看这图谱适合你啦?虽然介绍相当含蓄,但怎么听都是需要大量动脑的魔法向进化吧。你来用真的没问题?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买下了?」康斯妮扑腾着小翅膀问道:「记得主人不是要你买保命用的进化方向吗?最后选择这么一个好像很万金油的类型,难道是为了团队着想?」 曲芸听康斯妮这么一说也才意识到甄辉齐的选择是其实是一种相当积极的应对,值得表扬。 甄辉齐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是卖我图谱的好心人告诉我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没有灵根的人修仙的进化方向了。当修炼到最后的变异,就可以腾云驾雾,飞升成仙了! 当然,仙家法门千变万化,你要说是为团队贡献,我想总归是会有所帮助的。你听这名字,不觉得和系统出售的那些图谱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仙气十足吗?」 依子怎么就觉得那人告诉你的解释和图谱上写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东西呢?曲芸这么一想,突然发现好像还真有点问题: 「说到名字,还真的不是一个画风啊,不过依子怎么看这『衍』字的三点水写得有些太挤了?」 曲芸没力气抬手,康斯妮便把图谱接过来,随手用翅膀上的小爪子蹭了蹭。然后每个字上都有一部分偏旁部首被涂抹下去,是水彩笔画上去得。最后剩下四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字: 【百鬼行者】 「我说主人怎么觉得衍字的三点水太挤了,原来根本就没这东西。其他几个字歪歪扭扭的也老别扭了,现在看着才顺眼些。」 康斯妮撇了甄辉齐一眼,默默把图谱底部一大片涂抹的痕迹抹去。果然,又是用图谱底色同色的彩笔盖住了原本的文字: 本图谱由于无法达成百分之百再现,故拉马克系统不予认证。经系统测定,严格按照图谱进化将有百分之五机率再现原本功能,百分之六十二机率无法获取任何显性进化效果,百分之二十九产生轻微的不良副作用,百分之三机率产生致命副作用,百分之一机率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异。 而【开】,【蓄】,【控】,【唤】四个阶段也变成了【开眼】,【蓄魂】,【控魂】,【唤灵】。 「不会吧!」甄辉齐目瞪口呆,伞盖下的雨下得更大了,低声嘟哝着:「他明明向我道歉了,说上次卖我的清咽润喉丸是拿错了,回头再补我一颗凡人修仙丹的啊……不能这次的图谱也拿错了吧?」 曲芸+康斯妮:(⊙□⊙) 「等等,你是说卖你图谱的人就是上次那个坑去你所有积蓄骗子?」 「是啊,就是一把大斧子,名叫战霸的。不过他不是骗子,我们之前都错怪他了。我之前也一直纠结来着,但是今天人家都道歉了,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错怪人家了。知道自己积攒的能量点没白花出去,我就觉得念头通达。」 「主人,那个……是战霸啊……就是那个战霸。」康斯妮轻轻蹭了蹭曲芸。照理一坨高音谱号软趴趴摊在地上是挺滑稽的,但康斯妮心疼曲芸,生怕自己用力大了就会弄疼她。 0297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节) 说到「战霸」这名字,曲芸也意外地有些印象。这不就是想诈骗康斯妮结果自己看家宝贝精金战斧反被坑走的那把斧子吗? 这样算起来倒也不亏,就当甄辉齐的点数亏给了康斯妮,内部平衡。不过,那什么破斧子最好期待下次别让依子遇到,曲芸这样思量着: 「所以说,图谱上模煳提到的能量体系『灵』指的应该并不是诗诗她们修士所用的灵力,而是死灵系的能量吧?这么说的话这图谱恐怕也是种法师向的进化呢。 在应选者中传说一样的法师系进化图谱,那破斧子自己却不用,应该就是因为那坑爹的生效机率以及致命的失败机率。幸好发现的早还没浪费进化点去学习,要不总觉得是你的话,肯定得遇上那百分之三的致命机率啊。这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吧。」 「可是……我已经把攒下所有的进化点都给用了……而且已经达到第一阶变异的程度了……」 曲芸又呆了。她发现和甄辉齐谈人生谈理想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那都是浮云。其实自己和这货很有孽缘,算起来的话,无论是施学申那种棘手的对手还是坑点层出不绝的游戏规则,都从来没有让它一天中吃惊这么多次。 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真觉得自己那小心脏有点吃不消。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所以心有灵犀的康斯妮便代劳:「所以进化变异之后的结果呢?是不良副作用还是没有效果?」 既然人还或者应该不是致命后果,百分之一的特殊变异也没那么容易触发。至于正常进展,想都不要想。就算把机率倒过来变成百分之九十五也铁定和这货无缘的。 「我好像,顺利完整了进化变异。」甄辉齐诺诺道。他似乎还没有醒过味来,但是两个女孩的态度让他至少有着「做错了什么」的自觉。 曲芸已经不想收回惊呆的表情了,就让它这样僵在脸上吧……嘛,反正黑乎乎一团脸都没有,也没谁能看出什么表情之类的玩意。 不过康斯妮那蝙蝠小脸上露出的惊呆还是让甄辉齐试着解释得更清楚一些:「真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得到了【开眼】的变异。只是具体有什么效果,怎么使用还不清楚,好像这里没有能让我使用的条件。」 …… 「恭喜。」纠结了半天,康斯妮就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虽然这破图谱铁定不可能让甄辉齐踏上仙途,但人没死进化点也没白花对这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 回表世界之前,曲芸最后去收取了一波寄卖物品的获利。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曲芸自己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康斯妮也还好,人家小时候也有过整个一个地球上富甲天下的背景。血族唯一的公主,放到曲芸她们的表世界就相当于「人类的公主」。这身份,啧啧…… 甄辉齐就经不起这刺激了,伞盖下哗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伞柄微微颤抖着。比起曲芸卖一趟东西随随便便的进帐,他感觉自己被两次坑光的「全部身家」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十二万能量点。曲芸稍有些诧异自己上次寄卖的附魔道具居然这么抢手,几乎当天就被抢购一空。而且还十分幸运地遇到了一个识货的傢伙买走了整袋的残次魔晶,毕竟她开的价格真的是偏高不少的。 也许是自己小瞧了这个世界?休息魔法体系的应选者当然不止露在表面上的区区两位,但实际上也许比自己设想的还要更多。域……水好深。 不过以后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曲芸也不打算周周来赚上这么一笔。市场饱和的问题尚且不谈,她本人是没有什么求利心的。同样的时间用来赚钱,还不如多阅读了解些宇宙的秘辛。 若是有心运作,这是一笔足以颠覆表世界经济秩序的巨资。即便在拉马克世界,能随手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存在恐怕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毕竟但凡玩家,有一个子儿的能量点也都先拿去强化自己了,再豪的地主也难有余粮。 那些域中顶尖的大佬,所以比云裳仙府底蕴深厚的老牌强队比比皆是,但是没几个人能攒下这么多能量点留在手上。他们每场游戏未必赚的点数比曲芸少多少,但各自提升自己所需的花费也极大。根本不可能像曲芸这样把所有可用时间都花掉还多余大把点数用不掉。 在更低的实力下达到更高的效率,所谓的「潜力榜第一」就是这么回事了。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连续两场游戏搞得众人身心俱疲。除了始终精力充沛,连夜飞去桑海受训的尹熙颐,所有人都踏踏实实在自己床上睡到中午。 嗯,再加一只康斯妮也没能睡上她自己的棺材。昨晚因为担心曲芸身体去照顾她,结果就被当做抱枕顺势拖上了床…… 任棉霜是第一个起床的,今天菲菲放假,拖着安恨晶去逛街了。她便自觉地开起了店面。 云裳阁这店面位置偏僻,但牌匾看起来相当霸气,每天多少都会有左邻右舍闲散路人进来逛逛。只是看了标价全是暗自咋舌,至今为止还没开过张。 有些城府的几条不知哪家府苑过来的老狐狸通过阁中乐器的售价和店家态度嗅出了不凡,隔三差五过来蹭个脸熟,逮着菲菲旁敲侧击个没完也不买东西,这还算好的。 之前还有个愣头青进来看了标价就装模作样假装打电话要举报这是黑店,明摆着就是来讹保护费的,被路过的康斯妮一脚踢出去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曲芸对此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别说打你,有超人的身份在这就算把你埋到后院也不会有人追究。有本事你去拉个攀途境的来砸店啊。 至于原本开店是为了赚钱的问题,现在曲芸也完全不操心了。里世界那边点数再怎么造也用不完的。要是有一天她的能量点都不够用了,估计半数玩家得饿死了。 至于表世界这边,迟早有一天要帮小蜥蜴实现梦想的不是嘛。事实上,现在这店还开着给朝廷交一份税金,其实就只是为了让菲菲和安恨晶她们有一个安心生活的环境。 0298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一节) 任棉霜刚卸了外面的门板,就见有客人上门。熟人,拉马克世界的老前辈蓝枫小姐。之前已经陪着小芸见过好几次了,关于求生方面,也承蒙她许多指教。 蓝枫是玩枪的,手枪步枪重机枪全系精通,随身便带着无限子弹的神奇科技产物。说起来藉助现代化的手段作战其实是新人团队良好生存的捷径,尤其是背靠尹家这种足以搞到各种军火的庞大势力时。 然而在这位前辈的悉心教导下,云裳仙府出于种种个人原因居然就没能培养出一个像样的枪械师。每当想到这一点蓝枫就不住苦笑,像云裳这样非主流的团队构成整个域也找不出几家。 至于为什么蓝枫会对云裳仙府如此掏心挖肺任棉霜其实并不清楚。要知道哪怕拉马克游戏中真有好人也早都死了,比如三卒挫帅游戏中的小宇就是一个典型。 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再是好人了,至少不是那种表世界意义上的好人。哪怕保持着一颗圣母之心始终避免在游戏中伤害他人,总也不可能对早晚可能在游戏中遇到的,潜在的对手无微不至地教导帮助。 任棉霜只知道此人与曲芸关系不一般。和尹熙颐跟那个已经被驱逐,现在也不知道生死的张洋一样,都是曲芸在燕都音乐学院的室友。是曲芸第一次正常交往,心目中有着极重地位的人。 还有就是,她似乎在大灾变中救下了曲芸,而之后曲芸能进入拉马克游戏也和此女有直接关系。至于各种细节,曲芸没有提过,她也没敢问过。所以,始终也不清楚这两人具体是怎样的关系。 面对这样一位前辈,普通状态的任棉霜心中是忐忑的。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烧了茶。话题从冷清的生意开始,自然而然地拐到了被人设计连续两场游戏的惨痛经歷。蓝枫听后很是担忧: 「不妥啊,你们进步的速度很惊人,但是整体实力在全域中还是偏低的,尤其是缺乏大团队底蕴的积攒。这种时候被人盯上,真的不能不多加小心。不过还好,有她,」 蓝枫对曲芸似乎无条件地信任着:「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对于潜伏的敌人她心里多少总会有些头绪的。考虑可能的实力差距未必能胜过对方,但她的话,有了准备总不会处于被动。 只是游戏中还好,不遇到那些远不在一个数量级的顶尖强队,她护你们周全应该不难。就怕他们把触手探到表世界这边来……听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哪怕芸芸不让你也要联繫我。 我不是队长,不能把自己的团队拖进麻烦。但无论对手是谁,出了什么问题,我自己都一定会赶来帮你们的。」 从任棉霜职业生涯中锻鍊出的察言观色本领看,蓝枫谈到曲芸的时候总是藏不住那一丝自豪。 「前辈好像对小芸特别有信心啊。」任棉霜弱弱问道。年龄在那,叫姐总归不合适的,她便以进入游戏的先后顺序前辈相称。 其实听曲芸说蓝枫其人在拉马克游戏中也并非多么老牌的存在,未必就比荒废了大量场次的自己资歷更老。但至少在实力等阶上,任棉霜确信蓝枫是远高于自己的,叫一声前辈没毛病。 「怎么?你对她的能力有所质疑?」蓝枫颇有些惊讶,在她之前接触的印象中,这位姐姐似乎是对芸芸五体投地的状态啊。 「不是不是,那怎么可能?」任棉霜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她有时也有不近人情的一面。作为一个女孩子有点太……狠了。对敌人狠,斩尽杀绝的。对自己也狠,从来都不在乎把自己放到最危险的地方。唯独,就是对我们都挺好的…… 怎么说呢,她狠起来让人害怕。心里总觉得就像小孩子杀了人笑嘻嘻地提着人头来邀功请赏。我知道在游戏里求生这是必须的,但总觉得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丝对社会的恶意。 她对自己狠的时候也是,上次被烧得胳膊都没了,还笑嘻嘻的,让人老担心了……」任棉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一开始还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倾吐,后来说着说着便意识到这样的事情说给一个别团玩家真心不合适了,哪怕关系再好。 蓝枫轻笑一声,随即又嘆了口气:「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不是吗?我和她在一起时间比你常,多少了解一些她的过去。这个世界从来没爱过她,又凭什么让她包容这个世界呢? 她愿意对你们好,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无论对她,对你们还是对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们在你能想像她会做出些什么吗?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一天她要灭了这世界,我会站在她一边。」 虽然自己也会是同样的选择,但那是出于救命和解脱的恩情,同生共死的经歷以及依赖。可蓝枫又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有什么道理,让她把曲芸放到比她自己,比亲人朋友,比生死与共的伙伴更重的位置上?任棉霜还是忍不问了出来: 「听说你救她的时候两人才刚刚相识,你还为了她受了很重的伤。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蓝枫苦笑:「你是说,这么做太不像一个玩家该有的样子吗?别瞎想,我可不是什么圣母。我杀的人,比她还要多得多。有好人,有坏人,有女人,有孩子……」 「那为什么……」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蓝枫学着曲芸的样子勾起一边嘴角,不过她始终做不出曲芸的邪魅。看起来,倒更像梅娴诗的清漠,眼里满是伶俜。 看着任棉霜目瞪口呆的样子,蓝枫倒是会心笑了:「我这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呢。明知道该让她少和我接触的,但是就总是忍不住要跑来找她。 哎……现在有了你们,她不用再孤单,也不用再一直陪着我,失落中我也放心一些了。再等什么时候如果她能正常地交上一个男朋友,我也可以说服自己放下了吧。」 0299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二节) 蓝枫是什么意思,任棉霜的阅歷自然是懂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真是这么回事。总觉得……还是不知道会好一些,开始后悔自己问出来了。 蓝枫则从任棉霜脸上收回目光,静静品茶掩饰着自己的落寞。知道她没有对芸芸有什么不满就足够了,又何必在意她们对自己的看法呢?有这样不妥的想法,本就是自己有错了。 两女对坐无言,店面内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就在蓝枫想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曲芸却突然从后堂闯了进来,身边跟着颇有些无奈的康斯妮。 「你不是透支了身体,不方便见客吗?」蓝枫皱起眉头,刚抬起的屁股却又死死黏在椅子上不肯离开了。 「嘛,别这么在意细节,快看看依子刚烤好的饼干!」曲芸说着把一烤盘看起来很像板砖的砖红色长方形物体丢在了柜檯上。 蓝枫:…… 这自信满满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曲芸似乎看出了众女心中的犹疑,勾起一边嘴角道:「你们似乎对人家的厨艺很没有信心啊。实话告诉你们,依子这炉饼干是在团队空间烤出来的!经过米莎验证,货真价实有品级的好东西!」 「什么品级?」任棉霜听得有些懵,下意识问道。 「凌霸八品!」曲芸的鼻子都快翘上天去了。 蓝枫瞪大眼睛,最后弱弱道:「那个,芸芸啊……你听我说,别激动。拉马克的物品评级是以杀伤力来判断的……」 曲芸听了也是一愣,然后就呆呆地僵住了。小模样我见犹怜,蓝枫看得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康斯妮赶紧过来打圆场:「蓝枫姐,我家主人这次可是做出了真正的好东西,你先来看看那个呗。」她知道曲芸和这人关系不一般,这些压箱底的东西不会藏着掖着。 曲芸便顺势从徽章里取出了刚做好的伞琴。此时的伞琴已经内敛了三种惊世材料震慑心灵的威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迷醉神往难以自拔的魅力。蓝枫光是看着伞面就有些愣神,呆住了十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进化方向不同,我看不出其中玄奥,但它的价值可观一二,是件配得上芸芸的好东西。以你现在的实力,若非必杀,最好不要轻易让它见人。这东西叫什么?」 叫什么?这问题曲芸还真没想过。但说起来能作为法师契约灵魂的法器有哪件是没有名字的?虽然这种东西据记载一般只有红袍大师才可能拥有,但自己这件也不比谁差不是? 「既然是你提起来的,说明和你有缘,名字便由你来取吧。」 曲芸这话甜得蓝枫小心脏都抽起来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淡漠:「都是燕都音院的,你怎么就能想到把乐器做成一把伞?这东西邪得厉害,光看一眼就把人魂都勾去了。跟你一个样,来到这世上就是註定要搞事情的。幻惑凡尘翻雨雾,就叫它祸雨吧。」 什么人说什么话,蓝枫此时说的,其实是自己的心境。 「祸雨,好名字!」曲云却没想那么多,美眸微张,十分满意。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匀音韵九曲七弦生五律,斗鬼魁两袖四器灭八方。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屋内四人的目光齐刷刷被店门外走进来的客人吸引过去。那是一个满身缠绕着岁月印记的中老年人,中等身材,头髮花白,微微佝偻着背,脸上有不少皱纹。只是双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来人进屋后目光下意识地扫视了房间每个角落,尤其是柜檯后面和后门的位置。视线只是一瞬之间,之后却没有找茬,反而只是十分客气地堆笑道: 「希望你们能有一样大的本事,才能完成我的委託。」 曲芸默默把手边任棉霜刚沏好的茶给来人端到窗边的茶几上示意他落座,笑眯眯道:「你看出我们招牌的玄奥了?」 「自然。道家的袖里干坤,佛家护法天神的琴珠剑伞,镇压魃魈魖鬾魑魅魍魉八卦八方,你们做的是驱鬼镇邪的生意。」来人也不客气,全身松弛地斜靠在木椅上,端起茶盅就抿了一口。仿若在自家一样。 说得在理,却是对曲芸的问题答非所问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出牌匾上的附魔,还是巧妙的搪塞。但至少这人要谈的委託还是大致明白了。 跟在后面的康斯妮瞳孔微微一红,跃跃欲试起来。习惯了表世界的生活后,闲不下来的孩子心性便逐渐体现出来。捉鬼驱魔什么的,听听就比平常每晚跑出去猎艷有趣啊。 虽然她自己的存在在表世界便被称为「吸血鬼」,但捉鬼什么的其实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兴奋起来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真要把她和哪里作祟的妖邪鬼怪丢到一起,恐怕就是一出关公战秦琼,互相打不着。 「那就说说你要委託的情况吧。」曲芸坐在茶几的另一侧,比来人更随意地翘起二郎腿来,反正今天穿了长裙。 老人不动声色地又抿了一口茶,余光却在打量曲芸:「这里往南五站路,新白云路上有个双密小区。是个新楼盘,卖得不错。大部分还是售卖中的楼花,但是有三栋楼已经住了人。」 老人余光中,曲芸不动声色,垂下长长的睫毛宁静地盯着杯里沉浮不定的茶柱,静待他讲下去。事实上整个房间里除了小孩子模样的康斯妮有点火急火燎的模样,其它人全都不骄不躁。 很明显,这不是一户急着开门做生意的商户。人的气质晕染店的气质,这里更像是来歷练红尘的高人或是借题游戏的贵族子弟的玩笑场所。这猜想,确实与事实不远了。但这丝毫不影响老人的目的。 「这些天,不断有住户来投诉,说是在小区里见到各种诡异的现象。这都什么年头了,一般见到什么,大多数人也会以为自己看错,或者有什么特别的科学原理。但是人人都能见到,而且一天见到好多次,其中显然就存在问题了。 我本人是个严格的唯物主义者,住户的反映,让我第一印象觉得是有人捣鬼!」 0300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三节) 曲芸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们可不做侦探生意,活人搞事,云裳没有兴趣管。」 这倒不是曲芸对死灵魔法有什么偏爱,只是表世界牵扯到灵异的事件,多多少少可能与异宝有关,也能吸引她的好奇心。至于帮活人查案,那就是真的大材小用浪费时间了,拜託去找官府报案好不。 老人只是苦笑:「所以我确实先去找了私家侦探。结果一天的调查下来,他们居然把订金都退了回来。调查结果上只有一句话,说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叫我该去找找和尚道士来处理。」 曲芸:「所以你后来也找了道士?」 老人:「嗯,结果就不必多说了吧,毕竟现在我人在你这里了。」 表世界的道士可不是倒仙宗那种货真价实的修士。虽然降妖伏魔的传闻说明这一脉祖上定有超人大能,但更多的所谓修道者不过是一种传承文化,或者招摇撞骗的职业。 「都有什么诡异?」康斯妮舔着嘴唇打断,两眼放光。诡异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好玩啊。 「哈哈,」老人慈爱地看了眼小孩子模样的康斯妮,答道:「最开始是四号楼四零四室的住户朁女士向我们投诉。说每到凌晨自己刚睡熟,隔壁就开始敲墙把她吵醒。但问题是,隔壁的房子还没卖出去呢,晚上不可能有人。」 「这不能算什么诡异吧。」康斯妮很是失望。 「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觉着,以为是有野孩子偷了保安的钥匙去恶作剧。你知道,尽管朝廷有在收容,但是大灾变之后流落街头的孤儿一直不少。楼道的监控还没安装好,所以我安排了保安去蹲守一夜。 结果凌晨的时候,并没有人潜入空屋,敲墙的声音反而是从404室那边传过来的。保安当时过去敲门,朁女士一直没有答应也没有开门。守夜的保安便回到值班室叫醒两个同伴,用备用钥匙进了朁女士的家。 结果404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人。是的,朁女士并不在房间里。手机钥匙钱包证件什么的都在门口鞋柜上摆着,拖鞋也丢在墙边,怎么看都不像是出门了的样子。 之后我们试着用各种她留下的联繫方式找她,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失踪啊……没什么意思呢。监控都没有,能做到的办法太多了。甚至如果是朁女士自己有意做的,那简直再简单不过。最后只剩下研究动机的问题。」曲芸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老人点点头,继续说下去:「之后是13号楼楼下的小卖部王老闆。他来投诉说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上开店时都会发现店里的存货变少。 小卖铺在公共区域,窗户被防盗栏封包,没有后门,而且已经全方位无死角地装好了监控,录像中丢东西的日子里二十四小时没有任何异常。 要知道王老闆丢的货物都是一立方米左右的大箱子,整箱整箱的丢。如果被人当着监控偷走至少箱子没法藏起来啊。更奇怪的是,当作小仓库的后屋里一点痕迹也没有。 我亲自去看过,房子盖好后因为当做仓库王老闆压根没打扫过后屋。地上都是厚厚的灰。而除了王老闆自己的脚印,里面再没有第二双鞋印。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首先肯定是怀疑王老闆想要诈骗。所以一直拖着没管,暗中加强监控企图抓到王老闆信口编造或者监守自盗的证据。直到三天前的晚上。监控里拍到一个人深夜进入小卖部,一直到后面我们的保安赶到都再没有出来。 按王老闆的说法是,夜里正在上网打手游,突然来了个客人说要买烟。那人要的牌子货架上没有了,他又在线打得激烈没法暂停,就叫来人自己去拿。毕竟后屋门口第一个箱子很好找的。 三言两语间,王老闆只记得这人姓南,中年人,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的,自称是来小区里找朋友。然后这人进了后屋,直到王老闆一局游戏打完都没再出来。王老闆觉得奇怪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这人就活生生的不见了。 他马上联繫了保安,等我们赶到做了调查,再配合监控录像,可以确定至少这一次他说的情况属实。那个姓南的客人确实是在小卖部里失踪的。我们第二天就贴了告示想联繫到这人的朋友,尽量详细的描述了这位先生,但是至今没有人来联繫。」 「这倒是有点意思,消失的大箱货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像是悖影所为了。不错,你成功勾起了依子的兴趣。」曲芸说着揪起一缕长发。 「背影是什么?」老人皱眉。 曲芸摆摆手:「不必在意,还有什么,一起说完吧。」 「好,还有最后一件事,就发生在昨夜。昨天中午两点十分时,住在6号楼606室的蒋小姐来反映自己卧室的灯开关坏了。她一打开墙上的开关开灯,开关就马上就会自己弹回将灯关闭。而且每次开灯就总觉得灯变得更暗,屋子里也变得更加阴冷。 我们的电工师傅晚上八点回来,就找她过去检查。看过电路后发现并没有任何问题,师傅就让蒋小姐在屋里等着,自己去厨房看电錶。结果离开卧室后,房间内的灯又闪了一次。 师傅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查过电錶后再回卧室,就发现蒋小姐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蒋小姐的房子很小,不可能不被师傅注意到就从他身边出门去,而窗户是都是从里面关好的。 事情到这还没完。今天上午有一帮开着豪华轿车的黑衣人来问我们蒋小姐的事。他们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感情的样子,就好像随时可以面不改色的杀人。我感觉来者不善,就实话实说告诉了他们。他们又盘问了电工师傅很久才离开。 蒋小姐住的一室一厅,6号楼又是廉价公寓,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有身份背景能和那样一群人扯上关系。但电工师傅的话可靠,监控上两人进了6号楼的记录也属实。至于到底是诡异还是人为,就得靠你们专业人士来判断了。」 0301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四节) 「失踪了三个人却没有选择去报警吗?有意思。讲了这么多,还没说说你自己呢。依子对你本人倒是也略感兴趣呢,」曲芸没有抬眼,静自抿了口茶:「看你的样子,是军人?退伍后去双密小区当保安队长?」 「哦哦,这是鄙人失礼了。你们叫我萧伯就好,我在双密小区的工作是负责先期的物业管理这块。小姐好眼力,鄙人不才,年轻时一直在冀州军区做仪仗兵。 出了这种事,我就是第一责任人。不想闹大,也只能在失踪立案等待期截止之前找你们这样的人来处理,」萧伯说着和善地笑了: 「其实这些情况,严格来讲还算不上法律意义上的失踪。毕竟我们物业不是业主的亲属,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为他们的『失踪』报案不是吗?」 「别看店面冷清,我们收费可是很贵的。你能找来,也该知道这种生意永远都是卖方市场。」曲芸点了点头,终于放下茶杯,转身面对着萧伯露出了微笑。 萧伯掏出一张商卡:「二百金元订金在这,你们开店可以刷卡的吧?查清楚之后,再二百结清。若是办得漂亮,能证明没有我们的责任,尾款翻三倍。」 二百金元说多不多,在缘聚缘散那种咖啡馆也就是一个月的盈利。说少也绝对不少,即便在燕都,也足够贫困家庭一家人两三年的生活费。 但若换算成整个小区楼盘上千套房产可能受到的市值影响,便不足九牛一毛了。若换算成人命和之后可能的连带责任,就又是另一套算法。那些能在新燕都城搞起地产的大商人,总不会在这种事上吃亏的。 总体来讲,对于这种情况不清,彼此也不清楚底细的交易,算是一个不高不低,十分合理的价位。开出这样的价格,在曲芸心目中对于此事的真实性和老人目的的纯粹不得不加了几分。 「好,那我最后再问你几个问题,」曲芸终于还是点了头:「第一个问题,四号楼施工的时候可有人失踪?」 萧伯:「四号楼刚完工一个多月,两个月前我们换了老闆,之前的经理偷工减料收受贿赂,新老闆上任直接所有人员大换血。那段时间人员变动很频繁,就算有人失踪恐怕也不会被注意到。」 曲芸点头:「那么第二个问题,那小卖部里丢的都是些什么货?」 萧伯:「乱七八糟的日常杂货,油和电池什么的。」 「最后一个问题,蒋小姐的房间採光不好,或者不喜欢日光吗?为什么要中午的时候开卧室的灯呢?」 萧伯:「我早上跟着那些黑衣人去查看的时候,倒是发现蒋小姐的卧室视野很好,而且连窗帘都还没安。应该是不经常在家,每天天没亮就出门才觉得不需要窗帘吧。至于为什么要中午开灯,就真的不清楚了。」 「好,」曲芸点头:「依子明白了,我们尽快抽时间去看看。你大可放心,门上的对联不是挂着摆设的。若是真有超自然的东西作怪,哪怕解决不了也会给你个明确的答案。所以刚烤好的饼干,来一块?」 萧伯看着曲芸递过来的「小号板砖」不动声色地微皱了下眉毛,放入口中咀嚼。 结果第一口下去就是「嘎嘣」一声,半截门牙直接飞出来,血撒了一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萧伯更是目光闪烁惊惧交加:「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无冤无仇,何故害我?」 曲芸自己也惊呆了,连声道歉:「误会误会,依子这饼干可能没烤好,硬了点。要不这订金我们转给你私人帐号算作赔偿如何?」 「免了!记得你们的承诺。」萧伯拂袖而去,看脚步的速度更像是落荒而逃。 蓝枫揉着小心脏。刚才看到曲芸亲手烤的饼干,尽管求生欲旺盛,但还是差点就忍不住动心先去吃上一口了。虽然那点伤回团队空间修补一下要不了一两个点数,但她不想在曲芸面前丢人。 「蓝枫姐姐,是不是在后怕啊,」康斯妮捂着小嘴笑了:「其实没什么的,那人伤的厉害,是因为他是普通人。我们身体都进化过,吃了不会有事的。」 任棉霜也是一脸后怕:「小芸啊,你这饼干究竟怎么烤的啊?」 曲芸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一直想弄出传说中那种『q弹』的口感,所以就附了【反弹】的魔。」 无怪会有品级……众人恍然。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普通人?」蓝枫好奇的是这个。 「从血液,」康斯妮捡起地上的断牙嗅了嗅:「而且刚才主人试探过,他不知道悖影的存在。」 曲芸微笑:「原来你也发现这人有问题。」 任棉霜:「牙齿也有可能是伪装的,比如事先在牙齿中间灌入普通人的血液。以应选者的手段并不困难吧?」 「不会,你们想太多了。谁能想到吃饼干会把牙崩掉呢?事先还在牙齿上做手脚。要是有人这么精心来设计我们,至少该准备一个确保我们会动心的理由吧?」 听曲芸这么说,一屋子人都是投来了意味深长的诡异目光。这事儿就是你故意搞的吧?是吧?是吧?至少骗人家吃下去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至少有一点任姐没猜错,依子可以确定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曲芸优雅地缠着髮丝,诡秘地笑了。 「为什么?」任棉霜自己反而一点也不明白曲芸判断的依据。 「因为出事的地点啊,是数字。想想这些失踪的人居住的房间吧。4代表了我们东方的不吉利,13是来自西方宗教的禁忌,而666则代表了魔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凑到一起,你们不觉得更像是故意吓唬活人,或者有意留下什么线索吗? 依子是不懂民俗文化的,但就算数字和凶吉真的有关,也没道理这样东西方大杂烩混到一起吧?在依子看来,这种刻意倒更像是给人看的。」 0302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五节) 「你是说,那个强制我们连续游戏的团队还不死心,这次布了局要对我们动手?」任棉霜没有忘记在唯心世界时那种心神不由自主的恐惧,背上流下冷汗。 「任姐别多想,依子可没有那层意思。里面就算有阴谋,也不一定是针对我们云裳仙府的。归根结底,我们云裳没有任何理由非要掺和进去。如果不开心做,现在放弃把订金给人家退回去就是了。 依子选择接下,无非是心血来潮玩心使然。若这是针对我们的阴谋,能否实现的不确定性太强了,没道理这样安排。至少也该透露出明确的有秘宝的暗示才像话不是吗?」 曲芸摆了摆手,转向康斯妮又问道:「说起来,小妮子你对这几个数字有什么特别感觉吗?」 康斯妮咬了咬小虎牙道:「4和666没什么,倒是我们血族王庭特别偏爱13这个数字,似乎和我们该隐的姓氏有关。不过说实话,里面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力量。就像你们大庸的皇帝喜欢龙一样,一种文化传承吧。」 「修士道统里讲数字倒是与天机大衍有关,但绝非这么肤浅。鬼物喜滋生于不吉利数字之处完全是迷信了,芸芸的推断该是无误的,」这是梅娴诗从后门走出来,也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久了:「芸芸,对双密小区这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倒是有些耳熟。」曲芸微微蹙眉,其余三人却都是摇头。 「熙颐提过的,那是她的产业。」 原来如此,两个月前尹熙颐确实提过家族的考验将要开始了,父亲给自己分配了地产公司要和弟弟比拼能力什么的。只是那时算起来应该是她刚被扯入拉马克游戏的时候,肯定也没心思细说这些。 至于梅娴诗为什么会记得双密这个名字,可能是尹熙颐加入云裳安下心后哪天偶然提起过。朝夕相处每天不知道要聊多少东西,曲芸她们都记不清这种日常琐碎的细节了,倒是梅娴诗这孩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就讲不通了啊。尹熙颐派遣手下员工来找云裳仙府帮忙?嗯……倒也像是她知道咱们一直不开张,来寻乐子的。」 「不会,」曲芸非常肯定道:「她和弟弟尹易生分管的两家公司,是尹家选择继承人的考验。房产闹鬼这种对公司股票有重大影响的事她不会拿来开玩笑,毕竟继承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执念了。 这事里面有蹊跷,我们刚收到的钱肯定不是尹熙颐出的,那号称负责物业管理的萧伯也绝对不是小妮子手下的人。会来找我们,里面一定有阴谋。只是不知道是针对小妮子,还是针对我们云裳了,」说到这曲芸突然打了个响指: 「这样说来的话,谋划这事的人确实给了我们一个不得不入局的理由呢……小妮子,你去跟踪一下这个萧伯,去探探他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刚才围着后面那条胡同兜了一圈,现在真要走了。」 聊了这么久才让康斯妮去跟踪,自然是因为曲芸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听着萧伯这人的移动。他有意绕路徘徊,应该就是在检查有没有被人跟踪。只可惜他低估了曲芸的手段。 康斯妮留下一串残影便消失在房间中,曲芸则翻手摸出了魔法石。 「芸芸?怎么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是想我了?」另一头尹熙颐调侃的声音传过来,背景有些嘈杂,明显不是在飞机上。 「这么快便到了?」曲芸有些惊讶。 「刚下飞机,我包了专机直飞过来。说起来我们家传统还是很节俭的,我这是跟你学坏了呢,要对我负责哦。」那边很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曲芸。 曲芸:「作为一名玩家,你的每分钟都很宝贵。无论是用来提升自己还是享乐,这些开销让依子负责没问题。你这大投资商莅临视察,它们有没有搞出什么惊人的阵仗来迎接啊?毕竟是世界最大的组织。」 尹熙颐:「想什么呢,桑海之心是什么组织?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露面。我需要在一天之内靠自己的本事找到组织基地或者联络员,这是所有外来新学员的惯例。 我不想搞特殊,如果不能每一项训练按照拼上命去挑战的方法做到最好,是没办法做到不拖团队后退的。在这边真正做一名刺客去舔着刀剑做任务为生,也远不及那边游戏危险的万一。路是我自己选的,希望你不会因为危险而反对。」 曲芸:「嗯,我支持你,任何事都会支持你。所以找基地什么的,需不需要远程帮助?」 尹熙颐:「这就不必了,上一场游戏充分说明了我们每个人需要有独立生存甚至推动游戏进程的能力不是吗?你真的操心太多了,我可不想当个花瓶。话说,你不会真的小气到因为担心我才来联繫吧?赶紧说正事。」 曲芸:「嗯,今天店面来了个叫萧伯的人,自称是双密小区物业主管。这地方最近几天发生了三起失踪事件,有灵异的迹象。他怕影响楼盘收益没有报警,来找我们帮忙处理。 这地方是家里分给你试炼用的产业吧?我们打算接手去查了,不知道你对这事儿可有什么头绪?依子怀疑这事是人为,针对你或者我们云裳的阴谋,来的那个萧伯也很可能有问题。你又有什么看法吗?」 尹熙颐稍微空了几秒才回答:「让我的楼盘传言闹鬼,首先能想到的就是直接受益人,我此次继承人竞争的对手尹易生了。而且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风格,可能性很大。芸芸,毕竟是涉及到继承家业的问题,这件事交给我来布局好吗?」 双密小区,果然是对她很重要的。 「好啊,与尹家相关的部分就全权交给你了。有什么安排我们配合你。你一直对继承家族那么有自信,这次就让我们来见识见识商界公主的手段吧。不然云裳里那些不熟悉你的伙伴,恐怕会小看了你呢。」曲芸笑道。 她与尹熙颐交往的时间比团队中任何一个人都要久很多,也清楚关于她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这位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可不是什么花瓶,事实上她一点也不简单。 0303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六节) 尹熙颐很满意曲芸的态度,马上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那就多谢啦!我们商场上讲,为了利益才会产生谋划,有阴谋的地方一定有机遇。事先察觉了阴谋,我们也就抢占了先机,这还多亏了芸芸你。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若处理好,哪怕对云裳仙府也会大有益处的。 至于双密小区的失踪事件就麻烦你们处理了,你既然会接,自然是感兴趣了。魔法石这么方便的,有什么进展我们即时沟通。尽量减少这件事情的影响,会对我的公司有很大帮助。不过如果有必要,你尽管放手干。 尹易生那边应该没有超人,我之前不清楚拉马克游戏的事情,父亲没道理在让我们竞争时把这些秘辛单独讲给他。所以如果查出双密小区里真的有什么灵异的痕迹,那恐怕就不是尹易生所为了。 还有就是尹易生如果对我的产业下黑手,出手的该是和他关系密切的三茅会。事情如果是普通人所为他们的嫌疑极大。不过如果真的牵扯出这股势力,我不建议你们急着动手。我的调查表明这个社团背后应该也有超人坐镇的,目前尚不知深浅。 物业经理萧伯这人是我面试出来的,虽然说实话接触也不深,但当初感觉是个让人信得过的人。他没有报警的处理也很符合我的利益。但是芸芸你看人比我准,而且双密出事儿居然是我最后一个知道,这人有问题却是跑不了了。 你们先盯上人,我来做公司内的人事处理,如果再有异变就把他拿下问清楚。到时候由不得他不说,无论是尹易生还是三茅会,让人开口的手段恐怕都不及咱们云裳万分之一呢。 至于幕后阴谋这块,我会先电话敲打一下尹易生探探虚实。不过这小狐狸年纪不大却狡猾得很,估计很难判断出什么结果。恰巧后天是他的生日,我叫人给你送一封邀请函,到时你可以亲自去探探。」 「行了,就这样吧。抓紧时间在你手头的事上,别白跑一趟了。」曲芸说着挂断通讯。 说是这样说,但曲芸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尹熙颐的试炼考验。她对尹熙颐的能力很有信心,这段时间在游戏中她的进步也是很快的。杀手组织的试炼毕竟是针对受训新手设置的。如果连尹熙颐都无法通过,那么估计这破组织几年也招不上一个新人来了。 结束通话不是因为替尹熙颐担心,而是因为另一条通讯唿叫过来。 曲芸:「这么快?他最后去了哪?」 康斯妮:「抱歉,跟丢了。他进了男厕所,就再也没出来……」 曲芸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疏漏所在。康斯妮的性子遇事喜欢刚正面,别看速度上根本不可能被甩开,但是跟踪侦查这些事情她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原本想着即使这样跟踪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但却没想到萧伯此人竟是个如此不普通的「普通人」。如果不是急着和尹熙颐通信,自己去跟踪的话应该没可能被他逃掉。 不过跟丢了也不是没有收穫。一个仪仗兵退伍的物业经理能甩掉康斯妮?呵呵。 曲芸纠缠着发梢皱起了眉头。尹熙颐自称看人没她准,在曲芸眼里只是谦虚。她不相信尹熙颐面试时会看漏此人深藏了一些问题,所以萧伯这人,以及双密小区这件事情,另有玄机。 一生实业,ceo办公室里。尹易生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回头对着站在房间中央的萧伯训斥: 「他们推荐你沉稳老练,我重金买你来为我做事,结果你这事情怎么办的?昨天双密闹鬼的传言传开时我看你办事漂亮,给了你多少奖金?当时你又是怎么说的?啊? 保证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翻身之力?呵呵!我姐今天就知道了啊!连是我干的都绝对知道了啊!你以为尹熙颐是什么人?这点谣言她分分钟就解决给你看啊!我这次的把柄也早晚得被她找个合适时机捅给父亲啊! 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吗?就是花出去的钱买不到等值的货!我问你,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出手的事情?别让我知道你已经和尹熙颐勾结想要浑水摸鱼! 实话告诉你,我和尹熙颐明面上这点小打小闹充其量只是檯面上的竞争,但你要是连我都敢背叛两边谋利,相信我,你不会愿意面对整个尹氏集团的报復,即便那些推荐你来我这的混蛋都救不了你!」 萧伯看起来却比逃离云裳阁时沉稳得多,回答也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那种对主子的谄媚:「少东家不必焦急,若是有顾虑,我这边的造势收手便是。」 「哼,浅薄!已经败露了,横竖没什么面子,那么赢得难看总好过输得难看。现在不仅不能收手,还得把这事往大里桶。报纸电视只要能搞定的媒体都给我上新闻。不过这次手脚干净一些,没把握的事不要办,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萧伯浅笑道:「令姊恐怕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阻止双密小区的崩盘了。不过少东家有这个意思,我去办便是。这回不会有任何纰漏,敬请放心。」 「呵呵,你也就踩点时和我姐在小区里见过一面吧?她看起来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是不是?你真以为……」尹易生气乐了,最后却打住话头。眼前这个老人绝不是什么不自量力的蠢货,那么…… 「只是一点谣言而已,就算你炒作得再厉害,凭什么就确定她没本事翻盘?」尹易生眯起眼睛问道。 萧伯垂下眼眸,十分自信地沉声道:「因为双密闹鬼这事儿,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谣言!」 当天傍晚,双密小区正门内停车场。曲芸带着梅娴诗,任棉霜,甄辉齐和康斯妮下了尹熙颐的骑士十五世越野车,留在大庸的五人到齐。 这拉风的民用装甲越野车是尹熙颐专为拉马克游戏准备的,只等什么时候徽章空间足够膨胀就可以带入游戏代步用。结果在游戏中发挥作用的时机一直未到,表世界这里却成了正好能拉下云上一团人的好帮手。 看着从这辆像坦克一样的豪车上走下的一群孩子,保安小赵双目圆睁咽了口口水。最后故作镇定地走向唯一看起来成年的任棉霜,却掩饰不住僵硬的动作。 「这位就是……曲芸曲小姐了吧?」 0304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七节) 话对着任棉霜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真正的曲芸身上瞟。毕竟刚才从驾驶席上走下来的居然是这个瘦瘦小小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容不得不多看两眼。 结果这一看眼睛就收不回来了,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哪里见过这般惊艷? 「既然火眼金睛找到了正主,还和我这半老徐娘说话干嘛?」下车的显然是女王版任姐。她白了保安一眼,又调笑地把目光丢向曲芸。 「万万没想到曲小姐如此年轻!」年轻的小保安目瞪口呆,眼睛更是长到曲芸身上去了。 年轻?第二次了啊,故意的吧! 任棉霜一把勾住保安肩头,皱眉暴筋皮笑肉不笑道:「沉迷萝莉可不好,会判刑的。等一会办完正事,姐姐教教你成熟女人的魅力如何?」 小保安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任棉霜调戏保安的时候,曲芸在观察小区门口的环境。可以看出小区并未完全完工,正门的道路上满是大型工程车轮胎履带留下的泥土。连正门口和小区花园连在一起的门面庭园也坑坑洼洼,像是干涸的沼泽。 「任姐别闹,正事要紧,」眼见天被任姐聊死了,曲芸便收回目光,苦笑着转向保安:「你是萧伯安排来带路的?贵姓啊?对我们要办的事情了解多少?」 「啊!叫我小赵就好。」保安说着压低声音:「我是朁女士失踪那天去守夜的。不知几位大师打算先去哪里看看?」 用大师这称谓,看来那萧伯对她们几人的身份也是有交代的。 「三个地点,最近的是哪个?」曲芸不动声色。 保安小赵:「是13号楼,小卖部从大门直走就是,在所有居民楼中心的地方,方便每栋楼的业主回家时都能顺路购买。咱们先去这边?」 「嗯。」 正值晚餐后散步遛弯的时间,曲芸却发现优美如花园一般的小区道路上一路少有人烟。 这当然也存在许多房子尚未卖出的缘故,但一栋栋居民楼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似在诉说入住的住户们此时更愿呆在家里,就好像都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危险似的。 佐证便是偶尔经过住户之间的对话。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无疑每个字眼都落在曲芸耳中。无非都是些有关「闹鬼」,「失踪」,「不干净」,「危险」之类的议论。 事情远要比曲芸预想的麻烦,才发生不久,整个小区就变得人人自危,明显少不了人为的因素在里面。 正巧这时,梅娴诗仿佛听出了曲芸心声般念了一句:「芸芸,是人为的,这里风水被人动了。」 这孩子一路东观西瞧,现在却是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如此轻念着。 曲芸却毫不在意被那保安小赵听了去,直接问道:「哦?你也懂风水的?什么时候学的?」 真有问题少不得得找这小保安求证。曲芸自信看人眼光,这小年轻心肠直的,藏不住事儿。萧伯或是尹易生什么人在后面搞事不可能捎带上这种人。 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时若真用了他,反而是给曲芸捡去了大便宜,很多事不用查套套话都能搞定了。 「倒仙宗道法传承讲一道通天地,八艺辅干坤。这堪舆也是八艺之一。修得大成,可以辅助修为而证大道,现在倒仙藏书阁里就有八艺中每一项辅以证道的系统传承。 娴诗今生未曾习过堪舆一道,但这些日子随着修为提升,许多过往的记忆便不由自主浮现出来。不知不觉间似是记起了不知多久以前读过的法门。 以前上万年守着那小院,若只读涔云玄泽一本,便是娴诗也会无聊了。」几乎不可察觉地,梅娴诗淡淡一笑。 「哈哈,艺吗?以艺辅道,倒真像是你这女祖师会搞出的玩意,别看你现在还整天穿着男子儒衫,心里面恐怕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公主呢。那么,这风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来听听吧。」 曲芸边调戏着面前含羞的「美少年」,耳中成像却十分详细地聚焦在身后的小赵身上,没有人注视的情况下,这货果然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痴傻模样。 曲芸轻笑,这位对梅娴诗的印象里比起什么「祖师」,恐怕他更难接受的还是个「女」字。 梅娴诗日常高冷不理曲芸的调戏,只对正事婉婉道来:「嗯。生气由水聚,随风散。这小区三面环楼,唯独正门一方透风。若是堵上一道五行土物,可阻生气流泻,成藏风之局。 而后平洋之地水为龙,小区正门到每个建筑群走人的小径下皆有人工水道。你们这边喜欢把降雨排水的水道修在地下,熙颐的双密却是把水道浮出地表,以桥引车成为景观。这就合了云起龙骧,潜龙归天。 最终所有枝脚尽归正门口盆型低凹庭园。生气皆融聚落穴,成龙脉聚宝之盆。自可安宅生福,财源不断。如今却是水汇而不聚,形成泥沼之势,让这地域整片化为腐阴邪罔,吞吸财福,粘泞死气了。 熙颐能摆出这水龙藏风局,定是有人指点过的。但最关键正门少了一块山石压风定水。我观那正门盆园,近日有动土的痕迹,原本该是有座假山镇运的。所以这双密龙脉断绝生气流泻,是有内行人故意为之。」 看着曲芸一脸萌萌的表情,梅娴诗最后总结成一句:「简单来说,这小区风水被破出了问题,完全就是因为正门口那山石不见了。」 这样说曲芸就明白了。她也记得小区门口庭园里凹陷的一滩沼泽和离开的载重大卡车车辙印记。便问向身边同样一脸懵懵的保安小赵:「你们小区门口原先是不是有座假山来着?」 小赵一听这问题就有无尽的苦水要吐:「是的,说起这事我都挺无奈的。你说十几吨重这么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有人会去偷?而且为这事儿,我还差点丢了工作,赔上一年的工钱。招谁惹谁了我这是。要不是遇上好人萧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显然,刚才梅娴诗分析的一大堆这位是半句也没听明白。 0305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八节) 保安小赵继续说着。曲芸的分析向来不错,小赵就是那种对着陌生人也能掏心挖肺的老实人。即便没有曲芸的美貌,只要是自己知道的他也绝对什么都能讲出来: 「所以说,这事我记得最清楚。假山被偷正好就是我去四号楼404室守夜,朁女士失踪的前一天半夜。这小区还没全盖完,每天夜里有工程车辆出入我们都习惯的。所以当时半夜两点多看到那种专业的吊车和重型卡车来把假山拉走,我们谁也没在意。 之后第二天萧伯上班后问起来假山的事,我们才知道这是被盗了。不过谁都难以置信,开着那么贵的工程车辆专门来偷一块石头什么的。那时我们还以为是工程部门施工中搞错了安排,在未完工那几个工地里找找准能找出来。 萧伯是个非常严谨认真的人。我们物业和他们工程虽然同属一家总公司,但是部门不同所以我们这些底下打工的互相也毫无往来。萧伯理解我们,他自己出钱赔了公司六十多金元。真是个好人啊,要是真让我陪,这一年等于白干了。我欠他的。 后来再找监控录像,就发现那重型卡车的牌照上全是泥,完全看不见。公司有专员去查了新燕都的重型车辆登记也是毫无头绪。你知道的,大灾变之后很多管理问题朝廷都还顾不上解决。 结果到现在我们还在找那假山,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除了报警所有的办法我们全试过了。大师你们会来也该明白我们不能报警的原因。而且这种事情,我觉得官差来了也没辙,人家信不信还是两说呢。」 「原来如此,那萧伯今天会来吗?」曲芸突然想起那货委託云裳调查工作之后,连个联繫方式也没留就落荒而逃了。当时刚把人牙崩了不好意思,又没想着小妮子能给跟丢了,结果现在居然连委託人的联繫方式都没有。 「他最近很忙的样子,听说一直在东奔西走,已经好几天没来办公室了。你们要想找他,我也没有办法……要不你们留下联繫方式,我等见着他了转告一下?」 看来也只好这么办了。联繫方式有留,曲芸却一点也没指望那位还敢来云裳结款。现在她们人在这,无非只是为了帮小蜥蜴处理好这里的烂摊子,让她能在桑海安心训练,好好当个杀手。 毕竟对曲芸而言,这也是同伴的梦想之一,云裳仙府的头号大事。 说着话脚步便放慢了,但聊了这么多一行人还是已经到了十三号楼下的小卖部。 小卖部门锁着,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发生了这种事,老闆吓跑避一避也是可以理解的。弄不好胆小点的就直接将店面盘出去了,只要如今这形势下还卖得出去的话。 门口的告示栏上果然如萧伯所言贴着寻找南先生熟人的布告。上面把失踪的这中年人说得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材也是健硕挺拔,怎么听怎么像是新闻联播上的男主持。 照片自然没有,却是附了一张小卖部店门口监控的截图。时间与萧伯所述无异,正是三天前晚上十点五十四分。监控截图中和小卖部门框一比也看得出里面那背影相当高大,恐怕快一米九了。 从现有证据来看,哪怕萧伯此人有什么猫腻,出事时这南先生来过小卖部也很可能是真的。至于这些线索是否有人作假,曲芸就得去现场靠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来判断了。于是她示意保安小赵打开小卖部门锁。 门上了锁,说明老闆应该是本人离开店铺而不是像那南先生一样自己也在店里失踪了。没有和小区物业联繫就不告而别,应该是听到闹鬼的流言后意识到自己店铺中的问题,刚离开不久。 曲芸尚未进屋,就已经借着保安开锁的声音听了个全景。屋内死一般的安静,连一只爬虫也没有。 小赵进屋就先开了电灯,云裳一队人跟着鱼贯而入。小卖部在小区中心最繁华的地方,看得出四周有规划将来夜市摆摊的位置,还有配套的地下停车场出入口。 此时却是门可罗雀,偶尔有路过的居民好奇地看着「保安带着一群小孩子在玩耍」。更多的则是摇头嘆气,唯恐避之不及般绕开小卖部。 前厅毫无异常,曲芸直接绕过柜檯进了被当做仓库的后屋。 正如中午时萧伯说的,后屋里地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一双来来去去进出的鞋印。脚印清晰,鞋底的纹路也很有特点。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确定,里面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而为了当做仓库使用,后屋原有的一扇小窗也被从里面钉上木板封死了。但细细核对萧伯的话,却会发现少了一件东西。 那就是「进来第一个就是装着香菸的箱子」。如果之前听到的情况都属实的话,这箱香菸恐怕也和南先生一样已经消失不见了。 曲芸当然不可能有时间傻坐在小卖部里等着诡异的现象发生,当初敢写下「斗鬼魁两袖四器灭八方」的豪言,她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处理这类问题。 「fa- re mi,ti」 天籁般的嗓音轻声吟唱,引动着奥术元素勾勒出世界的另一副真实模样。听得那年轻的小赵双眼迷离,曲芸自己却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康斯妮直接感觉到曲芸心中的波澜,出言询问。她记得主人这个常用的魔法,【奥术侦测】。 「没什么,只是这房间里没有任何问题。」答话时曲芸的眼睛盯着斜前方的地面,好像看到很远的地方。 「会不会是不同体系的力量,芸芸的本事在倒仙宗就有很多阵法禁制都拦不住的。」梅娴诗最先想到了可能。 「不,」曲芸摇头:「互相干涉确实有时会受到能量体系不同的影响而无法作用,但依子的【奥术侦测】是最基本的感知手段。 就像你施展道法会发出声音光亮而被人看到一样,不同体系的力量也许不会与依子的奥术相互作用;但只要是能量,除了极个别针对性手段,绝对不可能在充斥着整个宇宙的奥术元素中不留下任何痕迹。」 0306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十九节) 这时甄辉齐却是挠着脑袋问了句歪打正着的话:「芸姐啊,如果这房间真的没问题,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边看啊?」 说话的时候甄辉齐声音是颤抖的。任棉霜现在是第二形态,他便是全团最胆小的一个了。「闹鬼」什么的,听听就得掉一地鸡皮疙瘩啊。真想不通芸姐她们怎么会感兴趣做这种生意。 今天甄辉齐之所以会跟来这「闹鬼」的现场,完全是因为下午听到曲芸她们的讨论后不敢一个人留在家里。多次的游戏经验已经让他刻骨铭心体会到,哪怕是去闯十八层地狱,也是跟在芸姐身边会比较安全。 甄辉齐惊慌的声音让曲芸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移开目光就问小赵道:「双密小曲有没有很深的地下室?地下六七层深的那种?依子听说有些大型居民区建造时,朝廷有时会要求开挖对应的防空洞?」 「肯定没有,」小赵回答得很确定:「刚开始施工时我就来这里给工地做保安了,比我们新老闆来得还早。所有的地基都是我每天看着挖的,最深的就只有十一号楼和二十一号楼有地下三层的停车场了。」 「芸姐……咱别,别吓人行不?要是真没什么,别盯着那边看了好不好?」甄辉齐声音超怂,略有点萌。 于是曲芸收回目光,宛然一笑:「抱歉吓到你了,依子在那个方向观测到聚集的奥术元素。可能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埋着,之后找小蜥蜴商量下挖出来看看。 不过显然那种距离影响不到小卖部的,这里依子只是略有一点头绪,先放一下。小赵,下一个就带我们去你熟悉的那个四号楼404室吧。」 于是众人便去了四号楼。有趣的是,她们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第一波来的,四楼楼道里已经站了一个保安,正守在404室门口。 却是小赵先开了口:「陆仁?你不是去接待调查组了吗?怎么站到我们调查的现场来守门了?」 名叫陆仁的保安也是一愣,随即恍然:「她们就是萧伯留字条说请来调查的『大师』?怎么还有小孩子?这种事是胡闹的吗?」 康斯妮却是因为刚才没查出什么有些无聊得不开心了,大大咧咧道:「管那么多干嘛?咱们赶紧进去查完算。我可不想浪费一下午的时间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没见着。」 陆仁伸手拦住康斯妮,看了小赵一眼:「抱歉,调查组的长官让我守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人进去。他们拿着理异院签发的文件,几位还是请回吧。」 理异院这机构在大庸许多人都是听过的,虽然少有人清楚他们真正负责的是些什么工作。 这机构对外宣称是管理国家安全相关的大事,但现在的曲芸对照进入游戏前查阅的大量资料,已经十分清楚理异院管的应该就是拉马克游戏相关的事项。换句话说,就是朝廷试图监管玩家而探出的触角。 只是不知道理异院和域中见到的九州分域三大团队之间是什么关系。曲芸隐隐感觉这霸道的行事作风似是不符合之前那李宗来拜访云裳阁时的气度,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名列潜力榜的关系被特殊对待了。 她挥开打着手势问「要不要干掉?」的康斯妮,径直走到陆仁面前。同样是年轻气盛的小保安,这位陆仁见到如此惊艷的美少女向自己逼来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位小哥,还是得麻烦你让一让了。我们是你们老闆尹熙颐的朋友,这次来也是帮她。什么理异院的事儿,在这儿恐怕还得往后排排,要不依子叫尹熙颐自己跟你们说?」 「陆仁,这几位大师说的应该是真的。她们开着老闆那辆装甲车来的,整个燕都应该找不出两三辆的。」小赵跟着帮衬。曲芸都不知道尹熙颐买了车还先到自己公司这边兜过一圈。 那陆仁也是皱眉,企图用不会被曲芸听到的声音跟小赵耳语:「我也知道该为公司方便,但恐怕老闆本人在这,也不得不遵守理异院的指令。你该知道,理异院管的都是国家安全大事,和他们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 曲芸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笑眯眯地接话道:「朝廷的大事出了问题,还轮不到你这无关的小保安来顶锅。但若是我朋友这地产公司被人搞垮了,恐怕你就只能回家种地了。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工资是谁发的比较好哦。」 刚还在怀疑尹熙颐这地界上的诡异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有现成的嫌疑对象送到眼前了。曲芸可不管对方什么背景,但凡查出谁意图对尹熙颐不轨,便是需要斩尽杀绝的敌人。 曲芸听到他的悄悄话吓了陆仁一跳。不过话说到这,他哪怕再青涩又如何不清楚自己老闆这帮朋友是胆大包天有底气敢和理异院对上的? 新燕都市重建两年多,无论人口还是面积都远不及昔日的繁华。工作不好找,当初在大灾变下倖存的同乡,现在走得只剩他自己一个了。而自己的爹娘在村子里也因此过着最好的生活。 想到这,他终究犹疑地让开门口,只是担忧的眉毛紧皱一直没有松开。 康斯妮趾高气昂开路,曲芸跟着大摇大摆走进屋去。路过陆仁身边时她停步问了一句:「来的人都是理异院的官差?几个人?都什么模样?现在又去哪了?」 陆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他们没说自己是不是官差,但是带着理异院的红章文件是没错的。一共五个人,都带着金属的面具。领头的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却冷冰冰的。 他们看过这房间就似乎追着什么我完全没看到的东西跑下楼了。临走前嘱咐我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曲芸听了也是微微皱眉,随机掏出魔法石试图联繫尹熙颐。对面没有回应,许是在刺客组织考核的关键了。这边事暂时不急,曲芸也没继续播过去,而是转身进了房间。 0307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节) 一进房间曲芸立刻感觉出这里与之前小卖部的不同。还未施法,从法师的视角就已经看到整个房间的奥法元素被什么东西扰动过。有什么很凝实的异常能量在房间里,或者至少曾经作用于这间房间。 事发后这间几乎崭新的房间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直到今天那群奇怪的面具人到来。房间没被动过,所以由于事发在半夜,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厨房的垃圾桶散发出腐臭的味道,而洗手间也透着一股霉味。 先进来的康斯妮和曲芸都没有开灯,后面的人也就没敢乱动。曲芸的感官中,被扰动过的奥法元素在空间中盘旋,伴随着阴冷的寂静和不好的味道一齐塑造出一个特别的感受:这间屋子,很脏。 「芸姐,我……我出去等你们好不好?」甄辉齐牙齿打颤。 「哦?为什么?」曲芸很认真地问道。甄辉齐今天似乎格外紧张,其中或许就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我觉得很冷,在这房间里心慌慌的。」他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一旁的陆仁却是帮腔道:「我下午进来时感觉也是。莫名其妙的特别冷,心里发慌。现在也有这感觉,但是已经比那时好太多了。」 曲芸转向其余人,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这就有意思了。问了一圈,两个保安和甄辉齐都有种发冷和心慌的感觉,但是自己跟诗诗,任姐和小妮子则完全没有。这两种人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答案显而易见,是体内能量系统。 「芸芸,我在书里看过,修士感受不到但普通人却会受到影响的阴寒,很可能是低阶鬼物。」梅娴诗果然也立刻明白其中关联了。 鬼物吗?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中午萧伯来的时候提到「闹鬼」,曲芸第一直感就是有人在捣鬼,甚至是萧伯自己在自编自导。宇宙三大定律之一生命不復,大庸民俗中传说的那种人死后形成的「鬼」在整个宇宙也是极少见的。 人死灯灭,生命一旦消逝,即便是神也无法出手挽回,没有任何可能逆转,这便是「定律」的意思。自打进入拉马克游戏就每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曲芸自然也接触了许多相关知识。 亡灵法师所趋势的骷髅殭尸一类东西,本质上并非鬼物,只是些藉由生物良好魔导体质用微量亡灵魔法驱使的廉价傀儡而已。像康斯妮一族等被世俗传为鬼物的生灵,本质上也都是生命的另一种进化形态。 真正的鬼物极其稀少,比这个世界上超人的数量还要少得多。不过考虑到这颗地球上密密麻麻的八十多亿人口,偶尔诞生一些也并不奇怪了。他们是生命的负能量延续体,是死亡时强烈情感冲动藉由生命消失的奇蹟而形成的伪生命体。 本质上,鬼这种东西已经是和诞生它们的生命体完全不同的独立存在。多多少少带有一点母体的记忆和性格,但这只是一种「遗传」而已。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在三天到一年的时间内自然泯灭。 由于鬼物的本质,想要借尸还魂,或者藉由鬼魂復活这样的事情,哪怕神仙出手也断无可能。与之相反的,当死灵法师或是其它某些能量体系的相关高手会喜欢将鬼物凝聚,成为永生且不知疲倦的方便道具。 由于鬼的作用和实力比起骷髅殭尸那些量产蠢货要强得多,所以邪恶的法师和修士中也流传有各种秘术,将活人通过特定方式炮制以认为制造鬼物。 有趣的是,鬼物在世界中的表象就和民俗传说里那些志怪异闻相差无几。来无踪去无影,无色无味无形。且因为本身是负面能量的集合体,常有害人的本能。 又因为它们的诞生一定程度上继承诞生母体的记忆和性格,生前越温顺的生灵所诞生的鬼越是乖巧。而那些死于极端痛苦的鬼物则往往由于强烈的情感冲动而更加强大和野蛮。 无论是怎样的鬼物,只要被害而亡总会想要去「报仇」,也是处于这样的魔学原理。事实上在大规模的魔法学院中往往会存在专门研究鬼物的学科分支,甚至有法师尽其毕生来研究这门颇有些趣味的学科。 以曲芸现在的手段而言,能直接作用于鬼物无非就是那几个影响精神的小法术。可不要奢望它们发挥之前在唯心世界中那么大的奇效,那是世界属性导致的异常。而正常则是低阶的精法施展困难且对能量利用效率奇低。 这还是在直面鬼物战斗的前提下。事实上,鬼物的存在无形无声,对于奥术元素的影响极低。若是它们蛰伏不动,想要发现它们都是相当困难的。这便是曲芸头疼的原因了。 「fa- re mi,ti」曲芸姑且还是丢出了一个奥术侦测。 以法师高维的精神视角去看,漆黑的室内像世界每个角落一样密布着并不阻挡视线的奥术元素。然而与绝大多数地方的均匀分部不同,从卧室墙壁到门口一带的奥术元素分布得极其紊乱。 这通常是施展魔法留下的很近。而现在,同样有可能是鬼物活动导致的。 「大师,可以……开灯吗?」能听出小赵的声音也有些牙齿打颤了。估摸着一半是受到鬼物阴气的影响,但多半还是吓的。 「开吧」曲芸已经结束了法师视角的观测。 灯亮,可以看出朁女士是个相当老派的大庸人。屋内陈设处处透着上个世纪的气息。已经退皮的木质家具把房间塞得十分拥挤,茶几上还可以见到唐瓷水杯和铝制饭盒。 门口鞋柜上的手机钥匙钱包证件也都如萧伯所述留在原处,如果不是有人针对她们故意安排了现场,那么屋主在室内消失的可能性极高。 然而问题是不论是魔法还是鬼物,想要让一个活人消失所需要的能量都是相当庞大的。而从刚才奥术侦测的结果来看,房间里并不存在足以达成这一效果的能量源。 0308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一节) 于是曲芸的目光凝实在卧室的墙壁上。 从钉孔来看,这里似乎挂过地图或者日历一类的东西,但朁女士应该是为了弄清墙壁的声音而把它撤掉了。环顾四周,果然在书桌上找到了被随手丢在上面的日历,面上的一页正是本月。 曲芸拿起日历,众人便见到一张单人照带着相框被日历压在底下。上面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女性,脸上可以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想必这就是屋主朁女士了。 凡是布局作假总会有个限度和破绽。现在种种细节累积起来,充分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 曲芸最终伸手在墙壁上敲了敲,进而指着敲击地方左边两分米的位置说:「小妮子,给这里来一下。」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乱来!」保安陆仁见到康斯妮真的乐呵呵地不知从哪掏出一柄大斧走过去,忙挡在前面伸手阻拦。 陆仁想要阻拦,却被康斯妮从他伸出的手臂下轻松穿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墙板碎了一地。 再回头,就看到小萝莉洋洋得意地挥舞着大斧,墙已经被砸碎。烟尘飞扬,整个房间变得乱七八糟。眼看着床上的被罩床单都不能要了。 「别担心,楼是我们的,这里一切依子负责。之后有什么责任也与你无关。」曲芸的答覆姗姗来迟,这时才说道。实在是康斯妮动作太快甚至出乎了曲芸自己的意料。 尽管听到眼前美少女这样安慰着,但曲芸小巧的卖相实在难以让人信服,陆仁还是急出一头大汗。说来也怪,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屋墙被康斯妮破坏的一瞬间那缠绕他许久的冷意和心慌也就消散开去了。 四号楼是双砖结构,隔音保暖极好,每户房间之间也有厚实的承重结构隔离。康斯妮用精金战斧噼砍的墙面在两家之间,本应是一堵最后的砖墙。此时却是可以从破口隐约可以看到隔壁。 并不是康斯妮用力太大直接把墙凿穿了,而是曲芸所指的地方原本就是中空的。 无怪相邻的两间房子彼此听到对面敲墙的声音,原来其实声音源自墙壁内部。 康斯妮饶有兴趣地打碎中空部分残留的墙皮,里面是一个人形的痕迹。曲芸可以确定这成年男子身材的人形不是来自鬼物作祟或者悖影之类的诡异而是人为。因为人形的四周没有码砖而是灌注了水泥,四周的砖头为人形留出了一个齐齐的方框。 「你们这楼施工的时候,有失踪过工人吗?」曲芸问小赵,她记得这人在工程刚开盘时便在了。 小赵刚刚缓过来一点心慌,此时见到眼前墙壁中的景象马上又是寒毛倒竖。结巴了半天才说出来: 「这,这楼盘工程大,时间紧。工……工人来得很多,中间又换了老闆换了施工队……很多人回乡也有很多人继续留下。如果真的是建楼时少了人,恐怕很难查清楚。」 「为什么是工人?也许是哪家社团借着施工的档把人埋进来毁尸灭迹的?」康斯妮好奇。 「不会,社团想要藏尸好歹找自己家的工程才能安全保险啊。除非这人是小蜥蜴埋的,不过这么有趣的事她真干了不会不和我们说的。其实关键还是这人形痕迹,你看头部这里。」 众人顺着曲芸手指看去,果然水泥完整拓印下了施工安全帽的痕迹。 「当初把人埋在这的人应该顺势将人和随身衣物一起处理在这了,这样才比较不容易因为多出的无主安全帽而惹人生疑。」 「芸芸,至于当初这工人怎么封在墙里的小事和我们目前的麻烦恐怕无关。现在还有更大的问题。」梅娴诗轻扯曲芸袖口,打断她已经跑偏的推理。 「嗯,你也注意到了。两边的墙面完好,里面的尸体又是怎么消失的呢?从尸体拓痕可以看出对面的墙壁是完好的,而我们这边一开始也可以明确墙壁没有被动过,不可能是有人取出尸体后重新砌上的。 那么可能性就很有限了。或者说,我们现在只需要来考虑,是尸体所生鬼物制造了消失现象呢?还是本就作用于404室的消失现象把尸体一起弄没了。」 「娴诗以为更像是前者。」 「嗯,我们又想到一起了,」曲芸笑道:「是敲击声。如果尸体没有问题,而是和朁女士一起被不明力量『消失』了,那么两边房间互相听到对面敲墙的情况就讲不通了。无论消失的情况是什么原因,至少尸体存在问题是肯定的。」 「你就感知不出任何一点线索吗?那接下来怎么办?」任棉霜头痛道。虽然并无抱怨的意思,但女王形态的她性子更直爽一些,即使对曲芸说话也从来不会小心翼翼的。 曲芸摇了摇头:「倒是多少可以推导出一点,但意义不大。首先根据奥术侦测的显现效果看,墙里的尸体应该才消失了不久。小妮子破坏墙壁时有大量的能量外泄,其当量尚不足以进行空间传送,却又比寻常鬼物所能蕴含得更多。 据此推测,依子有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尸体并没有离开过墙体,而是整个转化为了大量的负能量。消失的朁女士恐怕就是被那股能量传送的。而留在墙内的负能量随着时间自然消亡,便成了我们刚刚见到最后的样子。 只是这个假设如果成立,恐怕就说明其中涉及到玩家策划的大阴谋了。而房间里类似法术施放的痕迹,则很可能只是刚才来过的那些理异院的人所为。 他们中也不一定就有法师存在,一张捲轴或者其它能量体系的道具也可产生相似的效果,其目的恐怕和依子相同,只是为了弄清诡异的成因。」 梅娴诗好奇道:「将实质物质的尸体转变为能量,端是玄妙。芸芸的意思是幕后的玩家相当强大?而且,理异院这帮人和幕后操纵尸体能量的人也是敌对关系?」 「也不尽然,」曲芸摆摆手:「书上记载奥法一道有很多法师终生研究死灵魔法,其中将尸体能量化的手段早就被研究透了。如果是专修死灵的法师,与依子等阶的白袍便能施展。 毕竟不涉及到生命,奥法之外的其它体系想必也不会太难做到。至于理异院那帮人的目的和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那我们就去最后的房间看看呗。实在不行,我们就跟上理异院那伙人,总也不会毫无收穫。都垂头丧气的干什么?走了走了。」康斯妮说着一手一个扯着吓呆的小赵和甄辉齐出了房间。 原本守着房间的陆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来。万一那伙理异院的官差一会回来怪罪下来,跟这帮人一在一起责任总轮不到自己头上。 0309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二节) 六号楼与四号楼很近,只隔了一个五号楼。两个保安走在前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怕被跟在后面的云裳一众人看出异样,说话时连脸都不敢转过去对着彼此。 陆仁:「怎么办啊,这事儿可小不了啊。失踪的几个先不提,刚才404室的墙壁里可绝对是真的死过人啊。我们要不要报警?」 小赵:「你疯啦?公司一直压着这事就是不想闹大,你到时候被开除是小,小心事后被公司算帐。别看老闆年纪不大,她家族可是在整个帝国都排得上号的大权贵,倒是捏死你还不像捏死一只小虫子一样? 要是因为咱们捅出事情让这楼盘黄了,到时候老闆她们不得赔个几十万金元?把你家九族都卖了也赔不起啊!」 陆仁:「可是这事儿我们瞒下来,那真兇回来杀人灭口怎么办?报官的话,好歹能保障我们人身安全啊。」 小赵:「这事还是相信老闆的朋友吧。房间里那诡异的情况你自己也亲眼所见,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也体验到了吧?说实话我现在还浑身打颤。大师都说有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是真的了。这事说不准还和超人有关,你觉得官差能护得住你? 也不知道萧伯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他原本只是说找了专业处理灵异问题的大师,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老闆的朋友。平常只觉得萧伯人好又老实,真没注意到他还有这么厉害的手腕啊。」 陆仁:「真是倒霉,怎么就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了?等等,你说超人?刚才那超漂亮的小女孩唱歌时我怎么觉得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下?你说她们会不会就是超人?」 小赵自然也是看到了奥术侦测的光辉,那是一道不会有任何实际光影效果,但是却会作用于法术范围内生灵精神,让人产生看到发光错觉的魔法。两人终于忍不住互相对视,然后悄悄回头。 走在后面的曲芸,正朝着两人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完了完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两个小保安小心肝颤悠起来。 两人的对话曲芸自然是全听在耳中了,那鬼魅一笑无非只是调戏捉弄。但对话中却有一点让曲芸在意,就是萧伯的形象与自己印象中的相差甚大。 能在熟悉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身边长期装作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萧伯这人恐怕相当不简单。就是不知道,这一系列诡异中有多少是出于他的设计了。 六号楼606室。 门锁完好,门口也没其他人守着。看来理异院那帮人并未来过这里。 众人一进门,几个没有能量体系在身的普通人就马上感觉到远胜404室的彻骨寒意。连甄辉齐都呆呆地盯着黑咕隆咚的屋里一动也不敢动,牙齿打着颤。 房间里的黑暗着实渗人,小赵伸手打开了房间门口的电灯。 比起之前朁女士的404房间,蒋小姐的这间房明显更加空旷。说好听点是干净整洁,说不好听就是除了生活必需品外什么也没有。 放眼望去,厨房和客厅除了冰箱,灶台之外空空如也。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茶几和书柜。给人的的直感就像是刚刚住进来,还没有搬完家一样。 于是曲芸顺口问道:「这里的蒋女士刚搬进来吗?」 小赵紧张兮兮地赶紧回答:「不,四号楼是最早完工的第一期房。蒋女士也是最早入住的一波业主,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 因为从挖地基开始就在这里工作,小赵对第一波那六七个房客还是挺熟悉的。只是在曲芸看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的房间,一直这么……干净?」 小赵:「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对这人脸熟,偶尔搭过几句话,并没有进过人家家里啊。」 预料之内的回答,曲芸只是出于谨慎多问了一句而已。不过既然搭过话…… 「在你眼里,这位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们萧伯今天跟依子说,这位蒋小姐失踪后有一帮看起来不好惹的黑衣人来找过她。这事儿你可知道?你清楚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小赵略一思索答道:「蒋小姐很年轻,感觉也就高中生的年纪。却在这里独居,也没有上学。她给人感觉知书达理的,乖巧得很,待人都很温和。又好像什么都会一点,挺厉害的。整个人给人一种没有什么她搞不定的事情那种感觉。 她说过自己是在附近的店里打工的,所以我觉得家境应该不太好。说句不敬的话,我一直觉得这孩子没爹娘的,什么事儿都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处理。如果大师你们不能找到她,很可能就没有人再会管她的事了。 黑衣人的事我听说了,但没见着。具体的也不太清楚。但我真心觉得蒋小姐是个好孩子,不太可能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 小赵的话里有几分请求帮忙的意思,看得出他对这独居的女孩颇有好感。曲芸却是笑而不语。 如果真的是家境贫寒的大灾变孤儿,和那些黑衣人也没有特别的关系,又是怎么买下这间房子的呢?燕都乃大庸帝都,自古寸土寸金。虽然只是最简陋的一室一厅户型配上「不吉利」的门牌号,但也绝不是一个孤儿能买下的。 「主人,你说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刚刚是抢在我们前面的理异院官差?」康斯妮突然有些跳脱地想到。 「不会,」没等曲芸答覆,陆仁就紧张兮兮道。听到这帮「大师」中一个小美女管另外一位叫做「主人」,他只觉得事情远超自己的常识,越发不安起来: 「这两拨人我都见过。来找蒋小姐的人只是穿着黑西装,但理异院那几位都是带着金属面具的。身高性别声音什么的都不相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是两拨不同的人。」 曲芸点头,又问:「那事发时的电工师傅呢?」 「那事儿太吓人了,这房间又诡异得很。师傅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毕竟电工是技术活,新燕都城里哪都缺。不像我们做保安的,人人都能干,出了事儿也不敢走。离开这里,我们真不知怎么在新燕都混下去了。」 「这么说,如果有别的地方要你们,你们也不打算留在这为我们朋友工作了?」曲芸说着,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两个小保安齐刷刷狂摇头。 0310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三节) 两人的反应很是逗乐了任棉霜。她噗地笑出声来,告诫两人: 「尹熙颐是个待人和善的好老闆,你们能给她打工是你们的福分。现在她遇到麻烦了,如果你们坚持留下来帮她,我相信她不会亏待你们的。至于眼前的问题,我们自然会解决。」 曲芸微笑,没想到任姐看得这么透彻。捨去了日常状态下鹌鹑一样的小心翼翼,这位御姐其实也绝对是个明眼人。原本能考上全国顶尖大学的人本就不可能是蠢的,刚认识时那副窝囊相只不过是因为被那段经歷折磨坏了。 小赵点头应下,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害怕被「杀人灭口」。而陆仁则先进了卧室把灯打开。 这一次,卧室的灯却并没有像萧伯说的一样一打开马上自动关上。只是屋顶正中的白炽灯泡不住地闪烁着,明明暗暗晃得人眼晕。 藉助灯亮的瞬间,大家可以看到这卧室一如外面客厅一样的简洁干净。只有一张素色单人床和一套简单的桌椅。稍稍令曲芸吃惊的是,这样简朴的卧房中,居然还在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台电子琴。 曲芸上前拉开写字檯的抽屉。几个抽屉分别装着绣了一半的刺绣,一些梳妆打扮用的化妆品和几本书。书籍涉及烹饪,女红,乐理,甚至还包含前朝的歷史。无怪小赵会觉得这蒋小姐无所不知一样。 曲芸翻看抽屉的时候,梅娴诗微皱眉头盯着闪烁的顶灯。而任棉霜则注意到到甄辉齐还站在客厅没敢进来。他双目圆睁,透过门框紧紧盯着卧室的顶灯,瞪得血丝都崩起来了,浑身打颤。 在梅娴诗走到灯下时,甄辉齐突然哆哆嗦嗦地碎碎念起了什么。任棉霜就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呢?」 「关上灯!」曲芸突然一指卧室顶灯的开关。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有她清楚听到甄辉齐颤抖中念着什么: 「关上灯,关上灯,关上灯……关上灯!!!」 曲芸一个「灯」字还没念完,房间就已经黑了下来。是康斯妮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到墙边把灯关了。两人心有灵犀,血契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曲芸还没说出什么康斯妮就已经明白的情况时有发生,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种让人羡慕的默契了。 只是尽管这样,还是迟了。 这一次,即使体内能量已经形成循环的几位也都感到了心慌和恶寒。随着电灯熄灭降临的,是比夜更黑的昏暗。 灯泡下的梅娴诗心中莫名一紧,向后勐退一步跨到曲芸身边。而同一时间任棉霜也勐然挡在梅娴诗身前。向着半空一拳挥出。 她来不及拿出盾牌,便是动用了自身线粒体进化能力【肉身壁垒】既【铜肤】之后的第二段变异:【铁拳】。 手臂上局部的线粒体瞬间活性化一次性释放蕴含能量,让任棉霜这一拳带上了不输给之前康斯妮一斧砍穿墙壁的能量。 但并非所有能量都可以相互生效,任棉霜一拳挥空,仿佛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她自己却紧接着倒飞起来,落在曲芸身边。人在半空中就吐出一口鲜血,落地后胸口一片焦黑。 梅娴诗马上扶她起身,反手两针扎在任棉霜的穴窍。即便如此,遭受重击的任棉霜还是半天都没喘上气来。 幸好她在。不然梅娴诗的小身板受了这一击足以重伤昏迷。 曲芸瞬间理解了情况,大喊道:「甄辉齐快过来!re sol- di re!」 是二环的【坚定】,这个在小鹿的唯心世界中大放异彩的魔法。曲芸没有钻研过死灵魔法,能勉强对鬼物生效的就只有几个作用于精神世界的法术了。 原本仅仅作用于精神的【坚定】,在经过了上一场游戏唯心世界极其特殊的经歷后,曲芸藉由真名「弦」找到了将其实体化的办法,理论上应该可以在空间上阻挡鬼物,而比同是二环魔法的【隔绝】有着更高的效率。 毕竟【隔绝】有着极其容易被冲击破坏掉的重大问题,并不是一个适合在战斗中使用的法术。而以精神干涉物质,这是一个曲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大飞跃。 甄辉齐明显是吓呆了,一根脚趾也动不了。幸而有与曲芸心意相同的康斯妮两道残影就把人带回了曲芸身旁。只是回来时,背上多了两道替甄辉齐档下的人手抓痕。华丽的洋装后背完全被抓破,露出的苍白皮肤上是几道焦黑。 一进入【坚定】守护的范围,甄辉齐立即缓过神来,但浑身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看到什么?」曲芸额头结出汗珠。可以明显感觉到药不对症的魔法只是隔靴搔痒,支撑得相当勉强。加上之前在域中制造祸雨对精神的透支,一副随时都会昏倒的模样。 唯有声音依旧平静悦耳,满是从容毫无焦躁。 「一,一……一个长发的女人,穿,穿着红色的浴袍……头被塞在电灯里。」 「你能看清鬼物的形貌?」曲芸十分吃惊。 「特别清晰!太……太可怕了!」甄辉齐狂点头:「那女人整个头被不成比例地塞在小小的灯泡里,披散的头髮从灯泡接口挤出来。她的五官挤在灯泡表面特别惊悚,眼珠突出直接贴在玻璃上,还会转动着看我,」 甄辉齐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呢喃: 「鲜红浴袍的下摆一片焦黑,露在外面的小腿上还有像陨石坑一样环形的凸起灰斑,浴袍和头髮都在向下滴着水、灯一开,她就,就浑身抽搐冒起黑烟,脑袋也一边冒着烟一边从灯泡里挤了出来…… 刚才叫你们关灯,也是因为那灯泡好像可以稳定束缚住她。一通了电,她就能开始往外挣脱了。」 「环形灰斑的话,娴诗在书里倒是看到过。被雷法击毙的修士身上会有这样的痕迹,很多时候还伴随着树状的红斑。难道说此事背后之人是修士?」梅娴诗一边检查任棉霜的伤势一边接话,头都没抬。 「不,应该只是普通的电流斑。尸体有那样的表象并不是由于道法,任何普通的触电身亡都可能带有类似的痕迹。在这边的世界,触电致死可是最常见的死亡原因之一,毕竟电能是每个人都要日常接触的主要能源。」 曲芸声音依旧沉稳,但此刻被护在【坚定】魔法范围中的每个人却都不轻松。因为曲芸说话的当,虚空中爆响两声沉闷而响亮的撞击。 发出声响的地方浮现出奥法诡秘的光泽,一个圆弧若隐若现。显现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只让人感觉这一层薄薄的庇护摇摇欲坠。 更可怕的是,随着奥法光芒闪烁,一个人形的虚影被反震开去,接着却又马上反身扑了回来。 0311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四节)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陆仁抱着脑袋躲在除了自己身材最高的任棉霜身后。而任棉霜伤得其实并不严重,加之刚被系统完美修復的身体能量满满,说话间伤势已经好了小半。 她在梅娴诗搀扶下起身,挣扎着取出那枚曲芸制作的筝形盾坚定地挡在众人身前。 这种寻常灵异鬼物自身便是负能量体,暴走伤人时也没有民俗传说中那种形容得像悖影现象一般的诡异,而是本质上通常只有纯纯的负能量冲击或者用负能量一点点侵蚀人体两种而已。 所以,作为对异能量攻击的应对,任棉霜盾牌上的附魔【隔绝】还是很能发挥作用的。 「怎么样?撑不住的话我先顶一下,你快想办法。」女王版任棉霜讲话傲娇得很,却把曲芸的状态看在眼里,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心。 曲芸却是摇了摇头,虚弱却又平静地说:「依子的问题和你不一样,透支魔力不是一两天能缓过来的。你先尽快恢復,这道魔法还可以撑两三分钟。魔法破掉之前,不方便移动。 一会儿魔法消耗殆尽时,听我指令。甄辉齐定位,依子打出一道攻击魔法,我们就向外沖,直接上车离开。到时候这一路就靠任姐支撑了。 除了满足特定条件的传送外,鬼物的移动速度有限,只要能跑到车上就可以暂时逃掉。这次都怪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对不起。我们先回云裳阁,准备几天再杀回来。 小蜥蜴的事情不能不管,到时候无论幕后操手的目的为何,我们都一定会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就身体羸弱现在还加上精神透支,想要曲芸维持着魔法移动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所幸魔法一旦施展,之后的消耗会极低,大多数能量都集中在施展出手前那一瞬了。在魔法尚且维持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让任棉霜抓紧时间多恢復一点。 曲芸说到最后又换成了「我」来自称,虽然依旧笑眯眯的语气轻佻,但云裳的人全都明白这已经充分体现出她此刻认真的态度和自责的诚意。 梅娴诗看着曲芸虚弱的样子嘆了口气:「说来我本修道之人,遇了鬼物却无计可施,学艺不精实感惭愧。就是不知我们修士和法师都看不到的东西,甄辉齐是怎么看到的。莫不是和这鬼物生前的本体有所牵连? 还有这本就罕见的鬼物今天却连见两处,时机位置如此巧妙,看来就是有专修之人在背后操纵无疑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何种邪法驱使鬼物。这类东西原本能存在的时间就不常,怕不是为了坑害我们,现杀了活人。」 曲芸的问题并非伤病,空有一身医术却也爱莫能助。所以她的指缝已经夹满了银针时刻准备作战,希望自己至少能在这方面派上一点用场。 自从继承了涔云玄泽书整个一界,手上的针灸用银针也换成了可以战斗用的修士下品法器,只是不知道对鬼物能有几分作用。 曲芸很温柔地笑了:「你这小丫头才修了几天的道,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要不是前世的记忆,有谁能这么快化出真元?你现在恐怕连银针通脉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呢。 至于甄辉齐能看见,其实也很简单。你们忘了他刚习得的变异吗?【百鬼行者】第一阶段变异【开眼】,听起来说得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他这小子其实不知不觉间已经具备了体内能量,只是因为太过微弱不足以护体,之前才会像普通人一样受到鬼物影响。」 梅娴诗的后半句问题却被小赵接了过去,这小伙子胆色明显比陆仁好些。虽然一样战战兢兢抖成鹌鹑,但至少没有躲在女孩子背后。 「如果,这个真是电死的女鬼……我,我可能知道一点。应该,不是专门被杀的……」 曲芸皱眉:「难道她也是这小区里死的人?」 自家小蜥蜴好好盖个小区招谁惹谁了?哪个不开眼的如此恶毒整出这么些事儿。刚问完鬼物又一次撞击魔法场,让曲芸顿感更虚弱了几分。 「不是不是,」小赵担忧地看了一眼奥法边界泛起的涟漪,连连摆手:「要真是还没入住多少业主就三天两头的死人,谁还敢在这干下去?是隔壁小区啦。 也就一个多月前,有个单身女白领和上小学的儿子住在一起,被发现双双死在了浴室里。是孩子的学校不见学生来上课,又联繫不上家长才报的官。传言那女尸被抬出来时身上穿的就是一件下摆被烧焦的大红色浴袍。 来查案的官差检查过现场后,判定为意外事件。他们推测应该是女子泡澡后在浴缸里吹干头髮,失手将吹风机掉进还没排干的浴缸导致触电身亡。而小男孩正巧在场,着急救妈妈直接上手去拉也被一起电死了。 警方完全排除了其它的可能性,因为门窗都是锁好的,没有被外力破坏的可能。屋里也完全没有任何第三者存在过的痕迹。你们说这女鬼会不会就是那个单身白领?」 意外吗?曲芸并不敢像那名官差一样笃定。办案的官差应该是男人,平常没用过吹风机才会意识不到站在浴缸里吹头是极少见的。 长发的女孩苦恼于掉发问题大多不喜欢没事把头髮弄湿,如果泡了澡一般之后都是会再淋浴一遍的。头髮既然湿了,就要趁机完整洗一遍。洗髮液护髮素那些东西不可能泡在浴缸里弄,肯定要之后淋浴的。 淋浴之后擦干身子吹头,人不可能站在浴缸里,浴缸里也不应该还有水,所以说浴缸中水还未排干净就掉落了吹风实在讲不通。 而另一方面,单身妈妈洗澡时让已经上小学的男孩子留在浴室也是极少见的。 正常来讲等小孩发现浴室有问题跑过来早都跳闸了,孩子自然不可能电死。能在跳闸前的三五秒内触电身亡,说明小孩当时肯定就在浴室内。这就是又一个疑点了。 当然,没有翻看过案宗也没有勘察过现场,曲芸也无法断定这就一定不是一起意外。只是梅娴诗说得好,无关人士的死因与自己手头的麻烦没有直接关系,不是现在该分心的。 0312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五节) 归根结底,曲芸会感兴趣眼前鬼物母体的死因不过是出于现在被困的危局和尹熙颐楼盘中的麻烦。所以将保安小赵的故事与中午萧伯所述蒋小姐失踪一事相互比较,她马上就抓到一个和这个房间直接相关的关键。 「你说这女鬼的孩子也被电死了?甄辉齐,房间里除了这女鬼还有别的古怪吗?」 甄辉齐勐摇头:「绝对没有!我保证,看得相当仔细了!」 妈呀,芸姐居然还嫌一只鬼不够?他可没想那么多事件背后的线索。原本就超怕鬼的,现在这情景足够他头皮发麻四肢无力浑身不适了。 她们全都不懂,在自己眼里那女鬼就和在场每个人一样清晰而实在。一举一动,每一块尸斑每一根烧焦的头髮都炳若观火触目惊心。 在基本上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有可能看漏一个大活人吗?那玩意除了已经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啊! 话说这该死的变异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坑啊。怕什么来什么,我不想看到这些东西啊啊啊! 「原来如此,所以这房间根本就是给我们设的一个局!」曲芸疲惫的垂帘美目勐然一睁:「按萧伯所述,蒋小姐失踪的时候这女鬼并没有出来作祟,只是灯的开关一打开马上就被关上而已。 想必那时候,这女鬼就已经被幕后人用某种手段将头封印在灯泡中了。只是他想算计的人并不是蒋小姐,或者并不打算让蒋小姐被鬼物袭杀在房间里,导致他真正的目标,随后会来的人做好充分准备。 所以当时在场的不仅仅只有现在袭击我们的女鬼,而是还有她的儿子小鬼。蒋小姐实际上一直和两只鬼一起呆在房间里。每当她开灯,小鬼为了保护妈妈就会把灯马上关上,所以才会出现电路没有任何问题灯却一直自己熄灭的情况。 而幕后人真正想要引来的人,是我们,尹家人,又或者是理异院的人。这个陷阱便是为我们所准备。 在蒋小姐失踪后,他使用某种办法唤走了女鬼的儿子小鬼。这样当下一波人进来开灯后,就不再有小鬼为了救妈妈而关灯。女鬼一身负能量,也就是民俗中所讲的怨气便会在巨大能量,也即母体死因的电流下逐步破开封印进而暴走,袭杀来人。 这布局相当缜密,如果不是我们团队中存在各种极其稀少的进化方向可以观测并实际克制鬼物,恐怕再高我们一个大阶的主肌肉或者科技向团队都带栽在这里。」 「小芸,我准备好了。」 任棉霜已经挺直腰杆,高举起筝形盾对着门口。她的伤自然不可能一两分钟内痊癒,但目前的程度已经完全不会影响作战了。 曲芸自己没有意识到分析的时候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任棉霜可是一直疼在心里的。不像身上那些皮开肉绽伤筋动骨的小问题,这种心痛她一分钟也无法再忍耐下去。 曲芸点点头,这差不多也是她魔法的极限了:「甄辉齐,在哪?」 甄辉其伸手一指:「就在紧贴着你魔法边界的地方。」 「ri,sol mi」 甄辉齐的眼中,就在女鬼再一次撞击,将【坚定】产生的奥法光晕彻底击碎时,曲芸一道【灵锤】丢出,正砸在女鬼脑门上。 「跑!」 女鬼被砸开,它阻挡的门口也便空了出来。甄辉齐知道自己的实名,第一个带头狂奔。除了反应过来的两个保安紧跟在甄辉齐身后互相推挤着抢出门外,所有人井然有序依次撤离,任棉霜是最后一个。 曲芸原本是打算一路跑回车上的,结果最后的任棉霜刚跑到楼道,甄辉齐就回头一声大喊:「任姐防后!」 任棉霜顺势拧腰转胯一个反身弓步,手中盾牌瞬时便被狠狠撞了一下。 曲芸的法力实在透支的厉害,加上这【灵锤】魔法在物质世界着实鸡肋,根本就没对女鬼造成多少伤害。 反观自己这边,受伤的受伤,脱力的脱力,腿软的腿软,除了一对小萝莉就没有个状态正常的人了。康斯妮起身就要顶上被曲芸一把拉住。 之前如果感受到血能对鬼物有用,以这孩子的脾气早就一头莽上去了。她能忍到现在不动手,明显就是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冲过去也不过就是仗着恢復力强帮任棉霜分担一点伤害。 曲芸必须保证团队有一个状态完好的战力,毕竟操纵一切的幕后人还没有现身。 「继续跑,甄辉齐注意提醒任姐。」她只能这样催促,目前的局面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留下一人殿后,但哪怕曲芸自己留下也毫无独立脱身之术。稍微缓一下,还可以再释放一次【坚定】,争取撑到上车。 于是甄辉齐为了观察后面的女鬼不得不频频回头慢了下来,原本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保安惊吓之下一熘烟就跑没影了。康斯妮则冲到甄辉齐旁边,准备在他失足时帮手。 事实证明康斯妮的判断十分具备远见,甄辉齐刚跑到楼梯口就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一头栽下楼梯,被身边的康斯妮一把拉住。 若是连甄辉齐都滚楼梯摔昏过去,这条逃生之路就真没法跑下去了。 在甄辉齐的提醒下,任棉霜在楼梯上又两次成功用盾牌格挡了女鬼的攻击。或许是等级比较低的缘故,每次攻击前女鬼都需要花三四秒的时间积蓄力量。这期间甄辉齐可以看到她原地不动浑身冒烟,再清楚不过。 这样的攻击如果看不到那绝对是致命的,但既然甄辉齐可以像看个大活人一样看得清清楚楚,那么不考虑任棉霜承受能力的话,应付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芸芸,倒仙宗里有一张娴诗能用的辟邪符。应该可以撑一盏茶的时间,只是保护的范围是固定的无法移开。一会任姐要是不行了你别勉强,先让我顶一会儿。」 曲芸的状态看起来真的挺让人揪心,连梅娴诗也担心起来。她奔跑中还思索了各种应对的策略,结果只是比其他人更清楚现在的局面无解。她清楚如果任棉霜撑不住了,曲芸一定会选择自己留下殿后阻拦的下下策。 0313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六节) 曲芸没有答覆梅娴诗。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梅娴诗使用符箓。毕竟境界还不够,筑基之前体内并无真正属于自己的灵力。她若想使用足以抵抗鬼物的符箓,註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只是像自己铸造祸雨一样虚脱还是好的,就怕会伤到根基。 「甄辉齐,这鬼物的攻击频率怎么越来越快了?」曲芸皱眉。 甄辉齐现在干脆被康斯妮扛起来跑了,倒是安生,专心盯着后面就行。不过如此,倒也让他看出一点门道: 「没有,它之前一直在寻找我们的破绽,每次都是从不同的角度试探着攻击。刚才好像突然意识到我们能看见它,才开始不管不顾地全力连续撞过来的。」 不对啊?这等低阶鬼物没有灵智,照理说只会带着满腔怨念的负能量横冲直撞才对。怎么可能还懂得试探攻击调整角度? 这是,几人已经冲到一楼门厅。康斯妮扛着比自己体积更大的甄辉齐跑在前头,然后是曲芸。在曲芸刚冲出楼门的一剎那,甄辉齐突然大叫: 「小心!又来了一只!」 说完便被康斯妮扔在地上,因为他指的方向正是曲芸身侧。康斯妮以远比鬼物更快的速度挡道了曲芸身边,接着便被一股凉彻骨髓的怨念击中,带着身后的曲芸一起横飞出去。 只是血族与负能量的相性颇高,不少家族的血统能力便是天赋性地使用负能量施展一些魔法。康斯妮受了一击也确实受伤了,但却意外地远没有任棉霜伤得重。 主要是精神冲击产生的伤害,大多数负能量却自动被血脉综合。果然不出曲芸所料,怨鬼vs吸血鬼基本上是一种谁也拿谁没办法的状态。若康斯妮想跑,凭她的速度一瞬间就可以脱身了。但她现在却是不能跑。 被撞飞的康斯妮在空中抱住曲芸反身一转,就把自己垫在落地一面。曲芸即便是状态完好且看得清楚,身体肌肉也跟不上这样的运动,只能老老实实砸在康斯妮身上。 随即她就被拎了起来,一路狂奔。康斯妮还是控制了速度,没把甄辉齐一个人丢下。但是追上来的却只有甄辉齐。 「我看到你们出门就受到了攻击,自己先跑吧。那鬼物似是留下来纠缠我们了,把我们困在四号楼门厅。我激活了符箓,效果很好,别担心。」梅娴诗的声音从曲芸手中刚掏出的魔法石传来。 曲芸一惊:「等我,我去救你们,马上就到!」 「芸芸,冷静点。你现在过来也于事无补,你的状态不足以给予鬼物致命一击的。一盏茶,十五分钟,去找到解决的方法,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梅娴诗的话果然令曲芸冷静下来。曲芸这人,怎么可能没有从一开始逃跑就在思量对策呢?说要去救人不过是因为最在乎的伙伴们陷入危机。 目前的这种状况她真的从未经歷过。被人步步算在前头抢尽先机,真是……很有意思的体验呢。 「芸姐,刚才撞过来的是个小鬼,身上也有你说的那种电流斑,可能就是那女鬼的儿子。它追得很慢,已经拉开距离了,咱们可以稍微慢点不?」甄辉齐跑着上气不接下气道。 小区里的路灯比楼道里的照明更加昏暗,但甄辉齐眼中的鬼物却一点不受照明影响的清晰。那些东西本就不是物质世界的原住民,【开眼】的变异使用的观察手段也与光线毫无关系。 而对曲芸而言,好奇是远比恐惧更强有力的动力,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通常即便对超人而言也无法观测的鬼物,一旦遇上就不太有可能有人可以生还。如果只是房间一个陷阱还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些没有神智的鬼物居然打起了战术配合,女鬼尝试各种角度试探攻击,还有个小鬼在楼门口埋伏。 这显然是什么人有意设下的连环陷阱。而且要么是布局之人清楚我们有对付鬼物的手段,要么就是他本人一直就在现场监视。无论是哪一样,目标锁定在我们云裳仙府的可能性极大。 是云裳的敌人,且能有这般操控鬼物的恐怖手段,可能的范围就很具体了。十中有九,就是那个上场使用权限将我们坑入连续游戏且彼此分开的九级徽章持有者。 可只有这种手段,就以为吃定云裳仙府的话,可有点让依子失望了……从房间到楼道,现在又跑到了外面,如果有人能始终监视着现场每个角落的话…… 「甄辉齐,抬头!看看天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甄辉齐闻言抬头,一路只顾着逃命,他还真就没抬头看过天。事实上,除了被小区路灯照亮的走道和花园,有谁会大晚上抬头去看漆黑的夜空?幕后之人在了解云裳可以直接看到鬼物后,显然也利用了这一心理盲区。 在大约三层楼的高度,一只鬼就静悄悄飘在半空。 它和之前的母子鬼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本不成人形,而是好似西方童话中那种披着床单的凸起物。甄辉齐能分辨出这玩意不是床单,除了悬在半空不动且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外,就只有黑洞洞仿佛深渊一般的五官和两条好似手臂的凸起了。 「就在那,三层楼的高度!」甄辉齐伸手一指。因为旁边就是楼房,所以参照起来很容易说清楚。 你的尾巴,还是被依子抓到了。曲芸心中暗笑:「ri,sol……」 曲芸并没能完成吟唱,因为空中的鬼物比她更快地伸手向这边一指。 一道陌生能量的轨迹马上便被曲芸的法师视角所捕捉,只是这道能量并没有击中她们,而是落到了身后。 而此时甄辉齐看到的则是追至身后的小鬼突然间痛苦扭曲起来,然后浑身不规则地膨胀着,直到「轰」地一声巨响爆炸开,只留下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悽惨哀嚎就化为了无形的能量。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发声。偶尔开窗观望的小区居民,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 黑夜中路灯下昏暗的双密小区,曲芸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0314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七节) 刚才的一瞬间,甄辉齐只觉得斗转星移,灵魂好像都要被从身体里拉扯出去一样。好不容易从头晕目眩中缓过劲来,就发觉四周一片漆黑,而且浑身虚弱无力,就像是生了重病一样。 怎么办?会不会又像上场游戏一样被单独分开了?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鬼大爷,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虚弱之时的过度惊慌让甄辉齐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衰竭了。瞪圆双眼四处摸索着,生怕那鬼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却是忘了自己见鬼并不需要光亮,突然出现什么的对他来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芸姐……康斯妮?」他害怕被鬼物发觉,不敢大叫,却又无法忍受深暗中一个人安静独处的恐惧,就只能颤抖着轻声唤着。 惊慌中,就见到一道红色光条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接着又是三道。是曲芸将探矿用的萤光棒丢在了四周。 曲芸现在的情况比甄辉齐要糟糕得多,她瘫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了。传送中让甄辉齐虚弱的力量显然也作用在了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因为身负魔法师的能量而有所抵抗。 凭藉甄辉齐喊出的声音,曲芸已经对所处的环境有了完整的成像。之所以还要丢出照明,除了防止甄辉齐大喊外就是要看清四周是否存在什么光靠听无法分辨的陷阱。 毕竟这是敌人准备好的战场……不,屠宰场。再谨慎些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体内魔力几乎透支了个干净,她绝对会再丢一个【奥术侦测】出来。 然而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甚至连法师对于能量的特殊视角全都完全感受不出这个洞窟里有任何不寻常。反倒是脚下更深一些的地方传来一种熟悉的魔法波动,却绝不至于影响到这个洞窟。 是的,这里是一座体育馆大小的卵型溶洞。细小的地下水道纵贯全洞,是唯一的出入口,巨大的石钟乳和石笋交错证明着这里是一座天然洞窟而非人工开凿。 曲芸立即就判断出他们此刻身处双密小区的地下。刚才突然爆发的负能量应该是空中的鬼物引爆了那电死的小鬼形成的传送魔法。 传送魔法是相当高阶的领域,哪怕有特殊的天赋能力,施展所需的能量也是天文数字。无论是藉由小鬼的全身能量还是空中鬼物自身的能量,都绝不可能将三个人传送开太远。 除此之外让曲芸无比笃定这一点的另一因素,就是之前在小卖部感觉到的地下那股熟悉的魔法能量,正是此刻清晰在她们脚下波动的那种感触。 根据之前感受的方位曲芸甚至能够更加清晰地判断出:这里是十三号楼地下四层左右的位置。 难道对方想要我们自投罗网继续深入,在下面等着我们?问题是谁会在这么被动的时候继续探索啊?我们肯定会先选择离开这里啊。 刚刚一动离开的念头,就突然听甄辉齐一声大叫: 「小心!」他指向曲芸身后。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瞬间冲到曲芸身后的康斯妮被撞飞起来。即使被撞飞,她也在空中灵活地旋转身体避免碰到身后的曲芸。 康斯妮是三人中唯一没有因刚才的传送而受到影响的人。负能量的侵蚀基本被血族的天赋完美免疫。她的速度丝毫没有减弱,但始终于事无补。没办法主动攻击到鬼物,终究只能是充当一个更耐打的沙包多挨一会儿揍。 曲芸无力再施法自保,却被另外的有心人看在眼里: 「刚才就觉得你的状态有问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怎么样,被我的本命灵鬼用阴魂鬼道传送了一遭,你还剩下多少生机?可还能使出魔法来攻击我们吗?」 「鬼……鬼说话了!」甄辉齐大惊失色。那鬼声鬼调阴阳怪气嘲笑他们的声音,居然来自刚刚飘在半空中那没有人形的鬼物!随即他突然又意识到刚刚从洞壁穿出冲撞曲芸的鬼物自己居然也认识: 「天哪!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刚才撞过来的鬼是404房间的朁女士!」 朁女士的鬼魂他只能勉强认出,因为形貌相当恐怖和照片上已经有了很大变形。面目狰狞,双耳嫣红嘴唇紫绀,满身都是鲜红色的尸斑。把这一切看了个真切的甄辉齐只差像曲芸一样脱力跌倒了。 曲芸瘫在地上,微微摆了摆手:「什么『我们』?欺负依子没读过魔法学院?小齐别听他瞎掰,真遇到带着灵智的鬼物,它们反而不可能浪费构成自身的负能量来攻击活人,这样才能存在得更长久些。 本命灵鬼是什么依子不清楚,想必不过是受这人驱使的走卒。我们被传送到这地方,应该就是他借用这灵鬼使出的手段而已。而现在也不过是这人借着灵鬼的身在说话,才不是什么会说话的鬼物。」 那没有人形的鬼物丝毫没有被识破的慌乱,反倒用空洞的五官露出一个狰狞得能把哭泣的甄辉齐吓停的笑容,还用那一对上肢无声地做出拍手状: 「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冷静,好……好,好!你可还看出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啊。哈哈哈,不愧是本尊看上的女人。等你亲眼见识了身边这些拖后腿的废物一个个死掉,就会感谢本尊的良苦用心了。」 「还有?很多哦……比方说,我云裳仙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萌新团,同界对手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中游团队。会被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会被高级权限拉入限定模式的游戏……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表世界就认识我们中的某些人! 你以为团队等级压制依子就拿你没办法了?是,我们没法查询你们团队的细节,但至少能查出这是九级徽章才有的权限。所以说,你是九州的人?还是龙的传人的人?亦或是……桃花源? 你似乎没有杀死依子的打算啊……那么无论你是何种目的,难道就以为真能把这事瞒下去?当依子傻的吗!」 0315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八节) 排名前三的三个团队,加上在表世界认识,确实是曲芸不死,早晚会被查清楚的身份。那鬼物明显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兇恶道: 「既然你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继续以为下去吧。不过毕竟是以后的事情,至于现在,你是打算乖乖趴着看本尊杀死他们呢?还是打算挣扎一翻后再乖乖趴着看本尊杀死他们呢? 嗯……你的性格似乎是不会愿意安静看着这些废物被杀啊。这不好,很不好!所以需要本尊来治好你。桀桀,忘了告诉你,上面的两位似乎处境更加不好啊……」 曲芸在听到梅娴诗她们陷入危机后,脸上居然流露出那招牌式的邪魅一笑: 「听你所言,似乎对依子这人做了相当详细的了解啊。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依子既然事先听到这地方可能真的闹鬼,还敢拖着虚弱的身子过来,所倚仗的是什么呢? 既然这么了解人家,你总不会以为依子凭藉的就只是那两个连死了一个多月的女鬼都扛不住灭不掉的小戏法吧?你也可以猜一猜,放着最重要的同伴在上面打生打死,依子也要在这里和你废话,图的又是什么?」 声音已经十分虚弱,但却信心满满。赶得上,「处境不好」就说明还能坚持,而曲芸自己所积蓄的力量,已经准备充足。 那没有人形的鬼物漆黑空洞的五官十分人性化的做了个皱眉的动作,这让曲芸更加断定它不是幕后之人的分身,也一定有着相当密切的直接联繫。这样的话,最后的保险恐怕能成! 那没有人型的「本命灵鬼」听到这里,五官勐地勐地一张。他并不清楚曲芸还有什么底牌,但他十分清楚自己面对的人是谁! 这个踩着自己头上爬到潜力榜第一的音乐家面前,任何美好的局面都有被翻盘的可能,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踩着一具具远比自己强大的应选者的尸体一路爬上来的。 朁女士的阴魂瞬间挡在本命灵鬼和曲芸之间,而灵鬼的前肢也抬起指向了面前的阴魂。只需要一瞬间的能量传递,他就可以消耗调一个阴魂再把曲芸她们传送到别的地方去。 嗯,下面似乎不错,正好可以给那些讨厌的傢伙找点麻烦呢。 然而终究是来不及了。比灵鬼主人的幻想更快的是曲芸的魔法: 「ri,sol mi!」 依旧是那鸡肋般的【灵锤】,小小的一环魔法,能量利用效率不足一成。 然而这一句龙文音节出口的瞬间,整个洞窟仿佛一个心脏般向内一抽。 并非是空间真的被扭曲,也没有引发地震,这只是更高的第四维度精神世界受到剧烈干涉,而产生了一瞬间与三维物质世界的剥离。 一切只因为曲芸的手上多了一把精巧的雨伞。 亲手制作的本命法器,曲芸又怎么会不清楚上面由三件来自唯心世界的超阶材料上带来的对灵体的奇效? 她之前不愿使用祸雨,不过是因为自己魔力不支。一旦使用,一定会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会失去。当时在逃亡中,容不得自己成为累赘。至于脱力状态下强行动用远超自己能力限度的力量会有什么后果,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不知不觉中曲芸已经变了。她依旧会嬉笑着取人性命,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比伙伴们更加重要。 现在幕后黑手就在眼前,自然不用再留力,正是一劳永逸解决如今麻烦的最好时机。 虽然并非本人,但既然能借灵鬼的口说话,借灵鬼的手施法,那么施术者必然与灵鬼心神相连。一旦灭杀掉灵鬼,术者哪怕不成痴呆也必受重创! 原本只能作用于精神,不可能显现于物质世界的魔法【灵锤】,此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卷着滚滚魔光破开空间,如硕大的攻城锤一般向灵鬼敲去。 那场景,竟如在之前小鹿的精神世界中如出一辙! 若是米莎在场,一定会像第一场杀人游戏中见到曲芸自主跃维时一样惊唿出声。打破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界限,这是从思维生命向五维跃维升华时才会产生的现象! 现在,却被曲芸藉由一件远超等阶,且又蕴含特殊属性的法器所实现了。远在完全蜕化成四维生命的初开阶之前,甚至连三维跃维到四维这一漫长过程的攀途境都远远未能触及时。 在点光境接触五维跃维,或许又是一件前无古人的怪谈。 挡在前面的朁女士阴魂在碰触【灵锤】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全部负能量泯灭于精神冲击中,连一丝一毫的阻挡也没能做到。而灵鬼紧接而来的传送神通也自然击在了空处没有生效。 一记恐怖的精神冲击几乎十成十地砸在灵鬼身上,让它瞬间就四分五裂继而布上那被他摆布的可怜阴魂的后尘。想必那幕后之人还沉浸在如何玩弄云裳的幻想中就挨了这么一下,也不知结局会是如何。 最后在包括曲芸自己的一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灵锤】「轰隆」一声击中岩壁,在转化为物质的一小部分能量留下一片龟裂后主体悄然穿过了洞壁。 …… 当曲芸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康斯妮的臂弯里。她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你还好吗?」曲芸担心康斯妮的颤抖是因为之前被鬼物所伤,张口问道。结果却只是干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你醒了?别说话,诗诗她们一会就到,会没事的,求求你,不要消失……」 曲芸轻微的动作让康斯妮低头看来,她吃惊地发现这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萝莉居然挂着两行泪痕。颤抖的双臂竟然是在哭泣。 「傻孩子,还没解决你依附我存在的契约,人家怎么可能会消失掉?约定好的,绝对不会让你再被封印。再说了,依子又不是鬼物,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别哭了,好不好。」 她伸手想要抚摸康斯妮的头髮以示安慰,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抬不起来。不过至少能发出声音了,整个身体正在从一种奇怪的状态中慢慢復甦。 0316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二十九节) 康斯妮听了却是勐摇头,随即又突然停下,好像生怕把怀里的曲芸摇散了。她的声音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柔: 「要不是鬼,你刚才怎么变得透明了?我刚冲过来碰了你一下,手就直接从你身体里穿过去了,吓得我心脏都停跳了。」 「你心脏什么时候跳过?到这个世界来尽学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依子昏了多久?任姐那边怎么样了?」曲芸虚弱地笑了笑。 归根结底,血族只是外貌与人类无异,身体构造其实完全不同。哪怕跳进绞肉机里拌成肉馅也不过是需要多一点时间回復,埋到棺材里过几周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熊孩子。 但她们为什么会是人类的外貌呢?怎么看,都像是普通人类在拉马克游戏中沿着某条路线进化到一定程度后的变异。刚才昏过去时自己的身体居然变得虚无了?是不是也要逐渐脱离「人类」的范畴了呢? 「大概十分钟吧。我们看你状态不对,就没敢动你。诗诗她们正在找过来,你攻击那灵鬼的时候纠缠她们的女鬼就没了声息。 不知道是被召唤过来这边卡在半路了还是随着控制她的术士被你重创而自己就停止了攻击。那时候诗诗的符箓还没耗尽,所以不用担心,她们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一点问题也没有吗?曲芸不敢想像梅娴诗隐瞒了什么。那个还是普通人时就能把自己埋在水里到窒息昏厥也不坑一声的小女孩,像自己一样跨阶使用了不应属于自己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没事? 和康斯妮对话的当,曲芸以四维视角内视自身,不禁苦笑。代价果然是巨大的,她的力量源泉真理之门,裂了。 这件事她不准备和任何人说,尤其不是现在。至于这种情况的缘由影响以及是否可能有解决的方案,她相信自己作为一个专业解谜者总是能找到答案的。 拉马克世界中无所不包的知识库,以及包罗万象号称囊括创造宇宙万物所有知识的雷特辛之书,总有一款适合你。 曲芸挥去脑中的顾虑,把心思集中在现在的问题上:「抱我去那边。」 她想抬手去指洞窟向下的通道,但却字面意义上的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向一边努了努嘴,两人心意相通,康斯妮不会不懂。谁知她懂了,却是不肯动: 「我不要,主人现在只许在这里乖乖休息,一切等诗诗她们赶来再谈。」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倔强。 「平常整天被我当抱枕的,你就不想趁这机会占回便宜吗?你看人家现在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你可以为所欲为哦。乖,抱我过去。」曲芸极尽诱惑,见康斯妮还是不为所动,才知道她是相当认真了。 「哎……这事儿还没完呢,留在这里会失去先机,之后恐怕会更麻烦。下面那种力量,让依子相当在意。是和雷特辛之书类似的感觉,虽然没有这么强大。弄到手,该会对依子也有好处的。」 「我不,除非主人发誓今天无论再遇到什么事,都绝不再动用力量……」 「我发誓。」曲芸苦笑,就算她拼了命还想要施法,也是有心无力了。 拗不过曲芸,康斯妮还是抱着她向所指的方向过去。天然的地下水道上上下下地形并不均匀,但也没有多余的岔道。曲芸忽觉眼前一亮,一道手电光向前照来。 康斯妮和她自己在黑暗中都是不需要照亮的,这是甄辉齐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虽然只是出于意外,但今天的事情能有现在的局面,这孩子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无力回头去看,但明显能感觉出他也哭过的。 一丝暖意不由从心底升起。从来没人在意过自己的死活,不知不觉中自己都不在乎了。现在却有她们在乎,这感觉……挺美妙的。 「是这里吧?」康斯妮停在一个简陋的石室。依託于天然的洞窟,石室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人工打磨过的痕迹。 在天然地下水道中走了五六分钟,不知不觉间四周的环境已经不再天然。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工艺,没有任何机械工具的痕迹,也没有当代开发洞窟使用的支架,轨道,嵌入石壁的铆钉。 那些不方便人类通行的地方,全都留下了被手工一点点削磨开凿的痕迹。难以攀登的地方也存留着沿着洞壁开凿的高低不一的石阶。 很难想像,是什么时代的人花了多久的功夫才打通了这地下的甬道。这样困难的工程放在古代,让人只能想到帝王的陵寝。 一路上曲芸不时地指点康斯妮做出一些稍微麻烦的举动。比如贴左侧墙壁行走,或者跳过前方一米之类。康斯妮和甄辉齐都没有多问地严格执行。不是不好奇,而是听着曲芸虚弱的声音不忍心她更多解释。 最后康斯妮之所以会在这里停下,因为石室里倒着四具尸体。 将曲芸轻轻靠在墙边,康斯妮上千去翻动检查。这种事交给甄辉齐是没可能呢,强行去摸摸尸体估计他能把自己吓晕过去。 翻查过后,康斯妮意外发现四人中居然有一个中年男人还有气,转头对曲芸说: 「这个还活着呢,怎么办?剩下三个尸体都是中毒死的吧?全都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死了都不算太久。一个刚死,一个死了不超过一天,第三个不超过一周。估摸着可能就是纠缠我们那些鬼物的母体?」 通过嗅觉辨别血液的新鲜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这个康斯妮特有的奇葩属性有时确实很方便。 曲芸摇摇头:「先丢着吧,只能等诗诗来了再处理。能救活的话,也许能问出些有趣的线索来。我们都没有救人的知识,能不能撑到诗诗赶来,就看这人的命和我们的运气吧。」 提到运气,刚刚上前似乎打算做点什么抢救活动的甄辉齐有些僵硬地止住了步子。强行扭转了话题: 「那个面目最扭曲的中年女人……就是刚才的朁女士。」毕竟能够清晰看到女鬼面容的只有他。 0317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节) 曲芸没有力气调笑甄辉齐。她靠着石壁,看着被康斯妮拎起脑袋来摆成面对自己的尸体面孔说道: 「戴面具这个显然是理异院的人,那面具的质地……应该是赤铜吧?之前没有听说过还有朝廷机关是戴面具执行公务的啊。 这么明显的特徵,如果真是隶属于朝廷恐怕早就传开了。所以他们恐怕是借了理异院的名号行事的其它组织。 另外三人都是中毒身亡应该没错,但死因却应该是不同的。这戴着赤铜面具的男人周身溃烂,双手已经被腐蚀成浓水可以见骨,这应该是腐玉之毒。 这东西常见墓葬防盗用,会被明火引发。固态如玉石般的腐玉会随着温度升高而气化,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毒性。 前面这帮人应该是见到人工开凿的痕迹,担心里面不通风二氧化碳超标所以点火试探,结果反而中了腐玉。」 「芸姐,你不是魔法师吗?怎么连这些墓葬机关的知识都了解?」甄辉齐诧异。 「这倒是个巧合。既然那萧伯说了这里『闹鬼』,依子来之前便查了些亡灵魔法。凑巧书中有一个地方以墓葬使用的腐玉之毒作为示例就记下了。 哪怕不同世界的毒物各有特异,导致这面具人死亡的其实并非腐玉,但他的死状也极像是这地下洞窟中的陷阱所致。事实上从之前发生事情的推理结论而言也只能如此。总不可能尹熙颐的双密小区里还安着毒气陷阱吧? 再看另外两人,身上遍布红色尸斑,面目狰狞,双耳以及嘴唇发紫。这是被氰化物毒死的痕迹,这种药品可不可能存在于这么古老的建筑中。他们应该是在上面被人所害,而后带来这里的。」 康斯妮恍然大悟:「所以刚才主人叫我走路绕来绕去的,我还以为是诗诗说过的什么阵法,原来是这里有机关陷阱啊!那么除了还活着的,最后身份不明的就只有这个年轻女人了?」 「不,恰恰是最后这个人,依子是认识的。」 认识? 「她恐怕就是606房间的那个蒋小姐了。缘聚缘散的服务生,之前依子还和她聊过几次,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记得老闆娘霍姐似乎是叫她……蒋寿楠吧?」曲芸说着嘆了口气: 「然而知道了她的身份对我们目前的问题也并无助益。眼前最紧要的是地下的能量和走在前面的那一队铜面人。小妮子,那铜面人的尸体胸口的东西,帮依子拿来看看。」 康斯妮取下拿到曲芸面前,甄辉齐也配合地把手电光打过来。 曲芸便看清那是一枚同样赤铜铸造的徽章。徽章是扁平的,上面却用美术的透视手法绘制出一个十二条边所组成的正八面体。八面体的下方跪满了朝拜的人群围绕着它。 曲芸皱眉:「这种风格的徽章,一看就不是朝廷官方部门那种方正规矩的样式,想必是面具人组织的标志了。回去查一查,多少应该能找到些头绪。」 毕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以普通人的身份连被「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屏蔽的拉马克游戏都查出些头绪的人,曲芸对于能找出线索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康斯妮点头:「三具尸体,她和那朁女士便是两个失踪的住户,面具男是拿着理异院公文的一伙。所以最后那个还活着的那个……是小卖部失踪的南先生?」 仔细查看昏迷在地的中年男人外貌,身材挺拔浓眉大眼。手脚被束缚起来,身上深深浅浅许多像是拷问造成的痕迹,但这人昏迷中仍然坚毅地咬着嘴唇,丝毫没有惊慌和畏缩的神情。 比照小卖部门口告示栏的描述,确实毫无二致。就算没有照片,但如此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找遍全城恐怕也极少见了。 「也许吧,他被留了活口,身上还满是拷问的痕迹,说明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我们现在既然没法把他弄醒,这条线索也就不是我们该此时纠结的。继续往下吧,依子在意的东西还在更深的地方。」 于是三具尸体和吊着一口气的中年男人被丢在原地,康斯妮抱起曲芸继续前行。 从见到尸体的地方开始,越是深入人工开凿铺设的痕迹就越多。天然水道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有铺设地板的地宫,很多地方还出现了壁画。 康斯妮抱着曲芸左顾右盼:「主人,这地方看起来很古老了啊,怪异的很。从这些壁画的风格你能看出什么吗?地宫壁画,在你们的世界里这似乎是古墓才有的特徵吧?」 曲芸苦笑:「依子又没学过考古,怎么会懂这些?勉强猜猜的话,大庸歷史上每个朝代的艺术风格都非常鲜明,少有另类。这种单独用纹路作画的风格恐怕相当古老,没准是先秦时代的壁画了。 其实比起壁画的风格,依子倒是更在意为什么那么古老的壁画在地下水道这种潮湿的环境下能保存到现在。隐约能感觉到,这些壁画似乎与下面的那种能量有什么关联呢。 还有就是其中的内容。看这众人朝拜的构图,若是陵墓,墓主人无疑是帝王。先秦时帝王受膜拜的画像无不端坐朝堂,这受膜拜的人却是悬浮于半空。若是陵墓,难道这里还能是神仙的陵墓不成? 还有就是如诗诗说的,尹熙颐建设这小区时请过风水行家指点。表世界这边的风水高人未必是拉马克玩家,感应不到地下这特殊的魔法能量很正常。 但古人造墓却最讲究寻龙点穴,若这里的地势本适合古墓,尹熙颐请来的高人不可能看不出来还让在这里建设小区的。所以比起墓葬,依子倒是感觉这地宫和下面那件让人在意的能量体有关。」 「神的墓葬吗?」甄辉齐似是回味着什么。 而他这一句重复,却也瞬间激活了曲芸的回忆。 神的墓葬……命运挑战迷宫……先神索福克勒斯?! 表世界歷史上的索福克勒斯是古希腊的戏剧家,所处时代倒是与大庸先秦吻合,公元前四百多年啊。 0318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一节) 若这地宫与索福克勒斯有关,就无怪每天捧着雷特辛之书手不释卷的曲芸会产生熟悉的感觉了。 但地下这能量又远不像索福克勒斯之书那样内敛天成,以致当时的曲芸毫无察觉自己入手的是怎样一件至宝。下面那东西毫不避讳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而这种极力彰显下的力量也是远不及三神器该有的程度,甚至比祸雨还逊色许多。 带着这一层线索再看壁画,那被众人朝拜的空中之神似乎挡在人类的面前,使用着各种各样的器物与更高空的众多人形战斗着。 那神手中掉落种种器物中唯有一只阿夫洛斯管模样的东西在画中特别大,落在画面下方的中央。 三人并未在壁画处久留,她们既不是考古学家也不是盗墓贼。目标十分清晰,就是那底部的能量体。既然被人赶在了前面,只有抓紧追上。 再往前走,这诡异的地宫通道仿佛越来越阴森狭窄。再想到脚下每一步按照指示跨过的地方都可能有着致命的陷阱,甄辉齐越发淡定不下去。尽管曲芸解释了这里并非墓穴,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芸姐,下面还多远?你说一会遇到那帮面具人,我们是不是还要战斗?」 「那就要看他们的目的,和下面那东西对依子的价值了。毕竟有着官方的背景,能好好对话的话是最好的。但目的相同,彼此翻脸的可能性也是极大。所以做好战斗准备吧。 一会要是打起来,全权交给小妮子处理。别想着开枪,到这里洞窟基本是人为开凿为主的了。时间太过久远,建筑结构被侵蚀得很厉害,倒时要是引起塌方谁也别想跑出去。 有准备时间在,突然发生问题你想躲回团队空间都没可能的。所以你只需要负责守在依子身边为小妮子拖延时间就好了。拿上这个盾牌,尽量多撑一会儿。」 曲芸说着咣当一声一面塔盾砸在地上。她自然是没有力气递给甄辉齐的,便是从徽章空间直接丢出来让他去捡。 在云裳仙府说道盾牌,每个人都会想到任棉霜。事实上这面塔盾正是为任棉霜附魔装备过程中的失败品。因为凑合还能用,曲芸便带在身上当做备用品了。 这盾上的附魔很适合目前情况。如果那帮面具人不知轻重开枪射击,上面的【水盾】魔法甚至可以避免盾牌反弹的流弹破坏地宫的建筑承重结构。 可惜终究是失败品,不像曲芸亲手施展的半球型水盾,附魔魔法的范围只有盾面大小,勉强只能护住一个人的身形。 塔盾作为体积最大的盾牌,甄辉齐捡了一下居然没拿动。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盾举起收回徽章空间。 因为一直依靠着团队,甄辉齐之前的进化点几乎保留没用。他可是打算攒着换成能量点购买离开游戏的情报呢。这次全部用在进化图谱上,又是一个基本没有力量属性的进化方向,肌肉力量上说实话他比曲芸也强不到哪去。 这样的瘦弱书生又怎么可能把那专门为线粒体进化本就以体力出众的超人设计的装备运用自如?不过只是临时对付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曲芸敢拖着重伤之躯追上自然也不是头脑发热。她判断面具人并非超人,至少并非高阶超人,依据就在这面具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位超人都是位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哪怕那些刚进入游戏还没得到什么进化的新人,只要敢表明身份能证明自己的超常,也都会得到相当的社会地位和利益。 每一位超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个性,哪怕迫于实力差距不得不向强者低头,随时都可以进化自身的游戏系统也成为他们不会真心屈服于任何势力的底气。 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怎样的组织都闻所未闻有本事能够让中高阶超人们统一着装的。哪怕是游戏中的团队都没有先例。 而不是高阶超人,就几乎没有谁可能在如今的康斯妮手上讨到便宜。上一场各自为战的游戏让曲芸深切意识到,不仅是自己,云裳仙府的每个人都在飞快地进步着。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小伙伴们早已达到了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轰!」一声巨响。连甄辉齐都能听出已经距离不远了。 随着巨响隧道没有任何震动,明显并非建筑结构遭到破坏。曲芸却突然惊唿:「不好,快!」 康斯妮于是不再迁就甄辉齐的速度,抱着曲芸带起一串残影就消失在拐角。事实上距离真的不远了,她赶到现场只用了二十秒钟。 这是一间比上面溶洞略小些的石室。人为开凿,没有了地下水道的痕迹。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简陋的石砖,三米多高的顶部被四根石柱支撑起来。 石室并没有第二个出口,正中是一个祭坛模样的石台。而石台前,正站着那四个带着金属面具的人。此时他们齐刷刷透过面具,将目光随着手上的强光手电一起对准了了闯入的两人。 「三三姐,有人跟来,怎么办?」一个铜面男子发问,音量压得极低。 回答他的是房间里唯一一个面具颜色不同的女人,看起来似是青铜所铸:「是那些控制鬼物杀人的傢伙,除了他们没人能找来这里。没想到是两个这么小的美女,真可怕……」 康斯妮能看到青铜面具后的双眼危险地眯起,那女人只犹豫了一秒,便果断下令道:「这座地宫是不存在的,我们也没来过这里。邪神的意志不允许传承,全都杀掉。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别用枪。」 喂!说好的朝廷公务背景呢?说好的谈判呢?你们这么不配和,让依子还怎么忽悠出情报来? 「交给你了。」曲芸轻念。 突然冲过来的三名赤铜面具男子让曲芸没有时间再做任何翰旋,甚至无法做出什么安排布置。一切只能交给康斯妮了。 而康斯妮早有准备,刚刚青铜面具犹豫的一瞬就已经将曲芸轻轻放在地上。此刻她完全不管曲芸而直接沖向对面的三人。 0319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二节) 只要涉及到战斗,她的本能果然总会做出最佳选择。三个赤铜面具面对敢对自己迎面冲来的陌生敌人不可能还分神去攻击看起来完全没有战力的曲芸。 沖在最前面的一个一照面就被康斯妮双节棍抽在脸上倒飞回去。她出手时有所保留,并没有上来就掏出精金战斧。与八面玲珑的尹熙颐相处一段时间她也学到了表世界的一些常识。 对于有朝廷背景的这波人,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一个活口不留,那么杀了人将会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她出手第一击倒是顺利击倒一名敌人,也通过反应速度和抗击打能力察觉出对方的实力大约在空求高阶到显径初阶之间。而且还是那种并未经歷过拉马克游戏频繁生死歷练的等阶,勉强算是普通人中的顶尖高手吧。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目前点光高阶的康斯妮有自信可以在最多三分钟内完成绝杀。可只是如此,却并没试探出这伙人的深浅。 因为留在祭坛前的青铜面具女子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捲轴撕开! 一股常人感受不到的奥法波动瞬间席捲整个石室,曲芸发现自己居然认识捲轴中的这个魔法:【静】。 这个二环魔法会将一定范围内的奥术元素通过放大彼此间作用力而相对锁定,从而让由精神意念到能量传递等各种能力施展变得迟滞困难。 在一些魔法盛行的世界它通常是克制法师的致命利器,需要大量的能量和更高位的操控手段才能打破。当然对施展它的法师而言也是一柄双刃剑。 魔法捲轴这种东西,很多都是只要知道方法普通人亦可使用的。生效方式和所需魔力都在制作时已经封印进捲轴之中。对面的青铜面具使用的正是这一类。 青铜面具女子此时撕开这张【静】,显然防的是曲芸她们驱使鬼物攻击。这种误会真是让曲芸对她的迷之自信哭笑不得。 曲芸已经战力全失,康斯妮又丝毫不受这种针对法师异能者的魔法所影响。不一会就把剩下的两个赤铜面具打得鼻青脸肿。 青铜面具女露在面具外面的绣眉紧皱,这是她预料之外的情况。不说普通人,哪怕大半的应选者他们几人也有足够的自信去对付。此时的战局却几乎是己方毫无还手之力的一边倒。 她似乎忘记自己嘱咐过手下的话,掏出腰间的手枪指着曲芸。 姗姗来迟的甄辉齐就在这时冲进了石室,一扇能够遮挡全身的沉重塔盾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距离很近了,他是全速奔跑冲来的,正好赶上这千钧一髮的危机时刻。 然而正因为在奔跑,他踩中整间石室地上唯一的一块碎石,跌倒了,跌倒了,跌倒了…… 失去平衡的身姿影响了从徽章取物位置的判断,那摆好姿势使出全力才能将将举起的盾牌一出现就向后倾倒砸在摔了马趴的甄辉齐背上,宛如王八的壳子一样严丝合缝。 压在下面的甄辉齐只露出脑袋和四脚在地上乱扒拉,怎么也起不来。 就在这时,枪响了。曲芸的左肩瞬时绽放开一团鲜艷的血花。 而就在曲芸受伤的一瞬,康斯妮瞬间闪到了曲芸身前,留下三个赤铜面具男子便被放倒在地抱着头或是手臂哀嚎着。甄辉齐背上的塔盾,也被她收回自己的徽章空间。 刚才的距离,她没有把握在面具女开枪之前击杀或仅仅是成功阻止她射击。所以她选择以自己的身体挡在曲芸身前。作为不死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唯独曲芸的生命一样是她冒不起的险。 地上三人颤抖着站起身。康斯妮还是有所留手,她把目光谨慎地投向对面那青铜面具女。 幼年的记忆中,在那血族统治的地球上法师也是相当稀有而恐怖的存在。而打起架来随便用捲轴丢人的土豪也绝对不会比法师的难缠程度好上多少。 而对方也恰巧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点光境!不……这速度竟有攀途了!没想到行鬼术之人居然还有这等战力。大庸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等妖孽? 我不知道你们目的何在,但是邪神的力量将招来灭世灾难,不是你们这些应选者可以接触的。如果你们今天能活着离开,记住我这句话:我们哪怕拼尽一切,也不会允许邪神的意志在现世被继承的! 你们先撤,我和她们拼了!」最后她对自己的手下命令。 喊罢,这土豪果然又撕了一个捲轴。 康斯妮并没有去阻拦跌跌撞撞逃走的三个赤铜面具,手中武器转瞬变成一对弯刀。交叉下压,正好挡住刺向曲芸面门的匕首。那是面具女子以不下于康斯妮全力的速度沖至曲芸面前刺出的一刀。 刚撕掉的捲轴曲芸其实也能认出,居然是连她都尚无法掌控的三环魔法:【迅疾】。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三环魔法的威力,没想到居然会是出自表世界的敌人之手。 面具女捨命一击被阻,嘴角却是勾起一笑。一颗已经去掉保险的手雷被她随手向上一抛。竟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康斯妮顾不得下杀手,慌忙向手雷跳起。面具女却是借着那个一瞬间内全面提升速度的三环魔法最后的余威闪进了石室唯一的出口。 康斯妮速度何其快,在手雷尚未爆炸之前已经闪至。她刀柄一敲就将半空的手雷敲进面具女刚进入的通道。 除了手雷在石壁上撞击弹跳了两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几秒种后,在赤铜面具丢下的手电光柱下,烟雾从出口缓缓弥散出来。正好掩护了面具女逃离的通道。 那女人一开始便没有存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若是丢出破片手雷,很可能整个地下建筑会全部垮塌,连带她的三个手下也一起埋葬在深深的地下。 她赌的是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康斯妮见到几乎必杀的手雷无法冷静判断手雷的种类进而给她制造出逃跑的机会。 结果歪打正着。康斯妮倒是丝毫没慌,但从那科技几乎还停滞在中世纪水准的血族王庭而来的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认识破片手雷和烟雾弹的区别? 别说康斯妮,就连曲芸也毫无这方面的常识。在大多数拉马克团队作为求生敲门砖现代战争科学始终是云裳仙府这奇葩团队的致命短板。 当然,即便曲芸能看出,也没有力气说出来了。这也是康斯妮没有追出去的原因。 0320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三节) 曲芸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魔力严重透支,真理之门龟裂,肩膀还别子弹贯穿。好疼,疼得想哭。不过经歷过那微秒间被太阳炙烤被黑洞拉扯的恐怖和痛楚,目前的状况还不至于无法忍耐。 至少,还不会昏过去。 甄辉齐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曲芸,彻底慌了神。康斯妮顾不上教训他,她试着给曲芸包扎止血,生怕她撑不住。 其实这里毕竟不是游戏世界。只要静止不动熬过五分钟的等待期就可以回到团队空间花能量点去享受那万能的治疗。应选者在表世界偶有对战中被一击必杀,但却从未听说有失血致死的。 「带我去……祭坛。」曲芸气若游丝。 「不行,主人哪里都不可以去!你等着,直接回团队空间治疗!」没心没肺的小萝莉少有地带上哭腔。 如果只是对自己被再次封印的恐惧,康斯妮是不会哭的。云裳这些女孩对待自己一个比一个狠。只是一段时间朝夕相处,开始学会去体验常人感情的并不只曲芸一人。 很难说清定义的感情,彼此之间都只是知道,是自己至关重要的人。 曲芸一点争辩的力气也没有。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也只能听康斯妮的。少顷,她消失在康斯妮怀中。不出十秒,又闪现回来。肩头的弹孔不见了,吹弹可破的苍白皮肤都崭新如初。 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勉强,似是在掩饰着虚弱。 「治好了?」康斯妮挤出一个笑容。 「嗯,全好了。」曲芸回报一个更美的微笑。 「你骗人。」毕竟心灵相通,多少能感觉出一些。 「米莎都说了,慢慢会好的,别担心。」 曲芸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拉马克世界的治疗并非万能。米莎的解释是真理之门的裂痕并非身体损伤,所以无法被系统修復。不过曲芸的话也不全是骗人,这并非不可逆的创伤,她只是会虚弱好一段了。 「刚才依子不肯去治疗,急着叫你抱我来祭坛,是有原因的。之前我感受到那熟悉的能量,在轰响之后消失了。不是被收纳掩藏那种消失,而是法器被破坏后能量流散的消失。 这祭坛上存有那能量的最后一丝痕迹,我知道自己性命无碍,本来想来确认一下的,现在却来不及了。」 捡起地上的手电,将光柱聚焦在祭坛古老的石刻上。环状的dna双螺旋结构,首尾相接,似一枚戒指。若说周代的先人怎么可能构想出基因的结构,没有什么比先神索福克勒斯一说更靠谱了。 事实上,这图样正是三圣器之一【解围之神】的古老刻痕。曲芸早在命运挑战迷宫的密室里见过的三面浮雕之一。与象徵能量不灭法则的雷特辛之书比,这一个对应着生命不復。 只是这现实歷史上混得普普通通的戏剧家,怎么就能和上古神明扯上关系,着实让人在意。只是想纠结这问题就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就像一个尸体还热乎着的近代生物学家拉马克,是怎么成了囊括大千世界的游戏系统一样。 「对不起……我刚才太害怕了。主人……我错了。」康斯妮露出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曲芸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调皮。然而她身后坐在地上的甄辉齐脸上同样的惊慌表情却是真的。 康斯妮偷偷瞄了曲芸一眼,吐了吐舌尖。翻手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曲芸:「最后那面具人冲过来时,我从她身上抢下的。本想都抢过来,却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结实,一碰就断了,所以只抢下一半。」 曲芸拿着那东西端详,是一根乐器的吹管,细长的管身上面有指孔,底端是个小小的喇叭开口。吹口下面是碎裂的痕迹,显然刚刚从这里断开。 「不要紧,无论你是否拿到手,这东西都已经被破坏了,否则只是争抢又怎么可能破坏一件附魔法器呢。现在这一半足以证明,正是壁画上那双管一体东西:一把附魔的阿夫洛斯管。 这东西与我的雷特辛之书有关,该是同出一源的法器。但明显不可能是真正的【解围之神】。 根据上面缠绕的残余力量感知,它的属性和那些被人操控的鬼物十分相近。难得一见的鬼物在小蜥蜴的地盘里频频现身,恐怕未必是幕后设计我们云裳的傢伙法力高强,应该还有这件深埋法器的作用。 现在它毁了,虽然依子失了线索多少有些头疼,不过至少以后应该不用再担心这双密小区再闹出什么么蛾子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铁面人的目的是是什么,刚才的奥术元素喷涌绝对不是什么机关而是人为,这东西是被他们有意破坏的。」 若是来寻宝的本还可以理解,只是毁灭一件古代埋藏至今的法器又对他们有什么意义?看他们离开时的态度应该是目的已经达成。那么丢下一条人命,仅仅就为了确保这东西被破坏掉? 难道真如那面具女所说,这东西是会毁灭世界的邪物?将索福克勒斯称为邪神,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是壁画所示那些受到神的庇护的先民显然并不这么想。 话说不论正邪,索福克勒斯最大的传承恐怕都落到依子手中了。若真是在什么预言中会毁灭世界,莫不是到时候要由依子动手? 毁灭世界啊,想一想……真是有趣。 「那些面具人一路逃跑保不准为了摆脱我们还会整出什么事端,要是被他们先跑出去把整个地下溶洞炸塌我们就没处哭了。这里没剩下什么值得探究的,我们赶紧走。」 这次换曲芸跑在前面,毕竟身体已经完全恢復了。康斯妮扛着甄辉齐踩着曲芸的脚步跟在后面,这样不再需要光亮,节约了许多时间。甄辉齐一路上一言不发地被扛着,似乎陷在深深的自责中。 向外奔跑了没一会儿,曲芸就确定面具人恐怕没功夫布置什么陷阱了。 原本壁画所在的平整墙面全部变得坑坑洼洼。她摸出手电一照,就看到整面壁画已经被化学试剂腐蚀得看不出什么了。如果面具人有后手能确保破坏整个地下空间,他们就没必要在逃亡中还不惜浪费时间破坏壁画。 根据这点曲芸甚至还确信了那帮人的目的。比起自身生命,破坏一切有关「古代邪神」的痕迹才是更重要的。现在就算他们被追上斩杀在这里,壁画上的秘密也不可能再外传。 似乎就像那青铜面具的女子所言,将会引领世界走向毁灭的邪神意志,绝不允许在现世被继承! 这便是他们的使命。 0321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四节) 再往外走,那面具人的尸体也是不见了。康斯妮放下甄辉齐,把那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背起。三人沿着唯一的道路向上方前进,走了一会便发现地下水道的洞顶有一处被打穿。 穿孔位置很是隐蔽,加之上面也是漆黑的深夜。若没有曲芸的辩音成像发现了头顶小洞连通着没有边际的空间,便是夜视比白昼更清晰的康斯妮也未必能发现头顶这只能穿行一人的小洞。 到时候不知道要顺着地下水道继续走去什么地方了。 水道顶端的洞口出来是一栋新楼的地基底部,被各种工程废料所粗糙掩盖。她们发现面具人一行早没了踪影。虽然工地的泥土地面上留有清晰的痕迹,但这时谁也没有了再去追击的心情。 曲芸出来后第一件事用魔法石联繫梅娴诗和任棉霜。以诗诗的智慧,不该脱困这么久还找不到痕迹这么清晰的洞口。 「诗诗?你们在哪?」 「小区正门的保安室,有一群官差来查案,扣着我们不放了。你们完事了过来一趟吧。」梅娴诗清冷的语气中透着轻松,曲芸的声音已经让她猜出她该是去团队空间治疗过了。那么之前的种种危局应该是已经完善解决了。 小区保安室,小赵和陆仁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乖乖低头靠墙站着。五六个穿着警服的官差在保安室中抄家一般东翻西找,电脑前一个官差正在把一个个监控视频文件剪切拷走。 曲芸几人进来时,正看见领头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差在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任棉霜和梅娴诗。 梅娴诗一如既往面无表情静静坐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任棉霜却不知什么时候回復了日常状态,虽然死死咬着嘴唇不开口,但是明显是害怕了。 先前她除了黄老闆一伙最怕的就是官差。大概是处于底层的圈子和黄老闆那片地盘的地理位置,任棉霜见过的官差中就没有好人。玩过不付帐是常事,之后交不出钱免不了一顿毒打。 更糟糕的偶尔还会被套上各种冠冕堂皇的藉口抓走。她曾经那种身份在看守所里根本就没个活头,之后黄老闆交保释金来领人后,等着她的是更悽惨的惩罚。 那领头的胖官差明显看出了任棉霜躲闪的眼神,越发咄咄逼人的盘问,就差动粗了。一众手下也都是视而不见。 「想问什么跟依子讲,我不发话,她们不会说任何事。」曲芸进来正看到任姐被人欺负,神色冰冷。 这种直接的感情表现说实话极少能在曲芸脸上看到。她此时真的是累了,没心思赔这帮明显不在秉公执法的官差玩。若是在这时候还会露出那笑眯眯的表情,就只能是动了杀心。 「呦呵,胸都没长起来,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告诉你,你这是妨碍公务,我可以抓你回府衙!到了里面,是条龙你也得给我盘着!」 胖官差觉着就快撬开任棉霜的嘴巴,这时被打断十分不爽。 曲芸摇了摇头,胖官差一开口她就看出来了。这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说白了就是条官油子,遇着上面急查的事情,急着找个人顶罪交差呢。 只是……虽然尹家有让朝廷动真格查案的能量,但这事儿的正主尹熙颐现在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可能让人给这些出勤官差施压? 说是因为面具人的关系也不像,理异院走的是另一条体系,人家查起事儿来规格可比这些片区小官差高多了。 双密小曲,还有更多蹊跷。 「这么办案的官差,依子还真没见过。请问您贵姓?」曲芸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胖官差眼睛微微眯起,这是想以势压人?摸着良心说,他吴伟还真就吃这套。不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势力?那些贵族小姐难道还会亲自跑到这工地来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惨样? 曲芸虽然身体上的伤势已经被完全修復,但毕竟没顾上换衣服。从几千年前的地道再到工地土坑中,早就像个泥人似的。肩头还有之前枪伤留下的一大摊血迹。 「你官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安天府警督校尉吴伟,你给我记好了。至于老子姓什么,呵呵。在你这儿,老子不姓吴,姓爹。你叫一声来听听啊。」 康斯妮危险地竖起泛着赤红的瞳孔,但曲芸没发话,她便没动。 正在这时,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的保安小赵却是一声惊唿:「萧伯!」 所有人一愣,唯独曲芸恍然大悟。 小赵看着的方向,只有康斯妮背着那个昏迷的中年男人。 「他是萧伯?之前一直联繫不到的那个物业经理?哈哈哈!我吴某人真是神机妙算,这算是重大线索了。小的们,把人带回去!」 吴伟十分满意地哈哈笑着,肥胖油腻的大脸贴到曲芸面前,视线不住在曲芸身上不该停留的地方游走: 「小丫头,学着点,这就是大人的世界。现在人赃并获,你这小人贩子还打算怎么个嘴硬?乖乖跟老子走一趟吧。」 说完,她想拍拍曲芸的肩膀,亲自感受一下小美女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胳膊放下,本应落在曲芸肩头的左手却掉在了地上。曲芸肩头本就血迹斑斑的连衣裙又被喷上新的一层血红。 这不长眼的老官油子一再蹬鼻子上脸,终究是让曲芸笑了。 曲芸一笑,对身边的康斯妮就是一个信号,她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曲芸自己或许还能忍耐,只是稍稍动了杀心而已。但康斯妮又如何能容忍主人被男人碰一下? 何况还是这种咸湿油腻的胖猪蹄子。 她手上的弯刀瞬间变成一颗手雷,在吴伟还没感受到左手的疼痛时就一把塞进他嘴里。手雷得有多大啊?这货满嘴的断牙直接咽下肚去,晚上估计得拉肚子。 吴伟吃痛,用手去捂嘴。就被康斯妮的m-230单管链炮顶住了脑袋。 你没看错,就是武装直升机上三十毫米口径的那玩意儿。 严格来讲任何枪械都不符合康斯妮武器大师一道的追求。所以曲芸之前在魔鬼音叉用零花钱给她配这玩意的本意就是吓人用的。 身材娇小的康斯妮本就喜欢各种形态尺寸夸张的武器,除了不实用外,她还是蛮喜欢主人这件礼物。虽然本意只是吓人的玩具,但并非不能使用。应选者手工制造,战魂六品质量保障,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0322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五节) 眼见自家队长吓得都对眼儿了,手下几个官差才醒过味来大叫着「袭警」就要拔枪。 结果云裳这边除了曲芸自己虚弱不想动弹之外,齐刷刷掏出枪来。一水儿的重武器。就连梅娴诗也被以「一起玩」为藉口塞了一把m320榴弹枪。 若非要用枪战斗,云裳仙府的战力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但此时多数人并没想真的把这些官差全灭杀在这儿,所以威慑大过实战。 一屋子五六个官差都懵了,人赃并获什么的,小人贩子什么的,不是自家老大恶趣味使然调戏一下这小妮子的么?怎么这帮妇女儿童转眼就变身悍匪要杀人灭口了?这世界是特么怎么了? 「哒哒哒!」 甄辉齐的突击步枪走火,一个三连点射在保安室的墙壁上留下三个弹孔。打消了官差们期待对方手中只是模型玩具的最后期待。 连配枪都没实战用过的一帮小衙役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瞬间从心了,连配枪都没人敢碰,还有三个直接举手抱头。 曲芸笑得灿烂:「吴伟是吧?依子从来只知道官差有姓郑的姓颉的,看来今天又多了个姓孙的。不不不……有一种人可不需要姓呢。」 今天这双密小区多方设局,彼此间各种目的博弈一重套一重。真失踪了这六七个小衙役加一个废物校尉,事情也怪不到「来帮朋友调查」的云裳仙府头上。何况连监控都可以就地在这保安室里处理掉。 到时候就算龙女李宗那些人真有闲心把这事儿查清楚找上门来,按超人的规矩也没道理被普通人这么欺负还无动于衷的。真要想拿捏云裳仙府,还得看看全帝国的应选者服不服。 只是委屈了这两个小保安,恐怕只能无故被杀人灭口了。曲芸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给云裳阁添两个男性保安。都是女人,不方便。 说起来这吴伟也是倒霉。以如此流氓秉性和平庸的办案手段能在天子脚下安天府里混到警督校尉,可见平时也是个熘须拍马曲意逢迎技能满点的主。察言观色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只是全世界能在拉马克游戏中活下来的小孩子也没几个,更不用说原本就有年龄门槛的官场。这老油条识人靠的是经验而不是天赋,看不出云裳这帮妇女儿童的底细还真不是他的错。 就在曲芸基本盘算好后续处理,准备叫大家下手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我姓李,李宗的李。你们的矛盾我做主,就这么算了。但萧伯这人还得麻烦让我们带回去。不知曲小姐可否行个方便?」 保安室进来三个人,全都穿着一水的黑西装,恐怕就是保安小赵说过来找蒋寿楠的那帮人。 曲芸的法师视角透过四维从三人身上没能观测到一点超出常人的能量蕴藏,但三人在一屋子吓死人的重武器下面不改色。既没有谦和的笑容,也没有不屑的皱眉。一个个顶了张扑克脸面无表情的,果真像极了李宗那人。 嗯,除了没有那种摧枯拉朽的帅气。 曲芸嘆了口气,摆摆手叫大家收起武器。原本就只是吓人用的,行家面前就不要丢人现眼了。真要动杀手也没可能在这封闭的房间里打榴弹不是? 「算了也罢,依子是无所谓的,只是不知道这帮老爷愿不愿意善罢甘休呢。」 黑西装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吴伟。 「甘休!甘休!」这货已经把嘴里的手雷掏出来,颤颤巍巍地递给康斯妮。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吴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随着康斯妮让已经拉开保险的手雷翻手间消失于虚空,他哪能还不清楚自己眼前都是些什么人?白混了几十年的官场,职业原因超人也见过十来回了,今天真是瞎了这双狗眼。 一只手的教训不算亏,看切得齐整没准还能再接上去?他感激地看了面无表情的西装男一眼,不敢想像要是他们不来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超人杀官差,不会像随手弄死惹怒自己的普通人一样完全没人追究。但就算之后为了自己的事儿再打出个第二次大灾变来又和他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关系? 「今天这双密小区发生了不少事儿,是我们云裳的地盘,我们不可能不闻不问。这萧伯知道的关键线索,依子必须要。」曲芸跟这些自称是李宗手下的黑衣人也没客气。 说话的当儿,梅娴诗已经检查过萧伯的身体,开始施针治疗。黑西装们看在眼里,也完全没有阻拦。这足以说明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详细了解过云裳仙府每一个人的资料。 吴伟的断手也在被身边的跟班做着紧急处理,毕竟是警校毕业的这点常识还是有。他看着梅娴诗下针,每一下都像是扎在自己神经上一样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逼问这清秀的小男孩,希望他也万万不要记得。 「等他醒了,我们给你一份谈话录音。」对于曲芸的陈述,黑西装的态度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的原则相当坚定。 曲芸微微皱眉:「那依子再问一句,你们把他带去哪里?李宗可会亲自守着?」 「音乐家小姐如此聪明,怎么会觉得我家大人有时间亲自看守一个证人?」黑西装说着反问句,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语调也没有波折。只是称谓改变了,明显是在暗示着什么: 「至于带去哪里,很遗憾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里阁下的嫌疑并未排除。等这人恢復到可以问讯,我们会带他去安天府本部。」 梅娴诗停了手上的针道:「这人身子骨相当硬朗,让他歇息一晚,明早怕就能问话了。」 曲芸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若给你们带走了此人,他怕是活不过今晚。」 「音乐家小姐若是不想我们带走此人,恐怕只有把我们也灭杀在此地一道了。」黑衣人果然表露出绝对的坚定。 别介啊!一直忍着痛没敢吭气的吴伟就是一哆嗦。在这小房间里打起来你们谁被灭杀还不一定,咱这普通人的小身板可是第一个死定了! 他不知道敢和曲芸这帮人叫板的黑西装们是否也是超人。但同在体系内,他十分清楚这些人的可怕背景! 曲芸浅笑着与黑西装的扑克脸对视了良久,最终嘆了口气: 「李先生帮过我们,这个面子总该给的。今晚会有人去杀人灭口,你们尽力做好准备,最好能将依子这句话转达给李先生……希望你们不要给李先生丢人,咱们明早安天府本部见。」 0323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六节) 道了别,一帮官差收拾好证物跟着黑衣人出了门。谁知那领头的中年人出了门口又是转身回来,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曲芸脸前: 「差点忘了正事,你可见过这人?」 曲芸点头:「出门左转走到头,最里面的地基工地。仔细找找,有个地下水道的入口,估计是施工挖到的。在里面走一段会有古代人工开凿的石室,蒋寿楠和朁女士的尸体就在里面。你们带走的萧伯也是在那找到的。 原本石室里还有第三具尸体,是个带着赤铜面具的男人。他应该是被同伙带走了。说起来,这蒋小姐是我在缘聚缘散咖啡馆认识的服务生。从生活境遇看怎么都像个举目无亲的普通小人物,为什么会劳动李先生的人来特意寻找呢?」 无论说不说出地宫的事,不杀人灭口恐怕都很难阻止这帮人把一切翻出来。现在情况很明显了,这帮黑衣人就是来找蒋寿楠的。 对于蒋寿楠此人曲芸只是脸熟的程度,并不能说知根知底。但可能把她与大人物联繫起来的恐怕就只有缘聚缘散了。人人都说老闆娘霍姐是没有背景的,连曲芸之前都真信了。 呵呵,藏得好深。 至于讲出地宫的事,会不会因为发现文物封了尹熙颐的楼盘,暂且不论。从之前小区居民的情况看谣言已经充分散布,情况早已经完全失控。 哪怕文物古蹟的事情没闹出来,按照正常手段,恐怕尹熙颐打算再靠自己的地产公司胜过弟弟也已经很难。 但曲芸对自己这同寝室小闺蜜的商业手段十分自信,既然她说一切交给她处理,那么曲芸需要做的就只是把这里的情报原委第一时间通知她,让尹熙颐早做准备占据先机。 当然有人把爪子伸到自己人的头上,曲大小姐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别人目的何在尚且不清,但大肆宣扬双密小区闹鬼这件事基本确定了就是小蜥蜴家那惟利是图的弟弟插手,目的自然就是搞黄姐姐的生意。 而且尹熙颐的行踪除了自己这帮人也就她家人知道了。能在云裳阁守着监视尹熙颐离开的人根本不存在,当曲芸的变异能力是摆设?算着她不在的时候一击必杀,谁动的手再明显不过。 生意场是小蜥蜴的战场,曲芸无心也没有能力插手。但后天尹易生的生日宴,她没道理不准备一份厚礼报答一下。 「曲小姐不必试探。我说过了,这件事你的嫌疑未除。我们把事情搞清楚前,是不会透露更多的。」 曲芸不经意间提到蒋寿楠的名字,再提到面具人,无疑是一种试探。结果黑衣人并不买帐,殊不知自己的反应已经给曲芸提供了足够的信息。 说道「赤铜面具」时,始终扑克脸的黑衣人眼睛微眯。虽然一瞬即逝,但又怎么能瞒过早就等着观察的曲芸?不由自主的小动作,足以说明黑衣人与面具人两伙并不对付。 有趣的是,双方偏偏都有着官方的背景。 「行吧,你们这么见外,依子却不能不提该说的。不知李先生的团队中,有没有一个御使鬼物的傢伙?你们该防的人里有他一个。不相信依子的话,这货现在应该受伤了,便是证据。」 虽然强行带走真正萧伯事不可为,但曲芸可不希望这人开口之前就这么没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道。至于再想从黑衣人的扑克脸上看出更多的线索,很遗憾,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人终究是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云裳仙府一群和两个小保安。 「今晚辛苦你们了。要说起来,你们也是无端卷进这事儿的。」曲芸终于顾上搭理两人。 两个小保安听了这话,虽然知道这帮小女孩能把官差和官差上面的大人物打发走一定来头不小,但半天也没挤出个「不辛苦」来。 分内工作带人跑跑腿,今晚这点事真没什么辛苦的,但心累啊。先是被鬼吓,接着被官差吓,最后又被你们吓。虽说一次次有惊无险,但哪一次不是差点丢了小命? 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份折腾,今晚过后折寿两年不是随口说说的。咱要精神损失费成不? 谁知曲芸话头一转:「只是很可惜啊,这双密是依子重要的人所有,后面牵扯颇深。原本依子也没想到来这一趟扯出这么多事来,不然也不会勉强你们全程跟着看到那么多不该看的。很抱歉,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瓦特?!精神损失费咱就是想想,不没说出口呢么?求放过成不?我们还年轻!还没交过女朋友! 胡思乱想着,却一个字也没敢说出口,抖成鹌鹑。 「所以啊,就这么丢下你们走了,依子不放心。封口费,你们开口报个价吧。拿了钱,就别再乱说话。」 ……咱能不大喘气不? 曲芸一句话讲得一波三折,两个小保安那小心脏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话说到现在这份上,封口费什么的他们反倒不敢要了。 「说了给你们,就报个数拿着吧。不然这人真指不定干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了。你们是尹熙颐的人,我们不可能杀人灭口让这双密小区名声更糟糕的。一晚上出了三具尸体已经足够麻烦了。」 梅娴诗白了曲芸一眼。原本就没打算杀这俩老老实实给尹熙颐干活的小保安,非得绕着弯的调戏一番。这人,忒坏。 她却不知道曲芸现在灵魂虚着呢,要不是有所目的又哪有心思这么折腾两个小保安玩。 「那……十金元?」陆仁还是忍不住诱惑,哆哆嗦嗦开了口。 「十金元你也说得出口?这是看不起几位老闆啊,贵族的世界你们不懂。封口费我要五十金元,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官差再来问也撬不出半个字来。如此几位小姐也更放心些不是?怎么样,这价位看看合适不?」 果然,曲芸要等的正主还是自己蹦出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穿着保安服从保安室外走进来。 「十金元太少了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妮子!」曲芸皮笑肉不笑。 新进来的保安一愣,自己四处敲竹槓干了这么多年不会看走眼啊。这帮人根本就没想杀小赵他们绝对做不得假。难道真的是心疼五十金元?不会吧……这帮人可是尹家大小姐的朋友啊! 然而他没时间想清楚了。康斯妮手起刀落,一颗斗大的人头飞起,又在落地之前凭空消失。连一滴血也没沾到地上。 0324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七节) 拉马克徽章空间无法收入活物,但在死亡一瞬间就把整具尸体收了并不困难。 做得干净吧?一滴血都没浪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嗯,康斯妮才不会承认这细皮嫩肉的傢伙闻起来蛮可口的。 「不要了!我们不要封口费了!就要命!」小赵反应快,忙喊道。 「得了,一人一百金元,过两天叫小妮子打到你们工资里。事情都办完了,依子没心情在这里磨蹭,回去还有事忙。任姐说的没错,尹熙颐是个好老闆,这次留下的话,可能会是你们一生最好的机会了。好好干,回见。」 曲芸说完就出了门,一路直接钻进尹熙颐那辆骑士十五世的后座。她没心情再开车,有很多头绪需要捋一下。 回去路上,甄辉齐欲言又止了好久,终于开了口:「芸姐,今天对不起了。」 他这一开口,立即感受到好几道鄙夷又埋怨的目光。康斯妮已经把他在地宫尽头干的蠢事说出来了。虽然原本就没有任何人真的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但今天这事却是让曲芸受伤了,搞不好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几个女孩各自心里对曲芸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很难说清楚,但同样的一点是任何伤了她的人都绝不可能轻易原谅。 扯着发梢沉思的曲芸显然也感受到了车内温度骤降,她挥去思绪抬起头道:「你们也别太怨他,今天会受伤只怪我自己太逞强了。 平心而论,要是没有甄辉齐的变异凑巧能看到鬼物今晚还会是另一番局面,搞不好人家得伤得更重。」 曲芸说的真箇在理,但想起她奄奄一息连说话都气若游丝我见犹怜的模样,几个女孩又怎么肯轻易原谅?倒是她们都没了家人,云裳仙府就是唯一的归宿,这点和曲芸一样。 甄辉齐再废也毕竟是家人,不可能下次遇到危险干出见死不救的事情。尴尬的气压中,到底是开车的任棉霜年纪最大,恰到好处的岔开了话题: 「小芸,为什么你放过前两个保安,却杀了第三个?照理说,那人要的封口费对咱们现在讲也不算什么,他见到的事情也比小赵他们少。难道你只是纯粹不喜欢这种为了点利益不要命的人?」 日常版的任棉霜心肠软。她之前就曾经跟蓝枫提过,担心曲芸性子太过狠辣不好。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喜欢随心所欲滥杀无辜的。 「没猜错的话,康斯妮杀掉的那人见到的一点也不比小赵他们少,恐怕只会更多。」梅娴诗心如明镜。 「嗯,还是我家诗诗最聪明的,」曲芸笑道: 「那人跟了我们一路了,显然身后另有主子。之前一直忙着没顾上处理他,我本想完事后再抓回去拿捏,结果他跟到保安室居然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能演了场戏试试把人钓出来。 结果人出来了,却是挺失望的。哪怕他张口要个一千金元我也会留他个活口回来问话。结果居然是个只敢要五十金元的小喽啰。这种人连自己主子是谁都不可能知道,留他何用?」 康斯妮听了吐吐小舌尖。回来问完话还不是活埋在后院里养花?还不如当场死个干净利落,不过是便宜我口腹的下场。 梅娴诗点头附和:「他该是说不出什么,但我们也不是全无收穫。那人身上的气息,有符箓烧过的灵力痕迹,可能是匿踪符。」 开车的任棉霜稍稍回头看了一眼道:「之前小芸说过那李宗可能是个大修士,今天所有的事情莫不是他们在幕后主使?」 「怎么?任姐怕了?」曲芸调笑。 日常版的任棉霜不愧为云裳仙府唯一的实在人儿,她坦然点头:「是挺怕的。老实说,我觉得为了任何利益都没有必要得罪远强过我们的敌人。不过要是小芸觉得有必要,我再怕也会顶在前面拼命。」 「可惜有时候,并不是你不要利益,别人就会放过你的。任姐还是太心善了,」曲芸嘆了口气,心中却是有些感动:「放心吧,这次的事情很多人参与算计,但唯独不会有李宗他们的人。」 「主人这是心里有底了?快说说,中午来找我们的人和地宫里吊着口气的人都叫萧伯。」见到曲芸康復,康斯妮早忘了之前掉眼泪的事儿,又来劲了。主人推理的时候最帅了! 曲芸点头:「今天这么多事儿,背后有四拨不同的人在操纵。他们有的被人当枪使,有的彼此也毫不知情,只是凑巧碰上了。」 「这么多?」康斯妮惊嘆,饶是梅娴诗都有些意外。 曲芸:「嗯,我们按顺序讲。首先是你提到的萧伯。中午来的那个显然是假的,说的话虚虚实实。真正的『萧伯』是那个地宫里昏迷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正是朝廷军区挑选仪仗兵的条件。 而中午来的那位,进云裳阁的时候顶着『萧伯』的名号。进门后就扫视房间各个可能藏人和逃跑的地方,这是杀手的习惯。如果他说自己是特种兵我没准就信了,但一个驼背,哪怕只有一点点驼,又怎么可能当上仪仗兵的? 所以为了圆一个谎言,他不得不扯下更多的谎言。他们原本的计划中,恐怕就有着把我们带进地宫灭杀,或者至少准备好我们有可能闯入地宫的可能。为了自己的身份不败露,他生生编出了并不存在的第二起灵异事件。」 梅娴诗恍然:「所以那小卖部的后房仓库才没有更多人的足迹,因为『南先生』根本就不存在,保安也没进去找过人。 货是真的丢了,小卖部老闆也是真的吓跑了。监控里的背影『南先生』,是真正的萧伯被骗去小卖部里被抓前的影像。当时他走到后房仓库的门口时一瞬间就被传送转移了。 传送需要能量。和我们对战时事出紧急他只能消耗鬼物将我们传送;而404室里嵌在墙里的工人是盖楼时就死在里面的,恐怕鬼物能留存于世的时日无多。而其位置也正好在已经有住户的房间墙壁里。 所以连门都不用进,当做传送能量用了也就用了,正好换404室的朁女士一个新鲜鬼物。比想办法避开监控搬着大量材料去布阵要合算得多。 但之前设计萧伯时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用小卖部现有的材料布置一个法阵代替有战力价值的鬼物再合适不过。 消失的是电池和油,都是适合用来为法阵供能的富含能量的凡物。谋划者布阵用光了小卖部里的存货,偏偏少掉的又只有这些东西。 他需要给这些东西的消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像南先生一样突然诡异消失」便成了最好的藉口。 芸芸你之前问那假萧伯的第二个问题,小卖部丢了什么货物时就想到这些了吗?」 一车人都将惊异的目光投向曲芸。 这么离谱的事情也亏她们能想出来,实在是一路走来曲芸让人出乎意料的惊人之举着实太多了些。 0325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八节) 「怎么可能?那时连双密小区发生诡异是真是假都一点头绪也没有啊。会这样问,只是因为觉得既然有东西消失这种反常出现,那么必然和事件有所关联。倒是歪打正着了,」曲芸笑道,继续分析: 「真正的萧伯没有死,其原因应该就是假冒的这位需要他知道的各种信息,以便临时在暗中通过电话或字条等方式代行物业经理的职责而不暴露。并且为了对付云裳仙府而设下局。」 「那另外两个问题总可以算是主人的未卜先知了吧?」康斯妮撅起小嘴:「对了,这样说来找我们的那个假『萧伯』是御鬼袭击我们那人一伙的?」 「这人的身份,到现在我都看得不是很透。失踪工人的问题我确实是当时就想到了,因为我手头掌握着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清楚的鬼物的资料。 它们不可能存世很久,那么除了带着不死不灭亡灵大军横扫世间的亡灵系大贤者,就只能是近段时间在附近死亡的活人才可能形成真的鬼物。比起来当然是后者更靠谱一些。 而一片刚刚建起小区的荒地近期内又能有什么死人呢?至于那工人的死大概真的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正巧被专修御使鬼物的傢伙撞到了借用而已。 至于关于蒋小姐的第三个问题,我们最后再说,那恐怕至关重要。先把这些都放到一边,来说说今晚掺和进来的四股势力。」 「熙颐姐之前都说的挺确信了,其中之一应该是她弟弟尹易生吧?」甄辉齐鼓起勇气弱弱问道,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被大家排除在外。 「嗯,没错。」曲芸温和地笑着,给了他偌大的安慰: 「其中第一股势力便是尹易生。他和小蜥蜴正在为家族产业的继承而争斗,且此人心性毫无底线唯利是图,若是不尝试着背后捅他姐姐一刀反而让人奇怪了。 只是家族竞争自有规矩,若是办得出格了搞得最后影响了整个家族的利益,那么哪怕他赢下这场商场上的竞争,家族的继承权也不会交给他。这小子精明得很,干不出那种蠢事。 所以破坏风水和散步谣言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尹易生在背后谋划,但杀人的却不会是他,至于驱使鬼物袭击我们的就更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尹家底蕴与玩家团队有多少关联,但既然尹熙颐从小一直没接触过超人的世界,也断没有道理有超人供尹易生驱使。 第二波人就是专门算计了我们云裳仙府的傢伙,其幕后之人恐怕就在域排名前三的【九州】,【龙的传人】和【桃花源】之中,也就是那个驱使鬼物战斗的傢伙。 不知道为什么,那傢伙似乎对依子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想要把我和你们分开,杀光我身边的所有人,然后好让我感谢他……疯子的逻辑多去纠结没有什么意义,但之所以这样判断,我也有充分的理由。 之前咱们连续进行两场游戏,就是被域中团队所设计。米莎几乎越权地尽力暗示我们出手人的身份。对方似乎很看不起你们各自的实力,指定把我们分开的规则需要的是九级徽章权限。 而整个分界组中有九级权限的就只有排名前三那三家。我们一个刚成立的新团队,哪怕再有潜力,连不同分界组榜单都无法互相查看,云裳总不可能招来非洲美洲的大佬觊觎不是? 这第二波人针对我们可能是团队行为,也可能是少部分人或者个人所为。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如果排名前三的团队不惜血本要杀掉你们的话完全可以仗着更高徽章权限指定对战场游戏。 到时候即使我们竭尽全力,如果游戏世界本身没什么破绽也很难保大家全身而退。毕竟实力差在那摆着,弄个斗兽场一样的纯战力规则,像李宗那种实力一个人就足够收拾咱们全团了。 而这伙人,或者这个人,才是今晚事件的主角。除了最后被我们翻盘灭了本命灵鬼反伤了自己之外,他恐怕是清楚所有牵扯进来的势力以及各自目,并始终操纵着事情的走向的。 风水局被反转,住户的死亡,鬼物作祟,先神索福克勒斯遗物,黑衣人的出没,我们因为小蜥蜴的关系牵扯进来查案…… 这么多本不相干的事情,这么多互相可能本无交集的不同的势力参与其中,若是没有人有意布置,又怎么可能恰好都赶在今天晚上?」 「所以那驱使鬼物的幕后人把这么多势力牵扯进来,就为了搅乱局面,给我们云裳仙府找麻烦,把芸芸之外的人都杀掉?」梅娴诗微微皱眉,她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 「当然不会,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所以说在驱使鬼物这人的整个布局中云裳仙府的覆灭其实也只是顺带的一环。诗诗说的要反过来,把我们牵扯进来,恐怕才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目的的搅局。 然后就是第三方势力,面具人。这帮人明显隶属于某个势力庞大手眼通天的组织。他们和今天的事情关系其实很小,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来这里只是为了『毁灭邪神遗物,防止邪神的意志被继承进而导致世界毁灭』。 如果去深究其中的干系恐怕又要陷入更多的谜团。而且我大概就正好是他们所说的『继承邪神意志之人』,所以以后总还会有机会再和这帮人打交道的,他们的问题,留给那时候再解决就好。 这个组织唯独和本次事件有关的一点,恐怕就只有那最后被小妮子斩首的保安。这个不起眼的细节恐怕才是今天所有事情的真正起因。 那就是:施工中工程机械意外打通了地下水道。而之后有人发现那隐蔽的破口进入其中去探索,发现了深处的地宫遗蹟,进而报官。 安天府接到报告后,第一波知情的是御使鬼物的傢伙。无论是出于三大团队的背景得到「有关古代遗蹟」的通知,还是说值班的官差正好是他的人,这都很正常。 而他之后压下整件事情,对于「施工挖到地下水道」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之后他开始布局,尹易生那小子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有地宫的存在,毕竟真正的地主尹熙颐也不知道。而那帮黑衣人,则是在布局者的安排下刻意设计成了今天得知消息和我们一起赶来。 至于躺在小妮子徽章空间中的那个小保安,应该就是一开始意外发现了遗蹟去报官的人。他拿了幕后人的好处去再通报理异院,引出那些佩戴膜拜正八面体徽章的面具人,并在之后暗中跟踪我们,这一切都在御鬼者的计划中。 因此那保安作为一个弃子当然不可能知道背后老闆的身份,那人做出种种周密的布置也不可能看不透这货图小利不要命的本性。」 「这样算起来参与今天这事儿的人都齐了吧?还会有另一股势力存在吗?」康斯妮掰着手指。 0326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三十九节) 「你看,破坏风水散布谣言对付尹熙颐的是尹易生;布局杀人引我们过来的是那御鬼者;面具人的出现只为了地宫和其中的法器;黑衣人应该是事后才知情,虽然不清楚其中原委,但来这里为的应该就只是主人认识的那个蒋小姐。 最后再加上被御鬼者算计有意牵扯进来的我们……怎么数,都只有这些人了啊。」 「不,」曲芸又笑了:「御使鬼物的幕后主使,与真正杀死朁女士和蒋寿楠两个住户的是两方不同的势力。而动手杀人的傢伙,就是今晚这场局中最后的一方了。 御使低阶的鬼物杀人两种手段:冲击目标实体造成外伤而死,或者使用负能量从第四维度在精神层面侵蚀破坏目标。这两种方法都是完美的谋杀手段。 负能量侵蚀致死的表现一般是心脏衰竭,按普通人的话说白了就是吓死的。这让人怎么查? 至于冲击伤害致死更是方便,被无形无迹的冲击砸得骨断筋折,死者身上除了遭受过撞击外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的尸体丢到楼底下就是跳楼的,丢到大街上就是肇事逃逸。 鬼物杀人的手段,饶是拉马克玩家来调查也只能检测出负能量的痕迹。能造成类似效果的死灵法器邪修诡术多了去了,魔鬼音叉里卖的科技向的武器都有使用负能量攻击的,根本无从追寻真兇。 反观两个住户的死因,基本可以判断是氰化物所致。虽然刑侦什么的我基本不懂,但尸体面容的血色特徵还是挺明显的。这东西虽然没有鬼物罕见,但却是被朝廷严加管治。 除了一些能自己生产合成的职业杀手还是挺少见有人能用它杀人的。哪怕用了,从渠道入手也很容易被锁定,留下各种线索。就算我因为外行看走眼死因不是氰化物,也应该是类似的中毒致死,至少可以确定并非死于鬼物。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操纵鬼物杀人于无形的人,为什么要用普通人的手段留下种种线索拖着一条大尾巴去谋杀呢?」 「芸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鬼的知识?」甄辉齐愣愣问道。 他觉得云裳仙府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康斯妮和任棉霜一攻一防是团队中主要战力;芸姐运筹帷幄充当军师智囊的角色,还有可以应对各种情况的万金油魔法; 尹熙颐在他这种小处男眼里天生就是女神一样的角色,琴棋书画待人接物;至于最后加入的小萝莉人家是修士啊修士!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了,何况医术了得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呢。 最后到自己这儿,好不容易进化出了个能力,还是个吓死人的见鬼。那是不是至少说明自己以后可以专门往这边发展,当个灵异专家什么的?咱修不成仙,当个道士学点法术总有可能吧? 结果看芸姐这架势,完全用不着自己再去学什么了…… 「主人刚才不是都说了,为了晚上的事下午现看的书吗?你这不学无术的大概都不知道在团队空间里花着点数看书那是什么效率。说了因为诡异而失踪,主人当然会先去看鬼物伤人的知识,」 康斯妮没好气道,她还是一点也不肯原谅甄辉齐:「我倒是好奇,你们这个世界上没有高层力量的血统和传承,能御使鬼物的人应该百分之百是拉马克玩家不是么? 那操纵鬼物的傢伙干嘛不把尸体收进徽章空间带走,而是要留在地宫中呢?难道没有超人手段的第四股势力杀了人后瞒天过海在操纵鬼物的傢伙眼皮底下把尸体丢出来陷害他?」 曲芸点头:「把这两个问题合起来,答案就很接近了。而其中的关键便在于我中午提问萧伯的第三个问,蒋小姐的房间空空如也,连窗帘都没挂,为什么要大中午的去开灯?」 「蒋小姐独居,去找保安报修的时候没有提到有其它异常。时间上当天发现问题汇报,当天人就失踪了,应该也不可能来了客人特意叫她开灯。她当然也不可能说了假话,不然根本没必要找人去检查了。」 从后视镜看到曲芸向自己投来笑眯眯的眼神,任棉霜答道。 虽然分析局面的时候她从没真的帮上过忙,但曲芸还是喜欢叫每个人都参与进来。任棉霜理解这对曲芸而言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她享受和大家分享的过程。她甚至意外地发现自己也逐渐开始喜欢这种动脑筋的活动。 不,并不是喜欢上思考。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和那个人分享的体验。不知不觉中,恩情变成了友谊,又在她毫无自觉中萌生了更进一步的某种期待。 她曾经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了,但移植到这样一个桃花园里,人的心真的会死吗? 话说回来,曲芸不也是如此吗?她之前可是认为自己一辈子连朋友都交不到的,我也稍稍遐想一点,不算过分吧? 任棉霜这样安慰自己,却不知一脸甜蜜的样子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梅娴诗古怪地瞅了这位姐姐一眼,补充道:「你是说杀手伪装成客人来事先投毒吧?要是这么说,反倒是那天晚上来修灯的电工更可疑。毕竟萧伯都是假冒的,电工的身份也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下毒杀人的势力僱佣职业刺客的可能性不小。不如等联繫上熙颐让她在那边查查。」 「嗯,我也这么想,」曲芸附和: 「但下毒的杀手如何行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蒋寿楠白天开灯了。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兇手有意诱使她开灯招惹鬼物。比如……远程操纵被他塞在灯泡里的女鬼诱发灵骚现象让灯泡闪烁。」 「这又有什么重要的?」甄辉齐弱弱问道。 「确实很重要,」梅娴诗点头:「这说明蒋寿楠的死既不像朁女士那样随机选择,也不像被绑架的真萧伯出于了解情况算计咱们的目的。蒋寿楠的死,对于御鬼者而言是一件必要且很重要的事情!」 「就是这样,」曲芸打了个响指:「所有死者中,唯独蒋寿楠的死是被刻意安排的。那御鬼者本就要她死的,却被下毒的杀手抢了先手。」 「可是,蒋寿楠到底有什么特殊呢?难道熙颐的小区被牵扯进来只是个意外?真相是蒋寿楠的死才是正戏,对我们的埋伏不过是顺带为之。」康斯妮不解。 0327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四十节) 「那么我们就根据之前的推测将整件事情还原一下,」曲芸点头:「首先小蜥蜴的双密工地意外挖掘出了通往古神遗物的通道,发现秘密的保安去向朝廷上报。 结果这个报告被那个御使鬼物又在之前花费能量点更改我们游戏有意谋害的傢伙截留。他来到实地勘测,惊喜地发现那古代遗物有促使鬼物生成的功用。 但他没有取走这件对于他而言可能很有用处的法器,而是藉助天时地利布下一个局,以达到他更大的目的。 所谓天时,是他真正要杀的目标蒋寿楠正巧居住在双密校区里,而他想顺便除掉的我们也因为小蜥蜴的关系与此地有着不可能不管的莫大关联。 而地利呢?一是尹家姐弟相争,尹易生放出闹鬼留言和破坏风水的手脚会为他的目的制造天然的掩护。二是由于古神法器的存在,这里原本就存在了被封在墙里的工人尸体成鬼这样便捷的遮掩物。 然后他杀了那对隔壁小区死因疑点多多的母子,驱使为鬼物。派假萧伯来云裳阁请我们去调查,又在确定我们会到之后通知了听到古神遗蹟一定会到场的面具人组织,这样便凑齐了筹码。 然后按照他的剧本,会在地宫中杀掉你们,然后绑架或者说服我入伙。用你们的尸体布置出现场再在那时杀死蒋寿楠,把她的死嫁祸给云裳和面具人的组织。 云裳仙府有魔法师和修士,那面具人组织能丢出级别相当高的捲轴,其底蕴不必多说。在外人眼里我们都有能够主导整个事件的能力。 所以如果我们两方哪怕只有一方被他吃下,杀人灭口布置现场,那么最后剩下的一边都一定会是被栽赃嫁祸有口难辩的结果。 却不料发生了几件意外。首先是他选好的目标包括蒋寿楠在内全都被第四方势力先下手为强毒死了。但是箭已上弦,这时退走反而没有替罪羊,在那帮黑衣人的调查下会暴露了自己。 所以他只能传送走蒋寿楠的尸体,将计就计等我们上钩再一网打尽。 结果第二个意外就是他大概没想到自己拼杀中居然败给了我们。所以蒋寿楠的尸体没来得及处理掉,而且还留下了活着的萧伯这个致命人证。 就算萧伯始终被蒙面什么都不知道,但光是他的存在和经歷就足以让人把御鬼人的阴谋猜出个大致形态了,甚至极大可能锁定了他的身份。这算计我们的傢伙,现在恐怕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全部的过程应该七七八八就是如此了。至于蒋寿楠的特殊之处,我倒是也有一些猜测。之前在缘聚缘散和她随口聊过几句,我觉得她这个女孩很特别。」 「哪里特别?」康斯妮整天跟曲芸混在一起,自然也对蒋寿楠有点印象。在她眼中,这女孩真的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咖啡馆服务生啊。 「她太体贴了,明明相貌气质都很出众,却把自己放得很低。在这个时代,不寻常。」曲芸答道。 「听芸芸这么说,倒像是涔云界以前的大家族里那种陪小姐一起长起来的贴身丫鬟。」梅娴诗若有所思。 曲芸:「就是这种感觉。蒋寿楠一个学龄少女在咖啡馆全职工作,又独居在这样的小房中,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但如果她的背景不在自己本人身上呢?」 「听闻缘聚缘断的霍老闆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开启一家燕都富豪权贵聚集的天价咖啡馆,原来果然是谣传。」康斯妮恍然大悟。 「对,」曲芸点头:「霍姐的气质不是一般人家可能养出来的。她对身边人都很和善,是那种重感情的人。 如果蒋寿楠真的是她的贴身女僕,甚至从小跟着被看着长大那种关系,那来寻人的那些李宗手下的黑衣人很可能是霍姐那边背景的关系。 霍姐能和李宗那数一数二的拉马克团队有密切关系,御鬼者杀蒋寿楠的目的也就大致可以猜到一些了。这是帝国大势力之间的博弈,事件的目标直指蒋寿楠背后的霍老闆。 今晚的事儿,我们还真的只是个用来搅局的添头了。」 「最后的问题,就是那御鬼者和毒杀蒋寿楠等人的刺客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梅娴诗总是一语中的。 「对,如果避开之前事件还原中稍微主观的推理,其中一共有三种可能,」曲芸点头: 「第一是御鬼者与杀人者其实就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相同共同配合行动,都是要蒋寿楠的命。动手杀人的人在干正事,而御鬼的傢伙假公济私把我们牵扯进来。」 「这种可能恐怕可以排除,」梅娴诗淡然道:「芸芸刚才的分析已经很清楚了,这样做完全是自取其祸,不符合御鬼者之前周密布局表露出那种老谋深算的形象。所以御鬼者知道杀人藏尸的事情是肯定的,但是与杀人者绝不可能是配合行动的同伙。」 曲芸:「好,那第二种就像小妮子猜的,御鬼者和杀人者其中有一方是并不知情被算计的,不知不觉中替对方把人杀了,或者御鬼者杀了人后故意嫁祸给某个用毒的杀手。」 这次是康斯妮摇头:「这也不可能,因为御鬼者把我们带到了藏尸的地方,说明御鬼者显然是知道杀人活动存在的。 主人之前的分析应该是对的,只是毒杀这种线索简直太宽泛了,除非他还在毒药的销路上另有布置。只是若是嫁祸给什么会下毒的杀手,还引我们去干嘛?」 曲芸点点头,手指纠缠着髮丝:「我也是这样认为。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双方是合作关系,有着共同的目的——杀死蒋寿楠。 只是各行其是,行事中各凭手段布置,杀手杀了人之后,才被统一目的的御鬼者发现进而临时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可是这样的话,总觉得下毒杀手的行为有些唐突。给我的感觉,倒更像是为了帮我们制造机会,或者想要坑一把那御鬼的傢伙呢……」 「到了。」任棉霜将车停近云裳阁后院的车库。路上堵了一会儿,才有足够时间让曲芸把整件事情都在车上分析完。 但是没有人下车,因为尹熙颐的联络正巧拨到曲芸手中的魔法石上。 0328 第八章上 双密三尸四方局(第四十一节待续) 不出所料,尹熙颐轻松通过了桑海之心的考验。而刚才曲芸她们战得焦头烂额的同时,尹熙颐则是在潜行中通行于这个世界最大的刺客组织为学园设下的一道道关卡。 其顺利程度让组织的教官颇为惊嘆。通话里尹熙颐戏称多亏了曲芸式思维模式的影响,但曲芸却十分清楚尹熙颐自身的能力。如果不是一开始就遇到一个充满变态又无法反抗的老玩家团队,尹熙颐的能力绝对能在众多新人中脱颖而出一路组建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强队。 半个地球的时差,在忙完一夜的入营挑战后尹熙颐只得到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就是新一天的体能训练。比起昨夜的潜行和与人周旋,恐怕这才是对这位大小姐最大的挑战。曲芸只希望融合了两栖类基因的进化能为她的体质带来一点帮助。 「稍等,我正在查。」在一夜的挑战后尹熙颐的声音不仅没有疲惫,还充满了兴奋。 当她得知自己最重要的地产公司可能因为怪谈和命案受到致命打击,全部的先期投资极有可能血本无归时,丝毫没有惊惧惶恐。取而代之,两三分钟间她便设下一连串让曲芸都惊嘆的后手方案。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和那样一个心黑手辣的弟弟相争,不事先准备点后手才是蠢得惊人了。能让曲芸惊嘆的,是尹熙颐在了解今晚事件始末后,几乎瞬间就将自己针对尹易生的安排推翻调整。 在曲芸的查缺补漏下,一张为那只知其存在却从未见其真身的幕后对手设下的大网悄然撒下。车上其余人要么不了解表世界商业规则,要么智商正常。听着尹熙颐和曲芸的讨论只有不明觉厉的份。 至于具体的手段嘛,既然已经确定了尹易生的算计,那么就正好当做突破口开始反击。看来后天的生日宴,要准备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呢。 而现在,尹熙颐正在为曲芸的问题使用刚到手的桑海之心学员帐号在内部系统查询着: 「世界前十的杀手中有三个正在工作中,都是桑海之心出身。擅长枪械与格斗的劳顿,擅长易容与毒杀的杜尔,还有擅长布局策划的沃勒。听说最后这位是个超漂亮的妹子哦,芸芸有兴趣认识一下不?」尹熙颐还顾得上调戏曲芸。 这些信息算不上什么机密,主要挂在暗网上方便客户选择特长与时间都合适的雇员出任务的,所以杀手学员的身份也可以轻松查询。 至于排名更靠后的杀手,并不在尹熙颐的考虑范围内。八十亿人口中靠着职业杀手这饭碗生活的恐怕加起来也不会上千。没有逆天的本事,都不会成为如今的云裳仙府的麻烦。 毕竟这些傢伙都是普通人,除了偶尔玩玩的,没有超人会穷到不得不吃这碗饭。哪怕那些嗜杀成性的傢伙,也有一场场的游戏来满足趣味。他们更倾向把表世界当做安逸的后花园。 曲芸立即锁定目标:「不了,我倒是有兴趣了解一下这位杜尔。在方便的范围内尽量收集他的资料,算是替云裳仙府出任务了,之后石头联繫。」 「yes madam!」尹熙颐十分入戏。 一生实业。 尹易生双手拄着下巴,摆出一副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姿态。一动不动地端坐老闆椅上,心里却暗自坐立难安。只是从小的教育让他在最焦虑的时候也不会通过行为表露出半点痕迹。 推门进来的萧伯则比他更淡得多:「少东家,结果出来了。比预料的还要好,双密小区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好像还有个重要的人物,现在上面在查。任凭令姊的手段通天,这件事也压不住的。湾韵地产崩盘指日可待。」 说着,他把一摞文件放到尹易生的办公桌上。 「死人了?怎么搞的?」尹易生皱起眉,随手翻看,上面都是一些今晚事件的第一手资料。萧伯的效率,恐怕比那帮黑衣人还高出不少。 尹家的继承人之争自有规矩,最重要一条就是不可因彼此竞争而为家族带来麻烦。如果是自己的谋划弄死了人,那么即便彻底扳倒甚至更漂亮的吞併掉姐姐的湾韵地产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萧伯双目微垂,轻轻弯腰致意:「据我所查是这样,两伙朝廷里背景深厚的势力在借用双密小区的地盘互相算计。下套的一方似乎原本计划把锅推给少东家的。 但我办事干净没让他们抓到机会,他们便安排了令姊的一帮朋友出现在现场顶锅,没想到最后却被那帮朋友给破了局。 这事儿牵扯到的都是大势力,死的则大多是普通人。所以除了令姊那帮朋友都聚集在一个号称云裳阁的乐器店,其余参与者的背景一时还查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锅有人背,场子也砸得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麻烦只有云裳阁那帮人似乎为了令姊的利益不肯放手。她们能查清楚那些势力的布局,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之前所动的手脚。」 听到这里,尹易生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尹熙颐的朋友,是她吗?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傢伙。原本想收归我用的,没想到收买人心的本事我还是比不过姐姐。」 萧伯轻嘆:「人心难买,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尹易生却是微微摇头,以不符合年纪的老成讲道:「听起来你是不相信人心和感情了?这也在理,这些东西确实没有金银可靠。但难买可未必,毕竟世上所有东西都有个价。 尹熙颐总说人的情感是不能买卖的,殊不知她投入收买人心的感情也是一种可以等值于金钱的货币。只是人心的市场更麻烦一些,没有市场恆定的价值,每一家的货价格都是随主人性格订的。 遇到心思单纯地位高贵的傢伙,你可能投资一点小感情就能赚到天大的便宜。反之那些社会混久了的老油条就都是垃圾股,除非双赢局,不然无论投资多少都赚不回本。他们和你一样,坚决不会吃亏的。 哎,我和你扯这些干什么?驭人之术对你而言根本就没有用吧?算了,再好的货贵到高过实际价值都没有任何投资的意义,见好就收才是常胜之道。既然已经选定了尹熙颐,那就给她们点难堪,让她们知难而退吧。」 「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还望少东家另派能人。而且我们事先约定的工作也只到搬倒令姊的湾韵地产公司,现在是时候结一下工钱了。」萧伯面无表情,十分恭敬地鞠躬。 尹易生双眼微眯:「这次办得不错,定好的价格外加奖金会打到你的帐上,我尹易生无论进帐出帐绝不会算漏一笔。只是你还得留下来帮我处理些事,不然就别想拿到一分工钱。做脏活的人,可没有炒老闆的权力啊。」 「就知道会这样。」萧伯无所谓地摇摇头:「少东家,你驭人的那套理论我很喜欢,但本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仅驭人之术,我想识人之明你也比她差得远了。 我确实与令姊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查过她不少资料。我想若是她听到我说死人了的消息时那种语气,一定不会空手触碰这份文件。」 「你做了什么?」尹易生声音阴沉,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慌乱。停止思考来关注自己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心脏隐隐绞痛起来。 这萧伯虽然有能力,但在他眼里终归就是个下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把刀架到自己主子脖颈上。 「放心,两三天时间还死不了人。我只等工钱倒帐,解药隔天就会送到你手上。 至于最后的委託嘛……我虽然不方便出面,但姑且再『帮』你一把算作赠品吧,咱们主僕一场好聚好散。多余的威胁我也不用说,毕竟少东家你从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萧伯转身出门,背景微微佝偻着,丝毫没有一点潇洒,却平凡得让人很难想起他的存在。 既然万物都能以金钱衡量,那么有什么会比自己的命更值钱吗? 0329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一节) 隔日清晨。 曲芸通常是懒床到中午的,还有康斯妮这货没人叫的话喜欢直接在棺材里躺倒太阳落山。偏偏此时云裳众人却是齐聚安天府本部大门,脸色都有些难看。 「你说不能见证人是什么意思?」任棉霜一身皮衣叉腰瞪眼趾高气昂,就差拿条小皮鞭抽过去了。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一早起来的就是女王style: 「你小子让我们在这等着说进去通报一声,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你回来就告诉我们不能见?告诉你,今天你让我们也要见,不让我们也要见!」 对面穿着警服的值班官差原本有些理亏的客气着,听到有人敢在安天府本部大厅撒泼也是怒了: 「你这女人居然敢这么说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明白告诉你,上面规定说不让见你就是没得见。现在老实回去也就算了,再敢纠缠你们也别回去了。跟我进去里面坐坐,审讯室里请你喝杯茶!」 「呦呵,你们自己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把老娘救回来的人质扣下也就算了。现在还玩起以势压人了?来来来,老娘就跟你们进去坐坐,有什么好茶都给我沏上!」 任棉霜伸手揪着官差的衣领就要往柜檯后面走,却不知那官差到底是职业的,似乎早有准备,一瞬间就在任棉霜反应过来之前把手铐拷在她的手腕。 任棉霜没想到这人理亏还敢先动手,愣是呆呆地看他把自己的两只手拷在一起。 「你继续横呀?目无法纪,如今罪名多加一条袭警,这次你可以好好在里面喝两天茶了。」官差对自己的身手很是满意,有些洋洋自得道。 任棉霜冷冰冰看了他一眼,双臂线粒体能量突然爆发,【铁拳】变异发动。手臂向两旁勐地一挣就将金属手铐中间的锁链崩断。 「你这是自找的!」她掐住那比自己还高些,身体健壮的官差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跟在一旁的康斯妮见曲芸没有出声制止任棉霜撒泼,便也跃跃欲试地抽出了她的精金战斧。 康斯妮战斧一出,大厅窗口值班的官差一个个全都掏枪戒备起来。「不许动!」「举起手来!」「双手抱头蹲下!」「放下武器!」之类的废话此起彼伏。 原本他们就惊讶有人敢在安天府本部闹事,一直保持着戒备。哪怕是那些明白突然出现的武器等同于超人身份的老官差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拔枪。 「穿黑衣服的,李先生他们的职责就是避免类似这样的事态吧?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天真到以为依子就不敢在安天府杀人了?」曲芸对着并不在场的黑衣人喊道。 然而不出所料,昨晚领头的中年黑衣人果然从柜檯的后门走出来。 谁料这人却没有答覆曲芸,而是径直走到那被提起的官差面前冷脸呵斥:「我让你来干什么的?你就是这么『请』大庸公民回家的吗?」 官差被掐着脖子提在半空脸涨得通红,就算想回答也说不出声音来。而任棉霜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黑衣人走出来训斥官差本就是互相给个台阶的意思,却没想到任棉霜一点面子也不给。 极少见到任姐这么硬气的一面,曲芸忍不住笑出声来。 黑衣人额头青筋微微凸起,面色却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扑克脸。尴尬地安静了几秒,他终于皱起眉头。她们那个主事的音乐家明显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今天似乎是吃定了自己的架势。 他只能庆幸昨晚把时间约在了一大早,没有啊人来人往围观他丢尽了朝廷的脸面。至于来硬的……他理异院管的就是超人相关的事宜,自然知道动起手来这整整一大厅二十几个官差加上他自己还不够人家杀一分钟的。 人死了是小,安天府闹出这等大事,无论之后怎么收场李先生的脸面却也丢尽了。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更糟糕的是,面前的音乐家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说起来今天闹出这么大事全是他的责任。平常的超人虽然地位超然但总会给朝廷几分薄面。遇到惹不起的人物也会是上头那些老爷出面处理,交代下面的小官差不能得罪。 今天他急着处理突发事件没来得及交代清楚,而偏偏又赶上值班的官差是个看人家女人孩子就敢欺负的愣头青。 最糟糕的还是,万万没想到资料里写得深谋远虑的那个音乐家居然会纵容团员在安天府本部这种地方闹事。而不能让云裳仙府见萧伯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刚刚来上班才知道,太过仓促。 「违纪滥用职权,破话朝廷形象,停职三天,写检查一万字。」审时度势,他最后只能这样说。至于音乐家对朝廷的态度问题会招来什么后果,那是李先生的问题,不是他能管的。 然而任棉霜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看得甄辉齐都有些害怕了。 眼看着小官差就要缺氧昏过去了,黑衣人最后挣扎了一下:「向她们道歉!」 让人道歉你总得松开手才能听吧?这要是再不放人,就是你们故意挑事儿的错了。之前就发生了重大事故,他不是有意逃避责任,但总想着给出个充分的解释能让李先生满意。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只能直接打电话过去了。 「好了,放了他吧。人家态度差了些,但事情终归不是他的责任。」曲芸发话,任棉霜立马松了手。却并没有舒展开面容: 「他们这样推三阻四的,我担心安天府有人与兇犯勾结。我们现在不强行进去把话问出来,怕那萧伯就危险了。」 曲芸笑眯眯道:「这黑衣人是李先生的人,不可能和兇犯勾结的。他们只是想掩饰自己的失职,因为萧伯已经中毒身亡了,我们现在强闯进去也没有意义了。」 曲芸说前半时黑衣人还松了口气,说道后半他从嵴椎骨到发梢勐地一凉!她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你们做了什么!」大惊之下他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掏出手机拨号。 「不用急着联繫李先生。依子只是试探,从你的表现看应该确实如此了。」曲芸嘆了口气,摆摆手。 「不可能,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怎么可能如此试探。这话说出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要我相信你那是信口胡说的?」黑衣人也顾不上掩饰什么了。 「确实不是信口胡说。」曲芸说着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 黑衣人看着曲芸的目光,双目微微睁大。她视线扫过的几处地方,全都是他们昨晚特意设下的安保措施! 0330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节) 曲芸嘆了口气:「昨晚勘探过现场之后,依子告诉你有人夜里会来灭口。而你应该是埋下了防御鬼物的符咒吧?」 黑衣人点头,他并不意外曲芸有手段发现他藏下的符咒。 「你就没想想昨晚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怎么死的?可有一具尸体死因是负能量?」曲芸说完,招唿着伙伴们转身便走,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官差。 车上,甄辉齐仍然处于懵逼中: 「芸姐,你早都知道他们会把防备都做到鬼物袭击上吗?可是昨晚不是已经分析出危险来自于用毒的杀手吗?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他们一下?」 「该说的已经说了。昨晚他们来抢人,态度看似谦卑实则强硬。若只是面子上的小事,对朝廷低个头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事情牵扯到小蜥蜴的利益,我断不可能纵容主动权被随意掠夺。 归根结底,我们这是被小瞧了呢。如果不能给李宗上一课,恐怕我们日后和他们接触时会处处被动了。 现在我们救了人,被他们看死了,理在哪边毫无疑问。站不住这样的理,我也没底气去向那位大人展示肌肉呢。所以任姐,刚才很帅气哦!」 恢復常态的任棉霜蜷缩在副驾驶上,将羞红的面孔深深埋在膝盖中。 「就你那小身板还肌肉呢,」尹熙颐的声音从魔法石中传出,刚结束了下午的训练,公主殿下依旧精神抖擞: 「李宗那边是表明态度了,但是唯一的证人却死了。他不会觉得我们不识大体吗?还有萧伯死了,幕后黑手找谁问出来去?」 虽然对面的尹熙颐完全看不到,曲芸还是勾起嘴角歪歪脑袋:「你设下了那么精彩的布局,以不变应万变的等着对手上钩,我怎么忍心不让它发挥一下作用? 放心吧,无论是幕后的御鬼者还是绑架萧伯的用毒杀手都不可能在这人身上留下太重要的线索,不然那么多机会绝对不会让我们活着救下此人的。 搞不好,还会给他暗示一些错误的假象。借证人之口传递过来,给我们徒增困扰。我能看透这点,李宗未必就看不到。 相信我识人的眼光吧。处于他的地位和视野,不会为此时怪罪云裳,只会认识到我们的能力比他的手下更强。」 「所以这件事上,我们会得到更大的主动权;他们则会相对放任,为了更大的利益。」梅娴诗轻声补充。 立于域之顶端的李宗可不会是朝廷的走狗,安天府丢不丢脸面不关他的事,他要的是蒋寿楠之死水落石出。 又过一日,一生实业大厦楼下,人声鼎沸。 今天是尹家公子的生日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照说不至于惊动这么对多大少千金来贺。尹易生此人少年老成,没有利益趋势,也不是喜欢排场的肤浅人物。 但今天这场面却偏偏就是有关于利益。 他要向整个燕都的权贵圈子宣告,尹氏继承人之争,是他尹易生大获全胜。这自然关系到之后的一系列业务和资金流向。对尹易生其人而言,箇中利益足以让他拉下脸皮做任何事情了。 说起来,连这办生日宴的会场,也就是他公司的本部一生实业大厦都是从家族产业中租过来用的。继承人之争打响时两人各自分到的公司可没有如此实力修建真正属于自己的大厦。 今天过后,一切都会不同。那些摇摆于姐弟两人之间的尹家老生意伙伴该是有个明确态度的时候了。等拿到一份份合约,就是买下这栋大厦的时候了。 云裳阁和一生大厦距离很近,几人便当做散步走过来了。冤家路窄倒也不是刻意,只是都凑巧到了这新燕都城市中心西城的风水宝地嘛。像尹熙颐搞地产小区,就不得不选在更偏远一点的地方。 排在进门的宾客中,少顷便到了门口。任棉霜把尹熙颐派人送来的请柬递给门口的侍者。 侍者看着请柬,眉头微皱。等了好一会,直到后面的人全把注意力投过来才说:「云裳阁?你们是大小姐的朋友?这请柬上没有车位,是否需要我们的保安帮你们去对面超市停一下车?」 「不必,我们走路来的,没开车。」康斯妮乐呵呵回答。 「啧,没开车。穿成这样我看是买不起车的吧?」「尹家小姐真是任性妄为,怎么会有这样的狐朋狗友……」类似的嘀咕声在人群中响起。却不知道全被曲芸精确地听在耳中。 作怪的一共四个人,随后响起了几声附和曲芸没在意。这挑头的四个倒是颇有意思。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虽然也穿得西服革履,却全部都是单身一人来赴宴,这在现场是很少见的。 再一观察,更有趣了,这四人穿的竟然是同一款的西服。 不知是哪个脑残想出的拙劣手段,这刻意挤对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真当云裳都是没见过市面的大学毛丫头?能被这种场面吓着?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人被吓着了。甄辉齐说白了只是个不幸被捲入拉马克游戏的普通中学生,不说被一帮上流社会的大少小姐挤兑,单是站在这群人中出席宴会就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似乎是想在社交场合展示自己男人的一面保护这群女孩子,甄辉齐假作硬气,实际语速超快地跟侍者说:「行了吧?都说了没车就没车,请帖是真的,就快快快让我们进去吧。」 「什么?」侍者做了个很夸张的伸耳动作:「你太紧张了,我没听清啊,对不起。能请你再说一遍么?」 无法控制地,甄辉齐脸涨得通红。没办法,被这么多人关注还是头一次。再想说什么,却被任棉霜体贴地挡在了身前。 「少那么多废话,赶紧让开路。」女王大人简单粗暴。 见换了个横的,侍者也是不卑不亢:「这位……夫人,我们这是高级场合,衣冠不整者谢绝入内。你们穿的这些我连个商标都看不到,不会是地摊货吧?让你们这样进去,实在有损在场其它宾客的身份啊。 要不,还请诸位先回去更个衣?反正走路过来的,也不怕再回来排不上车位。实在没有替换的我们有几件女佣的礼服也可以借给你们,只要别嫌弃哈。虽然是穿过的,但绝对干净,符合进门的规矩。 而且回家更衣的话几位也别担心,宴会开始前还有很多节目。有请帖在,我们一生实业也不可能让尹小姐的客人专程跑来两趟还吃不上东西不是?」 尹小姐三个字咬得极重。 0331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节) 这侍者明摆着就是在拙劣地挤对人。在场都是权贵圈的少爷小姐,谁不知道这是尹家兄妹之争搞出的一台大戏。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傢伙自然没人开口帮腔,哪怕看不惯侍者的行为也犯不上来这趟浑水。 反而曲芸倒是蛮欣赏这侍者。刨去手段蠢了点,挤对起人来还是挺有趣的。来当侍者可惜了,该去说相声。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在乎面子的人。 「你看不上她们的衣服?」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坐看好戏,一个曲芸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 随后,寻声望去的宾客全都自觉让出了一条道来。「是霍少!」「臧王世子来了。」人们窃窃私语着。 曲芸回头,正见到那个曾经因无数巧合而屡次在她身边出现的阳光男孩。 臧王府吗?大庸首富,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之前就觉得这位不简单,没想到这么大来头呵。 虽然隐隐感觉这人接近自己目的似乎不单纯,但曲芸却始终生不出什么排斥感。终究是接触的不多吧,她无法为霍鑫?其人做出足以说服自己的心理侧写。 算起心计,这种深宫内院成长起来的小王爷其城府又不是尹易生的少年老成可以比拟的了。霍鑫?巧妙利用,这种目的不明的神秘感反而成了对曲芸这种女孩的奇饵。 「单是她身上这件外套,我愿出五千金元。」霍鑫?十分认真地盯着侍者的眼睛。 「霍少……您说笑了。」侍者额头冒汗尴尬得很,他可没有临场应变的本事。 之所以被选来在大门口检查请柬挤兑云裳阁,「萧伯」看中的是他擅长速记。前面那段话只是一字不落地按照自己背下来萧伯的口述所讲。甚至为了对应云裳仙府的不同反应,他还额外背下了几十条各种对答。 「说笑?曲小姐,可否割爱?」 曲芸颔首,将外套脱下递了过去。 千金一掷倾城笑?变态嗜好?不不不,这霍大少开出的价码不多不少恰恰符合曲芸身上外套的价值。正是如此,曲芸才有兴趣看看他买下来后接着有什么打算。 霍鑫?露出邻家大哥哥的笑容那个:「多谢成全,款项转到尹小姐商卡就好吧?」 曲芸颔首,霍鑫?身后的老人立刻取出手机开始操作。 任谁看上去,这都只是一件普通的呢子大衣。工艺粗糙,用料简单,造型质朴。因为……这玩意是曲芸藉由【裁缝入门】知识在团队空间购用系统材料直接生成的。 曲芸缝衣服虽然不像料理一样一出品都是带着品级的杀器,但终归术业非专,穿在身上只是普普通通。加上今天出门稍加打扮,简直把这一身素衣衬托成了灰姑娘的围裙,真不怪那侍者嫌弃。 人家都是佛靠金装锦绣绿叶人面桃,到了曲芸这儿反倒成了倾城美貌落魄衫,素衣残裹惹心寒。一脸花容月貌把那朴素外套对比得不要不要,时尚圈所谓最糟糕的装扮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整个云裳仙府除了每天华丽丽的康斯妮依旧套着哥特装,其余人也都是同样的原理。敌阵中的鸿门宴嘛,万一真引得一直算计云裳那傢伙暗中出手,穿得花枝招展过来打起来找谁哭去? 所以任棉霜只是选了件类似礼服的职业装,里面还套了件暴衫后防走光的紧身衣。不得不防,她最近越发感觉自己这坑爹的进化方向无论是挨揍还是爆发,都在爆衫一道上渐行渐远了。 梅娴诗倒是知书达理识大体懂规矩,既然是来参加晚宴,便少有地换了一身类似汉服的羽裳。只是这反而不如她平时的男装和谐,引来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 和曲大小姐同样的道理,她被自己那张俊美无双英气逼人的面孔坑了。以致曲芸不时听到口无遮拦的大少千金冒出个「女装大佬」之类的字眼。 说起曲芸那大衣,系统生成这玩意和工厂流水线基本一个原理。拿来表世界卖,考虑材质成本卖个二三十银元顶天了。说它能值一套公寓的价钱,便是因为上面的附魔。 二环【抵抗】:让施法对象在受到动量冲击时瞬间展开奥法元素避障,以类似陶瓷纤维防弹衣的原理将冲击能量精神化进而去除冲击危害。对防弹,放冷兵器砍杀和冲击坠落的保护有奇效,缺点是难以持久生效。 是的,这是一件一次性装备。保命一轮值房子一套算起来还是很合适的。但看霍鑫?的架势似乎当场就要演示一下,曲芸便嘴角弯弯等着看好戏。 在如今云裳仙府被人盯上的当儿,身上套几件附魔护具是十分有必要的。不然她可不是砍了脑袋还活蹦乱跳的康斯妮,人群里两发黑枪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其实曲芸何尝不知道那普普通通的呢子大衣太过丢人,但身体状况却不允许她在一天内制作那件赠送尹易生的生日礼物外再做更多附魔。最后权衡要小命还是要美丽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前者,套上那件早前练手的一次性作品。 这边只见霍鑫?点头微笑,将外套潇洒一甩披在身上。曲芸身子娇小,尺寸差了太多,即便是大衣也不可能被霍鑫?穿上。只能把袖子系在脖领,像披风一样披在身后。 他对此似乎有些遗憾,忍耐住深吸体香的冲动轻抚大衣,把内心的欲求掩饰成对一件奇珍异宝的欣喜。随即指了指披着曲芸大衣的后背对身后的老人说: 「照这里,全力桶一刀。」 在众多贵族小姐的惊唿声中,那老人二话不说从袖口甩出一把匕首,以标准的军用格斗姿势寻仇般狠狠刺向霍鑫?腰眼。 「啪」地一声脆响,霍鑫?纹丝未动。微蓝的光芒似乎错觉般一闪而过,只留下地上一截断刃和老人被震裂的虎口。 霍鑫?双肩一抖将曲芸的大衣脱开捲入怀中,似有不舍地抚摸着已经暗淡了光华的呢料,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侍者道: 「现在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侍者呆呆点头。 「那是不是该为自己的无礼买单?这衣服我用了一次,两千五半价卖给你了。」霍鑫?神色淡然。 既没有阴险的微笑,也没有愤怒瞪眼,偏偏这样的漠然才真正让那侍者胆寒。 「世子爷,还求您高抬贵手。就算把我卖了也付不出这种天价啊!」那侍者居然噗通一声跪下哭了。 曲芸撇撇嘴,这傢伙精明得很,眼光也毒辣。一次性附魔的坑看来是坑不着他了。 会有如此之想,纯粹出于好玩。对于看一再挤对自己的侍者哭求放过她反而是兴味索然。 0332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四节) 事已至此,这些燕都顶尖豪门的公子小姐哪还不清楚这看似丑陋粗糙的大衣是件怎样的宝贝? 他们或许不知道拉马克游戏,但是对于超人和超人手上流出的异宝大多是见识过把玩过甚至拥有着的。 能挡下可以将匕首崩断的一击,很可能连子弹都能档下啊!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功用?一群权贵子弟瞬间收敛了脸上的嬉笑,一个个露出野狼般贪婪的目光。 唯有梅娴诗缓缓走到老者身边,为他的手施针止血。 老者一点没有抗拒,霍鑫?见到也没过问,这些曲芸都看在眼里。 「对了小妮子,刚才有四个嫌我们买不起车的,颇有些意思。把人带上前面来让大家看看啊。」曲芸边说,边懒洋洋地用下巴点着人。 四个傢伙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完就被丢到人群正中,一个个懵懵的坐在地上,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揪出来。毕竟刚才的声音并不算响,他们只是负责让周围人听到而已,还是这么多人一起说。 「你们四个混在人群里很会挑事情啊?」曲芸围着几人转了一圈:「啧啧啧,居然穿着同一款西服哎,这算情侣装?身材倒是都不错,就是黑了点。敢问几位是哪家的大少啊?」 「问你们话,就赶紧说。还想让曲小姐再问第二次吗?」霍鑫?平淡的下令,语气波澜不惊,却让四个傢伙不敢不从。 「我我我我……我们是尹家的。」 「哈?」曲芸学着之前侍者的表情夸张道:「依子怎么没听小蜥蜴说过还有四个哥哥啊?」 「我们是……一生实业,尹家公子的保安。」四人不是傻子,这事横竖是死。之后死好过现在死,被尹易生开除总好过得罪大庸最有权势的世子。 「这样啊,所以你们才穿着一样的西服,原来不是情侣么?真可惜。」曲芸一副期待落空的样子。 霍鑫?冷冰冰看着地上四人:「没听到吗?你们就忍心让曲小姐失望?」 四人瑟瑟发抖:……你要干嘛?! 曲芸跟霍鑫?搭伙,往死里整一生大厦这帮挑事的员工。 这是把尹易生的脸按在地板上摩擦。 不是想打我家小蜥蜴的脸么?呵呵。 最终霍鑫?很绅士地伸出手臂,曲芸出于社交礼仪挽住,两人并肩进入会场。她终究算不上厌恶这个一直在对自己示好的公子哥,有见识,有胆色,有心机,又有一丝神秘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去探个究竟。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尹熙颐。霍鑫?这一举动,明显就是在尹家兄妹继承竞争上向整个燕都权贵圈摆明了臧王府的态度。便是曲芸对此人深恶痛绝,也不可能拒绝他伸来的手臂。 只是当她真忍不住以法师的四维视角感知过去时,不禁黛眉微皱。紊乱的气息透露出不同寻常的能量。这是王府底蕴下的护身密宝?亦或是……此人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玩家? 不知是发觉还是凑巧,曲芸刚端详出点端倪,霍鑫?就阳光明媚地转过脸笑道:「主人来了。」 尹易生在侍者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从会场后门走出。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总让有心人产生一种皮笑肉不笑的错觉。 听了门口发生的事情,他直接认定是萧伯把自己坑了。那音乐家是什么人物亲歷昨晚事件的他还不清楚吗?摆出这点小算计逗谁呢?明摆着是要打他尹易生的脸。 他可不相信萧伯认真起来噁心人就这点手段。一定是这条会咬人的狗不满自己昨天的态度,号称答应接受给云裳难堪的最后工作,实际上用这个机会回过头来咬自己了。 看到曲芸挽着霍鑫?的手臂站在宾客正中,让他心里更是一阵噁心。不过看见曲芸手上的小盒子,心情稍稍好转。 倒不是他瞧不起云裳阁的财力,而是姐弟间的关系微妙。送得太差了,被外人看到尹家内部不和父亲自然不喜。送得好了,呵呵,花钱给对头送大礼,得问问尹熙颐自己能忍得下这股噁心不? 一路走过大厅,和每个人到场来宾寒暄,尹易生便接到一件件礼物。大庸权贵圈送礼相当讲究,这是一种自古以来的文化习俗。和彼此身份以及关系亲疏都有着复杂的联繫,甚至被大学学者当做一门课题来研究,称为「手贽」。 简单来讲,自然是实力地位越高,送出的东西越好。所以这也是上流圈子展示肌肉的一种手段。实力相仿的两家礼物若是价值悬殊,那就说明两者与主人家的亲疏关系巨大。 这种情况下,哪怕亲疏本无差别,一件礼物下来导致关系以及背后利益变动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但其中的门道可远不止这么简单,若是地位高的送出了差东西,那就是向整个圈子宣告自己在疏远主人。地位低实力弱送出太好的礼物,一般会被认为是巴结攀附,所以想要藉此上位的下层阶级出手前也不得不三思。 更糟糕的送花圈送板砖的也不是没出现过,不过一般这就是主客两边撕破脸皮,谁脸上也不好看的局面。往往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你死我活的斗争即将在燕都不为人知的水面下展开。 礼物一件件当众拆开,在掌声中交由身后的管家,再由管家分给一众侍者保管。这也是习俗的一环。不多时,尹易生便来到大厅正中曲芸的位置。 他估摸着尹熙颐能拿出的也就是价值上不算寒碜,内容上却是算准了自己讨厌的东西。然而这种情况在今天可噁心不到他。 自打尹熙颐楼盘闹出传言,这场姐弟之争不少人已经倒向了他这一边,因此今天他可是收了不少豪礼。到时候把尹熙颐给的这玩意往其中一放,不用自己出言挤兑什么别人也可以感觉到尹熙颐的气度有几两了。 嗯,要记得嘱咐侍者端端正正摆在正中央,弄个造型。 「世子爷,您今天肯赏光小弟的生日,一生实业蓬荜生辉啊!」尹易生有意无意忽视了曲芸,对这她身边的霍鑫?热情道。 霍鑫?神色淡漠:「我今天,只是曲小姐的陪伴。」 言外之意:和正主谈去,老子不想讲话,别管老子要礼物。 呃…… 我去你奶奶的只是陪同!分明就是做出姿态不送礼物打脸啊这!也就比送花圈骨灰盒的好一点吧?话说您那请帖是我亲手写的好吧?怎么进了门就变成陪别人来的了?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 0333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五节) 到底是大家气度,尹易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容转向曲芸,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似的: 「家姐私事繁忙今天不能出席,有曲小姐代她前来易生也是深感荣幸啊。」 曲芸笑笑,随随便便把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道:「我家小蜥蜴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原本由于霍鑫?的存在,尹易生和这一对搭话时会场就静了下来。于是他藉机并不打开曲芸的礼物,而是直接让管家放到众多礼物正中。 捧着最华贵礼物的侍者全都按照事先安排凑到了最前面,曲芸那小盒的左右两边是一套别墅的地契钥匙,和一尊先秦的小鼎。 按照手贽的规矩讲,这别墅和小鼎的价值相当。但别墅一看就知道是近些年的暴发户所赠,不懂手贽的习俗。 传统中,送房于人合一个囚字。大多是上位者暗示底下人不要太跳时做手贽,视为一种潜在的警告。当然考虑到这别墅的价值,明眼人都知道这送礼的只是不懂规矩的乡巴佬而已。 而那鼎自古是华夏王权重器,尤其这是个先秦的古鼎,启了继承权柄的含义。正是对支持尹易生上位继承尹家深有心思的体现。如此一礼,在手贽中也是相当有讲究,让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两者相较,高下立判。只是尹易生对这些其实都不在意,他想要的只有踩一踩尹熙颐而已。于是等到全场注意力吸引得差不多,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们尹氏姐弟手足情深血浓于水,既然是家姐的礼物,自当是今天的主角。宛叔,拆礼!」 尹易生的意思很明显,尤其是在场清楚尹家底细的客人们。所有人拭目以待,有些等着看笑话;一些有心巴结的甚至在准备嘲笑的腹稿;当然,也有不少见到霍鑫?态度的临时决定收起爪牙,坐山观虎斗看一出大戏。 无论抱着怎样的心态,当朴素的礼盒拆开一瞬,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是一件晶莹剔透的佛像吊坠,从人群围观的距离看去,只能感觉佛像的材质看似玻璃种的翡翠或者冰透料的玉髓。仅是如此当然不足以震慑众多权贵的刁钻目光,真正让人呆掉的其实是那佛像吊坠现世时一闪而过的宝光。 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仿佛从灵魂中感到想要把它带在身上,一辈子都不要摘下。这自然是附魔的效果,从四维的精神世界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个看到吊坠宾客的心神。 在场的普通人,当然没有一个能认出这佛像吊坠是由魔晶的边角料所造。曲芸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却有十几个人毫不之情间就通过耳语暴露出自己应选者的身份。 该说不愧是大庸顶层的权贵圈呢?还是该说不愧是超人呢? 十几人中,唯有一人认出魔晶的名字而吸引了曲芸的注意。她不经意间向那边瞥了一眼。是一个唐装青年,正在人群最外围附耳在一个高瘦的公子哥身边道: 「萧少,这东西名为魔晶,相当不凡。在『那边』也是极稀罕的。这帮小丫头肯定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才会当礼物来送。 只是上面透出了相当强烈的负能量,恐怕是有厉害的诅咒。持有它的人恐怕不出几天就会陷入重病,一个月内必将身亡。而且用『这边』的技术完全查不出里面有任何问题。」 「去试试能不能拿下来,别在乎钱,」高瘦的公子大大咧咧道,骨子里透出十足纨绔的味道:「拿不下来就算了,这玩意留在尹家……呵呵,正好。」 十几人中几乎每一个都辩出了吊坠上的「诅咒」,当然也就是附魔。但只有一人出面提醒尹易生,正是他身后的被唤「宛叔」的管家。 他并没有明显地弯腰附耳,只是跨前一步站在尹易生身后,用周围人不刻意关注就听不清的声音不动声色道:「少爷,我虽非超人,还望少爷相信在下的眼力,这东西不能要。」 可偏偏还是有人听到了。 「尹少似乎并不喜欢这件礼物啊。若是你看不上眼,不如开个价割爱于我如何?这东西没准还能另派上对你有益的用场呢。」 说话的正是唐装青年。话里暗示的很清楚,你想打尹熙颐的脸,就陪我演下去这齣戏。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他拿捏得很准。尹熙颐送的东西,哪怕再珍贵看到尹易生眼里也是膈应。能借转手不痛不痒地扇回尹熙颐一个耳光他该不会拒绝的。而且为了这耳光,开价绝不会高。 尹易生眉头微皱,面前的青年他眼生得很。看年纪应该是哪家少爷,但他偏偏想不起来权贵圈中有这样一位。但能进来会场,肯定是有请帖的。 「这么说来,你能认出这东西了?」 尹易生高中生的年纪,却不是好煳弄的毛头小子。宛叔都看不透的东西可能简单吗?瞌睡就来送枕头,你是来巴结我的呢?还是来捡便宜的呢? 要是现在出手,要的价钱低了打的可不止是尹熙颐的脸。自己免不了被戴上一个不识货土包子被人捡去大便宜的标籤。 哪怕这东西价值真的高出旁边两件十倍,他也不会对这点小钱丝毫动心。但眼光就是生意人能力的量尺,看走了眼这事一出,他损失的怕会远不止几十套别墅几十件文物的价钱了。 于是便有了上面这一问。 唐装青年笑盈盈地眯着眼摆手:「这怎么会,无非是看这小东西有趣。看似冰透料的玉髓实际上却肯定不是,眼馋想拿回去把玩把玩罢了。价格还得尹少来开啊。」 丝毫没有志在必得的意思,却又更进一步暗示着。 「三万金元!」 尹易生目瞪口呆,因为喊出价格的是一旁的霍鑫?。 「三万金元割爱与我如何?」霍鑫?帅气的面孔上双目炯炯有神。他是真心盯上了佛像吊坠中的负能量。 世子爷出口,怎么可能像唐装青年一样顾忌尹易生踩尹熙颐的意图?他挽着曲芸过来就是为了狠狠抽尹易生脸的。现在他张口要东西,他还要尹易生心甘情愿地奉上。 0334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六节) 尹易生一万个不愿意,但总也不敢在世子爷面前蹦跶。世子的身份是小,关键是这位偏偏是统管大庸经济命脉的臧王府的独子。 不小心交恶人家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他损失上万金元的利益,若是为什么事彻底翻脸……尹易生想都不敢想,只怕人家都不用请动王爷老爹就能将整个尹氏集团搬倒。 只是这世子爷一开口,尹易生反倒更加不想出手了。三万金元不是个小数目,很多公司的註册资金都不到这个位数。霍鑫?能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为了讨女孩欢心就砸下这种价钱? 尹熙颐送的这东西,恐怕相当珍贵,以至于在场人只有世子爷的眼界和这位面生的唐装少年看透其材质价值。 而且不论这东西价值,尹易生也实在不好开口应下。刚收到的生日礼物就被人家强买去,旁人怎么看待尹家继承人?臧王府的一条狗吗? 这时,却是曲芸开口解了围。 「霍家少爷这可就让依子难做了。这东西本是尹熙颐托我赠予弟弟,怎么说都是当姐姐的一片心意。哪怕下了重金,被外人得去我也不好交代啊。 尹易生,你若是有和姐姐一争家主的气度,现在就把这吊坠带上。还是说,只要是她的东西,你都不敢戴在身边?若真是如此,不如依子就收回这件礼物,免得它蒙尘。」 最大的台阶已经铺在脚下,还被断了后路。不迈上去就是傻子,但尹易生真的恨透了这种处处被动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既然曲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夺人所爱。若真觉得自己有资格继承家业,那就把这吊坠戴上吧。」 曲芸话落,霍鑫?瞬间收敛起眼中的贪婪。 一向说一不二的世子爷今天居然对一位打扮朴素,相貌惊艷却名不见经传的小美女如此言听计从。尤其是这丫头对待世子爷那懒洋洋的随便态度,让不少与会宾客心中都暗自记下了「曲小姐」这么一号人。 而事实上霍鑫?何尝不清楚这东西出自谁手?能有一块随随便便当礼物送出去,自然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捏在手上。 终究是百年豪门的城府。尹易生面带笑容,不动声色地将魔晶佛像吊坠挂在胸口。 在寻常人眼中看不到的视角下,一团狰狞的暗能量像上百条触手一般渐渐缠绕在尹易生的身上。 在场那十几个拉马克玩家不乏商贾巨鳄或与之关联紧密的,看到这一幕都是双眼一亮。对于某些人而言,生活中处处都是商机。 尹易生继续巡礼,霍鑫?却没有放开曲芸的意思,曲芸投去疑问的目光。 「有事相商,去那边谈谈?」霍鑫?目光扫向宴会大厅边缘一大排已经被窗帘遮住的落地窗。天气渐寒,那边基本没人。 「好,」曲芸点头,随即对身后云裳几人道:「门口不是说咱们专门来吃东西的么?那就别辜负了一生实业的心意,可劲吃,反正尹易生请客。」 临走还不忘埋汰尹易生一把,旁边几位宾客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 窗边安静的角落,曲芸没正形地斜倚在墙上问道:「说吧,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你就不停在『帮我』。想要什么?」 「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 曲芸很有涵养地把手中的橙汁放到桌子上,一滴也没喷出口来。完美掩饰了平生仅有的脑子一懵。 她想过霍鑫?一早就识破自己是玩家的情况;想过魔晶现世可能会引起他的贪婪;想过他调查过云裳仙府的全部底细,软硬兼施也要拿到自己手上一些好东西……偏偏就是没想到他能来这么一句。 就像渴望着友谊一样,对他人淡漠到残忍的曲大小姐从内心中也从未排斥过爱情。只是她从没敢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被人告白。 好不容易宁静心神,曲芸试着考虑了一下。她考虑的当然不是要不要做人女朋友这种逻辑上根本推导不出结论的东西,而是霍鑫?的用词颇为讲究。 不是做我的女人,也不是做我的恋人,偏偏是做我的女朋友。 既没有高傲空目的霸道,也没有急于求成的肤浅。一切慢慢来,水到渠成是一种从容的自信。哪怕拒绝,也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生厌。 这种无懈可击的用词,完美无瑕的表现,始终如一的真诚神态……换是任一个稍有阅歷的女子,光凭直觉就能看出其中几乎必然的虚假。不需要理由,非要讲的话,人无完人便是真理,尤其涉及到爱情。 偏偏曲芸是不依赖直觉的女孩,仅在逻辑上无论从哪个细节推理,霍鑫?的表白都是真的无懈可击:因为对你认真,所以用心。 「考虑一下吧,宴会结束给我答案。」霍鑫?依旧阳光十足地微笑着,自然而然,一点做作也没有。内心却是万猫抓挠般想要把曲芸这一瞬的呆萌神态拍摄下来珍藏。 「顺便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在刚才当众告白?这才符合你们这种公子哥的浪漫吧?」对已经转身正要离开的霍鑫?,曲芸好奇问道。 「因为那样,你一定会拒绝。」 「依子喜欢聪明人,你若刚才说了,保证你脸面丢个干干净净。」用娇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狠话时,曲芸脸上神色最是醉人。 只是背对曲芸的霍鑫?一边嘴角上挑。哪怕再妖孽,也终究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这么急着找回场子可不像你哦,我的音乐家小姐。 「那么晚会结束见。」霍鑫?绅士到底,对着近乎威胁的调侃展现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 曲芸这样的女孩纵然有缺乏经验的弱点,但追起来绝对是最难的。因为稍露破绽,一切的谋划都会被识破。霍鑫?享受着这种如履薄冰的周旋,有挑战的征服,才最是甘甜。 「那么关心人家,怎么不早点出来?」曲芸一个人留在原地。轻声问着,顺便喝了一口橙汁压惊。 「是了,怎么可能瞒过你。」一身青蓝色制服的蓝枫从厚重的落地窗帘后现出身形。英姿飒爽,面露苦笑。 0335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七节) 最当红的流行偶像华柏柳正巧此时正登台献唱,故而没有人注意到蓝枫的现身。 这女孩相貌出众但有不少传闻缠身,故而口碑褒贬不一。只是没人想到她居然和尹易生有所关联,毕竟他才是高中生的年纪,比华柏柳要小许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曲芸从会场舞台收回目光,对蓝枫含笑:「你果然还是最适合制服,好帅。」 「你也是。」蓝枫微微红了脸。 曲芸听得颇有些惊讶,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质朴的衬衫短裙,随即促狭地勾起嘴角:「小蜥蜴也给了你邀请?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没,小蜥蜴都不知道我在这,我现在是左相府公子的保镖。」 蓝枫说着整了整自己的制服。现场被类似制服勾勒出曼妙身材的女保镖还有好几位,只是通常讲穿上这样的制服便等于默认了从属的地位。被主人家要求一些本职以外的工作也无权拒绝。 当然也不是每家少爷千金都有奇怪的爱好,靓丽的女保镖更多是一种像手贽一般的彼此炫耀攀比的道具。 所以曲芸眉头微皱:「有人逼你?」 蓝枫虽然远比曲芸更早成为超人,但曲芸知道她的团队一直发展缓慢。团长是个能力平庸但颇具人格魅力的大叔,也无怪蓝枫这么好的女孩心甘情愿留下帮他。 只是左相府终归只是表世界世俗势力,什么时候把触手都伸到拉马克游戏里了?你们这么跳,九州可知道? 「想哪去了,」蓝枫轻戳曲芸眉心:「左相大人于我们团长有恩,我是来帮忙的。」 曲芸放心下来,于是问道:「都听到了?」 「嗯。」 「怎么想?」 自打第一天认识被蓝枫救下,两人的交流就一向如此简洁明了。只是这一次蓝枫沉默了很久,直到两人相互凝视久久无言的场景被两个边谈笑边路过的公子哥打破。 他们压低声音,不时在暗中投来雄性特有的贪婪目光,脚步放得极慢久久不愿离去。 蓝枫用冷到下一秒就会拔枪杀人的目光赶走了两人,随即深吸一口气道: 「你不是一直很渴望体去验寻常人各种各样的情感吗?那就应下相处试试吧。无论相貌才学家事本事,臧王世子在同代男子中都算是佼佼者了。至少从人前表露出的情形看,若说大庸有一个男人配得上你,我会觉得非他莫属。」 我会告诉你天下男子无一可比肩于你吗? 「可若是我心中毫无波澜呢?」 依子都没有动心啊,这也可以交往的? 「手都在抖了,还说毫无波澜?」 就算你没感觉,也不许你逃避。不然……我该如何放下? 一见钟情这种东西,本就没法解释。不然你以为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有谁会去拼上性命救一个第一天认识的同学?我又为何会始终与你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又为何最终答应给你那张邀请卡? 只是同为女子,不忍痛远离我又能如何?你若不让我尽快死了心,小心我毁你一生。 这次轮到曲芸沉默了。涉及到情感的事情,她总是感到一层拨不开的迷雾,殊不知这只是自己缺了经验而已。 对感情她归根结底是渴望的,但却并不清楚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睿智如她,此时甚至连蓝枫平静外表下内心的狂风骤雨都看不透了。 于是她最终莞尔一笑:「你若说好,我就应下。」 无论内心如何风浪滔天,蓝枫终究是不能彻底丢下工作来陪曲芸的。这与她一直以来刻意保持的距离相比也十分突兀。怕曲芸察觉什么,很快便告辞离开。 曲芸则是到最后也没猜透蓝枫心思里的弯弯绕,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个角落里稍有些熟悉的声音吸引。 照说会场几百号人,曲芸听力再好也极难注意到远处有人切切私语地说了什么。更何况说话人的身形还完全被中间众多宾客遮挡,视线根本无法触及。 但曲芸偏偏就清楚地听到了这段对话,因为自打跟着霍鑫?离开,她的辩音成像就始终锁定着那人周身。除了被告白的一瞬脑子一懵什么都顾不上了,其余时间始终没有停下对此人的关注。 这人正是那个唐装青年。全场中可能唯一认得魔晶,又是第一个开口要买自己礼物吊坠的傢伙,却在霍鑫?开口之后彻底从众人视线中淡出。哪怕为了以后游戏中方便,曲芸也不会放过了解这个有趣超人的机会。 谁想,刚刚那记不清样貌的高瘦公子哥居然叫他来探探自己的底细是不是超人?! 曲芸勾了嘴角,向云裳的伙伴们走去。 甄辉齐家境算是相对贫寒,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美食。有曲芸的话在,算是彻底放开了狂吃一通。 其余几个女孩还是相当矜持的,尤其康斯妮嫌弃地看着一桌桌自助佳肴,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眼睛却直往会场穿梭的诸多佳人脖子上瞟。 曲芸过来开门见山:「那人刚向我告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不喜他,但随你意。」梅娴诗对这些事情大多保留意见,她清楚不可能用涔云界的规范来要求表世界的人们去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不可能劝人家莫理红尘事一心向升仙。 「哦。」同样来自异世界的康斯妮撅着小嘴也不说什么。来表世界这么久,她早都清楚这边民风相对纯朴,绝不可用吸血王庭那复杂到疯狂的感情关系来衡量。 她恐惧过主人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走到一起,但又能如何呢?大不了主人能容忍的话,自己也陪嫁过去。只要能和她朝夕相守,便是足够了。 「不如去问问蓝枫的意见如何?之前遇到诸多事情,你最重视她的想法不是吗?」唯有任棉霜提出异议,她是事先就隐约知道蓝枫对曲芸那份超出常理的感情的。 曲芸却嘆了口气:「就是她力劝我答应的啊。」 任棉霜惊呆,蓝枫这是要搞哪样子? 0336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八节) 至于任棉霜自己的感情……说实话她的心态比曲芸更绝望。幸福什么註定不要想的,现在的生活有彼此信赖的同伴,每天都在变强变得有用,还有任何时候都可以全身心去依赖的她……又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演唱节目过后是主人讲话的时间,尹易生一如一开始计划的旁敲侧击大肆宣扬了一翻双密小区闹出的乱子。 从不知真伪的「闹鬼」消息到证据确凿的兇杀案,对自家姐姐生意上遇到的窘境表示遗憾的同时把湾韵地产必垮的情报暗示得清清楚楚。毕竟这才是今天的正戏。 就在此时,几人身边一个唐装青年一脚踢绊到逝者穿行的脚步上,一杯红酒不偏不倚泼向曲芸。 曲芸早等着这一刻了。她背对着青年,却始终根据他前进的方向很巧妙地选择了站位。一切自然而然,又恰巧挡住了康斯妮的视野。 没有了康斯妮的血脉速度,别人却是反应得及也来不及做什么。毕竟这不是挡子弹,任棉霜还能爆发出铁拳之力暴衫去挡一杯红酒不成? 于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一杯红酒泼在曲芸身上。 酒向前胸而来,一旦泼上衬衫必然湿透走光。任何有能力躲闪的女性都会下意识地偏开身子。 这就像人的细微表情动作无法自主控制所透露出的情绪信息一样,对于善于观察的高手是一种比测谎仪更精确的试探。 唐装青年却万万不会想到,身为点光境超人的曲芸居然是真的没有能力躲开。 她的身体确实下意识地闪躲了,但是柔弱的肌体却无法承载意识的速度。经过遗影寻踪那场游戏的退化惩罚,曲芸的身体甚至比进入游戏之前要更加羸荏一些。 被泼了满身,曲芸顿时双手抱胸蹲下身去。一旁的任棉霜则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曲芸身上,她庆幸自己没穿礼服。 有侍者慌忙赶来引路去更衣室,带着两人离开。 康斯妮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若是普通的事故,主人又怎么可能躲不开?照着那唐装青年就要冲过去。 梅娴诗默默拉了一下康斯妮华丽的裙摆。现在暴走,曲芸那罪不是白受了?芸芸可不是能吃亏的主。今天有意受这一杯洒酒,定有她的谋算。 「我记住你了。」小萝莉最终只是恶狠狠地挥拳威胁,看在周边宾客眼里是格外的萌。 更衣间里,任棉霜帮曲芸擦干净身子。曲芸也没拿出徽章空间里其它方便战斗的附魔装扮,而是直接让任姐帮忙换上了主人家预备的礼服。 边穿边苦笑。 放开了吃东西,换上主人家衣服,谁能想到一开始门口那侍者挤对她的话最后居然一一都成了事实?一语成谶,那傢伙的天赋何止说相声,怕是沾染了甄辉齐的远亲。 等两人再回到会场,却再不见泼酒的傢伙。在这封闭的房间中辩音成像没有死角,曲芸十分确定唐装青年两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便离去了。 对权贵圈子毫无兴趣的几人,之后的半场过得颇为无趣,只有甄辉齐一直吃得开心。吃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好意思告诉他曲芸「放开吃」那句只是噁心尹易生的。 散场时,霍鑫?果然等在出口。 「考虑得如何了?」他并不避讳云裳其余人,显然对曲芸身边的人以及个中关系都做了详细调查,知道她定是会与她们商量的。 「这么有趣的事,依子便答应你了,」曲芸笑眯眯答得果断:「不过你可记好,要是哪天事情变得无趣起来,依子便会去另寻更有趣的东西了。」 霍鑫?适时露出一个相当惊喜的表情。这毫无困难,毕竟惊喜九成出自真心。只是此间一幕不知被多少离场经过的少爷小姐记在心上。 「太好了,既然已经是情侣,我当送你件定情信……」 谁知曲芸连喊人的时间都没给他留,立刻堵了回去:「不了,事情是你提的,礼物该由依子送。定情什么的谈还太早,来日我抽空亲手烤些小吃给你送到府上。」 「你开心……便好。」霍鑫?苦笑,这丫头果然难搞。主动告白的一方却连半点主动权也拿不到。不过正是这样,才是唯一配得上我的。 在两人交换手机号时,康斯妮洋娃娃般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霍鑫?:「要是敢欺负主人,就把你吃掉!」 又是熘达着回家,等到达时天已黑透。 只是走进巷子,便见一群人围着云裳阁。 通常人见着十来个手持甩棍板砖的混混估计掉头就走了,但云裳几人都是看得饶有兴味。 因为怎么看,这帮人都是普通人,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来云裳阁闹事。 而他们之所以围在这里久久迟疑,既不冲进去也不离开。乍一看上去,就好像纠集恶棍上门讨债的债主得知欠债人不在,就十分绅士地乖在门口等人回来一样滑稽。 「他们这是……怎么了?」甄辉齐懵懵问道。 「中了附魔啊。小蜥蜴那副对联的附魔可是我的得意作品。」曲芸乐呵呵道。 几人仔细一想,还真没人问过曲芸门口这附魔是什么情况。曲芸自然也知道大家好奇,就解释道: 「门口对联上的附魔叫做【徘徊】。一个一环位的小法术,而且是个只能制作附魔道具或者法阵而无法直接吟唱施展的魔法。作用大致就是让怀有恶意的闯入者难以下定决心行动,在犹豫中时间自然而然过去。 一般的法师使用这个附魔只能对精神强度很低的生物起效。文献记载魔法师常将这道魔法制成法阵封印自己法师塔的范围,让误入者和别有用心的盗贼徘徊犹豫好几天也无法下定决心进去,直到脱水昏厥的都有呢。 虽然对显径阶的存在就基本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了,但若是布置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对更弱小的普通人可是意外的致命啊。 我刻意把这有趣的东西布置在这里,就是想等着哪天看看现在这样的笑话。怎么样,不觉得超好玩的吗?你们各自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她说着就来了兴致。 0337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九节) 康斯妮却急道:「不行,万一动起手来怎么办?主人现在的身子……我一个魔法也不会让你放出来的!」 曲芸听了忍不住笑出来:「你这话说的怎么像要捏死我这小勇者的大魔王一样?行行行,你保证我让你动手前绝对不许冲动就让你跟来。其它人早早洗干净上床。」 看到康斯妮留下,众人还是很放心的应下了。在场都是超人,除了甄辉齐每一个都可以轻松放到这十来个小混混。曲芸不让她们掺和大概是不想和这帮人发生冲突吧? 所以虽然多少有些好奇,大家还是安心把事情全权交给曲芸处理。 「开门做生意,来了便是客。诸位跟依子进来吧。」曲芸笑盈盈开了店门。 店里,安恨晶躲在柜檯后面瑟瑟发抖,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猫儿一般六神无主。见曲芸打头进来,忙在手机上打出一串文字偷偷亮给曲芸。 「主人,你们电话都打不通,我就发简讯给你了。这些人十几分钟前就围在门口了,怎么办?」 是了,也只能是安恨晶在值班。若是菲菲或者小麦在,再不济也会打电话联繫一下曲芸她们。唯有安恨晶这孩子受了上次的刺激后就不再说话了,不论是曲芸她们还是客人来问话,她就只会在手机上打字回答。 客人不多,偶尔进来的也当她是哑巴了并不奇怪,只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有些尴尬了。至于对曲芸的称谓,毕竟为了云裳的安全,她也是签了从者契约的。 至于电话不通……这帮人自从有了魔法石手机基本都不用的,一个个又没时间上网水app玩。手机全在徽章空间里扔着,怎么可能有信号?。看来是时候给店里这几位也配上魔法石了。 「报警了?」曲芸悄声问。 安恨晶勐点头。 估计安天府那边官差接了报案电话,半天也没人吱声,总会派人过来看看的。 「行了,多余的事别担心,跟任姐她们回去休息。要是害怕就去找菲菲一起睡,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 曲芸说着伸手摸了摸这个差不多与她同龄女孩的头髮以示安慰,后者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躲开,让曲芸摸实了。 「得了,现在轮到你们了。看这架势不是来买东西的吧?不知诸位有何贵干啊?」 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她和康斯妮两个,曲芸才终于想起屋子里气势汹汹又有些晕头转向的一帮混混。而这帮傢伙居然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店里等着曲芸安排完自己的事,看得安恨晶目瞪口呆。 人群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混混走上前来,估摸着快有三十了,声音低沉阴狠: 「我们来是给你们一个警告。有些人不能招,有些事不能惹。不要妄图插手自己没有能力干预的层次,那后果不是你我这等小人物能扛得起的。昨天晚上你们坏了某些大人物的好事,所以需要付出代价。」 【徘徊】魔法的效力主要在于让人犹豫不决。曲芸一点破关于这些人前来的「目的」问题,虽然还有些困惑但这道法术的影响基本就破除了。 所以说,魔法其实就像另一种科学一样。只要找对方法,即使普通人也可以轻易破除。而刨去体内能量自循环不说,所谓魔法师也不过就和博学广识的大科学家一样。 「嗯,好。那要怎么警告依子,又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呢?」曲芸笑眯眯问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砸!」 领头这位一挥手,一群人乱闹闹一拥而上,挥舞着手里各种家什就砸起店来。店里摆出来的乐器都是附了魔的,虽然没有战斗相关的魔法,但任何东西一旦有了附魔属性便不再如原本的材质那么脆弱。 估摸着那抡着小提琴直到把地板石砖都砸裂才弄断指板的混混心里也是崩溃的。 康斯妮原本担心曲芸亲自动手教训他们伤了身子,却不想她居然就安然坐在柜檯后面,给自己沏了杯茶看起大戏,任由这帮普通人将店铺砸得七零八落。 看到曲芸亲手制作的乐器被一帮人千方百计的破坏,康斯妮瞳孔变成了血红。但约定始终是约定,曲芸没动手也没发话,她便安静在一旁站着看下去。 等店砸得差不多了,四个官差开着两辆警车姗姗来迟。 他们本来是顺着无声的报案电话查过来的。这种拨了报警电话一声不吭的情况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这帮官差便想着不是拨错号的就是报假警的。再不顶多就是个被绑架的女孩偷偷找机会求助。 谁想一过来就看见这阵仗,一帮暴民聚众打砸抢,这是要造反不成?吓得他们又是唿叫增援又是紧急汇报又是拔枪示警,折腾到曲芸一盏茶下肚总算是控制了局面。 结果增援没来,却是来了一通电话打在领队的警司副尉手机上。 只见这原本一副正义凛然捉拿要犯架势的副尉,放下电话瞬间就变了张脸。直接叫手下放人,只以「寻衅滋事」的名义把那快三十的零头混混带走。对于坐在柜檯后面的店家苦主,自始至终是理都没理。 「慢着。」眼见官差要收队,曲芸慢条斯理放下茶杯将那领头的副尉呵住。至于那帮砸完店又当场被放,就地解散离开的混混她倒是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有什么损失明天去安天府本部上报,」那带队的副尉头也不抬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去为好,开店的总该明白这些事吧?自己惹了什么人也该心里清楚,不然总会有人来给你『指教指教』。」 「依子就是不清楚,才坐在这里看他们砸的啊。要不就你来给我指教一下吧?」曲芸翘着二郎腿,歪了脑袋。 「你!」副尉就没见过做生意这么不上道的,你这破买卖是怎么开到现在的? 结果想「指教」曲芸一下的副尉还没说下去,电话又来了。他叫两个手下押着带头混混上车,自己去门口接起了电话。 谁想等那警司副尉接了电话回来,立马就改了先前态度,对曲芸又恭敬起来。脸上堆满恭敬而又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拱手道: 「那个曲老闆啊,小的今儿个有眼不识泰山。你们神仙打架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底下吃公粮的小角色一条生路。您的损失,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会从车上那小子身上扒出来陪给您的!」 曲芸自然是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无非就是今晚的事情惊动了理异院高层,上面下了指示要求谨慎处理,还捎带提了一下前天早上云裳阁大闹安天府本部的事情。 在曲芸眼里,那所谓的理异院高层不是李宗本人就是他的手下。 至于为什么会特意关注到此事也很简单:那帮人显然因为双密的事情和自己盯着同一股幕后势力呢。 0338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节) 出于利害关系,对那位一面之缘的李宗大人曲芸是相当用心地观察了。所以尽管交集鲜少但凭藉她天才的观人之术也能推断一二。 从其侧写来看,这位大人办事应是相当成熟稳重。是那种没有十足把握不喜欢出手试探搅风搅雨的类型,同样运筹帷幄起来和她自己的风格简直大相迳庭。 故此,这位关注云裳这边自然不会是真的蠢到怀疑云裳牵连蒋寿楠之死,而是应该在坐等着自己查出幕后真兇再坐收渔利呢。 所以她稍作思量,对着面前恭敬的副尉懒洋洋道:「放你走自然没问题。你刚才把砸店的人放了依子也不打算追究了。只是,依子还等着你『指教』一下呢啊……」 「不敢!不敢……」那副尉眼瞅着汗水就从脑门上往下流。 「笨,」康斯妮看不下去了,她也是一头雾水急着问曲芸刚才的事呢,就想赶紧把这货打发走:「主人是让你『指教』刚才来电话叫你放人的是哪方势力。」 副尉恍然。随后咽了口吐沫,磨磨唧唧纠结好久才答道:「……是萧家。」 「萧氏集团?比尹家还要实力雄厚的那个大财阀?」和尹熙颐交往三年,那个圈子的一些常识曲芸多少还是清楚的。 副尉点头,之后犹豫了好久才耸动喉结战战兢兢道:「曲老闆大概也清楚萧家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我这种小人物在萧家主那边是说不上话的,只求您这边还能高抬贵手,不要牵连太多无辜啊……」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这句劝谏,实在是担心自己辖区这一亩三分地不日就要杀个血流成河。到时候上面两边谁也惹不起,那些无辜民众死伤的责任恐怕全得算到他头上。 萧家不是尹家那种世代稳步上流圈子的百年世家,而是现任家主萧仁白手起家一己之力打拼出来的。这人祖上没有任何产业,高中没毕业自己带了一帮子兄弟做社团模式的小生意出身。 从坑蒙拐骗到天方夜谭般打下这大庸前十富豪的地位,就凭的一个字:狠。 比起心狠手黑,市井之中下三滥的那些手段整个大庸没一个敢和他比的。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领域,可任何事情但凡做到「天下第一」的程度也都绝对不容小觑。 不夸张的说,他手下的人命比起大多老牌拉马克玩家只多不少。偏偏这人行事又极懂审时度势,朝廷里靠山很硬,超人世界也有颇为强力的支援,故而如此嚣张到如今仇家漫天下,也愣是没人能奈何得了。 也是蛟龙得水,靠着地下赌场高利贷讨债暗杀这些下三滥行当闯出一点名头的萧仁契机巧合在朝廷一位大人物的牵线搭桥下接触到珠宝行业。珠宝生意不像那些新兴产业拼理念和技术。在这颗地球上,珠宝生意拼的就是一个货源。 而抢货源,靠的就是那个「狠」字。 短短十几年时间,萧家垄断了大庸大量的珠宝货源,在弱肉强食的桑海帝国甚至有自己成气候的钻石矿区。其间一系列见血不见光的冲突,通过一步步蚕食彻底把尹氏集团从大庸珠宝龙头的宝座上踢下来。 最糟心的还有这萧家家主偏偏还以与人斗为乐,整天就盯着尹家的破绽,稍微有利可图便处处掣肘伸足,搞得尹熙颐她爸都是输多赢少,时不时吃个小亏。 若不是尹英靖自恃世代豪门的身份不和萧仁一般见识,说两家是不共戴天也毫不为过。 在副尉眼里,与如此一个阴毒狠辣的萧仁相比,面前这个传闻胆大包天,一脸笑眯眯的小美女总该好说话一些吧…… 「对了,车上那混混明显是拉来顶罪的,没必要为了我们的事去为难一个跑腿的。云裳阁的损失另算,你把他拆成器官卖了也赔不起的。」曲芸摆摆手。 「啊?!这么值钱啊……要不您估算个价,我去向上面请示一下?」副尉显然是误会了曲芸的意思。心里暗暗嘀咕,不就是想趁机讹一笔吗?他是不相信这的小门脸里几件乐器能值多少钱的。 只是形式不比人,得罪人在先,人家超人大佬又把全套戏都给你演足了,不鼓掌叫好奉上赏钱还想活命不?幸好这事不用他买单,有安天府高层和理异院头疼去。 曲芸又是随便摆摆手:「这不关你们安天府的事,谁砸的店依子就找谁去赔。至于价钱嘛……大致与一个萧家无异?」 副尉的官服立马就湿透了。 得,这位真是传闻中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合着咱鼓起勇气白劝了半天,您老心意已决,狠起来可是比萧家那位还要嚣张啊。 之后开车将那领头大龄混混压走的路上,警司副尉认真思考着要不要趁早辞职保身。大灾变过后还没几年呢,燕都怕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他可不想被推到风口浪尖给人顶锅。 人刚走干净,康斯妮便急着问道:「主人!就这么让他们把店砸了?!他们竟然敢破坏主人的作品! 你刚才只要一句话,我就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扭下来,指甲全都拔出来插到眼珠子里……不对,说反了。先插到眼珠子里再把脑袋拧下来!要不白插了。 嗯,不行,还是不解气……之后还得再把一张张皮全都完整剥下来。你们这儿丰臣幕府不是有个鲤鱼旗的民俗传统么?咱们就把这些皮也都串起来,用他们自己的血画上鲤鱼纹,挂在门口升旗!」 这才是位吃不得亏的主,边说边是咬牙跺脚的,原本没被砸到的柜檯也被她拍了个窟窿。就是身体构造毕竟萝莉,凶起来声音也顾不上装成熟,奶声奶气的,念着狠话别有一番风味。 康斯妮平时当然也不是那么稚拙的人,今天之所以发这么大脾气,还是因为曲芸的作品被砸了。想着她当时练习附魔对每一件乐器付出的心血,康斯妮就不由想起如今她身体里面不着踪迹的重伤,心情莫名焦躁。 「发泄完啦?」曲芸头也没抬,静静吸着杯中茶香。 0339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一节) 「唔……」康斯妮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是被曲芸宠坏了,任性起来哪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 「主人还没说……为什么要任由这帮原始人类在咱们的地盘撒野啊?」 康斯妮嘟着嘴弱弱问道,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说完偷偷瞄了曲芸一眼,见她没有抬头就吐了吐小舌头,完全忘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自家主人「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小晶报警了啊,」曲芸摇头:「站在最后一直没动手那个瘦高个你有印象没,刚才宴会上还见过的。」 「……似乎有点印象,」康斯妮仔细思索了一番才犹豫着回答:「主人的意思是刚才这事儿背后另有隐情?但咱们连安天府本部都敢闯,这事情背后之人得是多么手眼通天,还能让咱们店被砸了都要忍气吞声?」 「宴会上见了我附魔那礼物他们还敢来,一定是有所准备的。我倒不怕这帮人里暗藏了超人压阵,只怕他们做好了设计,只等着我们动手之后大做文章。这样的话,妄动就被动了。 那混在小流氓中的高瘦公子哥和宴会上泼我酒的那唐装青年一伙,我听到那唐装叫他萧少,现在看基本可以确认就是那官差口中动用势力压下此事的萧家一子。 萧仁么?听小蜥蜴提过不少啊。若真是那位尹家狠辣的对头在幕后谋划,恐怕他把自己儿子派过来就已经做好了人会死在这里的准备。只怕小晶没报警,到时候也一定会有官差准时出现在这里。 然后那些看见咱们杀人的官差怎么办?毕竟是萧家大少,超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说杀就杀吧?当场他们未必敢说什么,但是我保证第二天理异院就会来缠着咱们没完没了。所以,把他们也一起灭口收进徽章? 做得这么拙劣,上面怎么可能交代过去?这样下去不是陷进不停打发前仆后继官差的泥潭,就是李宗亲自过来吊打我们全团。我身子这幅状态出不上力,到时候你又怎么办?」 看到康斯妮低下了头,曲芸也是不忍再数落下去,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安慰道: 「其余那些人放了也就放了,都是无关大局的喽啰,咱们哪有空去揪着他们不放?放心吧,再让我遇到一个个全埋到后院种花,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挂着人皮放鲤鱼旗什么的,亏你想得出来。就算安天府不来找我们麻烦,你觉得以后还有客人敢进这店门? 至于店被砸了嘛……你是怎么会想到我们要忍气吞声的?」 「那主人的意思是?」康斯妮终于眼睛一亮。 「放长线,钓大鱼,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何况咱们云裳今次的棋手,可不止我一个。」曲芸轻抿一口杯中的茶,随即拿起魔法石拨通了尹熙颐: 「一切如你所料,鱼咬钩了。」 待到两人反覆商榷修改计划,挂断通讯再出后门一看……嚯!全在呢。 曲芸看着一个个担心自己,听到喧闹就跑回来却又怕添麻烦不敢进屋的傢伙,心里暖暖的: 「小晶既然还没走,就进去把店面收拾一下。等菲菲回来了就叫她明天联繫施工队把店铺翻修一遍。发票留好,价往高了报,来日去讨债用。 砸坏的乐器帮我收起来,有些附魔材料可以拆下来再用。刚才那小子真是脑子被冰锥给戳过,居然妄想把秘银的琴弦给扯断……对了,门口的对联拆下来收好。 其他人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有场架要打,你们不会指望我出手吧?」 安恨晶诺诺点头从曲芸身边擦过去进了店铺。 「哎?明天要去哪?」一听打架,甄辉齐下意识就有点畏缩。毕竟是从小被人欺负大的受气包,在云裳的羽翼下一时还适应不了自己超人的新身份。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能见鬼这一点他目前的状态还真的是与普通人无异。 曲芸嘆了口气:「尹易生解决了,实际出手砸小蜥蜴场子的傢伙可还没处理呢。明天当然是要去找三茅会说道说道了。 甄辉齐,你害怕的话也可以不去,不过脑子不能不自己动。不然再遇到上次那样每个人被单独打散分开的局面……会让人挂心。」 「我去。」甄辉齐咬了咬嘴唇,他知道曲芸这是有意锻鍊自己。即便一万个不愿承认,一点用也没有的自己原先就是个云裳仙府的边缘人物。芸姐手顺了会拉自己一把,但对自己未来的发展从未上过心。 但在双密小区里自己的变异第一次为团队派上用场,才让芸姐有了仙府需要自己的的想法,才会想要自己强大起来跟上大家。如果不能把握机会的话,又会回到之前的边缘状态…… 不,更糟糕的话,就像芸姐所说,会因为自身的无力而惨死在某个遥远世界的角落。 「我有徽章空间,去帮忙把乐器收起来!」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想表现得主动一点,追着安恨晶冲进店里去帮忙收拾。 然后…… 「啊!」 曲芸眼看着他把那根秘银琴弦缠在手上,试图扯出倾倒立柱下的破碎提琴。勐地一拉就被琴弦勒进肉里,洒了一地的血。 一种hp-10的红字从甄辉齐脑袋上升起的错觉油然而生。害怕了就不去呗,用得着自残给自己找藉口么?这是得有多怕我,人家也没欺负过你吧? 事实上还真的是甄辉齐自己想多了。曲芸这货玩起游戏来看着城府深得可怕,但对待自己人她其实就从没动过一点多余的脑筋。 当夜凌晨,曲芸从睡梦中惊醒。 作为一个魔法师她从四维视角肉眼可见地看着大量能量在身边席捲奔流。根据经验,这种能量应该是被梅娴诗唤作天地灵气的灵力。 静静感知四周,秋虫的鸣叫逐步低沉,碍于灵气奔袭的压迫随着万籁藏于寂静。再听骤雨渐起,打湿半城人的梦。她不禁想起曾经在涔云一界度过的寥寥日夜。仙道玄奇,那厚德天尊化身万千,也都是奇妙地各入各的梦吧? 只是物是人非,万千化身随着一缕元神化归虚无。而燕都如此多事之秋,也该有一场涔云细雨洗净蒙尘道心了。 曲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快,却也是等了万年之久。诗诗她终于进阶点光,正式筑基重踏仙途了。 0340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二节) 天地灵气的异变引起诸多异象,新燕都城大片城区阴云遮月电闪雷鸣,下起一场骤雨。极品水灵根进阶需要的能量相当惊人,表世界偏偏灵气匮乏,其为了聚集足够能量所引动的天地异变可不是只有身边的曲芸有所感知。 面对云裳阁的方向,禁宫中龙女秀眉微抬,盯着雷阵雨中不时噼下的道道闪电: 「我现在才明白,这队后起之秀真的不是一个天才人物独自过家家凑起的乌合之众。那躁动能量的体系和你身上的很像,是灵力吧?你可能看出这孩子的能量体系进化方向?」 李宗:「是和我一样的仙道修士。修为还差得远,但在我们这一道已是天下第四。这孩子灵根品级相当惊人,突破才会有这么大声势。」 放到任何一颗能发展起修仙文明的地球,一个小小的练气士进阶筑基都不可能引起元婴大修士的关注。哪怕是宗门亲传弟子家族天才后辈也绝不可能,除非是他自己的亲闺女。 但偏偏jxy20-z16y区这颗灵气匮乏的地球上,修士寥若晨星。不仅是李宗,剩下每一位大庸北方的修仙者无不夜观天象暗自感悟。同时还在心中羡慕嫉妒诅咒亦或祝福着远方的道友。 拉马克系统中最不缺的就是诸多世界奉为密宝的功法,但对他们这些因为各种机遇侥倖进化出灵根进而走上练气道路的修士应选者,又哪里来的能量点去购买昂贵的高级功法? 与禁宫相对的另一侧,霍鑫?站在一面落地玻璃墙壁后眉头紧皱,默默盯着漫天雷雨清晰地以云裳阁为中心浇下。 他脚下刚刚落成的新燕大厦是世界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蹟。自打大灾变之后皇帝在旧城东南择址凭空重建新燕都城,距今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凭着臧王府富甲天下的实力愣是拔起一座九十八层的大厦,位列全球第三。 统领大庸经济命脉的臧王府并没有传统贵族喜爱的园林,而是正坐落于这栋新燕大厦中,倒也颇为符合他们的身份。 要知道,新燕都百废待兴。除了举全国之力半年铸成大内天宫,大多数民众仍然住在临时板棚里,少有完工的大型建筑。像一生实业那种十几层高的楼也都是豪门巨贾建在皇城脚下的长远投资。 燕都这个往日全球人口第一熙熙攘攘的大都市,大灾变当日就出现了一千万的死难民众。加上后续救助难以全面覆盖,陆续上报的还不止这个数。 活下来的居民日后但凡在都外其它州有点根基或亲朋能够投奔也都陆续离开。现在留在新燕都的几百万人口不过是盛世时的九牛一毛。 但局面终究是彻底稳定下来。立于大国之都寸土寸金,尹熙颐她们这些地产商瞄着的就是后续十年必定会出现的回迁大潮以及随之而来的房市持续升温。 看着看着,一条血线渐渐从霍鑫?嘴角淌下。他头也没低,手上凭空出现一条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继而又凭空消失。 「怎么,看着伤了你的人变强,坐不住了?」 房间没有开灯,说话的人坐在阴影中的高背沙发上。光凭外面的电闪雷鸣任谁也见不到这人的面容。他说着放下长长的烟枪吐了个烟圈,随意谈吐间身子依旧坐得笔直,那种老牌大贵族的气质尽显。 「父王,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这女孩的能力毋庸置疑,无论于咱们的大业还是我的真心都无坏处。」霍鑫?语音微颤,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但从背影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异样。 「哎……年轻人啊……」沙发上的男人吐出一条长长的烟龙。不是比喻,而是那种鳞角俱全,任谁一眼都能看出,甚至活灵活现还会扭动腰身的龙。 随着烟龙逐渐消散于空中,男人嘆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有能力,才对你的处里不满。你以为本王不在你们的游戏空间,就不清楚那边的状况? 潜力榜第一,呵呵。能把你踢下榜单的人,你又拿什么去降服?仗着自己一点神秘感一点小聪明骗她答应和你交往就够了? 这次的行动本王放任由你主持,结果你小子胆可够肥啊。连『使徒』的小队都被你算计进去了?别忘了我们的立场。若不是本王全权负责大庸支部的事宜,上面真要有人问一句你到底是那边的人了。」 臧王霍悯阳并非多话之人,但自打霍鑫?年幼他便是亲自培养教育的。习惯了为他指点分析种种。只是鸟儿长大终究是要飞的,实力强如霍鑫?,早就有了他自己一套处事方法。 「我可不像父王您,」霍鑫?转身正对霍悯阳:「我只是臧王府的人。」 一道离新燕大厦极近的闪电一瞬间打亮了顶层的豪华房间。髮丝花白,梳着背头马尾的中年男子被一瞬间照亮。身上是大庸宫廷贵族特有的集合了华夏传统以及现代西方美学设计的华丽宫装官服。 而脸上,是一张闪闪发亮的白银面具。 萧家,传统的平房园林建筑群中一个小院。之前那个唐装青年正在与高瘦的纨绔公子对饮,突然一跃跳上房顶。凝视着云裳阁的方向久久无言。 「怎么了?」萧仙石大大咧咧举杯邀向房顶的青年。他正是那个先前出现在尹易生生日宴上,继而又扮做混混砸毁云裳阁的高瘦青年。 不比尹易生的少年老成,亦不像霍鑫?的藏巧于拙,同为顶级大少的萧仙石只有满脸纨绔的痞气和目空一切的傲。 「对方没有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把在外谋划和家族成员都暂时撤回来吧。至少在这里,我能护他们周全。」唐装青年声音沉闷。 「怕什么,有本少神机妙算,有我老子威名在外。那些小猫两三只还敢对我族人动手不成?就像你说他们那边也有超人,恐怕也连谁出手对付他们砸了店都不知道。一群女娃,难道还敢去安天府要人问话不成?」 真要对你动手,只怕萧仁一倒,按萧家的现状就是树倒猢狲散了。不同于大庸绝大多数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上层势力立足百年底蕴,萧家是萧仁一人一手立起来的。 固然有中央集权一言九鼎,可以动用一切资源全力与外敌竞争的优点。但算起缺点来,没有足够的利益分担,便也没有了一心想要守护萧家的人心。 那些远亲今天入住萧府替你管理公司坑蒙拐骗,明天大树倒了自然也能砍一截木材另立门户去。 这些话唐装青年并没有讲。物以类聚,他能留在这里与萧家共进退,自然也少不了几分傲气。 他从少年起就在拉马克游戏打拼,至今四年了。手下几人凑起来虽不能说在域中横着走但也绝非弱队。你固然能引动天地异变,也休想在我手上讨到便宜。 0341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三节) 众多目光注视下梅娴诗仍然选在表世界突破,自然是因为涔云界一个小世界天道不全,突破时领悟天地异象中缕缕道韵的机会便错失了。而在游戏世界又未必会有安稳的环境。 既然曲芸不是喜欢低调藏拙扮猪吃虎的角色,她又何必去在乎旁人的关注呢? 梅娴诗没有任棉霜那样改变自我的理想,也没有甄辉齐那种被边缘化的焦虑,一直以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步调摸摸修行。只是今次,她却一点也不愿压制自己的境界。 即便曲芸没有说什么,但聪明如她,又如何感知不到山雨欲来的气压? 隔日,燕都南苑医院。 vip病房里只有两个人。由于是尹氏集团旗下产业,这间外人根本不知道其存在,专为家族成员准备的病房犹如五星酒店的总统套间一般豪华。 这所医院是新燕都城建起的第一栋医院,获得的声望可想而知,也趁机网络了一大批大灾变倖存下来的顶尖医师。由于工期仓促医院的规模只能算是中型,但可以想像它已经为日后在整个燕都医疗界的地位所打下的坚实基础。 尹易生躺在病床上,一脸虚弱地怒视「萧伯」: 「工资已经给你结清了,让你办的事也被你顺利搞砸狠狠打了我的脸。就算我之前有所傲慢轻视,如此也可以扯平了吧? 你可不要太过贪得无厌。我尹易生识人不明羽翼未丰着了你的道,秉着家训父亲确实不会出手。但若我就这么死了,你真以为尹家就是你能拿捏的?」 那「萧伯」则是无辜地看向病床上的尹易生:「所以解药也给你了啊,怎么就不信呢?你一点都察觉不出自己身上现在的问题和之前中毒时完全不同吗?」 尹易生确实清楚萧伯的话是真的。毕竟在自家医院,之前中毒奇异医院虽然一时接不了毒但也总能查出来中毒症状。而根据今天上午的检验报告看,他此时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中度反应。 取而代之的是,全部肌体组织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虚弱下去,却查不出任何缘由。简直像是需要歷时几十年的人体的自然衰老过程被浓缩到了一天中。连留学归来的副院长都说出「就好像是生命力奇妙的流失掉」这种话来。 正当此时,外面响起轻柔的门铃。尹易生床头的可视门铃映出管家宛叔的样貌,身后还跟着一生实业的一个中年高层主管。 尹易生看了「萧伯」一眼,此人十分无赖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削起了苹果,摆明了老子就是要听闲话的样子。 尹易生无奈,只得按动手边的控键开门。对了,一会要提醒宛叔把那苹果处理掉。要是被谁不小心吃了恐怕又得出事。 「事情办好了吗?局势如何?」尹易生虚弱问道。 那主管神色严峻,进来后完全无视掉沙发上的「萧伯」,对尹易生轻轻点头道:「老闆,事情办成了,但并不顺利。」 「怎么讲?」对手是那个难缠的姐姐,尹易生早就做好了被对方临死也咬下一块肉的准备。 「双密小区的事导致湾韵地产全面崩盘,但尹熙颐显然早有准备,在崩盘之前就完全抛售了公司股份换取现金流。湾韵的崩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就是她自己用了蜥蜴断尾求生的伎俩。 事实上,由于现在新城建设的前景展望,新燕都地产行业市值一直虚高,尹熙颐清仓抛售时股价并未下跌。她似乎是吃准了我们呢一生的策略,才会卡准时间提前抛售。所以除了丢掉公司和地皮,她的损失很小。 反观我们按您的指示为防有变,明知马上就会跌停还是顶着高价收购了所有抛出,正是这样才变相帮助她从容全身而退。 虽然除了零零星星被散户买走的九牛一毛整个湾韵地产已经是老闆的囊中物,但我们搭上了远比预计要多的活动资金,甚至挪用了常规业务运营中的款项。现在的结果可以说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一生实业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状态。」 尹易生不愧少年老成被称为同辈富二代之中的天才,面对如此危急丝毫不乱。毕竟资金鍊的断裂,在任何时候对一家企业都存在着致命的危险。 当然,能在这个年纪撑起一家对家族而言也并非儿戏的上市公司已经是一个记录。整个大庸也找不出第二个尹易生来。 一阵阵虚弱感涌上来,他只能放缓语速道: 「无妨,她是算好了我一定会吃下这坨屎才有如此一招。但赢的人依然是我,尹氏继承人之争自有规矩,看的是最后实力的对比。她现在公司都倒了,拿着一大笔流动资金就能翻身了? 反观一生实业虽然现金流出现断层,但一生实业隶属尹氏集团,以尹氏的信誉完全可以贷款解决。我们照常经营,很快就能把她远远甩开。 更何况湾韵的招牌虽然烂了,但距离皇城天宫只有十几站地的地皮还在。等人口膨胀起来,昨天死人的房子今天都会有人抢破头来买的。最后结果揭晓时,可说不好我手里这块地皮价值几何呢。」 都解释完,他直勾勾盯着主管的双目,直到他被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少年看得发毛才说:「一生实业唯一的危机便是我现在的状态。现在的情况看来再有两三天我就可能失去意识,至少无法再处理公司的运营。 你去我办公室的保险箱拿出我准备的备用方案。公司之后一段时间的运营一切以那份文件为准。别担心,我准备得很充分,你们可能会遇到的抉择问题上面都有。 切记会议上务必说成是我亲口指示,不要让任何人起疑。只要我身体问题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搞事情,一生实业的现金鍊危急便不是危急了。对了,保险箱的八位密码是一生成立的年月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两个女人。是公司主管第一次进来病房,并没有把门锁好。但面对两个不请自入的女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只有「萧伯」饶有兴味地啃着手中的苹果。 0342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四节) 医院的顶层只有三间vip病房和医院高层的办公室。为了保护自家人的生命安全和情报隐私,尹氏集团在盖楼时就没有让普通的电梯通往顶层。所以走错房间一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立的。 「请问你是尹易生吗?」领头的女子穿的一身白领工装,打扮潇洒干练。说话泼辣,语气相当强硬,就好像尹易生欠了她一座小区似的。反之她身后比较年轻的一个则是畏畏缩缩目光躲闪。 「问人姓名前先自报家门,不是应有的礼仪吗?」 比起赶人,尹易生倒是更感兴趣两人能找到自己的来龙去脉。自打遇到这个「萧伯」,他身边的怪事越来越多。 「没有给杀人兇手礼仪,」那泼辣的女子:「你就跟我直说,是不是你为了搞垮姐姐的公司,在双密小区买兇杀人,害死了我委託人的大姐?」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若你敢空口无凭的诽谤,我们公司的律师团队无论如何也会让你付出承担不起的代价。若你敢在此寻衅生事有意惊扰少爷……你不会想要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的。」 宛叔危险的眯起双眼。虽然结论是错的,但这女子作为一个外人了解的内幕如此之多,让他感到一丝紧张。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是尹熙颐那边派来的间谍。 他敢说出如此狠话,自然是没打算轻易放人离开。尹易生手指动一动就会有一队绝对忠诚于他的「保安」冲上来。 他们自然不是「萧伯」的对手,但两个小小的商业间谍只需要扒光了找出所有的窃听盗摄装备,到时候是沉到北戴河还是卖去桑海还不是手到擒来? 「姑奶奶我就是律师!」那女人也不顾这里是医院,大喊一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别跟老娘谈法律,法律解决不了的事情,拳头未必解决不了。」 虽是总统套房的配备,但房内陈设终究是按照医用器械的规格打造,茶几也是白漆铁板焊接的。女人这一掌下去,茶几内凹,铁板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是超人!宛叔眼角勐地一抽,尹易生放在按钮上的手指也松了下来。 「吕诗姐,你不是私家侦探么?怎么还是律师……」躲在后面的女孩明显单纯得相当可以,姓名性格职业三件套泄露大礼包一份。 是了,就是那个在索福克勒斯号上被曲芸送去永不再见祝福的吕诗无疑。她的个人游戏目标虽然失败,但跟着曲芸团活着混出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收穫点数爆炸。 而吕诗显然将自己所得的进化点用在了十分简单直接又实在的地方。经歷了先前种种,她对公道的看法已经大有改变。却唯有对「正义」的追求一如初心。所以,现在的吕诗对自己的定义是专为弱者伸张正义的私家侦探。 「不是我杀的,千真万确。」 就像面对「萧伯」时一样,尹易生十分坦然地选择了妥协。 吕诗紧盯着他的双眼,却并没看出任何东西来。 「那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她底气略有些不足。虽然从保安小赵口中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但她仍然完全无法把当晚的事件还原。所谓真兇自然也无从查起。 「双密小区事件最大的赢家,其实是我姐姐。既然你个中关节打探得这么清楚,也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想了解真相,就去找她问吧。她的人可是亲歷了整个事件。」 尹易生说完就一副用尽力气的模样垂眸靠在床上不动了。 「两位小姐,还请回吧。」宛叔谨慎地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尹易生的姐姐……尹熙颐!那可是她的人,吕诗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去接触了的!只是委託人亲人离奇去世,安天府根本给不出一个靠谱的说法,难道就这么放着她不管? 那女孩从医院下来一路没敢吱声,直到两人上了吕诗的小车才怯怯道:「吕诗姐,要不就算了吧。我能给起的那点钱,不值得你对上这些大人物。」 吕诗打火的手僵了一下,最后还是冷着脸道:「朁小姐,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接了你的案子订好了价,我就会给你个答覆。我原本认定尹易生就是幕后黑手才带你一起来的,现在看来真的不是他……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找些老朋友算算帐。双密这件事扯上尹熙颐那帮人恐怕相当兇险,我可不想留下遗憾。」 而vip病房中,吕诗她们前脚刚走,尹易生就抬起刚刚垂下的眼帘:「宛叔,去查一下这女人的底细。她怕是会有用处。」 无论是她展现出的超人实力,还是自己提到尹熙颐时她闪躲的目光,都让他看到这女超人可以利用的价值。哪怕无法用她来牵制姐姐,也总有机会对付一下旁边啃苹果的这位。 他强行把「会有大用」改口为「会有用处」,就是怕引起「萧伯」的重视。 超人罕见,当中轻易暴露实力如此冲动的超人更是罕见。尹易生不是没见过超人,却真真没遇到过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能控制住她…… 剩下的事情,就是查清楚她的弱点了。 吕诗驾车疾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一头狰狞的幼兽盯上。 而病房里的尹易生此时也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沉沉睡去。既然赶不走「萧伯」,他也懒得去废那份口舌。他愿意怎么折腾就随他去吧,反正人家想要杀死自己随时都可以。 要说起来,他现在的处境比起尹熙颐刚进入游戏时真的算是好多了。同样的教育下,她一个女孩子都能挺过来,被称为天才的尹易生又怎么可能会承受不住? 于是连「萧伯」都震惊于尹易生的大心脏,他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毫无防备地沉睡,还睡得这般安详。 无奈之下,「萧伯」将吃完的苹果核放到茶几上,自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 都是明白人,尹易生分析的没有半点毛病,他确实不敢也不能杀他。但尹易生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自己到此一行的真正目的已经达成。 下楼的时候还是微微驼背的中年人,坐到车里便换成了一张桑海黑人的面孔。杜尔将萧伯的人皮面具随意丢在副驾座位上,对着路上擦肩而过的骑士十五世豪华越野车吹了声口哨。 0343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五节) 任棉霜开着尹熙颐的车,车上依然是除了原主尹熙颐外云裳仙府全员到齐。 庞大厚重的骑士十五世开在街上相当拉风,但更大的价值还是实用。毕竟两年时间还不足以完全建成一座大都市,很多地方的街道仍然未铺好柏油。在装甲越野车里,颠簸之劳被降到了最低。 驶过燕都南苑医院门口,再向南去便是一大段泥泞的土路。而曲芸此次的目的地,便是城南一栋尚在建设中的大厦。其中便是情报中与尹易生关联的三茅会分堂所在。 三茅会算不上帝国最顶级的社团,但能扎根于帝都总也不至于让总部轻易被人查到。超人横行的世界,地下世界的争斗远比人们想像的要兇险。无论是哪家社团都不会让自己的老巢轻易曝光。 幕后的大佬们往往像普通的市民一般居住在自己的私宅深居浅出,通过各自的网络调兵遣将。而显露在明面上的大多是一些小喽啰聚居地。 任棉霜把车直接开进工地,停在堆放建材的露天仓库。众人下车向着裸露出钢筋水泥骨架的大厦走去,远处已经见到三三两两带着安全帽的工人围了过来。 进了未完工的大厦门厅,就见到一张满是裂纹的藤木牌匾用突出的钢筋挂在水泥墙面正中,上书【茅衣堂】三个大字。 「小妮子,今天你别出手。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曲芸微笑着凝视牌匾,这东西显然是从旧城废墟里挖出来的。上面遍布伤口和修补的痕迹,这足以见得三茅会是一个相当老派的社团。 新兴的社团往往年轻气盛,为了彰显肌肉而做事不留余地。最后往往是互相之间拼得两败俱伤,或者在安天府严打之下树倒猢狲散。 反观老派的社团则发展缓慢,但凝聚力强。其中层骨干大多是一群讲道义能为兄弟背锅十年大牢的真汉子。这些人遇事会权衡利弊,当隐忍时便隐忍,生意自然好谈一些。曲芸的微笑便因此而来。 「可是,主人你的身子……」康斯妮一听就急了,却又不敢对曲芸太强硬,最后出口的语气变得娇滴滴的百般哀怨。 曲芸被逗乐了,安慰道:「放心,今天我绝对不会动手。诗诗刚突破,之前不是天尊元神就是恆星爆炸的,一直没有和旗鼓相当对手较量的机会。今天一切交给她了,正好叫她稳固下境界。 诗诗,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修士进阶后都会找机会实战来巩固境界熟悉新力量的吧?今天的战斗全权交给你了。只是要记得我们是来谈生意的,让他们安静睡着就好,别杀人。」 曲芸语毕,那些带着安全帽的汉子已经全都堵在了大厦门口。这些人显然不是建筑工人,不然对于擅闯者只会有工头前来盘问驱赶,绝不可能所有人都放下工作一拥而上。 「多谢芸芸成全,交给娴诗就好,自会量力而为。」梅娴诗娴静地点头,抬手一甩就是八根银针飞出。 围上来的这群傢伙自然就三茅会堂众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从如此豪车上下来的傢伙不好惹,但终究是自家地盘,弄出事情堂主追究下来这么多兄弟均摊也是法不责众。再一看下车来的全都是娇滴滴的女人孩子,连一个保镖也没有,这歪心思便是压抑不住了。 银光一闪,走在最前面露淫光的汉子便倒在了地上。而这边梅娴诗站在原地轻轻动了动手指而已,快到连云裳仙府自己这边多数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秒,唯有康斯妮看清倒下那人耳后一瞬抽起的银针。 接着只见梅娴诗霓素静立,唯有十指像是演奏乐器一般跳动。曲芸能听到极细微的破空声,辩音成像场中也可以勾勒出什么在运动的轨迹,但双目完全跟不上。 直到十几个大汉全部躺倒也不过几息时间,愣是没有一个人回过神来做出一点挣扎。众人至此才看清八根细到不仔细看肉眼难以分辨的银针飞回梅娴诗十指指缝。 「厉害了我的诗!」重度仙侠患者甄辉齐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就是飞剑术吧!这种神速就算云姐和康斯妮也防不住吧?」 梅娴诗却是摇头:「只是神识御物。我才筑基,还未来得及修习什么道法。能操控的范围很近,数量上八根也就是极限了。效果看似神奇,其实只是借用了医术上的功底。 上星脑户囟门风府,头维哑门玉枕通天,我扎的都是让人昏睡的穴位。普通人被针灸扎准了穴位,效果当然是立竿见影。 至于对上芸芸的话,一道【水盾】我这点小伎俩就废了。在魔法立场中用神识持续赋予新的动能需要太多灵力了,用这种笨办法硬耗恐怕元婴大修士都破不了芸芸那一环魔法。 斯妮就更不用说了,我查过她的身体构造,与常人大异。针灸点穴这种手段于她根本无用。而且她若想躲,速度上我的神识都追不上的。」 归根结底,梅娴诗做得看似惊人,其实只是强行针灸。在人反应不及间扎你穴位,落到正经修士眼中恐怕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曲芸叫她让人「安静睡着」,梅娴诗便字面意义上的完成了任务。 曲芸却是盯着那穿梭的银针不放:「你换了一套银针啊?上面的附魔蛮有趣,有隐匿踪迹和引导能量的韵律,你们修士该是叫炼器入道吧?回去借我把玩把玩。」 「好,」梅娴诗浅浅一笑:「它叫【散寒春】,倒仙宗宝库里的。筑基期便能使用,品级上自然也不是什么珍贵仙宝,不过通冥七品。」 济世仁心散去寒,悬壶妙手引回春。不愧是倒仙宗的宝贝,杀人的兵器听起来就像一味灵药,好一个仙秀的名字。 电梯还没装上呢,几人只能爬着楼梯往上走。直到第三层还陆续跑出来一些喽啰被梅娴诗瞬间「睡倒」,再往上走就没人出来了。 只是一路走来,曲芸的眉头始终紧皱。她见到楼里的打手不少都是身上带伤的,甚至有人伤得不清,断了手臂也用剩下一只挥舞着砍刀冲出来。 有人搅局? 还好这「茅衣堂」所在并不高,第七层便见到了正主儿。若是再高些,曲芸这小身板可就要撑不住了。 这也无怪,电梯都没有的大厦这帮混混脑抽了天天去爬十几层楼? 出了七楼楼梯间,就见三十来人堵在楼道里,无不面目兇狠手持兵刃。打头的是个上身赤膊,满是纹身的矮瘦青年。 0344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六节) 这青年故作高深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副高手气度却不自知与自身外貌形象有多不协和。 见对面一个英俊得不像话的白脸正太打头过来,纹身青年二话不说就冷哼着冲上前去。 结果刚冲到一半便勐然后跳,神色也是凝重起来。 知道了梅娴诗的手段,云裳这边正经进化过的几位都仔细观瞧,就见到从左中右三个方向不同速率刺出的银针都被纹身青年这一跳避开。能一个照面就识破梅娴诗的攻击,足以见得这青年的实力绝不逊于云裳仙府平均水准。 而实力带来了信心。见识到梅娴诗诡异的攻击,青年提劲运气,一对手臂颜色就暗了下去,变得深褐。康斯妮耸动鼻尖,意外发现这青年居然是位强化了血液的超人。 纹身青年诡异一笑,再次屈身前沖。梅娴诗安然孑立,食指轻弹。 「乒桌球乓」四声如轻击三角铁般的脆响凭空奏起,是青年挥舞手臂,挡开了散寒春的飞射。他能看清,亦能跟上! 转瞬间,青年已经沖至梅娴诗身前,伸出一手向前探来就要将梅娴诗擒下。 于是梅娴诗跨了一步。 至于怎么跨的,没有人能用语言清楚形容,只觉得玄妙。青年就觉得眼前身影像是一粒浮在水面上的灰尘。你怎么伸手捞,它总一定能躲开,因为指尖推开了水波。 【入波步】,倒仙宗书阁所藏,一种通冥三品的功法,亦是前世的梅娴诗从涔云玄泽书中所悟。她之前也是会的,自打收了涔云界便试着去悟了。只是如今筑基,配上灵力法门方能发挥出其真正效用。 这一抓一避,让包括青年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产生了时间上微妙的错觉,这便是仙家道法入波步的玄妙了。那青年伸手一抓没抓到,不知不觉间有些恍惚,等忽觉不妙时一枚银针已然出现在额角。 又是「叮」的一声,不知何时青年左手的深褐已经退去,而额头则如钢铁般将那根散寒春弹开。同一个位置,一滴冷汗悄然滑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来来回回缠斗几十回合。纹身青年是速度反应具都极快,又有着刀枪不入的奇特进化。力量来自于血液,显然也是有了完整的能量循环系统。从其坚持近身抢攻看,一旦被捉到绝对是胜负立现; 梅娴诗这边则是道法玄妙,一步踏出可望而不可及,让对方完全捉不到踪迹。况且人体穴位上千,散寒春神出鬼没。那青年的变异同时护住的身体部位显然相当有限,应付起来端是狼狈。 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在一众打手的目瞪口呆中有来有回持续了三分钟,两人终究各自站定在自己一方。梅娴诗神色淡漠却汗流浃背,而对面那纹身青年早已粗气如牛。 「戏也看完了,不如来谈谈正事,阁下可是茅衣堂堂主黑傅?」曲芸对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位老者道。 老人相貌平平,甚至稍稍有些丑陋,属于看过一眼再也想不起来的类型。但三十几个年轻气盛的打手中夹杂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任谁也能看出点端倪吧? 见己方超人占不到上风,自己身份又被点出,老人眯着眼睛皱起眉头:「杀了我这么多人,今天若不拼上性命把你们留下。我三茅会便没了在众多社团中立足的依仗啊。」 「依子可是来谈生意的。」曲芸只微笑着答了这么一句。 两人皆是话中有话。 堂主黑傅先是一愣,接着微眯的双目勐然一睁,随即瞭然:「小姑娘手段了得啊。不知你们想谈什么生意呢?」 曲芸指向被黑傅身后一群人挡着的女人道:「就先从她开始吧。表示一下诚意,这人交给我们如何?」 云裳几位至此才注意到一众打手后面还有这么一位。只见她鼻青脸肿,双手被一条明显是徒手拧弯的钢筋锁住。这人大家还都认识,正是在游戏里见过一面的那个半新人吕诗。 「诚意是相互的,」黑傅瞥了一眼重伤在地的吕诗,皮笑肉不笑道:「这女人与我们三茅有仇,如今却成了超人。若是不现在斩草除根,迟早会是个大麻烦。毕竟,超人若不死,都是会越来越强的啊。」 曲芸则是静静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让这个表情格外迷人:「你们家这位小哥和我家小妮子实力算是旗鼓相当,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才你这里还有几位?」 「你威胁我?」黑傅皱眉。 「依子说过是来谈生意的,又怎么会做那种不入流的事?」曲芸笑眯眯摆摆手:「这女人算作添头就行,因为我们要谈的,恐怕是一笔三茅会从未做过的大买卖。」 黑傅听了,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些:「你到底要谈什么?」 「很简单,帮你们的老朋友尹易生跑个腿。」 当晚,云裳阁。 被梅娴诗治疗过的吕诗除了鼻青脸肿一时难消,已经无碍。 「混得不错啊,已经能单枪匹马去报仇了啊。」康斯妮冷嘲热讽,她可没忘记救援抉择那场游戏中这位最后是怎么恩将仇报想坑云裳一把。若不是曲芸料敌先机恐怕她们都只能永远留在某个遥远世界的织女座了。 「你们和三茅会那帮人谈生意,还什么互利互惠?这就是同流合污!你们不是好人!」吕诗还在赌气。 「别人眼里啊,依子这人有不少优点,可偏偏里面就没有『好人』一条。你还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认为拉马克玩家中还会有好人存在?就因为我们最后饶你一命? 你在索福克勒斯号里挑战个人成就,打算要毁灭一个人类文明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自己要当个好人来着?」 曲芸是极少对女子说话如此之重的。天大的事儿,她嘻嘻哈哈也都平过去了。今天如此,只因为有些话不说,吕诗怕再也听不到了。 「那……那是游戏世界啊!怎么能和现实相提并论?」 「你一直都当拉马克游戏里的世界是虚拟的?」梅娴诗稍稍惊诧。 「难道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游戏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网络vr一样的虚拟实境?」 梅娴诗垂眸轻嘆:「娴诗便是从你口中的游戏世界里来的。」 吕诗目瞪口呆。 0345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七节) 面对梅娴诗的回答,吕诗怔了半晌也没能反驳出一个字来。 最后她只是面向曲芸喃喃道:「帮我对付三茅会好不好?我知道你们其实是好人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曲芸听了只是摇头:「正巧,现在就有机会向你证明一下我们不是好人了。」 语毕,外面响起了毫无礼貌的响亮拍门声。 曲芸带吕诗等人移步后院。少顷,便见康斯妮压着四个双手背缚,头上套了黑布袋子的人进来,后面还跟着下午三茅会茅衣堂那个纹身青年。 吕诗一见那青年就怂了,往曲芸身后躲了躲。到底是受过刺激的,而且这傻大姐显然打心眼里是认为曲芸特纯良特好说话。 「你不回去?」康斯妮摘下四人头套的功夫,曲芸问那纹身青年。 青年却是很不服气的模样,多少有点阴阳怪气:「这是合约的一部分,曲小姐要拿人问话,没理由阻止我们三茅会来见证一下吧?还是他们知道的,会有什么我不方便听到?」 「倒是不会,这件事本来就少不了把你们牵扯进来,只可惜你们的能力实在低过依子预料不少啊。希望之后的正事上不要再出这样的篓子,不然谈好的价钱恐怕就无法顺利成交了。」 曲芸说着努嘴点了点后院里刚挖好的十个大坑,每个直径半米深两米半。纹身青年看得眼皮一跳。 那四人脑袋上头套一摘,康斯妮就认出都是昨晚来砸店的人。其中还有那个年龄颇大的领头混混,果然前脚进了官府后脚就被放出来啊。 想到这里就来气,康斯妮越发满意曲芸让她挖的十个深坑。一点也不介意半个多小时的忙碌。 「呵,还以为老子是惹了哪家大佬,没想到你们这帮小丫头也能雇得起三茅会的大哥。」站在最前的混混见到是曲芸几人,立马就嚣张起来。 眼前这阵仗要说一点不怕那是唬人的,归根结底是根据自己从小混到大的江湖经验判断只要能吓住这帮小女孩自己就有机会脱身。毕竟三茅会的大哥也就只有一人在场,若真是要对付他们绝对不会如此。 这样想着,他偷偷瞄了一眼抓他们来的纹身青年。见那人明摆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姿态扭开面孔,顿时来了底气: 「跟你们直说,就算你们有几个小钱,人家三茅会偌大的势力还能一直听你使唤?趁早把我们放了,这事就算两清。不然转头就把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卖进勾栏! 别以为这点阵仗就能唬住老子,老子十几个人火拼砍死两个的大场面都见过,还怕了你个小丫头不成?别以为是老子瞧不起你,你们要是在场,能不吓尿裤子老子自己跳坑里给你埋!」 那大龄混混接口便沉稳得多:「这位小姐,你不知道我们的后台有多大,跟他们斗下去没有好处的。兄弟们之前多有得罪我道歉认错,归根结底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今天放兄弟一马,我保证日后再也不掺和进你们的事情里如何?」 结果曲芸轻轻瞟了这大龄混混一眼,理都不理就从打头那嚣张的傢伙面前走过。站定在第二人对面才回头轻呵一声:「那就下去吧。」 她说着用脚尖点了点脚边的坑,康斯妮一脚就把第一人踹进坑里,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铲子,二话不说开始填土。 曲芸面前这第二个混混整个人都吓傻了,说好的「拿人问话」被谁给吃了?不要省略重要环节啊喂! 他颤颤巍巍问道:「大姐,姑奶奶!哪有二话不说就先埋人的!你……您要问什么就问啊!我一定知……知言不无!」 「呀,怎么把问话这事儿给忘了。没办法,依子是良民,这种事儿还真没干过几次。」曲芸一拍脑门。 我信您个邪嘞! 「那好,你这么聪明能想起来,人家就来问问你吧,」她露出笑眯眯甜死人的小模样: 「让你砸我们店的老闆是谁?之前来砸店时说依子坏了人的好事挡了人的道,那被我们阻碍的人又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最后,你们在双密小区干了什么?」 这人一听就懵了。他不是不敢说,而是曲芸的问题没有一个他清楚的。 愣了两秒试着组织语言周旋一下,结果还没等想好怎么说就看见面前那相貌让人过目不忘的小美女嘆了口气摇摇头,接着屁股上一脚无法抵抗的大力自己整个人就保持直立飞进了坑里。 而第三位在一伙人中属于脑袋最灵光的,虽然他也不知道曲芸几个问题的答案,但这几息之间已经构思好一套说辞。 先挺过今天这关再说,出了这门就收拾家当去南方避难。这帮杀神小姑奶奶还能为自己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喽啰追过大半个大庸帝国不成? 结果曲芸来到面前,刚想开口把用编好的说辞煳弄过去就听对面来了这么一句: 「面向贼眉鼠眼,心性刁滑奸诈。一看就不是会被信任重用的人物,问了也是一问三不知。罢了,埋了。」 喂!老子知道啊!你听人……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辩解了。 看着三人挣扎,康斯妮有意享受这个过程,慢慢填土。坑里三人土还没埋过脖子,扯着嗓子死命嚎。有诅咒谩骂威胁,有哭泣求饶祈怜。康斯妮都乐呵呵听着,边听边埋。 最后那大龄混混终于是坐不住了: 「你的问题我都知道!而且你能找到的人里也只有我知道!你要……你要当着这位三茅会的大哥保证我都说了就放过我,不然就让我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吧!」 他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能迫使面前这小魔女遵守承诺了。扯上三茅会,至少能在她毁约后让她的靠山看清楚这帮女人不可信。一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看明白云裳阁和三茅会之间的关系。 说来也是,一个昨晚还觉得任人宰割的小店铺摇身一变成了杀人灭迹的大魔头,任谁也没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小女子一言九鼎,答应放过你,今天就绝对不会拦你出这院门。」 不然依子这台大戏不是白演了? 0346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八节) 大龄混混犹豫少许,直到三个同伙眼看着都没救了才确认这不是演戏,终于犹豫着答道: 「派我们来砸店的是萧家大少萧仙石。我们之前在双密小区的任务是为老闆萧仁探路。 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干什么,但是一个半月前他要我们引开保安拷贝了一整月的监控录像。后来又弄到了小区地图,电力水力布局,每栋楼的结构图,所有住户的名单和尽可能详细的资料。 虽然不知道老闆想要干嘛,但是可以看出来他是很认真的要在那里搞大事情。具体的我们也没多想,只想着萧家和尹家是死对头,老闆要搞事情八成是针对尹家的。 听说你们前一天晚上去了双密小区,我们隔天就被萧家公子带来砸店了。具体在双密小区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他所谓你们挡了路的意思应该就是指你们在双密小曲所做的事妨碍了萧家准备多时的计划吧? 我知道的就这些,全都说清楚了了。还望小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曲芸对大龄混混淡淡一笑:「你这人啊,表面看起来冷静,重情义。其实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真重情义,依子踢下第一个人进坑的时候你就该都说了。要么就最后埋在坑里也别张口。」 曲芸的话让大龄混混不由自主抖了起来。有些人就是如此,外表面具相当光鲜。可习惯久了一旦被人扒下,就会连怎么做自己都不知道了。 当然,面子什么的身外之物一分钱也不值。真正令他胆寒的还是自己错估这群女孩和三茅会的关系。她们这是要当着三茅会的面反悔杀人,一点顾忌也没有啊! 谁知曲芸的话锋一转:「但是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最重又有什么不对呢?出了这太平的世界,不这么看的人要么成神,要么都死了。」 成神,不是曲芸瞎诌,而是根据米莎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推断出拉马克游戏尽头极有可能的真相。当然大龄混混不可能明白这些。 「所以惜命并不是你的错,你的错,在于选站错了边。依子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抉择,选对了便能活下去。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吧,你可以走了。」 被揭穿了伪装,大龄混混也不再故作冷静深沉。他颤巍巍地抱拳鞠躬,然后转身便跑了出去。 纹身青年有点诧异:「你真就这么放他走了?」 「自然,依子都说了小女子一言九鼎。」 「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你们够狠,希望游戏里相见时还能念在合作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纹身青年一个人离开,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他是服气了。曲芸这一齣戏,又何尝没有演给三茅会看的意思? 待该走的人都走了,任棉霜才问道:「小芸,之前他们砸店的时候你都放了人说不必追究,怎么今天想起秋后算帐了?还为此特意动用三茅会的人,要他们帮忙把人找出来总要付出代价吧?」 平常版的任棉霜毋庸置疑是云裳仙府最善良的一个,问话时身体微微颤抖,还是有点见不惯曲芸这样杀人如麻的一面。她也是被欺负惯了,店被人砸了之后她是唯一一个认为破财免灾忍气吞声便好的。 就连甄辉齐也表现出一点男子汉的血性,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把被砸店的怒火发泄在勇闯三茅会上。虽然实际上除了爬楼他什么都没干。 下午曲芸和黑傅堂主的生意是两人密谈的,黑傅不放心被对面明显不止一位的超人们围着;曲芸也不能允许自己的,不,准确来说是尹熙颐的提案被三茅会一群不知背后替谁家卖命的乌合之众听去。 之后回来曲芸一直忙着也没顾上和大家解释细节,任棉霜自然不清楚此事原委。 曲芸笑了:「我哪来的闲心思去记一帮小喽啰的仇?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找到了突破口,以此契机把表世界的麻烦一波解决。 谋划双密小区一系列事件的傢伙沉得住气,我可没他那么多耐心。趁着有空赶紧把这边的事情全料理了,下一场游戏才能专心享受不是?」 说着,她微微抬头将任棉霜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直到她不再颤抖。曲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女魔头的样子本色出演演得太过头,看那吕诗现在吓得都不敢拿正眼瞧自己了。 「可是,我们不是从那官差口中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萧家吗?」任棉霜顺从地任由曲芸抱着安慰,一点也没有抗拒。只有如此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团长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爱护她们每一个人的美少女: 「难道萧家背后还另有其人?」 「萧家背后还有没有人,不是下面这几位嘴里能问出来的。但你想过没有,我们知道了双密一事幕后有萧家在作怪,可该知道的人,还不知道啊。」 「我……能离开吗?」等曲芸放开若有所思的任棉霜,瑟缩在众人后面的吕诗弱弱问道。 以为获得了超人的力量,可以在表世界实现自己心目中的正义。现实便连着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光。 先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报仇路上被碾压,险些再一次遭遇欺辱;而同一天,就让她意识到世上无善恶。有的,就只是有没有贯彻自己意志的力量而已。 想要实现心中的正义,唯有变强一道。自第一次见到她们,她不就在用自身的行为告诉自己吗?她现在明白了,但却不知面前那美得惹人嫉妒的女魔头是否还会再给自己去变强的机会了。 「随意啊?我们只是顺手救下你,依子又不是三茅会那些变态,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曲芸呆呆回答,她是不知道自己坏起来的样子有多吓人,自然也没想到吕诗会吕诗会以为她要杀人灭口。 「只是,三茅会知道你成了应选者,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现在云裳阁门外就有两个小傢伙在盯梢呢。原本依子还想留你在这里住一段的,都是女孩子,总该互相帮助不是?」 吕诗刚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她红着脸忸怩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请……暂时收留我一段,拜託了……」 等大家各自散去,曲芸才摸出一套园艺工具在那三人头顶上的泥土里边哼小曲儿边劳作起来。 「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暖春将至,万物復甦,会是又一片花园……」 0347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十九节) 隔日,燕都南苑医院。 之前来访的一生实业高层主管站在病床前,满脸是汗。而不请自来的「萧伯」又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边削苹果边看戏。 宛叔站在病床边,有些焦急又满脸不悦:「上次不是把问题都交代清楚了吗?还让不让少爷休息了?」 主管低头:「是我的错,但情况严峻,不容耽搁。昨日少爷病危的传闻突然四处流散,今天一早开盘一生实业股价就瞬间跌停。 那些见风使舵的散户尚且没反应过来,关键是一生实业中当初帮助少爷集资与大小姐对抗的六家大股东不约而同撤资急抛。等到明天我们若还拿不出个对此,恐怕公司就完了。」 此话一出,宛叔呆立当场。 尹易生先前就说过对于资金鍊断裂的问题,一生实业唯一的破绽就是自己卧病一事。结果,果然在这上面出了纰漏。 尹家继承斗争的戏码玩得手笔颇大,无论是湾韵地产还是一生实业万一倒了都是足以让整个尹家伤筋动骨的。按家主尹英靖的话,现在伤筋动骨好过以后尸骨无存。无论两个孩子把手里的公司糟蹋成什么样,尹氏集团都不会出资干涉。 圈内人无不佩服尹英靖为尹家传统养蛊式教育投入的魄力,让任何卷进来的势力都不可能说拿钱打水漂随便玩玩卖个人情,也就相对杜绝了外部势力对尹氏继承的直接干预。 也正是这样的态度导致了尹熙颐在尹易生病重一事上的可操纵性。既然父亲言明即使破产也不会干预,那么所有外人皆是门清尹易生就代表了一生实业。这是不可替代的。尹易生倒了,一生实业必倒! 至于敢拼上血本也想要直接干预尹氏继承的势力不是没有,死敌萧家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然而显然无论尹熙颐还是尹易生,都不可能蠢到去私下接受萧家递来的橄榄枝。 而一生实业那六家大股东当初注资一生实业也是看好尹易生的能力打算跟着来赚钱的。下任家主人情的长远利益他们要,公司创收增值的眼前利益他们也不会放过。 如今不约而同的紧急抛售股份,颇有些树倒猢狲散,大厦将倾捞一笔保本的意味。等到尹熙颐继承,他们这些尹易生派的外系支持者肯定不会得到最好的合作,但哪怕放开尹氏这条大粗腿,他们也没有陪着尹易生陪葬的道理。 照理说尹熙颐空口无凭,连医院的诊断单据都没,就「造谣」说尹易生病重。而且一生实业按照尹易生预留的备案良好运作丝毫没有疲软表现。这么无凭无据的传言那些商场上的老油条本不可能相信。 除非有什么凭据,让他们「亲眼确认」尹易生确实会重病。但这又怎么可能?连宛叔自己都想不明白尹易生为什么会无凭无据重病,连这家目前来讲大庸最顶尖的医院都查不出他生病的缘由啊。 更糟糕的是,尹易生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出面解释澄清「谣言」都无法做到。 「急抛,全抛……」尹易生靠在病床上,气若游丝道。 「万万不可啊!」宛叔和中年主管异口同声喊道。 与宛叔对看一眼,主管开口道:「之前大小姐急抛湾韵地产,是吃准我们会接锅让她全身而退。 现在湾韵地产受一系列事件的影响开始发酵,加上大小姐推了最后一把已经是不要钱的状况了;而一生实业突然全面崩盘,她之前原价抛售湾韵的活动资金足以盘下一生和湾韵的全部产业,还能保证基本的资金鍊运作。 老闆,怪我我们无能,没能及时料到这一切都是大小姐的谋划。可是她现在一定一直在等着咱们全抛好将一切吃回去,尽数收入囊中啊。若是随了她的意,两家公司和资金都被她全数赢去,老闆在家族可就再无翻身余地了。 要我说,即便令尊放言不干涉,我们总也可以寻求新的股东注资支持。像之前萧氏的仙石公子不是表示过。哪怕失去独立和萧家对分话语权……」 主管的话被病床上的尹易生微微抬手阻住。 「姐姐她为人处事和我不同,会更多考虑到家族企业日后的发展。像那些老傢伙一样,可以退让,但有一条自己的底线。我终究年轻,现在敢这么锋芒毕露放开手脚疯搞,为了胜利可以孤注一掷全都是因为知道有她在家族垮不了。 所以恐怕你误会尹熙颐了。她对一生实业动手,图的绝不只是现在这种看似大获全胜,实则两败俱伤的局面。我没看透她的谋划,就已经是输了。现在收手,看看她怎么把这齣戏演下去就好了。 尹家养蛊有自己的规矩,第一位就是不可伤了家族利益,为家族招来麻烦。被姐姐全面击败,和引来外敌跟家里人斗,你觉得哪个更会被老爷子厌弃?我尹易生病重,脑子还没煳涂,萧家是给了你多少钱?」 「绝无此事!」中年主管浑身颤抖起来。他不是尹家养的狗,不过是跳槽过来接手这份极有前途的工作而已。照理说,大不了辞职不干,凭他的能力又不可能养不活自己,断没有道理如此畏惧。 但这事儿由他嘴里说出,涉及到互相仇视水火不容的两大家族。即使他的身份是摆在光亮世界明面上的位置,也多少清楚牵扯到萧家自己老闆手上可没少沾血。 也不知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他自己急煳涂了还是真的当尹易生病煳涂了。 尹易生垂下眼帘,似乎连发怒的力气也没有了:「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按我说的去办,全抛,急抛,现在滚出去吧。」 中年主管慌忙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病房。 「说你呢!滚出去!」尹易生无力地咆哮,随手将手边的遥控器掷向「萧伯」,但因为身体病弱遥控器根本没飞到茶几就掉落在地上。 「好好好,我滚。你可要小心点,别把自己给气死了哈哈哈。」假萧伯笑着起身离开,把宛叔气得浑身发抖。 0348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节) 待「萧伯」走远,宛叔才捡起地上的遥控器,借着去锁门逝去眼角欲落的泪珠。这假萧伯来此探病明显是藉口,却不知他背后另外的僱主是尹易生哪个仇家,专程找来看尹易生笑话的。 和尹熙颐不同,尹易生行商唯利是图,遇到机会就会把对手啃到连骨头都不剩,行事作风颇有些他们对家萧仁的特徵。不少看好尹易生继承的商人都宣称等尹易生上位萧尹之间必然是一场真刀真枪的龙争虎斗。 如此作风下,被逼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也不算少数。虽然那些人在尹家势力面前翻不起什么浪花,但僱人背后阴尹易生一把,再来看个热闹总还是做得出来。 宛叔把遥控器递到尹易生手里时,却被这个看似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病人紧紧抓住了手腕。 「让你查的,那个超人,搞清楚了吗?」尹易生双目圆睁,但气息依然微弱。 宛叔任由他握着,轻声道:「她……恐怕是大小姐的人。」 「你确定?」尹易生十分惊讶。 「不能确定,但有两个确实的消息。一是这人与老爷与家族势力毫无关系;二就是此女现在人在云裳阁。」 宛叔不觉其它,只当是尹易生震惊于兄妹相争,自己这边并无超人帮助,但尹熙颐那边却有。如果这人是父亲派去帮忙的,恐怕尹英靖一早就看好了姐姐;如果不是,那么自己这边对于尹熙颐的了解就差得太多了。 而对宛叔而言,这一切全是他的责任。 同一时间,云裳阁门外相邻的街道停着一辆威龙。特制单向玻璃隔绝了周遭路人好奇的窥视。 照理说云裳阁所在位置距天宫皇城不远,四周大多是平房宅院。能在新燕都城兴建期间就住上这样的房子,非富即贵。但即便这些贵人也难免经过时多看这里威龙几眼。 毕竟开着这样的车子上街,被那些仍然住在临时营地等待搬迁的大灾变难民看到难免受到白眼非议。 尹熙颐那骑士十五世还可以说是为了应付不良路况,这更加不适应糟糕路况的跑车威龙可就纯粹是显摆了。而把这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其主人有多嚣张。 车里坐着的当然是萧家纨绔大少萧仙石,而他旁边的人则是那个被曲芸放走的大龄混混。 「你当真确定他们都埋在后院里?」萧仙石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在密闭的车厢内吞云吐雾。 「千真万确,我以脑袋担保!我被放出来就给您打了电话,然后在这里蹲了一夜,她们后来绝对没有把尸体运出来。」大龄混混讨好道。 「按照到手的情报看,那个『音乐家』不该轻易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就算在市区中心的宅院里埋人,也不该大摇大摆的放个活口出来啊。」说话的人坐在前排,是经常陪在萧仙石身边那个唐装青年。 「不,我倒是蛮理解她的,」萧仙石无所谓地笑着:「有了力量不显摆出来让世人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意义?老子就在自家杀人,你们能把老子怎么办?这种气势实在豪爽! 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们这些超人。有钱有势算什么?哪里比得上自己一双拳头天下无双?」 听到窗外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又转向大龄混混:「该你去表现了,这次可别让我失望。你不是把老子供出去了吗?那老子就亲自登门拜访讨回公道。占了老子的便宜,没人能不付出代价。」 「哎!小的一定演好!」大龄混混点头哈腰。 「啧啧啧,」萧仙石摇摇手指:「看来你没明白『没有人能不付出代价的』的意思啊。」 大龄混混一愣,只见那唐装青年微微回头,自己一截小指就掉在了地上。全程懵逼,连疼痛都还没感觉到。 萧仙石将断指里渗出的血甩干净,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它包起来收好:「简单处理一下,跟我去把戏演好。」 云裳阁。这店铺开门时间一向是意识流,轮到安恨晶就会一大早准时拆开门板,轮到菲菲则一般要拖到中午才会营业。至于现在,则是彻底停业整修。 然而一大早就被一群严阵以待的官差把门敲开。 停业整修,店面自然没人值班。还是曲芸闻声过来开门一看,嚯,连重武器都架好了。 「听说你们这儿被人给砸了?」领头的还是个熟人,正是负责双密小区一案,在云裳仙府碰了一鼻子灰的大胖子,安天府警督校尉吴伟。 外面的阵仗曲芸在后花园就听得清清楚楚,但开门一看见熟人还是有点吃惊:「是啊,如您所见。你们这是来做好事为良好市民排忧解难来了?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哪好意思麻烦官差大爷。」 「为什么不报官?」吴伟腔调一拿,双眼一瞪,还是能吓住不少犯罪分子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损失?」曲芸原本就对着一嘴官腔的老官油子没半点好感,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挤对。配上那超无辜小猫咪一般的脸孔,气得吴伟现在就想把枪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哈哈哈,我喜欢!」萧仙石推开挡在前面紧张戒备的官差,走上前来:「但依本公子之见,你不报官,恐怕是想动用私法报復吧?」 「哎呀!警察叔叔,快抓他快抓他,他就是砸我们店的坏蛋!」完全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萧仙石都愣住了。他是嚣张,但还没想过被十几把重武器指着时还涮人取乐这般作死。难道这就是超人?有力量就有底气如此嚣张,着实让人羡慕。 「咳咳,」吴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本官接到报案,云裳阁动用私行,杀人害命。给我搜!」 吴伟手下的人早就传开了双密当晚的事情,彼此间都把云裳阁当成恐怖分子老窝了,一个个手持武器一步步小心逼近。谁知曲芸只是笑眯眯让开一旁,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那大龄混混作为报案人自然也得跟着进去。他小心翼翼混在官差群中,视线避开曲芸。这位不折不扣的笑面女魔头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深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选择萧家和云裳两不相帮。明显两边都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惹得起的。但现实就是容不得他不选,所以最后还是凭藉自幼混迹江湖的经验把宝压在了萧仙石身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好了,那女魔头也没往这边看。却猝不及防耳边响起了那人低语的声音: 「真遗憾,看来你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了呢。」 在身边的官差们奇怪的目光下,大龄混混没来由地一屁股坐倒在地。 0349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一节) 「喂,还不快把埋人的地方指出来?你们也是,来挖掘现场怎么不把工具带着?你们两个回车上拿去……你们几个,去把后门守好,不要让歹徒有机会逃跑。」 萧仙石越俎代庖地指挥着现场,而正主吴伟则是一脸堆笑,一点意见也没有的模样。 大龄混混指着花园一角,正是昨晚康斯妮填坑埋人的地方。一夜之间那角光秃秃的土地不知不觉已经长满了植被,甚至还有几簇鲜红色的花朵开得艷丽。 细碎的红丝拱成一个环形,几瓣略粗的伞状花序被围在中央。既张扬又诡秘,第一眼让人很难重视,再看却会发现再难移开视线。懂花的人都会叫出它的名字:石蒜。或者另一个更雅趣的称唿,曼陀沙华。 「动作小心点,别伤了依子的花。不然,你们赔不起。」曲芸见这些官差真的在后花园刨起地来,皱着眉头道。 「呵呵,本少就佩服你这份嚣张。」萧仙石冷笑着竖起大拇指。 但真正动手的官差却不由得小心起来,他们终究是被双密小区那场对峙震慑。这个超人横行的世界上,人命可并没有朝廷粉饰的那么安全。 手下明显认怂的表现看得吴伟直皱眉。人家威胁一句你们就怂了,到时候挖出证据你们敢不敢拿人? 很快,大龄混混指出的地方就被挖开,连带着附近之前埋黄老闆的地方。那些曼陀沙华被基本完整的保留花茎部分丢在了一边,而下面却是空空如也。 「不可能!」大龄混混惊唿,无论后面怎么发展,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死定了。早知如此,之前何不搭上云裳阁的船……出卖萧家的情报总该能暂时获得庇护吧?那个女魔头,似乎真的给过自己机会呢…… 萧仙石却是没有慌张。面前的少女能毫无顾忌地开门让他们查,肯定是有所布置。不然的话就只能解释为要将这一对官差连带他小家大少灭口在后院里了。这绝对不可能,连萧家都没有胆子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 刚才唐装青年说过这音乐家不会那么简单,他自然也就料到尸体不在情况,所以才有了之前的准备…… 「你们去把整个云裳阁底朝天给我翻一遍,尤其注意密室暗道。尸体一定是被她们藏起来了!」萧仙石颐指气使道。 从唐装青年一些规避了「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的暗示中萧仙石了解到超人是有办法凭空储物的。但能储存的容量有限,可能装下几具尸体,但不可能掩藏下所有的秘密。 所以有特殊本事的人总是会需要有地方存放自己小秘密的,萧府里便有几处密室。因此他断定云裳阁里也一定有着相应的密室,只要发现那些不寻常的藏匿物,就可以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将人拿了。 如果她们反抗,那更好,这些官差能活下来的都会成为目击证人。自己的朋友就守在门外的车子里。他知道超人的世界也是分实力等级的,而他的朋友,等级很高。 只是他唯独偏偏没想到云裳阁并不需要什么密室。她们是有自己的秘密,甚至在玩家中也是惊人的大秘密。有附魔台,有藏书阁,有兵器冢,有仙丹房……只是她们还有一个能藏下所有秘密的小世界。 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云裳阁一向喜欢睡懒觉的诸位也都被折腾起来聚在后院。大家闲散地坐在花园石桌边闲聊,品着安恨晶递上来的茶看着一群官差里外忙碌。 「没有。」「没有!」「报告长官,都查过来,没有发现!」…… 「报告长官!卧房中发现一口棺材!」 萧仙石眼睛一亮:「抬过来!」 就见八个官差费劲扛着一口奢华的棺材放到后花园。 吴伟狐假虎威地跳上前来指着曲芸鼻子:「你们杀的人,就藏在这里吧?人赃俱获,看你还敢怎么狡辩!」 「长长长长……长官!这棺材材材里面有动静!」 吴伟一惊,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双密小区闹鬼那档子事儿。回头一看,那八个抬棺的官差都或站或坐或推,正死命压着棺材盖。 「不好,棺材板压不住啦!」 砰地一声棺材盖弹开,八个官差横七竖八倒飞起来躺了一地。其余围观的也各自备好武器战战兢兢对着棺材。书读得少可别骗我们,出门时说得好好的来抓嫌犯,怎么就变成官差大战殭尸了? 长这么大,谁见过这种事?他们这世界上不是没闹过鬼神,但都有理异院处理,哪轮得到吴伟手下这帮吃货? 「哪个缺了大德的大白天把人家棺材抬到太阳底下!打扰本公主睡觉,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棺材盖一开,就见一个洋娃娃般的金髮碧眼小萝莉穿着华丽丽的公主睡裙抱着绒毛蝙蝠玩具跳了出来。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张牙舞爪,就像要把谁吃掉似的。 「小妮子,要淑女,不许吓唬警察叔叔。」曲芸巧笑着佯装呵斥,石桌边一众女孩也是忍笑忍得辛苦。 「哦,对不起。」 显然是睡得迷煳着呢的这货一手扛起棺材就厌厌地回了自己卧房。 「得了,该搜的你们也都搜了。我们的无辜也该证实了吧?下面咱们就该来算算你们谁来为依子的损失买单了。」曲芸拍拍手,已经失去兴趣继续调戏这帮官差。 「买单?」萧仙石和吴伟呆呆对视一眼,突然都大笑起来。 「曲小姐,我们萧家势力可还要强过尹家,在燕都出了天宫皇城说一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你拿什么让我们买单?这话要是尹英靖说的,本少没准还要掂量掂量,至于你……呵呵。」 曲芸则笑眯眯道:「若是萧家一手遮天,那这天也该换换了。希望你来日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吴伟也是端起了官腔:「今天被你们毁尸灭迹煳弄过去,暂时放你们一马你们就偷着乐吧,居然还敢口出狂言……别以为王法那你们没有办法!」 「对,别以为王法拿你们没有办法,这调查可还没有结束呢!」曲芸的话让这位一向大大咧咧的纨绔也是眯起了眼睛:「吴校尉,把这花园整个翻过一遍,拿地里的身体组织去做基因监测!」 这话出口不止是云裳仙府一群女孩,就连萧仙石身边的吴伟也呆了。 0350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二节) 吴伟只能苦着脸悄悄凑到萧仙石耳边道: 「萧少,别说这地里一根头髮都没挖出来,就算找到一星半点肢体组织也十有八九是院主自己人留下的。而且连那几个失踪的人的样本都没有,我们上哪儿去对比?取证基因检验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让你翻你就翻,当本少是傻的吗?」萧仙石回头一瞪,之前一脸官威的吴伟立马乖得像兔子一样。 「是,是……给我把花园翻一遍!谁再害怕弄坏花草,回去给老子等着!」 一众饱受惊吓身心俱疲的官差只能毫不情缘地再次拿起工具。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发云裳阁的搜查令!」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自院门响起。 吴伟一听就火了。怎么着自己刚教训手下不要怕云裳阁不要缩手缩脚,就有人过来打脸拆台? 「老子是安天府警督校尉!发搜查令那都是老子的权限,今天要来这里拿人还需要……」 结果话还没说完,半张脸转过头看见来人,瞬间变得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李……李大人……」 毕竟已经二十一世纪,几代明君改革之下大庸整体也算开明。常人除了见到皇帝要跪,其余无论官职高低地位贵贱都是没有下跪的规矩。吴伟这不争气的模样明摆着就是做贼心虚啊这是。 见到李宗到场,除了跪在地上不打自招的吴伟,另两个人却都是眼睛一亮。 萧仙石心中暗笑:他交代的事情终于办成了。 曲芸同样心中暗笑:鱼咬钩了。 「起来吧,」帅到摧枯拉朽的元婴大修士一如既往板着一张扑克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谋上称帝了呢。」 吴伟吓得立时像只肥硕的蛤蟆一样跳了起来。 「别告诉我你没收到辖区的禁区更新。跑来云裳阁闹事,你是想捅破了天,还是觉得我们理异院无能执法,想代替我们行意天道啊?」 「我……」 「算了,」李宗一摆手:「你是臧王一派的人,除非我把你就地正法,撸了你的官职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给他办事。 我只要你记好做官差就要守规矩。我们定下规矩你以为是保护谁的?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吧。」 吴伟一个多余的字儿都没敢说,几乎可以用抱头鼠窜来形容逃走的狼狈。这不是他太怂,而是李宗威势滔天。 这威势可不是吴伟拉着脸装出来唬人的官威,而是实实在在元婴期大修士初开阶境界上的威压。透过世界的第四个维度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让人心惊胆寒动一动都吃力。 而这份威压,一大半都是对着曲芸去的。 「我们又见面了。」曲芸想露出一个微笑,但对自身控制受到威压影响让表情变了形。 李宗微眯的双眼稍稍睁大,又上前一步:「是啊,我再不来,怕你真要捅破了天。」 曲芸终究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脑域中一阵阵眩晕让她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淌出一道鲜血。 心中苦笑,果然上位者没一个省油的灯。想算计人家可得小心自己这小身板能受起几斤几两。李宗这明显是在试探,但她的力量源泉真理之门已经布满裂痕,连强撑着不被看透深浅都无力做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恐怕病床上的尹易生现在也是自己这般窘境吧? 但要说起来曲芸的谋划也不是小儿嬉闹,既然敢把李宗算计过来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所以她也不急,只默默忍耐着。依子受伤是为了帮你们查案缉兇,你总不可能借人家虚弱的机会来恩将仇报吧? 虽然尚不知道双密小区一事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云裳仙府没有出面,蒋寿楠的死亡将一直沉在水中。任他李宗天大的本领也捞不出个究竟的。 任棉霜见状伸开双臂挡在曲芸身前,目不转睛直视李宗的双眼:「大人,还请收敛。」 同样惊讶地看了任棉霜一眼,李宗收敛了自己的威压。这坚定的目光可不如情报中所述啊。 「李大人,这云裳阁草菅人命。吴伟他们逾职干涉虽然有错却是善意,既然现在清楚云裳阁被划为安天府禁区,那这事就只能求大人您负责主持公道了。」萧仙石恶人先告状。 「他们先是砸了依子的店,又带人毁了花园,没有证据也要强行栽赃。依我看,怕是急着要拿下我们,好隐瞒一些事情啊。」曲芸被梅娴诗搀扶起身,紧接着跟了一发恶人后告状。 李宗板着脸漠然点头,转向萧仙石:「萧家公子吗?你也走吧。说实话,我还是很意外你会出现在这里的。」 摆明了今天不会处理他的事情,但李宗的指令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萧仙石目的已成,也不再纠结。施礼后静自离开,只在走出院门时转身对曲芸勾起一边嘴角歹邪一笑。 接着李宗静静注视了曲芸许久,直到曲芸耳中萧仙石已然乘车驶离,他才盯着散落在地上的花草静静道:「花开了。」 曲芸笑道:「你也喜欢花?可惜我这一园石蒜开得鲜艷,却遭人辣手摧花啊。」 李宗淡淡摇头: 「这可不是表世界生在潮湿角落里的普通石蒜,真正的曼陀沙华为何被称为彼岸花?便是由于它们只产在彼岸啊。这魔植一旦扎根,可以像一株人畜无害的小草样安静生长千年,千年不开一次花。 只是一旦有机会扎根于活人或刚死的尸体之上,就会一夜间吸干身体组织生气,连一根汗毛都不会放过。一夜之后,奼紫嫣红。生命力集中在花朵绽放,而骨肉则会转化为适宜繁殖各种魔植的魔壤,改变土质结构。 我们日常所见表世界的变种不知几万代吸不到人体生气,早都失去了彼岸第一魔植的效用。了解它真面目的人也就少了。 有趣的是,在超人的圈子里偏偏有一群人对这种魔植深感兴趣。他们多为修士,为了在这灵气贫瘠的星球上载重灵药炼丹,彼岸曼陀沙华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宝贝。 因此虽然价格居高不下,但彼岸曼陀沙华的种子在魔鬼音叉就能买到。」 饶是云裳的美女们也没人了解自家后院被曲芸种了这种东西,先前曲芸任官差翻地时可一个个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是令她们也吃惊不已,如此方才瞭然。 0351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三节) 「李大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是有何指教?」曲芸歪头微笑。 潜力榜第一的人物不会被轻易唬住也是理所应当,李宗不动声色,继续说下去:「真正的曼陀沙华除了改善土质为魔壤,还有个功效,便是其花一开即可入药。无论是修士单方还是鍊金灵药,彼岸花的功用只有一个——修补神魂。」 不止曲芸,云裳的美女们听到这里皆是一怔。 「只是那边世界虽不缺丹方,但是炼丹药引却一个都不好找,在域根本就买不齐。又因为其中很多并非『原材料』,系统中也无有出售。就算你能找齐草种,也有了改良魔壤,但时间不逆,那些少说也要几十年成药的珍品灵植你可等得起?」 「你想说什么?」女王版的任棉霜只感觉被人威胁十分不爽,便横眉冷言。 李宗看着曲芸十分认真道:「曲芸,加入我们吧。成为九州分团帮助我们管理分界组,也帮助理异院执法。新的身份会给你们很多特权和便利。如此多事之秋,我们需要你的头脑。」 曲芸脱力,让梅娴诗扶自己落座身后石凳。微笑不改,眼帘低垂:「理异院啊,那晚双密有一群面具人,也拿着理异院的公文办事。他们该不是你的人吧。」 是陈述句。 「加入我们,你才有资格知道。」李宗帅归帅,只是脸上表情相当单调,盯得人久了哪怕不释放威压也不知不觉让人发毛。 「那便算了。成了你们的人,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依子相信过不了多久你自会把事情原本告诉我们。面具人和你们对立,你又需要依子帮助,我猜的对吗?」 「你还真想捅破了天不成?」李宗微皱眉。面瘫脸上表情稍有变化,样子便极其迷人。 「也不是,依子这人只是天生讨厌法度,凡事喜欢按自己的原则行事。所以自己的伤,也不劳九州费心,依子自会处理。」 话说到这一步,李宗也终究垂眸:「一早就说你我性格不合,让我来不合适的……罢了罢了,本座偏偏就很喜欢法度,但今天不是来论道的。你好自为之,一旦你真的要把天捅破,恐怕到时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今日我亲自前来也不是为了萧家小辈折腾的这点么蛾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前来是如何找上你们的?」 「仙家道法?」曲芸疑问? 李宗还未回答,梅娴诗却是先摇了头:「无论多高明的道法,都没有无中生有,凭空测算天机的道理。芸芸,你们魔法不也是一样,便是预言系也需要对象相关的基本情报才能施展不是?」 李宗点头:「你们初入游戏名不见经传,之所以会被理异院注意到,是因为尹家流出了一笔高质量的钻石。 拉马克游戏现世几百年。黄金,钻石,炼器鍊金魔法造物这些一般新团队最常用来积累原始资本的物资在表世界的流出都是追查基本对象,理异院有专门办公室负责。 一般发现这么操作的团队后都会有人出面进行劝导,并以介绍更好的牟利手段公平交换。大多数新人会像你一样,给九州一个面子收手,极少拒不收手的也往往因为缺乏远见而被游戏自然淘汰。」 「我们之前卖出钻石的事,有问题?」任棉霜皱眉。与自己的另一面不同,她像曲芸一样极不喜欢被人干涉。区别则是她会将喜怒挂在脸上。 李宗听了任棉霜的无礼也不恼,继续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高级团队的一些特权。就像了解到域中彼岸曼陀沙华被交易一样,我们同样了解到系统中一大笔以钻石为主的各类珠宝被人购出,其数量足以颠覆表世界的经济秩序。 无论是附魔还是试验,炼药还是炼器,都不可能有人需要为自己使用而购入这么大一笔珠宝。更何况说句让人震惊的大实话,拉马克游戏中人人拿到能量点都会马上消费提升自己。 存在系统里又没有利息,哪怕是用来吃喝玩乐也不可能有人攒着不用。而能通过一场游戏攒出如此数量能量点的团队,歷史上从未出现。远的不说,我们九州是自知绝对做不到的。曲小姐,你说呢?」 这也是理所当然。云裳能成为潜力榜第一,其吸点能力只能用嘆为观止来形容。加上连续两场游戏和域中附魔产品的大量收入恐怕也在李宗的监视范围内,被重点怀疑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曲芸嘴角弯弯,示意菲菲给李宗递上一杯茶:「依子倒是更感兴趣,歷史上那些并不缺乏在游戏中胜出的实力,却一味追求表世界利益的团队的故事呢。当然,如果有过的话。」 李宗点头回答: 「世界上曾经的玻璃和铝都很稀少,就是由于玩家的滥用才导致在表世界在极短时间内廉价到无以復加。在史学家眼中,这些产品的大爆发都是不符合科学自然发展规律的。你是大学生,应该学过这些。 对真正的拉马克玩家而言,金钱财富一文不值,唾手可得。只有知识和力量值得追求。 但是,那些为了财富不择手段的人,总会给人带来很多麻烦,让许多人相当不喜。一战时西方有一支新秀,便是彻底改变了世界铝制品价格的。后来他们与分界组第一的团队遭遇,死斗之下无一倖存。 第一位的团队在那一战中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而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铝制品在诸多世界中都是相当廉价,他们之间那一场死斗,在我们今天的玩家眼中只有两个字,愚蠢。 但是只要道心不坚,利益就总是能让人疯狂,不是吗?」 曲芸静自品茶,看似并不想搭理李宗的问题,实际上却是在暗暗忍耐着精神上的痛处。 「至于这位小小姐的问题,」李宗等不到曲芸的反应,便看向任棉霜: 「九州,乃至任何一支以守护世界为己任的顶级团队都从来不会强制阻止玩家干涉表世界的市场。坦白讲,比起这边的稳定我们有更大的动力来促进域内整体实力的增长。 这件事,至关重要,也是你们一直如此嚣张还未被人处理的根源。无论对大道的理解顺悖,无论个人感情喜恶,只要你们选择守护这个世界,我们就是同一边的。」 0352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四节) 待李宗一席话说完,曲芸双手微颤地将茶杯放在石桌上。 「九州的意思依子明白了。你还真是坏,偏把最关键的问题留到最后等人家开口。 关于双密一事,你们的目的,态度,尺度云裳都已经清楚。刚才废那么多话就是想传达这个呗?至于其幕后黑手的情况我们也各有线索,恐怕依子手中的还要更多一些。 接下来云裳仙府会有大动作。过程可能很吓人,也会死很多当死之人,但其结果必然是九州喜闻乐见的。你们若是信得过依子,无论过程多吓人也不要出手,静观其变即可坐享其成。」 李宗少有地淡淡一笑:「你这丫头可知本座活了多久?双密一事,公主震怒。只要你们不把天给桶下来,尽管放手去做吧。让我看看有没有如此放任你们的价值。」 说罢,李宗整个人便如一律清风消失不见,手上的茶杯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石桌上。 大庸皇帝年迈,膝下无子只有两位公主。传闻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不世奇才。这般情况下招赘传位自然不可能的,就等着哪位公主继位了。 没想到双密幕后之人居然把手伸到公主身上,其胆识魄力乃至身后可能的势力……细思极恐。 三日后,燕都证券交易中心。 同样是一栋在臧王府雄厚实力下催熟的地标性建筑。它虽然不像臧王府藏身的新燕大厦使用了大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技术手段才得以奇蹟般落成,但一年多的时间建成这栋三十层高楼也颇为让人嘆为观止了。 金钱在二十一世纪的这个世界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由此便可见一斑。 而今天的燕都证券交易中心大门还未开,便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散户们闻风而动,这可是之前湾韵地产抛售跟一生实业崩盘两件大事发声时都没出现过的场面。 单是这短短三天,便发生了两件震动整个大庸经济的大事,影响更胜过之前两次。 首先发生的是,一生实业的垃圾股被萧氏大肆收并。没有人知道萧氏出手为什么这么焦急,这么果断。有着跌停的机制,所有蠢蠢欲动的饿狼们都在等着一生实业跌到它应有的谷底再出手。 没有人想到萧氏会横空出世吃相如此难看地吞下一生这锅半熟的肉汤。但事后再想,萧氏如此行事也并非失智。除了萧氏,别人当然没有道理去啃这根半熟的骨头。但萧氏偏偏必须提前出手,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去别家。 细想各中道理,一生实业配上湾韵地产虽然都是只赔不赚的烂摊子。但里面牵扯数千员工,连带着系统里的大量运营数据和情报。这些东西对别家用处不大,或许能用来分析推断一下近期的市场走向从而牟些小利。 但对萧尹两家,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萧仁明显是要以此为突破口打破尹氏集团的铁板一块,将自己的触手从这个裂缝中伸进去慢慢侵蚀尹氏的根基。 而反观尹英靖虽然放言不参与儿女养蛊之争,但精明如他又何尝看不透萧仁的诡计。即便不能注资收购打自己的脸,也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信得过的同阵营大鳄们在恰当时机提前出手吞下自家的机密。 现在的结局看来,还是萧仁更加狠辣果断。拼上远超合理利益的代价抢下时间,让尹英靖猝不及防。 虽然以萧氏之力吞下崩盘的一生和湾韵不至于像尹易生吞併湾韵时那样彻底的满仓操作。但其出手时机之早,加之现在正是萧氏老本珠宝原料採购的旺季,这般手笔对萧氏而言也绝对算是重仓押注了。 这是赤裸裸的宣战,你死我活,要将尹氏集团整个推倒的宣战! 第一回合,萧仁打了尹英靖一个措手不及,可谓占尽上风。 然而这条老豺还没蹦跶上一天,当日下午就被尹熙颐杀了个回马枪。一批数量震惊全球的珠宝由尹氏千丝万缕关系的各商家在大庸全境抛售。 你可想过货真价实的钻石翡翠有一天会挂出「两元一件」「跳楼大甩卖」这样的标语倾销?这便是本周实实在在发生在大庸全境的事情。 虽然极少有人能把这事推断到尹熙颐头上,但是尹家能不声不响拿出颠覆珠宝行业的存货,其底蕴就足以让全球金融大鳄忌惮。 这个圈子多多少少清楚一点超人世界的内幕,除了有一些收紧甚至直接放弃自家珠宝行业力求减少损失,暂时没有人淌这滩浑水。 而散户小商则没那么多顾虑,无论大涨大跌在他们眼中都是商机。今天一早挤在燕都证券交易中心门外的这群豺狼,便都是等着在萧氏珠宝产业的尸体上分一杯羹的。 是的,尹熙颐这招釜底抽薪一击中的。丢出这批市值几乎超过尹氏集团的巨额珠宝打水漂,几乎可以说直接掐死了萧氏根基。 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留情面。一点也不像尹熙颐平日体现出成熟稳重,互利发展的处事风格。这是萧仁和尹易生的做法,但两人谁也没有过实力把事情做到尹熙颐这个份上。 这当然全部出于尹熙颐的布局,毕竟对曲芸来讲商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此次事件,她在全心全意谋划着名另一场战斗。 明白是尹熙颐在幕后操盘的人恐怕会感慨一句拉马克游戏当真磨鍊心性。可绝大多数人是打破脑袋也没法想到这是那位乖巧恬静八面玲珑的小姑娘的手笔。事实上,他们更关心的是尹氏是怎么拿出这么一大笔珠宝的。 引领全球经济时讯的莱茵河报当晚头版大标题《大庸尹氏把地壳挖空了?》极其形象地形容了世界的震惊。而泰晤士报今晨更是打出了《珠宝帝国落幕,一个奢饰品时代的终结》来形容当今的形势。 这是第三方十分客观的评价。他们不知道大庸这场商战大戏如何收场,但就算最后尹氏被抄家所有资产充公,当今的经济局势也已经被不可逆转的打破了。 尹熙颐轻轻扇动翅膀,歷史的巨轮开始转动。 0353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五节) 缘聚缘断咖啡馆,九州诸位地球上最顶尖的力量者面面相觑。李宗手持报纸目瞪口呆:「她还真的,能将天给捅破啊……」 他的情报网能分析出是曲芸从系统中买下了那批珠宝原料,自然也猜到她打算以此牟利;又或者以此钳制珠宝起家,与尹家诸多矛盾的萧家。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帮女孩子居然真敢整批抛售。 以一个应选者的视角来看,这根本就是豪到拿巨额能量点打水漂玩。表世界的商政巨鳄只当是尹氏拼着两败俱伤掏出家底全力一战,只有他们这些玩家才清楚能量点这东西怎么可能和表世界流通的金银货币等值? 简直是丧心病狂的暴殄天物!简直是用金砖拍全世界应选者的脸,让你们看看自己有多穷! 老闆娘长公主霍别璃会心一笑:「我倒是蛮喜欢那小美女的。她可不是熊孩子,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别的不说,她这次的目的里有为了蒋寿楠那一份,我便第一个挺她。」 龙女霍碧薇苦笑摇头:「姐姐就别跟着添乱了。云裳仙府此举目的颇多,一子落下大阵立成,打通四方局面,那帮人的几条大龙恐怕都危了。下面就看臧王府如何落子破局了。」 李宗板着面孔点头附和:「臧王府要搞事情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毕竟是统领帝国经济的庞然大物,我们出手并不合适,这次由云裳出面引蛇出洞对我们也未必不是好事。 那音乐家敢做得这么过火,恐怕是看出了我们的目的不止公主殿下的侍女受害。只是不知道云裳为什么一出手就拿萧家开刀。萧家与臧王府的关系在于『使徒』,我之前的试探中音乐家明显不清楚这一点。 难道她们手里的情报比我们更详细?又或者……这萧家确实有问题,而她们根本还不清楚背后有臧王府在搞鬼?老实说,双密小区一事引出的干系远比我预料的复杂,现在云裳仙府的折腾我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龙女略带哀怨地看了一眼老闆娘:「若不是姐姐不理朝政,又怎么会把这俗世的烦心事推给我们九州来插手。 臧王府统领大庸经济,这等动盪不得不动。但他们绝对不是被将一君就弃车保帅认怂求和的主。只希望云裳仙府那帮小姑娘不会真的如李宗所猜对臧王府的态度与谋划毫不知情,不然恐怕局面会变得更加麻烦。 哎,归根结底这次无论事情怎么收场,都免不了让九州破费一翻才能收拾残局吧。毕竟真的关心大庸子民的,就只有我们而已……」 最后一句龙女是苦笑着吐出的。对于帝位的问题,姐妹俩矛盾颇多,在场其它皆是不好插口。除了某人一句不着边际的意见打破了本应沉寂许久的尴尬。 「你们一直拿人家当枪使,小心被她们发现了一气之下临场叛逃。最后帮助臧王府把事情搞成,咱们哭都没处哭去。」小萝莉夏子衿语气老气横秋,说的话却是让在场诸位无力吐槽。 云裳会不清楚我们的意思?还一气之下投奔臧王府?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是你自己吧餵? 龙女却是疼爱地抱起夏子衿,颳了下她的小鼻尖:「大人间那些勾心斗角的骯脏事小孩子弄明白没好处。烦心的事情交给李宗,你还是只管打架杀人就好。」 「哼!我也是大人了!这里除了龙女姐姐你们谁打得过我?你们说!」夏子衿挣脱了龙女的怀抱,掐着腰咆哮着。 小萝莉说的是实话,但和目前的讨论实在是太不搭界了,众人只能尴尬笑笑。李宗却是理也不理夏子衿的叫嚣,自顾自下了结论: 「臧王府不方便动,使徒更是不能动。那些望着榜单羡慕嫉妒恨的玩家有几个明白顶尖团队的责任和义务?罢了,这次就交给那帮小丫头折腾。她们若收不了场,我必将她们给收了。为了这个世界,到时候你们谁也不要拦着。」 萧府。 萧仙石完全是慌了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的市值怎么一天之间就……」 萧仁白手起家不如尹氏那种百年豪门的底蕴,教出来的这位后辈也是彻头彻尾的纨绔。好勇斗狠没怕过谁,但真的算计到商场策略这小子就是一窍不通。时至今日,他甚至连自家产业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 萧仁端坐太师椅,一对鼠目贼眉的猥琐完全被身后一整排戴墨镜的家丁彰显出的霸气掩盖。他用中指关节不住地敲着桌子: 「为什么?当然是被尹英靖摆了一道呗!和那老狐狸斗了半辈子,从来也没见他如此硬气过。尹家究竟是哪来的底气居然敢来跟我鱼死网破?如此疯狂……难道他已经把家主之位交给尹易生那个小畜生了?」 院子里一位西装老者抱拳道:「老大,现在火烧眉毛,还是先关注一下我们自己的出路吧! 我们刚重资抢购下一生和湾韵就挨了这致命一击临界破产。应急之下抛售家族大半产业救急已经损失四千万金元!偏偏这个时候尹家又跳出来蚕食我们的产业…… 老大,进退两难啊!现在这个时候您不拿个主意咱们萧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啊!」 湾韵和一生两家上市公司就像内含重宝的原石,像双密那块地皮一样水磨工夫切出来是稳赚的。但偏偏双双受到前段动盪影响,市场不认里面的宝,中短期内是要一直跌破了天际去。 萧家此时出手吃下,任何人都会为其魄力胆识竖起大拇指。但却没想到尹家居然还有后手,当初湾韵玩崩一生的伎俩如出一辙再现在了萧家头上。重仓收购两家公司造成的资金鍊短缺在自家根基动摇时将疲软无力暴露无遗。 好一手瞒天过海故技重施! 这也不是萧仁不够谨慎,而是颠覆珠宝行业这种大手笔有史以来都未曾见过,让萧仁怎么想到去防? 0354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六节) 至于尹家在尹氏集团尚未出手的情况下哪来的资金吃掉萧家抛售,别忘了那震动世界的大笔珠宝。它们可不是一上市就卖的白菜价,而是在几天时间内一点一点把市价压下来的。 这尹家是埋了多深的局,一步步自残下饵引萧家上钩。每一步都毫无破绽,每一步都让萧家自以为黄雀而沾沾自喜,却不知整个螳螂捕蝉图都是猎人用自己的血画在笼子里的假象,只等着小家雀儿自投罗网了。 看明白原委的圈内大鳄,无不为尹家手段胆寒。 「不是叫你们提防了吗?产业被蚕食多少?」萧仁问话时眼睛也没抬。 老者痛心道:「整个萧氏产业,我们只剩下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三股权,这倒是在预计之内。然而虽然在您先见之下我们严防死守,还是让蠢蠢欲动的尹氏友方势力趁机接盘百分之十八。 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有内线消息证实是尹熙颐提前放出了我们将会在家族周边产业撤资的消息,甚至还在您下指令之前。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的。」 他说着,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萧仁。见他不动声色才咬咬牙继续说下去,但声音越发颤抖: 「比这更糟糕的是……其余被散户和小商购去的大部分股份里,百分之三十四落到了尹易生的手里,萧氏珠宝可以说已经易主……」 「和尹家相争这么多年,他们手下能动用伪装散户的势力怎么会瞒过你的?」萧仁深深皱起眉头。 「那是因为……出手伪装散户收购萧氏产业的不是尹家周边的势力,而是……三茅会。」 萧仁终究停下了敲桌的手: 「三茅会吗?自打我萧仁崛起就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那帮人作风传统又不懂经营,一千金元的股权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金元来得实在,又怎么可能会去有组织的收购我们的产业?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哎……我们本无恩怨,却不想如今老牌社团竟也成了商人的走狗!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别忘了我萧仁是用什么起家的!看来今天又要破费一笔了……来人,把杜尔请来!」 「爸!你不是说过社团的事情和商场上要分清的么?难道他能帮我们挽回局面?」萧仙石停步看向上座的父亲。 「如今鱼死网破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尹英靖年迈,尹易生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只要把尹熙颐杀掉,尹家自乱,一切都还有缓转的余地。 尹易生那小兔崽子还没有这份算计的心性,尹英靖那老狐狸斗了一辈子我最清楚他绝无如此胆色。算来算去,恐怕所有一切的幕后主使真的就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头尹熙颐了!后生可畏啊……」 萧仁说着不无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孩子,随即摇摇头继续道: 「杜尔这人做事还是很值得信任。先前使徒指示的那事儿他在双密就做得漂亮,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看出背后动手杀人的是我萧家。若不是云裳阁那伙丫头搅局,使徒的小队也不会有所伤亡,萧家绝对拿到首功。 之后你们传来尹熙颐送诅咒礼物暗害尹易生的消息也是他用了扮演的身份混入尹家的医院探明情况属实,我才下定决心机会出手收购。况且交给他办,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法追查到萧家。」 「爸,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有点担心杜尔的真意了?毕竟是他带来的消息才让尹家计划得逞,把我们逼上绝路。你说他会不会是已经……」萧仙石难得聪明一回。 萧仁默默摇头:「不会。桑海之心的规矩,接下的委託必然要完成。尹家和我们争斗也是元气大伤,要拿出多少好处让这人不惜违背刺客的铁律? 还有就是如果没有你们在尹易生生日宴会上带来的消息,尹家收买杜尔的举措不就打水漂了? 而最让我确定的则是尹易生这小畜生的性格。要让他听凭家族安排上演一出被姐姐全线击垮的戏码,他绝不会同意!」 又是思量少许,萧仁转向萧仙石:「尹熙颐一死,免不了尹家要狗急跳墙。还得要麻烦你的朋友在萧家多留一段以镇大局。至于你,」 他最后终于看向了院中佝偻着的老者:「萧家不养废物。来人,送他去九珍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似大获全胜的云裳阁里,此时也是一片愁云惨澹。 「诗诗,你是仙人啊,医术又那么高啊,难道就没什么办法了?」甄辉齐面色十分纠结。 一群人围在后花园里,唯独没有曲芸在场。事实上,她们是趁曲芸进入团队空间的当儿特意聚头。 「娴诗只是个小修士,切莫妄言仙人。不说娴诗实力低微许多丹方都炼不了的,就算能炼,缺了药草也不可能成丹啊。恨晶,之前这里那些被挖掉的彼岸花可晒干收好了?」 安恨晶静静点头,在手机上敲下一段文字:晒好了,被主人收去了。 任棉霜眼睛一亮:「小芸她是魔法师,很可能会有自己的神秘手段解决身体的问题呢!」 康斯妮却是摇了摇头:「主人只是不忍看我们每天小心翼翼的样子,其实她一直都在忍受着相当的痛苦,我能感受到的。」 是了,她们之间还有那层神秘的血契关联着。 「实在不行,就先答应那李宗的提议。毕竟人家是朝廷背景,总不会」甄辉齐 「你想的太简单了,」康斯妮摇头:「之前主人下了那么大功夫就是为了从李宗那边抢回主动权,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这些天她安静等着,就一定是谋划好了后面的对策,在等着什么发生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梅娴诗附和:「嗯,我再去域里找一找有没有其余的药草。大概能解决芸芸问题的丹药凭我现在的能力也可以试着炼出几种。境界不足,有别的方法可以弥补。最关键的彼岸花都已经有了,现在就差其余几味辅药了。」 正在此时,又听外面一片人仰马翻,接着便见到菲菲慌慌张张冲进后院。 「不好了,上次那伙官差又回来啦!」 0355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七节) 带队的依旧是吴伟,只是他带来的除了那些配备重武器的官差外又多了五个身着御林铁卫制服的战士。 「上次李大人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们怎么还敢来惹事?超人的世界有超人的规矩,我们忍让,你却一犯再犯。这次便是把你人头留下也没人会说什么了吧?」 女王版的任棉霜见着这个不断找云裳麻烦的老官油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他一路还趾高气昂,带着人十分嚣张地顺手踢倒砸烂各种脚边的物什。 面对任棉霜的威胁,吴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似乎是上挑了嘴角: 「啧啧啧,今非昔比啊。你们这群女人还真是能惹祸,这次是朝廷上面钦点着要查你们了。想暴力抗法?那还先得问问这几位军爷的意见。小的们,这次特别搜查令在,什么都别怕,给我搜!」 身边几个御林铁卫都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小心戒备着,随时准备动手。但眉宇间隐隐的深邃透露出对吴伟做派的不喜。 从制服和肩章看,五人居然全部都是校官。军事行动只出动军官却不派出士兵是很不寻常的,御林铁卫的校官会跨系统听从指令听从安天府警督校尉的指令更是奇怪。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不寻常的事情最后都会指向一个解释——事关超人。 不由分说的闯入禁区,已经是远比之前更为嚣张的挑衅。再看到在前台看店的菲菲捂着脸蛋,被吴伟一群手下推搡着赶进后院就知道是受了欺负。 见康斯妮瞳孔赤红就要出手了,梅娴诗忙拉住她的袖口:「忘了芸芸上次的分析吗?他们派这些人来,就是给我们杀的。一旦动手,之后就要被动了。你别冲动,我去找芸芸。」 梅娴诗话音刚落,曲芸就已经在迴廊现出身影。 「芸芸,恐怕是帝国上层有理异院之外其余的势力看不下去我们倾销珠宝的事情了。」见曲芸出来,梅娴诗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咕哝道。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让这帮被理异院赶得狼狈逃窜的傢伙还敢再回来招摇。 曲芸却是拍了拍她的肩,大摇大摆道:「别担心,若是为了那些事,这几位小哥肯定会直说的。这次他们肯定还是因为萧家那档子事。」 说着她转向御林铁卫:「依子说的对不对啊?你们也是玩家吧?团队叫什么?怎么看你们都不是萧家的人吧?你确定动我们云裳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从魔法师的四维视界看去,几位御林铁卫身上都散溢着能量。虽然不像李宗那样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但其充沛旺盛比任棉霜还要略胜一筹,至少都是显径高手。 领头的铁卫微微皱眉:「我们只负责奉旨行事,听命于朝廷公文。至于我们的队伍,一介平民无权知道。」 是个相当不好对付的傢伙啊。和曲芸说话时,他周身能量急速流转,防备着曲芸突然出手。 「老大,有发现了!」一个狗腿小官差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扫过去,只见那人戴着搜查专用的白手套,正在为证物袋封口。袋子里,赫然装着一截人类的断指,隐隐已经有些腐烂。 「曲小姐,还打算狡辩一下吗?」处心积虑的栽赃在吴伟嘴里是那么理所应当。 而擅长睁眼说瞎话的可不止吴伟一个。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断指一眼后,曲芸微笑道:「不了,你们那么辛苦前来拜访,总不能让吴长官白跑一趟啊。」 吴伟像在场每个人一样吃惊曲芸的坦然认罪,但想到毕竟是让老闆都棘手的人物,他很快就换回了得意的神情:「啧啧啧,只是不知道杀人埋尸是你自己办的啊,还是这一院子人一起帮你办的啊?」 「只我一个。没时间说你专程来栽赃却连个尸体都不准备好有多废物了,这院子里你翻不出尸体的,因为这手指的主人根本就没死。 依子没猜错的话手指是萧仙石身边那大龄混混的。几位铁卫有时间的话事后不妨去抓人来查查。 行了,咱们赶紧走吧。了了你们这档事,依子还有更费神的事情要布置。」 超人杀人不予追究是暗地里的规矩。明面上曲芸在自宅「动用私行切人手指」,吴伟要抓人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若非吴伟有今天如此靠山撑腰,一般官差没人会这么办事而已。 哪怕官差中有不少血气方刚正义感爆炸的年轻人,朝廷也要把牵扯超人的案件隔离开来交由专门部门理异院处理,对他们加以保护控制年均官差伤亡人数才能把表面上的太平粉饰下去。 「哼!你倒是聪明,」吴伟可没有底气跟这古灵精怪的小美女争口舌之峰,被人点破了自己主子的诡计,只能拉下脸来:「证据齐全,若是所有人口径一致否认,就只能是你们共谋串通了。拿人,我们回看守所!」 「对了,」曲芸被压走前回头一笑:「不用担心我,安心准备下场游戏就好。可千万别为了我去欠谁的人情哦……」 还没说完,便被吴伟不客气地推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消失在门外。 甄辉齐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最后他还等着曲芸会抖出什么吓死人的底牌反转局面。结果居然就这么在众人惶惶然的目送下被抓走了?! 这也不能怪甄辉齐胡思乱想。自打他认识芸姐,这人基本就没吃过亏的。分数吸尘器,奇蹟生成机,一切兇险的境遇都会因为她的料事如神和提前准备而戏剧性地化解。 而这次的突然袭击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也并非芸姐提醒过的后续发展。本还想看曲芸演一齣好戏的甄辉齐是真傻了眼。 任棉霜狠狠咬着牙对已经人去楼空的正门方向挥舞拳头:「你们这些杂碎都给老娘等着,迟早让你们付出代价!小芸说的没错,该是变变天的时候了!」 「别冲动,」梅娴诗只能嘴上劝劝,因为双手紧抱着欲要暴走的康斯妮。 0356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八节) 相较于任棉霜的愤怒,甄辉齐却是难得冷静了一回:「芸姐最后的话这是在暗示我们等到下场游戏开始啊。等游戏开始了,她就会自动进入『无法被监视』状态,从看守所脱身会变得很容易。」 梅娴诗却是摇头:「不要这么乐观,之前我跟芸芸去买药时找米莎核实过。我们连续进行两场游戏,等待期是叠加的。 间隔下场游戏最迟一个月最少也得两三周,要是寄希望于等到『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发生,芸芸至少还要在那些人手里挨一周的时间。」 「天哪,」一旁的菲菲碍于自己身份极少在云裳团员讨论时插话,这次却是顾不上了: 「我刚才在外边听那些官差讨论,他们老大就是个变态!任何人栽到他的看守所里,没罪的出来也认罪了。更可怕是但凡反抗或者被他看上的,即便认了罪也不会被放过。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好些个被他弄到神经失常的……」 任棉霜听到这里哪还坐得住,一拍石桌跳了起来:「小芸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们走?!难道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人来挑事儿我们可以不杀,但把人打昏丢出去总可以吧?」 梅娴诗静静摇头:「恐怕不行,那五个御林铁卫,该是很强。至少不可能是会被咱们轻易打发的。芸芸做出了选择,我们就该相信她。云裳仙府一直便是如此,天大的危机也没少遇到,结果还是一直都在赢,莫要自乱了心神。」 「不,你不了解主人。」康斯妮明确反对道:「骨子里她不在乎自己,更不喜欢自己。按她的安排我们最后一定会赢,但这之间她自己会受多少苦你们想过吗?这一点我觉对不能接受!」 「这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去一趟理异院了。」梅娴诗嘆气。 「这也不行,即使是去理异院的时间也没有了。菲菲口中那地方对主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眼看着她受那种欺负……我会活不下去的。」康斯妮挥舞着小拳头,浑身颤抖。 「虽然同样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怎么办?」梅娴诗语气始终不骄不躁,很难让人信服她口中「同样的心情」。但面对这样一个女孩,你就是没办法发起火来。 康斯妮认真看着梅娴诗,咬了咬嘴唇:「我们直接去衙门的看守所救人,现在还赶得及。只是,需要你帮忙……」 因为曾经在三卒挫帅那场游戏里对立,康斯妮和曲芸之外的伙伴们交流一直是相对有限的。虽然内心中为着共同的目的战斗,也已经认可了彼此的能力,但感情上多少还是有些许隔阂。 而梅娴诗是最后来的,又是话最少的。直到今天头一次没了曲芸大家才感觉到两个小萝莉之间电光一闪激起点点火花。 感到气氛的压抑,甄辉齐试着打圆场道:「那个……还是从长计议吧。毕竟如果可以用武力解决问题,芸姐刚才就叫我们动手了。她的感知力那么强,是不是发现我们不是那五个御林铁卫的对手才这么决定的?」 他不是不在乎曲芸,只是从男生的角度很难理解少女对于那种事情的惶恐。于是收穫了满满一院子愤怒的目光。 这让他惊慌闭嘴之下不禁反思,或许在团队里地位边缘并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性别问题? 「不,或许可行,」梅娴诗却出乎预料地支持了康斯妮:「毕竟这次只是区看守所,不是安天府本部。凭咱们俩合作,只要小心别杀人,也别被监控拍到,应该可以安全救出芸芸。 那些御林铁卫是被派来防止我们暴力抗法的,从他们态度上看就肯定和萧家无关。人抓到没道理还留在吴伟身边受人指使。至于救出人之后的安排,我想芸芸到时候肯定可以拿出稳妥的办法来。」 任棉霜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开车,菲菲用我手机开一下地图导航。这次行动需要隐秘,小妮和诗诗动手,我在车上接应。事关重大不容差错,就我们三个人行动,其余人只能抱歉在家等一等吧。」 女王版的任姐虽然嚣张蛮横又似乎有些古怪的嗜好,动起脑子也绝对没法超出普通人的范畴,但优点同样也是相当明显。 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指令下得果断,年纪最大也可以更容易服众,正好弥补曲芸办事改不掉柔柔弱弱,只喜欢暗搓搓搞事情,天塌下来也柔声细语让人紧张不起来的缺点。 很多时候说个人组成团队,而团队塑造个人,便是因为当你想法设法要为团队贡献一份力量时,就会自然而然瞄准团队中欠缺的地方。 街上车很少,虽然新城市的地图导航出了一点问题,三人也还算及时的感到了所在城区的衙门看守所。 同样是託了新城修建的福,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导致突袭计划的难度下降了很多。 衙门口自然都是安了监控的,但监控解析度有限。门口两个站岗的官差身子一歪靠在身后的墙上,监控中不仔细观察基本看不出异状,更别题那两根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银针散寒春了。 看着梅娴诗从打开的车窗缝中收回散寒春,任棉霜满意地点头:「看起来没有问题,就这样下去吧。诗诗的手段解决巡逻人员很方便,但是考虑到换班和突然情况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留在这里暂时阻拦一下万一有要报案的民众或者巡逻归来的官差小队,你们最麻烦的还是怎么避开监控的问题。说实话,我不建议破坏监控。 我以前被抓进衙门看守所很多次,里面的人手防御力量或许难不倒你们,但所有出入口的监控之密集绝对是大麻烦。 即使以你们的手段想在被拍到影响上传云端之前破坏所有监控也只有事先调查熟悉一条路,而对我们现在的时间而言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用不着破坏,我们不走大门。」康斯妮说罢带着残影冲下车来,两步借力就登上管区衙门高高的外墙。随后手上一晃,一精金板斧就砍在围墙的电网上。 电网噼啪作响但好在声音不大,一瞬间就彻底断开冒起了黑烟。康斯妮落下回头笑笑:「这边是停车场,正好没人,我们就走这边。」 看似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手臂上的哥特洋装还在烧着呢,露出本事苍白的手臂上清晰的电流斑。焦黑和红肿都在快速褪去,但没有人详细康斯妮真的是毫髮无伤,毕竟现在是白天。 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货对自己的无所谓和她家主人一样一样的。 就在这时,只听后面轰隆一声爆响火光沖天。正要将梅娴诗推过院墙的康斯妮吃惊地看向身后车子的方向。 0357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二十九节) 夏子衿来到了吴伟辖区的衙门。 九州战力第二的大人物跑来这种小地方自然是带着任务。就算不说云裳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举措为理异院指明了直接动手谋害蒋寿楠的真兇,单是安天府官差无视禁地令擅自拘扣超人便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禁地令虽然是不见光的条例,但其存在意义绝非纵容超人们为所欲为,而是为了保护普通朝廷公职人员安全和控制人口密集区域的大规模生命财产损失。 这也是世俗势力与超凡势力之间各自寻求一份安稳互相妥协的结果。像大灾变这样的重大事件已经是这颗星球所能承受的极限。 若是因为凡人与超人之间的关系问题引发牵扯众多的第四次世界大战,恐怕对任何人而言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至于曲芸给李宗送去的大礼,主要是让急于应付尹熙颐商场上的杀手锏让萧家仓皇中露出了极大破绽。理异院自己顺着云裳行动暗示出的方向进行的调查加上幕后势力一系列包括今天动用御林铁卫的举措也让李宗看了个明白。 之后就是怎么破局的问题了,这件事同样颇让李宗头疼。因为一些原因,无论是实力还是大义皆占上风的九州一派始终对另一方的幕后势力保持着克制的态度。 这次对方急于出手,派夏子衿前来为曲芸解围顺便敲打一下可谓一箭双鵰。先告诉云裳仙府摆正自己的位置,接着再借她们的手破局。 李宗觉得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不妥,毕竟把大庸经济整个搞了个人仰马翻的罪名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他可不想亲手纵容出一个更难对付的第二幕后势力来给九州添堵。 于是夏子衿便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萧条的街道上,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眼瞅着一帮「亡命徒」出手就干掉两个官差,还要光天化日之下闯衙门。 夏子衿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伸手就从掌心冲出一条火龙。这便是九州第二号人物的烈火一样的性格了。 火龙速度一般,却声势浩大,云裳诸人都即时反应过来。 就见任棉霜跳下车来,手持筝形盾对着火龙就怼了过去。 【隔绝】的附魔之力下,夏子衿的火龙轰然爆开。将持盾的任棉霜向后推了好远,却没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但任棉霜却丝毫不敢松懈,她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本应被挡下的火龙在龙头爆开后,龙腹的火焰居然源源不绝地冲击着盾面,好像没有极限一样将她一步一步地推向衙门正门。 这时忽见身边人影一闪,任棉霜只来得及叫出一声「不要!」 只有亲身顶在前面的她知道这火焰是何等威力。康斯妮若想仗着自己体质特异像刚才对高压电一样硬抗得吃大亏。 不出所料,残影闪到前一瞬夏子衿身边的火焰瞬间形成一个无死角的球形护盾,将康斯妮完美拦在外面。 「怎么可能!这是魔法的力量!」康斯妮一接触到火焰护盾便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能量波动。心知不妙,一触即退。 然而即便以康斯妮的速度也已经是来不及了。魔法的力量自有其特定的属性与破解方式,而这些除了法师外极少有人清楚。 她身上粘到夏子衿周身的火焰护盾,即便瞬间退开,火势还是顺着手臂在向上逐渐蔓延开来。燃烧的部分逐渐碳化,又快速修復,不断在这个过程中循环往復。 这样的痛苦还远远达不到康斯妮忍耐的极限,但紧接着她恐惧地意识到这些火焰的燃料竟然不是自己的肉体组织,而是自己的血能! 更可怕的是,随着火势蔓延和血能消耗,她承受的痛苦不再是身体上的,更体验到了灵魂的灼烧。 「啊!!!」康斯妮惨叫一声,左手现出精金战斧一斧将自己右臂从肩斩断。 血族强横的生命力体现无疑,那断掉的手臂仍然在地上抽搐捲动,在火焰的灼烧中不断自愈着。直到里面的血能耗尽,才在火焰中化为灰飞。 「你是域里那只蝙蝠?」 正当康斯妮打算拼死一搏时,全场的火焰突然间熄灭,露出火盾后夏子衿吃惊的小脸。 拿自己的脑袋从骗子手里骗来的精金战斧,全程围观的夏子衿印象颇为深刻。即便在域中,这么有趣的事情也并非经常能遇到。 在她周身火焰散去的同时,两根不仔细观察肉眼难见的银针也落在她脚边。这让夏子衿心中暗惊。 她的火焰护盾可以隔绝修士的神识,所以银针进入她身边的范畴时就脱离了主人的掌控。但问题是,她居然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一道被自动挡下的攻击! 内心略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启火盾护身,但终究是磨不开面子没有动。幸好梅娴诗见她收手,主动收回了散寒春。 康斯妮被点破身份时也开始观察火焰中走出的少女,最终在她裸露的小臂上发现了一把燃烧着的火炬的纹身。 「你是那把火炬?你也是奥术师?」 「不,我是灵术师。以你们这种暴发户式的成长,应该都还不知道魔法的三大体系吧?」 …… 主人告诉我这世界上除了她只有两个魔法师,果然都是骗人的。不是主人不够好,而是这世界水太深…… 康斯妮戒备地瞪着夏子衿。 其实她若不是急着冲上去,完全还可以凭着超出夏子衿反应的速度再周旋一段时间。可任谁也很难想到一个威能爆表的火系魔法师最强大的地方居然不是攻击而在于防御。夏子衿周身的火焰护盾可是她唯一一个压箱底的五环魔法。 看看手臂被烧成灰飞的地方,夏子衿皱起眉头,在自己手臂上烧开一个小口递到康斯妮嘴边。 「喝吧,喝完了跟我回理异院一趟。即便是超人,也不能在衙门口乱杀官差吧?做尽恶事,活该受惩罚。」见到康斯妮的精金战斧,夏子衿便已经认出眼前这伙人的身份。 「抱歉,本公主只喝美女的血。」康斯妮气哼哼把脸扭向一边。 「你?!魔法师的血可是顶级补品,哪有血族会拒绝的?你你你……你气死我啦!」夏子衿急的直跺脚:「快喝!我伤了你的手臂,就该赔偿给你。不欠你的,才能抓你回去伏法!」 「我不管,喝了丑女的血会变丑的。味道能量什么都是浮云,美貌才是王道。主人身边一个个都是美女,要是我变成你这样没人要了你负责啊?」康斯妮是打定了注意要坑死夏子衿。 「你喝不喝?」 「不喝!」 「不喝也得喝!」 …… 康斯妮诡异的拐带下,生死搏杀很快就变成了幼儿吵架。 0358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节) 其实三个小萝莉凑到一起,把梅娴诗和康斯妮加起来也不够夏子衿一只手打的。然而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那两位的实际年纪突破想像的尽头,早都成精了。 放下兵器一张嘴,夏子衿哪还是一招之敌? 「行了,都别吵了。我们是来救人的,你若不帮忙就请回吧。门口那两人没死,我让他们睡了。」见两人闹个没完,梅娴诗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可还没忘记曲芸现在危险的处境。 没死?夏子衿诧异地看向两个失去意识,无声无息靠在墙壁上的官差。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法门,似乎真被她看透了两人只是在睡觉的实情。 「哼,他还是小瞧了你们啊,」夏子衿说着,却突然瞪了一眼气得她好想满地打滚的康斯妮,高高翘起小脸蛋: 「不,是小瞧了你。对于某些没有品味没有审美三观尽失的恶劣吸血鬼,他的评价绝对是言不符实的。你目无法纪,擅闯公堂,又仗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小本事伤害这些纯良无辜的小官差……满肚坏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鬼!」 她边数落康斯妮边掰着手指计数。对于脑细胞有限的夏子衿来说,最后一句判断之准确算是吓人的巧合? 「哼!这帮人要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官差,我们犯得着来闯衙门吗?」 「你血口喷人!我们朝廷公职官差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呗~」 眼看着两人又要不顾时间紧迫地争吵起来,梅娴诗赶紧出言打断:「是李宗让你来的。」 这孩子冰雪聪明,听出了夏子衿话里没藏好的信息淡淡问道,语气却是陈述句。 「别和我提那老顽固,」夏子衿皱起小眉头:「那老傢伙每次打不过人家就搬出大道理,好像人家跟他动手就是反了多大罪错似的……」 乖乖,这姑奶奶原来连李宗都打不过的?恐怕刚才出手收了绝大部分的实力,全力之下大概也是个能制造大灾变的恐怖人物。 「得了得了,外人一看你这丫头比本公主还小的,谁也没指望你能有什么权力。等你来帮忙救人恐怕只能从正门一路傻呵呵杀进去了。我们动手至少还能不伤人,你除了放火还会干什么? 所以说,帮不上忙就站一边看着,别打扰本公主救人。」康斯妮说着,还边摇着头用剩下的独臂拍了拍夏子衿的肩膀。 「你!」夏子衿又跳了起来。她实在想要对康斯妮再丢出一条火龙让她永远闭嘴,但看着人家肩膀血淋淋的断口,还是咬咬牙道:「谁说我不帮忙!我现在就把人给你们带出来!」 虽然过程完全出乎意料,但小丫头终究还是记得自己来此的任务。 然后她领头推开衙门的院门就是一愣,里面十几个官差荷枪实弹各自躲在掩体后面瞄着门口。也是无怪,外面打成那样,里面都没冲出个人来,只可能是这种打算了吧? 「进来的人听着!放……放下武器,举起手来!」有个副尉躲在一群手下后面拿着扩音器颤颤巍巍喊道。 您哪只眼看我拿武器了? 夏子衿懒得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印有「九州」两个大字的小黑本高高举起来。 从怀中掏东西这动作可紧张坏了院里的官差,好几个小年轻手抖得差点扣动扳机。但说实话,就算真的开枪了也不可能伤到夏子衿一根汗毛,夏子衿也不可能去追究什么责任。 「这是!」拿扩音器的副尉见到小本本就是一愣,随即喊道:「是理异院的大人!误会,误会,大家快撤下去。」 「我问你,刚才你们出队抓回来的人在哪?」夏子衿嫩声嫩气问道,还骄傲地看了一眼康斯妮。 「这……」副尉欲言又止。 康斯妮噗嗤就乐了。 这是位坑死人不偿命的主,偏偏涉世未深的夏子衿就是看不透,赶着送上去给人当枪使。 「你说不说!」她一瞪眼,周身腾地燃起一把火焰,把整个人都烧得像一把点燃的火炬。 副尉立刻一个立正公事公办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报告首长!吴校尉在看守所地下一层最里间禁闭室审讯刚擒获的嫌犯!」 咱都正气凛然了,你一个朝廷大员总不能对咱下手了吧? 云裳三人一听却是急了,居然已经开始审讯了?!这么急?不能又是个见到曲芸相貌就起了歹心的混蛋吧!快点,快点,一定要保住芸芸清白! 「带路!」夏子衿同样急了。 禁闭室门口,副尉百般推辞了一番之后还是分别用三把钥匙打开了三道大锁。他是真心怕出事,吴伟日常就因为隔音做得极好,喊破了喉咙外面也听不到而专门在这房间里折腾犯人取乐。 他曾经帮吴伟拖出来不少被玩疯掉的女孩子,知道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现在打开门里面会是个什么情形。今天那美得吓人的少女恐怕背景也相当吓人,要是被这位理异院的大人看去…… 最坑的是,隔着这完全隔音的大门他还没有一点办法通知里面的吴伟提前准备。 门终究是开了,门里门外皆是一愣。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皮鞭,铁链,项圈。还有一整面墙被美术馆画展用的投射灯打亮,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女孩在这间密室里被折磨的留影。 而被扒光了上衣绑成龟甲缚骑在三角木马上的……赫然是吴伟那肥硕的身躯。 曲芸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老闆椅上摇晃。见门打开下意识地把腿放下,捋平裙子露出一副淑女的仪态。整套动作却被带着残影冲进屋来的康斯妮尽收眼底。 好尴尬啊…… 「主人……你疯了?!这样的身子还敢动用魔法?!」康斯妮看到屋内场景第一个就想到那边去了。 见到这帮人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曲芸也是愣了几秒,随即感动:「真是些不听话的傢伙呢……放心吧,我没用魔法,只是身上留了些捲轴而已。」 随即她自然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优雅地指了指跑上前去好奇围观吴伟的夏子衿:「她是谁?」 0359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一节) 康斯妮明白了曲芸的意思,一点也不避讳道:「就是上次域里劝我不要赌斧子的那个火炬,她是九州的人,挺厉害的,就是脑子有点笨。」 「你才脑子笨!你全家都脑子笨!」夏子衿一听就炸毛了。这货的关注点果然在这里,康斯妮巧妙地向曲芸证明了一些话被这人听去是无害的,她脑子拐不过第二道弯。 曲芸微笑:「我家小妮子很聪明的,真的哦。」 曲芸说的是实话,康斯妮看起来是个刁蛮任性的熊孩子,实际在世界上生活的年纪不过十年出头。但曾经身为一颗地球的公主被培养长大,怎么可能是个蠢的? 不想她一开口夏子衿就收敛起来,将小脸转向一边道:「我知道我说不过你,救人也没帮上忙。你们走吧,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 曲芸似乎被小萝莉的正直范儿戳到萌点,眼睛都弯了:「别急,你跑过来应该是带着任务的吧?空手而归难免被李宗那老狐狸挤对,不如立个大功,带着情报回去吓死他?」 到这时梅娴诗才明白了曲芸之前被捉走时留的话。原来她一早就有办法对付吴伟,而且还算到了九州会派人干涉。只要她们不主动去求情,九州的人无功而返,云裳便算不上欠了人情。 至于九州的出手,暗地里大家都明白是利益使然,而明面上则是两队交好的信号。把想要透露的信息通过吴伟之口提供给九州,反而是卖了人情,最终便宜全被云裳占去了。 整件事显然并没有超出曲芸的谋划,她们只是因为吴伟的突然闯入自乱了阵脚。至于她们三个来不来救人,其实一开始就毫无关系。 「不对!」夏子衿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来是要告诫你们,你们云裳仙府最近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次的漏子捅得有多大?理异院到现在还在开会商量处理意见,结果会都没开完,你们又擅闯官府,还……还凌辱无辜的官差!」 「你确定要说这货是无辜的?」曲芸避重就轻,吃惊地盯着夏子衿,随后把视线转向了墙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 夏子衿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即脸红低头不语,她不想给康斯妮打脸的机会。而康斯妮也很识趣地安静等着曲芸说下去。 「所以,你可以继续说了。把刚才说过的也再重复一遍,是谁让你闯云裳阁抓我?谁给你配了御林铁卫的军官配合行动?双密小区的人又是谁杀的?」 曲芸目光投向了那坨让人不忍直视的白肉。这人在木马上瑟瑟发抖,失了魂一般任人摆布,一点也不復擅闯云裳阁时的嚣张模样: 「是……臧王府的霍鑫?少爷,派了御林铁卫跟我去臧王府拿人。他让我找机会撺掇云裳阁的人反抗,藉机把你之外的人都杀掉。他让我把你抓回来,但是不可以碰。饿几天,等饿老实了,就送去给他处理…… 至于双密小区的事情,安天府也一直在追查,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所有的关键证据线索都被理异院把持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谁杀了双密小区的人啊……」 夏子衿同为魔法师,也是能看出吴伟的状态并非任人摆布操纵。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但却没法拒绝如实回答问题。正是这一点让他恐惧至此。 「看来你对自己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开发的还不够全面啊,让依子棒棒你,不用谢。」曲芸说着在吴伟脚踝的绳扣上各自多挂上两个秤砣。就听得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密室,外面却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夏子衿撇着嘴摇摇头:「不用勉强他说给我听,人是萧家杀的。她们僱佣了桑海之心的顶尖杀手杜尔伪装成萧伯布了整个局,为的是他们背后靠山主子的目的。 结果却不晓得背后的主子以及同派系的势力也同样对双密小区各有布置。原本各怀鬼胎的一帮人都想拿你们云裳当枪使当替死鬼,结果各自的布置不知是故意捅刀还是凑巧没有通气自乱阵脚,反倒被你们一桿掀翻整局棋盘,一个个全都抖落出来了。」 要是李宗在准得掀桌,这也是能透露给云裳的?还嫌我们不够被动? 「所以幕后黑手是臧王府?那些戴面具的傢伙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我们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们可是拿着你们理异院的公文啊。 我们市井小民势单力薄查点东西不容易啊,你可知道『使徒』是什么玩意?透露点呗。」好不容易逮着个口拙脑直的,曲芸忍不住全力开发。 谁知这回夏子衿却是不傻了:「霍鑫?是域分界组第二名龙的传人的成员,都是玩家,其实力就不需要我详述了吧?无论是臧王府,使徒,还是龙的传人,都不是你们现在的实力能招惹的。 你们帮了九州的大忙,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忠告吧。以我们的立场,最希望所有团队都能相安无事,至少在表世界保持和平。而某些人,似乎很想挑拨起一些矛盾,比如九州和云裳仙府。 至于双密的事通过你暗示的线索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我带他回去录下口供,这次多谢了。只可惜兇手潜藏在萧家,我们这次不方便出手了。」 曲芸却抛来一块石头道:「到了你们那公家的地方能这么逼供的?到时候这老油条怕是一个字也不会承认的。不用麻烦了,他能说的都在这里录好了。这东西依靠魔法的力量,任何人都做不了假,你们应该有办法核实。 至于萧家的问题,李宗让你说出来就是有意交给云裳办吧?结果我们拔掉萧家跟家的行动似乎反而让李大人头疼了呢。算了,无论你们什么态度,小蜥蜴的敌人依子总要解决的。到时候我们不妨聚一聚,互通一下彼此手中的情报如何?」 提到龙女姐姐的嘱託,夏子衿还是很开心的:「嗯,明晚缘聚缘断,龙女姐姐也表示是时候和你们正式见一见了。」 「不,大后天吧。明天我们有很多安排。」曲芸话里藏话,目光如水,波澜不惊。 夏子衿听了反而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曲芸不可能不知道龙女是谁,却仍旧摆出这幅若即若离的姿态。 李宗那老傢伙分析得真不错,独立自主,占不到一点便宜,除了合作别无可能建立更有利九州的关系。但龙女姐姐为什么会派我来对付这么难缠的傢伙呢? 「好,大后天,不见不散。」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头。 0360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二节) 回家的路上,曲芸发现大家都有点奇怪。车里气氛很压抑,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也都小心翼翼的。 照理说,该拿到的信息拿到了;幕后黑手臧王府被揪出来,布置来对付云裳的计划也宣告破产破产;手下小弟萧家被尹熙颐的大手笔连骨头都一口吞下,甚至于今天和九州的交涉都占尽上风。怎么看,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纠结的啊。 于是她直接问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都看到了吧,我没被那肥猪怎么样啊?」 任棉霜开着车,从后视镜中看曲芸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便试探道:「没什么,我们就是担心你难过……因为,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吗?」 曲芸一愣,随即心里一暖。她从小没体验过被人关心的感觉,虽然云裳仙府成立之后隐约感受到被人爱护着,但这种事情超害羞的,从没有人点破过啊。被人直说出担心自己什么的,实在是……小心脏有点过载。 知道曲芸的人,很多因她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当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女人。却极少有人了解,甚至会拒绝认可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娇柔软萌的小姑娘。她从不会说,但其实比任何人都期待被在乎的人所重视和保护。 略低下头,笑的软惜娇羞,曲芸小声道:「你们猜我是什么时候看出霍鑫?有问题的?」 这问题猝不及防,但包含的意思车上三人都懂。稍稍松了口气,梅娴诗猜到:「吴伟第一次来闹云裳阁,被李宗点破是臧王一派时?」 梅娴诗的推测果然很有道理。若不是那个时候便看透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一连串的谋划。从结果可以很明显看出,曲芸其实早就在等着臧王府上钩了。 想到这,任棉霜不禁深感惊讶。毕竟凭当时那点线索就把目标锁定在臧王府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除非曲芸更早就有所怀疑。于是她反而更大胆地猜到: 「从你刚进入游戏,他在学校和道馆制造巧合接近纠缠你的时候?」 这段故事确实被曲芸当做茶余饭后的轶事给大家讲过。 任棉霜的猜测让曲芸一愣,随即笑着摇头:「也没那么早。男生恋爱多是不用大脑思考的,看了脸就要来追我也没什么奇怪。嗯……虽然确实一直没人来追过就是了。因为这个就怀疑一个陌生的同龄男生是大魔头,你当我是曹操?」 没有男生来追你,是因为都被蓝枫暗中挡下了,恐怕他一早就知道你但凡被个人告白肯定会先应下来体验一下才会这么做。对感情那么迟钝的你又怎么会清楚蓝枫的心思?任棉霜忍不住心中吐槽。 曲芸却自顾自接着讲下去:「霍鑫?是在尹易生的生日宴上向我告白的,而当天早些时候,他身边跟着那老人表演了匕首刺大衣后手受了伤。诗诗你肯定记得是自己当时帮他医治的吧? 那时那老人的反应有古怪。作为一个世子的跟班,不到生命垂危他断没有道理接受其它人的医治。无论是帮忙的人医术不精还是另有所图,都很可能对他的任务造成造成影响。 但是那老头当时毫不犹豫就接受了你的治疗。可能性只有一个,他清楚云裳的底细,知道你的医术高超,而且不会对他不利。接受你的治疗,他可以以更完好的状态保护自家少爷,所以才会默认你出手。」 梅娴诗听了恍然:「竟是那时候啊,无怪有了今天的布置。霍鑫?这人犀利得紧,除了双密小区计划被自己人横插一槓和今天吴伟临阵倒戈,至今为止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过。 双密一事插手的势力太多,任谁也很难顾全,更何况他原本的计划中是万万不可能让我们留着活口的; 而吴伟这边,想必是知道他的恐怖。霍鑫?应该有自信即使吴伟被杀了也不可能吐露出自己的秘密,却万万没想到芸芸有控人心魄的手段。 他藏得好深。说实话,如果现在遇到他宣称所有这些事都和他无关我估计没准都会信了。但无论他本人多么无懈可击,身边总是会存在些突破口啊。」 「嗯,看来霍鑫?每次都是栽在小瞧了我们的这一点上……所以主人答应他的告白,一开始就是看透了这人居心叵测包藏祸心,想要藉机探出他到底谋划了些什么?」勉强心理年龄算是同龄人的康斯妮对感情同样懵懂。 再加上出身那荒乱无边的鲜血王庭,在她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恋爱嫁人这种思路。嗯……若能嫁给主人该是不错的,不然就等主人嫁人时,做个陪嫁? 「谁知道呢?」曲芸别过头,寂寞的看向窗外:「我这人啊,没体验过的都想要尝试一下的。爱情这玩意原本还是挺期待来着。」 「现在失望了?」梅娴诗垂下眼眸,声音像人一样平静如水。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听出,这孩子是心疼了。 曲芸却是开朗地笑了:「没有,我只是明白了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去追求传说中的幸福不是? 你看,男朋友处心积虑地算计人家,你们却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该恨谁该爱谁,就算是块木头也该明白了吧?既然救了人家,你们也做好负责到底的准备了吧?」 她说着左拥右抱将两个小萝莉揽在怀中,笑得那叫一个邪魅。康斯妮乐呵呵亲了曲芸脸蛋一口,撒娇地依偎着。梅娴诗却是意外地手足无措起来,百般闪躲却又不忍用力推开。 如此嚣张,开车的任棉霜难耐心中躁动。好不容易到了家,便一脚把车停在路边。从前座缝隙间回头就一把勾起曲芸的脸,不顾她神色惊慌,伸出舌尖轻舔蜜唇,在耳边呢喃: 「你敢叫人家负责,老娘今天就负责到底,回去洗干净榻上等着。」 然后曲芸就老实了。把头埋在膝盖后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愧是那什么女王。见到曲芸乖成小绵羊,任棉霜双眼弯成滑稽状,一脸坏笑。 嗯,这才是作为一只小受该有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等您被打回原形又会慌张成一副什么模样? 车窗是开着的。如此香艷的一幕,适逢其会正巧被焦急等在云裳阁门口的蓝枫看个正着。 也是了,得知曲芸羊入虎口,她又怎么可能不急着赶过来? 见到这场景蓝枫倒没有吃醋。她还不知道是自己一句话把曲芸推入火坑的,不然恐怕自责要更多一些了。 只是隔着打开的车窗见着曲芸羞红的脸,便知她是真心弯了。自己之前的踟躇始终是庸人自扰。这样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情情爱爱去顾忌甚至痛苦于他人的眼光? 幻惑凡尘翻云覆雨,放任着好奇追求着那些被每个世界所掩藏隐秘,然后对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生杀予夺肆意妄为无法无天……这才是她暗恋的女孩那毒药般的魅力。 这样一个女孩,又怎么可能会有男人有资格娶她? 但想着不被世俗所允许的感情曾经带给自己的苦,蓝枫还是难免对把曲芸推向今天这一步在心中自责又犹豫。 她不知道是自己劝曲芸答应霍鑫?的追求直接导致曲芸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倾向,但她明白曲芸走到今天这一步和自己默默投入的感情绝对抛不开关系。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蓝枫转身默默离开。 无论是曲芸还是她自己,在这周周都有人丧命朝不保夕的拉马克游戏中,都还远没有做好迎接一份感情的准备。 0361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三节) 入夜,臧王府新燕大厦尖顶被探照灯打得金灿灿的。从地面上看去九十八层的楼顶早已穿破云端,熠熠光辉就像一颗高悬在首都夜空中最明亮的新星。 新燕都城范围还未扩张多大,居民人口也今非昔比。故而从任何一个角度只要不被那些个夜晚依旧热火朝天的工地遮挡,几乎都能看清这颗闪亮的明星。 如星光般璀璨的尖顶之下,顶层玻璃墙面里透出的灯光被掩盖得愈加昏暗。 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提问:「你可清楚九州最新的动向?」 灰濛濛的灯光被高高的椅背遮挡,只能藉助玻璃墙面的反光看出说话人脸上银质面具的边框。 霍鑫?这一次不再像先前竟自远眺窗外,而是十分恭顺地站在椅中银面男人的面前:「似有和云裳联动的迹象,而且……已经将试探的触鬚伸向了萧家和臧王府。」 他声音颇为沉重。 「嗯,」椅中的男人点头,露出花白的背头:「先前你一意孤行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霍鑫?面沉如水:「不要节外生枝,以使徒的任务为重。」 「结果你不仅有意给使徒小队制造麻烦,还因为和自己那小女朋友的过节把萧家搭了进去。你算计她的时候,是不是就觉着全世界没人比你更聪明了?」 苍劲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充满压人臣服的威严。 「儿臣不敢。」 霍悯阳坐在高背沙发上点燃长长的烟枪:「这女娃我调查的该没你详细,但也清楚她一路爬上来走得基本都是智略向的游戏。而且不用查也能知道,潜力榜第一的位子,一定是全胜过来的。 对这样一个人物,你若是用蛮力把她虏来关着慢慢调教我也不说什么了,偏偏就要跟人家抖心眼。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你可知萧家一倒我们呢要损失多少? 你是我的儿子,不该是个傻的。说说看,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霍鑫?面容紧皱,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解释道:「我的布局不应有问题的,而且恐怕局面没有父亲想得那么差。 我们原本的目的就包括挑拨实力团队内耗,让云裳和九州对立也是使徒需求的利益,不能算我以公谋私。何况出了问题,又可以让公主的能力受到质疑,这本是一箭双鵰。 现在云裳已经因为我的引导而舍下血本抛售域中够得的珠宝。不仅大量的能量点浪费对限制她们实力有好处,还势必会让守护大庸的九州团因为秩序被颠覆而记恨。 我今早借用萧仙石在云裳阁埋下的后手下令去拿曲芸,是有作为奖品顺带满足自己的私慾的想法,但是急于把人控制起来,不正是因为预感到萧家一事上她们可能还有后手不得已为之吗?」 「是啊,后手。」霍悯阳用烟枪敲打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声音仿佛蕴含着奇妙的韵律,让霍鑫?不知不觉逐渐冷静下来: 「如此急不可耐仓皇行动,你有假设过她们留下的后手是什么吗?有分析过会不会再一次画蛇添足中了人家诡计吗?所以你仓促行动的结果就是九州与云裳仙府联动,萧家大厦将倾,而我们也被盯上了。」 「我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有办法撬开吴伟的嘴,他可是臧王府嫡系啊。」霍鑫?低下头,轻咬嘴唇。 「是啊,你没想到。之所以步步落后,便是因为你每次都小看这帮女孩了。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因为一点失败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了?我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呢,云裳仙府的后手到底会是什么?」 霍鑫?果然不是萧仙石那种公子哥可比的人物,听到父亲的告诫很快便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但少顷之后还是答道:「可能性太多了,但都不靠谱,恕儿臣想不到。」 「往最不靠谱,最糟糕的情况考虑。」霍悯阳提示。今天的谈话让这位老人不住地嘆息。自打点燃烟枪,每一次嘆息都会唿出一条活生生的烟龙在屋内徘徊。到现在已经有十几条生龙活虎的烟龙飞得满屋子张牙舞爪了。 …… 一阵死寂之后,霍鑫?突然惊唿:「不会吧!把……把整批珠宝回收,回復市场秩序?!这样的话,既可以修復与九州之间的关系,又可以展示云裳的实力在合作中争取主动! 但……这怎么可能?她们就算现在意识到问题也来不及了,除非提前在钻石上做手脚才可能收回吧?」 「嗯,还算没蠢透。」霍悯阳嘆气,又一条烟龙游出:「又怎么不可能呢?她们卖的时候珠宝市价多少,现在市价又是多少?全数购回,只要手脚够利索她们还能横赚一笔。 至于购回的办法,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呢?那音乐家是奥术师,千变万化的手段几乎就是所有力量体系中的极致。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撑,用魔法阵在所有珠宝上成吨成吨的事先做些手脚,定位甚至传送都不无可能吧?」 霍鑫?闻言又惊:「那怎么办?若是真的被她们收回了所有挤入市场的珠宝,那珠宝行业这次大波折完全就成了黄粱一梦,用不了半年一切还会復原。 虽然不信任带来的影响会让行业持续萧条几年,但完全不可能再发展到动摇市场的地步。这样的话,云裳仙府恐怕真的会得到九州全面保护,我的布局全成了泡影,我们也再无机会暗中出手了。 父王,臧王府到底是天子委任的经济调控枢纽,要不然咱们干脆借用大庸律法宣称维护经济秩序来弹压云裳吧?机不可失!」 臧王霍悯阳冷笑:「有什么用?她们的根基来自于那边。她们铺开的局面已经成了,就算把尹家抄了对她们也是无关痛痒。我们难道还能去把人拿了不成?到时候再打出个大灾变来皇室正得了藉口拔掉臧王府呢。 学着点,我已经派人跟风廉价兜售珠宝了。到时候她们吃不回去,矛盾照样在。」 霍鑫?皱眉略一思考:「可是这样投入太大了,我不知道我的芸芸是怎么弄出那么多能量点的。但龙的传人一下子可拿不出来。按现在珠宝贬值的程度粗略计算之一下,我觉得臧王府亏不起这笔投资。」 霍悯阳突然把脸向前探了出来,遮盖眼鼻的银质面具下面那诡异而夸张的笑容十分惊悚:「我们臧王府受命天子暗中掌管大庸财政,亏的自然不会是我们家,而是大庸国库。现在我来给你讲讲怎么把手脚做干净,让朝廷买帐……」 屋内的密谈持续了许久,直到被敲门声打断。 0362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四节) 霍悯阳用烟枪敲敲高背沙发扶手,房间的大门无声自开。一个佩戴黄铜面具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王爷神机妙算,我们跟风抛售的大部分珠宝果然在极短时间内被收回了。只是……」 「如何?」臧王霍悯阳老神在在。 「根据我们做过手脚的珠宝追踪,出手回收的不是云裳仙府,而是……九州。」 霍鑫?这一晚学了很多东西,听到这个消息却又是皱起眉头:「不对啊,云裳回收珠宝的目的本应是为了缓解和九州的矛盾,现在却让九州来收拾烂摊子。难道芸芸她盯上的真的就只是抛售珠宝一次性赚得的这笔巨款?」 霍悯阳阴邪地勾起嘴角:「这样才好,梁子结下了。」 霍鑫?确实是更熟悉曲芸和云裳情报的,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冥思苦想一阵之后摇摇头道: 「我就不明白,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云裳仙府?难道就因为潜力榜第一?这位子我也不是没坐过啊……」 「因为你是臧王府的人!」霍悯阳的回答掷地有声断铁截钉。 这回答让霍鑫?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反问:「难道我的芸芸就甘心做九州的一条狗了?」 「哈哈哈!」霍悯阳怒极反笑:「你是有多蠢,还认为那女孩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还不明白九州是凭着什么怀疑到我们头上的吗? 是,她当然不可能对九州言听计从,但她既没有权倾朝野的势力,也没有党同伐异的需要,更不要说我们的大计了。 你觉得九州频频对她们示好的原因,她们能够合作的基础是什么?任何合作的成立都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利益的冲突啊!你是觉得李宗傻了,还是觉得自己也跟你那小女朋友一样,和他们没有利益矛盾?」 「就这样失去她……我不甘心。」霍鑫?瞬间明白父亲的意思,少有地流露出一丝感情。 「嗯,我看出来了,」霍悯阳又吐出一条烟龙:「你动心了。 感情上的事,动心的一方一定会被动。你该想想清楚,自己是想征服她,还是想拜倒在她脚下。毕竟感情和世间万物的根基,都是利益的驱使啊。」 无论臧王府如何出手应对,在云裳不着边际的布置下霍鑫?觉得一切总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般模煳不清,让这颗新燕都最高处璀璨的明星下面密布的愁云比夜更黑。 而次日的新燕都国际机场却是阳光普照。 「欢迎小蜥蜴健康回归大庸!」巨大的标语横幅如是书写,被竹竿撑起高高举在机场安检出口惹人眼球。 无论是入境的旅客还是那些举着a4纸名牌等着接人的家属无不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少人还跃跃欲试地想要围观。 离机入关后的尹熙颐自然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横幅,立时满头黑线,明媚的心情中阴影面积开了个平方。 「知道的清楚你们在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动物园在欢迎借出展览的动物归国回园呢。」暗搓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每个人都向外退了一步,双手摆出奇怪的姿势随时准备取出武器。 但见到站在众人身后坏笑着的尹熙颐,终究还是没有在机场闹出大骚动。 「小蜥蜴!」曲芸一头扑进了尹熙颐怀里,整个云裳果然还是曲芸和她最亲。 「看样子你的进化更上一层楼啊,还不能收放自如吧?敢不敢在这把手套墨镜都摘下来,看看会不会被动物园接回两栖爬行馆展览?」康斯妮坏笑着调戏道。 「得了,不用说也知道这破标语肯定是你想出来膈应人的,」尹熙颐不满地对康斯妮撇撇嘴:「小心你这乌鸦嘴,动物园来人了谁也跑不了,两栖爬行隔壁就是夜行动物馆。」 ∑(っ°Д°;)っ不知不觉间道出了惊天机密,原来各种唿风唤雨的超人们其天敌竟是动物管理员! 「能悄无声息地瞒过小芸的耳朵,这学费真没白交啊?你们这些天才都是这样子的吗?几天就可以学成别人家大半辈子的本事?」任棉霜苦笑感慨着。 「算不上学成。半个月的时间,将将打下基础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我为自己挑选的道路果然没错,被所有教官都认可是这一行的天才呢。」在小伙伴们面前,尹熙颐毫无节操,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比起实力增长,我倒是更惊讶你的胆识和手腕。全世界的新闻这几天都在报导你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们大多甚至都猜不到幕后那人是你!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上次芸姐给我讲过一遍之后都没弄明白。真的很难相信把全世界折腾得如临大敌的居然是自己身边的人……」甄辉齐跟着懵懵夸到。 「莫要自满了,芸芸没注意到是因为这地方太吵闹又人潮汹涌的。若是换做正常的游戏场景,恐怕任何有实体的物理移动都没可能瞒过她的耳朵了。」 梅娴诗的声音一如既往冷冰冰的,但却丝毫没有挑衅,尹熙颐能听出这是对自己的关怀。筑基之后五感通明,这样的变化才让她意识到进化到曲芸那个程度有多大的困难,以及那个境界有多可怕。 女孩们几日不见嬉闹成一团,这是忽闻一个老成的声音在不远处人群中响起:「尹熙颐。」 并没有多响亮。被叫到名字这位却立即停止嬉闹踮起脚尖四处观望,反应比曲芸还快上半拍。 只见一个五六十岁身材高大的老人被结果保镖模样的人围在中间,对这边微微点头致意。 尹熙颐双目微张,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这被完美掩饰的欣喜。她对身边的伙伴们悄声说了几句,便带着大家一起走了过去。 老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尹家当代家主尹英靖。云裳仙府不少人都认得,毕竟新闻上偶尔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身影。而他身边那个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年大家就更熟悉了,正是最近打过不少交道的尹易生。 今天看去,这孩子脸上哪还有半点病容? 0363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五节) 半小时后,银颂大酒店豪华包厢,尹氏父子与云裳仙府六人皆入席。服务生训练有素礼仪得体,服侍客人入座后也不问点菜,各自躬身整齐的角度倒退而出。带上厚重的隔音门,只留一席客人在绝对密闭的包间里谈话。 虽然完全看不出破绽,但所有人之中最兴奋的便是尹熙颐。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父亲同席用餐是什么时候了。 银颂这家酒店在燕都相当出名。和那些只针对贵族富豪开设的私房菜馆不同,它在一楼有普通民众咬咬牙也能消费起几次的大堂餐厅。 便是这个原因,银颂的名字藉由平民之口传得家喻户晓。在他们能知晓的圈子里,这便是燕都最昂贵的饭店了。 当然银颂也并非只在平民之口浪得虚名的地方。之后越往上,便是愈加奢华的包厢和宴会厅。如今几人所坐的顶层包厢隔壁,便是皇室国宴用的宴会厅。 只可惜同样的顶层豪华包厢,曾经传奇般的十八层大酒楼搬到新城后却只剩下了八层。毕竟尹氏远没有臧王府那般的财力魄力。 这样一家酒店,便是尹氏集团当家人尹英靖手中自己最喜爱的一份资产。倒不是这酒楼在尹氏庞大的利益链中能带来多少收益,只因为这个几乎没有弱点的男人唯独偏爱珍奇美食。 并没有点菜,但陆陆续续却有一盘盘精美的菜餚被端上来。尹英靖端起杯中的红酒向客人们致意: 「我请各位小友前来除了为小女接风洗尘,还有便是想藉机答谢一下大家。我这一双子女不可说平凡,但仅有的自知之明告诉我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是绝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一步的。 如此多事之秋下尹氏屹立不倒还能名利双收,是託了大家的福。我尹某人今天甚是欣喜,易生,熙颐,你们可知为何?」 尹英靖一开口,尽显霸道。偏偏他说的都是事实,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而敢于亲口道出这样的事实,在大庸偏保守的文化传统中便是一种相当的底气和强势的气度了。 如此霸道的气度,除了萧仁那种一开始就想着吃干抹净不怀好意的,但凡打算好好谈场生意的对手都难免被其压制失了先机。 面对父亲的问题,尹熙颐甜甜地笑了:「因为外敌面前我们姐弟抛开狭隘的竞争合作对外,以巧破局其利断金。」 这个八面玲珑的富家小姐给人的印象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却极少像今天这样发自肺腑。 尹英靖却是毫不在意地微笑摇头:「你们一齣好戏能把萧仁那老傢伙诓进去,为父确实惊喜,但归根结底这是曲小姐的谋划和手艺。 不要不服,让你弟弟当众戴上会诅咒致死的吊饰不是你的性子能想出的。而那戴上就能吸人生气的吊饰以及成对那个解除诅咒状态的法器更是远超常理的手段。这事儿少了曲小姐的帮助,你们谁也办不成。 至于姐弟合作这事,我倒是更欣赏易生这样即便合作也对你保留三分牵制的谨慎。你还是太轻信于人,若是此事你和易生交换立场,恐怕他已经将你吃到骨头都不剩。」 尹易生勾起嘴角无声嘲笑着姐姐的天真,随即自信满满转向父亲:「是因为我们打倒了多年的宿敌,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有一半,」尹英靖点头,对曲芸举杯:「另一半则是结识了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尹易生,你姐姐或许永远及不上你的果决狠辣,但你的才智却逊色你姐姐太多。正因为这样,我们尹家的继承人才迟迟定不下来。 你自以为吃透姐姐的性格,觉得她绝不可能出尔反尔,借用一致对外的契机真的对你下杀手,因此才接受了尹熙颐的提议戴上这诅咒的吊坠。 那我问你,如果你处在尹熙颐的位置,只要痛下杀手就绝不会再有人与你相争继承人的位子,而为父只剩你一个独子也不会把你怎样,加之你漂亮的赢过家族老对手将功抵过。这样的情况下,你真的不会下杀手? 是,尹熙颐不是你,你判断她不会动手并乐意承担风险,这无可厚非。但你却忘了她人在国外,交给你东西的却是另有他人。你又是怎么了解到这位曲小姐不会擅作主张取你性命? 然后便是你们两人协议的关键,三茅会。 我相信你不至于蠢到认为那些混社团的傢伙会对你言听计从。你敢让他们插手此事,把收购的股份拿到自己手里作为制约你姐姐的平衡,是因为你清楚这些人不懂也不情愿经营股份运营公司。 除此之外,你还希望为父眼瞎。这件事若失败可以完全推到你姐姐身上,勾结外人自毁家业?以为里外里成功失败都是你稳赚不赔是不是啊? 可是你知道为父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尹熙颐用她自己的能力和魄力颠覆大庸珠宝市场,震撼全球还有能力在利益到手后全身而退,瞬间收回整批珠宝逃脱上面追究。她看破萧家的每一个后手,带着你步步走在对手前头。 而你呢易生?跟在姐姐屁股后面搭着顺风车还打算谋害司机,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说你姐姐,就连对手萧老爷子的后手也没看穿。 你以为自己赚了八百万金元,你姐姐只赚了八十万,这场继承人之争你借用姐姐和外敌争斗黄雀在后笑道最后了? 且不说她的八十万是流动资金,你的八百万全是一生实业,萧氏珠宝,湾韵地产这些岌岌可危行业中的固定资产,而且还是她随时可以摧毁的产业。不用怀疑,她已经把所有这些都刚刚亲手摧毁过一次了。 最关键的是,回去再查查你手下持有股份的那些三茅会散户吧。他们是不会经营公司,但你怎么会以为一起珠宝动盪萧家的家底就卖不出价钱了?他们就非得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看看你姐姐是怎么做的?与三茅会的生意啊,无论你们这些傢伙为萧家的产业出多高的价,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彻底扳倒萧家啊。全是利益使然,偏偏是你这一心只想着利益的小子完全没看透。 现在全世界若都说自己能彻底扳倒萧家,你猜猜那些手握股权的三茅会众会信哪一个人?他们当时到底为什么答应出手帮你们瞒过萧家进行收购?贪图你许诺的那点真金白银么? 不!他们一开始就已经和尹熙颐敲订好生意了!或者说,是和这位打上门去的曲小友商议好了,对吗? 所以,这一杯我要敬这位曲小友,多谢你帮尹家度过难关,更要多谢你手下留情,放过我这不争气的孩子!」 0364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六节) 听了父亲的分析,尹易生震惊。自己真的还是太嫩了啊,自鸣得意以为笑道最后,却完全没意识到一开始一切就已经都在姐姐的设计之中了。 天才终归是天才。经过这一系列完败,尹易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静自低头反省自己的失误。尹熙颐终究不会杀他,他有得是成长的机会,这就是他翻盘的资本。 除了低头傻吃傻乐呵的甄辉齐,明眼人都清楚这饭局是一场利益交换的谈判。而云裳与尹英靖的关系,恐怕要比九州那边更复杂。 九州那边更多是单纯的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由于尹熙颐的存在,云裳与尹氏可谓是原则底线的交织碰撞。 而尹英靖的态度同时却十分隐晦地刺痛了尹熙颐,甚至字里行间还旁敲侧击地对云裳施压。因此尽管双方都奔着合作关系而来,曲芸此时却不愿太顺了他的意。你当尹家永远都是你老头子手上的铁桶? 于是她用指缝轻轻将名贵的红酒推回:「依子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吧。」 不容质疑的陈述句。言罢一点给尹英靖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下,端起桌上茶碗就起身与尹英靖手中僵举的酒杯轻碰,随即一饮而下。 通常在生意场上,这是相当不给面子的举动。若是优势方如此做,那便是对劣势方的敲打与施压:想谈成这笔生意,你恐怕需要更多让步;若是劣势方如此,那就是婉转表示您胃口太大,我们不奉陪了。 问题是曲芸年纪摆在这,又不是生意场上的人。若说她的举动有此深意,那就是在逼迫尹英靖做出抉择,是低头交出主动权还是一拍两散。若说她没有什么深意吧,一个生意圈外的小女孩说不会喝酒你全国前十的大商人好意思逼人家么? 难题被十分巧妙地丢给了尹英靖。 结果这还不够,云裳这帮美女跟曲芸身边混久了一个一个切开来里面都是黑的。 梅娴诗眉眼低垂:「酒色弥气,淤浊经脉,不利道也。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罢用茶杯轻轻敲了敲桌面,连曲芸起身碰杯的动作都免了。 任棉霜高傲地翘着下巴,轻摇手里的酒杯:「红酒啊,挺甜,不够劲,不喜欢。」 康斯妮挠着小脑袋:「那啥,酒这玩意喝不惯啊。我只想喝血,美女的血……」 说着眼睛还直往曲芸身上来回瞟。 甄辉齐弱弱放下手中尝得正美的酒杯,弱弱道:「那……我也不喝了,抱歉……」 一个个的,全都是那种不冷不热,既不给你面子可你要翻脸就是丢了气度的尺寸。换个寻常主人怕得吐血三升。 而尹英靖不愧是大庸商圈尾巴最多的老狐狸。曲芸如此施压了,他立即找准好不容易得到的台阶。对康斯妮浅浅一笑,一记太极推手缷力将球抛了回去: 「这位小友的品味倒是与这银颂顶层才有的特别料理相合。来人,把那杯精灵血拿上来!」 很快一只盛满鲜红液体的水晶杯便被端了上来。透着康斯妮身边常能嗅到的血腥,却多了一份在场诸位都能体会的香醇。 「我这银颂的高层餐厅会接待一些不一般的客人。一半是他们中许多口味刁钻,一半也是我尹某人个人嗜好,这里收藏了很多不应存在于市上的食材。 不论你们信与不信,这杯酒传闻由异界美丽的精灵少女血液酿制,对那些特别的行家来说可不亚于品酒师口中1787年的玛歌。」尹英靖笑眯眯看向康斯妮。 康斯妮耸动鼻翼,目光迷醉立即沦陷。露出一副「虽然我很想帮你怼他,但是主人啊,你今天还没餵我呢」的小眼神可怜兮兮看着曲芸。 曲芸噗嗤就乐了:「你们都想什么呢?依子是真的不碰酒,没别的意思。伯父是小蜥蜴的亲爹,云裳和尹家日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该喝喝,小妮子,血便宜你了。」 然后她便顺着尹英靖的话题爬了下去:「说起特别的珍馐料理,咱们可算遇到同道中人了。依子平生最擅长的不是布局谋划,不是知人相面,也不是那一套奥法的本事。 比起所有这些,依子最得意的才艺正是厨艺!怎么样,下次找机会来一趟云裳阁吧?亲自下厨延庆伯父哦,到时候大家再一起聚聚尝尝依子的手艺,保证都是你从没吃过的味……」 「父亲!」尹熙颐呛得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芸芸真的特别擅长做菜!她的厨艺很别致的,我之前跟您提过,记得么?」 「嗯?」尹英靖脑子里是真不会装这些生活琐事的。尹熙颐曾经十分开心跟他分享的生活中友伴趣事,对他而言无非都是浪费时间的废话。 然后就把自己拐坑里了……生活告诉我们要关心孩子,这样没准关键时候可以救自己一命。 「是啊,」甄辉齐流下一道冷汗:「芸姐做的食物效力奇佳,上次我们遇到一帮可怕的怪物,多亏了芸姐的料理才把它们一网打尽啊!」 老先生啊,麻烦您听懂我话里的意思啊……极强的求生欲让甄辉齐一口气压榨出自己下半辈子的智力。 「哎?芸芸你干嘛?那袋饼干不会是你烤的吧?拿出来不是要给我爸尝的吧?我……我来吃还不行么?」尹熙颐都快哭了。 曲芸瞥了尹熙颐一样,那小模样超委屈的:「哼!这是人家亲手做给男朋友的礼物,你们想吃还分不到呢!」 「至于你刚才提到的合作……」见识如尹英靖哪还不明白其中的恐怖,忙找藉口引开话题。 曲芸也不纠结,顺着拐了过来:「哦,正好有一笔生意要谈呢。不知道伯父对接受萧家的生意有多大兴趣?」 尹英靖摇着着杯中的红酒目光深邃:「萧家的生意很多都是从我手中巧取豪夺抢去的,要说不感兴趣怎么可能?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牵,萧家目前窘迫,却离完蛋还差得远呢。 更何况这事儿牵扯太多,我有那胃口,却是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总有些人不会放任萧家倒下,只怕到时候瓜葛出的势力,我一个小小商人可承受不起啊。」 曲芸闻言笑了:「所以说这就是我们值得商谈的地方啊,如果有人能把萧家骨头啃干净吐出来,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接收呢?你放心,依子不是蛮干的人,更不可能贪得无厌。 樵夫把大树砍倒,是因为大树挡了国王的路。树倒了与樵夫无关,而木材也自然成了樵夫砍树的薪酬。那么,把柴薪买回去烧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受到牵连呢?」 「你要尹熙颐继承我尹家祖业?」曲芸话中意思并不深奥。有其女必有其父,尹英靖立即想到问题关键。 「父亲!」尹易生坐不住了。 0365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七节) 尹英靖瞥了一眼儿子,目光带着失望;曲芸则是投去了玩味的眼神。少顷,她摇摇头:「小蜥蜴的胜负手由我们干涉就没有意思了,让她自己去享受过程吧。依子感兴趣的,只是些商业上的合作。 这次我们云裳出手颠覆萧家基业,彻底震动了全球珠宝行业。伯父应该可以想到能做到这一步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依子看来,这样的代价必要时一次两次还可以,但若寻常起来实在不值当。 所以事情很简单,我们需要一份可以轻松摆平这边凡俗琐事的基业,不用再动用那些珍贵到你难以想像的代价。」 珍贵到难以想像的代价,指的自然就是拉马克游戏的点数了。攒得够多,你的确可以像云裳仙府这次一样在表世界唿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是即便被称作点数吸尘器的曲大小姐也不可能认为把珍贵的能量点花在表世界上是核算的。任何人都不会觉得。 「我明白曲小姐的意思了,」尹英靖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对曲芸的称谓从「小友」改口为比较尊敬的「曲小姐」。 萧仁无所不用其极争斗了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情,曲芸短短几分钟的对话便做到了。她用进退有度的强势得到了尹英靖的认可和尊重。 「如果后续事情顺利,尹氏集团将会全力接受萧家产业,以及因之前内耗导致必将萎靡很长一段时间的湾韵地产。一生实业会得到注资,由犬子执掌继续沿袭比试。 至于小女,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可以让她掌舵原先尹氏的核心产业一块。不是挂名镀金的ceo,而是实实在在的放开手脚全面接手。如果有需要,用自己的人替换掉所有关键职位我也不会过问,这样如何?」 在尹熙颐的强势表现下,尹英靖的选择无疑是对家族发展最为有利的。但在自己老当益壮精力旺盛时将家族托福子女,尤其还是一个在大庸传统中不被看好的女性子嗣,他的魄力确实不凡。 「伯父考虑得周到,又有如此魄力。果然深思熟虑,无愧执大庸商界牛耳!」曲芸举起茶杯:「依子惭愧,干杯!」 曲芸自道惭愧也绝非客套。与多方势力周旋一层层揭开背后真相这确实是她的功劳,也是她的兴趣点和专长方向。 但说到从压上自己全部身家布局将尹易生绑上战车开始,到瞒天过海故技重施用兄妹两家老底下套,再到最后蛇吞象吃下萧氏产业的全部商场设计。则完全是尹熙颐一人的手笔,她只提供了一点附魔上的帮助。 尹熙颐不如许多挥斥方遒的大商巨鳄那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因为她心中想着的从来不是「利益」二字。到了需要出手的时候,她会用自己那超乎想像的手腕摧枯拉朽,宛如一条沉睡的母龙。 懒散,但终究是龙。碾压尹易生外传的盛名,尹熙颐才是真正的商界奇才。 尹英靖丝毫不介意曲芸不给面子地拒绝饮酒,也豪爽地笑了:「谬赞,青出于蓝后浪前翻。有曲小姐这样的盟友,尹家后继无忧矣,干杯!」 见慈父与挚友一大一小两条狐狸觥筹交错,尹熙颐默默低着头,咬紧嘴唇。 眼眶微微湿润,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友为自己考虑到这个份上任谁也会感动落泪,但父亲彻头彻尾生意场谈判的架势也让她感到一点莫名悲伤。今天的结果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等真的到手了,却发现世上没有什么会是完美。 但自已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要名,大庸泡沫般的珠宝爆炸带来的震动以及一系列奇蹟般的商业手腕足以让她永载经济史册;要利,幼时以来的人生梦想可以算是基本达成。尹氏支柱产业的实力足够她放开手脚大展宏图; 要感情……尹熙颐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再去恋爱了,因为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为自己做到曲芸这个份上。 把一切打包好送到自己手上还要小心制造成是通过她自己努力得到的事实。这种细腻的心思原本就是女孩子特有的专利。 至于亲情么?人一生总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努力能换到的,谁没有过遗憾呢?纵然放不下,也唯有知足常乐。 酒终人散,诸多影响深远的交涉都已经在这间少有人知的包厢中悄然敲定。 餐桌上曲芸和尹英靖定下的交易当然不止瓜分萧氏遗体这一条。在云裳众人品尝了一翻异世界的美味珍馐后,她们还接下了以合理的价格为银颂提供食材的委託。 至于曲芸提出的要来银颂帮工掌勺的提议,就被在场所有人选择性无视了。笑话,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上杆子急着把辛辛苦苦收集的食材卖出去? 美酒佳肴,相谈甚欢。最终包厢里只剩下尹英靖父子二人。 「易生,为父今天的决定,你可服气?」 尹易生目光聚焦在对面尹熙颐刚刚坐过的席位上:「我服。」 「你服气,但还不愿放弃有朝一日翻盘从姐姐手中抢回一切的斗智,为父猜得可对?」 尹易生默默点头。 尹英靖笑了:「这很好,商人就该有忍辱负重,东山再起的心性。但你的能力放在同一代基本无人可及,却处处都被一个女子压过一头,想必很不忿吧?」 尹易生用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目光轻轻点了父亲一眼:「父亲,你小看我了。」 「哈哈哈!好!那为父就再帮你一把,你可知自己今次是输在哪里了?」 「我还年轻,比不得姐姐的谋略深远。」 「嗯,你确实还小。以你的天赋日后超过她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即便你能算计过她,你以为自己就可以在生意场上战胜她,把她手中的东西夺回来吗?」 尹易生皱眉不语。 尹英靖接着笑道:「你和她差的不是才能,不是年纪,而是朋友。我只问一句,你若有难,世界上可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拼上性命帮你救你?」 尹英靖的意思,等于暗示儿子遇到生死劫难时自己是不会出手相救的。这话被尹熙颐听到保不准又是一晚黯然神伤,但尹易生却丝毫不会介意: 「熙熙攘攘,天下之人奔走忙碌皆为一个『利』字。只要我有足够的资本,就必然能找到人愿意拼上性命帮我。」他的态度十分坚定。 「看来比我们势力更强大的萧家覆灭一事还没能给你个教训啊……罢了,天下大道万千,谁又能有资格说你选的道路是错误的呢?但你终究是在起点上狠狠输了一局,后面再想翻盘难上加难。 自己努力吧,若你依着自己那最艰难的道路最终还能成事,那当无愧一世枭雄。」 尹易生一口饮尽杯中名酒:「我的机会恐怕远比父亲料想的要多。萧家的尸体,可还没凉透呢。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姐姐是如何依仗『朋友』来弹压萧家的鱼死网破啊。」 0366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八节) 翌日傍晚。 曲芸一改平日仗着天生美貌从不打理自己的恶习,花了一个小时准备,盛装步出房间。无论是上流社会齐聚的尹易生生日宴上,还是昨天在最高档包厢与尹英靖针锋相对的谈判,她都未曾这般重视过。 粉蓝色欧根纱齐膝百褶裙,配淡粉色真丝面料的雪纺礼服上衣。袖扣与后背都有缎带编织的蝴蝶结,这一点到颇似康斯妮的风格。 只是康斯妮喜欢的哥特萝莉装追求从小巧少女身上挖掘出性感诱惑所形成的反差萌,这货偶尔夜晚去夜店猎艷时甚至还会上浓妆。而曲芸这一身配着头上的纯蓝色亮面发箍,给人一种完美的乖乖女既视感。 曲芸身材娇小,便捨去了晚礼服的雍容华贵与性感大气,而选择了中短纱裙和可爱系的上装,搭出童装礼服的感觉。若是不认识的路人看去,第一眼肯定会觉得这孩子未成年。 再配着粉嫩的淡妆,亭亭玉立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亮瞎了守在门口两只小萝莉的眼睛。 「主人,嫁给我吧……」康斯妮目光迷醉,糯糯撒着娇。 曲芸笑着戳了她的脑门:「醒醒吧孩子,你是被衣服上的附魔勾去魂了。我研究了任姐那魅惑手环又加以实验。虽然微弱些,但这一身装扮都是类似的效用。」 梅娴诗少有地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无怪无怪,还以为连娴诗也要被你那邪性的魅力勾去了魂。只是芸芸如此装扮,今天这事恐怕关系重大。我们这身便装可就不妥当了,怎么不事先叫我们准备下?」 康斯妮一脸不怀好意挤对到:「你什么时候见过主人因为事关重大就注重仪容了?她给过谁那么大面子?若不是要去见她那龙女姐姐…… 可怜呦,连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仰慕者都无缘得见绰约便嬛啊。我们跟着去了,若是不尽量把自己丑陋平凡的一面表露出来,怎么帮某些没良心的博得心上人的欢心?」 两人心意相通,曲芸的一些小心思是瞒不过她的。人们只见曲大小姐挥斥方遒的一面,却极少意识到这样一位人物也本就该有与其年龄相符的少女懵懂才对。更何况还是个缺失了爱的。 曲芸平生第一次得见超人,便是在大灾变当天。她感激蓝枫拼着受伤在倾倒的建筑中救下自己平安,愿意倾尽所能去报偿。但相比之下在感情上,那神秘莫测茸角长尾挺立虚空的强大女性才真正令她着迷。 其实她对龙女倒也算不上康斯妮暗示的那种感情,更多是一种少女追星般的憧憬。即便借霍鑫?之手清楚了自己内心的取向,曲芸也终究不是花痴。但是,想要留下美好印象的少女旖旎却是掩饰不掉的。 就像如今无数人对她所诞生的旖旎。无论是善意的爱慕还是恶意的占有欲,都是这些让人仰望的美女永远逃不开的祝福与诅咒。 被点破心思,曲芸面色微红:「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我是对她颇有好感,但大局为重。这次我自己去赴约,昨天准备好的事情,你们今晚就去办了。」 康斯妮一听就急了:「喂!你又想独闯鸿门宴!他们要是藉机对主人动手,你现在那副身子要怎么抵抗?我不管!主人至少……必须要带个人去。」 「怎么是鸿门宴呢?」曲芸苦笑:「放心吧,无论是李宗还是那个玩火的丫头夏子衿,你们都该能看出是相当正派的人。 反正九州这团队总要比我们云裳仙府要光明磊落得多。他们是绝无可能趁机对我下手的。有他们在场,那些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的傢伙也绝对不可能有动手的余地。 至于带人……带甄辉齐去怕是会丢人;任姐的话受了刺激变起脸来恐怕谁都不认;要是带你们去了正经事怎么办?」 「任姐去会受到刺激?」梅娴诗还是能准确抓住关键。 一个个的贼精,不让人省心。曲芸不得不继续苦笑:「嗯,这次会面的目的是处理这段时间一系列的事情,当事人估计少不了被叫去露个面。九州那边,恐怕少不了有人想看我们当面对峙的笑话呢。」 「你是说萧仁?只是他不在的话,我们今晚行动的意义恐怕……」梅娴诗英俊的小脸也皱起眉头。 「不,是臧王府。萧仁还够不上参加今晚聚会的资格。也正是因此,你们才必须今晚行动。很多话摊在桌子上说清楚了,条条框框划下来,我们就再没有灵活出手的余地了。」 曲芸说罢看看手机,时间不容再多费口舌,便丢下二人迳自离去了。 「芸芸分析的没有错,还担心什么?」梅娴诗见康斯妮依旧愁眉不展,有些奇怪。 「想到我们一会儿要做的事,再想想那萧仁的为人,我就担心萧家怕是会想到一起,派人在路上对主人动手……不行,我得悄悄跟过去,暗中护送主人到咖啡馆。」 康斯妮学曲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被梅娴诗纤细的小手一把拉住。 「跟去挨骂么?你跟上去能瞒过芸芸的耳朵?放心吧,萧家不可能今晚偷袭芸芸。」 「为什么?」康斯妮的心思全在曲芸身上呢,分心之下脑子也不太灵光。 梅娴诗放开她的手,淡淡道:「首先,萧家根本就不知道芸芸今晚与九州相约的事情。其次,她既然分析到臧王府会去赴宴,那么知情的霍鑫?怎么可能允许萧家动手? 要知道他们明面上姑且还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在尹易生生日会上被整个上流圈子鑑证的。再加上霍鑫?那人在双密小区事件时表现出那种变态的情感……我敢打赌他虽然是敌人,但任何自己之外的人对芸芸出手他不会坐视不管。 而最后,关键的问题是萧家根本就顾不上对付芸芸。昨晚宴后我们在萧家做出的布置,被他们发现了。」 丝毫不出梅娴诗所料,此刻的萧府的大宅院中一片杯弓蛇影人仰马翻。 0367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三十九节) 「抱歉,不论您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变。组织有原则,我不接杀超人的工作。」身着萧伯那套熟悉的衣衫,黑人杜尔用流利的汉语回答。 「哎……没办法,」萧仁面色几变,终究是嘆了口气:「虽然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出手拿下那丫头不费吹灰之力,但你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只是合约中已经订好的,这些时日萧府的安全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合约就是合约,若我在保护萧家的过程中杀掉某些你们想要的人,也不需萧家为此多付一分钱。」 杜尔习惯性地用萧伯的姿态鞠躬示意,随即转身离开。 待这人走远,萧仙石才皱着眉头凑到萧仁面前道:「这人的态度实在太张狂了!爸,就算他真有几分本事,萧家这一难还得靠我的朋友解决不是?他们现在已经找到压制昨晚发现的大阵的手段,应该很快就可以研究出破解的办法了。 老爸你对此人如此信任,万一他是个面北眉南的叛徒……要知道,他最擅长这种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事儿。能在一生实业博取尹易生信任把机密都卖给我们,怎么就不能再翻脸把咱们萧家卖了?」 萧仁嘆息:「是了,超人的事情,还得由超人来解决。无论多么权势滔天也比不过人家自身的力量,这是老夫永远的心痛。 我的老兄弟们听闻萧家受难都带着各自笼络的超人前来助阵,加上这些年我们萧家的底蕴凑齐三十二位。 虽然一个个的都没法和你那位朋友比,但贵在人多势众。任何势力倘若敢今晚正面闯入萧府,都保他个有来无回!仙石,我们混社团的最重要就是兄弟,这次你做得不错。」 对于老爸的担忧和谨慎萧仙石是不屑的,但少有被夸奖他还是得意地笑了。萧仁却是话锋一转: 「至于杜尔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桑海之心有不少生意往来。他们的人确实可以背叛我们,但只要签了合约,除非事先另有僱主,他就绝对不允许对我们出手。 只是冒着泄露一些情报的风险,僱佣这个世界顶尖的杀手为我们挡灾,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是稳赚不赔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些小贱人坏了臧王府的好事,挡了使徒的路,如今还想要对我们萧家削株掘根…… 呵呵呵,我萧仁敬她有几分本事,但手深得太长,就怕收不回去了。抓紧时间收拾,明早我们就带着族人暂时撤离。居然敢和我萧仁玩阴的,老子在燕都杀个血雨腥风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仙石,等到破解了萧府大阵,你就领着叔伯们去踏平他云裳阁!到时候一个活口也不要留,记住我说过的,不要心慈手软,也不要贪玩误事。这些女孩必须在第一时间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拉马克游戏中挣扎着在底层求生的玩家还是大多数,米莎一界强者如云,可以算是某种死亡之组了。 空求和显径等阶的玩家比例在整个游戏中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一个轻松打二三十个,但是挨一枪照样会死的傢伙们才是拉马克世界的主流。 针对超人的种种潜在特权制度显然不是为他们订立的,这些人中为了在表世界谋一份好的生活又捨不得动用辛辛苦苦挣得的那一点点能量点,从而放下超人的骄傲进而出卖自己力量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随着萧仁昔日那些鸡鸣狗盗杀人放火的兄弟过来的,便是这样一群人。放到萧仙石眼里,这些人和他朋友唐装青年自然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缘聚缘断,曲芸第一次被领进不为人知的包厢。 原本唯一有资格服务这里的蒋寿楠已经不在了,老闆娘霍姐一时也找不到足够可靠的新人接替,于是居然是霍鑫?守在前台将曲芸领进屋去的。 店面里此时也坐了三桌客人,能在这里消费大抵也是认识霍鑫?的。见他没心思搭理自己也都没声张,各喝各的咖啡,各聊各的生意。唯待霍鑫?领了曲芸入内,才悄声聊起尹易生生日那天有关世子告白被接受的事情。 进入后台内廊的曲芸自然都听在耳中。想到将要见到自己偶像般存在的龙女,对这些议论自然是不喜的。表面上却一如既往如沐春风,与霍鑫?两人琴瑟之好般相视而笑。 包厢中已经坐了四个人,老闆娘霍姐,大修士李宗,性格直爽武力爆棚的少女夏子衿,最后一位自然就是让曲芸略有些心猿意马的龙女了。 只是真到了当场,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内心悸动对曲大小姐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便是如此,还是让李宗暗自微微皱眉。毕竟统领理异院,在坐诸人只有他最了解曲芸的一切情报。是什么,让她如此郑重打扮? 虽然不像云裳仙府只来了团长一人,但九州的人显然并没有到齐,龙的传人更是只冒出来霍鑫?一个。看规格,比起为了商讨出什么协议的正式的会宴倒更像是介绍朋友相识,联络感情的家宴。 桌上饭菜备齐。五六道小菜,没有昨日银颂顶层那般奇珍异馐的奢华,却每一道都摆盘精美,且多是素食。 老闆娘霍姐是和三边都熟的,便先开了口:「你们这些满心家国天下的人啊,坐到一起就要谈事情。谈好了相见恨晚,什么也顾不上就是秉烛天明;谈崩了一拍两散转头就走还算好的,搞不好就得把我这小庙给拆了。 你知道什么最可怜吗?就是我为你们摆出的这些菜。无论你们谈得如何,它们始终就只有充充场面的份。做出来,便註定是无人问津啊。」 霍鑫?「好,公主殿下心疼这菜,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给这菜餚一点怜惜。只是菜餚的本分便是摆来好看的,偏要博人眼球贪求更多,便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了。怎么样,芸芸来尝尝这芸豆上汤鸽子煲如何?」 笑面虎。他自然是清楚曲芸已经洞悉了一切。但人他要,感情他也要。两情相悦的把戏玩够了,他却丝毫没打算放过曲芸。还没有什么是世子爷想要却得不到的。 话说完了,筷子却没动。 「哼!世子爷好一手指鹿为马指桑骂槐。一碗黑豆乌鸡汤能被你叫出个花来,当你这小恋人好欺负的?也不怕她翻脸?」 李宗不动声色地冷笑着。使徒的活动下,臧王府近来是越发张狂了,他很是看不惯。的帅气面孔上试图露出春风和煦的模样,对着曲芸皮笑肉不笑道: 「不要理他,不如来尝尝这苍耳旺菜炒腐竹吧?你胃口不错,本座也有些饿了,咱们把它吃个干干净净如何?哈哈哈,本座年纪不小了,保守些也不为过,非要请你这客人先动手才行,不为过吧?」 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倒未必是李宗也一样包藏祸心,而是长年面瘫之下他实在不太擅长做出「和煦」这种表情。 0368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四十节) 两人各怀鬼胎的劝说,老闆娘霍姐都看不下去了,一脸歉意地望向曲芸: 「芸芸,别理那些满肚子只有勾心斗角的傢伙。肠子拉出来熏一熏,都能拧出一盘蚊香来了。我做菜时怎么都没想出这么多么蛾子来?喜欢什么,你尽管吃,今天是霍姐请客,谁也不许欺负你。」 帮着蒋寿楠沉冤昭雪,霍姐对曲芸是心存好感的。她是这里唯一真心想要护着曲芸的一个。但是她对曲芸说话时满脸的歉意却很难解释。 曲芸也不跟着耍那伶牙俐齿,很契合今天这身乖乖女打扮地微笑颔首:「既然是霍姐的手艺,依子就不客气了。」 说罢便真的不再推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又逆了哪条皇室礼数,一桌人谁也没动,大眼瞪小眼盯着曲芸一人大快朵颐。 「嗯,不错,这西蓝花油亮水灵,绿得就像生机,吃下去会不会益寿延年?啊呜啊呜……」 「这蘑菇好吃啊,排得整整齐齐,让人忍不住想要按着顺序夹起来啊。啊呜啊呜啊呜……」 …… 霍鑫?边听曲芸念叨,边看她吃得热闹,喉结不由自主耸动了几下。他和九州这帮人打交道已久,看他们几人的反应本是觉得这桌宴席一定有古怪才没动,但看曲芸的模样,难道自己的推断竟然错了? 于是他也夹起一片水灵灵的生菜叶子放进口中咀嚼,然后: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唯有李宗心细如髮,注意到曲芸虽然是真的在放开了狼吞虎咽,但她评价夸奖每道菜时都只集中在了颜色样貌,从未提及口味如何。 「喂,你是假的吧?」夏子衿心直口快。 「哈?」曲芸一脸懵逼。 「我们昨天窃听了银颂包厢的谈话,」李宗嘆气:「子衿的意思是,真正的音乐家在谈判桌上可不该是你这幅拼命隐忍我见犹怜的模样。这算是心理战?弱势控制?」 曲芸大快朵颐的时候李宗一直在思考。她想过曲芸很多应对方式,偏偏就没想过还有这一手。最终,他决定还是直接摊牌。 只是…… 依子好好吃个菜,也能吃出个弱势控制来?哪只眼看我拼命隐忍了?城会玩啊你们?欺负人家书读得少是不是?莫欺依子年少,别以为能唬住人家! 于是她理都不理李宗,继续埋头吃着。 「别吃了,是霍姐不好。刚刚还说会护着你,结果帮我那狠心妹妹坑你的就是我自己。你要再吃,我就陪你一起吃了!」 曲芸:「???」 刚吃了两口,她不得不放下筷子。看对面霍姐一脸痛心的模样眼眶都湿了,她又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去? 霍姐见曲芸终于停下筷子,嘆了口气道: 「这事还要怪李宗,他说分析之后断定跟你谈判难占上风,便强行要我准备了这桌看起来美观,闻起来无异,味道却是苦咸腥臭的菜餚。 说是要给你个下马威。你在窘迫之下锋芒必然会有所收敛,就不会那么难对付了。」 龙女白了霍姐一眼:「真是我亲姐。」 李宗则是依旧板着那帅气的面孔摆摆手:「你赢了,我偏偏没想到有如此破局之法。后生可谓,音乐家,你对于人心的把控,本座甘拜下风。」 曲芸呆呆点点头,下意识地夹了一片苦瓜放到嘴里嚼着。 龙女看得嘴角抽搐了两下,只道是曲芸记仇,让霍姐再多心疼她被自己这帮坏心眼的欺负几下。便是苦笑着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九州团长,大庸小公主霍碧薇。你霍姐则是帝位继承人,长公主霍别璃。」 曲芸轻轻颔首,没有一点惊讶。这是她早已经料到的事情。 只是,她从没想到会有人的声音可以好听到这种程度。米莎喜欢收集自己界中最好听的声音来当做系统语音,如果九州也在米莎界,恐怕自己就不会总因为系统语音的问题成为众矢之的了。 作为一个把童年奉献给音乐事业的专家,曲芸觉得龙女的声音在她耳中美得不应存在世间,那声线就好像魔法,就像她自己咏唱贤者符文时一样神秘诱人。 等等……魔法? 「你发现了?」龙女笑了:「我是这一方世界唯一和你进化方向力量体系相近的一个。我能帮到你的会有很多。」 这就开始生意模式了嘛?曲芸稍稍有些遗憾与龙女的私人话题这么快结束,但还是坦然道:「你需要什么?」 龙女不动声色地在椅子下面甩甩龙尾,露出一个与她冰清玉洁的形象截然相反的妩媚笑容:「我要和你交换基因。」 ?!!! 萧府大宅院,唐装青年摘下墨镜,和身边的大个子对视一眼,随即突然站起身来,把萧家父子连带坐在四周的萧仁当年一起打天下那些社团兄弟全都吓了一跳。 「老爷,少爷,该走了。我们送你回内宅。」 萧仁点头:「没想到她们真敢今晚动手,不过我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务必让她们有来无回!」 唐装青年,身边的大个子,一个浓妆艷抹的女子,一个少说二百斤开外的大肚腩中年人。四人一起护送着萧家父子离开后院,外带两个萧仁自己的贴身保镖。 院子里剩下的便是萧仁那些当年的兄弟以及各自网络来的超人了。至于萧家那些为虎作伥的远戚近亲则各自瑟缩在自己的房间中。自打下午得知自己被困在大阵中无法外出,就一个个闭户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后院里的超人最高不过显径中阶,又没有专门进化侦查方向的。等萧家父子和唐装青年的团队走光了才茫然四顾,敌袭?并没有什么动静啊?难道那唐装青年那么厉害,敌人还没到宅院就未卜先知了? 一个面上有道长长刀疤的中年人对自己手下的超人指了指同向前院的院门,那超人便小心翼翼走到院口开了门。门外的场景让他震惊。 偌大的前院上百号荷枪实弹家丁……的尸体,横躺竖卧扑了一地。那传说中下面第十三层血池地狱也不外乎如此光景了吧? 只是这些人武装到牙齿,连重武器都配备了几挺,更不要说还有萧家自己僱佣的超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间都被干掉了? 这人细细观察地上尸体,这些人死状各不相同。有些是被钝器击碎胸口,有些人是被利刃切掉脑袋,有些背后致命处有短刃的穿口,而更多的则是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倒着。 有什么东西能不发出声音,不留下痕迹地取人性命?如果是拉马克游戏中的话……忽然间,他双目瞳孔一凝。 刀疤脸见自己请来的超人开了门就站在门口不动了,站了好久,便皱起眉头。他对另一个手下挥挥手指。 这第二人走到第一人身边,轻轻推了同伙一把,那人就直挺挺倒下。 「敌袭!」 注意到同伴左右太阳穴上洞穿的细孔,这人大喊,随即声音戛然而止。一柄战斧切着他下巴和脖子之间的位置向上一刨,将这人整个脸连带前半个脑子切了下来。 不像前院,这里可不少经歷十来场游戏的老手。见状立即各显神通掏出兵器应战,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光影立即覆盖了整个后院。 「哒哒哒哒……」一个赤着上身斜跨两条弹链的大汉手持两把加特林机枪率先奏响了死亡的交响曲。 当然,死亡的那个是他自己,头顶正中不知什么时候便被一根银针洞穿。只是枪声还在持续,另外两根银针斜插在他双手小臂内侧。 双眼无神流下口水,人已经死透了。但扣住扳机的手指却僵硬地无法松弛,手臂也逐渐向两侧张开。两道致命的火舌横扫半个院子,几个没意识到后背会被同伴袭击的超人立即被扫翻在地。 「在那里!」一个手持三尺青锋的大学生模样眼睛青年指向院侧迴廊。至于那持枪乱射的壮汉,已经被一个比他更加高大一圈的黝黑大汉用鬼头大刀砍去了双臂。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身飘逸的汉服男衫峨冠博带,梅娴诗孑然静立在院侧迴廊柱旁。十指在身前虚空中灵活地弹跳,像是在抚弄着看不见的琴弦。气宇翩翩,玉树临风。 「噗」,子弹从面容冷峻的女子手上突然出现的,上了消音器的手枪中射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在梅娴诗完全来不及意识到之下精准射向她的眉心。 「啪嗒」,却不是头颅被贯穿的声音,而是失去动量的子弹悄然落地。任棉霜从柱后闪出身子,右手还是那立功无数的筝形盾【隔绝】,左手手腕上却多了一枚小巧的镜盾,上面的附魔显然是【水盾】。 有些附魔装备虽然有着强大的价值却并非人人能用,这枚镜盾便是如此,需要持有者持续为它提供能量才能发挥功效。尚未形成体内能量循环系统,或能量体系孱弱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激发不了功效的。 那手持鬼头刀的黑壮汉子便是在场少数几个显径中阶的应选者之一,见枪弹无效立即持刀沖了上去。然而刚迈开一步,一道残影已闪至身前。 心道不妙,性情霸道的汉子便是以攻代守一刀挥砍过去。怎知「咣啪」一声脆响,自己那战魂九品的大刀应声一刀两断。随着半截厚重刀身飞起的还有壮汉那颗斗大的的项上人头。 康斯妮舔着溅在嘴边的血滴,花了一秒时间歪头欣赏了一下壮汉脖颈断口血液喷洒出的图样,手上精金战斧瞬间换作一把西洋细剑向手持消音手枪的女子刺去。 首先发现梅娴诗的那个眼镜学生提剑就要去挡,却忽视了自己身侧。一步还没落下身子就随着栽倒,一根银针洞穿了他的心脉。 同时被洞穿的,还有持枪女子的眼眶。 康斯妮并没有浪费时间把细剑从女子头颅中拔出,拧腰转胯向身后砍去,手中的细剑已经变成了一对弯刀。 只是这一刀却砍了个空,闪转腾挪间余光瞥见向自己冲来的中年男人,康斯妮算好时间做出最精确的应对。谁知回身双刀一挡一噼时,那人却已经倒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这人后颈上匕首洞穿的伤口在汩汩冒着血泡。而整个迴廊附近准备着各自后手保留实力观望的五六个超人无一例外死状如一。 …… 前后不过三分钟,三十二位超人无一生还。其中不乏经验场次远远甩开云裳仙府几条街的老手,但在女孩们默契的配合之下,竟无一合之敌。 曲芸可没让梅娴诗的涔云界闲放着,不同环境下的配合作战几人已经不知演练过多少。便是连甄辉齐也没有脱离这些对战训练。 那些坐在后院靠后的凉亭,直到机枪男四处扫射时都安之若素的社团大佬们终于坐不住了。云裳女孩们展示出的战力,颠覆了这些浴血江湖半辈子的人物之想像。 他们所见识过最夸张的战斗,不外乎自己手下那机枪男,鬼头刀大汉,手枪女,眼镜学生与别家社团超人对上的一场超乎常识的单挑。但今天他们目睹了一场超人间的战争,一场少数碾压多数的战争。 为什么排名前三的团队对云裳仙府如此重视?潜力榜第一的团队意味着什么?今晚一战尽显端倪。 「任姐,为什么昨天布下的大阵发动不了啊?」甄辉齐在前院门口处探头探脑,手上握着一块超大片,刻满玄奥符文的魔晶。 「那当然是,因为我在啊。」勾着一边嘴角诡异地笑着,唐装青年从内宅走出,身边跟着三个同伴。浓妆女子和大个子把那肥硕的中年人护在中间,而后者双手捧着一只小提琴大小的十字架。 胖子浑身冒汗,气喘吁吁。不是胖的,而是体内的能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向法器。那硕大的十字架正散发着淡淡金光。 「你们不错,但我已经看清了你们的实力。 没有我们强!」 0369 第八章下 面北眉南掌中鱼(第四十一节完) 缘聚缘断包厢。李宗把玩着手中一块精巧的石头,复杂的神色投向斜对面的曲芸。 用法师的思维视角去观察,曲芸自然可以判定这熟悉的奥法涟漪与自己附魔的通讯用魔法石如出一辙。只是与她练手鼓捣出那些地摊货不同,李宗手里这块宝石无论材质还是上面雕刻的纹路都宛如一件艺术品。 更重要的是,石头没有发声,李宗也没有说话,但他显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信息。他夹了一口霍别璃重新换上的普通菜餚,嘆息道: 「黑云压顶,风雨飘摇,西北大凶!今晚燕都可是不太平的一夜啊。以我们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燕都闹出影响恶劣的血光大祸啊。」 曲芸刚才吃了不少,现在却是七八分饱了。干脆放下筷子微笑道: 「哎呀,以依子的感知,怎么觉得西北充斥着亡灵的气息?亡灵魔法啊……这东西邪性得很,杀孽无穷尸横遍野,却偏偏留不下半点血光。那些被祸害的生灵,不是被炮制成行尸走肉,就是转化成鬼物灵体。 这么强大的亡灵之力,恐怕等事情终了,一根头髮都不会剩下。李先生担心的影响恐怕就算有人恶意炒作也拿不出半点证据了。」 「呵呵,胆大包天。竟有无知恶徒以为使用亡灵魔法掩饰就没事了?皇城西北非富即贵,若真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那边搞出大事情,龙颜震怒! 到时候无论是被人当枪使搞事情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监管不利的,还是的别有用心引狼入室监守自盗的,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一个也跑不了。」 作为席上三方唯一一个被两边针对的,霍鑫?听闻曲芸几乎明示暗说出的安排倒也不恼,只是轻描淡写地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着。 「这话说的,」曲芸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依子这条道路能使出几分本事,恐怕没有谁会比公主殿下更加清楚了。亡灵魔法可不是依子专攻的方向,而且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同等条件下,明显有些人嫌疑比依子更大。 比如说……双密小区里那个虏人灵魂,最后败在我们手上的邪恶玩家?你看,御使鬼物战斗的进化本就是凤毛麟角;而有着那般高强实力,一人单挑依子全队的幕后黑手,恐怕有心去查并不难锁定吧?」 「是啊,我很清楚,」龙女轻垂眼帘,皓齿明眸翩若惊鸿,在曲芸眼中美出神仙般的模样,让人感到一种缥缈不实的气息: 「附魔法阵一道上,我怕是走得还没有你远了,即便这样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三角魔法阵冥府盛宴,一个上手不难却条件苛刻,因而威力惊人的法阵。 这东西凭藉隐藏在空间节点的介质封锁法阵内的整个空间,一旦激活再无法逆转,阵内一切生灵都会落得个连灵魂都分解为精纯阴气的下场。 它可以藉由持有同质介质进行自保或阻止激活,但想要破解就只能等道整个魔法阵能量耗尽了。如此歹毒的法阵,等到这个时候通常早已无人生还。 这魔法阵只要有相关的知识,仅仅需要一个初涉三环的法师便可以刻画,其一次性消耗的昂贵素材却足以让普通的黄袍中级法师都倾家荡产。这还是能找到足够品级材料的前提下。 在域中可以搞到的足以支撑冥府盛宴的魔法素材可不多,无一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强大宝物。偏偏我最近有幸购得了一些,魔晶……这东西不知道音乐家小姐可有研究? 我只是不知道啊,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胆大包天的恶徒情愿暴殄天物。冒着巨大风险顶风作案,搭上价值连城的重宝捨本逐末剖腹藏珠也要与凡人计较。不计得失意气用事,总觉得,不像某些人会做的事啊……」 她句尾与其上扬,突然正色看向曲芸:「不弄清这件事情,我寝食难安,某些合作恐怕也不敢进行下去了。毕竟以守护者的立场,我不可能为了解决几只鼠患而唤醒一头恶龙吧?」 赤裸裸的杀意扑面而来,其强大的威势形如实质远胜李宗,惊得霍鑫?手中的筷子咣当掉在地上。是了,无论以九州团长还是大庸公主的立场,又怎么可能不找个机会就噁心一下她眼里肉中毒瘤般的臧王府一系势力? 只是……恶龙吗? 「呵呵,」曲芸虚弱地哼着,强撑起一丝微笑:「公主殿下不必如此紧张。那恶徒的打算恐怕无人可知,但依子手上有件自己近期打造的本命法器。这东西贯穿了火焰能量,阳盛阴衰平衡失调,变得不适合人家一个女子使用了。 若是依子能有那恶徒般的机会收罗如此一大笔怨念阴气,便正好平衡了这件法器,您提的那点风险代价皆不在话下。」 至于另一个原因她自然不会明言。云裳于九州的关系,如果不能彻头彻尾强势到底,便只会像霍鑫?说的,沦为人家手中的一把枪。 「心狠手辣霸气外露……但却杀伐果决目的明确,果然是最适合这游戏世界的性子。我们在场诸人,又有哪个不是这般性子?善良固然美好,却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龙女说着收敛威压,端着的脸色逐渐和缓下来,轻启唇弯。一颦一笑,都伴随着奥术元素的流转,需要曲芸以极大的意志力才能避免沉醉其中。相比之下,曲芸给自己准备这一身魅惑的附魔衣裙则是小巫见大巫,完全被压制了功效。 「音乐家,我期待你的成长。尽快踏足巅峰的世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自然,」曲芸默默吞下口中鲜血,笑得像邻家女孩一般甜美:「日后合作愉快。」 「那……至于交换基因的事?」龙女露出期冀的眼神。 事实证明越是高贵冷艷的女子,一旦露出俏皮乖羞的举止那杀伤力是成指数增长的。然而曲芸按捺下小鹿乱撞给出回答却是斩钉截铁。 「免谈!」 虽然龙女是她偶像一样的存在,虽然她已经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女生,虽然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但是,对三面两交的几乎算是陌生人献上自己的身子这种事怎么可能! 颇为讽刺,李宗密谋长公主布下的下马威,终究是没有龙女轻轻三言两语来得有效。然而谁又能事先猜到曲芸的心猿意马呢? 老闆娘霍别璃的品味似与曲芸相近,缘聚缘断是不卖酒的。霍鑫?便饮着杯中的橙汁不动声色笑望身边的曲芸。 事情会像她暗示的那么顺利么?她万万不可能想到萧府会有一整团高阶超人坐镇。是了,若没有霍鑫?的授意,凭萧仙石那个纨绔子弟又怎么可能结交到唐装青年那样的朋友? 从龙女那异样唯美的声音魅惑中缓醒,曲芸也饶有兴味欣然加入了大小狐狸们明嘲暗讽的游戏。 有趣的是,一群人口诛笔伐声讨着今晚行兇的恶徒,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去阻止或者查探。每一方势力都在坐等着一个结局。 咣咣咣咣咣…… 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却仿佛同时出现在萧家大宅后院的各个地方。 康斯妮拖着一道道残影上下翻飞,舞蹈般的动作里手中武器不住地切换闪现。该隐皇族的血统天赋速度和武器大师,结合了大庸武林泰斗郭老一身借力缷力使力的真传,最终配上拉马克徽章零等待即时切换手中武器,康斯妮形成了一套前所未闻的战斗舞蹈。 然而,仅唐装青年一人就控制着云裳最强的战力无力分身。而且拼斗之下,康斯妮稳居下风步步败退。 不知唐装青年进化出的何种能量,一身阴邪之气散溢。移动起来就像是没有实体一般不受空气阻力,快得离谱。便是在康斯妮引以为豪的速度上也是略胜一筹。 康斯妮现在只能倚仗快速的自愈拖延时间。身上伤口一道道绽放又一道道癒合,自身的鲜血极其先锋派地泼出一地画作,却终究难以伤到唐装青年分毫。 没有被无力挣扎的碾压,但全面压制下同样找不到任何破局反转的契机,她只能寄希望于同伴。 然而不想另外一边同样不容乐观。 两队布阵相似,这边是任棉霜主防御,梅娴诗在她身后操纵着一套散寒春无死角地打击。甚至甄辉齐也从任棉霜露出的空隙中冷不丁放几发冷枪。 而对面则是大个子主防。一身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硬生生靠着肉身为同伴挡开每一道难以分辨的银针穿刺。而那浓妆女子则一手枪匕一首花剑,边射击边用枪匕和花剑从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击。 任棉霜没能挡下每一击突刺,身上被戳了几个血窟窿。但这对她如今的体质而言已经影响不大。对面的大个子也来不及分辨每一根银针,胖子和女子也各负轻伤。 只是这两人都不是萧家找来那些三脚猫超人所能比的。想要击穿穴位命门一针致命,也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三对二,看起来旗鼓相当僵持不下,比康斯妮那边的状况要好上很多。但是时间却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那持握十字架散发淡淡金光的中年胖子虽然大汗淋漓,却是丝毫没有苦苦坚持的态势。他在控制着能量循环的节奏,吃力,却持久坚韧。 而在十字架的光辉之下,甄辉齐手中的魔晶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激活曲芸留下的冥府盛宴魔法阵。 而萧府这边只要拖到天亮布阵的数十魔晶消耗殆尽,空间的闭锁便会打破。到时候无论是安天府理异院还是九州本队,都不能不对云裳出手拿下这些「暴徒」。 无解必败。 谁也没想到,破局之处居然在那被保护得最严密,全力压制魔法阵的胖子身上。 他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露出被利刃刺穿的延脑。角度精湛,只渗出不多的血液。 胖子倒下,露出像蝙蝠一样倒挂在迴廊木樑上的尹熙颐。她赤着的双足,吸盘一样的细密趾纹扣紧木樑,承担住她整个身体的重量。 压制体温消除声音几乎停止唿吸,连自己人都没能发现潜行于迴廊穿斗式木顶内的尹熙颐。她静静攀附在屋顶,一直在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胖子手中偌大的十字架被尹熙颐应声砍断,露出里面包藏着的魔晶碎片。 「不!」唐装青年一声大吼便沖向甄辉齐。他心如明镜,知道这大阵一旦开启再无法逆转,但同样清楚想要活命唯一的出路便是抢到甄辉齐手中那块硕大的魔晶。 但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献祭着自己血液的康斯妮后发先至地挡在了他面前。这并不是什么底牌,只是一瞬间的爆发而已。但只需要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甄辉齐这次终于没掉链子,启动了曲芸留下的阵法。整个萧府四周的空间仿佛咔吧一声崩碎开来,这是埋藏在空间节点的魔晶瞬间转换为精纯的能量。 剎那,萧府四周空间的闭锁不復,但紧接着一团团无色无形但普通人都可以感知到的死气就在整座萧府瀰漫开来。 唐装青年,浓妆女子,大个子,刀疤脸老人和那些因为没有战力被丢在院里懒得去杀的社团大佬们,以及上百口搭上萧家战车战战兢兢躲在房间的关系者。他们无一例外,痛苦着挣扎着哀嚎着,如烟雾般缓缓消散。 曲终落幕,甄辉齐擦着额头的汗水嘆气:「可惜,拖得太久了。他们既然了解这魔法阵还能反制,那启动大阵的一瞬萧氏父子肯定已经逃掉了。」 「未必,你们来看看这个。」康斯妮从后厢房探出头来,随手丢下两套衣服。 「这是萧氏父子刚刚穿着的衣服。」梅娴诗过目不忘:「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不想萧家存续下去啊。」 翻看衣服,上面没有伤口,却留存着大片黑色血污。血迹是中毒从口中吐出的,连冥府盛宴魔法阵都无法转化的血液,可见毒性之强这物体已然不是人类血液的性质了。 在冥府大阵让他们尸骨无存之前,萧氏父子已经被杀害。 缘聚缘断包厢,绵里藏针讪牙闲嗑的大小狐狸们齐刷刷住了口。李宗手中精美的宝石微微发热,曲芸道一声抱歉接通了魔法石的通讯,而霍鑫?则是拿出了手机翻看上面收到的消息。 「主人,我们出来遛弯,看见萧家出事了哎,就是和常小蜥蜴他们家抢生意那个超有钱的萧家,」说话的是康斯妮: 「官差把房子都围了,听说里面几百口人一个不剩全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都是各种调配毒药的器具,可吓人了。 主人你说,之前在双密小区毒杀那么多无辜民众的兇手会不会也在那里一起消失了?」 话是说给曲芸同席人听的。官差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到场,不过显然也不会差太多了,毕竟连李宗都接到了报告。 「你们都没事吧?那种是非之地不要靠近,小心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泼了脏水。」 曲芸如是说道。让旁侧的霍鑫?嘴角就是一个不由自主的抽搐,好气啊。 「没事没事,我们去城北前海胡同新开的夜市烧烤压压惊就回家。嗯……没准我之后还要一个人找间酒吧去加点餐,总之天亮前一定回去。」 对过李宗也差不多同时收起了手中的宝石。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曲芸通过其心跳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动容。 「后生可畏,本座还是小看了你的手段和魄力啊。合作愉快,有实力和手段,便有资格拿到自己想要的待遇。 那批珠宝你处理得很妥当,某些人还以为是九州出手吞下所有货维繫秩序。殊不知你们有办法完全回收所有自己放出的货,而我们只收下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从别处流出的。 顺着这些多出来的货,我们找到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气得脑门青筋崩起的霍鑫?听了这句突然就是心底一凉,李宗恰逢其会地向他看过来: 「不过合作规合作,本座还有正事要优先处理。听说萧府那边有人『失踪』了,这种灵异现象理异院还是要出马去查一下的。」 既然「没有死人」,那么就是另一套规程了。既不会引起民众恐慌,也没有发声什么恶性案件,无非是为附近居民增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在这个多数人信仰科学的世界上,比起虚无缥缈的灵异现象大家更愿意流传萧家得罪了大人物举家连夜逃出国外之类的谣言。 但至于臧王府趁乱添把火的行为,可就是不让出些核心利益就绕不过的事情了。无论霍鑫?还是他老子霍悯阳都没想到云裳最后还有这样一手把他们揪了出来。 「曲芸,谢谢。」长公主霍别璃目光真挚:「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 「姐!」龙女瞪了姐姐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得不到曲芸的身体,又没有什么一定能让她顺从的诱饵,龙女在和云裳的交锋中已经逊色一筹。这时候姐姐还要欠出个人情,别到最后九州反倒成了这丫头手里的枪了。 曲芸也笑了。虽然唯独龙女需要自己身体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搞不清楚原委,但她的小心思却是瞒不过曲芸。终究是对这位姐姐有好感的,曲芸不想为难人也不想破坏两队关系,便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解法: 「要说请诸位帮忙啊,依子还真有件事要拜託大家。」 「是什么?」李宗冷下脸来。与云裳并非恶意的交锋中处处落于被动是他的策略有失。若是这音乐家得了便宜还诛求无已,他不介意丢着脸面也要教教这小辈实力才是谈判的筹码。 「前一段啊,依子出于好奇答应了某人的追求。结果这些天发生了好多事,让依子突然明白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我想请两位公主做个鑑证,」她边说边转向面色阴晴不定的霍鑫?: 「对不起,世子爷,分手吧。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依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喜欢男生哎。喏,为表歉意,亲手为你烤了一炉饼干。咱们都不是有精力儿女情长的闲人,好聚好散,节哀顺变。」说罢曲芸手中突然出现了一袋自制的饼干递上前去。 「区区性别问题,也会影响曲小姐这样的人物选择伴侣?」 无论心中是如何七窍生烟,霍鑫?表面上还是谈吐优雅,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称唿也分寸得当地换回了曲小姐。有这份情场老手的从容,也无怪他先前对曲芸志在必得的决心。 「哎?她们跟我说,一般女生分手的时候要委婉些啊,」曲芸撅起嘴,用食指戳住脸颊:「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依子直说便是。人家不喜欢比自己笨的男生呢。」 女孩子的话,可爱就够了,难道你霍大世子想走走卖萌路线? 在两位公主玩味的笑容中,霍鑫?颤抖着双手接过曲芸递来的饼干。饶是以谲诈多端翻云覆雨那世子爷的涵养,他被如此羞辱后也几乎难以掩饰愤怒与困惑的情绪。 然而在人家长公主的地盘上,他又敢翻起什么风浪?仅仅是分个手,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公主的面?不,应该说为什么要当着九州的面? 曲芸的意思很明确,他现在总算也是清楚了。自己看准人家感情初姐的弱点,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想着轻松坑下人家的团队还坐收美人心。 结果人家将计就计,一开始失了智般的轻松答应交往好似上了他的当;其实却只是藉助自己的弱点让他利用,藉助他营造的局面与二人的关系看清整盘棋路,剪除他的党羽,最后还反将一军。 轻轻一句分手,让臧王府的狼子野心在皇室面前无处遁形。父亲说的没错,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位小姑奶奶的级数。为了分手产生的影响而答应的交往,这像是一个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少女能干出的事? 那边等蓝枫知道了霍鑫?的真面目恐怕还要狠狠自责一番自己害了曲芸。却不知曲芸终究是曲芸,算无遗策。在自己的弱点上铺开局面,从别人铺设好的死局中一开始就能透过层层迷雾看到通往终盘的棋路。 一败涂地。唯有这个词可以形容这盘棋局操盘手霍鑫?的下场。 臧王府,九州,云裳仙府,使徒,萧氏集团,一生实业,六位棋手中,他最先落子。面北眉南两面三刀,把己方敌方全都算计到自己的路数中去。 结果终局,阴谋败露搞得人尽皆知,手下势力被吃干抹净,暗自培养的附庸团队被一帮新人在团长缺席的情况下一锅端了,最后连煮熟的女朋友都飞了,他还偏偏不敢翻脸。 他后悔了。鱼与熊掌,终究不可兼得。若是当初没有自作聪明引曲芸入局…… 比霍鑫?还要更惨的恐怕就只有他手下那家破人亡被灭了满门还无处伸冤的萧家了。 霍氏姐妹是真开心。她们平常也不少对臧王一派冷嘲热讽,但那不好对付的老烟枪却总能不动声色步步压制,不留把柄地夺取到实际利益。 而且由她们自己仗势欺人地嘲讽霍鑫?,哪有看着他因为一个自己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半新人小姑娘气个半死带劲?这畅爽……念头通达啊。 他没有拒绝曲芸的分手礼物。这真的是一袋饼干,没有下毒。无论外观气味全都正常,甚至拿到拉马克世界中去鑑定都会得出肯定的答案:这是一袋应选者自己炼制的饼干。 深夜的臧王府顶层像是新燕都城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用光鲜的外表掩饰着里面最黑暗的恶意。 「你的算无遗策呢?」霍悯阳靠在高背沙发上,周身被阴影覆盖。他用烟枪敲打着沙发扶手,一条条烟龙通过地上的霍鑫?每个毛孔进进出出。 「牵一髮而动全身,这次如果不割让出大量的核心利益,恐怕之前的小手腕就会变成皇室抽走我们基石的撬棍。音乐家?好一手请君入瓮。今晚过后,除了九州和我们自己,恐怕整个域都会当做萧家的事是你办的了。你可知错?」 「是……」 「知错了,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如何补救吧。记住,在真正的对手面前,不要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机。」 霍鑫?浑身微微抽搐着,忍痛爬起身来。 诱发刺痛的毒雾游走周身经脉,他却直到离开大门也一声没哼。毕竟,是从小就习惯了的事情嘛。 「有趣。大庸的棋盘上,又多了一位落子人啊……你说呢?」 待霍鑫?掩门而去,霍悯阳散去了游荡在空中的无数烟龙,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声道。而落地窗帘后面则闪出了一个身影,正是伪装成萧伯的杜尔。 「贵国的国事哪容我一介小小杀手置喙?我只管拿钱杀人,今天这两人其实算是白杀了。我不动手,他们也会死在大阵中。但终究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去完成了任务,帐还是要结清的。」 「是啊……」霍悯阳又长长吐出一条烟龙:「我怎么就没想到那音乐家真能在?儿的手下在场时做到徒灭萧家满门的事情呢?刚刚教训他轻敌,看来我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差点被你给骗过去了!」 杜尔一愣:?! 「你明明在场,知道他们是死定了的,却偏偏要亲自动手留下痕迹。双密小区那时,哪怕对手是那个潜力榜第一的音乐家?儿的布局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大漏洞…… 桑海之心的规矩啊……没想到我臧王还不是你的第一僱主。身为统领东亚地区的银面使徒,兢兢业业挑拨着玩家与皇室的关系还不够吗?双密一事?儿选择坑了你们总部派来的小队看来真是做对了! 本王选中那潜力榜魁首云裳仙府下手,看来在某些人眼中份量还是不够啊。你要挑拨的是臧王府和大庸皇室的关系,本王说的对吗? 只是不清楚,派你来的是哪位银面同僚,还是那位金面的大人呢?算了,桑海之心的规矩,你死也不会说吧……」 杜尔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杀手段,却在霍悯阳的烟龙盘绕中连一根手指也没来及动就倒下了。 身死一瞬间,杜尔周身瞬间剧毒弥散。 却尽数被房间里游走的烟龙吞食殆尽。 离开顶楼的办公室,霍鑫?黑着脸回到自己卧室。手中突然出现了曲芸临别赠送的那袋「分手礼物」,仰躺在硕大的床垫上暗自腹诽: 看你发扬蹈厉占尽先机,终归还不是个小女子?本少迟早要把你吃干抹净,就像我现在吃掉这袋饼干一样! 0370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一节) 「你说……拉马克游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主人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么?我可没有想过那么深远的事情呢。」 有此一问,是因为岩壁上的一台摄像机。它掩饰得很好,三角支架正好被一颗枯树的枝干挡住,而镜头则藏身于山体上一大堆黑色的圆石之中。一片偌大的蕉叶之下,镜头根本不可能从任何角度反光而被人注意到。 若不是因为刚进入游戏,曲芸需要仔细观测身边每一寸的环境,绝对不可能注意到它的存在。事实上绝大多数资深应选者都不可能注意到。 事实上,曲芸是因为四维视角中隐约观测到的物体在辩音成像中不存在,才注意到那是一个摄像机。 就在提问开始时那句话之前,她叫康斯妮用石块去丢那设备。结果一如所料,准确命中摄像机的石头仿佛穿过了全息投影一般,相互间全无干涉。 「会这样问你啊,是因为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同样的东西。当时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试探,但摄像机的样子我姑且记得,那么古老的造型,和这东西别无二致的。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游戏哦,在主场景四周的大楼房间里。被我一个火球烧出来的。」 曲芸并没有开口说话。面对面时直接使用精神沟通是康斯妮的血统能力,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曲芸就领教过了。使用它需要消耗血能,但现在在这只有两人的深山老林中,却偏偏有使用的必要。 「嘻嘻,真是让人怀念啊。主人觉得这摄像机和拉马克游戏的本质有关?拉马克游戏……其实并不是应选者的游戏,而是更高维度的观测者,欣赏我们求生争斗的游戏?」 康斯妮的设想是直接而大胆的,但仅仅针对一台反覆出现的古怪摄像机去定论神秘的拉马克游戏之本质显然是太过草率。曲芸并没有继续在精神沟通中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好了,康斯妮小朋友。这边没有爸爸来过的迹象哦,姐姐要先送你回营地了。」 「嗯。」 虽然不知道戏演给谁看,但横竖是不得不演下去。因为花费能量点购入的本次游戏规则线索提示只有四个字:不要暴露。 至于是不要暴露什么?就颇为惹人深思了。 暴露团队关系?暴露玩家身份?还是暴露自己并不是被系统安排的这个角色?无论如何,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还是将一切都尽量掩饰起来不露马脚最为妥当。 因为这个规则提示的原因,曲芸没有使用魔法石与开局没在一起的伙伴们联繫。简简单单四个字,谁知道是不要暴露给谁呢? 若是使用魔法石通讯,被自己没发现的某个隐藏的四维摄像机拍到而「暴露」给摄像机后的观众岂不是挂掉也算活该?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只有,与康斯妮精神沟通应该是不算是「暴露」的。 两人沿着山间栈道攀援而下,花了半个钟头来到了一片户外热爱者那种搭建帐篷的宿营地。 说实话,两人从身上的装扮和物品看明显被游戏系统限定了身份,但却悲惨的并没有获得任何相关的记忆。景区工作员的制服秀有「摇篮山自然保护区」的字样,胸口上还有曲别针别住,写着「曲芸」两个大字的名牌。 曲芸并没有取下胸前的名牌,因为不能「暴露」,很明显景区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工作人员。 康斯妮则是一身夏令营童子军的儿童制服,书包上则绣着她的姓名班级,也是本名。打开书包,没有手机,除了一些零食和童军手册外还有一张夹在手册里的照片。 照片里康斯妮和梅娴诗两人笑得很灿烂,弯着腰勾住两人肩膀的是个健壮的白人男性。英俊的面孔和康斯妮有几分相似,却是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 线索还算充足,曲芸瞬间就拟定了几种可能的故事背景并和康斯妮商议做好了随机应变的准备。 比起自己这点小麻烦,曲芸更担心甄辉齐和任棉霜。如果他们遇到和自己同样的情况,那么「暴露」的危险性极高。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通讯用魔法石始终没有传来。有米莎的保护在,游戏一开始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一路追杀是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没有见到自己在身边,都花费点数自己查询了游戏规则的提示线索,并且都想到了不能暴露的对象有可能很坑。在不经意的地方,似乎大家都在悄悄地成长了。 「嗨!小康斯妮,曲小姐有带你找到爸爸吗?」 还没进入营地,就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捆柴禾走了过来。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却画了很浓的妆。上身的t恤衫被她解下来系在腰上,露出明显日照不足的白皙手臂,只着一件露骨的胸衣。 与其说是户外爱好者,倒不如说像个尽力展示自己身体的发情母兽, 「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曲芸不露声色地套话。想要不「暴露」,更多的信息是必要的。 而康斯妮则配合地让失望焦急的表情转化成希望,目光闪闪看着那暴露的女人。 女人果然上钩,摇着头道:「我早就说最近多雨这山里不太平,他却一定要连夜去追寻昨晚那古怪的影子。哎,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丢下一对这么可爱的女儿冒雨跑去山里探险。 要我说,来这么危险的山里度假都是吃饱了撑的。没有商场,没有夜店,四周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的野生动物,还得把皮肤暴露在这阳光下面……」 「咦?这么说你并不太享受我们的旅行啊。」一个中年男性从帐篷中钻出来,保养得很好,一身专业的登山装备明显是全新的。 康斯妮直觉这人有点熟悉,细想下感觉让他想起了尹熙颐的父亲尹英靖,但是却没那么内敛,他身上的气味又有些像只在他临死前见过一面的萧仁。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张扬的富人味道,隐藏着几分狠辣。 「老闆~哪能啊。阳光这么灿烂对皮肤最好了,只是可惜啊,你刚送我那件两万的裘皮大衣可就没法穿了。」女人声音酥得人骨头都要软掉了。 康斯妮撅着小嘴轻声嘟囔:「切,带着裘皮大衣来山里野营,炫富到这个地步,怎么看都是暴发户吧。」 「不要紧,晚上你会有机会好好穿给我看的,」中年商人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将女人搂在怀里,又转向康斯妮道: 「小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暴发户,这世界上一半的皮草生意都是我的。如果你有兴趣晚上也可以一起来玩哦,我有很棒的童装送给你。」 0371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节) 曲芸上前一步拦在康斯妮和那富商之间:「客人,请自重。」 被如此美貌的工作人员出言阻止显然无法让这肆无忌惮的富商自重。他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曲芸,吹了声口哨搂着自己的小秘进了同一顶帐篷。而转身的一瞬,那浓妆女人向曲芸投来了怨毒而警告的眼神。 曲芸苦笑,不就套点情报么?这都什么事儿啊。 转眼一辆印着摇篮山森林公园宣传画的面包车从唯一能通行汽车的狭窄山道上驶来,很快在宿营地中间停下。 车门打开,驾驶位走下来的居然是一身干练制服的任棉霜,她胸口别着的名牌上除了本名外还有「经理」的字样。 从另一侧下来的是一个神色古怪,满眼不信任的女子,她穿着与曲芸款式相近却颜色不同的制服,看起来像是酒店服务员的样子。而车上最后一个挤出来的居然是焦急的梅娴诗。 「姐姐!找到爸爸了吗?」虽不像曲芸那种谎话当水喝的天衣无缝,但在陌生人眼中是寻不出任何破绽的。 很好,她显然也私下花点数查过线索提示。 「你们怎么可能是姐妹?」服务员打扮的女人一副兔美酱一眼看穿你的表情质问道:「我就知道你们合着一起骗我,小成本整人节目找演员都找不起同一肤色的人演姐妹吗?」 康斯妮微微愣了一下,却正巧符合她的年纪对这种问题的反应。而梅娴诗则冷冷看着女服务员:「因为我是收养的。」 「向客人道歉。」任棉霜锁好车门,那趾高气昂的冷艷模样曲芸一眼就认出是哪一半。 这样也好,若是日常版的任姐进来游戏保不准就慌张下用魔法石叫喊这联繫自己了。现在唯一剩下需要担心的就是甄辉齐了。 「我不要!」服务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开始对着营地里大叫:「跟你说几遍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服务员!喂!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家!」 「这样的态度,我恐怕只能开除你了。」任棉霜冷冰冰道,那气质和女强人经理简直契合得天衣无缝。 「呸!谁要当什么服务员,老娘才不陪你们玩!把手机还我,我要报警!」那女服务员叫嚣着把身上套着的围裙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还狠狠跺了两脚。 「这可怜的人,怕不是被昨晚那怪物的影子吓出毛病了?」 喧闹声将好几个人引出各自的帐篷,说话的是一个身穿休闲服的男人,虚着眼睛,黑框眼镜下面挑起一边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 「你们搞创作的就是这么不严谨。一宿难眠先生,我已经强调过七次,昨晚那影子绝对不是神峨眉怪物,而是巨齿蜥!一种四万年前就陪伴着塔尼亚先民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动物。」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秃顶老人,很是精神。两人明显刚刚还在争执着什么,互不相让的感觉。 「是啊,艾尼默博士。也许你能试着说服工作人员这种四五米长的『野生动物』仍然栖息在摇篮山森林公园里?」一宿难眠的语气满是嘲讽,侧手用大拇指指了指曲芸她们。 「现在可不是争吵这些的时候,」一个即便外行人看去都能分辨出她一身登山装备十分专业的女人从另一顶帐篷出来:「我们明天还等着进山攀岩呢,有那种鬼东西在附近徘徊,不管是怪兽还是什么史前动物,要我们怎么上山?」 和她相同装扮的男人从她身后的帐篷开口钻出:「所以我就说先休息两晚,等调查清楚再说啊。相信工作人员已经在全力调查了。」 在曲芸眼中,两人有点像是吵过架还未和好。作为同宿一顶帐篷的男女无论是夫妇还是情侣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有些刻意,而且各自脸上还多少都带着些尴尬的神情。 几人七七八八聊着,就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不出三分钟,小雨越下越大。山中午前清澈的天色几乎瞬间就阴沉起来,远处开始有雷声传来。 雷声的掩护下,突然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只可惜森林公园的面包车颇为老旧,直到雷声结束很久打火声才被替换成引擎运转的嗡鸣。所有人都将目光向任棉霜开来的面包车投去。 「这女人果然是疯了……」一个面色阴冷眼神凶厉的男人将头探出帐篷,结果连带后半句话和自己的脑袋都被突然瓢泼的暴雨浇回了帐篷。 任棉霜眉头一皱就要出手,被曲芸悄然拦下。目送着保护区的车子被那女服务员开走,她扯着任棉霜和两个小萝莉就顺势躲进了一宿难眠的帐篷。 「喂!你们这样擅闯民宅好么?」一宿难眠怪腔怪调。 「拜託让我们躲躲雨。」曲芸换了一张扶风弱柳的面孔楚楚哀求。 结果一宿难眠还没醒过味来,曲芸这小模样却让自己人先急了。 「喂!是不是男人啊!居然忍心拒绝这么乖巧可爱我见犹怜闭月羞花天真无邪的美少女和你同处一帐,你不举的?」康斯妮炸毛兇恶道。 梅娴诗娉婷而立,婉婉道来:「姐姐莫要道破啊。人须颜面,休揭短。」 所以说老实人坏起来,那真是坏到心肝都要黑透了。 最后是任棉霜的补刀:「不答应,弄哭小芸,绑起来,切丁丁。」 你们哪只眼看我不答应了餵?这句话终究烂在一宿难眠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十分钟后。康斯妮摇晃着脑袋,对着帐篷的小窗口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中欢喜。 经过进化点屡次洗礼体内日渐澎湃的血能让她已经不至于再因日光而受到过于严苛的压制,这给了她更加疯狂造作的资本。 其他人为了适应严苛多变的游戏环境不得不备着各式用途的服装,只有身体不需要恆温的她徽章空间里只装着各种款式的一水洋装。 「你们这是,打算呆到什么时候?」盯着康斯妮幸灾乐祸的模样,一宿难眠忍到现在才问出来也是难得的耐性了。不过良好的耐性更多可能来自任棉霜那渴望着将他花式抽打的眼神。 梅娴诗静静望着帐篷外面看不出五米的暴雨道:「但愿父亲一切安好……嚮导姐姐,这里靠山,雨过大,恐有患。」 曲芸点头应道:「是了,在这里一直躲下去不是个办法。」 「回到酒店去吧,」任棉霜忧心忡忡道:「雨越来越大,在『这种地方』恐怕一场雨直接下到世界末日都说不准。来宿营的都有车,我们组织一下客人,再搭车一起回去。」 曲芸等着的就是这话,毕竟刷新在山里的她们可不清楚这摇篮山自然保护区里有没有酒店。为了避免「暴露」,话不可以乱说。 0372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节) 关于山崖下方营地有暴雨落石的危险大家很容易就接受了。没有人拖泥带水,各自把帐篷丢在原地只携带随身物品就开车跟上队伍。 行驶在最前面的是那位自称大文豪的一宿难眠所驾驶的大型越野车。毕竟在不同的世界,车子是没见过的牌子和型号。虽然档次明显差很多,但其装载空间却并不比尹熙颐那辆骑士十五世小多少。 曲芸她们都蹭在这辆车上,真不知道这货一个人来山里旅行为什么要租这么大一辆车。对,这车居然还是租的。 曲芸随手翻着租车公司的手册。相当有趣,这个世界看起来年代与科技都跟表世界别无二致,但是细节上却显露出相当的差异。比如表世界遍布全球的诸多大小汽车品牌,这里竟然一个也看不到。 手册上全是些陌生的品牌型号,价格单位标註着aud,同样是曲芸陌生的货币单位。而手册下面则是一本标题为《醉犯》的小说,打开扉页居然看到了一宿难眠自己的签名,还附着一句话: 「愿侦探先生可以像本书的主角一样无往不利。」 即使在暴雨的山路中行驶,从宿营地开到酒店也不到十分钟时间。摇篮山自然保护区是一片庞大的原始生态园,深山中的大片森林,以及山顶上的一片大湖。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所谓酒店不过是山顶湖边的一座二层大木屋。木屋横向结构铺得很开,算上餐厅,浴场,客房,办公室等各种设施,整个建筑结构有五十来个房间。 说是旅馆,其实算是整个摇篮山自然保护区中唯一的人工大型建筑了。工作人员不多,但所有可能需要的旅游,科考,医疗,林业等等活动全都集中在这个木屋中了。 选择在宿营地搭建帐篷的游客都没有在木屋中开房,但是任棉霜进前台给所有人分发了房间钥匙,人们便各自散去处理湿透的衣服和自己。 康斯妮象徵性地领了一个钥匙去开房间,任棉霜则带着曲芸和梅娴诗躲进了员工休息室。 简陋酒店的员工休息室就在前台后面,联通着前台和后面的走廊。相当狭小,就像储物间一样。但是相比之下却整洁得除了几把椅子外就空无一物,可以十分确定这里并不存在「高维摄影机」那种东西。 一进房间,曲芸四下观望了一下便说道:「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最可能的暴露对象,还是这看似无处不在的摄像机背后的观测者啊。」 「是了,」梅娴诗附和:「娴诗未能经歷你们之前那场被芸芸找到镜头的游戏,但是光从听到的情报看,和本场游戏有一个本质的区别。」 两人边说话都在处理自己湿漉漉的头髮。梅娴诗还好,曲芸实在是深恶痛绝长发被打湿的感觉,强忍着使用魔法处理头髮的冲动取出一条毛巾擦着头髮。 且不说要小心不能「暴露」的问题,光自己身体的情况若是被任姐抓到强行使用魔法保不准她会哭给自己看了。 「是什么?」还好现在是女王版的任棉霜,精力都关注在游戏上。这一面的任姐天性趾高气昂,但在伙伴们面前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短板,能够虚心求教。除了偶尔会小邪恶一下让曲芸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回答她的是曲芸:「之前那场中我见到的镜头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根本不可能被我发现。但是现在这场游戏里啊,这些鬼东西被掩饰得相当敷衍,随随便便就被找到了。就像是……」 「就像是游戏系统在暗示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测着。结合规则线索提示这样想下去的话,我们不能暴露的对象,最可能的就是镜头后面的观测者了,」 梅娴诗接过话去,省下了曲芸组织语言的麻烦:「而不能暴露的内容,则极有可能是自己身为游戏玩家,真实身份并非这场游戏系统中所安排的这件事情。」 「就是这样,」曲芸笑眯眯捲起一捋头髮,有诗诗在解释起什么东西来都能少费一半口舌:「所以之后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无视镜头,扮演好自己的身份,不要和伙伴进行扮演身份之外的接触,还有不到危急时刻不要暴露各自进化的能力。 这样就算诗诗假设的有问题,不能暴露的内容并不是玩家的身份;或者不能暴露的对象并非镜头后面的眼睛,那么我们的危险系数也可以降到最低。 再多想一步的话,这次我们特意花费能量点选择了跨界游戏是为了避免韬略团和霍鑫?那傢伙在我身体有问题时藉机搞事情啊。既然是跨界游戏,那总该有另一界的团队吧? 之前那个服务员显然是个不够冷静的新人,她的存在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任姐,演得不错哦。」 女王版的任棉霜确实演技一流,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证明了自己。她听到曲芸的夸赞十分刻意地做出一副高傲不屑的样子,十足的口嫌体正。 曲芸则是没多想,继续交代下去: 「现有的线索来看,本场游戏是合作规则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能一起对抗的也就只有那连是否存在都还不清楚的『怪物』了吧?不能暴露彼此身份地合作对抗怪物?要不要这么无聊?不是拉马克游戏规则里一直以来恶意满满的风格啊。 反过来考虑,如果是团队竞争规则,那么我们和另外的一到三支团队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互相坑害对方暴露,最后活下来的团队胜出。怎么样,是不是和我们经歷过的不少规则很像? 所以说,除了不要暴露自己外,我们需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不露声色地试探其他人。如果能诱使一些人在不同情况『暴露』他们不同的秘密,那么就可以实验出提示中『不要暴露』的含义,进而逐步分析出游戏规则。 如果真的是团队竞争,那么边试探规则边杀人就是一箭双鵰。如果是合作规则也不会有麻烦。按照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不亲自动手地坑友方人员自爆是不存在惩罚,不然我身上那个【表里比兴】的累积成就就无法存在了。 嗯……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你们在没有十足把握保护自己身份前不要轻易出手。毕竟陌生人的数量将近是我们的三倍,而那些团队也很可能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和行动方针。」 「若是出手,娴诗定确认了自己安全的。」梅娴诗的答覆是让人放心的,她有那个能力去与人周旋。而那冰冷的性子则是最好的保护,无论对方如何反击也很难让她露出破绽。 「明白了,放心吧。」任棉霜答应着,脸上露出寂寞的神色。 即便是小芸重伤无力的情况下,还是需要被她保护呢。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强大到能够保护小芸呢? 0373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四节) 任棉霜暗自嘆了口气,翻着从柜檯拿过来的一本册子道:「根据记录,这个度假区现在一共应该有二十一人整。不知道是偏远的森林公园疏于管理,还是这游戏世界中压根就没有实名登记的习惯。所有人的信息都很不完整。 简单总结一下,这森林公园里就只有我们所在这个二层大木屋作为酒店和服务中心,除此之外只有刚才那个野营营地还能见到人烟了。 包含我们在内,工作人员一共八人。我是经理,还有个刘姓小伙子是副经理。芸芸和尹熙颐是新来打工的学生,那个抢了车跑掉的女新人是酒店服务员。此外还有一个电工,一个厨师,一个森林防火专员。 而客人几乎没有好好留下姓名的,一共是十三人。联繫我们之前接触过的总结一下,包括诗诗和斯妮两姐妹以及她们那失踪的『父亲』;一个来度假的女记者;登山家夫妇;富翁和他的秘书情妇;两个非常神秘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各自单独前来的男人;以及一个动物保护组织成员。 唯二填写姓名的是那个开车载我们回来,笔名叫做『一宿难眠』的作家和一个名为艾尼默博士的动物学家。」 「没有甄辉齐?」梅娴诗瞬间就抓到了重点。 「嗯,没有。」任棉霜说着看向了曲芸。 「应该无碍。系统没有提示同伴死亡,而他只要还活着,遇到紧急情况一定会用魔法石向我求救。哪怕魔法石不能用,也还有拉马克徽章呢。我们先专注搞清楚营地的情况吧。」 曲芸说着宽慰的话,脸上却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被排除在团队斗争之外对甄辉齐而言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若是被卷进其它团队智力向玩家的圈套,他的演技和思考速度恐怕是很难自保的。但一个人落在野外的话,总让人担心会不会遇到什么小概率突发灾难啊…… 「经理?!经理呢?」外面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大喊着:「那个开车跑掉的服务员回来了!她受伤了,说是泥石流把下山的路堵住了!」 还活着?那么,似乎正是实验一下关于游戏规则推断的机会啊。 这种时候即便身份上讲得通,被人看到三人在一起密谋也是不妥的。任棉霜自己从通往服务台的门出去,而曲芸和梅娴诗则从休息室通向走廊的出口离开,混在从一扇扇门走出,正逐渐挤满酒店门厅的客人中。 曲芸还在思考用什么藉口诱使这新人「暴露」,不想已经有人比她更早下手了。 「别担心,你伤的不重,只是蹭破了一点皮。你有家人的联繫方式吗?我帮你打电话联繫一下。我是假期刚来打工的学生,还不清楚员工的资料在哪。如果没有电话就把你的情况都说一下,我来想办法。」 问话的是尹熙颐,穿着和曲芸同款的工作制服。她正跪在地上,握着被放在沙发上的服务员装扮女子的手安慰她。 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显然不止是「蹭破了皮」那么简单。她的头上被简易裹上了纱布,渗出很多血迹。整个人懵懵的,看样子伤是止住了,但人似乎受到了脑震盪一时很难完全清醒: 「电话号码……想不起来了。我叫胡咤霞,是冀州林业大学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跑到这深山里了。我家在冀州狐岐……」 这年头电话号码都有手机自动存着,记不起来家人电话并没什么奇怪。不过她说出来的这一系列信息足以达成许多「暴露」的条件了。 这样想着,曲芸不留痕迹的用目光扫过房顶角落里那辩音成像中并不存在的监视器镜头。 于是大家就静等着胡咤霞自顾自迷迷煳煳说了半天,把家底都倒清楚了,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多少出乎在场每个纠结于规则的玩家意外,总觉得发生些什么才算正常吧? 于是现在的结论到底是透露出自己不算这个世界的人不属于「暴露」,还是「暴露」的后果并不会马上体现出来,亦或是什么别的更复杂的状况,足够那些聪明的傢伙们暗自琢磨一翻了。 而尹熙颐既然开场演戏,还是得全套做足。她分别尝试用手机和酒店前台的电话联繫外界。跨着世界胡咤霞的家人自然是不可能联繫上的,暴雨中的深山里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 唯一有价值的发现就是按照贴在座机上的紧急号码拨打零零零报警也无法接通。试了另外几个紧急号码同样无效,唯有内线是可以响的。 「电工师傅,去检查一下电话线路好吗?不然我们就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繫了,」尹熙颐说着看了看木屋大堂闪烁不定的顶灯,补充道:「顺便准备下备用发电机吧?这里应该有的吧?」 「哎?」身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尹熙颐望向自己,勐然一愣:「可是……可是电话线……发电机……」 电工磨叽的样子被酒店副经理小刘看在眼里,他立马就火了:「叫你去你就快去,雇你来干嘛吃的?一会要是断了电出什么意外,所有责任都是你的!」 小伙子人长得斯文,发起火来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留。而想到在这恐怖的暴风雨中可能还要黑着灯过夜,其它游客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催促起电工来。 电工师傅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感觉都快要哭了。 「从大厅这里沿走廊左拐,绕过spa中心第二个小木门是配电室,电话总线在那里。另外酒店有备用的柴油发电机,在配电室隔壁。两个房间的钥匙应该就在你身上。」 曲芸指着电工腰间挂着的一大串钥匙,很惬意地微笑着。她家小蜥蜴一出手就是如此犀利,上一个猎物还没吞噬干净,就已经把爪牙伸向了下一位呢。 比起身份明显有问题的服务员和电工,倒是副经理小刘的表现更让曲芸在意。这人先前表现的气质温雅,此刻训起手下员工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当然,本性如此的人并非有多罕见,可关键问题是任棉霜这位正职经理还在呢,他这样训人合适么?显然这人在扮演和尹熙颐同样的角色,只是急于求成而露了马脚。 比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新人玩家服务员和搞清楚状况却没有队友能帮着打掩护的新人玩家电工,这位副经理小刘的表现更像是……急于找出敌对团队破绽却又并非精于演技智谋的老玩家。 他才是尹熙颐借袒铫挥真正钓出来的大鱼。 0374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五节) 其实出现这样的人全无意外,大多数团队都并不存在一个像曲芸或者施学申这样可以让队友完全放心依赖,只要专心掩饰自己就可以通关的人。 在团队中相对的智囊捋顺游戏思路,团长有机会将所有人统筹安排起来之前,更多玩家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手段单独行动。 当然,一切还只是假设。别看尹熙颐演得天衣无缝,但一石激起三层浪的显着效果肯定也让尹熙颐的身份被对面的智者怀疑起来。如果确实存在更多团队,且他们确实有智略派玩家的话。 电工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从曲芸口中得知解决方案后一点也没有送一口气的感觉,而是脸色从赤红变得煞白。他还是去做他必须做的事情了,但深知自己表现即将带来致命的结果,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煳。 照常理说电工无论是提前发现了身上的纹身徽章还是在不知道可以查询游戏规则的情况下意识到要掩饰身份,作为一个新玩家都是素质相当优秀的。只可惜分在了这场噩梦难度的游戏中。 虽然尚未得知本场游戏规则以及有几支队伍参加,但对新人而言其难度显然一点也不比曲芸九死一生的新人场轻松到哪去。 至于表现如此古怪的电工有没有可能不是玩家而是有其它什么原因导致,曲芸拭目以待。即便对自己的推理再自信,她也从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武断下定结论。 看着电工魂不守舍的样子,作家一宿难眠自告奋勇跟上去帮忙。两人转眼消失在走廊拐角。 作为旅馆修建的大屋往往结构颇为复杂,并不像大多数现代化酒店那样每层都是直挺挺的一道走廊。 曲芸选择帮电工一把,是因为受伤的服务员已经一定程度证实了在「镜头」和其余玩家面前暴露身份尚不存在直接的后果。她需要一个已知的玩家存活来针对游戏规则进行后续的试验。 从电工之后的反应来看,任何智慧型选手都不会把曲芸看成是他一伙的,这显然也是曲芸预料之中。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这些同样是第一次进入大屋的电工就一筹莫展的信息呢?曲芸的智慧自不必说,她擅长解谜,逆向思维,先手布局以在绝境中制造奇蹟,但像福尔摩斯那样的博闻强记把握细节却从未专精到这种地步。 其实电话总线路在配电室,以及配电室的位置都是梅娴诗用人耳不可闻的声音在人群后面轻念出来的。前台桌面上铺着整座建筑的平面图,她扫了一眼,记下了所有细节。 不能「暴露」,这话她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说的,便借曲芸之口道出。原本任棉霜的身份更适合对电工下达指令,只可惜她没有曲芸的耳朵,梅娴诗也没有康斯妮的意念传声。 「天气不好,也不可能外出。大家先各自回房间休息吧。我一会去挨间为大家服务。请放心,我们会全力尽快解决供电和通讯问题,大家稍安勿躁。」副经理小刘拍拍手掌,让因不靠谱的电工而嘈杂起的大厅安静下来。 这么直接?难道是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而自暴自弃为队友们做点最后的贡献?曲芸相当意外,随即心中暗自哂笑。 这又怎么可能,像云裳这样可以将伙伴放到自己生命之上的团队在现实主义横行与挤破脑袋抢着进化拉马克世界中一共会有多少呢? 十中有九,只是这刘副经理比较耿直吧……没看剩下的所有人中,没一个愿意和他扯上关系的么。 「客人在哪里休息是他们的自由,服务工作有两个实习生负责,」任棉霜冷下脸来:「小刘,比起在这里瞎指挥,你的工作难道不应该是去帮助电工发动备用发电机吗?」 女王任棉霜果然犀利。其实把人们聚集在大厅还是赶回房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经理对自己手下员工在紧急状态下一系列喧宾夺主又意义不明的指手画脚毫无反应是很不妥当的。 紧急情况中副经理的工作具体包含哪些内容她当然并不清楚,但是她十分确定套着副经理制服的那傢伙比她更煳涂。果然女王在外面的时候,任姐并不再需要曲芸帮忙掩护。 听了经理的训话,小刘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欠妥当。全力掩饰着突变的脸色向游客中投去求助的目光, 说起来小刘的演技其实也没有曲芸眼中那么糟糕。事态紧急,普通的玩家又能从副经理略微的反常中推断出几分原委呢?只是能活成老玩家的应选者一个比一个精明,游客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刘副经理求助的目光相交。 「抱歉。」他最终只能轻轻点头,有些尴尬地去找电工他们了。 服务员回来的突然,大多数女人还没来得及洗澡,此时也是纷纷回房收拾自己。最终留在大厅的就只有员工身份的云裳三人,受伤休养的服务员,营地里那个眼神凶厉被雨浇到的男人和另一个独自前来景区的男性游客。 放在平常,曲芸绝对会对这两个只身前往深山旅游的男人加倍注意,他们会存在在这里本身就是异常的事情。但无论他们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显然都和他们是不是别团应选者毫无关系。 说起来的话,这两个在记录本上登记入住时间岔开一整天,本应互不认识的男人彼此之间的目光很是古怪。有试探,有疑惑,有掩饰,有愤怒。两人似乎认识,又似乎陌生,更像是有着难言之隐而拒绝相认的兄弟…… 通过细微的面部表情判断心理活动还算是曲芸擅长的领域,只是这样隐晦而复杂的剧情便是她也读不出更多信息。嘆了口气,无奈之下她干脆站到窗边看着外面这场她在燕都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特大暴雨。 从大厅玻璃窗看去,保护区的面包车胡乱停在门口路中央,堵住了两旁几辆车的出路。车头和顶部微微凹陷,而底盘和整个前半车身都煳满了泥浆。 看样子服务员应该是是正赶上泥石流沖毁道路的现场。作为一个新人能在如此危急之下有命把车开回来其反应和胆识也足以令老玩家汗颜。两个新人的表现虽然各有明显的过失,但从长处看不能不说是颇为惊艷的。 这让曲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场游戏。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对每个玩家而言都没有必死的规则,这次出现了两个素质出众的新人,难道意味着……本次游戏难度超高? 0375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六节) 曲芸还在暗自思考,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地板和窗户上玻璃都在震颤。 「咦?」她突然觉得眼前房间像是洗衣机的滚筒一样翻转,地板直立起来,而想要保持站立的自己被立起的地板狠狠拍中脑门。 「小芸,你没事吧?!」没有去理会爆炸的声音,任棉霜立即冲到曲芸身前。 梅娴诗跪在地上,轻轻把曲芸扶到怀中。两指併拢一丝真气渡入曲芸眉心,少顷便背着房顶角落的监视器悄声道:「是轻微脑震盪。太过敏锐的耳朵猝不及防下受到巨响的冲击远比一般人想像的严重。 但芸芸并非纯粹的听觉进化,奥法的魔力在平常应当像娴诗的灵力一样将这种影响自动隔绝。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她体内的伤。」 她说着在曲芸头皮上飞快刺入两针,刺入之深看得任棉霜嘴角直抽。直到这时受了针灸治疗逐渐恢復曲芸才呆呆意识到出了问题的并非房间,而应该是自己失去平衡感主动倒在地上。 「我不要紧,」曲芸轻轻摇摇头,又是一阵眩晕:「扶我去看看,爆炸在配电室那边。起火的话,会很麻烦。」 在梅娴诗的坚持下曲芸还是躺了三分钟才起身。她是急着去观察现场情况的,但多少有些贪恋梅娴诗的膝盖。若非她受伤,这冷性的小萝莉平时可不许人这样亲近的。即便是她也不行。 等三人赶到,只见配电室果然燃烧着。整栋建筑都是木制的,火势肆意蔓延。但终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先后赶到的人们还是把火控制在了spa中心前那狭长的走廊之前。 身份在这,没什么可推脱的,曲芸她们也立即加入救火的队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借着被烧穿房顶漏进来的大雨扑灭了火灾。他们不得不庆幸配电室在大屋一角,只有单层,而中间还隔着湿度极高的spa室。 只是经此一出整个酒店的照明算是彻底完蛋了。之前着着大火还能看清楚,现在一众人就只能借着曲芸和任棉霜从前台后面取来的两把手电大眼瞪小眼了。没人顾得上细数人数,但整个景区这二十来人基本该是到齐了。 「刘经理,你一直在场吧?可以说说刚才事情的经过吗?」曲芸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萌萌问道。 刘副经理微微皱眉,但瞥见任棉霜投来审视的目光,还是开口道:「我们进了这里,电工就对着电话总线发了半天呆。这人好像失忆了似的,先前找门的钥匙也是一把一把试过来才打开。 我看灯闪得厉害,随时可能出问题的样子,就叫他先把备用发电机点起来。谁知道他笨手笨脚把油撒了一地。我出去找东西擦,身后就爆炸了。至于为什么会着火,我也不清楚啊,」 「关于这一点,我怀疑是电工有意放火的。」一宿难眠突然站了出来:「他把发电机应该分别插入建筑供电系统的正负两条线接在一起丢在地上被柴油弄湿的地方。 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又没发动发电机,我当时也就没说什么,只简单提醒了一下这样发动会短路起火的。他说明白,叫我出去再拎两桶柴油,刚才撒的太多怕不够用。 和刘经理一眼,我也是一出来身后就爆炸了。现在想来,其实电工被我点破发电机驳接问题时神色十分不自然,很可能是有意制造短路的。」 「可是像你这么说的话,那电工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游客中一个带着窄框眼睛,马尾辫打扮的干练女性问道:「就算为了自杀,也不用选这么个时候吧?」 「如果是为了逃走呢?」曲芸皱着眉头带头走进了被烧毁的配电室残骸中。趋光性的影响下,众人不由自主地跟在曲芸后面。 烧穿的房顶像即将沉没的潜艇一样四处漏涌着水流,然而即便是刚洗过的长髮又被淋湿,几位女游客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跟上前面的手电光。 曲芸用手电在地上缓缓照射了一圈:「你们看,电工人似乎不在这里呢。」 「借用一下。」那个眼神凶厉的男人毫不客气从曲芸手上夺下了电筒,站在坍塌一半的墙边向外照射。 一大片屋顶应该是在爆炸瞬间就倒塌下去,斜架在断壁上,正好阻止大雨洗去几秒之前的痕迹。断顶下面,凶厉男的手电光圈停留的位置上是几个保存完好的脚印。 地面泥泞,脚印很深又有积水,但足以判断出是一个成年男性在向树林奔跑留下的。时间上也只可能是爆炸前的瞬间,更早的脚印已经被暴雨沖刷掉了,更晚的……完全没有可能出现在倒塌的屋顶下面。 「你们看!我的推理是正确的,电工有意引爆发电机掩护自己逃跑!」一宿难眠略有些兴奋地叫道。 「啊!」回答他的是一声女孩的尖叫。 并不在烧毁的部分,而是在门厅那边。 曲芸可不愿放过一点线索,转头就向正门冲去。却不想还有人更快,那打扮干练的窄框眼镜小姐姐和酒店的胖厨师都已经打着手机上的闪光灯沖在了前面。一道明亮的光柱随即从身后照亮前路,是凶厉男打着手电追了上来。 每个人体能都远比曲芸好得多,但是四人几乎同时到达。毕竟正常人在昏暗的环境下即便有意也很难做到全力奔跑。 冲出走廊的一瞬,曲芸看到惊悚的一幕。一个长着鸭嘴的公牛大的怪物用海象一样的长长獠牙刺穿了女服务员的肩膀,马尾一甩就拖着人从破掉的落地玻璃窗隐没于暴雨中的黑暗。 灯光昏暗,雨声震耳欲聋。无论从视觉还是听觉曲芸并没能对这玩意的样子观察个仔细。但即便是匆匆一瞥,她也足以判断这货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类地世界可以存在的自然生物。 「追!」曲芸没多废话,直接跳起把小腹卡在服务柜檯上,上半身探入柜檯后面去拿剩下的手电。 「那个,这种天气没可能追上吧?要不等天亮了再去找吧?话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打扮火辣的富翁小秘弱弱提议。 康斯妮十分无语:「看看手机啊喂,现在可是中午啊。等到明天天亮?要是雨还不停呢?」 「抱歉。」小秘意识到自己建议的漏洞。 刚刚回到房间小睡了一下,早上起得早,折腾一早上东奔西跑的回到房间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过了五分钟还是五个小时。起来看见整个世界都是黑灯瞎火的,任谁都会以为是到了晚上吧? 0376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七节) 胖厨师和干练女子四目一对,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同时发声的还有眼神凶厉的男人。 任棉霜将手上手电递给干练女子,接过曲芸传来的另一把,对厨师道:「只有四把手电,我们四个去。这种天气人再多也不能散开,一样的。你留下来和小刘保护大家。尽量聚在一起不要分开。」 酒店大厅的服务前台除了手电还有明信片,钥匙扣,各种旅游纪念品小册子,当然少不了雨伞雨衣。也不管合不合身,曲芸随手扯出四袋雨衣扔在大厅地上道:「趁足迹还没完全消失,我们走。」 「稍等!」 大雨中靠听觉去追踪猎物极其困难,再耽误几十秒恐怕连曲芸也没有办法了。她对被拦下十分不满,但看到拦住自己的是明面身份上的上司刘经理,终究也没能表露出什么来。 「这个拿着防身,会用吧?」刘副经理说着从服务台后的保险箱里取出一把toz-106救生短管猎枪和一盒子弹交给窄框眼镜的女人。 这种特殊的武器可以发射信号弹和普通散弹,深山中的酒店里存放着显然是为了对付野生动物的威胁。 女人神色稍稍怪异地点点头,接过枪跟着曲芸跑出门去。 在准确指出几处怪物留下的痕迹后,四人默认让曲芸带路。那玩意儿的四肢似乎像是没进化好的鱼鳍,跑得不快,但是几番折腾下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它的踪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总不可能不带武器淋着雨就贸然去追击「大型动物」吧?毕竟对于玩家来说,比起那新人的性命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线索显然是不要「暴露」的明确提示更为重要。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完美的辩音成像辅助下曲芸逐渐拉近距离,并且藉助为游客铺设的木质栈道绕到了怪物前进的方向。不出意外她们可以来个守株待兔。 只是在大雨中走得时间长了,每个人都变得多少有些麻木。 「电工的做法,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曲芸用任棉霜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山中的栈道刚好能容下两人并肩,干练女子和凶厉男便隔开几步走在后面。暴雨中曲芸声音并不小,但恰巧是后面两人听不到的音量。 对声音的敏感不仅仅体现在超常的听觉,为了吟唱龙文音节而加在喉部结构塑形上的进化点让曲芸同样可以将说话的音量控制在一个极其精密的程度。 「我觉得电工有可能是别团的玩家,之前的举动让他知道自己铁定『暴露』了。面对未知惩罚的恐惧让它忙中出了乱子。毕竟知道自己『死定了』的惊慌下,做出任何愚蠢的举动都是人之常情啊。 嗯……小芸会这么问,是想到什么了吧?」任姐的声音又变得软糯起来,曲芸一听便知是又打回原形了。她说「人之常情」的时候,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一些糗事。 「是的,我想到的是第二场游戏夺宝求生里遇到的清洁工,以及太空中那场救援抉择游戏中的吕诗。当玩家有出乎常理的反常行动时,比起惊慌失措我更愿意相信是行动者掌握了我们所不了解的情报啊。」 「唉?小芸的意思是这电工可能并不是新人,而有意毁掉大屋是他个人的特殊游戏规则?那个一宿难眠的推理是对的?」 「还是很有可能是新人的,只是可能有着特别的身份和游戏目标。就像我第一场游戏时不是也分到了杀手么?上面提到的两位也都是新人,是否被分配到特殊规则似乎和玩家的等级无关呢。」 「有道理,只是分析推理这方面我能帮上的很有限呢,还要依赖小芸啦。说起来,要不要联繫甄辉齐一下?我有点担心。」任棉霜先是笑笑,随后神色稍微认真起来。 曲芸想了想,摇摇头:「暂时不要,『暴露』的判定很奇怪。在没有接到甄辉齐主动求助的联繫之前,先尽量不要使用这些跨维度力量的手段。至少,在确定规则前只能想办法让其它团队首先使用力量。」 「喂!有什么发现吗?」后面的干练女子突然问道。果然是任棉霜刚说到最后才声音太大,被她注意到似乎在说什么呢。 大雨之中,即便脑子里清楚用耳语的声音就可以交流,但是当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时人总会把音量下意识提上去。 「看这边!」曲芸指向山顶大湖的方向,回头回应干练女子道。沿着栈道走了许久,她们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景区的胡泊了:「怪物有两个,借着刚才的闪电依子隐约看到了它们的身影。就在湖边靠近断崖那一侧。」 干练女子眯起眼睛仔细观望斜上方的山坡。摇篮山顶部德芙湖面积很大,临近栈道这边的湖岸一侧是湿地,一侧则是有些危险的断崖。 「是了,而且人也在……只是恐怕活不成了。」 几百米外的湖岸和悬崖之间,两只牛犊大的怪物正在把人的身体撕成几段。一些断枝垒在那个区域,看来它们似乎在这里筑了巢。这恐怕也是最近的事情,虽然人迹罕至,但这里距离游客最常关顾的栈道也太过靠近了。 这些只是表面的情况,让曲芸真正在意的是,即便在辩音成像中清楚知道怪物就在那里,她还是穷尽目力也无法在黑暗的暴雨中看到哪怕一点点轮廓。连自己特意没有提到的尸体都说出来了,显然她是真的看到了。 能看到,普通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距离。 而比起干练女子的异常更让曲芸在意的是正在被两只怪物撕扯的尸体。她的辩音成像笼罩着一路追踪的那只怪物,它拖着服务员直接冲进了湖里。怪物有三只,也许更多,对拉马克玩家而言这不算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这两只怪物在啃噬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游戏背景中康斯妮和梅娴诗的那个「爸爸」? 「你会用枪么?不懂的话给我吧,我枪法还行。」男人看着曲芸手指的方向,对干练女子道。他面色谨慎,兇恶的目光却明显没有聚焦在怪物的位置。 「不,我是战地记者。学过射击也开过枪,经歷的场面比你多。」干练女子简要回答,没有炫耀也没有警惕,只是沉静地陈述事实。 「哎?你又是怎么学会用枪的?」曲芸双眼星星问那个目光兇狠的男人,好奇得就像一个没经歷过危险,不知天高地厚的打工学生。 「无可奉告。」凶厉男子用更兇恶的面容掩饰过去。 0377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八节) 终究手里有枪,所以不论是为了救人还是试探游戏规则,四人都决定去面对怪物一探究竟;而不论是演戏还是真的警惕,他们也都在确认了怪物就在眼前后放慢了脚步。 尽管日常版的任棉霜似乎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心里怕得要死的,但她还是习惯性地顶在第一个。却被曲芸拉住了手肘: 「任姐,到最后来吧。让有枪的先上,别挡了射界。」 任棉霜一愣,随即被曲芸拽到了后面。另外两人也没说什么,毕竟让两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顶到前面才是奇怪。 而直到被曲芸拉到她的身后,任棉霜才意识到小芸这是要搞事情。 虽然正常战斗时让自己这个专攻防御的顶在最前是云裳仙府的常规战术,但今天这种情况哪怕曲芸自己顶在前面受点伤,也好过让她因为伤口快速癒合而「暴露」的好。 几人登上山顶,沿湖岸绕行。随着距离接近两只怪物也立起身来,发出警戒的「咕噜噜」怪吼声。 这一次怪物不动,在手电筒的集中照射下显露出真容。成年公牛大的身体,海象一样的獠牙和鳍肢,狗一样的面孔。赤红的瞳孔没有一点生气,就好像是受人驱使的魔法造物。 但曲芸十分确定这些怪物身上没有一点点超维能量的存在,它们是实打实的「自然生物」。 持枪走在最前的女记者双手握枪一步步逼近怪物,而两只怪物似乎感受到危险般边慢慢后退边继续嘶吼。 「小心!向左避开!」曲芸突然大喊。 女记者闻声瞬间向右跨了一步,从湖水中跃起扑击的第三只怪物刚好被她擦身躲开。只是脚下一松,落脚处早已被雨水沖刷松动的大石带着她一起翻下了悬崖。 「枪!」曲芸用手中电筒的灯光瞬间指明着猎枪掉落的地方。 只见那凶厉男子一个十分职业的前滚翻,避开怪物铲来的獠牙就把地上的枪握在手中。 「砰!」 猎枪几乎是抵在怪物下巴上设计的,冲击力让本就趴在悬崖边的怪物从女记者坠落的缺口处滚了下去。即便头部中弹也无法杀死它,从悬崖坠落总是足够了。 剩下两只怪物受到枪声惊吓,以极其不符合它们体型的跳跃力跃入湖水向深处游去。 曲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悬崖边上,打着手电向下观望。悬崖很深,漆黑的大雨中手电光照不到底,却足以照到双手吊在树枝上的女记者。 树斜长在崖壁上,枝干距离崖顶极近,两个人的臂长触手可及。但曲芸自知无力撑起一个人的体重,回身叫凶厉男把女记者拉了起来。 「刚才手电晃过你右边的地面,依子看到是松动的石头才喊的向左,不过那一瞬间的事情也来不及反应了。还好你扒住树枝,不然……要是依子更早注意到水里的怪物就好了。」 看着浑身擦伤的女记者,曲芸声音十分愧疚。 女记者却笑着安慰曲芸:「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听话自食其果。现在怪物的问题解决了,我们都没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不知你们那同事怎么样了。」 「没救了,」凶厉男冷着脸回答道:「但不是那服务员。」 剩下的三道手电光照亮了地上的残骸。尸体被撕的很碎,但颅骨和躯干基本完整……是那个电工没错了? 这下就连曲芸都有点懵了。这货说好的背叛者规则呢?把酒店烧了,折腾我们那么久结果就为了自己死到这儿来?新人什么的果然靠不住,依子还等着把【黄雀在后】成就升到三级领变异奖励呢啊。 只是转念再细想……电工和服务员都是在所有人以及镜头后面的「观测者」面前「暴露」过的。虽然还不足以推断不能暴露的「对象」,但不能暴露的「内容」果然是玩家的身份吧? 只是「暴露」的结果,难道就只是被这可以用普通热武器解决的自然怪物袭击?对老玩家来说这种程度根本毫无威胁吧? 与其说被怪物袭击是结果,倒更像是有某种力量在通过这些怪物诱使我们「暴露」给其它什么存在啊…… 曲芸想起了怪物那赤红又无神的瞳孔。 「服务员还没找到,也许没有遇害。我们分两组,你们找两个人回去叫人帮忙,一个人和我留下」凶厉男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中的枪也没有还给任何人的打算。 「我留下。」女记者的声音同样斩钉截铁,哪里有半点失足落崖的后怕。 「那好……我们回去。」曲芸十分顺从地服从了凶厉男的指令,甚至还加上了一点表示畏惧的颤音。嗯,很完美。 返回的路上,雨渐小,午后的天空也灰濛濛透出一点光亮。这是好事,不然暴雨持续下去的话,湖水必定漫出,淹没山中唯一的小屋。 到时候不说游戏如何进行,光是风餐露宿的生活不知还要持续几天这一点就足以把沉迷于享受生活和游戏乐趣的曲大小姐逼到急着下手把所有人杀光了。 「那女记者,你知道她会按你说的相反方向去躲?」远离了德芙湖,任棉霜在路上问道。她从来不能算聪明,但相处这么久,被曲芸扯到身后时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雨大到即便穿了雨衣还是会浑身湿透。实习生的制服是短袖,曲芸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被灌木划伤许多处。在寒冷和嘈杂中全神贯注去倾听,浑身被高压水枪一样的雨水反覆沖刷时是感受不到皮肤上轻微刺痛的。 直到现在,才感觉到体内的热量似乎也在随着这些细密的浅伤流出身体。当然,曲芸并没有失血到那种程度,这只是一种错觉。 但她原本澎湃的法力却实实在在地持续从真理之门的裂缝中泄露着,带走她的能量,让她变得虚弱。 顺手牵起任棉霜的手,曲芸露出一丝微笑。真好,线粒体澎湃的力量让她在暴雨中始终保持着舒适的体温。曲芸干脆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将祸雨打起来,血雨腥风阴谋诡计,沐浴着这些与佳人执伞漫步,这才是她来享受游戏所追求的感觉。 0378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九节) 这段栈道早上和康斯妮从山里回来时走过,并没有任何监视器材。曲芸边享受雨中漫步,边调笑地看着任姐脸上的惊慌,解释道: 「自然。那个男人向她要枪时,无论他们是否同伙,把枪交给男人都是更安全的选择。毕竟咱们玩家的首要目的在于不要『暴露』,而一把猎枪能多我们造成的威胁当真太微小了。 即便这样,她还是选择把枪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说明她是一个对他人十分不信任,而又有些刚愎自用的人。这样的人在危急时刻听到陌生人的指令,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或者选择相反的方式。 事实上在玩家中这样的人应该很多,因为我们在游戏世界遇到的绝大多数陌生人都是危险而怀有敌意的。」 任棉霜听后却是少有的深思起来,两分钟后才沉吟道:「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判定她就是玩家吧?小芸的假设首先就建立在她是玩家的基础上啊?你们管这叫什么来着……伪命题下的逻辑循环?」 「哈,」曲芸拍手巧笑:「很开心看到任姐也会努力思考问题啊。那么你想想,当看到那记着没有摔下去时,你是不是以为她是在坠崖瞬间,凭着惊人的运气和反应扒住了树枝?」 任棉霜吃惊:「难道不是么?我刚还想说即便是普通人,只要在坠落的瞬间张手胡乱一抓,抱住那个位置的树枝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 「这正是她想要我们看到的呢,」曲芸歪着脑袋:「事实上她随着脚下的石块摔落时,精力全在身后扑来的怪物上,完全猝不及防。在我的辩音成像中,她可是凭空坠落了二三十米的。 然后啊,她就像蝙蝠侠一样反蹬一同坠落的石块借力扒住崖壁,然后像壁虎侠一样灵巧地攀附在岩壁上爬了回来。最后还是藉助蹬踏中枪落下的怪物身体才扒住了崖顶的树枝呦。 任姐,这人很强,实力不下于小妮子,妥妥的点光高阶。」 两人回来时,大屋内一众人刚听到尹熙颐召唤跑到大厅。面对看得见的危险他们倒是聚在一起没散开,全都跑去餐厅吃饭了,只留下尹熙颐一个在大厅守望。当然,曲芸的祸雨已经在还未看到大屋时便收起了。 任棉霜当着所有人讲述了德芙湖边发生的一切,以及凶厉男要求再叫人去帮忙的要求。她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在场的两个小萝莉,尽量隐晦地表示了电工的死讯。 「爸爸不在,我害怕……」聪颖的小康斯妮似乎听懂了有人死亡的消息不管不顾直接扑进曲芸怀里。 她完美地掩饰了对曲芸手臂划伤的心痛。对于唯一陪自己去找爸爸的工作人员,小女孩表现出的依赖并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曲芸摸着她的头髮,露出心疼的神色安慰道:「今晚你们姐妹俩就跟姐姐睡吧,我给你们讲故事哦。」 梅娴诗已经默默开始用前台急救箱里的酒精棉球开始处理曲芸手臂上的伤口,被曲芸顺势一起搂在怀中。 「这次让我去。」似乎是看到女孩子受了伤而不忍,胖厨师的态度很坚决。随即又缓和了神态,对刚刚返回的两人道:「你们出去找人时我给大家做了饭,去餐厅吃点热汤吧。」 任棉霜看了一眼曲芸,随即把手电交给厨师:「沿着栈道走,就在湖边。」 摇篮山顶的德芙湖是所有游客都清楚的最着名景点,这个位置不需要过多解释。而和厨师一起动身的还有副经理小刘,与凶厉男眼神古怪交汇的另一个独身男子,登山家夫妇中的丈夫,动物保护者以及作家一宿难眠。 事实上除了年迈的艾尼默博士和明显置身事外的富翁所有男性都参与了第二次搜救。看起来似乎是留下的女孩子们在餐厅对一群男人让三个女生冒险去雨中搜救大张挞伐,搞得这些傢伙现在一个个都可自觉了。 最后还是曲芸卖萌求护林员留了下来。美其名曰剩下这些女人需要一个靠谱的男人来保护,实际上则是担心离开的人全是同团玩家的可能。 把商量好一起出发的人留下一个,若是他们在外面有什么谋划事后就会很容易从没有共享信息的这个人身上看出端倪。哪怕他们找机会再与这个人串通,其中也少不了刻意的痕迹。 「怎么,有人表现异常?」康斯妮等任棉霜将女生全部带走后留下问正在收拾医疗箱的曲芸。灵魂相连,她对曲芸的情绪异常敏感。 「应该说,所有人都表现异常啊。这里先是爆炸,火灾,然后得知放火的人逃跑潜伏在山里,接着有人被怪物抓走,最后是死人,以及死者诡异的身份……这一系列惊悚事件下,连我们在内,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惊慌失措的。 大家都在冷静的分析文题,寻找解决的办法,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况若是在表世界根本不可能发声么?」曲芸绣眉微皱,小指纠缠着自己的头髮。 康斯妮听到就乐了:「虽然人人都冷静得不正常,但是在大家眼中最值得怀疑的肯定还是我们吧?」 云裳仙府,全是女人和孩子的奇葩团队,这种时候是有些不方便呢。 「无所谓,」曲芸甩甩头髮:「只是怀疑而已。人人都可疑,演得太过天衣无缝反而会成了破绽,就像我们契约那场时施学申不就栽在这一点上了么? 在这场游戏中扮柔弱后期可能会很麻烦,因为根据规则线索提示,我怀疑这有可能是一场a类竞争型游戏。」 「主人觉得这大屋里所有人都是玩家?」康斯妮捕捉到了曲芸透露出的一点思路。 「可能,也未必。除去两个已经挂掉的新人,现在能确定是玩家的就只有我们一起出去那个女记者。我试探了她一下,这人相当的强啊。 然后就是表现古怪的刘经理。之前的异常就不说了,最致命的一点是他把枪交给了已经被我确认了身份的女记者。 当时组队去搜救的四个人我就不说了,其余三个他作为员工首先应当把危险物品交给身为经理的任姐。刘副经理非但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忽略了四人中唯一表面上身强体壮的男性…… 至于其他人嘛……与其说都是玩家,不如说每个人的身份可能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些人的表现太过自然,如果真是玩家,那么不是滴水不漏的演技派高手就是对赢得游戏毫无动力的懒货。 我有意注意的人中就有几个一点主动行动都不愿尝试,甚至连想法都没有,不然我总能看出一点点端倪的。 比如那个作家一宿难眠,有着缜密的思维,却完全没有拉马克玩家掩饰自己的本能。就好像展示过能力后求夸奖的小孩子一样。这样的表现若是敌对团队玩家的伪装,未免段数过高了吧……」 而且若真如此,恐怕会是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啊。 0379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节) 胖厨师的手艺意外的糟糕,罗宋汤中似乎忘了放黄油,番茄酱里也似乎混入了一点辣椒。 所有人里只有曲芸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每当她笑眯眯抬头看过来,任棉霜都会勉强自己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生怕曲芸看出罗宋汤味道有问题,自告奋勇弄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看来味道不错啊,真可惜,没有机会让依子露一手了。」曲芸似乎在回味着一样,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 「下面怎么办?光用毛巾擦过头髮还是很难受吧?要不我们一起去spa那边放松一下?我刚才查看过,浴室的功能还算完好。」尹熙颐适时引开了话题。 一起洗澡啊,好像大家结成队伍住到一起之后还从未有过呢。超诱人有没有! 曲芸舔舔嘴唇,把奇怪的联想从脑中挥去:「还是算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完全放松啊。怪物逃了两只,谁知道会不会回来报復?外面黑漆漆的,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隐患啊。」 她从不是保守的女孩,但是看别人是一回事,要自己被别人看光还是……超害羞啊。 「那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敢独自回房间去。但是一群人在这里面面相觑干坐着,反而会更加害怕啊。」富翁的小秘这话是问任棉霜的,毕竟她是这里的经理,理应负起一些责任。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一些事情的不认同,任棉霜分配房间的时候将富翁和小秘两人是分开的。小秘问话时眼神不住在任棉霜和富商之间来回瞟,其意思不言自明。反观富商的面色却是颇有些排斥和忧虑。 「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趁机来玩一把……杀人游戏。」曲芸在最后四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在场每个人各异的神情。 于是,三个半小时之后: 「……所以说,杀手应该是任经理,」曲芸振振有词:「最后一轮投票吧!」 任棉霜指向了护林员,而护林员和康斯妮则一齐指向任棉霜。 「我赢了。」护林员微笑着翻开面前写着身份的餐巾纸,【杀手】两个用口红涂上的狰狞赤字赫然在目。 「哎?你又赢了啊……」康斯妮不开心地嘟着嘴道。 富翁的小秘干脆把手边写着【平民】二字的餐巾纸撕碎:「没意思,不玩了,这人每次都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和她隔开一人坐着的富商则绕有深意道:「护林员先生好像真的很擅长伪装和推理啊。不过这位小姑娘每次都会上当相信你我也是挺无语的。」 「喂!人家才不蠢呢!如果只是护林员一个人忽悠才不会上当啦!还不是这位员工姐姐一直做一些没头没脑的分析,还说得特别有道理,搞得我都不知道局面是什么情况了……」康斯妮嘟着嘴,满脸不开心。 所有人听了都是无语,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癥结所在啊。曲芸每次讲的分析都真的好有道理,让人忍不住就想要相信,但是结果一看全特么是瞎扯! 「没有办法啊,」曲芸抱歉地挠挠头:「依子就是喜欢推理什么的嘛……虽然真的很不擅长。」 「归根结底,你这个死人一直在讲话扰乱视听是几个意思啊!规则里被杀的傢伙除了遗言就不能再说话吧?我玩的是假的杀人游戏么?」富翁小秘黑着脸,突然话锋一转: 「不,说到底我们居然会坐在这里玩游戏才是奇怪。死人了啊!就在离这里几公里的地方,有人被怪物咬死了啊!」 她说话间一点也不避讳在场的两个孩子。 「不是怪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句话吸引过去,说话的是那个秃顶的老人——艾尼默博士。 「不是怪物,本地人的传说中管它们叫做本耶普,学名双门齿兽。它们的化石来自两万年前,但是摇篮山自然保护区几十年来一直有目击本耶普的传闻。 在土着还统治着这个国度的时候,也一直有本耶普在雨季中袭击女人,孩子和家畜的传说。」艾尼默博士婉婉道来。 康斯妮小眼睛一转,兴沖沖冲到博士身边:「原来这东西是动物啊?我最喜欢小动物了,博士是动物学的博士?」 护林员也问道:「这些……本耶普有没有什么特定的习性?比如什么情况下才会袭击人类?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弱点或者畏惧的东西?」 看得出这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他能连续赢得杀人游戏,显然不仅仅源自曲芸的搅和。 「是的,我专攻灭绝动物和濒危动物研究,」艾尼默博士慈爱地看着康斯妮道,接着又转向护林员:「本耶普是两万年前的动物,关于习性的资料几乎是零。即便有,也只是根据稀少的化石上种种痕迹进行的推测。」 「传说中的动物吗?」曲芸默默自语。 外面一阵喧譁声传来,是男人们回来了。争执的声音揭示出又有事情发生了。 留下的人结队沖向门厅,见到副经理小刘正在大唿小叫地责怪一宿难眠不听胖厨师的意见,执意要把尸体背回来,导致他险些坠崖。 所谓尸体,可不是电工的,甚至也不是那被拖下水的服务员。一宿难眠和动物保护主义者两人分别把背上的尸体平放到酒店大厅地面上,居然是那个眼神凶厉的男子和明显是超人的女记者! 「搬也搬回来了,让我检查一下吧,之后警方来查案也好有个第一手资料。只可惜电工和服务员完全找不到了。」那个独身前来的古怪男子道。 曲芸记得见过他曾经和早他一天到达,明显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凶厉男子有过不寻常的眼神交流。 富翁的小秘对常人性格颇为乖张,明显是没事找事道:「为什么是你来检察?」 「因为我是警察,而这个男人,则是我追查了八年的兇犯,」独身男子看了她一眼,随后自顾自开始在手电光下擦去两具尸体身上的雨水,带上手套翻查起来: 「嫌犯的死因是坠崖,在坠落过程中身上多处碰伤,大量失血,最后颅骨粉碎而亡。」 无怪刘经理抱怨,无怪花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趁着雨小绕下悬崖把尸体弄了上来。 「女子的情况比较古怪,从唿吸脉搏看确定是身亡了,但从表面看不出任何伤痕……想要确认死因恐怕需要更专业的人员和设备,我就无能为……喂!小孩子不要乱动尸体!」 他伸手要把轻抚女记者尸体的梅娴诗赶开,却被曲芸拦了下来,说了好多不要吓到孩子啊道歉打扰工作了啊之类的废话,等梅娴诗自己松开手才把她拉开。 0380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一节) 雨一直没有停,也再没有人有离开酒店大屋的念头。 二十一人,第一天便死亡三人,失踪两人。所有人都心情沉重,至少表面上如此。恐慌,焦躁,人心惶惶。曲芸没有自讨没趣地再去提议玩游戏消磨时间,当然她也没有提及「听到」失踪的服务员被拖入湖水基本确认死亡的事情。 吃过晚饭洗过澡,众人终究还是回到各自房间去休息,只留下副经理小刘和警察两人值夜。 电彻底断了,最后的热水也已经被用光,剩下的食物倒是至少可以支撑一个月,还是在人数不会减少的「最乐观估计」下。 曲芸带着两只小萝莉住在一个酒店的空房。她们本是随着「父亲」在营地宿营的,所有「随身物品」都被大雨拦截在帐篷里。事实上一系列的麻烦导致她们连自己的帐篷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查看。 仔细检查确认了房间中不含有任何「异常的监控设施」后,三人紧紧相挨挤在大床温暖的被窝中取暖。过于寒冷又不敢动用灵力,这一次连梅娴诗都没有刻意拒绝肌肤相亲。 事实上,等她们花十来分钟调查完整个房间,大多数惊惧交加又在大雨中奔波过的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 「女记者的死因是什么?」不仅曲芸,看来康斯妮也注意到梅娴诗举动的意义。 梅娴诗稍作回想便答道:「不敢动用灵力,我也只能看个大概。女记者的尸体可以看出多处内脏衰竭和内出血的痕迹,体表却基本没有任何伤痕。如果不是恰好有什么潜在的重病爆发,那么应该只能是随机退化的系统惩罚了。」 「重病的可能性极低啊,且不说她矫健的身手。任何普通的疾病,只要不是诅咒一类的特殊状态,上场游戏结束后回团队空间治疗一下就好了啊,」曲芸趴在她肩头沉吟: 「随机退化么?暴露身份的两人都没有受到惩罚,被惩罚的却是这个女记者?这么说来之前的分析似乎有一些问题呢。 要么是电工和服务员也都受到了随机退化惩罚,但像我上次一样退化的位置并不致命。而女记者则是在我们离开后对『镜头后的观测者』暴露了身份, 要么就是不能暴露的对象并非那些监控器材,而是其他队伍的玩家。她是因为被我发现了超人的身份才被退化惩罚的。这样看来,那凶厉男的情况似乎就是关键了。诗诗,你对他的死因有什么看法吗?」 会这样问,显然已经说明了曲芸对那自称是警察的人并不信任。 「凶厉男的真正死因是颈侧的伤口,那是被匕首沿动脉斜插入延脑的刺口。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和身上诸多伤口相似的短小划伤,但实际上里面切口极深。」 代替梅娴诗,推门进来的尹熙颐回答了曲芸。曲芸她们并没有锁门,无论出于敌对超人的手段还是曲芸听觉侦测的实力锁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没有壁炉,空调不能运作,大屋一侧的墙壁还被烧毁漏着风,这座建筑在雨夜中真的很冷。看着被三人挤满的双人床,尹熙颐撇撇嘴抱膝蜷缩在了沙发上: 「他被杀的当时一定在收刀时发生了颇为壮观的血喷,才会让这刚死亡的尸体在被背回来时已经全无血色,也没有更多血液可流。 这样的伤口是不可能在坠落中造成的,而坠落中的伤也不可能像那个警察所说是导致全身血液流尽的原因,所以他一定是先被刺死之后才推落悬崖。 对这个伤口我很熟悉,因为这正是桑海之心的招牌手法之一。当然,也不是说杀死凶厉男的一定就是桑海之心的刺客。这种最高效的刺杀手段在很多流派中都有所流传。」 康斯妮略有不满地斜眼看着尹熙颐:「谢谢你的分析,我们已经很清楚凶厉男的死因了。只是你这么大摇大摆跑过来,就不怕引起敌对玩家的怀疑吗?」 嘴上这样嫌弃着,却是伸手把被子上的毛毯扯下丢给尹熙颐。 「她会过来是对的,」回答她的却是曲芸:「小妮子,你觉得像刘副经理这样的玩家要是在云裳仙府会怎么样?」 对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康斯妮仔细思考后回答:「应该会被主人的实力所折服,变得老实听话。如果还是我行我素的话,应该会在。毕竟是个怎么看也不可爱的傢伙,没资格得到某些人的待遇。」 某些人指的自然是被曲芸给过数次机会,却始终选择背离的张洋。虽说曲芸最后放她离开的原因是念旧情,但在一切思路忠实于欲求的血族公主看来纯粹是因为那姑娘长得还算可爱。 「你说的对,拉马克游戏的实力并不仅仅体现在战力上,很多时候分析思考解决问题的手段对玩家而言都是更加重要的。事实上不用妄自菲薄,我不清楚那刘经理的战力如何,但是处理问题的智慧上你们每个人的实力都足以让他折服。 这样一个人,可以在一个团队中不止一次的信心十足自作主张来行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团队团长和智囊能力不足,或者出了问题。 那么,不论这个团队是智商基本处于小刘同一水平线,还是因为某些原因队内各人分头行动互不干涉,我们都可以遇见他们,或者他们中的部分人下一步会进行的行动。」 「抢先动手……」康斯妮突然明白了。 「对,我对大多数人还没有足够的线索来判断,但是以这个刘经理的心理侧写出发。大量的游戏参与者数目,彼此间勾心斗角互不信任的氛围,同队如此强力的女记者死得不明不白…… 这些结合在一起,足以让喜欢盲目行动的他在惊慌中把一时搞不明白的游戏规则提示先丢在一边。决定铤而走险的尽快动手。 之前没有人阻止他再三的暴露自己,那么哪怕只有他一个人要擅自行动,今晚也不会有人来阻止他。 而对方会惊慌失措,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自己强力的队友女记者是怎么死的。我想他们的队伍实力至少不弱于我们,但是却应该没有诗诗这种专精医疗的角色。所以他们应该会保守估计把女记者的死归类为被对手用诡异的手段杀害,因此忌惮我们。 从我们的角度,两人尸体的状况足以说明九成可能是女记者出于误判,冒失或者迫不得已对凶厉男动手随后导致系统的退化惩罚而亡。 但从他们的角度,一定会认为是你们的「父亲」或者未被找到的女服务员在女记者杀死凶厉男后用特殊手段弄死了她,如果这两人有不是他们同团的话。 如果他们都是一伙的,恐怕最先会怀疑的就是早上巧妙进行试探让好几个人原形毕露的小蜥蜴了。」曲芸说着突然勾起嘴角: 「小蜥蜴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吧?那边似乎果然有人光顾呢。」 0381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二节) 「我就说是这个实习生下的黑手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刘副经理站在尹熙颐的床边,手上握着一把隐隐发出光晕的短刀。 「是啊,她不在,也许真的是她,也许她只是饿了或者因为害怕去找人说话。你太冲动了,我们真不该过来,你该听我的先向团长汇报的。结果呢?为了不发出声音你直接把门锁融掉了,这怎么解释?」 站在他身边的人,果然是那个自称警察的男人。 「呵呵,为什么要我们解释?我们今晚可从未离开过一楼。只是十几个人中存在其他队伍玩家的推断,这种事情不是显然的吗?他们能瞒过我们两个普通人的巡逻破坏二层最里的房门,再正常不过了吧?」小刘眼珠贼熘熘一转。 很遗憾,由于入夜后暴雨更加肆虐,又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滚雷,曲芸并没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她甚至在两人离开尹熙颐房间后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显然是他们有办法把移动的声音控制在曲芸受暴雨影响的感知以下。 如果不是辩音成像不能作用于封闭的空间外,曲芸或许可以即时拆穿他们的身份,但她显然也没有开门出去探查的想法。 这是因为她此刻捕捉不到声息的身影还有好几位。有一些可能只是安静在床上入睡,但其中一定有不老实却没有被曲芸发觉到的。因为她在四维的视角上感知到尹熙颐进来后不久,走廊就开始在被她不熟悉的力量监测着。 而且无论怎么讲也没有必要跑出去和两个蠢货死磕。可不是蠢货么?女记者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合作游戏杀害友方玩家的惩罚,那么就是杀错了非玩家角色导致的惩罚。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陌生人把脖子伸到曲芸的刀口底下,曲芸也是万万不敢剁下去的。而这俩货,居然胆大包天到夜袭刺杀身份不能确定的玩家! 至于他们在撬开小蜥蜴的门后没有继续行动,可能是因为怀疑尹熙颐的团队已经察觉,用比他们更强的战力设下陷阱坐等伏击。 「那下面我们怎么办?」看着陷入思考的曲芸,梅娴诗静静问道。 「破解规则,」曲芸纠缠着头髮,目光没有焦距:「这次的规则提示太过古怪,乍看上去根本就无法引领我们获取规则。但是这样的情况在拉马克游戏中有可能出现吗?」 「主人的意思是,想要获得规则,我们就需要『暴露』?」康斯妮十分困惑。 「不是我们暴露,而是想办法让别人暴露。而且还要做得不留痕迹,不留余地。要让女记者死亡的事件在我们的目光注视下,借我们的手发生! 更有挑战性的是,我们的动作必须够快,快到不至于被那些脑残的傢伙逼出实力而暴露自身。毕竟规则中的『暴露』指的不是镜头后的观测者而是敌对玩家这一点只是我线索不足条件下的推理。不必要的风险需要我们全力迴避。」 曲芸刚才说了很多,但是梅娴诗基本一字不差的记下并且理解了: 「那么就来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按照芸芸的推理,已经基本确认是敌对身份的是刘副经理。值得怀疑的有警察,因为真正的警察理应看出女记者明显的致命伤。他要么是在帮同伴掩饰,要么是冒充了警察的身份。 最后,我还怀疑那个叫做一宿难眠的小说家。他性格太过洒脱,办事的逻辑条理也绝非常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很像是身为世界过客的应选者才会表现出的特徵啊。 只是这些都只是疑似敌队玩家的人。想要设计他们『暴露』,让女记者的情况重演,我们还需要确定一个npc身份的非玩家角色吧?」 尹熙颐接过话头:「应该是护林员吧?虽然我还不清楚你推断他身份的原因,但是今天玩了那么久的杀人游戏,你明显是在针对护林员谋划些什么。想要他充分展现出原本就优于常人的智力,吸引其它人注意?」 「是的,」曲芸甜甜一笑:「其实我确认的并非护林员是npc,而是他并非和刘副经理一伙的玩家。事实上他的表现很明显,对任何人都带有一种不易察觉,但不合时宜的戒备。 注意,是对每一个人。杀人游戏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人们之间是否曾经认识,有关系,彼此间的态度,在熟悉规则的有心人眼中都是一目了然。 事实上,他的行为更像是掩藏极深的新人玩家或者独立成队没有任何人配合的老玩家。而若真是如此,对我们的策略而言会是最有利的。事成之后,恐怕让人如此苦恼的游戏规则就会水落石出了。 那么凌晨行动。我去探探警察的底,小蜥蜴去找护林员如此这般……这次只能麻烦你去承担这个最沉重的担子了,因为潜入你房间的傢伙已经证明你是他们怀疑名单上的首位。 不过请放心,这次的试探完成后,你的嫌疑反而会下降。」 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曲芸最终还是熟睡了,而尹熙颐也留在了同一间客房。四个女孩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但恰好汇聚了雨夜中的一丝温暖。 而康斯妮则适时在黎明前叫醒了大家。目前的游戏层次中,除了康斯妮这种天生种族特异的,一般极少有人进化到可以整夜不需要休息而保持经歷充沛。就连已经筑基的梅娴诗都不行,那至少需要结丹修士才可能触及。 曲芸一醒来,就发现门外监视的力量已经散去。她和尹熙颐两人悄悄闪出了房间。 曲芸独自站定在警察的房间前,用酒店的备用要是打开了门。显然来查探警察的底细并不是和同伴讨论之后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与他自称追击的嫌犯凶厉男不同,警察是租住在酒店中的,所以这原本就是他的房间。房间里十分简洁,这倒是印证了他自称是「来追嫌犯」而非来度假的宣称。 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深蓝色旅行箱,没有上锁。曲芸打开来,没有管卡在拉链里的一根头髮任其掉在地上而向内观望。 里面是换洗的男士服装,剃鬚刀,一双皮鞋,一本书,一盒九毫米子弹。 书的名字是曲芸有点眼熟的《醉犯》,只有上卷。她粗略扫了一眼前言应该是本推理小说,当看到作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哪见过这本书,正是一宿难眠自己的车上。 曲芸翻开书,她显然没有时间仔细阅读,就只是粗略地将书页哗啦啦翻开,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当做书籤的照片。 照片泛黄,显然有些年月了。上面是两个男人的合影,警察和那个已经被杀的眼神凶厉的男人。照片上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勾搭着肩膀。 翻过来看,照片背面写着拍照的日期。对照床头的日历,时间正是大约八年前的时候。日期上面还有一句话: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0382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三节) 「干什么?」护林员打开门时,愤怒的表情在见到门外温文尔雅的美少女时不由自主的冰释。 从尹熙颐敲门到他穿戴整齐来开门不过几秒钟时间,这意味着护林员并既没有脱衣服,也没有睡着。间接证实了曲芸的推测,但尚不足以成为让尹熙颐放心的绝对证据,她还需要更多试探。 「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又发生了什么吗?」他尽量让自己板起脸来。所想要掩饰的除了自己被睡衣打扮的尹熙颐之美貌一瞬吸引外,更深处还有一些谨慎和忌惮。 这些情绪藏得很深,尹熙颐是没能看出的。她只是按原先喜欢好的方式回答: 「昨天的事情太可怕了,我一夜都没睡着。其实主要是,我觉得有些人不太对劲。自打确认那电工是有意炸了房子,破坏我们和外界的通讯,我就总觉得看谁都有问题。你说这些人中会不会还有杀人犯,纵火狂,恐怖分子?」 「为什么找我谈?」护林员皱眉,并没有急着拒绝美女的邀约。 「我能找谁说呢?连饭都做不好的胖厨师?只会欺负人的刘经理?」尹熙颐嘆了口气:「同事中就这么几个男人,总不能让我找那些无关的游客谈心吧?何况我觉得他们中有些人很有问题。 你应该很聪明吧?今天玩杀人游戏的时候,一直在赢的,前几天也见到你被经理表扬。我把自己发现的告诉你,你帮我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护林员稍作思量,还是把尹熙颐让进屋里:「你怀疑的人是谁,有什么依据吗?」 「我最怀疑的是那个富翁,」尹熙颐咬了咬嘴唇,好像下定决心般道:「他带着自己的小秘两人来旅游,关系明显是不一般的。 但是看他今天总是对小秘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富翁,来到这偏远的地方搞什么阴谋?你看,万一小秘认识真正的富翁,他就需要保持距离以免被拆穿自己的阴谋不是吗? 其实他被我发现最大的破绽还是在那辆汽车。你有注意过他的汽车吗?一百金元就可以买到的夏利哎!一个托拉斯领跑人会开这种车?就算想要低调也要考虑安全性吧?」 尹熙颐感嘆得声情并茂,却被护林员嗤之以鼻: 「呵呵,你这是杯弓蛇影的瞎想啊,那车并不是夏利哦。它和夏利的标志有点像,椭圆中一条向前弯曲的道路。但夏利标牌的道路中间横插的是一条弧线,而这富商的车子却是两条直线。 这标志我也不认识,恐怕是那些富豪圈中才了解的小众极品呢。话说光看外形就能感觉到这车价值不菲吧?你是怎么敢往夏利上去想的?」 他轻声笑着,差点没能掩饰住「一个女孩子,一知半解就不要谈汽车啊」这样的轻视。 就是这样,芸芸分析的一点也不错。一个谨慎且想要掩饰自己的人,居然会在她的诱导下连续赢了十几把杀人游戏,这才是她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的真正原因。而她刚刚所提出的三次试探,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护林员是一个新人玩家,若是单独的老玩家,至少不会上最后第三个当。毕竟绝大多数游戏世界的货币单位都不是表世界使用的「金元」。 由此可见,他肯能精于分析,掩饰,却偏偏像绝大多数缺乏经验的新手一样不懂得去注意游戏世界的每个细节。在需要隐藏身份的规则中这会是致命的,这便是曲芸这次设下套子的核心了。 「这样的人往往有着优秀的智力,却习惯因为这一点而低估别人。他可以瞬间理解自己弱势的地位,却不能容忍自己的智力被任何人超越。 表世界有很多这样年轻的『精英人士』,他们因为自己璀璨的才华而被重用,最终又因傲慢自负而被埋葬。」曲芸的原话是这样的。 「所以富翁应该是没问题的了?」尹熙颐说着仿佛松了口气。 护林员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那自信的神态像极了曲芸:「不,他恐怕是有问题的。原因是他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自己的小秘来做。」 「这样反而有问题?有钱人不都是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吗?」 「那是整天宅在自己豪宅里足不出户,或者沉迷事业开会忙到没时间休闲的有钱人吧? 这个皮草大亨只带了一个女人来到这荒芜的深山,不住酒店而选择用帐篷宿营,所用的帐篷并非豪华款,而是户外求生的实用型,这些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热衷于户外露营的人。 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烹饪,垂钓,狩猎,架设装备的乐趣,而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小秘呢?这个富翁是冒牌货,而且是另一个富翁假扮的!假扮者本色出演近乎天衣无缝。但终究百密一疏露出了破绽。」 「你的意思是,他是『玩家』?」一语双关,被假扮的富翁是户外运动的玩家哎?假扮者是拉马克玩家?尹熙颐已经无需更多试探,她这是要把话题引向曲芸设计好的走向。 护林员冷哼了一声:「是吧,他应该是个户外生存的行家呢。」 这真是个相当谨慎的傢伙,尹熙颐已经如此示弱,他还是不肯踏出最后一步。她深深吸气,最终做了一个曲芸计划之外的大胆举动: 「你也是玩家吧……没有队伍,和我一样第二场的新人?我觉得这场游戏很危险,相当危险。老玩家们似乎全都不顾己方团队可能存在的新人,全力隐藏身份,一心打算消灭所有人。」 这一次他犹豫了许久,双眼狠狠盯在尹熙颐脸上,看得她都不敢抬起目光回视。不安,胆怯,坚强地忍耐着惶恐,像是在狼群中挣扎的小羊。 他最终也没有承认什么,只是这样问道:「看来我们的理解似乎有些什么歧义啊。我倒是有些感兴趣你的话了,你怎么证明你是你说的那种『玩家』?」 终究是咬勾了,尹熙颐在心中握了握拳头。 0383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四节) 曲芸曾推断出所谓不能「暴露」应该并非向其它团队玩家坦白自己身份就会怎样,而是暴露给「镜头后的观测者」,亦或者需要玩家之间彼此做出什么才会产生惩罚影响。但这还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若是曲芸的话,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去冒这种没有把握的险。但她是尹熙颐,她渴望的不是隐秘的知识奥秘,而是证明自己,以及从既定好的人生轨迹中跳离的冒险乐趣。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吗?景区中的各种标识都是英文的,但从工作人员到游客基本都是大庸人的长相。大家说的也都是汉语。 所以我昨天找感觉不像是玩家的任经理和艾尼默博士分别试探,最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这里因为自然环境恶化,在二十二世纪初爆发了多次移民战争。全世界的人口人种基本呈现混杂状态。 这是一个彻底打破了民族间地域间隔的世界。虽然各地不同人种分别生活在相对统一的各式政权下,但是相同人种和相同语言的人在每个地方都会特别抱团,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大庸人在使用英文的地方凑到一起。 怎么样,我们那里与此不同的吧?知道这一点是两地差别,就足以证明我是和你一样的人了吧?」 这个世界的情况真的是她昨天一早从艾尼默博士那里套出来的,一个敢于直言回答世界歷史且说得非常详细的人,明显不可能是刚被传送进来什么也不清楚的玩家。 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中隐藏着百分之一的陷阱,这将是最致命的杀机。 护林员听完就愣了,他期待听到的本是关于这场游戏规则的提示线索,这显然是最适合证明身份的东西。若非拉马克玩家,即便听到这件事情也不会想到把它说出来当做证据的。 但对面的小美女似乎思维和他不在一个频段上,道出了自己尚未了解的细节。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不觉间意外套到了有价值的情报啊。 是了,对方在游戏开始时就连续试探了好几个人,引他起疑,显然不是能像他这样把身份隐藏得如此缜密的角色,说漏嘴一些本不用透露的,又有什么奇怪呢? 另一边,睡床上的刘副经理被心中突然响起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唤醒:「你们昨晚去实习生的房间了?打算杀了她?」 「是,团长。为什么不用徽章或者直接过来说话?心灵连结的消耗不是相当大么?又有那么多苛刻的条件……你平时从不会使用的。」小刘疑惑道。 「因为你可能已经暴露了,随时处在对方团队的监视下。动动脑子,想想游戏规则的提示。我不敢使用自身的力量,不敢用拉马克徽章通讯,即使仅仅监视了走廊,水晶球都告诉我我的监视被察觉了。」 心灵中的声音不存在音量问题,但男人怒气沖沖的的气势足以使他胆寒: 「这次的敌人该有多难缠?至少是包含觉醒了体内能量的人物。直到太阳初升我才敢联繫你,可你倒好,直接打上门去砍人了?幸亏昨晚那女孩跑去她朋友的房间了,否则若是真被你们杀了,你们的下场恐怕会和纪喆一样。」 「不会吧?!」小刘倒吸一口冷气:「我昨天就是觉得自己可能暴露了,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的。目前看来最可能是敌人的,应该就是那个实习生女孩了吧?曹尚丕不是说这应该是一场竞争类游戏么?难道杀死敌对玩家也会『暴露』?」 「你怀疑她是玩家,可有什么确实的根据?还是纯粹凭藉直觉妄断?从我们的角度觉的她的问题让玩家身份暴露,但你可想过她说的可有任何一句话不应该出自一个正常的打工实习生之口吗? 纪喆的死因尚不清楚。若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还好,大不了硬碰硬干上一架,刚正面我们纯净水还没怕过哪只队伍。就算纪喆不在了,有我的能力自保总不成问题。 现在最怕的是规则。虽然纪喆不可能像你这么蠢主动袭击身份不明的人,但万一对方有什么手段逼她出手,万一她杀死的那个凶厉男子是npc,那么她的死因就极有可能是规则的随机退化惩罚!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能出手了吧?」 小刘一阵后怕,心中的声音不会颤抖,但却能让人更直观地感受到心有余悸的强烈情绪。「这样我们岂不是不能出手了?难道就这么等下去,坐以待毙吗?这可不是我们纯净水的风格。」 「呵呵,」男人的声音冷笑:「根据曹尚丕的推测,只要能确认对方不是npc,就不会出现系统惩罚的可能。现在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施加压力,逼对手露出马脚。 纯净水从不怕风险,只要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确认一个人不是npc,我们就找机会动手。曹尚丕说他单人行动时曾经遇到过类似的规则提示,只要我们能除掉一个对手,很可能就可以揭开本场游戏规则的面纱。」 当众人都集中到餐厅时,发现有两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从昨晚大屋被烧毁的部分钻进了餐厅。 它们有一米多长,胖墩墩的,动作十分笨拙,憨态可掬,视力也不太好的样子。长得像是太过巨大的鼹鼠,或者太过娇小的熊。 人们围过来时,它们一点也不害怕,亲昵地蹭在梅娴诗腿边,埋头吃着她洒下的面包块。 「好美的皮毛!」 梅娴诗记得清楚,走上来的男人是那个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谁知他刚一靠近,两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便像遇到天敌一般没命逃跑了。 这位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有些尴尬,进而十分气恼:「你怎么可以浪费我们仅剩的粮食!给这些……这些獾吃?」 「哦,」梅娴诗无比乖巧地应下,把手中剩下一半的面包交给他:「抱歉,早饭我不吃了。」 「喂!有这么欺负孩子的么?」一宿难眠看不过去了:「我昨天查看了存粮,至少还够所有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的,犯得着剋扣小孩子和獾的口粮么?」 「不是獾,这东西叫做毛鼻袋熊,在这片土地沿海地区广有分布。它们没有天敌,所以不害怕人,但是别看它笨拙,受惊的时候可以在林地中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奔跑……」 艾尼默博士不着重点的发言很快被无情打断。 「不,虽然不想扫大家的兴,但看目前的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任棉霜已经在接连的游戏中锻鍊出良好扮演自己角色的能力: 「暴雨的规模恐怕给附近地区都带来了灾害,通讯完全中断,我们没有办法确定下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受困。 我们现在完全断电,食物的储备终究会成为问题。虽然搜救队早晚一定会来,但是有计划的节约用粮,先从容易腐坏的肉类开始吃是很有必要的。」 「任姐,你这次可是多虑了,」刘副经理笑道:「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架巡林搜救用的直升机。就算道路被堵,把它开下去总能在断粮前联繫到救援吧?」 曲芸闻言美眸微张。这里的设施居然还有一架直升机?她到现在位置都完全没有注意到。看来对方的团队并不如事先预想那么缺乏头脑啊。 之前得出了小刘团队缺乏智囊或者一盘散沙的推论,她本以为晚上使用某种手段监视走廊的人会是第三方团队。现在看来,小刘的团队恐怕并不缺乏智囊,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0384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五节)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护林员投来,他十分镇定:「我是半个月前刚调来这里的,没开过直升机。」 刚调来的是实话,每个玩家的随身物品中都有帮助他们推导自己身份和经歷的线索,看来虽然在其它一些方面有所疏漏,但护林员至少有在关键问题上做好功课。 至于他会不会开飞机,没有人知道的可能性很大,只能赌一把他的身份在这半个月内没开过飞机了。没有其它的办法,因为他真的不会开飞机。 别说一个新人,就连云裳仙府也没有人会开飞机的。曲芸在刘副经理髮话时就已经按按把在云裳找人学习驾驶这件事情排入了规划。 「就算没开过,你身为护林员就没学过驾驶课程么?我们这里只有一个专人负责防火搜救,林业局怎么可能委派一个不会驾驶的护林员来?现在是紧急情况,就算你没有足够的驾驶训练里程也尝试一下吧!」小刘不依不饶。 「都是大庸人,就别互相为难了。好吧,我承认,我大学没毕业,这份工作是走关系买来的。驾驶的课程,我没比你多上过一节。」护林员说得如此淡定笃定又坦诚,其他人反而不好多问下去了。 「这么说,我们没办法去求援了?」胖厨师哀求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乱扫,似乎想从谁的脸上挤出一点希望来。 「我来吧。」希望还真被他给瞪出来了。 说话的是那对登山家夫妇中的男子:「我常年登山,对搜救这套东西相对了解,完整的直升机驾驶课也因为兴趣在航空驾校学过。虽然并没有过独自飞行的经验,但这位小刘也说了,紧急状况嘛。」 「潘杉……」他的妻子似乎欲言又止。 「别担心亲爱的,我去去就回。」潘杉说着便搂住妻子的腰吻了上去。 曲芸以女性细微的观察注意到,他的妻子在他吻上去的一瞬间身体后仰把手挡在胸前,这是惊慌和排斥的反应。 「刘经理,之前景区拍宣传片时不就是你跟机引路的吗?你应该对这里地形最熟悉了,要不也跟着一起去?人多保险。」胖厨子憨憨说道。 小刘微微皱眉,见大家都看过来,还是点了头: 「护林员也来,有个照应。我们三个人就足够了,还不知道要飞多远才能联繫到外界,最坏的情况还需要返航。再多人我怕油不够用。我们是去寻找救援的,不是丢下大家单独逃生去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正在跃跃欲试的皮草富商听的。 直升机的停机坪在山门售票处小屋旁的停车场边。也真是荒郊野外地广人稀,这个即便在旺季也不可能超过一百人访问的山林景区居然建了五百多个停车位。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所有人一起把登山家三人送上了直升机。飞机歪歪扭扭地起飞了,支架还在离地后磕了一下地面。但稍微调整后便还算平稳地升空离开,看得出来那个潘杉是真的学过驾驶。 飞机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后已经飞过摇篮山顶峰来到了另一边,下面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树海和高低起伏的山势。 「到这里差不多了吧?」刘经理问道。 驾驶员潘杉斜视看了一眼山峰,酒店大屋附近的区域已经完全被遮挡了:「是啊,差不多了。护林员先生,麻烦您拿一下我旁边舱壁固定的望远镜,开始观察下面的公路上是否有人吧。我手生,不敢放手递给你。」 护林员探了探手没能够到前排的舱壁,只好解开安全带,起身去够。谁知刚躬起身,潘杉就一掌拍在控制面板上,将他身侧的舱门弹开。而身侧的小刘坐在椅子上斜身一脚侧踹就将他蹬出了机舱。 虽然完全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但护林员始终保持着警惕,终究是在舱门打开的一瞬间意识到不对。被踹的同时就回手去抓,结果两手正好一左一右扒住舱门边沿。 「知道你为什么要死吗?」小刘阴冷地笑着喊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没做过啊!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吗?!你们肯定认错人了啊!快拉我上去!有什么话慢慢说!」 护林员扒在舱门外,垂死挣扎着咆哮。他不能说杀了我你们也会死,也不能说我真的是土生土长的护林员。一个真正的游戏世界土着,此时是不可能说出任何解释和争辩的。 所谓有口难辩,不外乎此。 小刘从机舱另一侧舱门上夹层里的一大摞地图中翻出一张世界地图,对着护林员展开。 一样的七大洲四大洋,一样的地理环境,但东亚最庞大的那片土地上,国家的名称赫然不是大庸! 在需要掩饰身份的游戏中,新人总是死于对观察细节的缺乏和对常识的盲目自信。这个游戏世界上,并不存在大庸这样一个国家。 「那个贱人!」护林员绝望嘶吼。 潘杉冷笑着勐拉操纵杆,机身一震一抬突然旋转上升。护林员坠落中的叫喊渐渐远去,被掩盖在螺旋桨的噪音中。 然后,潘杉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他听到了拉马克游戏的系统提示: 游戏规则已解锁,惩罚机制触发,扣除二百点随机退化。 怎么会这样!这人肯定是玩家啊啊啊! 曲芸和尹熙颐知道护林员是新人玩家,却不知道他是哪个团队的新人,所以她们选择让对方动手。而选择亲自动手的潘杉,不是没意识到同队存在新人的可能性就是被队友有意坑了,最终自食恶果。 不同的抉择,除了性格上谨慎与冲动的差别,更多的还是源自情报上的差距。 云裳仙府精准判断出凶厉男和女记者的死因,因此对事情的经过得出了基本正确的推演,方才意识到只有假借敌手才是唯一可能安全获得规则的方法。 而小刘他们那边则因为没有医生,并没能正确判断两人的死因。通过「竞争类游戏」的预测判定和这类规则的经验,他们下意识认为只有杀害游戏世界土着会导致系统惩罚,而杀害玩家则没事。 会选择较为容易的方案,进而亲自动手也是顺利成章的了。 0385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六节) 一众人刚刚返回大屋,某位团长突然就感受到拉马克徽章的唿叫通讯。他没有犹豫,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接通通话。现在会收到通讯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小刘他们已经解开了游戏规则,且确认了使用徽章通讯并不会「暴露」。 要知道,他们检查过直升飞机,上面明显是设有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监视探头的,而且里外还不止一个。归根结底,规则中关于「不要暴露」的设定和第三方的观测者无关么? 对于这些高维度的镜头,这位在拉马克游戏中已经打拼相当相当久的老团长同样毫无头绪。 徽章通讯接通,能量点扣除,传来的果然是小刘的声音: 「潘杉被随机退化了,还在勉强支撑,我先把规则告诉你……至于那个护林员,他临死还给我们留了一份礼物,最后说了一句有趣的话,似乎另一个对手的身份……卧槽不好!」 团长手腕的徽章传来坠落的风声,然后是中污落地的声音,最后是爆炸的巨响,接着通讯中断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山峰另一侧腾起黑烟的地方。隔着几公里远有山峰和森林阻隔,他仍然在通讯之外同时听到了爆炸的声音。烟越来越浓,显然是航空燃油引燃了林火。 但这并不值得担心,雨不大了,但还在下着。事实上它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只有太阳初升时停歇了一小会儿。潮湿的森林不可能让火势蔓延下去,很快就会被雨水浇灭。 牺牲两个团员,至少他得到了游戏规则,但这对于纯净水来说却还是很难接受的损失。 倒不是说他们也是一支像云裳仙府一样其乐融融暧昧在一起且无比珍惜伙伴的团队。相反,正如曲芸一开始从小刘的表现中推断的,纯净水的团员们彼此漠不关心,只是服从团长的简单合作关系。 但作为一只中上游的老牌队伍,成员的存活率是团队实力的保障。像这样还没见到对手的面就搭上一个顶尖好手和两个已经度过新人期的老手是极少见的。 通常这样的情况,不是遇到了难度极高的规则,就是遇到了异常难缠的对手。 而最糟糕的还是,团长至今仍然无法判断这次的情况是遇到了两者中的哪一个……是时候去找曹尚丕好好商量一下了。 曲芸并没有听到某位团长和小刘最后的通讯,连直升机坠毁爆炸的明显动静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其它地方。 事实上,她刚刚收到游戏提示获取了规则,而同一时间尹熙颐也突然说她解开游戏规则了。一时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 假象之下(a类团队竞争型) 规则获得条件: 主动导致应选者死亡。 胜利条件: 消灭所有敌队应选者。 胜利奖励: 胜利团队每位成员奖励点数等于总存活人数乘二,基数150。 惩罚机制: 每主动导致一名非敌方应选者角色死亡,主动导致者直接扣除二百点随机退化。 云裳仙府:死亡人数0 /纯净水:死亡人数5 真相大白。 原来提示中不能「暴露」的对象应该是其它玩家,而不能暴露的内容则应该是玩家的身份。「暴露」并不会导致系统惩罚,而只会让对手取得先机。 规则的提示是不要暴露,反过来理解不就是想办法让对手暴露么?这个线索不仅没有像某些人怀疑的那样并不导向对规则的提示,反而在准确揭示规则获得方法的同时还暗示了更多关于规则的信息。 而这规则本身的内容看似寥寥数语,理解起来却还是颇有些绕人。 说白了就是让游戏中的团队互相杀戮,但是一定要看准了杀,要是杀错了人,基本自己就玩完了。由此还可以推断,游戏中一定还存在着类似npc一样的非玩家本土居民混在这二十来个人中。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规则获得条件中的「主动」还是比较广义的。因为策划计谋的曲芸和实际实践的尹熙颐同样获得了规则。无论动脑动手动嘴,只要有杀人的意图且採取行动,等目标确实死亡了都可以解锁规则。 反观惩罚规则中的「主动」则明显更加狭义。尹熙颐泄露的「大庸」这一陷阱既然让对方咬钩了,那么纯净水显然不可能只有小刘和登山家两人意识到护林员的问题。那么事实上应该是全团成员都参与促成或默许以达成了三人登机的局面。 这样如果惩罚规则中的「主动」是广义的含义,那么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纯净水团灭,云裳仙府直接胜出了。 再回想那个当场退化死亡的女记者同样应该得到了规则,小刘他们会上尹熙颐的钩说明她当时在湖边杀了凶厉男得知规则后并来不及通知其余队友。这样来看,乐观估计的话,这个名叫纯净水的团队有可能至今也没有解开规则。 本场游戏中涉及的人数很多,比以往都略多一些,但团队数量却比意料中少。曲芸本以为至少会有三支队伍参加了本场游戏呢。 这说明要么游戏中的土着npc很多,要么对方团队的人数远超己方。无论哪一种,对始终力求完美通关的云裳仙府来讲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不能碰的npc越多,就越难找出对手隐藏的身份;敌对团员越多,战斗难度就会等比例增加。 事实上,这两者恰恰都有可能。拉马克游戏的平衡系统十分诡异,云裳仙府自打成立以来可以说始终都在和远超自己级别的敌人与挑战对抗着。但她们的屡次完美胜出却在证实着系统难度的合理。 最后在规则末尾标示的死亡数目也颇有意味。 首先她们现在能获得规则说明护林员显然是纯净水的新人玩家,被他们自己急着动手弄死了。他的死亡间接坑了直升机上的小刘和登山家,加上之前已经确认身份的女记者一共四人。 那么最后一个人是谁呢?电工?服务员?凶厉男?两只萝莉的「父亲」? 凶厉男身份成迷,和那个自称在追捕他的警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古怪的地方不少,暂且不谈。诗诗她们的「父亲」生死未卜,也可以放一放。 姑且当做凶厉男是npc,而「父亲」也还活着。那么剩下的电工和服务员可都是明显暴露过玩家身份的。 只有两个团队。而七个死人,有六个完全确认或者基本确认是玩家,可游戏团队的死亡名单中明确写着只有五人…… 难道是有第三个单人团队因为已经死光没有被系统提示显示不成? 0386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七节) 显示团队名和死亡人数的信息很快隐去了,保守考虑之后再有玩家被杀时很可能也不会再现。 如此一来,因为没有每个团队剩余人数提示,游戏难度会变得很高。最终很可能需要把剩下每个人的身份是玩家还是npc推导出来,因为最后的敌人会在npc中藏身到底,而杀错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导致自己牺牲。 即便有办法控制剩下人的心神让他们自相残杀,又有谁敢去试验一下这样的控制是否会被算到「主动导致死亡」中呢?按照曲芸的预计,十有八九是算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至今为止的死亡名单中新人所占比例很大,算起来应该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 难道新人的威胁会比敌对团队的老玩家更大吗?事实上正是如此,曲芸意识到这场游戏的规则中最危险的一点陷阱,就在新人身上。 老玩家剩到最后,只要想办法区分开每一个剩下的人是土着还是玩家就可以了。虽然这已经很不容易,但总有办法来处理;可假若新人存活下来,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团队的。 曲芸不清楚当新人开启游戏规则后是否有所属团队的提示,但即使是有,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知道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是落败一方的。然后面对一堆全部自称是你们团队的新人,游戏就是不结束,怎么办? 杀错一个,就要赔上自己性命。而对这些新人,到时候恐怕拷打逼供也问不出真实的结果。 最后就是关于那些「镜头后的观测者」的事情了。看到游戏规则与此完全无关,曲芸便遗憾地知道想在本场游戏解开这个秘密的可能性相当渺茫了。但她也不是全无所获。 这些镜头不会是悖影效应,因为她不止一次见到过它们,而悖影据米莎所说是不可重复的。那么它们存在的目的,应当就是为了让某些更高维度的存在观测拉马克游戏。 可更高维度的观测者们难道不能像我们玩电脑游戏时一样用上帝视角任意调整观测视角吗?非得用这种可以被玩家轻易识破的「镜头」来观看直播? 会导致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拉马克游戏的维度高于「镜头后的观测者」。 这就像人可以用上帝视角任意观测电脑游戏中的场景,但想要收看一场音乐会的实况转播就必须要有先假设好的摄像机一样。哪怕这是一场用大屏幕播放的二次元歌姬的现场音乐会。 因此,曲芸觉得自己与这些观测者产生面对面的交集之日恐怕并不会太远。毕竟自从升上点光境,她自身的存在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三维生命了。 理清了游戏规则和后续的思路后,曲芸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和多数人一样冲进餐厅争论坠机的事情,而是闪进不会有外人进入的员工休息室用魔法石拨通了甄辉齐的连接。 他清楚甄辉齐还活着,否则魔法石的通讯请求会有不一样的感应,这是本场游戏前她刚刚才研究出来并升级过的功能。但是尝试了许久啊……那边毫无回应。 可能性立即在曲芸脑中过了一遍,无非是处于受困或重伤的状态,没有能力从徽章中取出魔法石通话;抑或处于像自己之前所顾忌而不敢使用魔法石通话的状态,一旦使用石头就会暴露身份。 难道这场游戏分两个场景同时进行,我们和一部分纯净水的成员在大屋这边,甄辉齐和另一部分敌人分在其它场景? 曲芸甩甩头把这种想法挥出脑子。与其相信他凭着自己的智慧和敌人周旋着活到现在,还不如相信他在尝试接听时手滑把石头掉下悬崖的可能性靠谱。 「联繫上了吗?」尹熙颐推门走进房间。看到曲芸正在收起魔法石,她立刻清楚曲芸在做什么:「我本想叫诗诗一起来讨论一下的,可她说能感觉到走廊又被昨晚那种力量监视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完全具备体内能量自循环的傢伙,很多时候都好方便啊。说正经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宜过长,尽量长话短说。我刚才找机会把规则简单和大家说了,只要一提规则的名字她们就可以自动从系统中激活全部信息。」 曲芸点点头:「嗯,甄辉齐没联繫上啊,只能确定人还活着。不过担心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搜集线索去找他了。关于规则想必你也会有自己的看法,就不多解释我的结论了。 下面一步的关键是如何抢占先机。对方有可能还不知道规则,但我们按他们已经清楚规则的情况来着手准备。如果他们清楚规则,那么只有两个选择,试探我们,或者等我们试探。 如果他们主动试探的话,原本还有你这个一开始主动出击的怀疑目标。可我之前叫你去私下联繫护林员应该已经解除了这份怀疑。护林员的身份是纯净水新人,你去找他谈话不可能是「和队友串通密谋」。 现场的登山家和刘经理还有可能从护林员的嘴里了解到一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他们坠机了。 因此,如此他们若还是坚持主动出手试探的话,应该就只能选择用不会暴露身份的办法对随机落单的人员发难。倒时不论试探出是战力异常的应选者,还是目标只能任其摆布,都可以从剩下的人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指定专人有计划的负责应对,如果应对良好可能会把游戏向前推进一大步。如此看来出去后还是要和大家都联繫一下。 其实他们若做此选择对我们是最为有利的,我原本的计划便是静观其变做好完全的应对方案拖到对方忍不住动手。 遗憾的是,由于甄辉齐的状况,我不想把游戏拖得太久。所以不论对方是否有所行动,我们这边也不得不主动出击。 刚才说的掩藏身份,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随机对落单的人员出手只是没有怀疑对象时的下策。所幸我们还没有被动到那个地步,早上调查警察的房间,我发现他果然很有问题。 剩下的就是当面试探,判断他到底是玩家还是土着npc了。而为了步步先机,同时我们也要注意还有哪些傢伙可能也存在破绽。」 尹熙颐双眼向斜上方瞥去,回忆着:「我觉得那个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也有问题。他看着野生动物的眼光可没有一点慈爱,那些小动物都害怕他。 而且动物保护主义者不都应该认为动物和人是平等的吗?至少在人类还没有面临断粮危机的情况下不该会阻止康斯妮餵食那些……嗯,毛鼻袋熊?」 0387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八节) 对于动物保护组织成员的怀疑曲芸并没有尹熙颐那样的热情。归根结底,在她看来身份有问题并不能直接等同于「是玩家」。 为了不引起多余的怀疑,她们很快敲定下一步的计划并回到餐厅。而此时,餐厅中的的争论正达到高潮。 「我的丈夫在飞机上!就算死了我也要见到他的尸体!」女登山家哭喊着。 任棉霜皱着眉头:「很抱歉邓姗女人,我已经解释很多次了。山峰对面太远了,穿过森林过去至少需要一整天。没有准备好三天的口粮和宿营的装备,我们不可能立即派人出发去搜救。」 大屋建在德芙湖畔不远的地方,已经位于山顶地区。不然真按登山家夫妇之前的计划想要徒步翻越山峰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餐厅里吵闹的声音很高,以曲芸的耳力出了员工休息室就清楚听到了争执的内容。所以她推门进来就说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会笃定那噪音和黑烟是我们的直升机坠毁?有人看见了?」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还真是,大家回到酒店大屋的时候直升机就已经越过山峰看不到了。 开矿,修隧道,远处公路的事故,甚至战争中留下的残弹突然引爆等等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引起之前的景象。到底是哪个二货起的头说那爆炸是飞机坠毁的来着?所有人都下意识就相信了啊。 曲芸观察众人的反应却是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气,她还希望是纯净水的某位接到了飞机坠毁前的通讯,进而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信息进而自己暴露出来。就比如像她一样突然了解了游戏规则什么的? 看来世上果然不会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蠢货不是没有,却不会天天被你遇上。纯净水有一个小刘已经够他们受的了,要是还有更多讲话不过脑子的,恐怕也不会被系统分来和云裳仙府进行竞争类游戏。 「为了尚且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坠机事件,去穿过怪物横行的树林翻越山峰,反正依子是不会参加的,谁愿意去谁去。话说到底是谁先提出我们的飞机坠毁了的?」曲芸目光有意扫过梅娴诗,她总不会忘记谁说过什么的。 最后的问题表示曲芸还是不死心。话说到这份上了谁要是还愿意去搜救,那么恐怕身份是纯净水团员的可能性不小,只是他们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件事。 而先提出轰响与黑烟是直升机坠毁的人即便尚不能完全确定,也会成为收到纯净水内部消息的重点怀疑对象。 出乎曲芸意料,梅娴诗面色平静地回望了她一眼道:「是娴诗猜的,抱歉。」 瞬间真相,她想到要用飞机坠毁的事情来诈纯净水,诗诗已经付诸行动了,而且还想得更多一步。她料到对方不会简单上当的,只有主动提出「坠机」,降低对方的嫌疑才有可能让他们放松而露出破绽。 是了,潜伏在纯净水最后方的阴影中,藏头露尾用同伴的生命一次次试探的傢伙会有多么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当?没看到即使梅娴诗玩了这样一手仍然没有任何收穫吗?是自己膨胀了。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小诗诗,你看大家都很紧张,不要吓叔叔阿姨好不好?」 「嗯,我去叫姐姐来吃饭。」梅娴诗乖巧道。 胖厨师今天的厨艺也毫无长进,古怪的西餐料理做出了中餐的味道。厨房中用的是燃气罐,就算用完了也还有木材烤炉,倒是不用担心吃不上熟食。 曲芸抱着盘子大快朵颐,时不时笑眯眯对同桌的康斯妮和梅娴诗说这些什么,一点也不怕万一胖厨子是纯净水的成员,把她们都药倒。 这种规则下,就算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让大家无力反抗,又有什么办法安全的找出其中的对手杀掉? 确实有几种,但都需要时间,只怕先暴露身份的主动下手一方会更早完蛋。五人以上的拉马克团队没有菜鸟。无论对手是战力碾压你们,还是略施小计引你们自爆,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任何一个成熟的团队都肯定清楚,唯一稳妥的游戏攻略就是隐藏自己的同时想办法让敌人暴露。 旁人眼中,实习生曲芸把两个失去父亲的萝莉哄得咯咯直乐。三个小美女在餐桌上嬉笑为这沉闷的午后增了一点姿色,少去几分压抑。 但活色生香的养眼一幕却并没有人关注欣赏。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互相絮絮叨叨地小声嘀咕着,抑或一个人呆呆看着盘中的食物。有人为旅行中连续死人的惊恐和山林里逐渐异常的危险;有人为一筹莫展的游戏进度;而所有人,都为了难以下咽的午餐。 除了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曲芸。 沉默在蔓延,终究统治了整个餐厅,让一角嬉笑的三个女孩显得那么乖离。感受到周遭突然地寂静,康斯妮用餐巾优雅地擦擦嘴角,跳下椅子。 「吃饱了,我去林子里散散心。」说罢,不满地对着众人撅起小嘴,自顾自向着配电室那边烧毁的破口走去。想要出去,那边倒是更近一些。 少顷,动物保护组织成员也丢下盘子抱怨道:「全都是速冻的牛排,这深山里就没有什么野味么?算了不吃了,我去观察野生动物。」 他说着跟着康斯妮离去的方向也向spa室的门廊走了出去。 对面的一桌上,胖厨子正在感谢女登山家邓姗珍惜食物。小声抱怨着那些人即便在非常时刻也不肯委屈自己的舌头,让他很是伤心,尤其是那个动物保护者。 看来胖厨子对自己的厨艺斤两还是有些自知的,只是他是一个有梦想的男人,想要做出让大家都能开心的菜来。嗯,这一点倒是和曲大小姐不谋而合。 除了曲芸,邓姗是唯一把胖厨子制作的食物吃干净的。她体型十分健美不像贪嘴的吃货,却甚至还在吃完后打开了一包自带的零食咀嚼着。 「我回去了。」 她把吃干净的零食袋拍在桌子上,舔舔嘴角转身朝相反的正门方向走去。 餐厅不是封闭的,曲芸可以在辩音成像中清楚观察到这人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出了酒店正门。 这点并不足以帮助她判定女登山家的身份。也许她是纯净水的成员,有高速移动的方法去检查飞机坠毁的地方;也许她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原住民,得知求助无望后,之身前去寻找被拉马克游戏系统替换了身份的丈夫。 「我去看看孩子。」曲芸对远处餐桌上的任经理说道,顺着烧毁的出口跟了出去。 0388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十九节) 在曲芸离开餐厅不久之后,所有人便纷纷散去了。即便那些真正的游客和工作人员会很诧异多数人在连续的死亡之后还会表现出如此的闲散不在乎,但终究是没有人再开头提议大家一起聚在餐厅里。 事实上,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事情要去忙。 而这时康斯妮也已经深入森林很远。她没有走为游客登山修建的栈道,而是像个好奇的小女孩一样在树木间穿行乱逛着。 雨终究是在引发大规模山洪之前停歇了,山林中阳光明媚,空气格外清新。即便有高大的乔木那茂盛的树冠为她遮挡住九成九的阳光,还是有斑驳的光柱从层层树叶的缝隙间穿透下来打在地上。 风吹过,那些投射下来的阳光斑痕便像河鱼一般在地上灵活而又毫无规律的游动着。康斯妮用不超过一个少女应有的身姿闪转腾挪,巧妙地规避着叶间透射下的每一缕阳光。 看似少女在与阳光和清风游戏,实际上她却是在借用森林中的天然训练场练习如果在伪装成普通人的情况下战斗。偶尔有没躲开的直射光线,便会在她裸露的苍白皮肤上留下一阵刺痛的灼烧。 若非曲芸执意,她是相当不想大白天跑出来的。但这件事非她不可,毕竟哪怕是任棉霜被枪抵着脑袋来一发也是会死的。 此时,硬邦邦的枪口正杵在她后脑勺上。 「别动,别回头,除非你快到可以躲开子弹。这把枪是特殊的,可以融毁半米厚的钢板。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绝对不会想挨上一下的。」 说话的声音被人刻意控制着,像是压低声线的女性,又像是口齿不清的男人。并没有借用特别的装置或法术,若是曲芸在恐怕已经清楚说话人的身份,但康斯妮并没有这种能力。 虽然不清楚身后那人是谁,但显然是纯净水的队员。「特殊的」三个字佐证了这一点。但康斯妮并没有转身正面对战的打算。一是她不清楚身后来了多少人,就算有至少能脱身的把握,在这里暴露身份也绝非明智之举。 再者就是,直到被枪口抵住脑袋,康斯妮都没有感知到身后有任何气息。他们很强! 身后那人见前面的小萝莉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微微皱起眉头。她的表现既像是谨慎的玩家被威力强大的武器所震慑,又像是普通的小女孩被陌生人的敌意吓呆。 他无法试探出什么结果,皱眉思考也无济于事。不过还好,他们的团队原本就没有理由充分的怀疑对象,他的任务也并非试探出康斯妮本人的身份。她只是「不巧第一个离开了大家身边」而已,纯净水用来投石问路的石子。 就在放松下警惕,准备将人弄晕抓回去的一瞬,面前的小萝莉突然扯开嗓子「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同时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 背后这人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就扣动扳机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前面的孩子逃跑的速度就像是寻常缺乏运动的小孩突然爆发了潜能一样不温不火,而且还有些慌不择路。 康斯妮边哭边跑,心里诅咒着自己丢人的表现。就在她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什么东西终于重重砸中了她的后脑。 时间向前倒退一点,曲芸用耳朵锁定着自己目标的方向,顺着前面两人的足迹跟进了森林。 前面的人放慢脚步,曲芸渐渐追上。她小心地踩着松软的泥土,避开枯叶和积水,凭着生物圈顶端的听觉尽量悄无声息地靠近。 靠近着,靠近着,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把猎枪。这是一把魔法武器,乍看上去就像一把普通的伯莱塔486手工双管猎枪。 事实上它确实是用从蓝枫那里购买的普通猎枪附魔的产物,但在任何觉醒了体内能量自循环体系的超人眼中,它上面玄妙的奥术就像是夜空中的皓月一般璀璨。 她丝毫不担心自己被跟踪或者监视。在开阔的森林中,除非对手能够进行超越维度的相位移动,否则无论是在空中无声飞行还是从光学上完全隐身都无法瞒过她的辩音成像场。 就这样,硬邦邦的枪口抵住了前面那人的后脑。 「别动,别回头,除非你快到可以躲开子弹。」 前面的人勐然一愣,僵在了原地: 「别……别杀我……」 浑身颤抖举起双手的,是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东西的动物保护组织成员。曲芸从他肩膀上看过去,那是一个刚刚架设好,抓捕小型动物用的补兽夹。 「有杀人犯混在我们之中,在酒店故意杀人防火搞破坏,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你。所以,解释你的身份和意图,不要试图骗我。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决定要不要开枪。」 经过了被枪抵住脑袋那一瞬间的慌张,听着曲芸的声音这人反倒渐渐放松下来: 「是酒店的实习生小姐吧?且不说你有没有杀人的理由和勇气,在这里开枪可是会把酒店里的警察叔叔引过来哦。因为怀疑就随便杀人?别逗了,你以为你是盖世太保么?现在,交出你的武器。」 他说着转过身来,嘴角自信地扬起。 曲芸日常的的语音柔雅甜腻中带着一丝清爽,是那种除非对声音太不敏感或是日常交往太久已经习以为常,多数人听过第一次后都长时间难以忘记的类型。 这样的声音说出威胁的话在了解她的人耳中无比恐怖。他们知道这人就是个疯子,世界上没有什么她想不到或者不敢干的事情。而对于陌生人而言,柔柔的语气就着实有些缺乏威慑力了。 性格使然,曲芸就是那种认真吶喊厮杀听起来也像是撒娇的类型,她本人对此也是很无奈啊。 于是动物保护主义者自信满满地回过头来。 当即,一脸坐看好戏的表情就定格在面孔上。他看到的并不是预料中少女手足无措的惊慌面容;取而代之的,是枪口喷射的火舌。 0389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节) 曲芸枪口火舌一舔。「啪」的一声,是子弹崩飞树皮的响动。 事实上子弹射出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不然光是猎枪的声响恐怕就会对男人的耳朵造成重伤。 事实上开火的声音即使以曲芸的耳朵也完全听不到,这是任何消音器都无法做到的效果。火药的爆炸被魔法完全吸收,而弹头破开空气引起的波痕也在散开的同一瞬间就开始还原。 【寂静】,是这把武器上那庞大能量复杂附魔的唯一效果。曲芸的知识体系原本就不擅长科技类的装备,这又是几场游戏之前的试作。 庞大的能量投入和复杂的法阵刻画有不少冗余,全都浪费到唯一的效果里了,消音这种鸡肋的作用自然变得无比强大。 事实上,这把武器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仗着庞大的魔力附着来吓唬懂行的人。曲芸本想把它留在店里坑人的,后来确定只卖乐器之后就一直留在身上。倒是恰好在这场游戏里派上用场。 「我是猎人!不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我来这里是因为有同行在这一带目击了塔尼亚虎,我打算抓去卖钱!」 没等曲芸问第二句,这货就抖着腿竹筒倒豆一般把话都说清了。他能留住小命并不奇怪。枪法再烂,把抵住人脑袋的枪口偏开曲芸还是能做到的。 「猎人?是偷猎者吧!塔尼亚虎,学名袋狼。因为背上虎斑而得名的中型犬科有袋类动物。近代被认为灭绝,光是拍到它的照片就可以去林业局领一笔不错的奖金。 别说我专门在这里工作,就算第一天来参观的游客也可以从酒店前台的宣传小册子上看到详细介绍,毕竟是国宝一样的动物。你假扮成动物保护组织成员,就是为了可以合理接近这些动物,不引起怀疑的捕杀,依子猜的对么?」 曲芸的声音依然优雅甜腻一成未变,但听在偷猎者耳中却已经从未经世事少女的无力威胁变成了恶魔诱人的低语。 「是是是,我是偷猎者,我错了!姑奶奶呦,总不能因为偷猎这种事就杀了我吧?塔尼亚都已经废止死刑多少年了?就算真要枪决,也不能随随便便自己动用私刑吧?」 这偷猎者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他是真怕这丫头因为实在喜欢小动物,对偷猎恨之入骨就这么给自己一枪。 「你的消息靠谱吗?有多大把握猎到袋狼,联繫好买家了吗?」 「我保证!我发誓!再也不……什么?!」 曲芸笑了:「和你一样,我也有自己的渠道。来这里工作,也只是动物生意的一层掩护。更多的就不要问了,依子只能说这么多,明白吗?」 偷猎者愣了半晌,点头道:「是我亲哥看到的,而且三天内看到两次,消息绝对靠谱。他上次没有带上装备,不然铁定当时就能打到。 这次我来狩猎,他去联繫买家,至少能卖到十万澳币。你有自己的渠道,放我一马,这次我收手撤出,猎物就让你了行么?」 曲芸摇摇头:「你误会依子的意思了,我并不懂打猎,只管进货和出货,明白吗?」 偷猎者反应了几秒,突然间眼睛一亮。 「看来你是明白了。那么,我们来谈一笔生意。二十万澳币,买你猎一条袋狼。生死不限,也无所谓皮毛是否完好。期限是半年,以掩护身份为最优先。 所以,这几天还请老实跟着集体行动,专心扮演好你的动物保护组织成员。老实说,你的演技实在太烂了,任何人一眼看去都会觉得你根本就是小动物的天敌啊。」 在偷猎者目瞪口呆中,曲芸直接把顶着他脑袋的猎枪反转塞到了他手里。顺便还掏给他一盒事先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鹿弹: 「你也见到了,这把枪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勃艮第的师傅手工打造。它可以完全消音的射击。作为这份工作的预付款和前期投资再合适不过,可以为你的工作省去很多麻烦,你说呢?」 曲芸随口胡诌了一个世界地图上所包含的国家。虽然偷猎者的回话怎么听都像是试探,但曲芸已经基本确信这人不是玩家了。然而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让自己露出一点破绽。 确信的原因是地上的陷阱。这些小装置除了捕捉比鹿更小的动物外没有任何作用,没有附魔,没有高科技元件的痕迹。纯净水的玩家没有任何道理带着这种东西来参加游戏,还专门花时间用纯属的手法进入森林来铺设。 至于自己的破绽,对玩家而言一个陌生世界的工艺达到什么水平不专门调查谁也不可能知道。这里不像是普遍存在魔法力量的世界,但原材料中是否蕴含了什么饱含大量能量的特殊矿物就不好说了。 假若这盗猎者真的是玩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曲芸被对方从无从下手的局面中拔升成怀疑对象而已。由自己成为诱饵吸引对方注意,同时也会是牵着他们鼻子走的先机。 曲芸预先构思好的几步其中,自然包含了这样发展的谋划。 偷猎者呆呆看着手中的武器,抬起头对曲芸问道:「你就不怕把武器交到我手里,我就在这里把你干掉?」 「你可以试试啊,」曲芸笑道,声音平稳,神色如常:「依子只是个脑子好使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杀掉人家是再容易不过了,但你绝对不会想要面对我身后势力的怒火。相信依子,你会活得长长久久,每一天都在后悔今天的决定。」 偷猎者喉结耸动咽了口吐沫,狠狠点了点头。 「不要忘记,以掩藏身份为最优先。撕开你装陷阱的包裹把它缠起来,就藏到这棵树上。等到做好狩猎准备,或者遇到紧急情况再来取。 如果枪被人看到,杀了他。不杀的话,你的身份会暴露。完不成我们的交易,哪怕躲进监狱你也一定会死;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们一起死。所以,不到性命悠关,绝对,绝对,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你的枪。」 曲芸几乎一字一顿地威胁着。 0390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一节) 午后的大屋宁静祥和,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人们都在忙着做些什么缓解自己的焦虑,亦或交头接耳谋划着名吓人的阴谋。时至傍晚,小雨又再次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而直到这时,为了晚餐再次聚集到餐厅的人们才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阿姨,我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梅娴诗神色忧虑,不断轻轻扯着任棉霜的指尖。 胖厨子也双手纠结着围裙,满头大汗:「邓姗也没在啊,我可是特意为她的口味做的晚餐。好担心,她该不会认定那爆炸是直升机出事,一个人跑去找她丈夫了吧?」 任棉霜同样皱起眉头:「最不该的还是小芸啊……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身为员工不担负起照顾游客的责任居然还让别人担心。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批评批评。」 不愧是女王版的任姐,用严厉的态度掩饰心底的焦虑和担忧,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一丝破绽。 曲芸离开前曾表示「去去就会」,现在居然失踪整整一个下午。她不止一次用魔法石和徽章试图联繫曲芸,但她一次也没有接通。没有奥法的力量,她甚至无法像曲芸感知甄辉齐那样确认她的安危。 「那位警察先生和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也没来啊,真是有趣,」一宿难眠勾起嘴角:「还有富翁先生和他的……嗯,秘书小姐。果然我们之中潜藏着不怀好意的傢伙,一有人落单便会发生什么。正好一半人缺席啊,真是……有趣呢。」 「这没什么有趣的,」任棉霜瞪了一宿难眠一眼,让他缩了缩脖子:「饭先别吃了,我们去找他们。这里现在恐怕不安全,人本来就不多也别分开了,大家一起行动。」 「可是去哪找?早上他们离开可是四散到林中各处了。」一直沉默的艾尼默博士问道。 任棉霜从不聪明,但女王的性格雷厉风行,马上就发布了指令:「先找大屋里面,如果有人只是在房间睡过头了,我们跑出去大张旗鼓的搜救才是闹了笑话。」 她先带着其余五人去保险柜里取出了上次回收的短管猎枪,接着一间一间去敲门。没人应声,便拿管理员的万能钥匙把门打开。 一楼的房间中没找到任何人。唯一一间引起梅娴诗注意的是警察的房间。就在确认房间没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拉住了任棉霜的衣袖: 「任姐,警察叔叔来这里时没有带行李吗?」 任棉霜皱眉:「不,我记得他来登记的时候有带着一个小旅行箱来着……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一个人不告而别离开了?」 曲芸来检查过这个房间,并且将收穫和云裳仙府除了甄辉齐的每位成员分享了,任棉霜当然清楚警察的行李都包含了一些什么。 尹熙颐看着窗外的雨,却是摇头到:「有可能自己走了,也有可能是绑架他的人故意扰乱视听。想想电工,我们这里有图谋不轨的傢伙混进来不是么?可惜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时候,找人要紧。」 她此时心中想着的只有曲芸。若非有必要,她不是那种会瞒着她们突然失踪的女孩。 等到了二楼,任棉霜就察觉事情不对。她照常大声叫门,然后用钥匙打开楼梯口富翁的房间,却突然听到最里面曲芸的房间传来乒桌球乓的响动。 一瞬间,任棉霜转身便朝着曲芸的房间跑去。所有人都紧跟着她的脚步,除了梅娴诗站停在原地。她微微抬眉,轻轻推开富翁被开了锁的房门,因为从门缝她看到了一丝古怪。 任棉霜这边则是冲到曲芸的房门前就开始拍门,大喊着她的名字。谁知里面的动静更厉害了。好在现在是女王附体,她并没有慌张撞门,而是用钥匙拧开了门锁。 锁开了,但是推了推却没推开,随即门板上传来一系列梆梆的撞击,就好像是里面有什么凶兽要脱困而出。 「撞门!」她看向三个男人。 刚才推门已经用上寻常人极限的力道了,总不可能在门后可能是曲芸的情况下向里开枪吧? 若是她一个弱女子把门板都撞穿,可是正随了纯净水的心意。说不好这是不是对手在用曲芸的失踪演戏尝试能不能钓出其余的大鱼。若是在这里露出破绽被确认身份,很可能被藏在别处的曲芸也会遭遇毒手的。 老头子艾尼默博士靠边让了让,一宿难眠和胖厨子对视一眼,并肩助跑两步向门撞去。 两个成年男人力气不小,门板向内弹开,把抵住门的东西撞得摔在地上。 那是另一种闻所未闻的怪物。它长着嚙齿类动物的头,鼻子向嘴巴一样张开,一对硕大的耳朵顶在头上。 怪物前肢上的翼膜随着抓挠的动作不时开合着,抓向它身下与其等身的康斯妮。而康斯妮则用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拼命抵抗,不停推开怪物那恐怖的刀子一样的上犬齿。 从现场的角度来看,之前门内的撞击声,是这怪物把手脚受缚的康斯妮抵在门上试图咬住她的喉咙。 两个男人还吓傻了一般发着楞,任棉霜上前两步挤开他们把猎枪抵在怪物脑袋上就是一枪。 怪物完全不懂得枪口的危险,知道有人进来却仍然全心全意与地上的康斯妮纠缠,试图咬到她的喉咙。枪声一响,半个脑袋立时炸飞起来,只一瞬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开枪时任棉霜一点也不怕伤到康斯妮。康斯妮可不像她一受伤就得露馅。若真的不幸中了流弹,收放自如的血能也可以让伤口保持在原有的形态而不自愈。坦白讲,这种普通的轻型火器已经完全对点光高阶的康斯妮失去了效用。 在旁人眼中,这更像是临危不乱的表现。普通人是不会想到流弹有多危险的。 到了这会儿众人才敢静下心来观察现场。 「啧啧,怎么就打死了呢?这是假吸血蝠,濒危保护动物啊。长这么大又会主动袭击人类,恐怕是受了什么影响变异了。若是能观察到它的栖息地……」 艾尼默博士一个人对着怪物的尸体碎碎念着,却没有人搭理他。大家全都围到了地上的一具干尸旁。 说是干尸,倒不是木乃伊那种完全风干脱水的状态。只是肌肤惨白,全身的血液全都被吸干了。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干尸」。 也是因此,全无血色且被划伤的脸孔依旧可以清晰辨认出是那个女登山家邓姗。她并没有像康斯妮一样被绑缚着,但从她和怪物两具尸体上诸多的伤口依然可以看出她死前进行过颇为激烈的抵抗。 「哇!!!」见到怪物死了,康斯妮嚎啕大哭,拼命向人群蠕动。嗯,因为手脚被缚,她只能像虫子一样连滚带爬地一点点在地面上蠕动。 平时在血雨中依然可以凭藉速度一尘不染的高档洋装被怪物的爪子划得乱七八糟,不少破洞中还可以见到割破皮肉的伤口。 0391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二节) 尹熙颐超心疼地跑过去抱起康斯妮,把她的小脑袋贴在自己胸口,轻轻顺着毛安抚起来,认她纵情嚎啕,泪水打湿衣襟。 这心疼不是演戏,两人关系平日一向很好,又没有经歷过彼此敌对的那场三卒挫帅的游戏。尹熙颐喜欢康斯妮强大的实力和调皮的性子,这是规规矩矩为了家业长大的她所嚮往又从无法具备的。 她从未见过康斯妮如此狼狈的样子,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胖厨子也是大叫一声「邓姗!」就泪流满面地扑在女人尸体上。 「哭也哭够了,是时候来给我们讲讲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吧?」对着地上两具一具比一具吓人的尸体,一宿难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尹熙怀里的康斯妮: 「如果只是被怪物袭击那我们听听艾尼默博士的意见就好了,可是你们为什么会把自己锁在别人的房间里?你身上绑的绳子又是什么情况?」 尹熙颐有些恼火地向一宿难眠瞪了回去。怀里的康斯妮相当轻,就像没有体重似的,尹熙颐能感觉到她真的是很虚弱了。只是这次他没有对女士习惯性地退让,犀利的目光像假吸血蝠的犬齿一样剜在康斯妮身上。 康斯妮确实已经止住了哭,她依偎在尹熙颐身上,目光直楞楞地抖了好久。就在大家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才糯糯说道: 「我去林子里散散心,遇到这个阿姨用枪抵着我的脑袋。我怕得不行就开始大叫逃跑,她没杀我,却把我打晕过去。 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受缚,躺在曲芸姐姐的房间地板上了。这个阿姨一定是疯了,她说了好多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好像有关什么超能力之类。 我怕得不得了,又不懂她说的,只能随便回答她的问题。结果就在不久之前,她正好走到窗口靠着窗台问我话,这怪物突然就从外面撞了进来,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这个阿姨反抗的很激烈,即时被从后面咬住还是挣扎了好久,但最终无力倒下。我一直缩在墙角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她一点也不动了,整个人都变白了,那怪物才向我扑来。我被绑着跑也跑不了,只能拼命抵着它的下颚。它把我拖起来撞到门上,然后门就被你们撞开了……」 「你的意思是,你与一个两三下杀死绑架你的犯人的怪物相持许久,等到我们来救你?还有你说她持枪袭击了你,那她的枪呢?」一宿难眠虚着眼睛犀利道。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没再见过那枪了……嘤嘤嘤……」 「够了!」尹熙颐怒斥一宿难眠,把怀中梨花带雨的康斯妮抱得更紧了些。不过此时她倒是放下心了。因为在的脑中响起了不一样的另一个版本解释: 「女登山家是我杀的,任务顺利完成。他们恐怕隐约意识到主人有能力监听,这人一直都没有和其它队友联繫过。 只是我现在也有个麻烦,这位美女姐姐的血很诱人,我贪杯了,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连这怪物的情况都了解。看它这么大个儿,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法生物呢。 除了血族,没有什么自然生物能一口吸光同体积生物的血液,那个动物博士恐怕看穿了这一点。」 是康斯妮那个只有面对面才能发动的种族天赋心灵传音。 「这些让芸芸处理就好,别操心了。关键是你为什么这么虚弱?她很强?被她打伤了?」尹熙颐试着用思维去回应脑中那种似乎可以接触到边缘的力量。 「嗤,你以为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从我离开餐厅到被她抓着从窗户翻进主人的房间也就不到半小时的事,然后那东西就撞进来了。 这女人确实不弱,把战斗的声音完全控制在不会引起下面注意的程度内。真在擂台上决胜负谁生谁死还真不好说。但是因为不能确定我的身份,在很可能无法杀人灭口的前提下她只能尽量收敛实力以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所以凭着速度优势,在猝不及防下我就咬住了她的脖子,吸干了美女甜美的鲜血……嘶啊~ 至于为什么虚弱……呵呵,大白天的手脚被缚爆发能量与这鬼东西在狭小的房间里周旋好几个小时,换你试试? 说起来,还多亏它给我解了围,不然就只能冒险把尸体收进徽章了。到时候虽然没有线索证据,但是派去抓我的人没了,恐怕足以让那帮人铤而走险把我直接认定为敌对玩家,那时主人的很多后续安排恐怕就都要落空了。」 「换我的话,恐怕能当着这鬼东西的面让它找不到我,你信不信?」尹熙颐也终于有心情在脑中调笑回去。 康斯妮不说话了,因为在表世界见识过尹熙颐新习得的本事,她显然信了。不就是个大蝙蝠吗?曲芸的耳朵可是比蝙蝠灵多了,还不是被她骗过? 任棉霜显然也收到了康斯妮的意念沟通。她挤过来帮着解绳子,却发现这绳结古怪得很,用寻常人的力气根本解不开。 幸好尹熙颐多了个心眼,发现任棉霜手臂上崩起青筋,连忙阻止她爆发怪力强行解开绳子。这绳结恐怕也是纯净水的一次试探,几人最后还是用一宿难眠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具将其直接割开。 至此,在多数人的匪夷所思和某些人的心知肚明下,曲芸房间的「绑架事件」最终以纯净水负一分的结局了结。至于心知肚明的是哪一方呢?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 看起来似乎是云裳仙府大获全胜,原本只是打算出手试探取得主动,并未急于决出胜负手的纯净水在这等状况下还死了一人,简直一败涂地。 但稍一思量就会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女登山家会把康斯妮虏来曲芸的房间呢? 尹熙颐暗道不好。纯净水的计划确实被曲芸料中,他们主动出手随便抓人以求破局。但他们动手的对象却不只是云裳有意设做诱饵的康斯妮。 这些对手相当有胆识,或者说自信,一出手就抓了两个目标。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女登山家会把康斯妮绑来曲芸的房间。表面上是因为假若康斯妮被验出是敌对玩家,那么就地解决在另一人的房间中极方便嫁祸。他们甚至不会把尸体收走,就等着看看其余人各自都是些什么样的反应。 但本质上,却同时也说明了他们知道曲芸不可能回来识破这场诡计! 曲芸意料之外地落到了他们手上……有危险了! 0392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三节) 然而曲芸人又能在哪呢?之前分给康斯妮的房间已经被首先开门检查过了,剩下的……难道是大屋另一半没有人住的房间? 尹熙颐思量着,对任棉霜旁敲侧击道:「这样的怪物都闯进来了,芸芸她恐怕会有危险啊。任姐,我们得抓紧时间把酒店的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 「好,这里有两把万能钥匙,」任棉霜心领神会:「你带作家和博士检查地窖和大屋中央的各种活动室,我带两个小姑娘和厨师去另一侧……噫?那个妹妹呢?」 任棉霜的分队也是动了心思的。她现在对剩下这些人的身份毫无头绪,于是把比较聪明难缠的两人分给尹熙颐去对付,自己则带着憨厚却看起来战力最强的厨师。 「哎?她居然是女孩子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一宿难眠大大咧咧到:「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孩子自己进了富商的房间,应该现在还没出来呢吧?」 于是在分兵之前,众人还是一起回到了富商的房间。这里如今房门大开,一群人目瞪口呆地围在门口。 一宿难眠古怪地扫视着房间:「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这间深山里的酒店,在道路被封死的情况下……」 梅娴诗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边听着康斯妮的解释,边敷衍一宿难眠:「嗯,你没看错,这里遭贼了。」 「你要偷什么非得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好歹把门锁上再翻啊……」 咣的一声,任棉霜把手电筒敲在一宿难眠的头上打断了他的吐槽:「她还是个孩子,另外这么短时间也没可能把房间翻成这样吧?小诗诗,你为什么进来这里了?有什么发现吗?」 「你们都没发现就过去了,我从门缝看到这房间被翻过,担心这里有芸芸姐和爸爸失踪的线索,就来看了,」梅娴诗的声音冰凉凉的,却完全不会让人不舒服,只会觉得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我没找到他们的线索,但是这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想要找出藏了的什么东西。所有东西一件不剩全都摊开在地上,我没有动都能看得清楚。床单被掀开,床垫被划烂,旅行箱被剪成了片片,纸钞扔得满地都是……」 「咳咳,那么结论有五点。首先『小偷』就在我们之中,因为山顶是封闭的。就算有所预谋也不可能料到泥石流封山,从外面几天内肯定是进不来的;而在昨晚那样危险的雨夜和怪物中潜藏在山林中我认为不现实,」 一宿难眠清清嗓子,难得恢復了正经: 「其次,犯人的目标是某种特定的明确目标。他为的不是钱,满地的钞票一目了然;而这东西应该并不大。嗯……据我估计,顶多有笔记本的厚度。这样犯人才有必要把旅行箱和衣服割成碎片,寻找东西是不是藏在什么隐藏的夹层里。 第三,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破坏和拆散铺在地上,无一例外。那么犯人极有可能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物品。如果他中途找到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掩人耳目而浪费时间将剩下的东西全部弄成和找过的一样。 第四,从前一点可以看出,犯人是个相当专业的行家。能够将布料,皮革,塑料,金属等各种材质的东西均匀或切或剪成小片,显然是准备了专门的工具。 而把握时间搜查整个房间不被我们发现,其效率,冷静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判断皆非常人。因此,犯人很像是被僱佣得的盗贼,间谍,或者是……某些特殊工作者。 最后综合以上两点,富商的失踪极有可能是犯人所为。他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只能铤而走险,试着从原主的嘴里问出来了。 事实上,我在自己的小说《醉犯》中就构思了这样的场景。一群被困在雪山上的游客被暴雪封堵在酒店里。而其中的富翁则在侦探的眼皮底下被绑架杀害了。」 「那兇手是谁?」康斯妮好奇问道。 「引起你的兴趣了对不对?」一宿难眠像喜剧明星那样双手同时比作八字贱兮兮指向康斯妮:「告诉你就没意思了,回去买我的书吧哈哈哈。」 很遗憾,这位世界级推理作家的知名度还没有火出宇宙边界,来自异世界的玩家可不会有人在意一宿难眠的小说,他们很快如计划分成两队开始彻查整座大屋。 只是不论尹熙颐她们有多焦急,针对曲芸的搜查恐怕註定无功而返。因为正主此刻并不在大屋之中。 借着昏暗的烛光,曲芸迅速翻读着手上的小说,正是那本一宿难眠所着的《醉犯》上卷。长期藉助拉马克空间有限的时间学习奥术,她养成了极其高效的阅读习惯。 「怎么样,有想到什么吗?你的同事里,有没有谁表现反常?」 自称是警察的男子刚好吃完一盒罐头,随手将铁罐扔在脚下。他坐在自己的旅行箱上,将密室中的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了曲芸,语气强硬,但还算客气。 「非要说的话,我觉的刘副经理有些问题。」曲芸翻过书的最后一页,合上交换给警察。 「怎么讲?」男人好像很累,有些无精打采,公事公办的样子。 曲芸撅着小嘴,用食指杵着下吧:「嗯……他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火爆又急躁。以前的他可是很怕任姐的,根本不敢在任姐面前发号施令。」 「确实值得怀疑。但是犯罪分子恐怕现在还隐藏在大屋中。就算刘副经理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男人点点头。 「不行啊……」曲芸嘆了口气:「那和我一起来实习的尹熙颐好像也有些蹊跷。」 「哦?具体说说。」警察仿佛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 「我们聊得久了她才告诉我,其实她家很有钱的。你看,一个家财万贯的小富婆跑来偏远的山里当实习生打工,不是很不正常么?」 「……」警察满脸黑线:「还有么?」 曲芸皱眉想了想,模样十分可爱:「这也不行么?那……厨师先生好像也有点奇怪呢。」 「哪里不对?」男人这次的反应似乎警觉了起来。 「做的饭变难吃了!」曲芸十分认真。 难吃你还吃得那么起劲!所有人就你吃的最干净好吧!警察快要气死了,最终还是把这话憋在心里没吐出来。 「话说回来,依子在这里工作这么久,都不知道林子里还有这样一间密室啊。那边的门是锁上了么?门后有什么啊?告诉人家好不好嘛。」 0393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四节) 这是一室密闭的房间。一端是锈迹斑斑,加装铆钉的厚重金属大门,另一端是同样破旧腐朽的木门。木门外面是一个嵌在墙壁中的金属直梯,一层楼的高度,爬上去是一扇被掩藏在山体缝隙中,泥土和树叶之下的活板门。 是的,曲芸被警察抓到了一间不为人知的地下室中。而这活板门的位置就在白天曲芸叫盗猎者藏枪那棵树所在林子更深入些的不远处。 房间原本足以装下十几个人,但是现在却因为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一桌一椅两个人便已经显得十分拥挤。箱子上写的英文,曲芸能看出都是些耐久储存的枪枝弹药和食品药品。 而向内侧的铁门并非完全封闭,人眼的高度像监狱的门一样有可以窥视的狭长孔洞。曲芸藉由这点缝隙勉强把辩音成像的声场探进去,只能模煳感知到十几米的距离。 里面是一条在天然岩洞基础上人工开凿留下的通道。 「这是大航海时代建造的。欧洲的殖民者与本地的土着激战,最终把他们逼近洞穴深处赶尽杀绝。二战时期在古老的基础上扩建成了简单的军事仓库。怀疑我怎么会这么清楚吗?是我从那个一脸兇相的逃犯房间搜出的笔记记载的。」 警察坦然回答了曲芸的问题,最后还真的从屁股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个曲芸之前在他房间里没见过的黑皮笔记本丢在桌上。曲芸打开翻看,里面记载着一些特殊地点的情报,逃跑路线,以及大量用黑话记录的进出货数据。 她看不懂凶厉男记录的货物是什么,但在笔记最后翻到了这个洞窟的具体信息,正如警察所述。看来这里是被不法社团当做秘密交易的窝点了。 只是最后一页的记录颇为有趣: 野狗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扑向猎人,被他八枪击毙。 猎人带走了一只幼犬,把它丢进地牢让僕人训练成猎犬。 另一只则潜伏在森林里,追寻着猎人的踪迹。 幼犬长大,收起獠牙,终于离开地牢。 却发现猎人的猫生了一只幼崽, 而他又从森林捡回一只与它作伴。 猎人对小动物也是有爱心的吗? 这不是猎犬该思考的问题, 因为他开了八枪,把野狗击毙。 当猎犬终于学会狩猎,猎人第一次带着它出行, 猎犬便将主人带到恶鬼之门。 这里群魔乱舞,曾经将一整群獭兔吞没。 此外,还有等着它的兄弟。 恶鬼之门深藏地下,燃着烈火。 猎人跌下,无路升天。 八发子弹,野狗兄弟将其食肉寝皮。 「说起来,为什么把行李都带出来了啊?你不打算回去了?而且你你为什么偏偏把依子带出来?刚才在林子里还以为你欲行不轨,吓得人家站都站不起来了。」曲芸合上笔记本又问道。 「呵呵,我是警察,怎么会做那种事。你就这么不相信公职人员?选你来,因为我认为你不是那眼神凶厉罪犯的同伙。 至于行李,在抓到犯人之前,我们就不回去了。金蝉脱壳置身事外,才好旁观者清啊。」警察说着从地上的盒子中拿出一副极其古老的双筒望远镜,拎起来对曲芸晃了晃。 「你怎么确定人家不是犯人的?」曲芸好奇道。 警察微微勾起嘴角:「你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借着森林公园员工身份掩护偷猎犯吧?」 瓦特?活见鬼了了啊!依子这身份还真是什么偷猎犯么?不对不对,就算是也不该被这连自己行李都没仔细检查过的假警察看穿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轻车熟路的,曲芸波澜不惊的天使面容完美掩盖了内心中翻江倒海的吐槽。 「我抓到你的地方,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威胁性十足的声音,配上突然贴近曲芸脸前的硬朗面孔,足以把娇弱的女孩子吓哭。 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在此时被识破……曲芸确实是娇弱的女孩子,所以也恰逢其时地呜咽起来:「你……你果然是坏人。」 警察皱眉。没有丝毫破绽,甚至连偷猎者都不像,倒真的像是个未经世事,脑袋聪明,假期跑来打工的女大学生。 「你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可别告诉我那么明显的补兽夹你没看到。假如你真是酒店的员工,不可能放任补兽夹留在游客长走的林子里不管吧?」 曲芸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说的是补兽夹,还以为…… 「补兽夹啊,依子看到了啊,正急着回酒店报告经理呢,就被你抓来了啊!」曲芸擦去眼泪,撅着小嘴不满地瞪着凶她的假警察:「人家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被所有人看着走进林子的,身上可没带任何东西吧?」 相当充足的证明。若是有徽章空间的拉马克玩家,又怎么会去冒着暴露的风险去特意布置对哪怕普通人类也几乎毫无威胁的小型补兽夹? 「我不记得了啊……」警察有些苦恼地托着腮。 同时,另一间密室彻底的漆黑中正响起同样的声音: 「我不记得了啊,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富翁的哀嚎。 回答他的是小秘千娇百媚的声音:「嘻嘻,把平时晚上的角色换过来玩,爽不爽啊?你这死鬼,两夜都不来找人家了,是不是看上人家年轻漂亮的实习生啦?叫曲芸是不?长得那么清纯……啪!……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不不不,按你这傢伙的口味,怕是看上那两个小丫头了吧?啧啧啧,人家好怕怕啊……啪!……你还不准备告诉我,文件藏在哪里么?」 污言秽语中还夹杂着抽打的声音。 「我特么说一百遍了……啊!老子没带过来……啊!姑奶奶!快住手,我快被你打死了……真的要死了……真把老子弄死了,别以为那些派你来偷文件的傢伙会救你!」 「好啊,看来你还真挺喜欢这游戏的呢。可惜老娘没有时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不说,这生意老娘也不做了,你就『被怪物捉去森林里』吧!」 「慢慢慢,别杀我,我说!我,我不是真的富商……」 「呵呵。」 「是真的,我是他请来的替身。这脸是整过容的,摸摸这儿,硅胶的。」 「那你已经没有用了。」 「我知道他的文件藏在哪!办公室的秘密保险箱,密码1066!」 「你以为不让我进办公室,我就没开过你的保险箱么?逗傻子呢?你办公室的保险箱是特么旋钮式的!我旅行箱的文件袋里还装着你保险箱的资料呢!」 「所以说是秘密保险箱!左上角的抽屉,最里面的底板有夹层!拉出来按下去就可以看到四位密码盘!」 富商惨嚎着,声音却被破门声掩盖。 0394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五节) 电筒的光柱打在室内两人身上,照出这里低矮的三角屋顶直接延伸到地面的木板上,原来这里是大屋房顶的夹层里。 习惯了黑暗的女秘书下意识伸手遮挡眼睛,但被扒光捆绑个结实吊在木樑上的富翁就做不到了。他只能紧紧闭上双眼。 任棉霜面对眼前不堪入目的场景只是弯弯唇边冷笑两声,手电筒的光柱便从两人身上移开四处扫便整个屋顶夹层空间。她急匆匆赶来找的当然不是这俩货。 「这不可能!你们怎么避过我布置的警报绊索的?手电的光亮应该根本看不到引线!」 仿佛印证女秘书的发言,任棉霜的手电光柱停留在屋樑上挂着的一串串空易拉罐上。果然即便有心观察,手电光下也基本看不到拴着易拉罐的线绳,恐怕是专门准备的鱼线甚至特制丝线。 这么麻烦的装置不像是一下午布置的,恐怕昨天就已经有人早在准备。 「很简单,」康斯妮浅笑着,然而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女秘书纵身撞破被黑布遮挡的窗口跌出大屋。她下意识想追,却被早有预料的梅娴诗一把拉住。 等她们以「正常人」的反应和速度追至窗口,女秘书的身影早已经隐没在了雨夜之中,连一丝可以追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胖厨师这才反应过来,借着任棉霜的手电光线呆呆地撑着窗口往外看:「这啥啊……女飞侠?怎么底下连个痕迹都没有?」 康斯妮拍拍任姐,让她把光束打在窗户的边沿上面。光线中滑轮和滚索显露出来,果然早有准备。 「看够了没?快特么把老子放下来!」三个女人面前,满身鞭痕仍然被菱绳缚吊在房樑上的富商恼羞成怒地怪叫着。 …… 隐藏在树林中的地下仓库里,曲芸竖起耳朵试着听清铁门后面的环境。就像手机通过反覆扫描测定完整的指纹那样,曲芸每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不同的角度,藉助微弱的回声一点点构筑里面的情况。 当假警察结束思考,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时,她抢先开口了: 「你既然这么确定还有嫌犯藏在大屋里我们这些人中,又没有什么头绪,那不如让依子帮你分析一下如何?」 「哦?好啊。」警察笑了。 「我刚才管你借的这本《醉犯》,你可读完了?」曲芸指着他屁股下面坐着的行李箱。 「这是我留到庆祝将嫌犯抓捕归案时读的。」警察的回答滴水不漏。 曲芸轻轻摇头:「那太遗憾了,先生。你不介意我剧透一点吧?里面的内容,恐怕和我们之中兇犯的真实身份有关。」 假警察神态微变,正色道:「请讲。」 「简单来讲,书里描写了二十一个人被暴雪困在雪山顶上的酒店中。一个喝醉了的电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引发大火,烧毁了酒店的供电系统……」 曲芸的声音在陈述剧情时格外令人迷醉,她边说边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中来回踱着步。 「然后他死了?」警察神色十分古怪,似有惊慌,但更多不可置信。他边问着,就已经开始翻读那本《醉犯》。 「没有,在这上卷中并没有提到。电工只是自己跑进了树林失去了踪迹,后来发生了什么书里完全没有写。但是有趣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部书中,每个角色扮演的都不是自己本来的身份。富翁不是富翁,是富翁找来的替身;小秘不是小秘,是商业间谍;酒店打工的实习生其实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女;而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他其实却是个偷猎者。 更有甚者,这些人中甚至还潜伏着一些异世界的来客。他们怀着超常的力量,为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而在这狭小又密闭的环境下彼此争斗着。」 「都有哪些人是异世界的来客?」警察丝毫没有吐槽这种无厘头的情节设定,反倒是十分认真地思考着,甚至身体微微颤抖。 但他此时对曲芸是相对信任的。无论从任何理由考虑,一个敌对团队的成员绝对没有道理把这么重要的情报与自己分享。 他没有考虑曲芸隐藏战力打算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从树林中一路把这女孩虏来的路上他已经试探过多次,并且认定曲芸完全没有能力与他为敌。 这也确实是事实。比寻常女孩更加瘦弱的身子,加上碎裂的真理之门,现在的曲芸完全无力一战。 看来他也想到了呢,曲芸心中巧笑,嘴上接着道:「很遗憾,上卷里还是没有说啊。我们真要想知道,恐怕就得去找这部书的作者一宿难眠先生来问问了。」 「你是说这个作家就是异世界的来客?」警察十分执着地把握着重点。 曲芸双手一摊:「谁知道呢?异世界来客这个设定一点也不好,依子根本没兴趣看下去呢。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倒是有另外几个人的身份颇为有趣。或者说,是全书中最吸引人家的一段。 这二十一个人当中,有一个追踪着杀死自己父亲疑犯八年的刑警。这也算是一种和所有人一样的假身份,因为他是为了报仇才当上了警察。只是他所追踪的这个嫌疑犯,也并不是什么犯人,而是他的亲哥哥。 兄弟俩少年时约定一起为父报仇,一起成为刑警。弟弟在光面追捕逃犯,而哥哥则成为卧底混入暗面收集情报。 经过八年的努力,哥哥终于取得了老闆的信任,那个曾经杀害他们父亲的罪犯。在故事的开始,那位老闆带着他的一对女儿来到山林中隐藏的一处酝酿着罪恶的洞穴进行交易,而哥哥则伙同弟弟,计划在交易时将那个男人埋葬。 猎人跌下,无路升天。 八发子弹,野狗兄弟将其食肉寝皮。 这首歌谣,你有没有点耳熟?」 「你到底想说什么?」前面的信息量太大,假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八年,刑警等字眼让他稍微警觉,但是第一时间还是没能做出反应。直到听到最后的诗句,脑子勐然一懵。 这显然也是曲芸预料之中的,正是因为通过谈话对面前这位做了心理侧写,她才敢于施行下面的计划。 曲芸懒散地靠在腐朽的木门上,自然下垂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木门的门板:「把原着中的整段黑化翻译过来,大致就是: 八年前他杀了我们的父亲, 我们兄弟一人卧底,一人继续追查。 如今我终于摸清他的底细, 他已经是两个女孩的父亲,但我们的怒火不容情面。 埋藏着屠杀土着的地下室装着军火, 将是我们埋葬他最终的归宿。 现在想起来了吧?是你哥哥的笔记尾页呦。警察先生,令尊就是野狗啊!」 「你骂人!」假警察气得勐拍桌子。 0395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六节) 等警察想通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转瞬间曲芸已翻身闪出木门,顺手用原本就挂着的铁链将门缠住,并从拉马克徽章中掏出一个锁头将链子锁死。 光是这样显然不足以把一个玩家封死。哪怕非力量向进化的玩家无法扯断铁链,但几十年风化的木板门换是普通人也可以稍稍用久一点时间便能砸烂出来。 只是假警察却没有这稍稍久一点的时间了。 他没急着去撞门,而是轻车熟路地好像重复过几百次几千次一样在一瞬间就用突然出现在手上的重型狙击枪对着门开了一枪。 没有视界,但子弹却精准地奔着门外曲芸的心脏位置飞去。 「砰!」子弹轻而易举地击穿了木门,却恰好被门上的锁链挡偏了角度。锁链崩碎,子弹在扶梯边的洞壁上留下一个大坑。 作为一个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为着专精于枪械射击进化的玩家,他没有选择适合破门的散弹枪,而是取出笨重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这是因为这把枪就像曲芸的祸雨一样是他的本命武装。 是的,这也是一位点光阶的高手。使用这把以他身体一部分为原料附魔的武器可以让他的精准与迅疾更上一个台阶;而每击杀一个敌人,这把武器的威力也将得到些许提升。 借着苍鹰一般的眼力和急速提升以至于让周遭一切在瞬间宛若慢动作的爆发性神经反应速度,上好子弹后男人从门板被子弹崩飞的缝隙中锁定了已经在铁梯上爬了一半的曲芸的下半身。 「砰!」第二枪开火。从曲芸闪身出门全程尚不足十五秒。 曲芸早有预料,又可以借着辩音成像的声场穿过处处漏风还穿了个大洞的木门锁定身后敌人的一举一动。她疯狂地攀爬着,孱弱的身体却始终不可能即时脱离身后高手的射界。 在男人手指扣动扳机之前的一瞬间,曲芸终究将小腿向一旁勐然一侧。 第二发子弹射空了,因为这位同阶实力的强大射手并不了解曲芸可以观察身后的举动,因而没有做出这一方面的预判。 躲是躲开了,可子弹擦着曲芸小腿不远处飞过击中了墙壁。光是凭着旋转破开空气的扭力,这致命的弹头就在她白皙的小腿撕扯下一大块肉来。 伤口深可见骨。 如果曲芸不嘴贱把一切点破,也许警察就会因为顾忌她的身份而不敢用枪来射。但是那样他也根本不会留下一瞬间大脑当机的空隙让曲芸脱逃出来。如今的形式正是唯一正确的演算。 警察的身份当然是假的,这是早就有所推测的事情,但曲芸之所以敢于铤而走险,还是因为被虏来的一路上,在警察试探她的同时她也在试探着警察。 由于习惯了超人的力量,玩家掩藏自己身份时大多会显得稍微更加夸张一点。而这个男人在把她带来这里一路上的动作完全协调自然。这说明他极有可能是并没有在各项通用的身体属性上花费过太多的进化点。 同时这人在昏暗的树林里穿行自如,下意识避开地上每一个凸起的树根和凹坑。在拉马克游戏中,痴迷于力量的玩家极少有会花费大量点数强化自己感官的。所以曲芸赌他和自己一样,是一个非体力型强化的玩家。 曲芸看看小腿上骇人的伤口,觉得自己很幸运。其实她已经做好失去一条腿的准备了。她并不再急切,而是稳稳地攀着铁梯一步一步向上爬去。她知道身后再也不可能有子弹射来。 男人是想要再射的,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装弹。之前的两发子弹将大半个木门打烂,现在只需要一脚踹碎朽木,跟出去向着头顶不可能躲闪的目标来一枪,他就可以为自己的团队献上得之不易的首杀。 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勐然向后一拉。 回头瞬间,就见到一个套着黑西服的傢伙右手拎着一只公文包,而左手扯着他的肩膀。这傢伙顶着个大肚子,身材像是男人。 之所以不直接说男人,是因为这人形的东西没有面孔,脸的位置上没有五官,而是像显示屏一样不断闪烁着「£$¢¥」等一类符号所组成的乱码。头部以下却和普通发福的中年上班族毫无二致。 假警察瞬间大惊! 饶是已经在拉马克游戏中打拼好几年,各种世界中奇形怪状的惊悚货见过不少,但冷不丁被这么个玩意贴到脸前还是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眼瞅着这异物将不断闪动的「脸」向自己伸来,假警察来不及换手只能用手中的狙击枪挡在身前。 枪口接触到那人形异物乱码面孔的一瞬,假警察的狙击枪有点像是被强酸腐蚀,又有点像是被异世界的空间直接吞噬掉,冒着烟消失在乱码之中。而等枪挥动开时,接触乱码的枪管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好好一件本命装备就这么废了。哪怕还能用,恐怕维修和去域中找那些屈指可数的炼器师附魔师鍊金术士重新祭炼也得花上他近十次游戏的全部收益。 「啊!!!」假警察大怒,都顾不上害怕了。身体向后一倒躺到地上,曲起右腿抵住异物肥硕的腹部阻止它把脸探到自己身上。破损的狙击枪消失,手上的武器切换成了两把左轮手枪,照着那一脸乱码的脑袋就是砰砰两枪。 这东西关节被打断,身上好几处大洞。脸上的乱码经过几次闪烁,也终究定格在「$」上不再闪烁。 有趣的是,它身上的弹孔中留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一片片的皮革,木材,毛料。甚至从那肥硕腹部上的破口里,还可以看到狙击枪的前半只枪管,大部分已经融成半条银行里那种结构规则的金属锭。 男人嘆了口气,整了整衣领,还要去追那跑掉的小美女啊。毫髮无伤,与一名射手近身的情况下选择逃跑,她应该是和曹尚丕一样的脑力型进化者吧?真是麻烦,希望这一份积分不会被别人抢去…… 可惜他不知道,曲芸怎么可能在不确认对手必死的情况下安然离开? 处于战斗状态的警惕,轻微的脚步声让假警察立即回头去看铁门的方向。刚才忙着追杀,之后又是生死搏斗,他现在才意识到封闭的铁门已经被从内部打开。 又是一只一脸乱码闪动的人形异物,西装的样式稍有不同。他行动缓慢,却始终步步稳健地向自己逼近……不,不是一只!透过晃动的烛火,假警察绝望地发现门后通道里密密麻麻的异物像一只大军一样正在涌出。 每一只都穿着黑西装,每一只都提着款式不同的公文包。 0396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七节) 稍微出乎假警察的意料,这异物的力气出奇的小,大致与普通男人相当。即便只是捎带着进化过一点有关射击的身体素质,假警察也自信可以轻松撂倒这样一个傢伙。 然而手枪子弹就像之前狙击枪的枪管一样,接触到异物脸上的乱码立时消失不见,一丁点伤害也没有造成。 用脚抵住异物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假警察的射击也远没有停歇。第三发子弹击中异物的肩膀发挥了作用,大口径的左轮子弹直接将那东西掀翻起来。接着弹仓中的九发子弹无一例外地命中异物人形躯体的各处。 作为一个职业狙击手,假警察身上并没有备着加特林之类的重武器。他手上出现的是一把常见的警用散弹枪,一枪崩飞了贴到身前的三只异物,转身就跑。 却和身后站立的那位撞了个满怀。已经被大口径子弹打得破破烂烂的异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完好站在了他的身后。只是这次换了一个肤色,像是黑人。 不愧是老牌应选者,这种情况下还可以藉由手臂卡住颈部挡开那异物的脸。只是背后很快传来钻心的疼痛,假警察回头一看,七八只遗物已经把脸贴到了自己的身上。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少顷,跌跌撞撞快要走出林子的曲芸已经听不到身后轻微的嚎啕。 而地下室里,一块块鞣制好的人皮,方方正正的骨砖,规则圆柱体的肉柱被异物门从身体里排出。直到整个储藏室中再也没有假警察这个人的存在,只留下等体积的「产品」遗骸。 正是听到铁门后的异常,才是曲芸决定铤而走险的真正原因。她并不清楚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法师的视角让她感受到来者的危险,极其危险! 直到接近偷猎者藏枪的地方,曲芸才来得及停下简单处理自己的伤口。说实话,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并不擅长忍耐疼痛。但靠着空间徽章中带来的拐,龇牙咧嘴她还是强忍着走回到这个地方没有休息。 曲芸有不得不马上赶回来的理由。只是…… 本正急着回大屋,却为了更急迫的事情不得不停下了蹒跚的脚步。 「甄辉齐?」 「芸姐,可算能联繫你了,大家都找到了吗?这什么鬼游戏哦!我四周都是怪物!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现在没问题了么?说具体一点啊,游戏开场时是个什么情况?除你之外,我们所有人可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呢。」 「啊?怎么会这样?又是只有我,好不幸啊……芸姐,游戏开始的时候我身处一个工厂车间里。看到前面有个穿着西服的胖子,以为是玩家新人,想去打个招唿。 结果还好距离远,我没说话而是选择走过去。然后我一动,它也动了。我就看到那傢伙根本就没有脸,脑袋上全都是乱码。吓得我赶紧躲到了机器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眼睛,这东西似乎视力不好。朝着我躲的方向追了两步就不动了。然后不知道我没小心碰到了什么,整座工厂就开动了。这种一脸乱码的怪物一个个被流水线送出来,然后就各自拉开距离均匀站在整个厂房中。 我就这样躲了一天,只敢偷偷吃徽章里自己带来的东西。结果昨天就在空间都要被占满,眼看着藏身之处就要被发觉的时候,所有怪物都突然开始向着门口移动。 每只怪物之间的间距挺远的,大概有十几米了。而且我躲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被空出了一些。但不动还好,它们一开始整齐的移动我藏身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后面走来的的怪物发现,所以我硬着头皮保持相对的位置,跟在怪物的阵列之中走出工厂。 我淋着雨,心惊胆战在森林中漫长跋涉了一整天,混在怪物中翻过了一座山。 起初我一直惶恐地四处张望,想尽办法掩藏身形。但几个小时之后就变得逐渐麻木,除了确保自己在阵列中的位置不至于距离四周的怪物太近,渐渐就再顾不上其它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游戏后使用了进化点的效果,我没有生病而且还在长途跋涉中坚持了下来。这是以我平时的体质和毅力都完全不敢想像的事情。 那些异常的怪物好可怕,走过的一路上,所有挡在前面的动物和树木都被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弄没了。等走过之后,留下的都是满地的成捆木材和兽皮。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像恐龙一样巨大的动物! 一路上,复杂的地形让这些异物等间距的阵型逐渐发生变化。我看准空隙在行进中一点点向着队伍的后面移动。就在刚刚,我终于脱离了那些傢伙的阵列落在了后面。 对了,这些异物大军前进的方向似乎是距离一个大湖不远的木屋。四面八方都有,不计其数,完全包围了这个区域。我现在已经到湖边了,它们则在五分钟前经过了这里。按它们的速度,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大概就会抵达了。」 向这小屋包围过来了吗?不出所料,时间果然不多了。 「你也应该想到了,木屋就是我们两支团队,外加所有本世界原住民所聚集的地方。大家现在都在这附近哦。」曲芸及时透露了这个消息,她是真担心甄辉齐没想到。 谁知甄辉齐却没有顺着正常思路去思考游戏的解法,而是灰心丧气道:「芸姐,你说我为什么每次游戏都会遇上这些事啊……」 这是要依子分析你那因果律一般的超自然气运?对不起,臣妾做不到啊……不过真要想的话,其实倒是有一点之前就有些在意了…… 「你觉的,拉马克系统控制应选者定期参加游戏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拉马克游戏的存在很明显是有人为,亦或甚至是神为目的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悖影一样的自然现象。米莎她们这些系统管理者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强迫我们进化?通过不断使用各自特异的进化能力,用进废退,优胜劣汰,最终达到系统需要的高度,去替系统与什么更高级的敌人征战?或者……只是为更高层次的存在提供娱乐? 芸姐,你不是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么?现在得到答案了?」甄辉齐想了良久才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不,哪有这么容易,」曲芸苦笑:「我想说的是,你最近每次游戏都会遇上境遇危险的情况,恐怕并不是单纯运气不好那么简单。 我是魔法师,放到表世界讲就是科学家一样用实践检验真理的存在。所以我不会相信运气的存在,我只相信机率学。但你在游戏中被逆境针对的情况确实已经超出了机率正常的范畴,这极有可能说明你是被有意针对的特殊个体。」 「啊?我……我居然是特殊的?那我可该怎么办啊。」甄辉齐带着哭腔,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中二之气。 0397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八节) 甄辉齐如此之怂也算是预料之内,曲芸并没指望他能突然自我感觉良好到误以为获得了主角光环。归根结底这并不能全算是甄辉齐本人的错,他这样悲观的性格想必也是从小到达长年累月的失败积累形成的。 「嘛,倒是也没你想的那么特殊。我的意思是,像你一样的玩家,由于不能让游戏系统达到它背后的目的,因此很可能都会在游戏中被特意针对。 说得更具体一些,我认为你对游戏的消极态度逐渐导致自身的存在被系统判定为『不必要』,进而出现了一系列『悲惨』的剧情展开和处境设定。这都是为了让你要么开始主动为游戏进行做出贡献,要么就把你踢除出游戏。 当然,踢除的意思,当然不是指你梦想中那样活着离开。系统起先逐步提升我们的游戏难度,把我们和实力远高于自身的团队放在一起竞争。 当然我个人是不介意你们是否划水的,所以只要力所能及每一次都会利用游戏中的规则来保护你们。 而这导致了如今的最终结果,系统判定这样做已经不足以达到督促你积极游戏或者剔除的目的,所以开始不停把你单独分出团队。 上一次是由于霍鑫?插手把所有人都被单独分开所以我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你初始的境遇是连与我们通讯都做不到了,这就是我对上述结论推断的佐证。 甄辉齐,我建议你尽快开始调整心态,开始来积极的享受游戏哦。现在不是连进化图谱都买了么,快来代替依子变强吧!」 曲芸最后这句说得颇有种挥手一指放出恶狗一群的既视感。代替啊……有同伴可真是方便……她是真的对「变强」这件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若非魔法一道是那么的神秘有趣,她恐怕连当一个合格的法师都没有兴趣。 全部的精力,都好想好想集中在美妙的收集资料与学习知识上啊。归根结底,这就是个没心没肺活在自己趣味中享受生活的孩子。 对面的甄辉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虽然没有曲芸的逻辑分析,但是亲身感受着系统的恶意,他又怎么会完全没察觉到这样的问题? 真的是时候下定决心了……我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进化能力,直到可以做到即便被系统针对,也能不用战斗就从对手和怪物身边全身而退,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芸姐身边接受保护的程度! 嗯,一点毛病没有。消极的人,就是会得出这种有趣的结论呢。 「那我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追上那些怪物,到那木屋去和你们汇合?」好似忘记刚刚在心中下了决定,甄辉齐立刻开始依靠曲芸了。 曲芸有意锻鍊他,但却不是现在,因为这里面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对甄辉齐致命的陷阱: 「你先别急。按你说的情况讲,其实你这两天所经歷的一切都只是担惊受怕,即便一开始混在异物群中,也完全没有遭受过生命危险对吗?」 「确实是这样啊……芸姐,你这语气好可怕,别吓人,好好告诉我怎么回事行么?」甄辉齐声音打着颤。 「这样的话,不是和人家刚才的推论相冲突了吗?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推测有漏洞,所以正确的理解也许应该是你必然会面对致命的危险,只是这危险还没显露出来。」 曲芸说着,突然想起在地下室见到那些异物可不像因为「没长眼睛」这种小事就感官迟钝的样子。于是她这样指示:「甄辉齐,你听好,别摸自己的脸,用脸去蹭树试试。」 甄辉齐满脸问号,但习惯依赖曲芸的他并没有质疑地照做了。然后曲芸就听到魔法石中传来一连串鬼叫: 「我擦!这什么鬼!啊啊啊啊!我把树蹭倒了,我碰到的地方都消失了啊!啊,突然感觉肚子好胀……这些木材是怎么回事?」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曲芸掩面:「我刚刚和那些顶着马赛克的异物接触过。它们的特性就是用脸部侵蚀一切物质,然后用身体把吞掉的东西『消化成某种原料』。 换句话说,这场游戏中每个人都扮顶着自己的面孔演着另一种身份,而你所扮演的身份就是那些异物中的一员了。 所以我的推断没有问题,若不是事先猜到你的情况,等你跟着那些异物一路来到我们的木屋,下面将要面对的危险应该就是来自我们所有玩家的攻击了。可以说,幸好你这个时候联繫到我,这一通通讯太及时了。」 甄辉齐果然是被系统针对的。他并非「仅仅是受到惊吓」就简单度过了游戏的前半。正是因为他的胆怯与缺乏决断,甄辉齐选择在生产异物工厂中躲藏而不作为甚至到被异物完全包围。 若是换个玩家恐怕见到越来越多的异物从流水线生产出来,一定会选择冒险突围。这样就会被怪物们视作「错误」或者「残次品」群起而攻之进行抹杀。 甄辉齐误打误撞,由于自己的胆怯选择了唯一的一条生路:装作怪物的一员 平心而论,曲芸认为这并不是一条容易的出路。因为除非怂到一定程度,抑或及时看破局势真相的玩家才有可能做出如此选择。而这两种玩家都是相当罕见的。 大多数玩家如果落到甄辉齐这种境地,就变成了一种决断力的考验。这种不死的,攻击方式极度危险的,聚集成群后几乎无可匹敌的异物,其个体的速度和反应却比普通人还要低下。 他们想要存活的唯一出路,就是在流水线刚刚开始运作,包围自己的异物数量尚且不多时选择突围。当然,那种战力逆天的玩家另说,比如拥有康斯妮的速度的话。 看来如果游戏系统真的有自己的意志,那么比起督促甄辉齐积极游戏它更倾向于直接「踢除」。好危险…… 话说好像流水线会开始生产异物也是甄辉齐自己触发的来着……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甄辉齐又在举棋不定。 曲芸终于意识到只要有自己在身边,这孩子是脱离不了这种状态的。 「下面的事情啊,就靠你自己决定了哦。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这第一种是就这样躲藏在森林中直到我们结束游戏。 虽然森林中可能会有像怪物一样的变异动物。但动物终究是动物,小心些躲起来靠着徽章空间里的枪械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场游戏最麻烦的的怪物恐怕你已经经歷过了。 这样选择的话,不用内疚,保护好你自己就行。这其实是一场智略向的游戏,我之前的布局已经基本锁定了完胜之局。你不来的话我们的局势也应该不会变得多糟糕。 而第二种选择则是你继续混在异物中跟着围过来。我们应该会在木屋背离大湖方向一公里处的树林中决战,到时候你趁机给敌人背后一刀。 如果你这样选择,不用抢先出手,也不用力求一击致命。只要尽量躲起来偷袭就行,对方不会料想到那些异物中会有行为模式不同的个体的。 对了,你要来的话在左臂系一条布带丝带之类的东西,以免被我们误伤。还有不要向我们攻击的对象之外的人下手,这场游戏的规则里杀错人可是要死的。 那么,无论你做出哪种选择,都是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把这些话和任何人提起。时间紧迫,我要先去联繫其他人行动了,谢谢你的情报。」 0398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二十九节) 不知道甄辉齐是否意识到,曲芸对他展现出的温柔是从来不可能被任何异性得到的。这便是成为伙伴才能得到的一点珍贵幸福吧? 只是,有时候温柔也会是致命的。全无与人交往经验的曲芸显然是不明白这一点的。而甄辉齐自己是否明白,则将决定他的生死命运。哪怕不是此时此刻,也是迟早的事。 「芸芸?你没事吧?」魔法石中传出的,是尹熙颐焦急的声音。 挂断了甄辉齐的通讯,曲芸立即联繫了尹熙颐。纯净水损兵折将,不出所料的话怕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拼命的时刻。 稍微计算一下,如果康斯妮那边按计划顺利搞定,那么对方已经确定死亡的玩家就有女记者,副经理小刘,登山家夫妇,服务员,护林员,电工和假警察八人中的七人。 虽然其中包含了三个新人或准新人,但哪怕光算老玩家,考虑到游戏平衡性和纯净水所展现出来的高超战力,他们的人数也没有道理超过云裳太多。结果现在光是已经解决掉的人数都已经超过云裳仙府全团了。 米莎解释过,拉马克游戏的难度永远不可能出现必死无疑的规则。而除了少数特殊情况,比如上次云裳仙府被霍鑫?使用点数指定游戏类型,正常情况下无论竞争还是合作类游戏,对抗的两队或者全体玩家与挑战任务之间都会遵循一种系统计算过的平衡。 这样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即纯净水剩下的活人显然不多了。 曲芸之所以确定新人全都是纯净水那边的,自然是因为当规则被揭示时,两队的死亡人数为零比五。而当时已经死亡的人数应为飞机上的三人加上电工,服务员,女记者,「逃犯」凶厉男共七人。 其中只有假警察的暴露连带出他与眼神凶厉男子的关系,文件资料,再加上规则揭示出女记者的死因可以充分证明凶厉男子应该是真正的本土居民。 所以说与假警察的一场对峙看似无心栽柳自投罗网顺手牵羊的添头,实际上对于曲芸的大局判断而言却是至关重要。 因为凶厉男身份的揭示解开了之前的许多谜团,她因此而可以几乎确定锁定了敌人剩下的所有玩家,以及纯净水这只老牌强队所暗藏的底牌。 除去凶厉男,当时的七名死者中已经亲耳确认死亡的就有女记者,电工,服务员三个。如果对方没有伪装成不需要心跳和唿吸的尸体的特殊能力,就只可能是飞机上的三人还有一个倖存了。 这便是对手本应最最出其不意的底牌。 曲芸不知道大屋中剩下的人们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她能推测到纯净水由假警察出手对自己出其不意的将军,必然会导致剩下的人在任姐的主导坚持下进行搜索,而之前让康斯妮表演的一出将计就计则极大可能导致搜索队兵分两路。 从女记者的实力看对方显然是老牌团队,极有可能拥有类似云裳仙府的魔法石一类的手段,已经得知假警察和女登山家的死讯。那么屋里剩下的四人中,面对面硬碰硬作战最令人担心的便是尹熙颐了。 她尝试联繫了尹熙颐两次,相隔五分钟后的第二次她才接通。一定程度上,证实了曲芸对大屋内情况的推测。 根据现在的局势判断,对方一开始显然也是希望避免正面冲突,在试探与计谋中一点点消耗云裳仙府的实力,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这是绝大多数玩家团队在智略向游戏中的合理选择,就像曲芸选择的也是如此策略。 只有团队全员都是武斗派疯子的团队才会不管不顾。这样的团队或许可以以力破巧平推一切游戏,但是只要遇到智略向的游戏内容就一定免不了有所伤亡。而就曲芸对域中排行情况的了解,事实上并没有这种无脑流的队伍闯到高位。 这也是拉马克游戏特点所致。智力与体力的进化都是生存下去所必不可少的,连带团队的配合与分工都同样相当重要。只要遇到几次悖影或者曲芸第一场杀人游戏那样的规则,一个强大的无脑团就必然七零八落。 然而,纯净水却在布局与谍报的斗争中步步失利,已经到了几乎全灭的边缘。 游戏开始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因为同样注意到己方人数占优而大意,将初期的几位团员损失归结为规则导致的意外。但事到如今,假若还看不透己方的节节败退是因为智略上彻底被对手碾压,恐怕就真的只能算一支无脑菜刀团了。 这也正是曲芸的策略。在双方同样睁眼瞎的大雾中守株待兔,彼此试探中直接启用己方底牌蚕食敌方实力。温水煮青蛙,当你发现自己的失策,到了不得不放弃智斗策略拼死一战时,就会发现你已经失去了人数和武力上的优势。 策略这东西看起来玄妙,归根结底却只是弱者对战强者不得不动用的唯一。对手的策士并不弱,他思路清晰大胆运用自己的优势步步力求抢占先机。云裳仙府在整场游戏的处境绝对远比看起来更加如履薄冰。 若说这位对手输在哪里的话,曲芸会说一切只因为他在开局时没看透己方的战力高于云裳仙府这区区一点。她甚至不认为这个人会自信自己的智略高于对手。 曲芸尚未曾看穿过纯净水那位策士的身份,但根据对方的诸多布局足以对其做出基本的心理侧写: 这是一个极度谨慎且缺乏信任的人。他会在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最为保守和稳妥的策略;他会毫无底线地利用操纵同队的伙伴,始终将自己隐藏在最最安全的地方。有着这样的性格,恐怕他也绝不会于演技上逊色。 从如今的局势来看,曲芸认为这样一个策士会选择的策略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放弃抵抗,扮演好本世界原住民的身份。事实上这也是会给云裳仙府带来最大麻烦的选择。 因为虽然有许多方法可以尝试,但在本场游戏的规则之下曲芸并不认为存在任何一种可以绝对无损伤在npc中分辨出一个智力超群,经验丰富且精通扮演的玩家。 而哪怕只有一点点不确定性,曲芸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用任何一个伙伴的生命去冒险的。这不仅是她一直搞不明白且在学习研究的「感情」这种东西使然,同时也是她为了享受游戏而给自己额外施加的「规则」。 针对最坏的情况,她甚至在刚解开游戏规则时就考虑过能否从纹身徽章上下手。但遗憾的是游戏规则并不会遗留下这样的漏洞,大屋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某种纹身。 唯一幸运的是,曲芸手里还抓有纯净水的一条小尾巴。这人若不是策士本人,也定会是能钓出他的最后大饵。 0399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节) 曲芸对这张牌的打发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的自信来源于局势中对方尚存的一线生机和对对手性格的把握。 毕竟纯净水还有那张潜藏着的可以翻盘的底牌。若是决战中适当放水露出破绽,即便是一位如此保守的策士恐怕也不会放过那一瞬出奇制胜的唯一机会吧? 毕竟双方都已经亮牌的局面下,这人的出手还有可能反转局势,或者说曲芸会努力控制着让局面看起来似乎足以被反转。 而隐藏到最后的唯一好处,就只有在死前借用规则多坑死几个对手的玩家。这个无比谨慎的策士一定已经清楚自己在智略的实力上略逊一筹,没道理把注压在借用云裳的错误判断而耗尽她们的实力进而反胜上。 而一个用团员性命来试探敌人的策士同样也是没有可能会为了復仇或者不甘而做出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方几条认命这样的选择的。 曲芸并不担心玩过火真的被对手翻了盘,毕竟她手上还有两张埋好的底牌。所以洋洋得意地回復尹熙颐道: 「我还好啊,出了点意外,受了点小伤,不过干掉了一个厉害的傢伙,就是那个假警察哦。这货的能力要是到了开阔的地面,恐怕打起来足以反转局势了。」 她清楚尹熙颐第一次没有接通通讯,而现在接通了,显然说明她甩开了身边的陌生人,处于方便通话的环境。 「又受伤了……你那么聪明,就不能想想办法不使用魔法脱身吗?哪怕不干掉那傢伙不是也已经清楚他的身份了吗?你是怕被他当场把身份揭露给同伴,影响到我们?」对面尹熙颐的声音包含着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多重感情。 「啊……好像被误会了呢。我可没动用什么力量哦,只是被对方垂死挣扎的子弹擦过了皮而已。而且现在大橘已定,即便我的身份被揭穿也已经不重要啦。现在时间恐怕有点紧迫,说说你那边的情况,身边都有什么人在?」 曲芸边轻松地说着,边龇牙咧嘴地试图给自己小腿上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包扎。事实上这条腿已经几乎失去知觉了,急救喷剂的作用下血也已经基本止住,只是自己看着颇为吓人。 另一边的尹熙颐似乎松了口气:「我们正在分两拨找你,任姐她们三个和厨师在一起,我这边则有作家,富翁和博士。 除了你去追的动物保护组织成员和被小妮子干掉的女登山家外;女秘书似乎不是女秘书,而是个商业间谍,她绑架了富商逼问商业情报;而富商也自称自己不是真正的富商,只是个替身。 刚才分队之后不久,我们就听到林子里有枪声,应该就是你那里的战斗吧?然后四处去找任姐她们汇合,结果找了一圈都没人影,才意识到她们应该是顺着枪声寻去了。 我们这边却是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贊成留守大屋。考虑到与你战斗的假警察已经死亡,我总觉得只有真的npc才有可能在现在的局面下决定留下。那么有可能那个纯净水剩下的成员就只有一个人了,就是那个厨师? 他现在和云裳最强的三个战力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样子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嗯……每个人的身份,果然和那本《醉犯》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啊。曲芸绕着头髮思考着,继而点头道: 「来的正好,算算时间她们恐怕也快到我这里了呢。三个人都和厨师在一起吗?那再好不过,剩下的人里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而且这货很可能就是团长。 在抛出护林员当诱饵的那一局交锋收官时,你还记得在停机坪发生了什么吗?正是这个厨师在安排乘机的人手以确认抹杀护林员的行动成功。 他当时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有我们这些并不了解酒店之前情况的假货也不清楚。但他错就错在把自己所扮演的身份塑造成一个敦厚老实少言寡语的形象,而关键时刻一开口,那些已经暴露身份的傢伙却偏偏都很配合他的意思。 在这场每个人都有另一重身份的游戏中,紧急情况下表现得与『平时在酒店』不同反而并不会让我怀疑。他却是演得太好了,反而矫枉过正,成了这特殊游戏背景之下的最大破绽。 当然,仅凭这一点还不能完全断定这人的身份。本来他藏得很深,但是我们至此优势已经太大,他的表现就足以成为第一嫌疑人了。 小蜥蜴,我需要你现在尽力说服一起的三人,马上动身来林子里寻找枪声的方向。如果只能说服两人,就把最后一人丢下也不要紧。任姐她们恐怕很快就会在我所在的地方开战,而你的任务就是确保身边的人看到这场战斗。 若是任姐她们因为什么耽搁了,你们两拨人比我先一步相遇,那么就直接对厨师动手。保险起见先不要下死手。嗯……切掉他的四肢就可以了。 还有,虽然厨师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敌人了,但是战斗中对你身边的三人也不要完全放松警惕。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留心观察一下他们对战局的反应。 对了,按眼下这个距离,你们很可能会在路上遇到一些人形的异物。不要尝试杀死他们。如果不得不交战,即使面对面遭遇也可以尝试避免接触的突破。 这些东西的脸部很致命而且似乎可以不断復活,但是行动还是比较迟缓的。甄辉齐被游戏安排成了这些傢伙中的一员啊,我叫他在胳膊上绑个布条加以区分。 一会要是和厨师打起来,他有可能会找机会帮忙偷袭,到时候别误伤。尽快行动吧,我们争取在彻底被那些异物包围前结束游戏。 啊!说曹操曹操到……咦?第一个到的居然是我们的秘书小姐么?」 曲芸是从地下室直线向着大屋方向移动的。之所以判断必然会相遇,当然是因为任何寻着枪声而来的人都会出现在这一条直线上。 「说服倒是我擅长的领域,只是你现在的状态……还是先藏起来吧?」尹熙颐回答的时候很是努力才忍住了对甄辉齐境遇的吐槽。 「不用,听你们描述的情况,这位秘书小姐的嫌疑恐怕是最低的。」曲芸笑道。 她与两人分别通话,交换了相当数量的重要情报。看似颇废了谢口舌,但对于穿行于黑暗的森林而言还算不上多久的耽误。此时此地开始相遇,刚刚好。 有趣的是,不知有意无意曲芸并没有对尹熙颐透露直升机上应该还有一个倖存者的事情。 0400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一节) 女秘书正在黑暗的森林中摸索着前进。 她行动得缓慢,但还是远比寻常人该有的速度快上许多。又大又圆的月亮从小雨的阴云中露出完整的面容,再透过茂密的树冠,把林中照成勉强可以视物的程度。 事发突然,她逃离大屋时身上并没有携带照明设备。但女秘书一点也不慌张,她受过各种训练,也有过类似环境下潜行的经验。只要控制速度,她有信心提前发现林子里危险的怪物, 是的,她正在向着枪声的方向前进。很不幸的,她在逃亡途中遭遇了乱码脸的西装异物。虽然有幸无伤摆脱,但她意识到需要枪才有足够把握从眼下的局势中脱身。 所以当一束手电光在林中突然亮起并打到她的脸上,女秘书心里一沉,在心中飞速思索着怎么把故事编下去,怎么掩饰身份,怎么吧把枪骗到手……但是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持枪者的威吓。 「哎?是姐姐你啊!快来帮帮忙,我们遇到怪物了,警察先生发了疯一样乱开枪,依子被他射伤了。」 在手电的光束下,女秘书皱起了眉头:「真该死,当初就不该接这单生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在手持武器的发疯警察和森林里杀人怪物的夹击中,你这样一个『普通的打工学生』能够逃掉,还能拖着一条露着骨头的腿跑这么远……呵呵,想拿我当挡箭牌?还是免了,」 她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上:「我不清楚你有多强,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现在满林子都是些见鬼的怪物!老娘不干了,要退出,放弃任务,从这见鬼的山里收手,明白吗? 所以,现在告诉我警察的具体位置,以及怪物的情报,然后跟我回去拿枪。如果能够顺利脱身,我不介意放你活着离开,否则……」 「被识破了么?依子本来对自己的演技还是蛮有信心的,果然还是不擅长扮演惊慌失措的角色么?终究缺少了相关的情感体验作为基础啊……」 曲芸一点也没介意女秘书的威胁。她的表现方方面面都透露出「身份并非玩家」的迹象,但这并不足以证明一切并非高超的演技。因此,原本的计划还是不能有任何改变: 「抱歉,依子现在既不能跟你走,也不能放你离开。所以跟人家在这里等一下好不好?」 女秘书惊愕地发现对面的美少女正用一把散弹枪指着自己的鼻子,而她甚至都没能看到这把枪是怎么到了她的手上。 这足以让一位专业而又谨慎的女间谍举起双手选择暂时服从,但曲芸还是随便开了一枪「示警」。 「这样便好。一般来讲,依子是极不愿意伤害女生的。想必你也注意到了,这里正在发生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而大屋中的人,也确实如你所料隐藏着了不得的身份。 很快,这里将会发生一场战斗,所有的谜底都将揭晓。顺利的话,你也可以在之后得到武器,甚至保护。在那以前,请陪依子在这里静静观看,好吗?」 即便女秘书位于寻常人不可能造成威胁的距离,且表现得相当配合,但曲芸一点收起枪口的意思都没有。考虑到枪法不可能造成真正的威胁,她的举动显然另有目的。 随着耳朵从枪响的震慑中恢復,曲芸听到战斗的声音正在靠近。稍后,随着几声枪响,女秘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就要过来了,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着被发现?」女秘书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工作习惯的原因,她实在难以接受不在第一时间隐蔽自己。 「嗯,就这样等着是最安全的办法。你信不信,只要你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他们就算在我们身边猪脑子打成狗脑子也不敢让一发子弹飞过来?」曲芸笑道,随即揉了揉面孔换上一副惊恐紧张的表情。 将因伤发挥不出战力的自己彻底置身于战局之外,还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戒备,这才是她的真正意图。 即便身边爆发非人类的战斗仍然互相对峙的两人中,肯定至少有一个不是敌对团的玩家。至于哪个不是恐怕就不是胖厨子能够在战斗中还判断得出来的了。 在规则的威胁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一切指向曲芸她们的攻击,而云裳仙府显然就不必避讳这一点。没有战力的曲芸,能够为团队做出的贡献一点不比手握法杖的时候差。 至于「猪脑子」指的当然不是团员小可爱们,她是在埋怨游戏对手在最终一轮对局中没能给她带来任何惊喜。 除去之前提到的两张底牌,曲芸的徽章空间里还存有一些捲轴可以使用。引动捲轴释放的力量不依赖真理之门,只需要些微的精神。但曲芸还是不打算使用它们直接影响战局。在找到治疗自己的办法之前,一次性的附魔制品是用一件少一件的。 生怕对方注意不到自己这边,曲芸的手电光始终打在女秘书身上。后者在光束照射下只能勉强看到林中闪出零星的火光,金铁相交的声音正在逐步靠近自己。面对前面诡异的少女那黑黝黝的枪口,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绷紧浑身的肌肉。 反观曲芸则是在辩音成像的听觉场域中将正在靠近的战斗尽收耳底。 任棉霜一手持盾,另一手毫不吝惜地用95式突击步枪对着胖厨师连射扫出了一梭子子弹。胖厨师则微抬右手中一颗水晶球,弹头便在面前被悉数挡下。 并不是像曲芸的【水盾】那种让子弹失去动能而坠落的挡下。取而代之,子弹在他面前实实在在打在了什么无法被击穿的无形之物上,落地时已经变成一坨坨被自身动能压扁的铁片。 当听到撞针空撞的第一声后,任棉霜便直接松手换出一柄战锤敲向那看不到的护罩。然而锤头的线速度远还未及发力的最高点便被凭空挡下,她根本没能让自身的攻击全力发挥。 听着步枪落地的声音曲芸心中欣慰地默默微笑。经过表世界那一场惊世骇俗的珠宝之战,任姐总算是意识到团队现在的财力,改掉了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节约装备的坏毛病。 绝大多数拉马克玩家都无法做到康斯妮那样瞬间切换手中的武器。在意识中锁定进而唤出徽章空间中的特定物品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那些家底丰厚将徽章塞得满满当当的老玩家。 所以任姐的判断十分正确。在战斗中扔下不必要的装备为下一击攻击抢下那零点几秒有时会是至关重要的选择。 可惜还没欣慰两秒,任棉霜就借着康斯妮一柄长枪迅勐突刺连击的空档回头收起了打光子弹的步枪…… 0401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二节) 与之前的攻击一样,康斯妮的多数刺击也都在发力前便被阻隔。但她双手残影挥动,还是有几次突击刺到了厨师的身前。然而也只是身前了,入夜后格外充沛的血能和锋锐附魔的兵器都没能赋予她穿透厨师防御的力量。 康斯妮那几次穿透厨师防御刺至身前的突刺所做到的仅仅是将他顶得连连踉跄着后退,而其中夹杂的轻微的声响还告诉曲芸,梅娴诗出其不意的两根银针刚刚也被阻隔在了同样的距离之下。 胖厨师则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梅娴诗的偷袭,在接下康斯妮一连串残影的棍戳矛挑后用没有持握水晶球的左手随手开了一枪。 判断精确,手枪子弹是冲着三人中唯一对热武器无力抵抗的梅娴诗去的,枪法也是极准。事实上并不需要假警察那种特意为设计进化的感官和反应,在表世界那些精锐老兵能做到的射击实力,在拉马克游戏中绝大多数老玩家都能够掌握。 这是数万发子弹的练习与实战经验堆积出来的技术,是一个正常团队从新手一步步爬上进化金字塔中上游所必经的道路。 子弹直取梅娴诗胸腹,只是任棉霜又怎么可能让伙伴因为自己的小气受伤?重盾几乎在厨师手中出现手枪的同时就挡在了梅娴诗身前,【水盾】的附魔让弹头无力地自由落体。 就像厨师的防御一样,云裳仙府三人的配合同样无懈可击。 细细观察,曲芸发现胖厨师的防御相当诡异。根据动作可以判断他的防御并非天然维繫的被动护盾,而是使用他手中的水晶球进行主动调整的。但针对子弹,锤击,剑刺……这无形的护盾似乎随时都在调整着角度,范围和实质。 似乎这是一种类似魔法的能力? 通过魔法师的视角,曲芸能认出胖厨师并没有引动空间中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他没有咏唱咒文,也没有空余掐动手势,但是那无形防御产生的效果却出奇地与奥术异曲同工。 康斯妮手中武器千变万化,刀砍斧切乒桌球乓,撞击出不同颜色的火星;任棉霜重盾战锤左右开弓,咣咣咣犹如敲钟般砸得爽快;其中还间杂着常人难以分辨的轻微高频音,那是梅娴诗那套散寒春被弹开的声音。 云裳仙府没有疏于团队协作战斗的训练,类似的场景她们在涔云界中演练过许多。三人的攻击行云流水,此起彼伏,一个人的盾击才被弹开,另一人的战斧已经挥至。她们彼此的配合与掩护毫无破绽,攻击中几乎找不到一秒的空隙。 听着听着,曲芸却渐渐皱起眉头。 胖厨师在三人的夹击中虽然神色紧绷小心应战,但唿吸和心跳却始终没有一丝凌乱和急促。勐烈的攻击仿佛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消耗,这不是个好兆头。 幸好这样的僵持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尹熙颐成功说服了小屋里剩下的三人,带着他们感到了战场。 不像一开始曲芸还要特意开枪为任棉霜她们指明方向,不断的枪声和手电光让尹熙颐四人并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四人当然是打着手电赶来的,战斗中的几人自然也都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曲芸很想藉机观察一下胖厨师的表情变化藉以确定来人中是否存在他的同伙,无奈战斗中噪音的干扰与快速的移动让她根本无力把握这么细节的东西。 而与尹熙颐同行的三人此刻静止不动,她倒是可以在辩音场域中分辨出他们各自具体的表情,只是几人的模样都不算正常,想藉此推断出什么便是曲芸也无能为力。 艾尼默博士老迈的面孔上宠辱不惊,静静见证着眼前超出人类极限的一战。像是阅歷丰富的老学究对任何事都能保持平静的心态;又像是同样的场面在拉马克游戏中见识过太多,已经无法引起他的动容。 富翁的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嘴巴张得有如颜艺。这好像是正常人第一次见到超人战斗的普通反应,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本土应选者的世界;然而那夸张的表情,总让人觉得像是故意表演给对方玩家看,生怕没有被注意到的掩饰。 而一宿难眠,则是虚着眼微微勾起一边嘴角。像是强忍住吐槽欲的推理小说作家,一个十分正常的异常群体一员;又像是对同伴信心十足,因为敌人的暴露而安心,胸有成竹坐等队友一挑三的策士。 战局在僵持中延续,这其实是超人间的战斗里相当罕见的情形。进化的道路千千万万,极少会出现交战双方势均力敌,或者恰好拿彼此没辙的情况。 这样看,这位胖厨子绝对是应选者中的一个异类。他经歷过的类似场面怕是不少,而这人现在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那些和他僵持过的对手怕是都已经被他磨死了。 所幸现在是晚上。任棉霜和梅娴诗都可以有所保留,主要靠着康斯妮的发力就足够保持势均力敌的状态。胖厨师若是想要凭藉消耗来取胜,他至少得坚持到天亮。 而战局显然不会僵持到天亮,天秤的两端满载,任何细微的变动都可能导致一边的彻底溃败。事实上,它已经开始向着胖厨师的一侧倾斜了。 辩音场域中,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形正在靠近着战场。他受了伤,右手是残缺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战局的威胁,因为他的武器是一对加挂在小臂上的臂刃。 事实上,能够从完全包围小屋的成千上万危险异物中突破而出,便足以说明了此人的实力还在曲芸预估之上。 这正是曲芸等待的时刻。出于对同伴实力的信任,她仍然决定不进行任何尝试提醒的举动,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尹熙颐身边的三人身上。 然后,小刘出手了。 他赤着足,却可以在枯枝落叶遍布的林地中快速穿行而不发出一点响动。就连曲芸都是通过辩音成像中呈现的身影才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存在。 纯净水最后的底牌揭开,果然出奇制胜。猝不及防间,任棉霜的腹部被臂刃从后腰贯穿。锋刃从前腹刺出,直抵到挡在身前的盾背上才停下。 曲芸狠狠咬破了嘴唇,注意力却丝毫没有移开尹熙颐身边的三人。 对方不知道任棉霜的进化特点,所以凭着一对臂刃无论怎么偷袭也不可能伤到她性命。但是若不趁机揪出那可能隐藏着的策士,最后就极有可能发展到不得不用生命冒险尝试杀出那隐藏者的地步。 0402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三节) a类竞争游戏啊,不把对面的团队杀干净,恐怕就只能永远留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了。 只是……那三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还没注意到小刘的出现一样,但这怎么可能?但凡隐藏的策士存在着,就绝不可能没有和小刘事先联繫约定。 从实力对比看,纯净水绝对是徽章等级比云裳仙府更高的老牌团队,没有可能还未开启徽章通讯的功能。而刚刚尹熙颐单独和自己通讯的时间,对方的得知了队友死讯的幕后策士假如存在,就没有道理不趁机和己方隐藏的底牌就最终一战进行沟通指示。 小刘的奇袭产生了显着效果,这正是为了钓出对方最后极有可能存在的那个隐藏极深的策士所必须的,因此曲芸才没有告诉同伴。她相信按小刘行为体现出的性格判断,他的实力不应该会给伙伴带来太大的伤害。 曲芸的判断依据并没有错,但是纯净水每一个成员的战力都在刷新她的判断。小刘的突袭确实没有带来致命影响,任棉霜的重伤也在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恢復,甚至没能阻止她继续战斗。 但是战局的平衡终究还是被彻底打破了。 迫不得已之下,梅娴诗和任棉霜双双无奈爆发了全力。但是此消彼长,云裳仙府仍然不可避免地开始节节败退。 不论是战斗中的双方还是目瞪口呆的三人组,甚至连曲芸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尹熙颐悄无声息地从三人身前退到了三人身后。 当着人的面行动而不被发觉,是一名刺客的至高境界,也是桑海之心一脉的核心技术。尹熙颐不可能在短短半月之内将它锻鍊到炉火纯青,但是体内混合了爬行动物的基因让她在技术的理论基础上走出了一套自己的风格。 一种只有用变色的鳞片掩饰,用趾纹的吸力移动,不需要唿吸,体温也降到与环境同调;并且结合了心理学,魔术与盗术,巧妙利用注意力死角才能做到的潜行。 这是刚刚获得不久的能力,随着经验的成长,她註定会做得远比现在更好。或许有一天,她可以让面对面战斗的敌人睁着眼睛也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是那并不是现在就需要的能力,放在目前来讲,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现在没有人的视线注意到她的身形,只需要简单的再后退几步,然后借着指纹和趾纹上的吸附力量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树上……顺利的话,对小刘出其不意的一击就可以搬回战局。 只是后面的事情就只能留给芸芸承担了…… 然而刚刚下定决心出手,尹熙颐脖颈上已经翻起的鳞片却是收了回去。她停下脚步,皱眉紧盯着愈加焦灼的战斗。 一人成军,康斯妮像是一个人的兵器博览会,不停地用百种兵刃从各个角度,力度,速度对胖厨师进行连击。快攻,勐攻,狂攻,不让他有丝毫休息出手的空隙。 舞动着,舞动着,不是那华丽高贵的血族少女,而是千百件兵器依照各自的性格在舞蹈。从曲芸手中得到的附魔武器尚不足一双手指可数,大量的普通兵刃也被夹杂在她的攻击当中。 然后,在敌人那令人绝望的防御力下粉身碎骨。 没有敌人的血浆做墨,泼墨画手便用自己残损崩飞的金铁作画。浓墨重彩皆是真刀真枪,轻描淡写亦是火星迸射,货真价实的笔力刚劲。 剑折弩崩,一道道残影在兵器急速的舞蹈中重叠,进而幻灭。那些被舞出自身性格意志的刀兵层层叠叠前仆后继,竟然晕染出一幅战士百战赴死的悲壮。 这是康斯妮独有的战术。既然要拼消耗,那么即然未必能胜过你的持久,就在短时间内凭藉夜晚源源不绝的血能来突破你的极限吧! 如此攻势之下,胖厨师显然不可能还又余力分心出手攻击。但要说真让康斯妮把如此频率的攻势维持到天明也是明显不可能的。任何时候,作为最后手段的比拼消耗都只会是一场豪赌。 任棉霜护在梅娴诗的身前,用重盾与自己的身体为同伴争取出手的机会。没有什么可以比进化更快改变一个人的身形,如果有,那就是在使用进化点的同时还辅以近乎残忍的锻鍊。 以大众的标准看待,丰满而高挑的任棉霜原本就是云裳仙府众多美女中身材最好的一个。如今被臂刃撕碎的上衣下袒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与健康而又坚实有力的臂膀看在曲芸眼中是绝对不忍下手的。 但小刘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双臂挥舞残忍地削砍着。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轻灵又诡异的脚步让他不时绕开重盾的格挡来上一下。 无论是子弹还是诅咒,冰霜还是火焰。徽章空间里曲芸附魔的几只盾牌都总能找到克制抵挡的方法。偏偏唯有这近战的剑刃削砍只能靠自己的武技和反应抵挡,亦或像她现在这样,用身体来承受。 任棉霜还在勉力支撑,但她身体的恢復速度已经明显赶不上伤痕的增加。 而真正让尹熙颐放弃出手的,却是梅娴诗悄无声息的偷袭。 康斯妮那边漫天的刀兵残影让己方的梅娴诗也找不到出手的余地,更何况她的偷袭已经被证实了毫无效用。前者偶尔突破了胖厨师主动防御的突刺至少还可以打得他身形踉跄,但梅娴诗的攻击则干脆直接被当做不存在了。 就像梅娴诗没能注意到尹熙颐的身形,尹熙颐也无法全部捕捉散寒春的轨迹。但从梅娴诗的视线判断,她好歹还是意识到了散寒春全部的攻击都已经集中在了小刘的身上。 梅娴诗十指跃动确实眉头紧缩,说明她的攻击并无法奏效。那夹杂在康斯妮惊涛骇浪的打击乐协奏曲中偶尔出现的几声类似钢片琴的高频敲击,应当就是梅娴诗的攻击被弹开的声音。 虽然没有曲芸那专向进化过的听觉,但好歹是音乐学院同学的尹熙颐对这点还是能够判断的。她十分清楚这悦耳的声音意味着怎样恐怖的事实。 胖厨师的防御不但可以主被动结合对自己进行无死角保护,甚至还能让同等恐怖的效力作用在队友身上! 尹熙颐选择的进化道路不是足以支撑持续战斗的方向。隐藏与潜行,这是她身体进化所获得的全部力量。至于刺杀的技术手法,无非只是她针对自己进化能力的合理开发而已。 冷静的头脑与合理的判断下,尹熙颐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出手。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忍不住而行动。 0403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四节) 若是曲芸,恐怕常会随着性子做一些看起来不合理的选择,她的存在便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代言,而出其不意是她的致胜武器。 但尹熙颐是一个拥有七窍玲珑内心的女孩,她说由于爱好选择了这样的进化道路其中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是出于为团队考虑,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 今时今刻,若不能一击中的出奇制胜,她的存在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曲芸给了每个人自由的选择,但她们又何尝不明白坚持自己的选择所需要承担的义务? 所以即便遍体鳞伤,任棉霜永远会挡在所有人面前;所以哪怕心惊胆战,康斯妮永远会揽下最强的对手;而至于她尹熙颐,则必须承担起忍耐着注视珍视的同伴们血肉横飞而面不改色的责任,在痛苦中静静等待。 这样的等待,以后恐怕还会有许许多多。而不远处的另一位少女,内心则在承受着更多出一倍刺痛的折磨。 曲芸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相当开放的人,世界上很少有她无法容忍的事情。但她今天突然发现,眼看着同伴受伤却不作为恐怕要算作其中一条了。 无法再忍耐下去,但未能将对手的身份逼出就先暴露自己,这种急功近利杀鸡取卵的结局实在让人好不甘心。 可不出手的话,怕是不用等那幕后策士有所行动,云裳仙府就将走向败亡。按照对那位尚未谋面的棋手所做的侧写,他是绝对会这样选择的。 他真正的底牌是队伍的绝对实力!眼下的战局虽然云裳尚且可以支撑,但真如此坚持下去,已经註定的败亡只会是早晚的事情。为了不让灵魂受创曲芸出手,战场上的三人明显已经在透支着自己。纯净水这只队伍,实在太强了。 就在曲芸下定决心出手的最后一刻,她停了下来。 一是因为小刘挑定了看似最弱的梅娴诗主攻,却受制于任棉霜的坚固防御,久攻不下。 第二则是,曲芸为己方决战所埋下的底牌,也到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曲芸心里不断默念着。 终于,战斗中的几人也都分出了一丝精力警惕起森林深处。不同于曲芸的存在只针对敌方战力进行牵制,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得不分了心。 「非常情况!保护自己,谁沖你来就开枪,别管我们!」曲芸冲着来人喊道。 是了,他一定会过来。这样一位偷猎者听到枪声后心中所想的恐怕首先就是自己的猎物会不会被别人抢先了,又怎么可能不赶过来确认一下呢? 即便意识到过于频繁的枪声不像是来自狩猎,他也一定会来。偷猎者可不是什么职业间谍,只要手中有枪就有在怪物横行的森林中独自生存的自信。 这种时候听到枪声,若非狩猎就只能是大屋被怪物袭击了吧?宁可参与战斗也要与多数人汇合,远好过独自一人躲藏在黑暗的森林中不知何时会被怪物围攻。 在对手是之前所目击的本耶普那种实力尚且不至于无法对抗的怪物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断。毕竟,他手里也有枪。 只是……对曲芸的谋划而言,他回来得既可以说是相当即时,也可以说还是早了啊。鱼终究还没有咬钩,但目前的局势大劣,却已经没办法放弃这张底牌了。 无论是优势均势还是劣势,那位只是被推测存在的策士都不肯现身。那么最糟糕的局面怕是已经形成。这位策士谨慎到即便同伴全灭也註定不会现身,而他的同伴们也默许了这一现象。 也许依靠着唬骗,也许是威慑力太强,又甚至有可能是自身实力太差对战局毫无影响,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这对云裳仙府无疑是最坏的局面。 既然如此,曲芸也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而直接对偷猎者喊出了来那句听在不同人耳中会是不同意义的话。 「可是……林子里有怪物……」偷猎者支支吾吾,显然是遇到了甄辉齐那些古怪的异物同类。 不好……曲芸心里一沉,绝对不能给敌人思考的空隙! 稍有喘息,恐怕对方的策士就会意识到若偷猎者是云裳仙府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林子里有怪物的事情?面前这位美少女演得一手好戏,显然早已经与全团串通好了! 「别动他!」胖厨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小刘的手残了一只,战斗中不能说没有消耗。哪怕梅娴诗和任棉霜的攻击没有一次真的接触到他的身体,但光说拖着受伤的身体持续高强度的进攻就已经是可观的消耗了,他可不是在棺材里睡一觉就能把脑袋长回来的血族。 他的性格本就是那种手比脑子快的类型,从他之前的举动曲芸已经吃准这一点。再加上久攻不下自身消耗的焦躁,他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从扩大战果。 因此,曲芸才有了借用偷猎者,专门针对纯净水隐藏的底牌小刘进行的布局。 在宽广的森林中想让这张牌发挥作用看似渺茫到需要一系列巧合才可能达成,实际上每一个条件环环相扣,都有着其中的必然。 偷猎者必然会出现在枪响的地方,他的手中必然会出现曲芸赠送的武器;纯净水暗藏的底牌小刘必将在战局中登场,若不登场,那么偷猎者这一手本身也就可有可无。 他只是曲芸布局中的一部分,即便不能发挥作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发挥了作用,对自来水就变成致命的胜负手。 而敌人这边,云裳战场上的三人未必能强过对手,但没有一个是容易对付的,所以小刘必然会因为久攻不下而焦躁…… 最关键的一环,自然还是偷猎者手中的武器。那把在进化出体内能量的高手眼中,如夜空中的明星般璀璨夺目的附魔武器。 曲芸恰巧由于生疏的技艺为这把猎枪附上了远超它实际效能的法力,但在附魔师以外的超人眼中却看不出武器的实际效能。他们只能注意到上面如指路明灯般危险的能量。 若不是拉马克玩家,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品级的武器?把自己的凌霸级武器交给游戏世界的土着?这是正常拉马克玩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真正的思维盲区。 于是,偷猎者的脑袋无声无息地搬家了。锋利的臂刃从颈椎的缝隙开始,划过口腔中上下牙床间的空隙将包含着大脑的完整颅骨切下。小刘的脚步,让偷猎者甚至到死都没注意到自己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0404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五节) 接着便轮到小刘心中咯噔一下了。除了新人,他还没有如此轻松地杀过任何一个玩家。 于是所属界管理者那个冰冷的金属男声果然在脑中响起:应选者主动导致一名非敌方应选者角色死亡,随机退化二百点扣除。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说……不知道是系统的恶趣味还是纯粹的巧合,他和自己最后杀掉的傢伙死因极其相似。 胖厨师的压力陡增。 这不是刚开始与三人一对三周旋的情况,而是三人全部都在火力全开拼命的架势中突然转火。浑身浴血的任棉霜甚至休息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提盾撞向了胖厨师。 如此的频率下的战斗,一道道攻击不断穿透他的第一层主动防御,在他身前寸许处发出砰砰的撞击声,把胖厨师整个人撞得踉踉跄跄。 只是踉跄,却连一根汗毛也没有被实际伤到。而三人的体力与各自不同体系的能量都在急速消耗着,紧绷的神经也趋近于极限。 任棉霜的战锤最先失去了准头,浑身进化后的线粒体所储存的能量远没有消耗到尽头,但她心却开始急躁了起来。 好似战斗中砰砰重击主旋律的协奏,稀稀疏疏的刮擦声开始在林中四处响起。声音逐渐变得密集,继而一个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影现出身形。他们没有奔跑,而是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公文包大跨步向战场走来。 其中还有几个被绊倒在森立茂密的根须上,显露出相当有限的身体素质。但随后用两腿平蹬向前爬行,又在过程中用双手支撑起身体的诡异姿态无疑为这些异物的恐怖程度扳回一分。 而闪烁着£$¢¥等各种符号所组成的乱码脸部在地上毫不费力地犁出深深的沟壑,却足以将这种恐惧的危险程度翻个十倍。不用曲芸再费口舌,林中的任何一人都充分意识到了这种异物的危险。 果然是处于绝对劣势的胖厨师首先被压制到逼近的异物身前。他神色严峻,却并没有过度惊慌。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中的水晶球,便把扑来的异物挡在身前两米无形的屏障之外。 而另一只人形异物则是藉此空档直接一头撞到了胖厨师的后腰。它那无比诡异的面孔直接印在了厨师贴身的被动防御上,结果……却没发生任何事。 异物那无异于普通人的力道甚至还没能向康斯妮的突刺一样撞得胖厨师移动一步。而面部乱码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却在胖厨师的防御面前无可奈何。 曲芸感受着异物诡异面部与胖厨师无形防御碰撞所溢散的能量,隐约察觉自己有几道法术恐怕也可以对这些东西进行有效防御。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无力施展。 前面两只徒劳无功的异物刚被挡开,后面又是两只杀到。胖厨师干脆侧身躲入四个人形怪物的中央,仿佛被他们保护着一样把云裳三人的攻击挡在外面。 只是这哪里挡得住全力爆发的康斯妮。她一双弯刀开臂横斩,在作弊一样的速度调节下改变着微妙的角度。运动中避开脸上致命的乱码而精确扫过咽喉,两道寒光之后挡在胖厨师面前的两只异物已然是尸首分离。 藉助这一瞬的空当,配合娴熟的任棉霜战锤恰好砸落。而与此同时四根不易察觉的银针也从两侧刺向了胖厨师。 「别急!」曲芸就在这时大喊一声。 胖厨师还未有反应,他身后两只异物中其中的一只面部乱码突然诡异的跳动,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散弹枪。枪口前伸,直接抵在他的背后吐出火舌。战锤,银针,在受到曲芸大喝影响而迟滞了一瞬后还是无法克服惯性地落下。 只是,哪怕在胖厨师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枪口也终究未能穿透第二层被动防御直接抵在他身上。紧贴后腰的射击与迎面砸下的重锤两道劲力恰巧以胖厨师的身体为轴相交,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杀伤力。 然而胖厨师看起来……似乎是将两道力量完全互相抵消掉了一样,还不如单向受到重击时还会踉跄两步。前后左右四方攻击交加,依然没能破开胖厨师的第二层被动防御。 可惜了,若是甄辉齐能再隐藏一会,战局还会多一分把握拿下。但曲芸心情却十分明媚,只因为甄辉齐最终选择了参与战斗。而且更重要的,她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对面的胖厨师没有说话,但是却同样心情很好地露出笑容。这就是十分糟糕的徵兆了。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战局对于自己的转机。 在这云裳仙府四打一,而且明显还有更多备用战力;而自己手中却已经没有了底牌的最后一轮,居然翻出一张剧情天时牌。上面写着只要静静守备下去别露破绽就可以赢回胜利,被这种馅饼砸中他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继任棉霜之后,连康斯妮也被代入到胖厨师的节奏中。她同样在一瞬间理解了胖厨师微笑的含义,进而同样急躁了起来。 拖下去,必死无疑。而比会死更令她担心的,则是主人被迫拖着残破的身体动用自己的力量。她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压榨自己的潜力,而过于密集的爆发逐渐开始导致后继无力。 「稳住!」曲芸叫道,她的枪口早已不再指着女间谍,而后者见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也没有了独自逃离的心情。 「这位先生的二重防御是有破绽的。外层防御可以完全抵消一切冲击,但需要主动控制。超出他意识的攻击无论是角度刁钻还是速度过快,外层防御都无法启用。 而内层防御是被动的,几乎无懈可击。但是却同样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无法吸收全部的攻击力道。在角度合适,力度足够的情况下,虽然不会产生伤害,但是却会直接影响他的身体动作。 那么,关键的条件就在这里了:他的力量并非来自自身能量,而是藉由手中的水晶球施展。所以,你懂的吧!」 曲芸最后的问句用的是陈述口吻,透露出充足的信心。 胖厨师冷笑。你说的这种问题,老子征战这么多年岂能毫无自知?世界上就没有绝对不破的防御,若是用不可抗拒的攻击量逼迫水晶球脱手,确实可以轻易突破看似牢不可摧防御。 但是老子顶着绝对防御还一直小心谨慎地尽力化解每一道攻击,就是要杜绝你们这样做的一切可能性啊!绝对防御中的破绽啊……这种东西,你以为看穿就能破开吗? 0405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六节) 单就信心而言,胖厨师可是一点也不会输给曲芸。 交手这么久他也用身体体会到了。云裳仙府的实力在域中也算强力了,但即便以五敌一,也绝对没有用强力攻破他的防御的能力。 作为纯净水的团长,胖厨师很遗憾这场游戏中大多数强有力的团员都在对方的层层诡计中牺牲。是曹尚丕的过于谨慎,让他的团队在暗幕下将绝对优势一点点拱手让人。 曹尚丕的智谋从来不差,但显然对手更强。没有即时发现这一点,他这个团长也逃脱不了责任。 一方具备战力的优势,另一方则具备智谋的优势。本场游戏完全可以说是相当公平的角逐。只是他们自己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等到发现策略不当时优势已然转变成劣势。 幸好,幸好……最后的时刻出现了上天眷顾一般的转机。现在只需要拖下去,逼对手更卖力的消耗自己,就可以在曹尚丕看准时机动手后两人合作一举奠定胜局。 曹尚丕是团队的策士,其进化方向完全不适合战斗。即便比起这只新兴的队伍中多数人也绝对是弱势一方,但贵在出其不意。他或许比不过对方策士的智略,但就战斗经验出手实际上,胖厨师的己方的测试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十分了解曹尚丕的谨慎性格,也清楚他看着自己苦战而不动声色完全是因为还没看穿对方所有的底牌。一旦敌人的团员们被他全部看穿身份,那他的行动绝对会是致命的。 更幸运的是,这些傢伙正在局势的逼迫下一个个自己暴露出来。 但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却是自己先被出其不意了,曲芸的提示并非说给战场上的四位团员。 脚下的泥水盪起一丝在黑夜中完全不会被察觉的波纹,进而少女满身泥泞的身形从胖厨师脚下跃起。 衣服丢在三个看客身后的树下了,细密的鳞片折射光线与四周的林地融为一体,让尹熙颐的整个身体若隐若现。 月色下不着一缕的少女,朦胧的胴体满是泥污。身周瀰漫这阴冷的杀气,灿若星辰的双眸透露出自然,原始与野性的回归。 令人迷醉的画面,就连康斯妮挥出一半的对钩也在空中一僵。 身为一个主要基因还算人类的生物,尹熙颐还远远无法像变色龙那样完美拟态。是夜色和林中异物众多惹人分心的身影为她获得了潜藏的机会。 尹熙颐在这条融合了多种史前生物基因,水路两栖的进化方向上,继生长鳞片,指纹衍生吸附力达到垂直无声移动两个阶段后,已经达到了自由收放鳞片在一定程度上变色拟态的第三阶段。 这是一条强大,原始而野性的进化路线,但却再有两个步骤便将抵达图谱尽头的极限。到了那时,她又要进行一个艰难的选择了。 突然跃起的少女就好像沼泽中伪装成枯木的湾鳄一样让人猝不及防。当她露出獠牙,双手持匕稳稳上挑时,胖厨师还在抬手全身灌注地阻挡康斯妮挥舞的双钩。 匕首借全身蹬地跃起,每一个关节扭转肌肉爆发最终传递到双手的力量,自下而上从背面勐击厨师右手腕关节。被动防御如期而至阻挡住了匕首的撩击,他的手腕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然而在一个有意而巧妙的角度传递来的作用力下,他的手腕朝上凸起,身体条件反射地将手掌向外一翻,水晶球应声滚落。 宛若心有灵犀,尹熙颐完美理解了曲芸的暗示并成功达成目的。她只有一击之力,所以这一击必须奠定胜局。这便是尹熙颐对自己所选择道路的担当。 「不!」厨师疯狂吼叫,大好的局势犹如黄粱一梦般转瞬消散。 他根本没有理会那伪装成朽木突袭自己的少女,纵深扑向那正在滚离身边的水晶球。 这无疑是唯一正确的决断。哪怕背后挨上一枪,哪怕被砍断下半身,也只有将水晶球抓到手里才是唯一的生机。数年的玩家经验不可能是枉担虚名,胖厨师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最有效的应对。 生死关头,他的反应已经快到不可能更快了。只是,比速度的话…… 胖厨师的左手几乎就要够到还在滚动的水晶球了。五指抓扣,到手的却是一柄红缨长枪的枪尖。锋刃刺进了他的手掌,势如破竹地贯穿小臂,大臂,心脏,最终从右肋穿出。 长枪在骨骼的缝隙中穿梭,自身旋转的力量藉由柔韧的木柄让经过的肌肉,皮肤与白骨像是庖丁解牛般崩解四射。仅仅是贯穿了一条手臂和胸腔,却让胖厨师整个半身犹如炖烂的猪肉般一触即溃,看不出个人形。 这亦是来自郭老的真传——散力式。 这是一式七成倚仗速度,而三成凭藉着精准的武技。靠着其原创者郭老的体质,毕生也未曾让这一招式绽放过如此光辉。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曲芸的全部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了围观党三人组的身上,这齣于她对自己策略与同伴配合的绝对信任。 然而,结果还是令她失望了。在这过分谨慎的对手面前可不存在任何的侥倖。即便是纯净水失去最后一丝翻盘机会的那一瞬,三人中也没有一人露出半点破绽。 剩下收尾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无论任棉霜如何坚持,她还是被曲芸强令留在自己身边休息。 同样被丢进来的还有形态诡异的甄辉齐,而因为他的回归,吓得另外三个看客是宁可跟在康斯妮身后看着她阻挡异物们的靠近也不肯围聚到曲芸身边的安全区域。 康斯妮刚才砍倒的两只异物自然已经完好无损地復生,同样是改换了一套身材肤色。只是它们并没有给康斯妮带来多少麻烦。绝对的速度优势下,只要数量没有积累到一定程度康斯妮都可以独自轻松应付。 梅娴诗试着去捡起胖厨师的水晶球。看这玩意的功效就知道是一件品级惊人的宝贝。只可惜这东西似乎是胖厨师的本命法器,随着主人身死,梅娴诗轻轻一碰就碎裂成粉末了。 与主人生死与共的本命法器啊……就好像曲芸的祸雨,若是她也迎来不幸殒命的一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得到这件宝物。 曲芸眯起眼睛看着四周越聚越多,不断被砍杀和復原的异物们,把目光投向了艾尼默博士,富商和一宿难眠三人。这个难缠的傢伙,终究还是找到解决你的办法了啊。 「我们走,」曲芸对着云裳仙府的众多女孩和一只怪物挥了挥手: 「把这三个傢伙丢下。」 0406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七节) 「不!你不能!」富商的眼中流露出绝望,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另外三个即将被丢下的人也没有。如《醉犯》中所述,他们都不是表面上那普通的身份。面对超人们那无法抵抗的暴力,在想到和平而有希望被帮助的提议前他们都明智地选择闭嘴。 没有人搭理富商,康斯妮已经放弃对后方异物们的击杀控制,开始向曲芸指出的森林深处开道。而另外三方则有一道道飞速闪动过的银针补缺。尹熙颐则悄无声息地捡起一宿难眠惊慌中掉在地上的手电。 「把这位间谍小姐也带上,我答应过保护她离开这里。」曲芸回头对着剩下的三人遗憾地笑笑: 「你们这些傢伙之中呢,大概还有一个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很可惜,他隐藏得太好,我们没有办法分辨。 由于一些原因,我们不能杀掉你们每一个人。于是你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自救,并祈祷那条漏网之鱼会在你们死掉之前露出马脚拉,拜拜。」 剩下的人中很显然至少有一个是纯净水的玩家,否则游戏已经结束了。而至于一个以上的可能……极低,否则之前屡次反转的决战战局他们不可能忍着不出手。总不能指望有两个谨慎保守到令人髮指的策士恰好进了同一支团队吧? 艾尼默博士紧皱眉头:「我不明白,你不是说你们不能杀我们么?」 一宿难眠全无惊慌,虚着眼睛替曲芸答道:「很简单,她们只是不能亲自动手吧。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么对她而言无所谓,因为那个敌人也被干掉了。 所以如果你不能想出让她们确认我们身份的办法,就只能闭嘴努力活到最后了。她结尾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已经表达出一旦她要的人死了就会回来救我们么?」 「喂!带我走!」富翁是真急了,福至心灵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出一个鬼主意:「你要确认我们三个人的身份,留下两个就够了吧? 如果他们两个都死了,我自然就是你们的敌人。如果他们中找出你们的敌人,我活下来可以给你们钱!很多很多钱!」 「多余的提议就不用再说了,依子赶时间。」曲芸笑眯眯地对一宿难眠点点头,牵着任棉霜跟上已经开出一条道路的康斯妮。 一宿难眠见状也不多话,抬脚就追了上来。另外两人没一个傻的,见状也都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们不是不能伤害自己么?老子主动跟上你总没办法了吧? 谁知前面那群人却突然提速。领头的康斯妮本就是个晚上看得比白天清楚的傢伙,后面跟上的人则有手电照着脚下。 被丢下的三人那唯一的一把手电被一宿难眠掉在地上,现在正在为尹熙颐开道。因此他们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能看清脚下地面的云裳仙府一行人。 若是有曾经在夜晚的树林中行走的经验都会知道,只要没有手电光照着脚下就根本不可能跑起来。前面十步开外有人打着手电开路,只要不等你你是绝对不可能跟上的。 所以哪怕以曲芸那点可怜体质的奔跑速度,也很快把三人甩开。而当距离拉开到超出百米之后,被康斯妮砍翻后重新爬起来的异物们则将他们彻底阻隔。 事实正如一宿难眠所分析的,主动把npc逼向怪物当然会视作犯规接受退化惩罚,但仅仅是置之不理自顾自离开,可没有任何被退化的道理。 这并非是游戏规则被曲芸钻了空子,因为她没有故意设计让三人陷入险境。即便人是尹熙颐带过来的,是曲芸出的主意,但当时曲芸谋划的是在战斗中揪出对方的策士,完全没有「主动」算计过三人。 当时若稍有动过「主动」的念头,曲芸现在就绝对不敢如此执行。游戏规则中既然提到了「主动」,那么往最坏的角度考虑,仅仅是心里想想的念头恐怕都会被系统识别并成为惩罚执行的判断标准。 她不敢对游戏系统的分辨力进行试探。从「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到恆星爆炸和黑洞泯灭中轻易保护她们的光幕,曲芸还从未接近过拉马克游戏系统力量的边界。 「你们觉得谁是纯净水的最后一人?」后面的三人组已经落到了辩音成像的场域边界,曲芸示意大家慢下来。 事实上,她们此时已经突破了异物们的包围。那些傢伙在林子中的行动相当迟缓,若是奔跑起来则又会像没有照明的普通人一样被绊倒。因此现在只有零星的几只还吊在云裳队伍的后面。 「又来了么?曲大小姐的问答时间~」尹熙颐调笑道:「我猜是艾尼默博士,他一直话最少。 虽然没有芸芸那种推测分辨别人性格的天赋,但我还算精通会议谈判,无论遇到任何情况,这个人都没有过丝毫的情绪波动呢。那是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只有在底牌还未被揭开的谈判对手身上才会出现。」 康斯妮紧跟着表态:「主人,我觉得是那个富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主人不是说过吗?对手是个谨慎有专长隐蔽到极致的傢伙。 这富商比另两人还健谈一些,说的话却是滴水不漏。直到刚刚还抛出『给我们钱』这样暗示自己身份不是玩家的幌子,太像是那种善于掩藏自己的人。我相信主人的判断,所以觉得是他了。」 「在娴诗看,怕是一宿难眠吧?」梅娴诗接道:「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可是比艾尼默博士更加镇定。而且他分析推理问题的能力和速度,有点……惊人?」 只是尹熙颐马上否定:「不会是一宿难免,芸芸提到过这人写了一本书,里面仿佛预言一样包含了我们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但是写到一半上卷就结束了。 第一天我们聊天时,他提到过这位作家各种作品的细节,而其它人也有读过他着作的,容不得玩家瞎编,所以他应该是真的作家本人。若是敌方玩家要是事先就知道了剧情的后续发展,这游戏还能玩成现在这样吗?」 「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是她?」甄辉齐突然指向跟在梅娴诗身边的女秘书:「芸姐把她带出来,是因为判断出她的身份,打算亲手杀掉?」 Σ(*Φ皿Φ*)︴!!!女秘书瑟瑟发抖的同时瞬间把甄辉齐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九千四百零六次。 「不会哦。事实上啊,她是最先被排除怀疑的,」曲芸歪着脑袋:「这位小姐姐游戏一开始第一次见我们搭话时就提到了康斯妮在找爸爸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这些玩家可不清楚剧情,都在忙着找线索呢。 即便她是事先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我们的消息,也没有道理敢来主动搭讪。言多必失,且万一她得到的消息有误呢?而且万一我的推断出了问题,真的是她。那不是还有富翁先生提出的解决方案么?」 0407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八节) 任棉霜的伤势表面上看去已经勉强痊癒,她轻轻推开曲芸的搀扶道:「小芸,姐脑子笨,猜不到的。你就别欺负人了,快告诉我们答案嘛。」 曲芸只能苦笑:「我是真的问你们的意见啊。要是事先就看破了,哪还用得着演这么一出?对方剩到最后那傢伙我就佩服一点,沉住气到这种程度,换是b类的话恐怕我都要直接放弃了。」 毕竟杀错人是要赔上性命的,为了点进化点真不值当。 这边说着,控制着距离不至于拉开到超出辩音成像的范围。而后面逐渐靠近的三人那边突然传出了富翁的喊叫:「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我不甘心!」 终究是在宽敞的树林中,又有着基本的月光照亮,三人的动作比异物们更加敏捷,坚持至今还没有一个牺牲者出现。 曲芸却像是从刚才的谈话得到了启发,突然也喊了回去:「去问一宿难眠先生后面的剧情啊!《醉犯》那本书你们多少也看过吧?里面的角色被怪物困在森林里,怎么逃出去的下卷肯定有写吧?」 后面沉默了短暂的一瞬,继而爆发了一场争吵。云裳仙府继续缓慢地前行,始终和后面三人保持着距离。半晌,似乎被逼到绝路,一宿难眠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不是一宿难眠!我只是一个二流侦探!我是他的书迷,死忠粉!第一天来这里度假聊起他的小说,我心血来潮就伪装成他了!我真的不知道下卷的故事会发生什么啊!他还没出版呢!」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一个能让我们相信的证明方法吧!」曲芸笑着喊道。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要证明自己是作者,只需要透露一些合情合理读者不清楚的故事背后的构思便可以。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是没有可能现编的。但要证明不是作者…… 「《醉犯》的前言里写了,真正的作者是个左撇子。你们这几天都看着我吃饭的,我使用右手!」 一宿难眠没有试图用「假如我知道剧情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类会造成逻辑悖论的命题进行开脱。他的思路很清晰,若是这样辩解,对面那迷人的小恶魔肯定会提出「因为你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脱险」的假设。 「不够哦,如果你是分配到一宿难眠身份的玩家,系统一开始就一定会给你提供足够不会露出马脚的线索的。」事实上曲芸并没有仔细看这本书的前言,对相关内容也是印象模煳,毕竟她不是梅娴诗。 对面安静了少顷,一宿难眠显然在分心思考时受到了攻击,喘着粗气声嘶力竭道: 「你们在我车上看过我的那本《醉犯》!上面有真的作者写给我的签名!」 一句中的。 是了,没有自恋到一定程度,正常的作家可不会收藏一本带着自己签名的作品。签名这东西一般是当着读者的面签才有意义,还经常会附上有针对性的赠言。 一宿难眠车上那本《醉犯》的赠言很短,曲芸隐约还能记得。那本书的签名绝对是献给一位侦探的。 而纯净水那位策士就算再谨慎也不可能在游戏规则还不清楚的时候就准备下一本极有可能不会被翻开的线索为自己开脱,如果能料事如神到如此地步恐怕之前的对弈中也不用在曲芸手里输得这么惨了。 绝境之下清晰无比又准确果断的思路,这位「一宿难眠」恐怕绝对不是他自己口中「一位二流侦探」那么简单。但这无所谓,他同样也不会是玩家。 如果他清楚玩家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那么以他的智力,危急关头他绝对会想到一种证明自己不是「玩家」而非证明自己不是「真的作家」的说辞。 比如「书里写了两队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互相争斗吧?我如果是你们的敌人,就可以避免之前同伴的牺牲了吧?」这样。哪怕为了掩饰身份而说得更加隐晦,也绝不会选择这种很可能因为没能排除自己玩家身份而不会获救的理由。 一宿难眠的论证已经变成了哀嚎,恐怕这一次他没能再幸运的逃出异物的追捕。 「怎么办,不救救他吗?再不出手恐怕来不及了。」任棉霜大概是云裳仙府里最善良的一个了,而她似乎对这个玩世不恭又颖悟绝伦的「大文豪」颇有好感。她没听懂一宿难眠回答中包含的意思,但从曲芸的表情却看出那傢伙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曲芸摇了摇头: 「不用了。」 在辩音成像中,一宿难眠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后背上已经少了好大一块肉。但遭受攻击陷入绝境的却不止他一个人。 曲芸饶有兴味的发现,围攻艾尼默博士的异物明显比另外两人加起来还要多。看那些傢伙的行动,好像艾尼默博士原本就是他们的目标一样。直到此刻,博士四周终于已不再有退路。 然后,博士动了。 面对扑至身前的异物,博士没有用手臂去阻挡。他反而张开怀抱,轻轻挥舞着双臂。 曲芸大惊,她感受到了魔法的力量。 接着,藤蔓如雨后春笋一般从艾尼默博士脚下蔓延开去。伸着脖子想要用脸去接触博士的异物终究在得逞之前便被爬满身体的藤蔓束缚住没能得逞。而从博士脚下开始生长的大量藤蔓则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寻找林中的异物进行绑缚。 围拢在附近的异物无一倖免,全部被缠了个结实。其中有几个正巧用脸部接触到藤蔓而脱身,或者被勒死而转换了新的身体,也都在发起攻击前被更多的藤蔓控制住。 于是,同样危急中的另外两人险死还生被博士救下。 「曲芸……是吗?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艾尼默博士并没有像曲芸一样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声音在森林中迴荡,所有的树叶都在震动把他的声音反覆扩大传递到很远。 「玩家是他?」康斯妮有点诧异自己居然猜错了。 「不,」曲芸轻轻摇头:「他太强了。这种控制系又可以攻击的技能在之前的战斗中配合胖厨师的防御完全能够轻松取胜,而这傢伙的力量恐怕还远不止如此。」 「这样说的话,那最后剩下的皮草富商应该就是芸姐一直在找的那个傢伙了吧?艾尼默博士的实力这么变态,我们要不要……强行杀了富翁,在他找麻烦之前就赢下游戏回归?」甄辉齐仍然习惯性选择了逃避。 就好像听到了这边的讨论一样,艾尼默博士德声音突然说出了惊人的一句:「你的真理之门,有所损伤吧?」 0408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三十九节)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曲芸。 艾尼默博士继续道:「和老朽做笔交易吧。帮我摧毁【贪婪工厂】,我给你星光苔。知道那是什么吗?」 专精于附魔,曲芸对于各种魔法材料还是颇为熟悉的。星光苔这东西相当稀少,但却名声不小。即便在雷特辛之书中,也属于对灵魂的神药一级。是那种像龙肝凤胆一样,几乎每个法师都知道却没什么人亲眼见过的宝贝。 按雷特辛之书上所述,曲芸知道这是一种由大自然所孕育的神奇植物。它生长在大型水源沿岸,只需要在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下生长千年就可以自行成熟。而唯一特别依赖的一点环境就是,一定要有充足而相当大量的水源支撑。 由于星光苔的成长不依赖灵力或奥法元素等能量,所以也无法用法师的高维视角去轻易锁定。除了精灵和德鲁伊秘传的「倾听植物诉说」之外,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中才可以看到星光苔自行发出如星辰般绚烂的微光。 而这,也是这神奇的植物名称由来。 它并非像地下那些可以发出萤光的同类一样自然发光,而是每一株都有自己的灵魂。正是不朽的灵魂支撑着这种自然界的植物活过千年,而发光的原理也是植物灵魂感知不到光的情况下的自然反应。 因此,只是藉助夜晚或者用黑布盖起来的程度是无法达到「绝对黑暗」的。 这也是星光苔这种本身特性在诸多诡异魔法素材中颇为平常的植物如此罕见的原因之一。它的採集被精灵和德鲁伊所垄断,而那些傢伙可不会为了交易谋利而多采一片叶子。 这东西甚至连修仙一脉的梅娴诗都知道,她曾经提到过的几味对曲芸目前情况有效的丹药里,星光苔都是单方上重要的药引。 「算是知道吧,」曲芸喊道:「你怎么证明自己能给我星光苔?」 「自己过来看吧。」艾尼默博士的声音藉由树木枝叶的震颤迴响在耳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颗老树在讲话。 曲芸闻言拔腿就回身走去。任棉霜下意识想要阻拦。 「应该不要紧,他的战斗方式,光靠自己应该是无法与我们为敌的。威压和体内的能量也没有澎湃到让人感觉无法匹敌的地步。」康斯妮反而拉住了任棉霜,转而跟上曲芸。 在场的团员全都听梅娴诗提到过星光苔的名字,事实上她们中的每一个都比曲芸更加急切。 梅娴诗也附和道:「没错,他的存在状态……不完整。有点像涔云界里我前世那蠢徒弟呢,但实力却还不及他。」 如此一来,甄辉齐直接赢得游戏回归的提议就被自然否决了。到拿到博士口中那传说中的药草之前皮草商绝对不能死!当然,曲芸原本就不可能放弃剩下的谜题坦然回归。 艾尼默博士的身份是什么?那些异物的真相是什么?遍布森林的监控设备是怎么回事?而真正的一宿难眠,又是如何预先准确书写出这有自由意志的玩家参与,存在无限可能的未来的? 于是,曲芸领着一行人大摇大摆来到了艾尼默博士面前。就连不敢置信的女间谍也不得不选择跟了回来。 密林之中,富翁和一宿难眠瑟缩在尽量空旷的地面上。他门既不敢靠近被绑成一坨坨还在挣扎的异物,也因着博士的形象而不敢碰触林中的树木。 皮草商曹尚丕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惊慌。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他是一个真正的策士。他的沉着与城府可不比任何人逊色,正是看透了曲芸还有后手,哪怕自己出其不意发动偷袭也无济于事,他才选择了隐藏到底。 他倒是并不具备看穿曲芸后手的才能,但他有足够的谨慎和耐心。小刘的死亡证明了他的判断,那个美丽又恐怖如斯的女魔头早已经把一切都谋算在内。他若是在几次关键时刻出手,纯净水败北的定局也不会改变。 但天无绝人之路,拉马克游戏也没有必死之局,曹尚丕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游戏中总会遇到一些无法战胜的对手,但大多数团队都不会被斩尽杀绝。这便是源自游戏规则的漏洞,或者说生机。 这是a类竞争规则,如果参与的所有团队都停止互相积极对抗,那么游戏便会触发某些其它的事件,用新的条件来改变游戏走向。待到艾尼默博士展示出那异常的实力时,曹尚丕知道,这便是他等待的机会了。 现在曹尚丕的内心是得意的,因为他等到了这个契机。只是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恐怕就没有了这样的从容。 在地上两人不远的地方,艾尼默博士漠然而立,双腿像树木的根须一样扎进地里。 「停下,这个距离足够你看清了。」离近了听,艾尼默博士的声音更像是野兽低沉的咆哮。他手上握着一把灰绿色的苔藓,从中撕下一小块丢了过来。 梅娴诗上前接住,直接吃了下去。然后垂眸思量了少顷,对曲芸道:「应该是真的,而且是还占有新鲜的泥土,是刚刚採集的好东西。」 谁知梅娴诗话音刚落,艾尼默博士居然将剩下那一把直接吃下肚去。 「曲小姐,相处一段时间,老朽也看出你的本性该是混乱中立阵营的吧?亦正亦邪,却绝对不会守规矩。所以为了防止你不履行我们交易的约定出手抢夺,只能遗憾的告诉你,我身上只有刚才这么一点。」 「诗诗,刚吞下去的星光苔从胃里剖出来,还能用么?」康斯妮气的獠牙痒痒。 「恐怕不能,」梅娴诗认真答道:「且芸芸估摸也会拒吃从个老翁胃里剖出草药炼的丹。」 曲芸则是纠结地来来回回用手指缠着头髮,最后问道:「你还会别的法术么?比如变成个美女什么的?」 「别急,我还能帮你找到更多,只要你完成我们的交易。」饶是身份诡异的艾尼默博士,也因这群萝莉的兇残流下了一滴冷汗。 「可以,」曲芸点头:「不过比起来,依子更想知道你的身份啊……这些藏在各处的镜头是什么情况?这本名为《醉犯》,仿佛预言书一般的小说又是怎么回事? 三大真理时间不逆,书的作者不可能去未来看过发生的情况再回来写书,这么多细节说是巧合恐怕没人会相信……回答依子,为什么我们还没发生的事情会被写进书里?」 「呵,这些可不能透露,威胁老朽也没有用。老朽是大德鲁伊艾尼默,你们哪怕真的战胜老朽这具身体,将它毁灭,也不过是摘下了自然巨树上的又一片树叶而已。 嗯……只是一点点的话……一宿难眠的这本书,你会猜不到么?也是了,维度限制了你的想像力。三大真理么?确实是任何层次都无法违抗的真理定律,那么老朽就给你一个提示:时间。 那些傢伙不按规矩来,老朽自然也有道理插手。小姑娘,你很聪明,但终究还是太弱小了。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我们之间只能是一笔交易的关系。若是有一天你真的跃维到我所在地方,希望我们不会是敌人。」 预言了未来的小说《醉犯》;小说作者一宿难眠;超越维度的监视设备。一个提示回答了三个问题,这是德鲁伊们喜欢的说话方式。 0409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四十节) 其实若是这具分身有胜算,他绝对会选择把曲芸灭杀在这里。对曲芸阵营的判断让他无法确认这个女孩在未来环境下的立场。哪怕少去一个可靠的盟友,他也不能接受出现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 「时间……看书的时间吗?原来是这样啊……和那些镜头的原理相同,一宿难眠先生也是你那个等级的存在啊……好啊,交易成立。前辈眼光不差,依子确实无法放弃星光苔的获取呢。 那么,便来谈谈交易的内容吧。看您老这姿势扎着根也挺累的吧?我们赶时间,把需要依子做的,和我们可能需要的情报都一口气说完吧。」 「时间确实不多了,就在我们浪费时间解释的每一秒,【贪婪工厂】都在生产着下一批『利益』。」 「什么是【贪婪工厂】?利益指的又是什么利益?」关系到自身的情况,甄辉齐忍不住问道。虽然没有嘴,但是他却能很诡异地不受影响正常说话。别的异物似乎就没有这一层能力呢。 艾尼默博士看着他的表情格外厌恶,但终究还是回答了问题:「【贪婪工厂】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悖影现象。它不通过自身的法则吞噬扭曲世界使其同化,而仅仅是用扭曲蚕食影响改造世界。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贪婪工厂】的位置。而你看到的巨大建筑并非悖影的本体,【贪婪工厂】的本体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房间。是哪个房间并不一定,但你们可以通过悖影的特徵进行判断。 破坏它的难度不大,只需要普通的爆破摧毁建筑结构就足够了。如果你们没有足够准备的话……」 「地窖里的炸药,对吗?」曲芸勾起一边嘴角。 艾尼默博士稍微惊讶地睁大双目,随即点头,嘲讽地看向甄辉齐:「至于『利益』……孩子,你就是『利益』。 『利益』是【贪婪工厂】以人类为原料,所制造出来的吞噬自然万物的异物。『利益』是杀不死的,因为这世界上的人类千千万。你杀死一个人,总会有另一个等着补上他的位子。 你们所做的只会是对于自然无休止的索取,把一切改造成你们需要或者喜欢的样子。而作为这一切行为的源头,这个名字不是很恰当么?」。 「你这么强,为什么不自己去?」康斯妮不满问道。 「我施展这个法术的时候,是不能离开原地的。」 他说的是实话,曲芸注意到遍布树林的那些藤蔓,其根须正是从艾尼默博士的小腿和和脚掌生长出来的。 「我刚从地窖那里过来,一路上被那些异物封死了,我们走这边绕过去。你们几个也不想留在这和怪物们呆在一起吧?跟上来吧。」曲芸不再理艾尼默,也没给曹尚丕他们选择的权力,直接领着众人离开。 艾尼默博士如老树般纹风不动,目送着云裳仙府一行人远去。湖的方向么?是想直接取走星光苔吧?呵呵。 绕道湖边的距离怎么也得走上十几分钟,哪怕零星出现几个异物也会马上被轻松解决。 尹熙颐无聊,便好奇道:「芸芸,你刚才说明白了那本书记载了我们未来的行动,到底是为什么啊?一宿难眠的等级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曲芸轻松笑笑:「他的提示,是『时间』啊。从时间的角度考虑,我们真的看到过还没发生的事情吗? 我仔细阅读这本书的时间是在被假警察抓去地窖的时候。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我们这些玩家中,之前并没有任何一个详细读过这本书吧?」 「可是那个冒充一宿难眠的二流侦探先生……」尹熙颐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还记得艾尼默最后提到的『插手』么?恐怕这些异物以及制造它们的悖影【贪婪工厂】都不是原本这个世界所应当存在的。 大德鲁伊的对立者既然将它们投入了这个世界,那么同样层次的一宿难眠真身为什么不能在我们认真通读整本书前,随时修改其中的内容呢?」 还是梅娴诗最先悟到:「你是说,即便我们发现眼中所看到的书与二流侦探记忆中的不同,也不会想到书的内容是在我们看到时改变的?」 「对,恐怕我们真的意识到有一本可以随时变更内容的书,也不会对那位真正的高维作家一宿难眠先生的计划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按老头的意思,恐怕一宿难眠改变书中内容的手段和游戏世界出现的高纬度监视设备是同样的原理。 只是我至今看不透他的目的,甚至连艾尼默的真正目的也不是那么确定。情报终归还是太少了啊。老人家说的没错,是维度,限制了我们的想像。」 夜晚的湖岸比想像中更加敞亮,皎洁的月光映在如镜面般的湖水上,借着反射把湖岸照得一片银辉。 一对waby母子正在不远处饮水。似是习惯了游客,众人的到来只让它们不经意地抖了抖耳朵。它们是塔尼亚特有的小袋鼠,相貌与普通袋鼠相似,但成年后也只有猫儿的大小。 望着月光下的湖水以及它的访客尹熙颐甜甜笑了,饱读诗书的大小姐远比云裳仙府大多数的女孩子更爱浪漫:「按时间算,若是绕道去地窖也早该到了。你是想自己找出那些星光苔?」 曲芸点点头。尹熙颐并不了解这种神奇植物的特性,却从其它角度推测到了她的意图。 「怎么找」梅娴诗诧异,她同样了解这种草药的奇妙之处。「绝对黑暗」可不是那么容易造就的。印象中,芸芸也没有类似的魔法啊。 康斯妮则是紧紧盯着曲芸,生怕她勉强自己施法。 而曲芸,只是翻手取出了一张捲轴,顺势撕开。 一瞬间所有人瞠目结舌。 就在湖岸不远处,有六七片地衣的颜色开始改变。先是泛起微弱的光晕,接着,极光一般幻化着的,色彩斑斓的辉耀开始在这些苔藓上闪烁,凝聚,最后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月光之下,美得宛若魔幻世界。却偏偏,众人眼中没见到一丝黑暗。 「你做了什么?」梅娴诗极少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可爱。 曲芸也呆住了一瞬,不知是沉浸在这迷幻的景色中还是迷醉了梅娴诗鲜见的表情,继而声音幽幽地答道: 「星光苔是凭藉灵魂的感知而发光的,我擅长精神类的魔法,并不需要真的制造绝对黑暗不是么?原本这段时间打算尽量不再使用捲轴了,但现在获了药引,回去服了诗诗的丹药就可以正常施法了。不亏。」 「等回去吧,炼丹需要三个时辰,康復最多两天,娴诗有些许把握。」梅娴诗说些许把握,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都取走会了不会不太好?」日常版的任棉霜糯糯道,她只是不忍这么美好的事物从世界上消失。 「呵呵,我可不是什么德鲁伊哦。诗诗,试试能不能种活。这东西似乎很配倒仙宗湖畔的百合呢。」曲芸边採集着光芒璀璨的星光苔边嘱咐梅娴诗。 这么珍贵的药草,不论有多少光是一次採光都太可惜了。幸好还有那本书。 0410 第九章 人面弗心(第四十一节完) 这次游戏之所以特意花费了点数避免界内对战,就是因为曲芸的状态不适合作战。 原本没有任何人指望能通过一场游戏就解决曲芸的伤,如今的收穫绝对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哪怕没能通关游戏,哪怕没有成就奖励,这一场游戏也值了。 非得杀到一方灭绝才会结束的a类竞争游戏并不常见,否则游戏团队的淘汰率就太高了。今次云裳仙府遇到,保不准就有霍鑫?或者施学申暗中的手脚。 曲芸很明智地没有试图选择游戏类型去和那些傢伙比拼徽章优先级,而是用选择界外场的方式巧妙避开了和他们的接触。若是这次的游戏类型真是他们做的手脚,那只能说他们又一次很遗憾地白费心机了。 而下一场游戏,他们将面对全盛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的云裳仙府。 通往地窖的道路上,果然并不存在异物的包围。即便最早从铁门后面冲出来的那一批也早已经加入了围剿大德鲁伊艾尼默的行列。 解决零星散落在林中的几个傢伙,曲芸很快寻到了之前被假警察绑架关押的那间地窖。 「这里就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地窖?」尹熙颐兴致盎然。 任棉霜看着烛光下昏暗狭小的房间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十分心疼地偷偷看了看曲芸。 曲芸全然不知,专心清点着地上装满军火的一箱箱物资:「嗯,小蜥蜴,帮我看看这几个箱子就是雷管吧?还有这个是……」 「是手榴弹,你全都打算自己装下?」尹熙颐确认道,十分不信任地看着这些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已经是古董的东西。 「嗯,你们别碰,我认为里面有诈。」曲芸说着看向梅娴诗,也许她的能力能验证一下自己的推论。 梅娴诗果然颔首:「里面有生命的灵气,很微弱。」 曲芸点头:「但是能装进徽章空间,说明还不是真正的生命,大概是种子或者孢子一类的东西吧?正说明了我的判断不是么?艾尼默先生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要消灭我们所有人呢。」 「这怎么可能?!」富商沉不住气了。若真是如此,那他的机会…… 曲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原本我还不是很肯定,但是看到这些箱子就大致明确了。那些异物会吞噬周遭的一切东西并加工成工业材料。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树木变成木材,汽车变成金属锭,人和动物被它们吞掉也都会变成皮革和肉料。 那么,为什么偏偏这些武器弹药,连带着储存它们的铁架木箱都毫髮无伤呢?如果没有艾尼默博士做了手脚的话。」 「第一天的雨夜……」梅娴诗问道。 「嗯,他不在大屋,害的我之前被他的身份困扰了好一阵子呢。直到在这里,通读了那本《醉犯》,我才意识到他去了哪里。然而书上却也没有写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样考虑的话,这位真正的作者一宿难眠,有很大可能就是把悖影【贪婪工厂】丢到这个世界的人。他和艾尼默博士互相拆台,这本书之所以出现,其真意也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这个推测很有道理,但是却不能导致艾尼默博士想要杀掉我们所有人的结论。难道与一宿难眠为敌就要杀掉我们?一宿难眠是我们的守护神么?」曹尚丕尽量表现出镇定。 「当然不是,」曲芸笑了:「以大德鲁伊的立场,【贪婪工厂】需要人类作为原料来改造自然,而杀光人类就可以避免自然被破坏。以他的立场来看,这恐怕是很合算的一笔买卖。 当然这只是动机,并非证据。如果想要证据的话……你们想过那些最早的牺牲者,那个强大的女记者为什么一定要冒险杀死只有普通人实力的凶厉男吗?」 尹熙颐皱眉:「这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几乎就是件没有道理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纯净水没有考虑到杀错人有危险,他们之前就有更好的动手时机。如果考虑到了,那就是有什么事情发声,让他们陷入绝境不得不自保,亦或者确认对手是怀有敌意的玩家?」 「或者两者皆是,」曲芸点头:「当小妮子杀死女登山家的时候,恰好就有变异的假吸血蝠闯进来,不觉得这个太过巧合了么?大德鲁伊啊,互换动物朋友们帮助自己不是很基本的力量么?」 尹熙颐以拳击掌:「所以雨夜中发生的真相是,艾尼默博士指挥本耶普袭击了女记者,并伪装成是受到凶厉男控制的样子?而本耶普之前杀死了服务生,看在女记者眼中就成为了本场游戏规则并不限制随便杀人的佐证!啊!可是这就说明……」 「说明这老傢伙一开始就清楚我们的游戏规则,早在我们得知以前。」曲芸嘆了口气:「这并不奇怪,和他同一层次的一宿难眠显然也是事先就知道了的。只是……真让人不爽啊。 这不仅仅是推测,而是可以确定的事情。他的身上带着星光苔,足以说明他一早就准备好利用我们。作为一名德鲁伊,他不会向自然界索取任何超出需要的财富。」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还需去炸毁工厂吗?」任棉霜又弱弱地举手发言:「反正小芸需要的草药已经拿到了,我们的收穫又不小了,再去冒险是不是有点……」 「相信我,摧毁悖影的成就奖励会让你意外惊喜。」曲芸笑得邪魅,就是那种清纯中透着美艷,美艷里藏着疯狂的笑。让人想要臣服的笑容。 铁门后面的隧道是经过人工加工的自然地下水道,连通着四通八达的溶洞,宛如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便是曲芸的成像能力,也完全无法分辨出正确的方向。 幸好【贪婪工厂】从未停止过产出,零星经过的异物就像是路标引导她们前进。而没有异物出现的时候就只能通过人工设施的痕迹寻找道路,连这也找不到的时候,曲芸会选择干脆停下,等待下一波异物自己撞进辩音成像的场域。 被打倒的异物并不会在復活后过多纠缠。只要拉开一定距离,他们就会继续向着原本既定的方向前进,似乎艾尼默博士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就这样在黑暗的地下行进了几个小时,通过一个排污口,她们直接进入了工厂内部。 流水线还在生产着人型的异物,众人没惊动它们,敲敲潜入了更高层的楼道。就连包藏祸心的曹尚丕也没敢在如此数量的异物环绕之中做出什么找死的举动。 上面徘徊的异物幸而不多,女孩们本打算尽量隐蔽身形避免战斗的分头探查,却意外在楼梯口不远就感受到了久违的悖影眩晕。 盯着那扇朴实的办公室金属门,一阵阵噁心想吐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背负起整个世界的恶意。悖影眩晕这种扭曲的感觉,是任何魔法与技术都不可能复制的。 曲芸用捲轴进行了防护后从徽章中试着取出一枚地窖里获得的手榴弹,它果然在魔法束缚的球形空间内直接爆炸了。这充分证实了她对艾尼默博士打算杀死所有人的判断无误。 炸药不能用了,爆炸的响动显然惊动了楼下的大军。成千上万双皮鞋奔跑的声音宛如地震吵得曲芸脑壳疼。若不能马上摧毁悖影本体,她们就只能直接击杀富商,和那难得的成就擦身而过了。 于是她无比豪气地翻出一大摞捲轴,丧心病狂般一把把撕开任五颜六色的奥术毫无章法随意轰进房间。受制于自己白袍法师的位阶这些捲轴中并不包含杀伤力巨大的法术,但如此数量抵过那一地窖的炸药却是绰绰有余。 这种肆意发泄的感觉是十分爽快的,尤其是原本精打细算准备在伤愈之前撑上好几场游戏的捲轴存货,所以曲芸一边撕着还始终笑得张扬。 只是她这放纵的姿态看得身边的伙伴们心惊胆寒。更不要说另外几位原本就对她怀着深深惧意的傢伙了。 悖影被消灭很好判断,因为整座工厂建筑开始毫无道理的崩塌。她们直接跳窗冲出逐渐崩塌的工厂一口气跑出几百米开外,几乎每个人都在喘着粗气。 其实其中许多人早已经不会再因为奔跑而疲惫,这种反应更多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习惯。 只有曲芸依偎在康斯妮怀里疯狂的笑着,绝大多数拉马克玩家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她这种和伙伴们一起享受游戏的巨大欢乐。 但是她们都懂了。好像一群要好的中学生恶作剧得逞,成功逃过老师的追捕后一个接一个的大笑起来。最后,就连甄辉齐也不例外。这场游戏,让他得到了远比一个稀有成就更加宝贵的东西。 一片笑声中,曲芸走到女间谍的身边,贱兮兮地戳了戳她的腰眼,把后者吓了一大跳。 「之前答应给你的帮助,就到这里为止了,」她说着示意尹熙颐从徽章空间丢出了一地的单兵军火,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一辆山地摩托和一辆沙地摩托: 「朝着那个老树精相反的方向逃吧,他应该没有余力也没有心思来找你们麻烦。若真被他找来,你们也只能认命。其余的变异动物不会是这些武器的对手,而那些『利益』你们也看到了,随着工厂被破坏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死人。 只是如果依子所料不错的话,你们生活的世界可能已经遭受了一场浩劫。剩下多少人口,甚至剩没剩下人类都不好说。以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有缘再会。」 见到曲芸把武器丢给女间谍,曹尚丕哪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彻底识破。他清楚敌我实力差距,所以准备了最后的一套说辞。一套足以混淆视听,让她们举棋不定不敢对自己下手的合理的推理。 但曲芸轻挥手指,并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 康斯妮的手法越来越纯熟,这位策士的鲜血洒成一片颇具张力的抽象画作。 九州域又一个排名不低的团队从莫比乌斯大厅中除名了,以龙女她们一向表露出的立场看估计会要抓狂。但曲芸对此毫不在意,被那隔绝了世界的淡淡光辉包裹全身时,她考虑的是与艾尼默博士的交易。 已经拿到了毁灭悖影的隐藏成就,曲芸没有必要再回去为了不确定是否存在的成就去和这个高纬度存在的投影拼个你死我活。 大德鲁伊艾尼默的目的,恐怕并不仅仅是毁掉【贪婪工厂】或者杀掉所有人那么简单。曲芸总觉得他已经做了些什么,而且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同样的感觉也存在于那个自始至终也未曾露面,却对这场游戏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作家一宿难眠。两人当着曲芸的眼皮进行布局,各取所需,而她却对两人的真实目的一无所知…… 所有的线索必然就在摇篮山顶这一小块区域之中,自己到底,漏算了什么呢? 0411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一节) 此起彼伏的笑声尚未止歇。团队空间里的气氛出奇欢乐,大家都还沉浸在一起冲出工厂时的快乐中。 这一次,一个也不差,所有人都参与进了最后的行动中。而对许多人而言,但凡遇到集体行动的智略类规则,那真的是像春游一样轻松又放心。 「我觉得,似乎慢慢也能够理解,小芸会享受这种游戏的心情了。」连软糯糯的任棉霜都这样说道。 一向不愿意浪费一秒钟在团队空间高效学习时间的曲芸这一次也只是笑眯眯道:「我似乎也明白了一点,正常人喜欢一起行动,分享心情的感觉。 之前一直觉得与人相处是一件痛苦而又浪费效率的事情;但最近意识到,相互达成共识,共同努力完成一件事情,也是高效而愉悦的。这种快感甚至是会让人上瘾的啊。 而其中的关键,似乎就在于一起行动的对象究竟是谁了。谢谢你们,在我完全无力行动的时候撑起了所有战斗。可以去依赖,可以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曲芸说这句话时,想着的是那位从小向自己灌输了各种诡异观念的父亲;想着儿时欺凌自己,之后又很快变得恐惧自己的同龄人们;当然,还有更多似乎因为父亲的古怪脾气,一开始就对自己充满恶意的人。 比起被人欺凌,幼小的曲芸宁愿被人恐惧。那时她没有超人的身份,没有变化莫测的法术,身子也一如既往地要比同龄人更加柔弱一些。她能利用求生的就只有在成人的恶意,以及比这更加险恶残忍的儿童的恶意中周旋的智慧。 受限于自己的年龄和见识,当智慧也不能拯救自己尊严的时候,能依靠的就只有没有底线的狠毒和疯狂了。离依子远些,若想要依子低头,就拿命来换。 这足以让每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普通人恐惧。守住尊严的代价,是绝对的孤单。 依子,在曲芸那天才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大脑中,隐约记得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小名。她记不清母亲对这么名字寄託的喻义,就像她已经记不清目前的面孔。但灰色的童年中,这个名字给了她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把所有人排斥在自身之外。 不记得,可她觉得自己是明白的。人不能无衣,但若为了得到什么而依从别人的意思,就只能如后辈小子任人摆布。这是最中肯的告诫:在得到绝对的自由之前,你一无所有。 她习惯了在假想每一个人都将加害自己的世界中生存,学会了谈笑间自由转换一千种面具。她享受着孤身一人对抗整个世界的游戏,并确实的藉助这些游戏而在始终包围自己的恶意中存活。 面对这样的自己,父亲不问理由,永远站在欺凌自己的人一方。 「我们欠这个世界的。」他总是这样说。久而久之,聪颖如曲芸,也明白了和这个男人没有道理可讲。 他从未动手打她,却不断增加着练琴的时间;不断增加着那些对一个孩子而言复杂到匪夷所思的知识的学习;不断增加着,那些远比体罚更加残酷的生存训练。 似乎她若有一丝闲暇,娱乐,自己的时间,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但曲芸明白真相,父亲无法让自己对那些人放低姿态,便用这样的办法阻止她再和任何人去接触。 他最终的下场如尝所愿,为了拯救他「亏欠」的人们献出了生命。而留给曲芸的,只有永远也无法亲耳听到答案的谜团。 然后,她迷上了解谜。 见曲芸说着快乐的话题,目光却渐渐沉重下去,尹熙颐忙接话: 「原本就是这样啊,和喜欢的人合作,交往,一起游戏,都是最最有趣的事情啊!一直想教你明白呢。既然如此,我们就趁热打铁巩固一下团队感情呗。原初节就在这周了吧?所有人一起去庆典大会如何?」 曲芸沉浸在一些不好的回忆中,刚要开口反驳,尹熙颐便早有预料般马上堵了回去:「怎么?现在又嫌弃我们不是你想要的『合适的人』了?告诉你曲芸,你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是配不上你,但是你一天没嫁人,就不能阻止我追你!」 不愧是相处最久的尹熙颐,一句话就戳中了曲芸的软肋。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尹熙颐的神逻辑噎了回去,只能红着脸改口道:「一天不调戏人家能死啊?我去还不成么……咱们还是,先看看本场游戏的收穫吧。」 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细小,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其他人早都大笑成一片。 一如曲芸的第一场游戏,米莎十分体贴地以最方便理解的方式给出了游戏玩家名单: 云裳仙府:任棉霜-景区经理;曲芸-打工实习生;尹熙颐-打工实习生;康斯妮-和父母走失的游客姐姐;梅娴诗-和父母走失的游客妹妹;甄辉齐-利益。 纯净水:电工-新人;小刘-景区副经理;女记者;潘杉-登山家;邓姗-登山家妻子;曹尚丕-皮草富商;胖子-酒店厨师(团长);服务员-新人;护林员-新人;警察-狙击手。 光看人数,纯净水的成员几乎就是云裳仙府的一倍了。看似不公平,但是考虑到杀死素未谋面的本团新人也会触发系统惩罚,这或许是对云裳仙府的一种平衡性保护。 实际上这些新人是哪只团队的并没有关系,曲芸一直出于最坏的考虑把他们当做是己方新人,而没有敢主动出手造成他们中任何一个直接死亡。纯净水的策士曹尚丕比曲芸略逊一筹,主要就体现在这里了。 而剩下的人自然都是与游戏无关的。除了高维度投影存在的大德鲁伊艾尼默博士外;伪装成嫌犯的卧底警察凶厉男,伪装成曹尚丕小秘的商业间谍,伪装成小说家一宿难眠的二流侦探,还有伪装成动物保护组织成员的偷猎者自然就都是世界本土原住民了。 正如那本《醉犯》所述,人面弗心。被暴雨泥石流困在摇篮山顶的二十个人没有一个是他们看起来的身份。哦对了,还要加上一个大概游戏开场就已经死透的,披着两只萝莉父亲伪装的犯罪社团boss。 0412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节) 以往的游戏中,曲芸的分数总是会由于触发的各种成就而遥遥领先。 除了妖孽般解决问题的能力,不得不说这里有极大地原因在于她享受游戏的思路。主动去寻找问题,发现有趣的线索,进而得到回报。 而今次却由于所有人都当面接受了大德鲁伊艾尼默的任务,因此受益最大的隐藏成就奖励完全是人手一份。这对云裳仙府的某些消极份子……咳咳,好吧,就是甄辉齐来说,完全是一笔无法想像的财富。 隐藏成就【系统守护者】:授予完成不可能之挑战,守护下宇宙系统的应选者。根据贡献程度,分配份额,完成度总量获得奖励。此次奖励1500进化点及3000能量点奖励。 这是曲芸的收益,其他人多多少少会稍逊一筹。但即便甄辉齐也得到了九百进化点和一千八百能量点的巨额财富。 面对【贪婪工厂】的时候,其危险与恐怖似乎没办法比拟之前在遗影寻踪游戏中遇到的那个无路可逃的循环悖影,而每个人所获得的奖励却都远远大于前次。这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情况。 实际上【贪婪工厂】对付起来并不容易。若不是从大德鲁伊艾尼默口中事先得知了弱点,恐怕再强大十倍的团队也会耗死在无穷无尽的异物大军中。 悖影【贪婪工厂】是用那个世界的人类为原料直接制造名为「利益」的异物的。在域中,可有任何一只队伍哪怕是九州,能有把握说杀的光全世界所有那几十亿普通人么?何况他们每一个还都具备了足以彻底杀死点光强者的威胁。 刨去其它诸如【迷踪谍影】,【假作真时】一类林林总总的奇怪小成就,值得一提的就是曲芸的一个累积成就升到了【夺宝奇兵lv4】。这显然是星光苔带来的附加价值,那个世界中能配上一个拉马克成就的也只有这玩意了。 按照米莎所述,当【夺宝奇兵】这个成就再有一级升到lv5时,就可以获得一项根据自己身体现状抽取的选择性变异。对这种新鲜的玩意曲芸还是十分期待的。 变异在拉马克游戏中是一个专有名词。他指的是应选者身体某分支进化点累积到一定程度获得的特殊技能。有些表现在身体外观变化,而像【辩音成像】那样的则不会有任何表徵体现。 一般进化图谱中都会包含几个变异点,其中有益的变异往往可以极大提高应选者实力,而绝大多数进化图谱的终点都会是一个有价值的变异,进化图谱也往往以这个变异命名。 所以说,获得一次可选择的变异,就相当于赚了小半张进化图谱的点数。虽然不可能是什么【肉身壁垒】那种潜力强大的完整图谱,但安全可靠这一点却是毫无二致的。 想到进化图谱,曲芸突然开口问道:「甄辉齐啊……」 听见曲芸叫自己,刚刚还沉浸在欢乐中的甄辉齐立马在粗糙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在上场游戏中,他误把曲芸为了控制局面而给出的选择当成了一种对自己的考验,因而对这个问题相当紧张。 他自觉最后没有一个人逃离,而是勇敢发动了对敌人的偷袭该是正确的答案。却不清楚自己最后没能派上任何实际的用场是否在芸姐那里拿到了及格成绩。 曲芸见他一本正经等着老师分发考卷一样的神情忍俊不禁:「这次你很努力了,干得不错,也赚了不少点数吧?要是把进化点换成能量点,再接再厉下去要不了几次就能攒够一半够买那个战场诡术师资料的点数了吧? 剩下的我可以补给你,毕竟那份资料我也有相当的兴趣。而拿到那份资料,我还是有一定把握分析出离开游戏的方法的。下面你打算怎么样?赌上存活率来拼一把,还是稳扎稳打边进化边慢慢攒点数?」 这次甄辉齐却只是稍一思量就回答到:「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想好答案了,」他直视着曲芸的双眼,认真道: 「不,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同样作为弱者,我最先明白了任姐的心情。她可以鞭策自己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战胜自己成为有用的团员呢?我也想要变强!而且,和芸姐一起,游戏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 尹熙颐笑着,带头鼓起掌来。 曲芸亦是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专注于提高实力吧。我记得你那【百鬼行者】的图谱,按这次的进化点差不多可以勉强连升【蓄魂】,【控魂】两阶了吧?这图谱有问题,你就在这里一点点进化,我们帮你看着。」 甄辉齐按照图谱花费点数进化的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曲芸担心的问题。而结果也一如所料,他完成了图谱上到达【控魂】所需的所有点数分配。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无法抵抗获得力量的欣喜的。 【开眼】!甄辉齐双目圆睁,四处搜索着散溢的灵魂。嗯,还真被他在这不知道什么次元的团队空间里给他找到不少。那些个灵魂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满屋子悬浮着。这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景象。 【蓄魂】!甄辉齐伸手一抓,顺应着进化产生的本能引导,一把将一团灰蓝色的灵魂吸附在手上。 【控魂】!甄辉齐帅气地甩手一指……这玩意黏在手上纹丝不动。 【控魂】!【控魂】!【控魂】!我去嘞!甄辉齐狂甩手臂,一掌拍在沙发上。 然后,沙发动了。 这是曲芸当初随性学习知识,用各种基础知识随性组合拼出来的绒布弹簧三座联排沙发。而现在,她靠背两边的正中,两道裂口蔓延向顶部的中央。然后裂口居然张开了! 两只颓废无比的大眼睛在八字型裂口的缝隙中慵懒地转动两次,像是在环视房间内的环境。然后……绒布眼皮闭上了。那两条裂缝,也就是眼睛倒还留着。 中间的沙发垫子向上翘起,露出了一条粗大而潮湿,类似于舌头的不明物体。 离远看,仿佛一个被拉长的,大大的「囧」字。 0413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节) 「这玩意是……沙发精?」曲芸咬着手指目瞪口呆。 「噫!太猎奇了!赶紧把它变回去。」尹熙颐看着这东西本能地恶寒,毕竟自己刚刚还在那条舌头一样的东西所在位置上坐过。 梅娴诗却是闭着眼睛用神识里里外外仔细探查了一遍:「天道为一,生阴阳两极,两极生万物。我们修士的认识里,世上除了人之外还有诸多的灵。有飞禽走兽,有妖魔精怪,也有些玄之又玄的纯粹概念。 辉齐的能力,恐怕是将原本召唤控制人类死灵的效果,变成了唤控人类以外的其它灵了。像面前这个,便是将某些概念的灵附着在物品上化了型。 这样的附着和之前霍鑫?使用的能力同样仰仗于灵自然存在的时限。只是辉齐借用了自然灵,这东西存在的时间只怕会长很多。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会比你我还长久呢。 所以芸芸说的没错,这东西,还真就是个沙发精。」 木呆呆盯着沙发精看了半天,曲芸终于是明白了。甄辉齐的进化【百鬼行者】,十有八九是奇蹟般的触发了这个不靠谱劣质图谱中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异变机率。 原本按照【百鬼行者】图谱的道路进化虽然有很大机率进化失败,可一旦成功就应该成为类似霍鑫?那样的亡灵召唤师。结果这跳进化道路落到甄辉齐手里,在某些可能连众神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之下,异化成了奇怪的能力啊。 她肯定地点点头,为自己的设想下了结论:「这应该就是图谱抽中了不可知异变的那种小概率结果了。不过长得怎么样不重要,我们来试试这东西的实用性。甄辉齐,叫它全力攻击小妮子。」 这次进化之后,甄辉齐好歹也算是跨入了空求阶的门槛。不论是多么逆天的能力,跨着两个大阶总不可能对快要走到点光尽头的康斯妮产生多大的实质性威胁。不然的话,系统也不会将甄辉齐的境界判定在空求了。 于是甄辉齐手舞足蹈又唱又叫地折腾了一翻,也不知道是这怪东西是听不懂命令还是懒得理它的主人,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坐在地上。 甄辉齐也是着急了,自己倾家荡产换来的能力,总不可能没法战斗吧?同样的能力,那啥霍鑫?不是老强了么?于是乎双手扯住沙发垫,也就是那玩意的嘴唇试图把它拖到康斯妮边上。 然后沙发精伸出那条和人差不多大,看起来像是绒布质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线头和不明粘液的舌头,狠狠舔了甄辉齐一脸。 看得所有女孩倒退两步,寒毛倒竖。 曲芸笑了。呵,不光长得猎奇,这玩意还是张有个性的沙发。 可怜甄辉齐拼上命去偷袭,辛苦赚来的进化点只怕又算是全废了。 嗯,就是「又」。这显然不是第一次,恐怕也绝无可能会是最后一次。曲芸被伙伴们封了个点数吸尘器的称号,这次之后,甄辉齐也有幸获得了一个成对的:点数黑洞。 他苦着脸看向任棉霜。现实告诉我们,哪怕仅仅想要变得有用,也是需要天赋的。 「小芸啊,说到多余的能量点……我突然就想到,每次你都能拿到最多的进化点,何不分一点点零头给身体上。这样至少在这边我们也不用担心你出个车祸什么,游戏中需要快速移动或者战斗时也会更方便不是么?」 任姐下意识远离了满身口水的甄辉齐两步,冷不丁开口问道。 曲芸一愣:「哎?因为体质弱的关系,我拖累大家了么?抱歉啊,一直都没意识到……」 「不会不会!」众人异口同声。任棉霜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曲芸身体羸弱真的造成了问题,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说三道四。 康斯妮贱兮兮地坏笑着:「我觉得主人这样挺好的啊,就是这么柔弱才让我有藉口在这边每次出门时都跟着啊。在那边的时候也是,如果主人变得和你们一样五大三粗的,人家哪还有机会一直抱着她跑路? 至于影响战斗更不用担心,主人那几两肉轻得跟个凭依灵似的。就算叼在嘴里战斗也不会影响两成实力的发挥啦。」 「不会说话就闭嘴,被你叼着会死的吧?还有说谁五大三粗呢!」尹熙颐娇斥。也不能怪她对号入座,一米六七的个头,除了肌肉鲜明,身材日趋矫健的任棉霜,确实足够在云裳仙府中拔尖起来了。 曲芸点点头,胡乱柔着康斯妮的一头金髮,后者则是一副毛绒绒的小蝙蝠被抚摸后很享受的那种模样: 「对你来说啊,好消息是即便可能有些拖累团队,我也不打算……不,是不能把点数浪费在强化身体上。 你们都是有着丰富进化体验经歷的,应该很容易就会明白吧?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复杂的整体。如果想要拥有一拳击碎钢板的力量,你需要的绝不仅仅是手臂强大的白肌。 如果没有配套强度的心肺功能,你甚至抬不起这条超强的手臂;如果没有比铁板更坚硬的皮肤与骨骼,那么轰击钢板的唯一意义就只是无谓的自残。 因此,除非追求完全平衡进化身体每个细胞的疯子,所有人都会选择使用进化图谱,或者同等效用地尝试进化自己某几个特定方面的能力。即便这样,所需要支撑自己达到变异的其它机能也需要经歷多场游戏的漫长积累。 而那些疯子如果没有因为弱小死在游戏中,也绝对会在有限时间内来不及完成自身层次的飞跃,以寻常人的寿命寿终正寝。 简而言之,对于应选者而言,进化点数是永远也不会够用的一种东西。根本没有哪怕一个点数可以浪费在尝试多余的进化路线上。 哪怕尝试稍稍扩展一个小小的方面,它就会需要大量的周边配套进化支持。这将会演变成一个无法承受的数字,极大拖后原本目标方向的进度。」 0414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四节) 说道这里,曲芸无奈地摇了摇头: 「具体到我自己,你们可不要忘记每个人的进化都是有其极限的。坦白讲我在身体能力上的天赋可谓是相当悲惨的。 即便进化了双眼,也没有可能射中目标;即便进化了四肢,也会在肉搏战中被花费点数少过自己五分之一的人轻松碾压。这是没必要避讳的事实。 而我选择的脑域进化路线,主要强化内在的自我认知与外在的世界亲和,把自身的存在跃迁到更高的维度,用精神的力量认知和改变世界。其需要承担的点数又怎么可能会比直接强化肉体更轻松? 事实上按照米莎万千进化道路平均来看的统计数据,成为一名魔法师所需要的进化点数至少是成为一名筋肉巨人的五倍。而从普通人开始进化算起,漫长时间的低弱实力成长期则是后者的三倍。存活率可想而知。 世界上存在的法师屈指可数,这恐怕并不仅仅因为极少有人意识到开启脑域向内发展的道路和图谱;更是因为即便有人发现法术的秘密,他们也会明智的意识到自己的点数获取并不足以支撑自己活着进化到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而坚定选择进化脑域走上法师道路的,全世界除了大预言家诺查丹马斯,魔术师奥兹,我们的龙女殿下,还有我本人,很可能其它的都已经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事倍功半浪费点数去强行追求肉身的强大,恐怕除了得不偿失外,还要有几分情怀才能下得了决心。对超人强大力量的执着,成为超级英雄的童年嚮往,你们觉得我会有? 其实我也有对战斗相关的身体机能进行强化啊,不过都是附带着作为法师同样需要的能力。比如神经反应,注意到向自己高速飞来的子弹或箭矢我可不会比你们任何人要差呢。 至于施法者所不需要的身体能力,很遗憾,只能让你们失望了。」 她放开康斯妮头顶的那只手,坏笑着:「至于坏消息,则是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让你抱着满世界跑了。 高阶的法师可以用飞行,滑行代替步行,速度不言而喻;他们可以瞬间构筑立场护盾以从事故中倖存;而在战斗中遇到危险时,他们甚至可以进行短距离的传送来规避攻击。 而如果能让真理之门上的后续符文出现一些有趣的单词,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本身变得无懈可击。只要站着不动甚至不需吟唱魔法,任何射来的子弹撞来的汽车都会自己自然扭曲偏转。 雷特辛之书上记载,很多有名的高阶法师都已经由于多年不用而完全退化了行走的能力,毕竟实质上已经没有了对双腿功能的需要嘛。 其中比较猎奇的一些,更是为了提升元素契合力而进行了把自己身体和某种元素结合的改造,把下半身搞成一团火或者一堆雾气,就好像莫卧儿民俗传说中住在灯里的神怪那样子,可好玩了……」 「不行不行!那绝对不行,真这么搞的话,很多有趣的事情可就体验不到了呢!」康斯妮急道。 曲芸闻言一愣,脸红了起来,继而却是换了张面孔邪魅地勾起一边嘴角:「哎?那确实有些遗憾,依子可是希望任何有趣的经歷都要体验一下才甘心的类型呢。那要不……趁着我下半身还在,我们现在赶紧试试去?」 康斯妮呆了,她倒是个不会害羞的,但是却真的是…… 「我……不会啊……」 没有过经验。 这货毕竟曾经是整颗星球的公主殿下,就算血族的传统再狂浪不羁,也没有哪个胆敢去对年幼的公主下手啊。 见着康斯妮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曲芸得意。心里正美着呢,突然被一只温软的指腹不容反抗地挑起下颌。 「今晚,来我房间,教你。」贴在面前寸许的,是任棉霜迷离又富有攻击性的脸孔。 哇靠!她什么时候变过来的!坑啊! 曲芸立马乖成鹌鹑:「不了,那个任姐啊,人家开玩笑的……就是,其实我也没有想要改造身体啦……现在这样挺好的其实,你看,依子是乖孩子,要留到结婚才可以的……要不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人家成不?」 这点面皮想要翻身做主人调戏别个,前路尚遥遥无期。 对于几位越来越无下限的表演,禁慾系的梅娴诗终究是看不下去了:「芸芸,娴诗要开炉炼丹了,正事要紧,先把伤医了吧?你都不知道疼的?」 从游戏结束回来就一直在嬉闹的众女这才想起曲芸自打过早炼制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就没有停止过遭受精神的折磨,一个个安静下来。 「好呀!【高级附魔学总论】正好看到一半,我去边学边等你。」 正主完全没意识到旁个在心疼,只欢脱着自己终于从任女王的魔爪下得以解脱。却忽觉下颌上温软的指肚变成了三指的钳握,硬生生被拧回了头去。 ? 「诗诗辛辛苦苦帮你炼丹疗伤,我们一群人陪着担心。你自己倒是心猿意马了?要是迫不及待了,你也别看什么书,先回我房间洗干净等着去。」任姐霸道的目光让曲芸完全不敢直视。移开目光,不由自主微微喘起粗气。 姐,咱能不提你房间么?要有阴影了啊! 还有个尹熙颐也在旁坏着帮腔:「刚刚还说什么意识到和伙伴分享的快乐,转头就忘个一干二净。跟我们一起陪诗诗炼丹就那么痛苦?太伤心了……算了,既然你心里只有任姐,就跟她回房间去吧……」 …… 依子错了啊!放过啊! 最终曲芸还是留下了,在任姐的淫威之下她最终也没能如愿摸到那本附魔学。 但强要这货静坐观摩那简直是比死还难受。众女终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用等待炼丹的时间学了些木工皮匠一类杂七杂八的知识。充足的能量点下,像个欧式庄园的客厅一样的团队空间很快被翻然一新。 0415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五节) 曲芸闲不住折腾团队空间的时候,其余人则是真的在围观梅娴诗炼丹。 其实大家对如何炼丹还是颇有些兴趣的,尤其是有着一个修仙梦的甄辉齐小朋友更是对梅娴诗的每一个手印每一记丹决顶礼膜拜。 梅娴诗并没有布置专门的丹房,没有进到山清水秀的涔云界也没有租用域中的设施。而是简简单单地取出一个从倒仙宗淘来的丹炉架在团队空间地上便开始了工作。 域中当然也有像方便法师租用的谢帕德之塔一样供修士使用的丹房。它与炼器画符等修士常需要的辅助设施一齐位于一个名为「道」的建筑中。而其门可罗雀的程度,比之谢帕德之塔自然也是难兄难弟。 四维的空间中,这建筑玄之又玄,有形而又无形,静止却又在运动。不经意间瞥见的时候,它似乎是个黑白两分的阴阳鱼盘。但稍微把视线投过去,就能看到阴阳不断相互吞噬演变,化生万物的场景。 那景象无穷无尽,让人移不开目光。茫茫然间仿佛基础到世界的真理,等清醒过来却又会发现一无所获。 没有灵根的肉身进化向超人们在经过「道」前的潘洛斯阶梯时驻足观望,不知不觉用光了驻留时限或者更悲剧地干脆直接被传送进下一场游戏的情况都是时有发生。 虽然在人吃人的拉马克游戏中不会有人好心立个牌子提醒你小心勿看,但玩家间私下流传的域内三大不可接近建筑便有这「道」一个位子。 但依梅娴诗所说,去租用那里却是多余又奢侈了。炼丹不需要用到谢帕德之塔中无可取代的魔力源泉那种东西,「道」所能提供的充足灵力对于手握涔云玄泽书的她而言其实并不需要。 相比之下,在表世界炼丹引动天道怕是又要引动多方的视线;而若是去了涔云界,则存在小世界天道不全的致命问题。 团队空间却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既存在梅娴诗口里的「天道」,又充斥着甄辉齐所需要的灵魂。如果有着足够的时间空间,曲芸甚至可以在这里建起一座法师塔来。 梅娴诗对于丹道有着一种灵魂上的契合力。单就对炼丹的领悟,估计放到任何一个修仙文明大世界都会是一顶一的天才。她手指上丹炉模样的拉马克徽章纹身便足以说明一定问题,而云裳仙府的孩子们都清楚这应该就是她前世的遗泽了。 如曲芸曾在追忆碟中所观诗诗本性好静,不喜争斗。能踏入那离顶峰最近的境界,不少是依託了她丹道医术的造诣。修士的世界从来不是谁更能打就是更加得道,这一点上梅娴诗比大多数道友都看得更加透彻。 只见那纤细而脱尘的身影起手生风,落足盪尘。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掐指法印浑然天成。口中丹决轻启,便暗合天道,没有空气传播的共鸣在精神的第四维度如黄钟大吕震人心神。 她周身起落也是全没有一丝生疏的迟疑。明明是初次尝试八卦步法的行动,却手到擒来地稳步踏在法阵每一个精准的位置。 步法起阵,阵成丹魂;手印控火,火孕丹身;口诀入道,道启丹心。这【三清一脉成丹法】,便是万年前扬名诸多修仙大界,如今却失传已久,倒仙宗独门的炼丹法门。只是沧海桑田,如今的娴诗,自己也早记不起这个名字了。 梅娴诗的表演已经不再仅仅是自信的体现,而更像是一种熟而生巧轻车熟路的模样。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引导着她的动作,引导着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和本能。 那些有能力从四维角度主动观察的孩子们,则可以见到她脚步踏足过的位置留下点点灵力的刻印,由少增多,渐渐汇聚出复杂的纹理,能量在其中自行运转生生不息。 而随着一道道丹决打出,梅娴诗的周身也凭空连贯出许多灵力运行的轨迹,如脐带般将她和丹炉连接在一起,循环往復,玄妙无极。若是被同道中人见此景象,怕一个个恨不得盯紧了看个三年五载以触天道。 只是在这团队空间……十几分钟后,云裳仙府的多数人就开始无聊起来。无它,单纯就是看不懂。就好像你知道科学家通过修改基因创造生物学的奇蹟很有趣,但是真让你去观摩盯着人家一天天重复同样的实验大多数人都会抓狂。 这不是因为「科学本身是枯燥的」,而是因为你不理解其简单行为背后的原理和大量思考。 或者更简单说,当你去陪自家祖父聊天,却发现他盯着报纸上的棋谱看了半个多小时,时不时还双眼放光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云裳的诸位现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梅娴诗那边耍得风生水起,曲芸这里也同时折腾得不亦乐乎。别看她平时吊儿郎当整天慵懒闲适是个典型的享乐派,可但凡决定做什么,都会相当认真地全神贯注。 红砖的壁炉,木格栅栏的立柱樑饰,圆拱的门楣,漆绿的水曲柳木顶,红铜的餐具茶具,横纵纹缕交织成复杂乐谱图样的挂毯与地毯…… 不一会功夫,欧式田园型的团队空间就被整成了莫卧儿风情。除了格调让几位异界来客与大庸出身的孩子们稍感陌生外,舒适与美观程度都明显比之前上了一个档次,充满了家的感觉。 曲芸是边看书,边悄么乎地布置好了整个空间,一直小心着不去打扰梅娴诗专心也万万不能被任姐注意到。所幸拉马克空间的生产只需要知识而不需要实际动手。不然单是这份精緻,怕也得花去常人几年的时间打造。 曲芸美滋滋笑眯眯炫耀似的看过来时,尹熙颐只觉得眼眶有点发湿。家的感觉啊……怕是正因为她从未体会过,所以才用创作表现出了内心的嚮往吧? 而对于这一点,自己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她自己的家人,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爱为何物的类型……幸好遇到她们。 于是她心中一软,收去泪也挤出了甜蜜蜜的笑容,对着曲芸突然尖叫: 「妈耶!这茶壶咬人啦!」 0416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六节) 曲芸闻声也是大吃一惊,自己刚刚做出来的茶壶,咋就成精了?定睛再看茶壶上那丧气满满的八字眼,「囧」字脸,又哪里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甄辉齐!你搞什么鬼!」这次是任姐在咆哮。她刚后退闪过一只满天乱飞横冲直撞的铜盘,就被身后那最初的沙发精舔了个湿漉漉。 衣帽架在深沉地翻着曲芸的书,大大小小的装饰瓷瓶在跳着广场舞,甚至还有四把餐椅打起了麻将……话说这麻将是哪来的? 总之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一只只囧字脸家具妖怪又唱又跳,转眼间曲芸刚布置好的房间就已经面目全非。 「对不起……」甄辉齐把自己也吓着了,战战兢兢回话:「我也是想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自己的新能力,试着召唤不同类型的灵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战力……」 「结论显而易见,」曲芸撇着嘴:「所有的灵魂都被你召唤成了同一种囧字脸,丧气爆棚的怪物。而且这些玩意儿还每一个都还挺有个性嘞。长得噁心,还全都是半点用也没有的样子。嗯……就叫这些东西囧物如何?」 正在接受大庸传统文化薰陶教育的康斯妮殿下,双手突然现出一根铜棒。口中大叫「嘚!妖孽哪里走!」就是一棒子敲了下去。 咣当一声响亮的金属撞击,火花四溅。茶壶精几乎被砸成了个小饼饼,再也不蹦跶了,只是那长长的八字眼却仿佛充满怨念地永远留在了壶身上。 其它满地乱跑的妖物见这光景也齐刷刷老实了。它们一个个闭紧双眼,努力把自己伪装成原本物件的模样。一只小巧的砂糖铜罐还试着趁人不注意,最后舔了一口自己罐里的砂糖。 这边闹得欢腾,直到梅娴诗依旧娴静如水的英俊面容上,额角勐然绷起一根青筋:「全都,回个人空间去等着去……」 语气不软不硬,却冰凉入骨,听得所有人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位仙子是个不会怒的,当初被徒弟那样对待也没见她恼过。正是如此,梅娴诗声音稍稍冰冷下来,就会让任何在乎她的人揪心起来。 曲芸心虚缩了缩脖子,扯着康斯妮灰熘熘跑了。路上还不忘瞪她一眼,让你皮。 其余人也各自缩着脖子散去了,却只听梅娴诗又在后面叫了一句:「熙颐留下。」 尹熙颐心里一个咯噔,果然是因为我那一声惨叫废丹了么? 然后她只见梅娴诗默默停了步法,也不再掐动手决,只是徐徐走到自己面前。柔荑轻抬,拾起自己受伤的手,一股真气悄无声息渡入手背。护住伤口,缓了疼痛,温热而舒适。 她口中同时还嚼碎一棵草药敷上了手背被茶壶咬破的患处,继而用舌尖压匀: 「受精怪妖魔所伤,创口是小,后患颇杂。倒也不是什么损人阳寿的大祸,只是易发凶梦。这七阳草在殛囹镇外所生甚繁,偏偏可以化阴补魂。用以解去精怪遗患恰合,给芸芸的丹药里也是用到的。」 尹熙颐红着脸移开视线应着:「刚才打断你了真对不起,只是这样突然放下丹炉不管,不要紧么?只是要我做做噩梦真没什么的,芸芸的伤却是……」 「若是还未收功,娴诗又哪里顾得上旁的?定性这是被小瞧了呢。其实你们本无必要来陪我炼丹。炼丹挺有趣的,一个人久了也习惯了。」 梅娴诗口中一个「久」字的分量,载了让人无法承受的悲凉。谁知她话锋一转: 「只是,知道有你们在,会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娴诗也道不清,就是心里颇舒坦的。这愉悦并不需你们非勉强自己围馆陪着,各自回去安静忙自己的事情,娴诗也知道你们在的,」 说着,她又笑了。按多数人眼中的标准,梅娴诗容貌上脱俗的俊俏是及不上曲芸那谈笑间百面千变的风情的。但她偏偏不笑,或者说,习惯了面无表情。和梅娴诗相处久了,她这一笑,就会美得格外惹人珍惜。 「放心,一切顺利的。且待它炼着,收炉时再运功凝丹便是,娴诗练习过的。」 听她这么说,曲芸反倒是没了回去看书的心思。她现在只想静静陪在梅娴诗身边,将与人分享的感受刻印在记忆深处,反覆体会这金黄色的时光。 然后,她真就这样靠在沙发上静静看了梅娴诗个把时辰。直到她收了炉子,将丹药递到自己手里才悠悠转醒。 这倒不是说曲芸对梅娴诗动了情,她那点经验恐怕连什么是动情也说不清楚。只是纯粹的,诗诗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会动的水墨画,像一种艺术一样引人入胜。这其实是道韵的效果,原理与域中那座「道」能够惑人心神大致相近。 当然梅娴诗只是个初入点光的筑基小修士,哪怕有着印和天道的惊世之才,也远不及那种真的在举手投足间可流散道韵的境界。曲芸能看入了神,归根结底还是源于本心动了。 就像其它孩子们能让她醒悟与人分享共情的乐趣,皆源自曲芸本就喜欢她们。 服下丹药,其效果令曲芸大吃一惊。真理之门以法眼可见的速度自行修復起来,感觉痊癒根本用不了三天。 都是点光阶,依子的附魔咋就没这等神奇?曲芸暗中咋舌。 其实连梅娴诗自己也不知道,从医修圣地涔云界出产的草药品级到她灵魂记忆中自然觉醒的丹道级数,都远不是一个寻常筑基小修士有机会接触的。 「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放个大招。」曲芸砸吧着嘴,祸雨不知不觉握在手上。丹药的味道一言难尽口齿留香,草木的清香混杂着真火的灼烈,是元素的味道。 「不可!」梅娴诗急道:「必须忍耐三日!否则恐有心智之忧。」 不是性命之忧,而是心智。人丢了魂倒是不用死,就剩个傻子了呗。 「主人是开玩笑的啦,」康斯妮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为了庆祝主人痊癒,咱们一起开个宴会吧!」 仔细想想,由于种族作息生活习惯全都严重不同,外加对曲芸茂盛料理欲望的恐惧,这些人平时都是各吃各的。之前几次上檯面的饭局也都没凑齐了人,而且那种有外人的场合也明显不是康斯妮口中的意思。 云裳仙府一群人出生入死并肩战斗这么久,居然还真就没能在表世界好好一起吃个饭过。 尹熙颐跳过了宴会,附和着康斯妮的话头:「这个要是再不懂爱惜自己,我们宠着她也没意思了。绑了晚上丢去任姐房间一了百了。」 「我觉得前海胡同不错。」曲芸板着脸,拒绝讨论任何与夜晚和房间有关的话题。 血族王庭的宴会是个什么光景曲芸一点也不清楚,估摸着云裳阁这点地方和人气怕也办不起来。所以前海胡同的小吃街是个不错的选择。 0417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七节) 大灾变后,新燕都城被庸帝定址旧废墟东南。随着这两年的扩建城市逐渐填满了白水与于桥湖之间的广阔土地。那湖原先本是个水库,大灾变改变了地理环境后,便成了真正自然的湖。 湖岸风光秀丽,多为达官显贵置宅。大佬们自掏腰包的折腾下逐渐成就了新燕都城最先繁华起来的一线景致。 旧城后海诸多酒吧食楼在一眼望不到对岸的湖前聚集成街市;由于道路尚未全面铺就以及人口锐减,摊位与商铺之间留出走人的空当颇为狭窄,便成了如今的前海胡同。 若说当前新燕都城的繁华所在,除了市中心臧王府新燕大厦下规模惊人的巨大新燕广场就要数前海胡同这一带了。 尹熙颐的越野豪车骑士十五世随意丢在胡同区外面,路况问题导致周围停的也大多是些昂贵的越野车。空场大的少数好处之一便是不愁车位,而问题则有很多。 比方说,颳了蹭了撞了碰了什么的,根本都找不着个责任人。嗯,由于不同的歷史沿革和风俗文化异变,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流行起来行车记录仪那种东西。而不幸的是,出于不平衡的仇富心理,豪车被人故意划伤的事情近年来频发。 总有些人会因为自己财产尽毁只能居住于救济营中而迁怒于很快便恢復往日荣光的权贵阶级。却不曾想想但凡肯为新燕都城兴建出一份力的都拿到了朝廷相当丰厚的报偿。尽管一时买不起房子,生活水平也并未低于往昔太多。 更现实的是,那些努力为新生活打拼的完全都顾不上自怨自艾,更妄谈去破坏富人财产来找心理平衡。这些人很快将凭着自己努力的回报成为新燕都城的中流砥柱,而那些只顾着愤慨世事不公的则註定成为新秩序下的底层牺牲品。 事实上由于朝廷出色的户籍管理,绝大多数受难民众的财产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全。房子是铁定没了,能留下命就算幸运。 但只要你能通过指纹记录证明你是你自己,那么即便遗失了全部的证件商卡也可以取回自己在钱庄中的全部储蓄,倖存民众的一切人身财产保险也在朝廷扶持下得以顺利理赔。 快速让这一项政策落实,除了因能力在歷代宰相也算中颇为出众而在民众中声望颇高的左相在进行实际措施的执行外,便是长公主霍别璃的战略规划了。 龙女非要姐姐继承皇位除了那尚不能明说的道理外,其实也是因为她真的是治国的材料。抛去不喜权力争斗的本性实在担当不起那金座,缘聚缘断那位霍姐的经世之才恐怕半点不输给风头无两的左相。 这些大庸当今的风俗人情都是闲话,正主尹熙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宝贝座驾出个三长两短。这车最终的命运已定,迟早是在某场异世界的战斗中化为废铁。就看徽章空间什么时候能装下它了。 除了骑士十五世外她们还另外开了一辆国产的东风勐士。看那军用色彩满满的外形就知道它被买来的用途了,迟早也是和骑士十五世一样的下场。 而之所以把它也开来,是因为这次来「吃夜宵」的人很齐。曲芸干脆提前关了那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客人的店,把包括菲菲和安恨晶在内签下了契约无法二心的自己人一齐带了过来。 云裳仙府的六位成员自然也都在。八人游荡在胡同里,走马观花地浏览街边花花绿绿各式招牌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笼罩下那一家家餐馆的门面以及诸多挤在原本就已经很狭窄巷子里的摊位。 拉马克游戏让人进化成超人,在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进行游戏同时也拥有了超然的社会地位和取之不尽的财富门路。在知情却未曾掺和进来的人眼中大抵就是过上了平日纸醉金迷,偶尔需要冲上去拼命的社团少主一样的生活。 然而事实上但凡是个有点挂念或者上进心的玩家都会因为平常井然有序的生活中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需要占用大块时间又优先度顶级无法拖延的活动而变得极其忙碌和不适应。 云裳的几位也都是如此。学习的学习,研究的研究,去涔云界做完了团队演习还要回宅院里上兵器课。根本没有人顾得上出来吃个饭享受生活。 曲芸甚至至今还没有像尹熙颐和张洋一样捨弃掉学业,至少在拉马克空间滞留时间可以长到把所有学业课程挤掉以前她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她选择像蓝枫一样两头兼顾,当学业已经不再是前途必不可少的负担后它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 有趣的是,不再有大量时间练琴以后曲芸的演奏反而有了长足进展。这显然是有关听觉的进化与对龙文音节为首的一系列魔法咏唱的学习所带来的影响。 懂艺术的人都明白。对一个从小练琴十几年的琴师而言每天长时间的练习已经很难再大幅度精进,其意义更多只是保持状态。到了这个时候,起决定性作用的只剩下天赋和对审美的理解深度。 亦或者,便是触类旁通,藉助什么机缘突然开了窍。 所以当下,给几位没离开过燕都的大小姐们领路的居然是个来自异世界的康斯妮,也只有她早已经把整片前海胡同混得门儿清,每晚的正事便是跑来这些地方猎艷了。 名义上这是庆祝曲芸身体康復的聚餐,也该由着这位正主儿选店。她会想要多尝几家路边摊呢?还是会选一家合口味的店面坐进去呢?不止一个在心中暗自盘算着。细想的话,她们还真的都不清出曲芸到底好吃哪一口。 照常理和自己心中在乎的崇拜的甚至暗恋的人朝夕相处这么久还弄不清这点事也是够薄情的了,但这事儿在云裳仙府得另算。任何人处久了,都会从灵魂中拒绝把「曲芸」跟「食物」这两个概念放到一起考虑。 想多了脑仁疼。 0418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八节) 说道这位正主儿显然也没有个自觉的。曲芸像是完全忘记是自己为了逃脱任姐魔爪主动提出要来这前海胡同聚餐一样抱怨道: 「废这么大劲跑出来吃个饭有意思么,还不如就在家,我给大家做。便是那样子也比开车出来能有时间多做两个实验。 要知道大部分魔晶都用掉了,如果不尽快想出个代用它物布设魔法阵的法子,我们很可能将会面临长期失去通过预先布置后手进行大规模杀伤战斗的能力。如此一来,再遇到不可力胜的劲敌时就只能採取更加消极的对策了。」 「你觉得把那么宝贵的魔晶用在对付表世界的虫豸鼠蚁上值么?」除了想要岔开关于做饭的话题,尹熙颐也是真的很好奇这件事。 从双密小区的事情开始到灭萧家满门,云裳仙府一连串的行动所有消耗加起来也远不及最后围绕萧府刻画魔法大阵【亡灵盛宴】的代价。 即便是向米莎购买天文数字的珠宝花光了曲芸之前积蓄的能量点这事儿也不过是一笔生意。生意总归是要赚钱的,不说抢占市场的长远利益她们最终也凭着预知的情报和随之产生的速度已经在抛售与赎回的差价间回收了大部分成本。 结果无非是能量点变成了金银。亏是亏了,但帐面上姑且能平。 可灭门萧家那就不是生意,而是一场战争了。战争总是烧钱的,一边死光了人,另一边则是花费重宝打了水漂。光是那些魔晶的边角碎料挂在魔鬼音叉就卖出了怎样的天价?还是转眼就被整批抢光的。 所以在尹熙颐商人的视角来看萧家一战。赢是赢了,但怎么也不能说是核算的买卖。 曲芸笑了:「呵!在燕都唿风唤雨的萧家被你说成是虫豸鼠蚁,恐怕这些魑魅魍魉在九泉之下也难得瞑目啰。」 甄辉齐一路听着直挠头,半天才醒过味来。骂成生灵不成,说成鬼物便文从字顺了?芸姐,你这是赤果果的种族歧视啊。 嗯,他会这么想很难和自己的能力异化为召唤囧物这件事撇清关系。怕还是怕,但甄辉齐似乎觉得自己不知为何更能理解鬼怪妖精的立场了。而曲芸却话还未完: 「我们在变强,很快的变强,在某些人眼中是惊人的快。但归根结底我们还不够强。就在半月前,一个表世界普通人建立起来的势力,还足以对我们形成可能伤筋动骨的重大威胁。 面对任何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都不得不全力以赴。时间不逆。人生的游戏中,可没有读档一说。所以这批魔晶用在一个凡人家族身上一点也不亏,甚至很可能因为用掉了它们,如今才是咱们活在这里逛街。」 听曲芸讲话,都只见她永远是笑眯眯的。哪些话是玩笑,哪些话是认真的,那些话是试探,哪些话又是威胁……甄辉齐只觉的听得人心累。 尹熙颐点头附和:「芸芸的大局观很好,那时由于我家继承竞争和诗诗晋级等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各方势力都把目光聚焦在云裳身上。就算一时找到退让妥协可保平安之法,也只意味着会有更多饿狼扑上来分食云裳这碗新汤。 我不是芸芸那种激进派的,但是从中立立场分析,芸芸当时的选择无疑是最有利的。事情因尹家而起,本应由我来主持局面。 现在想起当时那种情势下我居然还当做只是自己设计的那一点点纯粹的商战,浑然不觉地在桑海做训练,就觉得冷汗直流。」 曲芸坏笑着:「萧家是我们一起做掉的,若是没有前哨的经济压制让它树倒猢狲散,最后拼起来绝对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局面。 你这傢伙这么不相信人家的能力,这团长不如让给你来当了。还记得我被你们推来当团长时的初衷么?这里每一个人,都得给依子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小蜥蜴,别说你学来的本事已经帮了大忙。就算当真像甄辉齐的囧字军一样全没个用,我也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只因为那是你原先一直想要的。话放这儿,谁不服,团长谁拿去当。」 安恨晶和菲菲两人牵着手默默跟在六人身后,也不敢插话。 菲菲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手中一空,却是安恨晶一个人留在了原地,盯着橱窗呆住了。 「小晶,快跟上啊。」她压低声音,稍稍有些焦急的样子。 曲芸听在耳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醉心魔法知识实验研究,完全没顾上过关心自己「收养」的这俩小姐姐。菲菲的颤音,明显是在害怕自己呢。 以她的观人之术细一琢磨她也就明白了。其实这毫不奇怪,想想自己在她面前干过什么?杀人,诱惑她签下出卖灵魂的契约,杀人,跟朝廷官差对着干,杀人,去砸社团大佬们的场子,杀人…… 所以说人在别人面前不能放松,稍一放松那不是露出本性的问题,而是本性绝对会被曲解啊。恐怕自己这么娇弱温软的小姑娘,在人家眼里看起来简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所以说,面具戴的久了,人就会完全都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是个什么德行了。 想着为自己挽回一点正面形象,曲芸拉住了菲菲,这反而让她惊得更厉害了。 「小晶这是看到想吃的东西了吧?反正我们也没个想法,为了节约时间不如就这……」曲芸笑眯眯柔声说着突然看到安恨晶盯着的宣传海报,脸上面容就是一僵。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梅娴诗扯住了曲芸的袖口:「小晶老家本在梁州的,似乎平时就挺喜欢吃辣的啊。芸芸,我们就从这一家尝起吧?」 虽然梅娴诗自己要比人家安恨晶小得多,但是却有着一种仿佛对徒儿般的疼爱。这似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关爱,所以看在知情人眼中丝毫没有违和。 安恨晶的经歷与现在的样子都是个惹人怜的。除了失去语言能力,还间歇性变得非常怕生,单纯。如此给人感觉就很像是个小孩子,也无怪梅娴诗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着她。 其实不忙游戏的事情时,大家都喜欢宠着她一点。所以这次曲芸是绝对逃不掉的。 0419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九节) 让曲芸转头装作没看到的海报是这样写的: 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变态辣招牌酸辣粉,五分钟内吃完可以免费且获得赠品雪丽布偶一只。 配着红灿灿的醒目标题,下面还用水彩笔画了一碗颇似出自曲芸之手的食物。周围配着几只雪丽布偶的实物照片。 雪丽布偶是近来在大庸蛮火的一款动画形象。原作是少女向的作品,讲述一群各式各样的猫头鹰少女之间姬情满满的日常故事。看安恨晶的模样,似乎是盯上这布偶了。 然后自然而然,面无表情……不,一脸残念的曲芸被热热闹闹推进了店里。 「小姐姐,来八碗招牌酸辣粉!」康斯妮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乐呵呵地招唿道。 「好嘞,一共八银元!你们是本店第五百四十二到五百五十位挑战者,至今为止挑战成功人数为零。介意来合个影么?」店主小姐姐带着点南方的口音,笑得甜美。 五百多人挑战过,自然不可能人人合影。除了运气好能抓到个把名人,剩下能挂在墙上的都是些美型的角色。而云裳仙府被挑上,自然是因为后者。除了相貌平平的甄辉齐,其它随便拉出来哪个都是走在街上惹人回头的祸水。 「小蜥蜴付帐,我出去打个电话。」曲芸起身,却被尹熙颐一把拉住。 「这里没外人吧?电话就在这儿打,还是你要联繫什么不方便被我们知道的人呀?新交的男朋友?」她笑得咪咪弯起那对丹凤眼,像是条狡猾的小狐狸。用来遮挡竖瞳的银白色美瞳更平添了几分妖气。 芸芸不能吃辣?这倒是真没注意过呢。尹熙颐看着曲芸一连串别扭的反应,不由得多了个心眼。毕竟在印象中,曲芸似乎吃东西没任何挑拣。别的不提,这位主可是能面不改色吃光自己料理的勐人。 「呵呵,又拿这事儿挤对我?放弃吧,这辈子也不会再交男朋友了。是女朋友啦,我也约了蓝枫。老闆,再加一碗,顺便搬把椅子!合影就在这拍吧?」曲芸随口说着,满不在乎地坐在餐椅上拨号。 「她向你告白了?」康斯妮乐呵着。经过不把恋爱当个事儿的任女王之口,蓝枫的心事在云裳仙府怕是只有当事人曲芸一个不知道了。 曲芸:? 刚才是不是随口把女性的朋友简称为女朋友被误会了什么? 「啧啧,原来你心里还会想着她啊。我都能想像到蓝枫接到你消息的跳起来模样了。」任女王酸道,平常的她可说不出这种话。 曲芸:??? 要蓝枫那种高冷女神跳起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怎么感觉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好可怕?难道是自己之前轻率答应敌人的告白惹她们气了,所以才一提起什么男女朋友的一个个都像是酝酿着什么阴谋一样? 话归正题,酸辣粉这玩意做起来真不需要多少时间。拍完合影女孩们嬉闹一番过后再等曲芸终于在电话里说清店名位置,服务员小姐姐就已经全都端上来了。 康斯妮对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舔了舔嘴角:「咱们一共九个人,想要集齐一整套雪丽布偶还多一个,有一次失败机会。」 虽然由于生理结构康斯妮并不需要食用人类的食物,光吃粮食蔬菜肉类这些东西也根本无法提供她日常需要的血能。但是大多数人类该有的器官血族也是有的,吃饭这种行为她做起来还是毫无压力。 回想这货第一次在游戏中露面的时候明明为了生存也是个相当精明的傢伙,给曲芸找了不小的麻烦。再看现在一心想着动画布偶的样子,真箇是被主人养成废萌了。嗯,还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把你砍成小渣渣的病娇废萌…… 只见她抱着大碗勐灌一口,随即一头栽进了碗里,自己立马就把那唯一的机会用掉了。 「她她她她……没事吧?」甄辉齐慌了。 细心的尹熙颐则没有多话,只是捧起康斯妮的脸用毛巾擦干净,目光投向康斯妮左侧的梅娴诗。 梅娴诗伸手拉起康斯妮的手腕把脉,随即眉头一皱。这是她第一次给康斯妮检查,不同物种间生理结构果然是迥异的。康斯妮倒不是没有脉搏,只是那脉象显然无法与宗门医典中记载的任何一种珍禽异兽相似,更妄谈人类了。 于是不动声色间一道真气渡入康斯妮体内,少顷她答道:「从体内能量看没有任何隐患,至于生理问题,恕娴诗才疏学浅……」 「这可怎么办?本人昏迷了,想要送她会团队空间都做不到啊!」甄辉齐愈加惊慌失措,甚至想出了一个神仙般的主意:「要不我们叫急救车?」 凭着契约的联繫,曲芸此时却是心有所感,用勺子从碗底挖起一坨汤料道:「是大蒜。她平时会嗅到而避开,这次可能是被过头的辣味掩盖了。 其实真吃一点虽然会有不适的反应,但总不至于失去意识。都别担心,我带她去洗手间吐一吐应该就没事了。只是,这汤里似乎有些厉害的东西啊。」 种族原因,康斯妮的体重轻得异常。便是曲芸的体力也足够一个人把她带去厕所了。而两人走后没几分钟,蓝枫就推门走了进来。 接到曲芸联繫,春风拂面的蓝枫进了门就有点发懵。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如坠饿鬼道般的悽惨狼藉。 菲菲跟小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四目无光齐齐望着虚空中某处碎碎念着什么。尹熙颐绷着脸一壶接着一壶的灌着冰水,梅娴诗则默默替她添满。 任女王涨红着脸,抿一口辣汤狠狠给自己大腿一拳。她不敲桌子,因为桌子已经被敲掉一个角了。 最惨的当然还是甄辉齐。他狠狠喝下了一大口,现在只觉得四肢都不由得脑子指挥,浑身不停扭动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像是某种邪教仪式的舞蹈。 没见曲芸,她目光从东倒西歪的一桌子美女转到墙上的海报,继而皱眉问道:「身为超人,被点儿辣汤就打到了?」 任女王翻了白眼,肿着舌头嘟哝:「你进化过口腔和消化系统?」 就算进化过那也该是越进化越敏感才对吧?不信你突然对曲芸耳朵大吼一声试试会不会被打死? 要不就是专门进化面部防御力的怪胎。这人得被打脸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到顺便去进化个口腔的耐受力? 蓝枫咽了口吐沫,略微心虚道:「诗诗看起来没事的样子啊……」 梅娴诗:「非也,吾即浅尝辄止。此羹之凶,恐逾凌霸。岂乃吾辈可妄食?」 已经被辣到开始讲文言了啊喂! 0420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节) 「嘶……哈!」尹熙颐终于把口中的冰水全顺下去,缓过劲来对这位同居许久的室友道:「这次机会难得,她刚甩了个渣渣应该正对感情好奇着呢,你要不趁机告个白?我们给你帮腔。」 高冷如蓝枫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抓了狂。小蜥蜴你个黑心肠的,几天不见一开口语出惊人说什么呢? 于是反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告白?不介意被我先下手抢去了?」 呵呵,五十步笑百步的,当初在宿舍最崇拜人家的可是你吧? 尹熙颐却是相当认真的神色,思量了少顷答道:「首先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这里每一个说不得都是对她有些感情的。但这感情究竟是什么,还得自己心理先掂量清楚不是? 事实上不仅是她,一起生活战斗久了,我觉得你们每一个对我都是感情上难以割捨的存在。和她在一起,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持续下去挺好的。 作为玩家生活的日子来得太突然,我们还需要时间适应。等有时间捋清楚这些问题前,我不准备做出任何改变现状的行动。只要她好好的,一切都好。 当然,若是真在这时候被你捷足先登了,大概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全力帮助你们幸福,毕竟现在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其次嘛,就是对她的责任了。 芸芸极少谈及她的过去,但无论是那似乎有些神秘的经歷还是她现在奇异的性格都不太像是能和普通人正常交往的样子。在找到能让她幸福的办法并有足够自信前,改变现在的关系恐怕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平常人谈恋爱随便玩玩分了就你好我好再也不见,可这一个团队的到时候分了怎么办?放弃求生么?还是忍受着永恆的尴尬直到一方死亡?拉马克游戏改变了应选者的人生,在这里一份感情的担负要比其它任何地方更加沉重。 蓝枫愣愣听尹熙颐说完,再看在座诸位的目光,突然哀怨地瞥了眼移开目光的任姐。敢情我这点心事儿早成了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趣的是,在云裳仙府这温柔又欢脱的气氛下,无论是相识几年的老友还是近日插足的新交,几乎摊牌成为情敌的女孩们没有一个争风吃醋的。不止一个心理有那同一个人,但她们心中也早种下了彼此的的位置。 也许只有共同经歷过将性命彼此交託的战场,才能诞生这种难以言尽,比爱情更加浓重的感情。 蓝枫随即嘆了口气:「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就算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可能再进一步了。毕竟……连什么时候会死也说不定。若是刚有所进展我就没了,岂不是给她空留遗憾?」 说罢,她冷艷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笑。 「怎么会死了就?你当玩家几年了?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可是听说一般一个团队能存活一年以上,就足以在本界内立于不败之地,极少会再有可以预见的死亡危险了,」 曲芸的声音从后门传来。她略有些不满地瞥了蓝枫一样,后面跟着面色死灰的康斯妮。 「你们这些老字号团队要么吞併消灭掉同界其它团队,要么彼此之间达成平衡协约,轮流花费点数避免a类竞争规则出现。除了极少数抽到界外战时,都可以保证长时间稳定的生存吧? 嗯……难道说你们是在这边被高位团队盯上了?真这样的话,不妨跟我说说。虽然我们云裳仙府的真正实力肯定还不及你的团队,但解决问题并不是非要动刀动枪的不是么?」 听完曲芸的话,蓝枫脸上不露声色,心中七上八下地问道:「你从哪里开始听到的?」 要是把前面告不告白的也听了去……光是这么想想,脸上就晕上一层殷红。 「你说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啊,出了洗手间就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怎么,前面已经说过原因了?再和我讲一遍行不?」曲芸不疑有它。 还好这里的厕所是密闭的空间,阻隔之下没让她听去了先前的话。蓝枫赶紧喝了一口自己座位前那碗还没人动过的酸辣粉压压惊。 「其实也没什啊!!!」 高冷艷的蓝女神,这次真的是惨叫一声跳了起来,起来,来…… 猝不及防的爆辣,让她连个逗号都没能讲出来。 看来蓝枫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回话了。观其面无表情却脸红耳赤浑身微抖的样子,曲芸这才明白席上诸位的乖张举止是怎么回事。 最后看了看安恨晶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曲芸嘆了口气:「我们的挑战时间还有么?」 酸辣粉小姐姐笑眯眯从后厨探出头来:「还有一分钟。」 「你不会是想……可千万啊!」甄辉齐想拦曲芸,被尹熙颐在桌子下面勐剁一脚。惨叫里也吞了个逗号。 曲芸没理甄辉齐,端起大碗吸熘熘三下五除二,三口并作两口就把一大碗酸辣粉喝光了。 看得旁边一向喜欢勉强自己知难而上,快把自己打成内伤的任女王目瞪口呆,筷子都掉在地上。 店家的小姐姐也是相当吃惊的。毕竟五百多人第一位能安然吃完她家酸辣粉的居然是个柔弱娇小的妹子。这还不算,主要是这位神仙眼都不眨跟吞凉面一样就一口气吃光了还面不改色,已经不是常理所能解释。 听说有些超人的面部特别结实?小姐姐不禁浮想联翩。 不过终归还是送了赠品免了餐费。小姐姐准备的很充分,一个自己煳的大纸盒里装了八章雪丽布偶的照片,和贴在海报上那些一样的。 手从盒子上方剪出来的洞口伸进去,摸到哪张就拿哪个玩偶。于是见到递来眼前的盒子,甄辉齐漫不经心地把手伸了进去…… 「啊!是枭丽。」云裳仙府会看动画片的也只有康斯妮了,这是她故乡所没有的新鲜玩意,小孩心性的吸血姬表示喜闻乐见。 相比之下,同样来自异世界的娴诗师妹似乎就显得成熟许多,对所有未闻事物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倒也少了些稚趣。 枭丽是雪丽系列中一只肥硕而又丑陋的草鸮,由于嫉妒别的猫头鹰少女美丽的羽毛而有着阴沉的性格。但姑且也算是个被人夸奖就会喜笑颜开愿意做任何事情的萌物。 这货若是真当成宠物养在家里应该还是不错的。最有趣的是作为一只猫头鹰,它的面孔长得和那些估摸着现在还在团队空间里翻天的囧物们好似同一位画家笔下的作品。 话说,怎么就没人想起来阻止甄辉齐来参与抽奖这类事情的? 0421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一节) 看着手中相貌古怪,在常人眼中完全算不上可爱的草鸮玩偶,甄辉齐有点抱歉地看向安恨晶。 却见小晶极少见地露出了笑颜,将手机推到他和曲芸面前。上面两个字:谢谢。后面还配了一个微笑的颜文字(*^▽^*),这是她往常绝不会做的。足以见得,她是当真非常开心的。 这孩子是将将成年的十八岁花季少女,放在云裳阁也绝对算不得年幼。但看她欣喜抱着玩偶的模样,总让大家有种说不清的治癒。 在大家都温情地看着小晶时,只有尹熙颐目不转睛盯着曲芸的后背。 「接下来去酒吧吧。」曲芸看了眼病恹恹的康斯妮,该给她补充点能量了。 「我想吃烤串!这里再往西两条胡同有家卖烤串的酒吧,就去那!」康斯妮玩心不改,有气无力道。她现在的状态就好比寻常人吃坏了肚子,倒不算什么大事,但还在用生命去游乐也是够拼的。 尹熙颐眼珠一转道:「你都这德行了还吃什么烧烤?再说你吃饭又没用,不过是过过嘴瘾。要我说朝廷就该立法,禁止不需要吃饭的种族为了口腹之慾浪费粮食。 不管,我要去吃绮丽卷。刚进来街口那边有一家看起来就不错,刚才就惦记着了,没好意思说。现在既然你都这么厚颜无耻了,我也不妨直说。」 「你你你!」康斯妮都要气死了,但又没力气吵架,跺着脚吭哧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马上就要元初节了,那原本就是节日专属的小吃吧?你就不能过节时再吃吗?不行,我非要去吃烤串!」 康斯妮小孩心性,跟曲芸混久了更是享乐至上。你不让她吃喝玩乐自己看上的东西,她很容易就较上劲了。尹熙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发挥自己一旦毒舌起来气死人不偿命的才能果然造就了想要看到的局面。 「我不管,我还非要吃绮丽卷呢。」尹熙颐干脆直接耍起赖来,她一向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典范,只有偶尔和曲芸两人时会撒撒娇。其他人哪见过她这副无赖模样? 「那要不,我们先去一家,再去一家?」蓝枫看不过打起圆场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帮甜腻得过分的小伙伴们内闹起来。想到自己团队的状况,她不禁黯然神伤。 「先去哪家,再去哪家?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好好教育,一味惯着的话,将来长大性格绝对扭曲……」 尹熙颐还没欺负够一样数落着,康斯妮气得浑身颤抖直接掀开帘子转头出去了。 「芸芸,这孩子都是你给惯坏的,该罚你负起责任来。蓝枫也是,还帮她说话。」 曲芸意味深长地看了尹熙颐一眼,短暂的目光交流后又看看身边有些低落的蓝枫,笑着点点头:「好,我们陪她去,一会联繫。」 说罢扯着蓝枫也出了店门。 见曲芸和康斯妮都走了,酸辣粉小姐姐突然从后厨冲出来拉住尹熙颐。面色十分难看,压低声音道:「我见你们刚才争吵,你和她们不是一路的吧?」 寻常人的听力,在后厨是听不到刚才尹熙颐和康斯妮争吵的内容的。但透过玻璃隔板却能够清晰看到几人争吵到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地步。故而有了几人原本不熟的推断。 尹熙颐本以为会被伙伴们责问,谁知横里跳出来个路人,懵懵点了点头道:「算是吧……怎么,小姐姐认识她们?」 小姐姐狂摇头,把嘴贴到尹熙颐耳朵上:「你可得小心点儿,不要得罪了她们。要是有可能,尽量不要再和她们来往了,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哎?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眼睛特别大的小美女是我同学,小姐姐可是看出她有什么问题了?」尹熙颐眼睛一亮。自己的推测,伙伴们朝夕相处反而看不透。难道这店主小姐姐看出来了曲芸的问题? 小姐姐看了看这一桌所有人,神色凝重道:「那你最好也拉她一把,找个安全的机会私下说给她听。那个穿哥特洋装的外国孩子,恐怕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小姐姐见过鬼不成?」梅娴诗突然笑道。想到来了表世界以后听到的一些传闻,她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没见过,但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样子至少听说过啊。你们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注意,不要尖叫!」 小姐姐说着,像是社团混混交易非法药剂一样鬼鬼祟祟用手掌压住一张照片推到桌上尹熙颐面前。抬起手,照片居然还是扣着的。 一听小姐姐说要拉曲芸一把,尹熙颐就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一脸懵逼翻起照片,这位姐姐究竟是误会了什么? 好奇心之下,女孩们都把脑袋凑成一圈围了过来。 照片显然是小姐姐用拍立得刚拍的,因为上面正好是云裳阁聚餐的一群。尹熙颐第一眼看上去倒没发现什么怪异,反而不自觉有些沾沾自喜。 看了照片她首先想到的是哪部电影的剧照。一桌美女笑得灿烂,寻常人想要见到这么多风情各异的美女凑到一起恐怕也只有在电视上了。 和她们朝夕相处倒也没觉得什么,反倒是被拍成照片才意识到自己日常所处的环境恐怕已经是许多人的梦想了。 当然,其中的怪异也绝对不是什么掩藏很深需要多番揣摩的东西,因为开口指出的居然是最不善动脑的任姐: 「小……小妮子没照出来……」她声音哆哆嗦嗦的,好似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看这样子显然是已经被辣回了原型。 尹熙颐愣愣看了照片几秒,抬头对酸辣粉小姐姐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首先会想到是超人才对吧?」 小姐姐也是一愣:「可是我刚才照相时明明看着那女鬼坐在那好好的啊,如果是隐形的能力没被拍到,又怎么可能让我看见的?而且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超人?」 小姐姐的神逻辑啊……超人不可能遇到,反倒是鬼物应该满街飘的么? 「做人要有想像力,超人可不是只会隐身的啊,不信你摸摸自己的眉心。」尹熙颐笑道。 0422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二节) 「啊!」 酸辣粉小姐姐伸手一摸就是一声尖叫。 一根银针正深深扎入自己眉心处,恐怕已经穿透颅骨进入大脑,她本人却是还毫无感觉。这种恐惧的等级对一般人而言真的是难以忍受的。也幸而店铺门面小,当下只坐了云裳一桌。不然这幅光景早惊跑一群人去报官了。 「印堂微暗,易受惊吓,总想些离奇之事。若不出所料,近日恐还扰于梦魇。小姐姐这是劳累过度,有邪罔入了识海。这针过后,今夜便能睡个好觉。」 小姐姐脑门上被扎了针,一动也不敢动僵在原地。却只见这针突然离体倒飞出去,在空中便消失了踪迹。一切宛若从未发生,只有憋闷的胸腔突然感到轻松起来。 「顺便告诉你,有些超人的能力全在一双耳朵上。你在这里小声说人家坏话,人家走到巷子尽头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呢。」尹熙颐使坏道。 「啊?!那那那那……」酸辣粉小姐姐彻底慌了神,原来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啊! 「小姐姐别担心,那『女鬼』是个好孩子,没有人会找你麻烦的,」尹熙颐说着甜甜一笑:「倒是这酸辣粉有些过头了,尽让人想起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啊……小心吃出人命。」 说罢留下一个金元的小费在桌上,带着大家朝街口走去。 一路无言。大家只是跟着尹熙颐静静走着,却不想还真被她带去了胡同入口卖绮丽卷的铺子,她甚至还给每人叫了一份。 「你真就这么想吃绮丽卷?」 愚钝如任棉霜,也看出尹熙颐别有企图,故有此一问。八面玲珑的「公主殿下」总不可能真的为点吃的和康斯妮小孩子斗气吵架吧? 用一次性餐筷拨弄着泡沫餐盒中炸至金黄的鱼卷,尹熙颐笑道:「除了饺子,粽子,元宵那些来源朝代更古老食物,这绮丽卷可是大庸闻名于世界的节庆美食中又一特色。身为大庸子民,你们可知道绮丽卷的由来吗?」 梅娴诗一心向道,并没有时间特意去研究大庸歷史。反倒是任棉霜回答道:「绮丽只是谐音,图个好听。这小吃正宗的应是由南海的旗鱼抛开切片包卷青州的板栗烧成,所以本意应该是旗栗卷。 借着这种名产的大量需求,大庸甚至发展起来了全球首屈一指的旗鱼捕捞业和养殖业。至于其中寓意,好像是不论南北大庸民族团结一心什么的?」 也是了,任姐好歹也曾是货真价实的名牌大学生。虽没有谋定天下的智谋,基本的见识一点也不缺。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旗鱼和板栗做成小吃吗?」尹熙颐小狐狸似的眯起一双丹凤眼。 任棉霜摇头,这她真就不知道了。 「绮丽卷的由来还要追述到明末天下乱象渐现之时。传闻大庸开国先帝与一位名字被歷史所抹去的壮士结拜兄弟,共谋驱除鞑虏,废黜前朝昏政的大业。 开国先帝庸太祖是位德高望重之人。深得天下民心,却空有豪情唯独少了颠覆这天地的武力。他没有兵权,自己也是文弱学士出身。 这样一位,却偏偏以德服人,以理立足,展开诱人的未来画卷获得了明末朝廷中大半有志之士的支持。便是两厂一卫都不少他的支持者,方才任他做大。 局势一片大好,甚至初现先秦孔圣弟子三千折服诸侯的情形。偏偏在这时北关告急,后金破关南下。若是不能过此一关护佑九州国土,恐怕天下都会认为先帝诸多理念皆为空虚。 只此一时,那位壮士挺身而出,愿以一己之力单人成军,以先帝的名号讨伐来犯外敌。先帝敬他的豪气,阻止不能,便亲手准备了一道菜予自己的兄弟。 将鸡蛋大致煎成大庸旗帜的样子,包裹品种名为『胜栗』的栗子在其中捲起成卷,寓意旗开得胜。送自己的兄弟单人出征,先帝本是无奈地传递一种决心。谁知那壮士带着自己的六位伙伴,真的创造了七人败退十万金兵的奇蹟。 如今大庸建国的元初节以此一小吃为饮食特徵,原因也由来于此。 从现在的史观看,那位壮士便是最早一批的超人之一了。他带着自己的拉马克团队在世俗界第一次亮相,便为大庸建国打下坚实的基础。而那几十年间,在世界各地也各有先后地出现了超人创造的奇蹟,彻底改写了人类歷史。 而这齣自先帝之手的小吃在当时也成为有志重现九州光辉崛起的义士们互相传颂的名点,很快传遍九州大地。 传到南方沿海,当地先民用旗鱼代替了蛋卷煎出的国旗,立意不变,但味道显着改善,逐渐形成了今天我们吃到的这种小吃。 而即便是现在,在大庸南北各地绮丽卷也有不同的做法。南方内陆地区在世界大战时期曾盛行过用荷叶包裹河鱼湖鱼代替当时无法获取的旗鱼烹饪绮丽卷,后来随着工业革命逐步和旗鱼养殖方法的发现才逐渐被取代。 这便是歷史考证最为严谨的解释。除此之外,民间还有各种说法,比如绮丽卷的绮是指七位壮士的七。七位壮士败退鞑虏十万大军获得胜利。」尹熙颐婉婉道来。 「天哪,吃了十几年的小吃,今天才知道居然绮丽卷还有这么多故事啊。」甄辉齐抽了抽嘴角,突然感觉筷子上原本就粗粗的一大块绮丽卷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常年作为应试教育体制下的受害者,他对这些吃喝玩乐也要说教点文化内涵的做法本能地排斥。 「行了,都知道你博学多才,磨蹭这么久芸芸铁定是听不见了。说正事吧,是芸芸还是小妮子出了问题?」梅娴诗如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但如冰面般平静的脸上却能让人感到一丝严肃。 「哎?发生了什么?」甄辉齐愣了,气氛突然冰冷下来,让他好不适应。 「是芸芸或者康斯妮有什么反常,她才故意把她们俩单独支开好和我们说吧。刚才之所以特意给酸辣粉小姐姐解释芸芸的能力,一方面是想等她们走远些,另一方面就是在告诉我们先不要问了。 再之前一点她和芸芸眼神交流,也是为了让她误以为蓝枫不对劲,给她制造单独机会去关心一下。但实际上却是想把芸芸从我们身边支开呢。芸芸也就是太信任你,才没往这边多想。」 「怎么,你就不信任我了?」尹熙颐不怀好意地笑着。 「要不要我们迴避下?」听到这菲菲紧张起来,拉起安恨晶要走。先前尹熙颐不是出国训练就是忙着生意竞争,呆在云裳阁和她相处的时间是最少的。 她和小晶跟曲芸签下魔法契约的事情这里人都清楚。这要是尹熙颐真是打算反了对付主人,那她们俩还不得先凉在这儿? 0423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三节) 见着气氛从冰冷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尹熙颐忙笑着摆摆手拦下菲菲: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没事的。芸芸和小妮子都没有不妥。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其实只是和平常一样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了反常。」 「和平常一样,却是反常的?」梅娴诗沉吟。 尹熙颐面色微沉:「嗯,你们觉得刚才那酸辣粉怎么样?」 「确实有些过分了,应该说自打第一口感觉舌头被雷噼了之后,已经完全尝不出味道了。给我感觉就和『吃下一碗沙子就可以免费』一样,一点也没有赚到的感觉啊……啊!你是说……」任棉霜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 尹熙颐:「嗯,五百多人没一个能吃完,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这时却偏偏有人面不改色的几口吃光,为什么?」 「可是主人她平时自己做来吃的东西大多也是那样子的味道吧?」菲菲对着手指。 梅娴诗垂下眼眸道:「这就是熙颐所言平常的反常吧?因为我们习惯了芸芸会吃一些无法下咽的东西,所以才没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反常。而熙颐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问题,该是因为芸芸看到橱窗上的海报突然有意拒绝了。」 「就是这样!」尹熙颐打了个响指:「如果她一开始就反对或者像平常一样无所谓地吃掉,我也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但拒绝去吃自己完全有能力承受的东西,就明显是想要掩饰些什么了。你们总不会以为芸芸是那种扮猪吃虎韬光养晦的类型吧?」 「所以你怀疑……云姐她和卖酸辣粉的小姐姐关系不一般?!」甄辉齐恍然大悟状。 尹熙颐:「……」 梅娴诗浅浅一笑:「若是你猜的那样,刚才在店里小姐姐也不会拉住尹熙颐问芸芸和斯妮的事情了吧?所以,她只是怀疑芸芸尝不到味道吧。」 尹熙颐点头:「对,我怀疑芸芸可能没有味觉。之前只是被她料理的杀伤力震惊完全没顾上往这边像。现在想一想,其实很有道理的。 你们看,一般某种感官缺失的人,其它某些感官则会特别强大。芸芸在进化大脑和耳朵之前在音乐学院就是听力出奇的好,抛开所有关于超人的可能性,一般来讲这样的音乐家不是很多盲人和哑巴么? 而且一般人要怎么样才能做出她那样的料理啊?若是没有味觉的反馈,只是遵循某种逻辑的方式去搭配,其结果很可能弄出这种杀伤力巨大的东西对吧?这是不是很像是芸芸会干的事情?」 任棉霜皱眉道:「这样的话,我们直接去问她不好么?反正我个人早下过决心,不会在她面前隐瞒任何东西的。不去当面询问而是背后私下议论重要的朋友,这让我感觉自己在背叛一样。」 尹熙颐对任姐和煦地笑笑:「很高兴你对芸芸这么信赖啊。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感觉这件事对芸芸而言恐怕并不轻松。人之五感无故丧失了其中一种,放在平常人的世界是可以领残疾证的。 她和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却从来也没有提过,恐怕足以说明在她自己心理这也是个结。所以没有确定下来以前,我还不想让芸芸注意到我们知道了。这也是纯粹的关心,就算最后需要点破,我们也总得做好安慰她的准备不是么?」 任棉霜思量着,点了点头。 「所以,周四就是元初节了。原本就说好一起去庆典的,我们可以如此这般……」尹熙颐透露了这一路上想好的计划。 「你都想好了,还特意叫我们来说一趟干什么?如果只是需要通知一下试探的计划,回家之后也可以的吧?」听到要试探曲芸什么的,任棉霜心里还是相当别扭。 「第一,回家之后很难找到不被她听到的机会。云裳阁那巴掌大点的地方可没有个能瞒过她耳朵的角落,保不齐就被无心听到了。总不能我们一帮人跑去团队空间学习或者涔云界训练单独不带她吧? 第二嘛,我需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毕竟无论是对她有所缺失的判断,还是要试探的决定都不该是我一个人下决断,云裳仙府可没有副队长一说。 事实上我发现咱们这些人每一个都有着不同的思维习惯,在游戏中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啊。所以听听你们对我判断的想法可以让我们要做的事情变得合理又可行。 比如芸芸主要擅长布局和对他人行为的判断;像小妮子就总是能想到解决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我的话,喜欢通过交涉获得情报,从利益的角度进行周旋;至于甄辉齐嘛……咳咳,跳脱的思路也可以在陷入僵局的时候让大家换换脑子啦。 诗诗善于揣度她人的意图并以客观的角度冷静判断,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的认可才敢于确认芸芸的情况;而任姐总是会守着一条我们这些人都欠缺的底线,所以要你接受,我才会相信我们的行动是适当的。」 「除了与人交涉,你还擅长狡辩跟忽悠。听你这么说了,原本觉得不合适也没什么意见了。」任棉霜苦笑。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事就不通知小妮子了,她和芸芸的契约有些古怪,保不准她一知道芸芸自然就知道了。」事情敲定,尹熙颐说着突然冲着绮丽卷小铺隔壁的烤串摊位喊道:「老闆!烤十根肉筋,五串板筋五串鱿鱼打包,不要辣!」 「好勒!」老闆一看就是个浓眉大眼的雍州西北大漠来的小伙儿,操着带有浓重口音的汉语答到。 「怎么还要点烤串?咱们这么回去不会让画师大人疑心吗?」菲菲签过契约相当于卖身为仆,直接小妮子小蜥蜴那么叫就不合适了。若是直唿全名又显得生分,所以私下里常按几位应选者在域中註册的名字来称唿。 「不会,」尹熙颐摆摆手:「刚才那么欺负人家,总要带些赔礼求人原谅吧?小妮子这性子啊,小孩子心情公主脾气,你顺着她哄哄就好了。 再说了,我刚才说非要绮丽卷只是个藉口。人家可是真心想吃烧烤的,吃不到岂不是太可怜了?」 甄辉齐挠挠头问道:「怎么会吃不到啊?她们不是专门去找那家烧烤酒吧的吗?等我们这样买过去人家早吃饱了,反而是画蛇添足吧?」 尹熙颐摇摇头:「那家酒吧老有名了,易生就经常会去的。然后他听说我们今天要来聚会,可是好一番抱怨那家店换了老闆,不卖烧烤了啊。当时芸芸听到我们也会讲电话,还大肆震惊了一翻呢。」 0424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四节) 尹家这对姐弟的关系,在云裳这些旁人眼里看着真的是相当古怪。 要说是亲人,商场上斗个你死我活一点情面也不留就算了,关键是他们狠起来可都是能堵上对方的性命往死里整的主儿。曲芸就曾经说过,若是尹家没有继承竞争不得伤及家族利益的规矩,这姐弟俩老早就只剩一个了。 但要说是仇人吧,偏偏平常没事还能通个电话笑眯眯聊几句家常。遇到有共同利益的时候那彼此信任通力合作的样子可真不像是几天前还相互谋算着性命的。 尹熙颐会把云裳的行踪透露给弟弟,就是吃准了他清楚出卖这些人绝对是得不偿失的赔本买卖。这位平日端庄大气的公主殿下和弟弟聊天时那表情,看在梅娴诗眼里总想起小时候见过那狐狸成精了。 也许这就是商贾世家子女的世界吧?旁人真懂不了的。 两条巷子之外的烧烤酒吧确如尹熙颐所说是家挺有名的店,但此时却是门可罗雀。 三个满身刺青的大汉正躺在地上呻吟,康斯妮一脚踩在其中一个光头的裤裆上,让男中音三重唱的宣叙调中骤然腾起一个女高咏嘆。 大庸在世界上排起来治安算是相当靠前的,平常人来人往的地方见了打架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般没什么人敢伤及路人,但此时本应热闹的酒吧四周行人却是纷纷快步避让走了各干净。 这夜市上富人居多,见着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随手撂倒三个大汉,以他们的见识大抵也能猜出曲芸她们是什么人。 有这些杀人不用偿命的傢伙掺和进来,打架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保不准哪个随手轰出个气功波来,除了拿点朝廷的专项补偿资金,被打死也找不着说理的地方去。 当然也有不懂这些门道的底层民众围过来想看热闹,但见周围一个个都唯恐避之不及地跑掉,索性也没有自己傻呵呵愣着留下的。于是便成就了如今这副模样。 曲芸在一旁揉着太阳穴,这事儿要说起来还真有点寒碜。 康斯妮进了店兴致满满要点烤串,结果那伙计不仅宣称烤串已经不卖了,还出言不逊说什么爱吃吃,不吃滚。 要是尹熙颐肯定看出对方是心情不好迁怒自己,笑笑也就走人了。却只怪这帮不开眼的小可怜儿遇到了心情不佳的康斯妮。几句争吵过后伙计叫来了看场子的打手,接着就自然而然发展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我们可是三茅会茅席堂的人!这是卒仇老大亲自指名占下的店面,赶走原来老闆时候我们来了三十多人!你要不今晚把自己打扮起来送过去,小心明天找不着你全家老小!」 躺在秃头旁边的一个汉子见康斯妮朝自己走来,捂住反扭成九十度的断臂还嘴硬着。 三茅会还真不缺人才,所谓硬汉也不过如此了。只可惜是个没有点脑子的,跟敢在大街上光天化日砸场子的自报家门,这不是给自己老大找事儿么。 见康斯妮气得刀都抽出来了,曲芸出言阻止:「卒仇指名要这家店,是为了拉拢尹易生吧?可惜他这是好心办错事,城府可比茅衣的黑堂主差太多了。 麻烦你回去给他老人家带个话,就说请他三天内把原来的老闆找回来,给人家满意的赔偿。还有告诉他,你们几个办事儿让音乐家小姐很不高兴。记住,要一字不落地带过去哦。」 那汉子听到曲芸嘴里道出茅衣堂黑傅堂主的名号心中哪还不知道人家说的恐怕都是真的,也不横了。 「又是仗势欺人又是威胁家人的,还提那种龌龊勾当,也无怪她会生气了。只是按你的性子居然会放过他们倒是有些奇怪呢。」蓝枫双眼望着曲芸。 「这三茅会和我们还有些渊源,这边有些麻烦的事情交给他们办挺方便的,所以考虑到良好的合作关系这人不能我们动手来杀。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放过他了?猜一猜他把话传过去那卒堂主会怎么做?」曲芸压低声音笑道。 蛇有蛇道鼠有鼠穴,三茅会自身牵扯在双密小区引出的一系列事件里,恐怕不会不清楚萧家的下场是个怎么回事。如果之前的合作只是对等的金钱交易,那么现在他们对待云裳就不得不加上几分小心。 看康斯妮还一副不解恨的样子,她又转头沖那边喊道:「行了放他们走吧。你把场子清这么干净还勾搭谁来填饱肚子?最后还是得我餵你吧?就会给人找麻烦……」 康斯妮一听曲芸这话,乐颠颠儿就收了刀蹭了过来。那小模样让曲芸看着像极了小时候餵流浪猫时它们百般撒娇卖萌的既视感。合着自己在这货眼里就是个活动储备粮吧? 蓝枫见了康斯妮这样子也是忍俊不禁,打趣道:「这孩子这么惨的,出来吃个饭就吃下了那种相当于毒药一样的东西;好不容易缓过来就想吃点烤肉还被迫打了一架。要不我迴避一下你们先把需求解决了?」 曲芸摇摇头:「不用,要不了多久小蜥蜴准会把烤肉送过来。」 「哎?她们不是吵架了么?尹熙颐是那种冲动行事,刚说出话就会后悔的?」蓝枫诧异道,明显是一句反问。云裳仙府别的人不一定多熟但尹熙颐可是朝夕相处几年了。 「当然不是,」曲芸笑道:「小蜥蜴那么严重的颜控,平时宠这孩子比我还厉害呢,怎么可能真为了吃什么闹起脾气来?她这是找藉口带大家离开,给我们制造私人空间。」 「为什么!」蓝枫装作观察三人逃走扭开脸去,曲芸看不到的角度那已经是一片殷红。 她着实吃了一惊,这话居然是从曲芸嘴里说出来的,难道她知道了?那这么问出来的意思该不会是…… 「当然是因为你了,」曲芸的回答让蓝枫心跳漏了半拍,然后:「她是怕人多你不方便讲自己团队的事情。来说说吧,你在一个老牌团队为什么会有性命之忧?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用能量点避开不行么? 对了,说起来你们团队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0425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五节) 关于蓝枫团队的名字,曲芸已经不记得自己问过多少次了。每次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搪塞过去。这么说的话,莫非蓝枫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交涉技巧方面的高手? 「虽然把团队的事情告诉外人不合适,但是若我哪天没了,你也一定会去查的吧?」蓝枫垂眸看着脚上的皮鞋,自嘲地笑笑。 「那是自然,所以你趁现在交代了吧。」曲芸嘆着气道,果然又被她成功岔开了话题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下面要听的才是正事。 蓝枫始终盯着地面,娓娓道来:「我们团长啊,原本是个菜贩出身的。重情义,本性善良,这是我听已故的前辈所说的。 都说拉马克游戏会让人改变,等我入团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一门心思追求变强,追求顶点的男人。 之前和他同一批的玩家,在一次a类竞争游戏中几乎全军覆没。我们的团队只活下来两个人。是那一次的事情,让他改变了对待游戏的态度,也改变了自己的性格。 但是这样的团长,我并不讨厌。拉马克游戏原本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世界,一个能带领我们变强的男人,好过一个你好我好其乐融融的死人。」 「动心了?」 「怎么可能!你到底要不要听?」蓝枫恼道。 曲芸缩了缩脖子,双手捏着袖口捂住嘴巴乖巧地望过去。 蓝枫却根本没有扭头看她,只盯着自己的双脚微微摆动: 「我认识的团长他即便是一心求胜唯利是图,但对新人却也总是很和善的。只要规则允许,能拉一把就会拉一把。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我很惶恐无措,多亏了他才走到现在。 但是最近随着我们团队发展变强,他开始接触到一些『上面的』事情。交了一些新朋友,人也渐渐变了。捎带着,团队里大家都跟着他有些不对劲起来。 上一场游戏我们死了两个人,其中有个半新人女孩子和我关系不错的。当时的情况是团长下了决断要我们为了隐藏成就捨弃了那两人,他说他们的实力是足以独自应付当时的情况的。如果不能,也没有资格在这支队伍里待下去。 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和以前比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面容和煦,彬彬有礼,一副成竹在胸大家都会没事的样子,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服从他的判断,相信他们可以的。 那种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事情明明不对劲起来却总像是尽在所料的样子真的很像芸芸你的样子。 可芸芸是不会抛下伙伴的,那也不该是团长的样子,他不是这块料。的确他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但他的魅力在于平易近人,在于他是这个吃人的游戏中凤毛麟角跟人掏心窝子的人。朴实,坚定,刚正不阿。 现在,他变得绅士起来的言谈举止却只让我觉得恐惧。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他『胸有成竹』的抛弃掉吧……」 「那些『上面的』朋友是什么人?」曲芸问道。不知是不是潜力榜的原因,她和游戏中那些顶级势力似敌似友,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繫。 「具体的我不清楚,团长也不肯说。似乎感觉到我不贊同他们无视伙伴生命的做法,他对我也不那么信任了。他和那些背景很大的人会面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是个黄铜面具的年轻男人带着几个青铜面具的跟班。 这些人肯定不是我们界里的。进入游戏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过这样一群神秘兮兮的傢伙。但是那领头的人很强,我可以明确感觉到,他比团长还要强的。」 蓝枫是个相当坚强的孩子,在学校素有冷美人的名声,自然是极少表露心事的。但相交已久,曲芸硬是能从她波澜不惊的表情里看出一丝落寞。 面具么?确实是很容易辨别的特徵啊。曲芸思考着,笑着回答:「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你的团长。」 「不,太危险了。现在的团长,在这边见到玩家一定会找机会动手除掉的。」蓝枫这样说的时候倒是没有一点慌张的模样,只是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 曲芸安慰道:「相信我吧。就算他有对潜力榜首位团队动手的信心,上面也有些人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的。问题总要解决,你这样放着不理,恐怕事情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便是蓝枫口中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自信吧?感觉难以确认的事情,被某些人口中说出来,就会让人觉得信任。在那些精彩的年代,人们管这叫做领袖气质;而放到平淡又和平的世界,这便是天生的推销员了。 蓝枫静静思量少许,点了头:「那好,我把你想见面谈谈的意思告诉他。只是他知道了云裳仙府的情况不容他吃下,恐怕只会远远避开你们。只是转团需要的点数太多了,真有必要的话,还请容我攒几场。」 「一切试试再说。有必要的话点数你就别管了,那是我欠你的。」曲芸甜甜笑道。 接下来的几天云裳的生活回到了正轨。在团队空间学习,在涔云界训练,在云裳阁的宅院里休息,三点一线。 几位成员都已经相当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与很多眼光同样长远,过着严苛律己如军队一般生活的团队不同,云裳仙府日常的组织相当松散,除了安排好进度的团队训练,每个人都拥有大量的自由时间。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于曲芸的享乐主义价值观导致。但凡事有利弊,除了自由的生活让每个人对生活的满意度相当高之外,曲芸还把团队的训练项目都安排得颇为有趣,搞得每一个人都乐在其中。 让无数玩家惊羡的融洽团队氛围也很大原因由此而来。严酷的生存环境让大多数玩家开始放弃思考,简单服从团长或队中策士的命令求生。 而领导者除了勾心斗角抢夺话语权外就都在冥思苦想怎样在一场游戏中提高一点可怜的生存机率了。 0426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六节) 云裳仙府在涔云界所做的那些训练,和都市学生白领们闲暇时花着钱去搞得户外运动查不了多少。曲芸心血来潮为训练内容设计的一些剧情故事,甚至找个摄影师拍下来就可以直接上电视娱乐节目了。 因此,每一位团员都是把涔云界的训练当做娱乐活动来参与的。 当然应选者的训练不可能弄得像综艺节目那样层层安保万无一失。若说区别,涔云界每个有趣的环节可都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所构成。虽不致命,但一不小心就是断肢碎骨的重伤。 但没有人会恐惧退缩,即便是寻常状态的任姐也会咬牙挡在同伴身前,即便是甄辉齐受了重伤也会滚回团队空间治好自己马上回来继续。 在这里多痛一痛,正式游戏的时候就能习惯的挺过去,保住小命。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进化的赛道上,当你抛去教条,道德,规矩,以及一切人类灵魂的束缚;剩下的便是一步步挑战前行中无与伦比的欢愉。 而这个过程甚至不会像许多保守主义者担心的那样让人违背本心。因为当你丢弃一切社会强加于自己的「他人的规则」,那么剩下的便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这便是曲芸心目中进化的定义,是她所信仰的拉马克游戏的真意。进化带来的,是至高无上的自由。 于是她以身作则将这份欢愉教给了伙伴们,她们因此而强大。 在进入游戏之前,这样的想法让她被周遭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所排斥,恐惧,和不解。 而现在,在大多数玩家为杀与不杀,救与不救纠结的时候,云裳仙府已经如惊醒的怪物般露出了爪牙,顺从本心,无怨无悔,所向披靡。 若说曲芸是拉马克游戏之子,为这游戏而生的女孩,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这位游戏之子三天来却过得颇不顺心。 原因无它,当大家在涔云界用她设计的训练方法折腾得欢快时,她本人由于「需要养伤」而在所有人严格的轮班监管下,连做一次附魔试验的机会都没找到。 把她气得干脆整了台施坦威小三角放在房间里过起了艺考生般每天练琴八小时的日子。 这还不算,她还专门整了些稀奇古怪的附魔材料塞到琴弦里代替上个世纪作曲家一般使用的螺丝钉和橡胶片,弄成预制钢琴来演奏。算是弥补了想要做实验而不得的缺失。 结果就是左邻右舍的宅子里,住的人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每天要忍受一白天不在平均律上的现代音乐就算了,还不知不觉毫无缘由的一会欢欣鼓舞,一会儿悲由心生。 连晚上做的梦都让人喜怒无常,帐户里突然多了一千万金元,结果发现原来是丧偶的保险金;刚考中了状元封了官爵,就遇上改朝换代被当做前朝余孽抓起来百般迫害…… 这帮人第一天只觉着自己是不是患了突发性精神疾病,结果街坊邻居遇着了一聊才发现不止自己一个出了问题。于是这两天都合计着一起凑个伙儿请哪位大师来做做法驱驱邪呢。 当然,这其实是琴弦里塞的那些强大魔法材料搞得鬼。音乐原本就是魔法的语言,曲芸的演奏虽然不是能直接完成法术的龙文音节,但音乐却藉由不同属性的魔法素材而自然散溢出诸多能够干涉到三维世界的力量。 影响物理法则客观世界需要相当强大的力量和巧合的搭配,但原本就存在于第四维度的人类灵魂影响起来就相当容易了。于是才有了上述那些古怪的副作用。 虽然也有人想到了那古怪的琴声有问题,但找上云裳阁套个说法什么的可是没人敢做。 能住在皇城底下的人家都是有些身份的。前些日子云裳阁官差来了一批又一批进进出出,这些人多少有些门路了解到云裳阁是个怎样的地方。捎带着某阁主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的凶名。 所以说曲芸虽然在外面无法无天凶名远扬,但真被在乎的人管起来,也就是个傲娇的大小姐脾气。凡事由着性子,一点也不成熟。 在云裳仙府享受着和平日常的这两天,整个大庸二十几亿的子民却是在忙碌着。不为旁的,是元初节就要到了。 不像许多国家藉由法定假日强行渲染着国庆或是他们皇室的诞辰,国民还毫不在意只当是周末度假。几百年的沉淀已经使得元初节成了整个大庸子民民族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庸是个相对保守的国家。其节日大多渊源古久,清明十五端午中秋一个不少。但若说举国同庆,阖家团圆的大节,便只有年初的春节与年中的元初了。 元初节既是开国先帝诞辰纪念,相当于大庸的国庆。有着诸多官方的活动祭典;同时又是天下百姓领奖金放长假的日子,颇接地气。 其中传统习俗颇多,不便一一赘述。比较有趣的比如文斗擂,再比如出门一定要穿汉服。 这汉服并非特指横跨公元的那个朝代的服饰,而是泛指四千年来歷朝歷代的特色服饰。其中既包括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也有几个铜子儿就能买到,流水线生产的麻布长衫。 与东方隔海那个习俗相近,但任何祭典都只穿同一款式和服的丰臣幕府相比,元初节的大街小巷可谓百花齐放。歷朝歷代的服饰各有不同,但又都隐隐被某种文化的积淀所贯穿。 给人感觉就像是同一系列大小不一的瓷器;由类比色构筑的美术作品;亦或者将同一主题玩出花来,精巧如利切卡尔的赋格曲。其中的和谐与厚重难以言尽。 当然这习俗只在民间,朝廷官方那套正经的祭天祭地祭祖仪式,都是要使用大庸当朝款式的礼服。 有趣的是,比起歷朝歷代,大庸当朝的礼服没有一点现代感,甚至可谓最为华丽。不论男女,礼服上皆有长摆披肩套纱鎏金玉饰林林总总复杂的配件。 不过经过当代服装设计理念的发展,这些东西只是穿戴起来有些麻烦,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影响活动。色调和纹饰也更加主次分明,显得大方美观,很是把大庸东方大国的形象彰显出来。 0427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七节) 曲芸算好了日子,每日掰着手指期待着元初节的到来。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爱国,原因纯粹是禁止魔法与实验的期限恰好赶在元初节这一天上。 经过梅娴诗的诊察确认药效后,曲芸得以与家里的小可爱们约定好,从元初节庆典回来就解封自己的魔力。好几款有趣的魔法阵已经在脑子里徘徊验算过无数个版本,就好像饿极的人等待着眼前的盛宴开席,让人期待啊。 本着无欢不聚的原则,云裳仙府本是打算集体参加广场集会的。不仅曲芸,基本每一个都是热情颇高。有爱看热闹的,有奔着小吃的,也有只想看美人的。 众女商议着这次的打扮就往怪里整,最好找出那种史料有记载但因为太过惊世骇俗而埋没在歷史中,没什么人知道的汉服。于是期待彼此的打扮也成了乐趣的重要部分。 结果在这时曲芸却接到了两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彻底改变了她们的计划。 第一通电话来自龙女霍碧薇,以九州团的名义邀请云裳仙府全体成员参与元初会。这元初会与她们原本要参加的元初节集会可不一样,是一个只有中高层超人圈子参与的里集会。 听龙女的意思,这元初会渊源几百年,似乎与大庸等长,其中还隐秘了一些埋藏在歷史中的真相。这简直就是对症下药见鱼下饵,「隐秘」什么的一抛出来,曲芸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 除此之外,与曾经的偶像再聚曲芸也是颇为心动的,她颇为诧异身为公主难道不需要出面朝廷的正式祭典吗? 结果又被人家卖了个关子,说那边有姐姐顶着,自己来元初会就是正式工作了。更具体的问题来了解了元初会是怎么回事便会自然明白。 由此可见这元初会算是个相当正式的场合,龙女又说是有公事商谈。云裳的奇葩汉服博览会提案就只能夭折了。 第二通电话则是来自蓝枫,同样出人意料。她的团长听到要结识其它团队本是拒绝的,还为此教训了蓝枫一顿。但听到云裳仙府的名号后突然变了脸,表示很有兴趣,欣然约定节后一叙。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元初节当日,云裳仙府一行人齐聚新燕广场。 人来得很齐,与曲芸康復聚会相比也就至少了一个蓝枫。云裳阁收留的两位签了契约的孩子也都在,她们穿了古时下人的麻布衣衫。 其实安恨晶和菲菲都是相貌蛮可爱的女孩子,曲芸她们不介意把两人当洋娃娃好好打扮一翻。但两人自己心里过不去,毕竟在当今超人当道的封建社会下主流思想可不是什么人人平等的理念。 即便如此,细心的尹熙颐还是在为两人准备的双层麻布衣上用凹凸暗纹绘制了云纹夜枭的图案。同样质地下的凹凸暗纹色调完全一致,离远看就是普通的下人装扮。但若是仔细近观,就会惊觉这会是多么低调的富家小姐了。 当然这样的原创设计到实现成衣即便以尹家的财力也不可能是三天内搞出来的,显然尹熙颐早就摸透了众人的心思,早有准备。 安恨晶还紧紧抱着她的猫头鹰布偶枭丽,十分喜爱的模样。虽然仍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但不经意间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笑容透露出她的改变。有时候拯救一个灵魂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便宜到只需要一个免费的布偶赠品。 新燕广场就是霍鑫?他家新燕大厦脚底下的那个广场。出于种种赘叙无趣的政治原因,这里现在是新首都城的文化商业中心。新燕都百废待兴,不缺土地,但在市中心要个能容纳百万人集会的场地也不可能找到第二块地方了。 换句话说,新燕广场就是大庸朝廷的门面。故而元初节这样举国欢庆的大日子,其面向民间的官方会场自然会选在了这里。 会场是字面意义上的人山人海。大庸原本就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因为大灾变的缘故而大量减少的首都人口在全国各地专程赶来参加元初节集会的大潮中被完全掩盖。 广场上有规律地散布着大量的小吃摊位,文斗擂,各色特徵的服装铺子,以及各种销售节日礼品的临时店面。 小吃摊位上的绮丽卷似乎家家都有卖,而密密麻麻的服装铺子更是别的国家罕见的独特文化。这些铺子有的按服装朝代分类,有点分性别年纪,另一些则是某些服装厂商和设计师按照某种特定的理念做出来的系列服装。 十几银元就可以买到一身临时的长袍大褂,且各种朝代风俗以及现代的仿古设计一应俱全。因此除了少数各色的年轻人穿着休闲装,绝大多数人即便没有事先准备也乐意逛逛服装摊位,挑件合心意的让自己融进节日的气氛。 最后再说这文斗擂,它可谓是元初节的又一主要特色了。 大庸的开国皇帝是个在当时被尊为圣人的大德行者,开国所必须的武力也完全依仗交好的超人之力,故而几百年来朝廷上重文轻武的取向颇为严重。长期积累之下,文化与艺术的底蕴了取得了相当伟大的成就。 这种风尚在相当于国庆的元初节传统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恰逢曲芸她们经过一家敲着花鼓唱评书的戏台,上面的老汉扯着嗓子唱道: 「相传那庸太祖,谋划了明末的革新呀,在自家宅子,是广交天下英那个豪哇。当朝那权势官宦,恐其势大。预备充足,方谋以忠义廉耻,辩驳其大义啊……」 老汉口音京腔十足,一个字的尾音恨不得卷着舌头拐出十八个弯来。他明显不是专门的曲艺表演艺术家,而只是见台技痒的评书爱好者。唱得那叫一个荒腔走板,连台旁坐着的拉胡琴那位都完全跟不上拍子。 「有道是前朝势末,天下乱象诸多。官宦所图甚大,预以智礼屈服那万众寄託的领头。便是不得啊,胜其才学大义亦可折其锐气。收了那天下民心,保一时安泰啊……」 曲芸仔细去听,才意识到那拉胡琴的不是跟不上拍子,而是自己也是个二把刀。两人半斤八两,瞎唱胡拉之间倒也相得益彰。四周围了不少并不会因为音高不准节奏不稳而心烦意乱的听众,大家也都是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她无法理解他们欣赏艺术的品味,却隐约能感知到那种与艺术本身截然不同,融入人群中的热闹带来的欢愉。 这种思考对孑然于世的曲芸来讲相当困难,但她相信庸太祖是明白的。所以他才能得万民敬仰,而自己,永远只有身边的这两三只。 「太祖于自宅庸阁礼迎群臣,摆下最初的文斗擂,舌战了三天,又三夜啊……留得个绝唱七十二首。一擂终了,上自那当朝宰相,下至满堂的翰林,尽皆是折服。便如此,方才有日后,他兵不血刃,改朝换代……」 作为从小在大庸土生土长的子民,这些故事曲芸当然是知道的。就连两个异世界来的萝莉在学习表世界常识的过程中也对这段歷史有所耳闻,甚至还听过评书大师正经录制的这一段。 所以大家都跟着曲芸,快步离开了这噪音污染的区间,只留着台上老汉他们在那里自娱自乐。 0428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八节) 当然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传说,当时可没有摄像的手段留下记录,顶多不过「太祖辩群雄」这一题材被日后诸多名家留下墨宝传世而已。 至于初台文斗擂当场的情形究竟如何,以及是否会有满朝群臣三天不睡陪太祖吵架,不上朝也没人追究的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以现代人的思路去看,人能靠嘴皮子说服思想成熟三观自立的它人改变想法甚至人生追求几乎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同时说服一大堆世上顶级才学的大人物了。 放到当代的做法,要么靠强权压服,要么就是引导舆论巧妙造势。庸太祖究竟是如何靠一击之力做到的无人知晓,不过那七十二首绝唱却是完整保留了下来,唐诗宋词辩文对子无所不包,且确实首首都是不输诗仙词圣的千古绝唱。 这样想来,毕竟人家是被封圣的存在。把传说中夸张与不合理的部分剔除,千年歷史中真出这样一个奇才所为皆实也没什么太过奇怪的。毕竟还有人能徒手拆坦克呢不是么。 云裳一行人再往前走,就见眼下便有一场文斗擂在进行着。 擂台是个临时搭建,半人高的木台。两张桌案供参赛者分坐,中间一根立柱顶着四块屏幕给四周路过的人观看。 自庸太祖开国,经过几百年发展,今天的文斗擂已经有了较为固定的习俗模式。一般是三加一的规矩,三幅对联外加一首诗词。 出于传统,比斗双方可以是单人也可以是多人,且经常见到单人斗多人甚至车轮战。毕竟和体育项目不同,文斗不存在体能问题。 题目都是现场出的。有从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中抽取;也有些则是由参赛者都认可的裁判来现场主观出题;带有比赛性质的一些擂台,甚至会为了公开公平从网上诗词库中随机抽取,或是让现场观众写下题目丢进题面箱来抽取。 曲芸看这了擂台上面的画面除了三分钟的倒计时数字外,还实况拍摄着两位参赛者的桌案。可以见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不过就像屏幕与监控设备一样,全是廉价货。 从眼前这擂台的摆设看,似乎是一个相当传统的文斗擂。除了对联的内容外,选手的书法也会是考量评判的依据。而比赛也进行到了第一轮末尾。 按照规则传统,第一轮上比斗双方根据同样三条对联各自对下联,由此便非常容易分出高下。而若是实力悬殊,一般也就没有比第二轮的必要了,纯属浪费时间。 而第二轮的比斗则是根据一个固定的题目而完整写词作诗,双方往往会以相反的立场来诗辩同一个话题。这样所较量的除了文采才学外就多了对事物的看法理念,时间会稍微宽裕一点,观众往往也可以看到更加精彩的思维碰撞。 比如双方文采相当,但同时写下的诗词中一方陈述的理由正巧被另一方一条条反驳。或者更简单一些,所用词句意象正好是被人家克制的东西,你写鼠他写猫,你写木他写火,那么此间胜负便会成为一桩趣谈。 而现场出题的意义,要的就是出口成章七步诗尽。题目的范围之广没有边际,谁也不可能事先准备。所以文斗擂比的就是参赛者的真实才华,单讲一个快字。 因此比斗都是限时的,最长不过选手拿到题面后给个三五分钟,短的则真的有一步一句,先吟完走完的先赢这种「四步擂」,「七步擂」。 曲芸身边的擂台上西边桌案后面坐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气质儒雅。此刻正好写完联上最后一字。 题目给出的上联是「两只蜻蜓踏波去」。一看就像是网上题库随机抽取的,颇为普通。 而女子写的下联是「三朵桃花特别红」。平仄与字数倒是有压上,但词性并不工整,意思则基本不着边,且毫无意境可言。唯独值得加分的一点就是这女子的字写得还算不错。 考虑到只有一分钟的时间限制,写成这样也算是属于常人的水准,不过输面还是相当之大。 不熟悉文斗擂传统的外邦人可能会觉得这种限时比试难度太大。毕竟是全民参与的节日活动,总不能搞得像奥运会体操竞技那样子。中文那么难,诗词更是难上加难,要求全国人民个个七步成诗实在强人所难。 但事实上大庸素来以文治国,近百年前就已经做到基础教育普及率百分之百。所以再是愚钝没文化的平民,从小年年过元初节,耳濡目染惯了也总能上台吟上两句词不对意的打油歪诗。 而至于文斗的结果怎么评判的问题……说实话正常人在极短时间内吟诗,本就不可能追求什么意境,高下立现的情况居多。实在旗鼓相当或是半斤八两,则由裁判或者观众们选择胜者。 归根结底文斗擂不过是一种烘托气氛的节日游戏,那些官方举办全国直播的比赛其奖品往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什么印加帝国全家一週游。而新燕广场这些擂台则顶多奖个手机彩电什么的。 又不是科举高考,没人会把结果胜负真当回事情。 再看东边的桌案后是个年轻的男人,一副自恃清高的模样,自信满满。穿着一身现代设计师仿古的书生长衫,倒也颇有几分风流。 这人本来好好的还在思量,刚定下决心动笔,却忽然见到无论相貌还是穿着都鹤立鸡群的云裳一众女孩正在朝这边观望,顿时眼睛一亮。随即挥毫写下狂放却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一群美女随风来」。 现场围观的群众愣了半秒,立马嘘声一片。有趣的是,嘘声大多还是瞧见云裳这帮美女的女人发出的。 真要分析的话,除了美女比蜻蜓有些猎奇之外,其余诸多文法规则皆是相当妥当。只可惜这场文斗擂是观众投票定胜负的,这白面书生怕是只有惜别那一套桌球拍的奖品了。 不过这人看上去倒是似乎没有一点惋惜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抓在曲芸身上不放。 曲芸眼睛的都没往那边瞟,满满的不屑。倒不是嫌弃人家沉迷美色,主要是嫌弃他欠缺文采。不过这也真怪不得人家走神,毕竟即使放到这元初节的会场上,云裳每一个人可都打扮得一点也不普通。 曲芸身着一套蔽膝的窄袖织纹衣,黄底红纹勾青边。这是商代贵族的打扮,放到云裳仙府几位团员中许是最为不显眼的,却也最显气质底蕴。 细看的话黄底是染织而成,上面的红纹却是用毛笔手绘的。商周时期的服装染绘并用,当代的仿品会做到这个份上明显是顶级的高档货。毕竟工业革命后生产力高度发达,余下最贵的便是人工了。 0429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十九节) 全身上下唯独与商代华服所不搭的就只有一条白底黄纹的披肩。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东西根本就是曲芸在谢帕德之塔附魔出的那件法师袍啊! 法袍这玩意的存在极为特殊,既是一个魔法师身份的象徵,也是其力量的体现。法袍不一定是一条袍子,可以是兜帽长衣,可以是斗篷或者其它的上身衣物。像曲芸的披肩这类相对来讲还是比较少见的。 它存在于相当高层的维度,已知的任何手段都无法对其造成半点破坏。身为这东西的主人,一位法师所仅能做到的,就只有让它在人们眼中显现或是隐藏起来而已。 再有就是在衣不遮体时多了一件遮风挡雨的物件罢了,不过诸多世界中也没听说过有哪个法师混到那个份上。 在某些世界中隐现法袍似乎关乎礼节规矩,但对曲芸而言就只是为当天穿的衣服多一个搭配的选择罢了。 更具体说,法师身上的法袍只是高维存在在三维世界的投影,是人类拥有特定力量后身体表现出的一种自然现象。 所以说,想要假扮一名法师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另一名法师。 雷特辛之书上记载,从凡人直到力量的尽头,法师的道路共分十一个等级。其中曲芸的白袍便是第二级别的初级法师,而白袍上出现了黄纹,便是进入第三个等级的象徵。 在这个等级上,白袍上黄色的纹路会随着真理之门门缝的扩大与法师掌握知识的数量自动衍生出诸多玄妙的图案。最终当黄色占满整个法袍,法师便可以晋升到第四等级的中级黄袍法师了。 有趣的是,曲芸现在还尚未踏出向中级法师进化的第一步,法袍上的黄色纹路,都是由尹熙颐亲手画上去的。 如前所述,尹熙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这仿古手绘也是手到擒来,只是花了颇久的时间。 曲芸坐在桌前专心阅读,读到妙处会心一笑,轻启朱唇道出书中玄机。而尹熙颐立于身后屏息垂眸细细勾画,顾不得分心,只是轻应一声。 美如画的这般的场景,便是昨天下午云裳阁闺房所现。尹熙颐跑去是怕曲芸忍不住在伤愈之前的最后一天动用魔法,故而找个藉口蹭进去。曲芸则是由于许多想做的实验无法动手,只觉得有个人陪着也不错。 虽是藉口,画得纹路却十分细緻精美,与周身的商代华府上专业设计师手绘的纹路搭配起来相得益彰毫不违和。 跟在她后面的任女王身上那深青色宽袖长衣,是按照张萱《武后行从图》所画仿制的唐代武则天同款礼服。只可惜挑衣服的是女王大人,等到了元初节当日穿起来的却是那鹌鹑般怯懦的原主。 只见她红着面颊藏在众女中间,却还是由于身高原因让头顶华丽的宝冠吸引了大量眼球的追随。见了那书生写的对子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劲催曲芸快走。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对吸引了众多目光这件事感到极度惶恐不安而已。 尹熙颐按照女王大人的要求给配的可是真金白银的宝珠凤冠,这即便在元初节上也是能惹人围观的稀罕物。要是没有身边众多风情各异的美女分去了围观的目光,怕是这位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而梅娴诗一身日常的浅蓝色道袍似男装打扮,在这像是服装秀化装舞会一般的节日会场中一点也没有突兀乖离。 似乎九州大地上歷朝歷代的服饰,都多多少少蕴含着一代代人们一丝嚮往超凡脱俗大道飞升的民族情怀。而这一点在一位有着真正道心的修士身上那至简的服饰中可以完美体现。 就连康斯妮也换了一身当代设计师模仿汉朝武官装扮设计的礼服。头顶如鸟翎般向后上方翘起的斋冠,袖口与鸡心式领口都绣有蝙蝠腾云的纹饰,长袍束腰佩玉方便行动。比起日常藏在层层蕾丝褶皱里的病娇模样,却是精神抖擞英气十足。 所以说其实并她的口味并不是只接受哥特萝莉洋装和西式公主服,而只是偏爱着华丽的贵族气而已。在表世界的文化习俗中,人们臆想出的血族似乎也有着此一习性。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照理说曲芸她们家乡的这颗地球上除了康斯妮应该并不存在第二个真正的血族。却为什么会有着与真实情况极相似的传说呢? 在现代考古学的发展下,如今的世界歷史是有详尽的资料和遗物支撑的。科学的调查覆盖了每一片土地上的每一缕光阴。而其结论便是世界上并未存在过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 对此曲芸是相当感兴趣的,既然有今天元初会的机会,她盘算着不妨去找可能有更深了解的某些扑克脸帅大叔套套话? 衣服都是尹家相关产业下设计师连夜赶制的,那本有一块蝙蝠佩玉压服袍摆的地方却被康斯妮自己换成了通讯用的魔法石。 既然要去的是超人们的正式庆典,总需要些别致的东西撑撑场面。因为牵扯进尹家萧家的争斗以及两大顶级团队的斗争,云裳仙府迫不得已之下选择了在舞台上高调崛起的路线。 比起大多数运气比较好的强队有条件可以选择隐藏自身韬光养晦扮猪吃虎,云裳仙府这一方针就需要充分展示自身的实力以震慑宵小而避免麻烦。如果可能的话,还要虚张声势让原本实力相当甚至强于自身的对手保持谨慎。 虽然目的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自身可以在良好的环境下发展壮大,但云裳的道路无疑要艰难许多。很难说这样的结果是不是霍鑫?看透曲芸性格而有意引导的局面。 总之这种场合穿着打扮彰显实力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曲芸重伤方愈是不被允许这时候过度操劳的,像上次尹易生生日宴那样再为大家的服饰附魔显然不现实,就连时间上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康斯妮才会自己想到主意。而尹熙颐则干脆向曲芸要了些用剩下魔法素材的边角余料叫设计师装饰进大家的礼服中。 其实对康斯妮而言,这无关服饰审美。只要把主人亲手制作的法器穿到身上,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甜蜜。 正巧朴实无华却蕴含颇深的风格才更符合大庸文化的精神。这样一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石头,佩在华服之上反而引人注意。不懂的人会浮想联翩,而懂的人自然会懂。穿它去元初会这种场合再好不过。 到时候会场上那帮老前辈只会惊嘆云裳仙府连这种明显不会穿去游戏世界的服装上都配着散溢能量的宝物,却绝对猜不出这玩意其实就是个电话。这样想想,她就忍俊不禁。 0430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节) 于是云裳府中众人不是华美不凡就是飘逸脱俗,唯独甄辉齐只是套了件书生黄衫。设计得倒是同样精緻,质地却是相当质朴。属于元初节丢到广场上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这也是尹熙颐切身为他考虑,思量再三后得出的结论。人可以用衣装来衬托,但这衣服却也需要人来撑的。华服可以将美人突显出众,也可以把只是其貌不扬的人衬托得惨不忍睹。 在云裳众多美女的包围中,唯独他一个面相平平身材矮瘦。若只是自己也就罢了,挤在鲜花从中若还配一身锦衣玉带绫罗绸缎吸引了目光,就成了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反倒会把本身普通的相貌衬得粗鄙,让人感觉格外凄凉。 当然性别不同不好相比,但尹熙颐脑中略微浮现出李宗那张俊美若仙的面孔,立即下定决心让甄辉齐低调到底才是最好的保护。 按她的原话,你若是嫌弃我选的衣服,那下次好好给你挑一身最炫目的长裙,然后来调脂弄粉来个浓妆艷抹,咱们自己在家照照镜子就算了。 尹熙颐自己的打扮倒是向有趣里发展去了,是一套紧身的玄色武服。裹个面巾就可以去钻穴逾墙了。其实配套的面巾还真有,但今天这场合显然容不得她胡闹。 料子上乘,做工却比其它所有人的都略显粗糙。这是她前些年图个乐子自己亲手缝制的,不想现在却正好用上。 曲芸并不担心尹熙颐的装扮丢了脸面,原因正巧是她们今天要去的元初会是专门面对超人群体的。 尹熙颐只要稍微走点心隐藏身形,估计许多不善侦查的傢伙都意识不到这位的存在。而那些惊觉到她身形的玩家也只会感到这量身定做的打扮恰如其分。 混到中高层玩家这程度,世俗金银所能买到的材质设计都已经不足以彰显身份。除了把服饰弄成特殊的法器,便只有突出自己进化方向和特殊能力的装扮可以让人高看一眼了。 信不信夏子衿的汉服绝对是抗火附魔的?再不济也会是防火布料缝制。 元初会的会场就在臧王府的新燕大厦八十八层大宴会厅。其实大厦有专为元初会参加者开的后门,但曲芸想着让两位异界萝莉体验一下本土的氛围才选了经过广场的正门。 结果进了广场五分钟才知道后悔。按这行进速度,恐怕到了大厦门口里面的活动也进行到七七八八了。迫不得已,只能让身着武官服饰稍微方便运动的康斯妮顶在前面用怪力硬生生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被大力推开的人群自然有些恼怒的,但见这群美女的相貌和打扮一个个不是没了火气便是自觉收了声。 实际上这帮人远比身上华服彰显出的财力更加恐怖,若是真有不开眼的敢拦人争辩,一根银针下去就可以让他度过一个最难忘的元初节——在大庭广众之下安然酣睡到天亮。至于会不会被踩死,就不干她们的事了。 新燕大厦下有侍者等着直接带人上去宴会厅。由此也可以见得能来参加元初会的绝对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连请柬都不需要,看脸放人。 当然,无论是底层还是顶点,在拉马克游戏这样的圈子中总会有比例不少的傢伙藏头露尾深藏不露。连李宗都调查不出底细行踪的团队亦不在少数。只是那些傢伙显然也不可能来参加这种集会就是了。 与会的标准除了团队的档次外,显然还有一种处事风格的倾向。元初会上绝对找不到一个坚信自己之外全都是敌人的中二少年,哪怕是把所有人都当成跳板和弃子的野心家,也一定是那种愿意与人建立明面意义上合作关系的。 带人的侍者小哥相貌十分英俊,像是电视上的偶像明星一样。引领着云裳一众乘高速电梯时态度不卑不亢温文尔雅,但偏偏总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恰好回想起上一场游戏中的经歷,曲芸意识到这是被人窥视的体验。 电梯上没有旁人,显然这位小哥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身份,他的实力相当强大。隐藏了体内的能量与强者威慑的气息,却做得没有尹熙颐那样完美,露出了马脚。这种掩饰能否瞒过他人靠的可不是实力,这是天赋的范畴。 于是曲芸直接就问了出来:「你是龙的传人的成员?你以前……认识依子?」 侍者小哥闻言瞳孔一缩,随即笑了,依然摆出恭谦有礼的下人姿态道:「早听闻曲小姐绝世之才,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鄙人八腕,从龙的传人建立就在这里了。今年四十二岁,还是单身呦。只是通过会场所在和泄露的气息推断出我的身份尚可理解,但这认识一说又从何谈起呢?」 四十二岁吗?虽是玩笑话,却也说明了许多问题。一个男人如此驻颜有术,若不是化妆高手或者进化出特殊的能力,很可能也是位修士呢。 曲芸莞尔一笑:「见了我之后,你的眼睛在向左上方看,是在回忆什么的表现。说起来心理学这东西主要是基于人类一般习性大数据统计出的实践经验,放到具体个人身上时灵时不灵的。但你发呆得有些久了,这表情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受教了,」八腕十分恭敬地微微低头:「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隐瞒。除了霍少给的照片,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曲小姐本人。刚才一时陷入回想,是因为感觉曲小姐像极了我的一位老友,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从这人身上内敛了锋利的气质,曲芸觉察他在龙的传人里大概处于李宗在九州同样的位置。但和这位八腕说话可比应付李宗轻松太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知道的不知道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会直接告诉你。八腕便是给了曲芸这样一种印象。当然能在顶尖团队做策士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灯,想要从这位口中套出点他不该说不想说的,恐怕还要比和李宗打太极困难得多。 「哦?还有这样的人?那依子倒是被吊起兴趣了。他也会来参加今天的元初会吗?如果方便的话,不妨介绍我们认识一下?」直觉告诉曲芸她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八腕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而且这里可是拉马克游戏的圈子,那位老友的情报,相当贵呦。」 高速电梯外面是元初节灯火通明的新燕都城。万家灯火转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头顶扑面而来的点点星光。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八十八层的大宴会厅。 0431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一节) 宴会厅之华丽一言难尽,若有人宣称这是天下第一厅恐怕也会收到大量认同。 室内装潢陈设都是典型的京作风格,方正大气颇具帝王之相,正是臧王府一系最喜欢的样式。无论是金丝勾边的八仙桌还是四出头的官帽椅,材质皆是在表世界近期已经灭绝的小叶紫檀。 当然再名贵的材质对于可以从游戏空间廉价批发所有原材料的玩家而言倒是都不算什么,但席位间曲屏皆是名师所绘水墨山河真迹,就让人不得不佩服臧王府的用心了。 与许多人印象中的九州古典样式不同,大庸的家具陈设在传统木质造型的基础上往往配有皮革包裹的乳胶坐垫。便是镂空楚纹的座背上也会在复杂的每条纤细木架正中走一道软垫,坐上去感觉就像西洋的沙发,十分舒适。 这并非数典忘祖邯郸学步,而是大庸作为引领近代工业革命的强国之一自发演化而生的文化现象。当百年前的九州先人们开始发掘诸多新材料与塑形技术时,这种变化就自然开始了。 如今庸代家具的演变就像古时歷朝年代交替所带来的变化一样,纯属本土审美与实用功能的自行进化变革,也彰显着这个由超人所带来的时代的兴盛。 大多数宾客已经到了会场,高举酒杯笑里藏刀地欢声谈笑着。在场一共百十来人,加上侍者也不会超过两百之数。 这些人若聚在一起恐怕占不满偌大宴会厅的一个角落,现在分散开也留出了大半空余;但气氛中却偏偏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就仿佛被塞在挤满人的公交车上难以唿吸。 因为列席宾客都是来自域分界组排名靠前的拉马克团队,几乎全部都是已经扫平异己独霸一界的人物。他们一个个彰显着威严,散发出澎湃的能量和强势的气场;亦或深藏不露,周身充满诡异而危险的气氛。 其中不乏已经进化到无法掩饰自己身形的地步,挥舞着背上的触鬚或者披着如岩石铠甲一般的鳞片。许是游戏初期方便见成效的缘故,他们中身材高大的肌肉硬汉和女巨人特别多。 这些人大多混在游戏中十年以上,互相就算没有交过手也听闻过彼此名号,在每年的元初会上混个脸熟。遇到比自己强大的队伍放低姿态拉拉关系,以后万一在游戏中遇到合作会更方便,竞争也容易被高抬贵手留得小命一条。 而在场服务的侍者也全部是来自理异院的知情公职人员,其中有很多甚至本身就是资歷尚浅的玩家。 没有人会去特意隐瞒拉马克游戏的事情,但若是找些没听过拉马克游戏的普通人来,想必行走会唱服务间就会频频触发游戏规则下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大家也根本没法愉快聊天了。 云裳仙府一行人入场的瞬间便吸引了大量的注意。没有人停止交谈,也没有人将视线转过来,但在曲芸的四维视角中却偏偏充斥了满满的被监视感。 有些是来自不易被发觉的双眼之外其它的感知器官,有些则是类似梅娴诗修道所衍生的玄而无踪的神识;而另一些更直白的有质无形的能量试探,连带冲着云裳其它人去的都一起被真理之门的威压排斥在外。 总而言之,只能说这些傢伙当真可怕。 其实这里多数人即便感兴趣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打听这位新晋潜力榜第一的具体情报。但单凭年龄和美貌他们便足以确认曲芸的身份。 如上所述,这些能够收服一界并常年在拉马克游戏中存活,大多游龄十载以上的傢伙中显然不会存在太年轻的玩家。 而新人即便命好进入了这些团队所在的界,又能在惯例被放任不管的情况下自己活下来融入团队,这些团长为免丢了面子被人小瞧一般也不会把他们带来这种场合。 环视大厅,能以曲芸这个年纪进入会场的不是没有,但无非三种人: 一是显世家的弟子,他们被家族从小培养着参加游戏,这样的集会便是他们的日常。然而朝廷方面,说白了就是九州,不知何种原因对世家的压制相当明显。当今想要再建立新的显世家简直是滔天大罪。 再是极少数老牌强队的新人,或者真正逆天的妖孽。曲芸属于这类人,九州那个立于力量巅峰的火炬丫头夏子衿也在此列。再有的话,那个顶着燕都第一才子名号,前任潜力榜第一,年纪轻轻便踏足攀途境,本届元初会的主办人霍鑫?姑且也可以算是一个。 第三,则是一些像八腕一样相貌与年龄基本没有任何关系的特殊进化者了。事实上这种情况反而是最多的,。其实云裳仙府的两只萝莉本质上也是可以归为此类的。 像曲芸她们这样纯新人自立一队在游戏中立足的在拉马克游戏中并非没有,但是却绝没有第二个能混进这间大厅。 面对有意无意,层层叠叠的恐怖威压,曲芸不经意地取出祸雨搭在肩上。古香古色的绘纹衣裳美女屈膝回眸,拾一把琴伞倚在肩头,怎么看都只像是十分搭调的美观装饰。 但事实上,在这件超出现世等阶极限的强大法器力场之下,任何暗中窥视都只能无功而返。若是强行探查,还会伤了自身神识器官。 于是无论是直接释放能力试探的,还是不怀好意的窥查的,在手段纷纷失效的情况下只是各自收回了心思,依旧不动声色地谈笑风生。尹熙颐挨桌去敬酒套话混脸熟,而其余人则是找了条空桌自行落座品酒饮茶。 记忆诸多榜单上排名前列团队里鼎鼎大名的人物自然都是尹熙颐的活儿。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是她最擅长也乐于去做的。要是换了任姐,估计连把人名和面孔记全都足够急哭她了。 这段功夫又有两团人马乘电梯上来,之后似是人来齐了,主持人便开始了这传说中的元初会真正的流程。 主持人,居然是龙女本人! 0432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二节) 似乎这本就是元初会的传统,除了云裳仙府这帮纯纯的萌新外,根本没有人对主持人的人选表现出任何惊疑。 这种层次的集会显然是不可能会有长篇大论的「领导讲话」的。龙女身着大庸当朝官方礼服,手持一个相当古老的捲轴,只是简述了对大庸长治久安和与会诸位在游戏中武运昌隆的美好祝愿。 毕竟是自家的天下,寥寥数语讲得颇为走心,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真情实意。只是说得太短了,听众反而意犹未尽。 讲话结束后的交头接耳中,这桌众女公认龙女的声音是除了曲芸之外她们听过最美的。即便是带着官腔字正腔圆讲话时,她的声音也像是金色的竖琴。音色中性而优雅,抑扬顿挫清晰有力却又不失柔美。 简而言之,就是那种一听就极有说服力,让人自愿去放心信赖的声音。 语毕,龙女高举双手当众拆开手里的捲轴。 古老的捲轴原来是一幅画,在龙女手中捲动,徐徐展开。画卷并不算大幅,女子的臂展便足以完全拉直。 上面丹青所绘是一幅幅叙事的场景,颇为细密。但不知为何偏偏就是能让在场每一个人看见,即便没有任何视力方面进化的,即便坐在大厅后半相隔几十米外也全部可以清晰视之。 画上未有作者印章,却有题名曰《太祖辩群雄图》。想必画的便是传说中歷史上第一场文斗擂,庸太祖舌战群雄三天三夜的场景了。 以尹熙颐的博学,可以看出这是当朝早期诸多记述第一场文斗擂题材的画作之一。但博览古物,尤其对这一时期颇有研究的小蜥蜴却看不出这幅画的半点底细。 没有任何考古史料有记载存在过这么一幅没有名章的《太祖辩群雄图》,其意境刚劲中带着细腻,笔法却十分笨拙。如此鲜明的特徵,不符合任何当时画家的特点,而且明显比任何大师都远远更加稚嫩。 若说是现代人仿制,不知为什么能够清晰看到画上每一个细节的尹熙颐又认出画纸纸纹间距极大,是前朝画师钟爱的高丽贡纸。 这玩意自唐代出现,庸初逐渐淡出歷史舞台,已经有百年不再生产了。除非专家有意仿制,确实应当是大庸初年的真迹。 莫不是当代某位临摹者自觉功底浅薄,不好意思留下名章?不过稍微想想,会被龙女在元初会开场特意拿出来的画卷必是国宝无疑,又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而曲芸不懂国画也不懂古玩,她更感兴趣画中记述的故事。从画卷右端起始,看到群臣登门,看到太祖迎宾,随后目光停留在太祖府上一位黄衫女子身上。 这女子身上色彩极为鲜明,让人很难忽视,却并未与其余府上侍女一起出迎。而是对主客双方不理不睬,一个人留在府内庭院,面对院墙单膝跪地鼓捣着什么东西。若非是被画得极美,还以为是鼠窃狗盗之辈了。 这就让曲芸不得不兴致盎然了。她最受不了有什么诡异放在自己面前却不去探究,于是便集中全部注意力在画上,想要一窥这女子的身份,也想要看看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顺着画卷继续看下去,这女子依次在四面院墙上刻画了什么东西,而后轻唱咒文,周身魔力翻涌…… 看着看着,曲芸忽然意识到一种违和。是哪里不对劲呢?她反覆思量起来,似乎……看画的时候不应该能听到咒语,也不该能看到画中人的魔力流转吧? 想到这里,曲芸才惊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从观画客变为了画中人。五感六识无一不是正在感受着当年太祖府上的真情实景。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已经度过好几分钟了。她可以想像自己在现实层面傻呆呆盯着画面的场景。若是在游戏中的战斗时被人祭出这样一幅画,保不准就团灭了。 这幅画居然是一件法器,一件附魔物品,注灵物品!身处画中,曲芸无法判断这玩意的原理和能量出自什么体系,她只能感慨皇室深厚的底蕴。 像这样一件在战斗中可以出其不意攻人不备的杀手锏,就这样大大方方展示给所有与会玩家欣赏。而这些人,还都是极有可能随时在游戏中与她们对上的同一层次团队。龙女的行为体现出怎样一种自信无需多言。 曲芸慌忙调动法力想要藉助体内真理之门的力量突破出这种幻境,却发现受到认知隔绝法力很难调动,但稍微运用力量想要清醒过来却是极易的。 这就像是人在梦中想要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一样。梦界本身的规则,或者说大脑造梦的原理就在压抑着人类自我认知与环境认知的本能。事实上,大脑的这一区域没在上班,离职休假去了。 如果非要想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这件事情,就是强行唤醒自己相关区域的脑组织。如果有大毅力做到这一点,往往会十分疲惫而痛苦;且结果必然是理智接管了想像,而你从梦中醒来。 若是想要想要突破出去,就必须要中断自己现在犹如清醒梦一般的状态。但如此一来,关于画中所隐藏的某些昔日秘辛极有可能再也无缘得见了。 既然意识已经清醒,曲芸便超脱出来稍作思量。 她不相信以龙女的立场有道理会害自己,所以最终还是屈从于探究隐秘的本心,留在画中继续观望下去。 身临其境之中,只闻那黄衫女子轻启朱唇,吟唱出一串复杂的音节,而后曲芸只觉耳中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留心观察,院墙外的蟋蟀正跳在半空,却没有落下。不,并不是没有落下,只是极其缓慢的落下。 而太祖与前朝群臣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争辩着朝政大事便纷纷落座院中。 显然,黄衫女子吟唱了一个扭曲时间的咒文。而更惊人的是,这咒文曲芸居然异常熟悉! 0433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三节) 她熟悉的当然不是这不知道什么等阶才能施展的大魔法。以白袍法师的实力,她便是像背谱一样准确记忆下来这一长串的咒语咏唱,也没有能力分辨出其中每一处细微的节奏,频率波动。 奥术法师的魔法其实极像表世界的科学家研究物理化学现象,很多东西即便有一丁点温度,计量的差别,也无法反应出自己想要的化合物来。 从真理之门的能量源泉,到意识中的法术模型,最后是通过咏唱,结印,魔导素材或者混合使用的手段将构筑好的魔法作用于现实世界,缺一不可。 所以魔法之玄奥,哪怕是再怎样逆天的天才,也不可能光是听人咏唱见人施法就学会的。最多不过对一些在自己实力范围内的法术进行逆向推演从而学会使用,这在那些魔法力量广为流传的世界中就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曲芸所熟悉的其实是那女子施法的方式。她的耳朵可以分辨那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会自然存在的特殊音律音差。 没错,那正是她自己施法所依赖的龙文音节。 之后便是传说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事,以及曲芸从小便能熟背的七十二首绝唱。太祖雄辩间所展现出的才学震惊四座,古今无双。亲耳聆听他的观点,用词,逻辑,只会觉得现实比歷史上传说的的更加惊人。 翰林院齐聚,那一位位前朝末年的大学士都是出身状元榜眼,才压当世之俊杰。积累了一辈子的治国经验,却被年纪轻轻的太祖辩得哑口无言。 曲芸并不高傲,但凭着自己妖孽般的才智便是客观看待古往今来也确实没有多少英雄才俊值得她佩服。但亲临得见庸太祖的才华横溢,当真让她折服。 这些诗词歌赋便是给她充足时间细细思量她也写不出来,尹熙颐也写不出来。被后世称谓绝唱并非浪得虚名,庸太祖的才学,气量,德行,治国功力无一愧为千古第一帝的名头。 他留下的政体法度歷经了工业革命,科技革命,世界大战,几度歷史巨潮的沖刷考验沿用至今,奇蹟般解决了不同时代的不同矛盾,歷代子孙帝王仍无人有才能修订改善。 若说他还有什么不完美,大概便只有中正平和的治国之道少了几分锐气。在世界群雄如潮汐般前仆后继的时代变迁中,保得大庸如中流砥柱屹立不倒,却再无扩张崛起的进境。 不过这玩意见仁见智,至少在国泰民安之下在多数人眼中也绝对算不得缺点。 于是前朝群臣便在一次次的无力争辩与目瞪口呆中接收着新鲜思想的洗礼,不吃不喝不睡地度过了字面意义上的三日。期间既没有人不适离席,也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 当然不是说庸太祖的才学已经高到可以让人不再具备生理需要这种玄幻事情。而是黄衫女子所刻画的法阵作用下,这些人肉身实际经歷的时间却不足睏倦饥渴的程度。 曲芸也同样在画中同样经歷了三日,她始终关注着院外的时间流逝。蟋蟀落下又跳起,鸟雀如影片慢放般缓缓划过天际。 院中三日,只是外界一个时辰。而拥有四维视角的曲芸同时观测到,元初会的大厅里,只是经过了瞬息而已。 看到此时曲芸心下已经明了,意识也渐渐跃维离开了那平面的世界。 龙女将画收起前的最后一秒,曲芸瞥见在画面的最后,黄衫女子在为太祖做菜。锅中之物可以明显分辨出正是相传最早的绮丽卷,灶台上放着鸡蛋和剥好的栗子。 黄衫女子的身份唿之欲出。在大庸建国的那个时代,太祖身边那一位能够刻画法阵,施展大魔法的强者还能是谁? 只是没想到,那位被从歷史中抹除了痕迹,只借着节日习俗和民间传说口口相传流传至今的壮士竟然是位女子。 而元初节上小吃绮丽卷的传言也是相反,并非太祖为了预祝壮士出征旗开得胜而发明。观画上两人神态,反倒像是那「壮士」为安慰太祖而做的。 有趣的是,这等传奇手段之下,所记录的当时一草一木,音容笑貌,皆是如电影般真实。以那画师的本事想要作假恐怕强人所难,换句话说,曲芸所见那些人物相貌便应是数百年前的实景。 其中那惊才绝艷的太祖庸皇外表可算是其貌不扬。这倒是没什么奇怪,毕竟那个时代即便出身士族能吃饱饭,但落后的生活水平以及缺乏科学的营养搭配也会让人生得面貌粗鄙。 便是史上以相貌扬名千古的俊男美人放到今天也不过是大街上随便可以抓出来,生得稍微俊俏些的普通人而已。 但那黄衫女子却是放到当代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寥若晨星的程度,至少和曲芸自己是一个级别的美女。这样的相貌在明末那时期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当然我们可以推断她是一个拉马克玩家,接触到诸多当世不存在的知识技术。但只要她是明末的人,在进入游戏之前的基因,童年成长这些状况就不会变,相貌也总会留着些时代粗鄙的痕迹。 况且曲芸擅做心理侧写,观她不像是会特意用游戏点数鼓捣出办法改变相貌的人,而她唱出龙文音节显然是位法师而非修士,不存在修炼越久相貌越仙的情况。坦白讲,她根本就不像是那个时代应当存在的人。 不像是那个时代的人,没有在歷史上留下记载,却偏偏极大程度干预了歷史的发展。这女子身上的故事与隐秘,恐怕远比大庸开国这种事情更要深厚得多!对于曲芸而言,简直是让人抓狂的剧毒。 再者就是从她的脸上竟可以清晰看出几分龙女姐姐的影子,恐怕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或许这位女中豪杰并非被歷史所抹去,而只是有意隐藏,或者更可能是被游戏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机制避免了史料中有关超人的所有秘密,单单留下了开国皇后这一身份的记载。 0434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四节) 史书中对这位皇后的记载极其简陋,评价却是一致高得出奇。大体来讲,就是位闭月羞花,性情洒脱欢愉无拘无束,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有着惊世见解的奇女子。 花费极大的毅力,曲芸才强迫自己从探究画中隐秘的乐趣中回到现实,把注意力放到元初会会场之中。 细细想来,龙女拿出的不愧为国宝,这拙劣的画技之下竟然隐藏着扭曲时间的力量! 虽然时间不逆为终极定律,但扭曲时间以在有限的区域和限度内造成同样前行的时间流速差异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据米莎透露,玩家每次在游戏世界搏斗数天而回归表世界后总是只过了几小时,便是拉马克系统对这一现象的主动运用。 而画师,竟是那以七人之力便屠尽后金数万精兵的壮士。传说中的开国壮士太祖挚交居然是位沉鱼落雁的黄衫女子,这位满身秘密的女子竟然掌握着时间的秘密。 是了,能画出这幅把人的一瞬等作一个时辰又等作三天的画,作者还能是谁呢? 曲芸把视线移开龙女手上已经重新卷合的画卷,回头透过方正楚纹风格的窗棂看向外面不夜的燕都。高耸过云的杰屋之下,元初节密密麻麻的满城灯火吸住了她的目光。 虽然燕都人口锐减,新城面积尚不足旧城遗址的五分之一大。但这丝毫无法影响首都人民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热情。无论是富豪的别墅大院,还是救济营里等待新居落成的的难民,都用各式各样的彩灯把自己的居所点亮。 而同样不论为了理想还是为了节日翻倍的工资,放弃回家过节而投身于新首都城建设的建筑工人们亦是用心摆设并点亮了能找到的全部工程照明设备。每一座工地都像是银河中的一大团行云,散发着光明和为美好生活奋斗的热情。 表世界的朝廷并没有提倡什么节能环保。因为一旦连接了拉马克游戏无穷无尽的资源,能源问题就再也不会成为一个世界的困扰。 无论是几乎白送的原油,木材;还是效率奇高的灵石,魔法阵,都可以轻松转换成电能或者任何表世界所需求的能源。 为世界提供能源的从本土的大自然转变为特定的玩家群体。在超人特权阶级用合理的价格销售能源收集财富确保自己合理地位的同时,普通民众也享受到了再也不会成为生活负担的廉价能源供应。 还有那每个活过第一场游戏的玩家多多少少都能拿到的能量点。这玩意在拉马克世界中看起来就像是不值几个钱的基础货币,但它的本质实际上却是世间万物最精纯的能量本源。 一克铀裂变所释放的能量约等于二点四吨煤炭,而核聚变可以让同样物质的能量利用率提高四倍,大约就是三万多度电。更先进的正反物质泯灭技术可以让同样一克的物质再多释放出三千六百倍的能源,简单讲便是一亿多度电。 由于零生态成本的纯净能源廉价化,大庸全境一天所需求的总电量大约是两百亿度。即便有利他主义的玩家花费大量时间学习相关知识,在表世界实现可控泯灭能发电,也需要两百克物质才能供给大庸一国一天的用电。 相比之下,一单位能量点在理想状态下完全释放能量可转化电能六百亿度,是全球一天的总能量需要。 通过一些相当高深,需要一名玩家钻研多年才能掌握的技术,可以把这些被应选者当做像信用卡中看不见摸不着的货币一样花费的能量点转换为表世界实际存在的能源。 经过特殊设备的处理,即便现实中会产生大量的能量损耗,一单位能量点也足以支撑一国整天的能量消耗需求。而在西方遥远的日不落帝国,正有这样一台设备在为整个帝国供电。 八点整是许多集会开始的时间,曲芸的思绪被眼下骤然绽放的花海从世界能源问题突然拉回现实之中。 大庸人已经在歷史中遗失了放鞭炮的习俗,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璀璨的烟花。当家家户户都会买上几只烟花射上天,那般夜空在大都市中该是怎样一番精彩?曲芸眼下便是这样一片闪耀活动的花海。 而光彩的繁花所生最茂盛之处便是曲芸脚下的新燕广场了。近百万人聚集在这里,各自高举手中的礼花对着天空点燃。 几乎人手一支的烟花在十几层楼的高度铺设了一座奼紫嫣红,茂盛而千变万化的花坛。从曲芸的视角看去倒是与直接开在地面上无甚差别。让已经渐渐习惯了用耳朵感知世界的她意外地找回一丝怀念的感觉。 在八十八层楼上她可听不到地面的声音。即便没有高层建筑特有的那隔音又坚固如钢板的高分子玻璃阻拦,几百米的距离也超出了她辩音成像场域的限度。只能像平常人一样去听声音,却不能用声音构筑那个形象立体的世界。 「想起你的小情人儿了?」见曲芸双眼空洞神游天外的模样,坐在她左手侧的任女王举杯问道。 她已是面颊绯红。不知为了把华服的羞怯丢到脑后还是为了刻意换回女王自信的姿态,这位姐姐已然喝了许多。 事实上新燕大厦八十八层的大宴会厅整个就是一个被玻璃墙面环绕的圆盘。所谓窗棂也并非是古时安置在墙面或门板上的花式木格窗子,而是整座高分子玻璃墙面上附着了装饰用的窗棂式木条。 曲芸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木讷讷答道:「哪里来的情人?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我?」 任姐的声音离得很近,就在耳边响起。她这才惊觉踏在缤纷耀目的花海上空,诸多宾客已经围至窗边。元初会的安排便是刻意设计好了在璀璨的烟花花海绽放之前展示画卷,取一个万民同庆庸祖开创之盛世的吉祥寓意。 就像音乐不分国界,人对于浪漫的渴求也是相同的。便是这些社会顶层的大佬们也不能免俗,全被眼前罕见的景致吸引住了。 「呵呵,你这么说可不知多少人要伤心了。以前的你或许可以自怨孤身伶俜,现在怕是不一样了吧?难道你从未感到过有些人对你怀着『不一般』的感情?」 任姐说着,眸子不经意间向聚在两人身后的云裳众女投去,继而又穿过她们对上了一直看向这边的龙女。 云裳的仙子们不约而同地尴尬移开视线,下意识的装作彼此窃窃私语,却忘记了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全都被曲芸清楚听在耳中。 而龙女姐姐则是向这边举杯致意,裙摆之下那条大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摆起来。 0435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五节) 曲芸依旧是一脸呆萌萌的样子,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伙伴们突然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于是她扑闪着大眼睛顺着任姐看去的方向一望,恍然道:「你说霍鑫??」 ?! 得,气氛全没了。 便是对曲芸没什么多余想法的诗诗听了这回答心跳也漏了半拍。顺着同一方向看过去,那货果然正站在龙女身后和李宗皮笑肉不笑地聊着什么。 兴致盎然等着听听主人心之所属的康斯妮更是干脆,被雷得一口鲜血喷了甄辉齐个满头满脸。 当然哪怕曲芸可以比作孔明,她也绝不是什么公瑾。血是刚从酒杯里喝进去的,甄辉齐也是刚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曲芸回答的瞬间正好挡在康斯妮脸前。 表世界可没有土生土长的血族,需要喝这口儿的唯独她一个。便是这样,龙女还是为她备下了。 血当然是龙女带来的。若是主人家霍鑫?备下的,恐怕得有毒。 在被雷得外焦里嫩之际,任棉霜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曲芸从未感受过「一般」的友谊,又怎么懂得去分辨那更进一步的「不一般」呢? 对面龙女姐姐见了这边一群女孩的反应也有点愣。我举杯示意一下你们就一张张想吐的面孔……就算在你们眼里长得比不上你们团长,我也没丑到令人作呕的地步吧?就这么不招你们待见? 同样使用龙文音节施法,她可没有曲芸的耳力去分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人类使用巨龙的魔法本就是另闢蹊径,正常的情况当然应该是龙族才能用。龙女之所以为龙女那可是血统原因,看那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扮相就知道。 抽了抽眼角,龙女不动声色地顺势将高举的酒杯环绕会场一周,目光扫过与会的上百宾客道:「观过《太祖辩群雄图》,不知是否对某些朋友的跃维道路有所助益? 外面的花海还会持续整晚,我们不如抓紧时间,开始文斗擂的活动。还是老规矩,由今年会场的东家龙的传人开题并坐庄,诸位不妨压上些能量点,共享雅趣。 之后大家可以互相随意挑战。对我们玩家而言这可是个解决恩怨的好机会,毕竟挑战强者也不用丢掉性命不是吗?」 龙女说罢,促狭地眨眨眼睛。她的声音带上了龙语腔调天成的魔法之力,不需要敲杯子或者大声吼叫,也可以传入在场每人耳中。语调入耳温润,饱含着复杂的共鸣,很难比作某种乐器的音色,倒更像是精准悦耳的齐奏。 能量点下注啊……呵,元初会果然特殊。这「共享雅趣」玩得可够大的。 霍鑫?突然抢过了话头:「今年的元初会难得的有新人靠自己的实力闯进来呢。为表庆贺,咱们是不是该添点彩头?不如由我向你发起挑战,败者回答胜者一个问题如何? 没有限度的任何问题,公主殿下可敢应下?若是觉得我燕都第一才子用自己的长处欺人,我也可以一人挑战你们全团的。」 龙女微眯了眼睛,随即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都知道的,我这人啊生性活泼,整天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可没有家姊那份才学。既然是为了庆贺新人加入,不如让她们来应下你的挑战如何?」 霍鑫?面色微僵,他提出这样的「彩头」显然是有所图的,且能让他变色恐怕这所图对他相当重要。以两团明争暗斗的关系若是错过今天恐怕就再难寻机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云裳仙府那群仙子却是全都目瞪口呆。一个个人精似的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是被拉去挡箭了?只能说龙女传得一手好锅。见霍鑫?眼珠一转似乎又心生他计,这次则是龙女抢道: 「这样,我也不驳你东家的脸面。奖品如你所愿,就订为我不计限度的回答胜者一个问题吧。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如实相告,契约为证。你一人挑战云裳仙府全团,十秒楹联盏茶诗词,裁判就请在座大家举手投票吧?」 为什么要大家举手投票呢?因为这是臧王府的地盘,若是用什么电子的投票设备保不准会被做什么手脚。在场大佬们绝不会相信他们这个层面的人物有人会在比赛中做手脚,哪怕是指控也会被当成是亵渎。 但作为老对手龙女清楚霍鑫?偏偏就是个会动手脚的。而且他蓄谋已久提出如此彩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几乎肯定这位一定是备足了手段。 答应给出回答任何问题的奖赏,她已经让了一步。何况举手投票本就应了古例,若是霍鑫?不应,便换做是他不识大体了。 霍鑫?吐出一半的字又咽了回去。眉头微皱,继而又舒展开来,点头道:「公主的意思极为妥当,若再推脱就是霍某人不识大体了。这事就依公主的意思定下吧。」 他会应下,是因为一人单挑全团的规矩。就算万一输给曲芸一局,另外两局也是稳赢的,并不会阻碍他达到目的。 这位心中只见着曲芸一个,其它的在他眼里都是死的。何况燕都第一才子的名号可不是虚有其表,便是要他去挑战任何文坛泰斗也不能说就少了几分胜算。 其实像尹熙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传闻在权贵圈盛行已久,他并不太可能完全没有听到过。但霍鑫?却主动选择了无视,归根结底还是自傲在作祟。 「喂!你们自说自话,有问过我们的意思么?」任女王叉着腰对龙女冷声道。 声音不算太大,却是满堂皆惊。大佬们佩服她敢于对龙女出演不逊,鄙视她不懂得上流圈子的虚与委蛇,又震惊这团后起之秀似乎有着他们所不了解的底气。但这,就是任女王。 云裳仙府有和九州叫板的底气吗?虽然不管有没有以任女王的性子都不会给龙女面子,但显然她们其实是有的。几次交锋,曲芸明显探出了九州对她们似乎有所求。 至于求的是什么……交换基因之类的鬼滚一边去,曲芸选择无视。忽略掉这个后,还剩下的就是隐约间九州似乎期待着她们承担起什么责任。 龙女果然如曲芸所料,丝毫没有介意任棉霜的无理,而是用惹人痴迷的声音诱惑道:「小芸啊,本宫说的可是任,何,事,情的答案哦。你能忍受得住画中典故的诱惑?」 龙女对曲芸的死穴抓得很准,或者说她对云裳仙府的调查比曲芸想得要更透彻。这同时也说明了云裳仙府对她而言的意义恐怕也要比曲芸预料的更加重要,不能算是一个坏消息。 0436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六节) 曲芸的确没有办法拒绝「任何问题」的诱惑。但龙女却是想岔了曲芸想问的方向,或者说……她的胃口? 于是她侧身挡到任姐前面,举杯回敬龙女道:「莫叫得那么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了。这『任何问题』,难道是国家机密,你的私事都可以问?」 「有问必答,」龙女笑盈盈点头:「这就是超人世界的玩法。我们都是玩家,不堵上足够份量的注金,又怎么可能搏到等价的结果呢? 何况你们赢了可以得来大秘密,输了不过丢一点面子,真正损失的还是我啊。这么说突然觉得好亏啊,不论你们谁赢,里外里输的都是我的秘密不是么? 嗯……算了。忘了说其实你们输了也没什么丢面子的。毕竟这位再怎么说也算是燕都第一才子了。若是你们赢了,他才是颜面扫地呢。」 不堵上足够份量的注金,又怎么可能搏到等价的结果呢?曲芸听出了话中的一语双关。 龙女表面上是在激曲芸连这无本万利的买卖都不敢应下,还想要探究个大头鬼的秘密。其实却是在说她自己,若是捨不得抛出一个大秘密的诱饵,又怎么能把曲芸拉上贼船? 这贼船指得显然不是替她挡霍鑫?一刀这点小事。而是曲芸原本推测的一些她对云裳更深层的企图。 而龙女后半句满满的嫌弃里也掺着意思:你个小丫头当着我们的面跟人家闹分手打脸,不就是为了噁心你瞧不上的这货么?现在姐姐给你机会欺负他,快上快上! 她身后的霍鑫?身为第一才子又怎能听不懂龙女的意思,气得浑身微微一震……又赶紧放松下来戴好了僵硬的笑容。为了必须得到的答案……我忍还不行么? 被龙女说成这样,再不上就真不是女人了。曲芸果断点名:「好,诗诗熙颐,我们三个上。」 虽然对云裳来说输了是真无所谓,但在曲芸看来她们其实迎面不小。原因同霍鑫?的自信一样也还是来自这人数上。 在她心目中不管霍鑫?是何方神圣,尹熙颐的胜局是妥妥的。至于她自己,虽然比尹熙颐还差得远但好在脑子快。龙女姐姐那十秒楹联盏茶诗词的规则虽也是惯例,却很难说不是在帮她制造优势。 十秒一幅对子,还得用毛笔写出来。那基本就是提笔就得写不带构思时间的。便是霍鑫?文采才学更在自己之上也讨不到什么好。 虽然十秒真的很短,这惯例放到外头让那些大文豪来写怕都会制造出来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笑话。但屋子里都是超人,思维的速度不可与外头相提并论。像曲芸这样专门进化脑域的超人更是对这个规则有着巨大优势。 至于梅娴诗,虽然年纪尚幼底蕴欠缺。但这小丫头可是来自那种诗词歌赋考取功名的时代,平常说出口的白话就和诗词差不多的。 不说立意深度起码遣词造句的韵味是真正的古香古色原汁原味。题目合适的话,出奇制胜的可能同样不低。 「嗯。」结果只传来一声答应,是尹熙颐。 没等到梅娴诗的声音,但人却是端坐在八仙桌前的。曲芸回头张望,只见她轻垂眼帘,神游天外。再从四维的视角去观察,她周身起伏着玄妙的气息。 用修士的话讲,这好像是叫顿悟? 原来龙女讲话时说的对跃维有所好处,那个受了好处的人居然是梅娴诗么?但她可真选了个好时间啊。 转头看了看霍鑫?看好戏的真挚笑容,曲芸有点头疼起来。她显然是不忍心打扰梅娴诗的。 倒不是说随便拉个充数的就没有赢下文斗擂的把握了,她着实是怕丢人。选择强势崛起的道路,最容不得就是出了岔子漏了底。一旦失去这层神秘感的保护,新生的云裳仙府可远没有做好与这些恶虎雄狮硬碰硬的准备。 于是曲芸目光扫过云裳众人,任女王一脸你不怕丢人就叫我上呗,姐好歹也是大学生的睥睨神态。甄辉齐则是一如既往地埋头吃鸡,完全没弄明白周遭发生了什么。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康斯妮的身上。这货蹦跶着举手,眨巴着天蓝色的大眼睛兴奋雀跃着。 这货之所以突然这么活泼,还是如前所述,正在沉迷于大庸文化的学习。 虽然这只是业余爱好,主要时间还是在跟郭老习武以及在舒适的棺材里修炼血能,至今是连汉字都还没认全的程度,但文斗擂这么好玩的事情又怎么能少了她? 这就好比武术大师开擂比武。武林中人自知不行的不会上去献丑,自知更强的则也会给主人留几分薄面,同样不会上台。这时路过个沉迷武侠小说的外国友人,保准蹦上去过两招。 「行,就你来吧,小妮子。」曲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她的话,想赢大概没戏。但周遭这群老狐狸想要通过这位摸清云裳的底细,恐怕同样白费心机。 选定了人选曲芸转向龙女:「对了,我们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还要请问一下,游戏参加者可以下注吗?」 「可以,但只可押自己的。若是你能玩一把大的,恐怕某些人会哭哦。」龙女眼中笑意更浓,台面下的几番交手,她可是十分清楚这帮小美女的手笔气度。 曲芸点头转回「好,那咱们凑一凑点数。难得有机会不用拼上性命就能赢上一笔。」 于是几人真的就暗搓搓围了个小圈开始东拼西凑起来…… 口气豪情万丈,但说其来曲芸难道就真有必胜的把握? 少了梅娴诗,她心中的胜算其实根本不足半数。别看这位大小姐整天喜欢铤而走险,尽搞一些赌上性命的大手笔;这其实只是她看穿了常人难能注意到的胜算,有着相当把握才做出那些惊人之举。 决定下注之前她其实回望了尹熙颐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对方信心十足的笑容。 曲芸是对尹熙颐的本事信心十足的,而尹熙颐却是对曲芸盲目信任。看在其余几个眼里,这就是两位大神自信满满,哪有不跟注的道理? 于是才有了在胜算全无的前提下,每一个人都满怀自信下注的局面。 这不是曲芸的布局,而只是一个悲剧的巧合。 0437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七节) 周遭大佬见到这伙新人下注居然还要凑点数,不免唏嘘。看不起的倒是少,谁都经歷过新人的时期,知道那种许多年都要一个能量点掰成两半花的滋味。 他们看不上的是这群无知少女充大头的做派。既然缺点数,就踏踏实实自己挣自己用。 凑也要凑出来押注,还把话说得那么满,不就是为了要显示下自己胜利的信心?这是要做给谁看?自以为是能吓到那臧王府的小子,还是以为能震慑到我们了? 结果云裳众仙子东拼西凑,凑出来的赌注还真就把他们全都给震慑住了。见过打肿脸充胖子的,没见过砸出一座金山充胖子的。能拍出两万四千点能量点的那不是充胖子,那是真胖!啊不对,是真豪。 于是乎,寂静的大宴会厅只听到康斯妮大大咧咧的叫嚣声:「全压全压,两万四千点!」 在场大佬除了为某些特别昂贵的知识情报导具积攒点数的,谁家手头能拿出这个数来?顶多不过压上单场游戏用剩下的一两百能量点玩玩罢了。 甚至没有人会动抢劫的心思。能量点固然宝贵,但若非双方同意是无法交易的。除非像当初老兵团那样把新人奴性化,否则抢劫争斗起来你把人家宰了也拿不到半毛钱。 而这群女孩能拿出这种巨额财产下注,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要么是根本不把这种巨款放在心上。无论哪一种,都说明是没有必要不愿得罪的人物。也无论哪一点,都至少彰显了她们有轻松获得如此财富的实力。 实力就是实力,除非滔天大仇或者惊世巨大利没有人会和强队死磕。在场的大佬们就是因为遵循这一原则,所以才能年年活着来参加这元初会。而两万多能量点虽然惊人,倒也不至于让这些人物堵上性命去搏一把的程度。 事实上他们虽然极少见曲芸这般的吸分能力,但哪个没见过大世面?攒个两三场差不多也都能凑出来的。 这便是曲芸高调之计的成效。若是毫不显山露水的小团队暴露了什么重宝,那么马上便会迎来一波接一波的试探,等底细暴露无遗随之而来的就是群狼争抢被连皮带肉吃干抹净的下场。 拉马克游戏的大佬们在人面背后可没有半点道义节操,他们只会做一件事,冷静地衡量风险与利益。这是任何竞争环境下导致的必然社会模式,少了些温情,却也实际得有趣。生机勃勃,险恶中充满了机遇。 事实上他们对云裳实力所料也并无错漏。接受挑战是曲芸下的决定,责任她也会承担起来。除了独立承担一半以上的赌注外,若是真赔光了本,她下场游戏后就能将点数补还给每个人。至于她们要不要,那个另说。 曲芸的高调崛起之计并非虚张声势的空城计,而是底气十足的阳谋。云裳仙府这朵小小的百合花苞在悄悄绽放,除了真刀真枪硬碰硬的实力和成员们各自的境界,还真就没什么逊色于这群老牌强者的。 听了康斯妮的叫价,便是霍鑫?也不由自主地面部肌肉痉挛起来。他是有信心赢,但万一输了龙的传人可真赔不起这比巨款。到时候弄个分期付款什么的,臧王府的脸怕是要被他丢光了。 「多少?」来自理异院充当荷官的官差十分不专业地来了这么一句。照理说这位还要比曲芸她们资格更老少许,自然明白能量点的宝贵。 自己作为一个新晋玩家,他属于那种比较老实没有灵活头脑的主。想要在表世界活得安生又没有什么野望,于是得到玩家的身份后主动应聘进入理异院工作。 除了表世家大贵族和一些神秘至极鲜少人知的死士,那些愿为朝廷卖命的应选者多半是此一类人。事实上,朝廷能从民间收拢的玩家也就只有这些小人物。拿命搏出逆天的实力,图的还不就是个逍遥自在? 混在朝廷体制之内倒是也有不错的待遇,但那些自己在外面一样能挣来。若是身在朝纲之内,可就没法一口一个皇帝老儿地笑骂了。 然后但凡他们这些小人物中有谁在游戏中飞黄腾达起来,视野变了心思也就变了。只要没死,几年后可能就会在元初会上多出一桌。朝廷是留不住的。 好在这荷官是理异院而非臧王府的人,紧张兮兮瞥见李宗点头之后,正式为云裳仙府加注。 看到这儿霍鑫?为了东家的脸面似乎也该拿出等价的能量点为自己押注才像话,然而这位第一才子只是在多数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之前风流倜傥地转向龙女道:「作为奖品贊助商,还请公主出题。」 这不是什么正规的体育竞赛,没有大数据统计双方实力胜算也就无法推算什么合理的赔率。于是按惯例一律定为一赔一点九,剩下一成算是庄家抽成。 纵览全厅,这些立足域分界组顶点的大佬们纷纷收起对云裳仙府的鄙夷或者震惊,转而向霍鑫?投去玩味的神色。既然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这只有些惊悚的崛起新秀放到后面慢慢观察便是,倒是东家这边…… 其实除了a类竞争规则,拉马克游戏的死亡率远没有云裳一路所见那么高。曲芸是真正的玩家,无论是对对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绝杀习惯还是对游戏世界中隐藏着的各种成就的开发,她都可以说把游戏玩到了极致。 而寻常团队光是应付游戏规则就已经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这些?但凡遇到可能危急自身生命的情况,有先见之明的团队都会想办法放弃游戏全身而退。 而如若遇到了强大的对手,往往也可以在一翻试探后根据实力对比达成双赢的协议,或者弱者让出冲突的游戏目标选择妥协自保。 在座的大佬们就无一不是靠这种策略存活至今,而当团队的水准达到一定程度后,对于游戏中遇到的对手实力甚至都用不到再试探。 所以比起死亡率,游戏的失败率反而高得惊人。这也就意味着,获取大量点数的困难和艰辛。 即便如此,在宛若一汪死水的上层建筑中也并非高枕无忧安全无虞。 比如云裳仙府强势崛起的同时,今天这里就少了一个叫纯净水的常客。皮草商曹尚丕在游戏中的谨慎与不作为态度,正是这里盘踞游戏高层诸多势力的直接写照。 总而言之,歷史上元初会的文斗擂赌局还没有开过这么大的。最终结果就是东家臧王府,或者说负责赔付与收取能量点的龙的传人团队要么大赚,要么血赔。 大佬们自然能感受到云裳大小美女对霍鑫?深深的敌意,这岂不是一出最妙的好戏? 0438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八节) 这边开庄下注的同时,有理异院官差充当的侍者上前挪动厅内桌席,将中间空出来一片场地。这几位动作极快,直接把方桌与席位收进拉马克徽章再到合适的地方取出。若是放到楼下广场去本身就像是魔术表演了。 会场宾客环形围坐起来便算是擂台了。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这种乐趣在于内容的活动上反而没有人在意形式了,一切从简从速。 东方云裳仙府这边是曲芸,康斯妮,尹熙颐的顺序。而西方龙的传人则是霍鑫?一人站定。无论之前遇到的八腕还是其它团员都隐藏在宾客之中不见踪影,没有半点上千助威的意思。 室内的小擂台,没有大屏幕也没有主持人。双方各放一章书案备上磨好的笔墨,桌布前面倒是贴了李宗现场写下的团队名称。 所以说修士都是怪物,李宗一手书法刚勐大气,随手挥毫入了尹熙颐的眼都能看出是在外面可以拍出重金的墨宝。 同样等阶的强者中,不同进化的方向有着各自分明的特点。像修士这行当似乎看法,就属于自带着文化加权的背景属性。李宗是这样,梅娴诗也是如此。 龙女可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表文华。只见她莲步轻移,杏目圆扫过着曲芸。驻留在自家夏子衿脸上。这小丫头性子野得很,打架杀人她在行,可到了这文化风雅的场所就像个霜打的柿子瞌睡起来。 龙女看着自家萝莉那惺忪睡眼,目光继而又落到了霍鑫?的身上,忽然心生一趣。只稍微思量半分有余,轻启朱唇: 「第一题,上联为:眠眉瞎眼眯眩瞀瞳睛,瞌睡督相瞠目瞒矗衢。」 督相指军务统帅,这不是大庸的专职,而是古已有之。矗衢又作云衢,指高高在上的道路,引申为朝堂之意。有晋左思着《白髮赋》所书「英英终贾,高论云衢」,同样是循古例用法。 龙女这上联简单来讲就是说昏庸的督军不务正业睡眼稀松揣着明白装煳涂,睁眼说瞎话欺瞒朝廷。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之前尹熙颐搞出来的尹萧珠宝业一战你臧王府不好好担起统领大庸经济的本职责任去平息事件,反而跟着添油加醋让我们九州收拾烂摊子。这种督相留着可没用,别以为那点小动作朝廷不知道。 当着云裳仙府这群当事人的面给霍鑫?出此一题,显然就是想让他意识到里面的深意。这不是说着口爽的挤兑,而是敲打臧王府莫光顾着自己那点小算计而误了正事,到时候担当不起。 这是文斗的楹联题,同时也是一道政治题。至于霍鑫?能不能转瞬明白龙女的意思,选择装傻充楞含煳过去还是给出妥协的回答尚且不表,至少曲芸是明白了龙女的意思。 要是她真想收拾霍鑫?,或者说皇室真的能收拾臧王府,九州真的有推平龙的传人的实力底气与意愿,那她也不会在这里放出话来给对手先做准备了。 归根结底无论是龙的传人还是臧王府都有他们自己重大的用处,如何处理也不可能是龙女一人心血来潮便下决断。所以有如此一题,实际上是在给霍鑫?心里施压。 他若乱了心神必定影响答题,便是给曲芸添了几分胜算。归根结底,龙女姐姐既不想让霍鑫?如了意,又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透露给曲芸。从夏子衿的倦态到尹熙颐的商战,转瞬间拐了几道心思,才有了这样一题。 上联一出,擂上比斗双方各只有十秒时间。曲芸的进化方向导致她在思维速度上有着明显的优势,所以几乎龙女语毕的一瞬她对着霍鑫?若有深意且不怀好意地一笑,就已经开始提笔落字。 再观霍鑫?这边,却是皱眉低头沉思着。这人本生得俊俏,又是一身金灿灿的飘逸华袍加身。若是放到外面,光是这个思考的动作就能引动一群花痴尖叫。然而这大厅里的人可没有在乎那些表面功夫的,他们只坐等着看写出的内容。 五秒,六秒,七秒…… 就在任棉霜几乎要因为觉得他超时而自动作负时,霍鑫?手中的笔动了。紫毫飞卷,真正的动若脱兔也不过如此。 只见他手中的毛笔随着手腕狂抖甩出了重影,一个向下摆臂的动作一句下联便已经题毕,一气呵成之下甚至比曲芸还略早抬手。 定睛细看,笔走龙蛇鸾飘凤泊,一联霸道十足的狂草跃然纸上。不愧为燕都第一才子,光是这字就明显把曲芸甩出几条街外了。 霍鑫?这字属于那种寻常人看半天认不出来的那种。但稍微有点审美的都能看出这并非小儿涂鸦,而是蕴含着风骨的艺术品。 围坐文斗擂四周这帮在游戏中唿风唤雨的大佬原本出身大庸各个不同阶层,唯独的共同点不过超强的生存能力与适合自己的正确进化方向,或许还要加上一点点运气。 想要他们全都来附庸风雅,每一个都看懂霍鑫?的书法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擂前计时的李宗善解人意地将霍鑫?所题下联唱出: 「凋落故国困朝命囹圄,造乱官贵假憩因高善。」 此联一出,满堂皆惊。 便是李宗也眉头紧锁,念到后半声音微颤。 嗯……也不完全是满堂。毕竟这里确实有不少没文化的粗人,品不出大庸顶尖两股势力的交锋。反正但凡看明白上下联背后深意的,无不震惊霍鑫?的胆大包天。 这下联的意思就是说天下受苦于昏庸朝政,官员不作为其实是不与朝廷同流合污的高义之举。 表面上正好是用高善的官贵对应了龙女上联中那瞌睡的督相。单说楹联角度讲立意无疑是精彩的紧扣并反转了上联的剧情。上联虚设了一位昏庸官吏的形象,下联就画龙点睛告诉你昏庸的不是官吏而是那官吏所在的朝廷。 只是若抛开内容,这官吏所在的「朝廷」究竟是…… 0439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二十九节) 臧王府,已经强大到可与朝廷叫板了?他们是隐藏了怎样的底牌,还是有着更加可怕的靠山?这不免引得在座大佬们深思。 他们想过霍鑫?会装傻充楞假装没看出题目中的玄机;想过他会巧妙遣词造句给足龙女面子以妥协应付;甚至想过他在重压之下会弃笔交白卷,无意或是有意输掉比赛,以示退让…… 偏偏就唯独没想过龙女半开玩笑的施压,居然引来霍鑫?针锋相对的回应。臧王府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那么今后我们的策略是不是…… 燕都第一才子,臧王府世子兼使徒执行人霍鑫?的选择,是狠狠反将了出题的小公主一军。 大佬们的视线落到龙女身上,有些玩味,有些战战兢兢,有些坐看好戏。那么龙女姐姐面对这一把王炸又是怎么应对的呢? 「臧王世子的『弹指狂草』可算是一项独门绝技了,传闻世子当场书写的墨宝在这边曾拍出天价,想必在座不少也是只闻其名未曾有幸亲眼得见。 今天还要感谢世子给咱们开眼了,光是这一手,就为这十秒擂赚足了赢面。关于内容嘛,这皇室所钟爱的双九十八合首联,倒是精通得很啊。」 什么叫双九十八合首联呢?九州自古传统,数字以双为吉,以九为尊。上下半联各分上下半句,每半句九个字,合起来半联就是十八个字,故称为双九十八。 上下两联合璧,共三十六个字,乃六六大顺也。双吉六顺九为尊,这楹联体例便是将吉祥的意思占全了,也因此深得歷代皇室厚爱。 而所谓合首,是指在十八个字中全部藏有偏旁部首,且下联的部首要与上联相唿应。合首也分两类,通常来讲上联中每个字部首相同的称为「同部合首」或「齐形合首」,而部首不同但暗合某些规律的则称为「齐意合首」。 而在齐形合首中,都十八个字了,同样偏旁部首前后一共能组合出来的句子恐怕都是有数的。所以才有了霍鑫?这种不一定作为部首,但是所对的部分一定会出现在每个字中的情况。 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做法自然略逊一筹,有雅号「宽合」。而与其相对,完美使用同部首字作为素材的便称为「定合」。除此之外,还有并不真的使用带有偏旁部首的字,而是使用带有某些部首含义的字的「意合」。 比如含有五行土金火木水意思的「陶鼎煎药羹」对带有国乐五声角宫徵羽商谐音的「爵公织玉裳」。上下联都没有完整的偏旁部首含在其中,这便是意合了。 齐意合首往难了说不乏尽揽五向五行八方部首的千古绝对,但需要考虑的范畴变大了,所需时间也自然更长。而这是十秒擂,龙女也不是卖弄文才故意刁难的性子。 或者说,她自知才学不及台上两人。若是花去太多时间构思个绝对什么,反而显得在意自己的水准,是露丑了。因而这种齐形的同部合首联所需时间对应台上两位的本事便是刚刚好。 话说楹联这玩意绝对不是字越多越难,但合首联却一定如此。道理很简单,同样偏旁部首的字就那么多,对子字数多了,恐怕连顺畅的意思都难以组合出来。 比如龙女的题目中,为了暗中震慑霍鑫?的目的必须要一个代表朝廷,皇帝,政权之类的词。 但是目字旁的字可凑不出来两个能清晰表达这个意思。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用同义的「矗衢」代替有典故佐证的本意代表朝廷的「云衢」。 也因为如此,在双九十八的特定体例下,同部合首反而比每个字部首不同,但串连起来有一定规律的齐意合首联更加困难。 虽然不需要从更加广泛的字词储备中花大量时间搜索合适的字,但用极为有限的素材创造出文从字顺的句子,还有词性意思都要相互契合,难度不言而喻。 而同部合首尤以字数最多的双九十八合首联为极致。在大庸传统文斗擂体系中,双九便为至高,因为字数再多就不再像是对联,而成了诗词了。也违背了文斗擂快速直接角逐胜负的传统特徵。 所以说,哪怕不包含任何内涵,擂上二位能当场完整对出龙女这题目便足以被网上那些追捧文化的圈子整年传颂了。而考虑到出题人与参赛者的身份,以及其中暗含的唇枪舌战,这一场文斗擂註定留名史册。 对于霍鑫?的针锋相对,龙女就事论事无动于衷的点评让与会者不禁猜测这难道是一种示弱?若真是如此,那出题挑起事端可真是把皇室的脸面丢干净了。 但是最后结尾这句挤对又偏偏明显没有给人台阶的意思,一时让人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谁知她说完话锋一转把目光投向曲芸那边:「而音乐家似乎在时间问题上面对臧王世子的『弹指狂草』绝技丝毫不落下风,她微妙的进化方向似乎真的做到了零思考时间,笔随心动。 只可惜这字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若不是在内涵对法上占尽上风,恐怕只能回天乏术了。但她偏偏用了完美的定合,不但让世子的文采相形见绌哦,甚至让本宫略有牵强的题目黯然失色。 一般来讲定合比宽合是必胜无疑,然文斗擂斗的却不光是文句内容本身。如此文才比书法,如何评判,就要看大家自己心中的衡量了。」 龙女语毕,李宗便点着头接着唱出曲芸的下联: 「阡陌险阻隐阴阳陷阱,陆防部队邻阵陨陌邦。」 唱联时这位帅到倾国倾城的大叔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修士多通风雅古味之道,他显然是对曲芸的下联极为认同。 曲芸的下联明面意思上是说危险的小道上藏着虚虚实实的陷阱,与他国征战的部队中计全军覆没。对上龙女姐姐上联的意思,就变成了包藏祸心的官吏藏军情不报朝廷,导致与敌国征战的部队全军覆没。 0440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节) 而这下联若是再引申一步到那层少有人能听出的内涵,曲芸的意思便是在说那奸臣在朝居心叵测,置之不理早晚酿成大祸。要是不想再搞出大灾变一样的灾难,就该快刀斩乱麻除去祸患。 这是站队,也是宣战。 要说导致首都毁灭千万人受难的大灾变与臧王府真有什么瓜葛朝廷也绝对容不了他们蹦跶到今天倒是这么个理。但事实上这事儿还真就和臧王府有几分瓜葛,只是无论曲芸还是龙女此时都尚不知情而已。 这是后话,说回曲芸的下联,其锋利程度比之霍鑫?大逆不道的惊世一对稍偏内敛,却绝不逊色。「阡陌险阻隐阴阳陷阱」,熟悉曲芸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自己的作战风格。大有「欲除逆党我为先」的意思。 先有霍鑫?不顾实力差距悍然挑战朝廷威严,后有曲芸无视龙的传人势大亦然宣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便是当面狠狠地打脸。把臧王府的嚣张气焰按在地上摩擦。 只是在场观众并没有那么多如霍鑫?下联一出时那样倒吸凉气,因为曲芸下联的含义藏得要更深一些。一条上联两种对法三句话,飞扬文采中藏下的交锋就像湍急江河水面之下的暗涡一般汹涌而危机重重。 用藏于鞘中的宝刀对战霍鑫?的锋芒毕露,若是把这一点也考虑进去以大庸文斗擂的美学而言,但就文采一层上也是曲芸显胜。只是看出曲芸用意的人不多,看出的又不可能会去点破,这便影响了比试投票的成绩。 就好像很多人认为轻音乐比古典名曲好听,这往往是因为受了自身鑑赏能力的限制。 只是这些少数的有心人眼中,云裳仙府这个名字开始变得有份量起来。 光是大言不惭指天骂地,摆出一副天下间老子最大的虚架子,只会被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诳语,被认为中二。 但像曲芸这样深藏不露地对明显不是一个级数的强大对手暗表杀机,就会让人因为她深思熟虑后的表现出的敌意而摸不透她的底,进而选择谨慎对待。而这正是曲芸高调崛起策略所需要的。 这就像没有人会认为霍鑫?先前的大逆之言是虚张声势一样。所以说,出此一对,曲芸的目的很多,意图很深,野心很大。甚至一点也不比霍鑫?明面暴露出的小。 但曲芸的意图旁人尚且不论,龙女却显然是懂了,所以才有了上面一翻针对霍鑫?大逆不道的言论不闻不问的点评。 对于霍鑫?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的选择不是避其锋芒,而是置之不理,把回敬一拳的机会留给了曲芸。你霍鑫?还不配和皇室斗,有本事先胜过眼前的对手再说吧。 她的一系列发言,显然是在看到了曲芸所书之后最妥当的选择。霍鑫?的还击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无须多言,无需动怒。因为曲芸所写,便等同了她心中的意思。 当然,这也确实是一种不掉面子的退让。若是换个歷朝歷代不识大体的皇室子嗣来听到臣子如此昭然若揭的反心恐怕都会当场下令格杀,最后结果十中有九也都是确实能把乱党斩杀当场。 只是如此一来,从战斗中自身需要付出的代价到盛典上建筑崩塌引发的大量民众死伤,再到灾难性政治事件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影响……朝廷的损失必不可计量。 龙女最不可能怯懦也没有妇人之仁,否则哪怕生在皇室表世家也不可能统领团队在拉马克游戏走到顶点。只是出于那些只有到了这个高度才会明白的隐秘情报,她有不到逼不得已绝对不愿动龙的传人的缘由。 而霍鑫?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如此跳骚。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倚仗。可以说自从双密事件开始,臧王府的活动已经越发肆无忌惮地浮于表面。这是显然已经做好了搞事情的充分准备,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明眼人都看得出,无论鹿死谁手,大庸即将迎来一场大乱。 「本宫这上联取了五官之眼目,上下半句各九字,每字含有一个目,九双眼睛来看看你们的对答。结果出乎意料,擂上双方对得都比我这破题要更精彩,还真是抛砖引玉了。 两句下联词性字句皆甚工整,关键是两位选的字词还都是比较通俗的。九双耳朵十八张嘴,以五官之口耳对目的同时,偏偏还能避免任何生僻字出现,本宫不得不道一句佩服。 只是单从词字上来看,本宫还是觉得音乐家的才华略胜一筹。世子的下联虽然亦是十八张口,但宽合比定合,其短处显而易见。 而这宽合也并非完美的宽合,其中的口有大有小,有单有双。像朝,官,贵,假这些字单拆笔画都拆不出一个口子,只有具备了口的外形而已,放到一起杂乱无章而略显牵强。 便是本宫上联中的牵强也不过借了矗衢蹭典故的边指代朝堂,世子这同一个朝字却直接拿来用了,实落下风。 反观音乐家小姐字句几乎完美,唯一的一点点缺憾便是陆防部队两词失了古韵。两副下联文采之外立意相当,唯一能让世子挽回些局面的便是书法上的差距了。」 若说的话,光看字面立意两人所对的下联也都是上佳品质,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霍鑫?是画龙点睛,用下联反转了上联的意思,出人意料间尽显立意鲜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藉助龙女给出的上联其态势借力打力,先抑后扬,反过来去驳倒龙女的题目。 而曲芸则是一脉顺承,首尾唿应。为上联的故事给出一个圆满的结尾,上下联互成因果,逻辑顺畅。更在佐证上联的基础上预判了对手的应对并在现代动笔的情况下予以精彩的回击。 然而,龙女说的立意相当还指得是两人下联中暗含的意思。 十秒之内,曲芸和霍鑫?都理解了龙女上联中一语双关的内涵,并且根据这一点做出了各自针锋相对的精彩对答。 0441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一节) 至此,龙女点评直说的就只是单纯就文学而言的部分,剩下的这些内涵便不好言明了。 龙女以目为题,确实是想借题来看看答题双方的应对。不过不单是对题,对的还是彼此势力的关系以及各自心中的野望所及。 霍鑫?选择以口对目,意思是你要看我便说,休想让我服软给你逞心如意。嘴长在我自己所身上,我想说什么自由我说,可由不得你朝廷「看着」。 而曲芸以耳相对,除了自身爱好特长,也是告诉龙女这货就交给依子了,您请静听捷报。若是她事先猜到霍鑫?会以口对目,恐怕还有让我做耳替你辨听天下敌意的意思。 当然云裳仙府根本就没有和龙的传人叫板的实力,以龙女的了解曲芸也不可能甘愿做朝廷的走狗给她霍室王朝效犬马之劳。所以说曲芸这一对,除了单纯挤对霍鑫?之外还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当着诸多顶尖势力的面站队。若非臧王府一派,这些大佬日后游戏内外遇到云裳仙府起了冲突,曲芸也可以仗九州几分薄面避免一些鱼死网破的局面。 以曲芸的性情,会选择当众站队当然不是出于权利场上的长远规划。她单纯就是与这位不知道抽什么风打定主意谋害自己身边伙伴的世子爷势不两立而已。若是一开始龙女干出这事来,她照样能站到臧王府那边帮着谋朝篡位。 第二则纯粹就是给足了龙女面子。而至于为什么要给足面子,当然是想要多掏出些有价值的情报。龙女姐姐的奖品很诱人,诱人到勾起了曲芸贪得无厌的小心思。 龙女对楹联的评论发自肺腑就字论字,并没有任何的偏帮,也完全没有提及字面之外的暗斗。霍鑫?了解她为人如此,便也没有多话,任她去讲。毕竟龙女为裁判是双方所共同约定的。 他唯一表露出的只不过是略微撇了撇嘴。要不是为了回答你破题中隐藏的意思,老子犯得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扯到一起吗? 霍鑫?如此腹诽着,却未曾想过和自己同等条件的曲芸在猜到自己心思之后还使用了完美的定合来回应。 最终,不论他们能否听出箇中玄机,下面就看与会玩家们的选择了。 很快有侍者统计了宾客的举手评判。排除了云裳仙府与龙的传人各自团员自动算作弃权,剩下全部的有效投票……居然是七十八比七十八,平局! 牵扯到三方上下联中暗藏的尖锐玄机,这投票可就不再仅仅是文斗擂本身的范畴了。除了一些不愿掺和或者压根没听懂个中深意的大佬真的根据双方文斗擂上的表现来抉择,剩下的投票其实就是在站队。 而最后的结果,可以说表现得对身为正统,本应大势所向的朝廷一方而言极为不利。 毕竟单从文斗擂的角度来看书法绝对无法与字句本意的重要程度相等同。只要曲芸写的字不是丑得像狗爬,定合对宽合就绝对该是她占上风。因此最后的平局,显然是站队的问题导致的。 「这种巧合,可不会发生第二次了。」霍鑫?毫不懊恼,十分恭谦有礼地对曲芸笑道。恭谦,却一反先前追求曲芸虽时的样貌,显得极为强势。 这话讲得十分进退有度。明显是一种胜利者姿态的藐视和叫嚣,可要较真说他无理狂妄,人家这其实又是一句对巧合的调笑。你若认真,便是输了。 在霍鑫?眼中,曲芸是自己唯一的对手。在他心目中双方文才是否旗鼓相当尚且不论,但既然曲芸都只拿到一个平局,之后云裳仙府显然就再没有机会了。他有十足的理由 「拭目以待。」曲芸同样笑着回答,简洁得仿佛不愿多和这位大帅哥多说一个字。 听了曲芸的答覆,龙女也不禁掩面轻笑,随即很快正了神色道:「下面请云裳仙府的泼墨画手上场,第二道题目是……」 待几秒钟后康斯妮站定,用一种五指握拳的奇怪姿势抓起毛笔,龙女就笑着道出了第二题的上联: 「瘾君子隐毒心诲奸导淫。」 若说龙女全没有偏帮也不尽然。见在场那么多人明目张胆站到霍鑫?一边,她也放开了顾忌。就算只为了噁心你一下也不要给你赢,于是故意在第二题放水,出了个万金油的入门题目。 道理很简单,你考中学生大学的卷子,学霸考八十分学渣考二十分。但是考小学的卷子,两人很可能都是一百分。 至于康斯妮是不是学渣,李宗还真没调查出来。龙女手中的情报就只有这位小姑奶奶的种族,实力,顶多再加上夏子衿与其直接接触后得来的性格判断。 但是看这金髮碧眼的卖相很难让人相信她会精通诗词楹联。再者看起来这位似乎是毛遂自荐顶缸上场,文才实力显然并未得曲芸认可,故而有此一题。 三三四的递进结构,每部分一个不同的「yin」音字为引导,道出一个简单的形象描写:沉迷毒瘾的人包藏祸心教人学坏。这上联大体有个劝人向善的意思,告诉你不要听信瘾君子的歹毒教唆从而误入歧途。 龙女题目一出,这回霍鑫?也不跳骚了,规规矩矩对了一联。这种难度的题目,他不需要思考太多。以与第一场曲芸相同的速度题罢笔落,下联转瞬间一气呵成: 「养小人佯善念走祸飞殃」 他的根本目的是不择手段不要脸面也要拿到龙女手中的答案,先前的针锋相对只不过因为一见着曲芸就失了方寸而已。 题目中的玄机简单,不过是在词组固定位置藏了个不同形的同音字。小人对君子,善念对毒心,走祸飞殃与诲奸导淫都是动名动名的贬义成语。 下联工整,中规中矩。少去了与曲芸的勾心斗角明讽暗喻,霍鑫?这题对得倒也轻松。大体就是你想要教育小人修身养性,人家表面上从善如流,实际上背地里给你招惹横祸的意思。 0442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二节) 霍鑫?这下联大体立意便是与人交友要小心,遇人不淑便会好心没好报。简单讲同样是教化之意,与龙女的上联珠联璧合。 短短两三秒间,一副墨宝挥毫成型。无论是字音词性利益,都可谓上佳的一对。霍鑫?风流跌宕振臂收笔,对自己的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去看云裳仙府那边,就见康斯妮还没写完,正以拳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汉字。 这还真不是她第一次写毛笔字。虽然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但是既然感兴趣大庸文化,身在云裳阁又怎么可能没有机会摆弄几番文房四宝?尹熙颐是手把手教过她写字的,但九州书法又哪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 于是便有了这幅连带着错字,歪歪扭扭的下联。嘛,至少在十秒内写完了,也不算丢人。事实上考虑到这货样貌上显露的豆蔻年纪,在场的大佬没有任何一个会去笑话,想想自己那时候在干嘛就知道该闭嘴了。只是这内容…… 「藏王府葬良知座地分赃」 哪有人在这种正式场面上见过这般指名道姓的大白话?饶是以霍鑫?的隐忍涵养也被一口气郁结在胸,终于忍不住破口而出:「你,你怎么骂街嘞!」 康斯妮无辜地呆呆看了他一样,我这写的不是实话?有脏字的?有话明说啊,别欺负我们外世界人没文化。 当然她没说出来,毕竟自己真的是没文化瞎写的。真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话来,她怕在天下大佬面前给主人丢了人。 「哈哈哈哈哈……」曲芸大笑着摸着康斯妮的头竖起大拇指:「对得好!」 拿臧王府对瘾君子,在文人看来确实有骂街的嫌疑,但细想却还真有几分道理。霍鑫?以「阳」对龙女题目中的「阴」无疑是最为正统合理的路数,但康斯妮用「藏」对「隐」实际上也绝不算错,甚至不能说逊色。 这就像第一轮曲芸和霍鑫?的交锋一样,一个对矛盾,一个对顺承,很难从这里论高下。有趣的是,双方两轮的立场与对立意关系的选择还恰巧都是一样的。 不过若是细看这下联的意思……臧王府昧着良心不顾皇室为其先祖封王的善意密谋勾当,公主还在场就开始伙同帮凶开始分赃了。不仅骂出了霍鑫?的狼子野心,更连带第一题投票他的在座大佬们也都给骂成了个狼心狗肺。 别人都以为康斯妮撒泼指桑骂槐时,因契约的玄妙而心意相通的曲芸是清楚她内心真的是一片懵逼的。这孩子实际上做的真的只是在为数不多会写的汉字里找出来三个谐音字组词凑成句子。 她倒是看出了同音异形字的门道,却没有更多的心思。王府对君子,良知对毒心都算不上错漏,但明细比霍鑫?的工整逊色许多。最后的坐地分赃更是连对仗成语的结构词性都不顾了。 至于为什么会扯上臧王府到联中,大概只是因为对手站在眼前,抬头就得来了灵感而已。而用得都是些龌龊的形容词,也不过是文由心生,一提起臧王府霍鑫?康斯妮本能想到的就是那些东西,怪谁? 而且虽然平常说话知道臧王府的臧读音同捉迷藏的藏而不是骯脏的的脏或者墓葬的葬,但是这字有没有草字头对这位才学了一个多月汉字的丫头来讲没分清楚还真是无心之过,不然对个「臧王府苍黯心垢纳污藏」还更靠谱些。 同理,成语「坐地分赃」的坐写错成座位的座也实在是同样只是源自才疏学浅的无心之举。 一片唏嘘中,投票结果公布。霍鑫?以绝对优势拿下文斗擂第二轮比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且不说各方势力的倾向,单就词论句霍鑫?工整的下联也比康斯妮那带错别字的玩意靠谱百倍。 除了几个真的没文化的被龙女的掌声和曲芸的大笑忽悠选了康斯妮外,其余投票给她的更多是因为她笑起来萌萌的小獠牙。 小丫头长得精巧笑起来又是蠢萌萌的,哪怕输了比赛也一脸欢乐的模样。看在这些叔伯辈的大佬眼中,实在让人难不心生爱怜。 文斗擂,归根结底就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别人不论,反正康斯妮自己是玩得很开心。 只是如此一来,最后剩下的尹熙颐就唯有胜出才能制造平局,将文斗擂的比赛拖入下半场的诗词较量。否则哪怕再拿一个平局,霍鑫?也是一胜两平直接胜出了。 龙女有些担忧地看过来。她倒不怕被霍鑫?问去什么机密,只是有些不甘心丢这脸面。还有就是,在对方当着这么多大佬明目张胆踩她九州和皇室后,个人感情上也不愿意让那货顺了心。 曲芸却只是对她笑眯眯眨眨大眼睛。自己那点文学造诣一半是被尹熙颐点拨出来,她对这位不世才女的信心是绝对的。 龙女似乎对曲芸的从容心领神会。这一次认真思量了许久,出了最后一联: 「叶动心风有情山鞍峰峨数七彩」 这道题目一出,不光场上的霍鑫?和尹熙颐都微微一愣没人立时动笔,就连满堂宾客也都一个个皱起眉头。 他们先是疑惑场上两人对这么平常的上联怎么都不动手。那位云裳仙府的小美人不动也就罢了,这燕都第一才子霍鑫?难道也会被这么基础一道题难住? 在云裳仙府尹熙颐属于相当低调的类型,极少抛头露面。像上次尹易生的生日宴搞得太过耀目她就没去参加。其原因究竟是凑巧还是被她有意避开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毕竟回想一下的话,云裳虽然在宴会上折腾了那么多事,但其实只有她自己是事先知道尹易生生日的日期。而在这个基础上,她选择了出国修行,把露脸的麻烦丢给了不喜低调的曲芸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康斯妮她们。 所以尹熙颐才会热衷于刺客这行当,去学了一身隐匿身形的本事。而正因为如此,在场诸多大佬没有一个认出她就是那个才貌双全满腹经纶,先前一段掀起滔天巨浪的尹家大小姐。 0443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三节) 见台上两人愣了两三秒还不动手,满座宾客们方想起多想一步再一琢磨,才意识到这道题目其实还真的相当麻烦。 除了第一题出给曲芸那种暗藏玄机,句子里面藏着故事,故事底下埋着部首,部首后边躲着家国天下的内涵联外,最麻烦的恐怕就属于眼前第三题这朴实无华的类型了。 这种上联在楼下广场的文斗擂上相当常见。时间不足的情况下,选手们大多随意对之,语句更加通顺的就可以获胜。 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元初会可是大庸超人圈子的顶尖舞台,能上台献丑的歷年哪个不是惊才艷绝之辈? 文斗擂上和这种对手较量,若是普通的「难题」倒还好办,因为难题自有难题的解法。暗藏五行的找五方去对,谐音藏意的找谐音字来填。最后比的便是各自的真才实学文化底蕴。 然而这种朴实无华的上联,你要敢随便对个字句工整意思流畅的下联,信不信对方分分钟整出个绝妙的千古绝对把你踩在脚下摩擦? 所以在这种规格的文斗擂上,越是朴实无华的上联,越让参赛者纠结,越难写出精彩的特立独行的下联,也越发不敢落笔。 往届的元初会上若是碰到了坏心眼的裁判或者选择随机题库的办法抽题遇到此类题目,往往会出现双方时间用尽也没人动笔的平局。不写是因为时间不够,总比赢了却被人认为平庸要好。 龙女这上联无论横思纵想,其中都没有半点玄机。叶子被风吹动了,动的是心,风吹了叶,因为有情。连成一线的山峰与山鞍之间鲜花绽放,五光十色七彩斑斓。 风吹叶动,引申为情系九州大地色彩斑斓的名山大川。这是实实在在的寓情于景,朴朴质质的借景抒情。若非说有什么妙处,便是以女子细腻的心思点出壮丽山河的多姿彩,倒是符合龙女的身份。 如此一题上联,连台下的几位九州团员都向龙女投去困惑的目光。搞这么难,是因为云裳仙府那位「公主殿下」不善文辞,要给她个随便对对也能答出的题目留点面子? 还是说……难道这孩子有着在纯粹的文学才华上比燕都第一才子更胜一筹的底蕴? 十秒擂容不得看客多思,台上两人已然开始奋笔疾书。同时落墨,先停笔的显然是练有一手「弹指狂草」绝技的霍鑫?。 「国遭难家无宁刀光剑影护朱颜」 我男儿披坚执锐保家卫国,为得便是保红颜一笑,让你女子能多愁善感领略风叶山河。家国对风叶,刀剑对山峰,光影对鞍峨,这都是十足的工整。七彩中我只取赤这一个颜色,更是一种专情。 霍鑫?对这一下联可谓十分聪明。既然你出的是最为基础的风景情怀,谁都玩不出什么玄机。我便以力破巧,以我男儿豪情万丈对你女子细腻阴柔。你以小见大把江山天下看得清秀,我便画龙点睛将儿女私情写得悲壮。 文斗擂台下几位大佬悟出其中玄妙,不由自主鼓起掌来。把这种没有深意的上联硬是在立意上工整对出个大小阴阳,非世子无可作为。 看完霍鑫?的下联再观尹熙颐这边,便见她卡在十秒终止处正好停笔: 「华夏神韵无语传唯龙可翔九州」 尹熙颐这一联的书法柔静雅秀中透着颜筋柳骨般的大气。歷史上能结合软硬阴阳两种风格的书法家不多,故而尹熙颐的字尚未经歷岁月的雕琢也已经自成一体,比之霍鑫?业已成名的『弹指狂草』不遑多让。 只是这内容不禁让在座不少的大佬摇头。除了词性还算工整,怎么看都是和上联驴唇不对马嘴的意思。 「华夏神韵无语传」,没有什么话语可以道出华夏的神韵;「唯龙可翔九州」,只有真龙才可以自由自在遨游天下。字面意思上,就是说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延龙脉传承,非常人可以轻松驾驭。 本身立意倒是颇为深远,但遑论与上联唿应,便是连词性断句都互不关联。难道云裳仙府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最后摆上来个花瓶煳弄我们?如果只是和楼下广场上同样的水平,你不要学世子思考那么久忽悠人行不? 对于尹熙颐的下联和宾客们的反应,曲芸只是垂眸微笑。直到李宗颇为震惊地道破玄机: 「这是,无情对啊!」 所谓无情对,即是俗称羊角对的一种特殊体例。它讲究上下联对仗工稳,逐字相对。而两者间的意思却偏偏要具备歧义,广用借对,用驴唇不对马嘴的工整结果让人拍案叫绝。 无情对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宋朝,直到大庸文斗擂兴起方为鼎盛。故而这东西在文斗擂上倒也相当常,只是大多数文斗擂上出现的版本,都是打擂者受制于时间限制来不及细考进而取巧的手段。 比如给「万物皆下品」对个「一心不上尝」什么的。每个字都对仗,但不仅上下文之间毫无关联,连下联本身都是字句不通的,这就有些糟糕了。 遇到稍微有人脑子活泛点想起用借对法谐音把品尝的「尝」改成赛场的「场」,都会被称为智对传颂青史。 事实上,这还真是近百年前元初节文斗擂上的真人真事。一个性格别扭厌弃抛头露面的名为刁狄的书生被人强推上擂台,恼羞成怒歪打正着留下了如此千古一对。 都说了是歪打正着,这刁狄也没有多高的才学,后来并没能考取功名,一生就只留下了这样一副对联。 会出现这种牵强附会的状况并不是以善舞文弄墨而闻名天下的大庸子民文化水平低下,而纯粹是文斗擂限时规则的锅。 所以说,想要对出字从句顺且具备相当立意的无情对,难上加难,其困难程度甚至更在双九十八合首联之上。甚至可以说,文斗擂上产生任何一副优质的无情对,都必将成为流传一世的名联。 因此尹熙颐的下联一时没有人往无情对上去想,便是因为它有着太过完整顺畅的意思。 0444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四节) 可若是仔细思量: 华借花对叶;夏对冬借动;神借身对心;韵借云对风;无对有;语借雨对晴借情;传借川对山;唯借危对安借鞍;龙对凤借峰;可借渴对饿借峨;翔借象对鼠借数;九对七;州借粥对菜借彩。 把「叶冬心风有晴山安凤饿鼠七菜」直接对应过来就是「花厦身云无雨川危龙渴象九粥」。这不正是广用借对逐字严格一一对应,意思另有它趣的无情对吗? 曲芸依旧笑而不语,没有点破便是李宗都没有看出来尹熙颐的下联里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玄机。 这下联尹熙颐写得没有加标点,若是加了,即能得到两重意思。 第一重是大家都看到的与龙女上联对仗的无情对,也是直观的感受:华夏神韵无语传,唯龙可翔九州。 大抵上是华夏精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若写个千字文论述它,无论怎么写都不会完美。但若是画一条九州大地上翱翔的巨龙,便足以让人领悟。 而若是把那逗号移动到龙字后面,就变成了「华夏神韵无与传为龙,可降九州」。 所谓「龙的传人」,不过是妄自尊大的跳樑小丑,没有皇室深厚的根基便继承不了大庸国运。不如降了九州吧。 在场极少有人看出这一点,但曲芸不必点破,因为从霍鑫?目瞪口呆的表情上便能看出他是明白了。至于其余人,目前明面上他们能懂得的实力差距已经足够让他们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这一层玄机,在场大佬回家后细细品味,大多都是能悟出来的。 尹熙颐写下这样一联意图分明。既然曲芸已经摆明了站在九州一边的态度,她也就不妨让云裳仙府的态度更加鲜明一点,踩死龙的传人。 于是之后第三轮的投票再现了第二轮一面倒的局势,只是这一次赢去完胜的是云裳仙府的尹熙颐。 那些之前在前两轮有意偏向臧王府势力的大佬们哪个不是唿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主?他们选择倾向霍鑫?,不过是在为未来的政治利益押注。让他们真的拜服在臧王府脚下那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们今天该不给九州面子就不给九州面子。 这种胜负分明的情况下若是再指鹿为马去投霍鑫?胜,恐怕不仅要被在场的诸位看不起,便是连臧王府龙的传人一方的都要看低自己一眼了。 今天之后,霍鑫?还是他的燕都第一才子。但人们在提到这名号时,心中难免会补充一句,这「第一」是因为「才子」只算了公子,未包含佳人。 无论在场诸多大佬对最后这一联感悟如何,文斗擂一胜一负一平,都要进行到下半场了。如上所述,文斗擂的下半场只为实力相当的对手准备,有着比上半场更宽裕的时间来为命题写诗词。 这一场是有裁判的,按照惯例当由裁判来出题。龙女还在为尹熙颐的文才而震惊,稍愣之后缓过神来,才给出了下半场的规则题目: 「你们上半场的答题都是些家国天下的事情,本宫若是强行转了话题,倒有些逼着你们莫谈国事的嫌疑了。那么下半场我们便以此情此景入手,以《会原初》为题来谈谈你们各自对当今天下的想法吧。 规矩还是文斗擂的规矩,之谈文采不论倾向。便是随便讲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我也不会追究。限时三分钟,现在开始!」 龙女道出题目后一点思考的时间也没留给两人,这也是文斗擂的惯例了。对于霍鑫?一再试探底线,她的选择是坦然相告你随便来,我不往心里去。这便是真正上位者的坦然了。 「交给你啦小蜥蜴,谁让你对得最精彩呢?」曲芸不怀好意地拍拍尹熙颐的肩膀。后者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又回了台上。 一点思量,两遍斟酌,三分过半,四宝琢磨。五指徐动,六字始说,七巧八言,九谏十过。 如此这般,只见尹熙颐不疾不徐迳自细细琢磨了一分多钟方才开始提笔疾书。她写字不若霍鑫?惊心动魄的一气呵成,却仿佛算准了剩下的时间一般稳重匀速地书下下去。 每个字似静实动,在众人以为她肯定要因为超时而惜败时却压着秒完成了笔下提词的最后一笔。落款处留给了曲芸的符文,抬头却书有题名:西江月?会元初 燃尽焰花裊裊,论穷诡辩滔滔。蠹贼睿幄宴民膏,难免人心毛躁。 千扇荷衫萦绕,百兜纹豆涤淘。布衣悽厉尚藏刀,何故屈从宵小。 宋词这玩意其实远没有许多当代的外行文斗擂爱好者想的那么简单,什么把意思意境表现出来便是上品了。 事实上词牌虽有各种变体,但是其实每个字都有平仄规则,且句读间尾字皆有押韵的要求,只是多变的变体规则让许多人误以为可以随意而无视了。 还有一点便是汉字的读音古今演化,许多古代押韵的词,放到今天读便失了韵脚。当然,对于那些熟背古诗三千首的人,看当代严格规整的诗词反而会觉得因为太过押韵略有不适。 幸而大庸尚文,有文斗擂这一传承。虽然字的读音在演变,但诗词的格律韵法却是严格传承下来了。 具体到西江月这东西,一般被认为是种很风花雪月的词牌。大多数古代宋词中的西江月也多是写山画水,儿女私情。而尹熙颐有意选了这阴柔的词牌,却偏偏满藏刀锋剑芒。文如其人,尽显她女子阴柔外表下一颗犀利的心。 不论这些的话,尹熙颐这首词倒是写得非常工整。上下阕之间以及每阕本身句读之间词性词义皆有对应。就像用下阕含怨的百姓去对上阕朝中奸臣,便是含了因果关系;而宵小与毛躁则是应了句尾叠韵。 上阕中用楼下的焰花烟火映衬楼上双方的文辞争斗,是点题了龙女所出的「今天情景」,同时也是就上下对比点出后半粉饰的太平盛世虚影下有蠹虫空座朝堂之上而心怀不轨的铺垫。 而下阕表面描写元初节上汉服萦绕,小吃遍布的热闹景象。实际上以「荷衫」,「纹豆」谐音,道出大庸千里江山百年传统从未有向奸臣贼子低头的先例,便是为了尾句点醒在座大佬:百姓被逼急了尚有反心,你们至于向某人低头么? 0445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五节) 其中「纹豆」谐音「文斗」,本着大庸尚文的传统而视为文;「悽厉」谐音「绮丽」,应着出征送行的典故藏刀于武。 文武两道,再加一个汉服中典型的「荷衫」,三者正好凑齐了元初节的三大传统:文斗擂,绮丽卷和汉服装扮,同样是对此情此景的扣题。 因为没什么一眼看不透的玄机,更加细緻的玄机这里不必详解。只需了解尹熙颐虽没有玩多深奥的文字游戏,但就文斗擂三分钟的限时考虑这西江月也是一首让人嘆为观止的杰作了。 当然会场中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里既没有因屈服强权而向奸贼低头的懦夫;混到他们这个份上,也自然没有什么尊皇爱国的忠义之士。一切选择无非关乎自身利益。 百年来朝廷秉承国号一个「庸」字,统治得中规中矩。这显然不符合拉马克游戏顶层这些刀口上舔进化点的大佬们的口味。 一个和平稳定的表世界环境符合的是那些中低层玩家的需求和利益。而在场这些人,恐怕有不少宁愿把表世界变成为自己进化进行生产的后备工厂。而如果没有九州这样同为超人阶级的团队反对,他们还真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最后的导火索便是毁灭燕都城,死难千万人口的大灾变事件了。这件事背后的诸多关联日后详述,与当下局面直接有关的便是九州团队出于大局进行的隐忍退让导致诸多大庸背景的高层团队不满。 而龙的传人抓住这一机会,许诺了一旦重新洗牌后将会带来的种种利益。第一轮对曲芸有所偏颇的投票结果便是由此而来。 这些道理八面玲珑的尹熙颐恐怕比曲芸看得更透,但反正她就是明目张胆地骂了,谁居心叵测谁自己接着。 对应尹熙颐含沙射影的指控,霍鑫?的回覆是这样的: 江山本无名,社稷育龙廷。 体统鸿毛重,民心累黍轻。 小人常妄傲,君子罔失宁。 美女空颜色,男儿寡志行。 先有天地后有人,这九州河山跟谁的姓可不是天定的。朝廷之所以能成立,也只是建立在大地孕育粮食的赐福基础之上而已。 因此呢,无论是皇室世袭的体统还是目前两位公主深得人心民心所向的表象其实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话外音若是以这些道理就盲目遵皇而屈从九州势力,未免太过抱残守缺而缺乏进取精神了。 他想得相当快,写得更快。与其说深思熟虑的辩论,更像是处心积虑的谋划被云裳仙府横插一槓又连踩三脚积郁的发泄。 但艺术与学术往往是感性与理性的两个极端,歷来不讲道理倾注感情的作品多诞生杰作,便是因为人类情感中浑然天成的张力得到了最直接的释放。 尹熙颐笔下外柔内刚的含沙射影虽然实际上浑然天成,但形态上多少也会给人些处心积虑的感官印象。而霍鑫?的回应直接,霸道,质朴,大巧不工。十足展现出男子阳刚自信,不屑狡计的气势。 若说缺点,其中颈联与尾联的描写似乎略显空洞,毕竟没有哪首古代经典是两联四句连着用「小人」,「君子」,「美女」,「男儿」这种泛指的词彙构架。 毕竟诗词讲究以小见大,写个具体的事物,体现出它包含的寓意,才是唐宋文人们大多追求的。然而事实上这里的泛指词彙包含的意思可并不是泛指。 「小人常妄傲」,说的是云裳仙府从默默无闻的游戏底层一跃挤身元初会之列,因为骄傲自大没有自知之明才会来挑战他霍鑫?。 而「君子罔失宁」指的就是他自己了。先前比斗中面对这群得志小人的挑衅,他不失分寸,因为真正的君子是不会乱了内心中宁静的。 接着说美女空有一副皮囊中看不中用,唯有男子才会在逆境中坚守雄心壮志坚定不移的前行治国安民。这既是对台上与自己对战的云裳仙府进行贬低,也是在暗指大庸皇室后继无人。 公主姊妹相貌美艷端庄,却终究只是女子而已,缺少了男人的雄心壮志。一个「寡」字道出了男性君王豪气盖世,断然无法被女人理解的立意。 他在向在场的大佬们宣扬,若是让女子继位,大庸日后对外的政策恐怕会变得比大灾变一事更为保守。诸位的豪情壮志与诸多算计图谋恐怕就只能放弃了。 龙女让他畅所欲言,他便拿来鸡毛当令箭,非要试探出龙女的底线。这就是臧王府的回答,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至于「民心累黍轻」这种脑抽的话传去外面可怎么办霍鑫?一点也不担心。且不说这会场是他自家地盘,文稿最后都落到他自己手里。便是他有心作死把这卷墨宝丢出去拍卖龙女也绝对不允许发生。 庸帝病重年高,若是被父皇见到了这样的东西,只怕后果会相当严重。 看了最后这一对诗词,在座大佬们也是无语了。你们的立场我们已经很清楚了,咱写点风花雪月郎情妾意不好吗?非得互相倚仗着文才在这对骂?谁继承皇位这点破事来来回回扯这么久,是你们三诗两词能决定的? 最坑的还是,我们还得为你们互骂评个高下。这已经不是站队的问题了,这是拉着我们的老脸陪你们丢人啊! 虽然你们写得确实极好,我们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但写这种坑爹的立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是要闹哪样?让我们怎么评个高下? 于是乎,一反先前三轮对联掀起的热闹气氛,这一次迟迟没人举手表态决断。实在是这一对诗词写得伯仲之间,难分轩轾。大家早已经服气了两人的文采,两人又都是光明正大的表述自己想写的,没有整出什么玄机。 表态站队的事干过一次就够了,再来那就是放低自己了。满厅的大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举手。恨不得只求谁去报个火警来沖淡下难堪的气氛。 0446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六节) 似是看出了大佬们的尴尬,曲芸上前一步对霍鑫?道:「看来这第三题我们做得似乎让诸位判客为难了呢。世子敢不敢和依子赌一把,只需要为你的诗每读添上两字,就能把它的意思整个反转过来。 若是依子能做到,便是云裳的胜利;若是依子添过还决不出胜负,便自然算龙的传人胜出。这样如何?」 「好!」霍鑫?正处在限时擂台高速思考的状态,心思电转,瞬间便回答了曲芸。 倒不是她看低曲芸,而是作为东道主,让元初会以这种半尴不尬的局面收场只怕最后诸多团队的埋怨全得落到他的身上。人家新人团一群小女孩不懂事得理不饶人就算了,你大庸世子域顶端的团队跟着较劲是要闹哪样? 所以说眼前的局面是不得不破的,更何况没有云泥之别的差距,改人家写好的诗哪那么容易改?若是勉强改出个格律不同平仄不合的东西来,想必也入不了在座诸多大佬的法眼。 云裳这两位虽然厉害,但他燕都第一才子也不是白来的,相较之下最多不过伯仲之间,又怎么可能真的动几个字就将自己的诗改出另一个意思来? 所以在霍鑫?看来,即便曲芸能整出什么奇思妙想,但要做到让满堂大佬认可的地步太难。最后十之有九还是决不出胜负算他胜出,自己一开始挑战龙女所想要的答案也不影响入手。 见霍鑫?爽快答应,在场诸位尴尬癌的大佬也是松了口气。如果这音乐家改了个牵强附会的东西出来,那么他们可以直接投霍鑫?胜。这不会丢面子,因为是云裳自己作的。 若音乐家真能画龙点睛把霍鑫?写好的诗给逆转了,那直接投云裳仙府获胜也顺理成章。这是有目共睹的实力。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不再用「小美女」去想曲芸。她已经用胆识和才华把「音乐家」的名号刻在了这些人的心中。 只见曲芸莲步轻移走上擂台,在所有整个帝国最具分量的目光注视下接过尹熙颐手中的毛笔。轻挑一边嘴角,略带疾风地笑着,落笔在霍鑫?五言律诗的每句开头空白处各添了两个字: 莫道江山本无名,遑论社稷育龙廷。 百年体统鸿毛重,万姓民心累黍轻。 恃自小人常妄傲,拱珠君子罔失宁。 谁说美女空颜色,不让男儿寡志行。 曲芸这画龙点睛可不仅仅是添了两个字逆转了诗的意思,甚至连格律都严丝合缝地从平起首句入韵五律改为了仄起首句七律。让人不禁拍案叫绝。 不要轻言妄论江山社稷,轻佻的口吻只会让人觉得幼稚。别的不说,这两个反驳词一用上,诗歌一下子就显得比先前沉稳厚重许多,高下立见。 当然本质上这只是两个否定词而已,没有任何玄机。若是光靠着如此堆叠否定词写下去,那反转是反转了,却绝无妙处,入不得在座大佬们法眼。所以曲芸的写法,后面的提字可就要精妙许多了。 「百年」,「万幸」,这两个词丝毫没有否定或转折的意思。但是加在这里,霸气外露的蔑视言论变成了对蔑视者的反讽。 只说「体统」和「民心」不过如此而已,会让人惊嘆发言者乃何方神圣居然已经可以看轻这些。 可一旦加了这厚重的数量,意思就变成了感嘆「百年体统」,「万姓民心」都不被重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恃自小人说的是恃才傲物自以为是的傲慢之人,指得自然是燕都第一才子,而拱珠君子则比的是真龙。龙就是要拱珠的,这是民俗传统。人若是和明珠碧玉放到一起,拱手持握,那至少在文学中都得是偏偏君子了。 若是这样还不够明显,「恃自」谐音「世子」,「拱珠」谐音「公主」的意思也足够清楚了。 至于曲芸这里为什么要借公主踩霍鑫?一脚而不是把自己云裳仙府的额名号写进去,倒也不是为了拍马屁,实在是因为龙女对霍鑫?跳骚的态度真的就像霍鑫?骂云裳捧自己的句子一个样,真的是「君子罔失宁」了。 最后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更是为两只团队的争斗画上了句号。这可不是什么站在朝廷或者龙女的立场上发话,而是云裳仙府自己来和霍鑫?做一个了结。 当曲芸写下最后尾联的四个字时,其内容让在座不少人都想到了一件事情。场上执笔这二人正是新旧两代潜力榜魁首。而就像曲芸改过的尾联一样,她抹去了霍鑫?的时代。 女子不输男,这是实力的打脸。文武两掌,一左一右。先是在游戏评价上扇过左脸,现在再在文斗擂上用这首诗补上右脸,刚刚好。 其实曲芸这一手也是挺赖的。霍鑫?的才学能不能比上她尚且不表,但就算他在实力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曲芸挥手能把你的五言律诗改成七言,难道你还能把人家的西江月改成莺啼序了? 最后当然还是需要在座的所有大佬们投票表决这场文斗擂最终的胜负。有赌约在先,在曲芸如此漂亮一手画龙点睛之后他们也无需再有任何纠结。又一次一面倒的局面下云裳仙府获得了这场文斗擂的最终胜出。 这一场文斗擂下来,很多人都在猜测这突然崛起的云裳仙府为何与九州走得那么近。从文才便可见得这音乐家乃是惊才艷绝的奇女子,就像元初会在场的所有大佬一样,都不该是甘愿屈居忍下之辈。 更何况所谓权谋,讲的便是在平衡协调中牟利。今天霍鑫?跳出来和龙女针锋相对,又有那么多人甘愿追随,便是域中前两位的强团有着难分伯仲实力的体现。 那么作为一个新兴势力,为什么云裳仙府会表现出一副往死里踩霍鑫?,一点情面也不留的架势呢?据此,许多大佬便猜想着云裳仙府是九州秘密扶持的嫡系势力。 更有了解先前尹易生生日宴事件的知道曲芸曾经答应过霍鑫?的追求,然后见到今天她和龙女眉来眼去的样子,在想像中添油加醋把云裳的做法从政治事件转移到风月场上去了。 0447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七节) 那么事实上云裳的站队是仓促了么?显然不是。先前霍鑫?已经在头脑迷踪那场游戏中把事情做绝。只要曲芸没有捨弃同伴的念头,与他那一方势力肯定是势不两立的。 至于曲芸对九州的态度……其实九州每个人都是有苦自知。这位姑奶奶在人前给足了他们面子,但台面底下这两支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团队却是保持着平等交易的关系。 曲芸可没有她写出的文字表现得那么恭顺,而他们偏偏对此又毫无办法。且不说龙女出于某种不便详述的目的不愿坏了与曲芸的关系,单说以势强压的话,霍鑫?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前车之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对待云裳仙府这种团队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把人杀光一个别留,要么就当大小姐一样哄着。曲芸知道龙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她起杀心,所以先前与萧家争斗的一系列事件上,在九州的底线之上肆无忌惮。 无论如何,目前的局面最头疼的可不会是九州。哪怕霍鑫?表露出昭然若揭的反心让他们措手不及。臧王府的叛心他们一早就清楚,可从来都该是臧王府藏着掖着生怕不被朝廷发现,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自己张扬出来了? 所以说今天霍鑫?把反意明目张胆写到诗里,是龙女无论如何也始料未及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臧王府清楚将要发生一些什么,并且比朝廷做好了更充分的应对准备。 那么为什么霍鑫?目前的处境会比龙女还要更加头疼呢?根据他目前的反应,曲芸推断出是因为他想要问龙女的东西,对他们后续的计划真的是至关重要的。而龙女到了现在,也该看出这一点了。 「恭喜云裳仙府拔得头筹。说你们一举拿下今年元初的文冠大概也不会有人异议,想必下半年贵团也会武运昌隆。先前的赌局是你赢了,先付你一半,剩下的两个月内通过系统交易分次还清。」 饶是以霍鑫?的涵养与隐忍,虚假的笑容掩饰之下握拳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虽然外表看去他依然从容大度,不留破绽地恭贺着对手的胜利,但曲芸却注意到他身上渗出的汗水。 霍鑫?说得很肯定,没有给曲芸留下任何质疑的机会。需要分期付还,对于龙的传人这种顶尖团队已经是丢尽了脸面。他还真怕曲芸揪住这事不放含沙射影地再在伤口上撒点她自制的调味料。 曲芸当然也不会这么无聊,她顶替龙女参加文斗擂可不是为了好玩……额,不只是为了好玩。事实上诸多好处之中最先体现出来的,就是抢光了龙的传人那些能量点,他们就没有办法在近期内再次动什么针对云裳仙府的手脚。 至于两个月后……那时的云裳仙府就是另外一支队伍了。 这杰屋之上元初会比赛结束了;楼下花海销尽,高潮却是刚刚开始。新燕广场的原初节会场上,所有大屏幕都映射着同样的一副对联: 眠眉瞎眼眯眩瞀瞳睛,瞌睡督相瞠目瞒矗衢, 阡陌险阻隐阴阳陷阱,陆防部队邻阵陨陌邦。 接着又快速闪过另外的两联一词: 瘾君子隐毒心诲奸导淫, 养小人佯善念走祸飞殃。 叶动心风有情山鞍峰峨数七彩 华夏神韵无语传唯龙可翔九州 西江月?会元初 燃尽焰花裊裊,论穷诡辩滔滔。蠹贼睿幄宴民膏,难免人心毛躁。 千扇荷衫萦绕,百兜纹豆涤淘。布衣悽厉尚藏刀,何故屈从宵小。 字迹上看无疑都是龙女亲手提笔落款的上联,以及云裳仙府几位和霍鑫?的亲手所书的下联。 现写现拍,独一无二,这无疑是拍卖的卖点。而这楼下广场上的高潮,便正是杰屋之上元初会文斗擂墨宝的拍卖了。 这是霍鑫?早已安排好的戏码。身居杰屋之上俯瞰万民为自己的作品竞逐,这确实极有臧王府所钟爱的风范。 然而只可惜他本打着依仗自己文採在天下子民面前踩皇室一脚的算盘,却被云裳仙府横插一槓变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来大宴会厅文斗擂的墨宝无论作者的身份还是质量本身都当之无愧成为原初节的压轴。龙女在每副上联盖上自己的龙印,世子爷有自己亮相即可拍出天价的狂草签名。 而霍鑫?原本为了自己扬名而进行的大张旗鼓的安排却便宜了云裳仙府。曲芸将指尖抵在自己和尹熙颐的作品落款处,一道道银纹便在纸面上自行衍生成长为贤者符文。 符文本身富有美感,可比曲芸那点三脚猫的书法强了太多,甚至比起霍鑫?那有名的「弹指狂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宇宙间纯粹而本源的力量,容不得人不为之折服。 符文的意思是「云裳阁」。没人看得懂,但是拍卖师却附了解释。包括全国各地特意赶来参加节日庆典的百万市民绝大多数都对「云裳阁」这名号没什么概念。 但今天见到它与公主世子齐名,且文采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人心中都难免把这名字寄存一个位置,待有空细细查询发掘。 从霍鑫?即便自己被打脸却仍然对宣传云裳阁的活动毫不排斥这一点来看,恐怕把曲芸他们推上檯面不仅仅是对九州一家有利的事情。只是赶鸭子上架,戏演到这里也容不得曲芸她们再选择退缩了。 至于这些楼上文斗擂产物的文化价值是否足够份量来压轴……倒也并不是脚下百万民众中没有普通人里的大文豪。但是别说十秒擂,哪怕再延长十八倍的时间弄个三分钟的擂台他们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 原初节文斗擂的传统最讲求速度,所以拍卖这几样墨宝虽难说千古绝对,但足以惊世骇俗。这便是凡人与超人不可逾越的沟壑了。 拍卖的都是文斗擂上每轮胜出的作品。康斯妮那歪歪扭扭的骂街和被曲芸改歪成律诗的绝句哪怕霍鑫?另有所图也显然不会拿出来打自己脸的。 值得一提的是,霍鑫?第一题那与曲芸打平的下联却也被单独列出来当做书法作品拍卖。估计是他原本就有宣告与朝廷决裂的意思,这玩意传出去之后被有心人看到难免又是一番波澜风雨。 0448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八节) 「一千二百金元一次,一千二百金元两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拍得本次元初会文斗擂最终胜出的作品,这卷由公主殿下出题,云裳阁所提写的《西江月?会元初》!」 拍卖师兼主持人煽情的嗓音逐渐被人群中一片嘈杂掩盖。新燕广场上绝大多数是普通百姓,他们中许多人并没有参加过拍卖会。所以哪怕抱着长见识的心态,霍鑫?的安排也让他们兴味十足。 只是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当代人的书法可以卖到这种价钱。一千二百金元,在很多小地方可以买下一套两室的房子了。 拍卖师似乎也看出许多人目光的疑惑,他可不能让拍得的金主被看成冤大头,便出演解释:「或许很多人还尚未理解这幅墨宝的价值。诸位可还记得,先前成交的三幅对联,都是十秒擂的优胜作品?」 「刚才那可是传说中的十秒擂,你不会暗示这一整首词都是十秒写出来的吧?」有人在底下大喊。 还有人搭腔:「刚才那对联至少有世子爷的书法,还有公主亲笔落款啊!」 拍卖师笑笑:「当然不可能十秒钟,八句五十字,十秒的话除了世子爷一手弹指狂草的绝技,别人光写都写不完吧?所以这下半场的文斗,实际上是……三分钟!」 满场譁然。在臧王府的保证下,这至少不是十秒那种荒谬的数字。但是三分钟……能写出这样水准的作品,便是放在歷史上也是凤毛麟角了吧? 今天的元初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写下这首词,这云裳阁又是什么来头?在公主和诸多王宫贵胄面前写下这样一篇针砭时政的文字是哪来的胆子?又是为的什么? 诸多谜团让无数人着迷,成为很长一段时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困惑萦绕在仰头观望各处大屏幕的数十万人心头。更远的地方,千家万户逢元初节庆休假在家,也都在电视转播中看到了这样一幕。 「至于这件藏品的价值。拍得这件墨宝的先生,将获得唯一一份这首词被现场提写时的珍贵影像资料。 其中有云裳阁执笔人的真实身份,也有公主和世子爷的身影,甚至包含了一些楼上会场的秘辛。相信看过之后,您一定会对这件藏品的价值十分满意。 最后我要重申的是,本次拍卖所得应主办人臧王世子的要求,以臧王府的名义全额捐赠春苗基金!感谢大家的参与,愿我们的祖国像今天万人空巷的会场一样,繁荣昌盛!」 尹熙颐不喜高调,所以霍鑫?也没有让手下公布出执笔人尹家小姐的身份。毕竟自己付不出赌注赔约时曲芸放了他一马。 而虽然只是神秘兮兮地附送给拍得的个人,但把现场影像公布出去却也明显包含着更深层的用意。只是这事龙女都不说,曲芸他们也犯不着管。该吃吃该喝喝,看着宴会厅上转播楼下自己的作品被拍得高价,好不惬意。 至于文斗擂所得为偏远地区的孩子兴建学校倒也算是物善其用。捐赠时臧王府的拍卖师可没提及皇室以及云裳阁的名号。这显然是几番试探后逐步得寸进尺,一点面子也不给龙女留的表现。 如此天价在臧王府这商业巨兽眼中不过是些零花钱,他们要的是从皇室手里抢民心。此番生意对他们而言简直无本万利一箭双鵰。 臧王府这般算计曲芸倒是毫不在乎,她们高调崛起只为震慑游戏中的强队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云裳阁里没一位有什么政治野心,对什么民心所向也淡然置之。搅动全球经济的实力更不可能让她们介意自己文才换来的这点金银被霍鑫?鸠占鹊巢,只是作为朝廷官方势力的龙女那边…… 对此龙女的态度却也只是付之一笑,任凭他去折腾。 在这位给人印象冰清玉洁超然世间的姐姐心中,似乎一点也没有寻常皇族为了维护自身脸面与统治不择手段的决绝。但若是以为她是个性情柔弱好欺负的弱女子只怕会死得很惨。 这位站在世界权力与实力定点的女人,目光所向只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的行动全都有自己清晰的目标,甚至有不惜代价也要强求的东西。只是没到她的高度,哪怕曲芸也看不透她眼中望着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为了她自己无人理解的遥远目的,皇室的权威,家庭,超人圈子的实力地位……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值一提。 霍鑫?在试探龙女的底线,却终究有些不敢触及的区域。若真惹气五爪金龙焚尽天下的怒火,他自己第一个就得灰飞烟灭。 不论背地里是否另有所谋,臧王府表现出来所想要追求的全都是些明面上的权利,简单而直白。 这样在明眼人看来显得风头无两无法无天的他们其实显得十分卑微,一点点试探着去偷去捡龙女不在乎的东西。想要试探她的目光究竟落在何处,却终究畏首畏尾。 夹在两者之间,曲芸的云裳仙府作为被龙女看中而时有关联的异常存在,似乎也成了龙的传人用来试探的筹码。她不拒绝任何一重身份,只因为那些顶层势力所关注的朦胧之处,也是曲芸自己的目光所向。 先前拍卖师还提到了一点,便是几幅藏品上个人风格不同的墨迹书法了。比起来的话,曲芸的字普普通通,放在这一套拍卖品中可谓是最拿不出手的了。 但是拍卖的终究不是书法,而是提字的内容,以及这样的内容出现的时间地点所代表的歷史意义。后世的研究者,怕是会根据每人所写揣摩出许多东西。 文如其人。这话可以瞎编,但透过遣词造句所传递出来的气质却是做不得假。连带没有在拍卖会上露面的三幅对联一诗一词,将出题对题五个人各自的性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曲芸天性张扬,工于心计。写出来的对子便是针锋相对,话中有话,一层意思藏着另一层意思; 康斯妮是不拘小节古灵精怪的跳脱性子,写出的玩意儿便是童言无忌般稚趣。让人啼笑皆非的同时又透着一丝狡黠的智慧; 尹熙颐有着最为深厚的大家底蕴,对任何中规中矩的东西都能信手拈来。但偏偏这孩子心中藏着一个叛逆的精灵,始终想要走出自己不一样的道路。 所以她选择了最为古怪冷门的无情对,并且还游刃有余地在其中用让人哑口无言的文采随心所欲赋予意义; 霍鑫?外表彬彬有礼,骨子里自信狂傲。正因此他没有选择用自己擅长的恃才傲物的霸气辞藻应题,而是想要在对手各自擅长的领域打败他们。 于是成了一张摆放杯具的茶几,不是被人事先料穿心机,就是被人实力碾压。好不容易赢了,还要被个不按牌理掀桌的骂个狗血淋头。 照理说从他笔下那瞬间挥就的诗词字句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所谓「燕都第一才子」绝非浪得虚名,只是这货终究太过自信了。在和曲芸的对决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因此栽了大跟头。 0449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三十九节) 最后便是龙女。她似乎对眼前的胜负毫不在乎,目光交汇之处超越了所有人的视线所及,但实际上却是个极端细心的女性。 她事先调查过并清楚云裳仙府每一个人的特点,所以才能在保证裁判明面上公正的前提下针对云裳三人各自的特点给出题目。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比如曲芸,比如尹熙颐,无不在暗自心惊这位外表看起来温柔典雅的龙女姐姐其实有多可怕。 照说日理万机的九州团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调查和熟记每一只队伍的成员。至于为什么她把目光凝视在云裳仙府这里,恐怕在九州内部也有许多人并不清楚。 又是几轮无关痛痒的活动,元初会已经接近尾声。有理异院公职人员充当的侍者领曲芸进了楼上的休息间。替龙女赢下比赛,现在是收取奖励的时候了。 没等多久,便见龙女只身进了房间。她也不搭理曲芸,只是在房间的会议桌上画了一个魔法阵。轻声吟唱了两个音节,便见到房间的椅子下面爆起一道火花,花瓶里冒出一缕青烟。 「对这傢伙,总是不能不小心的。他没有点身为贵族的下限,什么事可都干得出来。」 龙女说着眨眨眼睛,拿出一份契约放到桌上,把那已经生效的法阵压在下面。看样子她是不打算抹去法阵的痕迹了,故意留在这儿存心膈应霍鑫?。 龙女的魔法阵曲芸不认识,比她所掌握的显然要更高阶。但她认得法阵的构型和上面的一些符文,都是一些关于守护隐秘与反射觊觎的线索。 桌上的合同是文斗擂开始前赌局中应霍鑫?要求籤下的那份,用以确保龙女履行约定实话回答胜者的问题作为奖励。曲芸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契约捲轴上的法阵水印,便随手将契约撕成碎片。 「作为一位法师,想规避这样的契约有太多办法。我相信你的人品,更关键的是,如果我问了什么你绝对不能答的问题,你还可以选择回答后将我杀死。或者更方便的,把这个顺序颠倒过来。契约里可不包含依子的小命。」 曲芸说着,也凭空摸出一只手提箱,推给龙女。 龙女打开箱子,随即美目圆张。箱子里是一块几乎和箱子等大的魔晶,这是曲芸最大的一块存活。便是在萧府一战中,她也没捨得拿出来用。 「这是手贽,答谢你大灾变时救了依子一命。还有,我的同伴们。上次急慌慌买了依子那么多边角料,就知道你拿它有用,一直给你留着了。」 「那你还整天跟我们九州针锋相对的,是不是该乖巧一点?」龙女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促狭地弯了眉眼笑道。 曲芸含笑一摆手:「一码归一码,身为团长时的立场和个人恩怨不可混为一谈,你不也是这样的?」 「个人恩怨吗?也好,那本宫就坐等你以身相许了。说吧,你想问什么?」她丝毫不放弃继续调戏。和曲芸私下相处时,龙女姐姐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一面。但曲芸并不知道,只以为这人只要在台面之下便是个没正形的。 「告诉我霍鑫?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曲芸根本没理她,直入主题。 对于曲芸的问题龙女明显一愣,这和她的预计显然大不相同:「你怎么确定我知道他要问什么?而且对他有意义的答案,你知道了难道就对你也有用?」 曲芸嘆了口气:「你应该很了解我的吧?纠结这些弱智问题有意思?你要是不知道霍鑫?要的答案也就不会答应他的条件,而既然答应了就说明万一真输给他说了也无大碍。 依子若猜得不错,他想要的是谋朝篡位的倚仗,而对你来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说了也无妨。至于是否对依子有用,那就不好说了。就算真的和人家毫无关系,也是件可以对付某些敌人的武器不是么。」 「你跟身边那些小妖精说话用得可不是这个自称,就不能对我亲近点?」 「龙女姐姐吃醋了?」 「有点,毕竟你是註定要和我结合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依子好心不要你签下契约,难道你就用顾左右而言他来回报一片真诚?」依旧是这个自称,曲芸显然是有意忽略了龙女的勾搭。 这次轮到龙女嘆气:「好吧,你猜的没错。他想知道的便是继承皇室血统正宗的办法了。大庸皇室的血脉不仅仅是迷信里虚无缥缈的『承载国运』,而更是包含了实质上力量的传承。 而这个传承并非像常理一样依赖亲代子代的生育遗传,因为我们皇室并非纯种的人类,而是混杂了龙族的血统。理论上,有着亲族血统的他也存在继承真龙力量的可能,他想知道具体方法。」说罢,她轻轻点了点自己头上的小犄角。 从被龙女姐姐抓壮丁硬顶霍鑫?的文斗擂,到看到她坦然收下手贽,曲芸便明白她也在有意拉近她们的关系。于是就像对闺蜜私语般,她坦然问出了一些寻常关系不便提及的心中好奇。 「元初会刚开场,那副画是……」 「《太祖辩群雄图》。后世仿品或者同名另作有很多,但是隐含时光奥秘,为皇室代代相传的真品只有一个,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张。」 「那作画的黄衫女子……」 「是大庸国母,也是一人一团拒十万后金精兵于关外的,坊间所传那位『壮士』。你肯定能猜到,她也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接近最初的那几批了。 那时拉马克游戏初现,应选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激化。前朝便网罗诸多玩家成立两厂一卫巩固统治,实际上便是压迫民间超人出头。 那时代对咱们玩家来讲可真的是黑暗到极点。只要暴露身份,不由分说便有高手杀上家门逼你归顺朝廷,稍有不从便动手灭你九族。你肯定不知道,前朝末年那么多玄乎其玄的武侠传说,大半都是有真实故事的。 所以你们过了一辈子的元初节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建国日,而是纪念国母举起反旗,九州大地上超人们正式登上歷史舞台的节日。因此,只有这玩家参与的元初会,才算得上是唯一真实的元初节传统。」 「哎?」习以为常的常识被颠覆,曲芸微微一愣:「那我们在学校歷史课上……」 「你居然指望统治者传递真的当朝歷史?」龙女露出十分夸张的表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是那「统治者」中的一员。 曲芸摊手:「值得一试,若我为皇,便当行此策。告诉人民你们的统治者是歷史上绝无仅有的明君,这种事情只有傻瓜和小学生会信。 与其这样,还不如告诉他们无论谁坐上这个位子都是一般的黑,你们再找个人代替依子也不可能更好。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国未必会乱。可若是每个人都没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区区几人的想法若是错了,那天下也就完了。」 曲芸这话说得嬉皮笑脸,包含的内容却一点都不轻松。对于大灾变之后的处理态度上,她其实更倾向霍鑫?的强硬派。 龙女听了却未变色,只是微微思量,随后道了一句:「受教了。」 0450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四十节) 曲芸则根本不给对方岔开话题的时间,继续问道:「史书所记太祖死于肺痨。知道了之前那些事,依子倒是有些好奇了。 明明皇后就是大玩家,为什么会让太祖年纪轻轻便死于肺痨这种拉马克世界里随便整点药就能好的破病?说是急病而亡,但是看他发病前两三年拟定的一系列震惊歷史的革新国策,怎么都像是为死后在做准备……」 龙女莞尔一笑:「能看出这点的除了专门的史学家也就你了。太祖乃千古奇人,他看出了一方宇宙的局限,决定参加游戏了,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些『病故』前的举措。 然而他终归只是一介文人,在那边的环境,没能撑下去……这些隐秘我也不要求你保密了,反正游戏有自己的规则现象。你便是想要去跟普通人传播这些,在『现象』之下也没法说清楚的。」 曲芸点头:「那国母呢?那黄衫女子掌握了时光之力,这可是违背宇宙三定律的事情,她是怎么办到的?而真实歷史的最后,她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一定程度上改变时间的流速可不等于逆转时间,这之间的差距你不会不明白吧?事实上,当我们穿行于一个个不同的世界,拉马克游戏所做的事情与国母的能力无异。 她的结局并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信息,暂时就当她是死在拉马克游戏中吧。至于力压当世的应选者怎么会死在游戏对抗中,相信我,你迟早会知道,但到时候恐怕你就会后悔知道了。 至于她怎么办到的,那就要牵扯到你一开始的问题了。也就是皇室力量的传承……」 听到这里,曲芸干脆打断道:「这部分你可以跳过,依子并没有兴趣了解怎么继承皇室血脉。」 但是龙女并没有理会她的拒绝,而是自顾自讲了下去:「国母并非这方世界的原住民,而是来自那拉马克游戏尽头所同向的世界。她便是皇室龙族血统的根源。 而她与先帝所诞下的诸多血脉,包括我,包括霍鑫?,包括你,身体内或多或少都包含了龙族的基因。有些显性,像我这样,」她说着摆了摆裙下的大尾巴: 「有些隐性但却已经觉醒,像你这样。还有一些则是血统稀薄,丝毫没有返祖的迹象,比如霍鑫?。而引出皇室龙脉真正力量的办法,就是让两个显性基因或者觉醒了力量的子嗣互相交换基因。」 曲芸面色微凉:「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确定自己没有皇室血脉。」 她和龙女的游戏处于一种双方都感觉舒服的巧妙平衡上。而龙女强行把她拉入局的行为显然越界了。 「哦?是吗?」龙女狡黠地眨眨眼睛:「你了解你父亲的出身么?你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 这两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曲芸。对于这些她原本是不感兴趣的,但听到龙女这样说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少得可怜。 当然,她也绝不相信龙女对她有着更多的了解,她可以从对方的表情谈吐推断出来。龙女在对她进行了详尽调查之后,了解的不多不少,恰好和她自己知道的一样多。 这似乎说明了她自己的出身可能要比龙女所暗示的要更加神秘。 看到曲芸不置可否的神情,龙女又道: 「你使用的力量,叫做龙文音节。这可不是人类魔法师可以轻易企及的领域。哪怕在那些主攻魔法文明的世界里,也需要至少一个红袍大师数十年的钻研才能掌握聊聊数语。 这便是你已经觉醒了皇室血脉的证据。不论是多少辈以外的亲缘,你都是我的妹妹。不然你以为这世上还有第二条龙族血脉传承着?」 「我有进化点,你知道依子是专攻听力的。」这不是推脱,曲芸至少清楚自己掌握龙文音节凭的可不是什么心中突然浮现的血脉传承。她凭的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天才。 学习龙文音节施法的最大困难就是掌握那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的律制,和精准到微分音的吟唱。她的天赋原本就已经触及这个程度,而专项的进化让她更加得心应手。 「哦,我的小妹妹,」龙女微笑着把手搭在曲芸的手背上,仿佛一股温暖的力量带着酥麻灌入曲芸的身体,让她周身微微一颤:「相信我,没有龙族血统,想掌握龙文音节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做到,那便是无师自通开宗立派的程度。待你跃维封神,便是开拓一脉种族,福荫一方宇宙的存在。更容不得我不把你当家人了。」 曲芸皱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关于身世这种没有办法快速解决的问题让她隐隐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她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回到她原本打算纠结的问题上,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一步步引导话题: 「经歷过各种游戏世界之后,依子意识到一些有趣的问题。你知道我家小妮子是在那边捡来的血族吧?晚上能量充沛,睡棺材,怕太阳,讨厌大蒜…… 我们的世界并没有血族这种原住民,却为什么会在超人出现以前的时代,就留下诸多准确的记载呢?」 这是曲芸一早就打算问的问题,和赌局无关。 龙女翻手收起了曲芸作为手贽的魔晶:「地球上原本是只有人类的,但拉马克游戏的歷史可并不是从我们这颗星球上短短纪年起源。 国母便是来自那边。而亚特兰蒂斯海底城,玻里尼西亚石像,埃及金字塔,马丘比丘的山城……在她之前又有多少异世界的各种生灵藉由游戏来过我们这里,他们又带来过多少知识和传承?这对你来说,该是并不难理解吧?」 曲芸点头:「这样说的话,我们的神话似乎都成了异世界的真实歷史呢。可是话题回到血族身上,依子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我们在之前的游戏中读过一本叫《醉犯》的书,上面提到关于一种叫变异假吸血蝠的动物时也提到了血族,并且描述与真正的血族习性相当。诗诗的涔云界有许多妖兽,也能找出和表世界传说中对上号的存在。 如果我们的传说只是来自各个游戏世界的现实,那么为什么不同游戏世界中都有着类似的传说或存在?或者说,为什么所有世界的智慧存在都是人类或者明显以人类经歷与想像力的模式构造出来的形象?」 「难道你觉得被游戏联通的众多世界是没有关联的么?不,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证实。」龙女看了一眼曲芸好奇的大眼睛,嘆了口气: 「关于起源,似乎是某些烦人傢伙们的大忌啊。我对此私下研究了许多,总是受到层层阻碍,收穫甚微。所能给你的经验就只有,若真想要了解,建议你以表世界的拉马克其人为线索探究一下。」 「你也对这些有兴趣?」曲芸略微诧异,龙女给她的诸多印象中,可不包含好奇心三个字。 拉马克游戏以及诸多世界的问题本身是十分神秘而充满魅力的。但是由于对现状习惯已久,游戏本身的巨大压力,加上某些别有用心的误导与压制,事实上世界上真的在研究这些问题的人可谓寥寥无几。 龙女又一次睁大眼睛,露出那副夸张的难以置信的神情调侃曲芸:「我只是身不由己需要管的太多而已。如果能放下一切,难道我不会像你一样整天冒险去探寻秘密么? 血浓于水,我们的家族从国母那里继承了那难以遏制的,探究新世界的冲动。皇族的歷代成员,没有一个不想解开这世界的束缚。这甚至是写在咱们祖训之中的。 你以为霍鑫?想要的只是我家的皇位?好吧,他的目光确实只限于此。但他背后的势力想要的,从来就只是把我们从真相的身边驱逐。邪神的意志绝不允许被继承,这话你不熟悉么?」 0451 第十章 杰屋妙语会元初(第四十一节完) 曲芸怎么会忘掉在双密小区地下遗蹟的经歷?她眨眨眼,忽略掉龙女的套近乎道: 「既然我们有相同的兴趣那再好不过,我收集了一些游戏世界人形怪物的组织样本,又没有相关的门路,你去找国家实验室调查一下去?」 龙女摆摆手:「不必了,类似的实验王室早就做过几百年了。绝大多数的人形怪物和异族智慧生物,基因上都是同源。 我玩了十几年的游戏,见识的远比你多。不论精灵,血族,恶魔,还是什么下巴上长满触手的智慧虚空异怪,归根结底,其本源都可以追溯到人类身上。 我小时候曾经立志要终结这害人性命,让人身不由己游戏。大量的调查让我觉得它正在强行扭曲人类社会,将人一点点向非人的存在转变。 但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在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像是在给游戏运营商打工了。知道的越多,责任越大,越了解自己的渺小。到最后根本就顾不上原本的初衷了……」 曲芸打断了龙女的感慨:「不,我倒是觉得它给了人类更多选择的方向。话说……」 「你问了几个问题了?」龙女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曲芸式的邪魅笑容。 「你不是一直有问必答么?」曲芸嬉皮笑脸。 「像你这样蹬鼻子上脸的,就是不能惯着。作为后续问题的代价,你得……」 「别,我们算扯平,」曲芸伸手一摆:「这事原本就是云裳仙府被你拿来挡枪的吧?要说代价的话,该是你亲手做份绮丽卷赔我还差不多。」 「呵呵,被看穿了啊,合作愉快。」龙女说着并起食指中指贴在唇上对曲芸抛了个飞吻,哪还有半点人前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模样: 「只是这绮丽卷外面可以乱卖,我却是不能做的。建国初年的典故你在画里也看了,我若是亲手做了,可是要拥你称帝?」 歷朝歷代,没有哪家帝王会拿这事儿跟臣子开玩笑。若是开了,就是在暗示你小子要谋朝篡位,恐怕再是愚钝的臣子也得吓得叩首求死以求赦九族无罪。 偏偏在龙女口中这还真就是一句玩笑,曲芸也是一笑置之。这便是思想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下表世界高阶超人的超然了。真有哪家帝王要因言行不当去跟这帮人过不去,人家分分钟跑去别国坐享荣华富贵。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遇着小心眼的没准走之前还去行个刺什么的。虽然世界上诸大国朝廷得以立足大都是因为有着强大的表世家镇场,想去行刺皇帝基本是有去无回。 但杀你几个命脉大臣,皇亲国戚再跑路,亦或是像曲芸跟尹熙颐搞得那出一样,恶意巅峰一国的经济秩序,这都是统治者所承担不起的。 所以只要不是颠覆根基的大矛盾,朝廷对这些特殊群体总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凌驾律法与朝纲之上,国家强制机构也拿你没有办法,这便是比歷史上任何时代都要更加强势,实质上的特权阶级了。 当然但凡能想出尹熙颐那几分手腕的也不可能真那么做去,超人们在坐享超然权力的同时也会自行收敛,便是整日杀人取乐之辈也懂得掩藏行踪给朝廷几分薄面。 若真有哪个脑抽的大玩家刺了庸皇,管你躲到天涯海角团队空间,九州砸下点数指定和你同场游戏,你还能躲着不参加拉马克游戏不成?人家权限比你高,积分比你多,实力比你强,被弄死是早晚的事,最多拖不过三场游戏。 真想要干出这种事儿还能全身而退的,那得是同等实力的域分界组命名团队才有可能做到,比如那帮搞出大灾变的桑海人。大灾变后,九州找上人家帝国朝廷。官方回復是这些人乃极恶恐怖分子,我们将全力协助围剿。 事实上但凡域里有点脸面的人物都清楚那帮人在桑海帝国朝廷中扮演的角色就和九州在大庸的地位一样。但现在出了事,人家朝廷撇清关系告诉你我们全力支持你,你又能怎么办? 去桑海帝都屠个城报復?道义上说不过去,被中庸治国之道主导的九州团队可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狂徒,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他们无法承担的代价。 直接花费点数进游戏厮杀?身为域中三大分域组的两个顶点,两团实力正在伯仲之间。真去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准最后鹿死谁手。 哪怕最终顺利除掉对手报了那一千多万人的仇,估计自己团队也会拼个十不存一,到时候只怕大庸就真的危了。 国内外同一棋盘上的势力蠢蠢欲动敌意满满的又不是只桑海一家,乱象之中九州一倒,只怕大庸这头巨象等于失去獠牙。体内的蛀虫与环绕的狼群分分钟会把它吃干抹净。 到时候谁笑道最后不得而知,但受苦的绝对是远远不止千万的天下百姓。 除此之外,世代秘传于大庸皇室的情报也让龙女知道,现在是必须避免争斗积蓄实力。有些远比大灾变更加严重的事情即将发生,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意气用事。 所以九州有实力,有大义,很憋屈,但偏偏就是不能动。至于那帮桑海人丧心病狂制造大灾变毁灭燕都具体为的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用顾忌龙女忌惮的事情,那是后话。 纵观大庸现今如此平衡的局势,倒是正应了国号,治国之道中庸平和。可以想像,这正是那位短命的古今第一奇人数百年前所谋划布设的局面。 然后皮皮的龙女姐姐冷不丁又来了这么一句:「其实拥你登基并非说笑,只要你嫁我,跟我交换基因,并同意让我们的子嗣继太子太公主。那么按祖例,下一任的庸皇让你来当也未尝不可哦。」 拉马克世界的诸多神仙手段未来知识黑科技中,想要同性生子肯定是能实现的。但关键在于这「交换基因」,怎么听都像是混进去的奇怪东西啊。这玩意可能是字面上的意思么? 曲芸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满脸黑线道:「嫁你再说,交换基因什么的就别再提了,听着吓人。」 这人真是,看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在人前也是威严无双。怎么每次私下说话,对她稍有些好感,便会扯这些不靠谱的让人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女倒是没再说什么,笑得甜美。「再说」,便是有的说了? 曲芸悚然龙女姐姐脸上愈发扭曲的笑容,忙转了话题道:「说正事,霍鑫?谋划着名从你那里套出继承血脉的秘密,可你自己会答应他文斗擂的奖赏也是将计就计吧? 所以你答应他所想要的就是跟依子独处。而先前我们谈的所有内容,都是依子的目的,而不是你的。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刻意找我来的目的除了当面了解一下依子是什么样的人,到底还有什么?」 「你不是开了一家号称『斗鬼魁两袖四器灭八方』的店吗?」龙女促狭地眨眨眼睛,思路转变得倒是够快: 「正事就是我正好有件相关的委託要交给你。报酬丰厚,等下场游戏结束就去办了吧。相信姐姐,你会喜欢这份工作的。」 与此同时,曲芸中在另一个维度听到了米莎的声音:「收到来自九州团队的『委约预付金』:一份『生物学家拉马克生平调查资料』,三千点能量点,以及一份元婴修士的『表世界天道感悟心得』已经入帐,请应选者回归游戏空间领取。」 说实话曲芸听到「有趣的委託」时就已经动心,因为她发现龙女真的太了解自己了。 不是那种详尽调查后连一天吃了几粒米都数清楚的纸面数据上的了解,而是想法上意识上,在灵魂的深度两个世人眼中的异类间同性相吸的理解。 但她还是扭开脸嘴硬道:「你就不怕人家死在下场游戏里,珍贵的预付款打了水漂?」 「呵呵,」龙女浅笑:「你可是我妹妹。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揪心,那么你成功了。我说咱们能不能别扯着些不靠谱的假设,来听听委託的内容如何?」 曲芸:「……」 依子不是你妹啊喂! 0452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一节) 元初会结束了,曲芸混在一众美女中走在人数逐渐减少,却依然热闹非凡的新燕广场上,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谈话。 「终于来了。」她不经意间念出这样几个字。 走在她左边的梅娴诗不动声色微微测过头来:「你早知道他们会来找你?」 曲芸点头:「一般一个稳定社会体系的上层建筑会怎么对待妄图分享蛋糕的新兴势力呢?」 梅娴诗修长的食指戳在脸颊上,点了两下:「打压或者收服。」 曲芸笑了:「对啊,要么按我的规则来,要么就离我的游戏远点,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当我为云裳仙府选择高调崛起的道路时,已经做好了几手准备应付那些前辈们的手段。 结果事实上的情况却是,我们像是引得上帝发笑的人类一样,自说自话手舞足蹈,自作聪明般演着一出出闹剧。看起来好像很帅气,很厉害,但其实全都成了没有目的没有意义的无用功。 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强行压服我们,我们对着空气挥舞自己粉嫩的小拳头,感觉很悲哀有没有?」 「即便那些本该採取行动的傢伙没有作为,芸芸的计划也不能算是完全落空。我们空挥几拳展示肌肉以后,至少在核心外围那些实力优于我们的游戏圈子里,云裳仙府抢到了主动。」梅娴诗安慰道。 曲芸微微摇头:「理异院处处摆出一副开明的姿态有意拉拢我们,明面上的对手臧王府则比他们更早出手,连告白这种卑劣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然后等到阴谋被揭穿,却没有丝毫反扑,从与尹家的生意往来看表面上还与我们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友好关系』。 皇帝的态度是否与两位公主一致我们先不妄加揣测,但朝廷中的众多幕僚和实权者全都按兵不动坐看我们成长壮大是极不寻常的。 要说他们真心信服理异院能以他们的利益出发打理好一切超人方面的事宜,或者被理异院完全以实力压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的态度让我有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就好像是……坐等着我们不得不去替他们卖命,亦或者知道我们终将自取灭亡,不会影响到他们手中的利益一样。」 「因此他们的态度说明了两件事情。」走在右边的尹熙颐插嘴道。 曲芸点头:「正是如此。」 「哎?哪两件?」走在队伍最前的康斯妮突然嘟着嘴回头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团队里智略决策的步调了。更具体说,这货在嫉妒尹熙颐抢走了跟在主人身边出谋划策的位置。更是十分不开心她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笑眯眯游刃有余的态度。 尹熙颐总是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不动声色把自己想要的说出来或者做到,这实在让人不爽。话说,凭什么尹熙颐在域中的代号就是公主殿下?明明她才是真的公主好吧,哼唧~ 「首先大庸的上层建筑并不稳定。」梅娴诗淡淡回答了她的疑问。 尹熙颐也紧接着笑眯眯道:「其次所有势力,似乎都很有信心把我们当枪使呢。」 「而最后,除了顶头的两只强队之外,域中其余位于力量巅峰的拉马克团队,似乎全部都对我们的崛起没有任何兴趣,这同样是个明显的问题。 他们既不伸来橄榄枝,也没有过像龙的传人那样对我们暗中下手。这又是为什么呢?」曲芸用手指缠绕着一缕髮丝,喃喃总结道。 尹熙颐微微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在刚刚的元初会上我也纠结了一下。或许他们和那些朝廷幕僚一样,坐等我们自取灭亡?或者期待我们代替他们去……承担某些责任?」 尹熙颐的话让曲芸放开了纠缠头髮的手指,进而干脆闭上眼睛:「责任吗?这个推断看似没有根据,但是却和我想的不谋而合了。会场里这些强大的傢伙,全都表现得太过含蓄了。 若是有所传承的隐世家不愿抛头露面也就罢了,但拉马克游戏的死亡率那么高,更新换代那么快。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些意气风发的暴发户团队一只只登上力量的巅峰舞台,却从此全部都选择韬光隐晦,这会是因为什么呢? 给人的感觉,正像是一旦出头就需要承担什么严重的后果,或者去背负上什么没有人愿意承担的责任。」她说道,脚上的步子却没有丝毫放缓。 在拉马克游戏中打拼到现在,曲芸已经完全适应了不依赖视觉去感知世界的行动方式。若不是不想让旁人以为是一个行动迅捷的盲人进而觉得奇怪,她可以一直这样闭目行走。 而现在闭上眼睛,则是因为屏蔽掉多于的信息有助于集中思路思考。 甄辉齐呆呆看着曲芸合上长长睫毛那副恬静又神秘的模样,在地砖的缝隙上绊了一个踉跄。忙掸掸并不存在污渍的裤子,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打岔道:「什么是隐世家?」 「就是亲代死后,将拉马克世界相关的超现实遗产留给子代,导致子代主动或被动进入拉马克游戏的家族,」尹熙颐不想话题被带偏,简略对甄辉齐解释了一下,进而很快引向了自己在意的方向: 「元初会结束后,你去见了蓝枫的团长吧?不是说正式的宴会么?本来以为你们要搞到深夜的,怎么几分钟就出来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曲芸睁开眼,默默嘆了口气。 「蓝枫她不是说她们团长是个好人,最近才变得奇怪吗?」尹熙颐挑起一边眉毛:「芸芸向来是没原则没底线为所欲为的代名词,这世上若还有能让你看不惯的……难道他当着你的面欺负蓝枫了?」 「怎么可能,」曲芸摆摆手,也懒得反驳尹熙颐那明显的吐槽:「她那团长虽是个菜贩出身,但能在游戏里活下来混到团长的有哪个是傻的?他若真那么做了,我当场便会杀他。 哪怕打不过他,在新燕广场旁边拆几栋楼撑到龙女他们赶来总能做到。见我从元初会场出来的,他没那么蠢。」 「那是怎么回事?」康斯妮从契约那隐隐的联繫中感受到了曲芸心中的一丝忧虑。 「那团长确实有古怪的。汉服盛装的元初节上,带着团员们出来吃饭,却穿了一身一尘不染的笔挺西服。言行举止都像是那西方的绅士,但是又明显暴露出来现学现卖的痕迹。 更麻烦的是,他居然点了一桶江鳝,给自家团员每人盛了一碗,然后问我要不要分一杯羹。」曲芸说着一摊双手。 0453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节) 任女王不懈地撇撇嘴问道:「他这样子,是没看到小芸在楼上元初会的表现吧。那你是怎么应的?」 很明显,这是在表示若她在场可不会让那傢伙这么轻易下得来台。 「龙女姐姐请我在楼上吃过了,依子很饱,可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曲芸促狭地眨眨眼睛。 「所以你才这么快就出来了啊,那蓝枫……」尹熙颐秀眉微蹙。 「不容乐观。不过放心吧,我做下了布置。可能很快,还要麻烦大家帮我一起了了这事,」曲芸说罢抬眸,看到大家一副一本正经就要表忠心的模样,忙改口调笑道:「你们知道蓝枫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她的团队名称么?」 「一开始我以为她不说是因为要保护我们,不想让我们这些新人过早牵扯进老牌团队之间的恩怨纠葛。但是眼下云裳仙府已经开始挤身列强,她还是不肯说……难道真的不是?」尹熙颐似乎听出些话外音。 「蓝枫的团队,叫『福大命大』啊!哈哈哈哈,很接地气有没有?」曲芸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想像一下蓝枫那高冷艷的形象,这名字确实有些没脸见人,无怪蓝枫始终藏着掖着。 只有尹熙颐没有笑,她明白了曲芸的话外的意思。一个菜贩出身,能起出这种名字的团长,现在却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贵族模样,摆出「一统江山」来招待客人。这活脱的……是臧王府的做派啊。 但她一双丹凤眼微微迴转,换上一副笑容道:「这么说来的话,你在元初会上专门留着肚子等着陪蓝枫吃饭,现在还饿着呢吧?我们刚才买了些照烧蛏子,一起吃吧?」 「好啊。」曲芸笑着点点头,她确实饿了。每当这种时候,尹熙颐的体贴便让人感觉舒服得浑身软趴趴的。 尹熙颐递来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一次性纸餐盒,里面十分整齐地摆放着八只蛏子。上面淋着红黑色的酱汁,微微冒着热气,十分惹人。同样的餐盒在任棉霜和甄辉齐手中各有一个,而康斯正好把刚吃完的扔进垃圾桶。 曲芸不疑有他,用牙籤戳起一只蛏子丢到嘴里。边咀嚼着,还继续边走边闭目思考。 「好吃么?任姐觉得这照烧酱太甜了,但我觉得还好。」尹熙颐也并肩跟在曲芸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 「嗯,还行。」曲芸敷衍着,有戳起了第二只丢进嘴里。 「你确定?小妮子和诗诗也都觉得太咸呢。」尹熙颐好似丢掉了大家闺秀的气度,非要跟这一盒小吃较上劲了。 面对小蜥蜴的反常,曲芸第一反应是这些孩子们对食物的味道产生了争执,于是打赌让自己评判。但随即她勐地一个激灵:「有点咸吧……但我觉得不算太过……」 曲芸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诧异的模样盯着自己。而尹熙颐则是摆出了一副电影里名侦探破案时的表情,兔美酱一般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让她无所遁形。 「你再猜?」她用调侃的语气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曲芸吐了吐舌头:「好吧,我逗你们玩的。刚才肚子饿急着吃又集中精力在想蓝枫那团长的正事呢,其实没顾上好好尝尝。照烧蛏子怎么可能是咸的?这酱汁淋得这么多,当然是太甜了。」 「好演技,你要是进军影视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获得个千面影后的名号了。」尹熙颐干脆鼓起掌来:「若不是刻意设局而且事先尝过,我都要被你这份从容骗得以为这蛏子是甜的了。」 梅娴诗看着一脸从容笃定的曲芸,突然有点心酸,便解围道:「芸芸,我们买的,其实是麻辣蛏子。小蜥蜴把酱汁里的辣椒沫挑出去了。」 「这里没外人,说说吧,你这味觉是怎么回事?天生的么?」尹熙颐本意也绝非要曲芸难堪,她尽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问道。 其实最后说甜,曲芸也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赌一把。失去味觉的她没有任何依据判断盒子里的酱汁到底是什么味道。根据颜色来推理,可能是酸的,可能是甜的,也可能是辣的。 如果是尹熙颐察觉了什么主动试探,那么搞出什么味道都有可能,根本无从推测。所以她决定赌可能性最大的,也就是照烧酱的本色甜味。 毕竟这东西还热腾腾的,显然是在元初节集会的夜市上买的。拿出来卖的,总不可能是太奇葩不靠谱的味道,比如苦味烧蛏子什么的?但万万没想到,还真就被尹熙颐碰到一个辣烤蛏子。 其实辣酱烧到倒也不奇怪,但尹熙颐专门挑的这玩意的酱汁看起来真的是很像照烧酱的颜色。有心算无心,曲芸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能不说么……」无愧尹熙颐发的影后卡,她当即就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你自己是最喜欢追逐秘密的,该明白这事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煳弄过去吧?就算现在我们心疼你放过你,之后也免不了一直被各种揣测瞎猜。 与其让我们发挥想像力,还不如把真相直接说出来。你知道,大家都只是担心你。」尹熙颐也瞬间入戏,跟曲芸彪起了演技。 「就是不想你们担心,」曲芸嘆了口气,轻描淡写道: 「小时候,我爸训练我吃各种极限味道的食物。泥土,腐烂的鸡蛋,粉笔,还有一些他自己调配的不知是什么的异味试剂……一直吃到我不会再因为腹痛或难以忍受异味而影响思考为止。只是那时候,就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主人……」康斯妮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封印感官,意识陷入混沌的千年时光。少有地陷入伤感,竟然直接就哭了出来。 「你看你看,我不想说就是因为这个啊,」曲芸说着又转眼换上一副纨绔的面孔逗康斯妮:「小宝贝啊,乖~给爷笑一个,要不爷给你笑一个?」 「不要。主人笑得太好看了,看了会忘记纠结的心情啊。」康斯妮果然破涕为笑。 0454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节) 尹熙颐隐隐有些后悔逼曲芸说出这些。 但也是受这人的影响,既然问了,就不如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一知半解,只会徒增误会。于是她不顾任女王责备的目光继续追问:「我知道你们关系似乎不太好,他是有意在虐待你?而且以你的本事,怎么会由着他这样毁你?」 尹熙颐话外的意思,曲芸对于那些自己所选择认可以外的人可是六亲不认无法无天的,又怎么可能因为个父女的关系就任人宰割? 她是了解曲芸的,凭她们父女那葭莩之亲的关系,若是曲芸她爸真的有意害她,十有八九已经被种在花园里了。 曲芸果然摇头:「当然不会,我们的关系顶多只能算形同陌路。他会做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一定都有他的目的。而虐待我,绝对不会是他的目的。 要说的话,这件事我或许还应当感激他。从我第一次进入游戏算起,数一数身边因为吃东西受到打击而输掉游戏丢掉性命的倒霉鬼可真不在少数。至于我为什么由着他……那时我才四岁啊姐姐!」 尹熙颐无力吐槽,归根结底曲芸那些丰功伟绩里,因为吃了东西而直接或者间接死亡或输掉游戏的完全都是因为吃了她做的饭好吧?其中有些是她的敌人,而另外一些则是纯粹躺枪无辜路人或者无辜野怪。 至于才四岁什么的说辞女孩们直接无视掉了,她们用一种「你四岁时差不多已经可以毁灭世界了吧?」的眼光看着曲芸。 在尹熙颐心里,曲芸四岁时会由着她爸胡来,除了这货当真十分可恶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之外,应该是曲父的手段也远非常人。要么,就是她洞悉了自己父亲的意图而有意配合亦或试探。 但无论如何,曲父其人都绝对不仅仅是个在大灾变中为了救人而牺牲的普通老好人而已。她尹熙颐能意识到这一点,曲芸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说,她应当已经在着手相应的调查了。因此这件事倒真的不必再由她来纠结下去。 此时梅娴诗却是注意到了另外的视角:「我查过你们每个人的身子,并未发现芸芸你口腔食道有气理不顺。便使娴诗医术浅薄诊不出来,如果是因为吞食异物损伤了味蕾也总该能在万能的拉马克空间全面治疗时自动修復吧?」 梅娴诗的问题倒是让大家恍然一悟。拉马克游戏里可以见到不少畸形的玩家,那是他们进化方向导致的,但绝对不会有残疾。 除了真理之门崩裂这种超出维度的损伤,游戏系统没有什么残疾绝症是不能治的。如果你真的在游戏中见到一个残疾人,那么只有三种情况。 要么他是第一场游戏的新人,要么他是用光了能量点的穷鬼,要么他的义肢里藏着致命的武器。而曲芸显然不属于和三种人。 对于梅娴诗犀利的问题,曲芸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个我倒是清楚的。小时候去医院查过,我这情况属于心身疾病,精神性的味觉缺失。所以说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破坏我的味觉,要么还带我去医院干嘛?」 事实证明曲芸先前一直隐瞒自己丧失味觉的事情是十分明智而正确的。在剩下的一周时间里,女孩们对于训练总有些心不在焉,而且与她相处时多多少少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相比之下,倒是甄辉齐心无旁骛地努力训练。在曲芸帮助下,用科学的方法做出了艰苦卓绝的锻鍊后,终于做到了……让他召唤的囧物们可以听从只会四处乱走或者静止不动。 最终,在曲芸一如既往试图为大家做饭,而众人却一反常态地接受并强颜欢笑交口称赞后,她终于无趣地放弃了继续为伙伴们料理的打算。 她并不相信没有味觉的人做出的饭就一定难吃,不然也不会始终乐在其中的以此作为消遣。但她总不至于对伙伴们努力绷着面部肌肉的表情熟视无睹。曲芸给人做饭又不是配毒,本质上还是想要做出美味的菜餚的。 这都是后话。且说元初节当晚,当曲芸她们还在逛着夜市时,日理万机的李宗大人与龙女姐姐已经回到了九州团队在表世界的本部,即明面上的公主府,天宫之内的禁宫之中。 「你帮了她们?你知道我们该中立的。」私下面对公主时李宗没有使用敬语。这是超人世界的潜在规矩,超人是高于凡人的存在,固然强者为尊,却每一个都是自由的。便是见了皇帝,超人也不必跪拜,除了那些服务于朝廷的。 虽是责备,李宗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你在说什么?」龙女促狭地眨眨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她显然没有曲芸的演技。 李宗俊美无双的面孔上皱起眉头:「有意思么?就算她这么快治好了伤我不起疑,至少也没道理对殿下消失的点数视而不见吧?既然由我统筹规划团队战力与物资,那么你这次本应该购买的……」 「得了,果然瞒不过你」龙女嘆了口气,不经意间轻轻抚摸着腰侧五爪金龙的纹身徽章,目光逐渐迷离: 「是我花自己点数给她选定了有治癒机会的游戏世界。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能在她身上看到希望的光芒。就好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孩……」 「但希望已经不在了不是么?」李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很抱歉,尽管知道你对她有特别的感情,但是我还是要实话实说。现在,责任已经落在了我们的肩上。 为了天下苍生,就算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还是殿下以为,剩下的时间,还足够她成长到那个地步而代替你?现实点吧,你该在她成为足够的威胁前,下定决心和她交换基因的。」 「时间还没有紧迫到这个份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龙女突然目光如炬,仿佛透过李宗的双眸看到他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而李宗则丝毫没有退让龙女的目光,坦然直视回去道:「担心么?我确实是在担心,担心你太过轻信直觉而迷失了自己的职责。那份责任,只应该也只能由你来承担。 到最后,你和她只能活一个,我不想你做出错误的决断。」 0455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四节) 当曲芸她们还在九州大地上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咬文嚼字时,沿着她们头顶正上的方向直线蹿升,突破一层又一层宇宙分区的边界,在与她们相距十一万零四百五十五个宇宙的地方正在受到拉马克游戏系统剧烈的侵扰。 在世界的第十个维度层面上(注),此方宇宙的时空突然加速膨胀,脱离了客观而恆定的时间轴。固然三大真理时间不逆是游戏系统也无法违反的定律,但同样是前行的时间,在这个世界却进行得越来越快。 这样的情况在大千世界中时有发生。准确来讲,拉马克游戏系统便是用这样的原理让不同世界的玩家在游戏后几乎不受影响地回归原来的地方。 更简单点的举例,在下宇宙系统的作用下,游戏世界的一星期可能就是玩家世界的一分钟。在殭尸海中出生入死从东京杀到大坂,回归后正好赶上进入游戏前放的洗澡水填满浴缸。 而在一场拉马克游戏之后,被当做游戏世界的一方宇宙将迎来相对漫长的时间塌缩期。 依旧前进的间会开始减速,以比其它世界更缓慢的速度默默爬行,直到此方世界自身的时间被大千世界那个恆定的流速追上为止。 当然,自身境界在第十维度以下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感知到这种宏观变化的。 黑夜的废墟之中,此时却有两个衣不遮体的消瘦女孩正在一栋建筑物的楼顶盯着这一扭曲宇宙时间的现象所发生的原点。 「尼古拉,快看!天上有光落下来了!」 说话的女孩子虽然一副几个月没吃饱过的皮包骨模样,但完全无法掩盖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发出好奇的光彩。 她站在楼顶边沿半人高的女墙上指着不远处天空中若隐若现徐徐下落的一个个人形发光体,活泼地边跳边叫着。一点也没有普通人站在十楼楼顶边沿时会有的那种恐惧。 「小心点伽利雷,」回答她的少女有气无力,眯着一双苦大仇深的死鱼眼。若是被画成漫画人物,绝对是满头满脸都是阴影和竖线的那种形象。 她站在伽利雷脚下的楼顶平台上,伸手一把拉住还在上蹿下跳的少女的脚踝。这显然不是在担心前者失足坠落,因为这个动作本身就险些让伽利雷失去平衡而坠落。 然而尼古拉却没有放开同伴的脚踝,而是微妙调节着手中力的方向角度帮助伽利雷很快找回了平衡。做完这一切后,她用相当阴沉的声音说道: 「你不会认不出来脚边那个是尖叫蕈吧?要是踩上去,就算你没有被噪音震昏掉下去,也会引来伞菌或者吞噬菇。要么更糟,引来大人。」 尼古拉说话时指着女墙凹陷处,伽利雷脚边的一小片暗莹莹的紫光。若不是本地人,大概只会以为那是某种萤光地衣。 但拿着放大镜细瞧,就会发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绿豆大小的萤光蘑菇滋生在粗糙的金属墙面上,并且已经深深扎根在没有缝隙的金属之中。 行走在金属表面要小心尖叫蕈是在这个世界上求生的常识。遗憾的是,这座城市中无论是建筑还是街道,金属的覆盖率都是出奇的高。 四处都可以看到暗莹莹的紫光像是为一栋栋高楼大厦和纵横交错的街道勾勒出边沿,让整座寂静的城市在没有一盏路灯长明的情况下于漆黑的夜空中被人看出完整的形态。 这座城很大,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边界。 「喂喂,大人怎么可能比那些会动的蘑菇更危险?」伽利雷不服气地叉着腰,撅着小嘴把脸探到尼古拉脸前。为了在女墙上保持平衡,屁股则被她撅到了大楼的边界之外。 仔细观察的话,这楼顶边沿宛若长城一样凹凸相间的女墙纯粹由金属铸造,上面还有许多陈旧的摩擦痕迹。让人很难猜出它存在的用意。 如果说是东亚风格的復古装饰,可放眼望去在昏暗的萤光下所有目力所及的建筑都是那种大城市里捨弃了一切美感,四四方方的高楼大厦; 若说为了实用……鬼才会在城市中的十层高楼顶上制造本来作为射箭掩体用途的女墙啊!哪怕是为了巷战,也明显是在二三层楼上布置火力点和防御更靠谱吧? 「无论是怎样的世界,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类,」尼古拉一脸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与憔悴: 「如果被飞在天上的伞菌淋上孢子,你指会在毫无痛苦的睡眠中安然死去,逐渐成为孕育蘑菇的温床;如果被吞噬菇追上,顶多就是被一拳捶成个肉饼,再被一口吞掉慢慢吸收。 可你见过那些大人们会对我们做什么吗?他们会把你的衣服扒光,玩弄个三五天。直到你饿到没有力气再哭叫,就开始餵你吃新鲜品种的蘑菇。在这个过程中,从四肢开始把你的肉切下来料理。 如果运气比较好,或许你会因为他们糟糕的包扎技术而在一两天内死于失血或感染。否则如果吃到什么奇怪的品种,他们会把你丢到外面让你等着自己慢慢被身上长出的蘑菇吸干。 最糟糕的状况是吃到那种能让你保留意识却无论如何都死不掉的品种。忍受着长满蘑菇的身体带来的剧痛,像尖叫蕈一样整日嚎叫,但就是死不掉。天真活泼的伽利雷,要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哥哥吗?」 伽利雷撇撇嘴,显然她见过尼古拉的哥哥,但这在她们的世界中似乎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得了吧,大人也不都是坏的。上次伊萨克姐姐被粘液菇困住,就是被好心的大人救出来的。那对老夫妇甚至还餵她吃了水果罐头!」 「然后呢,那对夫妇就被别的大人抓去,省去了玩弄的步骤,直接开始餵蘑菇。而伊萨克姐姐逃回来后已经吓得再也不敢出来寻找食物了。」尼古拉说这些的时候虽然始终苦着一张丧气满满的臭脸,却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们都太小了,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很多复杂的感情她们还不懂,而那些简单的感情中,她们唯独缺少了恐惧。或者说,恐惧的情感被无限压制了。 这就是人类适应环境而进化的潜力。那些会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显然已经被自然选择从这个世界淘汰了。 0456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五节) 人形的光芒带起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时空涟漪,不疾不徐地从天空落入无边无际的城市之中。穿透屋顶,穿透一层层楼层间的天花板和地板,直停到二层的地面上。 几乎在落地的下一瞬间,一个发光体便「打开」了。光芒淡去,露出少女人偶般精緻的面容。 跨越数个维度的运动一点也没有在这方世界留下动能的痕迹,就像平时每次游戏开始时一样,曲芸只觉得像是从睡眠中醒过来坐起身子,丝毫没有一点点刚刚还在坠落的失衡或是失重感。 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诉说着好奇与雀跃,扑闪着扫过整间密闭的房间。眼底隐约流转而过的暗淡蓝紫色光芒并不是幻觉,而是藉由魔法的力量观察世界时会真实发生的光学现象。 这是一间普通的公司办公室,包括嵌在房顶内的顶灯所有照明设备都没有在工作。八张卡座办公位两两相对,上面各自堆放着书籍文件和电脑台机,角落里也摆放着影音机和咖啡机一类的中型设备。 说是普通,也就到此为止了,余下全是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首先是这房间几乎就没有装潢,混凝土预制板的四壁犹如地下防空掩体一样暴露着粗糙的表面。外墙的立柱则是有完整的钢材代替了正常情况下少许固定在水泥中的钢筋。 通常来讲,这样的做法是相当浪费而昂贵的,与这里房间毛坯房般简陋的装潢十分不搭调。 如果非要设想一下以实用度的角度来讲在表世界有什么建筑会值得如此设计,大概就只有那些处于不稳定地质结构环境下,甚至可能需要时常移动的重要建筑了。比如……海上石油钻井平台。 其次是办公位从桌椅电脑到水杯耳机全都採用了同样的样式,方方正正毫无美感。每个细节似乎都在暗示着这家公司的老闆是个彻头彻尾不把员工当人看,为了统一管理而致力于磨削一切个性的混蛋。 曲芸轻轻吹了口气,办公桌上落着的一层薄薄的灰尘应声飞起,而地面上也凌乱散落着空罐头和矿泉水瓶子。看起来,这里似乎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人打扫过了。 最后则是房间中最显着的异常,长方形贯通的办公室前后两扇门,都被木板从内部固定钉死。钉子上还覆盖着一层层厨房用的塑料薄膜似是用做密封,尤其在门缝的位置黏贴得格外。 曲芸留意到了一个许多人见到如此场面都会忽略掉的细节,那就是封门的碎料压合木板显然是从厚重的木箱上拆出的箱子板。 类似的箱子并不存在于这间简洁到强迫症般的办公室。那么,封门的人既然可以噼开木箱钉入铆钉明显不缺工具,却为什么要捨近求远去搬来笨重的木箱,而不是就地取材直接用办公室桌椅的材料进行封堵呢? 两扇房门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四张完全遮挡住光线的窗帘。窗帘后面的窗户同样被木板封死,耳中成像场域中所传来的那种木质特有的吸引后削弱的回声便是佐证。 换句话说,曲芸现在身处一个彻头彻尾的密室。 综上所述,曲芸对这间办公室所处的位置与外部环境完全无法用表世界的常识进行推断。在拉马克游戏中这是常有的事情,不同宇宙与世界背景下的「实用」有着不同的定义。 每一次游戏,都可以学习和见识到截然不同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对曲芸而言,这些危机四伏的陌生环境就像是环球旅游吸引着许多普通人一样让她迷恋。 收回目光,她随即闭上眼睛。因为曲芸知道随着玩家们身上的系统光芒消失,房间很快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对她自己而言这是毫无影响的,若是与敌人对战,绝对的黑暗必将是她最好的朋友。 然而她马上又睁开了眼睛,因为剩下的八团光芒中还有自己的五个同伴。习惯不依赖视觉以后,确实很难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他人并不能做到这点。 这就好像常年吸菸的人,哪怕很有涵养又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但还是会在公共场合陷入沉思时不经意间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而毫无自觉。 「ti tei」朱唇轻启,一环魔法【微光】随之生效。魔法的萤光宛若烛火把房间照得远比刚才更加清楚。恰在此时,剩下的人形光芒也一个接一个「打开」了。 曲芸没发话,云裳仙府的女孩们也都没有行动,各自站在原地打量着这间诡异的房间。多场游戏的经验让她们全都本能地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危险,在游戏开始的环境感受到这种明显不协调的压抑可不寻常。 「这是哪?你们在干什么?」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留着八字鬍的男人。一身廉价西服,普通上班族的模样。从光芒中打开出来之后,仍然是睡眼朦胧。看起来就像加班过久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程式设计师。 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是类似的打扮,一个戴着眼镜,一个梳着背头。 背头同样挂着严重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迷迷煳煳环顾了一圈后对身边的眼镜说道:「该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啊,怎么滚到地上来了?部长,抱歉了,你看我们debug的进度还差多少啊?今天能完成不?」 得,这几位还真的是通宵加班睡在单位的程式设计师啊。 被唤作组长的眼镜是唯一比较清醒的一个,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曲芸面前浮着的光团,没有回头对身边两个同事道:「仔细看看,这里不是我们的办公室。餵女人,你们有人能解释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似乎是身为工作单位的领导,眼镜的语气中难掩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很不客气。但这并非是为了抢夺话语权而虚张声势,也不是因为自身的处境而对陌生人迁怒。 他的语气透露出的只有习以为常,是那种打心眼里认为所有人都理所应当服从自己领导,少了自己指挥所有事情都进行不下去的类型。 曲芸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典型的瞧不起女性的男人。 0457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六节) 其实当看到开出来的三个新人都是男性,曲芸就已经兴味索然地撇了撇嘴。要说性别偏见与歧视这些,她本人可一点也不比那眼镜兄好到哪去,所以自然没什么资格去义正言辞的批评别人。 这样的矛盾在表世界会形成诸多难以解决的复杂的社会问题。而在这里,矛盾双方显然是弱势的那边比较不幸。眼镜部长还真得感激曲芸不是那种被冒犯了就要杀人泄愤的女魔头才行。 只是在场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在游戏世界出生入死杀过来,能够唿风唤雨的超人?被一个新人这样侮辱,她们顿时就不打算再理会这几位,只把他们当死人了。 然而大家都打算让这几位不讨喜的新人自生自灭时,曲芸却是又不得不开了口:「别碰那些蘑菇。」 后门的塑料布在下方门缝的地方破了道口,而沿着破口一小片蘑菇滋生了进来。这些小手指大的袖珍菌类看起来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三三两两地扎根在混凝土地面上。 而此时,八字鬍正蹲下身去似乎想要摘一朵这些陌生的「新品种」。曲芸的声音让他探出一半的手一顿。 「四维视角?」尹熙颐问道。她是加入云裳仙府最晚的,虽然凭藉着天赋在进化一道上后来居上超越了甄辉齐,却也只是达到了显径初阶的程度,还远远没有触及到体内自成能量的世界。 地上那些蘑菇看起来十分普通,虽然能在混凝土上扎根十分奇怪,但不会成为曲芸判断它们危险的依据。 尹熙颐了解她的性子,其实从屡次高调的策略就可以看出曲芸绝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人。若不是确认那东西有危险,她断然不会出言阻止。 按照曲芸的观点,一个陌生世界中从天而降的万柄刀剑可能只是特殊形状的雨水,而办公室里一张与其它同类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桌子则可能是毁灭世界的炸弹。 在游戏世界她不会以事物的外表来下判断,而是有着自己一套十分有效的分辨方法。她有辩音成像,有法师视角,在多重感官的重合下,那些不寻常的东西总会露出破绽。 曲芸点头。 她和尹熙颐相处多年,一直都是让人艷羡的心领神会式沟通,从不需要多言就可以做到彼此理解。这种理解在外人眼中有时甚至比她和康斯妮之间的血契所维繫的心灵关联还更神奇。 从第四维度去观察,这些蘑菇全部都格外地清晰闪耀。而这个现象说明它们的存在具有极大的唯心性。换句话说,这些蘑菇更接近于魔法生物。它们矮胖的躯体中包含了超越物理法则的能量,这无疑是危险的。 「有魔力,效果不明。」她用「曲-尹式沟通」进行了最简信息量交换。 「所以呢?」眼镜眯起了眼睛问道,曲芸无视的态度让他的自尊心隐隐燃起怒火,进而赌气地对着背后的八字鬍讲:「你是我的部下,没必要听别人指挥。」 身为名牌大学留学归来的社会精英,看到悬浮在曲芸面前的光球后眼镜并非没有设想过眼前这些女孩是超人的可能。但他在女性面前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见到这帮人中主事的是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自信油然而生。 哪怕她们真的是了不得的超人,有着上天入地的本领,但总不可能在智力上胜过我。既然没有先出手攻击制服我们,就说明她们对事情的发展也没有明确的头绪和把握,需要我们的帮助和合作。 这种时候,只需要稍微展示一下我出色的能力把问题解决,保护大家安全,她们就会乖乖听我指使。什么超人,最后还不全都是我的手下? 眼镜活了三十几岁确实没有接触过超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多么作死也是正常的事情。以他的人生经歷而言,只要强势,只要展现出确实的实力,那么无论多么高冷多么桀骜不驯,只要是女性就一定会被驯服。 所以说,迷之自信总是源于没有比较,而歧视与偏见则往往来自愚昧无知。 曲芸双手一摊,目光扫向眼镜身后的地面:「所以就会像这样咯,do sol- di re-」 眼镜回头一看,正见到八字鬍浑身颤抖地倒在地上。捏着蘑菇的手掌正在肿胀变形,纤细的绿色丝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他的手掌,进而愈加快速地向他全身蔓延开去。 而八字鬍则像是被打了麻药一般周身肌肉松弛无力,除了神经反射的抽搐就连哼一声也做不到。几个唿吸间绿色的丝毛已经长满了他的大半个身子,让八字鬍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号的草头娃娃。 二环魔法【隔绝】在曲芸身前展开无形的魔场,将为数不多飞散在空气中的孢子全部阻拦在外。 曲芸施展这个魔法的时候其实并没能看到或者用耳朵捕捉到那些比灰尘更加细小的菌类孢子。这纯粹是应对可能存在的毒气的保险手段,却歪打正着保护了大家的安全。 另一边,眼镜这位「社会精英」的反应可一点也不慢,只被手下员工的惨状震惊了一秒就意识到所有人都在往曲芸身后跑。他丝毫没有再分心一秒给那个还没有死透的同僚,赶忙跟上冲着曲芸身后奔去。 奔跑的途中还拉了跑在前面的尹熙颐一把,让毫无防备的后者微微踉跄了一下。尹熙颐只是稍微诧异,旋即马上在常人必然会摔倒的姿势下诡异地凌空换脚继续稳步前行。她丝毫也没有理会眼镜,更没有给他把自己拖回去的机会。 都说慌乱之中会暴露人的本性,就好像现在这种场合。 若说后面是什么勐兽怪物追来,你拉个人垫背好自己藉机逃脱还有道理可讲。但现在面对着看不见摸不着,又显然不会被同伴的身体所阻挡的威胁,这种下意识间损人不利己的举动就真的只能解释为本性了。 要说这长方形的办公室总共也就二十来米长,几人奔跑的间隙不过一瞬。但眼镜的动作却被在场每一个超人尽收眼底。 0458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七节) 康斯妮看到这一场景秀眉微蹙。 她虽然平时不少受尹熙颐欺负调戏,在同伴眼中宛若冤家。但见到外人这样的对待尹熙颐却比其它伙伴更加愤怒,腾起一股无明业火鼓着小腮帮兇巴巴道:「主人,为什么连这货也一起保护了啊?我把踢他出去吧?」 当然,她没有不管不顾直接暴起杀人的唯一原因还是因为这人实在不可能对尹熙颐造成任何实际的威胁。若不是在曲芸身边的密闭环境里,对战中的尹熙颐可不会留出这种破绽。 曲芸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她只是随意摆摆手: 「不了,这是场c类竞争游戏。如果我们的游戏没有再被什么人花大价钱做什么手脚,事实上这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这场游戏将在米莎界内进行,遇到施学申的韬略团可能性极大。 若真对上这位老对手,能保证我们自身没有伤亡就已经相当麻烦了,我可没有把握以现在的实力把他们全部埋在这个世界。那么只要韬略团有一个活口留下,死掉的新人就等于是给他们送点数了。 所以平时就跟你说不要看什么不顺眼就先杀了再说,要多动动脑子。顺手的话,尽量保护剩下这俩货到游戏结束,或者到施学申他们全灭吧。 反正他们就算活下来也基本不可能还留在云裳仙府。我那天和龙女姐姐聊了一下,哪怕以九州的情报信息量,甄辉齐这种第二场还随到同一个界的情况也是没有先例的独一份。」 听着曲芸说这话,云裳的女孩们齐齐抛来鄙视的目光。要是她在眼镜打岔时不予理会先讲一下蘑菇的危险,八字鬍能这么简单就挂了? 明显是你自己好奇那蘑菇到底有什么秘密,才放任人家去做吧?之前的提醒其实也是说给我们听的吧? 你这根本就是嘴上教育小朋友不要杀人,身体却在演示什么叫「没有破绽的杀人不叫杀人」吧? 听到曲芸提及,康斯妮才想起按住自己后颈的蝙蝠形纹身徽章查询游戏规则。意外的是,这次游戏的规则提示十分直白:班表。 对于工作时间不定的单位,办公室的班表这种东西一般都会贴在十分醒目的位置供人查看,通常是在门口的墙上。 而这间办公室前门的墙边也恰好挂了一个记事板,曲芸还善解人意地让【微光】的光团靠近了一些提醒大家注意观察。上面用磁石压着唯一一张a4纸,正写着本场游戏的规则: 废土救赎(c类团队竞争型) 胜利条件:收穫救赎 胜利奖励:1.根据救赎的方式获取200至2000点数 2.杀死一名敌对应选者,所有参与贡献击杀的应选者不分贡献高低统一获得1253进化点奖励。 奖励提示:救赎方式的积分判断与对世界的理解和实现的难度成正比 惩罚机制:当世界毁灭或所有救赎方式不再可能,游戏自动结束回归。每位存活应选者付出4000点能量点惩罚,不足部分由可选退化补足。 现在想来,曲芸的第一场游戏中死鱼眼大概也是因为收到类似直接的提示才能一开始出门前就注意到藏在书架上的游戏规则吧? 比起往常难以寻找的规则本身,这场游戏中规则的内容反而令人费解。这「救赎」是个什么玩意?如果只是不明说出来告诉你还好说,去寻找就是了。但按照规则中的意思,这东西似乎还是个相当抽象的概念,有着多种存在方式…… 对于这个问题大家脑仁抽痛半分钟后就纷纷放弃了。反正有人喜欢琢磨这种东西,交给她就好了。这可不是我们不思进取,这叫分工合作。嗯,就是分工合作没错了。 至于规则中的惩罚机制嘛……它往往其实是一种对玩家游戏玩崩后的保护机制。对比起曲芸先前经歷的诸多「游戏失败就永远留在这里吧」的恶毒规则,有这样可以确保脱身的惩罚机制可以说相当的人性化了。 事实上考虑到拉马克游戏偏低的玩家的淘汰率和大多数玩家点数的贫困状况,像这样带有脱身型惩罚机制的情况才是常态。而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外力操纵下曲芸才会遇到那么「不通关就玩完」的游戏,那是后话。 至于为什么说淘汰率偏低,这是以云裳仙府的视角出发进行的判断。曲芸经歷过的诸多游戏,不是规则本身就限定了大部分参赛者必死无疑的杀人游戏就是游戏环境九死一生的引爆黑洞任务。 如果以这样的极端游戏环境为依据进行考虑,按照拉马克游戏现有的规模已经足够对全球人类人口造成相当的影响了。要么玩家逐渐死光后继无人,要么前仆后继的普通人成为超人,进而死掉。 像元初会上那种上百人都能够驰骋游戏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所以答案很简单,曲芸经歷的游戏难度绝对远远高于平均值;而普通团队的游戏中,可不会经常遇到曲芸的难度。 有时候人一旦有了退路,前进的步伐就会不由自主地放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知有多少玩家在不断地放低标准,逃避挑战中毫无自知地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被逐渐淘汰。 当然这对于曲芸毫无影响,潜力榜第一的位置基本上就意味着域分界组第一的成就获取率。在拼尽全力追求通关之前她是不会考虑游戏失败的退路问题的。 事实上,曲芸甚至连拼尽全力追求胜利也没有考虑过,她自始至终只是在全身心的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若是被游戏顶端的那些队伍知道这一点,他们大概会十分惶恐。无论云裳仙府当下的实力如何弱小,一个可以享受游戏的人未来的高度註定是他们这些挣扎求生者无法企及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你把自己追求的目光放到他人不敢设想的高度,不知不觉间,很多困扰普通人的鸡毛蒜皮生活琐事也就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并不是他们自己消失了,而是你的能力可以从容处理掉这些别人头疼的问题。 所以说不要嘲笑别人的梦想。梦想,也是一种力量。 当然这些纠结都是在大家安然躲到曲芸身后之后才发生的。狭小的办公室内,从八字鬍倒下到所有人闪到曲芸的魔法防护之后其实只有两三秒钟而已。而终归还是有人比起规则问题更优先担心眼前现状的: 「那个芸姐……这是毒气吧?你才刚康復,用魔法撑着消耗会不会很大?要不我们想个办法赶紧先离开吧?」 甄辉齐嘴里的「我们想个办法」,可以直接理解为「云姐你快想个办法」。不过他对曲芸身体的担忧是真心的。 0459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八节) 眼镜也收敛起自己的惊慌失态,大声道:「喂!还愣着干嘛?大家一起动手把门板拆开啊!」 叫嚣着,自己却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不着急,想多拿一点成就,可不能错过初始环境的线索。」曲芸只当眼镜是空气,对甄辉齐笑道。 说着她撑开祸雨,抱在胸前轻轻拍击着伞面。晶莹剔透的音色伴随着迷幻的韵律就这样在阴森而危机四伏的办公室中扩散开来,一种无形的安全感随之开始在众人心中膨胀。 那是被加固后的【隔绝】,在唯心的第四维度上覆盖住在场每个人的心灵。三种本源元素的特性分别对应祸雨的结构的三种演奏方法。伞柄可以吹奏,伞骨可以拨奏,而伞面则可以打击发声。 它们分别对曲芸的奥术有着不同的强化效果,现在击打伞面,便是起到了「法术延时」的效果。 更加具体的作用还需要根据咏唱魔法的音节而选择恰当的和声配合。直白讲,对于简单的一二环魔法使用最为和谐的大小三和弦来延时效果都会不错。 「有了它,只要保持持续演奏就可以让这种简单的魔法几乎不消耗我本人任何魔力地持续下去。」曲芸俏皮地眨眨眼,危机四伏的有趣环境让她的心情很好: 「既然这场游戏危险到连初始点都存在致命威胁,大概能让我们随意修整的时间也不会太多。我让魔法扩张的整个房间,大家抓紧时间分头搜索一下。除了蘑菇和尸体,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太致命的威胁了。」 眼镜赌气般地想拉把椅子过来坐下不动,却没有拉动。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他只能主动移动自己屁股坐上去。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少女在其它所有人心目中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而这地位她显然是凭藉有能力像刚才那样保护大家而自己挣来的。 这种情况显然出乎他的意料。比起搜索房间,他需要时间来理顺思路如何确立自己的威信。幸好这些人都对自己无视的态度,似乎没有谁对自己的不配和表示不满。 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这帮女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并没有像他在公司通过大量科学合理的团队建设活动搞出的那种集体凝聚力。总而言之,有机可乘。 背头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眼镜后面,他的处境真可谓是十分窘迫。比起眼镜的狂妄自信,他在见到同事的惨死,嗯……生不如死后只想能好好活下去。 在他看来,眼前这帮女孩的镇定和超人的手段明显说明她们是应付眼前这种事态的老手。他不是什么直男癌,为了活命一点也不介意接受这些女孩的庇护。 但他偏偏又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不善于主动跟人沟通。当自己上司的言行明显引起这些女孩排斥,甚至让打头那个美少女说出「至少让他们活到敌人全灭」这种话来。 这个「他们」可是连什么也没做的他一起包括了。这意味着,一旦这些少女战胜敌人,那个吓人的哥特萝莉可能一不开心就随便把自己给砍了。而如果她们败了,似乎那「敌人」把自己杀掉还有「点数」的利益。 再三纠结后,他选择站在了自己部长身后。在大量的团队建设洗脑活动后,他打心眼里信任这个男人的能力。他的自信在谈判桌上为公司创造过许多奇蹟,想必面对这种异常状况,依然能保持冷静的他也一定有办法带着自己活下去。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那些女孩根本就没把他的性命当回事情,就算现在他跟眼镜划清界限,人家那边也未必愿意救他。 于是,谁也没有理会一站一坐两个纹丝不动的新人,云裳仙府各位开始搜查整个房间。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不算浓郁的腐臭味道,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房间没人打扫就会自己发臭,在【隔绝】的笼罩下也不可能是某种有毒孢子或毒气的味道。事实上,这是墙边靠着的那具尸体上发散出来的。 尸体这玩意嘛,又有哪场游戏能少了?所以先前曲芸环视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在这玩意上投入过多的注意力。而它的位置也相对隐蔽,被办公桌与复印机之间的夹角所遮挡,以至于站在初始别人都尚未发现。 「这里有一具尸体。」果然尹熙颐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嫌弃:「看样子大概烂在这里有一个月了,正是看起来最糟糕的时期。讲真的,就算这玩意上真有什么线索……」 尹熙颐的话没讲完,就被因好奇而跑过去的甄辉齐的呕吐声压过。尹熙颐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月左右的尸体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专业知识,这其实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在刑侦学中,对一周内发现的尸体有着诸多进行精确死亡时间推断的专业知识和技巧,因为那时的尸体还有个完整的人形;而通常环境下,两三个月以上的尸体则已经基本骨化,成为一具白白净净的可爱骷髅。 夹在两者之间,所谓「最糟糕的时期」具体是一副什么光景可想而知。 「去检查别处吧,那尸体交给我好了。」曲芸道。 她当然也没有去端详腐烂一半尸骨的特殊嗜好,但是在相对安静的密闭环境中,辩音成像可以帮她清晰分辨当面检查也很容易被忽视的许多细节。同时也省却了这项噁心工作会带给伙伴们的精神伤害。 「死者成年男性,服装体型上看很可能是公司文员。从身上的绷带可以看出生前身体多处受伤,但应该没有骨折。死因是手边的射钉枪,他用这玩意把钉子直接从太阳穴打入大脑自杀而亡。门窗上的钉子应该也是这玩意弄的。」 曲芸紧闭双目细细聆听,将尸体的每个细节呈现在脑中。说实话,无论辩音成像在脑中的构图多么细緻,但因为知道那东西没有面对面在自己眼前,确实不会感觉特别噁心。 0460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九节) 梅娴诗毫无波澜的清冷声音接话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一间密室中。是这个男人从里面将房间封死,把自己关在里面。那么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只为了布置一个安静的自杀环境?」 「应该不是,」任女王的声音从办公室后半传来。她踢了踢散落在地上的空矿泉水瓶:「从这个人把自己封死在这间办公室里,过去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就说明大约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个男人为了避难而在准备好充足的物资后把自己封死在这里。」尹熙颐走到了任棉霜身边,拨弄着地上的空罐头: 「而他选择自尽的原因也就很简单了:食物吃完了,外面的危险还没有过去。这样讲倒也正好吻合了米莎每次游戏开始会把我们送进安全环境的惯例。至于门口致命的蘑菇,恐怕就是对门外更加致命危险的提示。」 「所以说导致这货不得不自杀的危险大概就是我们本场游戏除了对手团队外最主要的麻烦了。而且从各种意义上讲,即便对我们而言这个麻烦的威胁恐怕也是相当致命的。」曲芸总结道,她已经无法再从那具尸体上获取什么情报了。 「主人,我想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我们所面临的危险,」康斯妮一直站在窗口,用血族的夜视本能透过钉死窗户的木板缝隙向外观察: 「这里应该是一个和表世界类似的城市环境,我们在建筑的二层。外面现在是深夜……大概是吧,血能在增长,但是却很不稳定。总之至少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火…… 虽然很想让你们也来看看,但是想必这样的亮度你们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吧。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微弱而陌生的能量和光源遍地都是,毫无规律地分布着。 但是却唯独没有一点人类活动的迹象。整座城市,好像都死了。」 这边尹熙颐离开尸体后正在翻办公桌的抽屉。她突然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消防斧,问了一个一直在困扰曲芸的问题: 「话说,封门的木箱明显不是这房间里原本的东西吧?既然有这样的工具,这人为什么不就地取材用桌椅来封堵门窗,而是去拖来这么沉重的木箱呢? 如果只是装食物和工具的普通箱子还可以理解,但用来封门的东西明显就是只有仓储运输货物时才会用到的工业用品。以普通人的体力,就算藉助绳子在光滑的地面拖行也会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和大量体力吧?」 梅娴诗在前门的附近敲着手边的另一张办公桌回答:「如果整栋楼里,除了这运货留下的沉重箱子外,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封堵门窗的东西呢? 仔细看一下这些家具,它们虽然有着木纹的外表,但其实里面都是金属结构。上面的木质纹缕其实只是涂装。 如果不是木板而是金属板,那么即便用斧子噼开,也很难用射钉枪固定在门框上吧?即便钉子能打进去,也不可能像上钉的木板那样随着温度湿度变化而自动咬合变得牢固。 所以斧子会留在桌子底下大概只是为了防身用的。事实上以这种木箱的重量和体积根本就不可能被搬上二楼,他显然是在一楼就已经噼砍好木料分批拿上来的。 仔细看的话,封堵门窗的木料显然不止一个木箱。但房间里却没有留下任何边角余下料,甚至连木屑也没有不是吗?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娴诗倒是还发现了一个大概有些特别的情况。那就是这个房间里无论桌椅机器,所有的摆设都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就连显示器都被螺丝固定在桌面上。这样的布置在表世界应该并不常见吧?」 梅娴诗没有说得很确定,毕竟她对表世界的了解有限,并不清楚自己眼中的怪异是真的游戏线索还是仅仅出于孤陋寡闻。 她想说明的只是很可能整栋建筑中所有一定体积以上的物品都是被这样固定住的,那么就可以理解屋主跑去楼下甚至其它建筑去搬木箱来封门的缘由了。但她并不自信的推断却让曲芸眼前豁然一亮。 曲芸先前没有通过反馈声波注意到桌椅的材质,便是因为上面有着厚厚的涂料。这种情况下无论本身是什么材质在曲芸耳中都是不那么容易分辨的。而十分逼真的木纹更是让她先入为主接受了这是木质桌椅的观念。 于是她纠缠住一缕髮丝沉思道:「要说有什么不和谐,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啊。一个简约而缺乏美感到极点的房间,偏偏对桌椅表面的材质进行了不合时宜的装饰。 而要说这里一切从简以实用目的出发的话,像是固定的家具,金属的建筑支架这类许许多多设计的实用性何在又让人不明不白啊。」 「要说我,你们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研究了这么久还不是什么也没搞清楚?有人死了哎!难道我们不应该先把门弄开,出去报警或者找人帮助吗? 话说究竟有没有人能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我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来的?看你们的架势,外面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人帮助我们?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眼镜现在才提出这些问题不是因为脑子迟钝,而是先前他始终想着要占据主动抢夺领导权,所以不愿显露出自己的弱势。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身处环境的异常。之所以没有开口询问,是因为他想要凭藉自己的观察力理解现状,而避免向女人求助。 作为一个普通的白领高管他当然对拉马克游戏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凭藉清醒的头脑他其实一开始就对事情已经脱离日常的事实有所准备。也因此,才没有在同事死亡时大惊小怪起来。 然而经过这几分钟的冷静观察,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局面彻底超出了他的理解力和想像力,而那些他十分看不起的那些女孩们却像是精于此道的老手在有条不紊地行动着。 0461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节) 理智的考虑,现在保护自己安全最明智的做法显然不是以一个外行的身份去领导她们,而是放低姿态边接受庇护边学习理解这个陌生的环境。只可惜闹腾到现在,已经连一个愿意搭理他的人也找不到了。 若是善良的任姐在可能还会同情心爆发不计前嫌给他讲解游戏的注意事项,但很可惜,现在是任女王在场,没有像先前对待新人保安那样一脚踩爆他的什么就已经是足下留情了。 「还是不要冲动的好,」曲芸终于搭理了眼镜一次:「从一开始,外面就有微弱的声音在向这边蠕动,现在差不多刚好到门口的位置了。如果要出去,也是等那东西离远后再行动比较好。 房间是密闭的,我没法成像外面东西的样子。但是一种仿佛从真理之门中渗透出来的恐惧感让我觉得还是不要招惹那东西比较好。」 曲芸的话到了后半明显已经是在向伙伴们解释。 康斯妮和梅娴诗纷纷点头,又彼此对望了一眼。显然,两只萝莉也都有着同样的感受。 「故作高深,最后不还是要打开门出去?不打开门你又怎么知道门外的不是前来救援我们的人?」眼镜不屑道。其实此时这人的心中是颇为尴尬的。人家一群女孩子几分钟发现了这么多线索,他却只是干坐着没起到任何作用。 「无法侦查么?」曲芸喃喃道,随即松开缠住髮丝的手指:「就让我们不打开门,探一探外面的虚实吧。甄辉齐,技能没有强弱,只看你怎么使用。」 她依然无视眼镜,微笑着对甄辉齐点了点手边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 甄辉齐愣了。懵到无辜.jpg 尹熙颐扶额解释道:「芸芸的意思是让你用蓄魂控制纸片从门缝出去外面试探一下。」 甄辉齐闻言恍然大悟,伸手一抓一拍,复印机上的一张a4白纸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写的囧字脸孔,按照甄辉齐的意思向着后门爬去。白纸上可没有能生出手脚的地方,它只能像一条松毛虫那样一挤一挤地蠕动。 「抱歉云姐,我脑子慢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髮:「倒是这地方的灵,异常的多呢。」 囧物纸精扭曲着身体挤出后门的门缝,接触到那些对人类致命的蘑菇似乎并没有对这妖精有什么影响。然而,就在它爬出门缝一半时,外面紧贴着门板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大撞击。 整个地板都在震动,像是地震了一样。少顷,一切又回復了安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唯一的区别就只是那白纸精纸面上的囧字面孔消失不见了。 梅娴诗放出一根银针,戳住纸面往回拖。众人随即看到被拖回来的白纸就只剩下门内的半张,而断口处是一个并不齐整的圆弧。仔细看去,圆弧的边沿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波浪纹路。 「嘘……」曲芸把【微光】召回自己面前,让大家都注意到自己禁声的手势。随即她指了指窗户,示意从这里出去。 眼镜却是立即提出了异议:「喂!你直接打破窗户,被窗外什么东西注意到跑来袭击怎么办?」 「咚!」随着眼镜的叫喊,后门遭到了什么东西重击,封死门的层层木板直接被震飞了两片。 突然的巨响把眼镜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不是有意闹别扭,刚才说话也有意压低了声音,只是因为恐惧而声音尖锐了些而已。 他真的只是纯粹想要提醒那领头女孩没想到的重要问题,却哪知压低了声音后还是引起了门外那东西的注意。 情况紧急,康斯妮抽出精金战斧就要噼砍窗户,却被曲芸一把拉住。 「甄辉齐!」曲芸说着指向第二扇窗户。从后门传来不断的撞击声看,现在倒也不必在意保持安静的问题了,曲芸干脆喊出来,然后用最简洁的手势传达自己的意思。 四扇窗户中,只有这扇不是由凌乱的木条钉住,而是被钉了一块完整的大木板。看样子,这块应该就是被拆来钉住各处门窗的木箱箱盖了。 显然眼镜这一次的考虑并非毫无道理。若是让康斯妮直接撞破窗户跳出去,指不定还要吸引到外面街道上什么危险的潜伏者。当然,曲芸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是了。 而甄辉齐这一次终于福至心灵地领会了曲芸的意思,一抓一拍,盖住整扇窗户的木箱盖就挤出一对倒八字的狭长眼睛,像是抽出根须行走的植物一样从窗框上安静地拔出了一圈长钉。 然后随着甄辉齐的操控,这箱盖精就像是有上百条腿的蜈蚣蚰蜒一样扭着身体以一种十分噁心的猎奇姿势用钢钉爬行到后门,把自己堵了上去。 其实要说的话这时候曲芸对后门放一道【封禁】是最有效的。然而现在她同时维持着【微光】和【隔绝】两个持续法术已经无力再同时施展第三个。 而比起后门外未知的威胁,明显可以夺人性命的孢子显然更加危险。使用祸雨延时的【隔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停下的。 所以在一瞬间她推导出的最优解,便是用甄辉齐的能力一举两得。多亏这小子在关键时候开了一次窍,让曲芸的构想顺利实现。 窗户打开后第一个飞出去的是曲芸的【微光】,她要为伙伴们照明去路。如康斯妮所述,外面是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的街道。柏油的路面要比表世界的狭窄不少,而两旁的人行道则是纯粹的金属铺就。 金属的人行道和大楼裸露在外的金属骨架上爬了不少紫色的萤光。通过不规律的分部可以看出这并非是建筑本身的照明装饰,而更像是某种侵蚀。安全起见,女孩们选择了没有萤光的柏油路作为落脚点。 大家最终未能得见房间外撞击声的真面目。她们顺着窗户鱼贯跳出时,厚重箱盖精总算是撑到了殿后的尹熙颐离开。毕竟成精了嘛,就算主人的力量再微弱,也总该比原本的物件结实些。 0462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一节) 跳出窗户的时候,曲芸一如既往被康斯妮抱在怀里率先而出;梅娴诗则带着甄辉齐紧随其后。 而两个新人则被任棉霜一左一右像临猫仔一样揪着后脖领拎在手中。这是为了防止两个四体不勤的程式设计师因为跳个二楼就扭伤了身体,成为后续行动的累赘。 这种毫无尊严的姿势让眼镜拼命地挣扎,然而却完全无济于事。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多少体验到一点女性被流氓按倒威胁「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时的那种无力感。 外面的街道确实死一般的寂静。没有月亮,但借着漫天繁星与四周街道和建筑上的微弱萤光其实普通人类也可以勉强视物。 那种亮度基本上和没有一丝灯火的深山中皓月当空时差不多,远了什么都看不到,贴近的话却可以连彼此的面容表情都看清楚。 而藉助曲芸的【微光】,视力普通的伙伴们也可以看清四周几十米的范围,即便全力奔跑也不至于因为黑暗而误入危局。 而通过被遮挡的星光,她们隐隐发现远处应该有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惹人注意。但她们站在高楼林立的地面上,在层层阻隔的黑夜中看得也不真切。便没有人去深究。 曲芸决定在初始的房间里搜索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且不说她们得到的那些暧昧不明的情报对最后的通关奖励有巨大的帮助,但是冲着门外那东西就只能道一句万幸没有贸然行动。 单从那东西行动所造成的破坏性威力来看它的实力可能还比不上任棉霜,任姐持盾冲锋时绝对可以一击撞开这种被木板钉死的金属门。但实力不等于危险性,就好像后门附近那些看起来人畜无伤的小蘑菇教给八字鬍的一样。 事实上,门外的东西让所有已经形成体内能量循环,可以从各自不同的高维视角观察世界的女孩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极度的危险,否则曲芸也不会断然决定停止调查走窗户逃离。 无论你有多强,在陌生的环境中远离一切未知的危险,全力收集情报是一切尚且健在的拉马克团队基本的共识。 游戏开始的时候这东西显然就已经在建筑物中了,若是像眼镜说的直接破门而出,十之有九要在楼道里被堵个正着。 而如今虽然办公室大门被突破是迟早的事,但隔着一层阻拦,等那东西突破进办公室后曲芸她们早已经不知道在相对安全的街道上跑离多远了。 于是一行人姑且选定了那视野中最高的建筑作为方向,以曲芸的身体素质为标准奔跑在城市的街道上。对与其它人来说,这样的慢跑可以轻松持续很长时间,即便对甄辉齐和两个程式设计师来说也是如此。 曲芸选择这样做是为了在甩开背后办公楼中的危险时可以保持对前方陌生环境的警惕以及收集情报。 她们始终跑在柏油路中央,没有去碰触人行道和建筑金属支架上的发光体,就这样跑了十分钟,曲芸上气不接下气地挥手示意大家停下休息。 「怎么?这就跑不动了?」眼镜似乎终于找回一点自信,声音里带了些许嘲讽。至少在体力上,女人还是不行的。 「我抱你?」康斯妮不怀好意地蹭到曲芸是身后。 曲芸摆摆手:「不用,停下是因为有情况。」 她说着让【微光】离开头顶,向前方浮动了十几米,继而上升,悬在半空五六层楼高的位置。一片奇异的光景便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面前的街道与建筑依旧是普通的城市,然而道路却被许多堆叠的汽车堵住。说是汽车只因为这玩意有驾驶室挡风玻璃和方向盘,但实际上它们的宽度只容纳单人,更像是摩托,大多分前后两座。 更有趣的是,这些交通工具居然没有轮子。很难想像它们是如何在街道上行驶的。不过它狭长的身形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城市的街道如此狭窄。 夹杂在这些奇异的载具之中,倒还真有一些流线外形光滑金属外壳的双轮摩托和造型前卫的自行车混杂在其中。毕竟如果这地方真的不再使用轮子,用柏油铺路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各种交通工具被横七竖八的堆叠在路中央,沿着道路向远处越堆越高,最高处足有三层楼高。 如果只是堆积如山的车辆,那么无论用魔法开出一条路还是靠超凡的身体素质翻越对云裳仙府的超人们而言都不在话下。 但是眼前的车山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幕,从车山连接到建筑物,又从地面沿着墙壁爬到楼顶,最后甚至跨越街道在七八层的高度黏连着相邻建筑的顶端。从连接的地方向下洒出一片几层楼高的白纱。 仔细去看的话,那白幕似是一条条过于粗大的蛛丝,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般黏连着车门,窗口,以及所有的空隙。眼前的整个街景像极了盘丝洞密布蛛网的岩壁洞窟。 这样的景色远观近瞧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单是看那高悬着的纱幕,颇有几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丽和霓裳曼舞跃九天的飘逸。 可离近看,那飘逸如衣的薄纱其实是由密密麻麻的千万根丝线组成,而每一根丝线又是千万条更加细密分叉,外形猎奇的丝线所组成。这般光景足以让大多数人毛骨悚然。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绝大多数人看到苍蝇不会觉得可怕,但是如果看到一颗像你一样大的苍蝇头,上面密密麻麻的复眼足以让人窒息。 「如果我没猜错,这玩意是真菌的菌丝。」尹熙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她已经吓到潜藏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应该是了,」曲芸说着也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连成一片的,应该是一个整体。只是这依附着建筑的地衣般的模样绝对不是它健康成熟的完整体貌。不知道是还没长成型的大蘑菇,还是被谁破坏成现在这样子。」 康斯妮少有地发出慎重的声音:「这东西,是活的……」 她的双瞳在昏暗的环境下发出淡红色的光泽。与之前曲芸眼中一闪而过的紫色光芒一样,是正在借用血能从唯心的第四唯独进行观察。 说话间,一双弯刀已然握在手中,这是康斯妮武器库中能够最迅速有效有效削砍菌丝的傢伙。 0463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二节) 「小云,绕开吧?又不是非从这走……」不知什么时候打回原形的任姐战战兢兢道。 「很遗憾,前进的路似乎就只有一条了呢,」曲芸耸耸肩,操纵着【微光】迅速以十米半径围绕着众人转了一圈:「抱歉,这些菌丝可以吸附声波的传递,又太轻太细,我没能及时发现。」 众人的视线随着魔法的光芒移动,发现不仅是前方,两侧的建筑上也都覆盖了密密麻麻的菌丝。由于这街道狭窄,当魔法的微光转到两侧时距离菌丝已然很近。 当【微光】接近菌丝到三米之内时,那些靠近的菌丝不知道起了什么物理或是魔法的反应,就好像通了电的彩灯一样流转起微弱的金色光辉。如果不考虑它们之中潜藏的巨大危险,如此光景,可谓如梦似幻。 一路上她们只是借着魔法的微光移动,实际上探查四周靠得仅仅是曲芸的辩音成像以及康斯妮的夜视。但两者都是观察范围极其有限的侦测手段,两人一路带着大家规避危险,跑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完全陷入了这样一个区域。 「那还等什么?退回去啊!」眼镜叫道。也许是轻微洁癖使然,他对面前的菌丝有着本能的难以压抑的厌恶和恐惧。 康斯妮撇撇嘴,从队伍最前退到了最后,一双闪出血光的赤瞳直勾勾盯着正后方的半空,宛若妖魔:「很可惜啊,退路也没有了。有什么追上来了。」 「是三个,飞在天上的……蘑菇?」曲芸紧闭双眼,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怪异: 「小蜥蜴,先试试用狙击枪打下来。近战几位不要出手,可能有类似房间里那种危险。如果不行等进入射程了我用魔法试试,到时候会熄灭掉【微光】,大家别慌。」 既然是蘑菇嘛, 云裳仙府这个奇葩的团队,至今为止愣是没有人能用好人类科学文明发展出的王道武器——枪。毕竟是自己的后人,南宋的陈规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哭。 尹熙颐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坚持射击练习,能够勉强达到普通军警射击水平的。为了应付各种情况,她的徽章空间里储存了不少鸡肋般的热武器。此时她很快组装起长脚支架,以坐姿端起一柄qbu-10向斜上方瞄准着。 比天上三朵蘑菇更远些,间隔几公里的后方,在康斯妮的视线与曲芸的听觉极限距离之外两个女孩在柏油路面上向这里狂奔着。 「快点,不然赶不上了!」伽利雷的语气与其说焦急,倒更显出几分欢脱雀跃。 而被她牵着手拖在后面的尼古拉则是以一种精疲力尽的宠物狗被主人强拖着熘的扭曲姿势被拽着勉强奔跑。 「没用了,他们误入了菌床,已经死定了。而且就算其中有几个孩子,肯定也是被其它的大人所控制的炮灰吧?我们又没有武器,难道你还打算趁乱单独将孩子们救出来? 别怪我说话丧气,一旦伞菌接近他们就完了。你什么也做不了。」尼古拉的话从内容到姿势再道语气都透露出无以復加的丧气。 两个女孩身上并没有夜视仪一类的东西,但是仅仅凭藉着对地形与黑暗的熟悉便可以全力奔跑,甚至能在楼顶上分辨云裳仙府一行人有几个大人小孩,这着实有几分不寻常。 伽利雷呲牙一笑,拍了拍腰上的挎包:「谁说没有武器,我还有一柄上次拾荒时找来的餐刀呢!再说了,万一那些大人也是像拯救伊萨克姐姐的那对老夫妇一样的好人呢? 不要急着说不可能,他们可是从天而降的。也许他们是神明,也许是外星人,或者整个城市还正常时传说中那些飞出去外面的人。 尼古拉,你不是我们四个中最强调理性的么?无论如何仔细想想吧,说这些人会像普通的大人一样对我们怀有恶意才是可能性最小的情况不是么?」 尼古拉闻言嘆了口气,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她那条破烂不堪的短裙。很难想像她是怎么以这样的姿势在黑夜中维持奔跑的: 「你说得对,但是凡是往最糟糕的可能考虑才是活下去的保障。只要他们有任何威胁到我们的可能,我们就不该去救他们!」 说罢她甩开了伽利雷的手。 跑在前面的消瘦少女被迫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着自己的同伴撅起小嘴:「求求你了,陪我去嘛。如果他们真的意图不轨,我就杀了他们。」 「就凭那柄餐刀?恐怕那些大人站在那里让你捅,你的力气都没法把那柄钝刀戳进人家的动脉。」尼古拉眯起眼睛,但向前跟进的脚步却出卖了她心中的动摇。 「我可以戳眼球啊,」见到尼古拉转身欲走,伽利雷赶忙收起了玩笑道: 「好了啦,当然不是。我会骗他们走上菌床地陷,或者直接把他们推到伞菌底下。别忘了,他们可是从天上来的人。某种程度上,要比那些吃人的大人更好对付。你知道我能做到的,类似的事情你又不是没见我干过。」 说罢,伽利雷呲着牙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换牙中乳齿脱落留下的空洞。仿佛想要用自己阳光般治癒的笑容说服小伙伴改变主意。 只是这时,前面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 「砰!」 「天哪!他们有枪!这绝对是动能武器射击的声音!不行,太危险了!伽利雷,跟我回去!你忘了出来时伊萨克姐姐嘱咐过什么吗?」本欲离开的尼古拉闻声却是一把抓紧了伽利雷的手。 伽利雷却是露出自信的微笑:「别忘了我的推理,他们是从天上来的人,不会怀有恶意的。他们拥有武器,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我们,之后再面临大人们来袭击时不就多了几分安全吗? 尼古拉,我们也该长大了,不觉得现在该是我们来保护伊萨克姐姐的时候了吗?」 猝不及防下,她甩开尼古拉的手转身跑去。 时间倒退五秒钟。 微光夜视瞄准镜一片绿莹莹的画面里,尹熙颐见到三个形状颇为猎奇,像是两片平菇拼在一起,表面却如羊肚菌一样千疮百孔的异物以缓慢的匀速向她们追来。 子弹上膛,便是「砰」的一枪,射空。 0464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三节) 以尹熙颐的射击技术,只要是移动靶,即便是这种缓慢飞行宛若静止的东西也是射失的机率更大一些。但事实上即便不在技能点点偏了的云裳仙府,这种精度也已经属于比较善于射击的了。 对绝大多数没有像蓝枫一样转向进化过射击能力的超人而言,没有参照标尺的仰角射击本来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你可以试着抬头估算一群飞鸟与你的距离,飞行的方向,高度,就会明白这和过马路时预计下面的车有几秒开过来完全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问题。 虽然射失,尹熙颐倒也丝毫不慌,从容地推上第二颗子弹。她相信即便自己一直打不中最后芸芸也是一定可以解决问题的。 有时候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就是能够带来这种心理优势,让整个团队维持在高水平发挥的状况,不会因为失误而自乱阵脚。 「砰,砰,砰!」 果然,第四发子弹命中了目标。尹熙颐欢脱地吹了声口哨,然而随即却拉下脸来沮丧道:「不行啊芸芸。正中目标,却毫无效果呢。 子弹恐怕是从那东西千疮百孔的形体中直接穿了过去,带起的冲击波也被那种古怪的结构缓冲了,结果只让它被打飞高了几米而已。要是按这个节奏,想要真的击落一只这玩意至少也得命中个十来枪吧……」 曲芸点头:「我听到你命中时的景象了。这玩意能够飞在空中,似乎是因为结构的原因重量相当低呢。不要紧,交给我吧。mi re,mi- fa!」 她吟唱着拨响了晶莹剔透伞面上的根根陶制伞骨,灵魂黏土震颤出一种浑浑噩噩让人分辨不清却被触及心灵的诡异音色。 一环魔法【飞弹】被祸雨的分解和弦所强效化,三枚火球同时在半空形成,宛若被天上的伞菌自身牵引着一样,为漆黑的夜空划出三道野兽抓痕般的烈焰痕迹,精准地分别命中了目标。 祸雨使用伞骨拨奏的作用是「魔法强效」。具体强化的效果根据使用的和弦不同而各种各样。此时曲芸旋转伞柄使用了一组分解和弦的琶音,【飞弹】的数量便增加了。 只要曲芸自身的魔力足以支撑,计算力也能够控制,那么魔法的强效几乎是没有极限的。当然一枚燃烧的火球【飞弹】变为三枚还并不是曲芸的极限,只是腾出计算力来确保精准命中的合理选择。 不知是魔法还是火焰,总之对飞在天上的那些东西似是有奇效的。它们轻薄的提醒在尚未落地之前便被燃成了灰烬。 「唔哇……啊!!!」 男人的惨叫声瞬时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向了菌丝的方向。只见眼镜的一条腿已经踏在了菌丝覆盖的地面,正在被地上骤然腾起的无数宛如活物触鬚般的菌丝缠绕住脚踝向后拖去。 眼镜和背头两人原本是跑在队伍后面的,当曲芸的【微光】照亮了飞在天上形貌可怖的异物时,他们由于害怕而退到了最靠近被车辆封堵道路的一边,于是眼镜便被菌床捕获。而那些缠绕住脚踝的菌丝,眼看着就已经爬上了他的小腿。 「救我!」眼镜声色俱厉地向同伴吼道。 背头退得没有眼睛快,倒是差着一步之遥没能被地面的菌丝捕获。先前同事的惨唿之下,倒是下意识地反退几步回到了云裳团员们身边,侥倖得救。 在他旁边,任棉霜怕得要死。但是善良的驱使下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欲上前去,却被曲芸静静拉住。 「该死!你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快特么过来救我!」眼镜一边挣扎,一边怒吼道。 背头咬了咬牙,还真的反身回去拉自己的同伴。他到没蠢到这种时候还在意工作什么的,只是从小生活在和平的表世界,救人还只是一种本能而正常的选择。 于是,就像大多数去救人而把自己牺牲掉的傢伙一样,背头显然并不清楚救人意味着风险。当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眼镜从菌丝中扯出来时,向前挣扎的眼镜拖出的右腿第一步正巧踢中他的脚踝。 失去平衡的背头身形倾倒,一头栽如张牙舞爪的菌丝丛中。 眼镜当然也不可能是故意害他。在这种末日般的绝境中,还会伸手救他,甚至听他命令行事的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会把背头绊倒只是溺水者挣扎中无心的本能之举,但是现在当自己站在岸上时,他犹豫了。 他来救我时,我一不小心就把他弄进去了。要是我再去救他…… 在背头悽厉的哀嚎求救声中,眼镜没有上前半步,而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云裳仙府的女孩们。 「mi re,mi- fa!」 曲芸轻舞祸雨,口中低吟,火力全开。 只见数十发火球凭空形成,有如古代战场上整队弓兵那火矢箭雨般点亮了夜空。一人之军!法师这个职业的强大之处,已经开始渐渐在曲芸身上展现出来。 如此之多的【飞弹】借着祸雨的法术强效特性形成,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曲芸大脑演算轨迹建模的极限。所幸她要攻击的目标也并不需要瞄准。 曲芸并没有要刻意救背头,她是急着在前方开出一条道路来,因为耳中传来了不妙的情况。不知是受到了持续的光亮还是枪响刺激,亦或是感知到了克制它们的火光;成千上万的伞菌从后方静静向她们飞来,完全堵死了退路。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数十道赤红的轨迹点亮了深暗的夜空,进而连成一片红莲。覆盖数座建筑的菌床遇火即燃,仿佛点燃了整座城市。一栋栋十几层的高楼就像是被点燃的火炬在熊熊燃烧着。 而云裳仙府的女孩们,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攻破城池后的古战场,看着一切都在燃烧。那种震撼非语言所能形容。 稍微有些过度使用力量,曲芸垂眸静静休息,同时在演算大火熄灭的时间。原本打算如果来不及的话,还要透支力量在火场中开出一条道路逃生。但看现在的情况恐怕要更幸运一些。 0465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四节) 后面追来的那些飞在天上的异物是没有办法靠近过来的。她们完全可以等火焰把菌床烧干净后自行熄灭再前进。 不说那些鬼东西是否存在对火焰的恐惧,单是如此大火所造成的上升气流就不是它们那千疮百孔的单薄身体所能够突破过来的。 只是,正当曲芸好不容易可以松一口气时,天上却下雨了。 真正的瓢泼大雨,毫无徵兆。 在表世界时,山火烧到一定程度总是会引起降雨。那是因为燃烧产生大量的灰烬,随着热空气升腾到高空。而冷热空气交替产生大量对流,更大范围内的水汽会经过火灾范围,遇到灰核进而凝结成雨。 然而这一场雨却显然与这样的自然规律无关,因为遍布街道建筑的菌床才刚刚开始燃烧,完全没有受到重创,更不用说飞散在空气中的灰烬了。 【飞弹】仅仅是一个一环魔法,它的原理也只是提取并聚集空气中本身存在的可燃气体。这样的火焰与自然中的火没有什么区别,在暴雨之下被瞬间浇灭。 而被烧灼过的菌床也扯破了表面上飘逸的伪装,露出了内部有如城市的脓疮一般狰狞的絮状结构。 菌床内有人,大量的人类,大量被消化腐蚀到一半的人类残骸。有些少了半节身子,肢体残破的影影绰绰像被蜘蛛捕获的茧一样完整包裹在细密的菌丝中; 而有些身体完整,甚至明显还留有一个口气的则被菌丝寄生在身体各处,穿过腐烂剥落的皮肤刺透肌肉插入腹脏和大脑;更有一些已经变成一副副白骨,零散地丢在地上而无人问津。 而雨,居然几乎在火势全灭的同一瞬间停歇了。 没有了水火的阻隔,在菌床的反方向,曲芸她们跑来的路上,【微光】那普通白炽灯亮度所触及的极限边缘,无可计数形貌骇人的伞菌在空中默默接近。 虽然由于太过细微无法在辩音成像中分辨,但是到了这个肉眼可见的距离,也足以看到从这些伞菌身上缓缓飘落的白絮。 没有重量,没有声音,仿佛本身不存在一样,却偏偏在玩家们眼中呈现出一片白学纷飞的情景。 再无知的人,看到这场面也会本能意识到,那些「雪」绝对是碰不得的。 更糟糕的是,被雨水沖刷过的菌床无比潮湿,里面坑坑洼洼的窟窿中甚至已经积蓄了大量的雨水。想要再一次用【飞弹】点燃整座菌床,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所有人跟上我,原路冲出去了!要跟紧哦,减少覆盖范围可以延长魔法的持续时间。」曲芸当机立断。眼前的局面几乎可谓绝境,她们算是足够小心了,可天晓得这方世界究竟是怎么个状况。 「可是你的身体……太勉强了!」康斯妮都快急哭了,通过契约的关系她隐约能感受到曲芸的极限所在。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纵使她再强,这种铺天盖地的大量又诡异的敌人也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啊。 「还有什么办法呢?」曲芸苦笑:「别担心,有祸雨在,至少能勉强撑到找到破局之法。再等它们靠近一点,我念诵咒语时就一起沖!小妮子抱我,其他人各自跟上,甄辉齐实在跟不上的话叫任姐帮一把。」 虽然她可能又会透支,但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即时找出解法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喂!那我呢?」眼镜咆哮:「你们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们已经丢下我的同事,至少也要把我救出去吧?!」 没有人搭理他,这些女孩难得的一个个神色凝重。虽然曲芸组织撤退时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相处久了大家都能感觉到,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当然这也怪不得曲芸,她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情报太少了。 亦或者说,游戏的难度在提高。 任棉霜比甄辉齐高一头多,线粒体能量爆发直接把后者夹在腋下。而梅娴诗也默默祭出了散寒春。包括曲芸在内,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熟悉全世界的恶意。她知道逃跑时眼镜一定会作乱,而届时一根银针会让他消停下来。 曲芸丝毫不改大大咧咧满不在意的样子,随意将祸雨斜指向天空。唯有一双美瞳炯炯有神紧盯着逼近的异物大军,在严谨地计算着时间和距离。她观察着无数异物在空中飘行的轨迹规律,在等那个瞬间空出一段直线的突破口。 四秒,三秒…… 「来这边!」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惊,不由自主迴转过头去。 曲芸没有回头,依旧目不转睛地计算着距离。辩音成像的场域中,她原先以为一定早已被菌丝覆盖的下水道中居然钻出了一个女孩,大大咧咧向她们挥着手。 只是这时已经容不得她不回头了。因为突然的打断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打破了团队零时差完美配合的节奏。在这一瞬间,她们已经错过了强行突破的时机。 「do sol- di re-」 曲芸干脆撑起了【隔绝】。既然失去了正面突破的机会又有了退路,那么干脆把问题一次解决干净吧。 暗淡的魔法微光一瞬荡漾开来,覆盖了所有人站立的地方,连带着伽利雷钻出的井盖。当漫天飞雪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半空,逐渐积蓄成了一个半球型的雪盖,伽利雷双目露出了兴奋的光彩。 少顷之后,几人所站的位置就变得像是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室内一样了。伞菌剧毒的孢子在【隔绝】的阻拦下满满覆盖了一层,以至于看不到外面的样子。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是hc的科学家吗?用了什么东西?重力均衡限定力场发生器?」伽利雷欢脱地笑着就从井下跳了上来,望向祸雨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让开!」眼镜见她让出狭小的出口,一把推开了刚从井盖里跳出来的伽利雷,自己纵身爬下。 就算没把他当做队友,云裳众女也只当这人是个表世界的普通人来看待,因此眼镜在危急情况下居然会突然做出主动行动得让所有人都有些懵。只见他三两步爬下竖井扶手,伸手就要将盖子拉上。 0466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五节) 就在井盖将要合拢的一瞬,一柄远比井盖那不明的材质还要坚硬无数倍的精金战斧咣当卡在了关合口。不仅如此,还砍入那拉合井盖的手腕数寸,入骨三分。 原本扒在竖井扶梯上的眼镜惨叫一声便跌落下去。 如果说之前害死背头还是无心之举,现在眼镜的举动可是实打实的有意要害死云裳所有人了。他心里清楚,经过刚才那些事,这些女孩绝难再容下他。 与其被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她们都坑死在这,再凭自己一个人想办法求生求救。 康斯妮看得真切,这里的井盖可不像是表世界那种普普通通一个金属圆盘盖住地上的管道,而是带有卡簧机关,像是坦克的出入口那样可以从里面锁死的。便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冲上阻止。 只是如此这般,便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速度来得及拉伽利雷一把,眼看着她向曲芸魔法的边缘跌去,就要摔入层层白雪般的孢子中去。 在伽利雷愣愣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时,原本应该导入魔法边沿之外的地方那些孢子被推向了更远的地方。随之而来所有人听到了一个神秘混沌而难以形容的音色拨奏出的四个音,是曲芸拨动了祸雨的伞骨。 随着属七和弦的张力,祸雨的法术强效效果发动。爱斯基摩冰屋整个向外扩张了一大圈,几乎没有重量的孢子被推向了更远的地方。 只是先前被白白雪幕所阻挡视线掩盖的部分也因此映入众人眼帘,在【隔绝】的范围之外,地面上的根根菌丝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般愤怒地挥舞起来。 其中几条很快缠住了伽利雷的身体。 看到身上的菌丝时,少女永远欢脱的目光一瞬间暗淡了下来。然而真的只有一瞬,当她注意到自己身边阻拦住漫天飞雪的无形屏障隐隐有不稳之势时,她马上打起精神叫道: 「不论你用什么办法拦住的伞菌孢子,千万别放进来一粒!只要碰到一粒人就彻底没救了!」 声音依旧是元气满满的样子,说罢她又露出缺了两颗板牙的那种招牌式表情呲牙一笑道:「沿着电缆最密的方向走,你们应该会遇到我的同伴尼古拉。她不太讨人喜欢,但其实是个好孩子。她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隔绝】对阻拦高温,剧毒,诅咒等绝大多数恶劣环境和无形的威胁有着防护的奇效。然而它偏偏对于菌丝这类实体的攻击几乎毫无用处。 「不好!快下去!」曲芸强撑着维持住魔法叫道。 法术边界上不断舞动的菌丝每一秒都在扰动着【隔绝】的运算模型,随着变化而不断增加的计算量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训练有素的团队配合让云裳仙府在几秒之内就遵循曲芸的指示,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纷纷跳入井盖之中。她们放心把曲芸一个人留在最后,因为这是她要求的。真正的伙伴便一定有这样的信任。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照顾伊萨克姐姐和阿尔伯特姐姐。你们是从天上来的人,在城市里肯定有很多不明白的,阿尔伯特姐姐懂所有的知识,保护她绝对是值得的。」伽利雷的声音逐渐含煳不清,但还努力说着。 曲芸大脑飞速运转,在计算着任何可以救下眼前女孩并确保安全逃脱的方法。不仅仅因为曲芸自己对特定类型人群的保护欲,更因为这孩子是云裳仙府了解这个致命世界的关键。 无论从感情还是实际需要,救下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女孩都是势在必行。 所以她不断缩小着【隔绝】的范围,并一步步向被缠在地上的伽利雷走去。此时女孩已经被越来越多的菌丝裹成一个茧状,忍痛的低吟声暗示着菌丝正在刺入她的身体。 而缩小范围并没能减轻曲芸的负担,因为满地的菌丝彻底捨弃了植物的矜持,就像活泼的动物般一点点像她们蔓延过来。无论把【隔绝】的范围控制在多小,其边界上总有无数张牙舞爪的「小触手」在给她捣乱。 当然,较真的话这些东西本就不是植物,而是真菌。但是除了外形结构上的相似,无论是体积还是活动性曲芸都无法把它们归类到菌类上去。 在急速的思考,拟定,否决中,曲芸把自己的大脑逼到了极限。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做到这个份上。 脚下的竖井传来同伴担忧的唿唤。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与强大,然而面对漫天致命的飞絮,却只能望洋兴嘆,把一切压力留给曲芸一人承担。所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不会成为拖累,这样的无奈简直让人愤怒到疯狂。 【隔绝】的范围越来越小,头上的孢子越积越厚,四周的菌丝越来越多……似乎再过几秒,曲芸就不得不在是否放弃女孩而自己逃命上做出选择了。 千钧一髮之际,不知不觉中,一条黄色的丝线爬上了曲芸洁白的披肩——那件无论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害,无论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奥术师法袍。 黄线自然延展,就像神的手指在作画,又像是魔鬼邪恶的玩笑,弯弯曲曲,勾勒出一团燃烧的火焰。 还在竭尽全力思考的曲芸一瞬间感受到时间慢了下来,世界在离自己远去。自己仿佛在无限地升高,升高,去到不可知的地方。 全神贯注之下,曲芸一时没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熟悉的感觉让她下一个瞬间便明白髮生了什么。 她又一次被动跃维了。 当意识的速度趋近于无限快,相对中物质世界的时间就无限接近于静止。在几乎静止的绝对宁静的环境之中,曲芸看到一扇熟悉的门扉,那是她自己的真理之门。 而当她的意识集中于门上,门缝中无数符文开始快速闪过。 先前在谢帕德之塔编织自己的法师袍时,她的感觉就像是隔着电脑屏幕去对真理之门进行操作。但此刻,却像是vr设备下的身临其境。 她不需要藉助魔力源泉,伸出自己的「手」就探入真理之门的门缝,一把抓住了一个一瞬即逝的符文。 「执念」 0467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六节) 「mi re,mi- fa!」 攀途境破,曲芸瞬间感受到全世界的奥法元素变得清晰许多。她以自己从未能理解过的计算速度控制着两个魔法的复杂建模。 体内的真理之门上,一环的贤者符文「弦」在闪耀。手指按压伞骨调节着微分音,曲芸用祸雨拨出一串基于三分损益法基础的纯率泛音列。 【飞弹】魔法中每个火球内可燃气体的含量得到了精确的控制,烧断了每一条缠绕少女的菌丝,却偏偏在烧到少女身上之前彼此湮灭。 这是符文「弦」的特效,藉由弦音震动,以演奏泛音列的原理人为改变和影响本应随着龙文音节吟唱,自然泛音自动作用的魔法的细节。 同一时间,第二环上的贤者符文「执念」也亮了起来。原本无形无质,只是偶尔闪过几道暗紫光滑的【隔绝】在一瞬间宛若获得了实质的形体,所有在其笼罩边缘张牙舞爪干扰计算的菌丝一瞬间都仿佛被固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执念」的特效,便是通过消耗精神力而强化法术,使其暂时达到本不应达到的效果。 只可惜,刚刚突破了一个大境界,曲芸还不能熟悉掌控如此错综复杂的大量信息。而真理之门上的符文本身也不是法师本人说动用就能随意主动使用的。 于是,虽然加固过的【隔绝】没有让一粒伞菌的孢子飞进来,但是背后地面上的菌丝却已经封堵了竖井的入口。 当听到井下同伴的唿喊声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已经晚了。 曲芸从未慌张,即便之前未能突破攀途境时,她也随时预备出好几套可行的行动方案。面对被菌丝完全封堵的逃生出路,她只是秀眉微蹙。一边帮伊萨克扯掉身上被烧断后残余的菌丝,一边对着下水道口的方向举起了祸雨。 跨入攀途境后,虽然远不可说能量无穷无尽,但曲芸依然感受到体内的魔力源源不绝从真理之门涌出。比先前点光阶时,充沛了一倍有余。 之前在双密小区战斗时,霍鑫?便是这样的程度吧?无怪自己全团齐心协力,还被人家以一己之力逼到那个份上。 如此底气之下,便是再释放几次数十发的【飞弹】,曲芸仍然游刃有余。 然而火球还没来得及在空中形成,就只见一个人影纵身突破【隔绝】的边界跳了进来。 曲芸少有地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毕竟按照怀里本地女孩的说法,外面那些飞雪般的白絮哪怕碰到一粒都是必死无疑。 而【隔绝】魔法的护罩之外,可是堆了不知几米的厚厚一层啊! 人影裹在落满灰尘的毯子里,包裹的缝隙露出一双眼眸向着曲芸凝视了一瞬,随即整个人裹着毯子沖入了覆盖下水道口的菌丝丛中。 奇蹟般的,当菌丝接触到毯子的一瞬间全部齐刷刷向后退去,就好像避光性的虫群在躲避火把的光亮。 人影站在井口边上,面对曲芸。裹严全身的毯子下面伸出一只白皙却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脚下的井口,随即一跃而入。 曲芸抱着怀中的女孩两三步奔到竖井入口。照理说她是绝对抱不动一个人类的,但是怀中的女孩却瘦到几乎感觉不出什么重量。 来到井口,只见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她一把将身上的毯子甩到井口外边,一边示意曲芸把怀中的少女放到她背上。 三人鱼贯而下,爬在最后的曲芸想要关上井盖,却发现已经不可能做到了。菌丝顺着井口蔓延而下,卡死了入口。尚有活性的菌丝都被突然出现的少女用不明的手段逼退,但先前已经被曲芸烧断了中段的许多却残留在这里。 它们粘附在通道的管壁上,异常坚韧。凭藉曲芸的臂力或体重是绝对没有可能用井盖夹断的。 三人沿着扶梯爬了十来步便下到井底,算起来还不到一层楼的深度。曲芸发现地面的柏油路之下并非寻常的泥土而是类似装甲板的金属,无怪占领地面世界的菌床没能讲触手探入这它们本应更喜爱的地下环境。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类似潜水艇内舱的筒状空间。之所以这么比喻,是因为墙壁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各种管线。然而脚下地面中央的流水槽却又偏偏证明了这确实是下水道。 七八米外一道手电光正把这一端照亮。那里有一道厚实的闸门,尹熙颐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打光为曲芸这边照明。 「芸芸?上面搞定了?」 从井口蔓延进来的诸多已死菌丝沿着下水道的管壁向两断蔓延,女孩们正是被那东西逼退到闸门之后。 「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音乐家。上面那些东西不会再追来了?是毛毯的原因?」曲芸与突然出现的少女并肩走向闸门。少女背着一个和自己身形相当的人,却丝毫不显比曲芸更多的勉强。 「是阿尔伯特姐姐提炼的除菌剂。我和你说过,她什么都能做到的。」被背在背上的伽利雷虚弱道:「尼古拉,除菌剂太难制作,整个营地就只剩这一瓶了,就这样用掉太浪费了。」 「是啊,所以我就该看着你为了救一群来路不明的傢伙死在菌床里!该死的,居然是菌床!在这样的城市里一起活过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居然死在不会飞,接触到不会昏迷,不会一口咬掉你的脑袋,甚至被缠住都有机会挣脱的菌床里?」 小尼古拉一张口就是满嘴的抱怨:「你那笨蛋脑子真的抵不上一瓶除菌剂的价值!我应该把你留下,把你的笑话带给阿尔伯特姐姐,看看她会笑成什么样子。」 「得了吧尼古拉,阿尔伯特姐姐从来都不会笑的。」背上的女孩醒来后很快恢復了精神,即便身上大大小小创口仍然在流着血。她笑着说完拍拍同伴示意自己可以行走了,继而转向曲芸: 「重新认识一下音乐家姐姐,我叫伽利雷。这位是我的同伴尼古拉。」 0468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七节) 与伽利雷耀眼的热情相反,尼古拉不满地眯起眼睛:「你太信任这些陌生人了,别忘了他们刚刚还差点把你害死。」 说着她伸手敲了敲伽利雷领口的机械装置。以曲芸的耳力,立刻听到尼古拉挂在耳后的装置随着敲击发出了几声噪音。 「别担心,这一点依子会给你们个交代。」曲芸微微一笑,她大概理解了先前伽利雷告诉她们尼古拉「不太讨人喜欢却是个好孩子」的意思。 如果真的把她们当成敌人,势单力薄的尼古拉断然没有道理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对眼镜不信任的事情。 听到眼镜把伽利雷推倒之后,尼古拉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在拼尽全力救她。这个满脸阴郁的小女孩远比看起来要聪明太多,她是在暗示曲芸,如果还想要后续的合作,先把对她们不利的声音剔除掉。 「喂!你干嘛?!住手!再不放开,我揍你啊!」眼镜虚张声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显然明白了尼古拉意思的不止曲芸一个。康斯妮正乐呵呵抓着腰带把眼镜拎在手里问曲芸:「主人,杀了?」 「那可太便宜他了。」很难相信这样的话会从甄辉齐嘴里说出来。他是十分看不惯眼镜的为人,而且自从上次被曲芸敲打之后,这孩子也开始正视让自己融入拉马克游戏的特殊环境这件事情。 哪怕仅仅是对「自己看不惯的人」狠下心肠,对甄辉齐而言也是一大进步了。 康斯妮听了这话开心了:「那我把他四肢砍断,留在这里?」 她说着顺手拧断了眼镜一条不断踢着她身体的大腿。眼镜的鞋底沾着大片的血迹和灰烬,在康斯妮华贵的哥特萝莉洋装上留下一片片污秽的鞋印。如此一来,这货嘴里的谩骂和威胁自然变成了惨叫和哀嚎。 由此可以看出康斯妮也是真的烦透了这人,表面上怎么处理新人的权力还要留给主人,但腿都断了,难道还要背着这个累赘?先斩后奏,康斯妮表现出腹黑的一面。不过,她会真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藉由血契感受到曲芸并不在乎。 「不要看。」任棉霜轻轻捂住了伽利雷的眼睛,对尼古拉道。 伽利雷并没有执着去关注眼镜的哀嚎,而是不解地扭头看向任棉霜,咧嘴笑道:「为什么?」 见到两个年幼的女孩毫无所动,面对残酷的场面看不到半点害怕的神情,而尼古拉甚至对自己皱起了眉头,任棉霜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了。 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云裳仙府坚守常人意义上最后的善良,所有没有任何伙伴会因此而去责备她。 曲芸对康斯妮笑眯眯摇了摇头:「杀了他会便宜对手,砍了四肢想要他暂时活着又要浪费我们的药品,就算给他包扎好了人家也可以咬舌自尽。比起这些,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 说着她转向了尼古拉:「尼古拉小妹妹啊,先前依子见到你所说的菌床里面有很多人,其中一些还没死透……」 尼古拉瞬间明白了曲芸的意思,她认真点头道:「如果你们不想他很快死掉,把他丢进菌床确实可以解决问题。 不过菌丝的危险性其实并没有很大,很多人饿了一周的人都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从里面挣脱出来。更不要说你们全都看起来体力很充沛的样子。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直接把他关在闸门外面。你在上头弄出的那个防护罩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吧?下水道另一头被菌丝封死,到时候伞菌的孢子落下来他无处可逃。 应该是被火势吸引,上面积了那么多的伞菌,孢子很快就会将这一段全填满了。而没有我洒在毯子上的能让孢子失效的除菌剂,他等不到那个时候就会被寄生。 三分钟后他就会失去一切意识陷入深度昏迷,而再往后的七天,他的身体都不会死亡,而是会逐渐成为繁殖伞菌的温床。另外我洒在毯子上的药力大概也只能再持续几分钟了,所以无论你打算怎么做,都要尽快。」 「太完美了。」曲芸宠溺地摸了摸尼古拉的头,同时对康斯妮歪头示意。 不要给对手送分才是曲芸的本意,如此处理的话,眼镜最终的结局十之有九是在游戏结束时挂着一身蘑菇被传送回个人空间。然后因为失去意识,又没有队友与系统交涉进而死在那里。 退一万步,哪怕他真的福大命大因为什么奇遇捡回一条小命,难道云裳仙府还会怕后来者的实力追上自己不成?在元初会上与臧王府势力决裂的时候,她们就已经为后面的道路树立了无数更加强大的敌人。 对曲芸突然的举动尼古拉起先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随着曲芸抚摸到她的头髮时便全身僵住了。羞红的面颊说明她很享受被人呵护的感觉,而惊慌失措的模样则显示出她从未,或至少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宠溺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要去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眼镜咆哮着,企图用自己所熟悉的武器维护自身的利益。结果被康斯妮轻轻一脚揣在腹部,整个人倒飞进竖井下面已经死亡的大片菌丝中,眼巴巴看着闸门在自己眼前关闭。 其实他的思路倒是也没有错。表世界有得是凭藉良好的社会规则适应能力,进而时时藉助道德的大义和法律知识立于不败之地为所欲为的人。 律法和秩序无论怎么粉饰其本质为得也不是正义和公平,而是为制定它的人服务的。如果矛盾的双方都没有凌驾于规则之上,那么胜利者永远是更适应规则的人。换句话说,在普通人的世界不这么做才会碰得头破血流。 只可惜,越是这种适应旧有规则的人,往往越难接受新的规则。反倒是曲芸这种在旧环境中格格不入,总是求新求变的存在,最容易在拉马克游戏弱肉强食的世界如鱼得水。 0469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八节) 闭合的闸门这边,所有人都瞬间将眼镜的命运关在了对面令人厌恶的甬道中。 「哈!还说你不会跟来,最后是谁心里放不下别人,拼着命大老远跑来救人?略略略……」接受梅娴诗检查治疗的时候,伽利雷一如既往地雀跃着吐着舌头。 尼古拉则是谨慎地盯着梅娴诗的一举一动,仿佛生怕她对自己同伴的身体偷偷做什么手脚。伽利雷的话让她十分傲娇地瞥了一眼,扭过脸去沉声道:「当初就该把你丢在菌床里,和这些没有常识的蠢货一起死掉算了。」 曲芸闻言挠了挠头髮,弱弱道:「其实如果你不突然出来,依子当时的状态还是可以持续大范围控制火焰很久的。」 「呵,吹牛吧。」尹熙颐对曲芸压榨自己身体的事情始终嗤之以鼻。 曲芸则勾起一边嘴角,嘚瑟地用大拇指点向背后的法袍:「人家现在也是和小妮子同阶的攀途境的高手了,名副其实的团长有没有?」 事实上,在丛林法则的拉马克游戏中,绝大多数团长都是团队中个人战力最强的存在,像曲芸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不要觉得她会使用用途广泛的魔法就等同于个人战力。若是放到一对一的狭小擂台上,她眼下能够战胜的恐怕也就只有甄辉齐而已了。 魔法【微光】随着曲芸的动作为众人照亮了白色披肩上黄色的图形。 「没用的,」尼古拉嘆了口气,她当然不会明白法师位阶的话题,而是单纯谈论之前的状况:「只要用火对付这些东西,天总会下雨,而随后一定会有更加可怕的东西出现。」 「你先前说那些『伞菌』就是被我们放的火吸引来的?」尹熙颐准确把握到了重点:「可是那东西的结构明显是畏火的吧?怎么会向着火焰的方向而来?难道它们有趋光性?」 「你就是那个枪手吧?」尼古拉的目光并不礼貌地把尹熙颐上下扫视了一遍,之后还是回答道:「这些蕈类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繫。 城市毁灭的第一周,很多大人试图放火烧毁它们,然而只要有大火燃起,天上註定会马上降雨将火浇灭,而之后便会有各种危险的东西前来『清场』。有时是伞菌,有时是其它更可怕的东西。 事实证明,火焰确实是对付蕈类相当有效的武器。然而当主张放火的大人们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人就学乖了:不要用火焰来招惹蕈类。」 「你是说,这些东西居然有智慧?」甄辉齐大惊。凭藉学渣的中学生物知识,他也能分辨出这些体态特徵与行动方式大相迳庭的各种真菌并非同类。 按他的理解,如果尼古拉说的是真的,那么所有这些不同物种能够有着共同的交流合作简直匪夷所思。 「不,」曲芸摇头,手指捲起一缕髮丝:「显然是有一个或一些统一的意志,在操纵这些大蘑菇。」 伽利雷呲着牙对曲芸竖起了大拇指,而尼古拉只是耸耸肩:「你的想法和阿尔伯特姐姐的推测一样,但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清楚。」 「说起来,此处为何没了那些菌的滋生?」梅娴诗打断道。她把头扭向了曲芸【微光】点亮的范围之外,瞳孔中微微盪起一种暗淡的天蓝色光辉,仔细观察下水道的每个角落: 「先前下来时,那井盖上有下水口,并非密封的吧?且这管道似是相当大型的结构,我们少顷还要从别处出去,显然不止这一处入口……」 梅娴诗一向话不多,不言而喻的事情她便没再说下去。 「因为这里是污水管道啊。阿尔伯特姐姐说,蕈类似乎对于人类的污染物承受力很差。」伽利雷明白了梅娴诗的意思,作为此方世界的本土居民,她们确实不太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她一直在致力于研究具体是哪种污染可以有效抑制蕈类,最后锁定在无机物化学废料的范畴。但不知为什么实验到一半却突然放弃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嗯,『都是没有意义的』。」 伽利雷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元气少女的字典中可没有「放弃」两个字。她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别人认为尝试没有意义就可以不去做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其实比起她们的坚强与独立,这样的迷茫才是适合她们年纪该有的表现。 「排污管道的话,又为什么会有电缆线?」曲芸说着把【微光】移动到固定在下水道墙壁上的一道道手臂粗电缆线上。 「谁知道?全世界都是这样的吧?反正城市已经停电两个多月了,这些线放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尼古拉用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语气回答道: 「我倒是可以理解阿尔伯特姐姐放弃的原因。放火可以烧死蕈类,便有了天上的降雨与随之而来的清洗;除菌剂可以遏制它们,作为重要提炼原料的无害菌种金针菇就在短短两天内灭绝了踪迹。 现实永远是令人绝望的。无论我们找到什么样的突破口,这些天杀的蘑菇总是能在我们解决掉它们之前把漏洞堵上。 而整个城市想要好好解决问题的似乎就只有阿尔伯特姐姐和这个白痴两人,那些苟延残喘的大人每天只想着怎么抓到我们,抢走我们手里的每一盒罐头,连皮带肉吃掉我们,或者更糟。 在这样的环境下,要阿尔伯特姐姐一个小孩子坚持着拯救世界什么的,不觉得有点过分么?」 曲芸闻言抿了抿嘴:「带我们回家吧,也许依子可以帮上一些什么。话说你们提到『两个月』很多次了,可以问问这里在两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不,比起这个,这座城市……」 尹熙颐闻言撇了撇嘴,她知道曲芸又动了恻隐之心。这傢伙要说吧,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偏偏就是对某些特定类型的人群毫无抵抗力。 不过至今为止,曲芸所有的率性而为都确实为团队带来了最大的收益,所以自然不会有人对她的选择有任何不同意见。 想到这里,她随即自嘲地一笑。尹熙颐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撇嘴,是对自己闺蜜每每嬉笑中的深谋远虑有些嫉妒?还是对她的「花心」吃醋了? 「这才对嘛!」伽利雷丝毫不顾身上刚缠好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从梅娴诗膝上一跃而起,龇牙咧嘴地笑着打断了曲芸的提问:「与其向我们打听这些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不如去和阿尔伯特姐姐谈吧?她真的什么都懂的!」 0470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十九节) 假若没有这座连接了数座高楼的巨大菌床阻拦,尼古拉和伽利雷早先站在楼顶时就该注意到,不止一拨人形发光体从天而降。 而假若曲芸的大火没有被莫名其妙的大雨浇灭,从菌床中开出一条道路,那么她们早已经遇到了菌床另一侧的七人小队。 「十点钟方向有十来个等人体型的高能量反应,行动缓慢呆滞,但能量等级很高;正前十二点是一大片类似植物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城市里,足以说你名许多问题;再远一些有多处经过遮蔽的热源,似乎是成群人类活动的痕迹……」 一个口眼歪斜的小个子男人背对菌床手搭凉棚眺望着城市的远方,然而他眺望的方向上却正堵着一栋高大的居民楼。这样的姿势如果不是近视过于严重又忘了戴眼镜,只恐怕这傢伙进化出了什么特殊的视觉能力: 「背后六点钟方向那缠满白丝的建筑群里有大量人类尸体,更远一些的地方似乎十分热闹,但是地形太过复杂我看不到。贝爷,看情况这似乎是一场极限生存类的游戏哦。」 他说着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狞笑。好吧,这样说可能有失公允,毕竟任何种类的笑容放到这张面孔上都只能如此形容才算恰当。但考虑到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狂热语气,理解成狞笑确实没什么问题: 「极限生存类环境下的c类团队竞争游戏!」 被唤作「贝爷」的男人是个十分健硕的东北汉子,却偏偏扮做一副书生打扮。儒衫布靴,还握了把摺扇摇在手中。对比虎背熊腰的身材和一身虬结健硕的肌肉,不协调的乖离感十足。 「天赐良机!」他单手一抖手中的摺扇将之勐然合上,摆出一个电脑游戏中古时策士常用的姿势斜身用扇子点向远方: 「来吧施学申,纵使你后来居上两次打垮我的团队,但终于让本大爷等到我们的主场了!机不可失,是时候算一算之前的总帐了。」 「团长,如果对手是施学申的话,他可不是会为了面子应沖的傢伙。意识到这是对我们有利的生存类游戏,恐怕他会选择避战的。而且,现在米莎界里可不止两支团队了,按照机率学……」 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老人。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这是混凝土的墙面上长出了一张灰濛濛的人脸,若不张口说话没人会注意到他。但仔细分辨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不着寸缕的老人全身皮肤上完美的伪装。 显然,这并非是一个需要主动释放的技能,而是老人进化出了身体自动拟态的能力。 「多谢提醒植物学家,你的意思是那个最近在域中搞风搞雨的云裳仙府吧?」贝爷对老人的态度十分谦和有礼: 「但是不必担心,我们才是米莎界资歷最老的团队,也自然是实力最强的。什么潜力榜第一,如果没个三年五载给它发展起来,仍然不过是小猫一只。 至于韬略……如果是他们的话,施学申确实会选择迴避,但可惜他那个武痴哥哥才是团长。放心吧,这可是生存类游戏,就算施学申藏到地心,我们也肯定能把他们找出来。」 贝爷似是对自己的推断十分满意,自顾自点点头便开始安排行动: 「摔跤手,去把十点钟方向千里眼指出的高能物体猎几只过来,如果没有危险就抓活的。生存第一步需要做的便是认识环境,理解环境。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危险的玩意让这个游戏世界变成求生类环境的。」 摔跤手个子同样不高,只比面貌粗鄙的千里眼略高一点,但却十分壮实。颧骨很高,皮肤黝黑面色红润,一副蒙古人血统的模样。 对于贝爷的一系列指示他微微皱眉,似是有些费解。直到后者对他用扇子点出了方向才恍然大悟般行动起来。 「虫女,去后面这个看起来像是真菌世界一样的环境里查探一下。如果遇到什么有趣的伴生物种,可以尝试带回来给植物学家,不过不必太过冒险。」 被称作虫女的玩家高频震动着下颚的一对巨钳以示回答。你没看错,就是巨钳代替了人类的口唇。虫女亭亭玉立地立足原本是城市公园的池塘水面之上,曼妙的身姿不着寸缕引人遐想。 然而一旦将视线移动到颈部以上,先前浮想联翩的十个男人九个得被吓到去挂男科。虫女的头部完全就是各种昆虫器官的杂合体,上千粒复眼的凝视足以让任何浪荡儿屁滚尿流。 不知道这是某次脱离进化图谱实验产生的悲剧,还是这位狠角色作为一个女性进行的主动选择,无论哪一样都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实用且高效的进化方向。 便是不说进化出各种昆虫器官的神奇效用,单是这幅面貌也足以在面对面的战斗中给敌人造成成吨的精神污染。 而她立于水面的秀美赤足上,若是仔细观察也可以见到类似水黾那样细密的刚毛。当然,按照水黾刚毛的原理普通水面的张力可撑不住一个人类体型的重量。所以虫女显然是已经进化出体内能量循环系统的点光境以上强者。 在域中,各种身上带有非人类特质的强者云屯雾集,但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仍然凤毛麟角。大多数外形已经明显不是人类的玩家大多数也是更为帅气的外形。 从虫女的选择就可以看出她为了生存捨弃了多少,而这正是这支团队所崇尚的。 只见她四足并用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爬向菌床,快要触及菌丝时后退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勐然一跃,背上展开一对蝇翅,藉助空气的阻力滑翔顺势落到三楼的高度。 接着,她以一种蚊子一样的姿势轻轻落在了菌丝完全覆盖的阳台上,挤身而入,没有引起一点反应。 「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探探前面是否真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如果能抓到人类,无疑是最快速搞到情报的办法。」等到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人全部动身,贝爷的指令刚好完成,落在团队每个人的耳中。 0471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节) 千里眼看着虫女离去的方向,一副趋炎附势的嘴脸对贝爷挤眉弄眼道:「这么大的一片东西,看起来干燥易燃。我们要不要放把火,看看能不能烧出点什么隐藏成就?」 「不,在生存精英团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学到吗?」贝爷摇动着摺扇全当摆手了:「任何稳固的自然环境都有应对灾难的自平衡系统,贸然动用火焰这样的力量,是极有可能受到大自然的反扑的。」 就像曲芸自称音乐家一样,绝大多数拉马克团队都会在游戏中以代号或域中使用的暱称相称。不论是贝爷还是千里眼,虫女……米莎界中这最后一支曲芸先前只在第二场游戏中见过一面的生存精英团看来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他们每个人的代号似乎要远比云裳仙府更加直白。通过团队的名称就可以看出,团员各怀求生绝技,一切以极限环境下的生存为出发点考虑的这支团队很明显更注重实际。 几人身边还有两个一言不发瑟瑟发抖的新人。和眼镜背头八字鬍三人组一样,这两位也是表世界普通上班族技术宅的打扮,然而比起那三个死鬼他们的表现可是乖多了。 其实对待新人的态度也充分显示出一支拉马克团队的风格。云裳仙府那种自由主义随心所欲的地方就会优先选择对新人放任不管,遇到顺眼的才会叮嘱几句照顾一下。 而与之相反,一切以实效性为优先考虑的生存精英团则一律先以雷霆手段将新人压服,之后有时间时再对他们进行筛选淘汰,只留下有潜力的倖存者。 很难简单定论哪一种态度更人性化或者哪一种更实用合理,随着新人的性格与不同的游戏世界环境一切都没有定数。不同团队所形成的不同文化特点更是某个更高层次的地方众多社会学者所致力研究的课题。 所以其实和人品无关,像眼镜那种想要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性格註定了他会被云裳仙府排斥。而在生存精英,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新人就很容易得到赏识。 毕竟对大多数玩家而言,生死面前他们比起个人毫无和普世价值观会更优先遵循自己对生存率的判断。摒弃自己喜欢的人或行为方式,转而按照自己认为更能活下去的一套来。 这样算起来的话,其实曲芸第一场游戏遇到的老兵团那完全就是立场相对要将所有新人整死的节奏,算是抽中了下下籤。所以如果你成为一个拉马克游戏的新人,最好是有着曲芸这种能够靠一己智慧赢去生机的本领。 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期待遇到一个脾气秉性与自己契合的团队。正义感过强的傢伙分在邪恶的队伍中,跟坏蛋被丢到善良守序的团队一样都只会死得很惨。 当然,理论上讲任何一场游戏对任何一个玩家都没有必死的设定,有的只是难度的高低。而决定你新人期生死的,除了一点点运气更多的其实还是你愿意为了求生放弃多少。 五分钟后,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伴随着一辆史崔克装甲运兵车行驶在夜空下的城市街道。两侧加挂的水陆两用挂件和魔导侦测装备以单车的宽度把狭窄的双向车道挤得满满当当。 从这辆装甲车的体积来看,生存精英团很明显有着比云裳仙府级别更高的拉马克徽章。凭藉曲芸她们仅有双人卧室大小的四级徽章空间,可是至今都连尹熙颐一早为游戏准备好的骑士十五世也放不进去。 当然作为一辆装甲运兵车,这辆史崔克也不会介意道路是否平整宽敞。车轮不时碾过人行道上发着幽暗萤光的尖叫蕈,并把悽厉的哀鸣压在沉重的车轮之下。 在分队行动之前,生存精英团一共遇到了三种本土世界的攻击性真菌物种。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以及植物学家的分析推断,让他们在十几次触发尖叫蕈的试验后选择了肆无忌惮的行动方式以追求最高效率。 所谓求生并非是一味的小心翼翼,而是在科学的方法支持下最高效的的行动。实用主义与丛林法则才是他们的信仰,以及在列强林立的拉马克游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立足根本。 其貌不扬的千里眼懒散地盘腿坐在车顶,而两个上班族新人则走在前面探路。按照植物学家的推测,三人全都戴着防毒面罩,而千里眼甚至还套上了全套的生化防护服。 不时响起又被车轮碾灭的尖叫声让两个被像牲畜一样赶在前面开路的新人一点逃跑的念头也不敢有,因为他们先前见识到了那些被尖叫声吸引过来的怪物。如果离开了装甲车和超人的庇护,他们自知活不过十分钟。 显然,各种行动缓慢的大蘑菇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向着他们围拢。只是绝大多数追击者都被越甩越远最终彻底摆脱,只有极少数出现在正前方的被车载十二点七毫米白朗宁m2重机枪立时扫成凌乱的菌丝碎末。 而贝爷决定让两个新人在外面探路,其实也并不是有虐待他人取乐的个人兴趣。这只团队像机械一般自律而高效地运作着,一切从实用主义出发,即便是团长也没有因为个人兴趣而擅自展开无意义行动的权力。 事实上对新人的如此处置是生存精英的传统,根据他们的态度和反应来筛选是否有值得吸收的人才。与此同时,还可以把车速控制在一个不至于陷入突发危险而猝不及防的限度内。 不多时,车顶的千里眼按着自己脸颊上的小丑面具型纹身喊道:「贝爷,马上就到了。还真的有人,大概有上百呢。男女老少都有,应该是个村落。他们全都集中在这栋大楼里,一层大厅里埋伏了十几个手持枪械的傢伙。」 「在城市里的村落么?哈哈哈!叫新人去交涉一下,让他们带出个人来问话。无论结果如何,能活着回来的就救下。」贝爷的声音从拉马克徽章传出。 0472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一节) 「别……别开枪!我们是来谈判的!」 被千里眼交代之后,两个倒霉鬼。当然千里眼并没有提活着回来就可以得到保护的事情。他此刻正和车内的两人一起藉由新人身上的窃听器收听着前方的谈判。 大楼内沉寂了一分多钟,直到两个新人以为再也听不到任何消息时,突然传出了被老式劣质扩音器放大的失真声音:「进来!」 两人进了刚进大门,立即被两把电击枪抵住了脑袋,但是他们反倒放松了下来。比起外面那些杀人狂一般的超人和噩梦里才会出现的真菌怪物,这些衣装褴褛难民一样的同类真的是太亲切太有安全感了。 「嘿,伙计,放轻松,」一个上班族举起双手道:「外面那些疯子开着坦克,像切菜一样杀着那些蘑菇怪物。而我们像你们一样,只是被抓来的炮灰。」 新人的发言让大厅里埋伏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信息量太大,他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无论如何,外面的装甲车是货真价实被每个人看在眼里的,他们并没有对抗那东西的手段。就算有,也绝不愿意在自己的老家前面开战招惹来一些致命的东西。 这时新人的目光才刚刚从外面装甲车明亮的探照灯环境适应了大厅中的昏暗,随即一惊。大厅里的十几个人全部都是西方白人的面孔。 「说下去。」一个亚裔模样的矮小老头从两个白人大汉身后闪出,用汉语命令道。幸好不存在语言不通的问题。 「他们既不感兴趣你们的物资,也没有占领这片地盘的打算。所需要的就只是你们派一个人跟我们回去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而已。」能说会道的新人摊开双手,勉强自己做了一个友善的姿态: 「怎么样?想要不惹任何麻烦的过去这一关,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你们派个人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他的安全,如何?」 「这个还不错哦。」在装甲车里听着大楼内的对话,贝爷对植物学家道。他丝毫没有因新人的「背叛」而生气,反倒赏识他控制局面的才能。 谁知大厅里的发展却出乎了生存精英所有人的意料。 「你们把战机开到城市里,想用炮火吓住我们。但是很遗憾,城市里有城市里的规矩。你们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小老头说着敲敲自己的脑袋:「子弹可撬不开。能换来知识的,只有食物,药品,和武器。或者说,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他不说话的时候,所有的白人大汉都只是窃窃私语,没有一个跳出来试图和新人交涉。 以新人的立场,就算背靠着超人和战车又哪敢威胁这帮用枪抵住自己脑袋的傢伙?先前说话那人灵机一动道:「食物和武器我们都有,但是要车里的老大发话才行。想要的话,就派个人跟我们回去,和老大交涉吧。」 接着,小老头问出了一句两个新人没什么反应,却让装甲车那边窃听着的三人大惊失色的话。 「嗯,用没有任何损失的知识换取珍贵的生存物资,听起来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就算你们另有打算,派一个没有价值成为人质的傢伙跟你们过去一趟对我们而言也是值得的冒险。 只是……看你们吃得白白胖胖,又能找出战机来开,你们是前hc的队员吧?交涉之前我只想要确定一件事: 你们是什么时候和应选者接触的?当知道『救赎』的存在时,你们又做了什么?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就不要指望我们派人跟你过去了。」 以老人的城府,他提问时语气平和,没有露出任何可以参考的倾向性表现。于是,那能言的新人只能从问题的内容中稍加推测: 把坦克叫做战机,说明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当然在走来这里的一路上这一点已经被证实过许多次了。好吧,作为表世界的普通上班族他自己分不清装甲车和坦克的区别也没什么资格去数落别人。 但由此可以推断,这个世界的常识与自己熟悉的那一套有很大的差别。所以,老人口中的hc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正规军一类机构。那么语言中存在些许差异,把「救援」称为「救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他这般稍一思量,便摆出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像是在保家卫国的战斗中失利的悲情战士一样义正言辞道:「相信我们,即便是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没有放弃拯救所有人,我们正在全力以赴进行救赎!」 很可惜,他既不知道「应选者」这个专属于拉马克游戏玩家的称谓,也不清楚自己本场游戏的胜利条件。所以在被电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之前一瞬,他只注意到了小个子老头震惊而愤怒的神色。 装甲车的探照灯下,大楼的前门被从里面推开。两颗人头沿着楼梯滚下台阶,算是对生存精英团队的回答。而作为生存精英的回答,一枚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在大门重新闭合前的一瞬从门缝挤入。 轰!!! 「植物学家去楼上抓个能问话的活口,知道最多的傢伙永远会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千里眼突击,我负责把逃出来的处理掉。」贝爷命令道,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容。 千里眼肩上rpg的发射筒凭空消失,跳下车顶的同时双手已经各握了一挺和后面钢铁怪兽上搭载的同一款式的车载重机枪。 少顷,大楼内响起了「哒哒哒,哒哒哒……」的点射,而没有人注意到本还坐在驾驶室里的植物学家什么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贝爷,我收到米莎提示,在这场游戏里杀npc是有奖励点数的!」机枪轰鸣的间歇,车厢内响起了千里眼兴奋的声音。 「那就尽情赚吧,仔细检查,慢慢推进,不要留活口。等你清理完的时候,植物学家应该已经找到我们需要的傢伙了。」贝爷稍微有些意外,但也没有为了点数奖励而冲进去掺和的意思。 0473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二节) 身为团长,他的实力保证了他永远是团队游戏中得分最高的那一个。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大楼里这些npc嘴里所泄露出的有些过大的信息量。 如果窃听器中传出那个老人的声音所说的「应选者」不是这个世界另有它义的概念,就只能说明他们身为游戏世界的土着,却了解拉马克游戏的事情。这是贝爷近十年游戏经验中闻所未闻的。 大楼的楼顶,十几个女人裹着床单瑟缩在楼梯口小屋前的墙角。一个面貌与大厅里老人七八分相似的亚裔壮汉正在摆弄着一只滑翔翼。 笨拙的操作揭示出这人并非精于这项运动的老手。但设备上挂着的那套民用反重力发生器足以确保他这样的外行人不至于因为生疏而酿成事故。 植物学家是像曲芸一样主攻知识的应选者,他认得这套在域中很好卖的装置。所以他说话了: 「我们的要求并不是很过分,不是么?你们却偏偏要选择自取灭亡。照理说,在末日废土中求生的难民可不该这么不切实际。让我猜猜,『应选者』与『救赎』,对你们而言代表了什么特别的意义对吗? 还有这部机器,上面的装置是从拉马克游戏中得来的吧?不瞒你说,我们的任务就是给你们救赎,所以其实我们没有什么矛盾存在。丢下误会和偏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既可以保住性命,也可以保住你现在的地位,不是吗?」 老人的声音仿佛从空无一物的夜空中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让壮汉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身肌肉绷紧:「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拉马克游戏,这部机器是hc生产的量产民用装备,用于太空作业的。如果你不是我的敌人,就放我走!」 他说着对着女人们的方向翻转了滑翔翼上的微型反重力发生器,露出钢制外壳上铸成的「hc」标识。 「不不不,你不明白。冥冥中自有规则存在,当我们俩都能不被打断地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就已经证明了你我都清楚游戏的存在。不仅你我,连在场的这些女人,每一个心理都清楚,。所以,你骗不了我,」 老人的声音仿佛从天空降到了楼顶的地面,没有停顿地接着说道:「这倒是有趣了。即便在表世界,游戏的知识也远没有达到这样的普及度。难不成你们每一个人先前都是政府秘密部门的成员?还是说,这个世界……」 砰!砰砰! 壮汉组装好最后一个螺栓,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女人们身边的地面连开三枪。 他的手枪与生存精英手中那些军用装备不同,像是用玩具气枪改装的。射出的子弹也不过是钢珠而已。但在这个距离,显然就已经比楼下那些傢伙装备的警用电击枪要实用多了。 然而植物学家的声音又从女人们的另一边传来:「看来不让你认清现实,你是不会配合的。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不然下一个像她们这样下场的,就是你!」 随即,便听到了女人的惨叫。两个站在人群边缘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缘无故地浑身发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了十几秒中便没了生气。此番一幕,立时引起了更多此起彼伏的尖叫。 男人把改装手枪握在腰间警惕,鹰隼般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整个楼顶,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收起你那套胡言乱语吧!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就是应选者的走狗!所有人,把衣服脱下,散开站到楼顶边缘!」 女人们哭泣着颤抖着,却还是忠实执行了壮汉的的命运。床单下面的身体上,缠满了装在瓶瓶罐罐里的土炸药。 不像枪械那种需要一定工业水平才能制造的武器,在这个世界,火药这玩意只要具备高中以上的化学知识,便是利用身边的生活用品也可以制造。 一个带眼镜的女人强作镇定,留着泪道:「求求你老爷,别逼他了。看看我们身上的炸药吧!你不是说我们也一定清楚的么?可如果我们知道任何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游戏的事情,早就告诉你了啊!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再好好想……」 轰! 壮汉藉由眼镜女很有道理的分析吸引植物学家注意的时机引爆了她们身上的炸弹,同时已经撑着滑翔翼跳出楼顶。 爆炸的起浪将他打着旋吹向远方,而少顷之后,反重力发生器的力量在他完全晕头转向间自动稳定了滑翔翼,载着他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我擦!咳咳,咳……混蛋。」 灰头土脸的植物学家边咳嗽边骂道。刨除掉几乎无法成为敌方狙击目标的逆天隐蔽性,这位老人真的不是什么善于战斗的傢伙。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壮汉的诡计,而是像个学者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推断事情背后的真相。猝不及防的土质炸弹气浪将他掀飞,顺着楼梯从楼顶平台滚到了楼梯间里。 如果不是专精于养生一类的进化,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被着平常的一个跟头摔散架了。然而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是在纠结着先前对话中的信息: 「直到被炸死也不说么?如果她们真的不知道拉马克游戏的存在,为什么没有触发『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特殊不成?」 千里眼推进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后便来到了大楼的顶层。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扇看起来和其它房间并无差别的门,露出贪婪的狞笑。 他对着门把微微抬起突击步枪灼热的枪口,一只仿佛隐形的手被轻轻挑开。只是被动挑开后不和谐的色彩揭示出这是一种拟态而非隐形。 「战利品是我的,」他狞笑着:「你搞砸了自己的工作,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是么?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植物学家不甘示弱,手中抖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地图并不完整,像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残破物件,四角和边框早已不见,只留下焦黑的外沿。 0474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三节) 没有了比例尺和方向标,也无法判断这幅地图究竟是整个城市的还是其中一个街区。但光看一个个细小的街区方块,就足以判断但是地图包含的城市区域就远非一般的庞大。 幸运的是,上面十分鲜明地用英文标註了「home」以指示这栋建筑的所在地。 一些被红笔框出打上八叉的地方应该是危险禁区的意思,这样的禁区范围很大,占据了整张地图面积的四分之三。顺着道路从home的位置连结出去,可以看到生存精英他们之前出发的菌床位置正在这样的红叉之中。 而一条特意勾画出来的安全小径指向绕过菌床另一面的区域。那边有很多被问号,大部分被纷纷打上了八叉,只余下两三个剩余的在较远位置。 看起来,就像是这些人因为某种目的在那边寻找着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逼近目标了。 千里眼面色微变,随即用枪口把植物学家向旁边一推不怀好意道:「就算你将功抵过,猎物也是先到先得!」 然而打开门的一瞬他却傻了眼。 房间内挤了二十几个人,全都是老人和孩子。此刻,这些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一个个肤色紫红,口吐白沫,显然已经死亡。 「先到先得,哈哈哈哈哈……」植物学家苍老的声音在楼道里迴荡,人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同一时间,楼下的战车上,贝爷掀开顶盖探出半个身子,一脸无奈地看向静静站在车后的虫女:「我说,你在这里多久了?」 虫女蠢萌地歪了歪自己猎奇的虫脸,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装甲板上轻轻敲了三下。 贝爷一手捂脸一手摊开五指挡在虫女面前:「行了,我不想知道更多细节了。你拎回来这玩意是怎么回事?给我带的手贽?」 虫女把背上一团等人大小,蚕茧一样的东西甩在地上,随即用锋利的指甲划开,先前被眼睛坑进菌床之中那个背头的面孔露了出来。 她指了指背头身上笔挺的廉价西服,又指了指几个掏出大楼被装甲车扫毙的尸体身上破烂骯脏的衣服,口器上一对巨钳高速摆动咔咔作响。 贝爷明白了她的意思,饶有兴趣地跳下车顶,拉着背头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有趣,你为我带回来了一个对手团队丢弃的新人?嘿小子,你来自哪支团队?韬略还是云裳仙府?」 「救我……」背头意识清醒,但显然伤得很重。苍白的面色是大量失血的表现。 「听着,你没有被拯救的价值。那些傢伙抛弃了你,或许还是有意害死了你,所以临死之前你得到一次向他们復仇的机会,不觉得庆幸吗?」 其实欺骗一个身体状态濒临死亡导致意志涣散的人是十分简单的,但贝爷似乎是极不擅长骗人这件事情,于是有了这种耿直到愚蠢的劝导。 「救我……就,告诉你……」背头毫不松口。 「该死,如果女医还在的话……等等!」贝爷说着一拍脑门,随即手上出现了一支针筒。他对着背头的脖子就打了进去。 「给我打的药,超人的?能……救我?」背头被人拎在手上,全身又缠在坚韧的菌丝茧中,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不,我说过,你没救了。刚才给你打的是女医留下的吐真剂……呸,现在是本大爷在向你提问。告诉我,你来自哪只团队,那边的超人有几个,各自都是什么能力,什么性格?」 贝爷感觉自己被带了节奏,恼火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问道。 背头面容扭曲,也不知道是身体的剧痛还是在进行什么激烈的心理斗争。但女医留下的药剂显然绝非凡品,他只坚持了三秒中便开口了: 「是云裳……仙府。有,六个。领头的……音乐家,唱歌,引发奇蹟。男的,把碰到的东西,全变成怪物驱使……还有个女的,狙击枪……她们,很冷静,无情……」 贝爷用扇子抵住下颚若有所思:「这样么?那另外三个人的能力……喂!」 他说着开始勐烈摇动起背头的巨茧,因为后者偏过头去闭上眼睛,似乎不打算再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背头已经说出了他知道的全部。毕竟一路上展现了能力的也就曲芸她们三个人。 为了配合众人行动,康斯妮并没有表现出过快到拉出残影的速度;梅娴诗的散寒春则完全没有被背头的肉眼所注意到; 而至于任棉霜,一手一个拎着两个成年人从二楼跳下这种事算是特殊能力么?在普通人的观念中,这种事情超人什么的本就应该能做到吧? 就在这时,虫女突然上前,扬起口器上的巨钳嘎嘣一口咬断了背头的脑袋。 这个举动把贝爷都吓得勐然往后一跳,随即恍然大悟把剩下的身子也扔在地上道:「多谢提醒,本以为这傢伙至少还能撑几个小时呢。女医的药还真是……太够劲了。」 显然,虫女用某种不得而知的办法探查到背头已经死了。把脑袋变成强大的昆虫,似乎也意味着一定程度上大脑形态的改变。 智力如何尚且不得而知,但是这位的沟通方式和习惯已经明显的与正常人类有了很大差异。亏得贝爷总是能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贝爷正在用摺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分析道: 「居然是云裳仙府么?虽然不能在绝对优势的天时地利下将施学申一军有些遗憾,不过面对一团新人,至少这一场竞争类游戏的胜利有了绝对保障。考虑到奖励点数,我们也不算吃亏,你说对么?千里眼。」 不知何时,千里眼已经回到了装甲车旁,他点头应和道: 「没错贝爷。不过她们能存活到现在,就说明其中至少有一两个成员有着极强的逃生能力,才能在先前一直从施学申的手上逃生。 如果想要拿全奖励点数,我们恐怕得拿出比对付韬略团更加认真的态度才行。不然如果被他们给跑了,这一次难得的极限生存类游戏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0475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四节) 就在这时,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说话人的位置: 「毕竟是潜力榜第一的人才,恐怕会是个极其适应拉马克游戏生存环境的孩子。与其把她变成区区一场c类竞争游戏廉价的奖励点,也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贝爷的倒是没有半点惊慌,他显然已经习惯了: 「你说黑卡?嗯……为了潜力榜第一的傢伙,那种巨额投资倒也未必不值。但是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我们手里可没有能把人直接转会过来的黑卡。这次先观察一下吧。 为了奖励点数,我们全力杀过去。如果她真有本事在我们的认真追杀下逃脱,那么就意味着有加入生存精英的资质。反正在同一个界中,以后有得是机会让她转队。 毕竟能在极限生存类游戏中从我们手下逃脱的傢伙,是不太可能被施学申弄死的。这方面大可以放心。」 「那么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样才能藉由这个世界的特殊环境布下必胜之局拿下对手了。恕老朽回来得晚了,没有听到对方的情报。团长可有什么指教?」随着植物学家的语音,装甲车的顶部的盖子突然被打开。 这位不着寸缕的老人把进化点数主要花在了养生之道上,就连皮肤表面色素的自动适应伪装能力也只是某种保持细胞活性的养生之道的副产品。显然他不愿意始终呆在外面吹风。 贝爷闻言也继续用摺扇敲着脑袋把刚才的分析进行下去:「对方是新人团,不可能拥有正面和我们交战的力量。只要不是没有脑子就一定会选择规避和逃亡直到触发游戏结束条件然后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马上逃之夭夭。 而能爬上潜力榜首位又能在施学申手下屡屡逃生的傢伙不可能没有脑子。所以现在看来,这就是一场狩猎游戏。我们是猎人,而他们是猎物。 那么再看情报,对方团队的风格是……冷静无情?这完全是废话,能在拉马克游戏中活下来的团队没一个不是这样。这条情报唯一有效的价值可能就是抓到他们某些成员后留下活口布设陷阱的计划是没有意义的。 至于战力嘛……看虫女抓来那个被裹成粽子的背头的模样显然他们是遭遇到了这个环境中相当严重的危险事件。 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出手,那余下的三人大概就是只经歷两三场游戏,实力和新人没什么差别的冥渡或者顶多空求等级的菜鸟了,他们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在背头提供的情报中,剩下有出手的三个人里,狙击手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我们能根据环境发动突袭,打一个措手不及,那她的作用就要减去四分之三。 千里眼,到时候你不要去和这个同为射击系的玩家硬碰硬,把她交给虫女负责。不择手段,效率优先,才是我们生存精英的风格。 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潜行到身边,射击系玩家无论再怎么进化过都将是不堪一击的。毕竟只是新人团,总不可能在专精射击的同时还有多余的点数进行额外适于近战的进化吧? 而那个能把碰到的东西变成怪物的男人嘛,看起来应该就是对方团队实力最强最难的对付的人物了。 看他的能力,恐怕是极其稀有的可以通过精神凌驾影响物质的特殊进化。而且能控制召唤物,应该是至少已经点光境,体内能量循环系统成型的强者。 这个棘手的傢伙交给我亲自对付。为了万无一失,千里眼你也来帮我,用重火力压制他的召唤物。 至于最后那个团长音乐家……用歌声引发奇蹟么?听起来就像是……」 虫女适时地把一只手放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地方摇摆,同时又示意性地摆动了几下额头的触鬚。 「对,像是九州团长龙女的能力呢。大灾变时那傢伙的抢眼表现可是被无数人看在眼里,早都传开了。 摔跤手,这个音乐家由你来负责!从远处开始保持射箭不要给她开口的机会,然后一路冲过去近战肉搏。听说当时龙女吟唱了半分钟的咒文,如果她真的是同一体系的魔法师,那么没有道理会比域分界组最强还要更快。 最后植物学家按照惯例旁观即可。你的进化不适合战斗,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尝试接近并毒死那三个没用的新人。如果我们有谁意外陷入了苦战,你也要即时出手。 对了,优先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环境或者物种,让那个音乐家无法开口的。 战术的大方向就这样定下了,到时候根绝植物学家对环境的理解分析再做具体调整。到时候只要云裳仙府不事先,一定叫他们插翅难逃!」 贝爷总结完毕,满意地将手中摺扇十分风流地弹开,在面前微微扇动起来。 「贝爷神机妙算,仅凭一个半死新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把对方的实力推测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人佩服!」千里眼由衷地拍完马屁,却马上换了一张沮丧的丑脸道: 「只是十分抱歉,这场游戏的脱离条件似乎很简单。我查了一下自己的游戏规则,发现我们现在已经完成了『救赎』,随时可以选择拿着二百点奖励离开游戏了。」 贝爷闻言一愣,把手按在自己的拉马克徽章上,立即便发现千里眼所言非虚。游戏胜利条件达成,显然是他们先前的行为导致的。也许是因为屠杀土着,也许是因为承认他们将带来救赎。 他合起摺扇,用它规律地敲打着脑袋沉默着,对于生存精英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它意味着脱离游戏的门槛意外的低,而在他们拟定策略进行调查的时间内,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同样「完成救赎」而脱离游戏了。 只是很快,他响亮地把摺扇在手中一拍,力度之大让人怀疑钢铁都能被这一拍折断,但摺扇却是毫髮无伤,随即哈哈笑道:「他们不会马上逃跑!」 0476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五节) 虫女歪了脑袋,巨钳咔咔作响。贝爷对她点头道: 「问得好,你看,她们能冲上潜力榜,显然说明她们在游戏中挣分的能力很强。也就是说,云裳仙府这些人先前在和韬略交锋的游戏中可不是一味的逃避,而是会选择攻略游戏以及各种隐藏在游戏中的成就。这样便有三种可能。 第一,她们虽然是新人,但是却有着逆天的战力,可以压着韬略打。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施伍池那傢伙是个硬碰硬绝不退缩的性子。 如果韬略团真的战力不敌云裳仙府,那么我们这几场游戏中就不会再因为那个可恶的武痴而减员了。更何况,一个新人团队突然之间就有碾压老牌队伍的实力本就是天方夜谭。 第二,他们的实力只是普通新人团队的水准,但是成员中有着可以匹敌施学申的算计和布局,甚至更胜一筹的傢伙。或是像传闻中诺查丹马斯那样拥有预言一类可以规避危险或者主动探寻游戏成就的特殊进化能力。 这种可能性同样不大,因为施学申那傢伙可是全域少见的真正一流的智将。但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必然会得到预警。 因为那种喜欢布局的傢伙都宁愿谋而后动,在对我们零了解的情况下,一定会优先选择进行侦查或试探。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程度,就会进入侦查与反侦察的节奏,而那就是我们专精的领域了。他们不可能不动声色地完成侦查。 而第三,就是这些人有着远超普通新人的实力,与韬略那边在几次势均力敌的交手之后达成了同盟。或者更现实一些,他们在游戏早期被韬略碾压之后,签订了有系统保障力契约,成为了韬略的走狗和附庸。 按照可能性来判断,这第三种情况是机率最大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方恐怕都不会急着离开游戏。首先他们不知道这场游戏的对手是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在极限求生类游戏中的绝对优势。 所以在正式交手之前,他们的选择一定是保持戒备优先探索游戏成就并积极寻找更高分数完成游戏胜利条件的办法。 无论如何,在没有亲眼见到不可抗拒的威胁之前,他们不会选择逃离。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藉助环境布下天罗地网,在闪电般的瞬间无声无息一击必杀才是生存精英的战术。」 说罢,他满意地点点头,对此番围剿狩猎的前景十分看好。 客观来讲,贝爷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策士,但是丰富的游戏经验让他的推断分析基本靠谱。之所以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误会,那不是他脑子有坑,而纯粹是因为云裳仙府那边太过出人意料。 「这种时候,如果有足够的样本让我分析出此方世界生态环境的奥秘,一定可以在最短时间拟定出绝佳的策略来奠定完美的胜局。」植物学家喃喃道。他说的正是生存精英这支团队的的一贯作风和看家本领。 作为这个问题的回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摔跤手默默把一大口袋东西丢在车顶装甲板上展示在老人面前,随着口袋铺开显露出的是各种各样的蕈类物种尸块。 摔跤手指了指里面一小把发着暗紫色萤光的袖珍菌种用十分蹩脚的汉语道:「多,响!」 随即它用手指捻起了一个红豆粒大小的蘑菇,悽厉的尖叫声立即响彻整个街道。 「哦!够了!把它放下!」贝爷捂着耳朵大喊。 摔跤手耸耸肩,丢下手指掐着的尖叫蕈。蘑菇自由落体,径直掉进了下面一个早已等在那里的培养皿中。然后随着菇身被里面的化学试剂腐蚀殆尽,尖叫的声音经过了一个像轮胎撒气一般夸张的渐弱下滑音最终归于无声。 「很好,这种东西可以极大阻碍对手的逃跑。至于剩下的东西……我需要一天的时间来研究一下,你们最好祈祷敌人不要在这段时间通关离开吧。了解游戏世界后再行动,这是生存精英必不可少的规矩,为了确保最大的利益。」 随着植物学家的声音,车顶甲板上的各种蕈类残骸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云裳仙府一行人在两个女孩的带领下通过七拐八拐的地下水道已经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再一次通过下水道竖井上到地面上时,眼前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光景。 原先有些古怪的城市街景,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废墟。倾倒的高楼,融化的金属,散落的腐烂尸体与凌乱的机甲残骸,早已熄灭却仍旧可以嗅到火药气息的硝烟…… 云裳仙府中没有人精通于科技向的知识和热武器战争,但眼前的场景就连甄辉齐都能够轻易辨别出来,这是一片战场的残骸。 机甲上平滑的切口揭示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不像一开始游戏初始点办公楼中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但拿一路上简陋的建筑涂装和眼前精良的武器装备残骸来对比,总让人有一种这个世界的人类把科技点点偏了的错觉。 没有人对这些看起来相当强大的武器装备表露出太多的兴趣,她们不具备维修和使用这些东西的知识。如果是什么上古魔神留下的残破法器曲芸还有兴趣带回去研究一番。 便是以超人的头脑,想要同时精通多门截然不同的学科也是几乎无法实现的。如果非要向那个方向发展,恐怕怎么也得几百年时间才行。就这样,还得是像生存精英的植物学家那样基本放弃战斗能力,潜心研究才有可能。 「你觉得蓝枫会对这玩意感兴趣么?」曲芸踢了踢脚边一支五米多长,被切成两段的机甲用枪械,看向尹熙颐问道。 尹熙颐耸了耸肩:「不清楚,但我想这些废铁对她肯定没用。蓝枫是枪械专家,又不是武装工程师。 专精学习一门知识到远远超出表世界水准的程度可不简单,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呀。法师的等阶是由掌握的知识决定的吧?你现在已经攀途的实力了却还只是初级法师不是吗? 说道这个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问你。我先前简单了解了一下,魔法师也是分不同学派的吧?你算是哪一支的?」 0477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六节) 从下水道出来,背后不远处便是先前经过的城市。她们沿着竖井向上爬行了许久,曲芸估摸着怎么也有十几层楼高了。出来一看,果然已经伸出一块高地上,可以俯瞰先前的大片城市。 如果是在表世界,她们显然是身处依山而建的城市所依附的山上。但山上可没有金属与混凝土交错的地面,也不会有人把下水道修到山里去。这座望不到边际的城市,似乎还隐藏着不少玄机呢。 一栋栋密集的大楼各自散发着点点淡紫的萤光,一望无际。原本在【微光】照耀的亮度下难以分辨的萤光,像现在这样从远处看去,也是一番相当壮丽的景色。 这让曲芸想起了小时候乘坐飞机回旧燕都城的时候,在父亲怀里向舷窗外面俯瞰那数千万人生活的大都市的夜景。千家万户通明的灯火,以及巷道纵横十里长街的街灯像神秘的图腾符咒一样抓住了她幼小的心灵。 如果把那时的街景调暗十倍,再把金灿灿的路灯全都换成神秘的紫色,便是眼前这幅景色了。两幅相似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界的画面冥冥中重叠起来,让曲芸的目光有些迷离。 那是多久之前来着?两岁?三岁?曲芸极少有机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她记得那是父亲带她去旅行,看了大海,看了很多她当时叫不出名字的高山。 那个男人似乎曾经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最后这幅模样的?只想要她安分守己,不允许接触一点点危险,如果真这么讨厌这个世界,当初又何必带她去旅行? 等等……曲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从小到大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长大,曲芸并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家庭的古怪。现在她有了伙伴,有了新的家庭,自然也从她们口中的常识意识到了自身环境的问题。 发达的头脑让她有着从小到大无数详尽的记忆。每一年,每一个月,其中有一大部分回忆是与那个身边仅存的男人有关。 而从这些回忆中看,父亲的离奇行为,似乎从来就没有一个突变的触发点,而是随着时间变本加厉,愈演愈烈。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尹熙颐的问题把曲芸从思考拉回到游戏世界的现实。无论看上去多么安全,拉马克游戏终究是每一分钟都会用生命为大意买单的地方。在游戏中走神可不像她会做的事情,曲芸没有放开纠缠着头髮的手指皱起眉头一心二用回答道: 「其实法师的等级本来就是和拉马克游戏通用的实力评定对应的啊。攀途境对应白底黄纹的初级法师进阶。随着知识的积累等黄纹填满了整个法袍,我就会晋升到中级法师,而那时自然就会成为初开等阶的强者了。 换句话说,只有达到初开的境界,把自己的生命存在彻底升华为四维的生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拥有四维的视角却无法随心所欲地影响和操控三维世界,才将将达到成为中级法师的条件而已。」 「听起来……好难……」甄辉齐嘴上说着逃避的话,目光中却透出一丝神往。自打断绝了逃避的心态,他开始逐渐接受人类本能想要进化变强的冲动。这样的表情落在曲芸眼里,惹得她微微一笑: 「嫌这难的话,听说你最中意的修士一途只要资质和功法恰当,就可以一路闭门苦修直到大乘飞升。跃维的难关会通过功法引导灵力运行自然突破,并没有一定要对某些知识理解到怎样的深度不可呢。 至于小蜥蜴说的学派……抱歉,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我的。和那些主要发展魔法文明世界的法师不一样,我完全没有系统接触魔法学派的机会啊。 所有的入门典籍都有提醒,法师一生的时间有限,而知识无限。想要在有生之年取得一定高度的成就,务必专心专精,而禁忌三心二意或不求甚解。 所以绝大多数法师专精于某一个学派,而极少数独闢蹊径,交叉学习两个学派以开发出各种实用的变化法术。至于像我这样完全不择要领的,闻所未闻。 起先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这些魔法书上的箴言只是因为作者的视野被各自的小世界所局限,没有见识过拉马克空间提供的学习效率,无法设想进化过的头脑,不能理解随着境界提升的寿命。 但我后来才意识到为什么学习魔法要以学派区分。不同的魔法学派,其实完全就是一套套对世界存在的不同认知和解释。越是深入地学习和理解其中一条道路,就越是能接触到奥法的本质,但同时相应的,就越难再接受其它的认知。 这就像唯心和唯物,传统与革新,博爱与专一一样。各自都有道理,都有存在的必然性,但是一旦你确立了自己接受了其中某一边,就绝对再难走上相对的道路。 硬要改变,就相当于颠覆了自己原先的价值观,你心目中构架起的世界形象便会崩塌,一切需要从头再来。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在寻找着接触魔法学派的途径。问题是,能够用能量点向米莎购买的知识虽然无所不包,但那些都是最纯粹的知识本身。 所谓学派,其实是一代代魔法师沿着某一条认知道路对魔法的理解和运用总结出的心得。这样的东西她可没有在卖。 勉强说的话,我的学派应该归属于【雷特辛之书】的那一学派吧。 毕竟那上面虽然没有一条明确的脉络,但真的是无所不包,各种不同学派的观点都能查到一些。所以我认识和理解魔法的思路便是从那个里面把他们结合起来总结出来的。 要说的话,这真的是一个相当没有效率的做法。但是一直苦于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呢。等以后徽章等级高了,我打算花费能量点指定一个魔法文明的游戏世界。哎,这事儿提起来就头疼。」 说道最后,曲芸不由自主揉起了太阳穴。 0478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七节) 「要说修士进阶容易,倒也不然,」梅娴诗插话解释,将曲芸从自己的苦恼中释放出来: 「修道一途乃逆天改命,本是天理难容的。修士每个境界都需要渡劫,我们歷练红尘与人拼斗压实境界,为的便是有实力去应每个境界的天劫。若是真的闭门苦修不问世事,怕是得被噼死在洞府里喽。 而且修士这群人啊,有不少坏毛病。一个个迂腐得紧,又死要面子的。常有人因为被人嘲笑了,便花去几十年来钻研一门自己完全用不到的手艺。 然后我杀了你师傅,你杀了我徒弟,恩恩怨怨纠葛不清。杀来杀去,到最后自己也忘了为什么结的仇,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再有就是每次出世些什么天材地宝,便要乌泱泱蝗虫一样挤过去斗个你死我活。这些东西有命重要?其实真把这些全都算进去,修士这行当恐怕是各大进化体系中成活率最低的一个了。 但是世道如此,你拜入山门修道,师傅师姐师妹都眼巴巴指望着你给她们出头。你不愿,全世界都要戳你嵴梁骨。所以说甄辉齐啊,娴诗真是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想当修士。 修道大善。当修士,只怕是无聊得紧呢。」 梅娴诗冷清清的声音婉婉道来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性情与她口中的修士差别多大。嗯……好像她话里原本就没有把自己和那些人归为一类的意思。 其余人没有一个了解修士的世界,也无法争辩什么。单看涔云界那些傢伙的嘴脸,梅娴诗说的恐怕也确实不差。毕竟厚德天尊想要瞒过梅娴诗,就需要尽量真实地还原他们原本的那个世界来。 「你们,是应选者吧?」原本只是静静聆听带路的伽利雷语出惊人。面对没有敌意的游戏世界土着,曲芸她们边赶路边聊天时都没有刻意迴避。 但直到伽利雷说出这句话,曲芸才突然意识到先前不经意提起了一些明显在表世界无法说出来的关于拉马克游戏秘密的话题,却完全没有触发「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 她们,知道拉马克游戏? 曲芸没有急着试探,而是从背后暗紫色的城市收回目光,顺着伽利雷她们引领的方向投向前方。 那里是又一片绿莹莹的世界,位于城市废墟之中的森林。 然而细想,就算城市之中可以有森林,就算将一栋栋大厦齐腰斩断的未来科技战场没能伤到这森林的一丝一毫。在微弱的漫天星光之下,一座正常的森林也断然没有整个发出明晃晃的绿光的道理。 于是女孩们不由得揉揉眼睛仔细再看,这可吓了一跳。那三四层楼高的粗壮树木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而是一株株粗壮坚实的蕈类真菌。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普遍拥有四人合抱的粗细和二层以上的高度。 它们扎根于水泥,把钢铁当做泥土,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地滋生着。 在康斯妮血族夜视的视觉中,更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树状巨菇本身是不发光的。绿光的真相远比远处看上去要可怕得多,它们巨大的菌盖下面那密密麻麻的菌褶里不时飘落一粒粒孢子,那便是盈盈绿光的真相了。 它们生长在菌褶中时并不发光,可一旦脱离母体,便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飘落,从菌褶落到地面这几层楼的高度目测需要数个小时。而脱离菌褶之后这个坠落过程中的孢子,便是蘑菇丛林中绿莹莹光亮的由来了。 想到先前铺天盖地撒来,却是接触一粒便会麻痹,进而身体变成菌床,经歷一星期的折磨后浑身长满蘑菇而死的那种伞菌孢子,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就到了,」尼古拉难得露出轻松的神情:「请跟紧我的脚步,伊萨克姐姐一直忧心于我们会受到大人们的袭击,所以在营地周围设计了很多致命的陷阱。」 「你们住在这片蘑菇森林里?」任棉霜大惊,止住了脚步。甄辉齐更是连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曲芸也看清了面前神奇的一幕。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貌似也不太贴切,也许应该说是外星自然的奇景? 她注意到那些孢子落地后并没有长成新的巨菇,也没有熄灭掉萤火消失飞走,而是一点点渗入到地面的钢筋水泥之中,逐渐连成一片绿莹莹的菌毯,把混凝土变成灵石矿脉般晶莹剔透,进而构成蘑菇森林的背光。这确实与她所熟知的任何生物学常识大有不同。 「哦,放心吧,」伽利雷恍然大悟般驻足,回头解释:「我们在这里住久了,完全忘记了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感觉。这片巨菇森林本身是绝对安全的,这些孢子也只会侵蚀建材,人类碰到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她灵敏地出手扯过一团正在飘落的绿光孢子,捧在手上把玩。这一举动把甄辉齐吓得又是倒退几步。 「这里唯一的危险就只有我们从外面有意带回来的一些防卫用致命菌种,具体的等一会见到阿尔伯特姐姐你们可以和她讨论,她什么都懂的。放心吧,我们可不会把自己的家布置成起床上个厕所都会挂掉的样子。」尼古拉补充道。 「别担心,我们会跟紧的。」曲芸对两个女孩还以微笑。 她没有贸然施展【隔绝】魔法,而是随着尼古拉和伽利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漫天飘落的孢子中。她相信的是自己看人的眼光,即便这些女孩真的有意把她们引到什么陷阱里控制起来,也无非是为了一个更安全的谈话环境。 如果这样可以取得孩子们的信任,她乐得顺水推舟。 她们确实是些和自己一样杀人不眨眼的孩子,但是当自己救下伽利雷之后,两个女孩看待她的目光中明显的带有了信任,希望,甚至一点依赖。 而所有这些之中,唯有希望是最为安全可信的,曲芸对自己判断的自信便是来源于此。在逆境中坚强求生的人,绝对不会抛弃到手的一点希望。 0479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八节) 绕行在巨菇森林中,曲芸确实注意到了一些明显不同种类的更加细小的菌种。它们有些滋生在地面上,有些则寄生在巨菇背后不宜被发现的地方。想必这就是尼古拉口中她们布设用来防卫家园的陷阱了。 让危险的蘑菇藏身于蘑菇丛林本身,这样的防御可是相当天才的想法。如果不是跟着识途者的引领绕行,便是以曲芸的辩音成像和康斯妮的夜视能力小心探索,在某些极其隐秘的陷阱处恐怕也难免着道。 「这些台阶是一种扁长型的寄生菌种,它们高度硬质化,对人类无害,却会寄生在任何体型足够它们生长的更大型菌类上。」伽利雷欢快地介绍着,带领云裳团员们走上一个绕着某棵特别粗大的树状菇旋转而上的阶梯。 正如她所讲述的,大家脚下踏着的「阶梯」都是一种寄生在树状姑菌柄上的特异菌种。踩上去软绵绵的,走起来让人心里不踏实,但这玩意其实十分坚韧,感觉相当古怪。 「这些都是阿尔伯特姐姐发现并经过实验后布置的。先前我们只是发现了这片无害的蕈林,在地面的菌毯上居住。但后来阿尔伯特姐姐发现了一种可以侵蚀巨菇内部的细菌,便有计划的投放,现在我们住在巨菇里面。 有了高处的视野,可以更早发现威胁,阿尔伯特姐姐也需要更隐秘的实验室。她参考了建筑学原理,在巨菇内交替开闢出三层空间还能完全不影响它的坚韧程度,真的十分厉害呢。」 伊萨克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自豪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阿尔伯特姐姐的崇拜之情,对此曲芸是深以为然的。 即便不考虑年纪的问题,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研究熟悉并学以致用利用起一套全新的自然环境改善生活,就不是绝大多数科学家能够做到的事情。 真要把他们丢来这样的末世环境,哪怕他们能够克服飢饿与环境中的危险存活下来,又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弄出一套像模像样的房子来?当然,超人另说。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发现一个问题,曲芸是怎么判断出阿尔伯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研究这个「新的」生物圈呢? 是的,在踏入这片巨蕈森林中时,曲芸就基本确定这个世界并非原本就是城市与蕈类混杂的情形,而是原先存在的城市在近期遭到了各种真菌物种的侵袭。 这当然不是凭藉起始房间内尸体的腐烂程度和积灰判断的,而是通过一个生物学常识。当成片的蘑菇生长时,会形成一种被称为蘑菇圈的现象。新生成的菌株总是会在出现在「蘑菇森林」的外圈,这就像是树木的年轮一样。 所以,多年生的蘑菇圈总是中心大片成熟的菌株拥有相似的大小粗细,而外围新出生的一圈菌株则相对矮小。 然而在这片蘑菇森林中,菌株的高度则是成金字塔状由中央向四周极速下降。这就说明,包括她们现在正在攀登的这颗位于森林正中最为粗大的蘑菇也仍然在成长期中。可想而知,整片蘑菇森林经过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曲芸拿下十足的把握,还可以再看看楼梯的间隔。 为什么是楼梯的间隔呢?因为当初阿尔伯特既然能够根据建筑学原理精细计算室内的承重结构,那么就不可能不将楼梯的间距设计得适合少女的身材来行走。然而曲芸现在攀登这些台阶却是十分的吃力。 每一个阶梯之间的落差达到了她整条小腿的高度,而两只台阶间的距离则需要她用力跨出一大步。 这显然说明,当寄生的台阶菌种被安置之后,这颗树状蕈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如果不出意外,那位有点神奇的阿尔伯特姐姐恐怕很快就需要再一次在每级台阶之间再栽种一圈新的台阶了。 好不容易登上了巨蕈的一半,曲芸终于见到了三块生长到一起的「台阶」构成的平台,以及平台后面的门洞。一个神色紧张的十四五岁少女挥舞着一只用拖把和厨刀拼凑出的「长矛」堵在门口。 「这些人是谁?你们被胁迫了吗?我一早就看到你们了!」少女拼命让自己露出兇恶的神色,但是她显然不擅长表演,眼底藏不住的恐惧透露出慌张无助。 「哦,放轻松点,伊萨克姐姐。」一个冷淡而禁慾感十足的少女声音从巨蕈内部的房间中传出:「她们一路上有十八次机会把这些人引入陷阱,或者至少向我们发出警报。如果是让她们连报信都做不到的硬茬子,你堵在门口也没有任何意义。」 堵门的伊萨克悻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但警惕的目光仍然来回在身为男性的甄辉齐和看起来唯一成年的任棉霜身上游走。但她让出的空当却让走在最前的两个少女看到的屋内的男人。 「是龙!」尼古拉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支试管,而伽利雷则一把拉过伊萨克把她护在身后。 「嘿嘿!别在家里摆弄那些危险的东西!」室内的少女迫不得已放下手头的实验走了出来,按住尼古拉的同时探出头对曲芸她们道:「你们打算进来还是一直站到天亮?」 「嗯……也许有谁可以在我们进去之前解释一下,说好只有四个女孩的营地怎么多出来一个面目可憎的壮汉?」曲芸看着蘑菇内部看起来有些拥挤的空间,略有不满地撇撇嘴。 「嘿!」里面的男人不满地叫道,却并没有任何符合他那张兇恶面孔的威胁性举动,而只是边拆卸被剐得破破烂烂的滑翔翼边抱怨单道: 「应选者来了,或者是他们那hc的走狗,总之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杀了我的父亲,杀了营地里所有人。我的社区完了,所以才来这里投奔你们。」 「得了吧龙。身为营地老大的独子,妻妾成群的你会来投奔我们?」尼古拉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的人追踪我们多少天了?当我们眼瞎的吗?你来到这里唯一的原因,恐怕就只是想要吃我们的肉吧?」 0480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二十九节) 「是啊,一直在追你们,然后每一处商店都被你们两个小鬼捷足先登,不是么?」龙说着越发郁闷地耸耸肩: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想要把你们抓起来听我使唤的。我们的人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派出四支小队搜遍了你们活动的整个区域,最后我才意识到你们可能躲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龙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像小媳妇似的哀怨地看了阿尔伯特一眼,而后者则回到自己的试验台前接着忙碌起来,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 「然后就傻不愣登地自个儿飞来这片蘑菇森林,踩中了我们的粘液菇陷阱。在被威胁拿他实验伞菌孢子的作用原理后自愿缴械并服下了我提炼的慢性毒药。」 说着她指了指随便丢在桌子上的气弹手枪。伽利雷则一脸震惊又有些迷惑地看向龙,似乎很难想像这位唿风唤雨的大佬居然会如此容易的妥协。 「别这么看我,我不知道你们对这操蛋的世界还有什么留恋。对我来说,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喝点慢性毒药算得了什么? 别看我每天带着十几个人围追堵截你们威风得很,其实无论是在hc面前,还是那些蘑菇妖怪眼里,都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蟑螂。」龙的话确实出人意料,但却是许多废土居民心理的真实写照。你看尼古拉不就正十分认可地点着头么? 「请容我打断一下,龙先生,可以讲讲你口中那些『应选者』的情报吗?」曲芸终于还是挤身进入巨菇内部的狭小房间,她说着转向阿尔伯特:「我想你们也会感兴趣这些信息。」 阿尔伯特不置可否,她确实需要这方面的情报。而龙却摆出一张无赖的嘴脸:「嘿,让我缴械跟你们混这个可以,但要我像奴隶一样任由你们摆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这位提问的小姐似乎还不属于你们营地吧?」 到底也是一个营地的头目,玩得一手好离间。 面对这般算计,曲芸微微一笑,翻手凭空掏出一件东西: 「听说末世之人都是很现实的,交易这种东西想必在这里应该好用得很吧?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乖乖把依子想知道的都吐出来如何?」 「好嘞!就这么办!边吃边说!」龙答应得爽快,桀骜之龙翻脸变成乖巧的哈巴狗。说着还伸手去要,生怕曲芸骗到情报后不肯把东西给他一样。 曲芸手中的是一盘热气腾腾的宫保鸡丁盖饭。在末世,这玩意恐怕比任何货币都要好用。 类似的食物徽章空间里还有很多。众所周知,曲大小姐是来享受游戏的,不是来辛苦求生的,像这样提高生活质量的东西自然在空间中备了许多。类似的还有一柄阳伞,沙滩椅,唱片机和整套的音响,一套背投式家庭影院…… 有时候魔法师真的是一个极其方便的职业。多数玩家不得不准备的大量求生设备在他们手里往往一个法术就可以解决,自然多出了许多空余的地方。 什么?你说她没有味觉享受个鬼?你以为那些花高价拍下艺术品的富商都是真正的艺术鑑赏家么?这是一个道理,比起那些用艺术品撑排场的傢伙,至少曲芸还有嗅觉可以享受美食不是么? 她顺便也给了包括口水淌了一地的伽利略在内四个女孩每人一份香喷喷的盖饭,龙处心积虑的离间便彻底宣告破产。不仅五个土着,云裳的仙子们也纷纷挤进蘑菇里一起吃喝起来。 依大庸的传统文化,关系是在餐桌上建立起来的嘛。吃饭又不是不能谈事儿,更何况你指望这些两个月没吃过饱饭的废土居民能眼巴巴盯着喷香的食物把脑筋捋清醒了跟你谈正事? 这些食物当然不可能是曲芸亲手准备的,就算她有这个兴趣,博大精深的魔法一道也没有给她留下足够享受其它兴趣的时间。 尹熙颐从家里调来了两个可靠的厨娘入住云裳阁,诸位团员的日常伙食以及时不时会出现用途不明的大笔订单便是由她们负责。而那些用途不明的订单便可以在这种时候派上大用场了。 「那些应选者啊,开了辆占满街道的机甲堵在我们大楼门口。先是派了两个炮灰来找我们谈判,要我们派个人去说明这里的情况。 那些傢伙白白嫩嫩穿戴整齐的,一看就知道不是hc,hc可没有余力在战争之后养那么两个白痴。」壮汉边大吃特吃边嘟哝着: 「他们居然坦言承认自己是带来促成『救赎』的,然后我老爹当然就把这些疯子砍了脑袋丢出去。接着他们便派出一个丑陋的矮子杀光了所有人。 那人一看就是个硬茬子,拿着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弹射武器乱扫,可那没有辅助瞄准设备的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转眼间就把我们营地的战士全放倒了。 在监控上看到这些,迫不得已我只能爬上屋顶准备逃走,然后还遇到了一个只能听见声音见不到人的会放毒的老人。临走时我用炸药摆了他一道,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干掉他。」 听着壮汉的陈述,曲芸用手指卷着髮丝。放开,捲起,再放开,然后喃喃道: 「不是韬略,而是生存精英。他们的团队等级要比韬略更高,但实力却未必,当是一支擅长藉助游戏世界环境作战的团队。他们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有两三个新人,而且看情况大概已经死光了。 老团员方面,那矮子应该是个侦查能力者,楼顶突然出现的老人大概是个科学家或者魔法学者一类的研究向人员。 除了已经在情报中显露出的这两人外,生存精英这支团队应该还有至少三个人。一个威信很高的团长,两三个个人战力高超,同时一定程度上擅长潜行侦查的突击手…… 嗯,差不多就这些了。个人的性格侧写我比较熟悉,推测整个团队的情况还真没什么经验,希望没有什么纰漏吧。」 「可以讲讲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么?」尹熙颐好奇问道。她擅长与人交涉,但对于分析推理这些方面就完全无法与曲芸相提并论了。事实上曲芸说的所有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情报,莫比乌斯大厅里可没有特定团队的具体情报卖。 当然她会问正说明了她也在努力思考。像任姐和甄辉齐为了不添乱早就各自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埋头吃饭去了。至于两个萝莉,一个大智若愚一个深藏不露,她们能猜透多少如果自己不说没有人能知道。 0481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节) 现在不赶时间,曲芸当然不会介意把自己的思路和伙伴分享。自己团队里可有不少真正的天才,她从来没有盲目觉得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她们中最好的。 「首先我确定是生存精英,因为对方的行动方式。如果是霍鑫?或者其它势力花费点数改变了我们的游戏,那么他们肯定对自己选择的战场有所了解,会去四处打听我们的下落而非去询问游戏世界的情况。 对于大多数团队而言,一个成熟的玩家可不是几场游戏就能养成的。会放毒的隐形老人和擅长枪械的丑陋矮子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够培养起来的新人,就连我们都做不到那个地步。 而自从上一次在救援抉择那场游戏中遭遇韬略团以来,一共只经歷了两场游戏的时间。玩家的身份能力对不上,没有外力干预的自然情况下,我们遭遇的就只有可能是米莎界中最后那一支生存精英团了。 他们的等级更高是因为那辆机甲。光听这位先生提及『机甲』我当然不可能知道那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就时间来看,即便生存精英存在专攻科技的工程师,具备修復这个世界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开出来一台。 显然,那东西是他们用自己徽章空间带进来的。而不论它具体是什么机甲,占满街道的尺寸就至少需要高我们两级的徽章空间才有可能装下。至于实力嘛…… 先前在救援抉择中了解到的情况,施学申的态度明显是把生存精英当做了劲敌来看待。这就说明两支团队的实际力量对比绝非悬殊。当然,更简单的例子就是这样两支团队在同一个界中相互抗衡了许多年而未能打破平衡。 元初会上我们了解到,能够有资格进入那里的团队除了排名顶尖外,基本都是称霸了一界的界主团队。本界中其余的团队不是全部被消灭干净就是被收作附庸。 而多支团队共存的界,则一定是实力有限,其中任何一支都没有实力完全征服或者灭绝其它才会造成的现象。这便是韬略和生存精英关系的写照了。 对方是老牌团队,能和施学申的队伍并立多年,显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我们现在也已经不弱,考虑到先前在救援抉择那场游戏时在飞船上与韬略交手的情况,今天云裳仙府的综合战力大概已经比这两支队伍中的任意一支都要略强一些。 然而我们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绝对的完胜。为了避免任何损失和没有必要的冒险,我并不打算和他们硬碰硬。具体的交战策略还需要和这位阿尔伯特小姐更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再做安排。」 阿尔伯特是在场所有游戏世界原住民中唯一一个看起来对热腾腾的美食没什么感觉的。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奇怪的饮料,对着曲芸淡淡道:「先把你的推理说完吧,这听起来很有意思。想必我们之后会有很多可以交流的东西。」 她的姿态暗示出一种「我们大概是同一类人,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的信息,殊不知在曲芸的心理侧写中事实却截然相反。 阿尔伯特拥有着典型的学者型人格,擅长专心,喜欢曲芸所讲述的这种富有建设意义又逻辑清晰的推理。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唯一的真相之外所有人的想法看法都毫不关心。 对这样的人而言,对他人的无理以及别人对他们自己的无理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有时间去彼此揣摩心思勾心斗角还不如多做几个实验。这当然和善于观察分析他人心理并从中找到破局之道的曲芸式思路大相迳庭。 「那新人的问题呢?」康斯妮一脸崇拜地问道,显然她其实也是在用心听着的。 「从派遣新人进行谈判这点上可以看出他们是一支信仰丛林法则的队伍,倒也正应了他们的团队名称。 别忽视这件事情,让新人谈判可一点也不寻常。有些善良阵营的团队可能会给予新人保护和帮助,而大多数队伍都会把新人赶到前面去趟雷探路当炮灰,又或者像我们这样随心所欲置之不理。 但你们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依子叫一个新人代表我们云裳仙府去和其它势力谈判吗?」 众人摇头,而尹熙颐总结道:「基本不可能。如果真的发生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你要借着新人的命去算计别人,要么就是你看上这个新人并打算把她吸收进团队中来。这是一种锻鍊,就像你现在给我们讲解自己的思路一样,」 说完,还不忘挤对曲芸一句:「当然,如果那新人不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美女,这种可能性存在的机率为零。」 曲芸没理她的调戏,点头肯定道:「正是如此,像刚才我所分析的,生存精英这样一支信奉丛林法则又对原住民随意屠杀的团队,不可能无缘无故派新人去谈判。 新人会出现在这位龙先生的营地中,就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生存精英有着自已一套对新人的筛选机制。他们会挑出来适应拉马克游戏,有潜力的新人收入队伍进行培养,以平衡对多数团队而言都必不可少的减员损失。 这样的考验肯定是多方面的,他们不会在任何普通人的实力有可能应付的危险中刻意为新人提供保护,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和游戏开始的时间,能到达这位龙先生营地的新人不可能再多了。 而仅剩的两个都被砍了头,生存精英在这场游戏中自然不会再有新人。当然,就算这个推断是错的也无妨,因为那些新人既不可能有能力左右战局,也没道理对那些上来就把自己当炮灰的超人真心归顺死心塌地。 至于老团员嘛,还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云裳仙府在同样的情况下,需要派一个人去清扫一群战力低下的普通人,排除掉性格问题,你们觉得我会选谁?」 「康斯妮吧?」任棉霜试探着,用问题当做回答:「她速度最快,也是我们中实力最强的。」 以往每当曲芸讲解自己思路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一种回到了高中校园,听老师讲解陌生知识的感觉。想要凭藉自己去理解,然而能力不足,回答问题时一切全靠猜的。 「错,」曲芸还她以一个鼓励的微笑:「杀鸡焉用牛刀?如果是突袭一伙我们没有把握的强大敌人才该让小妮子出马,而假设中的这种情况,肯定应该是我来负责的。」 0482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一节) 「为什么?」任棉霜对这个答案显得十分诧异。 尹熙颐想了想回答道:「是侦查能力吧?如果只是去清洗一些战斗力基本为零的普通人,派谁去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生存精英想要从那些人手中获取情报,因此被派去的人战力如何根本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有获取情报的能力。毕竟这才是他们去屠杀营地的本质目的。」 「正是如此,所以那个矮子应该并非是蓝枫那种纯粹专精于枪械的火力手,狙击手;而是花费了极大量点数在侦查类进化方向上,甚至主攻侦查,只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战斗能力而随便拿枪来用的那种玩家。」 曲芸确认道,进而看向了龙: 「而楼顶的老人也是同样的道理。他出现在楼顶应该并不是专程为了阻止你逃跑,我想以生存精英的手段如果预先知道你想要从楼顶逃跑并做好准备拦截,你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而如果他是一个专精于战斗的好手,单凭一击之力也没有可能因为你口中的区区『炸弹』而失手让你活着逃离。 会出现在屋顶,他的目的一定是通过威胁或交涉说服躲在营地深处的首领,进而获得己方所需的情报。 这样的任务理应由团队的策士出面完成。从策士的身份再考虑到低下的直接战力和诡异的手段,他研究型玩家的身份便唿之欲出了。 毕竟拉马克游戏不养闲人,战力低下还能在这种丛林法则的团队中混下去的就只有那些有能力做出其它方面的贡献的傢伙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人嘛……虽然是否要杀光那个营地的成员不留活口并不重要,不一定要派人守着出口,但是如果没有人坐镇的话,他们可没有任何道理把机甲留在大楼外面。」 曲芸并没有亲眼见到生存精英那一场战斗的情景,所有的推测都是依据龙的那几句简单描述。所以她没有可能知道龙口中的机甲其实就是一台表世界里普通的史崔克装甲车。 在曲芸的推测中,那位出现在楼顶的研究型玩家恐怕就是一名装甲工程师,在拉马克世界中专门学习研究并制作了他们团队使用的机甲。只要不是太过夸张的机体,一些未来科技出现在游戏中高端团队中并不奇怪。 「所以团长留在装甲车里指挥?因为……」尹熙颐试着推测道。 曲芸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话被打断,她总是鼓励伙伴们自行思考。因为她的思路从来不会被别人插话而打断,所有东西都已经考虑清楚了,她才会开口讲。 事实上,如果不是尹熙颐提到具体的推理过程,她会像平时一样只提及先前那短短几句大家需要知道的结论。 「对的,生存精英从派出新人谈判到上下两端突袭一系列战术配合显然不可能是那种各自为战只管自己模式的丛林法则团队能做到的,一个能够统合管理所有这些傢伙的团长必不可少。 考虑到现场的情况,他显然就是留在装甲车里的傢伙。 而假设剩下的团员存在,是出于这支团队的行事作风。他们突袭龙的营地,其本质目的便是获取情报。这样行事的团队,没有道理不派出斥候收集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 而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后,还能被单独派出的傢伙一定有着出色的独战能力,至少要具备单独遭遇韬略团主力后还有能力逃生的程度。 而既然是派出去收集情报,那么侦查和潜行的方面就算没有专门花点数进化过,也一定是有着丰富经验的。 最后嘛,至于为什么是两三个斥候。一个人获得的情报十分局限,很多时候会引导团队误入歧途。对于陌生世界派多人收集情报是势在必行的。 如果生存精英真的腾不出人手,完全应该把突袭大楼的丑陋矮子派出去收集情报,而团长亲自突袭。毕竟收集情报和屠杀原住民两者间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而不会有更多的人散开调查,是考虑到了他们和韬略团的平衡状态。如果能个独自在这种环境下轻易生存并行动的强有力的突击手还有三五个,那么凭藉韬略团的实力恐怕就很难和我们面前的对手僵持下来了。 以上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对方有着合理的行动策略的基础上的。疯子和白痴的行为无法预测,而通过他们攻击营地行动所表现出的情况,我对自己上述的推测有着较大把握。如果有什么纰漏,还望大家补充。」 曲芸的话到这里为止。对比一下先前生存精英团长贝爷的推理就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两支团队进入游戏的时间相当,分别接触了一个游戏世界的土着势力以及若干来自末世环境的威胁和战斗。 曲芸得到了一个从敌人手里逃走的局外人带来的情报,而贝爷则是抓到了一个与对手同行一路的游戏新人,并用药让他交代了一切自己清楚的东西。 从结果来看,双方的推理距离对方真实情况的距离却相距甚远。 这个情况一半是由于云裳仙府是一支完全无法以常理揣度的队伍,这不是贝爷的错。而另一方面则完全是由于曲芸那令人恐惧的推理能力了。 就像贝爷所信仰的那样,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情报的多寡将一点点累积叠加,最终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们到每个世界最先做的总是这件事,收集情报。而在他们苦苦实验四处探索的时候,曲芸已经吃着盖饭以更加出色的结果完成了这项工作。 这种情报上的差距,确实会像滚雪球般逐步积累放大,最终决定游戏的结局。 啪啪啪…… 阿尔伯特微笑了一下,鼓起掌来。 这孩子的气质和梅娴诗有些相似,脸上极少会见到表情的变化。虽然她在末世生活许久蓬头垢面,远没有后者那种超凡脱俗冰清玉洁的美,但这种人难得的一笑总是可以让人印象深刻。 0483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二节) 「你真是一位有趣的小姐姐,叫什么来着?」阿尔伯特收起了那一丝微笑,换回了平日禁慾系的呆板面容问道。 想要指望从这位书卷气的少女口中听到「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之类的正式交际显然是不可能的。好在先前吃饭闲聊时两拨人彼此已经认全了。没有正常人会在末世强求别人遵循什么社交礼仪。 「叫我音乐家就好,阿尔伯特小姐。」曲芸温文尔雅地笑道,眼眸中闪现着对面前这位小精灵的浓浓兴趣。这孩子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 「对,音乐家,很棒,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好记多了。中文,英文,中文混杂着字母,英文混杂着符号……如果人类能好好管管自己毫无意义的想像力,多做些有实际意义的科学研究…… 哦,这点恐怕你并不会贊同,毕竟从名字来看你就是艺术家一派的。恕我直言,如果把您杰出的头脑用在『正事』上」 曲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她知道阿尔伯特并没有恶意。 在表世界,科学思维与艺术思维对立的观念已经过时几十年了,大家都在求同存异求新求变,藉助不同的思维方式试图在自己的领域里打开新的道路。但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模式人们似乎另有一套思想哲学? 当然,更可能这只是阿尔伯特自己奇怪的天才头脑拐错了弯得到的结论。 尹熙颐则弯着一双丹凤眼笑眯眯瞥过来,显然类似的话题她也和曲芸玩笑中提过,当然两者的「正事」指的是不同的东西。 阿尔伯特的风格,果然直入主题:「先前你已经从龙的嘴里打探到许多我们世界的事情了。礼尚往来,是否应该向我们透露一些拉马克游戏的事情了?」 「嘿!就是这个玩意!」龙突然跳起来叫道:「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拉马克游戏才会被那伙应选者杀光,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地瞥了龙一眼: 「你愚蠢的发言把我辛苦从谈判中抢到的一点优势全部浪费掉了,蠢货。你不觉得在需要别人手里的解药来压制自己体内毒素的情况下坏了手里有解药的人的事情是很愚蠢的选择吗?哦,你当然不会觉得,因为你是个蠢货。」 龙被少女骂得哑口无言。除了体内确实有毒素的问题外,主要是阿尔伯特丝毫没有挑衅或辱骂的意思,她的语气就像是在陈述实验得出的科学定理。这种感觉让人务必沮丧又无法动怒。 而阿尔伯特无心之下的毒舌似是戳中了曲芸的萌点,她轻笑道:「你想太多了阿尔伯特小姐。谈判可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如果我们有心在谈判中占便宜,可以将你敲诈倒内裤都不剩下。 放心吧,依子是诚心诚意想要和你们合作的。有任何想要知道的,我们开诚布公来交流便是。只要是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一整夜的战斗大家都累了,同等情况下那些生存精英的傢伙也不太可能连夜打过来。既然吃饱喝足,咱们边谈边休息如何?」 「不行哦,早睡早起是好孩子应有的习惯,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因为世界毁灭了就改变。你们今天出去搜索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按照作息规律的标准现在还有六个小时可以睡觉,一切等起来再谈。」 蘑菇里年纪最大的伊萨克真的像个大姐姐一样催促自己的妹妹们入睡。她指着阿尔伯特实验桌上的一个外形像是钟錶的仪器,材质不明的电子屏幕上用中文显示着:贰伍壹贰。 曲芸对着这台座钟若有所思,康斯妮却是心直口快问道:「难道你们都是白天睡觉的?我们在外面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天都快亮了吧?」 对这位血族小公主而言,钟錶上的数字永远是被忽视的信息,平时她通过体内血能在不同时间段的增长和消耗速度感知时间。所以无论是外观还是内容都槽点满满的座钟并没有让她有什么更多的思考。 而体内的血能感应,说实话,自从进入了这场游戏就变得十分古怪。不过类似的情况在游戏世界中并不奇怪,比如之前在救援抉择那场游戏中的太空飞船上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不同世界存在着不同的能量结构,天体轨迹,又怎么能指望血能的潮汐运作可以像大姨妈一样规律呢? 「最后一次天亮,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阿尔伯特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你先前回答我时用了『只要能说的』这种严谨的措辞,也就是说还有什么事情时不能告诉我的?」 「不,并没有。只是有些事如果你不知道,便会是依子想要说也没法成功说出来让你听到的。可能会有怪物突然地打过来,可能这颗蘑菇突然垮塌;或者更简单,每当依子说出口,你就会打一个喷嚏正巧没能听到。 我们管这叫做『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拉马克游戏便是通过这个来限制自身的情报向外界扩散。至于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抱歉,我不知道。」曲芸说罢耸了耸肩。 …… 「主人,你说在末日世界中睡一晚上,会不会触发什么成就?」四个多小时后,曲芸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康斯妮蜷缩在她怀里,乐呵呵这样问道。 按照进入游戏的时间来算,曲芸这相当于是睡了个午觉。而她怀里那只在黑夜中显然是一直没有睡的。睡觉对于她本就并非必不可少,只是一种逃避日光恢復血能的手段而已,和进食差不多的。 蘑菇内部的空间很小,尽管分为上下三层,大家还是免不了挤成一团并把所有空间填满才能睡下。没有人愿意和浑身酒气的骯脏壮汉睡在一起,便要求甄辉齐这个唯一的男性去和龙将就一下。 当然这还不够,五大三粗的龙要搞出什么么蛾子凭甄辉齐还真未必奈何得了。不需要睡眠的康斯妮便也跟去当了看守。 作为出工出力的,她指名要曲芸提供臂枕,后者自然无法拒绝。于是单独这四位睡在了离出口最远的蘑菇三层别墅的最下层里。 「根据以往的经验,有很大可能会触发成就。不过肯定只是一些零花钱般的能量点罢了。说起来,龙呢?」 0484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三节) 在阿尔伯特爆出两个月没有白天这么劲爆的话题后,曲芸当然无法按捺住好奇。让尹熙颐两三招把伊萨克哄睡后她们和另外三个少女又聊了一小会。 尽管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但伊萨克终究还是个孩子。当尹熙颐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安全感让她完全无法抵抗地陷入沉睡。 之后尼古拉用简短的语言十分详尽地描述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介绍了云裳仙府的每一个人,具体到她们战斗中的表现和可能的能力。 曲芸对于这种刨根问底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不满或抗议,她只是越发觉得这些女孩不简单。 如果末世的生存环境可以让一个孩子丢弃无益的道德并变得敏捷勇敢倒也正常,但它绝对不会她们拥有堪比职业战地记者般的口述能力。至于阿尔伯特那逆天的实践科研能力就更是明显的异常了。 接着阿尔伯特问了许多关于拉马克游戏的事情,曲芸是真的知无不言。遗憾的是,她自己对于拉马克游戏的了解其实也相当肤浅,任何涉及本质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阿尔伯特一番提问之后,曲芸得到的情报反而比阿尔伯特更多。单是「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一次都没有被触发,曲芸便已经可以感知到拉马克游戏与这个世界的紧密关系了。 更神奇的是,曲芸从阿尔伯特口中得知,这个世界没有超人,没有玩家。所谓的应选者是对外来超人的特有称谓。当然,阿尔伯特早就清楚所谓应选者便是拉马克游戏玩家这件事情。 关于拉马克游戏的讨论就在双方情报皆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不了了之了。曲芸接着又问了阿尔伯特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结论着实让她有些头疼。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一个疑问的解答,意味着十个新的疑问的感觉。 首先桌子上的古怪时钟也得到了解释。在这个世界,十秒是一分钟,十分钟是一个小时,而一百个小时是一天。六十小时白昼,六十小时黑夜,从未变更。至少,从阿尔伯特她们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直到永夜降临。 一般来讲,一个世界的时间总是由天体运动规律来决定的。如此先进的世界没有可能像原始人那样任由自己的计时每天都差出好几分钟,而自然存在的天体,也不太有道理按照十进位的精确数学标准来运行。 这样的情况存在许多可能,曲芸有了一些推测,但手头的线索尚不足以确定。她得之后找人核实一下才能下定论。 比起时间,让曲芸更感在意的是,经歷了两个月的长夜,这个世界的温度非但没有迎来冰河期,反而正在逐渐变暖。 阿尔伯特的研究表明气温升高是由某些特定的菌种大量繁殖所导致的,但有着表世界常识的曲芸却意识到失去阳光之后让整个世界保持恆温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三维世界中能量是守恆的。至少在地球上,哪怕全世界长满了能够以发电厂般效率生产热能的蘑菇,地球本身富含的能量也不足以生产相当于它每天接受太阳辐射的热能。除非这些蘑菇都能在菌体内进行核聚变。 最后便是歷史与社会这些人文环境问题。在阿尔伯特口中,曲芸得知了永夜和大量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真菌是在两个月前降临的,但并非是没有徵兆的突然出现。 这座城市由一个被称为hc的组织所支配,推行一种集体主义的统治方式。每个人都是社会机器的一颗螺丝钉,有着自己被设定好不可逾越的位置。 而「大人」们总是任劳任怨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像没有任何人有丝毫不满一样。 原先的日子虽然还不知像现在这样食不果腹,但人们的生活水平一直相当低下。 配合未来感十足的武器残骸,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享用的先进医疗技术和让人瞠目结舌的能量运用效率,曲芸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科技点到底点得有多偏。 两个月前,城里警报四起,进入了戒严。hc和某种显然存在但孩子们却一无所知的势力打了一仗。战争在一天内结束,然后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些情报可要比曲芸预料的要少许多,这主要出在了这些孩子的身世上。在曲芸的追问下,她们中没有一个能说出来自己的父母,仿佛头脑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概念。 伽利雷自称她们在永夜突变发生以前便是流浪汉,自力更生者和童子军。曲芸是不知道这孩子对这三个称谓有什么奇怪的误解,但对比她们逆天的能力,这种说法当然引起了曲芸的怀疑。 直到阿尔伯特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经过她的详细解释,曲芸了解了孩子们还真的是在城市底层贫民窟里的流浪儿。 先前和她们一起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有些人死于永夜后危险的环境,有些死于龙的手下,而更多的则根本没能活到永夜降临,便因为没有合法身份死于疾病和飢饿。 但在此之前,孩子们的身世可一点也不简单。她们和更多的少年儿童一起生活在hc一个金属墙壁的密闭基地设施中,在里面每天学习知识,检查身体,进行手术和服用药物。 四个孩子皆是来自那里,她们都是平均水准远超其它孩子的特例,而阿尔伯特便是所有孩子中成绩最高的一个。这也无怪为什么活到最后的会是她们了。 直到有一天,设施中的士兵们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接到了命令急匆匆来「废弃」他们。口中叫喊着「人类要灭亡了」之类的话便毫无准备地冲杀进来,却因为低估了这些孩子的行动力和情报收集能力而被连环的精彩设计反杀。 孩子们从此过上了在贫民区逃亡的生活。幸运的是,在经歷过两三次象徵性的围剿之后,再也没有正规军来找过他们的麻烦。 0485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四节) 话已至此,即便阿尔伯特出于见识的局限而说不清自己的童年是怎么回事,曲芸也可以猜个大概。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因为不明的原因秘密培育了一批超常的儿童,却因为灾难的临近而选择将他们处理掉。 在孩子们逃离之后,忙于应付「足以毁灭人类」的灾难的政府自然无力再去追杀这些孩子。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们对灾难的应对措施算是彻底失败了。 这里便出现了又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地方的权力者真的在几年前就事先预知了灾难的降临,又怎么会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样一天之内便彻底沦陷呢? 而且关于「灾难」本身也充满疑问。蘑菇森林四周的战争废墟说明hc面临的是一种人为的入侵,但这些侵蚀了整个城市的真菌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侵略者占领城市就只为了蘑菇种植业吧?真那样的话干嘛不去搞个地下基地或者洞穴?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城市都不是养蘑菇的好地方吧? 所以呢,阿尔伯特之所以了解龙所不清楚的「拉马克游戏」这个词,便是儿时在hc的设施里接触到的。她同时接受的还有生物学,物理学,工程学等一系列认识和改造世界的科学,从幼儿园到博士的全部知识。 然而却只有知识,没有任何人或者书籍告诉过她这个世界的歷史。这座城市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城市到底有多大?城市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情况?对于这些每个成年人大概都清楚的事情阿尔伯特却偏偏一无所知。 因为如此,曲芸才决定等休息过后再去找龙谈一谈。而当她睁开眼时,龙已经不在蘑菇屋的底层房间了。 于是时间回到曲芸起床这里,面对她提出的「龙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康斯妮十分无奈地这样回答:「大多数被扔掉了,阿尔伯特只留了一点。」 ?? 即便以曲芸的大脑,睡醒时突然面对这样的回答也是相当懵圈的。她楞楞躺了几秒钟,才把康斯妮从自己怀里推开,勐然跳起: 「阿尔伯特昨天给龙服用的慢性毒药其实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本身就是她威胁龙要进行的生体试验试剂! 然后无论实验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这货在我刚才睡觉的时候以一种十分奇葩的方式挂了。之后你去找了阿尔伯特,而她把这些向你解释了一遍?」 不需要回答,这种简单的问题藉由灵魂血契的感应她马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可恶,这样一来信息链又断了啊。先前已经基本得出结论的一些推测只能暂时搁置了,真该趁他还或者连夜审问一番的。 只有大人才知道的情报……阿尔伯特的地图上可没有第三个倖存者营地了。我们上哪再去抓一个大人来问话?……等等,地图!」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起身向上层爬去。她记得阿尔伯特的试验台对面有许多地图贴满了墙壁。 这座城市很大,比曲芸所知道的任何表世界的千万人口大都市都要更大。但在墙上挂满的全部都是各个城区的地区图,阿尔伯特把这些等比例尺的地图按照各自描绘的区域交叠着挂了起来。 除了中央缺少了几块,这面墙上基本形成了一个完整却没有边界的城市地图。然而需要用到这种方法正说明她们没有找到任何一张完整的城市地图,更别说全国地图,世界地图这种东西了。而这,便有些古怪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话要问他。」见曲芸爬上来,阿尔伯特随意说着,脸上可见不到任何抱歉的神色。看起来就在不久之前康斯妮找上来的时候已经惊醒了所有人,而甄辉齐的脸色则足以说明龙的死状是怎样一番光景。 曲芸知道阿尔伯特的面瘫脸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她的抱歉也并非口是心非,便强迫自己按照阿尔伯特的思路来解决问题。以一种平常人听了会觉得很欠抽的方式开门见山道: 「算了,已经造成的损失无可挽回,回答依子几个问题,尽量帮我们用别的方法来弥补吧。首先,在地图上告诉我们hc的总部在哪?你们小时候生活的设施又在哪?还有没有任何有其它人类营地的线索? 然后就是,我需要详细的知识,关于这些真菌的生态环境,所有的物种,习性和弱点。不用讲原理和实验过程,没那么多时间。总之用最短时间说清楚怎么利用这个环境就可以了。」 「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说得就好像我用自己抓来的人做实验,欠了你们多大人情似的,」阿尔伯特耸耸肩,毫无恶意的毒舌话语听在寻常人眼中定是满满的讽刺: 「这几乎是我们的全部底牌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我在给出情报,虽然能感受到你的诚意,但你又能带给我们什么?难道你会留下来保护我们?还是你觉得那一点点食物就足够等价了?」 「芸姐,她们会不会……」甄辉齐欲言又止,眼睛死死盯着阿尔伯特手中的一瓶固液混合物试剂。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阿尔伯特的咄咄逼人确实很容易被误会成一种敌意。 但她自己和曲芸之间其实都清楚,双方的合作早已经形成。她们都清楚曲芸是不可能动用武力强行索要情报的,即便眼前这些女孩看起来手无寸铁,那也是风险最大的笨办法。 如果不能保证良好且互相信任的合作关系,阿尔伯特给出的任何错误信息都可能要了云裳仙府的命,而曲芸是绝对没有时间去一一验证的。因此才有了看似剑拔弩张,其实只是两人合作想要找到将彼此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归根结底,这两拨人一旦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合作势在必行。她们彼此欣赏,手中又都握有一些对方感兴趣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所以曲芸依照阿尔伯特的方式沟通,两人听起来像是剑拔弩张,实际上却只是最直白的就事论事而已。这和与九州饭局上那种明争暗斗剑拔弩张正好相反,简单得很。 0486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五节) 曲芸当然明白甄辉齐的意思。那名为龙的男人已经缴械臣服,还是被阿尔伯特毫无怜悯地用作人体实验。如此心口不一心狠手辣的一群孩子,难道不会在她们背后也捅上一刀? 「不,我想她们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如果依子没有猜错,这为龙先生大概就是害死伊萨克救命恩人那群人的首领,而且抱歉,尼古拉的哥哥恐怕也是遭到了这人的毒手。」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尼古拉本人果然也完全无所谓。 末世中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她们会拼上性命去营救自己重要的人;但一旦这些人真的没了,便能很快把他们丢在脑后而不会沉溺于痛苦的旋涡。她们总是比成年人要更快适应这个世界,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而能够从各种不寻常的外在表象中看透一个人的目的,想法,性格,弱点,这便是曲芸独有的天赋了。 有些谈判场上的老手,比如尹熙颐,他们会通过自己与人交往博弈的丰富经验来揣摩对方心理,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对于那些常理之外的人,经验就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在场唯一看穿阿尔伯特值得完全信任的,就只有曲芸。于是她纠缠着髮丝,默默看着硬质菌肉构成的地板,回答道: 「抱歉,应选者可没有办法在一个世界久留。我们不能留下来保护你们,至于能给你们什么嘛……也许是希望,和……救赎?」 尼古拉闻言腾地站起,一脸戒备地掏出了腰间的试管。 「我想她说的『救赎』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而阿尔伯特伸手拦住尼古拉,转而向曲芸解释道:「抱歉,hc在战败之后,开始把城里的居民成批聚集起来,以『救赎』为名将他们送进自己的基地。 后来我们遇到有逃出来的人,他们说基地里正在进行把人转变为蘑菇的生体实验,而hc口中的『救赎』,便是让人类『进化』成某种蘑菇一样的生物,从而适应这个被侵蚀后的世界。」 原来如此,无怪她们会对我们的游戏目标这么大反应。如果是这样的话……曲芸若有所思道:「依子口中的救赎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把这些外来物种处理掉,让你们的城市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种事你们能做到?」小尼古拉的脸上挂满了不信任。不仅仅是她,就连云裳仙府的不少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们知道曲芸喜欢刷高分,但这次的游戏目标,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么? 「她们应该是能的,应该问,你们有时间和意愿这样做吗?」阿尔伯特订正道。她没有见识过应选者究竟有怎样的力量,但绝对的理智让她可以脱离寻常人不可置信的感情而相信曲芸的承诺十分靠谱。 「我有一些推测,如果事情真如我想的那样,做到这个程度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曲芸注意到尹熙颐脸上的差异,安慰她道。进而她又转向阿尔伯特解释道: 「应选者进入其它世界是带有任务的,而我们此行的目的正是要真正的救赎这座城市,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会对此全力以赴。如果交易成立的话,现在可以回答一下依子先前的问题吗?」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的僵了十几秒,只有最熟她的三个同伴才知道这是她在高效地思考。继而她用手指点着扑满墙壁的拼贴起来的地图回答道: 「可以,注意这些黑色的线。我们每次出去探索,都会把探索过的区域这样标识出来。 最外层的黑线便是我们至今探索出的极限范围,其中最近的地方也需要一整天的路程。所以第一个答案,想要在一天之内找到其它倖存者营地,完全没有可能。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事情,与其去浪费时间寻找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并且同样可能不知道事情原委的难民,还不如直接去hc本部里碰碰运气。我想这座城市如果有一个地方能找到你想要的准确答案,就只有那里了。 而至于其它的问题嘛……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城市的中心区域并没有地图。这里便是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基地,也是hc的本部所在了。最后,则是这个,」 她说着将桌上一本薄薄的笔记递给曲芸:「我为可能会新加入这里的人编写的『蘑菇洞生存指南』,应该正好符合你的要求。包含所有当今变异生态的威胁,逃脱与利用它们的方法。 都是给新人写的实用教程,没有任何多余的理论解释,我想你两三个小时就可以看完了。虽说这几乎是我们拥有的一切了,但只要没丢到可能被别人捡去的地方,没小心毁掉了也不要紧。里面的东西不会丢。」 她说完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与阿尔伯特的笔记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本素描册。它被最为年长的伊萨克拿在手上,她面色复杂地看着曲芸: 「这是通向hc基地我们逃出来的出口的道路,基地里我们走过的所有区域的简图,以及可能要用到的密码。 如果有可能,还请你尽量把我的本子带回来。虽然这些东西同样也都在我的脑子里,但人总是需要一些寄託的不是吗?」 微笑着接过伊萨克手中的画册,曲芸翻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里面可不是歪歪扭扭的简图,而是一张张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画家对现实三维视角所做的素描写生。其中夹杂着一些建筑设计水准标尺的平面图。 要比喻的话,就好像表世界游戏公司众筹礼包中附带的原画场景稿一样精美。给个白痴或者语言不通的外星人都能毫无阻碍地找到要去的地方。 伊萨克的小脑袋里记着从小到大所有被双眼捕获的图像,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当永夜来临她受到刺激,不再敢踏出安全的基地后,便在蘑菇里用铅笔把脑中记忆的画面画了出来。 0487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六节) 从笔记可以看出,阿尔伯特笔记上的「蘑菇洞生存指南」几个字也是出自颇有艺术气息的伊萨克之手。原本按照阿尔伯特的性子,也确实不太可能干出给自己的笔记「起名」这样浪漫的事情。 理性与感性吗?如果这两位长大后结合在一起,会是个完美的家庭吧?两人的过于鲜明的性格让曲芸见到后不禁多想了一些。如果她能够好好完成交易中自己那部分任务,这样的未来确实有着很大的可能性。 「最后一个问题,」曲芸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座城市中应该有一些超出常人想像的武器或力量。而当初身处hc基地中,并能事先截获自己将被处决的情报的你们不会一无所知吧?」 曲芸提问的时候,尹熙颐取出了大量的罐头,纯净水,压缩饼干一类的储备食品留给孩子们。她听出了曲芸的意思,这次离开,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阿尔伯特默默看着尹熙颐的行为,一点感谢的话也没兴趣讲,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再抬起头时,她这样告诉曲芸: 「对于hc的武装,我小时候入侵系统玩的时候确实了解过一些。如果系统资料显示的是真的,他们有很多听起来无比离奇,可以轻易毁灭世界的武器。 而位于这座城市,可以从基地启动的最强武器应该就是【埃斯库罗斯之刃】了。记录中这是一种等离子武器,射程极短,但威力惊人。至于极短是多短,惊人是到达什么程度,那些更具体的数据我就没有浏览了。 资料中提到这种武器发动时会有十分「刺眼」的现象发生,但是永夜之战那天,却并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所以要我说,这可能和系统里记记载的其它可以毁灭世界的科幻武器一样,都是些未完成的长期科研计划而已。 如果你能登录基地内的主机,可以直接搜索【埃斯库罗斯之刃】这个名字;若是抓到hc的高级指挥官,也可以用这个名称去拷问,我想你会得到想要的信息。 只是这种对外防御武器,哪怕真的存在,恐怕对城市的现状也不会有太多帮助。」 曲芸没有责怪阿尔伯特的粗心。人类的终极武器什么的和一个被养在地下室中的天才儿童确实没多大关系。阿尔伯特可没想过为了摆脱hc的追兵而发动终极武器毁灭世界什么的,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只有曲芸干得出来。 不过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曲芸会提问「终极武器」的事情,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推理出hc基地中应该存在着这样的东西。但作为保护城市的终极屏障,在决定命运的那一战中为什么没有被使用呢? 三个小时后,她们已经可以用肉眼清晰看到面前的巨塔了。 那是一座类似金字塔的大型建筑群。底座占据数个城区的范围,一座座单独的屋顶由外向内越来越高,直到中心的顶部成为一座在下面看起来细长的高塔,隐匿于黑暗的夜空。仿佛要把天都捅穿,插进宇宙的尽头。 布满整栋建筑金属表面,数以千亿计的细小尖叫蕈发出暗淡的紫光,毫无规则地爬满了建筑的表面。在远处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如今近在眼前的距离下,却是难以言喻的瑰丽壮观。 在阿尔伯特的帮助下,她们在蘑菇丛林外的战场废墟一带找出了三辆还能行驶的悬浮汽车,并破坏了上面的车主识别系统和警报装置。驾驶并不是问题,科技越发达的日用品,就註定意味着越简单无脑的使用方式。 随后她们沿着伊萨克图册上的线路避开了所有的菌床,用【飞弹】的火球料理了零星几朵挡在路上的伞菌。曲芸更是看完了阿尔伯特的整本手册,对侵蚀这个世界的蕈类生态系统有了一定了解,却诞生了更多的疑问。 「主人,有什么不妥吗?」坐在前面驾驶的康斯妮似心有所感,通过心灵感应这样问道。 「这些真菌的生态系统,非常古怪,」曲芸直接开口回答:「比如我们之前遭遇的伞菌,可能就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之一。然而它们的孢子却无法在植物,动物,其它菌类上寄生,唯独只能以人类的身体为宿主进行繁殖。 通常这种单一的繁殖条件下,寄生物的数量会远远低于宿主的数量,这是一种物种生存的自然选择。然而这个世界的情况却截然相反,伞菌已经快要把人类灭绝了,还在肆无忌惮的繁殖。 最后的结果可以简单预见,伞菌灭绝了人类,而因为失去繁殖的土壤同时灭绝了自己。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比如拥有两顿拳力的吞噬菇,这样兇残的战斗力在这方真菌世界中毫无道理,因为它们既没有天敌,也不食用其它危险的同类真菌,而是以弱小的动植物为食。 还有那遍布整个城市的尖叫蕈,它们的生长不需要土壤,却偏偏扎根在钢铁之上。这与其它同一生态圈的真菌物种有着本质上的矛盾,如果它们来自一个充满金属的世界,那为什么有那么多物种以人类等有机物为食呢? 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最反常其实还不是那些会满街走满天飞的蘑菇。宇宙这么大,如果真的存在巧合的环境,那么孕育出攻击性实足,会行动甚至有智慧的真菌生物都没什么奇怪。 最最奇怪的反而是这些毫无危害,成长出来仿佛就是为了被当作木材和楼梯的蘑菇。 花朵分泌清香的蜜汁是为了让昆虫帮忙授粉;鮟鱇拉出发光的鳍刺是为了引诱猎物游到嘴里;孔雀开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美丽求偶以及增大自身的视觉面积,露出眼状的尾翎以吓退敌人…… 自然界中所有的「美丽」都隐含着必然的目的,所有的生物进化都是以『利己性』为绝对原则的,无一例外。如果真的在哪篇宇宙的哪个角落中诞生了利他性的生物,只有两种情况。 其一,它们会在生存的竞争中被迅速淘汰灭绝;其二,就像是地球上我们食用的快速催熟家禽一样,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人工培育的。」 0488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七节) 曲芸特意选择用效率比较低的语言沟通,是因为心灵感应多少也是会消耗一些血能的,没有十分的必要她并不打算让康斯妮在这里浪费能量。 如果自己推断的不错,那么康斯妮在这个世界虽然不会因为白天的日光而自然衰弱,但也无法从永恆的夜晚中自动补充血能。 「主人是说……」心中隐约感受到曲芸的意思,康斯妮一边把车停在墙边,一边侧头回答道。 「对,所有侵蚀这个世界的真菌都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工制造出来的物种。而且它们不仅仅是侵蚀占据这个世界的武器,更是在把这个世界改造成适合另一套生态体系的环境加工厂,」 曲芸说着推门离开了被康斯妮随意丢在街道中间的车子:「而这些无处不在的尖叫蕈才是这场改造中最核心的工具,因为……」 「因为它们在生产能量。从寄生的钢铁一类物质中转化出超出自身维度的唯心的能量。一个没有神智的物种产出了第四维度的唯心能量,这是一个大自然的奇蹟,」已经站在另一辆悬浮汽车外面的梅娴诗替曲芸把话说完。 她双目汇聚着灵力淡蓝色的光辉,正举目望着高耸入云的金属墙壁喃喃道:「我见过这个地方。」 「当然见过,我们一开始跳到马路上不是老远就瞧见了么?只是那时候离得远,因为太黑没看清楚而已。」甄辉齐显然没有明白梅娴诗的意思。 「不,是科学的奇蹟。这种极端的真菌环境是人为的,所以这个游戏世界的危险程度还要在我们原先的预估之上翻个十左右。尤其是我们选择要与掌握这种技术的世界创造者为敌之后。 看来你也发现了呢,这种熟悉的感觉。不过是不是我们预想的那样,还需要先爬上这座塔才能知道。毕竟可以解释这种熟悉的可能性不止一个,」 曲芸走到梅娴诗身边,并肩抬头仰望不见尽头的钢铁巨塔,眼底泛起暗紫色的光辉:「我猜这座塔,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高不可攀。」 与此同时,在那位被阿尔伯特坑到整个身体只剩下一个烧瓶的壮汉龙原先生活的营地大楼里,无形中响起了植物学家苍老又兴奋的声音,把队友们吓了一条。 「eureka!我发现了!这是一个人造的末世!」 贝爷默默把打碎的咖啡杯踢倒一边问道:「可以解释一下吗?」 正在聚餐的几人便看到空气中一段莫名的波动,一块真菌生物的手臂被丢在地上。接着一只打火机被点燃,近距离的火光勾勒出人手的形状。 几秒钟后,那只手臂居然活动起来,并逐渐向着打火机爬来。 最终它成功地接触到了火焰,宛若粗大肌肉的菌丝挥舞着重达数顿的臂力试图拍灭火焰,但由于没有身体而无法借力,最终只是在做无用功,并很快被火苗引燃变成了一团跳跃的篝火。 植物学家收起打火机,解释道: 「如你们所见,这是一种相当低等的真菌生物。脱离了身躯的肢体仍然可以凭藉本能而行动,就像表世界的一些腔肠动物那样。 然后问题就是,如此易燃的低等生物,其本能应当是趋利避害逃离自己的天敌火焰,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灭火呢?除非……有什么人把这种进攻性写在了这些真菌生物的基因里,在制造它们的时候。 是的,经过我的实验和演算,这个生态系统是不可能自然存在的。这个世界一定经歷了一场生化战争,而所有这些蘑菇都是生物武器!」 植物学家毕竟是专业的,进来游戏之前便是受过系统教育的科学家。进化点让他的大脑并不比阿尔伯特逊色很多,加上徽章空间里更齐全的设备,他真的用一天的时间得出了一系列自己所需的答案。 「很好,那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个结论对我们接下来的围剿行动有什么帮助呢?」贝爷敲打着摺扇问道。 「哦,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找到这场游戏的对手,然后再在他们周围制造一场火灾把他们困住就可以了。我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交战,就可以让满城的生化武器灭了他们。 火灾当然不可能要了玩家团队的命,但被火焰吸引过来的生物武器大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制造大火再简单不过,整个城市都是易燃的菌丝。 我们只需要事先确保自己的退路,就可以请君入瓮,坐看他们自行灭亡了。这不正是生存精英的作风么? 所有这些真菌生物,都有着惊人的繁殖能力和再生能力。这是一种在大自然中足以因为将环境侵蚀殆尽而导致自身灭亡的扩张性。 它们可能会在几个月或者几年后自行灭绝,但是现在……考虑到城市规模意味的足以让它们繁衍的人类数量,一旦有大火将这些个体战力不逊于显径强者的生物武器聚集起来,它们可以吞噬掉一切!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太高了,高到任何一支比我们更强的团队都可以用这个简单的方法轻易消灭掉。只是遇到了云裳仙府这样一支新人团队,实在是太浪费了。」 「原来如此,真是天赐良机。」贝爷十分风流地用这扇拍击手掌将之合上,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知识从来都是一种力量。只是比起灭亡,我倒是更期待那个潜力榜第一的女娃有什么办法让自己脱身出来呢。 如果能吸收一个有价值的倖存者,这份价值可远远超出杀死她能带来的那些点数。不过这世界真要像你说的那么危险,我们该用什么手段在无法力敌的生物武器大军中自保呢?」 「这当然没问题,剩下的样本也大多被我找到了规避和克制的方法。火焰几乎是对这个生态系统万用的克制法宝,但是会引来更多的危险。如果遇到需要自保时,可以用我专门研制的这些除草剂。」 植物学家说着给每位同伴分发了一把气压式的陶瓷制滋水枪。就是把那种比较高级的塑料儿童玩具换成陶瓷质地而已。 植物学家特意带了一些在身上,便是为了方便喷射各种自己调配的化学试剂。这东西在以往各种诡异或者极端的游戏环境中,确实为生存精英帮上过几次忙。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爆炸的轰响。所有人齐齐朝大楼门口的方向扭过头去。 「我想我们找到对手了。」千里眼透过面前的墙壁盯着市中心高塔的方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0489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八节) 「表明你们的身份,公民!快停下……混蛋,你们这是在与全人类为敌!」全密闭走廊的顶部传来这样的广播。 这是一个威严而浑厚的男声,可以听出年纪至少已过中年,但此刻却充满了震惊,慌张,与不安。 与此同时,康斯妮正带起道道重影,踏着狭窄走廊的墙壁和屋顶跳跃,把厚重的精金战斧砍进履带式军用机器人半球型的脑袋。 而任女王则用左手的筝形盾无死角地架住人形机器人警卫一对腕刃的高速连续突刺,右手战锤顺势把对手的脑袋砸成一堆废铁。 随着大量进化点的投入,线粒体进化道路的优势逐渐显露出来。如今在【肉身壁垒】二阶能力【铁拳】的爆发力下,任棉霜的力量已经可以在短时间内完全超过康斯妮,成为云裳仙府当之无愧的力量担当。 而长期的熟悉和训练,让她可以吧「短时间」的力量爆发分割为无数爆发的瞬间。只在攻击与抵抗的瞬间爆发超绝的力量,收放自如,进而让体内的能量完整撑过一场漫长的战斗。 如果这还不足以准确表述她的实力,那么在了解过此方世界的生态之后,曲芸断定任姐的战力可以一对一与那拳力数吨的吞噬菇正面硬抗,并在持续的战斗中基本无伤地取得最终胜利。 在砸扁机器人的脑壳后,任女王正对着走廊顶角监视探头的左手上盾牌慢慢滑落,而后面露出的是一只中指,作为对广播中声音的回答。 「这道门的密码也被换过了,画册中提到的密码恐怕全都作废了,」尹熙颐站在走廊前段封死的闸门口无奈地耸肩:「还需要爆破吗?女孩们逃出去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希望这段时间他们不会连后面的建筑结构也改动过。」 曲芸则停下了对祸雨伞柄的吹奏,身前一道无形中隐隐产生光线折射的【水盾】随之消失,只留下一地完好的弹头。她用指节轻叩走廊的金属墙壁,摇摇头道: 「这是以金属为主构架的建筑,上面又压着不知道多少层的重量,想要改动恐怕没那么容易。变更密码是日常的安保规章,这种带有军事和行政功能的基地如果几年都没换过密码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几年前它已经被废弃了。 相比之下,改动建筑结构的成本与意义间性价比简直太低了,所以不用担心地图的问题。 至于爆破还是算了吧,在这里抵御爆炸冲击需要浪费太多法力。我听了一下这门的厚度,大约就只有一分米多些。小妮子,把门砍开。」 「好嘞!」康斯妮欢脱地甩了甩手中沉重的战斧,在墙壁上连踏两步,逆转身形勐踹房顶,藉助自重与蹬踏的叠加,全身之力集中于一招聚力式斩下,在合金闸门上留下一道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的斩痕。 确实斩开了,但仅仅是一条缝隙。 康斯妮抽回战斧秀眉微蹙,这个世界的冶金科技和材料学比想像中要更发达。虽然及不上精金这种硬度几乎位于诸多世界顶端的魔法金属,闸门的质量可要比表世界那些银行金库或者核打击避难所要坚固太多。 「咚!」 随着沉重的金属撞击,一柄战锤砸在了闸门的破口上,万钧之力直接轰穿缝隙中段,让金属捲曲变形,露出一个可以伸过一条手臂的缺口。任女王拉回重锤,朝这边露出一个戏嚯的微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优势。 康斯妮这暴脾气一见就铆上劲了,红黑色的血气在周身暴起,境界上位者的威压直接将任女王向后逼退几步。然后乒桌球乓一阵其余所有人都完全看不清的连击就彻底击穿了闸门。 任女王看得目瞪口呆,她只能见到一串闪动变化的红黑色影子中,一掌厚的合金闸门像是被亿万蝗虫席捲的麦田一样逐渐消失,变成了地面上一条条金属废料。 拉马克游戏对实力境界的划分还是有其必然意义的。硬碰硬的公平战斗中,跨阶而战这种传奇玩意儿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曲芸一直能做到从来不是因为她强,而仅仅是因为她总能事先把战斗的局势设计成有利于己方的不公平。 「其实我没想这么快破门才叫你手动斩开的,你应该节省一点体力……算了,当我没说。各自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推进。」 曲芸刚想要说教康斯妮应该保留余力应付战斗的时候,突然从心底的契约联结感受到了对方渴求自己血液的小心思。 五分钟后。 「嗯啊……」曲芸难以压抑地轻吟出声。 走廊里没有可以单独隐蔽的地方,曲芸无奈只能就地餵饱了康斯妮。她没好意思叫大家别过脸去不要看自己,那简直是欲盖拟彰,只在心中祈祷着所有人都能够安心低头吃饭。 「真的有那么舒服吗?下次让我试试成不?」尹熙颐放下筷子,眉眼弯弯抛来暧昧的一瞥。 「滚滚滚,这种事情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做的么?」康斯妮酒足饭饱,美滋滋地舔着嘴角挥手驱赶尹熙颐。言外之意,你个没眼力见的别来打扰人家和主人的幸福时光。 康斯妮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曲芸都惊了。她倒不是想要吐槽康斯妮在邪恶的夜晚祸害过多少新燕都城的少女,而是真怕这孩子万一以后认定只吃自己一个,那她这小身板可受不住啊! 「咦?只能和主人做么?那你三天两头大半夜的往前海胡同跑是去干嘛呀?」尹熙颐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弯得越发像是一条小狐狸。 「是……」论斗嘴康斯妮可不是尹熙颐的对手。血能翻涌,把小吸血鬼惨白的面容染得绯红:「喂!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啊!先前元初节上就处处挤对人家…… 血族不大半夜跑出去难道还能盯着太阳满街跑不成?哼!试就试!这次回去把你吃干抹净,让你到下一场游戏都下不了榻!」 「到此为止了。」一个坚毅沉稳的男声陡然在走廊中响起,阻止了尹熙颐的进一步调戏。 曲芸一听就知道,是先前广播里说话的那个男人。 0490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三十九节) 「我查过了你们的身份,你们身上没有晶片,视网膜扫描也没有任何记录。在这里,这是不可能的!」来人怒气沖沖的外表下,却隐隐掩饰着一层惶恐: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是应选者对吗?你对我们的协议究竟还有什么不满?非要干出绕过通知硬闯基地这样的事情?」 讲话的人套了一身半覆盖式的微型机甲,但挂载全套装备后仍然有相当于食人魔的体型,足以把整个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微型机甲外露的面孔显示出他确实是一位中年大叔,而制服的样式则宣告了他远超实战小队队长的地位。 这样一位将校会亲自出面围剿,恐怕只能是因为曲芸她们「应选者」的身份了。 军官的身前挤满了十几排挂载重机枪的履带式军用机器人,它们凭藉底座的升降杆调节身高,形成了一条向曲芸这边逐渐降低的斜坡火力阵线,以保持每一个机器人都拥有完全的射界。 他的身后则挤满了身着hc制服的人类士兵,拿着一种造型古怪,曲芸她们闻所未闻的武器。最糟糕的是,同样的阵容还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侧,堵死了她们的后路。 「呵?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有好好遵守协议了?上报你的身份,然后嘛……来,说给依子听听,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逢场作戏这种事情,拥有一百张面孔的曲芸手到擒来。 将校强忍着怒气回答道:「现任hc临时管理委员会最高行政长官,佟迪哲元帅。我们已经对超过半数的人口注射了菌化细胞,其中存活的一成已经在前天被送到你们那边去了。 至于剩下的,我们真的没有办法统计。绝大多数都已经死了,你们不是正需要他们的身体来改造环境吗?基地以外的事情,由蕈类自己负责,这是我们的协议没错吧?」 他倒不是智商下线,而是应选者原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一群人。自从被他们瞬间颠覆了城市的秩序后的第一次接触,hc就意识到反抗与欺骗都是毫无意义的。 眼前这些应选者,她们或许是来试探基地剩余的防卫力量,或许是达到目的后来杀人灭口的,也可能真的是对他完成协议的进度感到不满,甚至有可能只是感到无聊跑来找点乐子。 总之,在hc的眼中,应选者是一群无法预测,目的不明,无法分析的狂徒。而佟迪哲元帅对于这样一帮对手的威胁做出了简单的选择,在自身被摧毁与帮助对手屠杀同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而另一方面,按照hc对公民人口的绝对控制,普通市民想要冒充应选者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不要说云裳的仙子们各自进化出一身神奇的能力。 最关键还是,曲芸她们本来就是如假包换的应选者啊,虽然和这位佟元帅自以为见到的并不是同一拨人。 曲芸预料到类似的情况,所以选择了一个不太可能露出破绽的问题进行试探。当然,如果真的因为某种她不了解的原因而被当场识破,她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后手,毫不介意。 「那外面的火灾又是怎么一回事?」她颇为不懈地用拇指点了点身后,自己昨天放火对付伞菌大军的地方。 「喂!自从你们手下的殖民者接管了整个城市,我们早就失去了监控外面的能力好吧!你这是在故意挑衅……不,这不可能……你不是……」 「sol re fi- sei sei」抢在佟迪哲彻底反应过来之前,曲芸念出了咒语,并开始吹奏手中的祸雨。这种诡异的行为让对方发愣的时间延长了一瞬。 而就在这发愣的一瞬,隐隐带着棕黄色光泽的透明能量向通道两旁席捲而过。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便覆盖了他们的身体并毫无阻碍地穿行而过。 这是一道曲芸从来没有施放过的魔法,所以就连云裳仙府的女孩们也纷纷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然而就像对面的hc部队一样,谁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而变化却在这一瞬悄然开始,那些层层叠叠的机器人未来感极强的体表上渐渐显现出斑斑锈痕。 佟迪哲慌忙下令攻击,然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机器人可以开火了。因为锈蚀从他们的体内开始,等到锈迹渗透到坚固的外壳,里面那些精密的零件早都全部报废干净了。 无论是如何密封的防护涂层都没有办法抵抗这道魔法,奥术的力量经过第四维度传播,直接渗透了这些机械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转眼之间,杀气腾腾的机器人梯队战阵就变成了一坨仿佛在海底浸泡了几百年的废铁。后排被升降架支撑起的身体在金属骨骼被腐蚀到无法承受自身重量后轰然倒地,与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地面相撞,发出凌乱的撞击声。 而这样的倾倒也带倒了周围仍然锈死在原位的其余机器人,连锁反应之下,挡在通敌者元帅面前的履带式军用机器人编队溃不成军,很快空出了走廊通路。 三环【锈蚀】,曲芸早就学习过,却一直没有能力施展的一道魔法。 它通过催化空气中的侵蚀性化学元素与法术范围内的金属进行反应,并通过奥法冲击在扇形区域内引发连锁反应,制造大范围的金属锈蚀。因为利用自然存在元素特性,所以无法在真空等缺乏素材的环境下使用。 而原本单向扇形冲击的奥法力量则经过祸雨吹奏的变化效果影响同时向走廊双向扩张。 这是曲芸不可复制的独有能力,任何一个法师都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做到。因为除了吹奏祸雨引发的变化功效,本质上这种变化还需要曲芸真理之门上一环的符文「弦」微调音律变化产生的改变之力作为依仗。 而每一位法师,其力量本源都拥有着不同的符文。 曲芸的魔法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什么华丽的声光效果和炫目的爆炸,却是诡异莫测,用在恰当时机便是一锤定音。这是一种内敛的震撼,这就像魔法师这个职业。他们不是战士,从不会因为被冠以「强大」的称谓而自豪。 但他们研究学习世界上隐藏的种种神秘,当需要战斗时,他们的敌人会发现自己的对手弱不禁风,但他们懂得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运用规律与法则战斗。又有几个「强大」的战士,可以与世间的法则真理相抗衡呢? 曲芸选择预先学习这道魔法的原因是在一次涔云界的训练中,全体团员义正言辞地表示她的短板太过明显。她们认为她的力量太过保守,不适合她激进的游戏风格。 因此,她需要更多更多主动型的手段。在这个想法的影响下,曲芸购买了超出自身实力和理解限度的【变化系中阶魔法原理及创新思路】知识。并在阅读中一眼相中了三环【锈蚀】法术的连锁反应式构架模型。 0491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四十节) 「令人胆寒的力量,但是很遗憾,你失算了。在我们经歷的战场上,有太多的敌人拥有针对金属造物的专门武器。磁力是他们最常使用的能量,而你的这种力量,算是极其罕见和诡异的了。 但是无论是什么力量,在我们将制式装备统一更换成陶瓷材料的高斯武器以后,你的能力就算是彻底作废了。我们的科学家本来是为了适应不方便使用机器人作战的环境而研制这些武器的,现在却成了对付你的完美条件。 现在你还有什么手段?挥舞着斧头冲上来?还是像之前我在监控里看到的那样丢出火球来?事先告诉你,hc的制式制服可是耐高温的,」 佟元帅被困在锈死的金属机甲中动弹不得,但仍然故作镇定试图控制局面,殊不知自己的虚张声势暴露出的惬意在曲芸慧眼识心的眼中就像伞菌眼中的火焰一样明显。 如果真的确信自己的胜利毋庸置疑,他还会讲这么多废话吗?不,佟迪哲元帅是在告诉身后那些吓破了胆的士兵,敌人不是不可战胜的。同样的暗示显然也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你们不是和我交易的应选者,你们比他们弱小太多了。女孩,现在局面似乎反转过来,出乎了你们的预料啊。现在换我发问,你们是谁?来我们的世界有什么目的?」 高斯武器吗?曲芸美眸微张,记得蓝枫一直念叨着想要弄一把呢,应该是些好东西吧? 所谓高斯武器,本质上是一种手持电磁感应发生器,它通过枪口发射脉冲流将攻击区域的目标以电磁感应的原理从原子的微观层级上吸向枪口。 「耐高温,但却并非绝对密封,对吗?」曲芸露出邪魅的笑容。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控制那些火球精准攻击到盔甲的连接处?」佟迪哲终于有些压制不住自己表露出的惊慌了。 「肯做的话倒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很遗憾,同时控制大范围防御和攻击的魔法,对现在的依子而言还是有些太早了。」曲芸遗憾地摇摇头。 佟迪哲这次没有再急着发问,他完全无法跟上对面那个恶魔般恐怖的美少女的思路,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佟元帅,你就没有想过,这么轻松的战斗之后,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原地休整吗?」尹熙颐眨眨丹凤眼,露出一个狐媚的笑容。 「为什么?」佟迪哲元帅还在愣神,却是甄辉齐愣愣问道。很显然,他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是唯一在突入基地这场战斗中感到疲惫,也是云裳仙府唯一受伤的一个。刚才的情况下他真的还蛮需要休整的。 当云裳仙府爆破基地外门沖入内部走廊,十六台战斗机器人从墙壁里翻出突袭她们时,一瞬间的混战没有人来得及留意保护战斗力基本等同于普通人的甄辉齐。 他只能担负起保护自己的重任,左躲右闪勉强在中弹之前躲到了曲芸展开的水盾后面。谁知刚放松下来想靠墙休息一下,就正好把原本卡主没能翻开的墙壁夹层靠开了,与里面冲出来的一架人形警备机器人撞了个满怀。 尚未完全激活的机器人一脚踢在甄辉齐的脚上,把自己绊倒摔在地上。随即走廊里响起了甄辉齐悽厉的哀嚎,那声音惨到冥冥中似乎所有在场战斗的人类和机器人都下意识停顿了一瞬,世界变得寂静,只剩下一声惨叫。 嗯,这是因为警备机器人好巧不巧正好踢在甄辉齐的大拇趾盖上把指甲掀翻开来……然后摔倒的机器人很快找回了平衡,关节反转一柄臂刃就通过肋骨的缝隙横向刺穿了甄辉齐的右肺。 而甄辉齐这边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强行被拖去涔云界进行的特训起了作用,在自己中刀前的一瞬间,伸手一击【控魂】就把空中的浮游灵拍到了警备机器人身上。 之后的事情便是甄辉齐倒在血泊之中,被在与机器人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梅娴诗拖去急救。而警备机器人的前胸装甲上生出了一张诡异的「囧」字面孔,动作变得极其不协调,最后仿佛在痛苦的挣扎中把自己大卸八块。 当然这种纯战斗用的型号并不会感受到痛苦,所以最后是甄辉齐召唤的囧物成功消灭了宿主机器人,还是警备机器人成功消灭了自己身体上被识别为敌对目标的囧物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甄辉齐点偏了的进化树对这类智能机械造物有奇效。他的攻击对任何拥有灵魂的生物都无法直接作用,但是这些按照程序运作的人工智慧却不在其中。 对一台顶尖的战斗机器人使用【控魂】对甄辉齐而言和对一张桌子使用毫无区别,而任何ai系统中都不可能存在对付灵魂入侵的防火墙。结果显而易见。 只是不知道【百鬼行者】进化图谱的正主霍鑫?是否能够把类似的能力作用于人的身上。把死者的怨灵强行打进你的身体里,让你在与其争夺身体控制权的过程中不断伤害自己,最终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必将自杀而亡。 这样的能力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另一边,在梅娴诗神奇的针灸处理后,甄辉齐身上那对凡人而言足以致命的贯穿伤现在已经完全止血并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稍微有些虚弱和行动不便而已。 混成这副模样,甄辉齐当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以外的队友们全部毫髮无伤,甚至大气都没有人喘。 令全世界超人难以置信的点数收入效率意味着空前的进化速度。云裳仙府这支团队的实力,每一场游戏过后都是一次翻天覆地的提升。 看着满脸狐疑的佟元帅,曲芸嘆气道:「让你这样的傢伙统领全军,无怪会被人家一天端掉。我们特意选在这里等你,当然是因为,这面墙后,是燃料仓库啊!任姐!」 任棉霜提起塔盾向着曲芸所指的墙壁冲锋而去。防卫军没有人开火,在佟迪哲的眼中,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应选者所有的行动始终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且他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始终希望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些实力强大的应选者带来的问题。 却见任棉霜爆发全身怪力撞击在合金墙壁上,居然直接把遭受【锈蚀】魔法洗礼的墙壁撞穿了! 「任姐回来!mi fa-,mi sol!do sol- di re-」 曲芸连放两道魔法,【焚】与【隔绝】。在任棉霜退出房间的一瞬,巨大的轰鸣从房间内响起,遭受腐蚀的整条墙壁向走廊崩塌开来,随之显现出的是火红的烈焰。 爆炸灼热的气浪受阻于三面坚固的墙壁与一面不可能击穿的魔法蔽障,瞬间掀翻了相对薄弱的预制板房顶,火光沖天而起染红了星空。而剩余来不及释放的冲击裹挟着火浪沖入通风管道,一瞬间点燃了更多的区域。 士兵们站在机器人的身后,大多数并没有受到爆炸冲击的影响。终于有人醒过味来开始射击,然而他们使用的是高斯武器,电磁脉冲束悉数被【隔绝】拦下。 如果他们使用的是传统弹射武器,在那一瞬间曲芸是绝对无力再多施放一层【水盾】的。当然,如果不是得知了这一点,曲芸也不会选择使用如此冒险的策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佟迪哲元帅咆哮道,随即他陷入了惶恐:「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自己也会死的!人类就要灭绝了啊啊啊!」 在他的视野中,朵朵致命的孢子雪花夹杂在瓢泼大雨中从建筑顶部的破洞洒落下来。而他的身体,却卡在锈死的机甲中移动不了半分。以一个普通人类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掰开机甲的装甲板呢? 「我说过吧,这种经过严密设计的基地不仅房间结构不可能改变,就连房间的用途也因为建筑设计而不会改变呢,」曲芸完全没有理会佟元帅绝望的哀嚎,转而对身后的队友们讲道:「杀光冲进魔法范围的。」 成千上万的孢子从天空飘落,盔甲并不完全密封的hc防卫军成片昏睡过去。站得远的转身就跑,其中极少会有有幸逃过一劫而倖存下来的。即便有,溃不成军的他们也不会再是曲芸的麻烦。 而距离较近的见到所有孢子都被一个无形的屏障屏蔽在外,便玩命地边射击边沖向云裳仙府的队伍,然后尽数被斩杀殆尽。 康斯妮哼着小曲一边杀人一边将一把把高斯武器和弹药收进徽章空间。虽然她们之中并没有擅长射击的,但是这种相当强力的未来武器确实可以给团队的战术增添许多灵活性。 「不对,芸芸,这些伞菌来得太快了。上次我们放火后还等了好一会,这一次它们却好像是早已等在这里一样。」尹熙颐从最后一个hc防卫军士兵背后抽出匕首,面色沉重地仰头望着。 梅娴诗则是淡淡补充了一句:「外面,在下雨。」 0492 第十一章上 刃断苍穹(第四十一节待续) 在这方末日的土地上,只有火焰会引发暴雨,然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漫无边际的危险。 「小妮子上去看看,我把魔法维持在两层楼的半径。」曲芸秒懂梅娴诗的意思,若有所思道。 「是大火,连成片的大火和全城的大雨。还有,一望无际的蕈类大军在包围过来。」这一次就连从爆炸掀翻的破洞跳出屋顶的康斯妮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面对满天遍地的致命蘑菇,康斯妮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这个世界的难度,对于她们而言实在太高了。 然而面对同样的危险,曲芸只是微微一笑。无数次,就是这样的微笑给了女孩们天无绝人之路的信心: 「呵,他们倒是挺能抓住机会的啊。不要紧,是生存精英出手了。这都在预料之内,只是我们需要稍微抓紧时间了。 顺利的话,他们会在这迷宫般的基地走廊里浪费不少时间,而我们甚至有可能在避免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完美结束游戏。走这边。」 无论是孢子还是伞菌的本体侵入基地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地图在手的云裳仙子们却是直奔主控室而去。如果她们的行动够快,确实可以藉助错综复杂的迷宫和不时出现的自动防卫系统将蘑菇们与生存精英一起远远抛下。 二十分钟后,曲芸已经身处总控室。她用指节敲着一只被诸多线路连接到中央电脑上的桶状透明培养皿,隐隐有些焦急道:「能做到吧?向天空斩出埃斯库罗斯之刃。无论你是谁,以你的立场,总该是希望人类得救的吧?」 曲芸询问的对象正是泡在培养皿内的一颗赤裸的人类大脑。看到一层走廊的监控画面,在最高元首「阵亡」这些剩下的普通士兵各自逃命去了,只剩下没有腿的这玩意留下。 数秒后,房间内的主屏幕上显示出一段话来: 「已经没用了,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前方……只有灭亡。挥出的刀刃无法触及希望,人们渴望的救赎……也许佟迪哲元帅也许是对的,借用蕈人的科技,至少可以让人类延续下去……以另一种形式。 放弃吧,上百万被真菌改造过的人已经被蕈人带走了。也许他们才是人类的未来……」 虽然只是冰冷的文字,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心灰意冷。他感嘆的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一个种族失去的未来。 曲芸长长松了一口气。提问时,她并没有多少把握这只大脑会回答她们。选择提问的原因就只是对比了伊萨克的画册上几年前这里并没有这样一颗大脑而已。 头脑中蕴含了一个人的灵魂,而培养皿连接到主控计算机上密密麻麻的连线则说明这颗大脑绝不是个摆设。无论他先前拥有身体时是什么身份,此刻他都是唯一能帮助曲芸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目的的捷径。 「不,是你不知道。时间不多,依子只说一遍。我们是从索福克勒斯号上来的,以应选者的身份帮助他们完成了任务。天琴座α已经被【清道夫】泯灭掉了,你们的航道上,没有阻碍!」 「什么?」提出疑问的不是屏幕上的文字,而是甄辉齐,他的大脑完全跟不上眼前的情况了。他一点也想不明白,几周前在太空飞船上进行的游戏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身处救援抉择那场游戏同一世界的人类母舰蓝色空间号上啊。基地大门上那个大大的hc标志你不觉得眼熟么?那正是索福克勒斯号上同款hope-management council的标志啊,」尹熙颐小声解释道: 「一开始我也没意识到,但想通这个问题后这个世界的很多古怪便可以理解了。建筑以金属结构支撑是为了适应太空航行,第一个房间里的桌椅被固定死也是同样的原理。 里面那个死人因为无法拆卸固定的金属桌椅,所以才从远处拖来了厚重的木箱封门。而简约到丧失人性的简陋装修,仅仅是因为太空生活的物资紧张而已。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对桌子进行了木纹的涂装,因为人们总会原意消耗少量的资源来对家园的大自然进行精神寄託。 当然,这么大的飞船航行了成百上千年,肯定具备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因此有木料制作的箱子也并不奇怪。 你有注意到有些楼顶上有女墙一样齿轮形的凹凸锯齿吗,那是可以拆卸组合的建筑模块。索福克勒斯号上的居民区就是被这样拼凑出来的,还记得吗?」 计算机久久没有再显示出任何东西,像是死机了一样。曲芸皱眉看了梅娴诗一眼,后者随即点头道: 「如果还不相信的话,索福克勒斯的舰长是克拉克?斯特林,他有个名叫米娅的女儿。首席电脑工程师名叫特蕾莎?夏普,最后一次与你们通话的时间是2350年4月2日……」 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只有修仙者才有。 「如果你还不信,我身上有从索福克勒斯号上拔下的【清道夫】资料文件。接口在哪?」曲芸走上前,取出存有黑洞武器资料的存储器。由于一直没有相应的知识解析它,这东西至今躺在曲芸徽章空间的角落里。 「哈哈哈哈!」主屏幕上闪过大号字体的一串「哈」字,随即终于回应了曲芸: 「不用了。以政变之前蓝色空间号舰长,hc最高长官以及人类议长的名义,我相信你们。就算不相信也无妨,事情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不是吗?我愿意把一切堵在你的计划上孩子,只因为你有一张人类的面孔。 看到培养皿上那个红色的长方形按钮了吗?长按三秒,之后我就可以取得主控电脑的全部权限。然后要我怎么做?埃斯库罗斯之刃现在就可以启动。 但还请容我提醒,我们现在仍然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沖向已经被你毁灭的织女星,而埃斯库罗斯之刃攻击范围只有二百多公里而已。 多点聚合式等离子发生场系统本质上就是一把行星级别的冷兵器,所以才有了埃斯库罗斯之刃的名字。它无坚不摧,但在以十万公里为基本单位计算的太空战场上,这样的武器简直就像拿着一把宝刀去和现代化的火炮部队肉搏。 事实上,如果距离够远,我现在甚至可以发射一枚【清道夫】出去。但是蕈人的科技要远超我们,我无法用任何人类的技术观察到它们的飞船。即便现在使用埃斯库罗斯之刃,我又该瞄准哪个方向?」 「这是那些『蕈人』告诉你们的吧?这些傢伙的技术确实很先进,但却不是在飞船工程上,而是在情报站和信息技术方面。 很显然,它们在你的观测设备上做的手脚,你现在有办法观测到外面现在的样子么?」曲芸显然预料到了这颗大脑会有如此疑问。 「确实没有,但我并不认为你们在基地外能够直接用肉眼观测到蕈人的母舰。佟迪哲元帅确实是个蠢货,但代表人类最高智慧的hc官员是不可能被简单的障眼法骗过的。 在我战败之后,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关闭居住区穹顶的虚拟天空投影,转而使用光学镜头直播蓝色空间号外面的太空。所以就算我从主系统中看到的侦查数据有什么问题,外形飞船也绝对无法骗过他的眼睛。 因为,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你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星空! 他剥夺了我的身体,他把数百万同胞送给了敌对的外星人,并亲手杀死了上千万人。但他是我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做的一切只为一个目的:让人类存续下去!所以告诉我孩子,你在外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疑问,尺寸相等的呆板宋体字仿佛蕴含了火山一样充沛的情感。 「一片星空。」曲芸答道:「一片静止的星空。」 说着,她对着屋顶角落的监视镜头笑了笑,把梅娴诗拉到了身边:「这孩子比你们搞出来的那些天才儿童还要更先进一些,可以真正做到过目不忘。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正在前往织女星的航线上。这条航线我们在索福克勒斯号时看过星图,也亲眼看过外面的星空。她告诉我,这不是同一片天空。事实上,这片星空的稀疏程度,不可能是银河系附近的任何一个坐标。 一天前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天空中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佟迪哲元帅确实不可能漏过一艘外星的飞船,但他却从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抬头仰望一下这片星空呢。 议长先生,综合所有的条件,唯一的可能是:我们现在,在外星母舰的内部。我知道蓝色空间很大,但这里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宇宙,不是吗?所以不用顾虑,就朝着天空斩过去吧!」 在绿莹莹的蘑菇森林里,最高的那颗蘑菇顶上,四个女孩抱膝靠在一起,俯瞰着远处通天塔下的熊熊烈火。 「你说这大火会不会把hc基地烧塌?」伽利雷晃着脑袋,愉快地浮想联翩。 「不可能,大雨很快就会浇灭火焰。然后那漫天遍野的蘑菇还会继续在城市里游荡,而我们几周后也得继续出去找吃的,」尼古拉无精打采道: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最后和那位音乐家谈了什么?你手上那块奇怪的石头又是从哪来的?阿尔伯特。」 「用不了那么久了,看!」阿尔伯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默默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通天塔的方向。 强光骤现!三个女孩习惯了黑夜的瞳孔无法适应,各自伸出手去遮挡。唯有阿尔伯特目光炯炯地盯着远方的天际。 一道赤红的火焰正在从城市远方的地平线升起。它是那么明亮,那么恢弘,就像一道细长的太阳冉冉升起,点亮了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漫漫长夜。 它生长着,雀跃着,燃烧着希望,承载着一个文明的所有重量。 原先那好似无限延伸到宇宙尽头的高塔从中间三十几层起往上全部起消失了,原来高出的部分是穹顶屏幕的投影,而高塔的顶端则是直接连通着蓝色空间号生活区的穹顶。 取而代之的,是那条生机勃勃的烈焰。它仿佛无限地延伸着,从文明初始的大地,直到永恆的未来。 然后,它划过一条火线,照亮了人类的城市,让地面所有的怪物瑟瑟发抖,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 虚假的星空被一刀两段,蓝色空间号上人类文明最终的防御武器埃斯库罗斯之刃,刃断苍穹。 0493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一节) 「卑贱的人类,你可知罪?」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曲芸脑中响起。没有语音声调,信息藉由精神这个第四维度直接传递。这感觉就好像血族的心灵感应交流,那种曲芸从康斯妮身上熟悉的感受。 面前木质的高台上,是六朵蘑菇和一个男人。 蘑菇是和人类等大,或许还要更大一些的蘑菇。它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品种,嗯……或者说种族? 两朵高大健壮的杏鲍菇,两朵矮胖的双孢菇,一朵瘦高的茶树菇,一朵外形酷似男人身上不可名状之物的鸡腿菇。 当然这只是曲芸见到这些玩意儿的奇葩外表后,根据自己经验和知识脑补出的名字。实际上这些等人大小的怪物自然不可能生着和表世界食用菌类一样的形貌,但是这个族群由外貌迥异的数个种族组成却可以见得一斑。 每一只蘑菇都有若干条从菌褶中垂下的菌丝,像灵活的手指一样缠着木质的手杖。而根部支撑它们行走的菌丝索比起一朵正常蘑菇应有的尺寸要粗大许多,看起来像是章鱼触手。 这很好理解,毕竟这些东西物理意义上需要靠这玩意「行走」。 它们的身上套着服装一样的织物围住「眼睛」以下的菌柄,皆是黄绿相间的同种款式。而如果没有后面的披风,曲芸几乎无法找它们正面的「眼睛」以分辨这些东西的前后。 是的,菌盖下面的菌柄上长着一对细小的眼睛。和人类类似,很像是顶着一顶大盖帽的人类。只是它们没有眼睛之外的其它四官,看起来说惊悚也惊悚,要是往搞笑里想,也是挺萌的。 显然,它们的学名应该就是蓝色空间号上那颗大脑所说的「蕈人」。 而那个唯一的人类,则有着密布红色斑点的皮肤。这货的情况有点像生存精英里的虫女,外表存在先天威慑力。遇到密集恐怖症的对手,估计光看这张脸就能吓晕过去了。 乍看上去这男人像是生了严重的皮肤病,但是细看他自若的神态就可以肯定,皮肤上的斑点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苦恼。 「喂喂,两个种族文明之间你死我活的竞争,这怎么看也算是战争吧?依子为了自己的种族存续而战斗,何罪之有?」 回答是曲芸直接用嘴说出来的。作为一名真正的魔法师,她当然可以直接在四维层面上进行思想的交流,但她想要隐瞒自己已经是一个四维生命体的事实。 任何人都可以接收来自四维层面的声音,但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另一回事了。你至少需要点光的境界,摸到跃维的门槛,开始正式向四维生命体转变才能做到。 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而根据先前的一系列经歷,她知道眼前这几朵蘑菇的实力相当惊人。硬要说的话,就算没有被缚成一个虫茧倒掉起来,曲芸也没有丝毫硬碰硬脱身的机会。 这种状况就像是在孤身面对境界超出自己一个大阶的拉马克玩家一样,而且这样的玩家还是一整个团队。 所以曲芸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不被瞬间杀死的情况下,制造出足以达成自身目的行动的机会。在这样一群高手的包围中,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冒险尝试脱身。 幸好她的目的,也不需要脱身才能实现。 事实上这个隐藏实力的尝试似乎颇有成效,因为那男人确实用思想把曲芸的话又翻译了一遍。蕈人是没有听觉器官的。 大多数力量体系中,都不会出现像修士一脉那样无法在境界更高者面前掩饰实力的情况。 魔法师确实极其难以把白色的法袍用能够瞒过四维观察的程度伪装成红袍,但任何一个初级的白袍法师都可以选择把自己的法袍隐藏起来,任何上位者也都无法让一个小法师的法袍违背其自身意志而显现。 所以,台上的七个傢伙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对曲芸的警惕都处于一种相当松懈的程度。 「战争?那是发生在两个体量相当的群体之间的斗争。我们只是在用你们的身体栽种菌苗而已。用你那人类可怜的智商可以理解的方式讲,你今天决定要吃鸡,难道还要宰鸡之前向它宣战?」 曲芸可以锁定,发思的是那颗外型最为猎奇的鸡腿菇。但她并没有让自己的目光锁定在某一处。 发出思想的活动,简称发思,就是蕈人间交流的基本沟通形式了。呃,好吧,为了不让这本已经十分猎奇的书在令人费解的歧途上渐行渐远,下面还是简称为说话好了。 「随你怎么理解,想要依子认罪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心中谋划着名别的事情,曲芸卖萌般地虚张声势道: 「把人家抓来就是为了羞辱吗?战争你们已经赢了,人类最后的反抗也没能给你们的飞船造成多大的损伤,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一直把人家吊在这里是要闹哪样?真以为依子没有反抗的余力了吗?」 倒挂的姿势让曲芸脖子上的吊坠硌在鼻子上面,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台上唯一的男人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似乎很享受看一个小美女难受得不得了但就是没办法把吊坠移开的样子。 至于那六朵长眼睛的蘑菇各自在做什么表情……曲芸表示不予置评。 「你在试图从徽章空间里取出什么武器对吗?一把刀?看你的体格,应该不是一名战士吧?这就是你反抗的余力?」那个满身细密红斑的男人笑道:「嘛,这都无所谓了,反正只要我不许,你就无法从徽章里取出任何东西。」 曲芸确实是打算取出一把生存用多功能军刀把自己解放出来。她没打算硬碰硬与蕈人战斗,但这不妨碍她尝试把自己从这个难看又超级难受的姿势中解放出来。 取刀的行动只是一个试探。她需要弄清楚自己在关键时刻是否可以拿出祸雨。然而结果令人遗憾,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封锁住她拉马克徽章的。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0494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节) 但这并不能阻止曲芸的推理和思考。 先前的游戏验证过,拉马克游戏系统的力量,是连恆星爆炸黑洞泯灭这样极端的宏观自然伟力都可以轻易阻隔的。 眼前的傢伙们,无论是那个怪人还是那一堆蘑菇,显然都远没有达到那个层级的实力,不然先前蓝色空间号斩出的那一击埃斯库罗斯之刃也不可能有机会破坏蕈人母舰的外壳。 在曲芸的认知中,能做到限制拉马克徽章的力量,从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权限,即使用拉马克游戏的本身的力量限制游戏本身。 类似的情况曲芸不是没有经歷过,当拥有更高权限的对手花费点数时,可以强行扭转权限较低队伍的游戏内容。 由此推论,眼前这个仿佛得了皮肤病一样的男人也是拉马克玩家的机率极高。真是这样的话,先前的许多疑问也都可以解释了。 然而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疑问。 「抓你来当然是为了答案,而不是更多的问题。认清自己的立场,现在是你该回答问题,人类。告诉我们,你的同伙回到人类的母舰上是去做什么的?」一朵双孢菇发思道。 曲芸干脆强忍住生理的不适,盯着那个男人回答:「我的同伴回到了人类母舰?这样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如果你们那看起来很像摆设的脑袋没有退化成食用菌,总该记得是你们把依子抓来这里的吧?然后你封锁了人家的徽章空间。拿不出通讯设备,又不能使用纹身徽章,依子又怎么可能知道接下来同伴都做了什么?」 「不用装了,应选者。长老院六位盖级强者一致认定,你们看起来慌不择路的逃亡,一直都是在彼此配合,共同进行一项周密的计划。我不知道你在这项计划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但我知道你一定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们人类那最低级的用大脑信息脉冲在三维世界中思考的方式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盖级强者的演算思路的。蕈人是四维生命体,蕈人不需要大脑那种落后的思维器官。 当然,对你解释这些你也无法理解。你只需要知道,在比你们高出一个维度的物种面前耍任何心机都毫无意义。」 男人终于主动发思回答。从他的态度曲芸可以判断,这人并不是蕈人从人类母舰上抓来翻译,甚至也不是在先前游戏中处于劣势而主动投靠蕈人的应选者。 曲芸可以感到,这个人和蕈人之间有着更深层的联繫,那是一种跨越种族的双方有着匪夷所思的互相信任。这样的信任关系,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可以在四维层面上交流? 她的大脑在男人口中「高出一个维度」的层面超速运转,从对方言行中的每一个细节推想着所有的可能。除了一点令人遗憾的意外,她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些事情。 当然,如果按照曲芸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她此刻可不应该是以俘虏的身份被倒吊在这里。 「不肯配合吗?再好不过,」见曲芸不出声,男人露出一种狂热而充满欲望的笑容:「想要强行撬开一个人的脑子,获取相应的记忆,在任何一个宇宙中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据我所知,似乎只有几种神奇的植物,一些令人恐惧的神器,和几道需要境界差距悬殊才能成功的法术可以做到的这种事情。但是比起相对容易的撬开人的嘴,我更喜欢撬开人的大脑。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人说着走下高台,来到了曲芸身前。被高高吊起的曲芸与男人一正一反,差不多正好是面对面的高度。于是,贴近过来的那张脸让她一阵反胃。不由自主地移开了事先。 而这样的反应,似乎让男人颇为满意。他伸手抓住曲芸的脑袋强扭回来对着自己,一字一顿道:「因为我喜欢听人类的惨叫,哈哈哈哈…… 幸好,虽然这不是我主要专攻的方向,但我们的一位盖级长老却对此颇有研究。 你的问题很多,似乎有一颗卓越的好奇心。既然比起回答你更喜欢发问,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来了解那些希望管理委员会的高层为什么会在一天内放弃抵抗投奔我们吧。 慢慢享受小宝贝,这会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哈哈哈哈……」 男人语毕,六名长老中个子最高的那朵茶树菇便对着男人微微鞠躬,然后卷扭着身下章鱼触鬚一般的菌丝索「走」到了曲芸面前,接替了前者的位置。 细密的菌丝从它伞盖下的褶皱里接连不断地伸出,在曲芸精緻的面孔上游走,进而纷纷从她的太阳穴中插进颅腔,最后直接缠绕在她的大脑上。白皙的皮肤被蠕动的条状物撑起,甜美的面容瞬间仿佛布满暴起的青筋。 「啊!!!」曲芸悽厉地惨叫出声。 事实上,对于本源上已经彻底跃维而成为四维存在的曲芸而言,这样的物理伤害并无法损毁她的根基。哪怕没有游戏结束后近乎万能的系统修復,真理之门内源源不断的法力也会经歷一段较为漫长的时间自行将她的大脑修復还原。 但曲芸从不是一个战士。在别人生死拼杀过来的拉马克游戏中,她一直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名奔着大千世界壮丽光景而来的游客,在游山玩水中赢到了今天。 所以,她从未要求自己要像个战士一样为了来之不易的生存而去忍耐去坚挺去习惯痛苦。尽管童年的经歷让她并不缺少痛苦的体验,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她讨厌并排斥这种感觉。 她的身体比绝大多数玩家都要更加敏感,她的精神更是全域屈指可数的敏锐。她的身心就像一台精巧美丽如艺术品般的精密仪器,在粗暴的劳工手下被破坏性的使用和蹂躏。 曲芸从未习惯过忍受痛苦,又何况是这种诸多世界中最顶尖一级的折磨? 「想起来,想起来,想起来……」 一个单调沉闷的声音在曲芸脑中反覆迴荡着,让她在极端痛苦中逐渐分不清现实。 面对这种精神上的强硬引导,她并没有凝聚心神去刻意挣扎,也没有贸然动用必然有效的【坚定】魔法去抵抗,而是选择了不那么痛苦地接受下来。 无穷无尽的声音中,回忆倒转,时间追述到埃斯库罗斯之刃刃断苍穹的那一瞬间。 0495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节) 「竟然……是真的……」 主控室显示器上出现了这样的字符。而云裳仙府一行人则透过蓝色空间号舰体外的监视器在主控室的诸多分屏中从各个角度看到了太空中正在进行的事情。 一柄望不到尽头的火刃斩断天穹后,外面是超出所有人想像的奇景。 天空一半是绝对的光明,一半是绝对的黑暗。原本比太阳明亮六千多倍的织女星泯灭场景因为黑洞的出现而只有极少数光线逃逸,进而可以被肉眼直接观察甚至不会觉得灼痛。 蓝色空间号所处的位置,其实距离原先索福克勒斯号引爆的位置距离极远,远到已经超出了恆星系外围的边界,远到即使爆炸发生才此刻也不至于因为横行的爆炸或黑洞的坍缩而受到伤害。 但就在这样的距离上,没有被蕈人母舰遮挡的半个天空,都仍然留有当时天体奇观的印记。那是这片宇宙中也许从未出现过的,来自人类文明的璀璨光芒,也许,也是最后的辉耀。 天空中光明的一半像是从黑暗中发射而出的巨大能量炮弹,拖着长长的光线尾巴。然而事实却与看起来的样子正相反,是那逐渐被黑洞吞噬的恆星。长长的尾巴是被持续吸入的气体与被黑洞引力吸附而无法逃逸的光。 但它们终究既不是恆星也不是黑洞。对蓝色空间号的护盾而言,完全是可以扛过去的危险。 然而事实印证了曲芸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前方的通路已经打开,蓝色空间号却已经不再需要从这里穿过。蕈人母舰使用了匪夷所思的技术,让人类的希望管理委员会甚至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光速运动,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 现在这艘与地球上最大岛屿面积相当的巨型母舰,像是剖腹产一样剥开了与月球几乎等量的蕈人飞船,从仍在灼烧的有机体外壳中再一次看到了真实的星空 然而这样的灼烧註定不会长久,因为这里是太空。当等离子聚合体埃斯库罗斯之刃释放完毕,纯粹的真空将熄灭一切火种,哪怕蕈人的母舰像一团引火的柴禾一样脆弱。 显然这也是蕈人敢于使用这种「脆弱」的生体舰体进行深空航行的原因。它的确是极其易燃且被火焰克制的,但太空战争中想要用火焰燃尽这种小行星级别的飞船,你需要向它发射几乎等体积的氧气。 考虑到飞船内本身含有供蕈人唿吸的空气以及并不需要燃烧殆尽也可以足够摧毁飞船功能,火攻所需投放的氧量也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携带到太空中的天文数字。 与其勉强纠结这玩意的「易燃」弱点,还不如老老实实丢出百十来颗核飞弹或者使用雷射武器有效。 从太空中反看回来,蕈人母舰像极了一颗表世界地球上的地星蘑菇。完全闭合的球状菌盖形成的飞船本体外围围了一圈像花瓣一样的菌叶。 它是由无数摩天大楼一般高大的菌株连接在一起而构成的结构。为太空而生,在真空中成长壮大。至于球状的菌盖与瓣状的菌叶具体有何功效,这艘飞船是如何航行的林林总总诸多问题,自然有其复杂的原理。 蕈人称其为天体生态学,以宏观的角度分析研究各种蕈工与自然太空生命的实现方法。由于与曲芸她们此处的行动关系不大,这里暂且不表。 要说千奇百怪的智慧生命中有谁的深空飞船每一艘都大小形状各不相同,那非蕈人一族莫属。而这朵最大的足以吞噬掉蓝色空间号的行星级活体蘑菇,也便是它们引以为豪的母舰了。 当然,这样的场景曲芸她们是看不到的。沦陷的蓝色空间号除了船体本身挂配的光学传感器和射电望远镜失去了绝大多数观测世界的手段。 深空航行的主要「眼睛」引力波雷达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已经被茂密的真菌丛完全覆盖。这些茁壮成长的大傢伙显然就和活体的蕈人母舰一样可以适应真空环境,或者说正是为此而生。 与引力波雷达同样因为被蕈类寄生而失去作用的还有蓝色空间号内部的绝大多数监控传感器。唯有原先密闭的通天塔基地内部监控还在完好运行,而这些监控中传来的画面却是不容乐观。 漫无边际的伞菌将基地内部逐渐变成一幅白雪皑皑的景象,先前逃跑的士兵要么把自己锁死在没有食物和饮水的密室中,要么被散布在空气中的孢子追上而昏倒,逐渐被更多的孢子掩埋。 强壮的吞噬菇由曲芸她们从正门爆破开的入口攻入,一拳一拳地破坏一道道防火闸门。而更多的伞菌萦绕在它们周边,逐渐占领着人类最后的堡垒。 更糟糕的是,看起来在她们忙着启动埃斯库罗斯之刃这段时间里,蕈类大军已经逼至距离总控室不到两层的地方。 「芸姐,怎么办?我们就在这等着游戏胜利吗?」甄辉齐尽量装出勇敢的样子,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虽然他确实是很害怕,但长期的游戏经验让他确信面对这样的危机曲芸肯定一已经准备好对策。先前费劲千辛攻入要塞启动埃斯库罗斯之刃,就应该意味着游戏将要在这里终止了吧? 「偷渡!」曲芸勾起一边嘴角,缠着髮丝这样说道。 「什么?」惊唿的不止甄辉齐,因为以为激活埃斯库罗斯之刃会结束游戏的也不只他一个。 「不是问人家怎么办吗?我们现在就去机库,然后乘坐人类的飞船偷渡去蕈人的母舰那边。议长先生,这艘蓝色空间号上总该有适合我们乘坐的小型侦查或运输用飞船吧?」 「有倒是有,只是根据现在飞船外部探测设备发回的反馈计算,多点聚合式等离子发生场系统一击之后完全没有伤到蕈人飞船的根本。 如果想要充能再来一发,只靠蓝色空间号本身的引擎功率是办不到的,我们需要相当量的太阳能储备充能。而外面的情况一半被蕈人飞船遮挡,另一半则出现了一枚遭受清道夫打击的恆星残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及时完成充能。」 屏幕上连珠炮式地滚动文字显示出这样一段话来,冰冷的文字以捲动的速度宣洩出焦急的感觉。 0496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四节) 对于屏幕上的陈述,梅娴诗若有所思,喃喃道: 「即便再来两三发埃斯库罗斯之刃,恐怕都无法做到重创外面那东西。它太大了,也许最好的办法,是趁现在启动飞船飞出去摆脱它们?」 康斯妮撅起小嘴抢道:「是啊是啊,没等摧毁外面这大得吓人的东西,城市可要先被蘑菇彻底占领了哦。你们还有别的基地么?如果没有的话,就算我们摧毁了敌人飞船也未必能得到更高分数的『救赎』了吧?」 也许出于同样的小孩心性,虽然接触不多,但她似乎对四个女孩颇有好感。 「强行启动跃迁么?我不清楚这些未来科技的具体情况,但是稍微分析一下的话,这条路显然行不通,」尹熙颐也秀眉微蹙默默念道: 「当初蓝色空间号是因为无法脱离超光速移动又无法转向才派出索福克勒斯号摧毁挡在路上的天琴座阿尔法恆星。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蕈人的飞船却在你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整艘大陆级的母舰吞入了体内…… 科技差距显而易见,如果没能彻底摧毁或者完全瘫痪掉对手的飞船,那么结果毋庸置疑会再次被追上和捕获,或者直接被击毁。」 听了这话,屏幕上的字母滚动得更急了。如果没有一颗进化过神经反应速度或者视神经相关属性的大脑,甚至会跟不上这样的速度: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从基地内监控显示的画面看,蓝色空间号上的异种真菌似乎开始了向这里进行的总攻。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现在强行脱离的结果,哪怕真的能摆脱蕈人飞船的追击,光是靠蓝色空间号上现有的这些外星生命就足以将人类彻底灭绝了……」 好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进行过神经进化,完全跟上了一闪而逝的文字。这个现象落到曲芸眼中,便知道这是议长慌了。她轻笑一声安慰道:「议长这是担心我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丢下这堆烂摊子不管离开吧? 放心吧,依子说过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人类的真正救赎和希望。为了最大化的利益,也为了和在这里结交的朋友的约定,这里的事情依子一定会处理干净的。你该感谢自己培育的小生命,或许她们才是人类真正的希望所在。 现在,帮我们规划一条通往机库的道路,综合考虑避免战斗和最短路线,要那条让我们能够最快到达的。然后封闭这里的大门,再帮我们启动一艘可以装载我们飞去那边的飞船,剩下的便交给依子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这倒是没问题,走廊尽头的直梯会直接把你们向上送到舰桥顶端。然后我会用灯光指引你们到达这里的机库,并激活一艘思乡者级侦察机。 那是hc最先进的小队用飞船,虽然基本上没有火力,但是驾驶极其简单,绝大多数功能都可以语音命令自动处理。而且行驶速度极高。只是,如果遇到蕈人派出舰队阻拦,除了逃跑就没有办法了。」 随着这段文字,还有一幅形象的立体地图被一起显示在了主屏幕上。 「向上吗?那不是就跑到天上去了?我们不是说要先去找飞船么?」任棉霜表示不解。 「哦,并不会那样,事实上这里已经快到飞船的顶部了。再向上五层就是蓝色空间号的内层甲板,也就是城市的天穹。而最近的可用机库就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议长解释道:「我想,这位小姐大概都已经清楚了呢。」 曲芸确实清楚头顶上并不是直接通向太空,而一定有着飞船的外壳甚至更多层次。伊萨克的画册里可没有舰桥一段的素描,这都是处于她的推测。 蓝色空间号再怎么说也是一艘人类飞船,一座数千米以上的高塔可不会出现在人类的飞船上,那不符合流亡种族的空间利用实用性原理。 高塔应当直接联通顶部和底部的飞船外壳,而比飞船顶部更高的楼层必然是穹顶的投影所投射的视觉幻影。而机库一定在飞船外壳附近,所以不论向上还是向下,按计划她们总是要去飞船外壳的。 「不用担心拦截舰队。这里是对方飞船的内部,依照尺寸看它们不可能有着对这里全方位的监视。事实上经过埃斯库罗斯之刃的攻击,想必它们现在应该处于和我们半斤八两的半瞎状态。」 曲芸说着,突然松开纠缠头髮的手以拳击掌:「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更加要紧,出发之前必须搞清楚的事情。依子在城市中见到了大型登陆战的战场,你们当初和蕈人交战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要请你抓紧时间讲清楚,还有些居心叵测的傢伙正在一刻不停地寻找这里呢。」最后这部分她是看着监控画面说的。 画面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具体的身影,但一条道路沿途所有的监控设备在没有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被依次破坏已经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了。那些没长脑子的真菌怪物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一天……」屏幕上的文字稍作停顿,与其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倒更像是在组织语言尽量简介明了地说明复杂费解的问题:「其实我们在永夜之战前就已经观测到了航道前方的异常。 不,不是你们成功炸掉织女星的异常,事实上所有来自前方的引力波都被一种不明的力量所阻拦了,我们的母舰蓝色空间号在超光速行驶的过程中,居然被人『蒙住了眼睛』。 有什么阻挡了正前方全部的引力波,当我们的光学传感设备探查到蕈人那体积像月球一样大的飞船时,就已经失去了发射清道夫的距离。 让我们又惊又喜的是,蓝色空间号被未知的力量被动减速到了亚光速。坏消息是与外星飞船的遭遇因此变得无可避免;而好消息则是,如果我们能顺利挺过这一关,将会获得大量时间来应付撞击织女星的问题。 由于失去了转向能力,我们立即使用中程的核飞弹和雷射武器进行了攻击。当然这只是宇宙中任何生命遇到非盟友种族的正常行动,类似的情况我们在漫长的流浪纪元中遇到过太多。 面对如此体量的飞船,这只能算是不痛不痒的警告而已。」 0497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五节) 「然后它们还击了?」康斯妮看起来比曲芸更加好奇。 「是的,接下来出现了一连串的怪事。我们的雷射武器对那朵太空巨兽意外地有效,可以轻易烧毁并击穿它的表皮。但是雷射武器的体量对于如此巨物而言真的是隔靴搔痒。而核飞弹,它们消失了! 我们分两批投放了核飞弹,第一批只有警告性的七枚。如果它们自己把路让开是最好的,否则真的爆发全面战争对无法停泊拾取战略物资的蓝色空间号没有任何好处。 然后,这七枚飞弹没有一枚击中目标,它们直接从引力波雷达中消失了。于是我们意识到了危险,第二批投放了四十九枚。这一次在最严密的跟踪监视下,它们全部凭空消失了! 这时,它们只是向我们释放了大量体积微小的不明物体。起初我以为那只是落后的弹射武器攻击,后来雷达发现这些弹射物的飞行速度极慢,甚至还达不到第二宇宙速度,将领们就开始慌了起来。 作为应选者,你们应该清楚宇宙中存在一些特殊的种族,他们修炼肉身,可以以直接在真空中行动,以生物的身体移山填海,对抗坚固的机甲甚至深空飞船。 如果在失去射程优势又无法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我武器的条件下遭遇这样的种族,那真的是最糟糕的情况。而在无法进行具体光学探测的距离下,相对于武器和飞船来讲比较缓慢的飞行速度和生物体的尺寸正是这种威胁的特点。 结果事实既不像我们开始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变成最糟糕的情况,现在想来,那些恐怕是蕈人的寄生孢子和登陆舰了。 就在这时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引力波雷达突然失去了所有信号。几秒钟的手忙脚乱后我们切换到了你现在看到屏幕显示的近程传感设备,就发现周围的星空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数据显示我们还在进行亚光速飞行,但是任何星图中都检索不到我们可能的位置。当时我们的判断是交战地点恰巧位于一个不可视的空间虫洞附近,射出的飞弹飞入了虫洞所以才会从我们眼前消失。 而紧接着,蓝色空间号像先前的飞弹一样误入虫洞,这才脱离了蕈人母舰的威胁。除了那些已然粘附并侵蚀或者渗透进来的太空孢子,人类暂时免除了一切麻烦。 整个hc总部在那一剎那开始欢唿,没有任何一艘飞船会为了追击一个意料之外的目标而冒险进入虫洞。任何发展到太空文明的种族都不可能这样做。 当时总结所有的情况,这个理论还是十分可信的。但你们的建议切实推翻了这一假说,斩出的埃斯库罗斯之刃解释出我们的确在蕈人飞船的内部。 更神奇的是,我已经检索到现在的位置,我们正处在织女星座! 从消失的核飞弹到突然变化的星空……推翻了先前的假设后,交战中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又重新成为了迷。 接着我们派出小队清理外壳上的附着物,并指挥城市恢復正轨。然而直到我们收到真菌已经在城市内部大量繁殖的报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hc的地面作战部队全体出动,对蕈类怪兽进行了数次围剿。然而每当我们取得优势,隐约触碰到胜利的曙光,就总会有无数新的怪物无穷无尽地出现。它们侵占了飞船里大量的金属结构,它们把战士的尸体当做菌床而无休止的繁殖。 现在一切都能讲通了,失去有效外部监控手段的我们,每次清理光飞船内部的生物兵器后它们都可以在自己飞船里面向我们持续投放更多的孢子。这是一场对瓮中之鳖的消耗战,而愚蠢的人类就是那只耗尽体力的鳖。 直到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蕈人飞船向我们发射的这些东西既不是个体强者也不是投射弹药,而根本就是生物武器!我在城市上层平台组织了最后的抵抗,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也看到了。 在与蕈人释放的怪物们登陆作战中,失去了钢铁外壳,长距离极限威力武器与航行速度这三大优势的人类在一天之内一败涂地。当我带领残兵回到基地,却立即被人类士兵逮捕关押。 然后我得知最高军事长官佟迪哲元帅的叛变,他宣称与一位站在蕈人一方的应选者达成了拯救人类的交易,并开始有组织地为外星人抓捕城市中的人类。而我,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因为失去了引力波雷达,他下令通过飞船外部的传感器把外面的景象直接投射到城市天穹投影上,也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这些就是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去执行你的计划吧孩子,你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所以不要顾虑追兵,如果有人要袭击你们,我会叫他们好看。」大屏幕上匀速捲动闪过了这样一大段信息。 曲芸却是对着室内的监视镜头微微一笑:「不,议长先生。如果有另外一群应选者来到这里,请装作自己是生体计算机的一部分。我们没有这个世界的技术知识,应该很容易能瞒过去。 然后无论是否成功伪装,都请你按照他们的要求解锁相关通路,提供给他们一切你所了解的关于我们的情报,为他们指引通往机库的道路并激活一艘飞船。」 「为什么?」这个问题不仅出现在主显示器上,连云裳的伙伴们也惊疑地问道。 「当然是……」曲芸对同伴们眨眨眼睛:「为了积分。」 大家这才想起要检查一下自己徽章中显示的游戏状态,结果果然见到「获得救赎」这一项游戏胜利条件显示为「已达成」的状态。但她们却没有立即被光膜笼罩,传送离开游戏世界,而是被提示可以自行选择离开。 这样的情况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考虑到本场游戏的规则还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救赎」存在多种形式,那么在已经达成某种救赎形式后还可以选择挑战更高难度会是很正常的规则。 而现在显示的救赎方式胜利奖励为:1200点。 0498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六节) 在二百点到两千点之间的各种救赎模式,或者说难度与完成度之间,云裳仙府所做的斩断天穹让蓝色空间号重见天日脱离蕈人母舰这一选择居然只能得到一半多一点的分数。 看在曲芸眼里,这样的分数包含着情报。也就是说,在现实意义上,她们所做的还远远达不到真正给予这个世界的人类以生存机会的程度。因此她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结束游戏。 而至于c类团队竞争游戏中敌人身上挂着的点数,曲芸可不认为主控电脑的阻碍或者太空中出现故障的飞船就足以要了生存精英那些明显比她们经验更丰富的老手们的命。 就算真能这么坑死他们,分数也未必能纳入这些并未直接出手的伙伴们囊中。所以对于她们,曲芸有一个更有趣的计划。 「想要完成彻底的救赎,我们其实只需要弄明白两个问题。第一,蕈人的飞船是怎么把蓝色空间号吃下去的。第二,蕈人出现在蓝色空间号航道上的目的和原因是什么。 弄明白前者,就可以基本推断出敌人的技术水平,科学发展方向和可用的手段,是进行武力对抗的必须条件;而弄明白后者,就能够预测对方一系列行动的目的动机,将构成和平谈判的充要条件。」 曲芸用简洁的语言迅速帮大家滤清思路,然后下令道:「如果所料不错,接下来的游戏难度还将再次提升,甚至提升到一个荒谬的高度。所以,最优先的指令是保全自己的生命。 我之所以愿意带大家冒险,是因为我们已经满足了游戏胜利脱离回归的条件。因此下面的行动中,任何人遇到了任何有可能致命的危险,务必第一时间选择结束游戏回归。 乐观的情况下,你会自己脱离游戏,而剩下的大家还可以继续努力。而可能性更高的情况则是所有人被固定在第一个选择脱离的人的分数上强制传送。但这也没有关系,我们损失的无非是一些无所谓的点数和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但也不要因此而大意去肆意冒险,因为最糟糕的情况是,选择回归后还有时间不等的等待期才会激发系统的光膜防护。而那段时间内你极有可能已经死于非命。请大家务必保护好自己,都明白了吗?」 「明白。」云裳仙府是个松散由自由的组织,所以并不会出现军队中一样异口同声铿锵有力的回答,但大家认真的回答已经足够说明每个人都有把这些记在心里。对曲芸而言,这就足够了。 「要说珍惜自己,这里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自己吧?」尹熙颐甚至还调侃了一句。 「说是为了积分,某主人心里却只想着去看看有趣的外星生态呢。」康斯妮补刀。 曲芸撇撇嘴,不予置评,并且移开了视线,因为她确实打算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致命危险可不会贸然选择结束游戏。总之她拍拍手叫道: 「现在我们该去机库了,动起来,出发!」 五分钟后。 原本黑暗的机库中,一艘小型飞船突然亮了起来,把正在机库里徘徊的植物学家吓了一大跳。 他的身体在半秒之内晃动出一片涟漪,自动适应了光线改变后身周的色彩,归于无形。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这里有一个人并仔细盯着,这样的微弱的视觉效果根本不可能被注意到,哪怕是千里眼那种视力强化的超人也不行。 与此同时,他闪身躲到距离飞船百余米外的一堆固定在地面上的补给箱后面。把手按在膝盖后面藤蔓纹身上,拨通了拉马克徽章通讯: 「贝爷,目标出现了。六个人,全都在我这里。她们似乎取得了这个基地的一部分权限,现在好像正打算乘小型飞船离开。你们现在过来吧?能找到来这边的路线吗?」 虽然以植物学家的身体特质,躲在补给箱的前面还是后面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习惯还是让他选择了最谨慎的处理方式。万一遇到脑抽的进屋先对着四周扫一梭子呢? 「居然要离开吗?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这只队伍擅长获取点数,莫不是她们发现了获得更高游戏胜利点数的方法或者有价值的成就?」 贝爷的声音以将将可以被植物学家听到的音量从徽章里传出,完全掩盖在机库通风扇的轰鸣中: 「你也不用急着动手进攻,把追踪器安到他们的飞船上别跟丢了就好。然后安心监视等我们过来。我们遇到了几头麻烦的蘑菇,天上那些玩意又太多了,有点腾不开手,稍等一下。」 虽然贝爷那边显然正在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但却没有任何微弱语音之外的其余噪音传来。这是七级拉马克徽章拥有的特权之一。植物学家可以根据需要屏蔽多余的噪音和调节音量以避免暴露自身。 拥有七级的徽章并不能说明生存精英比韬略或者云裳仙府更强,只是他们的行事策略确实让他们比绝大多数的拉马克团队活得更长而已。 他们不是米莎界的第一支团队,但却在云裳仙府之前,甚至在老兵团和韬略团之前就已经见证过许多支团队的崛起与灭亡。 与此同时,云裳仙府一行人正毫无反应地漠然走向已经启动的思乡者级飞船。植物学家不动声色地靠近着,然后看到一个做哥特萝莉另类打扮的少女一蹦一跳抢先跑到飞船边大声叫喊道: 「主人,就是这艘船了吧?舱门都已经打开了,我们现在出发?我们那边太空旅行可是很流行的活动呢,听说月球的环境很利于血族修行,可惜因为年龄太小我一直没机会上去过。」 「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在表世界自己弄个空间站,或者去月球建个度假小屋吧?」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宠溺地摸摸前者的头回应着: 「不过现在还得要再等等,时机还未到。说起来这次游戏虽然难度变态了些,但我们的运气一直不错呢。」 「才没有,不错……啊!」 趴在任棉霜背上的甄辉齐发出了悽惨的痛苦呻吟。刺穿肺部的伤口虽然被梅娴诗临时解决了,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血沫呛入了没有被针灸封锁神经的肺叶,让他十分难过。 0499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七节) 虽然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也不至于影响性命,但为了能让他恢復「战力」用灵力更进一步梳理身体恐怕势在必行。甄辉齐伤口太疼,便没有更多解释什么,但身上血淋淋伤口正是对「这场游戏运气不错」这个论点嘲弄般的反驳。 其实这时候甄辉齐本人的心态是:如果横竖要在游戏中遭遇不幸,既然反正也要给队友添麻烦,那还不如像遗影寻踪中那样直接撞昏过去,等醒来游戏也就结束了。省得糟这份罪。 其他人可能没有刻意注意过,但这货自己心里清楚。每一场游戏,他都命中注定般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而失去行动能力,还特么不带重样的。 趁这个功夫,植物学家无声无息地把追踪器安装在了飞船外壳上。 他没有冒着被外宇宙文明可能存在的飞船监控系统发掘的危险从打开的舱门进入飞船内部安装追踪器,因为生存精英手中恰巧有一款可以在包括太空在内的各种极端环境下使用的追踪器。这自然是因为他们一贯谋而后动的游戏策略使然。 「跟踪器已经安好了。我要不要趁着她们不备下手干掉那两个作战计划中原本分配给我的菜鸟?」再次退回百米开外的藏身处,植物学家向贝爷发起了通讯。 「不,别忘了生存的第一要务是谨慎。收集情报,建立分析,拟定策略,一击致胜,这才是生存精英的作战传统。你不是战斗型玩家,可不要因为对手是新人就轻敌去干些蠢事哦。 别着急,电梯锁死了需要稍微绕一下,再有差不多五分钟我们就到了。」 贝爷说着挂断了徽章通讯,而他所说的东西植物学家也深以为然。一个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学者型玩家,能活到今天所秉持的正是这样一份谨慎。 所以他当即就打算抽身离开,虽然心中感觉十分遗憾。如果有什么机会能稍稍拖延一下直到生存精英战力聚齐,就可以避免更多陌生环境的侦查问题而按照贝爷事先拟定的作战计划对这些女孩子给予全歼了。 却不料在这时,对面那个最漂亮的小女孩发话了:「大家散开。出发之前,我们搜索一下机库。如果有人在我们打开航道口起飞时攻击,就要冒着被丢出太空的风险了。」 云裳的仙子们虽然心中狐疑这多此一举的行动,但没人出声质疑。她们默默打起手电,分散开向着不同方向探索过去,只把重伤的甄辉齐留先弄上了飞船。 植物学家不惊反喜。如此一来,恐怕真的可以拖到队友赶来在这里结束游戏了。哪怕她们一两分钟内就决定离开,只要自己稍微做点什么,就可以…… 他看到一个极其英俊的小男孩向自己这边走来。嗯,来者正是梅娴诗。从小习惯了较为便捷的男装,在游戏中她也是这种熟悉的打扮。 还有八步她就要绕过这些补给箱了,到时候她会伸头进来观望,但是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于是她就会绕过箱子继续向远处走去,下意识中把这里当做安全地带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前面。 等那个时候,如果她们决定结束探索…… 就在这时,曲芸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算了,探查这么多差不多了,再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都回来吧,我们出发。」 不知不觉中,「时间」两个字被她咬得更重一些。这就像是一个魔咒,撩拨起植物学家面对转瞬即逝的机会慌忙出手的情绪。类似的把戏早已被普通人世界中的诈骗团伙玩烂了,只可惜植物学家远离那个世界已经有很多年。 「呵,要我们浪费时间瞎折腾的是你,也是你。这才几秒钟啊?刚才不是说时机未到不要着急么?」尹熙颐坏笑着娇嗔。虽然没有康斯妮那样的心灵连接,但最擅察言观色又与曲芸相处最久的她,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曲芸的目的。 「那当然是因为,现在时机到了呀!mi re,mi- fa」 三枚火球凭空出现,向着梅娴诗爆射而出。梅娴诗神色平静纹风不动,任凭着火球擦着自己身体掠过轰在身后。 嘭! 火光勾勒出一个身形的轮廓,是一个人,正在伸手向梅娴诗摸来的看不见的人。 只一瞬间,爆炸的火光散去,传来无形之物倒地的声音。让人散开搜寻确实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一个有形的敌人怎么可能逃过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 「你早知道他在这里?」尹熙颐踹了踹地上无形的尸体问道。植物学家的尸体即便完全失去生命依然是一种看不到的形态,这种奇葩的进化确实让人很感兴趣。 曲芸点头,和大家一起从各个方向向着梅娴诗围来:「嗯,不过当他发起通讯时我才注意到。 这货伪装得很好,我担心是生存精英设下的陷阱,让你们分开也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下被一锅端的被动。现在看来,这傢伙好像真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不过结果是主人想多了,这蠢货真的一个人跑过来到主人身边说话了哈哈哈。」康斯妮十分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 「这并不意外。之前在他们屠杀土着据点时我就说过,这是一群具有优越感又极度自信的傢伙。他们看起来行事小心谨慎,但实际上从不去考虑事情出乎自己意料的情况。至少在这傢伙身上,这个推断完全准确。」曲芸垂眸道。 梅娴诗的视线移到了脚下尸体上曲芸盯着的同一位置轻声念着:「这是竞争类游戏,不知道游戏结束后能不能抽到他的进化图谱呢。」 看着无形的尸体,她的眼底隐隐泛起淡蓝色光芒。然而植物学家这神奇的能力似乎源自物质世界的某种生体科学原理,附加灵力的凝视看不出任何能量的流动,进而也无法勾勒出尸体的轮廓。 「恐怕不行,你们看看游戏系统的提示就明白了。」曲芸摊手。 所有人默默伸手摸向自己的纹身徽章,还是梅娴诗最先反应过来:「没有击杀敌对团队成员的奖励提示?」 0500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八节) 曲芸点头:「其实一开始我就有所怀疑,现在算是确定了。生存精英,并不是我们本场游戏的敌方团队,而是和我们同一阵营的友方团队。 因为竞争类规则的限定,所以友方击杀也不会受到惩罚。但相应的,自然也拿不到奖励点数。任姐,竞争类游戏中出现同阵营团队的情况,以前听说过吗?」 任棉霜有点懵懵的样子。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的脑子稍微有点跟不上,不过还是优先回答了曲芸的问题: 「在老兵团时遇到过一次,那时合作对象是韬略团。我们被干掉了一个新人才发现还有界外的另外两个敌对团队。他们非常强,但在和我们遭遇前已经自相残杀互相打残了。所以我们那次赢得并不算太辛苦……」 「啊!原来如此!」尹熙颐突然以拳击掌:「我就说怎么可能杀死一名敌对应选者会有那么高的奖励点数,感觉比一场正常游戏规则胜利得到的都要多几倍了。」 「是1253点进化点,」梅娴诗头也没抬道:「且不说奖励太过丰厚的问题,单是这种有零有整的数字,就无论如何也很难理解系统是如何给出的。 如果是根据对手战力或者我们与敌人的实力差给出的,那么难道地方团队里每个人的战力都是均等的不成?」 「正是如此,」曲芸表示认同:「所以我先前就推测我们的敌人不是生存精英,因为这个奖励的数字表示,我们的敌对『团队』应该是一个特定的个体。 诗诗应该还记得,规则里的描述是『杀死一名敌对应选者,所有参与贡献击杀的应选者不分贡献高低统一获得1253进化点奖励。』。不是每杀一名,而是确实的点出了『一名』。 而具体这精确到个位数的奖励点数,只能是由单独一名存在的可以确定的战力的所决定的。所以依子的推论是,我们的敌人,是一个需要云裳仙府和生存精英合力对抗的强大个体,其难度根据分数看还相当于解决一个悖影的程度。」 曲芸这句话后,一片静默。 「那我们……还不趁现在可以完成任务脱离游戏赶紧回归?」任棉霜声音有点发颤,她想像了一下一个像悖影一样无法抵抗的敌人,就惊出一身冷汗。 曲芸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是因为和阿尔伯特她们之间的约定。但是如果你们考虑前方的危险不值得承担,可以先自行选择完成游戏马上回归。我不会介意,真的。毕竟那只是我个人没经过你们同意擅自定下的约定。 你们选依子做团长,云裳仙府就只会是伙伴们一起週游大千宇宙的观光团。中间只要有机会,谁都可以选择下车。我们又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谁都没必要太委屈着自己。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登舰。」 任棉霜咬了咬嘴唇,看着曲芸的眼睛:「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曲芸笑了,轻轻握了一下任棉霜的手:「你们也不用那么悲观,只要还有余地,我又怎么可能为了和异世界几个原住民的约定就带着你们去送死?别忘了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的规则。 或许我们强大的对手受到什么制约无法杀死我们,或许它的力量受到了某种局限。最关键的是,通过实现游戏通关目标的规则,我们现在掌握着随时离开游戏的能力。 这才是我们敢于作死的底牌,敌人再强,总不可能强过系统规则,不然它早超脱于系统之外而不会成为『团队竞争』中的参与者了。现在开始,任何人遇到自己力量无法抵挡的绝境时,请立即选择就此结束游戏回归。」 「芸芸是典型的唯我主义者,对待世间万物从不管什么公理正道,全凭着亲疏关系和自己喜好。所以这货嫁出去之前,我是一点也不会担心被背叛的。」尹熙颐斜着眼睛调笑道。 「所以说,我们应该主动联繫生存精英,终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吧?」甄辉齐喃喃念道。 本是一个陈述句,结尾却硬生生被他念出了个问号来。对于竞争关系和博弈手段,这位心智尚未成熟的普通中学生始终是云裳仙府里下限的存在。 曲芸已经带头爬进了飞船,听了这话探出头解释:「不,刚才依子说了,这次游戏的运气很不错。如果后面还是这样顺利,就顺手把这只团队解决在这里吧。另外,你觉得难道我们说彼此是合作关系,生存精英就会信吗?」 「哪怕他们信了,恐怕比起游戏胜利,也会优先考虑弄死我们呢,」尹熙颐边从曲芸身边挤过边解释道。她的出身导致她对人性的了解十分透彻: 「就像芸芸知道了我们身为友队也想要趁机干掉他们一样,对那些生存精英的傢伙们而言除掉同域内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一定比游戏胜利那点点数更有价值。 最关键的一点是,以我们两支团队的行事作风来看,除非真的有完全无法抵抗的威胁杀到面前,为了求生不得不并肩作战,否则我们合作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在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面前与这种行事手段矛盾,互相不了解且存在根本性利益冲突的团队合作,只会在真正的危急爆发时成为致命的隐患。所以芸芸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清除后患再全力应付游戏安排的强大对手。」 曲芸颔首表示贊同:「所以,只要我们保持战力不受损,尽可能消灭掉生存精英团可以为我们接下来和那个强大存在的交锋带来无尽的好处。 当然,如果对方的实力或者智略超出我们的预计,而在正面交锋中导致甄辉齐身上那样的情况出现更多,我们就直接选择通关强退。这并不是什么损失,我敢打赌我们现在得到的点数至少是他们的一倍以上。 这只是时机不对,另待吉日而已。或早或晚,我们总会追上来。拖不起的是他们。」 「可是我们就要离开人类母舰了,还怎么除掉生存精英?难道你打算炸掉蓝色空间号?」康斯妮是唯一生怕错过消灭敌人的机会的。 「怎么可能,」曲芸装作吃惊状:「我的朋友可还在上面呢。放心吧,就像我刚才说的,拖不起的是他们,他们会追上来的。」 0501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九节) 「议长先生,能收到么?」所有人登舰后,曲芸激活了傻瓜式操纵台的通讯功能。秉承着索福克勒斯号上的习俗,这个世界人类把飞船的操纵系统设计得非常简洁而又人性化。 先进的思乡者级侦察机作业系统并不像当初偷工减料的索福克勒斯号那样配备着钢板焊接而成附加傻瓜图样按钮的蒸汽朋克风格,而是一套简单干净曲面平滑的未来感十足的操作台。 唯一相同的,只有让任何具有基本驾驶经验的人一眼看过去就明白的操作功用而已。越发达的科技,就意味着越简单的使用方法,科学发展的规律就是这样。 「收到。这里是蓝色空间,我已经启动了你的飞船并设置了反侦测隔热系统。先前的交战中我们已经分析出蕈人的太空武装依赖热能识别目标。虽然不能做任何保证,但是我相信它将会对你的隐秘行动计划提供帮助。 驾驶方式就和城里的悬浮车差不多,你们应该会开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操作台左手边书本状的图标可以展开一个额外的帮助手册窗口,里面会有所有你们需要知道的信息。」议长使用飞船通讯装置中机械的合成音回復。 「我需要空气,可能的话纯氧最好。希望你能在不影响母舰正常运转的情况下在我给出指示后向我排出足够量的空气。另外还有,如果可能,我想要看到基地内部的监控画面,」 曲芸并没有落座驾驶位。她只是站着打开帮助手册的全息分屏,一边对驾驶席上面的镜头微笑道:「如果能实现的话,将会给你们的飞船解决一个很大的麻烦。」 「这没问题,监控画面已经同步到你们的屏幕上了。至于氧气,人类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发展到太空文明的生命都更依赖氧气,蓝色空间号有着宇宙最先进的空气循环系统。 如果我启用紧急排气系统,可以在二十秒内排出内层甲板外所有空间的流通空气和氧气储备。这些气体足够在半小时内填满敌舰内部这个束缚我们的空间。 不用担心蓝色空间号的空气循环问题,如果可以排除外来生物的干扰因素,蓝色空间的生态系统将在半个月内将遗失的空气全部补充完毕。 只是这些气体仅能持续三个小时左右,就会逐渐从我们刚刚斩开的破口遗散殆尽。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否能够满足你的需要。」 「不用那么浪费,集中向我这里排放就可以了。具体需要多少,注意这艘飞船的尾部监控画面,你会知道的。」曲芸结束了与蓝色空间号的通讯,转而把梅娴诗按到了驾驶席上:「诗诗,你来驾驶。」 「这么大的破口,考虑到与外面真空环境气压差,怎么可能几个小时才排尽?电脑不会算错了吧?」任棉霜想起了高中学过的地理和物理知识,不由自主出声问道。 「你考虑过地球上为什么会有空气吗?」曲芸把启动飞船的事宜全部交给了梅娴诗,转过头来向任棉霜解释: 「因为引力啊,是地球的质量吸附住了表面的大气层。这艘小行星级的外星飞船虽然没有星球的密度,但其质量与金属建造的蓝色空间号加在一起,足够在极大程度上影响空气流失的速度了。」 身为修仙者,梅娴诗虽然因为天赋原因和进化方向不同,理解能力远比不上曲芸,但是速读与记忆这种直白功夫却是曲芸望尘莫及的。阅读手册驾驶飞船这种事交给她来办再合适不过。 「基本的差不多明白了,现在出发?」梅娴诗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翻着全息投影的手册问道。 「再等等。」曲芸紧盯着转播监控的屏幕。 她要等的不是生存精英,因为她清楚,以这样一支团队的作风,在植物学家死亡后绝对不会轻易顶着蕈类大军的纠缠冲出来和她们明刀明枪的干。植物学家的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信号:敌人的实力超出他们预料。 所以,曲芸等的其实是——伞菌。 「云姐,不好了,那些伞菌涌进来啦!」说曹操曹操到,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的甄辉齐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叫起来。 时机恰到好处。 「议长先生,不要灭火!mi fa-,mi sol,」曲芸说着将身体从仍未关闭的舱门探出外面,丢出一道魔法又赶忙收回来:「诗诗,起飞!」 随着一环魔法【焚】的施放,植物学家尸体旁边的补给品爆燃起来。而紧急起航系统也开始在梅娴诗的操作下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飞船很快会被送入弹射通道中,然后被闸门后面的弹射通道气密仓抽干空气,打开通往太空的外甲板出口。 嗯,虽然不知道蕈人母舰捕获蓝色空间号这个巨大空间内原先是何种环境。但随着埃斯库罗斯之刃的激发,现在外面必然是真空无误了。 燃烧的机库因此并不会马上因为真空而熄灭,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但蕈类大军攻破弹射通到的闸门并不会需要多久时间,那时无论机库的大火烧得多旺,终将会泯灭于真空。 但到了那个时候,曲芸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很快,思乡者级侦察机从外舱门驶出。脱离蓝色空间号的小型飞船并没有急着驶向蕈人母舰,而是围绕着出口在做圆周运动。这是飞船战术模块中「等待」的自动模式。 它可以最大限度避免被敌人远程武器锁定而击毁,同时也可以在规律的运动中最快计算出舰载武器还击的校准数据。这样的运动对于体量轻小的船体尤为重要。 果然,舱门很快从里面被轰开了。粗壮的吞噬菇呆萌地站立在甲板上仰望着空中的思乡者级,束手无策。 但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它们全部都能在真空环境中行动自如。至于那些伞菌,它们甚至保持飞行姿态脱离蓝色空间号向着云裳仙府的飞船追来! 「保持距离,别甩开它们,升空!」曲芸下令,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居然可以飞啊,这场游戏果然非常幸运呢,一起来放个大焰火吧。」 0502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节) 飞船的仪表指数显示外面并非绝对的真空,而是一种稀薄且富含二氧化碳,氮气和少量甲烷,氧含量不足百分之十三的空气,且由于舰体破口正在迅速流失变得更加稀薄。 不出意外的话,这种蕈人母舰内部的空气应该就是它们所唿吸的大气了。考虑到表世界的进化演变歷史,曲芸严重怀疑蕈人是某些厌氧型真菌进化出来的智慧生命。 通常人类需要的氧气含量要在大气中占比百分之二十左右,低于百分之十就很容易昏厥以致死亡。 而蕈人母舰中这种空气嘛,由于氧含量基本可以维持生存且只含有微量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属于人类也可以勉强唿吸但对健康危害很大的类型。 如此一来,便解释了它们在漫长的进化中没有解决连生物武器都如此易燃的问题。在地球上制造火焰只需要加温和易燃物,这连原始人都可以做到。但绝大多数燃烧反应在空气含氧量百分之十五以下都无法发生。 所以在飞船现在监测到的大气环境中,你需要提取集中氧气的技术。如果套用地球式思维去考虑的话,蕈人社会恐怕进化到工业时代时,也只有少数具备相当科学素养的精英才能使用「引燃」这种手段进行谋杀。 如果身为智慧生命的蕈人像它们制造的生物武器一样易燃,它们也确实不用太担心「被点燃」的问题。 这就像人类的飞船如果被注满了水里面的人类都会被杀,但由于这种情况极难发生,所以绝大多数飞船都不会拥有针对性的防御一样。 维持着缓慢的速度,思乡者级已经升到了距离蓝色空间号一公里的半空。而舰尾喷射的火焰吸引着数十万伞菌紧追不捨,在太空中聚集上升,画出一个逐渐上升的螺旋奇观。 经过生存精英的大面积火攻,机库中燃烧补给的指路,直到现在飞船尾焰的最终引导,蓝色空间号内几乎所有的伞菌都向着云裳仙府乘坐的飞船涌来。 按照阿尔伯特的分析,寄生于城市中的每一种致命真菌都不具备真正的智能。它们只依照着被设定好的一些本能行动,并不具备可以变通的智能。 这说明一个问题,高度发达的蕈人社会存在对同类生命尊重以及对异类生命蔑视的文化环境。 这些明显带有被基因设计的真菌生物中并不包含任何一个足以建造起如此宏伟星舰的「蕈人」,而蕈人甚至无法像控制机器一样操纵这些生物兵器的行为。 而这,也成了曲芸计划的关键。 「看到了吗议长先生?我就需要这么多氧气。」曲芸说着对镜头挥挥手,没有套上太空衣便爬进了气密仓。 飞船里每一个人都很担心,但没有人去阻止。她们知道曲芸不可能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然后,只见她把挂在太空衣上的安全锁直接拴在自己的裙带上。然后抽出祸雨,对着自己释放了一个魔法,便示意梅娴诗抽干空气把她排出太空。 外面的大气稀薄到无法传播声音,辩音成像能力失去了全部效用。这是对曲芸的能力而言最糟糕的战斗环境。但她已经十分确定,这个时候生存精英不可能出来捣乱。 魔法【隔绝】以奥术的原力束缚了她周身的空气流失,让她得以继续唱出下面的咒文。纤柔的五指轻轻击打着祸雨撑开的伞面,分解的正三和弦下祸雨的法术延时之力维持着【隔绝】范围内奥法元素的稳定。 而曲芸真理之门上一环的真名「弦」则有效地抑制了法术范围的熵增,她身边的空气稳固而凝聚,不再向外界更稀薄的方向流散。 保持这样的姿势,曲芸仅仅是把头探出飞船,唱出了第二道魔法: 「mi re,mi- fa」 从蓝色空间号排出的氧气是无形的,但通过伞菌螺旋长龙尾部被突然顶起的现象曲芸精准地把握到了时机。在遗散的氧气覆盖了整条长龙的一瞬丢出了【飞弹】。 这个魔法运行的本质需要提炼并凝聚空气中的可燃气体发射出去,外面的空气很细薄,却包含着远超地球大气的甲烷含量。上百枚火球在曲芸面前形成,飞射向伞菌追击的螺旋长龙。 追得最近的伞菌被引燃了,但火球并没有消散,而是在纯氧中炸开,引燃了周边的伞菌。在燃烧中失去飞行能力死亡而坠落的那些则又在坠落过程中引燃了更多的同类。 然而追来的伞菌太多了,即便这样的连锁反应持续下去,也不可能在氧气遗散殆尽之前消灭哪怕一半的追兵。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当氧气扩散到这里时,曲芸就已经不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法力去维持【隔绝】。 于是祸雨之声音色一转,由拍击伞面变成了吹奏伞柄的管乐之声。演奏的音也由纯净的正三和弦转位了根音在五度圈上连锁进行的一系列无限循环的属九和弦。听上去色彩锋利,多变,却又遵循着一个简单的规则而循环往復。 法术变化。 已经释放出去火球的位置,又形成了上百枚新的火球。再次射出,再次凝结,此起彼伏无穷无尽。就仿佛几十把重机枪在连续开火,沖刷着上百万无畏冲来的铁骑。 人类与蕈人,超越时代的未来太空战场被拉回了铁与血的冷兵器时代,又在连珠炮般的火球轰鸣中返回头变成了二十世纪硝烟瀰漫的现代化战争。 这才是魔法师真正可怕的地方——一人成军! 所有人都从舰尾后方的监视设备看到,螺旋状的长龙被点燃烧成一条火龙,火势在大量氧气的助燃下势不可挡地沿着龙身螺旋向下蔓延。 恢弘炫丽,正如曲芸所形容的节日焰火一般璀璨。 这样一条火龙与破口外面那距离几十万光年都可以清晰观测的,纯粹的光与暗的宇宙奇观相比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太仓一粟。 但落到那些躲藏在城市废墟中苟延残喘的人类通过天穹上完全同步的真实投影看在眼中,就成了世间最美的烟花。那盘卷的火光是他们的巴别塔,是希望的火种点燃了通向天堂的道路。 一边燃烧,一边溃散。当火龙的尾部被完全点燃,一直到半腰的数十万伞菌已然化成了飞灰。 「成了!」曲芸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回了飞船气密室,然后便摊倒在地上抖成一团。 「成了!」蓝色空间号里,坐在蘑菇森林顶端的阿尔伯特看着所有伞菌消失在基地中,突然起身:「我们该去完成计划了,如果记得没错,要找的东西就在hc基地地下。」 0503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一节) 按照阿尔伯特的理论,在曲芸处理掉这一大批伞菌之后,蓝色空间号将从此彻底摆脱它们的威胁,即便蕈人再次投放登陆孢子也无济于事。 因为伞菌是靠人体繁殖的指向性生物武器。它们并不会遵循自然界生态平衡的法则,而是以最短的速度成批灭绝了人类。繁殖自身的同时把人类的身体分解为便于资源类菌种成长的沃土便于蕈人未来前来收穫。 而蓝色空间号上剩余的人口,可不足以它们再繁殖出具备威胁的数量来。已经基本肃清蓝色空间号的蕈人,想必也不可能再次进行投放生物武器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对于蓝色空间号上倖存的人类,只要他们躲得够好,外出时足够小心,绝对可以倖免被这些致命菌种灭绝的命运。 就这样,曲芸回到了思乡者级侦察机舱体内,在留下一连串焰火后悄无声息地飞向蕈人母舰的内层表面。 在一艘飞船的内部不被察觉的航行有可能么?理论来讲,很难,但并非没有办法,尤其是当对方是一艘星球体量等级的母舰时。 曲芸做到了,这是在精密的谋划之下一步步达成的目标。她首先在蓝色空间内部制造了足够的骚动,这吸引了敌人的注意;然后破坏了蕈人母舰的内部构造,这註定意味着敌方针对这一内部空间的监视系统会受到极大伤害。 而最后,她搭乘着搭载针对敌人侦测手段屏蔽系统的飞船悄然出动,顺带收拾了蕈人留给蓝色空间号最致命的麻烦。 即便是这样劲爆的场面,也没有引起任何麻烦,只因为燃烧发生的距离离蓝色空间号太近了。 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蕈人母舰内的热学传感设备发现了这一片不同寻常的高热量反应,也会随着它的快速消失而识别为人类飞船表面的爆炸。 由于hc的太空部队受困于舰桥基地内,没有人能出来处理外层甲板在蕈人登陆作战时受到损坏而产生的种种问题,所以类似的小规模爆炸在这段时间里时有出现。 当房子起火时,想必不会有人顾得上去关心捕鼠夹里刚刚捉到的老鼠是否已经咬弯铁丝悄悄挣脱。 于是,当梅娴诗依照手册的严格准确操纵之下,她们从内部登陆了像小行星一样庞大的蕈人母舰时,似乎没有引起任何蕈的注意。 脚下的甲板……或者以肉眼看去更形象的说——大地,踩上去十分松软。给人感觉就好像是表世界山林中的泥土。尹熙颐弯下身用匕首挖起一块,发现里面全部是细密的菌丝。 这片土地,是活的。 除了不需要唿吸的血族和基本可以长时间屏息的两栖爬行向进化者,剩下几人离开飞船后都因为缺氧而多多少少感到一丝眩晕。然后她们取出了几乎是应选者团队常规配备的供氧设备背上,原地整顿准备出发。 甄辉齐是自己走下飞船的。梅娴诗抽空又给他进行了一次应急处理,这可以保证他没有痛苦的行动……更长一段时间。 反之,从任棉霜背上下来,曲芸像一团史莱姆一样摊在地上,脸贴着地面有气无力道:「我不走了,你们继续,加油……」 尹熙颐拽着腋下把曲芸拖了起来摇晃着:「喂!你是来搞笑的么?现在我们倒是成功偷渡到蕈人飞船上了,后面的计划你都没说过,我们跑到这鬼地方来是要干什么啊?继续去哪啊喂!」 「先找一条路,潜入飞船内部。小蜥蜴开路,注意隐蔽。然后找一个便于作战的环境,埋伏……」曲芸懒洋洋拖着长音,还没说完干脆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喂!」尹熙颐要抓狂了。 哪怕失去了曲芸一瞬,游山玩水的观光就会立刻变回生命垂危的冰冷现实。想必其他人也都会是同样的感受。 她只是稍微想了想现在在遥远的未知宇宙中身处抱有敌意的外星人飞船这种处境,还有个宇宙灾害级的boss在虎对自己视眈眈……细思极恐。 把如此恐怖的境遇变成欢脱的游戏并让身边的伙伴也一起乐在其中,这是只有曲芸才拥有的魔力。 「别摇了,她不是有意偷懒的,」梅娴诗有些心疼地打断:「这是能量透支的表现,不过不是上次那么危险的情况。 说实话,只要稍微设想一下刚才那种天文现象级别的事情是由一个刚刚进阶攀途境的生物以一己之力完成,就让人汗毛直立。做到这种程度,没有透支法力的话才是不可思议。 但是蓝色空间号的常规武器都被真菌寄生破坏了,这艘思乡者级上可没有能制造这种奇蹟的火力。想必芸芸把这一切一早就考虑进去了。任姐背着她走吧,睡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所有这一切,犹如过眼云烟在曲芸眼中一一回闪而过。 被倒吊在大厅正中的曲芸意识恍惚,剧烈的疼痛让她稍微恢復了一瞬间清醒,便接收到了正在折磨自己抽取记忆的茶树菇的发思: 「她不是一般的生物,她的意识封闭得极为严密,我根本无法触及到更深层的秘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就只弄清楚了我们派去清洗人类飞船的伞菌是怎么被消灭的而已。」 「我早说过不是么,」这次发思的是那个皮肤上生满红斑的男性人类:「应选者是一群特殊的个体,不要把他们当做人类看待。 所以说,与其硬碰硬尝试撬开思想的防线,更有效的办法是专注于制造痛苦。当痛苦到极限,人就会自己放弃,任何人都一样。」 随着男人的发思结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苦袭来。几乎失去意识的曲芸再一次哀嚎出声,眼泪打湿了头髮,混杂着汗水在有机的地面上积起了小小的水坑。 她的瞳孔再一次失去了焦距,意识不由自主向深处下沉,一幕幕凌乱的画面浮现出来。 「怎么办?我们中计了!」尹熙颐扶着重伤的任棉霜对着曲芸咆哮。不是因为惊慌或者在生曲芸的气,而是因为四周不断响起的轰隆震响让她不得不大喊大叫。 那些轰鸣声是康斯妮一个人在硬抗越聚越多的吞噬菇,不断挥舞着兵器把它们挡在防线之外。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扑满了菌丝构成的尸块,但这些生物兵器仿佛没有止境一般涌来。 康斯妮所剩下的血能已经不多了。正如曲芸先前的猜想,她没有办法在太空中自然回復力量。而另一侧自己也已经受伤的梅娴诗正在全力保护已经失去意识的甄辉齐。 「快走!回蓝色空间号!我一个人断后!」 曲芸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是她自己的高声尖叫。 0504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二节) 登陆蕈人飞船内侧后,没过多久领路人就由尹熙颐换成了康斯妮。打头几分钟后,所有人都发现尹熙颐并不适合带路,包括她自己。 原因有两个,一是尹熙颐的存在感太低了。这也正是曲芸叫她带路的原因,但这种能力不单针对敌人,就连队友想要跟上她也是十分的困难。 带有爬行类特徵方向的进化和经过训练的优秀刺客天赋让她探路时不由自主地始终保持在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状态下。那种明明睁大双眼盯着,却时不时就找不到了,需要用魔法石联繫一下的情况时有发生,任何人都会是崩溃的。 而第二点,则是她的侦查能力严重不足。为了不被发现,女孩们并没有使用手电或者探照灯一类的照明设备,就只藉助蕈人母舰甲板上那些如星光般幽幽发亮的菌株行动。而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尹熙颐看不了很远。 所以她代领大家在平原般的生体甲板上徘徊了许久,才在康斯妮的提醒下在地面找到一个可以容纳人类通过的「地洞」。 然后大家花了三分钟时间深入后,居然发现这是一条没有悬念的死路。就是那种概念坑壁光滑平整毫无皱着,坑底厚实坚硬毫无破绽的完美的死路。 梅娴诗推断这是舰载雷射武器造成的痕迹。按照议长的大脑所述蓝色空间号被捕获后一直蒙在鼓里,并未尝试过攻击外面的「太空」。那么这条弹孔说明蕈人母舰还曾经捕获过别的飞船,甚至经常这样做。 这就说明了飞船之内留有如此巨大的空间的合理性——这本就是蕈人的一种攻击手段。它们没有人类制造黑洞的终极远程攻击手段,也没有可以比肩人类无坚不摧对的多点聚合式等离子发生场系统那种近战手段。 取而代之的,它们掌握了让敌舰,以及恐怖的生物武器接舷战。这个世界的人类科技也许并不比蕈人落后,但在彼此互相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人类输在了战术上。 这说明一个问题,蕈人是一个智力极高,且文化发达的种族。宇宙中有许多科技逆天的机械文明,但战略战术这种玩意,必然是和文化密不可分的。 梅娴诗认为她们所探索的通道是一道舰载雷射武器留下的「弹孔」,有着充分的依据。 光滑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菌丝的断面,这显然不可能是自然生长的结构,而且这样一道隧道除了迷惑她们这些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登陆者外也毫无功能意义。 然后便是墙壁的笔直和光滑程度超出了生物自然生长的极限,蕈人飞船的其余部分看起来也没有这么纯粹的几何感。只有雷射武器才会在瞬间留下完美的烧痕,造成让生体无法自愈的伤痕。 只可惜,制造这道疤痕的,不知多久之前被蕈人吞入腹中的不知来自哪个星系的哪个种族的受难者前辈,现在恐怕已经被蕈人的生物科技完美的转化成了能源,尸骨无存。 这些观点由梅娴诗一个修真者提出其实也并不奇怪。也许还有人记得,梅娴诗这孩子很爱看书,性子也静,可能是云裳阁里除了安恨晶最静的一位了。 她和曲芸一样把绝大多数时间花在读书学习上。只是曲芸这段时间相当的沉迷于魔法一道,越陷越深。而似乎是为了弥补团队的短板,梅娴诗在修炼之余从米莎那里购买并学习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常识。 对她而言,不需要社交,不需要娱乐。她可以一个人一本书坐在一间简朴的小院里上万年不知道寂寞,当然也不可能迷失在灯红酒绿的表世界繁华虚影之中。一本书,就可以是她所有的娱乐。 不要以为来自古代社会一般的修士就活该比普通人缺乏常识。我们几百年工业发展,几十年科技爆发所创造的所有常识以修士的学习速度来攻克不过是两三天的事情。而拉马克世界所能提供的知识,又何止这么简单。 所以按照梅娴诗的学习方法,虽然她不太可能实际制造出任何高科技的东西来,但理解掌握一类的事情就可以凭着自己的知识储备比别人更快做到。比如说开飞船这种事。 综上所述,所有这些尹熙颐探路时的缺点,康斯妮都恰好可以解决。 她的身形自然不可能被队友忽视;而如果议长在先前战斗中所总结的蕈人靠热量感知探测的情报是正确的话,身体没有恆温的康斯妮无疑可以像尹熙颐一样让敌人睁眼瞎。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黑暗中,她看得够远,够清晰。 就这样,云裳一行人就这样在古怪的活体甲板上行走着。为了防止被随创口散溢的气体形成的飓风影响,她们把飞船停泊在距离埃斯库罗斯之刃斩开的破口上百公里远的地方。 如果说斩开的破口方向是蕈人母舰内部巨型空间的表皮,那么她们脚下菌丝构成的活体甲板就是表皮与内部结构核心中间的地方。根据从hc舰桥总控室获得的情报,她们脚下这个方向至少还有上百公里的厚度。 如果一直沿着地平线前进,直到走到蕈人母舰内部空间的核心,那里的地面厚度则可以达到有上千公里。可想而知,下面必然会存在比蓝色空间号那一望无际的城市壮丽百倍的复杂结构。 康斯妮觉得她们正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除了些许坑洼与微小的隆起,就只有那些发光的巨型菌株充当蓝色空间号上虚假的星光。 从她们所处的位置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距离比较近的星光蘑菇。看着远方的星星点点,大体可以推断它们是一些体型极大但光线不强的生物。至少站在它们跟前也不会觉得刺眼的程度。 除去这些细微的标志,毫无特徵的荒芜地平线延伸到视线不可及的远方,然后以星球级的肉眼所无法分辨的弧度向上收起,一直延伸直到闭合成为头顶的苍穹。 0505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三节) 云裳的玩家们就好像反向生活在一颗星球内部的地底人一样,头上顶着的同样是大地,脚下踏着的也亦是天空。 称作飞船离开母舰,再半空翻转头下脚上颠倒过来着陆之后,站在蕈人内甲板上云裳的玩家们看到的天空与在蓝色空间号上斩破苍穹后看到的并无太大不同。 只不过那道天空被撕裂的夸张坡口位置更靠近「地面」一些,而不再像先前那样正好将天空分为均等的两半。 还有就是悬浮在空中的蓝色空间号了。从这里看上去,它极像是科幻电影中悬浮在天空中来侵略地球的那种比城市还要大的外星飞船天空之城,遮盖了大半个天空。 康斯妮代领大家穿过了几处地面上的凸起与凹陷,试图从那些地方寻找深入蕈人飞船的通路。但是很遗憾,他们只是这层生体甲板曾经被攻击又自行癒合后的疤痕而已。 它们的本质就像先前的「雷射武器隧道」一样,只不过这些由飞弹爆炸或动量武器弹射造成的伤口都已经被甲板上活着的菌丝自行修復,成了现在的小丘与盆地。 在一个盆地里,她们还发现了寄生满密密麻麻发出幽幽萤光的尖叫蕈的弹片残骸。这些小生物把金属转换为了能量,而这些能量中的一部分显然被用来修復造成甲板创伤的痕迹。 面对荒芜的大地,梅娴诗推测蕈人在一支截然不同的进化阶梯上把科技点全都点偏到一个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向去了。 她怀疑蕈人用于战争的技术可能只有两类,第一是生物兵器,第二则是那种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捕获蓝色空间号的力量。 眼下这个由地面延伸至天穹的过于巨大的空间显然只可能用于捕获别的飞船。但这里的「地面」或者说内壁上,仅仅留有千奇百怪被攻击伤害的痕迹,却没有任何形式上可以还击的武器设备。 如果蕈人懂得使用核能和雷射技术,那么先将体内的敌舰切割再回收会是一种要安全无数倍且性价比极高的处理方式。根据眼前的情况看,它们显然并未掌握类似的技术。 所以说蕈人的太空战争手段只有三板斧也毫不为过。首先出其不意的将敌人捕获到自己体内;接着悄无声息地排除生物大军侵入敌人体内,并藉由对侦测装置的侵蚀破坏和内壁特有的极似太空景观的形貌诱骗敌人不要出手攻击; 最后如果被人识破,横竖都要打了,就干脆只用厚实且可再生的生物装甲进行绝对防御。坐等生物大军从内部灭绝敌人。 至于蕈人的第二种战争技术,梅娴诗认为这种能够跨越空间瞬间捕获敌舰的能力是超越传统现实的三个维度的。这种奇葩的智慧生命点歪的科技蔓藤极有可能攀上了跃维这颗隐形的世界之树。 而实现这一发展方向的必要条件,就是它们的社会中存在点光境以上的,足以感知到并使用四维精神力量的强者。 细思极恐。 最糟糕的是,就像蕈人飞船的甲板可以自行修復一样,那道被埃斯库罗斯之刃斩开的通往太空的上百公里长的刀口也正在缓慢地癒合。可以想像,漫长的歷史中蓝色空间号绝对不会是第一艘破开蕈人母舰外壳的飞船。 然而今天,这头活生生的,可能是宇宙中体型最大的生物仍然在活蹦乱跳,追逐併吞噬着其它族群的星舰,活泼得不得了。 足以说明先前类似的交火后,都是怎样的结果。 眼见蕈人母舰被斩破的外壳正在加速修復着,但是蓝色空间号却安静的悬停着毫无动作。 在观测到天空的破口开始修復后,经过通讯频道里短暂的会晤,曲芸和议长达成共识,一致认为现在并非脱离逃逸的时机。曲芸自然有自己游戏目标的目的,而议长的大脑在听到曲芸关于捕获的假说后也深以为然。 简单来讲,曲芸的意思就是现在还没能搞清楚你们是怎么被突然关进来的。这种情况下跑了也白跑,人家修好了外壳分分钟就把你抓回来,而且以后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毕竟蓝色空间号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復。 所以我们去把敌人搞定,你留在这提供支援。 这支援当然不是已经被基本瘫痪的火控系统,而是曲芸在更早的时候,与阿尔伯特所商议的一种更奇妙的谋划,箇中细节那是后话。 此刻的天空正在重新闭合,织女星灭亡的最后光辉不再能为站在蕈人飞船捕获空间内壁上的女孩们照明。「大地」上原本昏暗的光线越来越暗,最终将回復成先前在蓝色空间号城市中看到的那样星星点点的夜空。 所幸康斯妮的夜视能力并不受光线的影响。倚仗着拉马克游戏源源不断的进化点快速进阶到子爵实力之后,藉助血能她眼中的世界已经并非人类看到的那种纯粹光线反射出的样貌,而是光线与类似热感应一样的复合图像。 当然那也并不是热感应。即使在绝对黑暗与绝对零度的环境中,只要自身能量尚可以维持生存她依然可以看到透过能量映射出的世界。 至于为什么绝对零度的环境中会有能量,别忘了,这个世界的第四维度可是精神意志,能量的定义也远远超脱于微观热能的范畴。灵力,奥法元素,以及类似的唯心能量填充着整个宇宙,它们可不受热力学定律的约束。 由于不受光线的制约,眼下这种通常意义上极度糟糕的外星环境里康斯妮的侦查能力反而具备着相当的优势。在这样开阔的「平原」环境上,她有着数十公里的清晰视野。 凭藉着这样的优势,康斯妮只花了十几分钟便锁定了一个通向地下深层结构的隧道入口。如此规模的空间里,想必这样的出入口数量不会太少,能被她快速找到其中一个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与雷射武器留下的创口不同,这个洞口不是光滑而完美的圆形,也没有被烧灼过的痕迹。等几人真的围到洞口,就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斜向下方的甬道。 0506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四节) 对人类的提醒而言,这个通道过于宽大了。如果不是没有必要,她们甚至能够回去勉强把那艘思乡者级开进来。如果不是蕈人的体型太过庞大,这里就一定是它们驾驶某些载具运货的出入口。 两相比较显然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毕竟先前人类城市里那些源源不断品种繁多的异种真菌就是从这一边投射过去的。 梅娴诗推断蕈人的运输舰也是一种活体生物。这不仅仅是由于蕈人使用着生物飞船,还因为隧道的坡度不陡,且墙壁地面上有着细密而有规律的褶皱纹理。 她推测这些东西的作用就好像人类使用的阶梯和扶手,方便体型庞大的运输用生物用菌丝状的触手攀爬。 虽然这些纹理并非为人类使用而设计,但是考虑到巨大的体型差距,倒也不影响女孩们把它们当做台阶拾级而下。就这样,她们的身型隐没于外星飞船的深处。 当少女们身形隐没于通往蕈人母舰深处的隧道时,天空中又是一枚火星划过。几分钟后,一艘同款型号的人类飞船降落在云裳飞船的旁边。 舱门开启,走下来的是生存精英剩下的全部四人。 第一个出来的是摔跤手,这位蒙古汉子在探头的一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住飞船外壳翻身上了飞船顶部,拉开一柄带有奇幻风格的重弓瞄准云裳仙府的飞船。 点光境以上的存在都可以看到他周身能量流转,继而搭在弓弦上的金属箭矢开始发光发热,变得暗红并产生了丝丝白烟。箭矢之中,蕴含了炽热爆裂的能量。 「摔跤手啊,我不是说过了,在天上就已经看到他们没在飞船里啊。」丑陋的千里眼嚷嚷着,丝毫不担心被人听到:「那里面是空的,空的!」 他的大大咧咧并非盲目大意。早在天空中的时候,他就用比舰载扫描仪器精度更高的双眼检查过脚下大地。 这里除了一些平缓的丘陵洼地外,就只有两层小别墅大小的模拟星光的萤光菌株和一些奇怪的坑洞了。飞船密封的外壳可拦不住他的视线。 「报仇,炸……」摔跤手用箭指着云裳仙府开来的同款型号思乡者级飞船思考着说道,咬字发音十分含煳。 即便是同款型号,但是从外表看去,两艘飞船的外形却有着巨大的差别。云裳仙府驾驶的思乡者级是扁圆型的,细长而具有流线型。生存精英那艘则显得笨重而方正。 与大相迳庭的外形相比,两艘飞船上加挂的各种设备反倒大多是一模一样,这便是蓝色空间号记录中把它们被定义为同款的原因吧?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经歷过大工业时代的人类最终踏上流浪太空的旅程之后,仍然无法摒弃流水线生产制式零件装配设备的传统。但太空中极度匮乏的物资却无法满足流水线批量生产的原料需求。 于是蓝色空间号出产的每一艘人类飞船都根据原料特点有着各自不同的外形。有些是人口减少后,从多余的模块化建筑中拆出来的金属骨架,这种飞船就会显得方正一些。 而另一些在偶尔探查到到富含金属矿藏的小行星和陨石上採集到足够量金属加以熔炼后铸造船体,则充分显现出符合蓝色空间时代的未来感和精妙设计。 在太空流浪的岁月里,人类为了生存而全民投身科技研发,导致日新月异的技术变格。以之对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获取的生产原材料,就出现了几乎每一艘新出产的飞船上都会出现一些新发明的技术和设备的有趣现象。 歷史总是螺旋形再现式的前进。 在近代工业革命没有灵魂的大规模流水线生产代替了匠人用心打造的传统手工作坊之后数百年,太空流浪时代的人们再一次用精益求精,每一件产品都像艺术品一样的制造业取代了规模化的工业时代。 没有了地球母星的支持,人类在漫无止境的太空战争中如草芥般数以万计地倒下。也正因为如此,人命的价值达到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每一艘战舰都是科学家们一颗螺丝一根电线都会重新设计亲手安装,货真价实的艺术品。他们觉得再细心再严谨也不足以寄託心中的情感。这些像他们孩子一样的飞船承载的不仅是战士的性命,还有人类的种族生存的希望。 「你有病啊!」贝爷暴躁地骂道:「万一交战后发现他们人没来齐,我们还得追回去呢?千里眼,带路找人。摔跤手那小子大概根本就没听懂你刚才在飞船里说的。我就不明白,花个几十点学学中文真的就那么那么。」 自从植物学家被杀,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暴躁。虽然秉承适者生存,被敌人杀死的同伴都是活该的理念,但他不得不承认植物学家带给团队的帮助太大了。 其实以生存精英原先的目的来看,摔跤手提出炸毁两艘飞船的建议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这还是一个十分合理的提议。 云裳仙府极有可能还需要乘坐飞船返回,因为他们用地面枯死的菌丝对飞船进行了简易的伪装,还特意关闭了飞船上一切能源和可能发热的组件。这一切表现如果不是陷阱,就只能说明她们在登陆时就有着返航的计划。 相比之下,已经放弃游戏规则取得更高分数的生存精英则在全力以赴追杀云裳仙府,双方都被困在环境恶劣的外星飞船上,局面当然对他们更为有利。 对拉马克游戏的玩家而言,这其实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在生存精英眼里,云裳那群女孩不远万里专程跑来外星飞船为的肯定是更高的通关分数,不然的话难道还能是为了伏击自己不成? 但既然通关方法在这边,给自己留下一条返航的后路又是几个意思?玩家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习惯,他们的身份导致一场游戏的结局要么是通关后被万能的系统传送回家,要么游戏失败,陷入多少后手也无济于事的万劫不復。 想到这里,云裳仙府这只新人团队的古怪让贝爷心中又一次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事情仿佛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0507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五节) 如果植物学家还在,极有可能提议在飞船上安装爆炸陷阱。其实如果他没死,贝爷冷静下来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然而此刻除了事情超出掌控的心烦意乱,还有更多的麻烦再扰乱他的思考。他目光凝重地盯着身后的远方。 「我觉得这种环境下,还是虫女带路比较合适。咳咳……」千里眼感觉唿吸困难,掏出一个未来感十足的氧气过滤口塞叼在嘴上,口齿不清地咕哝道:「这地面是活的,里面有能量存在,我看不透。」 「原来如此,」贝爷点头:「你再不解释清楚,我就要以为你是另有图谋有意把我们引入陷阱出手把你解决掉了。现在看来,它们应该是从地面上那些隧道里出来的,所以你才没注意到。」 他说着用摺扇指着地平线的方向。团员们顺着他的指向回头看去,就见到两只形状猎奇倒难以形容的巨型「生物」在远方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它们包夹过来。 以千里眼的视觉去看,这两只东西体积大约比它们的思乡者级飞船略小一点。它们各生七足,足身细长,迈着沉重缓慢但却十分宽大的步子向这边「走来」。 它们的身体是一种不对称的横放的葫芦一样的形状,左大右小,左高右低,十分古怪。这东西没有面孔,也没找到类似五官的东西,但从足部开始就有遍布全身的细密触鬚则在肆意招摇着张牙舞爪。 通过这些触手般的菌丝千里眼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像人类城市中见过那些怪物一样的真菌生物。 被团长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他赶忙取出一架m252迫击炮来布设校准。这件常规部队需要多人使用的中型武器以应选者的超人之力被千里眼轻松布设完毕。 轰! 炮弹在一只巨怪身边三十米左右爆炸,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损伤。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专攻枪械的千里眼使用迫击炮的千里眼开炮的经验并不算多。但通过第一炮的校准,他有着八成把握可以用第二炮命中目标。 敌人行动缓慢,离这里还有几公里的距离,他一点也不担心无法及时击毁目标。 但有趣的是,那怪物居然停下脚步,「扭头」朝爆炸的火光走去。直到火焰在含氧量极低的空气中快速消失,它才重新向生存精英们前行。 「又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兵器?」这一切当然也被贝爷看在眼中。会向对自己致命威胁的火焰前进的,就只有那些不是被自然选择进化过来的,设计时就带有特殊目的的生物兵器了。 「做好战斗准备,我觉得炮弹恐怕无法消灭这玩意。」贝爷声音含煳地命令道,他的嘴上也叼了一个和千里眼同款的唿吸过滤器。 正如他所料,第二发炮弹正中一只怪物的背部。而爆炸与撞击的动量伤害还不如一瞬间带起的火焰对它的威胁大。 爆炸的一瞬它只是微微弯曲了七条长腿缷力,然后毫无影响般继续迈步。足以见得其厚实的外表绝对胜过坦克装甲。 而爆炸残余的火焰则一瞬间点燃了怪物的背部,让它巨大的身躯仿佛服负痛般微微颤动。只是剧烈的燃烧终究因为周遭氧气的耗尽而快速熄灭。 「千里眼换喷火器,其余人准备白刃战。」贝爷皱起眉头下令,随即带头向着怪物冲去。 「没用的,」千里眼摇着头追上,手里的东西由迫击炮换成了重机枪,并没有拿喷火器出来:「看先前爆炸的结果就知道,这种大气的环境下喷火器根本无法使用。」 以这些生存向进化的超人的速度,荒芜的地面上看似遥远的两只怪物很快便近在眼前。 沖在最前的贝爷发力蹬地勐然跳起三层楼的高度,像武侠传奇中的世外高人那样左手把摺扇背于身后,右手对着怪物一拳击出。 轰! 一声比迫击炮更大的轰鸣过后,怪物细长的七条腿折断了四根,跌坐在地上不动了。但即便这样,前方中拳的部位也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我明白了,这玩意是……运输车。」贝爷轻盈落地,神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头头与人类大小相当的吞噬菇从「死掉」的巨怪腹部洞口挤出,就好像胎儿从母体中生出一样。 正在靠过来的另一头怪物,释放出体内装载的一打吞噬菇后,就这样掉头原路返回了,看得贝爷咬牙切齿起来。 刚刚那一击堪比洲际飞弹威力的拳头可不是以他攀途初阶实力可以随手挥出的。硬要说的话,他现在就好比同阶的曲芸丢完全屏aoe之后的状态,虚得很。 一击定胜负的想法,现在看来是要多愚蠢就有多缺心眼。 好在他还有队员。虫女已经冲上去缠住六朵吞噬菇,在它们千钧之重的拳头缝隙间游刃有余地闪转腾挪。不时还会用强有力的巨颚狠狠切断蘑菇肢体的一部分。 而摔跤手在这场较量中,。蕴含了灼热力量的箭矢,每一箭都可以洞穿吞噬菇穿行而过,在它们肥大的身躯上留下一个篮球大的孔洞。 「快点解决,然后我们追着逃走的那玩意去,」贝爷喘着粗气站在战圈之外:「我们看到她们起飞后就追出来了,她们不可能跑太远。千里眼看不到云裳仙府的玩家,就说明她们已经深入地下进入飞船内部了。」 千里眼见虫女和摔跤手完全控制了局面,已经开始屠杀吞噬菇,便也收起了作用不大枪械抱怨道:「该死,这局游戏真是亏大了。无论能不能把那个新人拉过来,我们和韬略的平衡恐怕都已经被彻底打破。」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我们在眼下这场游戏中,到底还能不能胜过云裳仙府! 我精心安排万无一失的围剿知识,被她们用套到世界之外的方法轻易避过。而植物学家与韬略作战这么多年,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背后的布局交锋无数次,从来都是我们中最安全,敌人最头疼的一人。 这样一位前辈,在最安全的侦查行动中与云裳仙府交锋后死无葬身之地,而他坚持了还不到五分钟!米莎界的格局,恐怕已经彻底改变了。」贝爷冷声道。 千里眼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这些女孩可能已经比韬略团还要强了?那我们要不要赶紧选择完成游戏目标脱离?」 「蠢货,这可是生存类游戏。我们如果不能在这里挽回劣势,恐怕以后面对这支新人团队将再也没有抬头之日,」贝爷一字一顿,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我,不,甘,心!」 0508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六节) 贝爷的分析还是很靠谱的,考虑到潜力榜所包含的意义,只要云裳仙府不自己作死栽跟头在某个遥远的世界里灰飞烟灭,那么生存精英从今以后与云裳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是个现实的数学问题。 而隧道中,云裳众女挤在一个宛如小型音乐厅大小的室内空间里。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她们进来的隧道岔口。通过不到十米长的径直通路,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通路。 是的,看到。她们置身的空间是明亮的。墙壁上爬满了不同于任何一种它们见过菌类的真菌。它们连接在一起,扭曲成噩梦般的形状,发光发热。宛如阳光一样黄白色的光芒把整个舱室照得像表世界的正午一样明亮而炎热。 「多亏了小妮子发现这个充满热量的房间。不然在隧道那么狭窄的空间里,刚爬出去那七条腿的怪物大概够我们喝一壶了,」 曲芸此时已经醒来,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略有虚弱地抱膝坐在地上,享受着梅娴诗从背后用灵力帮她梳理身体。她盯着墙壁上半透明的光源菌种里包裹的几个细小的尖叫蕈分析道: 「这个房间应该是能量转换用的,就好像表世界的锅炉房或者火电站,把尖叫蕈一类东西从金属或其它物质中提取出来的能量转化为蕈人可以运用的能源。有点像奥法元素,但又有很大的差别,和灵力似乎也挺像的。」 尹熙颐的声音从通道外面传来:「蓝色空间号的情报没有错,这些东西应该真的是通过热源来感知外界的。如果遇到了先前在城市中那种麻烦的遭遇战,爆燃手雷应该会起到作用,毕竟这里可没有蓝色空间号里的降雨式灭火系统。 不过要省着点用,这种特殊装备我只带了八枚。而且效果比起杀伤来说更多的在于转移它们的注意。氧含量这么低的空气中,爆燃手雷恐怕坚持不了几秒。」 甄辉齐盯着墙壁上令人噁心的真菌挂毯,突然喃喃说着:「芸姐,你说这里面都是能量吧?我们要不要炸了它?」 「不错哦,开始主动思考通关游戏的办法了呢。很可惜,这里的能量太少了,完全引爆这个房间也就相当于使用了数量不多的高爆炸药,充其量能把刚才经过的那玩意炸死就不错了。 而按这艘飞船的体积来说,想要摧毁它至少也需要数百枚核弹。这样的能量转换室应该还有很多,但就算我们真的一个一个炸过去终有一天能毁掉这飞船,在摧毁整艘飞船之前也肯定被蜂拥而至的生物大军或者赶来的强者耗死了。 仔细想想吧,你这个主意就相当于叫我们去徒手用黑火药去把月球炸掉。好了,那东西已经出去地表了,我们继续深入。」曲芸说着站起身来,看气色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她会在伤愈后再次脱力并非逞强,而是纯粹在游戏中进阶,还不清楚自身的极限所在而已。她不是那种拼上热血和性命去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类型,能成为法师的就没有那种人。 了解了自己的极限所在,她会在日后的遭遇中妥善控制和规划自身的魔力,通过周密的计划找到在力量耗尽之前克敌制胜的办法。这才是魔法师的战斗方式。 长话短说,这段隧道由于是为那种充当「运输车」作用的笨重生物而长出来的,那么其行进难度对于曲芸她们而言自然不会太高,至少绝对不会出现直上直下那种情况。 抓紧时间赶路之下,她们在各种宛如蚂蚁洞穴一样交叉纵横的隧道中始终选择最粗的主干道,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空间。出口的墙壁向上方延展,进而变成了超出普通人视界的天穹。当然,若是想像一下表世界有一个覆盖整个天空,高到看不见的天花板,这玩意是不可能存在的。 毕竟只要有光,人类连遥远的星球都能用肉眼看到。所以像甄辉齐和任棉霜他们看不到顶端,纯粹是因为这里太黑了。 倒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一种类似地下城一样的环境。不规则的墙壁,形状奇诡让人无法揣度其意义的建筑物,以及相对平直的空旷道路上,随处可见或明或暗,五颜六色的发光菌株。 这些东西中的很多离进了看其实都相当明亮,在旁边阅读细小的书籍文字是没问题的。但是放到这宛如城市般的巨大空间中,则只能像是矿洞中反射光芒的水晶一样星星点点,神秘而引人痴迷。 进入太空流浪纪元的人类不惜浪费诸多空间,把地球上的平面城市搬上了太空。在蓝色空间号里,弄出一个以假乱真让玩家们许久都未能识破的太空城市作为第二家园。 而在比蓝色空间更大上一个数量级的蕈人母舰这里,想必它们也是把自己曾经在母星上生活居住的地下城搬上了太空。 这里阴暗潮湿的环境以及异种的空气极其有利于真菌的生长。通过眼前的景象,曲芸甚至能对蕈人的社会文化进行一个简易的侧写。 她至少可以确定,蕈人确实是依照热能视物的。不仅它们的飞船如此,这个物种本身也是如此。 因为这个巨大的「洞穴」中光线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但是即便仅仅是站在洞口,她也能感知到面前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各处热量非自然的不规则分部。 「这个空间的每一寸表面上,都用多种手段人工进行了温度的控制。我能看到很多温度相同,宽度相当又接连成条的地面。就像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似是感知到了曲芸心中所想,康斯妮出言解释。 血族的夜视能力非常奇妙,她们对热能也能做出简单的分辨。 而康斯妮所说的那种热量标识,恐怕就像人类城市里的路灯一样。即便是曲芸也难以想像,在蕈人的感知中眼前昏暗的「洞穴」会是怎样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0509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七节) 如果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被察觉的潜行,就需要彻底摒弃自身对感知习以为常的局限认识。当人类想要掩藏身形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因为听不到而自以为脚步轻盈,因为黑暗而自以为身形不会被看到。 殊不知在大自然中,就有无数走上不同进化道路的猎手。它们可以听清我们的心跳,可以在绝对的黑暗中轻松追击我们的身形。这仅仅是地球的自然界,遑论茫茫无边的宇宙。 然而这对尹熙颐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需要的时候她的身体可以在恆温与变温之间进行转换。只要保持一定速度以下的行动,她可以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行走也能让建造这个城市的蕈人视而不见。 嗯,至少是让他们的本体视而不见。如果有什么其它的侦测手段另说。 眼下,她便在曲芸的示意下一人脱队,进行着相关的练习。曲芸也有着诸多世界中较为极端敏锐的属于她自己的感知能力。所以她知道,眼前这死寂一般的城市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安详。 「芸姐,你说,这会是蕈人的城市吗?」甄辉齐被眼前奇异的壮观所震撼,喃喃问道。 「不,这里应该是类似工厂车间一样的地方。看到地上大量的血迹么? 就算蕈人也流着红黑色的血液,事实上这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它们总不可能恰好在与人类交战的时候发生一场内战,又恰好在我们偷渡到它们母舰时杀个血流成河吧? 不,这是人类的血。它们在这里对被佟迪哲元帅送上来的大量人类进行加工,生产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也许是把人类加工成生物兵器,也许是转变为与它们类似的形态,又或者纯粹就只是用人类的身体来分解出能量储藏使用。」 曲芸轻轻摇头,让悬浮在半空的【微光】降到贴着地面的高度。甄辉齐这才发现先前一直行走的隧道感觉粘粘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真菌生物的分泌液,而是如泥沼般淤积在活体地面坑洼菌环中的人类的血液! 这些血液积留在这里恐怕不止一天两天了,但是由于湿度温度和特异的大气环境,大多数始终没有干涸。 甄辉齐拼命强忍吐意,颤颤巍巍后退了两步,终究是没能脱离血迹的范围。 「但即使是人类加工厂这种实用性的设施,它们仍然不忘进行没有实际意义的纯粹美学上的装饰。所有这些类似建筑的东西,外形可真的是……相当前卫啊。」 作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曲芸对现代派的艺术有着相当的鑑赏力。从这些扭曲纠缠奇形怪状的菌丝形态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人为设计的,非自然的「美」。 简而言之,这些东西的形态具备某种「模式」和「规律」,而这些规律又并非是实用性的。这便是艺术和审美活动的典型特徵了。 她十分怀疑,如果自己能够有哪怕康斯妮那种程度的感温能力,空拍还可以从这些菌丝建筑的构造上看出更多。所以她没有吐槽甄辉齐的胆怯,而是依然用手指缠绕着鬓角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你们还记得我们刚来到这里时第一个房间里那模仿木材纹理进行涂装的桌面吗?即便在物资极度短缺的太空,人类也在尽自己可能寻找精神寄託。这里的蕈人应该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也许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总会克制不住对文化和艺术的追求。这个看起来残忍而不可理喻的种族,极有可能拥有着极度发达的文明。 注意,不是科学技术的文明,那是显而易见的。我想说的是艺术,宗教,法规,传统……所有这些对太空流浪而言没有太大意义的文化,它们极有可能以不输给人类的,甚至远超人类的执着追求而做得事无巨细,包罗万象。 又或者,蕈人文明,和人类文明之间的距离远没有我们看起来那么遥远。」 曲芸说着,带头走进了蕈人的「地下城」。辩音成像让她可以不受影响地在每个黑暗的角落中大步前进,而【微光】催动空气中的元素衰变而发光的魔法原理也可以让它将元素的能量几乎完美地转化成光而避免释放热量。 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脚步在粘稠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大声的「噗叽」响动。她想要藉此测试一下蕈人是否能够感知声音和震动,这对接下来的计划有着相当的意义。 毕竟虽然相距十几公里之遥,又有厚实的韧性与刚性俱佳的菌肉隔音,但迫击炮的轰鸣可逃不过她敏感的耳朵。 生存精英按照她特意留在飞船上的追踪器追上来了。更妙的是,他们似乎还在这一边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尾随而至。 半个小时后,经过连续战斗,灰头土脸的生存精英队追进了「地下城」。继「两车」的「吞噬菇突击队」之后,他们又遭遇了伞菌的空中打击。最后终于藉由引爆那个用作能量转换的房间而脱离了战斗。 在不用战斗的时候这四个傢伙行动得还是相当迅速的。比起云裳仙府,他们最显着的优点就是话少。一个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个不太会讲汉语,一个气到不想说,剩下个千里眼不想自讨没趣就只能闷头跟着。 这为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终于在「地下城」的中段追上了云裳仙府。 「贝爷,我怎么觉得咱们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啊,」千里眼憋了一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现在仔细想想,我们登陆时在地面上可没见到任何战斗的痕迹。你在上面一拳打死那东西按体积看她们就算想收也收不进徽章吧?所以说,那些傢伙登陆后根本就没有遇到过战斗。 再想想那些怪物来的时间,用它们的速度对比一下从降落点走到这里的距离。它们根本就是奔着云裳仙府的飞船去的吧! 那些傢伙根本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跟来,故意用时间差来算计我们的!这可是我们生存精英一贯使用的策略,怎么能……」 0510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八节) 「闭嘴吧!」贝爷恼怒地制止了千里眼的喋喋不休,因为他知道前者说的都是对的:「这次你指的方向没错了吧?她们真的都没动?那些建筑物里的蘑菇呢?你不是说越往前走这些怪物就越多吗?」 「嗯,那些女孩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贴在一颗蘑菇上一动不动,已经保持同样的姿势五分钟了,」在贝爷的怒火下千里眼及时收起了抱怨,看着眼前长得像是生出无数捲曲的朝天触鬚的石笋一样的建筑物,皱着眉头神色古怪道: 「至于那些蘑菇怪物,一路上的建筑物里都有很多啊。不过他们虽然长着眼睛,却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呢。 这个空间的蘑菇怪物和我们先前遇到的都不一样,除了数量巨大,没有任何危险的特徵。要比喻成人类的话,如果先前我们遇到的品种都是军队,那么这里的蘑菇就好像劳工一样。 能造出这么大个飞船在太空飞行,这些蘑菇总会有基本的社会结构吧?话说那个叫什么hc的基地里的资料还真是惊人,这场游戏的世界实在是诡异得厉害……」 千里眼边走边说着,眼睛不时地瞟向身侧的巨型建筑。这个空间里的建筑与地板,墙壁,以及层层叠叠的天花板接连在一起。菌丝缠绕着菌丝,很难分辨出它们是直接从地上长出来的还是被种植在地面和墙壁上最后长在了一起。 他走着说着,随意把手按在身旁的建筑物上,感受到上面的一抹温热,随即就是一惊。原来前面发出微光的建筑物墙壁居然有一大片是半透明的,由于特殊的视觉他没有事先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四人便完全暴露在了蕈人的「视线」之下。 建筑物中那些忙碌的身影和人类大小相仿,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看起来极像是表世界不同品种的蘑菇。当然也有一些外形诡异到像它们的建筑一样狰狞,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地球上的类型。 然而无论外表如何,所有这些蕈人全都像是人类工厂车间里的工人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唯一不同的是,车间里没有监工或者经理。所有的蘑菇都在各司其职的行动着,既没有偷懒的也没有负责监督别菇偷懒的。 不论高矮胖瘦,所有的蕈人都有三个明显的共同点。它们都使用根部像是章鱼触鬚一样的菌丝索行走;它们都使用菌盖中垂下的若干菌丝像手一样进行操作;它们的菌柄上端都有一双「眼睛」。 而它们正在做的工作,就是把一具具人类的身体抬到房间里成环形整齐排列的桌台上,在上面栽种或是检查,并把那些已经死亡,发生变异,或者菌株生长茂盛的人类再用履带式手推车推走。 之所以说是身体而非尸体,是因为以千里眼的视力可以明确观察这些人类存在唿吸等生理特徵。但他们似乎都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否则可是很难解释为什么人类会安静地接受自己身体上发声这种恐怖的操作。 根据房间里同心圆排列桌台围成不同的环,每一环上的人类似乎都在接受不同类型的加工或者试验。虽然这些人身上发生的现象有些像是先前在蓝色空间号城市里见过的被伞菌孢子寄生而昏迷的人类,但显然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似乎是过于沉迷于手中的工作,面对一墙之隔突然出现在它们眼前的四个人类所有的蘑菇都选择视而不见,哪怕是某些蕈人的一对「眼睛」偶然经过几人身处的位置时也一样。 这样的场景千里眼在极远处已经见到过太多,不至于因为惊慌而自乱阵脚,但突然暴露身形一事还是惊得他狠狠咽了一口吐沫,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下来: 「总之我觉得只要我们别走进建筑物去招惹它们,它们也许注意到我们也不愿不能或者不敢出来的。眼前的情况应该足以说明问题了。 现在不是管这些蘑菇的时候,无论如何,绕过这个建筑物再上个坡应该就可以追上敌人了。」说着,他的视线对着半透明的墙壁微微向斜上方扫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这要么是敌人的陷阱,要么是连云裳仙府都无法脱身的那些蘑菇怪物的陷阱。无论哪一种都是致命的危险。虫女,摔跤手,从左右两边包抄过去,」 唾手可及的猎物摆在眼前,贝爷摺扇展开在右手上,左手背后,反而放慢了步伐。他同时做好了战斗和撤离的两手准备,身边一墙之隔忙碌着的大量蕈人让他产生了莫名的压力: 「该死,要是这个时候有植物学家在,一定可以通过这些怪物的行为模式分析出有利于我们的情报。可惜现在只能採取强攻硬碰硬了啊。只能希望你猜的没错,这些鬼东西既瞎又聋才好。」 「如果真的那么危险,咱们犯得着急着撞上去么?」千里眼小声咕哝着。自从植物学家死亡,一向谋而后动占尽优势的贝爷这一路上的抉择都太过急躁冒进了。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千里眼徒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不是他们生存精英的战斗风格,陌生的行事会带来在怎样的结果谁也不清楚。 「她们一直在逃跑,在设计我们,在不断的逃避战斗中藉助周旋,这可是你自己分析出来的。 通过这种行为模式进行推理,显而易见她们即便在击杀了植物学家,一定程度上了解了我们的实力后仍然认为正面冲突中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 以此为依据,我选择进行追击和正面交锋有什么问题吗?千里眼,我们生存精英的战法确实是抢占先机藉助环境进行压制和消耗。但是目前为止在这个方面我们明显被敌人占了上风。 当确定正面实力占优后碾压过去,才是对付眼前这些明显惯用阴谋诡计的小人正确的战法。适者生存的真意,并不是坚守自己最强的长处和更精此道的敌人死耗,而是找到自己比敌人更强的地方,把敌人代入自己的节奏啊! 既然她们比我们更能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便让我们用自己的优势,实打实的硬战强攻拿下这一局吧。 千里眼,植物学家的死,让你忘记了退缩者被淘汰的生存铁则么?」 说到最后,贝爷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点疯狂。他用摺扇指着千里眼先前一直观望的方向,目光中隐现的凶厉之色让后者胆寒。让他想起这个外表儒雅的男人实际上是一个多么兇残的怪物。 0511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十九节) 见到千里眼低头移开了视线,贝爷方从愤怒中逐渐復原,开始反省自己恼羞成怒的失态。 可不就是恼羞成怒么?生存精英可不会因为同伴被杀有一丝感情波动。自己的愤怒,完全是出于一个被小瞧的敌人给了自己当头一棒的气恼,以及被对方在自己擅长的适应环境这一战法上处处被压过一头的不甘。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还好发现的及时。如果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住,贝爷也没法带领一只团队与诡策叠出的施学申周旋这么多年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继续顺着先前的思路解释强攻战术的意义,同时也在对自己的思路进行复查: 「在优势足够大的情况下消灭我们的长远收益可远比区区一场游戏的高额通关奖励重要,因此我们才在确保能够顺利离开游戏的最基本通关条件达成后选择放弃追求更高的游戏分数而集中经歷追杀敌人的团队。 这些女孩是新人,可不是菜鸟。能杀死植物学家的队伍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们只要之前被韬略团和老兵团压着打过两三场她们就该明白,任何时候真正致命的威胁都来自应选者团队。 对她们而言,这场游戏的真正敌人可不是什么外星人,而是我们。所以她们的行事方针也註定是针对我们的存在而设计的,我先前推断出她们逃来外星飞船纯粹是为了避免和我们交战这点不会有任何错误……」 说到这里,贝爷突然顿住了。自己刚才顺口说出的内容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说起来,我之前一直以为老兵团是被施学申那傢伙给坑死的,死鱼眼那傢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想来,倒有可能是被这帮小女孩从内部瓦解取而代之了。区区新人,她们究竟做了什么? 越深想下去,贝爷越是心惊。直到这时他才产生一种后怕的感觉。那个音乐家,不会连我因为性格原因会在植物学家死后气上头的事情也算进去了吧? 这样想着,忽觉不妙,脚步就是一停。恰巧此时走在前面的千里眼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丑陋的面孔挤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 「那个女孩,她看着我们这边笑了……」 贝爷一瞬间明白了,大喊一声:「不好,后撤!」 「mi fa-,mi sol」 几十米外,和伙伴们手牵手环抱着一朵高大菌株的曲芸用祸雨指着这边念出了【焚】这个她最早掌握的咒语,顺带还吐了吐舌头。 太大意了。通过先前见到的行为以及听到的对话,明明预料到对方可能有透视的能力,却还是不经意地向对方露出了嘲笑呢。 这种心理现象被莫卧儿的心理学家们称为监视者效应。 和先前提到的那种人类都会以自身的感知揣度它物的模式正好相反。拥有某种特殊感知能力的超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认为我有着感知优势,所以我看着你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 这就好像保安隔着监控画面观察安全探头下的人时,绝对不会担心自己抠鼻子做鬼脸会被镜头下的人发现。殊不知在超人的世界,每当自己凝视敌人时,敌人可能也已经发现了自己。 心理学家认为长时间的感知优势让这些超人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总是以为自己能在不被发现的条件下观察别人。像先前曲芸每次潜入行动中都会大摇大摆毫不掩饰身形地走动就是这种效应使然。 千里眼即便看到云裳仙府的女孩们行为反常,仍然坚持追踪便是监视者效应使然。他先入为主认为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追踪,所以一切反常的行为都不可能是针对自己的。 然后这次轮到了曲芸,一个无意识的微笑暴露了请君入瓮的阴谋。 好在,对面那些傢伙发现得太晚了。 整个「地下城」从墙壁到建筑全部都是极易燃烧的菌丝构成的,但是由于空气的成分,即便曲芸使用【焚】这个野营点火用的一环小魔法把生存精英附近的温度加热到再高也无法引燃。 贝爷和千里眼感知到身边突增的温度,瞬间各向一旁跳开。 这一跳只有三五米远,却足以确保那不明的攻击无法伤到自己。贝爷戒备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始终盯着与云裳相隔那巨大建筑的边沿。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五秒,十秒……是对手的攻击失误了?他皱起眉头准备暂时退却。 常年在拉马克游戏中对战的经验让他感觉到刚才那灼热并非是对他们人体发出的攻击,于是他瞬间明晰了曲芸的目的。太可怕了,她们居然丧心病狂到要把整个「地下城」点燃! 从蓝色空间号上的人类城市贝爷了解到这些菌丝有多易燃,也像曲芸一样在思乡者级飞船上得知了蕈人母舰中大气的成分。他瞬间便想到了刚才那莫名的攻击可能带来的后果,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这同归于尽的攻击因为空气构成而失败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千里眼那骇然的面孔。 顺着千里眼的视线看过去,是那造型怪异的石笋建筑的墙壁。 贝爷皱眉,边退边警惕地四处查看。就在他的目光扫到那片半透明的墙壁时,他也呆了。 原本在车间里各司其职工作的蕈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寄到了墙壁边缘,翻起菌盖把那双小「眼睛」对着自己,密密麻麻挤满了墙壁。 「暂时撤退!」贝爷对着徽章大叫一声,拔腿就往来时的洞口跑去。 哪怕这些蕈人真的像千里眼分析的那样只是蕈人社会中普通的劳工,如果就这么一拥而上冲上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就算这些巨型蘑菇确实毫无战力,只能挥舞着菌盖下那些细小的触鬚抽打过来且站在那排着队让他杀,光是消灭这种数量也足够消耗掉生存精英的大半力气。 贝爷的心沉了下来,他已经清楚,这里便是这场游戏最后决战的场所了。 0512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节)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善用诡计的敌人意识到她们的战力已经占优功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便她们选择继续逃亡,生存精英也失去了追击的余力。 反之,如果逃得即时,那么偷袭失手的云裳仙府便会作茧自缚。生存精英可以在战圈外坐等敌人消耗,待她们击溃蕈人后趁机给予致命一击。 至于这些怪物会不会像人类平民那样遭到攻击后一闹而散地逃跑,贝爷不做任何乐观估计。鬼知道它们会不会像人类一样知道害怕? 从他接触过的,人类母舰上那些不要命专往火焰里沖的傢伙们可看不出这个外星族群有恐惧这种感情。 虽然是逃跑,但他也必须速战速决。先前在hc基地追击时被云裳逃脱,他便已经根据基地中的战斗痕迹推测出云裳仙府至少也像他们一样因为击杀了本世界土着而达成了游戏通关条件中「救赎」的最低标准。 换句话说,她们可以随时脱离游戏回归。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反而是一直身为追击者的生存精英。这里是他们最强大的「主场游戏类型」;他们的进化速度没有同界另两支队伍快; 相应的,就像植物学家的死一样,他们中流砥柱的实力强悍的老玩家数量在短时间内也只可能越来越少。 因此,贝爷十分有远见地断定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必须藉助暂时性的战力优势,在这里尽可能多地斩杀云裳仙府的团员,在她们选择结束游戏之前把团队战力尽量拉回均势。 在此之后,恐怕生存精英就不得不以弱势的姿态在另外两支团队之间周旋了。花费点数避免对战是不得不进行的退让,好在他们还有着三支团队中最高的徽章权限,不可能被其它两团强行指名对战。 就在他逐渐收起撤退的心思,放慢脚步的时候,事情的发展也顺水推舟把他逼上了不得不拼的绝境。 退路已经被挤满整所有通路的蕈人断绝了。 很显然无论云裳仙府做了什么,都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来这么多蕈人。作为太空文明级的高智慧生命,这些蘑菇显然用自己的通讯手段互相联络通报了发现人类偷渡的情报。 问题是,云裳仙府究竟做了什么,让自己一行人暴露出来的呢? 「这些人类怎么会在这里?是工厂里逃出来的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活着的人类在我们的飞船上乱跑。按照特殊事件处理条例第五条,我们应该立即杀死他们。」 「有没有菇上报长老院?仅凭我们可未必能控制住这样的事态啊!」 「喂喂,不要随便处决珍贵的实验样本啊!这些傢伙能自己从培养台上逃出来,显然是已经吸收了身体被植入的素材并发生了变异,这可不符合第五条的前提条件啊。」 「一起上吧,别管那么多了!这些傢伙只是劣等的人类而已,光是唿吸这里的空气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吧?」 …… 一片死寂中,本源上已经是四维生物的贝爷,头脑中瞬间充满了成千上万条思想。这种感觉就好像身处安静环境的人类突然被丢进数千人各说各话的露天集市,肯定被吵得脑壳疼。 如果这个人先前还是个聋子,或者说生活在一个没有人说话的环境中,那么对于他而言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环境本身就相当于一个灾难了。而此时的贝爷,就是那个聋子。 更令人痛苦的是,他根本听不懂这些内容。一种学渣被丢进英语角的忧伤感和莫名焦虑随之而生。 你听不懂别人讲话时,总会担心它们在笑着骂你算计你,但你偏偏做不了任何事。像贝爷这样每天勾心斗角的拉马克玩家更是如此。 当然此时的情况这些长得很好吃的外星人无论骂什么都无所谓,只是那焦虑感却是一种人之本能。 而最糟糕的还在后面,蕈人发动攻击了。 「啊!!!」他捂着头蜷缩在地上,前所未有的剧烈头痛刷新了他对痛感的认知。 一种使用精神沟通代替声学语言的种族,其攻击手段可想而知。想必在他们的祖先学会用菌丝缠绕木棒石块之前,这种集中意念冲击对手的本能反应就足以帮助它们立于食物链的顶点。 所以它们没有发明过刀剑,没有使用过弓弩,因为它们自身的精神远比这些外界工具更加有效便利。 也因此,它们不可能发展出火炮,枪械;这个断层也就导致了进入太空时代后它们仍然无法理解大部分外星文明所使用核飞弹和雷射武器,弹射武器都是如何运作的原理。 大约十秒钟后,贝爷逐渐适应了这种剧痛与眩晕的感觉。无论如何,他终究是高出这个世界一个维度的存在。 就好像一个职业拳击手被一百个五岁孩童堵住殴打,一瞬间被打蒙是必然的。但要说被活活打死毫无还手之力,那也是不太可能。 「向着云裳仙府突击!」他大喝一声,运足内力挥出手中摺扇横扫。只见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劲顺着他手臂挥过的扇形面积扫过,数十个蕈人被拦腰斩断。 借着扫出的空挡,贝爷转身便向云裳仙府这边沖了回来。 队友们没有像跑在最前的贝爷一样直接沖入蕈人的包围圈中,所以也没有受到那么密集的精神冲击。从第一波攻击的眩晕和剧痛中回过劲来,他们立即明白了贝爷的意思: 既然云裳仙府弄巧成拙把这些蕈人全都招惹了出来,那么我们同样都受到这第三方势力的攻击和压制。这时既然退路已绝,不如将计就计朝着敌人冲过去,仗着战力优势能带走几个带走几个。 若是蕈人的攻击继续加强直到我们可以抵抗的极限,随时都可以选择完成游戏任务离开。这场乱战我们可不在劣势,我们真正的绝境是若不能在这里斩杀几人放虎归山任敌人做大,那么以后的游戏将陷入无法逆转的恶性循环。 一时间,生存精英的四人各显神通,在密集的蕈人包围中像割草一样大杀四方并稳步向先前云裳仙府所在的位置前进着。 这些「蘑菇妖怪」确实如贝爷先前所预料的那样表现得毫无惧意。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受死并持续维持着让他们极度不适但又极少是受到实际伤害程度的攻击。 在生存精英火力全开的强大攻势下,这些几分钟前还在工厂里劳作,显然只是平民的蕈人居然单靠着无畏的精神和数量就把与生存精英对攻的战线维持在一个僵持的状态。 0513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一节) 在这种维持中,蕈人的尸体不断地增加,但更多的蕈人从更远处的建筑中冲出,扭动着章鱼触鬚一般的菌丝索向这边爬来。相比之下生存精英持续维持着相当强度的攻击,每个人的消耗都在以秒计数地累积着。 更糟糕的是,时间明显站在蕈人那一边。这里是它们的飞船,可以想像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先前在人类城市中遇到的生物兵器,甚至更棘手的对手赶来支援了。 而此时此刻最让贝爷头疼的,还是在难以计数的蘑菇海洋中还夹杂着一些明显实力更强的个体。这些特异者无论是品种外貌还是穿着打扮都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常常是生存精英一波攻击扫过去,以为清空了拦路的几十朵蕈人。开开心心冲过去后尸体中突然爬起来一个重伤不死的在他们身边给出冷不丁的一击,彻底打乱了他们下一波的攻势配合。 简单来讲,如果把这些蘑菇比作人类考虑。在人类世界一座工厂的一万工人中九千九百以上都是冥渡等阶的普通人,偶尔可能有几十个达到空求等阶的退伍军人,商业间谍或者搏击爱好者什么的。 至于以一当百的显径阶强者则根本不应该出现。可贝爷刚刚从菇群中杀出来的,使用类似念动力的能量出人意料接下他随手一击的显径强者就已经有三个了! 可以想像,任何种族如果想要侵略蕈人的母星一定会在巷战中陷入彻头彻尾的灾难。这是一个全民皆兵,不畏生死,战斗手段诡异的种族。还他喵的在平民中混杂着大量强者! 如果真有哪个高等文明打算制裁一下这些恼人的蘑菇,贝爷绝对会去谏言:你们还是直接使用歼星武器把这些傢伙的老家灭了吧,计算一下占领镇压统治开发一系列的成本,一劳永逸一炮解决绝对是最核算的解法! 从千里眼与曲芸互相发现到转过建筑站到坡下一共不足二百米的距离,生存精英花费了八分钟高强度的战斗,留下了上千具外星人的尸体。 最后,在他们花费大量能量消耗与弹药储备终于从密密麻麻的蕈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绕过那造型诡异的大型工厂建筑见到坡上的情景时,每个人都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只见坡顶云裳仙府的五人手拉手环成一圈抱着一株巨蕈,那个原先对着自己这边笑的女孩正在指指点点跟同伴们慢条斯理的分析战局: 「啧啧,拿扇子的那个队长很麻烦啊。又是个速度力量兼备的硬战型,最讨厌这种男人了。看他的实力一时半会可杀不掉,恐怕只能让小妮子先想办法抗住拖延一下…… 旁边那个依赖枪械的傢伙太丑了,就从他下手吧。等我指令,任姐带着诗诗正面顶上去强杀他…… 嗯……这个局势不适合甄辉齐的能力发挥,你先保持姿势安静呆着就好。那个射火箭的汉子……嗯,拉得一手好仇恨,貌似不需要我们去关照了…… 奇怪,怎么只有三个人了?之前明明还有四个来着啊。」 在这样一番情景下,虽然明知道坡上那些女孩保持这个奇怪的环抱蘑菇的姿势是有什么阴谋,但怎么看都让下面的人忍不住感觉对方摆出这副姿态纯粹是为了嘲讽自己。 而最让贝爷暴怒的是,数百蕈人绕过她们向自己这边包围过来却对她们视而不见,甚至还有几只就站在她们十几米内对着这边攻击着。 凭什么啊?!难道你们的游戏身份是站在外星人那边的? 他不禁在心中如此咆哮。 贝爷的内心吶喊也仅仅是一种发泄而已。十几年的游戏经验让他十分清楚这样的情况在拉马克游戏中极少发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那些诸多种族并存的游戏世界中,应选者几乎总是被游戏规则限定在人类阵营一方。 少数不同的时候,玩家也都会被系统临时改换了外表和生理形态以便融入异族社会。 那么,既然对手与蕈人同样是敌对关系,为什么她们不会被攻击呢?不,与其说不被攻击,不如说压根就没有被注意到的样子。她们就只是那么诡异地抱着一朵蘑菇而已……等等! 「千里眼,用远程火力打击敌人团队!」贝爷突然间明白了。虽然并不指望子弹可以真正威胁到很可能与他们实力相当的团队,但他需要的,也许只是逼她们离开现在这个位置和姿势而已。 「re,ra—ti」见到那个丑陋的傢伙掉转枪口,曲芸忙唱到。 哒哒哒……轰! 被祸雨强化的【水盾】之下,每一发子弹都被计算过弹道的重机枪精准横扫与随之而来的一发流弹甚至全都没能接近云裳仙府所在区域。爆炸的流弹倒是掀翻一大堆堵在曲芸面前对贝爷他们发动攻击的蕈人。 曲芸悠扬的咒语吟唱与祸雨穿透力极强的和弦伴奏没有引起蕈人任何的注意,它们还是认准了生存精英往死里打,这更让贝爷抓狂。 仅有在魔力波动引起水元素变化的瞬间,如汪洋般的蕈人浪潮中有几个比同类更强的存在向这边微微偏了偏头。然而无论贝爷还是曲芸,在场的人类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一点。 这也是正常,这种正反面都难分清楚的的鬼东西成千上万记在这里,恐怕只有神才能注意到每一个蕈人的注意方向。 千里眼的火力投射看起来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但这丝毫不影响贝爷的计划。如果能通过这一击破坏敌人的布置导致她们被蕈人发现攻击是最好。 如果不能,他也将收穫自己先前分析中那只队伍中最强的,那个唯一的男性召唤师的人头。要么是队伍的核心音乐家,要么是最强战力召唤师,只要能在这场游戏解决掉其中一人,两队实力就将被拉回新的平衡状态。 藉由千里眼的弹幕吸引了蘑菇下面五人的全部注意力,虫女从云裳五人所环抱的大型菌株顶部菌盖无声无息地降下。体内丝囊从身体下面排出的丝线粘附在菌盖上,让她的身体倒挂着缓缓降下。 眼看着,她已经降到了距离地面不足三米,下面的五人却无动于衷。就连原本应该通过辩音成像场域发现她的曲芸也由于要维持水盾和枪炮轰鸣的干扰而毫无察觉。 她的头降到了与甄辉齐齐平的高度,一正一倒。锋利的巨颚渐渐张开,缓缓套入甄辉齐的脖颈。就好像大自然中致命的昆虫猎手捕获它们的晚餐前那种危险的安静,而后者只是神色紧张地盯着单片乱飞的战场,对此浑然不知。 咔嚓! 0514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二节) 虫女不像尹熙颐一样可以变温适应环境,也不像康斯妮一样原本就没有体温。但她还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云裳仙府,不仅没有引起蕈人的注意,就连曲芸都被她骗过了。 而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纯粹是利用了立体空间的高空注意死角。她可以像昆虫一样轻易在蕈人建筑的表面上攀爬,哪怕倒挂在菌盖或者「地下城」的洞顶爬行都是轻而易举。 所以明明有着体温,有着身形,但虫女还是藉由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复杂的地形环境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接近了云裳仙府。 接近到,足以咬断甄辉齐的脖子。 「快躲开!」 注意到虫女咬向甄辉齐,并出声呵止的,居然是……贝爷? 咔嚓! 剪刀合拢一般的金铁交加之声过后,滚落的,是虫女那颗惊悚的头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虫女的身后,尹熙颐双臂交叉,一对腕刃上滚落漆黑的血液,就像趁着昆虫捕食的瞬间弹出舌头的蜥蜴一样将倒挂的虫女身首分离。 她随即旋身跳起空中迴转两周半,用附魔的腕刃斩断挂着虫女尸体的丝线后甩腿一记后摆将尸体踢向远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这时,后知后觉的蕈人们才发现它们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人类。它们开始向着虫女尸体投出精神攻击,直到感受到她逐渐冷却的体温和彻底消散的意识才住手。 而出手斩杀的尹熙颐,蕈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那与环境完全一致的体温中意识到过她的存在。此刻,她已经又一次在不论敌我在场所有的人类眼中隐去了身形。 「混蛋啊!!!」贝爷怒吼出声。 如此一来,两队间的差距就被拉得更大了,自己突袭击杀登出游戏的完美策略不是成了了一个笑话吗? 先前游戏中一次又一次在实力占优的大好局面下因为输给了施学申那小鬼的布局谋划而惨遭反戈一击的经歷歷歷在目。在另一个对手中吃到这种亏,让贝爷恼羞成怒。 久居高位,或许已经让他忘记了在自己曾经弱小时,是如那蛰伏在热带雨林中的毒虫一样的隐忍,审时度势与对是否可以出手的时机的精确把握让他化茧成蝶获得今天的实力。 至于曲芸为什么会安排尹熙颐隐藏在上方监视待机出手,甚至还在发现生存精英人少了之前就做出这一后手布置也并非是无中生有。 先前在蓝色空间号,两只队伍第一次无性交锋,通过蛛丝马迹互相分析时,曲芸就已经判断出生存精英这只队伍极有可能存在数名擅长单独在极限环境内活动的玩家。 结合自家团队中的情况,她很容易推断出这样的对手极有可能拥有类似尹熙颐一样隐匿行踪悄然行动的能力。 再者,虽然情况极度相似,但曲芸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判断自己在机库击毙的隐形人就是龙口中所说出现在他们基地房顶「让人找不到」的同一个敌人。 即便为了这一层可能性加上保险,让尹熙颐隐藏起来伺机而动也是十分必要的举措。 对自己谋划失败的恼羞成怒乱了贝爷对进退时机的判断,这正是曲芸的用意。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牌队长对战法的运用把握可没那么容易被搅乱。 「摔跤手,最大功率!」 贝爷挥拳打爆一朵从他范围攻击下倖存,至少有显径阶的蕈人的脑袋。对队员发出了正确的指示。仅仅刚才一瞬间千里眼的扫射和爆炸两轮攻击,就让他基本猜出了曲芸【水盾】的特徵和弱点。 摔跤手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是的,绝大多数蕈人的攻击只会让人头晕目眩,但夹杂在大量基数中少数的空求,甚至显径等阶的蕈人就已经可以操控着各种杂物向子弹一样向敌人飞射了。 通常来讲,至少要点光阶的强者才有可能接触到四维的世界,做到以意识影响物质。 但就和曲芸那样的魔法师用知识突破自身境界的界限,在学徒时就可以通过魔法简单地用精神影响物质一样;蕈人种族特有的天赋让它们在本身境界不足的情况下,天然就可以做到以念控物这一点。 持续受到精神冲击影响又不得不维持着攻势的摔跤手无力躲闪这些飞掷的攻击,只能凭藉坚实的身体硬抗。 点光高阶。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远比云裳仙府绝大多数人都更强大,但眼前的局势却让他憋屈得有苦难言。所有的蕈人中,似乎一半以上都在向着他攻击。 没有察觉到云裳仙府隐身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秘密,生存精英当然也不可能明白摔跤手被集中攻击正是因为他将炽热之力寄于箭矢中的战斗方式。 他一身在复杂地形中有如鬼魅的游击战法以及千米之外取敌首级的精湛射术在成千上万比他更高大的外星人包围中毫无用武之地。 然后他们信赖的团长,战无不胜的贝爷点出了破局之法。他便硬挺着一波高位蕈人用千里眼留下的弹壳制造的金属风暴,搭矢弯弓高高跃起。 已经灼热到赤红的箭头引来了蕈人又一波的勐攻。已经被打得精神有些涣散的摔跤手集中最后的精力瞄准了坡顶的巨蕈。这并不困难,目标的体积太大了。 赤红的箭矢如一枚陨石般势无可挡地撞向云裳仙府赖以藏身的菌株。光是它带起的气浪就将下面一路上的蕈人尽数掀飞,而辐射出的热量甚至将距离最近的一些蕈人烤熟。 气味古怪的外星空气中立时散发出一股地球人熟悉的烤蘑菇香味。 下落中的摔跤手似乎用尽了所有能量,原先只能在他皮肤上留下一片红肿一道血迹的弹壳正一枚枚穿入他的身体。然而很快,更多的弹壳被一道集整个蕈人种族之力也不可能破开的淡金色光晕隔绝。 在彻底失去意识或因负伤过重而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摔跤手选择了结束游戏,回归。 0515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三节)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到了。在关键时刻选择自保而不是牺牲自己为队友奋战到最后一刻,在生存精英团队中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摔跤手的行为事后不会受到任何责难,相反不这么做而死掉的话,被拯救的队友反而会嘲笑他是一个生存竞争中被淘汰的弱者。 与此同时,那惊世的一箭已然飞致曲芸面前。附魔的箭身上那庞大到足以将太空飞船外壳装甲轰个对穿的动能没有逃脱【水盾】动能泯灭的法则,在射穿水盾防御区间之前失去了所有冲力落到了地上。 摔跤手的战力绝不逊色于曲芸,但火箭与水盾之间的对抗却并非在一个层级之上。 这就像网游中你花重金砸下一把暴击率百分之百的武器,然而你的对手黑进了伺服器,在系统上修改了「我的护甲周围十米,不存在『暴击』这个概念。」 这时你也许可以通过更强的攻击力与更长的血条把对手耗死,但想打出自己最擅长的暴击是没有可能了。 在战斗中,维度的差距就是这么令人绝望。 然而,摔跤手本身可是已经接触到跃维的点光强者。虽然那炽热能量寄宿的箭矢本体依然失去所有动能落地,但凝聚了摔跤手最强力量的必杀一击可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投射。 只见在【水盾】力场中失速坠落的箭矢上脱出一道赤红的残影,沿着箭矢原本的方向飞射而出。 同处第四维度的影响下,只是一环的【水盾】魔法仅仅是稍稍阻碍消磨了那道红芒少许,便被它穿透而出。红芒擦过曲芸的头顶,瞬间完全没入了云裳众人环抱的巨蕈之中。 少了物质载体,这一箭剩余的纯粹能量并没能如期击穿射断那株让云裳藉以藏身的巨蕈;在含氧量极低的大气中,它甚至没能如贝爷所愿点燃烧毁整株目标。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是却歪打正着。那道红芒将大量热能灌入了巨蕈的内部,让它散发出一丝熟透了的清香,表面也变色发黑,冒出裊裊青烟。 在蕈人的「眼」中,这株插在道路中央,相当于路标和告示牌一样的巨蕈突然暴起「刺目」的高温,勾勒出附在其上紧贴着的五个人类身形。 是了,曲芸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在经歷了敲打,释放魔法,在半透明的墙壁外面对着室内的蕈人唱歌跳舞一系列实验之后,她基本确定了蕈人只会对温度格外敏感,其中某些个体会对奥法反应产生轻微的关注。 类似的事情,如果是专精于利用环境的生存精英可以,在他们尚未被打乱阵脚之前。曲芸的计划总是一环扣一环,同一件事情会有几种不同的意义。 所以曲芸真正做的其实只是让康斯妮在此方世界千差万别的温度中寻了一处与人类体温相当的环境,嗯,就是那株巨蕈,然后大家贴上去等着就好。 在等待生存精英追来的时间里,她甚至还在远处释放了一个被控制在极低限度的【焚】。藉此推断蕈人会产生反应的时间,反应速度和激烈程度,以及顺带确定了自己一菇障目的伎俩是否保险。 实验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幕。 如果实验中发现与体温相当的蘑菇无法掩藏身形,她们大不了用事先拟定的c计划拍拍屁股闪人,再另寻它机。 虽然无法像现在这样确实击杀敌方的团员,但也可以留给寻着踪迹追来的傢伙们上万愤怒的蕈人。而己方可以等待机会再寻找更适合埋伏的环境。 实验中,在突然出现的蕈人「眼中」,她们就好比人类在街上撞到透明的外星人一样难以分辨。 当然这种「隐形」并非完美,就好像你在街上突然不经意瞥到路边一个角落有一道不太正常的光线折射。这时大多数人都会怀疑自己眼花了,或者是某种大楼玻璃反射的光学现象而不会去仔细查看。 在眼前有着大摇大摆行走在大街上生存精英时,更没有菇会来关注这种微妙的温度细节。 至于蕈人这个如此高等文明的种族为什么会愚蠢到对潜入自己母舰的偷渡者视而不见,其实答案很简单:文化差异。换句话讲,人类的飞船上会存在专门针对视觉不可见生物的监控系统吗? 尽管压力感应,声波反馈等技术哪怕在表世界的时代都已经十分成熟且廉价,但人类不会想到把它们安装在太空战舰上。至少在他们的飞船中被不可视的生物入侵过之前不会想到。 蕈人们想不到体温清晰「醒目」的人类能够在自己的飞船里用温度掩藏行踪。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事实上,如果不是超人或者正巧携带了特殊的感温仪器,普通人类也确实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就像蕈人如果亲自登陆蓝色空间号,它们也绝对不会藉助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形。所以它们只是投放了生物兵器,根本就没去尝试登陆。 否则的话,它们也不会让已经基本被征服的人类将埃斯库罗斯之刃这样的致命兵器保留到这个时候。 「计划b!mi fa-,mi sol」感知到菌柄透过身体接触传来的热量,曲芸当然也不会忽视到已经暴露的细节,她在蕈人反应过来之前就下达了指令。 祸雨的伞骨拨奏出一连串十二音序列的和弦。听起来毫无秩序,但实际上却契合着严谨的规则。 贝爷正发狂般向这边冲来。势不可挡,任何拦路的蕈人都被这扇扫出的气劲斩成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蘑菇丁。 然而这只是表象。事实上虫女的死和摔跤手的离场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明白,自己这一场已经一败涂地了。但藉由摔跤手的退场他也明白只要即时选择完成目标离开游戏,谁也拦不住他。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一切谋略,一切对于团队优势的自信都被击得粉碎。但他却越发坚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个人战力绝对占优。 0516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四节) 如果云裳仙府存在比自己更强的高手,她们用不着费尽心思把自身至于危险之中也要借用蕈人的力量对付他。当然,即便每个敌人都没有他强,他也不会蠢到认为自己一己之力就能压下对方全团。 现在的局面下,他无法力敌对方全团,对方也不可能将他瞬间拿下。凭藉这一推断与丰富的战斗经验,在奔跑突进的同时他一念间便得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那就强攻再强攻,在同样受到蕈人攻击一时间来不及展开援护的敌人队伍中瞬间斩杀一人,然后马上提交游戏目标离开游戏。 越是这种大优的时候,敌人越不可能甘心退却。达成斩杀敌人重要战力的唯一机会,就在眼前! 他甚至没有敢以明显是团长的曲芸为攻击目标,直冲着曲芸冲锋只是一个幌子。按照生存精英的逻辑,既然那个女孩能够成为团长,她的战力一定是最强的,所以绝对不可能被他瞬间强杀。 他真正有信心斩杀的目标,是那个很可能对团队作用最大,一直躲在团长后面的男性召唤师! 就在这时,随着少女吟唱美妙的音节,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攻向他的精神力,大半都涣散开去,转向了莫名的地方。 原本整齐向他冲来的蕈人,突然自乱阵脚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没有条理的移动,不时还互相撞在一起,反而为他让出一条直奔曲芸的路来。 在他看不到的温度的世界,上百团与人类体温相当的无形热能突然间从云裳环抱的那株巨蕈腾起,沿着地面向四面八方流窜。它们的轨迹毫无规律可寻,它们的速度快慢不一。 这便是曲芸撤离计划c的倚仗,使用祸雨对【焚】进行法术变化,让【焚】制造的温度移动起来。在蕈人的「眼」中,模拟出上百人类四处奔逃的混乱景象。 全神贯注于战斗状态的贝爷虽然不可能理解曲芸究竟做了什么,但可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战机。只见其人闪身跃起,蹬踏着蕈人的脑袋七八步便冲到了云裳阵前。 摺扇勐然弹开又紧接着收起,直刺曲芸面门。 不出所料,攻击被两柄弯刀交叉下压稳稳锁住。虽然并非音乐家自己出手,但如此明显的攻击意图被阻拦住才是正常。 只是,早在先前弹开摺扇的瞬间,十二道气劲就以不同的角度绕过曲芸射向了甄辉齐。藉由手中摺扇将体内能量外放形成类似射击但却更加精准和多变的攻击,这才是贝爷的看家本领。 即便剩下这些女孩能够看穿纯能量的打击,即便她们有实力进行防御。但也绝对级不上飞射气劲的速度。放得住一,躲的掉二,扛得起三,哪还有四五六七呢。 贝爷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每一道都蕴含着如果不被格挡闪避即可轻易击杀显径强者的能量。 铛铛铛铛铛…… 连续十二声闷响。 确实跟不上这些攻击的速度,但任棉霜拄着一面附魔的全身塔盾,覆盖了所有的攻击角度。十二道气劲先后击中沉重的盾面,用来将盾身固定在地面的锥杵在连续的冲击下不断后退,在蕈人母舰活体的地面上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只此一击,贝爷的攻势到此为止。 迎上来的康斯妮丝毫没有担心身后的同伴,专心掀起一片刀风剑雨。贝爷完全没有预料到康斯妮的速度到达了怎样一种程度。虽然实力隐约占优,但仓促接招之下只顾得上护住弱点,十刀有八刀被砍在身上。 然而康斯妮可以将超合金闸门斩断的攻击砍在贝爷身上,只是留下一道道血迹斑斑的伤口,将将破开表皮而已。 在拉马克游戏中,像贝爷这样肌肉壮汉外表的玩家相当多,而其中真的进化出一身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的也不在少数。 或者说,这是最简单的一条进化道路。只要活得够久,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相比之下,像贝爷体内的能量,那种可以激射而出的气劲就需要一定的天赋了。 从显径开始,就会有玩家止步不前。哪怕活得再久,进化点用得再多,顺承着正确无误的进化图谱进化,也无法在体内产生自循环的能量体系。最终只能凭藉越来越多的经验与越来越强的装备勉强求生。 到了点光,跃维的门槛则卡住了更多的玩家。 一个人类在不同方向上可以达到的进化极限与个人的天赋才能有关。每个人在每个方面都存在一个不同的极限,当你接近这个极限,每提升微弱的一点进化都需要指数增长的进化点消耗,且永远无法达到自己理论上的极限值。 能让表皮进化到如此钢筋铁骨的程度,贝爷无疑属于有天赋的一类人。换做曲芸的话恐怕让肉身达到一般壮汉的程度都要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然而考虑到他的游戏时间,就可以判断出他在自己可以理解的进化领域中已经走到了接近极限的尽头。 与康斯妮瞬间交手,见识了云裳仙府的进化速度后,他比其它尚未看到自己的极限尽头,对未来抱有无限希望的年轻玩家体会到了更深的绝望。 但明白自己的极限不等于会放弃。真正的生存精英会拼尽自己的一切去消灭和征服那些优于自己的物种,遵循生物求生的本能。生存就是一切,不惜一切代价的求生是他的信仰。 所以,从最初被康斯妮的战力所震惊与措手不及和怅然若失中迅速醒悟,贝爷展开了疯狂的反攻。全力应战的贝爷很快便展现出不输给康斯妮的速度和更强一筹的力量。 原先贝爷站立正中,被康斯妮飞闪灵动的身影在等间距不同位置点上连续攻击拖出球状的轨迹包围着,变成现在两人交错缠斗而演变成了不规则的变化形态的一团残影。 这样的局面下,双方的队友哪怕进化出了足以跟上行动的动态视觉也无法出手干涉。当子弹飞致瞄准的目标时,已经不知道处于这个位置的敌人与己方队友交换了几次位置,会是哪一方中弹了。 0517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五节) 疯狂的高速出招拆招中,两人越打越是心惊。斗得越久,贝爷越能感受到对面这个少女正在一点点的磨鍊和提升自己的武技。这种战斗中的提升及其速度是他无路如何也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这样的进步是写在该隐一族战士血统中的,血族王室的传承。光靠着进化点不断纯化淬鍊血脉可无法帮助康斯妮觉醒这种战斗的本能,她缺乏的正是这种势均力敌将自己逼入极限的刀刀入肉的战斗。 反观康斯妮这边,则是震惊于贝爷的武学造诣。他没有像先前遇到的大多数武斗派玩家一样仗着坚不可摧的肉身和拔山扛鼎之力莽攻蛮进,而是一招一式张弛有度,每一次招架格挡后面都隐藏着更多的变数余地。 这是与自己师傅郭老切磋之外康斯妮第一次体验到「过招如弈棋」的感受。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攻防,都是对后面一连串路数的博弈。而让她抓狂的是,每当她看破后面三步,贝爷总有出其不意的第四步在等着她自己冲上来吃亏。 虽然无法与自家主人相提并论,但康斯妮也绝对不是个笨的。与郭老见招拆招的游戏虽然从未占过上风也总能让自家师傅感嘆其战斗智慧上绝伦的天赋。只是在与贝爷的较量中,经验的劣势让她无法抵抗地步步被引入局中难以自拔。 大庸武学博大精深,但当代的人类却更加迷恋于快速提升的纯粹的「力」。以至于「一力降十会」这样的观念逐渐成为拉马克游戏中的主流,多数人甚至认为所谓武学不过是表演用的花架子,与实战毫无关系。 殊不知「武」非「舞」,武学原本就是以弱胜强的技术,是千年来那些残酷的时代先人们总结出的实用求生技术。所谓的「花架子」一说,无非是歷史上那些短暂的和平年代中统治者的有意压制和习武者为求生计自行发展导致的结果。 当那些沉迷于追逐肉身的进化所带来强大力量的傢伙遇到贝爷或者康斯妮这种同等实力下的武者,结果可想而知。而真正的武者相遇后,才会出现眼前这种见招拆招如对弈般的玄妙景象。 身为生存精英这样一支团队的团长,贝爷自然懂得这一点。所以在他发现自己的进化之路趋近于极限时,便开始花费大量时间经歷以对「武」的磨鍊保证自己继续变强,以适应这场生存的竞争。 而所幸遇到了这样一个对手,康斯妮才得以突破自己原本的极限,不断向着一个玄妙的,铭刻在她血脉中但她从没意识到的境界进发。 郭老身为武学泰斗,其造诣自然远在贝爷之上。但是康斯妮随着血脉不断进化已经达到子爵顶峰的血统纯度。其如今的速度和力量却是再也不能像第一天见面那样放开手脚全力与郭老一战了。 今天这样被「技」而非「力」逼入绝境且处处压制,即便全力施展亦无法破局的状态,还是她从郭老以外的对手身上第一次体验到。 这样的处境,让她全身的血液兴奋到几乎要沸腾了。 整体来讲,凭藉更强的硬实力和更加丰富的实战经验贝爷正在逐渐占据上风,但显然这两人的战斗不可能很快分出高下。所以趁着战场上的大量蕈人陷入混乱,双方剩下的成员也干脆不再关注两人的战局,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彼此身上。 「mi re,mi- fa」曲芸对敌人剩下那个丑陋的小个子投出了几发飞弹。她没有耗费法力凝聚太多的火球,因为数量更多的话,她没法精准构筑法术轨迹的模型以避免被满地乱跑的蕈人挡住。 战场上没头苍蝇一样的蕈人成千上万,攻击它们对曲芸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纯粹浪费法力。 但是几枚精准计算过的火球却被千里眼抬手轻松打爆。他打得太轻松了,甚至没有瞄准,连射的重机枪横扫而过,每发扫出的子弹都正中一枚火球。 对于专精于射击的玩家而言,这并非是太过困难的事情。毕竟他们都是超人。 常人难以想像的动态视觉,控制枪口的手臂肌肉协调性,以及让表世界任何一只部队王牌战士汗颜的射击经验,让他们无比熟悉每一种武器的射击间隔,子弹飞射的速度角度和后坐力带来的影响。进而通过手臂的摆动精确预计自己扫出每一发子弹的轨迹。 魔法可以被子弹打爆吗?这和法术的原理有关。【飞弹】这个一环法术的本质只是凝聚,点燃和操控空气中的可燃气体。高速飞行的子弹所带起的气压当然可以将其击毁。 双持机载重机枪的千里眼在一手射暴曲芸丢来的魔法同时,另一手还在维持着对任棉霜的火力压制。同样位于点光境的他能够用双眼观测到任棉霜使用这面盾牌抵挡倾泻的子弹时需要持续消耗体内的能量。 线粒体进化这条道路蕴含着比许多进化方向更强大的能量,但其能量本源却是较为低等的纯催三维的存在。勉强用它激发盾牌上精神维度的强大魔法效率很差。 作为一个主要向感官侦查一侧进化的玩家,千里眼十分敏锐地发现了战局的关键点。曲芸的攻击带给他的压力不大,隐藏身形不知藏于何处的尹熙颐只要他留心观察绝对不会给她对自己出手的可乘之机,团长那边帮不上忙…… 所以,破局的关键就在那个手持塔盾的女人以及她身后无力自保的两个傢伙了。只要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千里眼有自信可以在团长那边分出胜负之前就耗尽持盾女人的力量。 而一旦那个女人支撑不住,整个三人都将在他的重火力下被瞬间撕成碎片。到时候只要能确实杀死那个召唤师,贝爷制定的团队战术目标就算达成了。他可不管剩下那些棘手的敌人如何疯狂反扑,自顾自登出游戏便是。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身为修士的梅娴诗现今还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应付子弹的办法。她那入波步的玄妙一半是借势于生物的感官习惯,这仙家道法或许连蕈人这种外星人都能骗过,但想骗过子弹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曲芸变招了。 0518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六节) li,ti」 一环【纠缠】,在蕈人活体的「地下城」空间内,产生了奇效。其实在施展前,曲芸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主要针对草木生效的控制类法术是否能够影响到外星真菌。 而结果上看,以目标为核心,半径三十米左右的范围内整片大地都滋生出茂密的菌丝,张牙舞爪地纠缠住地面上的千里眼和范围内所有的蕈人。 这种魔法催生的菌丝既没有活体甲板本身应有的那种坚韧,也不想普通的草木那样可以藉助法术模型而「听话」地任凭曲芸差遣。它们脆弱而暴乱的纠缠住所有触及范围内的物体。 曲芸毫不怀疑,如果身为施法者的自己身处魔法范围之中,也会被自己的魔法困住。这便是典型的由于介质引起的魔法不确定性了。类似的现象让无数魔学家如痴如醉地钻研,并由此衍生出许多新鲜的魔法。 然而曲芸本就不是硬战型的玩家,千里眼的进化方向对她手头的攻击性法术有着相当的克制,想凭藉自己的力量打倒对手是相当困难的。对于此刻的战术意图,除了充满不确定性的【纠缠】,她就只剩下造成精神冲击的【灵锤】了。 此刻曲芸正为了减小蕈人精神攻击而持续支撑着【坚定】。她没有办法用祸雨同时拨出第二组和弦,至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驾驭。 而先前蕈人对生存精英发动的第一波精神攻击表明,千里眼至少具备点光阶的实力。蕈人的精神冲击并没能将他击昏打倒,那么曲芸的【灵锤】也同样未必能起到她想看到的战术作用。 曲芸可不认为自己同类效用的【灵锤】可以比成百上千蕈人的精神攻击更强力。 于是不受控制的【纠缠】生效了。位于法术正中的千里眼不得不一心二用,一边继续对任棉霜保持火力压制一边在齐膝高的菌丝中艰难的挪步试图拜託地面菌丝的纠缠。 这些菌丝很脆弱,单独一根便是以普通人的力气都可以不太费劲地扯断。但是地上滋生的菌丝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同样被缠住的蕈人挡路,让千里眼的移动极其缓慢。 就在这时,千里眼目光勐然一闪,突然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扭转身体。 数枚从各个角度射来的银针,就这样被他悉数闪过。 嘴角带起一抹笑意,千里眼游刃有余。梅娴诗与曲芸配合偷袭的银针连他对任棉霜的火力压制都没有打断。 他的双目如避役般不对称地灵活转动,所有飞在空中,在凡人眼中几乎不可见的银针被他一一精准把握到轨迹。另一只手再次横扫,特种子弹撞向散寒春。 梅娴诗微惊,手印中併拢的食指与中指向上一台,飞舞在空中的银针便勐然变向。 但还是没来得及,其中三枚被子弹应声击落。本命法器受创,梅娴诗不由吐出一口鲜血。但气息位乱其余的银针速度快了将近一倍,像是逃命般满天乱窜。 压制的火力仍然未断,任棉霜的支撑已是强弩之末。这样看去,反而是发动偷袭的梅娴诗这边岌岌可危。 与之相对的,千里眼一双眼珠子也追随着飞逃的银针各自高速地上下翻转。放到他那丑陋的面孔上,看得人噁心。但这种超出人类理解的操作对他似乎算不上什么压力。边射击,他还顾得上出声嘲讽: 「哼,就这点本领么?感知可是老子的强项,想用偷袭打倒……」 噗嗤! 闪着寒芒的腕刃尖端从他左胸口刺出,直接自心室中溅射而出的血液在人体最强的压力下直接把面前被菌丝缠住动弹不得的蕈人喷成个照烧香菇的模样。 身上缠满菌丝,几乎看不出是人是菇的尹熙颐从他背后默默抽回腕刃。 千里眼永远也没有机会把下半句嘲讽说完了。 这就是用生命嘲讽,被实力打脸。 其实也怪不得千里眼自满。面对这支远远出乎意料的强队,队友死的死退的退,连最强的贝爷都一对一被人家缠住。而他却以一己之力压制了对方包括最强的团长和召唤师在内的四人。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足够引以为豪的战绩了。 而且嘲讽可并没有耽误他一点战机。他没有停止一步步走向胜利的火力压制,没有因对方团长的控制技能而被完全束缚,没有错过偷袭而来那几乎不可见的银针,甚至没有忘记留意对手最后一人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 之所以会输,百分之百是由于对方巧妙的诱导。 所有这些需要分心处理的问题单独出现都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但一件一件以难以被察觉的时机逐渐巧妙地叠加在一起,却恰好在他不知不觉间超出了他注意力极限的一点点。 千里眼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温水中的青蛙一样被算计了。任棉霜露出艰难的神色,逐渐使用更少的能量维持盾防是为了诱导他持续攻击,不要放弃到手的胜机; 曲芸突然间变招控制是为了让他转变思维分心应对,也封死了可能存在的高速闪避; 梅娴诗的偷袭仿佛志在必得,只为了制造一个这便是一系列攻击所隐藏的最终目的。 在一步步诱导中,千里眼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处逃窜寻觅机会再度隐藏的银针上。在他自以为仍然留有余力准备应付尹熙颐的偷袭时,却不知不觉已经失去了这份余力。 而最后,曲芸抓住了这一丝战机,在他发现自己露出破绽之前的一瞬点明了出手实际。就在她读到千里眼表情上的一丝僵硬时,她向她自己都不知身在何方的尹熙颐做出了约定好的手势。 云裳仙府所有反覆训练过的战法,全都是针对对手心理而安排的战术布局,无比阴险。 感知到最后一名队员被杀,贝爷无比吃惊地转过脸来,错愕的瞬间便被康斯妮砍出七八道刀口。 他不认为千里眼可以战胜云裳全团,但那是一个无比敏锐又谨慎的傢伙,怎么可能突然被杀?在余光中,他可是看到了千里眼明明一直占优的啊! 0519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七节) 「啊啊啊啊!」 这一次,他是真的暴怒了。 与那在全域中赫赫有名,莫测的鬼才施学申以及他那实力飞速提升直到最后隐隐压过自己一头的哥哥施伍池征战近十年,他从未遭受过如此惨痛的失败。先前输给施学申最惨的一场,不过是五年前有两名老玩家被同场斩杀。 其次就是女医和刀疤脸的死了。但现在看来,他们俩那次马失前蹄,很可能是眼前这帮女孩搞的鬼。自从这支新团无声无息出现在米莎界中,一切都变得莫测起来…… 要知道,算时间的话那时她们顶多刚进入游戏啊!连团队都还没有成立呢啊! 如果在这里退缩,他还算什么精英?最终只能沦为为了求生而四处逃窜的食草动物吧? 战!必须要战!拼尽一切,也必须斩杀掉对方一人! 然而他的暴怒却偏偏是曲芸连环策略的最终战术目标。面对一个如此难缠的对手,在敌方大本营里随时会有更多更强的外星人赶来参战的情况下,激怒贝爷露出破绽是云裳仙府唯一短时间内斩杀他的可能所在。 面对抓狂暴呵斥时瞬间身中数刀的贝爷曲芸笑了,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像先前那个弓箭手一样脱离游戏逃跑了。只要把这个傢伙拿下,剩下落单的傢伙恐怕不用她们操心就会自然被韬略团处理掉了。 米莎一界该迎来统一的时候了。从九州和龙的传人种种动向,以及元初会上所有顶级团队的古怪表现来看,有什么大事正在向这个世界逼来。 届时她不可能任由云裳仙府成为九州的一枚棋子,而为了这个目的,现在就要着手做好准备了。 偏偏贝爷这时做了一件出乎曲芸预料的事情。 他暴呵中扛着刀锋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扇,从招招玄机见招拆招的风格突然变换成以力破巧的出招手法。猝不及防的康斯妮指得交叉双刃抵挡,被一击扇飞十几米。 趁这个当口,贝爷手中突然出现一支盛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就在曲芸心道不妙还来不及反应时,将一管液体打入了自己心脏。 既然打算拼尽一切了,那么这支在一个古怪的游戏世界中,偶然从一个名为「使徒」的组织手中得到的,可以瞬间将自己精神强行跃维,伴随事后长时间昏迷副作用的【神之血】也就不必再保留了。 生存精英是在一个他们至今也没弄明白是什么背景的游戏世界入手这份液体的。他们甚至无法确定它究竟是真的「神」的血液,还是某些文明的魔法或科学实验成果以「神」命名。 花费巨额能量点后,他们只从米莎的鑑定中得到了这瓶试剂的效果和用法而已。 一瞬间肌肉抽搐到突破自我制御机制,撑裂皮肤挤暴血管的痛苦过后,贝爷的身体缩小了。在拉马克游戏中进化出的那身虬结的肌肉仿佛回归了自然生长原本应有的状态。 然后他的精神被动跃维了。 已经达到攀途境,进化成纯粹四维生命体的贝爷,一瞬间触摸到了世界的第五个维度。 而在底层宇宙中,本源完全处于第五维度的生命又有一个别称——世界神 仅仅是看着这样的贝爷,曲芸法袍上刚刚出现的黄色纹缕就在肉眼可见地「生长」着。五线谱在上面蜿蜒伸展,一枚枚时值不等但节奏稳健的音符浮现其上,是一曲描绘信仰的圣歌。 倒不是说大千宇宙中的世界神稀罕到只要让人看到就可以帮助跃维。事实上,表世界的地球上就有几位这种境界的存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曲芸面熟的熟人。 曲芸身上发生这样的变化,主要是因为她亲眼见证了跃维的过程。 即便是被药物强制跃维,其过程中那种玄之又玄时空效应,魔力灵力诸多能量本源的运行状态,以及生命生化的过程现象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它们都同样被曲芸尽收眼底你。 这就好像对于一个有相当书法功底的练习者无论听多少对审美的描述也极难通过这些语言或者观看大师的墨宝而直接领悟最顶尖书法的美学所在。 但如果有一个一流大师手把手握着她执笔的手写一个字,其中每一个细微的力度变化,以至于大师当时的心境与用意都可以通过这个过程体会。 那么只要这位练习者有足够的悟性天赋,那么她对于美的理解将有一个光是听讲观看一万次也无法领会的飞跃。 同样发生明显变化的还有康斯妮。前一秒钟还在按着贝爷勐砍的她,被击飞后就双眼无神地直盯着贝爷,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就在这时,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贝爷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本身,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物理性的变化。但是其中的狂热,杀意,不甘,恐惧……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抹去了一样。 剩下的只有平静。 他略微侧过头,稍有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还不能理解这种新获得的力量。 毕竟跃维与其说是力量的提升,不如说是一种境界的变化。 当你从纸面上的平面生物突然变得立体跃然纸外,你肯定很难立即意识到自己可以拿一支笔涂掉先前同一维度的敌人甚至把纸张撕碎。 因为这是在你经验和认知之外的世界,你需要时间学习适应和习惯它。 「计划c,撤退!」感受着贝爷身上流转着超越自身一个维度的力量,曲芸勐然大喊。几位尚未接触到四维跃维门槛的队友甚至感受不到这种差距。 不知道贝爷给自己注射的药剂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既然在此时用出,显然也不是什么永久性的提升。反正生存精英这支团队已经基本完蛋了,她们的战略意图已然达成,再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在原本的计划中,由于尚不清楚敌人的战力,曲芸一开始就决定如果不能短时间内拿下贝爷就先行撤退。 女孩们各自小心避开混乱的蕈人,向交战之前康斯妮事先探查好的出路聚集,但康斯妮的动作却让她们惊愕的停下脚步并不得不回身援助。 她没有听从曲芸的指令按照计划行事,而是保持着目光呆滞的状态,勐然间提刀向贝爷冲去! 0520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八节) 在云裳仙府,这是从未发生且不可想像的事情,尤其是居然发生在康斯妮的身上。 「不要去!」曲芸再次对伙伴们叫道。她敏锐地感觉到贝爷身上出现的情况是她们无法抵抗的,而康斯妮的状态也相当古怪。即便大家真的陪着她按照训练中的战法攻上去,恐怕她也不会有配合的意识。 这种预感来自灵魂中那冥冥的血契感应。 面对冲上来的康斯妮,贝爷出手了。他将眼前的双手缓缓抬起,指向带着一串红黑色重影,快到视线难以捕捉的康斯妮。但缓慢的动作,却比对方更快做了些什么。 飞速前沖的康斯妮已然挥起双刀就要出招,却「咣」的一声撞上了……空气? 这一次就连曲芸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四维的视角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贝爷没有发动攻击,他身上的能量也没有明显的凝聚。没有奥法,没有灵力,没有任何的能量变化。 而康斯妮撞上的那一片空气也同样,在辩音成像的场域中与法师的观察视角下无论如何都是空无一物的虚空。 一片无法穿越,没有能量的虚空?这怎么可能? 「第五维度,宇宙常数的维度……世界的几何结构,可以看到……震动的能量丝,移动……改变世界……」这样自言自语着,贝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目光略有些呆滞。 然后他抬起腿,做了一个上楼梯的动作。 结果人真的登上了半空一个台阶的高度。 接着他就这样原地踏步,步步高升着直到虚立于所有人需要抬头仰望的三层楼左右高度的半空,始终困惑的神色却似是在努力理解一些什么。 以康斯妮的速度,刚才毫无准备之下勐然间被撞停所受到的伤害差不多等同于卧轨者被全速行驶的高铁撞上。 寻常人可能很难想像,我们之所以在运动中突然相撞所受的伤大多不严重,百分之九十以上其实是因为我们对将要遭受撞击做出了预判,身体在无意识的瞬间进行了受身缷力的准备,这是任何人都有的本能。 如果在全力冲刺的百米赛跑中撞到一堵看不到的墙,我们所受到的伤害绝对比被一个壮汉当头狠揍一拳要更严重,甚至撞死都不奇怪。而把这种情况乘以康斯妮的速度,便可以得出她所承受的撞击伤害了。 然而带着这样的内伤,她却是毫不在意般起身再度跃起。等不及刚刚撞碎的骨头被血能復原,就让它们在下面持续的拼斗中慢慢恢復吧。 电光火石之间,大家就看到贝爷对着再度跳起冲上的康斯妮挥出了一拳。这一拳很快,太快了,以至于拳头完全挥出爆发力最强的瞬间康斯妮还位于五六米之外呢。 若是普通人的街头斗殴或者拳击比赛,这一击无疑是菜鸟对距离判断失误的体现。然而这一拳由一个一只脚迈入第五维度的存在挥出,其攻击距离却不再是拳头本身的触及范围了。 就像刚才莫名其妙的一撞一样,没有一丝能量的波动,没有风压,没有一丝声音。偏偏地面却毫无道理地勐然被压出了一个十余平米的拳印。 蕈人飞船那可以硬抗核飞弹与星舰雷射炮的菌丝地面,被印上了一个无法復原的拳印! 地上在这个范围内忙着追逐曲芸用【焚】制造的温度幻影四处乱跑的蕈人们,全被打成了蘑菇酱。它们完整的身形被密不可分地拓印在了地面之上。 曲芸方才那一声呵斥,让反身沖回去想要与康斯妮配合的伙伴们脚步一滞,将将避开了地面沉降的范围。沖在最前面的任姐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只是,蘑菇酱中,没有血液。 显然刚刚那一瞬间康斯妮也并不在贝爷拳锋之中。 与曲芸不同,她是一个纯粹依赖本能战斗的战士。她想不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会去纠结。至于那一片虚空之中有没有能量,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与此刻支配着她的战斗本能毫无关系。 既然「敌人拳面所向的空气等于敌人的拳」这一不讲道理的情况是既定事实,血脉中那战士的本能立即让她做出了相应的对策。她在贝爷抬手时就已经下意识地把他挥拳所向之处当做了固体。 她在拳面所向的空气上面蹬踏折转,居然就真的像是踏在坚实的大理石墙壁上一样整个人斜飞向贝爷侧方的蕈人工厂。再藉助蕈人建筑墙面的二次折转,从侧后方射向贝爷。 是的,此一瞬间康斯妮人正位于贝爷的正后方,挥舞着弯刀以极快的速度斩向贝爷后颈。不如意外的话,刀刃将斩过脖颈,两人也将在极短的距离间擦身而过。 但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原本与康斯妮速度相当的贝爷,察觉到自己一击未中,就做了些什么。没有任何人看明白,但大家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然后康斯妮就在将要与其擦身而过的瞬间,又一次撞在了空气上,栽落地面。 这一次她吐了一大口血,整条挥在最前的左臂也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但下意识地,她起身便欲挑起继续攻击。 是的,所有都是下意识,因为先前观测贝爷跃维的过程,已经让血统纯化临近突破伯爵水准的康斯妮陷入了无意识的顿悟状态。 该隐家族的血脉者本就是这样在战斗中晋级的。只是她选错了对手,这是一个跨了三个大阶,藉助外力临时登上了神醒境界的敌人。无论血脉中的战斗本能有多强大,只要不能即时撤退,她必然会命丧于此。 他究竟做了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曲芸是相当感兴趣的。但此刻却不是去思考和试探的时机。若是不想些办法组织康斯妮继续送死,并在贝爷完全理解掌握自己的力量之前撤退,恐怕有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默默触碰自己灵魂中的血契。 两次遭受重创都毫不在意的康斯妮,突然惨叫一声,丢下手中的兵器抱头蜷缩成了一团。 0521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二十九节) 凭心而论,曲芸是一万个不愿意此刻对康斯妮使用契约束缚的。血契这玩意可不像某猴子的紧箍咒,收放随意,无非就是让那货头疼一下。 血契存在的本质意义,却是让主人一方掌控奴僕的生死。换句话说,使用这种力量,曲芸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亲手杀死康斯妮。 退一万步,不说亲手给最在乎的人带来的痛苦和伤害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危险,单是此刻打断的时机就是曲芸所不能接受的。刚刚经歷进阶,跨入攀途境的曲芸十分清楚康斯妮此刻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没研究过进阶失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总归是需要付出某种代价的。 但她此刻却偏偏不得不这样做。云裳仙府余下的所有战力,在与贝爷周旋的同时控制住失神的康斯妮再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只是面对一个高出她们两三个大阶,不可力敌的强者,曲芸还有办法周旋下去的。在拖延中尝试理解和应对对方的力量,拖到康斯妮完成进阶的把握她都敢说略有自信。毕竟对手也同样还没能理解自身的力量。 但此刻偏偏还有远比神格化的贝爷更麻烦的情况在逼近过来…… 所以她还是做了,并且在确认康斯妮于灵魂的折磨中被从顿悟中打落,恢復神智那一瞬下达了无情的命令:「所有人执行c计划,现在!mi fa-,mi sol!」 她又一次施放了【焚】,让正在组织起来恢復围攻的蕈人们陷入了又一波混乱。只是这一次法术的效果并没能完美发挥,这是曲芸第一次因为哭泣而声音颤抖,让对每个声音细节要求苛刻的龙文音节魔法质量受到了影响。 清醒过来的康斯妮立即明白了刚刚的情况。她在贝爷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便弹射而出。沿着预定路线奔逃的路上顺道把曲芸扛在了肩上。 「对不起,」狂奔中,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嘟哝道。 「没事,」曲芸乖乖趴在康斯妮背上任由她扛着,这原本也是c计划的一部分。不然以曲芸的奔跑速度,只会发展成她一个人断后的局面了:「该我道歉,迫不得已打断了你进阶。刚才……很疼吧?」 「呵,晋级没完成当然是主人的责任,你就等着一会到安全的地方后对我负责吧,」康斯妮突然这样坏笑着调侃道,然后却马上换成了极轻微温柔的声音:「我道歉的,是把你弄哭了。」 云裳仙府的诸位是混杂在【焚】所模拟的向四面八方奔逃的大量模拟人类温度体中逃离战场的。而有了先前一波被骗的经验,这一次绝大多数蕈人选择无视了「眼」前的「幻象」转而向十分鲜明悬浮在半空的贝爷发动了攻击。 贝爷凭空指向康斯妮,一条直线上的蕈人被莫名之效果碾成碎片,却被康斯妮一个变向轻易闪开。再欲追击时,已经淹没在了有一波蕈人集火的精神攻击中。 显然,曲芸在交战之前已经为无法力敌夺路而逃的情况布下了后手。 其实以贝爷现在的状况,硬顶着蕈人的攻击追下去并非没有可能。但那剂【神之血】却是改变了他的心境。冷静下来思考,即便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未必就有把握在药效消失之前斩杀对方任何一人。 那些不甘与冲动都因药剂作用而消失后,贝爷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强行追击云裳仙府去拼命。最关键的是,在这一场特殊的规则下,被逼到绝境后那些女孩完全可以直接选择登出游戏啊! 「终究是输了啊」贝爷虚立半空,在蕈人此起彼伏的攻击下嘆了口气默念道:「气量和审时度势的智慧,所有生存必备的品质,都输给了这群女孩呢……」 突然间,一波强力的精神冲击把他打得失去了零点二秒的意识。脚下站立的空气似乎从某种异常的状态瞬间还原,这导致他直接从半空一头栽下。 当然,哪怕是平常状态的贝爷也不可能轻易跌倒。在第零点三秒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的瞬间他忍着剧烈的痛苦在半空调整了姿势,双脚稳稳落地。 几乎在此同时,他的精神微微拨动了世界的能量丝,把其中那唯一一根自己可以触及的弦拨动到了刚才挥拳时所处的位置。 于是,他面前的空气一瞬间成为了稳如磐石的壁障。在这一方空间,四大基本力变了,宇宙常数变了。空气还是空气,但是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空气。 此时此刻的贝爷可以同时看到三重视角。正常的三维视角就是用肉眼来看这个昏暗由奇诡壮丽的「地下洞穴」;然后是他已经熟悉的,前文中也提到过的像是隔着电脑屏幕操控游戏中的自己一样,唯心层次上的四维视角; 而刚刚在那剂【神之血】生效的瞬间,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重模样。在第五个维度上,世界是一个无法用尺寸来衡量的难以用语言描述却又规则的,一片薄膜所构成的几何体结构。 这个结构几乎无限大,大到充斥整个宇宙;又无限小,小到贝爷可以直接看到它的整个形态。 其上面的每一个点都是世界的参数,而上面那犹如编织地毯的有头有尾或闭合成环的能量丝线弦便遵循着自己所在膜上位置对应的参数构成了光,电,波,力,也即是低维人类眼中的物理世界。 进化到触及第五维度的存在将看到这层膜所构筑的几何形态,而真正的五维强者则可以一定程度上拨弄膜上的弦,改变世界的客观规律。 身处拉马克游戏中的玩家,甚至可以通过每个世界不同的膜形态来标识和确认自己身处哪一方世界之中。 只是观测第五维度是相对容易的,世界原本客观存在在那里,任何人找到方法都可以观测。某些宇宙中那些科技发达到充分理解认识世界唯心唯物二元论的文明甚至找到了用科学的方法,以自身区区三维的存在本源去观测膜的技术。 但他们只能去观测。想要拨弄世界之弦以主观意识改变世界,就需要一种被称为【神格】的东西了。 0522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节) 落地后贝爷勐然抬头,看向站在道路中央正向自己走来的一朵矮胖的双孢菇。这菇用菌盖下皱褶中伸出的菌丝缠持一柄木质手杖,正扭曲着根部数十条菌丝索向自己这边不紧不慢地爬来。 除了多一出把手杖,这双孢菇和满地那成千上万持续向自己围攻的蕈人并没什么不同。但是贝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确定是这傢伙向自己发动了攻击。 这是一种,即便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完全无力抵抗的攻击。 然后他感受到一段思想向自己发送过来。这不是精神攻击,是明确包含着某种含义的交流。只是对贝爷而言,就好像隔着信号不良的对讲机去听自己从来没学过的外语一样。既听不清,也听不明白。 将目光移向思想传来的方向,他居然看到一个人类!一个皮肤上生满可怖红斑的男人。然后那人张口说话了: 「纯种的人类,完全没有进化过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却已经突破了神醒的境界?这是为什么呢?」 思想就像音乐一样是没有界限的。贝爷听不懂蕈人沟通用的发思,并非是蕈人使用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语言,而纯粹是因为他的感知器官太落后了。这种生理上的缺陷可不会因为境界和实力的提升而补足。 像云裳仙府,在曲芸的建议下大家都多多少少地在进入显径阶后有分配一些点数在大脑自我认知区域上。这会帮助她们理解和接触更高维度的层次,为后续的进化打好基础。 世界本源原本那一半的唯心部分在物质科学主导的表世界人类中是极难被理解和感知的,而大脑自我认知区域这部分的进化则帮助玩家们在缺乏成体系理论教育的情况下以自身去感受和理解以科学的唯心视角看待世界。 对于此方世界这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方法,因为从米莎那里购入的其它宇宙对于唯心世界观的研究理论,由于每个宇宙在更高维度上的差异在表世界并不适用。这是曲芸亲自验证过的。 「偷渡者,我对你很感兴趣。」那怪人说话间已经沖至贝爷面前。 将康斯妮屡次阻挡的坚不可摧的空气仿若形同无物,被男人直接穿透过来。更令贝爷吃惊的是,他可以看到这一切是由于被自己拨动的世界之弦在男人冲来的瞬间还原到了本应存在的位置。 空气,又是空气了。 此时的贝爷是冷静的。他原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以及游戏目标上投入任何精力,主要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削弱云裳仙府实力这一点而已。所以在男人冲过来之前,他的身上已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幕。 「抱歉,可我对你没兴趣。」他微微一笑。 然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肤色可怖的古怪男人,居然用双手握住游戏系统的光幕,将之撕开了一个裂缝,露出贝爷的大半个身体和全部面孔。 曾经让云裳团员在恆星的爆炸与黑洞的泯灭中毫髮无伤的系统光幕,曾经让扭曲了现实存在的悖影也无可奈何的光幕,居然就被一个人类徒手撕开了?!这一瞬间,贝爷看到那书写着宇宙全部规则的膜,都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裂口! 「那无所谓,你的身体自然会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的一捋头髮像是蕈人的触鬚一样在贝爷惶恐却无力抵抗的目光中刺入了他的胸口。随即他紧紧皱起了眉头:「神的力量,已经污染倒这片宇宙了吗?」 那是用发思的方式进行的自言自语,贝爷自然是不懂的。但他随即又稍显焦虑地对贝爷开口问道:「你是在哪里得到【神之血】的?在这个世界中吗?你和净化监督院是什么关系?」 后者却没有回答他。【神之血】的药效已过,副作用显现出来。在一层薄薄的系统光幕中,贝爷昏迷了过去。这是一种灵魂上的昏迷,不可能被医学手段所影响的深度昏迷。 此时那出手攻击贝爷的双孢菇也已经爬至近前,发思道:「这是敌人,一朵比我们盖级强者还要更强的敌人。杀掉吧?」 「不,我们不能杀应选者,这极有可能为我的偷渡带来变数。而且我所做的只是把他暂时留下而已,想要杀死已经开始被系统传送的应选者,至少还需要一个和我同阶境界的强者两人配合。」 男人说着松开了撕扯光幕的双手,任凭系统的光幕闭合,昏迷的贝爷消失在眼前。 「那关于我们的宇宙是否被侵蚀的问题……」双孢菇显然比起贝爷这个货真价实的玩家,对于拉马克游戏有着更深的了解。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另一支团队吗?我们该好好计划一下,要怎么确保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去捉住这些擅自在别人家里乱跑的小老鼠了。」他说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啊啊啊啊!!!」 随着悽厉的哀鸣,曲芸的意识又一次回到了此时此刻蕈人母舰的核心,长老会的房间中。 即便是经过反覆强化的嗓子,也因为持续的嚎叫而变得嘶哑,不復那乐器般的悠扬。这种美好事物被破坏掉的变化,让她面前那个肤色可怖的男人十分受用。 「看,原始的三维人类。硬汉游戏是没有意义的,无论你再怎么掩藏,嘴再怎么硬,再怎么擅长忍受疼痛,我们都能从你的小脑袋里挖出想要的东西。 嗯……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有底气装硬汉了,超强的精神防御,嗯?很可惜,你们那劣等的种族无论浪费了多少进化点,在某些领域上都是永远无法超越更高级生命体一些天生的优势。」 他说着,将视线投向身旁的茶树菇。 实际负责将菌丝插入曲芸脑袋折磨她收取记忆的茶树菇发思抱怨道:「它菇的,这丫头的脑子可一点也不像低维生命。精神强度比我们任何一位长老都要高了。难道她也是和刚才那男人一样的神醒以上强者?」 0523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一节) 单从形貌上来看,这朵茶树菇可一点都不比曲芸轻松的样子。菌盖下所有的菌丝都抖得像是暴雨中的柳条一样,不明的液体如汗水一样从菌褶中渗出,沿着菌柄流了一地,整朵菇都变干瘪了许多。 「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被这么轻易捉到,也不会听不懂四维层面的思想交流。所以真相很简单,她把进化点点偏了,全都加到精神防御方面了。这其实很容易看出来,活着的应选者中,可基本没有身体这么柔弱的傢伙。」 男人发思回答。 此时曲芸好不容易忍过一波剧痛,攒起一点力气气若游丝地回话:「谁她喵……要当硬汉……依子,是女孩子……而且,最怕疼了……没听人家一直惨叫么?啊啊啊啊……」 红斑男闻言愣了一秒,然后抽了抽嘴角:「如果你这是嘲讽,很抱歉我不能理解你们宇宙的梗。你的虚张声势毫无意义,因为在我看来,你的身体表现出你所说的就像实话。我并不认为忍耐这样的痛苦对你而言是很轻易的事情。」 「本来就,是,实话……」曲芸白了男人一眼。自从男人开始问话,精疲力竭的茶树菇似乎就在休息。这让她涣散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疼痛。 曲芸的回答让男人皱眉。与通过表情动作推断人类心理活动的曲芸不同,以红斑男的境界和进化方向可以直接从唯心的高维视角观看人类的情感活动。 他能看到曲芸是真的疼到无法忍受,但是让他对此难以相信的原因是,从这个人类女孩身上他看不到一丝恐惧。 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问道:「那好,告诉我你的同伴去了人了飞船的什么地方,她们是去干嘛的?」 身为应选者,红斑男知道很多事情。指挥攻击人类母舰的是他,之后与佟迪哲元帅达成交易的也是他,提出「救赎」的是他,布置好天罗地网等待曲芸她们钻进来的还是他。 这个人甚至清楚曲芸她们身上带着击杀他的游戏目标。 所以曲芸情绪上的古怪并未让他深究下去。情报上的巨大差距保证了即便曲芸骗他,他也有十足的自信听出其中问题。 然后曲芸这一次十分乖巧地回答了:「她们,在人类母舰,主控室。去启动人类的终极武器,【清道夫】。黑洞将吞噬一切,和你们同归于尽。而我们,会收穫奖励点数,在系统保护下……回归。」 红斑男闻言面色微变,紧紧盯着曲芸五六秒,之后冷笑道:「呵呵,还挺聪明的,看来你也清楚我才是你们这场游戏要击杀的唯一目标了?在这样的剧痛下,你还能编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谎言,鄙人不得不道一句佩服。 如果不是可以监测到这艘飞船上每个角落的动向,我几乎就要信了。」 曲芸闻言忍着吸附在眼球上从眼眶探入自己大脑额菌丝微微睁开双眼,正好见到红斑男一律头髮伸向自己的嘴巴,然后勐然贯穿而入。 接着她在心中看到了一幅场景,那是状如地星的整艘活体真菌深空母舰。只要她稍微集中精力,就可以把视线聚焦在这艘比月球小不了多少的飞船中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活体生物的内部也不例外。 很显然,这是四维的精神的监视手段。 不过不知道是由于这种手段太过复杂难以完美实现,还是存在物种差异。曲芸「看」到的这副场景既非视觉也非温度成像,像是给平时使用四维视角观察世界的状态罩上了一层骯脏的半透明罩子。 或者说,像是表世界十几年前所使用的,连犯罪嫌疑人的脸都看不清楚的,解析度很低的监控录像。 藉由四维的层面运作,这种监控无疑是先进的,全面的,无死角的;但它同时也是不可靠的,时有卡顿和模煳的。不过作为这种赋予个体对行星级规模的环境进行全面监控的逆天效果的代价,这一点不完美似乎并不值得抱怨。 「你以为我们这么发达的文明,会连对自身母舰内部的监控系统都没有吗?蕈人特殊的生理结构确实让我们的祖先在最初的宇宙战争中吃过一点小亏。你不像个傻子,总该注意到与人类的交战可不是这艘飞船的第一场战役吧?」 随着红斑男的话,一股莫名之力将曲芸脑中的画面集中到了飞船几乎正中的地方。她看到了被倒吊的自己,看到了蕈人六大长老和红斑男,更看到了快到身形难以捕捉,一路上避开所有蕈人和生物兵器正在向这里突进的康斯妮。 「该死,」曲芸尝试对着脑中影像里的康斯妮大叫:「快回去,能听到么?」 「真能装啊,」红斑男冷下脸来:「你知道很多事情,音乐家小姐。比如,她听不到你的声音这件事,我说的对吗?你看,当咱们的精神藉由菌丝物理联结时,很多小心思是逃不过我们的观测的。 但是,你的思维中偏偏有一个我们的菌丝无论如何也探不进去的绝对闭锁的密室! 越是久远的记忆,越难以用强硬的手段去探查。如果这间密室的位置位于你的这场游戏之前,我还可以理解为其它世界的上位强者对你施加了封印。然而,密室所封闭的内容就在不久之前,你登上了我们的飞船之后! 它是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因为构筑它的能量是那么玄奥深邃,简直就像……就像那些魔法师的奇特技巧。 哦,我差点忘了。你自己就是一名魔法师对吗?让我猜猜……嗯……褐袍学徒,没错吧? 虽然在赶路没能看到你的表演,但是根据我们的公民们所描述,你似乎掌握了好几个不同学派的低级法术啊。野路子,嗯哼?即便在统一宇宙中,我都没听说过靠自学成为法师的。 音乐家,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但是我现在最关心的就只有,你的小脑袋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你究竟打算在我们的飞船上做什么?!」 0524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二节) 红斑男没有注意到曲芸白底黄纹的法袍,因为整场游戏中,曲芸就只有在自己晋级和藉由观测贝爷跃维而瞬间提升奥法理解时两次短暂地显现了法袍。考虑到蕈人母舰监视系统的不精确性,贝爷根本就没看到那个一瞬即逝的变化。 「我不知道你所描述的事情,那对于一个学徒而言太过复杂了。」曲芸气若游丝地回答。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曲芸脸上,从眼眶探入的菌丝扯动了视神经,让她一瞬间双眼一黑失去了视觉。不过与其神经相连的那朵茶树菇也好不到哪去,发出一段剧痛和抱怨的信息。 「你这蠢货听不懂菇思么!你现在,骗不了我!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我说几遍?」红斑男暴躁地咆哮着,忽视了茶树菇的抱怨,但很快又换成了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不,你都懂,就连这一点也逃不过我的思想。你知道吗?破解思想的壁垒是一件很精细的活儿。无论你藏得再怎么严实,只要我把你想要隐藏的所有碎片都找出来,然后按照正确的结构排列在合适的位置…… 那么,在最后一块拼图復原后,你思想中所有的壁障都将自行解除。就像敲打你的膝盖小腿就会弹起来;在你身后大叫你就会不自觉地回头一样。 这是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能,或者说,先天缺陷。这是即便是红袍大师也无法规避的本能。 所以,让我们来合理推测一下吧。 以你自己的实力连发思都无法捕捉理解,这一层至少需要白袍法师才能构筑的记忆壁垒显然不可能是你自己塑造的。 而通过监控我们得知,所有与蕈人对抗的势力中,只有一个人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嗯,一个藉助净化监督院的药物强行突破到神醒境界,像你一样连理解发思都做不到的傢伙。但是终究接触到了世界的第五维度,制造这样一个记忆壁垒只要有预谋,再加上稍微有些天赋还是有机会做到的。 哦?你在思考我为什么认为他会帮你制造记忆壁垒?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既然我在这里,拉马克游戏系统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蝼蚁互相残杀? 你们两支团队是合作关系,就算你们真的都蠢到看不出来,在互相战斗中第一个牺牲者出现时也该明白了吧? 所以自作聪明的你布了一个局,也就是锁在你脑袋中那间小小密室的部分。藉由牺牲那个一见到我就逃出游戏的胆小鬼的团员来一起作一齣戏,让我们以为你们的关系是敌对的。 毕竟如果不做到当着我的面死两个人的份上,我是不可能相信你们的敌对关系的。 然后嘛,就是你所掩藏的核心问题。毋庸置疑,你们的目的是杀死我,动机则是巨额的奖励点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的游戏目标,我们本就不在同一个次元的宇宙中。 最让我好奇的是你想到的手段。如果不是有把握实现你的目标,我想你也一定会像那个胆小鬼一样直接传送离开游戏逃跑了。之所以在这里硬撑着我们对你思想的挖掘,就是因为你还保佑自己的目的可以达成的希望不是吗? 你看,当我猜对一点细节,你那坚固的防壁就会剥落一块。那么,问题的关键来了,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幻觉呢? 哪怕以你那虫豸般的境界,也应该能看出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吧?我的亲族蕈人们天生便是宇宙中精神力量最为天赋异禀的种族,我们菇菇平等,每朵菇都可以获得最先进的修炼方法。 只要有足够天赋,且活得够久,菇菇都可以成为盖级强者!哦,你恐怕还不知道,在蕈了精神修习的领域中,丝索-托-柄-环-盖对应了所有世界通用的空求-显径-点光-攀途-初开境界。 而这个房间中的六位长老,全都是盖级强者!所以,单是这里六位长老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你们底层宇宙那拉马克团队全团所能对抗的…… 不,我感觉到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你仍然有信心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为什么? …… 为了以免你做傻事,真的在这里引爆人类那种可怕的武器,我最好还是事先声明一下。不要以为真可以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可以引爆炸弹后当着我的面藉助系统保护安全回归。 即便你们选择了回归,我也有能力把你们从系统保护中给扯出来!」 残忍的笑容在红斑男那张可怖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慄。但言多语失,尤其是在曲芸这样的分析大师面前。故意彰显兇狠病态的一面可掩饰不了其下,反而,会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得更加清晰。 「哦?强大到这种程度么?那还真有些让依子惊讶了,」曲芸终于是笑了,正是往日那副邪魅的笑脸。但配上倒挂的形态和因为神经遭到破坏而无神的双眼看上去恐怖程度不亚于对面的那张面孔: 「只是……哈哈哈哈,还道你是何方神圣,原来只是一个惊弓之鸟一样的胆小鬼。」 红斑男听闻曲芸这话,十分吃惊。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如果把准确无误的推理讲给隐藏了什么信息的人类,那么她的思想一定会在持续的攻势中土崩瓦解,至少是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波澜。 所以,他建立在常识基础上准确无误的推断显然存在致命的纰漏。 而且,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恕我直言,这位麻风患者。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表现的一样只是出于兴趣在折磨我,是不会讲这么多话的。 依子最亲密的人中就有一位享受折磨爱好者。她喜欢缓慢地吸干牺牲者的血液,但这个过程她绝不会讲话。因为牺牲品眼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却毫无办法的无助感才是她的乐趣所在。 而你,鬣狗先生,你的话多得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而且语速也越来越快。」 0525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三节) 说到这里,曲芸脸上不免多了几分戏嚯: 「虽然你一直以蕈人的同胞自居,依子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但是你显然和旁边那六位看起来很好吃的先生们不同,你骨子里还是一个人类。你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哦,依子就是知道,别问我眼睛瞎了怎么还能看见你的表情,我们的智商本就不在同一个次元。 所以我很清楚,身为一个可以突破拉马克系统限制对我们生杀予夺的强大存在,你害怕了,怕得不得了! 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请容依子也合理推断一下。你拥有一定程度上可以突破游戏系统限制的力量,但是却会害怕人家脑中那小小的阴谋。这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做不到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你的麻烦,也就是直接杀了我们。」 听到这里,红斑男大惊失色。而他的一切表情显然都落在了曲芸的耳中。 「哦,不必吃惊。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不是嘛?游戏系统总不能指望我们这些小蝼蚁来和你这样的存在硬碰硬战斗吧? 那么,再深究一步的话。据我观察,蕈人确实是一种十分公平无私的社会化种族,但你这傢伙骨子里却并不是蕈人,甚至也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一个拉马克玩家。 像我们这样的人,首先考虑的永远是自身的生存与利益。就算应选者中存在忧国忧民的异类,依子也绝不认为你会是挂心蕈人种族与母舰安慰的类型。 道理很简单,因为你在害怕,怕得很厉害。你本质上是一个怯懦的胆小鬼,就像你对别人称唿的那样。而一个无私者胸怀坦荡,是不会像你这样怯懦的。面对自己热爱的事物被威胁,他们会选择勇敢地战斗和守护。 当人真的把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时,他们是无所畏惧的! 下面再来说些实在的推理:拉马克游戏的系统包含可以硬抗【清道夫】的伤害,你能够突破系统的保护,那么你不会被人类的终极兵器杀死便是一个十分合理的推测。 既然只在乎自身安全的你在不会被我们的武力威胁的情况下还怕得要死,那么剩下的真相就只有…… 你在被某些能够威胁到你的力量追杀着,或者类似被追杀的处境。而你能否安全脱身,就和这场与我们之间的游戏对局有着直接的关系。 考虑到游戏的结局会影响你的处境,而且你又受限于游戏规则不能至我们于死地,我想,这力量一定包括且不限于拉马克游戏系统的力量,对吗?」 「好……好,好!本想让你少遭点罪,逻辑破解的办法对我们来说都轻松一点,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那么就只能让你见识一下,逻辑讲不过你,把你的脑子烧掉我一样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你不是觉得我不能杀你么?就用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好好领教一下吧!别因为我的推理没能打破你的记忆壁障就沾沾自喜,就算过程有所纰漏,但我的结论是正确的,至少有某些是正确的!」 红斑男说话时已是满脸冷汗。同样焦急的情况下,曲芸的推理可不会像他那么不靠谱。 说着,他又转向累到「汁流浃盖」,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得茶树菇长老发思道:「抱歉,还要请你再坚持一下。记忆壁障不是能够水磨工夫消磨掉的,逻辑破解失败,就只能靠比壁障更强的力量强力突破了。 你是这里包括我在内精神强度最高的,为了我们蕈人母舰的安危……」 只是曲芸还不肯放过对这位对手的鄙视属性精神伤害: 「我说箭毒蛙脸先生,容依子多一句嘴。你已经胆怯到连直接威胁依子杀死我都做不到了。烧掉依子的脑子,和杀死依子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不杀了我,这种程度的损害回到游戏空间都可以治好。 而你的所谓推理同样漏洞百出。在拉马克游戏中,怎么可能会有人牺牲自己的团员为别的团队做嫁衣?能够一起参加游戏的同界团队是什么关系您这位老前辈不知道么? 哪怕是合作类游戏,只要游戏通关失败不会导致己方过多的损失,九成的团队都会宁愿选择放弃通关也要去给友队背后捅上一刀啊! 他帮我隐藏计划为得是什么?让游戏顺利通关?你自己说的他都逃离游戏了啊!就算后面依子成功击杀了你,他也拿不到奖励点数了啊!还是你觉得一个实力高出我们几个大阶的存在会是我们的附属团队? 所以啊,这位箱豚小哥,现在明白为什么依子看穿真正焦急的胆小鬼是你了吗?因为会做出这种漏洞百出的推理,说明你的心,早就乱了。 啊!说到这里我刚刚想到。把你比作各种玩意一圈之后才发现,你其实最像的还是蘑菇啊,红盖的剧毒蘑菇,嗯……记得叫毒蛤伞菌来着吧? 归根结底,你只是一个向着真菌生命方向进化的普通人类玩家而已吧?藉助自己身上的相似特徵欺骗了这些单纯的外星蘑菇替你办事。如果依子把这个发现告诉啊啊啊啊!!!」 曲芸的比喻相当形象,无论哪一种东西身上的斑点都和眼前这位强者是极像的。而且越来越退化的比喻让人难免一种无明业火。 而且虽然因为情报不足而同样有一些胡诌的成分,比如关于他和蕈人的关系问题,但三言两语过后,红斑男只觉得自己从进化方向到心理性格都被无情的解剖曝光得干干净净。一种仿佛没穿衣服般的恐慌感同时油然而生。 两种感情交织错乱,让红斑男很难再冷静思考。这正是曲芸最擅长的心理战。只可惜她的调笑很快转变为了哀嚎,她的精神也再次沉入到了不久之前的回忆里。 茶树菇没有给她继续捉弄那个男性人类的机会,它怕那货忍不住再扇这地球人一个耳光,扯到它的菌丝。 只是……曲芸从懦弱到强硬的态度让红斑男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 毕竟正常情况下,被拷问者的态度要么被折磨到屈服,要么自始至终宁折不弯。无论如何也没有受到折磨越严重,反抗态度越强硬的道理。 0526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四节) 没有类似的经验,他当然想不通。曲芸一开始服软自然是因为真的相当娇弱怕痛,向来以小女子自居的她可不想因为逞强遭受不必要的更多折磨。但是到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必须让面前这些傢伙分心疑虑。 所以她的话也变多了。有理的推断,无意义的挑拨,高深的逻辑陷阱,无品的人格侮辱……作为一个策士,曲芸居然会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切只因为她一直等待的时机就要到了,成败在此一举! 看着已经陷入深层噩梦而失去意识的曲芸,红斑男脸上阴晴不定。 「麻烦你们二位去把那个向这里前进的小老鼠抓来,」仿佛恼怒于自己被彻底看穿的一败涂地一样,他咬牙切齿这样说道:「一定要抓活的。」 让我们随着茶树菇的菌丝潜入曲芸的回忆中。此时云裳仙府的各位已经在「地下城」周边隧道里,事先勘探好的洞窟中汇合,之后又跑出了十几公里的距离。 曲芸趴在康斯妮的背上指挥着大家保持着高速移动,直到穿过了另一座和先前战斗时那个相似的「地下城」后遁入一条陌生的通道才说道: 「停下吧,到了这里,如果它们有办法或者想要追来,在我们经过第二个工作区时就已经被发现拦截了。」 「所以到这里算是暂时安全了?」即便是梅娴诗也已经有些微微气喘。 这是一间类似她们刚进入蕈人母舰内部时遇到的那种,墙壁上长满了蕴含能量发出光芒的形状奇诡不定的真菌的能量转化室。 说是房间,但亲身站在那里看上去更像是地下的洞窟。既然在一艘生体飞船的体内,当然也不能指望它长得四四方方。 只是比起先前入口附近那种被唯一通路堵死在里面的情况,这个房间各个方向一共有六条通路。 以曲芸的听觉进行细微的侦测,可以确定其中五条都通向更复杂环境的空间,而剩下的一条则直接连通着几米外的一间封闭舱室。运气这么好遇到一个条条道路都可以脱身的房间,这其实很正常。 毕竟这里不会像表层甲板那样受到雷射武器攻击,若是出现没有用途的死胡同才是必有蹊跷。无论是经过工程师设计的深空飞船还是据说由神所设计的生物体内,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不合逻辑没有意义的器官。 加之原本就可以影响蕈人感官的大量不稳定的光和热,没有什么地方会比此处更适合作为逃亡中休整的地点了。 「有办法,或者……想?」尹熙颐捕捉到了曲芸话中的关键。 「是啊,」曲芸耸耸肩:「先前我用【焚】坑生存精英的时候,在最近建筑的蕈人确认了外面是人类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内整个空间上上下下不论远近几乎所有的蕈人都沖了出来。这就说明它们之间有着足够先进的通讯方法……」 「所以如果它们知道我们向这个方向逃跑,那么刚才经过那么多蕈人工作的城区时,就应该有天罗地网在等着我我们了,」尹熙颐替曲芸把显而易见的推理讲完,又强调了一遍自己担心的问题: 「你刚说如果它们『想要』,就是说很可能它们掌握着抓捕我们的能力,但却有意放任我们自由行动了?」 「是的,这可能性很大,」曲芸笑眯眯点着头:「刚才战斗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一下这些神奇的智慧蘑菇?」 听到这个问题,大家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梅娴诗。这里其实存在着一个误区,并非所有修仙者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是梅娴诗这个特定的个体本身存在的天赋被灵力激活了而已。 普通的修士确实会随着修为上升而逐步提高感知和记忆的能力,但就和拉马克游戏的进化存在每个人每方面属性不同的理论极限值一样,修士能力的提升与他们的资质是成正比的。 换句话说,一个灵根上佳的愚笨儿,可以顺利修炼到元婴境界,但即便那时他的记忆力也未必比普通人中的高智商人群高出多少。 至于梅娴诗为什么会如此天赋异禀,恐怕就只能等她有能力挖掘自己数万年前的记忆才有可能了解了。 不过她也确实不负众望,张口答道:「先前参与战斗的蕈人,无论是工作岗位还是个体间的实力都有明显的差别。考虑到我们埋伏时观察到的工厂运作情况,里面复杂的生产研究活动也一定存在管理与服从,分工与合作。 但是在战斗爆发后,却既没有任何人类社会中必定会发生的,强者逼着弱者冲上来送死当炮灰的现象;也没有弱者消极怠战,躲在后面等强者保护拯救的情况。对这些蘑菇而言,这似乎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意识形态。 这些生灵无论实力强弱,职位高低,全部都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般地冲上来送死。所以芸芸的意思大概是说,蕈人的社会,是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 接过梅娴诗询问的目光,曲芸肯定道:「嗯,正是如此。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中,在见识了我们压倒性的战斗力后。很难想像蕈人们会作出让第二座城市的同类与我们继续死战的决定。 这不是我毫无凭据擅自推测外星人的文化与社会道德伦理,而是从逻辑上考虑,让那些每一个都有自主思想,可以从事各种高科技精密工作的个体来进行并不擅长的战斗并大批量牺牲是一种愚蠢而没有效率的策略。 但是呢,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人类世界,那么我们逃亡路线上的这座『城市』中所有的非战斗人口一定已经被疏散了。那么在我们确实没有逃脱监视这一假设线之下,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是由于严重的文化思想差异,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和用理性推断蕈人的计划布局。但事实上这一假设的可能性也极低,因为我清楚听到了这些蘑菇之间的思想传递。 它们使用一种纯粹的精神领域沟通进行交流,而交流的内容表明,这些蘑菇们精神本质上与人类的差异可能小得可怕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它们披着蘑菇的外皮,我真会以为是一群人类在交谈了。 所以,除了我们确实已经逃脱追捕之外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蕈人们在始终监视我们的前提下放任我们逃窜,并把这种放任用作它们计划的一环。这样的话,刚才那座『城市』里的居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放下戒备必不可少的手段。」 「我也听到它们的谈话了。」康斯妮掩饰着声音中的一丝颤抖,把小脑袋钻进了曲芸怀里。 0527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五节) 「怎么样,晋级失败有没有什么影响?」曲芸怜惜地抚摸着怀里的脑袋。康斯妮的头髮看起来细密得就像金色的缎子,但摸上去却硬得像是塑料刷。 据说发质和一个人的性情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曲芸自己的一头棕黑色长髮着实是相当柔软,但若让尹熙颐吐槽的话这一定不是由于她的温柔,而纯粹是经常用手指卷缠这坏毛病留下的后果。 许多女性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后,会选择将一头秀髮剪短甚至干脆剃掉,这显然是对生存压力的妥协。 长发在致命的游戏中面临的麻烦并不是面对中学不良那样被扯住一顿勐揍,而可能是被敌人顺手抓住后砍下头颅,或者一不小心就被捲入致命的机械陷阱中。 由于这样的文化环境,在偏向保守的表世界大庸国内短髮女子往往并不会因为自我性别认知问题而受到歧视,而是常常被当做潜在的超人而受到礼遇。 而如果你在街上见到一个秃头女子且没有身着袈裟海青,那么十中有九这就是一个超人没跑了。当然,即便是超人,真正愿意做到这个份上的女子也并不多。所以秃头往往意味着某种觉悟,这样的人绝不好惹。 在这些短髮女子中,也诞生了不少实力稳健强大的女战士,其中似乎也有些道理。能够放得开一切,对自己够狠的女人,会在这个不吃人便被吃掉的丛林法则世界中更快变强。 而相应衍生的文化现象就是,这些短髮的女战士在游戏中往往会对游戏中遇到的长髮且精心打扮的女性报以鄙夷的态度和莫名的优越感。 在她们看来,这些同性是愚蠢而无能的,在人人自顾不暇互相残杀的世界中仍然选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依靠根本就靠不住的男性。 然而曲芸的头髮却是越留越长。进入游戏两个多月以来,已经从齐肩的中长髮长到了垂背的长度。每当全力施法时,喷涌而出的魔力便会将这一头长髮沖得张牙舞爪漫天乱舞,倒是有种莫名的帅气。 事实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偏见与歧视都来自于无知和自卑。真正的强者并不会介意自己外表上的小问题对游戏的影响。比如龙女姐姐也是长发,天知道是否有哪个蠢货在游戏中把她当成花瓶试图羞辱过。 除此之外,曲芸的发色也有明显的褪色现象。雷特辛之书上记载随着法力的提高法师的发色甚至肤色发生变化都是正常的事情,这是奥术力量贯通了使用者身体的良好体现,会帮住法师更快速敏锐地用体内法力引导外界的奥术元素。 这种外貌上的变化往往与法师钻研的学派有关。比如万物核心学派专注于物质的能量,该学派的法师致力钻研并擅长藉助从物质的化学反应到核衰变到正反物质泯灭等所有涉及能量的现象的运用与操作。 随着对该学派的深入研究,万物核心学派的法师发色逐渐会演变成某种暗淡的萤光色,而皮肤也会浮现出一些各不相同的发光纹缕。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皮肤常被摩擦生出老茧的现象,只不过这里把物理摩擦换成了贯通魔力。 而由于曲芸并无机会接触任何魔法学派,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就是魔法修习者中最普遍的「褪色化」。皮肤变得更白,发色变得更淡。根据天生的色泽最后蜕变成白银色或淡金色的头髮。 有些比较纠结外表的女法师发明过各种暂时改变发色肤色的魔法,但身处拉马克游戏之中曲芸显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对自己的形象有什么不满,可以花费一点点进化点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当然曲芸不可能这么做,她对自己的外貌既没有不满,又不可能浪费连强化身体都捨不得用的进化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于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可以遇见曲芸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头浅色的银髮。 而她之所以会对康斯妮问出刚才那句问题,是因为亲身体验过真理之门的损伤后,曲芸已经十分清楚看似万能的游戏空间治癒功能远没有一般人想像中那么可靠。 也许只要在灵魂尚存的那一顺,哪怕身体被轰成渣渣系统都能将你完好修復;但这种修復对于一些特殊的灵魂上的问题就会变得束手无策。而康斯妮现在的问题,显然属于后者。 有这种局限也并不奇怪。随着对世界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曲芸已经十分清楚维度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身体受到怎样的破坏,都只需要三维层次上的修復,这当然不难。 但任何涉及灵魂,精神,意志的问题,都意味着更高次元的麻烦。这些问题有些系统已经无能为力,就像她的真理之门;而另一些仍然可以处理,却需要远更高昂的能量点费用。 「说实话,我的进阶似乎还没有被打断,」康斯妮语出惊人,然后对着手指看向曲芸,糯糯道:「刚刚我进阶的契机似乎是因为家族的血脉传承被战斗所诱发,但血族普通的进阶方式却是积累能量。」 曲芸二话没说,伸手扯开衣领露出粉白的脖颈:「需要多长时间?」 「刚才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再一点点就行!爱死主人了!」康斯妮毫无抵抗力地一口扑了上来。 三分钟后,曲芸衣衫不整目光呆滞地靠在温热的菌壁上。她感觉身体被掏空,嗯……事实上她身体的失血量已经接近普通人可能会昏厥的程度了。 而康斯妮则一边压抑着澎湃到欲要冲破天际的血能,一边可怜兮兮地对着手指:「对不起,主人……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喝着喝着就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似乎看到了什么远古的记忆,然后……就没注意到及时停下。」 「是跃维,」曲芸生无可恋般虚弱道: 「攀途境是开始攀登生命层次进化的漫漫长途,向完全四维生命体蜕化的漫长时期。由于法师体系专攻意识方向的特殊特点,我在生命维度上要比实力的境界更高一些,所以能提前看清这些问题。」 0528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六节) 她说着嘆了口气:「刚刚那个贝爷嗑了药之后瞬间提升到更高的维度,亲眼见证那个过程对我们所有已经拥有体内能量循环的人都有巨大的助益。而你的战斗之血会突然觉醒狂化失神,也是见证了跃维的原因。 如果只是贝爷一个人,哪怕再强我也会陪你跟他周旋下去。他无法适应新的力量,在那种条件下与他周旋到你完成跃维是没问题的。 但是很可惜,不得不打断你的领悟。因为有从别处只身前来的蕈人接近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蕈人中的强者。而让我下定决心必须立即跑路的原因是,和那蘑菇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人类。 明白了吧?一个可以在蕈人母舰上与蕈人自由同行的人类……你们可还记得他的奖励点数?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可力敌的对手,把那种状态的贝爷留给他,正是最好的情况。 如果那人更强,则贝爷的存在可以成功阻止他追击我们,毕竟那货身上必然也带着和我们一样的游戏目标; 如果贝爷更强,那事情倒是简单了。人类母舰的逃亡问题就不用我们再多操心了,后续的一系列行动也会在更简单的模式下顺利进行下去。 至于伤到我的事情就别往心里去了,原本就是我自己决定要对你负责的。如果哪一天你的行为真的会伤到我的性命,灵魂中的契约会让你由于求生本能而放弃这样的行动。所以,放轻松就好。」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这样我就放心了,不愧是主人,」康斯妮瞬间破涕为笑:「主人啊,跃维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天下无敌了!」 「跃维是一个让人困惑的过程,你需要学会习惯用新的视角看待世界,所以这种爽快只是你的错觉。而让你嗨起来的真正原因是我的法师之血。毕竟依子现在也是攀途阶的魔法师了,对你而言,我的血肯定会更加诱人,」 曲芸说着十分无奈地嘆了口气:「至于天下无敌……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打赢刚才的贝爷么?」 稍微思量几秒后,康斯妮嘟起小嘴:「打不过……」 「你料到了我们有可能会被监视,才将计就计……」梅娴诗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说呢?」曲芸微微一笑。很显然,她还不打算在可能存在的监视下谈论下面的内容。 「抱歉芸姐,我有点在意这后面嗡嗡作响的房间是怎么回事啊?」甄辉齐先前是被任棉霜背着跑过来的,现在伤好得七七八八。 于是开始在房间里四处逛游,不安地检查每一条道路,好似生怕成百上千的大蘑菇埋伏在通道的另一边,正在张开一张包围他们的天罗地网一样。 而最终,他选择在最短的一条通路前站定。对面房间的声音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是这艘飞船的肺,」曲芸把目光投向通道入口上方菌壁上被腐蚀出的一行「文字」说道:「空气循环系统,通风口,大概就是类似这样的意思。 这里充斥着特定的空气就说明蕈人同样需要依赖这些气体生活。这么大个蘑菇飞在太空中,自然也是需要像人类飞船一样的复杂空气循环系统的。 不过比起机械造物的空气循环系统,这玩意运作的原理听起来倒是更像是人类的『肺』呢。只是对面的房间效率上可丁不上人体的肺,顶多算是一片肺叶的十分之一吧。 通过与那房间相连的数百条通路,可以判断有许多间这样的『肺室』位于整艘飞船的各个位置,彼此联通,共同构成蕈人母舰的空气循环系统。」 「芸姐……你居然连蘑菇的文字都认识啊……」甄辉齐目瞪口呆,他的关注点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曲芸当然不认识蕈人的外星文字,对面房间的功用是她用耳朵听出来的。她的目光被那行文字所紧紧吸住,只是因为她对这东西十分感兴趣。事实上,类似的「文字」她们在一路上已经见过很多。 蕈人看不到,这烧灼出来的文字当然不是给人用眼去看的。事实上,这些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菌壁组织已经坏死,温度要比四周的活体墙壁更低一些。想必蕈人便是通过这一点来识别文字的形状。 但由此引入的一个问题却持续困扰着曲芸:一个没有视觉和听觉,用温度来书写文明用思想来直接沟通的物种,为什么会发展出像人类一样用形象来表意的文字呢? 要知道,地球上像英文那样的表音文字是基于声音语言而发展出的文化传播工具;而像中文这类的表意文字则是对眼中所见的事物形象进行抽象化的临摹。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是蕈人可能发展出来的。 按照常理,蕈人文明如果要使用文字记录,其最合理的推测应该是在恆温的环境中储存不同温度的介质,用温度的高低代表类似字母或偏旁部首一样的单位,从而组成词语意象;又或者用不同温度的介质组成画面,从而传达复杂的意思。 然而事实上,蕈人使用的文字却偏偏是一种夹杂着表音文字与表意文字的「不可能」的体系,其中有大量类似字母与汉字的字符。从一路上的标识曲芸找到了大量的「b」和「p」,甚至还有不少更复杂的横平竖直的字符。 对于痴迷于破解谜团的她而言,这种「不合理」简直如鲠在喉。 就在这时,被曲芸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发出了声音:「幸不辱命,东西做好了。传播途径与你先前提到的变异样本一致,效果比先前预计的还要好些,但是仍然需要满足足够的条件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除了陷入思考的曲芸,大家都是勐然一愣。没有人注意到昨晚睡觉前曲芸独自把通讯用的魔法石拴在了脖子上吊在连衣裙的里面。 现在倒是及时反应过来是魔法石被接通后发声,但云裳仙府所有团员都在这里了,会是谁通过曲芸手工附魔的魔法石联繫过来? 0529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七节) 只有梅娴诗在第一时间就记起,这是蓝色空间号上那个天才少女科学家阿尔伯特的声音。 「谢了,具体数据回去再看,剩下交给依子吧。」曲芸言简意赅结束了通话。 即便这是她早已布置好的后手,照理说当出现变化时也该急于知道细节以调整计划。但她却没有再说更多,而是草草结束了对话。 这样的举动落在同伴们眼中意思就很清楚了:我们很有可能正在被监视窃听,陪依子把戏演下去。 「好了,该休息的该晋级的都已经搞定了,我们现在回去。」曲芸起身拍拍手,似乎丝毫不受贫血影响一样立刻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脸孔。投身于游戏的快乐总是能让她精力充沛。 「哎?这就要回去了吗?我还以为咱们是来破坏敌人飞船的。」甄辉齐愣愣问道。不过双腿还是跟上了曲芸雷厉风行的步伐转身从先前进来的通道向回走去。 「我说,好好想想这艘飞船的体积。想要破坏掉它的难度简直就和炸掉月亮差不多,我们哪来的那种力量?」尹熙颐扶额嘆气。她走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突然说话甄辉齐完全没能注意到她正在和自己并肩行走。 「那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跟在队伍尾部断后的任棉霜也疑惑道:「难不成专门跑来借刀杀人,飞来这边就是为了除掉本场游戏身份为友队的生存精英?」 虽然光看这话是有点尖锐,但她的语气其实却是十分平缓。她可不会有质疑曲芸的想法,只是纯粹的对目前的行动感到费解。对此曲芸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说明她开始学着从战略角度理解游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于是曲芸笑眯眯点头道:「从对方採取的行动来看,那个贝爷大概选择了放弃游戏目标,全力追击我们力求一战。其实这样的策略是十分正确和明智的。 比起通关游戏或者给予这个世界的人类救赎之类的事情,最大程度上消灭彼此才是我们真正真正最优先的目标,毕竟是时候把米莎界统一起来了,而云裳仙府,韬略和生存精英每一支团队的构建模式,都是绝对不可能彼此共存的。 所以我们飞来这边,原本就只有两个目的。找个有利的位置通过伏击干掉生存精英,以及通过侦查,找到一个可以确保我的计划成功实行的条件。」 之后的事情随着甦醒而快进播放一般维持着越来越快的加速。在通道中前行,在入口处遇到大量生物兵器的埋伏,力战,独自留下断后送团员们逃回飞船,力竭被服…… 一如她事先推断的,蕈人完全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而是如愿将她带到了飞船的核心区域。其中的过程非常有趣,那是曲芸第一次见到拉马克游戏系统之外还存在着瞬间传送的能力。 直到一阵剧痛过后,曲芸耳中又听到了现实中那个蕈人母舰核心的房间。 「你被我们捉来这里,原本就是有意为之。你需要我们把你捉来这艘飞船的核心,然后让你的同伴回到人类飞船上,带上武器后再以你的位置找过来,」 红斑男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这就是你那骯脏的小房间里,我们至今都没有撬开的计划,对吗?」 在面部神经因为永久性损伤而大多不再受大脑控制的情况下,曲芸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嘲讽式笑容。 似乎是记忆中最后休息时的对话让红斑男得出了至今为止最靠谱的一种推断。然而如果对手是施学申,或者哪怕霍鑫?,都绝对会询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携带武器被服然后自爆,反而还要回到蓝色空间号去取武器来。 还有以地球人的思路,她首先应该考虑自己被带去边边角角的监牢关押而不是带来核心区域的情况,进而推导出她必然还有更深一层的谋划。 很可惜红斑男虽然可能是曲芸见到过最为强大的存在,智略上却偏偏不是一位合格的策士。 先前那被曲芸驳斥到体无完肤的推理就足以说明,他的智慧或许足以应付拉马克游戏中普通团队间的勾心斗角与对一般游戏谜题的破解,但要和曲芸比,这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蕈人读取记忆审讯的手段神乎其技,但是归根结底起到的作用就和曲芸一直防备着的「被从外界监控」效果是差不多的。茶树菇的菌丝只能探入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表层记忆,至于内心中谋划过什么,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但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如果你带来的武器威力普通,是无法摧毁建立在第四维度上的飞船中央控制系统的;而如果你们真的把人类那黑洞武器带来了,有我在,你们就无法靠系统保护逃离。」 说到这里,红斑男感到挽回了一点局势。他没有亲自或者要求蕈人长老去抓捕正在向这边潜入的康斯妮,还是有着几重顾虑。 如果这群疯孩子真是打着藉助系统保护硬抗【清道夫】的威力,把蕈人和人类母舰一同灭杀在这里,那么正在赶来这里那个并不知道他有能力破开系统保护的女孩就很有可能在见到他们这些强者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引爆炸弹选择回归。 这一推测基于他并不了解【清道夫】的威力,而且事实上这种终极炸弹也确实可以在建造时人为设计成不同威力的型号。其中最小的黑洞原点也确实不具备消灭蕈人母舰的威力。 再有就是文化差异带来的尴尬问题:捕捉所需要的监视与通讯存在矛盾。红斑男只能在这个房间里对入侵者进行监视,但如果派出长老去捕捉康斯妮,又没有办法即时告知他们擅长隐藏速度极快又在四处逃窜的康斯妮动所在。 身为一名人类,大家可能很难想像高度发达的外星文明为什么会没有方便的移动通讯科技。对于这个问题有着复杂的外星社会学答案,简而言之就是社会文化问题。 0530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八节) 蕈人的社会结构和思维方式让它们根本不会去考虑移动通讯的价值。其实就算在人类世界,也是到了近代才出现真正有效率的即时移动通讯手段。 对于这个问题这里不做更多赘述,以后再遇到蕈人文明登上拉马克游戏的舞台,我们再来具体探讨这个问题。 总之结论是,对于正常的入侵者带来的麻烦,方便远程遥控的生物大军就足以解决。然而应选者的力量却显然不是光靠常规战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就像人类社会的防卫力量也同样没有针对恶龙或吸血鬼的应对方案或专门设备,是很正常的事情。 先前第一座「地下城」中各个厂房里蕈人能够统一行动是因为建筑中有着固定的通讯设备。以蕈人的社会结构和精神文化来讲,它们确实不需要像人类手机一样的移动通讯设备。不需要,自然就没有发明出来。 而作为一个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即便红斑男随身携带对讲机等各种通讯设备,这些东西也偏偏无法让蕈人使用。毕竟它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所以对于向这边前进的另一只小老鼠,他除了派出普通的蕈人和真菌兵器去对应区域搜查封堵外,并没有进行更多的操作。 最后问题还是回来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迫使眼前这个俘虏主动投降叫队友放弃行动。如果可以做到,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于是他狰狞笑道:「所以,像你这么聪明的小鬼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吧?老实放弃吧,我会放过你们,把你们送出游戏。最后会灭绝的只有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而已,与你无关不是吗? 你挂在脖子上这个魔法吊坠大概就是你的同伴可以找过来的原因吧?如果我的经验没出错,这种能量模式,应该还可以互相交流对不对?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告诉你的同伴,投降吧。」 听到这里,曲芸失神的双眼不可察觉地微微睁大了一瞬。如果对方为了让她对外通讯而接触了这里的精神闭锁,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这艘蕈人母舰核心房间的精神壁障并没有解除,为了让它先前失效的魔法石能够通讯,敌人只是取消了一层针对四维通讯干扰的临时壁障而已。 「一切顺利,按计划执行!」曲芸就这么突然对着挂在脸上的吊坠喊道。 「你疯了!」红斑男暴怒道。与此同时四位蕈人长老一齐离开了房间。 因为在曲芸用魔法石与团员对话的同时,生物兵器也锁定了康斯妮的身形。 「啧啧啧,这么笨,你是怎么在游戏中活到这么强大的?难道你们世界的平均智力水平很低?」 曲芸当然知道红斑男并非来于表世界,按照她的经验,系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本来就会优先安排界内团队进行游戏,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扯如界外其它团队,不然分界的意义就没有了。 更何况,考虑到红斑男的实力和鲜明的特点,如果表世界存在这样一号人她不可能在莫比乌斯大厅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资料。 别说红斑男那种听上去就是盖世无双的实力,就连「音乐家是一位会使用魔法的美少女」这种消息在游戏中也早已是路人皆知。 自从出席过大庸官方举办的元初会,就连云裳仙府每位成员的样貌在世界各地玩家的顶级圈子里也已经人手一份。 除非你默默无闻或者杀光游戏中见到的每一个人,否则没人能让自己彻底隐形。你可以通过深入浅出避免留下照片影响,但是名号和满身红斑这样醒目的特徵是无法掩饰的。 「你可以用刚才的办法全程监视我们,但是对我们的了解却相当有限。最后在我们继续逃走后也没有马上追来,而是等我们快要回到那个捕获人类母舰的空间才发动进攻。 从时间上算,你是先回到了这里,才在这里下达指令在出口附近围堵对吧?所以说,监控全舰只能在这个特定的房间吧? 通过四维视角来观察这个房间,依子发现它确实与整艘飞船都有着交互,就像是我们人类的交通枢纽或者线路的总控室一样。 所以,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很快传递到整艘飞船的每个角落,不是吗?」 「四维视角?」红斑男先是惊愕,继而恍然大悟,但下一个瞬间又变成了惶恐:「不!」 「你明白了,对吗?」曲芸笑得狰狞。 「你们找到了通过精神层面破坏蕈人母舰的方法?不,这不可能,人类专心于体外的物质文明,那种东西可无法在精神层面达到破坏可以自由穿行于四维空间的蕈人母舰。 而这个世界中的人类又不可能存在精神力强大到足以破坏蕈人母舰个体强者,就算你是红袍大师也不可能做到,差得太远太远了。」 「事实总是与你是否相信它毫无关系。」曲芸以倒挂的姿势十分别扭地耸了耸肩。 对于曲芸咄咄逼人的连续将军,惊愕中的红斑男突然大笑起来。这样的反转让曲芸都是一愣: 「哈哈哈哈……很好。我没有办法确认你们是否掌握了精神污染这艘飞船的技术,也确实不敢冒这个险。但是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来看看这个吧。」 说着,那画质感人的监控画面又一次出现在曲芸的思维中。红斑男特意把视角放在一个可以清晰观察战斗场面的位置。 对战的双方是四位蕈人长老和……康斯妮。 当然,战场上的混乱远不止上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事实上是,康斯妮在四位长老指挥的生物兵器大军中凭藉速度优势左突右奔,在绝望中寻觅着脱身的办法。 蕈人的生物兵器跟踪康斯妮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没能对她完成合围。不得不说,除了速度之外,康斯妮的夜视能力同样比蕈类的温度感知要更先进一个等级。 但当她接近核心区域时,对入侵者有针对性的建筑结构让她最终着了道。此刻,她被围堵在了一个直径二十米左右,相对宽敞的通道内。 0531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三十九节) 像吞噬菇那类寻常的生物兵器是完全跟不上康斯妮的速度的,它们甚至来不及用感知系统捕捉康斯妮的身影。 然而维持高速移动需要消耗血能,而血族在太空中并不能自动回復血能。这种情况下,逼迫她不停移动的兵器数量就成了致命的威胁。 而在她欲要突围的方向,出现了四个蕈人的身影。 「你携带的武器是什么?」 「投降!」 「你的同伴已经被我我们控制了,为了她着想,你最好还是顺从。」 「放弃抵抗吧,母舰的核心有精神壁垒,你的精神武器是不可能攻破它的。」 四道极其强大的思想伴随着精神冲击直接灌输进康斯妮的脑中。这并不是认真的攻势,更多的意义在于出言警告。但即便这样也足够让一个普通的人类昏厥过去。 然而血族有着先天的强大精神力,在她尚未接触四维层面时,就已经可以藉由血脉中的种族天赋与他人进行精神沟通,这种普通的精神冲击可伤不康斯妮。 于是她的回答是提起手中的长枪对着四位长老就是一个急速的冲锋突刺。藉助前沖中不断提升的加速度将郭老的【聚力式】技巧融汇其中,此番突刺直接洞穿了挡在中间的三朵吞噬菇。 「哼,冥顽不灵。」 「愚蠢的低等人类。」 两朵高大的杏鲍菇同时发思时,并伸出密密麻麻的菌丝挡在身前。 蕈人强者们可不是要用菌丝去阻拦物理攻击。哪怕是盖级强者,在没有特意防御的情况下其菌丝也会像一般的蕈人一样被一个普通人类的力气轻易扯断。 蕈人强者的防御十分特别。它们的菌丝散发出思维的波,藉由四维世界直接传达到敌人的思想中。 正在前沖的康斯妮脚下一顿,速度瞬间下降。她觉得有两股力量在和她争夺身体的操控权。 然后是第三股,第四股。蕈人长老的防御转变成了攻击,而康斯妮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热火朝天的战场就这样诡异地静止了下来。一对四,一边是精于精神攻击的蕈人盖级强者,一方是比它们低一个大境界的血族公主。但战斗发生在康斯妮的思维中,主场优势与血族的天赋弥补了境界上的差距。 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只身孤立在一大群外星人中的个少女自我纠结起来要不要刺下最后一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互相争斗着,前进与后退的两股意识在以她的身体为战场交锋。 这种诡异的僵持持续了一分多钟。那些反应迟钝的吞噬菌已经回过味来,把康斯妮围了起来。但它们没有一朵出手,因为如果放弃对蕈人长老的突刺攻击,康斯妮随时可以抽枪回撤重整旗鼓。 逐渐占据主动的长老们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它们希望把这种对对手的巨大消耗维持得更久一些。 另一边对康斯妮而言,只要突破思维中的桎梏,就可以瞬杀眼前这些四体不勤的怪物,冲到心爱的主人身边。以她的性格而言,只要还有突破的可能性就很难放弃这样的进击。 所以她体内血能爆燃,红与黑交织的雾气骤然从娇小的身体中爆发而出,思维中的阻力便是忽地一退,康斯妮一瞬间夺回了身体全部的控制权。 「天真的人类,你真以为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么?」蕈人长老的发思在这时传入康斯妮的脑中。由于思想并不是需要时间发声念出的语言,所以上述这段概念只占用了百分之一秒便完成了传递。 发思的过程中,蕈人精神力中体现的疲惫和后继无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压制和取之不竭的精神力量。 终究是差了一个大阶,拉马克游戏对于实力划分的标准并不是摆设。盖级的蕈人们先前就只是在放水引诱康斯妮消耗血能而已。 「本公主,」然而在足以让人跪地欺负的威压中,康斯妮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不是,」她不断燃烧刚刚从曲芸身上补充来的血能,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自己的精神。这是一个十分高阶的血能运用技巧,但是刚刚突破血族伯爵的实力正好唤醒了血脉中的记忆。 「人类啊啊啊!」语毕,少女的身影持着被血能灌注而隐隐闪出红光的魔法拖着一长串残影腾跃而起,直刺蕈人长老。 「没用的。」形貌猥琐的鸡腿菇抬起它的菌丝髮思道。如果蕈人有嘴的话,它们此刻的表情大概是嘲笑。 时间倒退一点点,回到曲芸开始被迫观察监视画面的时候。 蕈人的监视系统虽说画质感人,但是这套系统终究是四维设备。它所体现的是一个全面的实时场景。蕈人看不到,所以监控画面落到它们「眼中」就是温度成像的世界。 而同样的场景在没有感温能力的曲芸眼中,就是完全另一副像是亲身进入vr游戏一样的体验了。 看到蕈人长老与康斯妮对峙的场景,曲芸突然开口对红斑男说话了: 「太多的突发情况,是不是让你的脑袋已经乱套进而放弃思考了? 说实话,依子给你一个建议,比起强行撬开我的脑子从里面找计划,或者採取最笨的手段去面对面抓捕我的同伴,其实我们所有的动向,目的,手段都已经有足够的条件可以被推理出来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斑男眯起眼睛,先前不妙的预感随着曲芸的陈述正在渐渐清晰起来。 「如果你不擅长推理,依子可以帮你一下。 首先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依子的同伴们突破你们的围捕后返回了人类飞船,但之后又有人回来了,且正在向这里突进。 至此为止你先前已经考虑到了,这说明依子现在身在此处是早有计划的。然后你就想当然的以为依子的存在是为了指引同伴带着可以消灭蕈人的武器前来这里。而能通过这里作用全舰的只有精神污染类的武器。 你意识到了人类不可能有技术研制四维武器,但怯懦的性格让给你不敢完全相信自己唯一合理的判断。 然而事实正是如此,我们根本就没有精神污染类的武器。 这似乎就没法解释我们之前的行动了。如果依子只是意外被捕,无力消灭你们完美通关,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忍受酷刑,早就该选择离开游戏了不是吗? 你偏偏没有想过,依子必须身处此地的原因,除了指引释放精神武器的方位之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吸引你们的注意。 你都没有考虑过先前突入你们的飞船,我们为什么半途而反么?我们一开始又为什么要飞来你们的飞船?没错,是为了除掉和我们同一战线的拉马克团队。但如果只是那样,我们不应该在交战后直接逃离的么? 哦,不,你想过,通过这种连接,依子也能感受到你的一点记忆。你只是把它简单归结为慌不择路的逃窜了。 很可惜,在贵船上的行动,让我们发现了完美获胜的条件。 所以依子来了,自愿被你们困在这里,也必须得是这里。而依子要做的,就只需要等一个时机。 那个时机……就是现在!ri,sol mi!」 0532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四十节) 曲芸的最后一声大喊显然不是对着红斑男。她先前之所以把自己的真实计划和盘托出,等的就是收到讯号后通过魔法石发出行动指令与施放魔法的机会。 讯号自然就是她预先安排好的,来自特定角色满足一定条件后发出的魔法石通讯请求。这种魔法波动极难察觉,而且就算被发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了。就在她刚刚开始说话之前,这个机会成熟了。 所以她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全盘托出,一方面是一旦行动开始,蕈人便是发现了也来不及做任何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只有真实的意图才能确保红斑男被完全吸引并陷入几种精力进行逻辑推理的陷阱。 在这个时刻,曲芸恰到好处地施放了进攻精神的魔法【灵锤】。 虽然没有祸雨的辅助,这个弱小的一环魔法对付高出自己至少一个大阶又专精于精神力的敌人作用微乎其微,差不多也就相当于普通人被一本厚书砸了脑袋。 但猝不及防之下,屋内两菇一人全部中招。蕈人的四维防御系统陷入了三秒钟的全面瘫痪。实力差距与种族天赋导致曲芸的攻击只能发挥三秒的效用。 但就在这三秒钟,仍旧联通曲芸意识的全舰监控画面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天文现象级的火光刀茫! 原本尚不足以再次启动的【埃斯库罗斯之刃】被再度激活,蕈人母舰舰腹原本已经开始癒合的创口被从横向又补了一刀。十字形的切口指引了人类救赎的方向,一个足以让蓝色空间号驶出的通道被打开。 而蓝色空间号此时开足聚变引擎,正在从这个破口驶出。 人类不能在这里就使用曲速引擎开始进入追逐光速的状态,因为在周围存在巨大质量物体时启动曲速引擎是相当危险的,这样做和红斑男所担心的对着蕈人母舰释放【清道夫】的结果差不多,一样都是同归于尽。 所以议长必须先将飞船驶离蕈人母舰足够的距离,而少女们也希望可以藉此机会与异世界的朋友们做最后的告别。 人类的母舰能够发出这种本不可能的攻击,是因为掌控全舰的议长大脑同意了伽利雷所带来的曲芸与阿尔伯特共同拟定的作战计划,将加速逃离蕈人追捕的动力能源储备全部调拨给了武器系统。 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曲芸在蕈人飞船上发现了彻底摧毁外星母舰的方法。不然即便蓝色空间号进入超光速飞行,难保还会不会被蕈人以同样的手段捕获。毕竟它们的技术方向太过诡异了。 在曲芸离开之后,四位少女跟入了危险已经基本消失的希望管理委员会基地。阿尔伯特和伊萨克直奔地下生物实验室,而伊萨克和尼古拉则找到了基地上层的蓝色空间号剑桥,几方使用曲芸留下的魔法石一直保持着实时通讯。 而随后返回的云裳仙府几人则再次在基地与盟友碰头,以完成曲芸计划中最后的步骤。在先前的敌舰侦查勘探中,她已经确认了自己三种计划中效果最好的一种有了成功的硬体保证。 「你做了什么?!」蕈人飞船核心长老院中留下的红斑男大惊失色。而同样在观看着监视场景的曲芸则微微一笑,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扫过了先前她们折返的那个六条通路的能量储备室。 红斑男吃惊的不是人类母舰的逃脱。自从埃斯库罗斯之刃刃断苍穹之时起,它们早已拟定了对人类母舰的后续追捕计划。可以说,蓝色空间号对它们而言就像是如来手中的猴子,无论再怎么超光速逃逸,都逃不出蕈人的追捕。 真正令他惶恐的是,康斯妮的长枪在最后一击交锋下,居然贯穿了两位盖级长老的身体,将它们直接撕成了碎片。而距离较远的剩下两朵也都痛苦地抽搐起来,眼看着就不行了。 包括曲芸在内,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客观分析双方实力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连康斯妮自己也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战果。亲自交手后,她何尝不清楚自己并不是盖级蕈人的对手? 甩了甩长发,她并没有回头去对余下的两位长老补刀,而是迅速闪过塞满通道的吞噬菇向曲芸的方向奔来。 这并不困难,因为数以千计的吞噬菇此时也如那两名长老一样倒地抽搐失去了全部战力。哪还有半点生物兵器的样子?一朵朵全像是煎锅上翻滚的半熟食用菌了。 这完全吸引了红斑男的注意,让他没能发现一瞬间曲芸的注意力转向了别处。而曲芸对能量储备室的一瞥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她只注意到原本封闭着通往空气循环枢纽的通路被刺破了一个孔洞。 在那个空间中,那些盖满墙壁的萤光菌毯正在飞速被一种枯黄的颜色所覆盖,其中距离空气循环枢纽比较近的已经彻底枯萎,而其中失控的能量则正在大面积发生如鞭炮般的小规模爆炸。 就在曲芸意识移开的一瞬,一个模煳的身形在画面中闪动了一下。其模煳的程度可不是监控质量能够导致的,事实上即便面对面站在同一个房间中,如果没有事先就知道她的位置也很难注意到尹熙颐的存在。 她的体温与室内空气毫无二致,皮肤上生出那层细密鳞片的色泽纹理也与墙壁上的图样一模一样,甚至正在随着枯黄的蔓延而变化着。她翻手取出魔法石,放在唇边轻声默念: 「你的计划还是那么无懈可击啊,连病毒传播的速度都算进去了吗?」 曲芸真正的计划,便是自身充当诱饵,分散敌人注意力的同时试探对方技术与能力的虚实漏洞,并伺机为尹熙颐的最终行动提供条件。 在拷问中与红斑男屡次交锋之前她还不能确定对方打定主意不会杀她们,但同样也不知道对方有破开系统保护的能力,所以对绝望环境下的安全脱出有着充分的把握。 当然因为看破红斑男必须留活口的目的,现在的情况事实上也没有改变太多。 而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由专攻潜行刺杀的尹熙颐担当再合适不过。她只需要轻车熟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先前偷渡过来时已经确认过的空气循环枢纽,投入经由阿尔伯特改造的xw病毒变体「xw-蕈」。 对于这种曾经在云裳仙府先前游戏中屠尽索福克勒斯号并给她们制造了相当麻烦的病毒阿尔伯特是相当熟悉的。事实上,她小时候以「模拟训练」的名头确实参与过这种病毒变种的研发。 在人力资源无比稀缺的流浪纪元,希望管理委员会即hc可不会浪费这群天才儿童的头脑哪怕一分钟。而临行前一晚通过龙的身体进行的实验最终让她得到了针对一系列真菌生命体的致命病毒武器。 然而就像人类从未被病毒击垮一样,再致命的病毒在消灭全人类之前,就总是被有针对性的防疫工作所控制并最终征服。贸然把这种通过水传播,扩散性极低的致命病毒投放到蕈人母舰上,最终也只会面临同样的结果。 甚至在给蕈人带来任何麻烦之前,人类都已经被灭绝好几次了,连蓝色空间号可能都被分解完毕化作外星飞船的能量。 所以曲芸适时提出这艘飞船应该具备一种名为「xw」的可以快速传播的病毒。这一提示以及两种病毒的极高相性让阿尔伯特立即意识到制造xw-蕈变种病毒的可能性,并断定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将可以在十个小时内完成工作。 这种新病毒与她原先参与过的xw变种病毒有着相似的在空气中快速传播的特性,只是附着物不再是金属,侵蚀目标也不再是人类,而是统统改成了真菌。 这是一项复杂的技术,但是自从蕈人入侵开始后,从未间断的三个月的持续研究早已让制造这种产物的技术在阿尔伯特脑中成型。 之后经过两人相商,后续的计划便完成了。第一步曲芸负责处理城市内的生物兵器,开拓出前往hc基地进行生化实验的安全道路,第二步阿尔伯特负责去制造病毒。 与此同时的第三步曲芸偷渡到外星飞船去勘探投放病毒的可能性,毕竟如果对方生活在真空环境或者具备无懈可击的高维防御系统那么她们的计划就需要大幅度更改。顺便引诱生存精英追击,藉助这边的环境寻找消灭他们的机会。 然后正如曲芸所说,她们在这场游戏中是极幸运的,不仅蕈人母舰的环境极其适合作战计划,连生存精英也一併处理掉了,后顾之忧解除。那么第四步就是曲芸假装力竭被俘,而其余伙伴逃回蓝色空间号去取病毒完成品。 最后的一步,即康斯妮充当诱饵与曲芸演一出英雄救美苦情双簧,而尹熙颐暗度陈仓在出其不意的位置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发动最终的致命攻击。 在正在崩毁灭的能量转换室里,尹熙颐说完却发现拨向曲芸的通讯并没能接通。这当然是因为从突如其来的【灵锤】攻击中醒过味来,蕈人长老已经再次关闭了长老院的四维通讯权限。 于是她耸耸肩,联通了另一边的通讯:「蕈人完蛋了,人类安全了。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们,帮到你们。孩子们,有缘再会吧。」 「再会!」「谢谢你!」「以后的事情交给我了,放心吧。」「哼,就知道你们不会帮到底的,以后麻烦的事情可多了。」 魔法石中分别响起了伽利雷,伊萨克,阿尔伯特和尼古拉的声音。 0533 第十一章下 怯懦的偷渡者与世界尽头(第四十一节完) 「哎?不带她们一起回去吗?我们的团队不是正好差四人满员嘛?」任棉霜的声音从魔法石传来,显然她正和孩子们在一起,并且十分喜欢她们也认可了她们的实力和潜力。 在她看来,这次遇到这些孩子简直就像是捡到宝了。就像先前在涔云界捡到了一个梅娴诗,同时具备道学百科全书,急救箱,辅助丹师,强力打手,最好的倾听者与人生导师的功效。 嗯,没错,有些不好和曲芸商量的事她都喜欢去找诗诗的。 然而梅娴诗却是否定了她的提议:「不,你忘了上次出了蓝枫姐的事情后,芸芸把大部分积蓄都用来购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了么?如果按计划进行下去,她会直接在那边回归。凭我们可凑不够带出四个人的能量点吧? 而且这种事,不是最该优先考虑一下当事人自己的意愿吗?」 她说着转向四个女孩,如完美冰雕般的的面孔上难得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对不起,我受过刺激,胆子很小的,没有办法战斗,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带她们去就好了。」年纪最大的伊萨克微微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揪起裙摆,似是十分纠结。 「我不要,这里好不容易安全下来。要是跟你们走了,估计三天两头都要被扯进更多麻烦和危险中吧?」尼古拉一如往常般丧着张脸,十分嫌弃地摆了摆手。 「我会留在伊萨克的身边保护她,永远都会。」阿尔伯特说话时目光仍然盯着手上的试管,但这种告白式的拒绝却着实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连伊萨克本人都羞红了脸。 「我倒是觉得跟你们走大概也会很有趣,但如果要和姐姐们分开,还是算了。其实对我们而言,这个世界已经很大了。 小时候啊,我的世界就只有一间实验室,很多很多年都是这样。后来呢,才知道世界原来是一个基地,有很多房间,也认识了姐姐们。再后来世界是一座城市,里面生活这许许多多的人…… 有一天,城市的夜晚不再离去,而许许多多的人也都死光了。你们却突然告诉我城市是一艘飞船,飞船的外面有更大的飞船,再外面,还有一望无际的宇宙…… 说实话,我很喜欢探险,喜欢看一看新的地方。但是当知道宇宙外面还有无数个宇宙时,我明白了。 外面的世界无穷无尽,即便是习惯穿行于各个宇宙的姐姐你们,大概也有不知道的,所有宇宙之外的更大的世界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想要看看世界,随时都可以去,但是无论有趣的地方有多少,但是我的家却始终都没有变。就是这里,有姐姐们在的地方。 所以感谢你们的邀请,我现在比起旅行,更想试一试建设自己家园的乐趣呢。」天性活泼,年纪最小,所有人中对宇宙外面的世界最感兴趣的伽利雷也表示了拒绝。 任棉霜呆呆看着小伽利雷,随即笑了:「你这性子,不跟来也好。真跟我们回去了,怕是得把团长大人的魂都给勾去了。那么就此别过了,议长大人,为了人类的未来,加油吧。」 从城市天穹的实时投影看去,外面遮天蔽日的蕈人母舰正在肉眼可见地枯萎崩坏,土崩瓦解。依照曲芸的计划,这便是她们应当回归的时机了。 于是,告别之后,除了曲芸自己和无法与主人分开的康斯妮外,云裳仙府其余团员悉数被团团暗淡的金茫包裹消失。 也许有人还记得,康斯妮并非是一般意义上被拉马克游戏系统认可的团队成员,她的存在依赖于曲芸体内精神世界的那张血契。曲芸死亡会导致她的封印,同理,当曲芸离开或被留在一个世界,她也没有办法摆脱主人单独行动。 与此同时,在蕈人母舰最后的重重守护下,长老院中。 「还不明白么?我们的武器根本就不在你盯着的人身上。所以她是否能突破到这里无所谓啊。正如你猜想的,人类是没有可能研发出四维武器的,所以依子的办法很简单,从物理上毁灭你。」 虽然刚刚跨入攀途境,但几次特殊的经验让曲芸的本质已然像蕈人那六位初开境的盖级长老一样成为了四维生命体。下意识地,她在用词间将自己和人类区别开来。 「当魔术师让你看她的左手时,一定有什么正发生在她的右手上。」最后这句,曲芸学着蕈人使用了发思的方式进行发言。 看着监视成像中正在飞速崩溃坏死的飞船,红斑男表情错愕,继而惶恐,最后却恢復了平静:「你本可以离开的,无数次机会,但你最终选择了毁灭我们……长老,飞船现在的样子,还可以做高维跃迁吗?」 「没问题,已经在做了,精神控制核心就在这个房间,即便整艘飞船都没了,也可以把你们传送到目的地,」 操纵飞船最后防线的矮胖双孢菇长老发思回答。虚弱的样子说明了他也已经受到了病毒影响:「为了灭绝人类,为了你的安全,为了宇宙的救赎!我们万死不辞。」 「消灭我们,你以为自己赢了?等有一天你看到真相……」茶树菇见证了自家母舰的毁灭。这种速度它已来不及用任何办法挽回。说着它抽回了插入曲芸大脑的菌丝,包裹曲芸的巨茧也抽丝松开。 饱受折磨完全脱力的曲芸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到地面上扭断脖子,却被红斑男当空接住,十分温和地放到了地面上。 曲芸并不介意似地勉力摆出一个抱膝而坐的姿势,以免栽倒在地露出太过不雅的样子,嘴上却没有一丝虚弱的样子: 「啊,原来你们掌握了从高维度直接转换空间位置的技术,无怪可以在人类来不及发动任何强力武器,甚至毫无知觉间捕获蓝色空间号。 这么说起来,如果先前按照议长的计划直接逃跑果然还是会被很快追上吧……那么,真相是什么?宇宙尽头又是什么?」 在精神的第四维度,曲芸能感受到这位蕈人长老知晓命数已尽时的平静。但身为胜利者,她自己此刻却一点也不平静。长老的话里有太多她感兴趣的东西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种族,它们也有普通人类一样的喜怒哀乐,但却从中发展出了不可思议的社会文化和思想。如果用人类的角度去考虑,这些蘑菇的精神趋近道境。 「哈哈哈,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一个给我们带来毁灭的人?」茶树菇苦笑。 「真相是,宇宙中只有人类,从来都只有人类。」偷渡者却不理会蕈人长老的嘲讽,直接回答:「你,我,它们,无数颗星球,无数个宇宙,无数片位面……全都没有区别。 看了我的样子,像你这么聪明的傢伙,一点想法也没有吗?我们使用的文字,你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社会文化有着巨大的不同,但两种组成身体最基本单位都不同的种族,竟然可以理解彼此的思想感情,做正常的交流,这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吗? 音乐家,对吧?正如你猜的一样,我是一个怯懦的偷渡者。我逃来了这片宇宙,并致力于消灭人类,都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 原本我十分苦恼,因为这片底层宇宙中的地球已经被歌者文明毁灭了。去整片太空搜捕进入流浪纪元的人类,简直比大海捞针要困难一万亿倍。幸而有应选者在游戏中使用人类特有的黑洞武器毁灭了一颗恆星,为我指明了方向。 正如你所说,我是个胆小鬼。所以心存怜悯的我,决定将尽可能多的人类转化成接近蕈人的形态,以保留他们的生命。然而你却选择杀死了包括他们和大量蕈人在内的所有生命,只为阻挠我的计划……」 「其实我们为的只是杀死你来着,你的计划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啊,又没法换能量点。」曲芸无所谓地吐了个槽,菌丝枯死的声音已经传入了这间长老院,她此刻胜券在握: 「想要唤起自责什么你可选错对象了。依子既没有同情心也没有罪恶感。对依子而言,只有始终不放弃希望而抗争的人,才配得上拥有希望。那些服从管理被送来改造的人和投靠你们的傢伙没什么区别,死光最好。 或许像你这样的胆小鬼不会理解,然而似乎就连游戏系统也认可了依子选择的救赎呢。」 现在的游戏胜利奖励显示已然变成了一千九百五十点,说明她距离达成完美两千点的「救赎」已经十分接近了。 曲芸并不清楚最后的五十点要从哪里挣来,或许是杀掉眼前的傢伙才可以吧?但无论如何,反正不可能是要她去救那些被抓上来改造的傢伙。 「哈,你是混乱阵营的一员?这很好,因为我们的敌人正是秩序的代言人。期待你跃维到第六维的境界,离开底层宇宙后的表现。」 红斑男语毕,曲芸就突然感到自己的精神在四维层面上勐然一阵眩晕。这种眩晕与先前受到折磨的那种晕法完全不同,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在另一个层次上的晕车。 不好! 曲芸心道不妙,立即选择完成游戏回归。 然而就像先前贝爷离开时一样,红斑男在曲芸周身被淡淡的金光封闭那一瞬间勐然伸手将金光扯住,并用力撕开了一个口子,对着曲芸露出的面孔道:「我说过,系统的防御挡不住我。」 「不试试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在系统保护中动弹不得,曲芸苦笑道。 「现在你知道了?那就让我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带你去看看【世界尽头】吧。」 「do sol- di re-」红斑男扯住曲芸的衣领就向已经枯黄的屋顶飞起冲去,一瞬间她赶忙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可以短时间适应各种极限环境的【隔绝】魔法以避免真的被他拖到宇宙中去瞬间挂掉。 转瞬之间,视觉被完全破坏的曲芸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比诡异的空间。 如果不是被弄到了什么物理法则完全不适用的奇葩环境的话,这里应该是太空。因为脚下空无一物,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在运动或坠落。 周围是宽广空旷的,且几乎寂静无声。这让曲芸十分无所是从。普通人只要想像一下五感尽失被丢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必都会十分理解曲芸现在的心情。 当然,她失去的只有视觉而已,但是过于空旷的太空让她几乎听不到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仅有的声音来自从面前巨大物体中散溢出的大量空气,曲芸可以断定那是正在枯萎消融的蕈人飞船的一部分。此时此刻,它正在被空间的力量搅碎消失。 而藉助喷薄而出的空气为介质,曲芸也听出了身后是一堵墙,一堵以她的耳力极限去听,似乎向四周扩展开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的墙。 她想起表世界科学家们流行的一种宇宙是有边界的理论。毋庸置疑,人类在地球上能够观测到的宇宙是有限的。而这种理论认为宇宙的终极边界仅仅比人类能够观测的范围多三倍左右。 「这里就是世界尽头了,」红斑男的发思直接传入了曲芸的思想:「如果你能够看到眼前的景象,你会看见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映照着这一边的所有星球,所有光线,却偏偏就只是没有我们的身影。 当然,这不是镜子,这里是货真价实的世界尽头。以『镜面』对称的每一颗星球,恰巧是因为它们位于两个对称的,一模一样的宇宙中。 身为底层宇宙的居民,也许你并不知道,你们的宇宙是有形状的。 无论是你自己出生成长的世界,还是你经歷过的每一场拉马克游戏的游戏世界,它们都是一个个正八面体。所有这些我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的正八面体,构成了整个底层宇宙环境。 我所逃避的并非是拉马克游戏系统,是与之恰恰相反的力量。但无论如何,不能改变我偷渡到底层宇宙的事实,所以系统必然会不断派出应选者像对付悖影一样来解决我这个异常因素。 顺便一说,如果你们真的能杀掉我,会得到一笔多到你难以想像的成就奖励,远不止游戏胜利可以得到的那么一点。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而你既然猜到了我不能杀你,我也不妨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只要将追捕者活着送出这个世界,游戏系统的判定就会出现错误。你的游戏任务会因此而出现错误,从而让我的存在成为系统盲区,让我的偷渡变成一次无懈可击的逃离。」 「原来是这样……」曲芸喃喃道:「这场游戏中最可惜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亲眼看看眼前的景色呢。」 她双目无神,但心中充满了神往。自从选择了作为玩家的人生,自从选择追求一个可能永无止境的奥秘,曲芸从未距离自己的目标这样接近过。 「呵,别忘了我们现在的立场可是敌人,我没有理由帮你任何忙。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突破底层宇宙五层维度的极限来到统一宇宙,靠自己去弄清楚这些事情吧。 到时候你会失去很多,忘记很多,几乎是你的一切。 但如果你够强,够执着,够幸运,你会找回大多数失去的东西,并明白更多,得到更多。然而最后,你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你所追求的所有东西都毫无意义。 无论你成为多么强大的神,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这些便是我,一位从人类开始进化到成为世界神的应选者,一生的全部经验。」 说着红斑男揪住曲芸的领口向他身后拍去,曲芸觉得自己的背顶在了那堵无边无际的墙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按在了一堵真正的墙上一样,后背硌得慌。 但她马上感觉到红斑男周身散发出一种先前在嗑药后的贝爷身上感受到过的力量,然后坚硬的墙壁变得柔软,自己向后陷入进去,就像坐进了一枚巨大的果冻。 「喂!至少在最后,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消灭人类吧?」曲芸挣扎着把脸伸到那层边界的外面问道。 「净化监督院,」她听到红斑男的声音逐渐远去,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被无限加速拉长一般:「他们是统一宇宙中所有强者,所有神的死敌。他们在你们底层宇宙中培植的走狗组织,只会在纯种人类中产生。 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强大的个体和文明诞生,这些组织的名字,叫做【使徒】……」 0534 第一节) 「喵了个咪的,奖励点一分没有啊!」团队空间中,曲芸少有地暴躁,拍桌而起,用祸雨勐揍变成囧物的沙发,打得那玩意涕泪横流。 伙伴们刚听过康斯妮的讲述,知道了最后世界尽头发生的事情。一个个有些担心地看着曲芸发泄。 被红斑男强行塞进「隔壁的宇宙」后,她便收到了这样一段系统提示: 【错误!应选者状态与目标世界环境不符,游戏存档,环境清空,游戏终止。】 然后她便被丢回了团队空间。没有完成游戏实现「救赎」的奖励,也没有击杀敌对团员的奖励。又是布局又是忍受酷刑又是拼命苦战白忙活整整一局游戏,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大堆游戏存档时取得的一堆大大小小的成就而已。 最高一项在太空战场消灭几乎全部侵入蓝色空间号伞菌的【梦魇终结者】也就得到了四百进化点。虽然这已经比绝大多数团队完成正常游戏胜利目标获得的奖励要丰厚许多,但看在曲芸眼里简直是鸡肋一般的收穫。 唯一让曲芸欣慰的是,除了她和康斯妮两人,其它团员都如愿拿到了接近完美的一千九百五十进化点的游戏完成奖励。而拉马克徽章的团队等级也终于升到了lv5。 每个徽章等级都可以解锁一些新的权限。虽然其中有些比较鸡肋,比如徽章通讯什么的对于云裳仙府而言就是不如魔法石方便还要花费点数的。但最关键的是高等级团队的情报等级和花费能量点发动特殊能力的优先级更加靠前。 在被推出宇宙之前,曲芸注意到红斑男的态度十分古怪。先前两人间的博弈很难说谁输谁赢。曲芸消灭了蕈人的母舰,拯救了,或者说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拯救了那个宇宙的人类。而红斑男则把曲芸丢出宇宙让她的整场游戏血本无归。 说不好是两败俱伤还是各取所需,但红斑男最后的态度却既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失败者的狂怒,只是十分平淡地回答了曲芸许多他本不必说的问题。 就在曲芸宣扬胜利的时刻,他似乎把曲芸当做了什么更大的战场上,与自己身处同一阵营的战友。通过曲芸身上展现的智慧光辉,将她当做了绝望之中的一缕希望。 凭心而论,曲芸是最看不上红斑男这种逃避问题的懦夫的。但他最后给出的诸多不明不白的情报,足以让她深思很久,很久…… 「小芸,你要是不甘心,姐把这场游戏的收穫都换成能量点给你成不?」任棉霜战战兢兢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是一愣。 曲芸果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样看过来。 「任姐你就别添乱了,」最是善解人意的尹熙颐忙出声劝道:「大家都把这云裳仙府当了家,付出了感情的。芸芸救你护你,最后你还是这么自轻自贱,她该多难过呀?再说芸芸又怎么可能在意这点游戏奖励?」 「不甘心许是真的哦。主人是在生气自己的布局出了太大的漏洞,一败涂地吧?」康斯妮乐呵呵补上一刀,然后又进行了超羞耻的无情爆料:「其实主人正在学习摘下面具,在我们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这是好事呀。」 在最后时刻没有即时沖入长老院的康斯妮始终并没能看到世界尽头的景色,很遗憾地在蕈人母舰勉强跨维跃迁的时候被随着正在崩解的飞船主题被留在了原地。 事实上那次跃迁也算不上成功,只不过在更高维度上打开了通向目的地的连接,却没能成功通过就被打回了原地。而红斑男正是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才抓住唯一的机会把曲芸拽进了跃迁的另一边为止最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哼!才没有一败涂地!首先你们全都安然无恙,在我的计划中无论发生什么意外这一点都得到了绝对的保障; 其次你们该拿的分半点不少,如果我们不理蕈人母舰的问题直接回归团队拿到的总积分可要比现在少太多了。用我一个人的得分清零换团队几倍的收益绝对没什么不可接受; 最后我们的朋友,伽利雷她们都安全了。那个自诩为神的傢伙能够锁定蓝色空间号是因为我们先前在游戏中泯灭了织女星,而他能抓到蓝色空间号则是因为蕈人母舰 现在嘛,等他再从茫茫宇宙中找到人类的踪迹,估计已经是几万年后人类早都开枝散叶遍布诸多星系的时代了。最不济,至少也得是那些女孩们安然度过一生之后了吧?」 自我安慰了一通,曲芸似乎成功自我洗脑,终于恢復了常态:「嘿嘿,世界神么?依子十分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交锋啊……」 那个世界已经去过两次了,如果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么再去第三次也不无可能。因此曲芸并没有因为没能对女孩们道别而感到沮丧。 「那现在怎么办?按照惯例回云裳阁庆祝一下?」甄辉齐提议。 曲芸没事喜欢做个饭陶冶情操,而这货,喜欢吃饭,尤其是热热闹闹人多聚餐。当然,不包括曲芸做的饭。云裳仙府这些傢伙能聚到一起组成团队也是有共同点的,比如说……孤单。 曲芸却是摆摆手回答:「你们去吧,先前我答应了龙女姐姐,这场游戏回来马上就去办约定好的委託。先前我去调查了一次,没能办成,这事儿她那边也挺急的。我回来准备刚刚妥当了就赶上这次游戏,所以放心啦,我去去就回。」 「呦,我说怎么这么着急,原来又是你那龙女姐姐呀。这是借着上次元初会的文采成功魅力钓龙了?上次两个人悄咪咪的跑出去就告白了吧?这次是去哪幽会呀?」 尹熙颐醋意十足地调笑道。哪怕曲芸自己都不清楚她对龙女的感情,也绝对瞒不过这位的火眼金睛。 「要钓也是上了你的钩吧?诗词歌赋我可比不了您。」曲芸别过脸去,脸颊竟然微微发红。情急之下京腔都出来了。 任棉霜似是没悟到尹熙颐话中的调侃,十分认真地关心道:「就那么急么?这场游戏这么辛苦,要不先跟我们回去休息一晚吧?小妮子刚才不是说,你被那些蘑菇怪人用触手欺负了?」 这话说得曲芸都惊炸毛了,虽然真箇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事实,但这用词……怪人是什么鬼?触手又是要闹哪样啊!然而人家任姐是真心实意地表达关心,这种老实人不可能想歪的,于是曲小姐原本微红的小脸开始憋得发紫了。 看到主人窘迫,康斯妮就干脆代替她回答道:「没事没事,就因为受了伤,所以主人才少有地使用点数修復身体了嘛,现在自然是满状态復活,」 就像先前能察觉主人的大脑被蕈人损害过,这些曲芸身体上显着的问题她当然都是能感受到的。谁知这丫头话锋一转,回头又保住了曲芸的手臂摇了起来:「所以嘛……和龙女姐姐的幽会也加我一个嘛,大家一起才好玩呀。」 这次轮到尹熙颐脸涨红了。喵的,还有这一招?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幽会啊姑奶奶! 「并不是幽会啊,那地方龙女姐姐进不去的,所以事情才交给我办啊……」无力地解释了,然而曲芸却没有拒绝:「不过来就来吧,原本就想叫两个人来帮忙的。甄辉齐,你也来。」 「哎?我么?」甄辉齐楞楞指着自己,心里却有点小兴奋。曲芸是极少有任务派发给他的。 「原来如此,那好吧,我是真有些累了,这次就由我和诗诗陪着本场游戏最大的功臣小蜥蜴一起庆祝吧!」任姐善解人意的盖棺定论把尹熙颐蠢蠢欲动刚要举起的小手又给压了回去。 0535 第二节) 夕阳西下那一抹金红,本是令多数人神往的景色。在忙碌的现代社会,那意味着一整台工作学习后自由自在的时光,无论是陪伴家人聚餐,还是鼓弄一点自己感兴趣的娱乐都是惬意的。 然而同样的光辉落在步甘径中学的校园里,却显出一种莫名的凄凉。昏鸦落在枯树上此起彼伏地啼鸣,面如死灰的孩子们挂着满脸黑线形色匆匆地快步逃离校园。 嗯,好吧。孩子们的了无生气在绝大多数有着应试压力的公立学校都是一个样子。步甘径中学这所没什么名声,在地方排位也只能算中下游的,主要为农民工子弟设立的,初中高中职高一体的学校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这些枯树却不得不说是有些奇异的一景了。前面说过,大庸在民生教育这些与百姓息息相关的领域是下足了功夫收拢人心。朝廷上无论是统管环保的农林院还是主司教育的开来院都拨有专项经费治理天下校园环境。 这步甘径中学的绿化也是搞了一遍又一遍,但所有的植物无论什么季节栽下,无论是什么耐寒耐旱的品种,无论如何精心护理,都绝对活不过三个月去。 上面一开始以为这是底下搞皮包工程,拙劣地侵吞经费。但换了三任校长后,慢慢也接受了此地土壤质量不良的假说。科学嘛,其本质就是实证。无论你怎么辩解,树种了,死了。你就得找个理论解释它。这玩意叫做逆向研究。 当然在民间有个更简单直白,既不科学也不需要理论论证的解释——这地方风水不好。 所以今天的步甘径中学也一如既往,由枯藤老树光秃秃干巴巴地装点着。 这样的景色在甄辉齐以及大多数正常人看来是有点吓人的,因为这些枯死的植物用它们连皮肤都已经脱落的苍白尸骨聚现化了「死」这个意象。 然而同样的风景落到康斯妮和曲芸的眼中就成了一种别样的美。对康斯妮而言,这是一种怀念的感觉。她依稀记得儿时在血族王庭,园丁们特意挑选了形状奇诡的活树栽种进庭院,然后通过改变土质人为杀死。 观赏生命凋零的过程,便是血族最高贵的审美与娱乐。 而对曲芸而言,这纯粹出于艺术家对美的张力那独特的品味。她像常人一样不喜欢生命凋零的过程,但这些枯死的书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心灵的震颤。 那是不甘,恐惧,绝望,挣扎等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让她感动到想要去即兴演奏一曲輓歌。 看到这里也许你会注意到,这种能触动观看着的力量本就不寻常。无论是让人们恐惧厌恶还是怀念痴迷,通常的景色可没有这样的力量。 但步甘径中学就偏偏就有着这样的魔力。 然而这里故事的主角却不是云裳仙府的几位怪胎,而是两位在这里就读的在校女生。 高一技工班位于三楼的窗户映出窗边这样两道身影,她们四目相望,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越贴越近…… 「来嘛~小可爱,全班可只有你一个女生没和人家一起做过了,亏得我们还是关系最好的。你这班长再这样下去,可是没人会喜欢你了哦。」说话的女孩名为桂欣香。人如其名,外貌乖巧可人,性格古灵精怪。 说话这档儿,她正紧紧握住另一个女孩的双手,不断阻止对方试图抽回的努力。 对面的女孩,也就是被桂欣香称为「小可爱」的傢伙,是个一脸正经的眼镜妹。算不上难看,但板起面孔公事公办的模样以及它们所体现出的强硬性格,却是典型的让人敬而远之的类型。 「我是来这里上学的,又不是来谈恋爱的,原本就不需要被人喜欢。」薛可暧说着再次试图抽回手,但是却被闺蜜死死按住。 看到这里你一定有注意到,如此不可爱的一个女孩之所以会被冠以「小可爱」的绰号,完全是因为她的真名就叫薛可暧。 这就像男孩子的圈子里也常有瘦高个被叫「小胖」,学霸被冠以「二楞」之类外号的情况。调侃中夹杂了嫉妒与恶意。 嗯,把你的舌头放回嘴里,不要瞎期待什么了,这里可不是告白或幽会的场景。两个女孩紧紧相握的四只手中,还夹着一桿毛笔。 前面提到过,大庸盛行古法与文治。所以即便是职业班,也少不了使用毛笔的书法课和同样需要用到毛笔的语文课。当然大多数作业孩子们还是会使用普通的签字笔和原子笔。 此时两人在「一起做」的事情既不是书法作业,也不是你脑子里此时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而是一个古老的游戏——笔仙。 事情还得从一天之前说起。桂欣香这孩子原本就痴迷于各种灵异游戏,早都粘着班里所有的女孩子们陪她把所有听说过的玩法玩了个遍。然后毫无意外地,没有任何灵异事件发生。 大家也许还记得曲芸她们的世界是存在鬼物与悖影的,但这些东西不是存在条件苛刻就是极端罕见。jxy20-z16y区这个宇宙的地球上的日常,还是由绝大多数符合科学的普通人和少数依然符合科学的超人们书写的。 至于各种古怪的事情就算真有发生,那十之有九也是心怀叵测的超人在背后搞鬼。 笔仙这游戏在步甘径中学已经流行了两三个月了,其方法许多传言中各执一词。 而据花费大量经歷研究此道的桂欣香所知,最靠谱的古法便是在一根毛笔上刻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十六字真言。然后用宣纸书写六十三分汉字总纲图。 至于这汉语总纲图乃是那传奇的庸太祖所立,通过一个复杂到今天多数人看起来相当于鬼画符的图形组合囊括了汉字所有常用的偏旁部首与圣母韵母。 传闻如此一来,完成准备的修道者便可以通过三十二字咒文「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魑魅魍魉,遵听律令,测算因果,回禀吾声。」驱使鬼物测算想了解的一切事情,无不精准。 0536 第三节) 这咒术需要两名以上的道士合力施法,且必须使用所有参与者的鲜血混合作为赤墨。之后刻有真言的符笔沾赤墨悬于六十三分汉字总纲图之上,口述所求算之事。 待笔仙显灵,符笔自动。会以一种不可抗力依次点于图中各处,称为「点命」。然后把所勾的部分按顺序拼起来便是得了天机。 然天机不可泄露。待所有问题问罢,需倒念咒文送神而去,再将符笔折断,宣纸烧毁,再将赤墨混合纸灰于三个时辰内埋入地下,且测算结果此生不得提及,称为「葬天机」。 从此天机只有测算之人与天地同知,否则将降天罚坠无间地狱。 然而这所谓的古法不论有几分真实,要桂欣香她们来玩横竖是存在许多问题的。 比如这六十三分汉字总纲图在今天的大庸除了大学文学院的一些教授恐怕都没人能看懂了,用它来玩便使笔仙当真显灵引动符笔「点命」,一个中学生也完全看不懂的。 还有这法师之血混合的「赤墨」……恐怕找遍全校,桂欣香也寻不出第二个愿意陪她一起献血的同学了。不说不愿意弄伤自己,就连用她的血来玩朋友们都受不了。 于是桂欣香原先和同学们玩的笔仙,都是阉割过的版本。宣纸还是宣纸,但上书二十六个汉语拼音字母表代替了六十三分汉字总纲图。 笔仙认不认得这玩意她不晓得,但姑且算是能起到相同的功效。再说鬼神法力无边,谁知道它们整天是不是偷着学习现代知识天天向上呢? 而这赤墨也被换成了硃砂。没办法,就算用鸡血狗血都找不着人陪她玩。这硃砂好歹也是可以用来画符的,同样是道家的法术,总归是能将就一下吧? 用着这种「土办法」,桂欣香乐此不疲地和同学们玩了三个月的笔仙,也理所当然地没能问出任何天机。天机既然都没出来,自然也不需要下葬。长此以往,连每次玩笔仙的字母表都被她保留了下来,反覆使用。直到…… 那是两天前,桂欣香放学后在学校图书室民俗志怪的角落津津有味地翻看着那些她早已熟读的书籍刊物。却无意间发现书架上多出了一本自己从没看过的小册子。 书多了本不奇怪,区区中学图书室里的书全都是来自学生们捐赠,时不时都会有一两本新书出现。于是桂欣香兴致盎然地打开翻看,这一拿出来就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因为这本小册子并不是出版商使用的机器装订,而是古籍那种线装方式,封面手书两个清秀字体的书名:《笔仙》。翻开来看,比起书籍倒是更像一本笔记。上面区区几页,却用相近的语言描述了一种桂欣香闻所未闻的笔仙玩法。 与她先前所了解的所有玄门正宗道法与市井民俗简化版都不一样,小册子里面使用的本来就是字母表。不过它是使用拉丁字母,倒是也可以顺带当做拼音字母使用。 总而言之,比起民俗道术,小册子上所记载的东西是一种更像是西方黑魔法的玩意。只是虽然全部是手写笔记,但各种步骤详细明确。有着丰富灵异类知识的桂欣香一眼就看出这不可能是门外汉瞎编出来的程度。 最最吸引她的还是那围绕着拉丁字母表所绘制的精美魔法阵。小册子上似乎为了避讳而刻意没有完整成型的图案,而是分解成了每个部分的详细描述指导。 但光是看着那些部分的草图,桂欣香就感受到一种魔力的召唤。她是丝毫也不会介意传承于东方的道法仪式怎么会牵扯到西方通行的魔法上去,这种一看就很不正常的设定对她而言却正成了突破游戏失败的妙法。 先前试过那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或许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召唤对象和方法吧? 说起来,如果按原先那粗制滥造的道法仪式真的召唤成功,出来的也只能是妖怪鬼物。这些玩意又怎么可能通晓命理人心?传说中东方那些更高位的神兽仙灵可没有受人召唤就现身的习惯。 再看这新发现的召唤之法,上面那复杂到令人头疼的魔法阵让她一看就是真货。如果召唤出魔鬼一类本就擅长命运灵魂领域的上位存在,能问出心上人的心意或者下周考试的答案才不会奇怪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终于花了两天时间在纸上把那复杂的法阵完美画成,并在今天放学后拖着闺蜜来进行了这场笔仙游戏。 「随你吧,只是休想要我的血啊。你念咒语吧。」见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薛可暧最后还是妥协了。 「呦,原来小可爱还知道咒语的事情啊,真是小看你了。不愧是学霸,不会已经把咒语背下来了吧?」桂欣香露出猫咪偷腥得逞的坏笑。 谁知薛可暧居然坦然承认了:「记得啊,你每天玩那么多遍,都快一个学期了。就算班里那些古诗默写不及格的男生都会背你那咒语了啊!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 说着,她居然还真开始念了起来。 「停停停!」桂欣香忙出言打断: 「这次我换了召唤的方法,你可别招来路数不对的笔仙,倒时候两边打起来就完蛋了。咒语我来念就好:穿越时间的壁障,以吾神索福克勒斯之名,出来吧,魔法的精灵!啦啦啦啦~」 最后的啦啦啦啦当然不是魔法精灵的名字。在桂欣香捡到的小册子上,这里以深入浅出的文字详细描述了四个音的音高。 当然这种钢琴上都找不出来的微分音魔法语言想让一个中学生唱准那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但桂欣香终归是怀着虔诚的态度努力唱了。 然后…… 没有任何华丽的光影,也没有什么阴森的鬼气。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清雅的声音在她们心中念了一个她们完全听不懂的音节。一瞬即逝,短到让她们只以为是幻觉。 两人四目相对。 「这算是……可以了?」薛可暧有些不耐地挑了挑一边眉毛。 「是……吧。」桂欣香心中苦笑,数百次的失败经验后,她又怎么可能对「没有任何事发生」这样的结果没有心理准备呢? 也许又失败了吧……然而终归仪式已经按照「书上的步骤」完美开始了,总要继续下去直到完结,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绘制魔法阵的两天苦工了。小册子上又没写仪式成功后会有什么异象。万一现在这是成功了呢? 然后,就在两个女孩互相猜疑的目光中,四手合握的毛笔,动了。 0537 第四节) 「七一影,特移,污恩……请提问?」桂欣香楞楞地盯着手中的毛笔在字母之间游走起落,喃喃念着连出的拼音。 「桂欣香,你够了啊,」薛可暧微愠地看向对面:「原本你只是喜欢些古怪的东西,这也就算了,只是个人兴趣。但是装神弄鬼可就是骗人了!」 结果她只看到对面桂欣香同样露出狐疑的目光:「真的……不是你……逗我?」 看着薛可暧同样一脸懵逼的模样,桂欣香瞬间瞪圆了双眼,兴奋得就要跳起来了:「哈哈哈!我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尽管心里一点也不信,但看到闺蜜开心成这副模样,薛可暧反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任由她继续下去:「你想问什么?快说吧。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想问下周考试的答案,我可不答应。」 「呵,你不是不相信吗?我就算问了答案又有什么影响?」看到闺蜜涨红了脸的样子,桂欣香忙转言笑道:「好了好了,那种无所谓的事情问出来的话,笔仙会生气的。还有如果需要太多字才能说清楚的问题也是绝对的禁忌哦,你就看好吧。 笔仙笔仙告诉我,我们班有没有人喜欢我,有的话都有谁呢?」 薛可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考试答案属于无所谓的事情,您这点恋爱话题就是值得鬼神降临指点的了?而且还「都有谁?」你也太贪心不足了吧?这是想要脚踏几条船啊? 然后等了几息,也不见再有动静,薛可暧脸上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完了完了,你那无所谓的问题,恐怕是让笔仙生气了哦。」 至此为止,这位仍然是坚信着闺蜜在装神弄鬼拿自己寻开心呢,丝毫没有意识到桂欣香愈加煞白的脸色。 此刻的桂欣香可是在心中求神拜佛把能保佑她的所有玩意儿都拜了一遍。话说这恋爱可是人生大事啊,古语男子问前程,女子问姻缘,我这诚心诚意地求教没什么错吧? 对于相信鬼神之人,这些东西的威慑力可要比任何人世间的威慑后果都要恐怖万千。毕竟落入无间地狱什么的,如果这玩意真实存在的话想必是没有任何人能接受的。 然而就在此时,两人手中紧握的笔又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在有意搞鬼,亦或是真的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驱使毛笔自动,按照拼音依次拼出了这样的答案: 「有,薛可暧。」 ?!!! 薛可暧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愠色。凭心而论,她没想过自己对身边的同伴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没想过正常的恋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的人生笃信的只是听父母老师的话做一个优秀的孩子。 哪怕她有一天真的发现自己心里出现了一个人,那她也绝对会认为是自己生病了,得治。那是会影响学习的,不好的事情。 所以被好友开这样的玩笑她是相当生气的。自然,一起长大的桂欣香也是理解薛可暧的想法,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抱歉哦,是我问得不够清楚,喜欢这词的意思很宽泛啊,笔仙理解的可能和我们平时说的那个不一样。」 停顿了一下,她转而笑道:「不过这也说明我们的友谊情比金坚啊,全班最在乎我的人就是你了,这是笔仙钦定的事实哦。这样吧,为表歉意,第二个问题问你的事!」 说着也不问薛可暧是否同意,就自顾自问出了口:「笔仙笔仙,第二个问题是,班里有没有喜欢薛可暧的人啊?她是谁?」 问出口的时候,她刻意没有改变用「喜欢」这个不确定的词来提问,就是期待着笔仙来证实一下她们的友谊,让薛可暧消气。 对于问题的答案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班级里真正交心和在乎的其实也只有薛可暧一个。 「有……」这一次毛笔没有再等待许久,而是直接牵引着四只手动了起来。只是答案却是…… 「zhenhuiqi」 「之恩,喝巫医,七移……甄辉齐?!」两个女孩一口同声念到。 薛可暧又惊又怒,挣扎着就要松开手:「好你个坏心眼的,还说不是故意戏弄我!先前拿咱们俩的事儿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说那个没用的东西喜欢我!你,你是故意让我难堪!」 作为一个乖宝宝,薛可暧实在找不出什么比坏心眼的更难听的词彙来骂人了。 桂欣香同样一惊,却赶忙紧紧握住薛可暧的手阻止她挣脱:「别别别!我的姑奶奶,算我求求你。这事儿真不是我我故意搞怪啊!你好好想想,甄辉齐他退学前是不是没事老喜欢问你题?体育分组也喜欢往你身边凑?」 不说还好,这一劝,薛可暧怒极,挣扎得更厉害了。 「哎!别别别……那傢伙是挺倒霉的不招人待见,但是好歹有人喜欢你不是坏事吧?再说谁喜欢你,有没有人喜欢都无所谓,正经的是我们现在可千万不能松开手啊! 笔仙这游戏,一旦请神成功了,就必须要完成三个问题。如果在完成问题之前结束游戏,或者弄坏了纸上的法阵或毛笔,又或者中途有人脱离游戏,都会等同于没有按照规矩结束仪式,是会坠入无间地狱的啊! 好姐姐,算我求求你,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说到最后,桂欣香都带上哭腔了,这才让薛可暧停下了手上的挣脱。而直到感受到薛可暧不再挣扎,前者才安心下来,讨好道:「估计你以后也没兴趣玩了,为了赔罪,最后一个问题让给你吧?」 「不了,我可不想自讨没趣。」薛可暧此时的心情复杂,一边是笃定了闺蜜在捉弄自己不想再奉陪下去,但同时心底里也有一点点怀疑,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又不忍心让好友伤心。 是的,直到现在薛可暧也丝毫没有担心过笔仙游戏中那些禁忌可能带来任何危险。她愿意遵循玩法继续下去,凭的完全就只是对闺蜜的一丝关心而已。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0538 第五节) 刷刷刷刷刷……一连五个发光的人型物体像是被复印机机分行拓写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一层层刷出在教室课桌间的空地上。只两秒钟这些东西就完全成型不再变化。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身处于这间教室或者正在有意观察这里,即便是龙女或李宗那般境界的人物也只会位于隔壁而浑然不觉。 无论从四维视角观察精神力的波动亦或从五维视角直接分析这里位于宇宙膜上的物理常数,都不会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如果学校附近的村镇有人正好不经意抬头看天,也只会以为是被远处的玻璃晃了一下眼而已。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桂欣香和薛可暧齐齐目瞪口呆地盯着一地的人形光团,手中的笔哐当一声掉在桌上,随即自己滚落到地下。 「笔……笔仙显灵了……」桂欣香失了魂般喃喃道。 她不知道假使真有笔仙降临在这所学校,看到眼前的场景估计内心也是懵逼的。 然后,光团一个个「打开」了。 最先打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让两个女孩光是和他同处一室就感觉浑身一紧使不上力气。这还与他诡异的登场方式无关,纯粹是被震慑于个人的气势。 莽汉身上散发出一股如有实质的戾气,耀武扬威般不受控制地张扬着,仿佛能裹挟着恐惧渗透进周围人的骨髓。 「一,二,三,四,五,六,七……咦?这场怎么这么多新人?」莽汉的声音如他周身萦绕的气场一样粗鲁吓人。 说是第一个打开,其实也就比旁人快了不到一秒钟。所以这位抬头去数队友的时候其余人也都打开了,他自然是把教室里原本的两个女生也给算了进去。 事实上,除了一对青年男女起身后直接走到莽汉身边外,剩下一个女白领和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也都和教室里原本的两个女孩一齐愣在当场。 米莎说过打开的速度与生命的维度层次有关。由此看来这帮应选者恐怕实力并不算强。而那中年汉子的一身气势放到老玩家的圈子里更是成了笑话,典型的实力低微,不懂得控制自身才会产生的现象。 如果不信,看看平日里龙女的游刃有余,李宗的儒雅……便是霍鑫?也随时表露出一副翩翩公子的嘴脸引得无数名媛为之痴狂。 这些强者有哪个是出了门就把路人吓得闻风丧胆十室九空的?就算身为人类天敌的康斯妮也从未在露出獠牙之间就把猎物吓跑过啊。 先前缘聚缘断那一场鸿门宴,到了需要释放气势施压的时候李宗单是外放气势就能把曲芸压得内伤爆发。这才是强者的气度和手段。 「团长,我看这四个傢伙,全都是第一场的纯新人。虽然很可惜没法补充战力,但至少这场是不缺炮灰了。」莽汉身后的女人说道,那声音软魅得一个字恨不得拐上八道弯。 「你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人?」听到「炮灰」二字国字脸下意识护在三个女人身前挺身问道。 对面的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国字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闪身到他的面前,用一只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后者的下巴: 「听好了呦,姐姐我叫七情鱼,这位帅气的小哥叫九命猫。最后这位霸气的老大就是我们的团长,二把刀。在这里他也是你们所有人的团长,要你们生你们就生,要你们死你们就死。 所以啊,接下来要怎么说话,最好自己想想清楚呦~」 显然,这三个应选者用的全都是假名。如果他们有达到进入域的最低标准,那么这些名字很可能也像「音乐家」,「s.m女王」一样都是在域中认证过的应选者唯一性名称,极有可能与他们的能力和拉马克徽章有关。 七情鱼和九命猫这名字一听就让人猜想这两位恐怕是同时进入游戏的情侣。更何况鱼姑娘居然把那个尖嘴猴腮长得像是药嗑多了一样的黑瘦小个子称为「帅气的小哥」,其中姦情几乎让人一目了然了。 而二把刀这名字……以玩家的角度去解读也就只能理解为使刀的了。毕竟往这词的引申义上去想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如此自称。 然后这位刀客果然凭空抽出两把大环刀往地下一杵,随便拉了把课椅抱臂坐下,将两只手肘分别拄在一对刀柄上,匪气十足道: 「报出你们的姓名职业特长。如果你们谁是第二场,自己站出来。否则的话,呵呵,当炮灰也不要有怨言。这是新人的命。」 这种事曲芸是从来不会干的,除非遇到看着顺眼的妹子,不然新人对云裳仙府来说就属于略微提高游戏难度的一点鸡肋。要新人去趟雷,曲芸还怕坏了自己的布局呢。 依子没有义务给你们说明情况,你们听不听话是自己的事。遇到听话的倒也不介意帮一把救一命;不听劝的就一拍两散,请自行跑到我们游戏目标之外的角落去自生自灭;要是遇到不听话还来捣乱的,呵呵,看本姑娘怎么玩死你。 以上,便是云裳仙府这种成员稳定实力稳健的团队对待新人的态度了。当然根据各个团队的风格与团长团员性格,具体的操作方式略有不同,但整体的结果却是大同小异的。 比如有些善良阵营的团队会给每个新人说明情况并发放一些包括武器在内的廉价求生物资,而一些邪恶阵营的团队则会为了防止新人乱跑碍事而不惜付出一些代价也要直接把它们杀光。 但无论如何,实力强劲的团队把新人用来当炮灰都是极少见的也许有人会把虐杀新人当做一种乐趣,但是至于应付游戏中的危险……抱歉,老子有更稳妥的办法。 所以从另一个侧面来看,二把刀的团队正是一支需要藉助新人力量才能应付游戏目标的队伍。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游戏底层那种十次游戏有九次通关失败,只以「活下去」为唯一目标的拉马克团队。 0539 第六节) 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直接插入教室水泥地面的大刀,国字脸明智地决定不做正面对抗,并抢在三个女人之前回答了二把刀的问题:「我叫郝端明,在小公司做公关,擅长见义勇为。」 比起那位瘾君子扮相的「帅气小哥」九命猫,国字脸的相貌可谓十分端正。如果能稍微再美型一点,那么绝对是五六十年代电影里的男主角,或者去播报新闻也是不错的。 只是最后这特长……怎么听怎么嘲讽,让黑着脸的九命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郝先生是真没挑衅的意思,他这人除了好打抱不平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长处,总不能说自己能用眼眶开啤酒瓶这种事吧? 「好一个见义勇为,爷就喜欢这种有危险沖在最前面的。你呢?」二把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传送进来的女人。 女人毫无意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左右望了望,继而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战战兢兢回答道:「我……我叫田白莎,我是,是项目副组长……我擅长……我会,做爱心小饼干。」 虽然不想正面起冲突,但郝端明真心不认为那怪力大汉和他身边古怪的情侣会把自己怎么样。因此比起担心处境,刚刚说出「擅长见义勇为」这种耻度爆表的言论才是这货此刻内心主要纠结的问题。 所以当听到「做爱心小饼干」这种回答时,心里第一反应是:嗯,很好。这样就算说出用眼睛开瓶盖那种事也无所谓了吧? 蚊子般的声音落在超人的耳中还是可以勉强辨别的,二把刀对田白莎的回答不置可否。这种弄不清状况的新人他见多了,总是最先死的。所以他也不想对一个死人多话,而是终于把目光投向了甄辉齐的两个同学身上。 「我叫薛可暧,是这个班的班长,特长是语文和英语。」薛可暧谨慎地看着面露兇相的二把刀。内心里小心脏都快吓得自个儿蹦出来长腿儿跑了,表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我叫桂欣香,擅长灵异……啊!」 谁知这时,说到一半的桂欣香突然一声悽厉的大叫,将二把刀都吓了一跳。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了郝端明的脚下。后者也感觉到顺着二把刀的视线转身去看身后女孩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脚一看,原来一桿毛笔被他踩碎了中段,断成两半。 就读这所乡镇中学的孩子使用廉价的塑料笔桿毛笔本就正常,更何况这杆笔还在先前开始玩笔仙时一早就被桂欣香用刻刀深深刻上了「咒文」,塑料笔桿变得更加脆弱。 「完了完了,死定了,我们全都死定了……」 让人意外的是,二把刀并没有责备女孩的打断,而是神色凝重起来。虽然只有点光初阶的境界,但身为团长多少有点底蕴,他是一个已经隐约摸到体内能量门槛的玩家。刚刚的一瞬,只有他一个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了。 「你们,在干嘛?」他这才注意到两人桌上一看就不寻常的魔法阵。一个身为团长的应选者,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然而桂欣香此刻已经吓到说不出话来,还是薛可暧代她回答:「你们出现之前,我们在玩笔仙。」 「团长,原来她们俩是npc啊。」九命猫立即理解了问题的关键。 对于这个断定二把刀并不怀疑,他很清楚是自己先入为主了。现在细想一下,所有人进入游戏后都是趴在地上,但他第一眼看去时这两个女孩都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她们也是玩家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她们的跃维进境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了?再者说,是不是 npc这种问题,一瞬间就会暴露出来的。 确实游戏开始时会倾向于把玩家传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但安全可不意味着没有人。这种直接出现在npc身边的情况他自己没经歷过,但却十分清楚是存在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游戏一开始就出现在身边的npc十之有九是无法对玩家构成威胁的。 是的,关于跃维与安全屋这些事,以及许多拉马克游戏的规律规则他都清楚得很。 因为在他们那个域里,并不像曲芸的世界这样三足鼎立,而是一家独大的局面。那个位于世界顶点的团队出于自身的利益需要,向底层玩家们公布了许多他们本没有机会知道的真相。 「团长,门打不开,要强力破坏么?」此时七情鱼已经来到了门口想要向外查探,谁知看起来没有上锁的教室正门却是纹丝不动。 「试试吧,」二把刀点头:「如果这两个土着说的是真的,这场游戏恐怕是关于灵异鬼怪什么的。那是一种非常高端的力量,相当麻烦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只有被牵着鼻子走,按照那些力量遵循的规则走才能活下去了。」 「解谜探索吗?没事,小鱼还是蛮擅长这些事的。」九命猫说着走到教室后门。确认了一下同样没有上锁又打不开后,便开始挥拳勐砸。 他的力量虽然还远及不上任棉霜的程度,但是明显已经比寻常人大了太多。几拳过后连墙皮都震掉了几块,光看上去就知道,如果是寻常的木门,就算上锁也早就被击穿了。 见到这番情景,二把刀也坐不住了。毕竟就算要遵循什么玄灵的规则游戏,可他现在连个线索也找不到啊。于是把心一横抄起刀就向窗口砍去,好得先离开这个房间。 太过狭窄的空间给他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如果在这里被什么有型无形的危险突然袭击,连个周旋的余地都没有。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自以为明智的选择,首当其冲破开闭锁的环境,先要在自身处境上把握主动。 挥刀攻击时他还留了个心眼,交叉的双锋一边砍向房间边缘中看起来最为脆弱的玻璃,另一边则是砍向了表面上最不可能被破坏的水泥墙面。以他的实力,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话,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泥墙,一刀两断都不在话下。 然而事实上的结果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0540 第七节) 二把刀想过破窗而出顺利脱身;想过窗户被某种力量加持无法破开,但是看起来坚固的水泥墙却被他超人的力量破坏;甚至还想过无形的力量包裹了整个房间,无论攻击哪里都会将他反震受伤的最坏情况。然而事实上…… 「我擦!战魂四品的宝贝啊!」大汉一句惊嘆脱口而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而二把刀更是颤抖着双手惊怒交加。 他的双刀十字斩快准狠,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双刀砍中墙和窗户时却像是玻璃一样碎了一地。嗯,你没看错,碎的不是窗户,而是九环大刀。 最后就只徒留两把刀柄握在二把刀手上,而落在地上的刀刃碎片,都好像是被泡在水里几十年一样锈迹斑斑。 很遗憾,三位应选者都没能把动态视觉进化到足以看清刚才变化的程度。事实上在刀锋贴近墙壁的一瞬,它就自行飞速地褪色锈蚀,且越是靠近墙壁窗口锈蚀得越是厉害,直到脆弱到连一层薄薄的玻璃都耐受不住。 封锁教室的力量,远比房间里任何人所理解的都要更加诡异。 「完了完了完了……所有人都死定了,笔仙生气了,我们离不开这间房间了啊!」只有桂欣香不住碎碎念着。当所有人都死一般的寂静时,她的喃喃细语便听得格外清晰。 「你说笔仙?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么?」七情鱼也换上了一副慎重的神色。虽然并没有对实力本不算强横的团长盲目自信,但她心里好歹明白,二把刀斩不开的问题,对实力更加低微的自己而言也绝对是足以致命的绝境。 于是还算冷静的薛可暧便将自己和闺蜜放学后在教室里玩笔仙,笔仙的禁忌以及仪式被打断的下场等等前因后果向教室里的所有人解释了一遍。 这丫头虽然自己也怕得不得了,但是眼见为实,她现在心里十分清楚事情的严重。说不好她们俩和眼前这帮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傢伙是谁把谁给坑了。 「团……团长……你说这情况,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遇到了九死一生的……悖……悖影现象?」九命猫到现在也知道害怕了。 「别慌,问题应该就在这里了,」经验最丰富的二把刀首先意识到要去查一下游戏规则,结果规则的提示是……笔仙。 虽然没能直接看到游戏目标,但如此精确的提示再怎么说也要比在整整一座荒岛上提示个什么「林中小屋」要靠谱得多。 于是他转念一想问道:「薛可暧是吧?你那朋友似乎知道些什么,你想办法问问她如果笔仙的仪式被破坏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副尊荣绝对不可能从一个已经吓破胆的小姑娘嘴里问出靠谱的答案,他明智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看起来十分冷静的薛可暧。 「桂欣香,小香!有这样的方法吗?振作点,现在全靠你了。」薛可暧十分温柔地搂着闺蜜问道。 电影里经常有一个巴掌把受惊过度的人打醒的设定,但那是电影。现实中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是紧急到千钧一髮的时刻,十中有九还是温柔些让人安心下来更有效,尤其是对女孩子。 真要一个巴掌下去,更大的可能会是直接把人打蒙了,或者成为了勐然疯狂的刺激点。哪怕失神与疯狂都是暂时的,但有什么要紧事一般也就都耽误过去了。 于是她的办法果然奏效了,桂欣香完全缓过神来,但仍是带着哭腔说道:「没办法了,我们首先没问完三个问题,其次弄坏了施法的道具,最后被困在教室里,显然是没有办法去埋葬魔法阵了。 如果只是违反了一条禁忌,或许求一求笔仙还能放过我们,但现在这样子,在它看来肯定是我们故意羞辱它啊!」 但冷静的薛可暧却是察觉到了那一丝生机:「小香,你别慌,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问完三个问题吗?」 「那是因为……如果不答完全部的三个问题,笔仙就会被束缚在我们的世界无法回家,所以它……就会很生气,很生气……」桂欣香喏喏答道。 「就是这个!」薛可暧一拍手掌,对所有人说道:「我们刚才只问了两个问题,现在只要把问题问完……」 桂欣香摇摇头:「没用的,就算你完成了提问,笔断了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补救的……」 七情鱼却是眼睛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按照你们的传说,笔仙无所不知,而且必须回答完三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嗯,不过我们也要加入。」 「没问题,所有人围过来,一起握住这只笔。」薛可暧后退半步让出会有魔法阵的宣纸,说着从地上捡起被踩断的塑料杆毛笔连着笔尖的那一半,悬在包含着字母表的法阵上。 当所有人站定,他们的目光落到了薛可暧的身上。就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方正脸郝端明和田白莎在见到了一系列明显的超自然现象发生在眼前后,也都顺从地加入了围绕魔法阵图的队伍。 然后就见这位眼镜妹对好友点点头,学着先前桂欣香的方法念道:「笔仙,笔仙,请告诉我,我们现在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按照传说,这第三个问题笔仙是必须回答且只能回答真话的。这便是薛可暧从逻辑上发现的一线生机了。 如果是曲芸可能会在这个问题里夹杂诸多试探和玄机,但是从回答的内容,或者是否能得到回答上都可以推断出各种有用的信息。但薛可暧不是曲芸,整个域分界组也只有一个曲芸。 她能在一系列非日常的冲击下以及如此人人自危的时刻注意到并直白地询问出这个一箭双鵰的问题本身,在寻常的中学生中就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了。 果然,那断掉的笔如期而动。二把刀留了个心眼,手上暗自使力。但他很快就发现这笔仙是真货。 半截毛笔丝毫不受他控制地凭空自动,而二把刀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在与自己的手臂抗衡。操纵毛笔行动的,是一种形而上的,更高层次的力量,让他只能觉得完全无法琢磨。 只见毛笔在法阵中间的字母表上用拼音顺序点出了一句话: 0541 第八节) 「破解步甘径中学的所有诅咒。」 面对笔仙给出的如此这样一个答案,众人面面相觑。 「这里就是步甘径中学?」九命猫问道。 两名女高中生点头回应。 「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关于诅咒的传说?或者说,校园不思议啊,鬼故事啊,哪里死过人啊什么的?」七情鱼不愧擅长解谜的玩家,马上想到了排查线索的方法。 薛可暧看向了桂欣香,而后者被问道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也终于是恢復了一些活力,提起兴致讲道: 「要说校园怪谈我们学校还是挺多的,分类来讲,首先是流传最广的校园八不思议。就是像十四级台阶啊,音乐室钢琴上的第八十九个琴键啊什么的。 第二类就是数量最多的,建校以来非正常死亡的一百二十二人。这些人的死因死状各不相同,且大多死因不明或者死状构成种种悖论,因此官差的调查也都不了了之。 对了,这数字是去年才变成这样的,第一百二十二个还是个我都认识的学长,之前都是叫『非正常死亡的一百二十一人』来着。这位学长成绩不错,性格也开朗,长得超帅。他的死因一如前面那些人,到现在也查不明白。 然后第三种嘛,则是一些所有人都亲眼可见,包括我们在内许多在校生都经歷过的『怪事』。比方说学校里栽种的植物绝对活不过三个月啦,三楼女厕所的水龙头总有一个打不开啦,只吃学校食堂的午餐就会迅速变瘦啦什么的。 最后零零碎碎还有什么上古邪神的封印啊,什么守护四向神兽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与前面三类一起,所有这些怪谈加起来,总过六百六十六条。 说起来倒是也有趣,这些怪谈虽然有一部分是学校自古就有流传的,但其中大多数……嗯,至少四百条以上,都是四年前我们进入这里初中部之后才陆续出现的呢。」 一口气讲完之后,桂欣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大家,似乎期待他们再问更多详细的情况。 如此一连串发言惊得三位玩家目瞪口呆。 话说我们这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世界?一所拥有六百六十六个灵异传闻的学校……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应该首先关注的是这么多传闻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吧? 你一个灵异爱好者了解得多一些也就罢了,问题是能成为校园怪谈的事情总得有人口口相传才算吧?难道你们上课讲这些?小七百个鬼故事,一学期也讲不完吧?难道这个世界里灵异学什么的是像语文数学一样的主修课? 而且话说回来,一般故事中的灵异传说我们好歹也了解一些,你这破学校里每个数字都比正常的要多一位是要闹哪样啊?表示这里的晦气更厉害一些么? 那台阶多了两级倒也没什么可说,无非是盖楼时尺寸没量好什么的。至于钢琴琴键多了一个什么的,谁会蛋疼到去一个一个数下来啊喂?你这样让正常版本传说中那眼睛会动的贝圣画像情何以堪啊! 至于建校以来非正常死亡的一百二十二人……就算正常死亡这么多人也得废校了吧喂!而且这个数字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微妙呢?总觉得让强迫症抓狂想改成一二三才顺眼啊,不妙不妙…… 七情鱼对本场游戏所降临之世界的古怪感到一丝淡淡的忧伤,改口问道:「那个,你先暂停一下,我换一种问法。你说的那一大堆下个月都讲不完的鬼故事里,有没有什么和这间教室有关?或者说,和封闭啊,时空啊有关的?」 七情鱼资歷尚浅,并不了解所谓时间不逆的宇宙三大法则。即便她知道,没有亲身体验过也不会像曲芸一直以来那么确信。故而结合亲眼所见,她下意识怀疑刚才团长砍向窗户的一刀是被时间之力所侵蚀的结果。 「有的啊,」桂欣香立刻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我先前提到的那个,最后一个死掉的学长,就是先前技工班的学生,也正是死在了这间教室里。」 「具体说说。」虽然感觉十分之雷,七情鱼还是更急于获得重要的线索。 桂欣香点头应道:「是这样的,那位学长因为优秀帅气在学校里很有名,当时他正在和一位学姐交往,具体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就叫学姐a吧。然后同班的学姐b也喜欢上了学长,就给他画了情人伞。 但是学长对自己的女朋友很专心,决定破除情人伞的力量。传言就是因为他为了破除魔咒而做了什么,最后才导致自己的死亡。当时传闻学长的死是情杀,但官府最终也没能找到什么证据。如此一来魔咒的说法才流传开来。 有小道消息说,最后两位学姐都转了学,结果没过多久学姐b也死了,据说是情人伞魔咒的反噬,也有说是学长的亡灵去报仇索命的。而学姐a最后疯了,谁也联繫不上了。 传说之前还有个人死在这间教室,但是我拜託在附近府衙当差的哥哥去查了,却没查到任何记录。可能是谣言也说不定了……」 「呃……打断一下,你说的情人伞是什么东西?」在七情鱼的世界,情人伞是丰臣幕府那边的民俗传统,大庸这边的学生不玩,也无怪她不清楚。 「哎?姐姐不知道么?」桂欣香当然不了解应选者都是来自异世界的,但因为是自己最感兴趣的灵异话题,她还是十分热心地解释了下去: 「情人伞就是用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一个儿童简笔画那样的雨伞,就是一个三角和一根竖线组成的那种。然后在伞下两边分别写上自己和自己思恋的人的名字,就可以受到魔咒保护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这是一般学校里流行的说法。在我们步甘径中学,情人伞却是一个着名的怪谈,而且被称为怪谈的一定会生效的情人伞还恰恰就在我们技工班的教室里。诺,就是前面讲台上这块黑板。 和一般的情人伞传说不同的是,步甘径中学技工班的情人伞下,必须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右面。而魔咒的效果则是,名字在左边的那个人除了名字在右边的人之外绝对不会再爱上别人。」 0542 第九节) 听到这里,七情鱼又一次提出了疑问:「如果这间教室里需要我们破解的诅咒真的是这个情人伞,而且你说的那些规则也都是真的,那么被学姐b写了名字的学长怎么可能会因为爱别人而想要解除诅咒呢?」 不愧为擅长解谜的玩家,七情鱼一眼就看出了桂欣香所述传说中的悖论。 二把刀却是把手一摆:「传闻真也好假也好,都没法实质上帮我们突破目前的困境,充其量只能当做参考信息而已。真要破解诅咒,好歹我们得先画一个情人伞看看吧?」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二把刀铜铃般凶芒四射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人,最终停在了两位「npc」身上:「就你们俩了,去吧。」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女生啊。」薛可暧有点发懵,脱口而出。 「绝对不要!我才不要去送死!」桂欣香反应激烈。 啪地一个耳光,二把刀突然上前一步把桂欣香整个人都扇飞了起来:「如果不去的话,留着你的命也没什么用了。」 说着,变戏法般又抽出一柄新的九环大刀架在一旁薛可暧的脖子上,吓死人的兇恶目光也移了过来。 「住手!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直没进入状态的田白莎见二把刀真的动手打人,才如梦初醒般呵止道。 「把刀收起来,不然我报警了!」郝端明同样义正言辞道,生生抵着大刀挤进了二把刀和薛可暧之间。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不知死活,那老子就先把你们都宰了,再慢慢通关游戏。省了烦心!」二把刀怒极而笑。 「要杀就杀吧,笔仙说的可是『所有』的诅咒哦,」薛可暧双腿打颤差点尿了,但头脑却依然十分清晰,回想起桂欣香之前讲过民俗知识: 「没有了我们提供情报,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离开步甘径中学,最后就留下陪我们吧。听说同为鬼物身处同一个地方,被杀者可以让杀人者当牛做马呢。」 另一边七情鱼上前扶起被掉两颗臼齿,整个人都彻底蒙了的桂欣香。一边插话让团长冷静,一边假仁假义安慰道:「不可能有那么多诅咒,学校里的怪谈什么,原本大多数就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何况游戏有自己的规则,六七百个诅咒,不是一场游戏可以应付的数量。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死定了。而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所以我们需要破解的诅咒,顶多也就六七个而已。 而且这也不是必死的行为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班黑板上的情人伞肯定有很多人玩过都没事,否则就不会有『情人伞灵验』的传言出现。如果真的玩过的人都死了,那么流言应该是『玩情人伞会被诅咒』,或者干脆就没有流言吧?」 讲道理,七情鱼的推理是很靠谱的。但是薛可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就是要借这件本来就没什么危险的事情探明对方的底线,最大限度保护自己。所以她继续得寸进尺道: 「我不管,我们会提供学校里各种传说的情报,但也只会做这么多了。从现在开始禁止逼迫我们冒险,禁止对我们使用暴力。这是底线,否则对我们而言一拍两散同归于尽也好过任人宰割。」 二把刀没有再说话。而七情鱼秀眉微蹙凝视了薛可暧半晌,嘆了口气:「人小鬼大。九命猫,你去写吧。」 「哎?不是还有两个新人么?」九命猫抱怨。 「怎么?不敢用魔咒验证自己对我的爱情?」七情鱼挑眉。 「没有没有……嘁,写就写,反正死不了。」九命猫碎碎念着走上讲台,拿起一根红色粉笔,花了一个简单的伞形图样:「这样就行了吧?」 「没问题,记得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左边。」七情鱼娇笑道。 九命猫一脸晦气地真如七情鱼所说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左边,把七情鱼的名字写在了右边。当然,写的并非两人本命,而就是七情鱼和九命猫六个字。 被拉马克系统认证的称谓是一种比父母起的名字更高层的唯一准确的身份认证。无论是下蛊还,诅咒还是算命卜卦,都可以使用且效果更加。这也是玩家圈子里的一个常识了。 所以官方场合下霍碧薇就是龙女,曲芸就是音乐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正式而有任何意见。 九命猫写字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当然全都在黑板上。而当他写完两人名字,「鱼」字最后一笔的横时,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擦!诅咒是真的。」二把刀骂了一句下意识移开了视线,顿时感觉好了一些。抬头一看又是一阵眩晕,吓得他再也不敢正眼去瞧黑板了。 「感觉有什么变化吗?」七情鱼问九命猫。她低头感受自己的身体,却没觉得眩晕过去后自己有任何其它的变化。 「有,」九命猫的回答让她心中一喜,谁知后面跟着的是:「噁心,想吐……」 七情鱼:…… 就这样谁也不去看黑板上的情人伞,众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三分多钟。二把刀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就挥刀向着黑板上的情人伞斩去。 结果不出所料,先前战魂级的大刀都没斩破的教室结界,一如既往地吞噬了这把尘屑凡品。二把刀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兵器品级不高有损坏的可能,所以也不知道这货在徽章空间里装了多少备用品。 反正此时他又凭空抽出一把大刀将手中一对补齐,然后唾了一口:「娘希匹的,诅咒是真的,但是根本没有破解的办法啊。」 「你们教室里,除了情人伞的传说和死掉的学长外,还有什么古怪吗?」七情鱼眼珠一转,轻轻摇起还在发呆的桂欣香。 「放开她,这问题我知道,她和我说过,」薛可暧一把将闺蜜从恶魔手里抢了过来:「在学长死前不久,还有一个校外的陌生人也死在了这间教室,而且据说两人死状相同,都是心脏被掏了出来。只不过陌生人的心脏握在自己手里,学长的心脏却始终没有找到。」 0543 第十节) 「只是这样还是解决不了现在无从下手的困境啊,你总该知道些别的什么吧?」七情鱼坏笑着扯住桂欣香的一只手,防止她被薛可暧完全拉走:「好好想想小妹妹,如果不解决我们的问题,姐姐可不会放手哦。」 薛可暧知道和这些超人肉体上争执没有意义,所以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最后还真被她给想出来了:「确实有,但是这个算不上什么怪谈,」 说着她伸手指向教室后面嵌在墙壁里的金属储物柜:「这间教室里有一个一直都打不开的橱柜,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已经把钥匙弄丢了。这几年生源逐渐减少,班里人数一直不满,因此也从来没人刻意去处理过。」 储物柜是由嵌在墙壁中的一个个三十厘米乘三十厘米的金属方格子拼凑出来的,每个方各自柜门之间各有一点五厘米的空心夹层,当然储物柜里面五面皆是接缝焊死的铁板。而供全班使用的储物柜完全占据了整面教室后墙。 大家可以想像,大庸的中学里大多是没有私人储物柜这种东西的。其实在步甘径中学也是一样,但偏偏技工班是个特例。 这个班的学生上各种职业课程时需要使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所以需要一个地方来存放这些不方便每天带回家的沉重物品。 而步甘径中学又是一所没有寄宿的走读学校,学校并没有条件提供所有课程用的工具,于是技工班顺理成章享有了特权。 薛可暧这次提供的消息确实不再是那种让人无处下手的纯粹怪谈了,于是九命猫按照她指的去查看,找到了那个被锁死无法打开的储物柜。 「打开。」二把刀发话。 九命猫勐然发力。也许是封锁教室的结界把整个储物柜的空间都算作了教室内部,出乎意料的,他的行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九命猫就这样直接把柜门扯弯变形,彻底破坏了门锁。 当然学生用的储物柜不可能指望质量有多好,这玩意力气大点的男生勐踹几脚也能让它变形破坏掉。但是徒手从里往外拉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考虑到尚浅的资歷,不出意外的话九命猫很可能是一个专门强化臂力的超人。 虽然柜子也就三分米左右的深度,但保险起见九命猫还是拿出手电仔细照射里面每个角落。然而…… 「果然啊,」七情鱼嘆了口气: 「心脏被挖什么的,警方不可能不进行周密调查的。如果这个一直打不开的储物柜真的是那个学长的,那么当初肯定也已经被打开检查过,并取走了所有的死者遗物。你们打不开的锁肯定是学校在那之后另加的。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们怎么才能突破眼前的困局呢?」 边说着,七情鱼一边揉捏着手中桂欣香的小臂向薛可暧施压。这是一种威胁,并没有如薛可暧所述的「底线」那样伤到桂欣香,却足以让她瑟瑟发抖。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才是正常。大多数拉马克团队在遇到谜题类的游戏挑战时,三分之二是无法通过的。 而这些无法通过的情况中因为知识或智力不足死活接不出答案的情况还是少数,那多数的情况正如此刻,压根弄不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像云裳仙府那种总是能解开种种谜题,甚至经常团队中还有不止一人看穿答案的情况不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 怎知事到此时薛可暧在压力之下还真的给出了答案: 「问笔仙。」 「什么?」七情鱼一愣:「不是只能问三个问题吗?」 「我也不确定,」薛可暧推了推眼镜,皱眉思考着:「你们是中途加进来的。虽然我们的三个问题都已经问过了,但是你们却只问了一个啊。」 「不要!」桂欣香惊慌阻止:「这是欺骗笔仙的行为,会让它发怒继而惩罚我们的!」 七情鱼却是鱼眼一亮,转头对着田白莎命令道:「你去,向刚才那样问问笔仙,我们下面该怎么做?」 「哦。」搞不明白状况的田白莎真的听了话就去做。 「我来。」郝端明愤愤看了七情鱼一眼,拦住田白莎一把抢过断笔。 对于郝端明的这一举动,三个老玩家没有任何阻拦,而只是露出了玩味的微笑。 「笔仙笔仙,请告诉我,怎么才能破解这间教室的诅咒?」郝端明问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靠谱问题。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个,抱歉,我刚才说过的,笔仙必须要至少两个人才能玩的。」桂欣香弱弱举手。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田白莎身上,而她则干脆大方地握住了郝端明握笔的手。 「谢谢。」她对后者笑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 这一次,半节毛笔动了: 「储,物,柜……夹层?」 不是吧?还真有夹层?之前警察没搜出来? 看着这样的答案,九命猫立时把手伸进储物柜四处摸索了起来。 同一时间,桂欣香震惊的则是:不是吧?笔仙还真的被车轮提问给坑了? 以九命猫的力气五面各按一下,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储物柜背面的铁板右下角使用足够大的力气是可以推开一个缝隙的。这不是被后来破坏,而是原本焊接的时候本身就有的瑕疵。所以焊接的痕迹完美掩饰了缝隙的存在。 如果不是像他们这样被确实告知,或者像原主人一样常年使用储物柜,确实不太可能发现其中的奥秘。这样看警方调查时没有发觉也就十分合理了。 九命猫将手伸进缝隙摸索,发现储物柜后面的空间要比每个格子之间更宽敞一些。手收回来时便夹带着一个原先被胶带贴在夹层里面的黑色小本子。 「这是什么?」七情鱼好奇问道。 比她更好奇的是两个女生。每天在这间教室里上课这么久,她们完全没注意到就在自己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一本笔记……还有一封信。」九命猫翻开了笔记,从中掉出了一封夹在里面的信件。 0544 第十一节) 信纸是朝廷公文用的那种硬化处理的宣纸,上面的字却是刚劲中带着几分潇洒,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等飘逸脱俗绝对是专业书法家级别的人才能写出。信纸上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 「危害等级低,致命等级高,建议封存,元初节总结会议后由特派专员负责考察。」 在这行字的结尾并没有公章,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李」字签名。 在九尾猫翻看这张没头没尾的简讯时,七情鱼伸手要过了薄薄的黑色笔记,并很快浏览了一遍,念出了几段值得注意的记录: 「十月一日。万千宅男憧憬的高冷校花小碧终于被我追到手了,哈哈哈哈,太开心了。差不多是时候和小爱分手了,那边也厌倦了呢。 只是不知道学校的传说中的魔咒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应该不会吧?毕竟步甘径中学的情人伞是单向的。 十月六日。该死,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画情人伞让小爱喜欢上我?现在和小碧两情相悦,她还不停死缠烂打。 今天甚至在我和小碧偷偷在厕所里亲热的时候闯进来骂人,幸好是上体育课的时间,没有被别人注意到。不然我的光辉形象全毁了,以后还怎么钓马子? 十月七日。小爱这贱人绝对是疯了,居然把昨天我进女厕所的事情说出去了!幸好我平时形象很好,没人信她。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掉情人伞的诅咒。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解决掉小爱这个被诅咒的人了。 十月十二日。今天遇到一个便衣打扮的官差来打探学校怪谈的事情。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能肆无忌惮地在老师和警卫眼皮子底下进入学校盘问学生,有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官差吧? 反正官差又不可能把我的事情公布出去,我就把自己受害于情人伞诅咒的事情说了,想着没准还能藉助他找到解决的办法呢。 十月十五日。上次那个官差又回来了,他说查过了很多资料叫我放学后留下帮他检验一下这个怪谈的情况,运气好的话就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我问了他解决的方法,他说在伞下的两人之一的名字上画一个白色的粉笔框,而另一个则改用白粉笔写,就不会产生恋爱的关系。而是将白笔写下名字的人暂时转变为一个『让人头疼』的人,而名字被框住的人就可以成为『解决问题』的人。 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很想记录下来,但是却没有办法,因为虽然这很滑稽,但是我好像失忆了。唯一的印象就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了学校门口,一看天都黑了,我就赶紧回家,写下了今天的日记…… 十月十六日。今天学校停课了,还被戒严封锁起来。打电话问过小碧我才知道学校居然死人了,就在我们班的教室。据说先发现的同学见到一个心脏被掏出来的男尸。 我有一种深深的预感,这事很可能和我昨天的失忆有关。因为听到消息后我想起检查自己的书包,在里找到了那个官差的调查资料。而且我一直装在书包里防身的匕首也消失不见了。 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因为匕首被当做嫌疑犯抓起来,但我很快意识到杀了人还不是我最大的麻烦。因为这个时候小爱居然又打电话来骚扰我了!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再不破除这个情人伞的诅咒,我和小碧的事情恐怕早晚得被这个疯婆娘坏掉。 十月十七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先前的事情而有点心不在焉,今天做什么都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失误,简直是衰神附身了。 睡觉时滚到地上,又踢倒了书架被砸在身上;做饭时切伤了手指,想敷药止血时又忘了装云南白药的罐子被妈妈洗干净当了盐罐。想用创可贴把药敷住,结果创可贴过期了失去了粘性。 情急之下,我忍痛用胶水把创可贴粘住,之后才发现伤口的剧痛是因为我把盐当成了白药裹在伤口上。这时再想揭开发现已经做不到了,慌忙中我用的胶水居然是速干的工程用胶…… 算了,有这块大概永远也不会消去的疤痕在手上提醒自己,之后的一系列倒霉事大概没有必要记在日记中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十月十八日。学校复课了,接连不断的不幸还在继续。上学的路上被闯红灯的汽车撞了,好在不算严重。 而我经过两天的研究,也终于弄明白那晚发生了什么。他说的解决办法应该是可行的,而成为『让人头痛的人』应该就是意味着让诅咒的力量上身,就像黑板上画的情人伞一样让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头晕目眩。 那天他会叫上我去解决问题,一定是打算让我成为那个『让人头疼的人』,成为祭品。杀掉我,就可以彻底除掉情人伞的诅咒。可他不知道我从未信任他,更不会知道我从小学习国术,是进过全国武术实战大赛复赛的高手。 所以事实一定是想要趁我被诅咒上身杀死我的傢伙被我无意之间反杀了。他的资料里有一张批文,说是他们明年元初节才会来解决这里的问题。 那纸质量很棒上面的书法更是了不得,拿来当日记的书籤永远记住那一天再合适不过。有时候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艺术细胞点赞。只希望这几天的霉运也能随着诅咒一起被解除掉就好了。 十月二十一日。现在我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只需要找一个绝对不可能打赢我,也不可能让我被怀疑的傢伙当做祭品,用白色的名字让情人伞的诅咒附身再杀掉他,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小爱的问题了。 初中部有个傢伙经常被班里的人欺负,听说别的班也有很多人欺负这傢伙,他正是我的完美祭品。到时候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伪装成和先前那官差一样的情况让来调查的人以为是同样的诅咒问题就可以煳弄过去了。 就算官方不相信诅咒存在,也只会去调查那些平时欺负他的傢伙吧?毕竟这傢伙没有朋友,每天都会被人欺负,今天我叫他出来的事他绝对不赶趟逃跑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约了甄辉齐在教室见面。已经放学了,他随时都会出现。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情人伞的诅咒和死缠烂打的小爱了。为防万一仪式失败毁我一世清名,必须得先将这本笔记藏起来。」 七情鱼念完了学长的日记,看向了二把刀。二把刀则是把手一摊看向了两个新人:「事情就是这样了,你们去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吧。」 0545 第十二节) 「刚才这位小妹妹的话让我明白了,言听计从是没有活路的。对待你们这样的恶徒,大不了拼上命同归于尽,绝对不能妥协!」郝端明一脸正气地瞪回了二把刀。 「你是不是傻的?」七情鱼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人家跟我们谈判,是因为她们有破解诅咒的情报作为筹码,她们对我们是有用,你又有什么用? 不要以为自己被杀了就可以害我们游戏失败被永远困在这里。这场游戏多你一个新人不多,少了你我们也不会有多大困扰。 与其把自己的性命浪费在闹别扭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派上用场,和我们一起赢得游戏活着回家。」 「我们,还可以回家?」郝端明无比震惊。他本以为自己这是穿越了,没想到居然还可以回去的么? 七情鱼妩媚一笑,心道这货果然咬钩了:「当然啊,游戏结束你就可以回家了,谁也拦不住的。而且不要以为那个学生和土着警察会死,你就一定也活不成了。 我们可是无所不能的玩家啊,只要把诅咒的本体引出来,我们就有一百种办法在不伤到你的前提下解决掉它。 不然你难道还以为我们把你当白痴,叫你主动牺牲自己成全我们不成?这种事就算怎么威逼利诱也不可能做到的吧? 看你说到可以回家时那表情,应该是还有家人在等你把?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如果拒绝我们,就算我们不杀你,甚至退一万步你把我们都杀了或者制服了,还是没有任何回家的可能。 而合作的话,我们一定可以通关游戏。就算途中除了什么问题你不幸牺牲掉了,也相当于拯救了剩下所有人哦。」 七情鱼的分析让郝端明陷入了迟疑,而二把刀也在这时冷冷插话了:「情人伞下两个名字,白名字的会被诅咒附身成为『让人头疼的人』,而红名白框的则会成为解决问题的人。想更安全一些的话,要赶快哦。」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理会郝端明,而是盯着田白莎。果然,这个女白领满脸都是困惑和犹豫的神情。 「别听他们挑拨!」郝端明冷冷瞪了二把刀一眼,径直走上讲台,画了一个情人伞,并猝不及防地用白色粉笔写了自己的名字,承担起较为危险的「被诅咒附身」的角色。 「让你这样……」田白莎接过粉笔时还有点犹豫,似乎是在自责自己刚才内心的动摇。 「没什么,他们不是有办法对付实体化的诅咒吗?赶紧把这破事办完,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就在田白莎把自己红字的名字用白框框起来的一瞬,一股如有实质的扭曲感顿时席捲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向黑板的视线让所有人都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噁心。其冲击之强烈甚至让意志薄弱又刚受到刺激的桂欣香直接昏迷过去。 「此乃悖影,名曰【伞情】」七情鱼喃喃道。她此时难受得要命,但是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从黑板上的情人伞处移开。这种感觉就好像乘远洋客轮出海的旅客遇到暴风雨而剧烈的晕船,除了跳海自杀外就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了。 七情鱼不由自主所念出的名字并非她咬文嚼字,而是这个内容同时出现在教室中每个人的思想里,像是烙印一样铭刻在他们正在被逐渐扭曲的精神世界。 「我擦!果然是特么悖影啊啊啊!」九命猫难忍折磨,一拳贯穿了手边的课椅直抵地面,在结界受到攻击的微光中消散了力量无力地按在水泥地面上。紧接着,他真的像一只猫一样把身体紧紧蜷缩成了一个球。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又极端痛苦,就好像你从小到大认识的世界全都是假的,而一股不可抗力通过把你的思想扭成麻花从而让你意识到这一点。 更糟糕的是,被扭曲的不仅仅是思想和对世界的认知。包括实力最高的二把刀在内,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像精神一样被一点点扭曲成旋涡的形状。 当然这只是在他们的感知中,并非实际发生。但身歷其境的痛感足以把正常人逼疯。这还只是正常人,像九命猫这样侧重进化爆发力优于柔韧和防御的应选者,更是做出了足以把自己身体弄伤的举动。 就在所有人都在被身心的双重扭曲感所折磨时,唯有站在讲台上的郝端明没事人一样着了魔似的呆呆盯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情人伞。 然后随着面部肌肉一阵不自然的抽动,他对着身边因眩晕而坐倒在地的田白莎转过了自己现在比悖影晕更令人惊悚的,双目如黑洞一般深邃无光的面无表情的脸。接着,便回身开始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着什么。 瞅准这个破绽,二把刀居然忍住眩晕感,弹射而起飞身向前,两把九环大刀就朝着郝端明背部斩去。 就在二把刀眼看着要得手之时,郝端明突然回身。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居然插进黑板拔出了他刚刚画在上面的匕首。 实体化悖影【伞情】手中的匕首只是一尘屑等阶的凡物,并没有被赋予任何悖影本身逆天的特性。遗憾的是二把刀手中那两把玩意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势大力沉的斩击只听了个金属碰撞「铛!」的响声而已。一声过后郝端明的身体向后撞到了黑板,而跳起攻击全身悬空的二把刀则被原路反弹了回去。 「二把刀,你骗我们!你们不是说有不用杀他也可以破解诅咒的本领吗?」见到二把刀出手砍人,班长薛可暧惊怒交加。 与面无表情的郝端明刀光匕影乱闪,忙着战斗的二把刀自然没功夫搭理薛可暧的废话,回答她的是七情鱼: 「当然是骗他的,不然哪有人心甘情愿为了救陌生人自己送死去?你也别自命清白,如果不是你用诅咒的情报威胁我们,也轮不着他去送死。」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进化过的大脑让七情鱼开始逐渐适应悖影眩晕的痛苦。 0546 第十三节) 把薛可暧吼住后,七情鱼又喃喃自语道:「应该说不愧为悖影么?居然这么强……无怪那来调查的特工会被一个中学生干掉。想必那个自以为武功不错的学长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被那个叫甄辉齐的小子干掉的吧? 什么武术高手,什么找个一定打不过自己的目标下手……真是可笑。在悖影面前,就算我们这些玩家又算得了什么?」 「别在那说风凉话,你们两个废物,给老子振作点!快来帮忙!」却是有来有往拼杀了十几个回合占不到半点便宜的二把刀急了催促着。 一旁的九命猫刚刚缓过劲来就听到了团长的命令,忙重上去朝着郝端明挥拳就揍。虽然主要进化了自己的臂力和爆发力,但作为一个半新人九命猫可不敢说对自己的力气有多大的自信。平常他仍然是依赖枪械战斗的。 然而在狭小的教室中,团长和敌人又是短兵相接斗成一团。这样的情况下他显然对自己的射术更没信心。不过幸运的是,他缓过来抬头正好见到与团长扭打在一起的郝端明背对着自己。 九命猫的力气在超人中虽然只是个菜鸟的水准,但超人毕竟是超人,这样从后面一拳下去把人打死是妥妥的没有问题。郝端明一瞬间确实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故,然而九命猫的拳头还没落到敌人脑袋上时却自己住了手。 挥在半空的拳头改击为摸,轻轻抚过郝端明耳后的一捋髮丝,然后趁势抓住了他没有持刀的那只手。这可不是帮助团长控制敌人,因为他紧接着就强硬地掰开了郝端明的手,与其十指相扣,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动了。 这种诡异的展开显然是由于悖影的存在一瞬间扭曲了九命猫的精神。只是换做对手是谁,估计都得被自己的能力坑到懵住。 然而悖影不是谁,而是一种非自然的自然现象。所以郝端明完全无视九命猫深情款款的凝视,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依旧盯在二把刀身上与他搏杀着。 看了这副景象,七情鱼气得牙根痒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沖入战圈,绕到二人背后一个扫堂腿直接将郝端明和九命猫两个一起绊倒在地。 二把刀趁势前沖,一刀就捅穿了郝端明的心脏,把他钉在了地上。然而这还没完,他空出的另一把刀居然顺势砍向了七情鱼。这一刀丝毫不留情面,看其威势以及刁钻的角度时机,分明就是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奈何七情鱼速度极快,就地一滚躲开了斩击。却没有惊慌逃离,亦没有反击,只是出人意料地全力一拳抡向了九命猫的脸。 九命猫此时居然正紧握着眼看就要断气的郝端明的手潸然泪下,无声哭泣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活脱思春少女一般。七情鱼一拳下去他即便看在眼里也不做丝毫防备,结结实实吃了下去,牙都被打飞了两颗。 而这时,二把刀的后续攻击已至。眼看着手起刀落,这角度绝对来不及闪避,直接就可以一刀取下猫鱼一对情侣两颗人头。 心脏被洞穿的郝端明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流干了血液,彻底停止了挣扎。纠缠着所有人的头晕噁心一瞬间消失殆尽。 刀终究是没有落下,三人就这样神色古怪地对视着。 「咳咳。」二把刀装作没事人一样假装咳嗽收刀起身。 九命猫则是揉着脸颊,哀怨地看向七情鱼,然后被后者狠狠瞪了回去。 悖影这东西无疑是可怕的,因为它可以颠覆一切你熟悉的世界规则。无论你有多么高强的实力,就算像上场游戏中红斑男那样可以徒手撕开拉马克游戏系统保护的世界神也无法违抗。 但悖影同样也是脆弱的,它是一种遵循着自身的规则的客观现象。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找到它自己一套规则里面的漏洞;那么即便是普通人,也有机会规避它,封印它,甚至消灭某些规则上存在破绽的它们。 「可以出去了!」这时候,头脑始终清醒的薛可暧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七情鱼把手指按在自己的鱼形纹身上,摇着头说:「能出去是好事,但是我们的游戏规则还没有触发啊。提示里只说了笔仙,我们现在按照笔仙的指示破解了一个悖影,却还是没能看到完整的规则,这不正常吧?」 「那就再问一次吧,反正系统也没有更多提示了,」二把刀拿定了主意:「那女新人还有一次机会,九命猫去和她一起再玩一次笔仙。你就问我们下面怎么才能赢得游戏。 如果真是什么神仙降临,游戏规则这种事情应该也会知道的吧?高兴一点,听说破解了悖影可是会有一笔天文数字的点数收入呢!」 二把刀会下这一条指令其实是相当坏的。谁也不知道还需要问笔仙多少个问题才能结束游戏,这时候谁先把自己提问的三次机会用光,谁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所以他没让头脑灵光的七情鱼去玩,就是不想她点破这一点。那两个蠢货,就活该被坑了。 「不,」七情鱼插话:「笔仙已经说了需要破解所有的诅咒,如果这样问很可能会白白浪费一次提问机会。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下一个诅咒在哪里,其次是还有多少个诅咒,以及诅咒的危险程度。 考虑到刚才两个土着学生提到笔仙不可以提问需要太多字才能说清楚的问题这个禁忌,我们保守些,就问前两个问题吧。记住,要按顺序。」 果然九命猫闻言,兴高采烈地拉着田白莎去继续玩笔仙了。田白莎则是失神地看着郝端明仍然温热的尸体,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笔仙笔仙,快告诉我,下一个诅咒在哪里?要离开学校,还需要破解几个诅咒啊?」 所有人眼巴巴看着魔法阵上的半截毛笔,但是这玩意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直到十几秒后,田白莎突然开始勐烈挣扎起来。 「烫!好烫!快放开我!」她惊叫着。 0547 第十四节) 七情鱼一惊。不是吧?难道这笔仙就是我们下一个要对付的诅咒?这玩意也是悖影么?还是真有什么更高维度的存在在操纵着?无论是哪个,都感觉完全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啊…… 「不要放手。」二把刀冷着脸命令道,他还记得笔仙不得中途终止的禁忌。 九命猫死死抓着拼命挣扎的田白莎的手,脸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倒不是说以他的力气难以控制住柔弱的田白莎,而是即便隔着田白莎的手,他也感觉到温度的升高。 虽然现在温度还没有多高,但持续升高的温度让他压力山大。这样下去,就算他能一直坚持着,要不了多久田白莎就得疼晕过去了。鬼知道玩笔仙的人中途失去意识算不算半途终止? 哪怕不算终止,谁又知道这鬼神之力驱使下的温度上升有没有个极限?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不得不在放手和被烧成焦炭之间做出选择了。 这么想着只感到越来越恐惧,九命猫也声音带着些失态的尖锐高声叫道:「没时间了,快想办法啊!谁都好!」 「重新问一遍!就问一个问题!我们下面去哪!」门口的薛可暧叫道。她虽然不信鬼神,但作为爱科学的好学生她还是相信逻辑的。 先前桂欣香说过笔仙的禁忌,如果她一直感兴趣的那些东西那些规则都真的存在,那么理智分析,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因为一次问了两个问题而受到惩罚啊。 「我们下面去哪!」九命猫声嘶力竭喊道。 一瞬间,持续升高的温度消失了。半节毛笔又开始在法阵中的字母表上来回游走,点出了这么几个字: 三楼女厕 薛可暧去照顾田白莎被烫伤的手了。还好作为技工班,教室里常备着处理烫伤的药膏。其实这位大姐的伤势并没有四周看客们想得那么严重,只是轻微地被烫得红肿起了一点水泡。 刚才玩笔仙执笔的两人杀猪般声嘶力竭地惨叫,主要还是持续升高的温度没有停下的迹象所带来的恐慌和压力,以及彼此互相影响的情绪氛围。 另一边七情鱼和二把刀已经开始文桂欣香关于步甘径中学的三楼女厕有什么传闻了。 「这个传说还是挺有名的,不过也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愧为步甘径中学灵异大百科,桂欣香听到问题后立刻就给出了解答: 「传说三楼女厕所里的三个洗手池永远有一个水龙头是拧开也不会出水的,不是特定的一个,而是随意某一个。有时是第一个,有时又是第三个。不试试的话,谁也不知道具体会是哪一个不出水。 但是呢,却绝对不可以去尝试!如果不小心扭到不出水的,只要拧上再换一个用就行了。如果特意把三个都打开,或者试过第二个出水后再去试着扭一开始不出水的龙头,原本不出水的龙头就会流出鲜血。」 「没有后续的了么?流出鲜血又会怎么样啊?」薛可暧问道。 这个传说很有名,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听最精通这类事情的闺蜜提起还是第一次,她本希望桂欣香能知道一些平时听到的传闻中所没有的秘密,然而…… 桂欣香只是摇摇头:「就是这样,没有后面的说法了。就因为这样,所以才很恐怖啊,这也是学校里少数几个我没敢去确认过的怪谈。」 虽然沉迷于作死,但是桂欣香能好好活到现在就说明她的作死是建立在自己理性分析判断的基础上的。 怪谈这东西就像是故事,总要有个头尾道理才能让人觉得有趣。而一个怪谈偏偏缺失了最后的「会怎么样」这部分,很容易让人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怪谈是真的,而且知道「会怎么样」的人都已经没有办法告诉你了…… 边说着,几人边在桂欣香的带领下向着目的地前进。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而二把刀还以一把备用大环刀为代价获得了重要信息——门是开了,但是想要破坏窗户或者墙壁出去恐怕在整所学校都是做不到的了。 「这情况,怎么感觉很像是那种利用人的心理盲区特意编造的骗局啊?就好像瞥脚的魔术,」七情鱼听完皱起眉头: 「先设定一个无法验证的逻辑,就像这里的『不能去试』,然后拟定一个大概率事件,比如这水管无论你开到出水还是不出水,都是三分之二或者三分之一的机率,根本不会觉得异常。 那么在这种命题下,不相信的人自然不会特意去试,而相信的人一旦拧到不出水的龙头,十中有九吓到跑去用别的厕所了就。 所以无论三个水龙头几个出水几个不出水,还是因为检修全部停用了,都不可能被传出去这个怪谈不成立的流言啊。」 九命猫闻言也是露出纠结的神色:「这样的话,也未必就是这传言在骗人。如果是有人不想让人去尝试,或者这厕所中真有什么鬼怪不想被打扰,也可能放出同样的流言吧? 毕竟这鬼地方好几百个怪谈,恐怕也没有人会无聊到特意去尝试其中一个没有提到结局的。这么考虑的话,这里有个很危险的诅咒也说不定啊。」 二把刀点头附和:「而且还是像先前那个悖影的情况一样糟糕。除了故事本身,我们完全就没有一点破解诅咒的头绪。 刚才那悖影属于比较好解决的,算我们捡了个便宜。如果在遇到这种东西保不准真就是九死一生了。而且再遇到像先前那样需要拿人当祭品那种情况的话,一直持续下去也会是个大问题啊。」 他是一点也不介意用人命献祭的,但是这场游戏着实有点憋屈。真正可用的炮灰就只剩下田白莎一个了。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诅咒需要破解,但如果想七情鱼估算的最坏情况那样,难不成最后得死得剩他一个光杆司令才能通关? 一边是自己手中的战力,一边是可能通关的钥匙。到底要献祭谁,到时候还需要花功夫好一番思量啊…… 0548 第十五节) 还在想着,众人便已经来到了三楼的女厕所中。蛛网,灰尘,剥落的墙皮,缺了角还有几处龟裂的长方形洗手镜……十分破旧的老式水泥砌成的洗手台上露出三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颇有些恐怖片里的气氛。 作为学校的厕所,这个房间异常狭小,里面一共也就只有三个便池隔间。再加上隔壁房间窗明几净的崭新水房里有大量洗手池,可以想像因为人多导致三个水龙头被同时打开的可能性基本不会存在。 事实上由于骯脏的环境,除非事出紧急基本上没有会选择使用这间厕所的女生,大多数人宁愿上一层楼或者下一层楼。这也不算多不方便,毕竟步甘径中学每层都有男女厕所,而每层只有一个厕所男女隔层分开的学校还是很多的。 「怎么办?就这么直接激活诅咒吗?」七情鱼看着面前阴森的洗手台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任何相关的情报了。」桂欣香双手一摊,她确实没有任何道理说谎。坑玩家团队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以他们的实力,在同样的境况下想坑死他们而自己生还对于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而言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拉马克游戏可没有靠拖能结束的。既然没有办法获得更多情报了,就激活吧,你去。」二把刀说着用刀尖戳了一下田白莎的后背,吓得后者赶忙上千两步拧开了水龙头。 似乎是天生神经大条,对于在这种诡异环境下去以身试险她似乎毫不自知。仅仅是对二把刀的态度表现出几分恐惧和不悦。 第一个水龙头打开了,汩汩清水从水管中流出。 在二把刀的催促下,田白莎任由第一个水龙头流着水,又去打开了第二个。 然而直到拧到极限,水龙头也没有任何东西流出。 七情鱼检查了一下水管的结构,这很简单,因为水管和上面的阀门都是露在外面一目了然的。然后她发现绝对不可能是单独某个水龙头被拧死了阀门。水池的结构非常古旧,三个水龙头的上水管被唯一的一个阀门一起操控着。 田白莎最后走到了第三个水龙头,拧开。 一股夹杂着黑红颜色的浑浊之物从出水口涌出。 但田白莎却没有惊慌,因为稍微定睛细看就可以发现那不是什么鲜血,而是夹杂着铁锈的自来水。 她如释重负地回头看向二把刀,却在转头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瞥到刚刚没有出水的第二个水龙头,居然真如桂欣香所讲的怪谈那样喷洒着献血! 「你们这破学校的几百个怪谈,不会全都是真货吧?」九命猫忍不住吐槽一句。此刻他深深怀疑自己这场被系统坑进了奇怪的世界,殊不知奇怪的只是步甘径中学而已。 「少废话,用心观察,找破局之法。」二把刀敲打道,双眼快速扫视整间厕所。但是观察之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之处。随即他一脚踹向刚进来的房门。 厕所的门是普通的老旧木门,但门顶部用钉子固定了一条钉在墙上的弹簧。这种古老的机械结构构成了最早的自动门。一众人进入女厕所后,并没有人刻意去按着门,所以门现在的状态自然是闭合的。 而二把刀一脚过去就像踢在了钢板上,不,以他的力气就算钢板也可以踏出一个足印,所以纹丝不动的女厕门显然就像先前技工班的教室一样被什么未知的力量所封印了。 九命猫走到洗手台前,尝试关上正在流血的第二个水龙头。旋转的阀门被他轻松拧死,但是血水喷涌的速度非但没能减小,反而越来越急。 而原本还在流着清水和掺杂了铁锈的脏水的两个水龙头,此时流出之物也都变成了鲜血。 「这是错误应对的后果么?猫,先把水池疏通一下,不然要溢出来了。」七情鱼努力思考着,这恐怕是最坏的局面了。 虽然没有感受到一丝眩晕,但是这间厕所里的「诅咒」无疑也是真货。而且其毫无线索的诡异程度恐怕比前面教室里那个有迹可循的悖影问题要更加棘手。 九命猫强忍住噁心用手去抠水池正中的排水口。身为一个拉马克游戏玩家他显然是不会太嫌弃手上占满鲜血的感觉。 然而在一间如此骯脏的厕所里,把手伸进沾满污渍的洗手池去在不知什么玩意的血水里摸索,还是把他深深噁心到了。 谁知这一摸之下,他还真发现果然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排水口。那东西圆圆的,滑滑的,表面柔软却又捏不动,在排水口中卡得死死的。 但这又如何难得住专攻进化臂力的九命猫?把他逼急了,直接把水管给你揪出来! 于是,手上发力,九命猫就将排水口里面这常人之力绝对无法拉动之物一把给扯了出来。 然后拿在眼前定睛一看就吓了一条,这玩意居然是一个眼球,一颗和他自己深棕色瞳孔颜色完全一致的人类的眼球! 旁人可没顾上注意九命猫这边的反应。一池子的鲜血很快溢出了水池,流得满地都是。而急速上涨到脚踝的水位让他们意识到了厕所地面正中的排水口肯定也被堵住了。 「七情鱼,去疏通一下房间中间那个出水口。新人和土着,你们去看看厕所便池能不能正常通水,如果连那个也出了问题,我们恐怕得被淹死在厕所里了。」 二把刀说罢自己去想办法破坏厕所门窗墙壁了,想着如果是结界什么的,总会有个阵眼啊之类的突破口可以用武力破出吧? 他的顾虑其实是很实际的,在被超自然力量所彻底密封的密室中,持续流出的血液迟早会填满整个房间把他们都淹在里面。他们三个可是谁也没有进化出能在血液浸泡中生存的特殊器官变异。 桂欣香有点纠结土着这个称谓。虽然这是一所乡镇中学,自己也没有打扮得多洋气,但是好歹收拾的还算干净,怎么就被称为土着了? 以她的眼界,自然是无法理解拉马克玩家把所有游戏世界原着民称为土着和npc的心情的。 0549 第十六节) 即便如此桂欣香还是想要听从命令去检查一个隔间的座便池,多年的学校驯养让她像大多数学生一样养成了无条件服从权威的习惯。然而薛可暧却是注意到了九命猫手中之物,阻止了闺蜜的行为。 「啊!」果然田白莎的一声惨叫宣告了二把刀所下的指令并不安全。 田白莎本人倒是没受什么伤,她只是被吓到了而已。试着沖了一下水,发现便池果然如二把刀所料那样被堵上了,她便拿起角落的马桶搋子去搋。搋了几下,水没通,却从排水口里搋出一只人手来! 那人手白净细腻,一看就是女人的手,手上还抹着和她同样的白色指甲油。田白莎在平凡的现代社会里长这么大连个死人都没见过,这一看可把她吓坏了,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声尖叫。马桶搋子也被她脱手丢进了便器中。 「噫!真噁心。这排水口被头髮塞满了,而且好像无穷无尽永远拿不完似的!」七情鱼说着把一坨头髮扔在远处的地上,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扔出来了。照理说排水口那么狭小的水道,就算堵满了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头髮的。 「啊!」又一声尖叫,这次是从桂欣香嘴里发出来的。大家都停下手头的事向她看去,薛可暧这时想要捂住闺蜜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流着鲜血的三个水龙头上方,那个老旧龟裂的长方形洗手镜中,每个人都如普通镜面会映照出的那样站在自己应该的位置上。 只是在镜子里,七情鱼手中正拎着自己连带着头髮的头皮,大脑直接肉眼可见地暴露在外面;田白莎则少了一只左手,断口处正在如打开的水龙头那样好不停歇地流着血; 而当九命猫抬起头时,他看到近在眼前的镜面中,自己正瞪着空荡荡血淋淋的眼窝凝视着自己。 「什么鬼!」九命猫挥起一拳就击向镜中的自己。 「不要!」经验更为丰富的二把刀出声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镜面应声而碎,但原本已经龟裂的玻璃碎片却有如子弹般向四处飞溅。 「啊!」一枚碎片切开了田白莎的左腕,从动脉中喷出的鲜血就像割脉自杀那样喷涌而出。 「嘶呀!」另一枚碎片划过了七情鱼的额角,掀起一大块头皮,直接露出了里面的颅骨来。 「嗷嗷嗷!」离镜面最近的九命猫自然是最惨的,他及时闭上了眼睛,然而两枚碎片精准地洞穿了他的眼睑,深深插入了后面的眼球中,引起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 整间厕所里唯一没事的只有两人,那就是二把刀和桂欣香。 铛铛铛铛!连续一串的撞击声,是身具点光实力的二把刀将射向他的镜面碎片全部格挡和击碎的声音。只见两把大环刀虎虎生风舞出一片残影,两柄刀上十八枚铁环铿锵作响防御得滴水不漏。 而桂欣香那边,则是因为薛可暧在九命猫正要挥拳那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把桂欣香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所有飞向这边的碎片。 以九命猫的力量击碎镜面造成的碎片飞溅,理论上并非不可能造成如今的局面。但是常理讲按照大家的站位和距离,九命猫攻击镜子一百次有九十九次都不会死伤到任何一个人。 但现实就是偏偏发生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不仅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而且受伤的部位还都和镜子里映照出的一模一样。如果说这是巧合估计傻子也不会相信。 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救命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田白莎拼命捂住自己的手腕,却是无济于事。血水依旧从她按压伤口的指缝中喷涌。 「血……止不住呢。」七情鱼倒是没那么惊慌。疼归疼,但割头皮又不像割腕,颅骨又没破,还没听说过谁撞破头皮而死的。这就是玩家特有的从容了,再漂亮的女孩子,毁个容也根本不算个事。只要有命在没什么系统治不好的伤病。 「小暧!小暧!别吓我!你没事吧?」墙角那边桂欣香意识到薛可暧因为保护自己而受的伤也是慌了神。 被抱在怀里她完全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但反手抱住薛可暧的腰时她立即发现手就像按在雨天的玻璃上一样,不停被血水浇灌着。 「这不对!」视线扫过一圈,直到落到薛可暧的背上二把刀才笃定道。割断手腕,戳破眼睛,划破头皮都有可能血流不止。但背上被插几片碎玻璃就这样像自来水一样流血的他可没见过。 「快想想办法啊!疼死老子了!」九命猫对团长惨嚎着。他的眼睛就像面前水池上的三个水龙头一样,以几乎同样的速度持续不断地喷涌着鲜血。 此时他就连疼得想要满地打滚都做不到,因为整个房间的地面早就被血液所淹没。刚刚负痛倒下时,他已经呛了好几口血。 二把刀皱起了眉头。他是纯粹的战斗型玩家,如果是正面对战强敌,无论多么绝望的实力差距,要他想想办法他总会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但眼前这种血流不止的局面……他可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策士啊。 「问笔仙吧。」薛可暧气若游丝的一句让所有人豁然开朗。 二把刀立即从徽章空间取出了先前玩到一半的笔仙两件套。这种保命的重要道具他是不可能交给npc保管的。 这时厕所里鲜血的深度已经达到了二把刀的大腿,没过了甄辉齐那两名女同学的腰。自从这些人身上开始流血以来,血面上升速度勐然飙升。照这个架势来看,出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全都得被淹死在女厕所里。 所以尽管笔仙还能使用的次数有限且极其珍贵,二把刀也知道现在是不得不用的时候了。但此刻的情况相当尴尬,不断上升的血水让他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块地方来放画有笔仙魔法阵的纸张。 还有就是虽然二把刀秉持着「弱者就应该被强者抓来当炮灰」这样的理念,但两个土着已经用完了她们的三次提问机会,而看田白莎和九命猫现在这副垂死的模样就算有心游戏也是无力做到任何事了。 结果最后只得由他自己和伤势还在可以忍受范围内的七情鱼来。在桂欣香的帮助下,三人用手撑开了绘有魔法阵的宣纸。二把刀和七情鱼各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宣纸的两脚,而另外一只手则彼此相握,并一起将半截毛笔握在了中央。 「笔仙笔仙,快告诉我们,要怎样才能从这里的诅咒中生还?」 0550 第十七节) 七情鱼採用了比较保守的问法。她没有问「怎么破解这个诅咒」,因为笔仙很可能会给出一个确实可以破解诅咒但她们必死无疑或者根本没命做到的答案,这也算是一个问题。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显然是要先在这种有时间限制且血流不止的诡异环境中活下去。只要确保了自己生还,那么就算仍然找不到破解诅咒的办法也可以有时间再慢慢考虑。 在七情鱼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昏死过去这样无比紧急的情况下,笔仙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而且给出的答案非常简洁明了,只有一个字: 「等!」 这样的答案,让所有意识还清醒,且没有因失去视觉而痛苦哀嚎的人面面相觑。 等什么?等死么?你特么逗我?等着就能活下去了?二把刀心头万千草泥马奔驰而过。但转念又一想…… 还是说,因为是我在提问,所以笔仙只给出了针对我的答案?我可以等到没事,但别人就不一定了?这也不对啊,毕竟对面的七情鱼现在同样在血流不止。看着架势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失血而亡了吧? 「笔仙帮过我们很多次了,它说的没有一次是错的,我相信笔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桂欣香的肯定仿佛给其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然而就算不相信也没有用,像是已经感觉自己失血量足以致死的九命猫和田白莎,他们做不了任何别的事情自救。 就算最后等时间到了,诅咒真的自行破解了,他们也很可能由于失血过多而丧命。对此,任何人也没有一点办法。 于是在众人身上的伤口该流血的还都在流血,与水龙头中的血水混合在一起,血面持续上升着。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个子最高的二把刀都需要踮起脚尖仰起头才能将口鼻露出血面之外唿吸。 剩下的人有的扶着隔间挡板站到了便器上面,还有的在血水里沉沉浮浮藉助跳起来的空当唿吸。只是奇蹟般地,居然没有一个人失血而亡,甚至没有人因为失血而休克昏迷。 受伤的人,有着失血时正常的体感,觉得身体逐渐乏力,头晕犯困,伴随着各自不同的剧烈疼痛一直虚弱下去。然而这种虚弱的过程却好似没有个尽头,活脱的血池地狱中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种在人心中持续到永远的折磨,在现实中其实却并没有经歷太久。直到血水彻底没过二把刀头顶的高度时,一切都消失了。 骯脏昏暗的女厕所,除了污垢哪还有一滴血迹?蜘蛛网依然唿扇在各处墙角和清洁工具上,并没有被血水沖走。地面上的污垢还是原先的形状模样,既没有被重洗掉半分,也没有增加一滴血迹。 难道刚才众人寻死觅活挣扎过来的血池地狱,居然就只是一段幻影? 被二把刀击碎的镜面毫无异常的像是普通镜子那样散落一地。一拳之下飞溅的镜面碎片确实有伤到人,单看二把刀脚下被大环刀击碎的玻璃碎片就可以见得刚才的一切并非完全的幻影。 然而九命猫的眼睛没有瞎,只是眼皮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破口;七情鱼的额角,田白莎的手腕,也同样都只是被刮破了表皮而已;原本伤口最多的薛可暧,背上那些碎片更是堪堪刺破了衣服,扎进皮肤一两毫米便自行掉落在地上而已。 讲道理,就算不考虑巧合的机率,单论力度这才是九命猫全力一击之下的正常效果。要真能随手一拳把四溅的镜子碎片打出子弹一样的速度,那他的实力绝对在点光初阶的团长之上了。 唯有薛可暧注意到了女厕内的一丝违和。她背上的伤口倒不算什么,就算一点点血迹也都黏在衣服上了;七情鱼和九命猫的伤口位置也可以解释;但是田白莎的伤口可是有直接流血滴在地上的。 这一点从她手腕上延伸到小指的血线痕迹就可以看出。 然而此刻,地上却没有一滴血迹! 刚才不仅仅是幻影,绝对发生了一些什么! 不过她暂时并不准备把这一发现和那些不可信的陌生人分享。 这一次是笃信笔仙不会骗人的桂欣香第一个冲到门口,一拉,门果然开了。 「我就说吧!相信笔仙绝对不会有错的!」 看到这一景象七情鱼欣喜之余难免嘆息:「可惜浪费了一次向笔仙提问的机会啊。」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我们是知道了结果才会觉得亏了。但是刚才的情况如果不询问笔仙很可能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必死无疑了。」薛可暧的思路没错,当时他们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现在算起来,每人的三次提问机会现在还剩下二把刀,七情鱼,九命猫和田白莎各一次,一共两次的机会了。而且如果用掉最后一次机会很可能会引起欺骗笔仙的反噬,能不用就不用。 想到这一点,七情鱼十分认真地看着桂欣香:「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候到了,好好想一想学校的怪谈里还有哪些一定是真的?如果一直问笔仙这种基本的问题,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我们可就无计可施了。」 「可恶!」这时九命猫怒起一拳抡在洗手池的水管上。与其说险死还生的喜悦,此刻他更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愤怒。刚才自己惶恐的样子可是相当失态,这一幕完全被自己的团长,恋人,以及那些本该在脚下膜拜自己的新人蝼蚁看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力量保护住水管让他的攻击被反弹回去。在专向进化的超人之力下,锈迹斑斑的上水管应声而断。 赶巧不巧,这一拳在破坏上水管的同时,还打到了水管里的什么东西。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圆锥形的物体,被九命猫一拳刚好打得锥尖部分扭曲变形。 剩下的部分在上水管的水压之下也马上被沖了出来。那是一个手指大小,梭子形状的金属器物,上面光滑如镜,只有中段有着一个像是雕刻上去的徽章图样。 0551 第十八节) 那是一本仿佛被撕碎的书,飞扬的书页与书封共同环绕成圆环。如果曲芸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十分惊奇,因为这是她再熟悉不过,每天都会看到好几遍的徽章——那个印在雷特辛之书上,代表能量不灭法则的徽章。 按照这东西中部的粗细看,照理说本应该把水管堵得死死的,一个水龙头也不该有水流出来才对。但刚才它堵在水管中时,偏偏就既流了水又出了血。 哪怕血水都是幻觉,水龙头能出水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这厕所平时还是会有学生使用的,就连薛可暧都曾经在三楼上实验课时亲自用第一个水龙头洗过手。 总不可能说这玩意是有人在这几天特意塞进去得把?就为了整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以上是一个正常学生在最冷静时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思路,然而二把刀可不会这么想。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并一把将东西捡了起来。 任何拉马克游戏的玩家都不会无视这样一幕。它意味着两件事情,这东西要么是游戏后续目标的线索,要么……就是暴装备了。 当然,「暴装备」什么的只是戏言。拉马克游戏发生在真实的世界中,自然不可能发生杀一个蕈人掉一把屠龙刀那种狗血的事情。但你要是斩了一个使剑的仙人,那么收穫一把仙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仙剑的品级十之有九还和你斩杀的修士境界成正比。 比这种「打怪掉宝」模式更幸运的则是在游戏世界遇到现成宝藏这种「开宝箱」模式了。像曲芸的雷特辛之书,任棉霜的魅惑手环这些东西,就全都是直接从游戏世界中打出来的。 然而二把刀随即无比失望地唾了一口:「该死,你把它打坏了。」 顺着二把刀的手仔细看去,果然梭型器物被击弯变形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纤细的破口,里面隐约渗透出淡紫色的流光。似乎器物里蕴含的力量正在从这破口处流失掉一样,里面的淡紫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抱歉,谁知道管子里有装备,我甚至都没想到保护管子的能量已经消失了。就是气不过想发泄一下……而且这东西根本就不明所以吧?反正看样子肯定和我们呢接下来的游戏目标无关。」九命猫挠着脑袋。 他的想法也不无道理。拉马克游戏再怎么真实,其本质终归也是发生在固定规则下的游戏。游戏的难度各有不同,但在规则之下绝对有迹可循。 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像现实中你想要做一件事情感觉完全无从下手,或者不得不花费好几天甚至好几年去做前期调查准备工作的情况。 就算应选者脑子轴非要去做,游戏系统还要花费大量能量去协调不同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问题呢。 如果需要花费好几天漫无目的的寻找线索,甚至几年,十几年,以致更长时间,那就不叫游戏了,而叫做人生。 就拿现在进行的这场游戏举例,系统对游戏目标给出了「笔仙」这个提示,那么像先前遇到无从下手的情况不知道后续该做些什么,问笔仙就是了。 你要是非放着提示不用挨个去把步甘径中学的六百六十六个怪谈花上半个月去一个个排查一遍,那么等着你的也许是笔仙诅咒的反噬,也许是被此方世界的大佬抓去切片研究,反正game over是跑不了的。 所以九命猫的逻辑就是,这玩意藏得这么深,又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它的位置。正常情况玩家完成这里的游戏目标就会奔着下一个地方去了,所以铁定不可能藏着游戏通关的必须物品。 「动动你的脑子,」七情鱼用食指勐戳男友的太阳穴:「我们参加游戏最重要的目标是什么?第一,活下去;第二,为了活下去而提升实力。再没有其它了。 如果这东西的用法就是把敌人拉入向刚才我们所经歷的那种幻境,你觉得对于我们团队的实力会有多大提升? 就算不是,它里面那能量就连我都可以感觉到。肯定是传说中的灵力啊,魔法啊,或者反物质电池之类什么高级的东西。就算我们自己用不了,卖到域里也可以获得一大笔能量点啊!」 「就是法器,这是奥法的力量,我在域里见过,」二把刀黑着脸附和着,又把兇恶的面孔转向了桂欣香:「所以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你最好能想出这鬼学校里还有哪些怪谈是真的。」 「步甘径中学的怪谈……全都是真的啊,」桂欣香对着手指,不敢抬头去看二把刀吓人的面孔,低声喃喃道:「随便从哪个窗户看出去,所有的植物都是死的,这总不可能骗你们吧? 还有很多怪谈我都亲自验证过的,比如第十四级台阶真的存在,我踏上去时亲自数出来过。不过按照正确的破解办法离开,也就没发生什么了。还有体育仓库的……」 「够了!」七情鱼脸色变得难看,正是因为她相信眼前这丫头并没有说谎,所以才意识到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游戏会有多困难:「还是问笔仙吧。猫,还是你和新人来。」 两人一如上次一样毫无心眼地听话照办了。而这不会引发任何后果的「最后一次提问机会」里,笔仙给出的答案是: 「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么?」七情鱼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里有个多出的琴键的怪谈吧?还有别的传闻么?」 「没有了,音乐教室里就只有第八十九枚琴键这一个传言。」桂欣香摇头应道。 「那好,前面带路,边走边讲讲具体的情况。」二把刀下令。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敛去最后一缕光线,步甘径中学人走灯熄后偌大的空阔校园就只能见到楼梯间中鬼火般闪过的道道亮光。那是应选者们从拉马克徽章中取出的手电。 这些橙黄色的光柱偶尔从楼梯间的窗口射出打向操场,却只能勾勒出近处一颗颗枯死树木宛如人形的诡异轮廓,然后便消散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仿佛被黑暗本身当成美味的甜点一般吞没。 0552 第十九节) 「闭着眼睛用音乐教室的钢琴从最低音到最高音演奏双手音阶再返回,每次提高一个半音,往返三次在最后返回途中会发现小字一组键盘中e和f之间多了一个黑键。 这时不可以停下,继续按照指法练习的方式向左把音阶爬完回到最低音结束,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发生。 但是要注意,绝对不可以用这个正好合适的音演奏古代完整版的《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否则会被亡魂缠身而亡拖入地狱。」 音乐教室在主教学楼一层,从三楼女厕所旁边的楼梯下来很快就可以到达。当众人在音乐教室门口站定,桂欣香已然讲完了这个关于「第八十九枚琴键」的怪谈内容。 这里还需要介绍一些身为爱好灵异话题的中学生哪怕大致知道也讲不清楚的背景知识。 在jxy20-z16y分区的地球,也即是曲芸她们诞生成长的这个世界上,古希腊音乐被确实地保留了下来许多乐谱。当然那不可能是今天的五线谱,而是与我们所知的希腊字母记谱毫无二致。 它们大多是单旋律乐曲,或者双旋律并行。在今天看来十分简单便于演奏。 其中《狄奥尼索斯之敬祭》便是最早被考古学家发现神庙中完整乐谱浮雕上的一首。它由古希腊戏剧家索福克勒斯作曲,基本属于全世界中小学生音乐课必定会被提到的曲目。 更形象一点讲,按照现代律制改编版的《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在这里就像是《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一样,只要有过初学钢琴的经验就一定会弹的曲目。 就是这样一首曲子,在刚被发现时却曾引起过巨大争议。只因为它使用的字符谱中出现了一个古希腊音乐中从未出现过的字母。 后来经过律学家,语言专家和考古学者,以及当代的音乐家和音乐史学家们通力合作,终于弄明白了这个符号代表着超出常规古希腊四音列调式的第五个音。 确定这一判断,是因为若干年后在遥远的另一处出土的神庙遗蹟中找到了通过里拉琴临时调弦改定调的详细描述浮雕。 上面提到了《狄奥尼索斯之敬祭》这首乐曲,并以复杂的方式明确记载了这是一个介于现代律制e和f之间的微分音。 不出意外的,音乐教室的门果然是上锁的。 二把刀二话不说一脚将门踹飞,然而等所有人进入了教室,他们突然意识到被二把刀踹飞的门已经不在地上。再回头看,不知何时那普普通通的木门竟仍然完好如初地闭合在门框上。 此时再想离开音乐教室,自然已经像先前两次一样做不到了。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大家也都没有再惊慌。 「我也清楚关于音乐教室的怪谈就只有第八十九枚琴键这一个,」薛可暧走到琴边,抬起键盘盖来:「然而遗憾的是,这个怪谈恐怕是假的。」 「为什么?」七情鱼皱眉。既然是笔仙指引的游戏进程,而且这间教室在他们进入后被结界封锁,那么照理说就应该和先前两个诅咒的情况的没有区别才对啊。 桂欣香大概明白闺蜜的意思,解释道:「是这样的,关于音乐教室这个怪谈我们昨天还一起来尝试过。因为我不会弹钢琴,所以叫了小暧来帮忙。但是很遗憾,我们按照传说的方法去做了,但是却没有发生任何事。」 「你们每天晚上就在学校尝试接触各种灵异传说?而恰好在昨天轮到音乐教室这个?」二把刀脸上露出古怪的申请,无论他这想法的假设事实上是真是伪,都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如果桂欣香表示平时并没有这个习惯,恰好就是昨天来音乐教室作死了,就说明她十之有九在说谎;而如果她们真的每晚都来作死,那她们又是怎么在这种危险到身为超人的二把刀都感觉完全脱离掌控的程度下活到现在的? 「我确实经常在放学后留下来探险,但薛可暧并不是每次都会陪着我。我们之所以昨天会来音乐教室,是因为我在图书室找到了一本笔记,就是记录这个笔仙魔法阵画法的那本。 它上面记载了激活笔仙法阵需要咏唱魔法,而那种总咏唱就是准确唱出几个固定的音高。笔记的结尾那页提到了如果要尝试咒语中的几个音可以去用学校的钢琴找准音高并记忆下来。 关于这一点,笔记上还有明确的提示。似乎笔记的主人也知道并且相信音乐教室钢琴的怪谈,所以他留下了这样的话: 如果在演奏中遇到了灵异现象那么有一个万能的解法可以保证安全,那就是一直演奏不要停下直到亡灵散去。注意只有演奏的一个人可以得救,所以要尝试的话房间里不要有第二个人。 昨天放学后我们一起来到了音乐教室,而我只是站在门外等着,听她在里面谈完了三遍音阶,结果小暧说并没有任何异常。」 桂欣香说完居然还有些遗憾地把手一摊。继而她发现了所有陌生人古怪的神色,随即苦笑了一下: 「如果你们怀疑我为什么能每天去探索各种怪谈还可以好好活着,那并不需要奇怪,因为我所尝试过的都是那些传闻里有着明确破解办法的。像三楼女厕所那种没头没尾的传言我就没敢碰过。 而音乐教室的怪谈虽然有着明确的解法,只要不去碰《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就行,但问题是我不会弹钢琴。所以直到昨天拿着笔记去找薛可暧,确定她一个人演奏会没有问题,她才答应去尝试的。」 七情鱼听得仔细,她原本还想问问薛可暧会不会是忘了怪谈传闻中所说要闭上眼睛忙奏,因为睁了眼所以才没能触发八十九枚琴键的诅咒。 但听到桂欣香连演奏时只有一个人能在教室中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便想着她们没有忽视这一点的道理。刚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换成一声嘆息: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又陷入了没法确认下一步行动的窘境。考虑到传说里【笔仙】这个诅咒的恐怖程度,不到九死一生的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动用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所以这位小妹妹,你就像昨天那样再来弹一遍吧。」 0553 第二十节) 铛铛! 突然想起的低沉而又浑浊的琴声把还在说话的七情鱼吓了一跳。随即她扭过头,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团长:「你会弹钢琴?」 「呵呵,」二把刀从琴键大字二组的升a键上收回短粗的手指,不懈地笑笑:「那当然……是不会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找的诅咒到底在不在这台钢琴上。」 「那结果呢?」九命猫问道。 二把刀给出了一个让两名队员都很意外的答案:「在!」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能百分之百断定那土着女孩提到的诅咒就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但这台钢琴绝对有问题。从它的声音里,我能感觉到能量,像我先前那对大环刀上一样的能量,魔法的能量。」 二把刀的回答让七情鱼微微眯了眯眼睛。比起二把刀自己的解释,她认为团长的行为更像是在准备一会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局面,他就像那土着女孩的笔记上说的那样自己一个人霸着钢琴演奏最终逃过一劫。 毕竟按照那女孩的说法只要「演奏」就行了,并不是像音乐教室的怪谈那样演奏特定的曲子,所以外行人胡乱按一按,只要不停下那「必定脱身之法」应该也会是有效的。 更何况她现在连团长是否会弹琴都拿不准了。没有谁规定像是被鲁提辖和跟张翼德生出来糙汉子就一定不能会弹钢琴吧?尤其是这种伴随着巨大位置危险的举动,当然是交给炮灰来办。 七情鱼会这样想是因为……她自己就会弹琴。 别看这货一副风尘女子的扮相,但人家小时候可以考过钢琴八级的。事实上她能猜到团长心里那点小算盘,正是因为她自己也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 于是薛可暧便理所当然地坐到了琴凳上。她对此并不牴触,因为所有人都表示不会弹琴,而她如果不做的话就只能和这些可怕的人一起永远困在这里了。 今晚这种诡异的情况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其实就连每天作死的桂欣香也是第一次。所以薛可暧无法断定一直等下去会怎样,比起虚无缥缈的等待救援,她更相信靠自己的力量来积极应对问题。 于是她开始在钢琴上演奏音阶了。教室被结界封死,大家自然不可能像笔仙法阵笔记本上说的最安全的方法那样躲到教室外面去,所以所有人都按照「八十九枚琴键怪谈」传说中的要求闭上了眼睛。 铛铛铛铛铛…… 即便是外行人,也可以听出薛可暧基本功十分的扎实。速度与力度都非常均匀,如节拍器般精准无误。这就是这个女孩的性格导致的了。 她严谨认真,一丝不苟。想成为自由挥洒感情变化的钢琴家是不可能的,但所有通过反覆练习和努力能做到的事情,她都会给你做到最好。 音阶从c大调开始,每次抵达琴键左端或者右端的极限后就提高半个音的调,在双手音阶第三次下行的时候正好在f大调上。因为需要同时使用相邻的白键f和e两个音,如果之间出现的多余的黑键哪怕闭着眼睛手指也一定会感觉到。 而正在这第三次返回的途中,琴声戛然而止。 除了正在演奏的薛可暧自己,教室内所有闭目听音的人都没有能力直接靠耳朵分辨到底哪个音是小字一组的e和f,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独自演奏的薛可暧是否碰到了多出的琴键。 但是在他们耳中,琴声明显是被另一个声音打断的。 咔哒 这是音乐教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特么教室那被结界封印的门打开的声音! 二把刀想到这里,顿时被冷汗湿透了衣襟。细思极恐! 没有人睁眼……没有人敢睁眼。 冷静的人不知道此时睁眼会不会破坏怪谈传说中的规定。如果只是会导致触发诅咒失败还好,再弹一次就算了。怕得是在自己不知不觉时诅咒已经触发了,而此时打破诅咒的规则会发生什么,他们不敢去想…… 而至于惊慌的人……她们屈从于人类遇到危险后的本能——逃避。闭上眼睛就是最幼稚却又最古老的逃避。我看不见的危险,就当它不存在吧。 在我们山洞里的祖先们还不明白唯物与唯心,客观与主观的时候,闭上眼睛可以让他们「有效」避免一些诞生于过于丰富的想像力的「威胁」。于是基因把这一愚蠢的本能当做心灵的壁障遗传了下来。 一步,两步…… 在寂静无声的教室里,并不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桂欣香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因为那脚步声居然是直挺挺冲着自己而来的! 脚步声在自己身前立定不动了。桂欣香死死闭着双眼,恨不得用眼皮挤出水来。 她幻想着青面獠牙的怪兽,也许是一具皮肤腐烂的干尸,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将小儿止啼的面孔贴向自己的脸,然后喷出腥臭的鼻息…… 「桂欣香?你们在这儿干嘛?他们又是谁?」就在桂欣香面前,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凭空在教室中响起。 「啊!!!」随着陌生的声音出现,用眼皮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中的田白莎疯狂惨叫。陌生人突然的说话声几乎要把她吓疯。 「啊啊啊啊!!!」结果那个年轻男人居然也跟着一起惊叫起来,其声音惨烈的程度鬚眉不让巾帼。 听到这句无比熟悉,但此刻又已经有些陌生的男声惊叫,桂欣香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甄辉齐?!」看到突然出现在教室中的居然是这货,先前那让人连骨髓都被冻住的恐惧立马消失了大半。 桂欣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先是因为恐惧而恨不得将眼皮缝起来一般的皱褶抽搐,继而是如释重负松弛,之后变成了一丝对于自己失态的愠怒,到最后又带上了一抹古怪。 虽然他已经退学一个多月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十分倒霉被诅咒缠身的夜晚桂欣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把甄辉齐填进来刚刚好,一切看起来自然多了。 比起这货消失一个多月后大半夜突然回到学校的事,这么晦气的时刻没有他在反而让桂欣香觉得更加不可思议。所以常人一定会问出的后半句「你怎么来了?」就这么被桂欣香吃回了肚里。 「要不要弹?」薛可暧声音颤抖,细不可闻地低声咕哝着。 从对话中听出睁开眼没有事,七情鱼便也跟着睁开了双眼:「他是谁?你们认识?」 桂欣香连忙回答七情鱼的问题,她还是很害怕这些恶徒的:「是我们同学,嗯……以前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晚跑学校来……」 「要不要弹?」与此同时,薛可暧又问了一遍,声音隐隐大了一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比起七情鱼提到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二把刀更关心一个本应绝对不可能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甄辉齐似乎被田白莎的惨叫吓得够呛,音乐教室里只有二把刀三人手电射出的光,刚才又都垂在地上,所以他靠得相当近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桂欣香。本来胆子就小,还正巧被田白莎对着耳朵惨叫一声,那小心脏呦…… 于是他不停抚着胸口回答:「就直接推门进来的啊,我听到有人半夜弹琴就来看看。这么精准的琴声,果然全校也就只有薛可暧能做到了啊。」 夸奖薛可暧的时候,甄辉齐显得相当害羞,都没敢抬头向琴凳那边看一眼。 「要不要弹?」 「等等,好像有人在说话,都安静!」七情鱼终于是竖起耳朵挥手让所有人收声。 于是,他们终于听到了一个音高十分诡异的渐强连音以及它所映衬着的薛可暧那恐惧到歇斯底里的大喊:「要不要弹?到底要不要用这枚多出来的琴键演奏的《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啊!」 0554 第二十一节) 时间需要倒退几个小时。从不知道哪个宇宙的世界尽头回归表世界后,曲芸直接带着康斯妮和甄辉齐去到了后者的老家。拜访了甄辉齐的几位旧识后,就驾车来到了眼前这个地方——步甘径中学。 「哎?哎哎?!为什么会是这里?芸姐你带我回我们学校干什么啊?」走在熟悉的路上,看到熟悉的风景,甄辉齐满脸大写的懵逼。 而康斯妮则是乐呵呵地从车上拖下来一个比她自己要大三四倍的纯黑尼龙口袋。就像是商场用的那种大型垃圾袋,只不过编织尼龙袋远比塑料垃圾袋要结实很多,还透气。 袋子里鼓鼓囊囊地装着着一堆东西,康斯妮用胶布横七竖八缠绕在袋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保持为固定的形状,然后十分轻松地抗在肩上。 这副小萝莉扛着比自己大好几倍包裹的模样若是被旁人看去,十之有九会以为里面装的是塑料泡沫。然而事实上即便里面全都是石头或者铁矿康斯妮的动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是说了么?咱们云裳阁开门做生意,好不容易接到的一单委託啊。」曲芸斜眼看了他一眼,诡异一笑。 就这样满头雾水地踏进校门,甄辉齐神色勐然一变:「这……」 「咦?有进步啊。」这话是康斯妮说的,她踮起脚尖摸了摸甄辉齐的脑袋,顺便从他身边超了过去。 曲芸笑着看了甄辉齐一眼,对康斯妮解释道:「他还没到点光境,看到的和我们不一样。应该是这地方灵魂有什么异常吧?怎么样甄辉齐?这里的亡灵特别多吗?」 「不,是特别少,」甄辉齐摇着头:「自从把进化点花在了图谱的方向上,我也是有认真学习这一类相关的知识的。 草木虫蚁皆有灵,我可以看见它们死后的灵,通过学习大体了解不同的物种与生命强度,意识强度对应着不同颜色亮度大小的光团,也就是灵。还可以把它们附在物件上成为云姐口中的『囧物』。 照米莎那里买到的知识来说,每天都有生灵死亡,每天也都有灵魂消逝。只要是有生灵生存的地方,世间的灵就会像空气一样以一定的密度分布在整个空间。 但我还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情况,这校园里空荡荡的,就像是灵界的宇宙太空,像一片亡者的死域。芸姐,我的学校这是怎么啦?在这里上学的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越说到后面,甄辉齐越是着急,到最后语速快到让人有点听不清楚了都,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对感情之事相当生疏的曲芸对甄辉齐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但从小在血族王庭长大的康斯妮却是一眼看出了其中原委,坏笑着道: 「甄辉齐啊,你有喜欢的人在这学校里吧。叫什么啊?好不好看?你这纯情小男生看上的,一定?也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呀。」 「不不不!没有的!」甄辉齐忙不迭矢口否认,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康斯妮舔着嘴唇一副口水都要留出来的模样。 曲芸这才恍然大悟:「你要是有恋人,就接来云裳阁无妨的……不对,你和我们同居这么久除了父母没联繫过别人,应该是单相思吧?需要用魔法帮你制造机会不?」 「这主意好!」康斯妮拍手附和:「我可以装作採花贼,把她绑走,然后过一夜等早上你来个英雄救美,我乖乖配合被你打倒,你就可以抱得美人心啦!」 「一点也不好!」甄辉齐憋红了脸。他倒不可能跟曲芸和康斯妮生气,纯粹就是急的。 为毛过一夜再救啊!黄花菜都凉了啊!我抱得美人心,意思就是把美人身留给你咯? 也许是感觉甄辉齐急得有点厉害,曲芸还是安慰道:「嘛,总之不要担心,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掉你们学校的问题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今晚就能把事情办妥。运气不好的话,明天甚至后天大概都得再……」 说了一半曲芸突然一顿,自己没事提这壶干嘛?要说运气这玩意……她斜眼瞥了甄辉齐一眼,撇了撇嘴,改口道: 「在委託我们之前,委託人,也就是龙女姐姐自己就来这里勘探过,后来又和我一起来过一趟,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就是你的学校。后来我自己调查才发现还有这一层奇妙的原委。 嗯,这学校里的问题很麻烦,麻烦到比我们经歷过的许多游戏世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据我先前的调查和准备,发现为了解决这些麻烦不得不死一些人,所以才去抓了这几个之前一直欺负你的傢伙,」 曲芸说着戳了戳康斯妮背上的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蠕动了一下,看得甄辉齐浑身微微一颤: 「还有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傢伙,可能也会被牵扯进来。不过我会尽量保证她们安全的。至于你那心上人嘛……一千多人的学校,总不可能那么巧就赶上她被牵连到吧?」 康斯妮听到这里也补充道:「其实我听完主人的布置,本来是打算路上随便抓几个人来当祭品的。不过主人觉得理异院那边交代不过去,说好歹这是有关他们脸面的公务活动。 所以我们才特意问了你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专门去抓了这几个混蛋啊。超人随便杀普通人,出于维稳考虑理异院也不能坐视不理。但若是牵扯到超人报仇,他们是绝对没有立场管的。 你也别苦着一张脸,就他们这些年对你干的那些事,死一百遍都还有余辜。你自己胆子小不愿意杀人随你,反正你现在和我在一个团队,我愿意我为我朋友报仇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行,想起来我就气。」康斯妮说罢气哼哼将背上的编织袋丢到地上,改扛为拖。只听得落地时袋子里几声闷哼。 「别闹,万一今晚就能把事情办了,弄死了可没时间补救。这山沟里的学校可偏得厉害,倒时候我任你随便去抓人估计都赶不上了。」曲芸一掌轻拍在康斯妮后脑勺,把她拍得一缩脖子吐出了小舌尖。 0555 第二十二节) 话说袋子里那几位学长死到临头还得被这么折腾,还真不能算康斯妮没人性……好吧,她本来也不是人。不过毋庸置疑最残忍的事情往往是小孩子才能做出来的。 至于是天真无知还是人性本恶这大概永远无法定论,但学校里那些成人放任不管的阴暗角落中所滋生的恶意和邪念,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之一。 换做成年人来忍受这些,十个有九个怕是都会被逼出问题来。 像那位牵扯到情人伞诅咒中的学长一样抱有「这件事反正得有人死,随便弄死一个被欺负的应该没人会怀疑我吧?」可以算是积压在甄辉齐头上诸多恶意中最轻微的一类了。 别看它牵扯到人命。但是比起那种「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但是就是见不得你好」的类型以及「老子心情不好,快来让老子揍一顿开心开心」的类型,带给人心灵的伤害反而要小得多。 这其实也不能全部归咎到教育者的头上,因为这些成年人自己就没有接受过处理类似问题的教育。大庸师范本科四年,必修选修那么多就没有一门课明确讲过如何处理校园霸凌问题的,这又能怪谁呢? 一个成年人「老子没事就是要揍你」,你把他抓起来关着就是良好完成任务了。但是如果他是你的未成年学生,社会就会期待你让他理解和接受不要这么做的道理才能算合格完成任务。这无疑不是拳头比他更大把他抓起来就能解决的。 不过这只是普通人社会中的问题。一旦你倒霉招惹到了超人,这就是另一套问题了。绝对的实力差距造就了绝对的不公,但偏偏也让许多原本不可能得到公正的问题迎刃而解。 听甄辉齐说起先前在学校时的那些事儿,以曲芸护短的性格哪怕没有龙女姐姐元初会上对步甘径中学的委託一事,早晚也会拿他们几个派上别的用场。 作为一个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魔法师,什么炼魂啦,献祭啦,死灵附魔啦……生命灵魂这些试验品早晚是会有需求的。 放学时间刚过不久,学校里还有最后检查的保安和极少数尚未离校的师生。藉由辩音成像的逆天潜行能力,曲芸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学楼,却没有遇到一个人。她像是比甄辉齐更熟悉这所学校的主人一般轻车熟路将两人带上了主楼楼顶。 「这是……魔法阵?」康斯妮看着曲芸解开盖在楼顶一角的防水布惊嘆:「主人,你的魔晶不是差不多用光了吗?」 虽然没有完成血族系统的魔道学教育,她的家族本身也并不擅长魔法一道,但是康斯妮还是一眼认出了刻画在教学楼顶上品级相当高的魔法大阵。 看到甄辉齐脸都绿了,曲芸赶忙解释:「喂喂,看清楚啦!这可不是【冥府盛宴】那种杀阵,可没法用魔晶强行提升威力。再说了,这次和小蜥蜴那情况不同,终归不是自己人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浪费贵重的宝物来布阵?」 「如果没有那种宝物支撑,那刻画这种规模法阵所需要的……」尽管已经习惯了曲芸创造奇蹟的举动,但康斯妮还是十分震惊。 「的确,从知识和能量上讲,这是需要蓝袍高级法师才能刻画的【贯通法域】,比我的境界高了两个大阶。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依子画的啊!」曲芸摊手一笑: 「先前就说过的吧?我们这次来办的事是龙女姐姐对云裳阁所下的委託。简单讲就是她的东西丢了,被别有用心之人弄来了这里。所以这大阵自然也是她布下的。 在委託云裳阁取回东西之前,她自己已经尝试过取回东西,但是并没有成功。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的血统与这件东西的特殊关系导致她取不出来。后来差遣理异院的人调查,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事情棘手得紧。 这是一个只能由魔法师破解,但魔法师又绝对破解不了的死局。从龙女姐姐手中盗取那东西的人,想必就是藉助这一悖论让她永远也无法取回这件宝物。 这次任务前她陪我一起来勘探了步甘径中学并说明情况。这【贯通法域】大阵是我要求她刻画的,因为那次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力量也无法取回东西。 这阵的作用是将四周很的大范围临时贯通控阵法师的力量,法师可以从法阵范围内任意设有子阵的位置就像在自己面前一样且无声无息地施展魔法。当然还有几个附属于大阵的特殊功用魔法,即便法师自身能量无法支撑也可以施展。」 「所以主人已经在学校每个角落都刻画了子阵?」康斯妮猜测。 「不,我一个子阵都没有刻画,」曲芸摇头:「事实上,我的法力太强了。和龙女姐姐一样,如果我们亲自在学校内部施法,学校里浑然天成的复杂能量循环结构就会被打乱,东西所藏的地方永远也不会暴露出来。 你明白吗?就算把学校推平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那东西既存在于步甘径中学,同时又不存在于这里。唯一观测它的方法,就只有在不使用强大魔法干扰的情况下处理掉所有多于的概率,才能让它逐渐成为『确实存在』的状态。 这些多余的概率之所以棘手,因为换句你们都理解的话讲,它们是因为这件东西产生的悖影! 但好在这东西被放进学校的时间还不长,所以如果预计的没错,我们只需要打破一两个由它引发的异常就可以确定它的存在状态了。 一旦确认了它存在状态,我们就可以停下对悖影的攻略,转而开启学校里隐藏着的封印,也就是导致这件东西无法被取出的悖论核心所在。而开启封印还需要人类灵魂的祭品,」 她指了指鼓鼓囊囊的巨大黑色编织袋,接着解释道:「而真正困难的,也就是龙女姐姐所束手无策的地方,是这种『不受干扰』的条件极其严苛。」 0556 第二十三节) 先前专注于准备游戏的训练,曲芸并没有详细提起过龙女姐姐的委託细节。现在听了她的陈述,康斯妮开始感兴趣了:「条件是什么?」 「两个条件,」曲芸说着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第一需要与步甘径中学同调的气场。这个需要以年计的长时间在这个地方生活,换句话说,现在就只有本校的老师和学生满足条件。 这一点就是龙女姐姐和我都无法做到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不可能浪费几年的时间在这里生活。即使她下令把步甘径中学迁走在这里盖个行宫然后搬到这里办公都不行,因为此地还有一个上古天然大阵。 这里的奥术元素始终在以一种复杂的规律运行,寻常人待久了顶多会头晕疲惫记忆力下降,但对于体内拥有魔力的法师而言这里就像是弱辐射场一样,待久了身体会出大问题。 而第二个条件就是教学楼内不能有任何具备高级的体内能量的存在。像龙女姐姐和我这样的奥术师一旦亲身进入学校去,学校内上古自然大阵的流转就会受到干涉。 继而由龙女姐姐那样东西所引起的悖影压根就不会出现,而那件东西本身的状态也就完全无法被锁定为存在。我们上次一起来的时候就是打算直接解决掉问题的,但是结果你们都看到了。 同样道理,刻画在学校内部的【贯通法域】子阵也不能由带有法力的人刻画。幸好那东西原本就不需要灌注魔法,一切能量由母阵提供。普通人只要按照正确的步骤把魔法阵的图样画出来,子阵一样可以被激活使用。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也想到了,原本我们有一个非常合适人选,就是你甄辉齐。但是遗憾的是,上次的进化已经让你产生了微弱的体内能量循环系统。而【百鬼行者】进化方向所产生的能量,是一种相当高级的唯心能量。」 「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甄辉齐听得有点晕。 「不,」康斯妮思考着:「虽然这是一个悖论,但是听主人解释了这个【贯通法域】的魔法阵后我突然就想到了。还有一个解法,就是让原本在这所学校工作学习的普通人来逐个破解悖影,直到那东西被确实观测到。」 「对,我正是这样做的。但是说服这里的师生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打工是极难的,而且步甘径中学里必定有那些从龙女姐姐手里偷走东西的人混在其中。与师生交涉的话,很容易打草惊蛇引动来那些傢伙添乱。 因此在上次离开前我留下了一个后手,就是将刻画【贯通法域】子阵以及激活的详细方法留在了学校图书室。 根据理异院先前调查的情报,似乎受到天然大阵的影响,这学校里对超自然现象感兴趣的学生本就很多,所以这一步棋几乎可以确定是必然能够生效的。算算时间,我留下的魔法阵被画出来并激发差不多也就会在这几天放学后了。 嗯,运气极佳的是,就在我说这句话时,魔法阵被激活了!」说着曲芸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体内真理之门魔力流转,屈膝一掌按在天台地面上的魔法阵中。 然后甄辉齐和康斯妮就都看到了。 这种感觉对他们而言是十分陌生的,因为视野中的景象还是天台上手按魔法阵的曲芸,但同时。硬要比喻的话,会有点像是使用拉马克徽章沟通自己精神世界时,或者在域中看到的景象。 域是纯粹位于第四维度的,一个唯心的世界。在那里只有意识和精神,所以依赖于三维人体的器官「眼睛」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而事实上他们现在所体验的陌生感正是因为同时观察到物质和意识,三维和四维两个世界的景象。 肉眼所见的三维世界中教学楼的屋顶与魔法师,以及唯心四维的魔法所展示出来的技工班教室中合手同握一支毛笔的两个女孩。两幅画面同时反馈进大脑,却像是视觉与听觉一样互不干涉。 要比喻的话这种感觉就好像听着音乐读小说。你的眼中看到的是电脑屏幕与上面的大量文字,但是同时你却清楚世界的某个地方某一个时间点上,有一个乐团演奏了这样一首乐曲并录音,甚至可以清楚知道里面的圆号手第四拍错了一个半音。 「啊!」头脑中接收到魔法阵投影的情景,甄辉齐突然大声惊叫。 「不会真这么巧,这两个女孩就是你认识的吧?」曲芸神色古怪。 康斯妮幸灾乐祸:「何止认识,我看这里头还有他的的心上人呢。」 「芸姐,对不起。但是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两个女生都是我的同班同学,魔法所映射的教室也正是我的那间教室。那个一直在笑的女生叫桂欣香,是全校有名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 而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她叫,叫……薛可暧。」甄辉齐有些小心翼翼,但却十分认真坚定地问道。 「恐怕不行,」曲芸嘆了口气:「像【贯通法域】这个品级的大阵,不发动也就算了。一旦发动,它崩毁时一定会给刻画地点的奥法元素分布以及运转规律带来永久性的改变。 往好了说,这所学校以往由上古自然大阵引起的诸多超自然现象都将一劳永逸地消失掉。而与此同时的代价就是龙女姐姐委託我们寻找的东西极有可能被确认为『不存在』的状态,永远无法再被找回。 那样的话,可是正随了那些小偷的心愿呢。他们没有占据那件物品,而是把它藏到了步甘径中学,恐怕打的就是让这东西永远遗失的算盘。 只是他们可能不了解奥法的运作原理,或者没有能力刻画像【贯通法域】这种品级的魔法阵而已。 不过别担心,我答应你会保护她们的安全。真到了性命悠关的时刻,这个魔法阵可以以自身破灭为代价将指定的目标传送到我身边。蓝袍法师才能刻画的法阵,相当于破天等级的法器了。 这样的力量在我们的世界中就是顶点,几乎没有任何能量可以限制它。就算是悖影,只要没有特别针对于传送的规则都无法影响扭曲这个魔法。所以相信我,她们会没事的。」 「你会为了救我的同学而牺牲掉破解超自然现象的机会?」甄辉齐诧异。在他心目中,曲芸通常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然会,」曲芸笑了:「你是我的伙伴,而委託就只是委託而已。诚然失信于龙女姐姐会为我们高调崛起的策略带来十分严重的恶果,但如果不能实现你们的心愿,依子又有何资格来当这个团长呢?」 0557 第二十四节) 像曲芸啊,尹熙颐啊,李宗啊这样的人,心眼太多,平时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语言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力量,比起表述真相更多的在于引导事情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多数时候,对于他们所说的话甄辉齐是完全没有能力分辨的。只要知道芸姐不会害自己,听话埋头干跟着走就好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哪怕人家真有心害他他也毫无自保之力。 但是曲芸刚才一番话却让他感觉自己能分辨出来,那都是真话。头脑简单的人,往往直觉比较灵敏,这是睿智者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的。 甄辉齐此时突然想起先前在同样一场气氛十分恐怖的游戏之前,芸姐也讲过一段类似的话。那时她问起每一个人的梦想,并说过云裳仙府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每个人实现自己的梦想。 后来在梅娴诗的涔云界,他想当修士的梦想算是断绝了。而其它人大概也都已经在拉马克游戏接连不断的奇遇中忘记了当时的事情。 但她一直都有放在心上。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以他们想像不到的方式,在努力为实现他们的梦想而努力着。 她给了任棉霜战斗的理由和绝对的信任,又帮助尹熙颐抢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业…… 就在甄辉齐还在思索时,从魔法阵中观测到的技工班教室里桂欣香已经念完了咒语,开始提问了: 「笔仙笔仙告诉我,我们班有没有人喜欢我,有的话都有谁呢?」 「有,薛可暧。」曲芸稍微想了几秒,就悬空拨动手指,指挥着【贯通法域】子阵上的毛笔按自己的意思运动,用拼音点出了这么几个字来。 甄辉齐看到都炸毛了,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颤声问道:「芸姐,你说的……是真的?薛可暧喜欢的人是……是桂欣香?」 「我怎么知道?你真当依子是笔仙啊?」曲芸撇嘴。 康斯妮已经笑到满地打滚了。 「那你怎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甄辉齐实在没有自信分辨团长嘴里哪句话是真的。 「你猜呢?到现在位置,你们班包括你我一共就知道三个名字啊。不回答薛可暧,难道写甄辉齐?嗯……你别说,她们要是继续问这种问题,我还真只能回答甄辉齐了啊。」曲芸说了一半,煞有介事地揪起一捋头髮作思考状。 甄辉齐刚颤颤巍巍爬起来,就噗嗤给曲芸跪下了:「别!求你!姐!你是我亲姐!」 「你还当真了啊哈哈哈。主人会回答薛可暧自然是有道理的。喜欢有很多种,以主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能看出这两个女孩是真心把彼此当做挚友的。 在不了解更多情况的前提下,只有这个答案可以完美扮演『不会出错』的笔仙大人,让计划进行下去啊。」康斯妮好不容易忍着笑替曲芸解释道。 「嘘,」曲芸摆手制止了康斯妮的解释,因为楼下教室里的女生又在提问了。 「笔仙笔仙,第二个问题是,班里有没有喜欢薛可暧的人啊?她是谁?」 然后果然如她先前预言的那样,这一次曲芸操纵笔仙直接给出了「甄辉齐」这个答案。 「啊啊啊啊!」甄辉齐双手乱舞,莫名大叫。好似这样就可以影响到脚下远处教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喜欢的人确实是薛可暧没错,但他完全不能理解曲芸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从日常相处的经验来开,料事如神的芸姐唯独在涉及感情的方面表现出相当的懵懂无知,比他这只小处男有过之而无不及。 殊不知就算曲芸没法像康斯妮或者任何细心的女生那样通过「直觉」看出谁喜欢谁,但是在事先知道他确实有心上人在学校里的情况下,通过他语言神态表示出想要掩盖什么的细节出现的时机,单从推理角度也是可以得出正确答案的。 「怎么?我猜错了?」曲芸十分意外地挑起眉毛。 「没……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告诉她吧?」甄辉齐知道不承认也没有意义了,他根本不可能骗过团长大人的。只是说话时头低得极低,声音小到基本不可能被听到。 但这样的距离下只要说出来了就显然不可能瞒过曲芸的耳朵,所以她又露出了招牌式的邪魅笑容:「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没事,我会控制后面事情的走向给你制造机会的。」 问题根本就不是这个吧喂! 然而并没有人会理会甄辉齐内心的吐槽,康斯妮正在回味曲芸刚才的介绍,她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重点:「主人啊,你说龙女的东西是被偷来的,这里还有那些人的卧底在监视。那他们也极有可能在我们行动时进行破坏是不是? 理异院调查那么久了,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头绪啊?需不需要我到下面去暗中保护那两个小姑娘?我没有参与法阵的刻画使用,也不燃烧血能来战斗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确实没什么影响,不过也用不着,」曲芸摊手;「不要小看蓝袍法师级别的魔法阵啊,真有人试图来捣乱的话,我会直接把他们挡在学校外面。到时候你去处理一下就行了,这也是带你来的主要目的。 至于那些傢伙的身份嘛……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龙女姐姐有很大把握,做这件事的是使徒。」 「使徒?就是我们上次在双密小区地宫遗蹟里遇到的那些面具人?」甄辉齐想起那天经歷还会后怕,但他怕的是霍鑫?,可不是在地宫里面随便就被打发了的使徒小队。 似乎是听出了甄辉齐语气中的一丝轻蔑,曲芸难得的正色道:「可不要小看这个组织。虽然我们遇上的傢伙实力平平,但是他们的背景恐怕十分惊人。 我上一次听到『使徒』这个名字并不是从一起来调查的龙女姐姐口中,而是从上一场游戏蕈人母舰上,偷渡来到我们的游戏世界的拉马克玩家,那个自称为世界神的红斑怪人嘴里。 他把我推出世界边界的时候曾经说过,在一个叫做统一宇宙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净化监督院』的组织,是所有强者和神的死敌。而这个『使徒』便是它的下属机构了。」 0558 第二十五节) 甄辉齐咽了口吐沫,没吭声。显然是被吓到了。 康斯妮却是轻松地挥挥手:「既然很可能是敌人,遇到了就消灭掉便是。就算真的是什么我们不可力敌的势力,主人也自然会有办法对付,你害怕个什么劲? 比起这种事情,主人啊,你看她们都要放弃了,要不要想想办法啊?而且按照她们说的笔仙原本就只能提三个问题,主人后续的计划要怎么办啊?」 曲芸想都没想就答道:「这样的问题当然是早就做好准备了。我留下的笔记只写了怎么『召唤笔仙』,可没写要怎么做才能玩过笔仙后安然脱身。 到时候只要以『没有达成送走笔仙的条件』为藉口要挟她们按『笔仙』要求的去做才能解脱就是了。如果出现什么她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正好是甄辉齐出场的时机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你喜欢的人就在这里嘛,就算一切顺利我也会为你安排一出英雄救美的。」曲芸最后一句话已经坏笑着转向了甄辉齐。 咱能不吓她们行不?甄辉齐内心吐槽着,却来不及出口,因为曲芸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耳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 「上次假装被俘抓进蕈人长老院时我发现原先的魔法石有诸多不便,就在来的路上改造了一下。现在的魔法石体积变得更小,我给弄成了耳钉的形状,还在原本的附魔基础上附加了一个阵法,让声音直接通过震动传递到内耳。 这样一来,即便是窃听者使用雷射震动感应仪或者拥有我这样的耳朵都很难截获新款耳钉魔法石的通讯声音,基本等同于小妮子平时使用的血族能力心灵传音了。 不过要注意,这点改进只能解除被窃听的麻烦。如果遇到了针对魔法能量的侦测是蛮不住的,还有如果要说话的话还是只能像使用拉马克徽章通讯时一样大声讲出来。 真正的心灵传音附魔我倒是一直在研究,这次境界突破后也有了一些明确的思路。但是距离完成实践还需要一定时间。 魔法这东西一方面像科学一样需要严谨的理论体系支撑,需要大量的逻辑推演和数学计算。另一方面却不像科学那样可以让任何人都能进行反覆验证,而是像艺术一样是更加个人化的东西。 同样的一个魔法,不同的魔法师施展起来从理解到效果,甚至吟唱的咒文都会有千丝万缕的细微差别。这是由每一名法师各自真理之门绝对不可能相同的定论决定的。 所以学习魔法光是能记擅背还远远不够,需要更多的其实是悟性。像学者一样研究别人的论文和作品,从而总结出施法者之外,那背后真正的真理;还要像创作者一样将这些理解与自身的感性结合,变成自己可以施展魔法的方式。 啊,扯远了。原来的魔法石是我学徒等阶时的拙作,能让一块破石头具有通讯功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现在嘛,处理这些就变得简单了很多,所以新款魔法石的造型我做了一些调整,让它更适合我们团队的名字。」 曲芸说着,也给自己带上了一个耳钉。那是一枚十分纤细的百合花型耳钉,精緻到让人很难相信它真的如自己肉眼所见是石料质地,而非金属镂刻的。 康斯妮也接过属于自己的耳钉带上,抿嘴轻笑。云裳仙子便是百合花的雅称,主人做的这东西果然是极契合团队形象的。只是主人她……最近似乎真的很喜欢百合花呢。 而甄辉齐听完则是直冒冷汗。他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带一个单边的百合花耳钉,这不是等着被游荡在街头的哲学绅士们盯上么?话说自己最近没怎么得罪过芸姐吧……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五道光线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出现在教室中,就像雷射列印一样逐行构成了五团人形的淡淡光芒。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也是芸姐的计划吗?」甄辉齐十分挂记自己暗恋的女孩,一时间慌了神。 「芸姐要是有本事进行突破世界壁障的传送,我们也不用费尽心思跟域里那些大佬们勾心斗角了。」康斯妮撇着嘴吐槽:「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别说你不认识。这当然别的世界中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团队被送进来啦。」 对此康斯妮是十分不爽的,因为牵扯到游戏系统层面的问题显然不可能是主人能预计到的。这些搅局者的出现极有可能令曲芸的周密计划付诸东流。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才是玩家啊!都是这个世界……」甄辉齐急得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 「不明白吗?你以为我们的世界有什么特殊,所以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只能从我们这里产生?」曲芸一边回答甄辉齐,一边用手指纠缠着发梢陷入深深思考: 「我们的世界并没有什么特殊,既可以诞生应选者,也可以被别的玩家当做游戏场地。在先前的游戏中,我们就见过不止一个例子暗示出这一情况。远的不说,单说我们刚刚回来那个人类在宇宙中漂流的世界吧。 早在之前的索福克勒斯号上,我们就了解到那个世界是知晓拉马克游戏和应选者存在的。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应选者,单凭偶尔出现以其为背景进行游戏的玩家是不可能让那个世界上的人对拉马克游戏的存在了解到如此程度。因为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就足以抹去所有这些零星的游戏在那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而更直接的佐证则是那个自称为世界神的玩家。他明显是其它世界的来客,我们的域中可没有这样一位存在。说到这活,让人不禁又想起伽利雷她们了啊…… 我觉得那个世界还真的和我们挺有缘分的。从那里,我弄明白了很多事,又发现了更多弄不明白的事。真是,让人兴奋啊……sol re fi- sei sei」 曲芸还在自顾自思考着,便见到那个双刀大汉就要破墙而出。连忙丢了一个三环【锈蚀】过去。法阵作用于整栋教学楼,让她在楼顶吟唱的魔法直接生效在技工班的教室内,将二把刀的一对大环刀锈成了铁渣。 0559 第二十六节) 虽然先前已经藉助【贯通法域】大阵的力量用二环的【封禁】魔法闭锁了整间教室,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不能让应选者的力量直接完全作用于壁障上。 万一那货是个体内能量级别很高的傢伙,教学楼内天然运转的能量结构就很可能在他一击之下被扰动甚至破坏。倒时候花了大功夫准备的曲芸可就没处哭去了。 「云姐啊,现在可不是感嘆世界秘辛的时候啊!薛可暧她们要怎么办啊?」甄辉齐急得带上了哭腔。 「别急,先看看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她的反应可不像康斯妮那样恼羞于自己精密的计划被不可抗力搅局,而是十分受用地笑望着楼下的局势。 对曲芸而言,局面本来就是随时在变化的。她并不像许多策士那样相信在事前做好事无巨细的完全之策,而是更喜欢随机应变。 这就像是与对手下一盘围棋其乐无穷,但是看着电脑按自己设定好的策略跟人对弈就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了。 于是她兴致满满地看着教室里一群人讨论起笔仙的仪式,他们面临的局面,还包括二把刀说出游戏提示是「笔仙」这件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不知不觉中被坑得像米莎一样开始为游戏系统打工了?他们最终的游戏目标该不会是打倒我们这些boss吧?」康斯妮撅着小嘴抱怨。 笔仙什么的传说当然是不存在的,就算修士真的有这样一门占卜的手艺,也绝对和教室里这些傢伙的游戏目标没半毛钱关系。因为现在教室中的笔仙,正是曲芸啊。 「这是好事啊,」曲芸笑着摆摆手:「这样一个游戏目标提示,如果是真的,那在他们识破我的伪装或者来到我们面前之前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游戏规则。而作为『笔仙』这样一个存在,依子可以坑他们做任何事呦。 有这样一群傢伙,你的心上人在面对悖影时就会安全许多。而原本打算丢下去当做这间教室祭品的袋子里的傢伙大概也可以省下来了。 至于他们最后的游戏目标嘛,不可能是来和我们对战,大概就是简单的逃离学校或者破解几个诅咒之类的事情吧。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他们需要依赖新人的力量,一身装备又那么寒酸,实力应该远不及我们。 更何况如今还身处我操控的魔法阵中,如果游戏目标是让他们来杀掉我们,那我现在直接丢几个火球下去干掉他们就一了百了了不是么? 他们会被送来这里,就说明系统知道他们对我有用,也知道我不可能会蓄意杀死他们,如此一来游戏才得以成立。 其实亲眼看到玩家被送入游戏的景象让我意识到很多事情啊。原先的一些假设都被证实了。世间有时间不逆的绝对法则,拉马克游戏就不可能左右因果制造恰当的环境驱使玩家游戏。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但如今自己的布局被牵扯成为别人的游戏,许多事情我就清楚了。系统只是在诸多世界中捕捉难度适宜的环境和事件,把合适的玩家投入进去进行游戏而已。当然,现在来说这也只是一个更靠谱的假设而已。 比如说如果这些人滴水不漏的完成任务,达到我的目的,依子也不可能冒着扰乱步甘径中学能量结构的危险出手攻击他们,而是会更加稳妥地把袋子里的备用品送进去当祭品。 这种情况下,在他们的游戏中牵扯进我们这些不可抗力的条件就满足了。这就像是先前我们遇到力量被限制的厚德天尊,以及目的就是把我们活着送出宇宙边界的世界神是一回事。 当然了,如果他们有意对甄辉齐的心上人下杀手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只是那就属于他们自己作死,而与系统『没有必死之局』的潜规则无关了。 哈,你这位桂欣香同学还真靠谱。刚才你不是还问按照笔仙的规则我怎么驱使她们去办事么?这不,人家自己就脑补全了。只要把这些新加入进来的角色全都加入笔仙游戏就万事大吉了啊。」 曲芸说着,几人的注意力就都从各自的思考中集中回来,听着薛可暧十分聪明的问题:「笔仙,笔仙,请告诉我,我们现在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然而事实上无论她问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曲芸总会保护她的生命,也总会引导她们去把自己的事办了。所以答案理所当然的是: 「破解步甘径中学的所有诅咒。」 「不用给更多指示了?要怎么引导他们去悖影发生的地方啊?」康斯妮把小脑袋凑到曲芸脸边去观察教室里几人的表情。 「当笔仙要高冷才不会露馅,」曲芸顺手摸了摸她的一头金髮:「他们所处的这个教室里正好就有一个可以确定那东西存在状态。房间整个被我封锁住了,他们离不开,自然就明白房间里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啦。」 「是什么?」甄辉齐也好奇起来,自己生活大半年的教室里居然还有那么危险的东西,他居然一点概念都没有。细想十分渗人。 「黑板上的情人伞,」曲芸对甄辉齐笑笑:「根据我收到的调查资料,这个悖影在那东西被藏进来以前原本就在这里。正是这样的悖影对世界的扭曲导致了龙女姐姐那件东西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麻烦状态。 而且按照资料中所述,这个悖影的特殊性质导致它恰好是有可能被普通人破除的。原本还打算叫小妮子过去暗中帮把手,不过现在有了这些突然乱入的炮灰刚好。 我所要做的,就只有确定你的同学不会被当做祭品而已了,这并不困难。话说你喜欢的人就在同班,难道就没想过试试这个据说很灵验的传说?」 甄辉齐只是吐了吐舌头:「我怕鬼。」 关注着楼下动向的曲芸接着又是嫣然一笑:「行啊你这小女朋友,这种时候居然能想到问笔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神队友啊!真是越来越欣赏她了,赶紧领回家来。」 不知不觉以家长的口吻说着奇怪的话,曲芸又一次通过笔仙给出了诱导性的答案: 「储物柜夹层」 0560 第二十七节) 于是九命猫果然在检查一番之后从储物柜后面的夹层找出了笔记本。 「这个也是主人事先放进去的?」康斯妮有点意外。 谁知曲芸矢口否认「没。这是当事人的储物柜被你同学指出后,我才通过魔法阵注意到的。不过既然被藏在这种地方,上面十中有九会记录着破解悖影的具体办法。 龙女姐姐提过这个情人伞悖影在理异院是有备案的,还死过一个新人官差。李大人托话如果方便就帮忙一起处理了。当初他们也是因为学校的特殊能量结构无法让能够应付的人插手才暂时搁置的。 其实这事也不难办,但是以官家的立场,怎么说也不能像我们这样随便把无关平民扯进来。然后李宗那手下关于悖影破解方法的笔记遗失了,后来又同样的方法死了个学生,就是桂欣香嘴里那个学长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自家官差笔记的下落。但是生命不復,即便是理异院也没有办法撬开死人的嘴。谁知这遗失的笔记居然被他藏在了这里。」 先前她来勘探时确实进过甄辉齐的教室,但在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她只是微微感应了一下屋内的能量结构就离开了。步甘径中学的特殊能量运作方式,导致以曲芸自身的四维存在本质而言是永远也不可能触发这个悖影的。 至于储物柜的夹层里藏着笔记本……这种事情没有目的性去专门搜查是根本不可能发现的。辩音成像能察觉到,不意味着曲芸就一定能注意到。 你能说出今天早上坐地铁时面前二十多个人中一个中年男性裤兜钱包里露出一角的名片上写的是个什么字么?尽管它就在摆你视野之中清晰呈现了十几分钟。 「哎?真有个官差死在这里啊!那桂欣香不是说查过官府记录并没有死人么?」甄辉齐的关注点在这里。 「是不是傻。理异院的人非正常死亡,在官府当然不会有死亡记录备案啊。」康斯妮粉拳轻敲甄辉齐后脑勺,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差点脑震盪栽倒。 然而这一次曲芸也猜错了。 夹层里的笔记虽然夹着一张李宗的批文,但却并非是官差的遗物,而是那学长自己的日记。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曲芸想要传递的悖影破解之法也确实记载在上面。只是令人在意的是,上面居然出现了甄辉齐的名字! 于是两个女孩瞪着水灵灵的四只眼睛看得甄辉齐浑身不自在起来。 「那个……芸姐,我真的不记得了。」他挠着脑袋苦笑。 曲芸点头,但丝毫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不记得是正常的,就像日记里那位学长被当做祭品反杀了理异院的官差后同样经歷了失忆。 当初那小官差查到了处理悖影的方法后,应该是找了那学长配合,让他用白粉笔写下名字,成了『让人头痛』的人。说白了,也就是被悖影的实体附身。而自己则用白框框住了名字,想要成为『解决问题的人』。 殊不知在名字上画白框原本就是对死者的注释,这个仪式的真正意义是让名字套上白框的人成为悖影的牺牲品被献祭。 当然,或许他也是知道白框的意义的。但是他有一定把握可以把被悖影实体附身的学长控制起来,所以才这样做了。只是他没想到被悖影附身之后会像这样战斗力爆表,」 曲芸说着指了指魔法阵的四维精神投影中那此刻正在发狂和二把刀战斗的异世界拉马克玩家新人郝端明: 「或者对这一点也做了充分准备,但是却没料到学长随身携带了武器,又或者没有料到需要杀死祭品才能破解悖影,出于官差的立场他又不愿意攻击被自己牵连进来的普通人。 悖影是一种非自然的自然现象。它没有意识和目的,无法沟通或者欺骗,永远遵循着自己一套胜过宇宙定律的法则运作着并扭曲着世界。想要破解它,据我目前所知,就只有想办法让它具象化之后再加以抹除。 从物理上讲这有点像量子问题,和这次我们要找的东西一样。只有通过观测确定了它存在的状态后才可能对它进行干涉。反正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他被学长反杀了,也被悖影掏了心脏。 而你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被学长强迫画了情人伞。而没有受过专业战斗训练的学长当然不可能战胜被悖影附身的你,于是被你反杀并挖了心脏。 这些事受到悖影扭曲而无法记忆是正常的,但你难道连自己有一天失忆了,像笔记里学长说的那样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这种事情都不记得么?」 「说实话,记不得了。」甄辉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黑色尼龙口袋:「当时经常被他们搞,整天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晃神发现自己走到陌生的地方,记不起刚才被做过什么事情都是常有的。 非要说的话,平常欺负我的大多都是他们几个,别人来搞我也都是到我们班来或者放学后劫路。曾经被一个陌生的学长叫去高中部这边的记忆倒是还有一点,只是完全没有画情人伞什么的印象了。」 康斯妮心中有所触动,感到了曲芸非比寻常的认真,便好奇问道:「事情没什么复杂的吧?」 别看这货平日蠢萌蠢萌喊打喊杀的,其实小脑袋也是相当灵光的。要她布局算计人不行,但是把问题捋顺逻辑确也是轻而易举。常年在那直觉系的战斗风格锻鍊下,她也有着一针见血发现问题关键的才能。 「很重要!」曲芸正色道:「从那个学长的笔记来看,自从他被悖影附身之后便好像被厄运缠身一般。这样的经歷你不觉得有些熟悉吗?作为一个理性的魔法师,依子向来是不相信所谓『运气』一说的。 所以,回答我,甄辉齐。你在杀死学长前后,经过那个失忆的夜晚,就没有觉得自己运气产生了很大变化吗?!」 0561 第二十八节) 「什么?不会吧!」康斯妮立刻懂了曲芸的意思,捂嘴惊唿。 「就是这样,」曲芸沉声向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甄辉齐继续解释下去:「你们还记得【系统守护者】这个隐藏成就是怎么描述的吗?破坏掉悖影的玩家会被称为『守护下宇宙系统的应选者』。 虽然这个下宇宙系统具体指代什么我还没完全搞清楚,但是姑且可以等同于我们的世界来考虑。换句话说,悖影这玩意对于世界而言很可能就像一种疾病,它扭曲万物的本质在破坏世界的存在。 因此被悖影附身过,留有印记的个体,被世界的法则所排斥和厌弃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真相就是这样!甄辉齐,世界上并没有运气这种东西,而是世界的法则容不得你的存在,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你,想要抹杀你! 如果这世上真有运气这种东西,我想你大概不会是个倒霉的傢伙,反而好运到就连世界的排斥法则都无法抹杀你呢!」 甄辉齐是听得彻底惊呆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最后只莫名其妙地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我……原来……运气不错啊……哈哈。」 这次倒是康斯妮着急起来了:「所以呢?主人刚才的问题啊!就算你记不起被悖影附身的具体日期,那件事前后之间的运气有没有变化你没有感觉吗?」 甄辉齐好容易冷静了下来,想了半晌回復道:「有!虽然我从小被人欺负,但是小时候那是由于家庭出身,以及性格懦弱,是正常的事情。然而那以后遇到的不幸事件越来越多,越来越夸张。 从睡觉时被酒驾货车死机撞倒墙壁砸进医院到三次雷阵雨就有两次被雷噼……虽然这些事当时因为整天被他们欺负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并没有什么,但是现在被芸姐点破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普通人会遇到的情况吧?」 曲芸:…… 康斯妮:「普通人就选想要遇到,大概没有第二次被噼的机会了……至于你这怪胎,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反正你绝对不是正常人!」 「行了,事情搞明白了就好,我会抽空查一查解决办法的。修不了仙的事情我真没辙,连诗诗都说没有办法。不过如果能把你被世界排斥的问题解决掉,也算是可以了了一桩心愿。mi fa-,mi sol,」 曲芸说着无奈嘆了口气,顺便唱了个咒语。 她口中的心愿,当然就是指帮助每个团员实现自己梦想的事情。而咒语则是通过微观反应制造高温的一环魔法【焚】。以她现在的法师等阶,已经可以自由控制【焚】的温度变化速度和程度。 于是她进行了一个十分巧妙的操作,一边缓缓提升着毛笔周遭的温度却不触及脆弱的塑料笔桿以制造笔仙发烫的假象,一边还十分中二地笑起来: 「这些傢伙还真敢说啊!居然当着依子的面明目张胆算计笔仙,还两个问题?让你们尝尝神仙的惩罚哈哈哈……」 【焚】的温度被她控制在一个不至于造成严重伤害的程度,但是逐渐提高的温度还是把那群不老实的外宇宙应选者吓破了胆。 曲芸那边玩得欢腾,但甄辉齐突然被提起自己被世界排斥的问题,还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于是注意力仍然关注在教室里,开口问道:「说起来他们刚才为什么会自相残杀啊?」 康斯妮托腮思考着:「这个悖影有【伞情】这样一个名字,看那叫九命猫的傢伙痴傻的样子想必是被悖影扭曲了爱的感情。而他那两个队友则是被扭曲了恨的感情,所以才会互相攻击。」 曲芸点头:「实力越强,面对这悖影的局面则会越危险。所以说让这些弱者在里面折腾我们在外边把关,对你的小女朋友而言其实要比原先计划里派小妮子过去干涉要更加安全。」 「明白了,那些外世界人正好死了一个,倒也省了我们再想办法去做献祭。所以下一个悖影在三楼女厕所了?」康斯妮看着曲芸操纵笔仙给出了下一步的指示。 曲芸去是十分满意地笑着摇头: 「不,事情出奇的顺利。可能是由于这些傢伙真的没有什么体内能量干扰天然大阵,第一个悖影被破解就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剩下的悖影如果我们破解了封印并且取走了龙女姐姐的东西,应该会逐渐自行消失的。 下面我们只需要引导他们开启封印就可以了。顺利的话,再让他们自行搞出几个祭品。三楼女厕所就是封印开启的关键点了,这地方是由纯粹的奥术构建的。我上次来的时候尝试过开启,但是由于那东西的存在导致没能成功。 现在那东西的状态改变了,自然就可以正常开启封印了。其实这件事我们去办也不是不行,但是之后一楼音乐教室里封印的入口却容不得我的能量干扰,所以还是让他们送佛送到西吧。」 「哎?说到底学校里为什么会有封印啊?封印里到底有些什么啊?主人你好坏,这种最抓人心的地方总是喜欢藏着不说啊。」康斯妮好奇心满满抱怨着。 曲芸诡秘一笑:「那实话告诉你吧……不知道。不仅是我,就连先前来调查过的理异院和龙女姐姐也都不知道。这才是有趣的地方不是吗?这个封印和上古天然大阵有关,但封印这东西却明显是人为设置的,看其年代十分久远。 但是步甘径这块地方在学校之前是医院,医院因为死亡率太高治理了好几次都没成效才关门改建成学校的。而在医院之前,大庸初年尚施行土葬之时这里还是一片无主的坟地。更古老些的时代,唐宋时期它都曾经是古战场来着。 说到这里,你们发现有趣的地方了么?封印之地不断的改建,几千年来从上面的人为环境到地形地貌都经歷了沧海桑田,但现在开启封印的位置却在三楼的洗手间里哦。」 0562 第二十九节) 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正常情况下如果真有什么像双密小区地下地宫那种玩意也该深埋地下。想要开启也该像盗墓贼一样打洞才行,但现实确是开启之法藏在三楼的特定房间中。 「所以说上千年来一直有人在看守着封印,确保不论上面的建筑是什么封印的开启之处总要是存在的?」康斯妮恍然大悟。 曲芸点头应和:「对,或者就是上古大能通过特别的设计,让这里无论发生什么,被改造成什么样子,其封印都始终存在。事实上,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反而更大,自从见识了第五维度的力量之后。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需要靠我们去查明真相。先前当理异院意识到步甘径中学的水远比他们一开始预想的『低危害度异常现象』要深得多时,这里已经变成现在这种强者难以出手干涉的状态了。 所以说龙女姐姐是真的心思深沉啊。表面上说是委託云裳阁帮她办事,实际上确实送给我一个让人爱不释手的玩具呢。」 说到最后,她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邪魅笑容,看得甄辉齐打了个寒颤。因为跟不上两个女孩的思路,甄辉齐的关注点依然奇怪,他莫名的总感觉有点不安心:「芸姐,我们就这么拿这些不知情的傢伙当成人祭真的好么……」 「哎?这么善良的话一般是任姐才会说的吧?你这是担心我们放过口袋里这几位?放心啦,事情办完之后任你处置。既然把人抓来了,就没有道理放他们活着回去。」康斯妮坏笑着调侃。 曲芸也是跟着邪气地笑了:「这位二把刀团长不是一直在强调弱者就应该被强者抓来当炮灰的么?对于这个论调依子深表贊同啊。别人也就算了,这货这么欺负你那心上人,你甘心放过他?」 甄辉齐不说话了,但其实他是甘心的。 世上大多数人本性还是善良,自己或者重要的人被欺负的时候会不甘,有能力也会去抗争,但是一旦自己处于强势的地位,对别人就狠不下心去了。 无论那些人伤害自己多深,多么天地难容,但真正善良的人总会选择容忍和原谅。他们心目中理想的世界并不包含自己大仇得报,而只是纯粹的人人相敬如宾。甄辉齐骨子里其实是这样的人,任棉霜也是。 然而很遗憾,曲芸可不是。 「好吧,那这个破解封印的办法,具体要怎么操作?」甄辉齐终究是放弃争辩什么了。 「不知道。」曲芸无所谓地歪了歪头,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连这个也不知道?理异院的人之前究竟都查到些什么啊?」康斯妮闻言瞪大眼睛抱怨着。 「事实上,龙女姐姐判定三楼女厕所是解开封印的关键,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步甘径中学建校后最早出现的异常,其它所有的怪谈都是在它之后诞生的。 有趣的是,关于桂欣香所说的这些关于水龙头的传闻早在学校修建之时就有施工队汇报了类似的问题,还有工人的失踪。 但是当时由于刚拆掉的医院本身就带有一系列真真假假的异常现象,所以在理异院的记录中是按照原先就有的问题处理的。直到龙女姐姐丢了东西亲自来查,才意识到三楼女厕所的问题正是这座新教学楼所有异常的开始。 由此她判断这就是古代封印一脉相承的节点,对此我也持相同观点。至于具体怎么开启……就交给下面那些孩子们吧。按照传说的去尝试一下,总会有些什么迹象。到时候就算他们束手无策,相信咱们这边也会看出些端倪。」 很快,楼下的女厕所里田白莎已经被二把刀逼迫着开始按照传说中的禁忌操作三个水龙头了。在魔法阵的精神维度成像中,三人眼看着血液从三个水龙头以及每个人的伤口中不停歇的流出。 「芸姐!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她们会淹死的!天哪!小暧伤得好重!厕所门是被你封禁的对吧?快把们打开,我去救她们!」甄辉齐完全慌了神,双手抱脸做《吶喊》状。 「不……」曲芸神色古怪地纠缠着发梢。 「天哪!难道现在你也打不开门了?」甄辉齐惊唿。 「你先别急,我感觉下面的事情有蹊跷。首先我根本没有嗅到有大量鲜血的气息,如果有满满一屋子血液就在附近,我应该会体验到一种难以克制的欲望才对。 其次以影像中这样的失血速度,这些人的表现也太不正常了。按常理讲他们应该会更加虚弱以至于休克昏迷,可不会像这样活蹦乱跳地挣扎啊。」血族作为全宇宙最专业的血液专家,康斯妮的话还是给了曲芸很大启发。 「那倒不是,」于是曲芸也摆摆手示意甄辉齐别慌:「门肯定是能开的,但是没有必要。 【贯通法域】大阵原本就有监控范围内所有生命体徵的功能,为了确保祭品的数量我一直有所关注。而结论是楼下女厕所里的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受了重伤。 厕所就在我们正下方两层。我能听到,在三维世界中那里面绝对没有血液!还有就是所有的排水口也都通畅得很,而且洗手池的水龙头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个在出水。」 「可是这魔法阵里呈现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这可是高于我们世界的第四维度展示的真实画面啊,比起你们自身的听觉和嗅觉,更不可能会出错吧?」甄辉齐抓着自己的头髮叫嚷。 「我明白了,是奥法!」甄辉齐的话让曲芸恍然大悟,她松开手指上缠着的头髮,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奥术元素正在干涉三维世界没错的。 在【贯通法域】之中,我能感受到奥术的运行轨迹。这是一个幻术,它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吓走想要激活封印的人。通常情况下中了幻术的人会因为恐惧而逃离房间,这样解开封印的条件便无法达成。 只有知道它玄妙的人才会无惧幻影而激活封印,所以我必须把他们封闭在厕所内,直到封印彻底激活,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会死受到任何伤害。 你说的没错甄辉齐。正是因为我们通过四维的法阵去看厕所内的景象,所以才会看到被幻术魔法扰乱的四维景象啊!」 0563 第三十节) 于是,在楼下的人又一次求助笔仙时,曲芸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让人绝望的答案:「等!」 而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办法逃离房间的六人确实激活了隐藏的封印,除了九命猫作死打碎了镜子造成三人轻伤外,他们也确实如曲芸所说并没有因为「诅咒」,「封印」或是「悖影」这样的东西受到任何伤害。 下面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去音乐教室开启前往封印的通道。 理论上讲,这条通道是自从步甘径中学落成以来,至今为止都不应该有人进入过的。同理,它在学校的诸多怪谈中隐藏之深也并不像三楼女厕所可以开启封印这样有迹可循能够被推理出来。 那么曲芸为什么会知道通道在音乐教室呢? 答案可能有些古怪,这是她无意间找出来的。 上次陪龙女姐姐来查探情况时,那人想起曲芸的本行是钢琴系学生,便心血来潮冷不丁突然说想听曲芸弹琴。然后两人在音乐教室一摸这琴,就发现这玩意居然能天然地引动奥术元素。 再仔细一听可了不得,这琴居然是按照龙文音节的律制定调的! 于是两人在音乐教室折腾了许久,最后得出这样几条结论: 第一,这台钢琴本身并无异常,也不是别有用心之人特意调了这琴。在刻意把琴弦调走调了几根之后,她们发现是奥术的力量在无形中确保了钢琴的音高。 换句话说,在天然大阵的基础上,这间音乐教室就是一个特别的魔法奇点。任何乐器进入这间教室,都会无形间自动变成龙文音节的律制。 第二,凭藉她们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封印入口的。如前面所述,魔法师体内真理之门所散溢的能量对教室内原本的能量循环结构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里原本的能量就好像精密的电子锁一样,需要准确的磁卡钥匙才能开启。而两位魔法师就好像两台无法关闭的强磁场发生器,即便拿着正确的钥匙卡在这种环境中也是绝对刷不开门的。 如果让她们在这里呆得更久一些,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把电子锁弄坏掉。 事实上,正是通过音乐教室的发现,她们才得出只有长时间在步甘径中学生活的,没有高等级体内能量人才可以开启封印这一结论。 而第三呢,就像三楼女厕激活封印的开关一样,她们断定这里的封印入口也是被人为刻意隐藏起来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开启封印所需的条件有着太明显的刻意刁难。 身负能量的魔法会扰乱原本的循环,无法进入教室完成仪式开启封印,而没有能量的普通人也不是说去弹弹琴就能把事办了的。它偏偏还需要对能量有着深刻理解的专职者进行引导才能激活。 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前薛可暧和桂欣香两人自己来尝试音乐教室的怪谈没能引起任何变化的原因了。 综上所述,开启封印的唯一办法,似乎就只有像现在这样布下不影响学校内部能量结构的大阵,由法师在外部配合没有体内能量的普通人的演奏引导能量这一条途径。 而能够布下这等品级魔法阵的人,据龙女姐姐所说全球歷史上不超过十指之数。 当然这种防御措施不可能是偷走龙女姐姐东西的人布置的。据龙女所说,她并不认为现今世上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步甘径中学土地上原先这般天然大阵是神的领域才可能存在的手段。 如果偷东西的傢伙有这般手段,完全可以明抢或者把那东西的气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屏蔽掉。就像步甘径中学之中,或者说这片曾经是医院和坟地,古战场的土地上到底封印着什么,至今也无人得知。 当然,虽说不知道,但是根据种种迹象曲芸和龙女都不约而同的有一个猜测。且两人都认为如果假设为真,那么这件事交给曲芸来办是再好不过的。 接下来,就在下面的人们决定离开厕所时,终究还是出了意外。而这意外涉及的东西,就正好是两人假设的最有力印证。 说巧不巧,九命猫为了泄愤击毁了水管,然后从水管里掉出了一件梭形的小东西。 曲芸通过投影见到这东西第一眼微微皱眉,因为她感受到了奥法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强大,但却是十分高级的运用,这足以吊起她的胃口。 于是又仔细看了第二眼,这一看她的眼眸就直了,失态地惊唿出声: 「这,这是……永动机?!」 在精神的维度下,可没有视力一说。隔着魔法阵曲芸比当事人更加清晰地端详着小物件上面的徽章——那是索福克勒斯三圣器的徽章,那是她再熟悉不过,刻印在她手中雷特辛之书封面上,象徵着能量不灭的徽章 「这东西很贵重?能有雄傲级了?」康斯妮好奇。 「我在雷特辛之书上看到过,它是破天级的。」曲芸语毕,康斯妮和甄辉齐倒吸一口凉气。 破天级的物品,指得便是达到了世界的极限,可以去打破法则的束缚了,是莫比乌斯大厅所能查询到的最高品级。这样的东西往往蕴含着巨大能量,只有真正强者才能发挥出其潜力。 而能力不足者则完全无法使用,强行使用甚至可能会伴随有巨大危险。这样的物品很多都是受到了更高维度强大祝福或诅咒的装备。而且其中一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或者修道者所谓的器灵。 似是心中感应到了康斯妮所担心的,曲芸进一步解释:「不用担心他们用这东西突破结界。装备的等级大多是以杀伤力评定,但也有少数具备特别歷史价值研究价值艺术价值的物品例外。 当然,那些用金钱可以衡量的艺术品基本没有能超出最高价值两万能量点的凌霸级。所以那些没有战斗力的高品级物品无一不具备着惊世价值和更深层的意义,而你们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索福克勒斯的永动机】」 0564 第三十一节) 曲芸说着翻手取出了雷特辛之书并让将封面上的暗刻展示给两名团员:「据我所知道的和亲身接触过的,先神索福克勒斯留下的事物无一不是牵扯到世界真理的东西。 书上这枚徽章代表着三大定律中能量不灭的真理。能量只能被转化,而不可能消亡,这是表世家科学家都已经搞清楚的事情。 但是他们不知道无论能量怎样的运作其转化过程中总会有或多或少的遗散,那些丢失的能量都去了哪里。或许在三维的层面上他们能够搞清楚,但是更高维度下能量的变化就只剩下空洞而无法验证的数学公式了。 雷特辛之书中记录了被反覆验证过的,严谨具体的数千种能量形式的相互转化公式,其中包括大部分表世界科学家所无法理解的高维能量运行模式。 事实上,里面还有许多远超第五维度,连我这四维生命体的魔法师都无法想像理解的能量存在和转换规律。 下面这个小东西,则正是先神从所有能量转换公式中提取出最优循环结构,以奥法的力量为主导所建立的一套几十种不同维度能量相互转化的完美系统。 它可以为法阵或装置提供数量有上限,但却永恆存在不息不止的能源。无论在目标运作时消耗转化掉多少能量,它都可以以一种严密的算法通过数十道工序转换回来不多不少的能量。 连小数点后无穷位后面的一个一都没有,真正数学上完美的零! 魔法和灵力都可以藉由强大的法师和修士之手创造出运作千年万年不止的奇蹟,那对凡人而言就几乎是永远了。但是这件小装置,却可以让任何耗能量在它承受范围内的东西运行到真正永恆的不朽。 如果可以获得这件永动机,我大概可以通过反覆实验研究出一些了不得的附魔。甚至基于魔法师依靠知识和智慧晋级的特殊性,而有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境界。但糟糕的是,这东西已经被那个白痴弄坏了,弄坏了!弄坏了……」 讲最后一句时,曲芸罕见地露出了如丧考妣的神态,并且居然用各不相同的与其强调了三遍「弄坏了」,可见怨念之深。 「说了这么多,主人其实就只是想要这东西而已吧。」康斯妮斜眼笑着吐槽道。对她而言,什么不朽什么数学上的完美,可远比不上美女的鲜血更加实在。嗯,最好还要像主人这样体内充沛着高品级能量的美女。 「是啊,即便坏掉了,也一定要弄到手!这种不了解真理价值的渣渣,为了保护全世界的知识和美,代表先神消灭你啊!甄辉齐,准备一下下楼了。」 曲芸发泄一气后没好气地催着甄辉齐下楼,而不幸的九命猫则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跟他家团长二把刀一起被填上了必杀的祭品名单。 「啊?真要我去啊?」想到楼下还有几个外宇宙的应选者,甄辉齐有点害怕。 「你刚刚不是还自己急着要去保护你那小暧的么?后面的情况可能会有些真正的危险,我直接出手容易露馅。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出手保护你在意的人,那么就需要你帮忙演戏才能骗他们继续按我的计划行事了。 不过要记住,一定要听到第一段琴声完全停止后才能进去。不然你体内的能量会干扰教室内的能量结构,结果很可能会像我和龙女去时那样第八十九枚琴键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样的话就功亏一篑了。 反心吧,我不会让你应付超出能力范围的挑战。既然答应帮你追她,就会让你可以自由发挥好好演一出英雄救美博得美人心。你自由发挥就好,需要做什么我通过新款魔法石告诉你。下去吧!别担心,一切尽在掌中。」 曲芸说罢,左手指了指带在耳垂上的百合花耳钉型的魔法石,而右手则轻轻一拖,就将魔法阵投影中正在楼道里下行的六人捧在掌心。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中的形象示意,字面意义上的。 于是,视角回到音乐教室中。 「要不要弹?到底要不要用这枚多出来的琴键演奏的《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啊!」 被吓破胆的薛可暧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突然出现的甄辉齐身上引了回去。 由于有「土着学生」作证,二把刀的团队并未对甄辉齐的突然出现抱有太深的纠结。 按可能性排除,眼前状况最大的机率是结界可以从外面进入却不能从里面出去。这样想远比有土着认识的普通学生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破开自己都无法抗衡的会被悖影不断修復的门要靠谱。 而这新出现学生的「身份」又註定了他不可能知道太多事情,再多审问也无济于事。就算他身上真有什么古怪,恐怕对破解现在的困境也没什么价值。这样的想法,来自于一种拉马克玩家们从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的通病。 二把刀认为太过纠结进去是註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殊不知曲芸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盲区,才把自认为不可能被安插进去的甄辉齐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地放到了这些人身边。 当然也无从知晓被破坏的门并非由于什么并不存在的悖影现实还原,而是由曲芸的魔法【修復】所致。 「不要弹,太危险了!会被亡魂缠身拖入地狱的啊!」桂欣香十分担心闺蜜的安全,抢先回答了薛可暧的问题。每天作死却又能作而不死好好活到现在,关键就在于她从来不碰肯定会死的东西。 「弹!不然我们被困在结界里永远也出不去!」二把刀确实更有理有据地唱了反调,并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钢琴旁边。 确实是这个道理,借着有人搭话来壮胆,薛可暧很快从恐慌的情绪中超脱出来,强迫自己再一次冷静下来。 然后,开始演奏那首简单到小朋友都耳熟能详,却带上了古谱上标註的微分音的古曲:完整版的《狄奥尼索斯之敬祭》。 0565 第三十二节) 二段体的乐曲极短,但在薛可暧演奏的区区十几秒内,所有人还是明确感受到了寒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二把刀可以区别这并不是物理上的寒冷,音乐教室内的实际气温也并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一种来自于精神层面的,第四维度的威压。是被封藏在基因深处的,任何人在亲身面对灵魂鬼物时的本能预警。 而能让点光初阶的二把刀也不寒而慄从灵魂深处感受恐惧寒意的鬼物,鬼知道会有多强大。 全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异变突生。 钢琴琴盖下音板和琴弦的位置被一层苍白的光晕所覆盖。然后光晕开始像水波般晃动起来,盪起环环涟漪。 紧接着,从这个像是传送门一样的光芒中冲出了无数形貌可怖,通体半透明的人形幻影。 他们一个个镌刻着面具一般的或者惊慌或者愤怒或者痛苦或者怨毒的脸孔,层层叠叠将彼此的身形挤压重叠在一起从琴盖里冲出,正正好煳了二把刀一脸。 这是一台小三角钢琴,斜放在音乐教室讲台旁边。二把刀所站的位置正好在演奏者对面的琴盖开口处,他的本意很明显是想要在发生紧急状况时好依照传说中的安全对策去抢占演奏钢琴的位置。 然而不幸的是,在他的世界中并不存在连黄口小儿都耳熟能详的乐曲《狄奥尼索斯之敬祭》,当然也就不清楚这首小曲有多简短。在他走向演奏者薛可暧身后的半途乐曲就已经结束了,正好把他坑在了传送门前面。 当然,或许你们还记得解开封印除了音乐教室里有人完成仪式步骤外还需要另外有人同时微调室内的奥法能量才能真正完成封印的激活。所以显然,二把刀的中招并非偶然。 转瞬之间,被扑倒在地的二把刀就像是蝗虫过境后的麦田一样被啃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煳。 「不要停,弹下去!」作为最清楚怪谈每个细节的人,桂欣香催促闺蜜不要发呆。 「不要弹,躲到我身后来!」甄辉齐却是立即给出了相反的指令。 然而比两人都要更快,藉此机会早就观望着等待时机的七情鱼突然暴起,一脚把仍然坐在琴凳上,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呆的薛可暧踹飞出去,自己坐下开始演奏起来。 七情鱼演奏的曲目包括曲芸在内没有人听过,十之有九是她们那个宇宙的特产品,但是即便五音不全的甄辉齐听上去也十分清楚她的水准绝非初学。 怪谈的破解之法说的是「持续演奏」而不是「持续发声」或者「持续砸琴」。正是藉由这张底牌,七情鱼才有十分自信教室里只有她才是唯一绝对可以逃过一劫的人。 但她似乎忘记了,单是如此还远远不够。比鬼怪更加致命的,是人心。 见到她的行为方才醒过味来的九命猫一个健步冲到钢琴这边,狠狠将她挤开,自己开始胡乱砸着键盘。 七情鱼心中大怒,却谨记着传闻所言不可以终止演奏。她不敢让双手离开琴键,就只能用屁股去挤九命猫,进而愤怒地吼叫着:「混蛋啊你!不是老娘的男朋友么?不是特么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老娘的么?去和鬼物拼命啊喂!」 九命猫则是仗着力气更大霸占着大半个键盘,一边把女友挤到角落一边叫嚣着:「放屁!你特么事先就想着一个人脱身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老子是你男朋友?追过你算老子眼瞎!」 另一边,被踹飞的薛可暧并没有磕到课桌椅上受伤,而是被一直关注着她的甄辉齐一把接下,护在身后的墙角。 瘦瘦小小的甄辉齐虽然同样没有走肉体进化的路线,但他可没有曲大小姐游戏人生的魄力,而是选择像绝大多数拉马克玩家一样花费了大部分上场游戏获得的进化点比较平均地强化了身体进行保险。 所以虽然身体素质还没有跨入「超人」的界限,但却已经不再是同龄的寻常中学生可以比拟,轻松接下横飞而来的心上人并为她卸去冲力。 将将缓过劲来的薛可暧并没有立刻躲开平日里被全班嫌弃的甄辉齐,也没有对他护住自己表示感谢,而只是痴痴看着那些纠缠着二把刀的怨灵,牙齿打着颤喃喃念道: 「那是失踪的小素学姐啊!我上初中时她就在这里指导过我弹钢琴的……啊!那个不是清洁工张大妈么?还有……还有……」 就在这时,可以看到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二把刀挥手洒出了一瓶无色的液体。无论是小素学姐还是张大妈,以及那几十个从琴盖里腾起而出的鬼物全都像是被强酸泼脸一般腐蚀蒸腾着向后退散开。 作为一个受过磨鍊的拉马克游戏应选者,二把刀即便面对必死之局也绝不可能惊慌失措。先前的狼狈主要是因为猝不及防被算计了而已,以点光强者的实力,还不至于在这些被封印束缚的孤魂野鬼手下丧命。 这时甄辉齐又叫了一声:「桂欣香,快躲来我身后!」 「可是传说中只有持续演奏钢琴……」桂欣香已经跑到了钢琴边,看上去就要趁着猫鱼两人的争斗趁乱去透着弹琴了。 看她的表现就知道桂欣香明显不信任甄辉齐这人。以他以往惯常的表现来开,这种不信任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 一片人仰马翻中,甄辉齐却是前所未有地大声咆哮道:「相信我!」 这种莫名的气势让桂欣香无法思考地本能选择了顺从,连滚带爬躲到了他身后的墙角,边跑还边嘟哝着:「明明只是一个甄辉齐而已……」 如此霸气的举止当然不可能是甄辉齐临危之下能够做出来的,这显然出自耳钉里曲芸的指示。 「现在我们都过来了,怎么办!」桂欣香躲到甄辉齐身后,一回头就看到因为二把刀反击而退开的鬼物中有几个已经向她们这边靠了过来,慌忙惊叫。 「其实,我是一个阴阳师。」 回答她的,是这句甄辉齐似乎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 0566 第三十三节) 听到那离谱的答案后,桂欣香又看见甄辉齐脸上自己都不信自己胡扯的古怪的表情,立马就炸毛了,掐起甄辉齐的脖领子摇晃着咆哮:「完了完了!这次彻底被你害死了,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相信一个甄辉齐啊啊啊……」 甄辉齐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尴尬。 芸姐啊,这种装逼的中二台词您老念出啦确实给人感觉神秘莫测真假难辨,但小弟我没那气场啊。您这是给我助攻还是故意整我啊…… 就在这时,薛可暧却是将手搭在了闺蜜的肩上阻止她继续干扰甄辉齐的行动:「别慌,相信他,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吧?」 这句话像是春日里第一缕阳光,融化了雪山上万年不消的寒冰。冰水汇作小溪,流淌进青春躁动的油锅中,继而发生了名为爱情的反应。 这锅里煮出的东西是一种麻药,能让人忘却所有的尴尬,捎带着智力暂时性退化的强烈副作用。 「控魂!」甄辉齐对着冲来的两条鬼物张开十指,而那两个东西居然就真的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壁障 眼前一幕就连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相信人家的薛可暧都看得目瞪口呆。比起什么超能力来,平日里班上最废物的甄辉齐居然也能展现出帅气的一面才是做梦都无法想像的事情啊! 而当事人则是沉浸在恋爱麻药的副作用中,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控魂】能力根本就无法干涉到人类的灵魂。只是单手扶额,另一手併拢二指向上一勾继续摆出一个中二气满满却自以为最是帅气的姿势又叫一声: 「蓄魂!」 这入戏的架势看得楼顶上两位队友都惊呆了。 「要不要连招式名都喊出来啊?连我都看得要犯尴尬癌了啊。」曲芸一边吐槽,一边顺势随着甄辉齐的手势用二环魔法【坚定】挡开了另外几条冲上去的鬼物。 「主人小心哦,看架势甄辉齐是要操纵手上的囧物去和鬼物缠斗了哦。」康斯妮欢乐地说着风凉话,幸灾乐祸般看着曲芸被自己设计的游戏坑得手忙脚乱。 「ri,sol mi!」曲芸顾不上搭理康斯妮,慌忙丢出了灵锤魔法刚好赶上了囧物与鬼物的碰撞。 真不知道甄辉齐那带坑的脑袋是怎么想的,这些闲散的灵悬浮于虚空之间,宛如微生物一般弱小。事实上,其中确实有很多光点真的是微生物的灵魂聚集体。 而在尚存于世的鬼物眼中,这些东西平日里就像是能帮助它们留存于世更久一点时间的补品一样,当做零食吃的。 现在甄辉齐居然妄想将它们附着于器物之上就可以与天敌鬼物抗争,这是字面意义上的肉包子打狗,不,打鬼。 也许你还记得在进入校门时甄辉齐提到过步甘径中学里干净得诡异,连一点浮游的灵都没有。那么此刻他是怎么召唤出囧物的呢? 道理显而易见,步甘径中学里之所以没有灵,正是因为上古大阵将所有范围内由于学校中种种异常而死的人;先前在同一地点的医院中正常和非正常死亡的人;更早先埋葬在乱坟岗的人;战死在古战场的人…… 以至于所有虫豸鸟兽甚至植物微生物的死灵都封印了起来,关在了钢琴内传送门的另一边。 至于这样的现象到底是自然天成的超自然现象奇点还是藉助天地之力的上古大能为了看守封印或是提供能量有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楼顶上是无语的吐槽,然而在下面教室里两个同班女生的眼中,甄辉齐却真的像是传说中丰臣幕府的修炼者阴阳师一样操纵着式神在妖魔鬼怪间大杀四方。 帅得掉渣。 所谓式神,便是四周五六个被甄辉齐用控魂拍入低级灵的桌椅。这些玩意现在正在甄辉齐的指挥下左突右沖将一切靠近墙角的鬼物吞噬殆尽。当然,真正为此忙得手忙脚乱的还是楼顶的曲芸。 然而甄辉齐终究还是甄辉齐,耍帅的过程中,愣是被自己驱使的囧物绊倒,把薛可暧狠狠扑倒在地上。 背上伤口撕裂的剧痛让薛可暧惨叫出声,甄辉齐才刚树立起的光辉形象瞬间荡然无存。而失去主人驱使的桌椅囧物们则把整间教室的场面弄得更加人仰马翻。 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中还游如街机高手一般疯狂挥动手指念动咒语进行微操的就只有曲芸了。 怀着「你小子敢演依子就敢给你圆谎」的完美主义心态全神贯注于为每一只囧物制造击破条条怨灵的效果的,曲芸一时没顾上继续坑二把刀。后者便趁机又是用掉一堆压箱底的对灵道具后终于顺利脱身。 不过剩余的鬼物也没再去围攻他,而是一股脑涌向了各顾自己安全,正在互相推挤着弹琴的猫鱼两人。 对于这些死在上古天然大阵之中,被关入琴内传送门另一边封印而永世不得超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鬼物们而言,演奏钢琴就相当于为他们标明了仇恨的发泄口。 就这样不出半分钟,两位实力上半新人但心理上颇为老辣的外宇宙应选者就在百鬼缠身下死得不能再死了。一是他们没有二把刀老玩家的实力和手段,二是鬼物们对待弹琴者和凑巧冲出来时遇到的傢伙之间态度完全不同。 简而言之,攻击二把刀时就是「好狠啊!干掉眼前一切的生灵才能消气啊!」这种状态;而攻击猫鱼二人时则是「我擦,弄死老子的就是这俩货没跑了!冤有头债有主,跟他们拼了啊!」这样的模式。 就这样,曲芸布下本准备坑偷走龙女物件第三方势力的后手,在使徒一方始终没有现身的情况下姑且坑到了两个外宇宙应选者。如此一来完全解开封印的活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也不能说亏,姑且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在魔法投影中看着互扯后腿而死的一对情侣,康斯妮微微皱起了眉。云裳仙府的氛围下每名团员都是把伙伴们看得极重的,对她而言这两位的行为着实难以理解。 0567 第三十四节) 少顷,康斯妮还是困惑地开口问道: 「主人,先前这九命猫不是受到悖影【伞情】的影响,爱上名字写在右面的七情鱼了吗?又怎么可能做到为了救自己而置爱人于死地的行为呢?难道是随着悖影破灭,先前受到它影响的规则就都自动还原了?」 「【伞情】并不是本体被破解后影响就会消除掉的那种悖影啊。如果他先前扭曲过的情况都会恢復,那甄辉齐现在恐怕也不会再这么晦气了,」 曲芸说着,投影中手忙脚乱爬起来不住道歉的甄辉齐后腰又被狂奔的课桌角戳中,一个马趴再次把薛可暧狠狠扑倒。见到此景她摇了摇头,嘆气道: 「其实事情很明显了不是吗?悖影【伞情】的规则并不是情人伞下名字在左边的一定会爱上在右边的,而是除了右边的人之外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发现其中的差别了吗? 有些人,终究是不可能爱上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而可悲的是,能在拉马克游戏中活下来走得更远的,往往是这样一些人呢。」 「别人的事情与我何干?主人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也活得好好的?我们也都一样不是吗?」康斯妮心有所感,凑过来挽起曲芸的胳膊安慰道。 而此时,在二把刀的底牌进出拼死抵抗以及「阴阳师」甄辉齐的「大显神威」下,上百的鬼物终于被清理干净。 顾不上处理伤口,二把刀勉励握住一双大环刀直指甄辉齐惊怒交加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阴阳师,是也。」 可以确定这货的表演天赋绝对是负数。一些在曲芸口中自然而然,或是狂霸酷拽或是高深莫测的台词,配上他那副连自己都不信的古怪表情说出来给人感觉完全是莫名其妙。 但是你要说不信吧,偏偏人家把事情都做出来了。所以二把刀只能蛋疼地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按兵不动,小心戒备着。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面前这二货肯定不是敌对团队的玩家,游戏提示里写明了这是非竞争类单一团队的拉马克游戏。那么理论上他们之间应该就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关系。 照理说这怪小孩就算真的是他自称的什么阴阳师二把刀也不认为对方能比自己更强。虽然实力算不上多强,但是按实打实的游戏场次来算他可是比云裳仙府中任何一个成员都有着更加丰富的经验。 凭着老辣的眼光,他断定眼前这二货哪怕真有着逆天的本领也相当缺乏实战经验,不足为据。然而形式不比人,此刻他受伤颇重,实在不宜再妄起争端。于是二把刀将双刀垂下表示友善,依旧提起十二分的戒备问道: 「所以这位阴阳师小友,下面是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处理掉这所学校的诅咒啦!特意装作学生跑来上了好几年的学,就是为了净化这所麻烦的学校在做准备啊。 然而我准备了那么多年,今天差点就要被你们这些闯入者搞砸功亏一篑了。作为补偿,你总该跟我下去把事办完吧?」甄辉齐煞有介事,拿腔拿调地说着。只是说得磕磕绊绊,就像是台词没被熟的蹩脚演员,可信度大打折扣。 于是二把刀露出狐疑的神色追问道:「你不是自己谋划了好多年来破解诅咒的事情么?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还需要别人帮忙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自身的战力并不具备对抗鬼物诅咒那些东西的能力啊,能帮你什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甄辉齐便露出一种十分刻意的「不屑」表情将话打断:「你们这些『玩家』的游戏任务不就是破解诅咒么?不跟我下去你怎么通关? 别露出这种表情,这笔仙本就是本少侠的手段。不信?跟下来自己看看就清楚了。哦对了,下面危险,薛可暧桂欣香你们就别跟来了。等我把问题解决了就送你们回家。」 甄辉齐基本一字不落地复述着通过魔法直接由魔法石耳钉传导到内耳的语音。 一旁的两个女同学自然是听不懂这话中庞大的信息量,只是深深折服在不明觉厉的氛围中。但二把刀闻言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知道拉马克游戏存在的游戏世界他并没有亲身经歷过,但是以他那个世界的情报开放程度他还是大致知晓的。而能过看穿玩家身份的npc,无一不是那种 如此一来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要么甄辉齐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为了通关游戏就不得不下;要么甄辉齐说的是假的,那么就意味着他拥有能够干涉拉马克游戏系统发布游戏规则的能力。 只有用大神通扭转了他们本场游戏的规则,才可能出现一开始规则提示他们「笔仙」这样一个对方操控下的指示。这样一来,面前这看起来二二的小孩子简直深不可测,抵抗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不管情况如何,听他的跟下去总是没错的。虽然不管处于理性还是感情考虑,二把刀都认为还是甄辉齐所言为真更加靠谱。 就这样,甄辉齐把钢琴盖彻底掀开。跟二把刀两人一前一后地翻进钢琴,踏入了上古天然大阵的核心,封印本体之处,龙女遗失宝物的所在,那传送门的另一边。 看起来一切顺利,然而不论曲芸多么周全的布局,今晚都註定有些事情要出乎她的预料。 「都到这里了,我有点想下去看看……要不,你在这等我下?」两人进入传送门还不到半分钟,留在音乐教室的桂欣香突然这么说道。 她确实不会去作必死无疑的死,但是看到刚才甄辉齐展现出的实力后,她实在难以压抑对学校内深藏的最大秘密的躁动渴求。 「一起去吧,」薛可暧也嘆了口气:「我有点不放心甄辉齐。虽然他看起来强得和我们熟悉的那个同学根本不像一个人,但是那份笨拙,总让人感觉放心不下呢。」 两个女孩就这样在楼顶曲芸她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也都翻进了钢琴内的传送门。 0568 第三十五节) 「怎么办主人?传送门那一边的情况你也不清楚吧?她们过去会不会很危险?」康斯妮呆呆问道。 曲芸稍作沉思,挥动手指居然真的让魔法阵的投影映射出一片宛若地宫,墓室,明显不是学校的景象: 「果然,这封印本体虽然位于不同的次元,但其四维坐标还是定义在步甘径中学的范围之内的。如果不是这样,它也断没有道理可以收束学校范围内的所有灵魂,以及与这天然大阵关联了。 还差一个祭品,我找个机会把你送过去收拾了那个二把刀,然后就应该问题不大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需要放弃这【贯通法域】魔法阵亲自进去走一趟而已。 真发展到那个地步的话,我会先把法阵毁掉,防止真有使徒的人黄雀在后。现在封印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那传送门由另一边的力量稳固着。所以即便我在学校里使用强力的魔法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传送门的另一面,甄辉齐,田白莎和二把刀正十分诧异地看着两个女生跟在他们后面走出。 这是一间宛如地宫墓室一般阴森昏暗的正八面体石室。 如果觉得难以理解的话,可以想像两个底座相对的金字塔连在一起,然后整个反转,把其中一个金字塔的侧面三角形当做地面放在地上,另一头尖端斜指向半空所构成的奇怪几何构造。 此刻五人都站在边长不过十余米的水平等边三角形地面上,而传送门的开口则位于与地面共享一条边的等边三角形墙壁上。正对面沿着地板向上倾斜的三角形墙壁上则十分诡异地浮现出一幅画。 这画可不是敦煌壁画那种涂料,而像是用毛笔沾墨汁直接像在宣纸上作画那样直接画在石壁上的。可真要这么做倒也不是完全没法留下痕迹,但是考虑到石室存在时代之久远,石壁上会出现水墨画无疑是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 字面意义上的,这还真就是一副水墨画。近山浓抹远树轻描,墨色分出不同的灰度层次,从笔法到景物的固定形象,甚至连墨水渗透宣纸的晕染色彩都被石壁惟妙惟肖地体现出来。 画的主体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阶,像是从画的边缘开始向远处下行而去。比例光线视角全部栩栩如生,让人觉得好像只需一步就可以真的跨进去一样。 而伴随着下行石阶由近及远向三角形尖端顶部而去,四周那些越来越小的形象所描绘的则是一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水墨画中的景色。 首先是一篇枯树与幽影构筑的森森鬼境,再向前是一片拥有古希腊风格建筑的诡异的花园,一扇大门,一个看起来要比其它鬼影要庞大很多的三头妖怪,一条河,一片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上去总觉得可以从中收穫一切的田地。 最远的地方是一个歌剧院里那样的舞台,但考虑到周围席位的摆放则让人觉得更像是法庭的样子。至于更远的,就细小到看不清楚了。 风景且不说,画面上所有人工建筑的痕迹全部是古希腊风格,这就是这幅画古怪的地方。一幅很可能来自上古时期的水墨画,用大庸的传统画法画满了古希腊风格的景物…… 甄辉齐他们进来时可是踏在厚厚的灰尘石粉之上,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所以如果说有什么比他们更先进来过设下此局也很难说通。 毕竟就算对方掩盖痕迹让甄辉齐他们无从分辨,也总不太可能瞒过【贯通法域】大阵那明察秋毫的观测。 能看到这副壁画,是因为地板两段和天花板两端,也即是金字塔底座的那个正方形截面的四角,有三个角此刻正燃烧着银白色的火焰。 那种颜色就和先前在音乐教室袭击他们的鬼物们无异,但火焰却是如有实质。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分别从中看到和二把刀一起进来游戏的三位已故应选者痛苦嚎叫的面容身影。 唯有地面上的一脚此刻只有一团灰濛濛的雾气,像是填好燃料的火炬放在那里一样诱惑着看到的任何人去把它点燃。 那画虽然清晰地印在墙上,但是甄辉齐却无法集中精力看清上面远处细小的细节。因为只要将注意力稍微集中在画面上,就会有一阵噁心欲吐的强烈眩晕感袭来。 对于刚刚才经歷过技工班教室那【伞情】的几人来说,此刻自然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幅画又是一个悖影现象了。 甄辉齐此时的状态可不是一把里面下雨的伞型符号,而是有胳膊有腿五官俱全的人。他们的肉身确实存在其中,也就说明了这个空间无疑是存在于三维世界的。 且按照曲芸的分析,这个位置显然是与步甘径中学的上古天然大阵有着紧密关联的,或者可以说就是那玩意的核心所在。所以它不是深埋在地下不可勘探的地脉深处,就是并行存在于与步甘径中学联通的异次元三维空间中。 事实上,虽然无法确定这个空间具体在哪里,但是自打音乐教室钢琴盖内的传送门被激活,身处教学楼顶的曲芸就可以藉助【贯通法域】魔法阵像观察教学楼内每个角落一样清晰地观察这间密室的每个角落。 而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最最诡异的是这个正八面体形的石室除了传送门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出入口。 【贯通法域】的监视类似于在3d游戏中输入作弊码后那种可以上天入地透视进每个地方无死角观察的测试员视角,远比辩音成像的观察力更加靠谱。但是就是凭着这样的视角,曲芸愣是无法确认这密室的外面究竟是什么。 将视角移出密室,剩下的就只有无声的死寂和无尽的黑暗。不了解物理结构,也就无从构筑模型施放魔法,因此她完全无从判断那里究竟是地下深处的泥土岩层还是真正无垠的虚空,亦或是什么在哲学角度上不被否决的空间。 「抱歉,擅自跟了进来。是小暧她实在担心你,忍不住一定要跟来看看。」干了危险的事情,桂欣香有点心虚,立马就把闺蜜卖了出来。 薛可暧倒是无心争辩,只是安静地走到甄辉齐身后。比起桂欣香感兴趣的什么学校里面隐藏的超自然隐秘,她更关心一些实际的东西。 比如说,眼前这个朝夕相处了一年又悄无声息消失掉;熟悉又陌生;明明手握着超自然的强大力量却常年忍受着一些人渣的欺辱;看似不靠谱却在真正的危险降临时无比可靠的男孩一身假象背后的真实究竟是什么。 0569 第三十六节) 甄辉齐十分感动地看了心上人一眼,随即又磕磕绊绊讲起了高深莫测的话语。这种言行明显不一致的古怪在今天反而增添了他身上的几分神秘感。 他这话明显是对二把刀说的:「数千年前,曾经有上古大能发现此地有一天然大阵的雏形,便改动风水,将其布置成一处迷藏。至于他在此藏了什么东西,想必我们很快便会知道。 只是数千年来,这里的大阵运作逐步吞噬范围内的一切灵魂,成了一片凶地。想要最终破解上古大能留下的封印查探他在其中留下的隐秘,还需要按照一定步骤破解封印,也就是大家刚才所做的那些。 而除此之外,最终想要看破这里的隐秘,还需要献祭四个灵魂。这个献祭是有时效性的,所以原先被封死在这间密室内脱离能量转换规律而永世不得超生的鬼物可不能算数。 所幸先前死在这里的三位玩家为我们省却了不少麻烦,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就可以彻底开启封印了。 你也不用担心像先前那些鬼物一样灵魂留在这里遭受永世折磨。毕竟生命不復,待我取走里面的东西大阵自破,你很快就可以像普通的死者一样化作尘埃归于虚无了。 这位仁兄,是叫二,二,二把刀吧?现在,请,请君入瓮吧。」 不是吧芸姐……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自己声音都是发颤的,一句无比帅气的台词被他念得不伦不类,气得曲芸不住暗骂不争气。 这倒是也不能怪甄辉齐胆小。在他想来,突然被传送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要在这里和二把刀正面对战恐怕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毕竟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学校的范围之内,而曲芸的魔法石这玩意则是在地球上任何两个角落,理论上甚至跑到外太空去,只要别离开这个世界都是可以互相通讯的。 而且就算这里仍然是魔法阵的范围内,曲芸也是断然不会在这种传送门是否稳定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丢出魔法替他战斗的。所以他的结论很简单,那就是芸姐看出我的实力在二把刀之上,打算锻鍊我靠自己的力量正面迎敌。 带着这种奇怪的脑补,甄辉齐双腿打着颤面向敌人。毕竟在他心目中芸姐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然后就在二把刀抄刀迎面攻上来时,他又突然神色古怪地,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样张开五指对着敌人念道:「赤红少女,听吾律令,以血为契,屠尽邪罔!」 随着甄辉齐的律令出口,二把刀身上红光乍现。这货不愧是老牌玩家,立时停止了冲锋。一个急停折返顺势把先前为了保险起见带在自己身上,此时正在红光四射的笔仙法阵丢到了地上。 而就在同一时间,画在宣纸上的魔法阵中所有的红芒聚集,由无形的光线化作了有形的液体,固体,最终凝结出一位身着哥特萝莉装,金髮赤眼的少女。 「主人。」在包括甄辉齐自己在内石室中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少女对甄辉齐单膝跪地,用让人苏到骨子里的声音这样唤了一声。 城会玩啊你们!雷死人不偿命啊这是!既然都能把大活人传送过来了,直接丢个火球能死啊! 看着一身血炎邪气的康斯妮调皮地对着自己回眸一笑,甄辉齐内心的表情是这样滴: (╯‵□′)╯︵┻━┻ 然后第二反应就是:看戏吧,随你们开心演,反正后面没他什么事了。 结果第三秒,就听到曲芸看透了他心思般的传音:「听任姐说啊,男人,尤其是那种平常让人看低的男人总要让自己喜欢的人有点危机感才能收穫芳心。 除了展现自己强大的能力和优秀可靠的一面,让她看到比她更有魅力的女孩都甘愿围绕在你身边,你却偏偏对她情有独钟,这种诱惑,啧啧,绝对是致命的。」 芸姐啊,任姐那么善良一人,咋就不教你点儿好的? 另一边,康斯妮扮演的「式神?赤红少女」已经笑盈盈对着满脸慎重的二把刀抽出了一双看起来和对方相差无几的大环刀。只是刀背上的九孔只传了七个环,各自空余两孔。 「阴阳师小子,你算计我!这笔仙的阵法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杀光我们来替你开门吧?」康斯妮的「被召唤」让二把刀终于醒过味来,他露出一副穷凶极恶的嘴里咆哮道: 「别以为自己体能能量等级高就天下无敌了,凭藉区区式神休想杀死本大爷!你太小看拉马克游戏玩家的手段了,今天就用自己的性命来交学费吧!」 平日里饱受欺负的甄辉齐原本最怕这种恶人恶相的傢伙生气的模样。比起往日在游戏中经歷的那些足以致命的怪物,他更加恐惧像二把刀这样的恶人。但在曲芸的授意下还是硬着头皮调侃道: 「哎呀?要是我没记错,你这傢伙的座右铭不就是弱者活该为强者充当炮灰吗?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不认这个理了?有时间跟我废话,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我的式神吧!」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二把刀还是明白的,他可不是真的打算跟眼前这个阴阳师小子废话。按照先前被曲芸误导下的经歷,这货早已经把战力原本比自己相差甚远的甄辉齐放到了一个远高于自身的位置来看。 即便如此他还敢放出狂言要甄辉齐用命来交学费,所打的算盘就是趁对手分心仗着速度优势给予致命的突袭。 音乐教室的战况他都看在眼里,甄辉齐虽然可以轻松消灭他难以抵抗的鬼物,自身的行动却是头重脚轻一副感统失调的样子。用应选者方便理解的话讲,就是一个典型的鬼神莫测移动炮台,却偏偏近战能力战五渣的法师。 客观来讲,如果二把刀真的能看清楚石室内每个人的底细他没准还真能够达成目标。曲芸一把康斯妮丢进来,自己就已经跑去回收「索福克勒斯的永动机」了,此时他并不会受到无法预知的不可抗力打击。 0570 第三十七节) 如果二把刀趁着曲芸离开,康斯妮还未完成传送的微妙时机对甄辉齐发动突袭,有九成把握后者无法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就会被轻松取下颈上人头。 然而这货最终还是不幸成为了曲芸惨无人道计中诡计的牺牲品。他对甄辉齐的本体战力还是预计过高了。 比起单纯从言语上诱使敌人放松警惕和利用肉身优势暴起突袭,他还想要在对方击中精力控制式神而无暇顾忌自身的「完美时刻」再发动突袭。 「你这式神倒也有趣,居然和老子用得同款兵器。只可惜单看兵器就知道她还差老子两成,区区七环……」 说到半句,二把刀用余光敏锐察觉到甄辉齐的目光果然移动到康斯妮的大环刀上,突然暴起直冲而来。 零点二秒间,就被血族少女以远超他数倍的速度稳稳拦下。 这还不算最吓人的。更恐怖的是,那个身为「式神」的少女居然对自己开口说话了: 「你以为大环刀为什么要有环?把它舞得叮噹作响,觉得自己很霸气?」 闻言,同样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修习刀法的二把刀立即意识到那少女与自己的差别。对方在挥刀迎向自己,直到稳稳接下自己左右拉开的两道斩击这整个过程间,一对大环刀刀背上十四枚铁环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大环刀,这种牺牲掉刀身强度,又附加一大堆碍事的零碎增加风压阻力的玩意之所以被创造出来,为得就是让刀客修炼控制力。 九枚尺寸质地重量各有不同的环是要一环一环加上去的,只有确保了一环在全力以赴的实战中无论怎样紧迫的攻防下都不会发出声响,才有增加下一环的资格。 在这个世界,当今天下能使九环大刀的就只有我的师傅一人。就连我这攀途阶的实力如今才只能用到七环刀。你这二把刀是真的人如其名,关公面前耍大刀,贻笑大方啊。」 康斯妮说吧张扬地笑了起来,还是一副「我厉害吧?求夸奖!」的模样。但配上那对小虎牙,无论再怎么中二的举动都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你……攀途?!」二把刀愣了一瞬才抓大康斯妮话中的要点,顿时大惊。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只见康斯妮手起刀落,无声无息间一颗怒面罗汉般的斗大人头骤然飞起。 其实按她的性子本可以切得更细碎一些来演示自己方才所述的无声刀法。但考虑到不要吓坏甄辉齐暗恋的那小女朋友,她还是在收刀的同时也收敛起了自己的玩心,一瞬间消失了身影。 而二把刀脖颈碗口大的断口中喷涌而出的除了鲜血,还有一丝丝银白色的半透明物质。 它们似是被什么不可抗力吸引着沖向了房间中唯一空缺的墙角,转而燃起了一团像其它三个墙角一模一样的银白色火焰,其中还不时闪过二把刀狰狞的面孔。 康斯妮终究不是式神,她能从密室中消失,唯一的可能自然是以其余四人目力所难及的速度穿出了传送门回到音乐教室那边。 在主人赶来之前,她还要负责守着传送门看看有没有使徒的傢伙来自投罗网。 音乐教室里,听康斯妮简单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曲芸用魔法石对甄辉齐传音:「你先带她们三个进去,遇到危险随时魔法石联繫。我们要先确保这边的传送门不可能被破坏,之后再跟上去。」 「虽然很想问一句让我打头阵真的好吗?但是现在更」趁着三个女生震惊于他的强大和二把刀的死,甄辉齐压低声音赶忙投投向曲芸问道。 「看了那副画还不明白吗?」见甄辉齐那边没半点反应,曲芸不得已详细解释道:「好吧,有些事我也是看到这间密室之后才明白的。 龙女姐姐丢失的东西,叫做【龙鬚笔】,就是百年前国母用来画元初会上给我们展示过的那幅《太祖辩群雄图》的笔。这东西本为灵物,入了步甘径中学的大阵后藉助大阵内所困的诸多灵体诞生了灵智成为付丧神。 据她所说,这笔原是上界的东西。所以在依子看恐怕是由于在本不可能出现的位置付丧神化扭曲了诸多宇宙规则,产生了错误,这才把步甘径中学原本许多源于上古大阵的普通怪谈扭曲成为更麻烦的悖影现象。 而我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龙鬚笔】就在墙上那幅壁画里,所以明白了吗?就像当初在元初会上一样,你只需要抬起腿,走进画里就可以了。」 甄辉齐闻言,半信半疑地对着明显只是壁画的台阶跨出了一步。然后,在三个女生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就真的走进画里去了。 以桂欣香她们的视角看去,甄辉齐整个人画风都变了。虽然穿着打扮还是如常,但配上水墨画风宛然成了一位翩翩公子读书人,倒是更契合他阴阳师的身份了。 只见画里的甄辉齐对她们张口说话,她们却听不到声音。继而,他又对着她们招了招手,意思一目了然。 桂欣香早就心痒难耐,第一个一头扎进了画里。 果然,她出现在了甄辉齐身边,站在同一级台阶上并肩而立,在剩下两人眼里也换成了水墨画风。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面前诡异的一幕让田白莎还是望而却步了。 「行吧,虽然听刚才那坏傢伙说好像以你们的立场不进来完成什么游戏目标就无法回去自己的世界。不过他那么坏,没准就是骗人呢? 那我先走了啊,你一个人在这地下墓穴一样的密室里守着他的无头尸体吧。万一我们发现其它的出口,一定会回来叫你的。」薛可暧如先前一样面无表情答道。 田白莎闻言,抢在薛可暧之前一个健步冲进了画里。 比起在古墓里孤零零守着一句刚死的无头尸体,她宁愿躲在那位神秘帅气又强大的阴阳师大人身后。 所以说,看着文静的女孩子坏起来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 0571 第三十八节) 就这样,甄辉齐带着三个女生拾级而下,在画中探索。 画里的情形却并非如外面看上去一般水墨风格,而是实实在在的森森鬼境。除了这条永远向下仿佛直通地心的小径外,四周都是黑暗。 黑暗,却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浓淡深浅各有不同的暗。 黑暗中还有轮廓会隐约勾勒出不同的地形地貌:有时黑得像是一片空荡的旷野让人六神无主;有时黑得像是万吨压强的深海让人透不过气;还有的时候,更像是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向着地狱深处的罪恶探寻。 光线在这里没有意义。打开强光手电,也看不到小径两侧哪怕一米外的情形,关闭一切光源,脚下的小径也依然在那里自顾自的蜿蜒,像是伊甸园的毒蛇,引诱你前往黑暗最深处的罪恶。 除了没有意义的光,四周还不时有窸窸窣窣意味不明的响动此起彼伏。与之同时导致径上之人对周遭不可见环境具体想像的还有气味。山洞里泥土的气味,墓穴中腐烂的气味,旷野上野兽留下的味道…… 它们交替着,肆虐着,肆无忌惮地敲开躲在最后的理智封印后面的恐惧。 甄辉齐享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待遇。无论是自己心仪的,瞧不起自己的,还是素未谋面的女孩,全都争先恐后贴到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 然后,就在女孩们以及狐假虎威的甄辉齐自己的理智全都将要崩溃之际,小径前方终于出现了不同的景物。那是一片树干漆黑的杨树所围成的花园,而花园之后有一扇比花园本身更显眼的高大拱门。 即便距离还很远,就可以清晰分辨出拱门那需要数人环抱的巨大希腊风格立柱。那是古希腊象徵女性的爱奥尼亚柱式,每边柱顶有两个旋涡状石雕装饰撑起上方的拱桥。 巨大石拱门的后面还真的有一条旋涡密布的黑水河流,只是河上却没有拱桥。 再走近些,甄辉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到了音乐的声音。 然而薛可暧的话随即便打消了他对自己的怀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居然听到了琴声!」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踏入种满黑树的花园,他们便见到远处门边一个浑身套着金闪闪古希腊样式盔甲的高大白种人收起了手中的里拉琴,小心翼翼蹭着石柱边缘从拱门中挤过。 他之所以要从宽大的拱门边缘挤过,是因为拱门正中趴了三条棕熊那么大的狗把路堵得死死的。 不,再近几步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是一条博物馆中勐犸象大小的,三个脑袋的大狗。如果不看这玩意的体型,此时它倒是和那些家养的小可爱同类一样捲曲起身体,把三个脑袋依次搭在爪子上像是刚刚睡熟的样子。 「我想,我知道了……」对神话怪谈最感兴趣的桂欣香突然露出了震惊 「知道什么?」甄辉齐提问时心猿意马,眼睛死也离不开那条大狗的身上。此时他浑身不住打颤,吓得比三个女生更厉害。 这倒不是纯粹因为他胆小,而是已经开始产生体内能量的他,冥冥中能感受到这玩意身上强者的威压。那种强大远非刚才要他对付的二把刀可以比拟,更像是……从芸姐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压力。 「小暧不是问这里是哪里吗?我想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可能是身处古希腊冥界中的亡者之路上。我知道这匪夷所思,但是先是永恆黑暗的厄瑞玻斯,接着就是栽满黑色白杨的珀耳塞福涅花园,后面是三首地狱犬看守的地狱之门…… 所有都和神话传说中描绘的一模一样啊!你们还记得进来之前在画上看到的吗?渡过了地狱之门后面的痛苦之河后,就是审判亡者之地真理田园了。那个看起来像是歌剧院舞台一样东西大概就是审判台……」 说着冥府的事情,桂欣香自己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因为纠缠着恐惧和对神秘事物的嚮往而变成一种空灵的幽幽之声。 对于桂欣香离奇的看法,连恆星泯灭的瞬间和某人脑中多变的意识世界都见识过的甄辉齐并没有太难接受。所以他直接问道:「那你了解的传说中,有没有什么能帮助我们经过这玩意而不受袭击的?」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只向堵住整扇地狱之门的大狗。说实话,这玩意似乎吃得不错,光是肥嘟嘟的一身皮毛横身趴下后就能挤占两三米的地方。 于是它的身体距离门柱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人能侧身通过的空隙,随着唿吸起落,这空隙还特么时有时无。 甄辉齐的想法是没错的,既然那个金闪闪的傢伙选择侧身挤过打狗身边的缝隙而没有直接离开小径从外面绕过拱门,就说明离开小径或者不从门内通过地狱之门肯定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桂欣香稍作回想,还真的想起来几个传说:「最着名的典故就是希腊英雄俄耳甫斯使用里拉琴演奏音乐,催眠了三首犬进而通过地狱之门了。」 「你说刚才过去那个浑身金闪闪的傢伙会不会就是俄耳甫斯?我们会不会是被传送到了过去或者什么并不存在的神话时代了?」薛可暧考虑问题的角度永远比较实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 「好,我来吧,」谁知失去了曲芸的提示,甄辉齐居然也主动了一把,没等薛可暧说完就对着趴在地上的三首犬唱起了荒腔走板的调子:「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暖春将至,万物復甦,会是又一片花园……」 也许是音乐细胞不知什么时候都被随机退化掉了,甄辉齐愣是没想起来一首像样的歌曲。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便是曲芸每次在后院埋人的时候哼的自己随口编的小调。 曲芸在云裳阁的后院埋过很多人,每一次被甄辉齐看到都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印象极深可以理解。但曲芸唱起来带有一种漠视众生超脱空灵的神性,同样的调子从甄辉齐口中出现却是一种自己吓自己的颤慄感。 而且难听得要死。 还跑调…… 难听得好不容易睡着的三头大狗勉力撑起松垮垮的眼皮,发出不满的唿噜声。而在它确认闯入花园的居然是活人后,唿噜很快变成了威胁的低吠。 甄辉齐的冒失让薛可暧不得不把「我们也可以趁着俄耳甫斯的演奏还奏效,跟他一样悄悄挤过去?」这后半句十分有价值的提议吃回了肚里。 0572 第三十九节) 「除了唱歌……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甄辉齐声音打颤,最后一个「了」居然都拐成了阳平读法的升调。 「有……除了俄耳甫斯外,普绪刻也曾经用一块食物引诱它的三个头互相争抢,藉机通过了地狱大门。」桂欣香声音像甄辉齐一样打着颤。 甄辉齐闻言立刻从徽章空间掏出一罐头午餐肉就向三首犬脚边扔去。 三个女生:…… 哥,你不把罐头打开狗能知道里面是吃的? 谁知这狗似乎还真知道。看着眼前这几个愚蠢的人类做戏,左边和中间的脑袋齐齐露出一副十分拟人化的嘲笑表情,只有右边的脑袋憨憨留着口水。 然后,它抬起一只前爪,一脚踩向地上的罐头。体型差距下,那罐头居然从它巨大的爪逢间漏过没踩到! 狗囧,+不够塞牙缝.jpg 三首犬自知丢了人,收起戏嚯的表情而露出兇恶的獠牙,中间的脑袋低头一口就朝甄辉齐咬来。 在这一瞬间,一直在步步后退的甄辉齐居然正巧绊在一根黑杨树根上摔了个十分难看的倒栽葱逃过了一命。然后这货福至心灵般连滚带爬从大狗的肚子底下沖了过去,穿过地狱之门就向远方跑去。 三首犬甩甩脑袋,像是戏弄老鼠的宠物犬一样原地打了个滚,右边的狗头伸着舌头流着瓢泼大雨一般的口水就追着甄辉齐跑去了。 按体型差距考虑,不出十几秒钟,甄辉齐就会被这玩意追上。但是偏偏在地狱之门后面百米远就是痛苦之河了。 转眼间甄辉齐已经跑到了河边,然后让人毫无意外地踩中淤泥脚下一滑整个人顺进了河里。而紧随其后的三首巨犬却是稳稳站在淤泥之上,三颗比成年人还大的脑袋轮流伸入河水狂吞狂咬。 就这样折腾了半分钟,这条大狗自己就开始脚步不稳,继而变得昏昏沉沉,最后居然一头栽倒在河边又睡着了。 「还有一个传说,」传过地狱之门追来的三个女生中,桂欣香喘着气说道:「赫尔墨斯神潜入冥界时,餵三首犬喝了冥河之水,这狗就睡着了。」 再说另一边,刚刚失足的甄辉齐如果像普通落水者一样拼命扑腾上浮,一定已经被三首犬中的某一颗脑袋一口吞下了。八成是右边那颗,其余两颗头都是在用牙撕咬,只有它狂吞勐灌。 事实上他也确实试图扑腾挣扎了,然而人却是向着河底深处沉去。如果他敢于睁开紧闭的双眼,就会看到河水中成千上万的鬼物正在围拢过来,拖着他的脚踝就往深处拽。 这些灵魂虽然已经死亡,但在冥界这个特别的地方却永世不会消亡,只能千年万载飘荡在冰冷的河水里,怨恨着它们日趋消亡的理智所能理解的一切。 只有离开亡者之路,或者绕过地狱之门的死人,或者失足落水的倒霉鬼能为它们死气沉沉的鬼生带来唯一的一点乐趣。他们会极尽所能把这样的牺牲品拖入河底,永远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均衡进化过的身体,哪怕憋气五分钟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但是甄辉齐呛水了。 逐渐增加的水压,让它感受到生的希望正在头顶离自己越发远去,而在地狱中受苦的亡魂泪水所构成的河水可无法被皮肉阻拦,丝丝渗入他的身体并带走一缕缕希望。 只剩下绝望的甄辉齐四肢毫无条理地乱挥乱舞,结果手指居然真的在河床的淤泥中刨到一块硬物。 在水中太过用力地挥舞手臂,让甄辉齐的指甲都翻开了。然而他却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握住手中光秃秃硬邦邦拳头大的东西,死命地拉。这个动作并没有阻止他下沉的趋势,却把东西拽了出来。 那是一块完整的不明生物头骨,似乎和猫差不多大小,但头骨两侧却生着两只捲去的角。而随着甄辉齐握着头骨拉出来,下面还连带着一段小臂长的嵴椎。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本身出自什么奇珍异兽还是被人当做法器祭炼过,刚一出土就散发出一篇灰濛濛的光晕。而这东西一握到手中,甄辉齐就感到一股让人不寒而慄的力量贯穿了自己整个身体和灵魂。 他继续扑腾,这一侧却没有扯后腿的死灵。所有的鬼物自打这颅骨出土的一瞬便一用而散,有多远跑多远去了。 于是凭藉已经开始超人化的身体素质,甄辉齐愣是在溺水一分钟后,活着把自己从河里扑腾了出来。 所以说曲芸先前的推断其实是正确的。至于世界上是否存在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们尚且说不清楚,但是甄辉齐一直以来的诡异情况绝非因为运气不好,而是源自整个世界对他这个留下了悖影印记的存在所进行的排斥。 在生者的世界,世界不断为他制造着不幸。这是一种自然的,没有主观意志却如同物理法则一般想要将他抹杀排除的现象。 而在冥界这种亡者的世界中,世界本身绝对容不得这个如病原体一样带有悖影印记的生灵通过死亡永远留存于这里永恆地侵蚀扭曲整个世界。 用大庸俗话讲,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阎王爷也不收」了。 所以甄辉齐这挥手一握,既是意外,也是必然。 从水里爬出来,他一边咳水一边喘着粗气。甄辉齐看到一条独木舟停在岸边,而女孩们似乎正在和撑船人争执什么。 水堵住耳朵听不清楚,偶尔漏进来的只言片语让他理解薛可暧似乎在恳求那全身罩在袍子里,只有长长的鬍鬚从兜帽中露出的撑船人下水去救自己,而对面那货似乎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傢伙,对女孩们伸着之手也不言语。 直到甄辉齐自己跌跌撞撞走到船边所有人才意识到已经不用再考虑营救的问题了。 「甄辉齐,你有银币吗?不付摆渡费的话,卡戎先生是不会送我们过河的,恐怕这次就只能无功而返了。」桂欣香表现得很乖巧,即便先前见到甄辉齐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她也不认为自己这帮凡人能强行迫使神话中的不朽者顺从。 船夫始终没有开过口,但桂欣香却知道他的名字。毕竟说起痛苦之河上的摆渡人,大概很多人都能随口道出「卡戎」这个名字。 甄辉齐露出神游天外的神色,在自己的拉马克徽章空间中好一通翻找。最终真的掏出了……四枚银币。 嗯,细心的朋友也许还记得,大庸的货币单位中确实包含了银币。许多玩家会喜欢将钱放在徽章空间的边角方便随时取用,甄辉齐也不例外。 只是他一是没钱,而是搬入云裳阁之后也没有需要他花钱的地方,所以即便在四维的全视层面中还是花了好几秒才找出四枚银币。 然后卡戎兄居然真的收下了这四枚估计他漫长的永生中从未见过的货币,让四人上船了。 0573 第四十节) 再说曲芸这边。此刻她已经完成了对【贯通法域】大阵失效前的最后一步转化,废物利用将它弄成了一种……别的东西。 然后拉着康斯妮双双通过传送门,跨入了壁画之中。 「主人,这地方你看着眼熟么?」面对阴森的花园和高大的地狱之门,康斯妮神色有些古怪地问道。 「没来过,但是当然眼熟。这地方的景物怎么看都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界吧?这是珀耳塞福涅花园,后面的则是地狱之门。话说你居然还研究过我们这个世界的希腊神话?」 曲芸着实有些惊讶。她还从未发现过自家这只小吸血鬼还有对兵器与女人之外的兴趣。 「并没研究过。我要是说,我小时候听到过同样的传说……主人会相信吗?地狱之门由三颗头颅的大狗看首,其名为刻耳柏洛斯,是泰坦提丰的孩子,点光高阶的实力。我小时候,还曾经亲眼看宫廷魔法师召唤过它,超萌一条大狗。」 曲芸看上去却是毫不吃惊的样子:「连我们这个世界上古希腊的戏剧家都成了别人宇宙的上古神祗,原本就在神话中的地方有共通之处有什么可意外的呢? 随着对世界的理解逐渐加深,我认为所有世界之间都存在着某种被隐藏的必然联繫,你说呢?话说你说的刻耳柏洛斯,就是这货吧?」 两人走到拱门面前,正好看见刻耳柏洛斯摇摇晃晃从河边走回来。虽然桂欣香例举了诸多把这货弄睡的办法,但如果它真的像条后院里的老狗一样整天都在睡觉,那也就不要当着地狱看门犬了。 刻耳柏洛斯那左边和中间明显人性化的狗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而右边那颗头仍然一脸开心在傻呵呵地留着口水。 「呵,还真有啊!」曲芸惊嘆道,然而她随手翻出了雷特辛之书翻着,后面半句话就变了味: 「我记得之前看到过这玩意身上有不少稀有的附魔材料,当时还在想拉马克游戏进行的场景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世界,怎么才能遇到这种神话中的生物。没想到居然在我们自己的世界找到了它。」 康斯妮惊了:「主人啊!这狗狗这么乖的,你怎么忍心把它扒成材料!我们养它吧嘛~好不好嘛~你看,云裳阁正好少一条看门狗不是?要是有它在,也省了每次都要我亲自出手去收拾那些跑来找麻烦的傢伙不是吗?」 来找云裳仙府麻烦的人确实不少。除了前次详尽提到过的双密小区一事,偶尔还会有康斯妮在外面惹出的麻烦;甄辉齐在外面毫无理由被找上的麻烦;任棉霜,菲菲她们想要纠缠不清的旧客; 以及也不知道是臧王府,使徒还是哪家大佬团队派来刺探情报的混混,夜盗,和专业的杀手跟僱佣兵。 这些人中或许夹杂着一些真的盯上这家财大气粗又没有男主人庭院的贼人,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安然成为了曲芸的花肥。 对于这件事云裳仙府多数成员都是喜闻乐见的,种种花草陶冶情操总好过每天在厨房鼓捣一些战略性大规模杀伤武器吧? 「乖?」曲芸指着三颗已经低吠着伸到面前,面相凶神恶煞的头颅,嘴角勾起一摸戏嚯的弧度。 …… 十分钟后,被困在真理田园审判台的四人就见着后面一对颜值惊人的美少女牵着一条鼻青脸肿,乖得不像话的巨犬从后面沿着唯一的一条小径走来。 狗是康斯妮打服的,不过让高傲的刻耳柏洛斯真心臣服的,是曲芸上礼拜心血来潮烤的一条牛腿。其中故事百转千回,夹杂着曲芸的小小善意以及它所带来的小刻刻的辛酸血泪,狗狗表示不说也罢。 「上台。」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半空响起。 曲芸微微抬头,看到半空中一团似是人形的雾气。不知是因为那个存在太过强大还是怎的,光是直视过去就会让人头晕脑胀甚至产生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然而她并没有听话上台,而是好奇问道:「你又是哪位?」 「吾乃神王宙斯之子艾亚哥斯,吾乃冥界审判官,吾乃决定尔等命运之神。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之中,谁是那知识最渊博之人?」半空中的声音徐徐答道。 曲芸听完问题并没有搭理那审判官,而是问甄辉齐道:「它刚才就在向你们提问了?」 「是的,它问我们是否伤害过任何生灵。那个新人玩家回答说有过,审判官就说她有罪。我回答说没有,它又说我欺瞒法庭,也是有罪。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甄辉齐说话时哭丧着脸,倒是没有吓破胆的样子,可能因为知道曲芸早晚会来。 现在他和田白莎的下半身都已经被转变为了一种类似灵体的虚无状态,所谓被困在台上,也是这样字面上的意思了。这样的腿根本无法带着他们的身体移动。 「那么你这两位同学没事,就是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回答问题吧?」曲芸露出一副「你再蠢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的表情。 「啊!难道我不应该回答问题?可是……」甄辉齐果然恍然大悟。 「亡者来到真理田园后,由审判官决定后面的道路通往幸福之所还是痛苦之所。但那是亡者的事情啊,你是死了,还是特别想去爱丽舍乐园一日游?所以说,可是什么?可是他问了问题,你就一定要回答?」甄辉齐哑口无言。 「主人……」康斯妮悄悄拉了拉曲芸衣角,而后者却只是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没必要了,这位小暧妹妹可远比你们想得都更加聪明。看到只有她拉着闺蜜没有回答问题,我就知道从你出现的一剎那她应该就都明白了。依子相信隐藏真相永远都是下册,何况是在暴露真相反而会有更好的发展时。」 曲芸虽然对感情一窍不通,但是牵扯到逻辑思维的方面,还有一个人表现出她到底了解多少事情这些问题,极少有人能瞒过她。她摸着康斯妮的头髮转向了薛可暧接着讲下去: 「薛可暧妹妹啊,如你所见,这孩子的主人是依子,而甄辉齐确实还是你熟悉的那个甄辉齐。但我看出即便是原先的那个,真实又笨拙的甄辉齐,你似乎也并不讨厌呢。 现在他真的成为超人了,而且还是很有前途的那种超人,因为他和我们在一起。所以,要不要试着和他多接触一下?」 最后一句时,曲芸向前跨出一步,将面孔仅仅贴在薛可暧的脸侧。似乎不想被甄辉齐听到一样,问话变成了耳语。 薛可暧确实聪明,但终究还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极少有人能被曲芸贴到脸前讲话,感受到清香扑鼻和耳边呵气如兰还能无动于衷的,无论男女。 所以面对曲芸把神丢在一边,气场十足的建议,她僵硬地吞了口口水,颤声道:「那个……虽然我确实不讨厌甄辉齐,但是现在说这个,合适么?」 有这句答案,今天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曲芸露出了那招牌式的邪魅笑容:「哦?你是在担心这个付丧神伪装的审判官?放心吧,它的灵智还很低级,就算我们不搭理它,它也做不了什么。」 「付丧神?!」果然是熟悉各种民俗怪谈的桂欣香最先发现了曲芸话里的问题。 0574 第四十一节完) 据她所知,付丧神这东西虽然名字里有一个「神」字,但是却和任何意义上的神明都相差甚远。它只是丰臣幕府那边的传说里面,普通的物件存在于世九十九年所诞生灵智产生的一种妖怪而已。 「对啊,它的本体就是一桿笔而已,我们来这里要取回的东西嘛。」曲芸笑眯眯回答。 「可是,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神?不是神的话,怎么能做到把我们的身体搞成这副模样?可以救救我吗?不,如果它是真的……」田白莎今天受了太多刺激,有点语无伦次。她已经不知道该要相信什么好了。 甄辉齐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主人已经能感知到神的力量了?」 语气尽是满满的迷信一般的盲目崇拜。 曲芸却只是微笑着轻轻捲起头髮:「如果你是说上场游戏里遇到的那种『世界神』,很抱歉。境界差得太远,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哪怕使用一些魔法的手段,我也顶多能察觉借用外物临时跃维的贝爷那种程度的强者。 我知道它是假的并非因为力量层面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实在是破绽百出啊。你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点希腊神话吧?冥界是什么地方?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亡者排着队经过这条空荡荡的小径啊。 就算现在已经没有人再信仰古希腊众神,这里不会诞生新的灵魂,那么那些永世徘徊在冥河河畔的傢伙呢?坐在珀耳塞福涅花园里吞食亡者绝望的冥后大人呢?整个冥界难道就剩下一个审判官……和一条狗?」 在三维的世界将人的身体做物理层面上的改变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在另外一些环境中,想要改变人的「身体形态」却未必有多麻烦。至少,绝不需要真正的神力。 「可是我刚才掉进了痛苦之河,那里面还是有好多亡灵的……」甄辉齐道出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让曲芸瞬间推翻了原先的思路: 「很有意思,你居然能从一旦落水就绝对不可能获救的痛苦之河中脱身?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借了你手中那件法器的力量吧? 那是个好东西,而且十分契合你的力量。难道消灭了悖影【伞情】之后还真的能让你的运气好起来?」 甄辉齐则是眼睛一亮:「这果然不是普通的尸骨吗?芸姐你能感受到上面的力量?大概是什么品级的宝物啊?」 曲芸笑得十分神秘:「不是能感觉到,而是我认识这东西。这是先神索福克勒斯的作品,破天一品,是在我们所能触及的层次下顶级的法宝! 看到颅骨额头的那个环状的像基因链一样却首尾相连的双螺旋结构环形印记吗?那是三大真理中代表生命不復的印记。藏于索福克勒斯迷宫中的三圣器之外,只有神亲手打造的物品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它是用一位陨落魔神被活生生剥离抽搐的颅骨和嵴椎炼制的,在魔法的三大力量本源:奥术,魔术和神术中,位于这一层世界神术力量的顶点。其名为【骷髅杖】,能驾驭它的人,将成为一切亡者和灵魂的主人。 嗯,以上基本上是雷特辛之书上的原话。具体说的话,作为一名奥术法师我连神术运作的原理都搞不清楚。所以你姑且拿着研究吧,祝你有生之年能找到征服它的办法。 如果实在不能……也不要紧。当做普通法杖来用也会比几乎所有的代替品效果更好吧?」 甄辉齐的表情随着曲芸恶趣味的叙述大起大落,从期待到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一种尴尬无语的状况。 甄辉齐少数优点之一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曲芸都搞不清楚这玩意怎么用,那他对自己这辈子能弄清楚就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对于不同魔法体系的传说法器曲芸的兴趣倒是比甄辉齐自己还要更高涨一些,不过这东西既然在甄辉齐手上,她随时想要研究自然没有问题。所以她还是把精力集中在眼下的问题上: 「其实这位最明显的漏洞还在于他选择的身份。艾亚哥斯啊,那确实是三位冥界审判官中最知名的一位。 但问题是他的职责是负责审判欧洲人,我们所有人都是亚洲面孔,为什么出来的不是审判亚洲人的审判官,艾亚哥斯的兄弟拉达曼迪斯呢? 答案很简单,占据了无主的冥界后那支笔的付丧神选择了名气最大的一个名字,生怕我们不认识呢。 光是这样已经足够确定这位审判官大人是假的了,但是这还不足以揭穿它的身份就是那支笔。 所以还有最后的一个破绽,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曾经和世界神面对面对峙过。传说中的冥界众神还属于我们这个宇宙层面,充其量不过就是同等的境界吧? 而和这样的存在面对面时,她们或许可以发散出让我们无法抬头的威压,却不可能让人头晕目眩。这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清楚不过的说明,我们面前的审判官大人的存在本质,就是你们才刚刚经歷过的悖影啊! 我之前本以为这里只是那付丧神藉由封印大阵创造的幻境,毕竟制造幻境本就是它的能力。但是灵魂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至少不是一个因为在规则不对应的世界成为付丧神而搞出一大堆麻烦的悖影的这傢伙能做到的。 所以这里恐怕是真的冥界,而藉助天然大阵设置封印的上古大能,想要做的恐怕就是将这件破天邪器封印在冥界之中了。现在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传说中那些希腊神祗都到哪去了?」 这个问题勾起了曲芸浓浓的好奇心,然而显然它不是现在可以解决的。虽然开玩笑问甄辉齐是否想去福地一日游,但根据曲芸的计算壁画上的入口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冥界并不是哪个人类的后花园,四个鲜活灵魂的献祭顶多只能开启两届通路几个小时而已。 就算曲芸再好奇,也总不会疯狂到选择永远留在这荒芜阴森的世界去调查下去。所以她还是收敛起心中的欲望,转向了半空中那让人眩晕的身影: 「嘛,虽然知道你的目的,但依子也有自己的所求。所以,姑且就回答你吧。我们之中知识最渊博的人,就是她!桂欣香!」 曲芸语出惊人,无辜旁观的桂欣香和她的小伙伴都炸毛了。 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抗议一句,下一瞬间所有人眼前的景色就变了。她们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悬崖边缘,下面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对面则是一缕位于无限远方的曙光。 再看身后,那是一条死线在缓慢而坚定的向她们逼近。那条线如地平线一般横跨整个世界,而它所经过的一切全部化为虚无。 「现在怎么办!」薛可暧顾不上纠结曲芸坑了她的闺蜜,在这种必死的局面下一向冷静的她也终于慌了神。 曲芸的表情却见不到紧张,只是露出了罕见的严肃:「【画心】,是我们进来前在壁画上看见的明显画风不同的提名。那应该就是这个悖影的名字了。通过先前它向你们提问的过程,你们现在应该也猜到这个悖影运作的原理了吧? 没错,我们现在就在桂欣香的内心世界中,也只有桂欣香才知道笔的方位,封印那杆笔,悖影就会破解。桂欣香,好好想想,那是一支名为【龙鬚笔】的毛笔,它在哪个方向?我们要怎样才能拿到它? 不要急,要相信你的直觉,你的心。」 桂欣香原本是惊慌失措的,但是曲芸和煦的微笑就是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崩溃,在她身边也可以安心的魔力。 桂欣香听话地闭上双眼不去看那逐渐逼近的死线以及字面意义上正在崩溃的世界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都说出口来以便让曲芸了解: 「我觉得……对面那缕光线十分温暖,让人怀念而又亲近。那就像是我的心所在的地方……」 「所以那杆笔什么的就在那边了?可是我们该怎么过去拿?」田白莎十分急切地打断,但是桂欣香并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但是那里可没有像是悖影这种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所以肯定不在光明那一边。我感到的恶意,痛苦,全都来自于脚下的深渊……」 「难道我们要跳下去?」这次打断她的是康斯妮,按她的直觉跳下这悬崖绝对会是非常糟糕的选择。谁知桂欣香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我觉得那里是我意识中的负面情绪与垃圾。即便那里是最黑暗的地方,但也是完全属于我的东西,并没有异物在那边。啊啊啊,为什么只有我才知道啊!我找不到……」 眼看着死线逼近眼前,桂欣香的自暴自弃让田白莎感到了绝望。她本能地向着悬崖外跨出一只脚,却被曲芸一把拉住。 就在这时,桂欣香又开始说话了:「等等……只有桂欣香才知道笔的方位……欣知笔方,心之彼方!我明白了,笔就在光明相对的方向,在那条死线里面!我们所要做的,仅仅就是不要跳下悬崖,等着死线将我们吞没!」 这一次,桂欣香的语气十分笃定,就像她每次决定去作死尝试校园怪谈,都确定自己不会死一样。一种纯粹的,对自己直觉的无条件信任。 田白莎不信,想要跳崖躲开死线,却被曲芸死死抓住手腕。而曲芸选择站在原地,康斯妮和甄辉齐也就不会有任何其它的想法,也都坦然迎接那吞噬世界的死线。 区区数秒,但田白莎却觉得度过了自己的一生。直到听到游戏通关的系统提示,她才睁开眼睛。只看到曲芸手中握着一支毛笔,笑眯眯看着自己。 「就算你们救了我,你……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一直就在看着吧?却让郝端明那么好的人第一个去死……」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传送离开,田白莎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啧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依子选择让你留下一命,只是纯粹因为四个人的献祭足以达到我们的目的,而你只是恰好是两个女孩里稍微可爱一点的那个。 归根结底,你们都是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干涉的入侵者,如果依子真是你嘴里的什么好人,应该首先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而把你们全都干掉不是么?」 「不……我们并没有想要入侵,我只是……」 「真是个傻孩子,战争双方的士兵会关心彼此的立场和本意吗?」 「你该感谢自己遇到了懂得怜香惜玉的主人。恕我直言,像你们这样在游戏中遇到本地应选者的情况,十次有十次都会遇到斩尽杀绝的血战。」康斯妮总结道,她说的显然是曲芸很早前就从米莎嘴里套出来的事实。 「奉劝你一句,下一场游戏你就会遇到自己终生归属的团队了。如果不想被当做废物丢掉,最好在一周时间内彻底改变自己的心态。」 在田白莎化光消失的一瞬间,曲芸最终还是好心给出了建议。按照她的合理推测,这位傻大姐有九成的机率活不过第二场游戏。但她对此并不介意,归根结底,杀谁救谁,对曲芸而言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游戏选择而已。 「哎?这样就行了?真的这么简单?」重新站在真理田园的审判台上,甄辉齐看着曲芸手中那看起来除了笔毛的色泽有些难以用语言形容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的毛笔困惑道: 「为什么我觉得桂欣香的推理让人无法信服?总觉得和芸姐你平时推理问题的步骤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啊?哎,我也说不清楚,但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吧?」 「比起这个,刚才为什么要报出小香的名字啊!」脱离了绝境,薛可暧才想起为闺蜜打抱不平。 这样的质问她是绝对不会对二把刀那种人说的,而只会选择用更聪明的办法周旋。之所以会对曲芸说出来,是因为她下意识感到这位明显比二把刀更强的小姐姐对她们并无恶意。 「时间不多了,边走边说,」曲芸转身踏上了返程的道路,微笑着挥挥手叫大家跟上:「小香的推理无法让人信服,是因为那根本就没有建立在逻辑之上,本来就不能称之为推理。 归根结底,她只是找到了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我先前对她的引导,也就在于让她说服自己而已。但是在唯心的世界中,只要她自己信了,那么便是事实。」 「原来是这么回事!」想起了先前曾经在小鹿精神世界里的经歷,康斯妮恍然大悟。 「其实如果小香到最后也无法做出选择,依子也会选择留在原地的。 虽然我并无法感知【龙鬚笔】的方位,但是从真正合理的逻辑来推理,它把我们送入那个世界的行为本身就是因为无法直接对付我们,所以想要我们自己露出破绽啊。 归根结底,【画心】并非是在心的世界画上一道死线就可以吞噬掉一个人心灵的那种悖影,而是藉助你自己露出的破绽,诱使你自掘坟墓。 当初在元初会上观看《太祖辩群雄图》时,我们也没有感受到一丝被强迫的感觉,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中不是吗? 在唯心的世界,是生是死要我们自己做出选择,它在逼我们跃下深渊。如果是在三维的世界,我们还有可能因为崖壁上的植物或者峡谷底部的河流获救。但在心的世界,跳下去就是选择绝望,选择死亡。 反观那条吞噬世界的死线,本身就很奇怪啊。这可是桂欣香的心之世界,一个性格直爽开朗,心理健康的女孩,心中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不讲道理的天灾? 说难听点,那种吞噬世界的意识形态,根本就是桂欣香的智力所不可能理解的灾难。一个主人不可能理解的事物,又怎么会存在于自己的内心之中呢?所以无论如何,【龙鬚笔】就在死线之中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报桂欣香的名字,自然也是因为【画心】的原理。当它问出我们谁最睿智博学这样的问题,依子就猜到它打算做什么了。 如果选择我自己或者小暧你这样理智型的人回答,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心之世界将会是非常复杂多变,充满致命陷阱步步危机的迷宫。到时候就算我们能战胜自己的理智,最后也很可能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而被永远留在冥界。 如果选择我家小妮子或者看起来最合适的人选田白莎,则可能会面对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数。因为,她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至于甄辉齐,嗯……他的存在状态有些特别,你姑且可以理解为是被诅咒了吧。要他凭藉直觉做出选择,那么无论结果是否成功,恐怕都意味着我们得付出一些预料之外的代价。 总结来说,显然只有思维不那么复杂,又笃信自身直觉的小香才是最佳人选啦。」曲芸保持着尽可能快的赶路,待她一口气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时,众人已经踏出了回到壁画外面的最后一步。 而当眼前的景物真的变回那个熟悉的世界时,所看到情况着实把甄辉齐吓了一大跳。石室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血流成河。他们全部带着赤铜面具,肢体扭曲,死状悽惨。 唯一一个奄奄一息的活口半蹲在地,手中紧紧握着撕开的捲轴苦苦支撑着。 那是一个带着黄铜面具的女人,在曲芸眼里,这道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们,居然能从龙女姐姐手里偷到东西啊……很可惜,你们想要摧毁的东西,这一次被依子捷足先登了哦。」曲芸对面具女人露出了微笑。 「追奉邪神的愚者,人类的净化与凡人的胜利是必然的,杀死我们没有任何意义。」说完这句话后,面具女人放弃了抵抗,任由魔法的乱流将自己绞杀。 然而石室中的魔法阵本就是曲芸藉助【贯通法域】大阵残余的力量不舍的,又怎么可能让女人如愿死去?她轻松操控奥法之力接触了魔法阵,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 「啧啧啧,你一开口依子才发现,我们先前在双密小区见过一次不是么?三十三号小姐?你这面具变了啊,在使徒里升职了?还是因为上次的失败被降职了呢?这些都无所谓了,等回到依子的地方,我们可以慢慢聊。」 于是康斯妮扛起了昏迷的三三,跟着曲芸跨出了钢琴里的传送门。 随着【龙鬚笔】离开封印之间,钢琴内的传送门也消失不见。上古大能,嗯,很可能是索福克勒斯本人留下的大阵已经彻底毁掉了。 虽然天然大阵还在,但若再想打开通往冥府的道路,恐怕只有当曲芸的知识强到不逊于那位神祗时才有可能再像上古时期那样重新布阵一次了。 结果谁知从大阵出来,她们居然又见着一个熟人。 「喏。」九州团的暴力萝莉夏子衿此刻正站在音乐教室里,理所当然般对着从钢琴里钻出来的一行人伸手讨要。 「喏你妹啊!」康斯妮一眼看到这位小冤家,在脑子有所行动之前就先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想到彼此的立场这样子好像不太好,所以强行把话顺了下去:「你懂不懂魔法阵的运作规律?这么贸然进来把我们永远关在底下怎么办?」 夏子衿脸色抽搐:「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作为僱佣你们办事的老闆,你们有义务交货完成委託的事情? 原本我是没打算进来的,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经下去了,我来不来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如果你们对自己的退路那么不走心,我进来时你们就已经被封死在下面了,与我何干?」 「天哪!你居然学会了思考?」康斯妮作《吶喊》状。 「别欺负小朋友,」曲芸轻敲康斯妮后脑,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龙鬚笔递给了夏子衿:「货已经交了,货款什么时候到?」 夏子衿郑重地将笔收在一个刻满魔法阵的红色木盒里,却是摇了摇头,指向康斯妮背着的面具女三三:「还有那个。」 面对夏子衿无理的要求,曲芸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捲起发梢,而康斯妮则直接冷笑着赤红了双眼。就连刚刚收服的大狗刻耳柏洛斯也有两个头髮出了威胁的低吠。就在这时…… 「请不要误会音乐家小姐。我们是追踪到使徒的动向才跟来的,团长殿下对你们的能力怀有绝对信任,」一个有着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锐利双目的男人从教室门口推门进来。 如此鲜明的面孔曲芸自然是有印象的。此人名为华英,是九州的一员。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元初会上,并不能算太久之前的事情。 只是与龙女姐姐的游刃有余,子衿妹妹的个性张扬,李大人的儒雅泰然全都迥然不同,这位华英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内敛而锋锐的。 往好听里说,就是人狠话不多型;往难听讲,就是人际沟通障碍。这种人当做伙伴在作战时会是相当可靠的类型,危急时刻总会先动手做了再说。但是若是平时共事…… 曲芸很难想像这货跟夏子衿两人一冰一火搭伙出来执行任务究竟要怎样才可以不吵翻天的。 在域中见识过的大多数拉马克团队要么是围绕在一个绝对的强者周围的独裁型,要么就是全体成员有着相同三观的统一战线型。像云裳仙府的状况大约就是介于两者之间。 曲芸倒是感觉像九州这样的团队能容下这么多性格各不相同的傢伙在一起共事是很有意思的,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是最强的也说不定? 「或者说,其实追捕这些人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在他们进入这所学校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今晚的目的。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华英稍一停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明白,十分严谨地继续把话说完。 「你方便,我们可不方便。既然抓了人回去,自然是因为有话要问她。人给了你们,我们上哪找方便去?还是说,你们两个,有把握把人『活着』从我们手中抢走?」 康斯妮特意强调了「活着」两字,意思不言而喻。大不了一拍两散,打不过你们就把人杀了,谁也别落好。 「我是大庸第二强的高手!」夏子衿小孩子心性,气急了就不自觉拿出这种对局势毫无影响的威胁压人。虽然她说的却也是事实。 「你们还在魔法阵里。」曲芸轻描淡写的浅笑一句,却是比夏子衿的威胁要有效得多。那两位呆在龙女身边出生入死多年,自然晓得魔法阵的可怕,更何况此处这个还是团长亲自刻画的。 夏子衿脸色红白交替,是一点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而康斯妮看到这模样直接肆无忌惮地大笑出来。 「玩笑就到这里吧,」华英轻轻击掌:「这是答应过你的,关于法革共地界拉马克故居隐秘的全部资料。如果你配合,那么我们团长还会给你准备一份额外的谢礼。你可以准备一下,在下场游戏,恐怕你会临时脱离自己的队伍。」 曲芸深深看了华英那锐利的双瞳一眼:「她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那么就这样吧。人归你了,替我传话下场不行,依子还有事要办,隔场吧。」 紧接着,她示意康斯妮交人,然后又提醒甄辉齐可以送两个女同学回家了。 很快,音乐教室就只剩下主僕两人。 「很显然,龙女姐姐的『谢礼』是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这位华英先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拿原本就该属于我的谢礼来换取自己的方便。」曲芸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那还就这么把人给她?」康斯妮不忿的点似乎在于让夏子衿志得意满地离去。 「我给她的可不是人,而是麻烦。我想要的龙女姐姐都知道,既然她有意愿告诉我,又何必通过麻烦的手段去自己撬开第三方的嘴呢?你知道,我最讨厌看到女孩子受折磨了。」 「好吧好吧,那主人对摺磨男孩子有没有兴趣?楼顶那口袋怎么办?就这么扛回新燕都城也太麻烦了吧?」终究多活了几千年,康斯妮总不会像夏子衿一样因为彼此置气而几天不想吃东西。 「你新抓的小可爱似乎不喜欢吃我做的烤肉,把胃里东西全吐出来了。说来它也真是可怜,不知道几千几万年都只能吃死人……」曲芸嫌弃地看了一眼刻耳柏洛斯最右面那颗乐呵呵流着口水的脑袋。 「啊!不愧是主人。」康斯妮对曲芸一举两得的建议深表敬服。 0575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一节) 禁宫之内,小公主霍碧薇,即玩家圈子里俗称龙女的那位位于实力和地位顶点的强者正慵懒地斜靠在天龙塔顶层的窗口俯瞰整座天宫。 她一边微微摇晃着粗大的龙尾,一边闲散地摆弄着手中刚收到的龙鬚笔。 如果不是刻意受过训练,所有人都总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小动作时不时出卖自的真实心情和想法,即便是龙女也一样。从此刻尾巴下意识的摆幅来看,她今天心情很不错。 大庸以文治国,尚古风。这新建的天宫沿用原先旧制,并没有超过二层的建筑,倒是根据建筑的功用以及使用者的尊卑地位设置了不同高度的基座。 由于这些基座,天宫建筑群整体呈一个东西宽,南北窄的元宝的形状。正中基座最高的是仪典用的正庸殿以及稍低的朝政用枢运殿。而一系列不同功用的建筑向东西两侧依次递减基石高度延伸到最外则是五层楼高的宽大城墙。 jxy20-z16y区的地球已值二十一世纪了。无论是让它应付充斥着空军,炮兵和飞弹部队的现代化军团还是超人间那移山填海的个体争斗对这城墙而言显然都有些强墙所难了。 所以它实际的功用更多在于精神上,让百姓在墙根仰望而产生一种让人臣服的巍峨感,以及隔绝周遭心怀不轨者的视线。 也正因为这种鸡肋般的功用,这合围的巨墙至今也未完全完工。对比一下臧王府麾下奇蹟般拔起的新燕大厦,让有心人很容易看出如今的皇权并非那么至高无上牢不可破。 不过新燕大厦离这里极远,以至于不爬上城墙在整个天宫内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看见后者那高耸入云的塔尖。 事实上,天宫顶上只有苍天。 大庸的建筑文化遵循风水运势一说,十分严格。整个首都城的建筑由内向外逐步增高,藉助城墙的遮挡,确保了天宫的任何角落抬头望去,都不可能看到有高出城墙的建筑。旧燕都城如此,新燕都也如出一辙。 这是一个十分有必要的设计。无论是从形而上的精神意义上还是实际功效上都是如此。皇权不容觊觎,皇宫里的阿猫阿狗也不允许被远程拍摄或者狙击。 天宫内遵循两层封顶的建筑设计,而唯一的例外便是禁宫中的天龙塔了。也正是天龙塔的位置恰好挡住了新燕大厦顶楼对天宫内地基最高的正庸殿的窥视。 从各种意义上,这都是一个颇有深意的现象。 至于龙女的法师塔为什么起了一个这么霸气的名字,那是后……好吧,后话大概也不会详解。就像许多埋藏在歷史中的名字一样,如果你在后文中了解了其中渊源并且还记得这些名称的话,自然就会明白。 简而言之,天龙塔在已经毁灭的天宫旧址中就存在,自从大庸开国定都于燕城后就一直叫这个名字了。 而这里的禁宫也并非是指后宫,不是华夏自古对皇帝所拥有女人们圈禁场所的称谓。它的名字和其中的天龙塔一样饱含了歷史中埋藏的深意,是龙女霍碧薇的寝宫,也是拉马克游戏团队「九州」的基地,以及理异院高层的办公场所。 在先前的旧首都城里,它也是歷代九州团队的驻地以及九州团长的寝宫。九州团的团长一直是皇室成员,九州也一直是世界三大域分界组其中之一的顶点。 这一切,数百年来从未改变过。 「殿下的心情似乎不差啊。」李宗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儒雅,看不出不悦的神色。但挂着这份严肃讲出此言,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怎么?还容不得本宫开心了?」龙女戏嚯地将龙鬚笔随意架在头顶的茸角上,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女流氓姿态。 然而她显然没见过真正的流氓,所以即便装腔作势也难藏举止中的优雅。 这种优雅怎么说呢……如果你在路上真见到这样一个流氓,那么你绝对可以断定这人是出身大贵族者伪装的。 「不敢,但还请容在下提醒一下。被音乐家小姐让出来的俘虏,可是在子衿和华英眼皮底下被劫走了。」李宗沉声道。 他这副样子吧,就是那种批评上司不带脏字,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连表情都看不出深浅,让你无论如何拿他没办法的最讨厌的下级。 「那你是想说派他们俩去办事的我处置不当呢?还是想说这两位里出了叛徒?」相识十几年,龙女才不会公事公办跟着李宗喜欢的节奏走,而是依旧摇头摆尾地调戏道 「这两位是否有问题,在下自会去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殿下心中明白,在下想说的并非他们,而是那个音乐家的问题……」 听到这里,龙女停止摆尾,秀眉微蹙打断道:「停,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你就是看不惯我想着她就开心。既然你要聊公事,那我们就来说说当今的形式。 臧王府从多久前就开始谋划,以至于等你发现时这天下半数的权势和利益都已经到了他们手中,而你却对此毫无察觉?要不要现在来汇报一下自元初会以来理异院内斗中非正常死亡者的名单?」 「该是在下的职责,在下自当负起。但还是要恕我直言,无论臧王府怎么折腾都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在其位某其事,我们是九州,谁当皇帝本来就不是该我们插手的事情。」 李宗目光深邃,这位表世界境界最高的元婴大修士双目的焦距正透过龙女倚靠的窗口,透过远处高耸入云的新燕大厦,直接集中在仿佛宇宙尽头的位置。 在任何常人的耳中,他这话都可谓是罪诛九族的大逆不道。然而龙女听完却嘆了口气,居然附和道: 「是啊,这天下谁来做都无妨。无论是我那本应承天命却一心不理国祸家难的姐姐;还是我这爱美人胜过江山的浪荡女;是我那惊才艷艷的音乐家小妹妹还是贪图这龙椅暗中谋划不知多少年的臧王一脉…… 甚至若是你有心上位,那这天下改姓李也无妨。唯一重要的只有……当下一个屁股坐上龙椅的时候,这颗星球还存在于世啊。」 「正是如此,」李宗竟也毫无惧色地点头:「我的眼睛现在只看着两股势力,使徒,和音乐家。殿下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终有一人要牺牲,就不该和她走得太近。子衿告诉我,你已经花费点数,隔场单独带她去学院了……」 「是啊,所以你该清楚我的答案了不是吗?你像我一样清楚责任该由谁来承担!身为修士,你该学会太上忘情,一切只为了世界的存续!」 面对李宗深深皱起的眉头,龙女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优雅笑容。她随手从龙鬚笔的末端私下一张肉眼难以察觉的透明贴纸,乐呵呵地贴到了自己的桌头。 0576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节) 「所以,你就是这个国家的宰相,而你现在这是要带我们去见国王?」 曲芸瞪着眼前身材比她还要矮一头多,前肢交叉作揖,后肢直立的海龟,面色十分古怪地问道。 一般来讲,原则上每场拉马克游戏的开始环境都是相对安全的,更何况她们还有米莎的特别关照。所以当系统保护的光幕刚刚打开,曲芸第一眼就见到面前一对绿豆眼紧贴着自己直勾勾盯过来,着实是有些措手不及。 以一只海龟的身形要做出上述这种动作实在是有些强龟所难了,所以这货严格上来讲并不是一头龟,而是一头形而上的,哲学意义上的龟。 它具备了一般概念中「龟」这种生物给人的所有印象特徵,任何人看到它第一印象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头龟」。 但除非你是动物学家,水族馆员工或者生活在海边每天以龟为食的部落野人,否则你只会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表世界那种具象的名为「龟」的存在,却很难说清楚它究竟哪里不对劲。 好吧,换人话讲。非要类比一下,这货很像是动画片里那种抽象化带一点拟人的龟。 已经升华为四维生命的曲大小姐立刻绷紧神经张开全部的感知,用视觉,听觉,法师的四维视角同时观测这个陌生的环境。因为她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面前这玩意的存在所代表的状况远比看起来要严重许多。 「喂喂,你们的国王,该不会是一只全国最年长的龟吧?」康斯妮好奇心十足地打趣道。 她会忍不住问出如此失礼的问题,实在是因为面前这只龟实在太让她好奇了。它长着一对海龟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鲶鱼须,下巴上还续着山羊鬍。光头上一顶乌纱帽,两侧一对长翅随着它缓慢的行走微微忽扇着。 具它自己所说,这龟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在任期间也接待过四批像她们这样的「异界贤者」。而每一次有贤者降临,王国都会发生一些大事。 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异界贤者到来时还没有什么徵兆,但是随着贤者出现很快发生的重大歷史事件。 所以在曲芸她们看来,迎接拉马克游戏玩家来解决问题似乎是这个世界自古以来的惯例。 「非也,我们的当朝的王者,是一位三趾黄喉树懒。」龟丞相也不介意,十分礼貌地回答道。 曲芸可没空让康斯妮和这龟调侃下去,挥挥手道:「带路吧。如果依子所料不错,应该有另外一批『异界贤者』已经到了,并且通知了你们关于我们的事情对吧?让我猜猜,他们的团队名可是叫做『福大命大』?」 龟丞相拱手点头道:「不愧为异界贤者,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卜算出来啊!没错,『福大命大』的那些大人今天一早就出现了。还险些和王宫的守卫发生冲突。其实这也不怪它们,毕竟从外表看起来,我们有着很大的差别。」 从它面孔上的甲片纹路中,根本看不出这玩意的情绪有任何波澜。刨去物种间的隔阂,姑且可以认为它对曲芸能得知此时并不意外。 还有就是,似乎文化差异也使得它对「福大命大」这种奇葩团名并无什么特别的看法。 曲芸微微勾起一边嘴角。 「从外表看起来……」也就是说,其实内在的本质上并无什么差别了?一头龟有着一个树懒的国王,说明这地方十之有九有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存在混居在一起。 那么对他们而言,「见到长得奇怪的傢伙就先当怪砍了应该没错」这种人类才会有的常识习惯绝对不存在!龟和人的外貌差异,会比龟和树懒的差别大多少? 如果它说「因为歷史上的贤者降临时也试图攻击过守卫」,或是「因为有时候异界贤者突然出现时会弄不清周遭的状况」这都可以解释的通,但万万不应该时它给出的那个理由。 想到这里,曲芸耳畔不由回想起上场游戏结尾,那自称世界神的傢伙给出的一点也不像答案的答案: 「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文明,从来就只有人类。」 曲芸渐渐淡去了嘴角的微笑,不自觉间用手指缠起了几根头髮。这个世界的水恐怕很深,行事切记三思而后行! 甄辉齐听完曲芸和龟丞相的对话都惊了:「喂!我们根本就没有卜算这种功能啊!芸姐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详细的事情的?规则上可没有什么提示啊。」 「哈哈哈,想要占卜,可以找诗诗试试哦。听说修士很擅长这类术法呢。丞相会这么想,是因为以前来过的『贤者』中有人精于此道吧?」曲芸笑着转而试探龟丞相,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不过很可惜,依子会知道,当然是因为推理啊。这位龟……丞,相,可是丞相啊!一种听起来就很忙的头衔有没有?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怎么可能会跑到这空旷的大殿里专门等着我们这些不知多久才会出现一次的玩家?」 跟随着龟丞相迟缓的步法,曲芸说完这一大段才算是走出了大厅。外面是石碶的走廊,阳光从向上的阶梯透下来。看起来她们开始游戏的大厅是在地下。 而守在大厅外面的两位士兵分别是人立的拉布拉多犬和蓝鼻狒狒,个头都要比云裳仙府中身材最高的任棉霜还要高出一头有余。见到这两位的品种,也算是佐证了曲芸先前的推想。 只是,这石墙上的石头也并非是表世界的那种实实在在的石头,而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化的石头。没有对第四维度的感知能力真的很难形容这种状况,但是团队中接近或超越攀途境界的几人都明确感到了这种不寻常。 「那为什么会确定是蓝枫她们的团队?虽然你在元初会后和他们吃了一顿饭就注意到他们的反常,蓝枫的消息也说明了他们应该是投靠了臧王府一方的势力…… 但就算你能因此确定他们会来当霍鑫?的枪,也没法确定会在这一场出手不是吗?」 和曲芸一样,尹熙颐也对那位少言寡语的室友同样很是挂记。尤其是出了张洋的事情之后,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曲芸伤心。 0577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节) 似乎看穿了尹熙颐的心思,曲芸笑眯眯望过来:「蓝枫给过我消息。当然,以她现在在团队的处境是否能得到确切的消息还两说。 其实原本他们极有可能放过这一场,给蓝枫透露一个假消息,藉此以逸待劳让我们凭空困扰担忧,之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但是一件事情让我确定了臧王府肯定等不下去了。 那就是上次游戏结束后,我们去甄辉齐的学校取回了龙女姐姐的龙鬚笔,顺便抓了一个在双密小区一事曾经一面之缘的使徒的小队长。 结果我们一出来这人就被九州团劫去了,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人居然之后又被另一拨人从九州的手里救走了。 当然,这也未必就说明对方有着和九州一较高下的实力。只是以子衿妹妹他们的实力,断然不会在大庸的领土上放开手脚一战。而且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保护龙鬚笔,所以被对方钻了空子。」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简直具体到了像是亲眼看见一样。」说到这里,一向波澜不惊的梅娴诗也是被吊起了一丝兴趣。以修士的学习能力,她现在白话已经讲得很好了,极少会再冒出文绉绉的词句。 「我在龙鬚笔上粘了一个微型魔法阵,作用很简单,就是让我可以借它去听。不管我个人对龙女姐姐是如何欣赏,但以我们的立场对于九州不可不防。」 「能瞒过她的眼?」任棉霜此刻是那种比较怯懦的状态,凡事总是往坏了想。她十分清楚龙女霍碧薇是一位远比自家团长更加强大的老牌魔法师。 「当然不能,我做了这点手脚,自然就是要给她看的。那傢伙自打元初会起就一直在和我们套近乎,我本是想提醒她一下我们同样是身处拉马克游戏的世界这件残酷的事情…… 谁知她的大气还远超我的预计,大大方方把我的魔法阵贴到自己的法师塔里了。结果后面的几天听着她在塔里的行为,硬是被我学去不少东西。」 说到这里,曲芸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还是不要和主人聊她那龙女姐姐的事情吧……」康斯妮撅起小嘴稍有些嫉妒地抱怨着:「话说会去救那个三三的难道不应该是使徒的人吗?和臧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本应该只有使徒的人才会去救那个三三。但是在战斗现场,我却听到了另一个仅仅一面之缘就让人难以忘记的傢伙和那些面具人埋伏在一起。只是他没有出手。」 「谁?」 「八腕,龙的传人的那个八腕。」 说话间,一行人绕过了几条宫殿迴廊,见识到了品种繁多各不重样的站岗动物后,总算是来到了王座大厅。 这动物王国的王座可远没有大庸天宫的那么气派,看起来更像是中世纪早期国王议政用的那种城堡里的石室大厅。 大厅空荡荡的,没有直接透光的窗口。两条火盆里透出的火光把王座大厅照得熠熠生辉。很显然,那不是普通的碳火,否则这么大的厅堂来人连国王的身型都难以看清。 而现在每一个人却都能看清大厅的所有角落。这里除了带领他们进入的龟丞相外,就只有王座上体态肥硕的树懒大王和它身后的两位贴身侍卫。 看着肉坨坨的大树懒,康斯妮不由自主舔了舔嘴角。自打来到这次的游戏世界,她就发现这里的每个动物似乎……血都很甜。 两名侍卫分别人立王座两侧,它们是一只笑猫头鹰和一头披毛犀。看到这场景曲芸是有些震惊的。在表世界,这分别是刚灭绝不久和生活在史前的两种无论如何也无法亲眼得见的动物。 比起黄喉树懒国王,曲芸对这两位的关注还要更多一些。这并非因为她有研究稀有动物的癖好,而是因为始终将注意力集中在法师视角的曲芸隐约意识到这两位的实力非同小可。 就算不及先前在游戏中遇到过的几位明显来自上界的怪物,至少也有夏子衿和李宗那个档次,不可力敌。 「咳,咳咳咳……」 正当此时,王座上的黄喉树懒欲开口说话,结果却发出了一连串的的咳嗽。与它迟缓的动作一致,这咳声也是一声一声隔开极长。若不是能看出这货无比痛苦的模样,还以为它是在装模作样了。 「跪……」 结果咳嗽过后,居然冒出这么一个字。 没有人照办,大多数人反而微微皱起眉头。 无论是出身血族王庭还是修士的世界,以及大多数生在大庸的伙伴,生平经歷让她们的内心都是理解认同尊卑贵贱那套理念的。下位者跪拜上位者天经地义。 然而不说她们完全弄不明白的什么「异界贤者」这种名头,就算在表世界她们的身份也是超人。 超人接受别人的跪拜,超人之间可以生死拼杀却绝不会区分地位尊卑;超人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的代名词。意见不合,你可以杀死他们,但绝对不能以法规制度道德传统等一切枷锁束缚他们,让他们低头。 这是大多数超人的底线。超人,是不需要跪拜任何人的。 好吧,这古怪的世界不了解超人们的规则倒也可以解释,但就算是大庸那种不知比此处辽阔强盛多少的封建帝国也没有让外国访客跪拜自家皇帝表示臣服的道理啊。 「连我家主人都没让我跪过,凭什么跪你?」康斯妮并非没看出对方的实力深浅,但她还是冷笑着说出口了。 和曲芸在一起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很多原本不知道深浅的事情康斯妮都可以放任自己去不计后果的做。因为她迷信般的信任着,如果事情会超出掌控,主人一定会提前阻止自己。 事实上,在游戏中全神贯注思考应对的时候,曲芸也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此刻,曲芸并没有对她加以阻拦,只是若有深意地看着王座之上。 「跪!」王座两侧的笑猫头鹰和披毛犀却是异口同声呵斥道,手中的斧枪枪柄齐齐敲击地面以示违和。然而…… 0578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四节) 「来……」 黄喉树懒国王的嘴里,又挤出了另一个字。 事实证明曲芸的若有深意是想多了。这「跪」字并非如她所料是国王对她们的试探,而只是……树懒说话太慢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愣愣等着国王把话说完。 「得……好……快……啊……去……见……见……孩……」 「你说什么?」甄辉齐对于这种放慢即使被速的话语脑筋一时绕不过弯来,没能捕捉到话里的意思便下意识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不要!」龟丞相一对小绿豆眼努力一瞪,轻声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所有人又浪费了五分钟,听黄喉树懒国王把「归来得好快啊,去见见孩子们吧。」这句话重新说了一遍。 以这货的时间观念,曲芸觉得就算她们比福大命大晚到个三天,对树懒国王而言也不过就是跟人打个招唿聊聊今天天气,啊不,三天前天气的功夫。这可是得「归来得好快」。 「咳咳,国王陛下久病缠身,还请原谅它说话稍缓。劳烦诸位贤者用膳前再跟我去拜会一下王子和公主殿下。」龟丞相咳嗽着打着圆场,以演示两位贴身侍卫的窘迫。 喂!你确定它是因为生病才这么说话的?难道不是树懒这物种太懒的原因么?另外稍缓是什么鬼?每天跟它聊两句,仙人都老了啊!等等,依子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丞相会是一只龟了…… 「等等,国王有几位公主和王子?它们不会也有病在身吧?要不我们就分别去门口拜会一下它们?免得耽误大家养病。」尹熙颐突然觉得有点头大,打断了龟丞相的话小声问道。 她这是顺着龟丞相的话爬,委婉地表示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听树懒一族讲话了。毕竟光想想要听十几只树懒每人聊上几句,就让人头皮发麻。更别说万一诸多皇室子嗣中出现几位话痨,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如果这场游戏让她们非得面对这种灾难,那唯一合理的办法就是分队行动了。有人去应付繁冗的宫廷礼节,而其他人去办正经事。 反正以她的能力是绝对可以找到更要紧的事情做的,至于陪树懒聊天这种差事,她觉得甄辉齐可以胜任。 「呵呵呵,这是哪的话?」龟丞相憨笑道:「树懒国王只有两位子嗣,袋獾王子和伊犁鼠兔公主年纪尚轻,可都健康得很吶。」 「亲生的?」这次就连曲芸也忍不住问出了相当失礼的问题。 「当然!」龟丞相依旧毫不动怒,赔笑答道:「按照礼数,还请诸位贤者先随我前去见一见陛下的长子袋獾王子。」 曲芸嘆了口气,也不知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还是彻底放弃用逻辑来理解这个世界了:「啊……原来如此啊,那好……」 砰! 结果话没说完,康斯妮的脑袋突然就炸开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连曲芸都毫无反应,因为这颗子弹飞行的速度比声音传来得更快。她不是没有想过超音速的攻击对自己能力的克制,并且还对此做了防范,结果仍然没能在这次的袭击中起到应有的作用。 「re,ra—ti」 下一个瞬间,消减动能的无形【水盾】已然向着康斯妮身体倒飞出去的反方向张开。攀途境的魔法师已经可以张开数个人大小的【水盾】领域,这防御魔法几乎把走廊完全封住。 曲芸先前准备应付突然状况的防范错失便是附魔【水盾】的魔法徽章。她把它们做成云裳仙府的百合花形状,可以别在领口,袖口,腰间或者胸前。其作用就是为了防备突然而至的冷枪。 作为消耗品,曲芸并未使用什么太过昂贵的材料。因此徽章能容纳的法力十分有限,大约也就是能顶住一枚破片手雷爆炸,一两发狙击弹,或者突击步枪的一梭子扫射的程度。 作为防备冷枪的后手,这样的程度确实是足够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风格,谁也不会受到攻击之后好几秒还无法做出应对。 会出现像刚才康斯妮那样整个脑袋都被炸没的状况,只有几种不太可能发生在正常的突袭中的状况:特种弹药,反器材狙击步枪或者更强的科技,附魔武器,以及特殊的超人能力。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几种情况混合出现。 所以曲芸做出了她认为最合理的应对。法师亲自施放的时效魔法与放到谁身上都能生效的附魔物品可是天壤之别。 砰! 果然,第二枪如期而至。曲芸能感受到应对这一发子弹所消耗的法力比应付重机枪扫射还要更多。但以她如今的实力,在有所防备下便是被这样的攻击连射一个小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子弹毫无意外地在她面前叮噹落地。那是一枚曲芸认识的弹头,螺旋形的纹路,狙击弹上极其罕见的尖端凹口,以及散发着暗金光辉的精金质地…… 这是蓝枫用花费多年在团队空间学习,点出一连串漫长的知识树后独家制作的特种狙击弹。 平日里长期坚持的训练起到了作用。惊愕却没有失措,几息之间,每个人都站在了自己应有的位置。任棉霜持盾顶在最前,甄辉齐躲在任棉霜身后警戒侧翼。之后是居中总览全局的曲芸,最后面则是戒备后方的梅娴诗。 至于尹熙颐,无论是自己人还是袭击者,此刻已经没有人知道她身在何方了。尹熙颐身上看似和以往并无二致的衣服其实早已用表世界最顶尖的技术升级革新过好几次,尽最大限度配合着她用鳞片伪装拟态的特殊能力。 至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龟丞相,没有人搭理它。像某些感官被强化过的几人甚至都注意到子弹是擦着龟丞相的肩膀射来的。 被能够射穿【水盾】附魔后还轰暴康斯妮脑袋的子弹,哪怕仅仅是毫无接触的擦过,光是气压就不可能让龟毫髮无伤。 0579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五节)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曲芸一行人才刚刚打开殿门进入走廊。突如其来的袭击随即而至,让黄喉树懒国王身边的披毛犀都炸毛了,笑猫头鹰则立即张开巨大的羽翼挡在国王面前。 康斯妮无头的身体就这样在狙击弹的冲力下倒飞回王座大厅,飞溅了满地的血,更增加了惊悚的气氛。 然后猎奇的一幕发生了,惊得笑猫头鹰的猫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又圆又大。梅娴诗在确认后方没有危险后,走了回来扶起康斯妮无头的身体。然后,那无头的身体居然自己伸出手摸索着梅娴诗的手臂把自己拉了起来。 然后康斯妮就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大堆意义不明的手势。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嘴无法说话而有些着急,还是因为没有了脑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趁这儿当,梅娴诗在她身上扎了几针止住仍在喷涌的动脉,又顺着食道塞了一枚专门为康斯妮准备的骨血丹进去。 「她是想问下你们这有没有地下陵寝和棺材借她休息一天,如果实在没有的话就界刚才我们降临的那个地下大厅用一下也行,棺材她自己有带。」曲芸头也不回说对瞠目结舌的龟丞相解释道。 她当然不是理解了康斯妮莫名其妙的手势,即便她能凭藉辩音成像的场域清楚听到康斯妮的每一个动作也不可能,因为无头状态下的吸血姬小姐确实是相当混乱的。 而曲芸之所以明白,一半是灵魂中血契的联繫,另一半纯粹是推理。 曲芸的语气颇为轻松。因为突袭中的种种细节已经让她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 福大命大那个投靠臧王府的团长阁下本次显然是立了军令状要来对付云裳仙府,而这场游戏的规则和游戏世界的具体状况又很可能导致两团直至分出胜负离开游戏都彼此毫髮无伤。 那么,把云裳仙府拉入这场竞争类游戏的点数无论是臧王府的投资还是福大命大自己砸锅卖铁,都不可能允许事情向不得不看着云裳仙府全身而退的情况发展。 所以,那位菜贩出身却一定要打扮成贵族的团长大人坐不住了。 霍鑫?会挑上福大命大这样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团队来对付自己都肯不下硬骨头道理很简单。曲芸没有对蓝枫说,但是心理清楚得很。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蓝枫的存在。 用着曲芸如今所不可能了解的高级团队权限他们一定对她过往的游戏经歷进行了尽可能周详的调查,如此一来就很可能发现曲芸的弱点,她无论如何也没能对张洋痛下杀手的事情造成的恶果恐怕比她一开始考虑的要更严重。 这已经不是张洋这人能不能翻出浪花的问题了,而是「音乐家绝对无法对自己在乎的人下手」这件事情被与曲芸真正同等级别的敌人当做了对付她的武器。 然而霍鑫?也同样错算了一点,蓝枫可不是张洋。曲芸也没有悽惨到身边看重的每一个人都会对她众叛亲离的地步。 出于自身的意愿,蓝枫这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成为对付曲芸的手段。即便你把她自己弄死,她也不可能去为你伤害曲芸。 所以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向团长妥协而对云裳仙府发动攻击的蓝枫第一枪打向了康斯妮。 就像平日在学校里两人那种不用说话就可以明白彼此,让旁人羡慕的默契,蓝枫这一枪里饱含了许多意思,而曲芸也确实全部在一瞬间解答了出来。 如果她是像自己团长一样真心要对付云裳仙府,那么以她对这支团队的理解,这一枪绝对会打向曲芸。 如果她这么做了,毫无防备的曲芸必死,而之后的云裳仙府即便置之不理,也不会再对臧王府不管是什么的阴谋企图构成任何威胁了。福大命大的任务足以说完美完成,想必霍鑫?那边也是十分明白这一点的。 结果她打了康斯妮,且正中眉心。传达的意思很明确:为了突袭得手,我选择攻击了敌方最强的战力。我的攻击没有留手,也确实把她踢出了战局,如此能为团队作战尽到的帮助我都做到了。 后面的攻击没法再奏效,那纯粹是因为敌人太强,你没有理由为此而惩罚我。 而实际上这一枪则是在向曲芸示警。 凭藉彼此的知根知底,蓝枫当然十分确信自己这一枪是绝对不可能伤到康斯妮根本的。她可以确保自己的突袭不会对云裳仙府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但同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若是自己的同伴出手情况就不好说了。 这又传递出了第三重情报。有知根知底的蓝枫通报,曲芸十分清楚福大命大的真正战力与云裳仙府也就在伯仲之间,甚至还要更弱一些。 蓝枫狙击了战力最强的康斯妮并继续射击显然透露出这并不是一次针对个体的暗杀,而是一场有配合的偷袭。 云裳仙府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有独立应付千变万化战局的能力的。据曲芸所知,在这一点上云裳仙府比福大命大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那么即便如此也要在突袭开始前首先开枪示警,而不是等同伴出手后再意思一下顺便把人头卖给曲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蓝枫的心确实在曲芸这边,但她一开始就知道这次突袭必回是云裳仙府胜出。她担心的并不是云裳仙府的朋友们,而是被派来和她配合突袭的队友。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福大命大团长藉以要挟蓝枫的软肋。想到这里,曲芸脑子里马上闪过了一个名字:惑影。 尽管关系非常亲密,但蓝枫这人确实话不多,尤其极少谈自己的事情。先前少有几次提到自己的团队,也都是为了向初入游戏的曲芸讲解玩家世界所需要注意的常识。 唯有惑影这个名字他曾经在传述常识之外,当做身边趣事般和曲芸提及过。 简而言之,那是一个年纪与梅娴诗今生相仿的小女孩。算不上真正的天才,但却姑且也算是少有的能以幼童之身纵横游戏的人才。 0580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六节) 据米莎总结的经验来看,进入拉马克游戏的普通人其性别,年龄,身材,样貌这些天生的特性几乎是完全平均的。但是结果来看无论是活跃在表世界的超人还是游戏中遇到的对手都是青壮年男子占据绝大多数。 会有这样的现象其实原因很简单,在斗兽场般的拉马克游戏中,弱者一早就都死光了。 且不说曲芸现在还完全吗没有线索去捋清的拉马克游戏与表世界的拉马克其人其学说有什么关系,但这一点似乎佐证了适者生存的观点,佐证了达尔文进化学说比拉马克主义的正确。 然而真正到了最顶层,女人,小孩,老人的比例反倒追评甚至超过了青壮年男子。无论是九州的团长龙女姐姐和夏子衿小妹妹,还是域分界组第三的桃花源那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的老妪团长,以及最为夸张,全员妇女儿童的云裳仙府自身,都佐证了这一点。 那些在初入游戏时更有体力或者斗争经验优势的青壮年男性,很大一部分会在长期的游戏过程中流于平庸或分心他处。 有些沉迷享乐或者对普通人生杀予夺的权势,另一些则渐渐把注意力倾斜向要守护什么,改变什么那些更加善良和理想主义的事业上。 而无论因何分心,这一点就让他们在进化的漫漫路途上输给了柔韧坚忍的女性,以及简单执着的孩子。 其实以表世界流传的拉马克进化学说的观点来看待拉马克游戏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用进废退,只要反覆的去磨鍊自己,心无旁骛地追求变强,一路上自然而然就会把绝大多数曾经的对手远远甩在身后。 在达尔文的进化思想下胜利者需要做的是去适应法则环境规律;而在拉马克的世界不需要你去适应,专心变强,磨鍊自己的进化之道才是唯一的正道。到目前为止,曲芸所看到听到想像到的进化之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你可以一直进化下去,也许有一天,强到让宇宙间的法则都需要改变自身以适应你。 当然,这只是遥不可及的臆想。但是上场游戏中打下神之血后的贝爷以及那位自称世界神的傢伙所做到的事情让曲芸确信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曲芸对追求力量从来没有过太强的欲求。如果有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她会果断选择全知而非全能。透过知识和情报诱导左右局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她而言要比依靠实力强取豪夺,最后却看不透事情背后的原委要有趣太多。 但是进化之路原本就是一座知识宝库。从体内能量的运行轨迹,到声音控制力量的原理;从饱含力量与魅力的贤者符文,到玄之又玄的真理之门;这还不算那些错综复杂的法术模型构建与深奥的附魔和魔法阵理论。 所有一切,都对曲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话道知识就是力量,在求知的道路上默默前行,当曲芸回首时却发现单凭自身实力也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漫步,以个人之力硬战一支军队的程度。 其实哪怕对于表世界的普通人的人生而言也同样如此。当你醉心于某件事情把它做到极致,那么你不知不觉间所处的高度,眼界以及一路上收穫的资源已经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想要做其它的事情时简单许多。 话说回惑影。蓝枫之所以会在讲述拉马克游戏事宜之外的话题中提到她,显然说明这孩子对她而言已经属于生活,而不仅仅是战斗之中的一部分了。 据蓝枫所说,惑影是他们团长「老闆」的死忠拥护。她比蓝枫还早入团,不仅是像蓝枫她们一样被原先那个踌躇满志关爱伙伴的团长在游戏中给予了大量的帮助,而更是早先在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时,在表世界就被老闆拉过一把。 在福大命大这团队中,惑影与蓝枫是一对攻无不克的暗杀组合。要么是蓝枫提供火力压制惑影趁机给予致命一击,要么是惑影用她独特的拳法迷乱敌人诱出破绽给蓝枫放冷枪。 然而惑影确实实打实的普通小女孩……咳咳,好吧,杀人无数的普通小女孩。重点是她并没有梅娴诗那洞穿一切的明镜般的心思。 原先一心把团队当做家庭般呵护的老闆让她死心塌地去追随自然没问题,但当现在老闆已经变了,开始毫不在意她的性命并以她来要挟蓝枫的时候依旧选择无条件站在老闆一边,就容不得蓝枫不为她担心了。 曲芸虽然完全不懂蓝枫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姑且还是了解蓝枫的取向。在她猜想中这两人搭配作战已久,既然能让蓝枫如此挂心那她们之间大概是那种「如果不是太小就出手去追」了的关系。 走廊尽头的房间中,蓝枫一边做着无谓的射击,一边也松下一口气。 事情都在按她预想的进行,这再好不过。 射击的时机,目标,后续的展开,已经向曲芸点明了所有她要传达的。她也一如既往的确信曲芸肯定能理解她的意图。 当然,曲芸的理解多少还是存在些许偏差的。事实上蓝枫与惑影只是纯粹出生入死的战友之情。与某些非常随便的血族萝莉不同,蓝枫对待感情的态度是相当专一的。 接下来的展开惑影的突袭会被芸芸她们无伤的拿下,而她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后也绝对不会伤害惑影,而是会转而把她变为要挟福大命大的筹码。剩下的只需要等待,芸芸想出办法解决整件事情就可以了。 如果能说服惑影放弃争斗,甚至说服团长回心转意是最好的。但比起说服,芸芸更擅长诱导和设局逼迫,而且有点睚眦必报。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只有放弃老闆了,只要惑影还在,她就可以接受。而她也十分清楚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曲芸是绝对不会动惑影的。不仅是对曲芸的相信,还因为她清楚惑影并没有那份把曲芸逼到不得不下杀手的实力。 蓝枫这样想着,又开了一枪后长长嘆了口气,开始拆卸手中亲手制造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0581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七节) 老闆,即福大命大团长的化名,也是他被域所认可的称谓。蓝枫对这个人的感情可谓相当复杂。 当他充满梦想,带着大家一起求生拼搏时,还很弱小蓝枫全心全意地依赖过他;当他受到诱惑,开始与初心背道而驰,做出团队中大家无法理解的决断时,蓝枫试着劝告过他。 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他开始毫无底线地清洗团队里发出不同声音的曾经战友。直到这时,蓝枫才意识到不得不向曲芸求助了。她所信赖的那个老闆,已经死了,被使徒那些她所无法理解的思想杀死的。 蓝枫的实力很普通,混在一支普通的团队中好几年,若是正面对战其实力可能还不及如今云裳的平均水平。但是她也拥有自己不平凡的地方,那便是一心一意,专攻专精。 一个本身对枪械与射击并无太大兴趣的女孩子,为了生存硬是把金属和硝烟,把铁与火当做了生命中的一切来面对。正是这样的简单执着造就了今天的蓝枫。 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就连贪恋她美貌的异性也没办法和她说超过三句话。在遇到曲芸以前,根本就没出现过能理解她的人。 而在这边的世界,她没有像许多惊才艷艷的天才一样显露出对某些不寻常进化道路的潜质,而是选择了普通人为了求生最踏实的道路——热武器。 即便是在这样一条平凡的道路上,她也从未在设计的精度,距离,出人意料的花式上闯出过任何名头。就这样默默无闻地以一个平庸枪手的身份游戏多年。 但蓝枫真的像她自己想的一样平庸么? 事实上,能在拉马克游戏中存活下来,完好渡过新手期而进入死亡率偏低的漫长周期的人本来就是万里挑一。这就好像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论多么平庸落魄都是胜过了千亿同胞才能降临这个世界一样,一种被平凡掩盖的奇蹟。 初入拉马克游戏的傢伙们百分之九十九都曾经选择拿起过火器,就连射击烂到可以和料理一较高下的曲芸都曾经做出过这个必要的选择。 但是或早或晚,这些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枪,为了更适合自己,更实用,甚至更华丽更帅气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走上了其它的进化道路。 它们中有的成为了可以在元初会占据一席之地的一方大佬,而更多的则化为了森森白骨。无论之后的事实证明它们的选择是否明智,他们都终究无法看到蓝枫如今在枪械世界所看到的风景。 不说更多,便是能够依靠狙击偷袭一枪轰暴康斯妮脑袋的射手,在整个域三大分界组中就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作为入门最简单,因而基数最大的热武器射击职业,能够在一公里外周全运用风速,光线,目标註意力等各种因素保证瞄准左眼就不会打到右眼的抢手可以说一抓一大把。 但他们几乎全都做不出能够射穿【水盾】附魔的子弹和枪械。拉马克游戏的世界规则便是如此,哪怕你在域中买到了一批特种弹药,也几乎不可能仿制。任何一件优秀的作品都包含着树冠般盘根错节的庞大知识体系。 你不能仅仅是大致了解,还要彻底精通,才能制造出想要的东西来。 这就是蓝枫的强大。像杂草般默默无闻却又坚忍不拔,通过经年累月的生长征服那些娇艷花朵以致飞禽走兽都无能为力的坚硬岩壁的强大,一种与曲芸的华丽张扬格格不入却同样震撼人心的强大。 正当时,刀锋以至。一柄袖剑避开任棉霜防卫的死角直刺曲芸咽喉。 曲芸没有丝毫反应,默默盯着袖剑斩近。 并非来不及做出应对。正相反,惑影的身形自从进入辩音成像的范围就始终被她牢牢锁定着。 同为刺客,惑影掩藏身形的本领被尹熙颐差了太多。所以曲芸只需要用淡然的目光为同伴指明方向,然后…… 一如所料,袖剑被尹熙颐的臂刃稳稳锁住。 面对意料之外的敌人,惑影并没有像先前死于尹熙颐刃下的那些亡魂般慌张。就像曲芸了解福大命大一样,在老闆出问题之前,蓝枫也和同伴们谈及过许多云裳仙府的事情。 因此尽管完全没有发现尹熙颐的身形,她也早在防备这位阴影中的冷血生物随时会亮出的獠牙。 下一瞬间,惑影的右手勐然一亮,继而抽手拧身,藉助旋转之力让原本位于身后的左手袖剑向尹熙颐手腕横斩过去。 这是一种犹如萤火虫般以肉身发光的特殊变异,也是惑影名字的游来和她战斗方式的核心:藉助双手手臂不同亮度的发光变化结合刺杀术,用大量的虚招制造时间,角度,距离感上的错觉,让敌人猝不及防下露出种种破绽。 只是在那条手臂闪亮的一瞬间,尹熙颐双瞳如龙目般收缩成一条竖线,第二层透明的眼睑瞬间罩住眼球。 表世界的许多爬行动物,虽然视力不佳,但是无论在漆黑的环境还是明亮的强光下都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视觉。这一手出其不意对尹熙颐使用可是打错了算盘。 既然看清了对手的动作,尹熙颐不闪不挡,以一个职业刺客应有的态度,从一个绝对不会被伤及的角度回刺过去。 只是次了一半,她心中却是勐然一惊。那绝对不会碰到自己的袖剑却仿佛比应有的尺寸长了寸许。 不,不是袖剑长了,而是手臂变长了!不,是左手上的微弱的光芒让手臂在砍来一瞬间看起来断了一些。这样的错觉让尹熙颐产生了误判。 而误判的代价,便是右侧嘴角被斩出一道诡异微笑般的豁口。 「居然……躲开了?」 目瞪口呆的反而是惑影。尹熙颐显然不是那种实力足以碾压她的对手。而在同级较量中,这样的情况她还从未遇到过。 「会躲开,是因为你的剑法,太熟悉了。」尹熙颐回答了她。对这位福大命大的小妹妹以及她诡异的战法,她显然也是略有印象的。 0582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八节) 惑影微微皱眉。 在二十一世纪的表世界上,刺客可并非是一条就业前景宽广的行业,尤其是域分界组所主要包含的亚太地区。 面前这位姐姐却偏偏说对她的刺杀剑法熟悉? 「不信?」尹熙颐微笑:「看看你的肩带。」 桑海之心的刺客喜欢使用一条斜跨的肩带,上面挂载各种暗器,药物,以及重要文件。这一系的战法很多动作都与插取肩带上的物件有关。 出于特殊的拟态能力和掩藏身形的需要,尹熙颐并未使用这种方便的肩带,但是对于同一派系的袖剑战法,即便已经从桑海之心的集训中毕业,她也仍然有每天练习的。 惑影忽觉胆寒。 在自己以为必杀的一击基本失手的同时,对方居然还丝毫没有伤及自己身体地割断了自己身上的肩带。这个实力并不比自己高强的对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趁着惑影走神,尹熙颐微笑着提起臂刃应了上去。由她来主导着战局,逐渐变成了一面倒的压制,再也没能让惑影找到破绽用手臂的能力挽回颓势。 一边意思性地维持着前方的【水盾】,曲芸一边干脆扭头观察身后两人的缠斗。 她预料的不错,来袭击的敌队成员就只有蓝枫和惑影两个。与其说想要把云裳仙府灭杀在这里,她们更像是被特意丢出来的弃子。 她估计这种设计十中有九是霍鑫?的主意。他会十分欣喜这种让曲芸束手束脚不得不和自己在乎的人战斗的感觉。这能让他从屡次战略上的完败中找回一点平衡和自尊。 甚至比起她们真的成功在这里杀死曲芸,曲芸十分确信绝对是自己不得不亲手杀害挚友而大受打击的结果更让霍鑫?满意。 让惑影为了老闆奋不顾身抛弃一切,让蓝枫为了惑影不得不对曲芸把枪相向,最后再让曲芸不得不在自己的性命,自己团队的伙伴,身居敌营的好友以及好友所挂心却不死不休的死士之间做出抉择。 这正是霍鑫?最喜欢的游戏。 对他而言,哪怕曲芸一如既往地创造奇蹟解决了妥善所有问题,但曾经被挚友拔枪相向的伤害和隔阂也足以让他得到最低限度的满足了。 只可惜,霍鑫?太小瞧蓝枫了。或者说,小瞧了两人彼此的信任和默契。 「抓活的。」见尹熙颐完全压制了对手,梅娴诗从后面形成合围之势,曲芸沉声嘱咐。 战斗就发生在王座大厅的门口。整个这段时间里,王座上的黄喉树懒大王一直在慢慢睁大他的眼睛,最后用一只长长的趾爪指着门口战成一团的云裳仙府和福大命大两群人:「杀……」 两名守卫应声而动,那速度几乎可以赶上康斯妮全力一战时的程度,除了不带残影。不过如此,更加干净利落得仿佛闪现一般。 它的速度和自己笨重的体型为完全不成正比,快到即便理解了曲芸指示想要替惑影去挡的尹熙颐都才只来得及刚刚收回向惑影刺出一半的臂刃。 仅凭一己之力险些让尹熙颐吃到大亏的惑影就这样毫无换手之力的被披毛犀砍中。她手中的袖剑即时撤回格挡在披毛犀斧枪的攻击路线上,却没有拦截到任何实体。 披毛犀的斧枪与袖剑交错,或者说重叠而过的时候,仿佛是没有实体的幻影。 但砍至惑影颈侧之时,却又变成了沉重而致命的刀兵。 如此一幕,被曲芸看在眼里,立即回想起蓝枫第一发子弹擦过龟丞相肩头时的诡异。 直到此时她在明白,子弹与龟丞相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干涉。 「不要!」走廊尽头的房间传出蓝枫的喊声。然而很遗憾,比声音更快的除了子弹,还有披毛犀的斧枪。 「东……西……?」人头落地,树懒国王的后半句话也终于说了出口。 「啥东西?」也不知道甄辉齐这是发自肺腑的感嘆,还是要重复一遍树懒国王的话向两名侍卫提醒你们好像又搞错了你们国王的意思。 极端的慢性子和极端的急性子放到一起共事,有时候就是会发生一些哭笑不得的结果。而在这座王宫里,类似的事情想必并不会少。 看着地上的尸体,龟丞相一对绿豆眼上下乱转,良久才问曲芸道:「按我们歷史上的经验,不同队伍的异界贤者之间似乎大多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敢问贤者大人方才为何要出言救她?」 单从利益角度讲,眼前的状况对于曲芸而言其实是最好的发展。她一早预料到了这场被指定的游戏必回发生,花费巨额点数够入了那枚黑色的转会卡,就是准备把蓝枫拉入云裳仙府的。 而为了这一结果,十之有九她不得不亲手全灭福大命大全团。若是真的由云裳仙府出手杀死了蓝枫十分在意的惑影,就算她能够理解并接受,感情上也难免对出手的团员存有芥蒂。 而若是出于情义留下了活口,那么可以想像像惑影这样性格的孩子一定会终其一生来进行对云裳仙府的报復。以曲芸的识人之明,一眼便看穿无论威逼利诱还是真心以待都无法让这孩子放下心中的道义。 到时候要么还是云裳的团员晚些在遭遇战中杀她,要么就是蓝枫自己不得不承担起面对这一麻烦的责任。 到了那种情况,对蓝枫的伤害恐怕只会更深。 有第三方出手击杀惑影,对蓝枫与云裳仙府的关系而言显然是一劳永逸的。然而听到远处蓝枫悽厉的惊唿,曲芸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她嘆了口气,回答龟丞相道:「差不多算是吧……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其中也有一些绝对不想看到彼此殒命的人。 这里毕竟是皇宫,如果不想我们双方在这里大打出手的话,还是把我们两方隔开比较好。还有,你们会追究福大命大的责任吗?」 龟丞相摇了摇头:「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贤者殿下,除非犯下伤到我们国王陛下或王室成员的重罪,否则我们不便出手干涉。 生命不復。事情已然至此,还请节哀顺变。但还请放心,我会带一队侍卫同行。之后的形成也会略作调整,除非预言中的歷史事件发生,否则会避免让贤者大人之间有机会互相接触。」 曲芸点头,这龟丞相看着呆头呆脑其实还算靠谱。而眼前最重要的还是避免了蓝枫被追究而难以脱身的情况。可以想像,惑影的死一定会打乱她的步调。如果这时候被王国军追杀真就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了。 从召集卫队到通过漫长的走廊又花了好几分钟时间,其间云裳众人不得不忍受着身后王座大厅中黄喉树懒陛下始终拖着长音的又一句话: 「怎……么……就……杀……啦……?」 0583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九节) 方才龟丞相说的轻描淡写彬彬有礼,曲芸却是从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你们身份尊贵,我们不会追究,不过我们杀了你们的人,杀了也就杀了。杀福大命大的便是杀了,杀云裳仙府的也不会有何不同,大不了事后再和颜悦色的向你道个歉。 这并非龟丞相有意暗示或者示威,而是纯粹出自真心实话实说。曲芸对它的态度也没有多想,这就像是不同世界间的文化差异,在拉马克游戏中她已经见多了。 动物王国就该有动物王国的样子。简单,直白,实话实说,对生死泰然处之。残酷,而又和谐。 仅仅表世界那么一颗弹丸地球,不同国家间的文化差异都足以挑起战争。若是非要强求诸天万界的生灵都遵循你地球人类的三观礼仪,那估计在游戏世界也活不了多长了。 仅凭披毛犀的一击,但凡是游戏中的强者都可以看出它的实力绝对在初开阶以上。正如曲芸所料,这场游戏的第三方势力绝对不可力敌。 而她之所以要求龟丞相的护送以及与对手的隔离绝非是怕了福大命大。而是出于这场游戏的规则,她有把握兵不血刃地全灭敌方: 刺客,侦探与律师(c类团队竞争型) 胜利条件:帮助团队的委託人证明是它杀了国王。 胜利奖励:450点数。 一个极其简单,连惩罚机制都不存在的规则。 越是这样的规则,往往意味着越危险的游戏世界环境。曲芸印象中先前有过几次没有失败惩罚的先例,其中大多带有不言而喻的后果,比如被永远留在一个极度不适合生存又完全没有指望获救的环境中。 至于这次的情况,看一看惑影死亡的原因,兇手的实力以及第三方势力之后的态度就可想而知。对于来自人类世界的应选者而言,这是一个步步雷区,且不知不觉中踏错一步便会尸骨无存的游戏世界。 龟丞相口中歷史预言里会发生的大事件游戏规则已经说明了:国王会被杀。而规则中需要曲芸她们做的事情就有点意思了。并非阻止行兇,并非找出真兇,甚至也不是帮兇手脱罪,而偏偏是帮兇手证明他是兇手这件事。 规则没有让她们去刺杀国王,而国王会死。这就说明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在谋划者刺杀国王的事情了,而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会成功,毕竟还从未听说过拉马克游戏的规则曾经出现过因为玩家干涉而导致规则不成立悖论的情况。 而之所以需要「帮」兇手证明他是兇手,那就说明要么有一群人抢着当兇手,把别人行的凶往自己头上忽悠冒名顶罪;要么就是杀死国王这件事会带来一定的利益,而它远超过弒君所需要承担的后果。 更可能的就是两者并存,不然也挺难解释为什么会有人去争抢弒君之罪的。毕竟见过有人抢着杀人,可从没见过有人抢着认罪。即便是不同世界不同存在之间恐怖的文化差异也不能逾越逻辑常理啊。 总之游戏规则一定有会合理的解释。无论如何,这里是动物王国。哪怕像法定杀死国王的人可以取而代之这种神奇的丛林法则在这里通用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进入游戏后第一时间触摸了徽章,然后那一瞬间想到的诸多思绪让曲芸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就像蓝色空间号的诡异生态环境相当于生存精英团的主场一样,这场名为「刺客,侦探与律师」的游戏绝对是曲芸的大主场。 无可撼动的第三方实力基本消除了以力破巧的可能性,而游戏中从过程到目的每个环节都充斥着阴谋与布局的余地。规则註定这会是一场智力,胆识与口才的博弈。 可以说,霍鑫?要那位老闆花费点数指定与云裳仙府对战,打着算计曲芸的主意,却单单因为这游戏规则就变成了纯粹的送死。 这甚至可以理解为拉马克游戏「绝不会有必死之局」原则的一个空子。系统不会把冥渡阶的新人与点光境的强者送上一个擂台,也不会把专攻射击的玩家与进化出鱼类变异的敌人一起丢进深海。 但是一个在表世界连战术游戏都没玩过的上班族却完全有可能和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被丢进实力相当对垒的两军之中彼此博弈。按米莎的话说,这样的情况充满许多变数,并非只有指挥部队从正面战场击溃对手这一条取胜途径。 当然,系统有系统的判断标准,但任谁都会清楚上述两位玩家的下场会是如何。 如果不是忧心于蓝枫的情绪,曲芸在进入游戏后看到规则的那一剎那都已经要开始期待那位老闆的表现了。毕竟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 云裳仙府一行人很快被龟丞相带到了袋獾王子的会客厅。而这头老龟在对王子作揖后立刻便要带着卫队退走,一个人也不打算留下。 这些拟人化的动物们简单而直接,却绝对不傻。龟丞相不可能天真到相信这些陌生人对王子殿下绝对安全,所以很显然,以袋獾王子的实力面对她们这些「异界贤者」并不需要卫兵。 「龟丞相,」与王子互相见礼后曲芸叫住跟在卫队最后正打算要出门的龟丞相问道:「你们这里有个体战力划分的标准吗?比如攀途,初开什么的?」 「有的。」老龟毫不迟疑,回头答道。 「那您的实力算是……」 龟丞相憨笑道:「老朽一介文官,龟生从未习武。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冥渡阶的凡龟而已吧。」 曲芸含笑目送老龟离去,心中的疑惑却越发纠结起来。 她特意选了攀途和初开两个表世界有所耳闻的最顶尖境界举例,便是在试探一早就怀疑着的这个世界的实力底细。 事实证明,听闻这两个表世界顶级高手的层次被随口提出龟丞相毫无惊讶的神色。它应该很了解这个层级的高手,在这里并非那头披毛犀特别强,而是整个王国的平均实力应该相当惊人。 那么问题来了,一只可以无视狙击弹气旋的老龟,为什么自称为像表世界普通人一样的冥渡阶实力呢? 0584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节) 袋獾王子人如其名,是一头拟人化的毛绒绒的獾。黑色的皮毛配着中东风情的金丝袒胸坎肩和丝绸七分灯笼裤。只露出胸口一道白色的横纹看起来清凉随意。 不过要说这面相就有点不招人待见了,用一句贼眉鼠眼便可形象囊括一切。当然这也不能怪王子殿下其貌不扬,作为一只獾,比它更贴切这个词的恐怕就只有以盗窃为职业的嚙齿类动物了。 在表世界,袋獾这玩意又被称为塔斯马尼亚恶魔,其形貌可想而知。当然,以曲芸的审美来看,这种毛绒绒的食腐小动物在不进食时还是挺萌的。而眼前这位放大版的甚至还比不上它远在表世界的表亲。 真不能怪曲芸以貌取人,这货贼熘熘的小眼珠,口鼻处那一片秃毛,以及上面横扎着的几根支棱八翘的鬍鬚和严重的口臭都足以让女性产生严重的排斥甚至恐惧感。 其丑陋程度让云裳仙府中颜控最为严重的尹熙颐同学直接原地遁去了身形,当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欢迎欢迎,亲爱的朋友们,」袋獾王子一开口就是一副小生意人般的精明口吻:「早都听闻异界贤者虽然普遍实力平平,但却各怀绝技。冒昧的问一句,几位都有些怎样的本领,可否满足一下本殿的小小好奇?」 「哦?殿下有此一问,可是因为需要借用我们的本事?」曲芸笑眯眯回道,却是滴水不漏。见鬼说鬼话正是如此。 「王国逢大变故,才会有异界贤者大驾光临。你们的选择必将影响王国歷史,身为王子,自然需要你们相助。」显然袋獾王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放在普遍简单直接的动物王国中他的心机深沉绝对算是一个一类。 然而所谓异界贤者可是有着系统规则的提示,这句原本无隙可乘的回答却被曲芸听出了重要的信息。 恐怕,这位袋獾王子便极有可能是她们规则中提到的「委託人」了。 「殿下既然知道我们实力低微,又怎么会觉得我们能在重要的歷史事件中帮上什么呢?不如先来讲讲史上那些先我们前来的异界贤者们,都在这里做到过一些什么,依子也好清楚殿下需要的是哪方面的能力啊?」曲芸含笑又把问题给抛了回去。 「好,」袋獾王子答应道:「歷史上异界贤者最常出现的状况,便是王权更替。 当然,也不是说王权更替比其它的事情更严重,只是因为我国国泰民安,极少出现需要被干涉的大事。最经常能需要异界贤者插手的地方,便只有这点事了。」 王子殿下在太极推手的游戏中终究比曲芸略逊一筹。曲芸能一眼看穿他在试探,他却拿不准曲芸是在故意周旋还是真的缺少回答他问题的信息。 这不是因为他蠢,而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简单直接的动物王国中,袋獾王子实在找不到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来做参照物。 「哦?王权更替不是你们王家内部的事情么?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些外人插手的余地?难道歷史上,那些继位者都需要委託异界贤者去刺杀先王才能上位不成?」曲芸用开玩笑般的语气大胆试探道。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假设是不可能的,规则上写得清清楚楚。然而她同样清楚,獾咬钩了。 果然,王子殿下毫不动怒,同样笑呵呵地摆手否认道:「不不不,先王要继任者自己去杀才行继承王位啊。要是真有人委託了异界贤者动手,那无论是继任的子嗣还是插手的贤者都是毫无疑问的死罪,」 它把臭烘烘的脑袋向曲芸探过来些许,悄声道出最后几个字:「除非做得完美无瑕,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曲芸强忍住向后躲远的冲动,僵着面孔赔笑:「那么亲手杀死国王的子嗣就可以被律法认可继承王位吗?这倒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规矩呢。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难道没有规定要王子堂堂正正在决斗场上取胜才行什么的?」 「哈哈哈,你怎么会那么想?」袋獾王子哈哈大笑着拍打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我们确实可以去向父王提出一对一的决斗,但是他明知会输,当然会拒绝啊。被强迫进行的决斗就不是决斗了,而是一场刺杀。」 「原来如此,所以无论如何,你都需要亲手杀掉父王才行啊?所以你需要的是我们的智谋呢?还是只是简单的需要中立方的见证?」曲芸若无其事地歪头敲着嘴唇。 「喂!喂!我们在谈论的可只是一种歷史性的常见假设,和本殿具体要做的事情毫无关系好吧?如果扯到本殿身上,那就只能说父王万寿无疆了。」袋獾王子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而无所谓的语气几乎就是承认了自己的企图。 「哦,依子正是这个意思,王子殿下,愿陛下万寿无疆。」曲芸心领神会笑道。 见到曲芸如此,袋獾王子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随即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从手边的桌案上拿出一份文件来:「那么,签了这份文件,在王国逗留的这段时间就来为我工作吧!」 曲芸接过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边看边问: 「还请容依子冒昧问一句,王子殿下应该已经见过另一支异界贤者的队伍了吧?你们的史料中应该也有记载,多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是无法共事的。见到我们之前,殿下为何不请他们来助你呢?」 曲芸并没有轻易签下这份看似无关紧要的文件。对于动物王国而言,这是具备实际效力的律法文件。而对于应选者来说,这文件则很可能会直接确定规则中提到的委託关系。 若是签署的行为真的被系统默认生效了,那么后续的很多操作余地便会大受限制。 简单翻过几页,曲芸就清楚如果袋獾王子对福大命大满意,应该已经签过这份协议了,现在就不会再给她拿出一份。 而如果当初没有跟福大命大提起协议文件的事情准备待价而沽货比三家,那么现在王子殿下看好的那支队伍显然也确定是云裳仙府了。 0585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一节) 「是啊,那些人与本殿性子相合,还有种不顾一切的狂热。然而,我就是直觉他们会输给你们,」獾王子举起短小的爪子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对曲芸露出一个丑陋至极的微笑:「做为贤者,他们绝对算不上聪明。」 心机深沉的袋獾王子终究是生长在简单直接的动物王国,到了最后还是不由自主透露出一句本不应讲的实话。 「原来如此,依子不得不佩服王子殿下慧眼如炬,嘻嘻嘻……」曲芸露出窃笑。 「哈哈哈哈……」袋獾王子跟着一起大笑起来,两人就好像两条密谋了诡计的狐狸,不,是心照不宣的獾。 谁知曲芸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殿下也都见过福大命大了,是否也该让我们见见公众殿下后再做定夺?」 「那是自然,见见也好,」袋獾王子被摆了一道也毫不恼怒,摆出一副十分大度,一切尽在掌中的模样摊开一双手掌:「我那妹妹可不是王侯之材,你们见过自会明白。」 「如此,便告辞了。」曲芸起身拉起裙角施礼,一众云裳仙子跟随。 谁知曲芸转身后,袋獾王子却还有话要讲: 「你们异界贤者所求之事,我大概也了解一些。能帮我或我妹妹达成目的本身,应该就是你们最本质的目的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对你们而言都很有价值,比如说……能量点?」 已经起身向门口走去的曲芸闻言不由得回头看向过去。 只见袋獾王子的手上捏着一小块黯淡无光的晶体,指甲盖大小,半透明,成土黄色。 作为拉马克游戏中的概念性硬通货,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超人世界通用的「钱」。虽然在域中存在可以兑换它的建筑,不过事实上这还是曲芸第一次见到能量点的实体。 通常来讲,需要去兑换能量点实体并加以运用的,都是一些科技向发展的玩家。比起进化自身,它们花费更多的点数去购买和研究拉马克世界中无穷无尽的知识。并以此武装自己和队伍。 很多能在游戏中站稳脚跟的队伍中往往都会有由队伍保护和供养的研究型玩家,他们大多不参与战斗,但能给团队提供的助益无可估量。 事实上,元初会上曲芸就曾经见到几位大庸百姓中都耳熟能详的大科学家。至于这些人是意外进入游戏世界,被那些顶尖团队的大佬们威逼利诱迫不得已加入还是像曲芸一样出于对未知的狂热而自愿加入游戏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些科学家而言,能量点简直是万能的能源。可以用来当做能量武器的弹药,也可以用来驱动重型载具和机甲。据曲芸所知,在表世界大不列颠岛屿上就有一座传说中足以负担全球用电量的能量点发电站。 能量点这东西听起来像是一种虚拟概念,实际上却是一种蕴含大量纯净能源的结晶,但是由于这种能源无法用在任何云裳仙府成员所选择的进化道路上,所以她们从没有人去兑换过实物。 至于到底是这东西本身的名字就由于某种典故而奇怪,还是它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亦或拉马克游戏系统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而用能量点这样虚拟化的概念刻意抹去了这玩意的真实名称就不得而知了。 「这东西在我们这边确实也蛮珍贵的,我可以付出两千四百三十五枚作为僱佣你们的酬劳。看,有零有整,这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了。即便成为国王,恐怕也找不出更多的了,毕竟多年来一直在收集这东西的,就只有我而已。」 最后这一句放到心思简单的人耳中根本不会听出认为不对的味道,但是在曲芸听来几乎是司马昭之心的意思了。 这是一种坦诚,也是一种威慑。言外之意本殿谋划上位已经多年,胜券在握。你若一意孤行恐怕连游戏胜利目标都无法达到了。 当然袋獾王子不清楚「游戏目标」这么个名词,但是通过动物王国丰富的史料推演,以他的才智足以思量出这些「异界贤者」所求为何。 袋獾王子这一手着实出乎曲芸的意料,她饶有兴趣地用手指卷着头髮,勾起一边嘴角道:「咦?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告诉依子这东西的来歷呢?」 这件事确实深深吊起了曲芸的胃口。当然,被伙伴们戏称为点数吸尘器的她自然不可能会被区区几千能量点收买,但袋獾王子手中这些东西的来歷就值得深究了。 「能量点是赢取游戏获得成就后拉马克系统发的工资」这是绝大多数应选者的下意识概念。人们总是会对身边习以为常的神奇失去好奇心,就像你此刻绝对无法想像眼前阅读这篇文字用的手机或者电脑中蕴含着怎样复杂的奇蹟。 这一次就连在好奇心和求知慾方面登峰造极的曲芸也未能免俗,直到在这个有些古怪的游戏世界中巧遇了拉马克游戏系统所发放的硬通货,才突然意识到这玩意似乎也是破开她认知世界本源的一道缺口。 曲芸确定这些能量点是动物王国的本土产物。玩家可不会把大量能量点换成实物带着穿行游戏世界,就像表世界没人会把好几千金元背在大口袋上街一样。能花得起好几千金元的人,会选择使用更方便的商卡。 而应选者则有徽章空间。退一万步说,真有疯狂科学家开着一座移动军火库跑来这动物王国过,他携带的大量能量点也一定会储存在他的徽章空间里。 而玩家又不是怪,击杀又不暴金币的。就算是a类竞争游戏抽取到击杀对手的装备或者进化图谱也都是要从「系统后台」走的。没有任何人有办法破开玩家的徽章空间,就算应选者们死亡之后亦是如此。 哦,或许那些能击穿宇宙壁障的世界神除外…… 所以,袋獾王字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些能量点的呢? 0586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二节) 袋獾王子大概了解「异界贤者」们所遵循的规则,倒也不至于担心眼前这帮傢伙在诸事尘埃落定后留在自己的王国里挖矿,便坦然相告: 「我们的世界虽然国泰民安,但是世界的边缘却不是很稳固呢。大大小小的悖影会不时出现对世界进行碾压侵蚀。那些被扭曲破坏后的世界碎片,最终便会分解蜕化成这种每一片完全相等的有趣的小东西。 它们中绝大部分会被一种类似你们这些贤者降临时周身环绕的力量所吸取消失,而剩下的零零碎碎,便留在了这个世界,被我收集起来。 能量点,是你们这些异界贤者对世界碎片的称唿不是吗?这些东西里面蕴含着相当纯粹的强大能量,每一个碎片都可以连续释放出一位攀途阶战士的全力一击。 只是,这东西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你所见,王国国泰民安。每个人尽忠职守遵循自己应当承担的义务和职责,数万年来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偶尔有毁天灭地的灾难性悖影爆发,也一定会有你们这样的异界贤者来帮我们解决问题。 大家过得都很好,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傢伙,才是那些应当被处死的异端,你说呢?」袋獾王子说罢,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曲芸走在去往伊犁鼠兔公主会客厅的石廊。很显然,袋獾王子的意见和曲芸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作为一个由求知慾主导行为模式的人,一个从心底里热爱拉马克游戏的人,曲芸本质上是一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和唯革新论者。 换成人话说,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人类社会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向前,革新,进化。如果有人不适应世界的改变,就把他们抛弃;如果世界自然不适应人类的发展,就不惜代价的征服它,改造它。 动物应当学会适应在城市的环境中生活,与人类共存,这是它们为了生存应当进行的进化。而人类应当把半数的资源从公益,社保,以及各种时效性改善生活的活动中撤出,投入到放眼百年千年的基础科学大计划中去。 比起植树护林,人类应当为了征服温室效应去研发足以代替森林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氧气的魔法或科技,直到不需要森林;比起节约用电,更应该去开发新能源,让电力取之不尽。 总而言之,说难听些就是目空一切的空想主义盲目乐观狂妄态度。说好听些则是人定胜天一往无前永不退缩妥协的豪迈精神。 她带领云裳仙府一路走来的团队风格正印证了她的性格。从坚持独立性到高调崛起,正面接受一切任何人都不看好的挑战,不昔一切手段算进阴谋诡计踏过尸山血海,不成功便成仁。 在敌人眼中,她就是最让人咬牙切齿的,狂妄无边又碾压一切胆敢轻视者的妖孽。而在在乎她的人眼中,曲芸就是我行我素叛逆嚣张,充满智慧魅力的女英雄。算无遗策,巾帼不让鬚眉,帅气得不要不要的。 要说曲芸的想法确实有些极端,在许多相邻宇宙的地球上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妄想。但是在她所生活的表世界,在大量拉马克游戏技术与力量留出的影响下,这一切变得现实。 但似乎人类自己永远也弄不清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变革的声音,守旧的声音;追求科技的声音,保护环境的声音;个人自由的声音,集体主义的声音…… 最终无论何种体制的国家,何种方针的政策,都被证明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想法和愿望。而大量的资源则消耗在了不同观念的人们彼此争斗的内耗之上。 事实证明少数服从多数并不能让多数人满意,因为任何人都会在某些观点上位于少数。而如果你觉得自己在全部或绝大多数想法上都和多数人一样,那么恭喜,十中有九你是一个可有可无,对歷史发展没有任何价值的人。 曲芸不是一个政客或社会活动家,并没有左右表世界歷史的野望,又偏偏因为生为女性的天赋而懂得去理解和尊重别人不同的想法。这就导致了她更加清楚依仗强力扭转歷史成为自己所喜好的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当大多数人都因为这里和那里与你想法不同而去憎恨你,相信我,哪怕是为了自己为所欲为而建立的社会规则也不会让你幸福快乐。 至于具体到身边的看重的同伴时,她又不忍心因为「没有用」而抛弃任何一个在乎的人。 所以事实上,这位在表世界唿风唤雨,逐渐闯出赫赫威名的音乐家到最后也只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实现自己的主张。 不惜代价的去获取自己想要的知识,帮助伙伴们实现她们各自的梦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六亲不认。她也许永远不会是人们的英雄,因为她坦然选择只为自己而活。 当然,话说回来至于这个动物王国的未来何去何从,跟曲芸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袋獾王子的价值观和她是否向左也完全并不会影响她选择合作对象的判断。 至少在袋獾那里,圆滑的外交手腕为她赢得了绝对的选择权。下面就要看看伊犁鼠兔公主是一只怎样的兔了。 见过袋獾王子那人神共愤的尊容,曲芸并不敢对公主做太多的幻想。她此刻所期待的只有这为公主同样足够聪明,聪明到让她能够掌握住整个事情的全部主动权。 结果眼前的一幕让人有点忧伤,兔公主居然蠢到把她们拒之门外。 「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不,这是王国万年以来的传统!」龟丞相气得脖子一申一缩的叫道。 而伊犁鼠兔公主的蓝蛇女僕则横盘在房间门口,用尾巴敲打着地面,不耐烦道: 「都说了公主殿下身体有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能见就是不能见,难道你这老龟还要强行闯进女儿家的闺房不成?劝你掂量清楚,这可是公主殿下的闺房!」 说着她又露出了悲伤的神色道:「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公主殿下的心情吗?自从得知异界贤者驾临,她一直哭到现在。就算原本没病这下也得伤了身子吧……」 0587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三节) 趁着那边在争吵,曲芸闻听梅娴诗用细不可闻的音量呢喃道:「先前见过那树懒国王,我观它病入膏肓,寿元已尽。 虽然没能问诊无法确定是什么病,但若是传染病,遗传病什么的眼下公主这情况,恐怕我们不得不做出无奈的选择了……」 梅娴诗的意思曲芸自然明白。可以听出,在她看来和袋獾王子合作是迫不得已时才会考虑的下策。但若这伊犁鼠兔公主真的命不久矣,恐怕想要赢得游戏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被游戏规则中的陷阱算计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了,而对于强弱有别的团队竞争类游戏,系统给予偏弱方一定程度的优势也并无异常。好在曲芸每每料敌先机算无遗策,从一开始就破解了被规则坑惨的可能性。 就比如现在,假设鼠兔公主真的会在游戏结束前病故,那么团队风格比较排斥袋獾王子那边的云裳仙府自然就被摆在了尴尬的境地。 曲芸闻言略一思索,对梅娴诗轻声笑道:「我猜公主身体并无大碍,无论如何,总要进去见见她才好下定论。如果公主也是位糟糕的傢伙,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些更有趣的办法来通关游戏哦。」 说罢,她大步走向扔在争执不休的龟丞相和蓝蛇女僕。 曲芸不是动物学家,并不了解这条蛇女僕的品种正和表世界的濒危动物蓝蛇一致。之所以把它的名字脑补为蓝蛇,纯粹是因为这货通体透蓝,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蓝蛇」。 如果你指望看到妖娆多姿的美女蛇那可想多了。蓝蛇女僕确实生了一张带有泪痣的蛇精美人脸,但一如动物王国的半写实画风,它并没有手臂。 曲芸不由脑补了一下这货用蛇首或蛇尾服饰公主沐浴更衣用餐等等的情形,着实猎奇。随即甩甩头把那些古怪的场景挥出脑袋,站定在龟丞相身边对蓝蛇道: 「这位小姐,可以看出你是有意护着自家主子。但你也该清楚我们的到来意味着什么。面对必然发生的问题如果一味逃避,事情只会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你家主子的那位兄长可是积极得很,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让我们为它服务。若是今天真的就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你可想过公主殿下日后会如何?」 日后,指得当然是国王驾崩,王子继位之后。看那袋獾王子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地筹划谋害生父的事情就可以预见其上位后公主的处境。当然这话曲芸是不能明说的,不然哪怕这动物王国的居民们再简单直接恐怕都会怒从心起。 「这……」蓝蛇犹豫了。身为女僕,她平时确实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事情。但这条大蛇一点也不笨,到曲芸点出,她立刻就明白了后面的事情。 这些贤者,不得不见。 正当蓝蛇女僕犹豫不决时,原本应当躲在棺材里休息的康斯妮居然突然出现。她顶着金髮碧眼,完好如初的小脑袋乐呵呵上前一步道: 「我家主人可是相当温柔的,最会哄女孩子开心。就算之后没什么事情发生,要她去劝劝你家公主,也准能让它好起来的!」 蓝蛇女僕听完这话打了个寒颤。她倒不是不相信康斯妮,只是那丫头说话时那炽热的目光让它有一种被苍鹰盯上的感觉。 在血族眼中,这条皮肤湛蓝没有手臂的蛇小姐可算是货真价实的美女了。而比她本身更诱人的,是她那奇毒无比的血脉。若是能圈养起来每日吸食,终有一天可以诱发强大的变异。这可比吸食人类美女要实在多了。 曲芸秀拳勐敲康斯妮的后脑,把她的小舌尖打吐出来的同时中断了她不靠谱的遐想。继而转头对蛇女僕道:「怎么样,无论于公于私,还是让我们进去谈谈比较好吧?」 蓝蛇女僕威胁地缩紧身体吐了吐信子,谨慎地点了点蛇头:「可以……但是!只有你自己进去。」 见着小吸血姬把人家美女蛇吓得不浅,云裳仙子们皆是苦笑。倒是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原本团队中的这种事儿就是由曲芸自己负责处理的。 曲芸跟着蓝蛇女僕进入房门,云裳仙府其余几人都围到了康斯妮身边,毫不客气地乱戳乱摸着。任棉霜在反覆确认这课脑袋之后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将目光头像团队中的医师。 「毫无疑问,她康復了。」梅娴诗波澜不惊地答道。她面色淡然,已经以神识反覆探查过康斯妮的头颅。里面的血能循环是做不了假的。 「怎么做到呢?晋级了?」尹熙颐上前揪住康斯妮的小脸蛋试验般地拉扯着。然而以两人欢喜冤家般的关系,很难让人不怀疑尹熙颐的真实目的是否在于公报私仇。 康斯妮果然噘嘴打开了尹熙颐的手:「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血能基本没发挥什么特别的作用,是其它一些原因。说实话,我感觉在这个世界里,似乎只要能復原的伤势都会很快復原,和我的种族特性无关。要不,你也试试?」 尹熙颐闻言指得躲到任姐身后。包括她在内,云裳仙府的一半成员都有断肢重生的能力。但像康斯妮这样基本不影响实力也不可能致命的可没有第二个。 会客厅连接着寝宫,说白了算得上是王室子嗣们居所的一部分。跟随蓝蛇女僕进了所谓的「会客厅」,曲芸着实有点吃惊。 她原先以为,把国家要事丢在脑后以身体有恙为藉口拒绝见自己的伊犁鼠兔公主应该是个被宠坏的刁蛮任性的小公主。谁知事实正好相反,伊犁鼠兔公主的会客厅连袋獾王子那窗明几净的会客大厅其一角都算不上。 勉强来说,这差不多就是一间仓库。没有窗口,潮湿而阴暗,只有烛光被镜子反射把室内照亮到不至于连对面谈话的人脸都看不清楚。 房间里几乎没有女孩子喜爱的珠宝装饰,只有简朴的沙发和茶几,以及一座不知道放了几百年,早都不会走了的老座钟。 就连绣有王室徽章的挂毯也和城堡迴廊中随处可见的款式一模一样,曲芸十分怀疑它根本就是从外面墙上摘进来的。 然而这样简陋的,阴暗潮湿如地牢一般的房间却被蓝蛇女僕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陈设都只是纯粹的老旧而已。古老,却一尘不染。 坐在曲芸对面的伊犁鼠兔公主倒也不至于寒酸到穿着僕役的衣装来见客,而是穿了一条童话故事书里公主常穿的白纱裙。但同样可以看出,这条长裙她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干净,却已经洗到有些泛黄。 一只装在洋装里的拟人兔子会是什么模样?可以说像极了那种贵到吓死人的毛绒绒玩偶,让曲芸不由得想起了安恨晶在自己房间里收集的那些雪丽布偶。 作为拟人化的动物概念,伊犁鼠兔公主的身材比起今天曲芸见过的所有动物王国成员都要矮小很多,整个身体的尺寸大概也就只有曲芸的一半。她静静坐在沙发上,红着一双眼睛。有些不满,又有些畏惧地看着曲芸。 不要误会,伊犁鼠兔这物种眼睛可是黑的,此时会红完全是被她哭的。事实上,只有白兔才会有一对红眼睛,而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兔都不是红眼睛的。 0588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四节) 见着如此楚楚可怜的萌物,曲芸干脆站起身,坐到鼠兔公主同一侧的沙发上挨着她,柔声道:「你可以叫依子音乐家,不用害怕,或许我们可以帮助你面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哦。」 曲芸说着,伸出手去摸公主毛绒绒的小脑袋和上面一对半长的软耳。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是可以继位登基的年纪了,」伊犁鼠兔公主柔柔推开曲芸伸来的手:「没有什么会发生的,如果有,父王也会处理。你们不如去帮助他吧,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国王,值得你们效忠。」 曲芸哪里是把她当小孩子哄?完全就是把公主殿下当成了小动物。她也不强硬摆脱公主的绒爪,而是顺势把手落到了鼠兔的背上,以一种表世界兔形目动物会舒服到绝对承受不了的手法抚摸着公主的兔背。 「既然已经到了可以继位的年纪,就该成熟起来,承担自己的责任不是吗?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来意,何必再自欺欺人呢?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能够选择的,就只有怎样去面对。」 曲芸柔声细语,惹人迷醉。她的声音带有魔力,再痛苦绝望的人光是听到这样的生意都会被安抚平静。 事实上,与身边的女孩子们相处时这样的温柔才是她的常态。比起强大起来后那份杀伐果断我行我素,是这样一份温柔让某些人对她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一脸细密的绒毛很好地掩饰了伊犁鼠兔公主的羞怯,她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曲芸道:「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还请收回您的前爪。」 曲芸从善如流,笑道:「看,只要肯说出自己的想法,照着它去做,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不是吗?」 鼠兔公主却是淡淡摇头:「你见过我的哥哥,应该已经清楚所有的事情了吧?说真的,你帮不了我。虽然我也不希望你去帮我哥哥。如果真的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可以改变事实,我还没有那么懦弱。 我想要父王万寿无疆,我希望现在的平静一直持续下去,我企望哥哥可以成为一只好獾,也宁愿我们的世界永远不需要你们的到来。」 「呵,都是一些了不得的宏愿呢。」曲芸温和地笑着,作为一个极致的理想主义者,她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嘲笑别人梦想的人,尽管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可能的: 「我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愿望。有些很简单,有些则难如登天。有些脚踏实地,有些可能永远也无法做到。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实现自己的这些愿望呢?」 鼠兔公主稍愣,随即自嘲地摇头道:「你不是贤者么,怎么玩起了禅师的把戏?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些愿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无论我做什么都一样。」 「不尽然,」曲芸撅起小嘴摇头:「你说的这些,有些确实没有办法,另一些则未必。不过依子的意思你没能明白,我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愿望,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就需要相应的资本和努力去实现它。 如果依子所料不错,你在王宫过得并不太好吧?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我一天的观察,动物王国是一个崇尚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地方。而你,选择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 「你这么说话,倒是很像我那亲哥哥了。或许你和他会更合得来。」伊犁鼠兔别扭地别过头去。 曲芸笑着扯过绒绒的兔爪道:「他许诺给我他的一切来换取我的帮助,但我还是选择来见你,猜猜为什么?」 「你并不喜欢他的想法?」鼠兔转过圆滚滚的小黑眼球,因悲伤而红肿的痕迹渐渐淡去。 「看,你其实很聪明,这便是你即将实现梦想的倚仗之一。依子方才所言并非认为你就是弱者,而是说你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 事实上,你出身王室,又有着足够的智慧。若你有心成为强者,可以算是这世上距离实现自己愿望最近的人之一了。你这么聪明,该明白依子的意思吧?」 伊犁鼠兔公主微微眯起圆滚滚的小眼睛,用兔齿咬住嘴唇道:「你说的没错,来自异界的音乐家小姐。我的生活确实不很如意,而这完全是由于我的懦弱所导致。 也确实如你所说,我并不愚蠢。至少谁是为我好,谁又想要害我这一点还能分辨清楚。好,我可以坚强,我可以付出一切努力。但我无论如何都不绝会杀死我的父亲!」 而曲芸也是正了颜色:「很遗憾,令尊的命运恐怕是我们都无法左右的。以依子的智谋若真心想帮你,大概可以阻止令兄的行动。但这样又如何呢?殿下没有别样的心思,令兄也被限制住,陛下就真的可以长命百岁了吗? 恕依子直言,我们团队中的医生看出黄喉树懒陛下生了很重的病。即便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当陛下驾崩,公主殿下又该何去何从? 好吧,就算殿下并不在意自己的将来,那到时候贵国的状况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那也不该让一位如此伟大的王就这样死在它心爱的儿女手中。」 说这句话的时候,伊犁鼠兔公主没有激动失控,也不再畏畏缩缩。她以一位公主应有的内敛与威严直面眼前让人感觉高深莫测压力山大的音乐家。 鼠兔公主的变化让曲芸会心一笑。 改变一个人或许是世界上最难也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情。无论是威胁,诱骗,诚心以待还是以理服人,曲芸有这方面的天赋。 看穿别人的本质如何,再量体裁衣因材施教,最终将别人引入万劫不復的深渊亦或畅通无阻的大道。在这样的过程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正是曲芸的拿手好戏。 于是她最后这样说道:「是啊是啊,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你不会下手谋杀,但其实还是想要继承王位。就把这个定为我们合作的目标吧,让依子帮你实现如何? 至于报酬,和你哥哥允诺的一样就可以了,不多不少两千四百三十五枚。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可以把文件拿出来了。」 0589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五节) 「这种事……你也可以做到?」伊犁鼠兔公主呆呆地瞪着曲芸,表情无比像一只真正的物质的兔子。随即她却勐然甩甩耳朵摇头道:「就算你真能做到,我也没有王兄所收集的那些资源支付你啊……」 「鼠兔公主啊,如果还要依子教你如何做一位女王,可就没有意思了,」曲芸勾起一边嘴角微微摇头:「你就想不到,依子为什么要你付和贵兄同等的酬劳吗?」 随后的宴会正如曲芸所暗示的,龟丞相将两支团队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宫殿中。与曲芸签下契约的伊犁鼠兔公主与龟丞相陪云裳仙府用餐,而黄喉树懒国王则与不得已签下福大命大的袋獾王子一起主持后者的招待。 反正吃不出什么味道,曲芸一如既往地装模作样胡吃海塞着。她在席上听到最好的消息便是国王有开席演讲的习惯,且按照动物王国的礼仪国王讲完话之前是不可以开宴的。当听到龟丞相提及这一点时,她只觉得胃口大开。 她倒并不担心蓝枫也会跟去受苦饿肚子。因为白天的刺杀行动,她十之有九会被老闆提出身体不适之类的理由单独留下,以防国王身边的侍卫高手因她的气息或是情绪发觉出什么端倪。 蓝枫立场不定,现在又失去了拿捏她的把柄惑影,老闆只要不傻,肯定不会带着她去公众场合让她在国王和王子面前说出不利于团队的信息。 毕竟她们是去袭击敌方团队的,不是去刺杀国王。所以在当事人迴避的情况下,老闆认为在那昏庸老迈病入膏肓的国王面前这件事情也便嘻嘻哈哈的揭过了。 他甚至不清楚国王是否还会记得白天发生过那么一出事情,而事实上,黄喉树懒国王确实没有就殿前的战斗一事提及半个字。而只是在福大命大一众人的提心弔胆间不着边际地讲了四个小时废话。 然而曲芸却并不知道福大命大的情况已经到了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地步。蓝枫在行动失败且没有按她预想发展的情况下,压根就没有回到团队。 她知道若是回去了恐怕难逃一死,而且多半会被老闆以她「擅自行动」的理由将她当面斩杀于曲芸面前作为「赔礼」。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不能允许那种最悽惨的情况发生。 蓝枫是个相当要强独立的女孩,有许多自身的危险并不想让心上人知晓。结果事情便在曲芸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她待情绪稍缓之后也追寻到云裳仙府的踪迹并几次试图接触,但龟丞相唤来的卫队始终如影随形,让她找不到任何机会。 她尝试过通过射击空出传递消息,也试过在曲芸可以听到的范围轻声唿唤。然而卫队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动物们实力深不可测。 每当她有些许蠢蠢欲动尝试接触的想法冒出,还未及付诸行动,便会感受到诸多恐怖的关注在自己藏身的位置附近进行搜寻。 这种感觉很怪,听起来像是梅娴诗妹妹提到过的「神识」,又像是传说中西方那位大名鼎鼎的预言家诺查丹马斯的预知能力。但无论哪一种她都并不熟悉,也无从分辨。 蓝枫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一种纯粹精神的唯心的感知力,以她足以窥视四维世界的点光高阶实力她足以确认这一点。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她不清楚这些卫兵的实力究竟如何,是否足以在曲芸发觉并出言阻止之前把自己击杀。她不能也不必冒这个险,而且她感觉轻举妄动后必死的概率极大。到时候白白搭上性命不说还会给曲芸增添许多麻烦,以及事后的自责和悲伤。 她亦不知道先前的袭击过后自己现在在这座城堡中算是怎样的身份,那些恐怖的卫兵到底是仍旧把她当做「异界贤者」,已经发现了她,只是警告她不可与云裳仙府接触;还是把她当做惊驾的罪人在搜捕着欲杀之后快。 她不敢冒险,只能像一个幽灵一样潜藏在城堡中行动。 对于一位专攻枪械射击的玩家,虽然比不上尹熙颐那种主攻潜行的刺客但掩藏自身的本事绝对是过硬的。 与那些仗着自身金刚不坏横冲直撞的莽夫与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策士不同,射击向玩家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恰当的位置。 无论是占据易守难攻的地势进行火力压制,还是在火爆的战斗中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射出那一发决定性的子弹。他们都需要习惯避开敌人的侦查让自己达到需要的位置。 而在射击一道上走得比绝大多数玩家更长久的蓝枫,正是专精此道的高手。宫殿并没有卫兵巡逻,也极少见到有人把守的房间或过道。在远离了曲芸身边那些恐怖的卫士后,在偌大的宫殿中蓝枫轻松地潜行着。 说起来还有件怪事,很难说这座古怪的建筑是城堡还是宫殿,蓝枫只知道它大得异常。先前进入游戏时她就已经跟随着老闆走过许多的迴廊,突袭之后又尾随曲芸她们走了更多的路。 后来确定没有任何机会与曲芸接触,她便独自行动,但直至深夜居然也没有走出这座建筑。她不知道这座建筑究竟有多大,在她多年穿行诸多异界游戏生涯中,只有在某些复杂的地下城见过如此规模的建筑。 然而,上上下下十几层,每一层都是有高高在上的穿口投射入光线的。就连她一开始进入游戏,以为是地下室的大厅都远远不是地下。因为她后来在更下的楼层中见到了阳光。 唯一可以确认这是一座建筑的只有无论上下多少层,有窗口的房间或迴廊都在同一个相近的墙面上,而向相反的方向深入,则再也没见过任何一扇窗。 蓝枫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一天所走过的范畴,算算这一座城堡已经比表世界的一个小镇要更大了。之后她在躲藏中发现了被老闆派出来捉她或是杀她的副团长霄德治。 0590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六节) 在蓝枫入团的时候,霄德治还并不是副团长,而只是一个因为心术不正相对受到排挤的小角色。在那时候的许多场游戏中,这位霄德治甚至还在几个危险的世界惹出不小的麻烦,因此害死过两个团队新人。 可以说,全是仗着团长老闆的义气和才活过了漫长的弱小时期,成为了如今点光高阶的高手。 霄德治真正的转机来自老闆转变而投靠使徒的时候。出于逐渐转变的团队作风,当时尚在的几位老人各自表达出了不满。而在同一实力境界下唯有霄德治一人全力支持老闆。 继而,在最近的数场游戏中两人狼狈为奸,八人的团队只剩下了五人。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如今就只剩下蓝枫一个。 如今惑影已死,蓝枫叛逃。福大命大只剩下正副团长以及一个官场上混了半辈子深谙明哲保身知道的空求高阶半新人,可谓名存实亡。 在正面战斗中,蓝枫不是团队中任何人的对手。但以暗对明,她有把握杀掉福大命大的每一个人。然而当副团长霄德治从她躲藏的房间外走过时,她并没有动手。 一是她一点也不担心把这些麻烦丢给曲芸会对她产生任何威胁。毕竟本场游戏的模式实在太有利于曲芸了。二是这位霄德治的能力导致他……十分难以被杀死,至少对射击系玩家有着棘手的克制力。 霄德治曾经纯粹因为运气在竞争游戏中从某个倒霉蛋身上爆出了一张十分特殊的进化图谱。他可以让全身液化,最终像水一样渗透进任何常人难以去到的地方,并对普通的冷兵器和弹射武器完全免疫。 把他切成上万个小块,他可以在几秒内重新聚合成人形,相当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便是化成一滩煳在敌人的唿吸器官上。 只要是需要唿吸的生物且实力没有高出霄德治数个大阶,那么十之有九会死在这样的攻击下。 要么窒息而亡,要么被自己的攻击毁灭,最惨的那些傢伙则是忍不住「呛水」,让霄德治的身体一部分在它们的肺叶或类似功用的器官中凝结形体。后果可想而知。 若说为什么明明有这么逆天的能力十几年的玩家生涯却只有点光实力,那么基本可以肯定是由于这傢伙生性谨慎。能拿队友的命去填,他就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当然这只是霄德治进步缓慢的原因,至于他的能力……怎么说呢,进化的道路漫无止境相生相剋,根本就不存在能力的强弱一说。 比如假设正面对战曲芸,她就可以用满屏的【飞弹】直接把霄德治烧得灰飞烟灭万劫不復。 但同样进化点簇生出的表皮耐高温强化强者极有可能基本无视【飞弹】中火焰的灼烧,而速度系的强者甚至可能在瞬间躲过所有的火球并反而袭杀至法师无比脆弱的本体面前。 反之,这样的表皮强化者与速度系强者则极有可能拿霄德治毫无办法,他们要么倚仗速度优势遁走把战斗拖入远程消耗,要么就只能逃之夭夭。 所以说只有最强的玩家,没有最强的进化图谱。用进废退,每一种进化走到极致,都可以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通行于诸多世界极有可能源自于拉马克游戏的实力评定体系则从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给出了一个所有能力的战斗力衡量标准。 此时蓝枫若是铁了心要杀霄德治,能想到最可行的办法便是用爆炸弹头偷袭打入它身体中,然后再用火焰喷射器逐一摧毁他的身体组织。 然而即便尽全力烧毁他的全部躯体,也极有可能遗落下某些细小的部分,让他在游戏结束后藉助拉马克系统万能的修復治疗功能重生。 更何况这个计划中的每一个步骤都声势浩大,对于原本就正在一心掩藏身形的蓝枫几乎是不可能去尝试的。 这让她决定向着远离窗口的方向前进,躲入王宫的更深处,以断绝一切冲突和危险的可能。 蓝枫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孩,并没有很聪明,制造以云裳仙府的标准讲完全不够平均值,却能够很快地从任何影响行动的情绪中走出来,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重要的事情上。 她算得很清楚,这样一场游戏曲芸并不需要她帮忙。她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助力。 路上她借着卫兵换岗越过了一扇罕见的始终有人把守的华丽大门。这里的卫兵虽然实力也在她之上,但却没有那种让人无所遁形的恐怖。花了一番功夫,蓝枫总算是骗过了守卫的耳目成功通过。 而经过摺扇大门之后,蓝枫就感觉周遭的环境逐渐奇怪了起来。当然,这里还是城堡内部,只是随着她远离大门,建筑结构与环境都发生了一些不应有的变化。 越往深处走,动物王国国民的数量就变得越多。而蓝枫也再见不到卫兵与侍女,而是越来越多狭小隔间中的普通人家。她见到有许多衣着朴素扛着农具的动物在种蘑菇,也见到商贩脚夫在搬运货物。 很多地方诸多楼层被打通或是整个垮塌,成为一座座立体的村镇。而对于一坐结构如此庞大的建筑物而言,这样的破坏绝对是致命的。 然而眼见为实,这座「城堡」却既没有完全崩毁,也没有被蓝枫感应到有任何诸如魔法的力量在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建筑结构。 稍微早些时候,在鼠兔公主招待云裳仙府的宴会厅里。龟丞相十分窘迫地缩着脖子向曲芸敬酒: 「真是抱歉贤者大人。我们公主殿下确实有些体弱多病,没能陪你们尽兴,就让我这老龟来代罚一杯赔罪吧!」 曲芸则是轻笑着摆了摆手,取出一瓶带在徽章空间里的凉茶与龟丞相碰杯:「很抱歉,我不喝酒。丞相也不必多心,其实伊犁鼠兔公主的情况我们也懂。 歷史上每每我们这些人一来就会发生些糟糕的事情不是么?鼠兔公主如此善良,自然没有心思吃得下饭。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既然决定要帮她,我们自然是喜爱她的脾性的。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礼仪,依子初来乍到,倒是更想要多了解一些贵国的事情呢。」 0591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七节) 曲芸与伊犁鼠兔公主约定好帮助她时,已经向她肯定了树懒国王的死无法改变。鼠兔公主可没有蓝枫那样坚强,就算已经下定决心改变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从另一方面看,这也是鼠兔公主对曲芸的信任。如果只把曲芸当做来访的使节,她身为公主的教养是断然不可能因为感情问题就擅自早退的。而如今这看似失礼的行为,正暴露出她把曲芸当做了可以暴露脆弱和依赖的人。 「呵呵呵,贤者大人有何好奇,老龟一定知无不言。」龟丞相见曲芸真的没有在意公主的失礼,这才笑着把脖子伸出来一些。 「那就先从我们这些外来者的身份谈起吧。丞相先前所言但凡贤者降临,王国必糟大变。敢问都是些什么样的问题呢?」 曲芸边说着抬手唤来一只外表呆萌的渡渡鸟女僕,将果酒倒在一只空碗里,转而用表世界几个铜币一瓶的凉茶灌满盛酒的水晶杯。 她极乐于享受生活,既然尝不出味道,那么用餐的四大享受中还剩下美景美器美人三种可以体验。 在乎,但比起尹氏豪门或血族王庭而言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一切按自己喜爱的来,如此水晶杯配凉茶也可以喝得津津有味。 相较诸多王公贵族遵循着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的用餐礼仪,这位没有味觉的少女反倒是更接近了享受用餐的真意。 而这点残缺还带来了另一项好处,便是既然味道都一样,那么一切都按照最健康的来便好,不至于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因此在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前,尽管几乎没有运动,曲芸的身材也一直是极好的。 嗯,除了给人感觉有点幼小外。 老龟略微思量着答道:「在我的立场,却是不方便说假话,就从方便说的开始吧。歷史上大约有两成的机率,随着你们这些贤者而来的,是极度危险的悖影爆发。」 「而那些棘手的悖影都被我们的前辈们解决了?他们中就没有整队人都十分弱小,或者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要做什么的?」曲芸十分优雅地饮了一口凉茶。 其实她原先想问的与此毫无关系,但既然龟丞相提起了,这一点情报可算是意外收穫。 悖影这玩意可以算是拉马克游戏里的世界级boss,若是被新人团或者实力平平的团队遇上,半数是要团灭的。而另外半数也只是侥倖逃生,根本不可能解决掉问题。 「没有,史上记载的异界贤者大多团队平均在攀途到神醒之间。即便有像您的团队这样平均在点光的队伍,也往往有着杰出的智慧或是特殊的手段。」 龟丞相略微沉吟,却是话锋一转:「当然,悖影能真正被解决掉的情况只在半数,否则我们的世界也不会被侵蚀成如今这幅样子。」 龟丞相欲言又止,选词颇为慎重,而它试图隐藏的部分却哪里蛮得过曲芸的推理?她一早便好奇自己这些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傢伙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礼遇,现在终于瞭然。 要知道,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可不是一份受土着世界欢迎的职业。他们行事肆无忌惮,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而完全不必顾忌对游戏世界造成的后果。 对于那些毁天灭地的顶级玩家,他们的出现对游戏世界无异于外星人入侵,陨石撞地球或者全面核战那样的灭世级灾难。 更糟糕的是,便使玩家自己宅心仁厚不愿用死星光线或者末日火雨之类的底牌砸坏花花草草,游戏规则也往往会把他们逼到不得不动用自己全力的地步。 因此常识来讲,对于有本土玩家或者了解拉马克游戏的世界而言,应选者一旦暴露身份便会出现曲芸在步甘径中学遭遇二把刀团队那样的情况,被本地强者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就算像蓝色空间号那个世界一样保持着谨慎而保守的态度,也断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热情招待奉为上宾。 动物王国有着恭敬接待异界贤者的传承,曲芸马上推理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但凡出现在这里的玩家,得到的游戏胜利条件全部都是有利于动物王国的!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动物王国什么都不做,甚至限制,抓捕,攻击这些玩家,他们也只能没脾气地助人为乐以德报怨。面对如此一帮活那啥,有如今这种规格的礼遇和信任也不足为奇了。 以曲芸对拉马克游戏长期研究得出的认知,她认为游戏系统更像是冰冷冷的机械程序而非有喜怒好恶的意志进行管理操作。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拉马克游戏是可以被人为干涉的,动物王国的祖先通过干涉游戏系统的运作来守护自己的世界。想到这里,曲芸心中不由浮现出了曾经两次在游戏世界中见到的摄像机。若真是如此,那么…… 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这不是才两成嘛,那另外的八成情况,我们这些异界贤者到来都会发生什么问题呢?」坐在曲芸下首的康斯妮一边揪着渡渡鸟女僕漂亮的羽毛,一边乐呵呵好奇问道。 她看渡渡鸟女僕那小眼神简直像是大色狼见了小绵羊,就差亮出一对小獠牙了。直到曲芸给了她脑袋一拳才吐着舌头收回手来。 归根结底血族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物种,除了外表与人类相似外,其实她们与人类的生理差距要比人类与渡渡鸟还大得多。便是曲芸也早已放弃对血族审美理解的尝试。至少她们还有人类美女这个共同的爱好。 「有不到一成的机率是一些难以预料的小概率问题,比如大面积的建筑垮塌,或者起义革命什么的。至于剩下的,便不好说了……」龟丞相摇着头。 曲芸自然明白龟丞相的意思,这才是她原本要问的:「我们先前与王子殿下有所交流,不方便说就算了,你明白我们懂得便是。说到这里,还请丞相指点一下贵国关于王位传承的习俗。 先前与其它异界贤者打交道,你们该知道我们这些外来者在这方面的认知与贵国的规矩有很大出入吧?为了不至于在接下来在一些註定发生的事情上有失体统,还望丞相细细讲解一下,关于弒君者继任为王的具体情况。」 0592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八节) 曲芸在「註定」二字上稍微加重语音,便是暗示龟丞相她已经清楚自己到来的原因基本确认是那八成有余的王权更替事件了。 「异界贤者」具备一些通晓未来的特殊手段,这一点是史料有所记载的。汗青还有云,那些才智卓越的贤者吗,往往能藉助这种预知运筹帷幄,提前准备以处理一些出乎常人预料的重大变故。 当然,这种未卜先知的本领不可能是玩家人皆有之。像表世界知名三大魔法师之一的老怪物诺查丹马斯那种传闻中的预言能力如果真的存在也绝对是极其稀有的变异。 真正导致「异界贤者」做出对未来事态判断的依据显然是——游戏规则。 按照曲芸的经验,这种直来直去没有通过提示以及经歷艰险才能获得的规则并不常见。出现在这个世界,难免让人起疑它有可能就是特意亮出来让玩家早做准备的。 即便是简单直接的动物王国,位极人臣者也绝不会愚钝。龟丞相闻言果然大惊,随即嘆了口气: 「我们的继位方式与诸多异界皆是不同,这一点老龟自然是清楚的。我们奉行弱肉强食的原则,为了选出最强的王,所有有权继位的王子公主都可以对在位的国王进行刺杀。 当然,这个活动仅限王室子嗣。其他人若是参与,哪怕像您这样身份超然的异界贤者成功弒君并证明自己所为,也只会被当做普通的刺客处决,绝对捞不到半分好处。 而行动成功并证明是自己所为的那位王储将正式继位,而举国上下也会共同接受它比先王更强的事实,拥戴它的统治。 为了防止这一活动影响正常的朝政以及无休止的困扰在任王者,若是刺杀失败,王有权处死刺杀自己的子嗣,而事实上他们大多会选择这样做。所以事实上有史以来除非先王天命将尽或是太过长寿,极少有子嗣会尝试这个行动。 先前有异界贤者好奇过先王的想法。似乎在你们的世界,王者大都会不惜代价的寻求永生,宁可毫无道理地处斩王储也不愿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实话讲,这在我们看来很是奇怪。自然规律强求不得,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油尽灯枯,又何苦逆天而行呢? 曾经有多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君王,晚年把培养后代刺杀自己作为生命最后的兴趣。多次放过那些行动失败的被看好的子女,直到看到他们最终超越自己,继而被传为千古美谈。 我们的王族看重的是血脉的传承与天下的安泰,对于註定逝去的生命哪怕还有留恋也不会被其束缚。比起他们,如今的王虽然贤明伟大胜过绝大多数先王,但终究是太过宅心仁厚了啊……」 出于对异界贤者的立场了解,和对曲芸智慧的认同,老龟稍微有些口无遮拦。它稍微顿了一下,把水晶杯中剩下的果酒一饮而尽,挥手病退了厅内所有的侍者侍女,伸着脖子道: 「音乐家小姐是聪明人,便是在歷史记录中比较大概也属于顶尖的一类,小相我再遮掩言它便是不敬了。直说吧,在我国的法度中,王室子女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刺杀先王,但唯独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自身的力量与智慧才是所谓弱肉强食的强者,钱财利益权势那些东西都是外力,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可以运用。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会服。因此这样的手段被严格排斥在继位竞争之外……」 即便宴会厅内除了云裳仙府的人和老龟自己再无旁人,它还是伸长脖子凑到曲芸耳边小声道出了最后一句:「但凡有异界贤者出现在王权交替,都定有继承人试图打破这个规矩。 到时候王国中诸多继承人党羽林立,互不接受彼此的说辞,就只有异界贤者的评断可以服众。因为我们清楚,你们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收买支付,必须公证裁决的理由。」 确实如此。本次游戏胜利的奖励是四百五十点数。按照曲芸的经验,它意味着四百五十进化点和它的一倍即九百的能量点收入。 这看似比袋獾王子承诺的报酬要低,但可不要忘记点数奖励是胜利队伍中每人都有一份的。退一万步说,即便袋獾王子开出几万十几万的能量点报酬,换一百个应选者团队也会有九十九个不为所动。 能量点用途很广,可以买装备,可以用作武器能源,可以换取情报……但它唯独不能用来进化玩家自身。动物王国的王储们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开出进化点作为报酬不成? 只是玩家终究以自己的利益行事,恐怕其判断的结果往往会与真正的「事实」有所偏差。不知道歷史上有多少认真完成刺杀习俗的王子公主被拉马克玩家坑死。 就像此时曲芸的立场,无论黄喉树懒大王到底会怎么去死,她都一定会竭尽所能把罪名安到伊犁鼠兔公主的头上。因为玩家不会被继承人的权力威压利益收买就断定玩家们会秉公执法,这些拟人化的动物们终究还是简单了。 又或者…… 曲芸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挑眉。又或者左右拉马克游戏作用于动物王国规则的大能想看到的就是要选出那些能够有眼里分辨玩家团队实力,并有魅力收服他们为己所用的王室子嗣即位? 毕竟,这立场与动物王国弱肉强食的法则看起来如出一辙。 曲芸思考的当儿,尹熙颐接过话举杯敬向龟丞相:「我们要感谢您的真诚以待。还请放心,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得到的情报而透出任何对丞相不利的风声。」 单论外交礼仪,这位大家闺秀可以甩曲大小姐九条街去。若不是有具体的问题要核查,曲芸宁愿把所有的交涉事宜都交给小蜥蜴处理。她绝对会做得比曲芸自己更好。 这时曲芸突然出声: 「抱歉,依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一整天我们都在城堡里出入,可以见得这王宫规模惊人。只是一路上所有的窗口皆高高在上,依子尚未得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这王宫全貌,不知可否方便?」 0593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十九节) 龟丞相不慌不忙拍拍脑袋:「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们的世界应该与我们的很不相同,想要了解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不知音乐家小姐,可会飞行?」 飞? 据她所知,可以飞行的进化在域中算是罕见,但却绝对不到魔法师这种凤毛麟角的程度。或许这老龟先前遇到过也说不定。只是…… 便是曲芸一时也没想明白这件事与了解动物王国的王宫建筑有何关系,她轻卷秀髮道:「最近确实一直在研究,但总是欠了些火候,依子暂时还做不到。」 她说的是实话,魔法师的三环法术【飞行】是一种极难控制的力量。这个魔法将自身的三维存在淡薄化并藉助持续制造的上升与横向气流进行三维移动。与那些进化出翅膀靠着本能支配身体飞行的肉身系进化者完全不同。 【飞行】极难领悟,初学者需要持续进行大量的运算因此难以与任何其余法术同时操作。唯有在漫长的实践中非常熟练之后才可以逐渐把它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 曲芸在晋升到攀途阶之后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这个复杂的魔法,只是至今仍然未能完全领悟。 龟丞相笑着指指宴会大厅大门对面那一侧墙壁上两层楼高的窗口道:「如果贤者大人会飞,从这里出去看看自然会明白。现在嘛,看诸位也用膳完毕,若真想了解,便跟老龟去个地方吧。」 云裳仙府一行人跟随龟丞相一路下行,途中经过了她们到来的大厅继续向下方深处行去,直到进入了那座大厅正下方的另一间房间。 两件事情让曲芸吃惊。 首先在这间原本认为是地下室下方的房间里,她竟在一侧墙壁上发现了斜向上能看到外面夜空的窗口;其次,则是在这个看起来文明程度落后,还使用火把与蜡烛照明的世界,她第一次感到了熟悉的奥法元素在运作。 龟丞相最后进入房间,关上门,伸出前肢拍打在一侧墙壁上。墙上立即浮现出一个简单的魔法阵。曲芸专攻此道自然认识,这是一个长期控制物体反覆运动的法阵,常被用在法师塔搬运货物上下的平台。 龟丞相本身没有透露出任何真理之门的魔力,事实上魔法师的世界里有许多并不需要动用法力就可以运转的魔法奇物。包括这种魔法阵以及诸多捲轴上的描绘。毕竟这种运动魔法阵设计出来原本就是要给学徒或奴僕使用的。 雷特辛之书上所述那些强盛的魔法文明中,有着自己法师塔的强大魔法师会使用传送阵或者更惊人的闪现魔法在塔中移动。再不济,至少也可以依靠【飞行】这种基础的魔法行动。 若是像曲芸如今这种连三环魔法都无法轻易掌握的初级阶段,既不配拥有也守不住自己的法师塔。 曲芸立即明白了这个房间的作用——电梯间。窗口光与暗的交替证实了这一点。她想要计算一下自己原先是在几层的高墙之上。虽然城堡内的窗口只能斜向上看,但没有见到过任何树冠的影迹,想必不会低于三层。 谁知不久后她便瞠目结舌地放弃了。 魔法升降间移动得很快,几乎就是在向下坠落。但这还不至于难倒曲芸超人的反应速度。然而十数秒间经歷了上百阶楼层让她意识到了这里绝非她先前想像的任何情况,恐怕强行去数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三百六十二层。」 当房间稳稳不在移动时,梅娴诗以人耳不可及的音量轻声嘟哝道。 当龟丞相打开房门,曲芸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想像的强大而玄奥的魔法浪潮扑面而来。这种伟力的作用对于她而言尤其震撼,惊得她呆站在那里,半晌没回过味来。 康斯妮和梅娴诗虽然无法理解奥术的运作,但却可以清晰感知汹涌澎湃的魔法伟力,皆是震惊当场。 这种感觉就好像凡人身处炼钢厂感受着熔炉的温度,亦或矗立水坝瀑布前目睹自然的伟力供电千家万户。虽然无法切身理解体会其中的玄妙,但足以体味到一种敬畏。 一种来自作死的话自身会像阻挡坦克履带的蚂蚁一样被撵死的无力感的敬畏。 越是强大高级的能量持有者,就越能体会这里魔法巨力的不凡,就连甄辉齐也呆呆怔忪了好几秒。 而像任棉霜和尹熙颐这些完全依赖基于三维世界的生物学能量构筑自身能量循环系统的人则基本感受不到什么震撼,只是稍有察觉此地之不凡。 曲芸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视觉,听觉……一切对于世界的知觉,只剩下对四周奥术元素复杂澎湃而又玄妙运动的感知。这种感觉,类似于修士渴求而难得的顿悟。 当她终于转醒,才发觉这是一座千于平米的透明平台,呈完美的圆形。四周有九条金银光芒交织的锁链将平台「吊」在头顶的建筑下面。平台紧贴这建筑的一条侧边,而另一侧…… 无边无际,目力与听力难及。 曲芸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任何材质的物质,而是实质化的稳定运作的奥法元素在第四维度构成的连结。看得见,摸不着。且其强度便是曲芸动用最强的法术全力轰击也绝不会撼动丝毫。 透过脚下材质不明,透光度远胜玻璃几乎难以用肉眼确认其存在又如地毯般柔韧的材质看下去,下方是稀薄的云层。透过云层再往下却没有大地的影子,而是无垠的深空。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就好像云层是围绕着头顶无边无际的建筑存在,而建筑本身就像是星球。只是如此的话,重力却应是相反的方向才正常。 无论在世界的这一边或那一边脚踏实地,还是身处月球,空间站,只要重力存在那么一定是抬头方能仰望星空才对。 类似的完全无视物理的情况曲芸只在一种地方见过:纯粹的四维世界。 就像是拉马克游戏的域,还有小鹿的精神世界中。这一点佐证了曲芸原先便在考虑的一些猜测。 0594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节) 环顾四周时,曲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房间已经空荡荡的。那果然是一个类似电梯井的房间,位于正圆形平台的正中。外层固定的房间连接着头顶的建筑,而内层可以升降的「电梯」石室则早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 曲芸略微犹疑为何龟丞相会把她们丢在这里自己离开。就算眼前的景象足以回答曲芸的问题,这样擅自丢下客人也是十分不合礼数的。直到她注意到平台边缘的两道身影方才瞭然。 「您是一位魔法师?无怪了,史书所述,这里就像一座没有书的大图书馆,可以算是魔法师学习的圣地。」 说话的是伊犁鼠兔公主,蓝蛇女僕在身旁陪伴在她身旁。 「可以讲讲你们的世界吗?」曲芸走到鼠兔公主身旁,抱膝坐在她的身边。即便是坐姿,也比直立的鼠兔公主矮不了多少,正适合交谈。身材娇小的曲芸极少有机会体验这样的经歷。 这一次她没有提「王国」或是「城堡」,因为她意识到头顶的建筑并非悬浮于大地之上的天空之城,而是「大地」本身。 如果只是见到一个硕大无比的建筑结构,那么她或许还会以为这是更大世界的一部分而已。但如今见识了脚下的云层以及云层下方的无尽深空,她更倾向于认为这座「城堡」就是整个世界。 世界会有边际么?绝大多数视野被局限在自己星球上的生灵或许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亲身经歷过被推出宇宙边界的曲芸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比瞭然。 鼠兔公主婉婉道来:「横截面十三万平方公里,纵向五百八十九层。我们的世界是一座城,一座城堡。上下左右各面平行且宏观来看基本为平面,大约就是一个长方体,」 曲芸哑然。计算一下的话,如果把楼层完全平铺开来,这「一座城堡」的面积大约比表世界的亚欧大陆还要更广阔一些。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概念,我们的祖先也是生活在地球上的,就像你们一样,不是吗?王室的秘传中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现在的宇宙还没有诞生,那是上一个纪元的事情。 史书残卷所记载,祖先们为了摆脱使徒而选择放弃了原本生活的世界。传到如今,我们还知道『城堡』,『河流』这样的概念,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原先的世界,那所谓的地球是什么样子了。」 鼠兔公主放眼虚空,曲芸从中发掘了一丝嚮往。她接着便微笑起来:「很多人认为父王不是一个好王,它太过仁慈了。常以各种藉口大赦天下,放宽法度,极少动用极刑。 百姓因此爱戴它,但朝臣们却看到仁政的隐患。失去了应有的制约,违法作乱之徒大盛,事实上百姓的日子未必比前代更好。王权没有压迫他们,却又没能给予他们应有的庇护。 它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吧,但对我来说,它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我吗?因为我每晚都会来。从小,父王天天都会带我来这里看天,一直到两年前他病重不便离开寝宫为止。刚才那些事情,都是它讲给我听的。它讲故事有多慢你可以想像吗?哈哈哈…… 一位把自己大多数时间花在陪伴子女身上国王,是不是很可笑?在你们的世界应该也从未存在过吧?」鼠兔公主说到这里甜甜的笑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甜蜜的事情。她笑着转向曲芸直视她仿佛能把人灵魂迷醉进去的美丽双瞳: 「父王最喜欢看天,但天有什么好看的呢?白天的浅蓝,夜晚的深蓝,偶有水汽凝结的白云飘过。这里没有传说中那无法直视的明亮太阳,也没有夜晚漫天的繁星。这些都是我毕生,不,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小时候我不明白父王的心思。直到后来我听说你们这些贤者的世界是有星空的。 星空意味着希望,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当你们低头俯视脚下的星空时,会知道世界很大,有太多尚未了解的彼方。 即便你们有可能终生无法踏足其中任意一颗星星,但怀着这样的未知,就可以让你们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去学习,去探索,去开拓。为了千百年后有朝一日,你们的子孙可以踏足星海远方的可能。星空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就是希望。 我们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没有人在有生之年踏足过所有的楼层房间。但是我们知道世界的边界,知道每一层的每一个房间的形状。我们的一切都在里面,而天空,没有一颗星星。 如今,世界只剩下一面墙壁。七八成的空间已经被无法踏足的悖影所占据。五百九十四万的动物在这里生活,父王不愿去看它们,而是选择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天空。因为在里面找不到未来,找不到希望。 它或许,只是想要找到一颗星星。 音乐家,你说得没错。生灵终有一死,我们都不是永恆的神祇。或许在没有未来的世界渴求希望,生存便是对父王的一种折磨。我想,我是时候应当去向他道别了。」 对于鼠兔公主的觉悟,便是玩笑人生的曲芸也无法付诸一笑。她轻嘆一声道:「是啊,道别是必要的。明晚,会是一个好时机。」 鼠兔公主闻言,那半长半圆介于鼠与兔之间的双耳抖了个机灵。她无法确定这位音乐家的意思是否像她想得那么可怕。 然而这深邃而沉静的气氛却被两声不合时宜的惨叫打破了。 鼠兔公主又是一个机灵,敏捷而慌张地把头转向身后不远处的蓝蛇公主与康斯妮。背对她们的曲芸则是抬手扶额,这么近的距离,她自然清楚听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快回去取解药!只有五分钟了!任何动物中了蓝蛇的毒都都活不过五分钟的!」鼠兔公主惊唿道。 0595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一节) 事情说来有些尴尬。 终究是孩子心性,闲来无事的康斯妮怀着调戏的心情从背后接近她眼中极其漂亮的蓝蛇女僕,扑住她的脖子轻咬了一下。 这只是开玩笑而已,谁知受到惊吓的蓝蛇女僕居然瞬间扭转头部一百八十度,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口反咬住康斯妮的脖子,并注入了二百五十毫升左右致命的毒素。 是的,把一条毒蛇放大到人类大小,她的毒液份量会变得相当惊人。 正是两位交缠互咬的诡异场面让曲芸扶额遮住满脸黑线。她一点也不为康斯妮担心,因为任何作用于血液或藉助血液生效的东西显然都无法撼动血族的霸主地位。 果然,混合着蛇毒的黑血立即从她脖颈的伤口倒流而出,紧接着两枚仿佛被九毫米子弹洞穿的伤口几乎在瞬间恢復成原本白皙无暇的脖颈。 康斯妮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退开道:「不用不用,是我不好。」 她偷偷斜眼向曲芸这边偷瞄,吐了吐小舌尖。 「十分抱歉,小蓝她受到惊吓就会噬咬或者喷射毒液,这是生理反应,没法控制的。」见康斯妮真的没事,鼠兔公主便放心道歉。 一早就知晓「异界贤者」掌握诸多古怪的手段,她倒也并没有特别吃惊,快步蹦到两人面前去安抚因为受惊而不断吐着信子的蓝蛇女僕。 曲芸摇了摇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公主殿下,不知如此方便吗?」 她不得不问一句。通过平台上的魔法迴路曲芸可以看出这里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得以存在的核心。如果遭到破坏,极有可能会导致整个世界崩毁亦或坠落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异界贤者是不会破坏我们的世界的,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来这里,呆到你需要的时候为止,音乐家小姐。」鼠兔公主十分礼貌地对曲芸点头,便带着所有人向升降间蹦去。 虽然动物王国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魔法师了,但是接收过王室秘传的她自然懂得这个地方对于魔法师的吸引力。 「我留下陪主人。」康斯妮后退一步,没有跟入升降房间,还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偷瞄了曲芸一眼。 没有人有异议。在曲芸专心做某些事的时候,康斯妮会像护卫一样守在她身旁,这是云裳仙府大家都熟悉的事情。 「她们都离开了,」待内部活动的房间升起,曲芸对康斯妮陈述着,接着又问道:「这种毒素怎么样?」 「正如公主所言,五分钟之内,绝对致命。而且和主人预测的差不多,辨识度相当高,无论是注射还是饮食,只要进入体内都可以发挥全效,」 康斯妮笑着,边讲述边从徽章空间取出一只小玉瓶道:「主人啊,和你在一起越久,就越发现你的可怕呢。」 玉瓶仿佛是突然凭空出现在她作爪型垂直向下的手中,紧接着从手心里渗出一滴滴无色的液体,直到把玉瓶灌满。 玉瓶是曲芸特别附魔过的,当然不可能是特意为了这场游戏。自从头脑迷踪那场游戏在小鹿的精神世界中赚了个盆满钵满后,曲芸便弄出了一些方便收集并保存游戏世界宝物的小器物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不喜欢这样的我?」曲芸似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是一脸好奇的神色。 「不,爱死了。」康斯妮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邪萌邪萌地笑着。 有康斯妮在身边,曲芸安心让自己沉浸到了感悟之中。她留在这里并非为了差遣康斯妮去获取的毒液,那东西随时都可以拿。事实上,鼠兔公主所言非虚,这里真的是魔法师学习的圣殿宝库。 以普通凡人可以理解的方式比喻的话,学习魔法一道最像是学习音乐。 它依赖于复杂的逻辑构架,真正的魔法师就像学院里音乐学家,通晓和声学与对位法,了解每一件乐器的规则与限制,最后才能准确理解别人作品的思路与内涵,以致把自己头脑中构想的音乐结构准确表述在乐谱上。 他们可以用同样一个简单的动机表达出任意需要的感情或者形象,并通过日积月累的实践把这变成像唿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很显然,曲芸就是这样的魔法师。魔法书上可不会教你如何微调以把【飞弹】魔法凝聚的可燃气体分化成两团,三团,也不会教你在不同的气温下如何控制魔法模型的刻画才可以保证气体精确的运行轨迹不受影响。而曲芸都做到了。 否则的话就像许多有一点小天赋的唱作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随意哼出几条还算吸引人的旋律,但真要靠自己把它演奏出来的话,不是基于经验主义的千篇一律,就是最后实践的结果和自己原先构想的效果有很大出入。 终究是无法创作出有艺术歷史价值的作品。 与此同时,它又是最需要灵感与悟性的。有太多学院圈里的音乐家精通诸多深奥的乐理,却既写不出好听的,又写不出有价值的音乐。对他们而言创作乐曲就相当于在解方程式,从灵魂深处他们无法感受音乐的意义来自于「美」。 同样在魔法文明的世界中也存在这样一些魔学家,他们熟知并可以在意识中精确构建魔法模型,却无论如何就是无法让法术作用效果实际发生。 这些人有些就像那种感受不到「美」的音乐家一样,是局限于自身存在层次的限制而无法感悟真理之门的存在。另一些则是纯粹的缺乏天赋,在无数科学系统的魔法理论教学引导之下硬是没办法操控奥术能量。 所以说魔法与音乐一样,是需要感性和理性完美结合的学科。 真理之门上环的数量,真名与法袍的颜色和纹路决定一名魔法师大的境界。但在同一境界中,对奥术元素的细微感受和控制,对法术模型的理解与灵活运用都可以导致天壤之别的战力差异。 0596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二节) 这种差异甚至可以让战力或者说能做到的魔法奇蹟跨越大的境界层级。 同样是只能运用一环魔法的初级法师,一个真理之门内有着出众法力储备,并且精妙操控能量分化模型做到同时精确施放十枚【飞弹】的白袍法师就可以轻松胜过五名只能基本精确引导一枚【飞弹】的普通白袍法师。 曲芸很难想像这个已经断绝魔法传承的世界在最早自成一界时会是怎样的魔法大能在开天闢地。平台上的奥术洪流既是万年不变结构庞大复杂的魔法阵,同时又是正在被施放的脉络清晰的实时法术。 这种脉络清晰魔法宏图落在曲芸这样对奥术理论精通的法师眼中,就好像把原始码展开在专业对口的程式设计师面前或者作曲家阅读一张总谱。在这一刻,理论与实际,感性与理性高度的结合统一。 而伴随着这种复杂的思考与感悟,曲芸洁白披肩上的明黄纹路开始飞快地蔓延。各种关于世界,空间,飞行,引力的玄奥图形在其上疯长。蜿蜒抽丝,彼此重叠,眼看着黄色的范围就超过了白色。 隔天一早,早饭被送来了云裳仙府团队公用的寝室很长时间了,但任棉霜,尹熙颐,梅娴诗和甄辉齐四人都是刚开始吃。 以动物王国相当于中世纪的科技程度和生活水平,洗手间的使用给女孩们造成了很大麻烦,每个人都花费了更多时间。幸好为了应付各种极端的游戏环境,大家都准备了充分的相应物资在徽章空间里。 昨晚龟丞相向四人介绍过。在这个单独一栋建筑所构成的整个世界中,王宫所在的位置在唯一一面还完全没有被悖影所侵蚀过的墙面的正中偏上区域。这面墙的其余区域则分别属于军政要地,贵族宅邸,与旅游景点。 像先前见过的大多数王室用房间一样,云裳仙府的寝室标高很高。相当于两层楼合在一层那种大厅一样的房间。而在谁也够不着的第二层的高度上,开着三洞长而顶尖合拢,类似哥德式教堂的那种窗口。 昨晚已经得知,这个世界虽然有昼夜却无日月星辰。但白昼的光亮依然从窗口打下,经过特意设计的角度正将三片亮影打在餐桌上。 事实上云裳仙府被安排在一间一侧墙壁上有窗户的寝室,对比伊犁鼠兔公主的寝宫便足以看出这是最高规格的招待了。 而至于为什么所有的窗户都高高在上让人无法观瞧,仔细想想的话这其实是一个很实际的简单道理:在这种诡异的世界中,若是不慎从窗口坠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使用铁条之类的东西封挡窗口,会让房间内的人产生一种身陷囹圄的不自在感。而以这座建筑所体现出的科技文明来看,动物们又根本不可能做出表世界摩天大楼所用的那种玻璃墙面材质。 创造这个世界的先人大能又总不可能浪费魔力去设计一大堆数万年不会消亡的魔法屏障遮挡窗口吧? 「怎么全都是些蘑菇?」任棉霜面对着眼前的「王室早餐」深深皱起了眉头。 正如她所说,这顿早餐实际上极为丰盛。七八种不同的蘑菇被做成数道口味不同的菜色且每一道都极为精美,在表世界恐怕也是富豪贵族才会想用的早餐了。 然而线粒体的进化方向导致任棉霜体质特殊。她没法像康斯妮一样从黑夜与鲜血中汲取血能,没法像梅娴诗一样吐纳万物灵气为己用,更没法像曲芸那样仰仗体内用之不竭的真理之门。 她需要大量的从食物中摄取能量,像正常人类那样消化,然后转化储存到每一颗细胞的线粒体当中。这个过程尤其需要富含蛋白质的肉食。 虽然至今仍然保持着火辣的身材甚至比先前更上一层楼,但如果开展一个包括超人在内的全球大胃王大赛,任棉霜恐怕能排在前十。 比她更能吃的恐怕大多都是一些实际用不到,但是进化出的能力却像是无底洞一样可以吞噬的傢伙。亦或者是依赖进食快速再生缺失肢体,一边砍自己一边吃饭的神经病。 而从这个世界的结构入手理解,动物们以蘑菇为主食显然是合理而又必然的事情。 事实上在建筑的顶部它们也种植了小麦果树一类表世界的常规作物,但显然面食在这里是不可能经常实用的奢侈品。至于为什么没有肉食嘛……你们自己猜。 「就是啊,我想吃肉啊……」甄辉齐深表贊同,放下刀叉。他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的年纪,虽然没法和任姐的特殊体质比但也是食量大到不行。要他吃蘑菇吃到饱简直是一种酷刑,比这更折磨人的大概就只有曲芸的料理了。 更关键的是,不久前刚和蕈人一族打生打死。现在他看到餐盘中的蘑菇感觉有点噁心。 餐桌对面梅娴诗看出一丝情绪波动,淡淡道:「任姐如果不够吃,可以吃些自己带的东西。不过娴诗还是建议你们都先将送来的饭菜吃光,否则可有些对不住那些辛苦耕作的小动物了。 我们在这里享用美食的时候,可不要忘了芸芸她们还饿着肚子。依娴诗看这饭菜挺好,不油腻,不辛辣,道法自然。若是你们都像芸芸一样心境无暇感悟天道把素食当荤腥一样享用,恐怕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进境也会快上许多。」 尹熙颐的品味倒是完全能够欣赏这一席王室蘑菇料理的精美。她边享受,边调侃梅娴诗:「你们这些傢伙每天就往玄乎里捧芸芸,她不介意吃素能是你说的那个原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心境无暇都成仙了吧,她咋不上天啊?」 正当这时,餐桌上忽然一暗。两团黑影分别挡住了两扇高高在上的窗户透射下的光亮,让室内勐然一暗。 云裳众人仰头,见来人正是曲芸和康斯妮。两人都在笑眯眯地看下来。 甄辉齐傻愣愣看着窗口,说了一句让蹲在床上的曲芸一头雾水的话: 「芸姐……成,成仙了……」 0597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三节) 康斯妮能飞的事情大家是清楚的。种族不同,随着血脉的一步步觉醒只能说这傢伙越来越不像人类了。必要的话,她甚至真的可以变成一只自己拉马克徽章上那样的的吸血蝙蝠满天扑腾。 但是要她带着曲芸飞行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至少飞上几百层楼的高度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说与其相信这货实力暴涨,还不如相信曲芸也会飞了。而若是如此,问题的层次可就不一样了。 具体来讲两者在战斗中的区别的话,康斯妮就像是绝世剑客学会御剑飞行,纵使天下无双,也始终是一人一剑浪荡天涯的画风;而曲芸则像是坦克车升级成了轰炸机,从丢个火球炸死你变成了全屏洗地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还是梅娴诗说了句靠谱的话。她微微抬眼,便马上将目光收回到自己盘中餐食上道:「又进阶了?」 梅娴诗外表看上去就像个过分清秀的小男孩,常着一身青衫。在尚古的大庸倒也不算太过突兀,走在街上导致过高回头率的不是衣着打扮而是过于清秀的样貌。 这样一个小孩子,却偏偏成了云裳仙府最为成熟沉稳的担当。她那如千年寒冰般的古井无波时不时会给人一丝老气横秋的感觉。 就像此时,尽管出现了让人震惊的突发状况,也无法打扰她按照原定的步骤和速度完成进食。决定的事情,就会进行到底,任何情况都不会让她分心。 对梅娴诗而言这不是偏执,而是顺其自然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拿得起放得下,丝毫不会有牵强的痕迹,这便是她独有的道心。 「没,只是参透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魔法,能上天了,」曲芸面对诗诗回答道,内容却是对尹熙颐的揶揄。以她的耳力,正是寻着熟悉的说话声才找到了这个房间。 尽管嘴上否认,她还是特意展示出自己已经六七成变为正黄色的披肩:「而且,收益巨大。」 说着,曲芸身形微微摇晃着轻飘而下落座在餐桌旁。【飞行】魔法的原理註定它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 「小芸,做晚回来后我们就讨论了一番,想找你求证下。关于这个世界的情况,似乎有些怪异。」任棉霜把渐行渐远话题扯回正轨。 尽管已经追随曲芸游戏许久,长久身为弱者的她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在致命的游戏世界插科打诨的玩法。曲芸的大大咧咧是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但对她而言却总难以挥去一丝不安阴霾。 「你们怎么看?」曲芸自然明白任姐的意思。 「不知道,」尹熙颐接过话头,摊开双手:「奇怪的情况倒是一大把。比如先前擦过龟丞相的那一枪;比如一只树懒为什么会亲生出兔子和獾;甚至连这个世界存在的形态本身,都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吧? 你还记得龟丞相得知我们不想惑影被杀死时是怎么安慰的吗?一般人会说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復生什么的吧?它可是出口便道出常被芸芸你挂在嘴边的宇宙三大定律——『生命不復』哦。 记得你说过这些定律作为真理是某种禁忌,在古早前曾经被不明力量所尽力掩盖,以至于大多数游戏世界中遇到的角色都不会知道这一点吧?」 「正是如此!」曲芸笑道:「如此多的超出常理,不让你觉得有点点熟悉么? 刚进入游戏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整个大厅的每一块石砖都不那么真切?就好像……你莫名的确认它们就是石砖,但是却和你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石砖都不太一样?」 曲芸说得有些晦涩,但事实上任何亲自经歷动物王国这个世界的玩家都会立刻明白。那是一种极难用语言描述,但却实实在在清清楚楚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自从来到了这里,我觉得所有见到的东西无论是静物还是活物全都是这样!」康斯妮抢道:「人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什么问题,就没敢说……」 「如果你的感知出了问题就说啊喂!又不会因此不要你,请不要给游戏增加意料之外的不必要难度,」曲芸翻了个白眼: 「原本只是推测,但看到实体化的魔法轨迹……那些悬挂平台的光之锁链之后,我便确认了,这里是一个纯粹的四维世界。」 「就像域那样?或是……头脑迷踪那场游戏里小鹿的世界?」梅娴诗面色依旧古井无波,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同时用刀叉切开一块品种不明的硕大蘑菇。 「是,也不是,」曲芸摇头浅笑,揪起一捋髮丝缠住手指:「这里的每个生灵都是有自己的思想的,都是完整而有灵魂的,绝不是头脑迷踪那种个体的精神世界。 比之域的话,这里倒是更近似一些。虽然这个有型有质的世界并没有像域那样充满悖论让人一眼就看出破绽,但归根结底,它们同样都是一种作为『概念』而存在的唯心世界。 就像你要吃下的这块蘑菇。它即是蘑菇,也不是蘑菇。它的本质是一块哲学上的『概念』,因为我们的认知,所以才以我们心中熟悉而臆想出的形象展示在我们眼前。」 曲芸说罢,梅娴诗毫无波澜的将送到口边的蘑菇稳稳放回盘中。然后用盘下的餐巾擦了擦嘴,一副「失礼了,在下饱了」的样子。 粮食是不能浪费的,至于概念嘛……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莫名其妙的概念了。 曲芸进一步解释:「比如龟丞相虽然是客观存在的生命个体,但它存在的形式却只是主观的,一只概念上的龟,很可能在我们每个人眼中它的形象都各有不同。 没准在诗诗的眼里它是只五十米长的太古玄武,而在小妮子眼里却只是一只动画片里的滑稽角色。当诗诗仰头与巨**谈时,看在小妮子眼里却是在低头讲话。 因为概念是主观的,你看到的就是你认为的。在这个世界甚至不会发生客观矛盾的,抬头与低头同样是概念;距离,空间,这些东西也都一样。在这里,事实有时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认知而变得毫无意义。」 0598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四节)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餐具直勾勾盯着曲芸,事实比她们料想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而某些人……好吧,就是甄辉齐,已经彻底进入那种一学期没听讲,期末突然决定听听老师都说了些什么时必然会发生的那种,瞪着眼睛神游天外的状况了。 「因此,树懒会生出鼠兔和袋獾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就像抽象概念『程序』和动物概念『猿』放在一起会产生出一个毫不相关的职业概念是同样的道理。 概念的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说到最后曲芸微微歪过脑袋。 很显然,她相当享受解密一个迥异世界的过程。这是她选择进入游戏的原动力,简直其乐无穷。 更不要说按照以往的经验,说出这些话后几乎必然可以获得一个让人收入不菲的成就。 「喂!人家在主人心中就那么幼稚么!」康斯妮噘嘴抱怨道。 而梅娴诗则同时给出了确认:「我眼中的龟丞相确是一头上古神兽,只是没有那么大只。原先还以为芸芸张口闭口叫人家『老龟』是在挤对揶揄呢。」 这足以全盘证实曲芸的猜想了,因为除了她,确实没有第二个人看到的是一头上古神兽。 尹熙颐很快明白了曲芸的意思,追问道:「昨晚龟丞相告诉我们,它们前古时期也曾是生活在地球上的。这样一个概念的唯心的特异世界,是否和我们的世界有什么关联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最好奇的,」曲芸露出沉思的神色:「只可惜年代太过久远,以前的王宫与大图书馆所在的位置都已经被悖影所吞没,那老龟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所幸我们这次效率颇高,手头的线索已经收集了不少。综合起来,我自己倒是也有一点推测。 经过废土救赎那场游戏后,你们应该都已经了解这个世界是由许多相邻的宇宙共同构成的对吧?把那里的情况再加上小妮子与诗诗家乡的状况对照,可以说明每一个宇宙,或者说很多宇宙中都有相似的『地球』存在。 再说『使徒』这个显然是跨越诸多世界的组织。 龟丞相表示它们的先祖是为了逃避使徒才创造了这里。在我们那里使徒却似乎只是一种台面下的诡秘组织,而在蕈人的世界神那里我又听到关于它们是所有世界一切强者的死敌那样奇妙的言论。 综合起来考虑的话,我认为有可能前古时代这些动物也曾经在某个宇宙的一颗和我们相似的地球上生活。他们获得了力量,逐渐进化,终于达到能够开天闢地制造这一方无边无际的空中城堡的程度。 然后它们世界中的使徒出手了。无论做了什么,都一定是让这些开创一界的前古大能感到致命威胁且无法力敌的事情。 于是,存在本源已经升华到不知怎样高度的它们创造了这个四维世界,脱离地球亦或毁灭了它们的母星,让子孙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活。 虽然成功摆脱了使徒带来的麻烦,但他们明显了解拉马克游戏系统,并清楚无法将游戏系统的干预排斥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之外。 所以他们留下了一套藉助拉马克游戏系统处理世界危机的干预模式,让自古以来所有进入这个世界游戏的玩家都获得了站在他们子孙一边的游戏任务立场。既满足了游戏系统机械运作势不可挡的需要,又为他们的世界留下了一个保险。 那些大能的后代一代代蜕变,最后稳定在如今这种以『概念』为本源的四维生命状态。因此,它们才有比我们经歷的任何一个世界更强大的基本境界。 在这里,像攀途与初开这样的境界不再是世界实力的顶点,而是任何动物只要肯习武就总有一天能达到的必然状态。因为它们一出生便是四维生命,不需要经歷像我们这样经过生死洗礼后仍然有九成人无法跨越的跃维问题。 也因此,当蓝枫的狙击弹擦过龟丞相身边时,它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为对它而言根本就不存在『狙击弹带来的气旋足以撕裂身体』这个概念。」 「你是说,拉马克游戏并非是大庸建国那个时代才出现的,而是从前古开始一早就有?」尹熙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强大到一定界限,这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小组织将会从世界之外拉出一大堆无法抵抗的庞大势力来镇压我们?」 「是啊,使徒的上级组织,记得那个蘑菇人叫它【净化监督院】来着。一听就是让人反感的名字,不是么? 至于拉马克游戏诞生的时间,说实话完全无法判断。因为每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各不相同。我们回到表世界几周而已,在阿尔伯特她们那个世界至少已经过去几年了。 按照我所相信的索福克勒斯的世界三大定律中时间不逆的理论讲,时间是一种超出所有维度外的,在所有世界同时存在且相对稳定的,任何神力都无法扭转的客观自然现象。 但米莎不是曾隐晦暗示过吗?游戏系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局部影响不同世界的时间比率。 这就像商品的价格总会同步到它的价值中去。当我们进入一个游戏世界,系统可以一定程度上强行加快或阻滞某些宇宙的时间为我们打开传送通道。而当我们离开,那里的时间就会加速的反弹直到平衡于所有世界的时间这一客观唯一的公共概念。。 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世界是特殊的,我们自己的宇宙恐怕也早就因为其它世界的玩家出现而不知道被影响过多少次时间的速率了。作为身为世界系统内的存在,我们对此毫无知觉。 不过你说的没错。按我们现在的游戏进度,想必在不远的未来就会有机会来看看『使徒』这个有趣的组织究竟是怎样一群傢伙了。他们藏头露尾,或许真的让诸多世界名震寰宇的强者都吃过大亏。 我从不把自己看做强者,而只是看做必须要谋定后动以智破巧的弱者。所以现在开始,我们就应该对这一目标着手进行准备了。」 0599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五节) 同样作为笑傲一个时代的潜力榜顶端的天才人物,当施学申谋算着怎么统合一个小界时,当霍鑫?着手于巧取一颗星球上一片土地的皇权时,曲芸的目光已经透过了宇宙的边界。 她依稀记得幼时父亲常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当你的目光足够长远,诸多困扰眼前的琐事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眼界决定人未来的位置。 比起曲芸的高瞻远瞩,任棉霜关心的则是一些更为实际的问题。长期受困于生死边缘的压力让她养成了一种时刻保持深深危机感的习惯: 「说实话,刚才的内容有一些我并不是很明白。不过那些可以回去后再说,现在还有更要紧的问题。如果真像小芸说的,这里是一个基本法则都不同的四维世界,我们是否需要特别注意一些不寻常的应对方法?比如……在战斗的时候?」 梅娴诗静静摇头,轻启樱唇:「不。我们现在的境界都无法超脱于自身的认知。自然更无法以自身意志作用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一切照常就好。 正因为这里是概念的世界,所以一切都会是我们心中理解的那样。陌生,却又最熟悉不过。」 曲芸笑着观望梅娴诗说完。对于一些近乎哲学的概念,修士似乎有着出奇的领悟能力。她接着补充道: 「第五维度的强者可以左右三维世界的宇宙常数,或许什么时候等我们的存在达到了第六维度,就可以理解在这里心想事成的方法了。 我想这里并没有六维的大能存在,所以就像诗诗判断的,我们只要像平时一样去游戏就好。 对手和我们只会是相同的状况,即便知道了这里是唯心的,也无法凭藉臆想就去超脱世界的法则。 我们知道三维世界的虫洞可以穿越空间,难道你可以因此就在宇宙中畅行无阻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完全基于假想的对话是难以理解甚至不可理喻的。但是亲身经歷过跃维体验的存在会用不同的视角来看待同一个世界,很多东西不言自明。 最后曲芸开始发号施令:「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就抓紧时间来解决一下这场游戏吧。 小蜥蜴,你负责潜入袋獾王子的寝宫。很明显这傢伙已经完全做好弒君的准备,我要它的计划,如果有遗失了也不会被察觉的证据更好。 袋獾王子这头獾啊,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就是那种,享受谋划诡计,并把企图得逞作为最高享受的傢伙。我能明白它的乐趣,因为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确实是同一类人。 它明明看出我们的实力比福大命大更强,却只是象徵性地收买了一下,其余一切顺其自然的样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作为一个对王位志在必得的野心家,在我们那么明显暴露出不愿与他合作的表现时他没有选择事后伺机对我们动手,甚至没有尝试限制干扰我们的行动。这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它盲目自信到以为没有人可能妨害到他,他的计划必然成功;要么它就是像此刻的我一样期待着对手的出招,等待着在棋盘上战胜旗鼓相当的强者的乐趣。 昨天会谈的时候,我在全面占据优势主导局面,把自己妹妹排挤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袋獾王子身上可并没有看到愚蠢的傲慢与蔑视。所以它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虽然他自身战力明显不差,但是这种獾啊,可不会愿意让自己的行动留下任何出现纰漏的可能。 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极有可能会指使别人动手替他刺杀国王。如果事成,它会拿出事先准备好证明是自己出手的证据。如果失败,那就是动手的人自己心怀不轨,和它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不用担心它把一切计划都装在自己的脑子里。只要手上还有棋子,它一定会选择动用。当然它传达的指令未必是真意,不过只要他有所传达,对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切记,如果被发现追捕不要迎战,无法逃脱就束手就擒。这个世界的战力非我们力所能敌,而我们的身份决定只要是落在npc手里就不太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然后麻烦任姐当一下护卫,陪我去见国王。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恐怕事情可以以非常简单的方式收场。 最后是诗诗与甄辉齐一组,从王座大厅正对的仓库入手想办法追查蓝枫的下落。出了昨天的事情她一定会脱离团队,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已经可以将事情往坏的方向想了。 用来控制她的惑影已死,若她落到自己团队手上十中有九难逃一死。但蓝枫可比她那个土包子出身的团长要聪明多了,所以比这可能性更大的是受伤受困或者无法接近我们。 昨天我本以为她是因为我们身边那些气息惊人的卫兵而无法接近,但特意把所有人支开后她仍然没有现身,说明她当时并没有跟在我们后面。 在诗诗你们追查蓝枫线索的时候小妮子单独行动,去福大命大的住所跑一趟。优先寻找蓝枫的踪迹,如果她有生命危险立即统治所有人集合,视情况你可以自己发动突袭。 如果蓝枫不在那边就是第二方案,和小蜥蜴的目标一样想办法弄清楚福大命大那边有什么打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看老闆那人不像是能搞出什么出人意料花样的傢伙,但事关蓝枫的归宿,我们总不能轻敌。而且还有更棘手的袋獾王子等着我们呢。 我敢打赌,像它那样的傢伙,在得知我们支持鼠兔公主的同时就已经把福大命大算计到他调整后的计划之中了。」 如今云裳仙府已经不再经常集体进入涔云界进行团队配合训练了,这是她们之间的配合和默契已经完全合格的体现。这些孩子们个性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些明显的共同点。 对于把彼此放在心上,怀着兴趣去理解它人的她们而言,合作训练这种东西总是事半功倍的。 而在这段每天坚持大量时间集训的日子里,曲芸也比她所观察侧写过的任何人更加深入地了解了每一位伙伴的优势,劣势,所擅长的事情和能力的极限。 0600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六节) 因为层次与维度的差距,所有任务中最困难的绝对是潜入袋獾王子的寝宫。这件事显然只有专精于掩藏身形的尹熙颐可以胜任。 与国王谈判估摸着又是一场太极拳,自然得曲芸自己出马。而考虑到福大命大已经肆无忌惮地出手对她进行过刺杀且没有被追究责任,那么身为不善后手应战的魔法师带上一位固若金汤的护卫势在必行。 梅娴诗心细而沉稳,若是被她追查到受伤的蓝枫还可以即时救治。而甄辉齐只要能把这些天学到的能力用法活学活用,一定会为追踪蓝枫的行动做出相当的贡献。 最后交给康斯妮的任务实在是一步妙棋。让速度见长又是实力最强的她面对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帮真心想置她们于死地的敌人再合适不过。 不仅如果第一时间发现蓝枫有生命危险可以即时出手阻止,而且如果福大命大剩下的团员还打算故技重施突袭分散的云裳仙子们,黄雀在后的康斯妮都可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这个团队如今还剩下三人,如果想要对云裳仙府发动袭击是不可能分开行动的。 而云裳仙府的四支分队中,另外三支无论哪一支加上康斯妮,单独的战力都足以应付甚至反杀福大命大三人。而如果康斯妮自己暴露行踪,至少她绝对有实力从三人手中逃生。 糟糕的领导者会不停为每一位手下的员工下达指令,似乎确保所有人都在忙碌就是他的工作一样。而优秀的领导者则会为每一位员工选择最适合他的工作,给予自由和信任,然后一切交给他们自行处理,只在必要的时候加以点拨。 当然,曲芸不可能指望尹熙颐和康斯妮去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事实上动物王国这座一国一堡的空中城堡密布着炉火管道,通风管道,下水管道。各处的建筑结构也都如迷宫般复杂。 潜入行动完全不缺少周旋的余地,真正的挑战其实只有如何避过更高境界强者的耳目而已,也正是如此蓝枫才能顺利逃出王宫区域。当然,最后这件事是曲芸所不知道的。 于是,在餐后接收到龟丞相发布的袋獾王子与福大命大签署契约的消息后,尹熙颐不负所托潜入了袋獾王子的寝宫。这部分的建筑结构可要比之前会客厅所彰显出来的要大得多,而且守卫森严。 不过幸好,守卫中并没有太过强大或敏锐的存在。当尹熙颐小心翼翼粗略检查过全部六十个房间之后,时间已过正午。 她做了所有自己所能做的,不留痕迹地把袋獾王子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连隐藏在浴缸底下的逃生密道都被她翻出来了。之后她一直跟踪在袋獾王子身后,甚至在它独处时记下了他开启私人金库所使用的密码。 然而即便在私人金库中,她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曲芸有可能用上的线索。袋獾王子做得滴水不漏,就好像它完全没有谋划过刺杀国王一样。 这一点,可是和曲芸的分析有所出入了。 尹熙颐并不像其它伙伴一样盲目迷信曲芸的心理侧写,巨贾名门的出身让它自幼积累了许多识人辨人的经验。年幼的她混迹商场,被骗过,吃过亏,也见识过许多笑里藏刀包藏祸心。 累积到如今,她有了一套自己的识人之法。不像曲芸那么系统理论随口就有专业的心理学名词,而是更近似乎一种准确的直觉。 而今天在观察了袋獾王子的行为,语言,表情诸多细节一整天后,她的直觉告诉她,曲芸的分析绝对没有错。而且,她甚至比曲芸看出更多东西:袋獾王子在等待着一些…… 一些,足以让他早已谋划好的诡计成功的契机。 所以她像个刺客,像一条拟态在环境中无法分辨的变色龙一样蛰伏着,静静等待着那甚至无法核实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来源于她过于敏感的臆想的契机。 曲芸交给尹熙颐的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凭着她专向的进化,潜入府邸并隐藏身形并不困难。曲芸会选择派尹熙颐做这件事,一开始就清楚王子府的守卫既无法阻碍尹熙颐的行动,也根本发现不了她。 这个任务的真正难点在于工作量。任谁都可以想到首先去搜查金库和逃生密道这样的地方,但是当你发现想找的东西在这些地方没有,你就会意识到全部六十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藏有秘密。 最关键是你还不知道这秘密究竟是一份文件,一把利刃,还是鬼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算带着一整个连队的士兵光明正大的抄家,没有一日一夜都别想找遍袋獾王子巨大居所的每个角落。 而尹熙颐凭藉自己的观察找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捷径。留在最危险的地方,始终跟在袋獾王子身后如影随形。 按照曲芸的推测,袋獾王子在她们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刺杀国王的一切准备工作。 那么,在她们这些「异界贤者」突如其来地降临并掺和进来之后。袋獾王子必然会做一件事——调整自己的计划。 曲芸笃定它会选择稳妥地假手于它人执行刺杀,它便一定需要向什么人传达自己新的计划。而考虑到进入游戏的时机,王子原本计划执行刺杀的行动一定就在这几天。 云裳仙府是昨晚与伊犁鼠兔公主签约合作的,而袋獾王子今早知晓后才与福大命大签约。昨晚一夜王子并不清楚曲芸的决断,也因此不可能在夜间对委託人交代好修改过的计划…… 所以,综合上述两个时间条件来推断,今天会有人来暗中拜访袋獾王子的可能性极大。尹熙颐相信自己严谨的推理,她所等待的机会,将就在那一刻到来。 事实证明尹熙颐的推理是正确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午后时光,王子殿下独自在卧房中迎来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从逃生密道进入王子卧房的。也即是说,除了在场的三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会面。 0601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七节) 当然,「人」只是一种习惯用语的比喻。来者的本体是一条其貌不扬,耳朵破破烂烂,就连搭拉在口腔外面的舌头都少了一半的巨鬣狗。 只是它身材笔直,表情一丝不苟,给人一种猎犬才有的骄傲。即便是从密道而来进行明显是私下的密谋,它还是穿着坠满勋章的大红色军装来面见王子。 经过曲芸向龟丞相与伊犁鼠兔公主分别打听核实过的情报,尹熙颐可以确认这位巨鬣狗将军正是袋獾王子手下的亲信之一。 袋獾王子闲适地靠在办公桌后,将双脚搭在桌子上寒暄着:「近来可好?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随时愿为殿下献出一切,为了我们的传统。」巨鬣狗将军目光聚焦在王子身后的墙壁上,握拳在胸敬礼。其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态度简直像是才入伍的新兵。 袋獾王子从坎肩内袋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陶制小瓶摆在桌上,意味不明地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辛苦了。这东西确实没有问题,我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鬣狗将军一言不发,将小瓶收起后深深对王子鞠了一躬,沿着进来的密道离开。 等了一整天,尹熙颐所期待的东西终于出现了。无怪她搜遍各处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原来关键的东西一直被袋獾王子带在身上。 也幸好在它身上,否则若是真的被藏在某些僕役居所或杂物仓库的犄角旮旯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那今天尹熙颐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有所建树了。 密道之门在巨鬣狗将军身后合起的一瞬,袋獾王子像摘下一张面具一样自然地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它起身径直走到金库的暗门前开启机关。 金库门开,一根黑色的毛髮无声飘落,正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鑑别门是否被旁人打开过的小伎俩。恐怕自从有了「门」这个概念,就可能有原始的祖先在这样做了。因为它真的不需要任何技术,你只需要一根自己身上的毛髮,夹在门缝不易被察觉的位置。 如果有人开过这个……无论是保险柜,房屋,盒子,抽屉等等任何有着门的功效的东西并没注意到你的小手脚,那么当你检查的时候毛髮就不会出现在它应该带着的位置上。 也正因如此,这种小伎俩可应付不了专业人士。比如现在,尹熙颐开启并仔细搜查了金库之后,这根本应掉落的毛髮依旧夹在金库门缝上。 很可惜袋獾王子的金库却并不是那种简单的设计。它打开金库门后,拾起那根毛髮放在自己的趾爪上比对。随即面色阴沉地呵道: 「来人!」 一队卫兵在半分钟内冲进了王子的卧房。其中不乏攀途阶的强者,还有两头已入初开境的巴巴里巨狮担任正副小队长。 尹熙颐确实发现了门上这古老的小把戏,也确实是在检查过金库后将同一根毛髮放在了先前差不多高度的位置再合上门的,但她还是小瞧了袋獾王子生性多疑谨小慎微的程度。 这座特制的金库大门并没有复杂的机械结构,却把门扇咬合外框的四边磨成了锋利的刀刃,只留下一指宽的特定区域给王子玩它的毛髮把戏。 对于任何不想留下自己痕迹的闯入者,都绝对不可能有意去摸那金属金库大门的边缘。这个世界或许没有表世界那种鑑别指纹的刑侦技术,但碰触会留下痕迹这种常识在任何修真,魔法,异能的世界都是通用的。 所以,当尹熙颐检查过金库后再将袋獾王子留下的毛髮标识夹回门缝后,下一次开启金库将斩断这根毛髮。 卫兵在王子的指挥下堵死出口,一寸寸搜查房间内的每个角落。在高阶强者的洞察之下,纵使你能够完全隐性,灭绝声响,甚至在较低的维度完全抹去自身的存在,都无法逃过他们用更高维的视角把你揪出来。 这就像为你电脑中的游戏角色开启一个潜行技能,游戏中的npc就会对他视而不见。但他绝对不会从屏幕外的你的眼中消失。维度的差距,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即便如此搜索,袋獾王子依旧一无所获。原因很简单,在它发现金库被人动过之前,尹熙颐已经离开了房间。 巨鬣狗将军相当强,至少也是初开境的强者,以尹熙颐的实力根本无法判断。按照曲芸叮嘱的,尹熙颐并没有冒险跟随它进入逃生密道,而是在密道闭合的声响掩盖下从正门离开了房间。 她已经探查过整条密道,自然知道唯一的出口在哪里。她会比鬣狗将军更快抵达出口。 比这稍早些时候,王座大厅门前。 「国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洗漱完毕?依子不是催他,要谈这事也说不上太急,但如果需要的时间很长,完全可以叫我们晚些时候再来啊!龟丞相,我们可是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曲芸脸色不悦地抱怨道。 一般来讲,曲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无论是对你悉心呵护疼爱有加还是已经在你完全料想不到的时候已经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都会是一副迷死人的笑眯眯模样。但今天这预料之外的耽搁却已经在挑战她忍耐的底线。 自从修习魔法一道,她的事情就变得很多,平时一直把自己的时间排得很满。这样的人闲下来总会是各种不习惯,更何况这还是在游戏世界中。 曲芸此刻的感觉就是,本小姐花钱买票来游乐园找刺激,结果排了三个小时队前面是个旋转木马?如果不是不知道这国王陛下没准什么时候洗漱完毕就能把正事谈了,她宁愿去空中城堡底下的魔法大阵去修炼参悟。 龟丞相一脸窘迫,脖子伸得老长:「贤者大人啊,陛下每天起床需要的时间各有不同,能相差出几个小时,老龟也实在给不出个准数啊。不过您且稍安勿躁,应该要不了太久了。毕竟陛下每天只吃一顿晚餐……」 0602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八节) 曲芸闻言松了口气。 嘛,还好树懒这玩意儿进食的速率十分缓慢,用不着等它进餐之后再谈,不然以这位陛下的生活节奏还是直接晚上再来算了……等等! 您老不用吃饭,不就等于我们也得不吃饭陪着等你么餵(╯‵□′)╯︵┴─┴ 秀眉微蹙,她长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抓狂的心态平静下来。 与树懒和龟共事,真的是一种相当糟糕的体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和那些大智若愚,把自己伪装成白痴,醉鬼的人精打太极。浪费时间是小,关键是你根本就摸不清对方的真意。 策略防御力+100 在黄喉树懒陛下那张面瘫脸前,曲芸引以为傲的心理侧写技术简直形同虚设。比如此刻,她完全摸不清楚这位慢性子国王是真的需要这么长时间起床还是有意把她们晾在这里。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先前的推测可能就有些偏颇了。难道国王其实是支持袋獾王子一派的,所以才为难支持鼠兔公主的她们?亦或是国王不希望贤者动用超出他们传统的伎俩,过多干涉王国的继承问题? 好在她有一群可以信赖的同伴。就算自己在这里空磨时间,一早策划好的计谋也全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甚至只要她人在这里,也完全可以起到形成三线分兵一方包抄那个钓鱼福大命大局面的作用。 随着云裳仙子们实力的增长,曲芸也得到了越来越宽裕的余地施展手脚。 她应对游戏的策略也逐渐从以往那种捉襟见肘,一环也不可或缺的极低容错率险局变成了如今这种像是蛛网一样,任何地方出了纰漏都可以由其余部分弥补,游刃有余不会影响大局的连环大阵。 无论对手在网中如何折腾,扯断多少线头。只要有一根不显眼的蛛丝还悄悄连接着指明方向,那么他最终只能成为曲芸的盘中餐食。 曲芸自己或许也在进步,但造成这一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团队实力的提升。当每位伙伴都具备在特定环境下独自应对问题的能力后,游戏的方式也就改变了。 拉马克游戏中,许多团队都包含有相当于策士的玩家。在低端的团战中他们能够发挥的作用相当有限,更多时候都是以力破巧的一方赢取胜利。 就像曲芸的第一场游戏。如果老兵团一早意识到这位「美少女」的致命性,不惜代价拼死把她强杀掉。那么任她天机算尽也无力回天。 而越是到了游戏的高层,策略的意义就越是显着。无论在表世界还是游戏中,没有弱势的队伍会像斗兽场中的角斗士一样一一和强者捉对厮杀。 到了这个时候,优秀的策士就可以借用拉马克游戏中无尽世界千变万化的天时地利人和将更强的队伍赶尽杀绝以弱胜强。 你有人型核弹的战力,把你坑到太阳里去你又能翻起几个浪花?你能一拳爆星,我可以藉助科技,魔法,特定世界的特殊规律,甚至悖影把你的存在都抹消,你又能如何? 就算你强到可以出口成真,翻手创世,跺脚灭世,因果与法则只在你的吐息之间……好吧,那种层次的力量曲芸没见过,到时候再说╮(╯▽╰)╭ 域分界组的潜力榜与战力无关,但被所有顶尖团队如此重视,便是这个原因。 最终,就在曲芸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与国王面谈时,王座大厅的门打开了。 「传异界贤者觐见!」推开大门的笑猫头鹰侍卫朗声道。 这货的声音极其嘹亮,难掩几分种族特有的腔调,声音宛若嘲笑。结合此时此刻满满被戏耍的感觉,让曲芸就像拿不准老国王的真意一样弄不清这鸟人的深浅,不由得白了它一眼。 「国王陛下,」见黄喉树懒欲开口,曲芸连忙抢声阻止,以比平时更快的语速说道:「感谢陛下百忙之中抽空相见。虽然不及陛下日理万机,依子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如我们就开门见山,」 字里行间,不失礼仪地透露出对于让她在在殿外长待的浓浓不满。 「陛下应该已经获悉,依子的团队与伊犁鼠兔公主签订契约,以在王国将可能面对的某种大事中助公主一臂之力。听闻陛下与公主殿下的关系颇为亲密,想必……」 树懒大王的睡眼一直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缓缓睁开,正当曲芸说到一半突然发声道:「不……」 不? 曲芸瞬间把吐到嘴边的后半句话给吃了回去。 国王性格和善到近乎软弱,为父慈祥体察民情这些林林总总,难道只是鼠兔公主的一厢情愿?所以说其实国王是希望更加强势的袋獾王子继位?但这样也没有道理对选择站到鼠兔公主一边的我们直说啊? 亦或是……依子对鼠兔公主看走眼了? 每个人都有思维定式的小弱点。在交涉谈判的过程,曲芸习惯思路电转。瞬间考虑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从迷雾缠绕未来的无数走向中选择引导谈话向自己的目标方向蜿蜒而行。 脑域的进化让依仗本身天赋就已经思维敏捷到问鼎常人极致的曲芸彻底超越了普通人的想像。她可以像推算百步的围棋大师一样把思维的速度作为一种武器来引领交涉。 直到遇到本场游戏中黄喉树懒这位稳重到令人髮指的狠萌物后,曲芸才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什么叫「任你千刀万剐,我自岿然不动」。 与树懒国王交涉的时候,去推算诸多势力各自的意图,态度,可能的行动,事件的走向,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如何导致歷史唯一发展的可能性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它有一种永远能够毫无破绽地把你拖入它的节奏的魔力。 「忙……」 不忙?您不忙依子还忙嘞! 曲芸拼命掩饰满脸黑线。她现在也算是明白了,黄喉树懒大王就是要逼着你听它慢条斯理把话说完。但凡忍不住妄动的,断章取义的,准被往死里坑。 这里提到的往死里坑可不是什么比喻义,敌人团队中的惑影妹妹便是前车之鑑。 曲芸感觉黄喉树懒大王就像这个世界本身,温吞,波澜不惊,谦逊有礼;却同时杀机四伏,步步惊心。 0603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二十九节) 与此同时,福大命大的居所,康斯妮静静躬身倒挂在通风口里面。 如此古怪的姿势并非她又在童心泛滥,而是通风口下半有房间内的光线照进来,被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时极有可能暴露身形。以血族的身体构造,长时间倒挂是不可能产生人类那种脑充血的不适感的。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团长老闆和一个脑满肠肥顶着啤酒肚的中年人。这人是一个比蓝枫更晚加入的傢伙,原本在表世界是个不大不小的州级官衙基层官员。 这位在表世界诸多下属地界可以唿风唤雨也算个人物的货,沦落到这里也只混了一个「胖子」的绰号。没有人对他在外面的身份甚至名字感兴趣,他只剩下对一个菜贩子点头哈腰的份儿。 但也正是这份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让他在福大命大诸位老玩家殒命后依然活到现在。 灵敏的嗅觉让他第一个选择站在老闆一边针对那些不愿与使徒合作的老人,所以他成为了近年来新人中活得最久的,几乎可以算是正式战力的独一份。 官员出身的新人在拉马克游戏中的成活率极低,莫比乌斯大厅中能够廉价查到的统计数据中基本上和中小学生差不多。 倒不是说这个行业的人大多无能,而是他们所熟悉信奉的那套社会规则与游戏世界中的相差甚远,基本可以说背道而驰。 越是基数巨大的底层官员,越难以拉下脸面把自己的地位放到一个冥渡新人合适的位置。他们未必会愚蠢到跑到游戏里以势压人,但却难免表现出各种不作为和小心机。 这种对自己人耍手腕的习性帮他们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在游戏中却总会被每一个人都註定比他们更加精明的老玩家随手坑死。在赌上生死的拉马克游戏中,绝大多数团队的风格都是会主动出手处决这种可能会留下隐患的新人。 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永远没有机会明白在和平社会中自己得心应手的那一套拉大旗扣帽子的玩法有多么可笑。他们中搞得大多数致死才会明白游戏世界的规矩: 你说我自私自利没有良心,我一掌把你拍死;你说做人要有道德自己上了年纪不适合冒险,我一掌把你拍死;你说我坏事做绝有失天和不得人心,我还是一掌把你拍死。想不被拍死,就只有乖乖听话,表现得像个新人。 虽然官员进入游戏后死亡率极高,但是表世界的朝廷中却从来不少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原因自然是当超人想当官,他们就有这个能力为自己谋一个位子。 而在游戏的中层阶级中有这种传统追求的玩家还是相当多的,尤其是年纪偏大的玩家。 「老闆,今晚这事儿恐怕还得您亲自出手。您也知道我这进化是为了团队一路点过来的。若是正面应敌,哪怕拼上性命无法力敌的对手我也硬着头皮顶上去。但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就算勉强潜进去出手,也百分之百不可能达到目的。到时候我死了就死了,但暴露出我们的企图,就只怕那小妖精音乐家能借题发挥把咱们压制到再也无法翻身的地步啊!」 胖子一开口,果然就表现出狡猾的一面。都知道你贪生怕死,但只要你给出一个客观实在的理由,别人还真说不出什么来。至少,没道理逼着你去送死了。 屋里两人都清楚曲芸所擅长的事情以及在那些方面的实力。蓝枫的存在让两支队伍彼此都有着一定的了解,毕竟当时老闆还没有投靠使徒,谁也没想到会有不得不决个生死的今天。 「别说了,也不用你去了,」老闆嘆了口气,松开按住的游戏徽章摆摆手:「老霄的任务完成了,他会先去王子那里交个任务,大概两三个小时内就能赶回来。晚上的事情,让他去最合适。」 胖子完美地掩饰了自己松一口气的心理活动,惊嘆道:「团副的实力还真是惊人,在这种迷宫般的鬼地方居然也能……」 老闆声音冰冷打断胖子的话:「嘘,隔墙有耳。忘了那个音乐家小鬼是听觉强化者了么?我们要做什么,王子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有必要说出来吗?」 「是,是,团长教训得是,小的以后一定注意!」胖子奴颜婢膝,小心翼翼试探道:「您说王子殿下他既然让团副带人做了这事儿,又让我们晚上『随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我又不是那些心机算尽的策士,怎么可能弄懂他们那些绕着弯就是不讲清楚的话?」老闆说得自然而然,似乎一点也不认为这种能力的缺失是什么了不得的弱点: 「那头硕鼠有自己的打算,就让他和那音乐家小鬼在他们那莫名其妙的战场去狗咬狗好了。」 大庸本地不产獾这种动物,所以短见薄识的老闆直接把人家当成了大耗子。当然,是在背地里。 福大命大与袋獾王子这莫名其妙的合作很显然处于一种互相瞧不上的窘境。如此关系,也自然无从谈及情报上与谋划上互通有无。 紧接着老闆的目光不经意间从通风口,门口,以及室内几个方便藏人的地方扫过,最终还是对胖子解释道: 「事实上它们之间的胜负我并不在乎,甚至于这场游戏结果也并不重要。只要能够给这支团队造成致命的损伤,我们将得到十倍游戏奖励的报酬。 现在王子让我们随意正好,事实上即便它出言禁止,我们也必须出手。只有把云裳仙府扯进来,现在战力已经处于劣势的我们才有可能藉助npc的立场重创她们。 哎……原本指望蓝枫和惑影去偷袭至少能拼掉她们两三个人的,谁知结果居然完全相反。这一次可真是被动得可以啊…… 胖子,去准备一下吧。一切顺利的话,到最后要较量的恐怕就是嘴上功夫了。咱们三个里,你恐怕是对这些最在行的。」 0604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节) 话已至此,康斯妮知道再也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但她还是耐心等待下去。曲芸的计划环环相扣,如果她摸不清福大命大有什么具体计划,至少要跟在他们团长身边避免他去突袭己方分散行动的伙伴。 老闆始终绷着根筋,假设自己在被监听的状态,那么恐怕就算在只有他自己独处时都不可能从其口中听到什么详尽的情报了。 别看老闆小心翼翼,但实际上可以说他们警惕性极低。康斯妮甚至感觉如果不是曲芸执意用自己的方法完成游戏并反覆叮嘱她以自保为主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出手,她现在就有把握可以在出其不意之下秒杀老闆。 毕竟刨去已经註定不会回归的蓝枫,福大命大就剩下这么三个人了。术业有专攻,福大命大在侦查与反侦察这块原本有着蓝枫与惑影这种一流好手,如今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老闆自断双臂。 即便那个攀途初阶的副团长霄德治在场,康斯妮绝不会认为自己有哪怕半数的把握出手。至于这个区区点光初阶的胖子,她完全没放在眼里。 不过事实上老闆本就不是曲芸的威胁,他死与不死,对这场游戏的结果并不会起到太大的影响。 曲芸禁止康斯妮主动出击自有道理,不过就算没有那些理由,她也不会乐意康斯妮「顺手」去只身开启战端。 拉马克游戏的战场并非擂台,而是千变万化无所不用其极的生死实战。越级反杀的例子虽不能说经常,但也时有发生。任何两人在对战前都没有玩家会轻言胜负。 因为现实就是这样,实力并不等于结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冥渡新人也有可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莫名其妙地捡到一颗单兵核弹跟一对点光强者同归于尽。 就像先前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大意和轻敌往往意味着距离自己游戏的终点也不远了,而这正是康斯妮体现出的缺点。 午后,所有人都收到了魔法耳钉传来的讯息,分别赶回了分配给云裳仙府的居所。 虽然不清楚出于何种原因,但树懒国王明显并不想与曲芸过多接触,因而晚餐也被送来了住所。这又是整整一桌蘑菇宴,比早餐要丰盛很多,还配了只有贵族才有机会吃到的面饼和果酒。 餐桌上众人分别详细描述了各自一天的收穫,但除了曲芸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以各种藉口拿出一些自己带来的食物,基本没有碰这些动物王国土生土长的菌类菜餚。 康斯妮一直到被叫走都没有见到蓝枫,而梅娴诗一路上依赖着甄辉齐召唤囧物的指引从蓝枫狙击的仓库一直跟到了城堡大门,却终究在再难找到召唤物的外面失去了她的踪迹。 这说明蓝枫逃出了王城。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但至少没有落到福大命大的手里,算是半个好消息。但至今她没有来找上曲芸也说明她至少是处于身不由己的境况下,让人担忧。 康斯妮那边,福大命大的计划自始至终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只是转述了自己所听到的原话。尹熙颐也是如此,将判断的工作交给了曲芸,连带着一个和先前康斯妮用来盛放毒液一样的附魔小瓶。 「最后袋獾王子便将这瓶东西交给了巨鬣狗将军。将军那边可要比特殊时期的王子寝宫要宽松多了。当然,原本的瓶子被我留在了原处,换上了一瓶同样无色无味的白水。 瓶子内部也清洗了多次,如果这瓶东西是毒液,真喝下去的话就算还会中毒,应该也绝不会危及性命。我还用微型探头录制了王子将药剂交给将军的影像,要不要接到手机上现在看一下?」她这样说道。 「不用了,」曲芸摆手:「简单总结一下你们的情报。福大命大那边说要派副团长霄德治执行一个只有他才适合的任务,而这个任务胖子却不能胜任。 很明显,这就是针对云裳仙府的刺杀行动。只有需要暗中动手的刺杀行为,才是胖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而身体可以液化无声无息穿越各种狭窄缝隙的霄德治极其擅长的。 他们的根本目的并非帮助袋獾王子上位,而是花费点数指定和我们进行竞争游戏,一开始就打着毁掉云裳仙府的主意。因此他们也不会南辕北辙把目标放到黄喉树懒大王的身上。 今夜,霄德治将独自出现在这间房间,伺机杀死依子,或是你们中任何他有机会得手的目标。 再来说袋獾王子那边。他委託巨鬣狗将军下手刺杀国王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方法就是桌上这瓶毒药。 然而很可惜,小蜥蜴提供的视频证据恐怕并无法扳倒王子。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相应的技术。他们无法确信这视频中的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们故意伪造的。 袋獾王子只要一口咬定我们有着随意制造视频影像的技术,我们是没有任何办法证伪的。事实上,在拉马克游戏中有随意制造影响能力的团队肯定不在少数,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有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不过幸好,小蜥蜴机智的用清水换下了毒药。这样他们无论何时动手,都一定会失败。而假手它人的袋獾王子从检查问题到重新拟定计划一定需要时间。我们便打着时间差,借这个时机出手。 是的,现在剩下的关键问题就是时间。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让鼠兔公主比他们更早动手才行。所以嘛…… 依子有完善的计划支开国王身边的两只高手,搞定霄德治以后,我们连夜去说服鼠兔公主,明天一早就行动。这样即便王子殿下计划今晚动手,也绝对会因为计划失败而措手不及。 那么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了。现在,小蜥蜴去检查一下房间各处可能被潜入进来躲藏的地方。大家准备给福大命大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0605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一节) 「行行行,那就这样吧,大家准备战斗啦。没准霄德治现在就藏在通风管道里,我们也省得浪费时间再等下去了。芸芸不是说了嘛,这场游戏的胜负关键就在时间上。」 尹熙颐撇嘴道,装模作样地大摇大摆拉了一个凳子往通风口上爬。巧妙夹杂在建筑结构中,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可以说是动物王国空中城堡的一个名胜。 如果你想要问一般叫做「城堡」的建筑大多并没有通风管道这种东西啊?很显然说明你没有仔细去思考这个世界。一栋数座城市规模的建筑,其中心大部分区域就和不见天日的地下城没有区别。 这样的结果如果没有良好的通风手段,不说动物都憋死了,就连火把都没法点不是么? 尹熙颐之所以没把曲芸的话当回事,是因为和她们在一起时,曲芸早已经不再使用「依子」这将人排斥在外的自称。但刚才她讲述分析与计划时却屡次出现这个自称,这立时让尹熙颐明晓了她那错漏百出的推理分析是怎么回事。 「行啊小蜥蜴,一日不见长进不小啊。」凭两人间的默契,曲芸自然也明白尹熙颐理解了自己的暗示。她突然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了招牌的坏笑:「好吧,下面是真话时间。」 「哈?」实诚的任姐已经拉着甄辉齐去寻找埋伏的好位置了。 「这么快?」梅娴诗也稍显惊容。 她同样发现了曲芸话语里特意留下的破绽,所以先前一直用神识笼罩着通风口的位置。她可以十分确定,除非是超越自己一个维度的强者,否者那里绝对没有隐藏着任何人。 「所以芸姐刚才说的一大堆都是假的?亏我还拼命去记来着。」甄辉齐同样有些沮丧地撇嘴,随即连忙惊慌地捂住自己嘴巴:「啊,那人难道就是霄德治?那可是攀途高手啊!会不会还在……」 「一半一半,」曲芸抱着一盆蘑菇沙拉,慵懒地把自己丢到天鹅绒沙发上。边往嘴里丢着外形一看就不像人能吃的生冷蕈类,边随意解释道:「别担心,小耳朵已经吓跑了,是王子的人。 老闆知晓我的能力,不可能跑来窃听。凭藉霄德治的能力,唯一能接近我身边还不被发现的情况就只有在我熟睡时。然而熟睡时我可不会把计划讲出来,他能做的就只有刺杀。 但他同样知道,小妮子晚上是不睡觉的。 诗诗也不用再纠结,它先前躲在厕所下水那条通道,是一只虫。嗯……类似屎壳郎之类的东西吧。当然不是一般意义的小虫,在这动物王国里嘛……」 「停!莫要详述了。」冰清玉洁的梅娴诗被噁心到汗毛都立起来了,惊得口吐文言。 「好,」曲芸也不忍更多欺负梅娴诗,坐起身面带微笑语出月胁: 「简而言之,福大命大与袋獾王子今晚都会出手去刺杀国王,所以我们也要去。今晚不会有人再来这里了,袋獾王子也没打算假手于人,巨鬣狗将军是演给我们看,引我们入局的戏码。」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这信息量,着实有点大。纵使团队中几位以智略见长有着自己推理一直思路清晰的仙子们也都被惊到了。 曲芸摆摆手道:「你们别急,我们还有点时间,先把问题说清楚。这里现在相对安全,就在这说,然后就动身去见鼠兔公主。 先说福大命大那边。他们唯一的目标确实在我们身上,树懒国王死不死,谁继承王位老闆都不会关心。但是正因如此,他们一定会出手去杀国王,而非来这里送死。 没错,就是送死。有我和小妮子在,他们无声无息接近刺杀的可能性为零,任何时间都一样。如果老闆蠢到决定通过武力解决这场游戏,那他至少该知道白天我们分散行动时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事实上,通过小妮子的汇报来看他甚至不知道我们分队行事这件事,简直是白演给他看了。因为他是蓝枫的团长,我先前可能是过于高估他了。 现在看来,福大命大的策略只能是强在袋獾王子动手之前杀死国王,并嫁祸在我们身上,通过『继承人之外任何人出手谋害国王都是死罪』这一传统来藉助王国的力量除掉我们。 这本是一计妙策,但放到福大命大手里就变成了下下策。倒不是说我有自信在当面对置时指鹿为马让他们无论事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而是他们的行动一开始就被旁人算计在股掌之间註定不可能成功。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的对手并非都这么蠢。白天的戏还是有人看在眼里,以至于知道要派人来确认我们的行动。 没错,这两句说的都是袋獾王子。如果不是受到生活世界环境的限制,这头獾的才智放到更加复杂的世界中恐怕会成为一头惊才艷艷的枭雄。 『随便』啊……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袋獾王子已经和我一样看穿了福大命大将会採取的行动。 没有拉马克游戏的情报,却能判断出福大命大根本无意助他登基,而是一心想找我们麻烦。光是这一点,我就会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呢。相当有趣,已经让人忍不住开始期待这位高手将会给我们制造怎样以外的难题了……」 向来保守悲观的任棉霜可不会像曲芸一样期待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她微微皱眉道:「如果这位王子殿下真的那么难缠,那刚才当着探子的面暴露出康斯妮和尹熙颐获取的情报是否不妥?」 「不会,」梅娴诗代替曲芸答道:「她们的行动即便到时候公布出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尹熙颐换掉毒药是救国王的命,又不是谋害国王,不可能被追究任何责任。 毕竟,在动物王国这里,王室子嗣有刺杀国王竞争王位的权力。即便摊开来放在檯面上,异界贤者也没有义务向任何人汇报自己发现了王子的企图。」 「我所好奇的是,你究竟怎么判断出来鬣狗将军是王子用来故布迷阵的呢?」这才是尹熙颐关心的问题。以她的才智竟完全没看出袋獾王子伎俩中的玄机。 0606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二节) 「记得你刚才告诉我巨鬣狗将军回禀什么么?」曲芸笑问。 尹熙颐仍然没有悟出个中破绽,蹙眉回道:「似是在特意防备着有人偷听,它们讲的话都很简短。我确信记得一字不落,巨鬣狗将军当时回復的是『随时愿为殿下献出一切,为了我们的传统。』这样一句。」 曲芸点头:「对啊,『一切为了传统』。这可不是这里广泛流传的座右铭,至少在听你提起之前我从未听到过。而王子本人就毫不介意为了唾手可得的权力去做出任何破坏传统的事情。所以说,这恐怕只是鬣狗将军个人真实的口头禅而已。 那么一位作风如此古板的军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替王子去行如此违背自己荣誉感的事情呢? 袋獾王子不乏识人之明。他手下可用之人很多,如果真要找人替他出手弒君也不用找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极有可能因为观念不合而出现纰漏的傢伙。 而正确使用每颗棋子方法,或者说让这位巨鬣狗将军心甘情愿为它把事办好的唯一缘由就是将军的任务是复合这里的传统和规则的。比如说,在王子亲自动手行刺的时候,把我们这些外来者排除在外。」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王子的性格是那种暗中谋划的阴谋家,不容计划有错漏,所以一定会假借他人之手行刺吗?说实话,我觉得这分析挺有道理的啊……」任棉霜一脸困惑的样子。 「条件没错,但是真实的结论恰恰完全相反。」曲芸迷人地笑着对任姐举杯,当然杯中装的是她自带的凉茶:「你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发生了对国王的刺杀却没有成功,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兄妹两人一人野心勃勃,一人善良软弱。恐怕真的是鼠兔公主找人去行刺,这笔帐也得被满朝权贵在心里记到袋獾王子头上。 之后呢?就算它再接再厉终于把这个工作完成了,也已经失去了大多数权臣支持。这位子恐怕很难坐稳。 相反,如果王子亲自出手刺杀却失败的话,按鼠兔公主的描述中那位国王的性格,是十之有九会放过王子不予追究的。作为一位堂堂正正按照传统行事并坦然接受行为结果的王子,它只会得到更多的支持。」 「所以说,正是因为计划周全留有退路,袋獾王子反而一定会亲自动手了?」尹熙颐终于舒展开眉头。当曲芸解释道王子的用人之明时,她就已经明白了。毕竟识人用人也是她自幼所受教育中极为浓墨重彩的一部分。 「正是如此,」曲芸用响指打出一团魔力火花:「如果你们都没有问题了的话,我们该去见一见鼠兔公主了。」 伊犁鼠兔公主的寝宫门外云裳仙子们被蓝蛇女僕拦下,原因是鼠兔公主正在进餐。但曲芸却以时间紧迫为由强闯了进去。简陋的会客厅里,正好看到鼠兔公主从侧门的狭小餐厅中探出脑袋,嘴里还叼着半截萝蔔。 「您可真失礼,就这样闯进别人的房间。」鼠兔公主慌张地躲回餐厅,整理仪容后才撅着小嘴回到会客厅。 「到时间了,现在去向令尊告别吧。」曲芸一点没有失礼的窘迫,开门见山道。 对她而言,无论是强闯公主闺房还是当面告诉别人「我要杀你爸爸了」,在游戏目标面前都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这并非缺乏情商,而纯粹是一种解决问题时排除感性因素的学者的价值观,若是有人在必要的情况下对她做同样的事情,曲芸也是不会生气的。 原本还有些愠怒的鼠兔公主一下子就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必须要,今……今天吗?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很遗憾,贵兄并不打算给殿下这几天的时间,依子也无能为力,」曲芸摊开双手:「你还有十分钟收拾一下,我们要向蓝蛇小姐了解一些事,等我们说完就立即出发。」 鼠兔公主紧咬下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是绝对不会对父王出手的。」 曲芸有些诧异地抬眸:「这不是已经说好的事儿么?你只需要去道别就好了,其余的事儿由我们来做,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要殿下和你们串通口供,说成是她动的手?」蓝蛇女僕虽然明白势在必行,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公主的心情。 「当然不用!你怎么会这么想?以公主殿下目前的城府,要她参加到计划中来不是一瞬间就败露了么?」曲芸终于明白,这两位是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而误解了自己上次的意思。 听到曲芸这么说,鼠兔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但她马上想起了曲芸上次所说的话。无论如何,父王都难逃一死。 「你就不怕我一会儿把这一切都告诉父王吗?」她的声音隐约带上了一丝怨恨。 「无所谓啊,」曲芸嘆了口气,甩着手催促公主快去更衣:「依子估计无论你是否告诉陛下,都不会影响今晚的结果。就算万一它真的决定加强防备,结果不过是我们双方都同样失去出手的机会而已。 想必殿下也清楚,我们在这个世界不会久留。因此事情到最后就只会变成贵兄隐忍到我们离开再动手最后成功,又或者等到不久之后陛下病陨,他一样有办法将殿下吃干抹净。 所以,为了令尊的梦想,以及殿下自身所期待的未来。依子认为你并不可能会对陛下说任何多余的事情。 那么,废话就说到这里吧,时间不多了。蓝蛇小姐,请问你的毒液在体外存放可以保持效力多长时间?最近是否有可能被什么人从身上取走过毒液?」 曲芸直接把呆愣愣的伊犁鼠兔公主晾在那里,转身开始向蓝蛇女僕问话。 几位云裳仙子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曲芸,以她的性子,可从未被人见过如此不温柔的对待一位可怜的女孩子。 不过她们也都明白,以鼠兔公主目前的样子是承担不起身为女王的责任的。曲芸的温柔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她所说的那些残忍的话,都是唯有真心在乎鼠兔公主,且有着异界贤者这种超然身份的存在才可能对她讲的。 0607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三节) 伊犁鼠兔公主只是单纯,事实上和那位诡计多端的兄长流着同样的血脉,她又怎么可能是个傻的? 事情曲芸都分析清楚丢在那里了,她拉住蓝蛇女僕目送着鼠兔公主步履蹒跚地上楼,一点也不担心她不按时下来。 尹熙颐和梅娴诗都齐齐将目光投向蓝蛇女僕。曲芸会问她那些问题,很显然她在怀疑袋獾王子手中的毒液来自蓝蛇女僕。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哼,如果说有人能从我身上弄到毒液的话,你们的嫌疑最大吧?上次这小丫头突然袭击我,我回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没错,依子那时确实从你身上取到了毒液。这也正是我们的目的。」曲芸脸不红心不跳。她甚至敛去了平时玩世不恭的媚笑,手捲髮梢,面色稍微有些深邃。这样的表情,只会在她认真思考时才会浮现出来。 蓝蛇女僕大惊:「什么?!你……」 曲芸双眸毫无焦距地盯着斜下方某处,随意道:「别紧张,依子不会把你扯进来。假借他人之手谋杀可不能帮殿下登上王位。现在好好想想,类似那时的情况,最近有没有发生过?」 蓝蛇女僕仔细思考十数秒,才最终给出答案:「有……」 「什么时候?对方是谁,怎么发生的?」波澜不惊的三连问,好似这样的情况原本就在她预料之内。 「三天前,巨鬣狗将军前来参见公主,」蓝蛇女僕有些神经质地吐着信子,曲芸一双美眸贴得离她蛇脸极近,给她带来相当大的压力: 「它来了还没坐稳,就十分突兀地提了一些陛下百年后的继承问题。鼠兔公主听到就急了,一杯茶泼在将军脸上。做完她才意识到失礼,示意我带将军去洗手间。 公主的寝宫确实不大,但至少还是有一间给访客使用的卫生间。和我用的卫生间一起,就在我住的房间门口这里。」 她说着用尾巴间点了点会客厅里餐厅对面另一侧的侧门。曲芸从打开的房门中可以看到里面昏暗的空间中有两扇并排的门,而与联通会客厅的门正对的第三扇门应该就是蓝蛇女僕的住所了。 考虑到会客厅的寒酸程度,曲芸可以想像蓝蛇小姐的房间恐怕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真的只够她盘着。 「我送将军进了访客的卫生间后,把弄脏的桌布收到自己的卫生间里清洗。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听到雄性的咳嗽声,当时就惊了,身体不知不觉一口咬了上去。直到把将军很恨撞到门上,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谁知时候巨鬣狗将军表示是自己失礼在先,不会追求我的责任。它说自己在纠结被弄脏的军装,没注意被带过来的门是哪一扇,就这样误入了我的洗手间。 最后,它甚至拒绝了在这里休息等公主召唤御医来检查一下,拿了解药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提起这件事情,蓝蛇女僕仍然心有余悸。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本能,若是有朝一日咬到了得罪不起又不肯放过她的大人物,没人能救得了它。 除非伊犁鼠兔公主成为女王。 「所以这位巨鬣狗将军没有吃解药就离开了?」曲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回復了平日总是挂在嘴角上的笑容。 「是吧……不,是肯定没吃,我记得的。但是除了用我分泌的一些液体调制的解药,全世界没有任何办法能解我的毒。所以他肯定出门就吃了解药,不然五分钟内就会死于非命,我并没有听到那样的消息……」 蓝蛇女僕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有些惊慌起来。 「别瞎想,巨鬣狗将军没死,我们今天还见到过它。」曲芸安慰道:「但他或许也没有出门后立即服食解药,而是在把体内的毒素排出体外收集起来之后才吃下了解药。我想能在这里当上将军的小动物,实力都不会差吧?」 「至少是攀途阶的强者,身上自带的威压绝对不比小妮子弱,」尹熙颐确认道:「按照游戏中的情报,当进化到这个等阶之后能够控制体内的肌肉组织是很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若非如此,这头鬣狗那天一系列突兀的行为毫无道理。」 曲芸点头认可了尹熙颐的推测,抬头看了看鼠兔公主上去的楼梯,转而继续对蓝蛇女僕言道:「请让依子借你的洗手间一用。」 蓝蛇女僕对曲芸失礼的要求似乎很是惊慌,她慌忙阻拦道:「您可以使用访客的卫生间,虽然也不能说拿得出手,但至少……」 「抱歉,必须是你的洗手间。之后在路上还请详细向依子解释一下中了你的毒而死会有什么身体特徵。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办法鑑别一下,这瓶液体是否是你体内的毒液?」 曲芸也不管蓝蛇女僕的阻拦,将一个小瓶留在桌上就自顾自走向了僕人的洗手间。 「等我一下。」蓝蛇女僕一对竖瞳含着泪光,冷冰冰对曲芸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小瓶,稍后用尾巴尖灵活地捲起曲芸留在桌上的瓶子,将两者各滴出一滴在瓷碗中。 曲芸给出的,尹熙颐从巨鬣狗将军手中换出的液体是无色无嗅的,而蓝蛇女僕拿来的液体呈淡黄色。两滴液体混在瓷碗里,互不相容。就像油和水倒在器皿里搅拌,沉淀之后油还是油,水还是水。 「我拿的是我毒液的解药。结果显而易见,如果这瓶真是我的毒液,恐怕解药就无效了。」蓝蛇女僕说着,把毒牙伸到瓷碗上方。一滴同样无色无嗅的液体从尖端滴落入碗中。 这滴液体肉眼可见地与碗中先前那滴淡黄色的液体像是互相吸引般的急速融合在了一起。一秒钟后,变成了蓝色,并开始与先前那滴曲芸瓶中的液体缓缓融合。 「正常的情况下,我的毒液遇到解药会发生这样的融合。」她总结道。 「这怎么可能?巨鬣狗将军亲手从袋獾王子手中接过的,它们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偷换调毒液。」尹熙颐惊嘆。 她并不认为袋獾王子交给巨鬣狗将军的毒液会是蓝蛇女僕之外的类型。一来王子当场说过「辛苦了,这东西确实没有问题。」这基本上可以理解为袋獾王子从将军手上拿到这瓶毒液并检查之后才会说的话。 二来,如果王子不打算把毒液用在计划之中,又或者打算使用其它的毒液,先前巨鬣狗将军被咬的事情就真的毫无道理了。 0608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四节) 曲芸却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依子很少看走眼的,袋獾王子这样的獾,如果不做些手脚才会让人担忧。现在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正如先前对巨鬣狗将军性格的分析,它就是被王子找去演戏给我们看的。 而它从蓝蛇小姐身上的偷走的毒液,将被用在王子真正的谋杀计划中。」 「我讨厌您。」正当此时,鼠兔公主自己换好了衣服,双眼红通通地从楼梯上下来。 作为选来见父王最后一面的服装,她既没有选择盛装礼服,也没有端庄的正装;而是只套了一条休闲的连衣裙,和曲芸身上那条略有些相似。 像曲芸见过公主所有的衣服一样,这条连衣裙同样陈旧而干净;它甚至比其它的服装都明显更旧一些,而且样式有些不符合公主的年龄。这样的装扮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看穿公主选它的原因—— 这是一条满含回忆的衣裙。 同样可以看出,很多年前开始这位娇小的公主就不再发育了。 「依子倒是很中意未来的女王殿下呢。」曲芸微笑着伸手轻抚过鼠兔公主半长的绒耳,划过脑后的绒毛擦过背嵴才离开。 鼠兔公主先是愠怒,继而以兔类的敏锐立刻察觉出曲芸的抚摸没有一丝前次那种调戏之意。她感到曲芸柔弱的纤指上充满了温暖的力量,一种让人可以全身心去依赖的沉稳的力量。 曲芸一行人在将鼠兔公主送进王座大殿后,在披毛犀带着恐怖威压的注视下离开。很显然,即便国王自己没有什么表示,身为贴身侍卫的两个强者也已经嗅出了有什么即将发生的味道,变得极其紧张敏锐。 虽然动物王国的整栋建筑世界十分古怪,但是就像许多表世界中世纪的王族城堡一样,黄喉树懒国王的寝室就在王座大厅的顶上。唯一的出口就是王座后面的旋梯,至于是否有像袋獾王子寝宫那样的逃生密道就不得而知了。 离开王座大厅后,曲芸直接带队大摇大摆向袋獾王子的寝宫走去。 「这是要强行把王子困住,制造它的不在场证明然后让熙颐回去下手?」任棉霜做好战斗准备,试着去揣摩曲芸的意图。 「怎么可能?光是袋獾王子本人应该就足以把我们全部收拾了,而它手边那队侍卫更是卧虎藏龙。可不要小看这个世界啊,」曲芸笑眯眯答道,却又同时言行不一地把康斯妮从蓝蛇身上坑来的毒液小瓶交给尹熙颐嘱咐道: 「见到王子后,找准时间潜回去,在公主走后动手。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吧?打一个时间差,可以去找龟丞相,或者其它置身事外又有公信力的人给你作证。 记住首要任务还是不要暴露自己,如果没有机会出手也无妨,回来后把看到的一切告诉我就好。」 城堡迴廊走在半路,就见袋獾王子领着自己的一队侍卫急匆匆迎面赶来 很显然,收到异界贤者陪同鼠兔公主觐见国王的消息后,它第一时间向王座大厅赶来。 袋獾王子眼见云裳仙府的所有人都在此处,先是有些许慌张,随后又变成了惊讶,最后挤出一张丑陋的笑脸道:「音乐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要靠武力把本殿拦在这里,可真有些让人失望了。」 「依子怎么会让殿下失望呢?」曲芸狡黠哂笑:「虽然和鼠兔公主签订了协议,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不可能再进行交易不是吗?殿下应该清楚,我们两支团队的目的都在彼此身上,王冠落在谁头上,说实话我们并不关心。」 「所以你一定要现在来找我?」袋獾王子虽然跟曲芸有问有答,但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它毫不客气地带着卫队从曲芸身边擦过马不停蹄赶往王座大厅,曲芸没想到王子居然这么小心,也指得回头跟上,解释道: 「现在来找殿下,自然是因为事出紧急。恐怕福大命大将要做的事情,会破坏殿下的布置。他们有一些……十分麻烦的东西,绝对超出这个世界的理解。 所以不如我们再来做一笔交易如何?您只需要下令把他们今晚留在殿下的寝宫再把守卫都支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当我们互相争斗谁也无力干预王座大厅的行动时,您的计划自然可以顺利进行。」 曲芸三步并作两步努力跟在王子身边。以她的柔弱体质这样做似乎有些勉强,很快便流下香汗气喘连连。若是此时使用刚掌握的魔法【飞行】显然可以轻松很多,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然后在我帮你们指使那帮贤者的功夫,你们抢先一步把事情都做完?」袋獾王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加快了脚步。 曲芸实在跟不上了,气喘吁吁站在原地,对逐渐远去的袋獾王子叫道:「公主殿下是单独去见国王的,而我们的人全部都在这里。殿下应该清楚,公主自己是不可能做什么的。」 「是啊,但是你一定会做什么。你们两个留下看住这些人,不用干涉她们行动,只要事后告诉我她们都做过什么就行了。」袋獾王子对手下的侍卫下达了和曲芸给尹熙颐一样的指令。 这是一种极致自信的体现。表明了我不干涉你做什么,但只要被我看在眼里,等到当面辩驳时就一定能胜你一筹。 说罢,它便转走为跑,以一种放到表世界足以去奥运会拿块奖牌的速度远去了。这种速度在超人间算不了什么,至少比康斯妮差得远,但足以把气喘吁吁地曲芸丢在远方。 「怎么办?计划要修改?」见袋獾王子远去,梅娴诗古井无波地轻声问道。 康斯妮则默默走到曲芸身侧,把她的手臂环在颈后,欲以公主抱带着曲芸追上去,却被曲芸轻轻挥开: 「兄妹都在,不会发生什么。那头獾只不过是没想到依子会提前出手而被突然惊到了。很快它便会意识到公主那边只是个幌子,就算真要做什么,肯定还是得由我们出手。 因此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急匆匆赶回来,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们把这两位仁兄甩掉再去坏他的好事。所以说,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好…… 不,还是跟过去吧。不过咱们慢慢走,我可不想傻站在王座大厅门外等很长时间,」 说等在这里只是意气用事,她是累得实在不想走路了。但是以袋獾王子的狡猾,如果不追过去很可能被他看出找他「有急事」只不过是一个藉口。 曲芸扶墙深唿吸许久才把气息喘匀,最后喃喃抱怨道:「真的是好讨厌运动,以后再也不用自己的腿走路了。」 「可别!」几人异口同声。 0609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五节) 曲芸声音不大,但大家毕竟围在一起,都听了个真切。 「听说人类如果不经常行走,不出一年就会失去靠自己双腿行走的能力哦。到时候主人就只能任人摆布,每晚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康斯妮本想劝曲芸注意身体,但说道最后却开始吧唧嘴了。 「你想多了,」曲芸翻了个白眼:「像魔法师这样主修精神的体系,到后期会越来越超脱于肉身。最后有没有这具躯壳都无所谓了。」 曲芸说的当然不是丑不拉几的巫妖之道,而是魔法一道走到尽头,比黑袍贤者更超脱一步的境界。 这种境界在诸多魔法繁盛的世界中甚至都不为人所知,因为自古以来无人可曾超脱。但曲芸手里有记载万法的圣典雷特辛之书,而且毕竟身在拉马克游戏中,这样的情报只要肯砸能量点,在莫比乌斯大厅也是可以买到的。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尹熙颐遗憾地摇着头:「这具肉身如此惹人,真要有一天被捨弃了,恐怕会有太多人伤心……」 说这话的时候尹熙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蓝枫,她可不像曲芸那样对感情一无所知。之后便是此时身边这几位,她们对曲芸的感情很难言喻,但就算排除掉情爱的想法至少也一定会感到惋惜。 没有人会见到美好的东西被破坏丢弃而无所触动。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恐怕就是要因此饿肚子的小吸血鬼了。 而最后,她想到了龙女。那种段数的人物是否有动心什么的她看不穿,但既然交换基因这种话都被挂在嘴边了,至少对这具身体有所企图已是司马昭之心。 一路嬉闹回到王座大厅,正好见到一对性格相异的兄妹被一齐赶了出来。 「滚……!谁……也……不……许……再……进……来……」 洞开的王座大厅之门内,隐约传来黄喉树懒大王的喊叫,他显然气得不清,连语速都比平时快了许多。曲芸无法想像这位温吞的老王 「看,这样不是更好么?如此一来那头獾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及时想到我们会在今晚动手了。一会跟来,你会明白该什么时候离开,一切按计划行事。」曲芸避着隔开七八米跟在后面的两位士兵,凑在尹熙颐耳边轻声道。 语毕她微笑着面对向着自己走来的袋獾王子道:「看,不信任依子很糟糕不是么。现在您把自己的大好机会也断送了,只能再从长计议。」 袋獾王子微微眯起眼睛:「是啊,你这傢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跟在你身边,还是很难让人放心啊。」 它说着,向曲芸迈近了两步,一身恐怖的威压充分散发出来。刚才的事情对它而言明显就是被人给刷了,而更让獾恼怒的是它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本它以为这个音乐家打算把它缠住趁机刺杀国王,到时候就算下手的真是这帮贤者,但铁证面前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鼠兔公主做的。 但在父王面前与妹妹吵起来时它突然想到,音乐家说的其实没错,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下手弒父,她们如此行事,极有可能就是在一时没有对策时让它自乱阵脚唱的一出空城计。以打乱它的步调争取时间。 今晚它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有机会动手了,所以剩下的事情很简单,盯紧这帮异界贤者,无论她们今晚打算做什么,不要给她们任何机会。 曲芸一副对一切胸有成竹的表情:「那正好,时间还来得及。我们需要在福大命大有所行动之前把所有事情讲清楚。不知殿下是否可知这里可有绝对不会被人窃听的地方吗?」 来自表世界的人可能会觉得这种地方应该很好找。但不要忘记这里是动物王国,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堡。这里既没有辽阔的沙漠,也没有现代化的地下密室。 下水管,通风管,炉灶管道,遍布整个王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于错综复杂的密道和建筑夹层都是无处不在,千万年传下来便是王族也弄不清每一处的具体结构了。 这样的情况下,要说找一个绝对不可能被窃听的地方,那只有……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莫非音乐家小姐到现在还想要把我支开?」袋獾王子不怀好意道。 「人和獾之间总要有点最基本的信任啊……」曲芸嘆气:「必须要这样做,当然是因为以福大命大的特殊能力可以在任何他们有机会潜伏的地方监视我们。我们需要一个开阔的,无处躲藏的地方。 请相信依子,他们有办法比您更清楚这里的所有通路,以及使用那些正常生物根本挤不进去的地方。」 「贤者大人恐怕过虑了。福大命大在我的监视下,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我会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就像我现在身在此处一样。」 袋獾王子现在突然有些想要去检查一下福大命大的居所,这样他就可以判断曲芸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了。如果福大命大全员都在原地,那么这位音乐家小姐想要把他支开行刺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但是隐约间,直觉告诉它这个对手不会做这种破绽百出的布局。若真是如此,它的一系列精心策划可真就没什么意思了。 王子的后半句话挑衅意味十足。你看,你们想打什么小算盘不是也瞒不过本王子的眼睛么?如果没有始终监视着你们,我又怎么可能第一时间赶来阻止? 应对袋獾王子的挑衅,曲芸则是更加狂妄的胸有成竹:「殿下这样确信?不过也正好,省得我们再去确认,然后听他们鬼扯误了时间。既然您的人会在发现他们有所异动后前来汇报,那么算算时间,我想消息也快到了。」 这个时间确实是可以估算的,因为她已经完全推断出了老闆那边的计划。不论福大命大原先打算今晚几时动手,但刚刚听闻袋獾王子兴师动众地冲出来,那位老闆肯定已经坐不住了。 0610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六节) 福大命大在投靠袋獾王子后就被王子安排在自己寝宫附近的房间,王子当然有办法进行监视。在这个科学还未起步,魔法已经遗失的世界,袋獾王子使用了一种极其原始但十分精巧的手段。 从客厅到卧室,分配给福大命大的居所里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镜子。其中大多数嵌在墙壁上,无法遮盖。 利用光的反射原理,镜中的画面会通过房间通风管中的镜子映照到隔壁的一间暗室中。王子的人在里面可以基本看清这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通风管里的镜子当然瞒不过进入通风管道的人,更何况是原本就不会被镜面反射的血族少女。事后她如实把这一情报带回给了曲芸,才有了现在曲芸信心十足的一幕。 不出曲芸所料,此时果然见到一头面相十分喜感的麋羚卫兵慌张奔来。它复杂袋獾王子耳边细语片刻,王子脸色数变,最终嘆了口气道: 「好吧,我知道一个这样的地方。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你们没有做出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小动作。如果五分钟前你们真的做了什么,那么现在可就便宜我了。毕竟,那没用的妹妹自己哭着跑回去了不是么?」 带着一丝诡异的丑笑,袋獾王子转身又迈入了王座大厅的大门。它必须要亲眼确认五分钟后树懒国王仍然健在。 毕竟按照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思考的话,这些异界贤者的计划应该是在鼠兔公主去见树懒国王时用蓝蛇毒给国王下毒,同时缠住自己避免它也去掺一脚。 这样除了太小看它这一点破绽外,其实可行性极高。使用蓝蛇毒毒杀国王是证明鼠兔公主下手的最好证据。这一点它能想到,站在公主那边的音乐家没道理想不到。 这样即便它也提出曾经指示巨鬣狗将军获取毒素的证据,但国王驾崩时他本人不在场就会是致命的破绽。 是的,王子本人是一点也不相信曲芸当真愿意与它合作的,就像曲芸能看透它的性格并依次对它的行为模式加以推测,他也能以阴谋家同类的嗅觉察觉曲芸另有企图。 但霄德治的消失被曲芸完全言中,它不得不从对方嘴里套取自己需要的情报。而他愿意随曲芸的意去找那个「绝对不会被窃听的地方」谈话而不担心被曲芸翻出什么风浪,依仗的便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袋獾王子十分自信能够在与曲芸的互相试探中占得上风。它的自信不无道理,曲芸完全相信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如王子这样狡猾的一头獾从小到大都没在言辞争锋上吃过亏。而如果这些异界贤者轻举妄动,它也有把握以武力压服。 云裳仙府六人对上王子和手下这十几人的卫队不说毫无还手之力,但真刀真枪到最后绝对没有半成胜算。 它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这位音乐家绝对不可能失智到铤而走险,毕竟以她们的动机而言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滚……」 很快,大厅内又传来楼上老树懒的声音,曲芸真担心它那副身体别被王子给气死了。要真是以这种结果收场,那绝对会成为她输得最冤的黑歷史。 要知道至今为止,她唯一一场没有拿到胜利奖励的游戏还是被一位世界神打出宇宙导致的,算不上丢人。 「跟我来吧,绝对不会被窃听的地方。」袋獾王子黑着脸出来,率领一对卫兵把云裳仙府全部围在中间,向走廊深处而去。 升降间的门前,曲芸突然大笑起来,斜视身侧并肩而立的袋獾王子:「王子殿下,原先依子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没想到事实上我们对于游戏的看法却是相差甚远呢。」 「此话怎讲?」袋獾王子波澜不惊。 也不知道算不算在回答袋獾的问题,曲芸却是突然开始讲起了其它的事情:「不知道这个过度是否有棋弈类的游戏。在我们的世界啊,有种说法,开局之前的阵型是最完美的,一旦起手,便是有了破绽。」 这话似有深意,便是袋獾王子也沉思了良久。待到升降间落在底部的魔法平台停止移动时,它才带着一丝讥笑道: 「你是想说,如果对手按兵不动,自然无从判断;可但凡你的对手像你现在这样主动行动,你就一定能够根据他们的行动判断出他们的目的?本王子此时没有看穿你的意图,所以,我不如你?」 「不愧是智冠一界的人物,这么快便能明白。不过嘛……一半一半,」曲芸不慌不忙地向平台边缘走去,留给袋獾王子一个娇小而又神秘的背影:「依子想说的是…… 再见,你输了。」 说罢,她转身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伸开双臂直挺挺从平台边缘仰倒了下去。 「芸姐!」甄辉齐脑子嗡的一下,大喊出声。平台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梅娴诗和康斯妮也都有一瞬心跳加速。 曲芸没有和她们细说过后续的计划,是因为在这陌生的高维世界中她无法百分百确信可以依赖自己的听觉天赋拜託一切的窃听监视,而与此同时,她又清楚她们看到自己的行为后自然能明白。 她们确实明白了,在被狠狠吓了一跳之后。 然后,所有人便见到平台外刚刚还在坠落的曲芸直冲而起,沿着外墙快速向着城堡上方飞去。 毕竟是曲芸刚掌握的能力,她们都还没有习惯思考时把这件事考虑进来,更没有想到曲芸居然把这一点设计进了自己的布局中。 「她会飞?!」袋獾王子大惊失色。 先前它隐约察觉这位音乐家在走廊追赶自己的狼狈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毕竟以她给人的感觉来看绝不该有那种失却优雅的情况。现在才算明白,原来竟是在掩饰自己会飞的事情。 愿意陪音乐家来这里,是因为它有绝对的把握控制局面。到时候就算无法在哑谜游戏中获得自己想要的,它同样可以依靠绝对实力将云裳仙府全员软禁在这里。 只要这些异界贤者都被他看管住,就绝对不会有什么能破坏他的暗杀计划。然而此刻…… 「守住升降间!」这是袋獾王子第二秒内给出的指令。 半队卫兵立刻冲到了升降房间入口,其中几人还干脆进入了房间。只是,云裳仙府剩下的几位却似乎根本没有要抢占升降间的意思。 袋獾王子如一阵风般沖入了升降间。裹挟着强大的威势冲过云裳仙子们身边时,直接把甄辉齐压得坐倒在地上。 按动墙上的「上升」的魔法阵纹后,袋獾王子勃然变色。露出锋利的獠牙向着云裳仙府几人瞪来,凶光毕露。 0611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七节) 看着袋獾王子想要杀人的脸色,内心怕到不得了的任姐强装出一副镇定的神色解释道: 「小芸是一位杰出的魔法师,而且做事有分寸。我们毕竟没有生死相搏的道理,所以她应该只是暂时关闭了升降平台的功能。或者……至少她之后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修復。」 平常状态的任姐稍微有点缺根筋。她的意思当然是指曲芸只会针对你自己的计划行动,不会对你们的世界造成重大破坏,却完全没想起来动物王国的王位之争完全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博弈。 而对于袋獾王子这样的獾,让它自己活不成绝对比毁灭它的世界更加糟糕。这样的辩解,只会让它更加疯狂。 康斯妮偷偷吐了下小舌尖,对任姐竖起大拇指。mt拉得一手好仇恨。 这头獾果然恶狠狠向任棉霜盯了过来,连周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无形的威压凝成实体,向外膨胀的气压差形成一道狂风向四周勐然爆开。随即,它狰狞的面孔又是一怔: 「少了一个人……」 众人环视,面面相觑。就连云裳仙府自己人也是到现在才发现原本应当和她们站在一起的尹熙颐不见了踪影。她可不会飞行,就算能够无声无息的行动也绝不可能像曲芸一样飞上城堡去。 「你们记得,最后看到她是什么时候?有在升降间里见到这个人吗?」袋獾王子面色阴沉着问道。 良久没有动物回答。半晌后,一位士兵才壮着胆子道:「我在进升降间之前,还一直注意着她,但那个音乐家大人突然大笑,我关注了一下,莫名其妙就忘记了还在监视那人……」 「是啊,熙颐就是那时离去的。芸芸给她创造的机会,一点也不刻意,不是很妙么?」梅娴诗附手身后孑然而立在平台边缘,静静眺望曲芸飞离的方向。 「这位小哥,就不怕我们恼羞成怒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袋獾王子神色不善地瞥了一眼这边。 他喜欢游戏,却与曲芸的喜欢终究不同。曲芸喜欢的是游戏本身,思辨分析博弈战斗的过程;优胜劣汰的竞争理念;以及用进废退的不断奋斗变强的生活态度。 而王子殿下喜欢的其实是把各种强手踩在脚下的成就感。他享受的不是游戏,而是自己的强大与睿智。到了此刻,终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输不起了?」康斯妮大大咧咧笑着:「但你很聪明,所以不会动我们。若是为泄私愤杀了毫无威胁的异界贤者,在这传统的世界中怕是很难再找到支持你的部下了。」 「看,我们现在和您一样被困在这里,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就算全被您杀死,也不会对上面的事情有任何影响。」梅娴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袋獾王子放在眼里,气得它咬牙切齿。 只是它并不知道,即便它真的失了智丧心病狂势要把她们击杀在这里,这位仙子在面对死亡时神色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的思想性格终究相差太多了,到了完全无法互相理解的程度。 「与此同时,你真当我们是待宰的羔羊了?想动手的话,可是要冒着自己战死的风险呦?而比这更大机率的风险则是,被我们活生生拖到诸事尘埃落定。你猜我家主人办妥上面的事情需要多少时间?」 康斯妮坏笑着再补一刀,完全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与梅娴诗一唱一和,把袋獾王子气到想吐血。而任棉霜更直接,干脆取出附魔塔盾护在众人身前。 袋獾王子面沉似水,从怀中取出一个哨笛对两人摆手示停:「滚吧,本王子知道你们是在拖延时间。但现在虽然你们抢占先机,鹿死谁手却还未尝可知。真当本王子是傻的,人人可欺了?」 这里的「欺」指的是欺骗的意思,他怎会不清楚两人说的道理?先前只是被人如此欺压有些气不过而已,现在见被识破,自然还是要尽力挽回局面。袋獾王子骨子里终究是一位优秀的策士。 随着人耳无法辨别的哨声持续召唤,三分钟后两只和披毛犀侍卫长体型相当的大蜡螟从天而降,看的一群女孩毛骨悚然。这玩意儿要是打起来绝对自带恐惧光环,就像生存精英团的那个虫女一样,靠脸就能让对手失误百出。 袋獾王子一跃跨到了一头大蜡螟的背上,呵道:「走,直接去王上卧房的窗口!」 又对另一头下令:「去传达,启动后备计划,要快!」 「是!」大蜡螟口吐人言,用最前面一对足整了整衣领,载着袋獾王子腾空而去。 与此同时,位于王座大厅楼上的国王寝宫。 披毛犀侍卫长站在卧室门前,对里面道:「陛下,今晚风雨飘摇,还请容臣下守在门前。」 外面确实起了风雨,这动物王国的世界中习以为常的景象落到外界人眼中也是个奇景。 四四方方的一座建筑,就相当于别人的星球,是整个世界的核心。而环绕着城堡的云朵却并不把雨水从四面八方浇灌到唯一的质量核心城堡上,而是径直滴落向空无一物的下方虚空。 那里,才是这个世界的重力所在。 然而披毛犀所言的风雨飘摇却并非窗外字面意义上的风雨。晚餐后公主与王子分别前来并与陛下不欢而散它都看在眼里。以它的阅歷,鼠兔公主特异选择的服装和袋獾王子急匆匆赶来的样子都说明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些它绝对不想看到,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 身为黄喉树懒大王的贴身侍卫,它是从小就被培养只忠实于这唯一的主人的。以它的立场,即便清楚动物王国的传统,也会拼上一切保护自己主人到最后一刻。 从王座后面的旋梯上行就会通到这个房间,这里是大王读书,办公,以及接见一些关系亲密的人的地方。除了上来的旋梯,房间一共两扇门,分别同向国王专用的卫生间以及卧室。 事实上,这里确实没有逃生密道。或者说,没有如今的国王和侍卫们所知晓的密道。除去窗口,旋梯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 「好……」卧室中传出了黄喉树懒大王的声音。 披毛犀大喜,按树懒大王平常的习惯是极其厌恶睡觉时有人堵在门外的。它赶忙应承道:「是,我这就……」 「吵……」 披毛犀:…… 嗯,果然树懒大王每句话都是神坑。这种事情即便花去一生时间在一起也没法适应的。 「熄灯……垂幔……退下……」 这一次它心平气和慢慢等待,终于等国王把话说完。 0612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八节) 合着大王是嫌外面雨声吵。 如前所述,动物王国并没有玻璃窗。于是披毛犀侍卫长放下厚重的窗帘,把风雨声遮挡在外。它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遵循主人的命令下了楼。 一片漆黑与死寂中,待披毛犀下楼后又过了一分多钟,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办公桌下的地毯上爬起。 即便是灯火通明,即便你知道地毯上趴了一个人仔细去找,也绝对看不出一丝破绽。尹熙颐的拟态与真正变色龙的拟态完全不在一个境界,藉助一些独特的技术,她可以在更高的维度上掩饰自己的存在。 尹熙颐有成为刺客的奇才般的天赋,有最适合掩藏身形的进化图谱,也有桑海之心千年传承的秘术手段。 但她还是等到现在才敢动。 即便以她那诡异的进化,也唯有一动不动,将唿吸与心跳都调整到两栖动物冬眠时的频率才有信心不被如此强者发觉的信心。 她知道披毛犀即便自身已经离去,但肯定无时无刻不在将自身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这间房间。所以她真的,没有发出一丝哪怕只有曲芸才能捕捉到的声响。 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她一直以来训练和努力的方向。但对于其它人而言,做到这种艺术般的潜行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尹熙颐勐然顿步,全身汗毛竖起。她听到从厕所传出极其微弱的,类似马桶上水的声响。 但这个世界是没有抽水马桶的。 她仿佛不存在于世间一般无声无形地背靠在厕所门侧,连唿吸与心跳都暂停下来。 一秒,两秒…… 窗外的风雨中似有人声鸟啼,被厚重的窗帘隔在室外。但那有与尹熙颐此刻目标毫无关系。一个优秀的刺客在动手前的瞬间是不会被任何事情分心的。 突然间,门刷地打开!保养良好的合页同样没有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一柄腕刃勐然弹出,向厕所内人类颈部的高度刺去! 尹熙颐力求无声解决战斗。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全部的光线。她不是曲芸,没法判断厕所里是什么人,高矮胖瘦如何,此时的姿势与位置。 一切都是完全的盲战。她必须准确判断出对方柔软而致命的部位所在何方,同时还要控制出剑的力道。若是刺到了有骨的地方,需要在剑刃与骨骼撞击出声响前即时收手再攻。 幸而,这样的盲战是身为一名从刺客所需要经歷的必修课,而尹熙颐的成绩总是满分。 在完全无法依赖五感的状况下,臂刃毫无阻碍地划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尹熙颐本以为是切准了对方的脖颈,因为这正是她所预想的,但随即便意识到了不对。因为臂刃这种刺杀用的轻武器可不应该无声无息地将敌人的头颅整个斩落。 即便有曲芸的锋锐附魔,也全无道理在斩过颈椎时手上没有丝毫的阻滞感。她可不认为自己已经熟练到可以在盲战的情况下斩中颈椎骨节间的缝隙。 果然,滚落的东西并没有与地板撞击发出沉重的闷响,而是无声地散开在地毯上最大化减少了噪音。与此同时她忽然察觉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无比熟悉,是刃器破空而来感觉。 害怕发出声响,尹熙颐不敢用兵刃相格。她通过刃器移动的角度瞬间在心中摹画出对方的身形,用手掌勐击预料中对方持匕的关节。 起初确实是击中关节的感觉。但当她一套组合攻击后手斩向对方手肘时,斩中的部分又像是切过无骨的菜茎,被她毫无阻滞一刀而过。 但这一次断手却压根没有落在地上,而像是凭空长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上一样,明明已经确实被切断,却继续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挥刃斩来。 「不好!」尹熙颐内心大惊。战到这种程度,就不是她那刺客门派古老传承所能应付的领域了。这是超人战斗的领域。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又绝对不能用兵刃格挡发出声音。倚仗着拥有一定程度的再生能力,尹熙颐决定拼着受伤用自己身体硬抗下这一击。 就在这时,窗帘突然扇动了一下,一条人影从窗口悄声落入房内。 藉助窗外一瞬间的闪电,屋内三人看清了彼此的样貌。 当……当……当…… 这註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钟声响彻云霄。 动物王国只有一口大钟,藉助魔法阵的力量,它的声音可以被整栋建筑世界的每个角落听到。 它是一口丧钟,只有两种情况会被敲响。王国陷入重大危机,以及……国王驾崩。 钟声敲响时午夜刚过。正在与曲芸和尹熙颐交流的龟丞相神色突变,惊唿一声「国王驾崩了!」就急匆匆往王座大厅赶去。 当三人感到时,发现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王子,公主,权臣,卫兵,异界贤者…… 「是她!就是她杀了国王!」 随着老闆一声大喊,所有动物齐刷刷向着门口的曲芸望来。 「这是你们的正式指控么?你们有证据是她动的手?」说话的是一头蓝马羚。很明显,是它在现场主持局面。 如果你一下构想不出什么是蓝马羚,可以想像一下表世界那片草原与沙漠的大洲上各种邪神和邪教仪式上祭品的羚羊。没错,把那玩意变成蓝色的就对了。 此时此刻,这头蓝马羚身着一身宽松的白袍,颈上套着一条各种小动物头骨串成的粗大链子,一直垂到肚子下方。若是直接把它丢到表世界的部落里,保准被当成邪神供奉起来。 而在它身旁,蓝枫笔直而立,却如被封在琥珀中的虫子一样一动不能动,只有那双眸子向曲芸望来。 见不到这位冷美人如平时那样的孤傲清高,此刻的蓝枫有如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充满惊慌。 「我想这里有什么误会。音乐家小姐怀疑今晚国王陛下恐有危险,九点零五就来到了老龟那里,半个小时来一直在与我商谈。」龟丞相出言解释道。 从曲芸纵身跳下城堡底部的魔法平台飞走到现在也不过就只有半个。龟丞相的答案让袋獾王子神色微变。它清楚以龟丞相的立场断然没有道理说谎。 但只是转瞬间,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那另一位小姐呢?该不会也是在丞相那里半个小时了吧?」 虽说是胸有成竹的不怀好意,但袋獾王子脸上的表情却给人一种狰狞而悲惨的感觉。这不是因为它丑,好吧,不纯粹因为丑,而是因为它此时看起来确实相当的狼狈。 王子浑身湿漉漉的,活像是下水道里的大耗子。帅气的坎肩被撕得千疮百孔,便是身上也有几道仍在躺着鲜血的伤痕。 「这倒没有,」龟丞相摆了摆前肢:「她刚刚到,踩着钟声进了我那里。还没说上一句话就急匆匆跟着我回来了。 不过……算算时间吧。我们赶回来用了二十分钟,就算她从这里全力狂奔到老龟那边也要将近十分钟了吧?而这位蜥蜴小姐看上去可没有一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是么?」 老龟学着曲芸的口吻把尹熙颐称作蜥蜴小姐,丝毫没有曲芸那种闺蜜间调戏的意思。事实上以它们的文化而言,这才像是一位尊贵女士得体而恰当的称谓。 0613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三十九节) 「只有十分钟么?那么恐怕还不能排除掉嫌疑了。」蓝马羚自言自语道,突然伸出手对着尹熙颐胡乱的一挥,后者立时毫无反抗地陷入了和蓝枫一样的境况。全身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只有惊慌的眼珠在滴熘熘转着。 「喂喂!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这些异界贤者做出公正的裁决,我们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曲芸抗议道。 她倒不是担心这老神棍会真的伤害尹熙颐,而是出于对这个高维世界的谨慎,她们此次行动的诸多计划都是依赖意会和默契彼此传达的。 这种办法安全,且在默契达到她们这种程度后确实可以实现,比如此时国王确实是如她计划一样准时死了。但同样有一个问题就是缺少了许多精准的情报。 事实上,尹熙颐刚赶到丞相府就和两人一路跑回王座大厅,一路跟在老龟身旁还没有机会开口向曲芸解释发生了什么。她本想着等跑到地方随时都可以悄声向曲芸说明,却不想居然一瞬间便失去了机会。 也就是说,从平台离开后直接去找了龟丞相的曲芸此时此刻完全不知道黄喉树懒大王死亡的经过。 「别误会,你们的存在当然是必要的,但代表你们发声的是你而不是她对么?所以,为了你口中的『公正』,我认为让你独立进行判断更为合适。」蓝马羚如世外高人般徐徐道来。 「世界神……?」康斯妮却是双目出神,轻声呢喃道。亲身与注射了【神之血】,临时突破到第五维度的贝爷交战后,她不可呢个忘记那种感受。那时她并非失去了神志完全没有记忆,而只是压制不住自身陷入了本能的狂暴而已。 此刻再次感受到那种与自身完全不在一个维度的力量,那种无论你速度多块力量多强技术多么精妙都于事无补的无助感,她的回忆被立即唤醒了出来。 龟丞相就站在她的身边,听闻此言,对诸位「异界贤者」们解释道:「蓝马羚大人是动物王国的大祭司。它不理凡事,只负责掌管歷史与知识,还有就是当你们这样的异界贤者降临后协助你们解决这个世界的重大歷史事件。 你说的没错贤者大人,它确实是一位神祇。是我们动物王国所敬拜的唯一神。」 听闻如此惊世奇谈,在场的所有人类无不目瞪口呆。 「身为神祇,却行走世间?」甄辉齐骨子里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的,不经意间口无遮拦直接说出了近乎指责的话语。好在这位世界神就如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生灵一样似乎没有理解言语冒犯的哪根筋。 蓝马羚开口,只是淡然解释道:「我想你们的世界中神祇并不会行走世间,这也是很常见的。 事实上与凡灵共同生活也好,躲在凡灵所触及不到的维度传播信仰故弄玄虚也好,甚至彻底淡出自己扎根的世界,抹除自己的一切痕迹超然独存也没有什么区别。 世界神,归根结底不过是无边的宇宙中一群被束缚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超脱的可怜虫罢了。」 康斯妮闻言奇道:「原来神可以这么轻易降临于世啊?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法则?还是在哪里都一样? 我之前遇到过和你给人感觉类似的存在,但是那个傢伙可确确实实是凡人出身的呢。难道所谓的神,其实都是凡人进化出来的生物?」 蓝马羚神嘆了口气:「小丫头,你好奇的东西太多了。身为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只要有命活下去,你早晚会明白这些。 但在你们的世界,这些情报恐怕需要不菲的价格。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坦白讲,你们恐怕付不出任何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康斯妮闻言不高兴地撅起小嘴:「亏你还算个神,连人家有多大都看不出来?还小丫头,哼~」 平时在夜店被美女夸奖乖巧可爱时她可从没生过气,现在这样闹别扭纯粹是因为不满自己被小看。 蓝马羚神面无表情地转过那张呆板又惊悚的大长脸,用前蹄点向梅娴诗道:「你活了多少年?一千岁?三千岁?没有活到那位小前辈的年纪,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丫头。」 这话可让曲芸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梅娴诗的状况很特殊,歷尽千百世的重生与折磨,比起数万年前那位最接近真仙的存在她几乎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曲芸与梅娴诗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把她与无尽轮迴前那个曾经的存在关联起来。至今为止在诸多世界中见识过的各种大能里,这位羚神还是第一个不知道梅娴诗底细却能看透她过往的存在。 有此一疑,她便试探道:「既然你是神,国王怎么死的还需要调查吗?谁来继承王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吧?我们被传送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提出这个问题时,曲芸其实是心惊胆战的。她真的不清楚树懒国王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极有可能是尹熙颐亲手所杀。如果这个世界真有个通晓古今无所不知的神灵,依照动物王国的律例习俗她很可能就等于把尹熙颐给坑进去了。 当然,曲芸不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让尹熙颐出手。原本基于游戏规则的原理她判断出不可能有人能够直接知晓事情发生时的真相。倚仗着前期的少许布局,推理与诡辩正面击垮袋獾王子才是她的计划。 但先前曲芸可没想过这里可能会有超出游戏规则的存在。见识过世界神打破宇宙壁障的伟力后,她开始不确信这些名为世界神的傢伙们能对游戏规则干涉到什么程度。 不想这看起来单纯梦幻实际上步步惊心的诡异世界居然还真有位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祇。如果,她恐怕就只能彻底丢掉脸皮,依仗三寸不烂之舌和逻辑陷阱强行指鹿为马把这头羚神说到怀疑羚生才可能化险为夷了。 幸好,蓝马羚神给出了一个对曲芸而言比较乐观的答案: 0614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四十节) 「你以为神是什么?全知全能么?诸天万界神祇千千万,或许只有传说中位于顶点的那位才有这个本事。时间不逆,不知道的事情便是不知道。 如果你像另一支团队的团长一样自以为通晓了一切,大可以把自己的判断和证据罗列出来。否则的话,就像他所指控的,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的嫌疑也并不能被排除。 现在,该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了。音乐家小姐,你该不会想要顾左右而言他就能把事情煳弄过去,或者妄想我真的会告诉你什么进化的秘辛吧?」 蓝马羚都这样指责了,曲芸也只得收回自己旺盛的求知慾,耸耸肩膀。 这还真不能怪云裳仙子们少见多怪把话题带歪,毕竟谁也没多少机会与活着的神祇交谈。就连动物王国土生土长的满朝贵胄,除了活成妖精的三朝元老龟丞相外大多数也是第一次得见这位它们世界的神祇。 蓝马羚十分满意,拿起空灵的腔调:「那么,依据王国的传统,有请两位继承人,以及两位异界贤者的团长随我去见国王遗体。基于我们的传统,我们将由此选定担任下一任国王的继承人。」 伊犁鼠兔公主突然插话:「音乐家小姐将全权代表我的立场发言。我会留在王座大厅等待结果,或者必要时的传讯。」 尽管双眼通红,但鼠兔公主此刻的声音十分沉稳而平静。她所说的一切当然都是早前就和曲芸商议好的。许多朝臣投来诧异的目光,这样的表现它们以往可从未在公主身上见到过。 「你确定放弃自己的权力吗?」蓝马羚平静地问道,像是在主持什么神圣的仪式。 「我确定放弃亲口为自己辩论的权力,并相信自己的代言人将证实我才是唯一应当继承王位的王储。 依照我们的传统,委託异界贤者全权代理本就是继承人的权力。」鼠兔公主滴水不漏。说罢十分得体地拎起裙摆行礼,在蓝蛇女僕的搀扶下退到大厅一角。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低声议论。在王国群臣眼中,多年以来一直以为袋獾王子会继承王位将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她们都是第一次听到鼠兔公主亲口表明争夺王位的遗愿。 「确实如此。」蓝马羚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袋獾王子,曲芸和老闆三人登上了王座后面的旋梯。 登上旋梯后,他们来到了国王卧室外面先前尹熙颐战斗过的房间。蓝马羚最后确认道: 「你们各自都主张自己一方应当继承王位,没有人要退出对吧?那么,你们分辨主张是袋獾王子和伊犁鼠兔公主杀死了前任的黄喉树懒国王,对吗?」 「不,我说过了,是云裳仙府那帮人做的!」到了此刻,老闆一点也不顾忌给袋獾王子拆台,他必须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也有详细了解过动物王国的继位传统。异界贤者可以提出自己的主张,而无论他们的说法最后被证实还是证伪,都不会因此受到惩罚。 所以此时此刻,即便自己布置的计谋完全没有得逞,赶鸭子上架他也得把脏水扣在曲芸她们头上。 这样的尝试对他而言几乎是无本万利,失败了无非是没有游戏通关奖励而已。在一位神祇面前音乐家又不可能杀了他,最后倒霉的是那头讨厌的袋獾,与他无关。 可一旦成功了,自己回到表世界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就连自家主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万一被他办成了,从此平步青云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见蓝马羚空洞的目光望向自己,曲芸耸耸肩道:「鼠兔公主并没有详细告诉依子她做了什么,她对依子的分析判断能力完全信任,这样不是很有趣么?」 无论最后给出怎样的分析,她也并不担心时候再有人去找鼠兔公主核实自己的说辞。因为按照动物王国的传统一旦继承人确定下来,即便理由与事实不符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推翻,而成为女王的鼠兔公主更没有义务去回答任何质疑。 熟悉表世界办案套路的人可能会对动物王国的古怪习俗表示极大的不解。其实只要明白它们的目的是选定继承人而非找出真兇就应该可以理解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么?有时候确实是这样。 一位有手段让所有人相信别人做的事情出自自己之手的王,要远远好过凭藉优秀的刺杀技术完成工作后,却无力从别人手中保住自己劳动果实的王不是么?动物王国信奉弱肉强食,但王需要的「强」,显然不仅仅是一人敌的问题。 因此,他们并不需要被分开问询,也不需要在陈述时避开对现场的观察以避免谎言。 「是啊,」袋獾王子龇牙咧嘴地拉动身上的绷带,以防止自己的血污弄脏现场,有样学样地说道:「不把线索和证据都找出来,即便我们提出什么主张也毫无意义不是么?」 很显然,这两位能沉得住气的和先前那急于表态的老闆完全不在一个级数。从袋獾王子模稜两可的回答中,曲芸更是觉察出恐怕这头獾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话,就真的有意思了…… 当然,她也不敢肯定,因为以这头獾的性格是极有可能揣着明白装煳涂故意坑她取乐的。 这间算是国王书房的房间此时灯火通明。事实上现场确实有斑斑污迹,却没有血迹,而只是一坨坨果冻般的古怪碎块。 在场四人中,明显曲芸对此处的种种迹象兴趣最小。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国王卧室走去,其他人也只好赶忙跟上。所有人都在担心她会做什么手脚,尤其是在袋獾王子刚刚被坑在魔法平台无法离开之后。 卧室大门敞开,黄喉树懒大王身着睡衣,安详地靠坐在床上。周身没有伤口,宛若熟睡。事实上树懒这种生物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是这副尊容,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短时间内就判断出国王驾崩的。 只是它的胸口上撒着一滩水,酒气扑鼻,大概可以判断液体的成分。而石板地面上还有一个打碎的酒瓶,从角度来看是国王中毒脱力后从手中滚落的。果酒的气味从地板上挥发到几近干涸的水渍中散发出来。 见到国王的死状,袋獾王子心中一定,露出阴险的笑容:「听闻你们双方前日在王座大殿前争执,音乐家小姐有意护下福大命大的两位袭击者,可有此事?」 「是。」提及蓝枫,曲芸略微收敛了笑容。 「根据老闆先生的证词,当日在远处使用暗器攻击的那个没有露面的人,就是楼下被擒获的蓝枫小姐。根据她的所作所为,老闆先生抓到了她并将她暂时拘禁在我那里。而她在今晚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袋獾王子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来,给所有人留出充分的思考时间: 「此时她却被祭祀大人拘禁,想必是出现在不当出现的时间地点,我猜的没错吧?」 听闻此言,蓝马羚面无表情地转向曲芸:「那个叫做蓝枫的女人,是你们这边的人?」 尽管这里有着明显的阴谋,曲芸还是不假思索便点头应下:「很久之前,在我们的世界她就已经是云裳仙府的人了。只是暂时留在福大命大。」 「正如她所说,这件事情我们也早就发觉了。」老闆笑了。别的事情他确实没有自信对付曲芸,但唯独这件事他知道这亏曲芸吃定了。 就像曲芸看穿了它的为人一样,自从得知云裳仙府选择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妹妹,袋獾王子也对曲芸有了一个判断。 只是,老闆预计中那个音乐家惊慌的样子却并没有出现。他预料到曲芸会为了蓝枫而自愿跳坑,但却没有预料到将蓝枫推到风口浪尖居然丝毫无法动容这位恐怖对手的从容。 事实上,老闆只知音乐家如以往的他一样重感情,却不知曲芸哪里是那种见到伙伴危难就悲愤上头两肋插刀的热血青年?她所在意的只是自己伙伴无恙的结果,为此就算面对面把在乎的人骂个狗血淋头,往她身上泼脏水又有何妨? 而现在她坦然承认与蓝枫的关系,甚至顺着王子的指控把她们的关系绑得更紧,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在自家的两队人都没有发现蓝枫踪迹时,曲芸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此时蓝枫被对手利用来对付她的情况已经是她所有推测中最好的结果。由于先前出其不意的出手将袋獾王子暂时困住,蓝枫这张牌它们算是彻底白打了。 曲芸缓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从酒瓶的碎片下捡起了一小块东西。 是回声让她察觉了被酒瓶薄薄的陶瓷碎片所掩盖的一小块凝胶状赤红色半透明物质。无论从尺寸还是色泽,看起来都很像是一块樱桃口味的果冻。 「依子需要检查,可以吗?」曲芸凝视着树懒的尸体,微微抬眼望向蓝马羚。 「我来吧。」蓝马羚一步跨到国王身旁,手中像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一般凭空出现一只小碗。接着它併拢双指悬空一划,尸体手腕上便渗出几滴黑血滴在碗里。 身为在世不知多少年的神祇,蓝马羚在见到国王死状后首先便想到了中毒的可能。 「死状安详,没有丝毫痛苦的迹象,这样的毒可不常见。我想传蓝蛇女僕和第一位发现国王驾崩的动物。」曲芸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没有人传令。蓝马羚直接将手伸入虚空,不知从哪里通过水波般荡漾的空间把一条蛇和一头犀牛凭空拽进了卧室。两位显然都没经歷过这样的事情,一脸的惊慌,楼下也隐隐响起了一阵骚动。 「身上带着解药的吧?来证明一下国王死于你的毒液。」曲芸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极有信心,立即转头对披毛犀侍卫长道:「请具体描述一下今晚你看到的所有事情。」 披毛犀侍卫长身为绝世强者,健壮的身躯此时却显得有些佝偻。它垂眸数秒,继而睁开双目,电光如炬,声音沉稳道:「那就从八点整时公主来访说起吧,国王陛下很高兴,把鼠兔公主迎上楼,两人谈话很友善……」 「请排除掉你的主观感受,客观描述你看到的事情。」袋獾王子声音阴沉地提醒。 「是,」披毛犀点头,重新说道: 「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谈话时,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之后八点四十时袋獾王子急匆匆赶来,也冲上了旋梯,接着我便听到了吵闹的声音,然后大王很生气,说不想再见任何人了。我便遵命将王子与公主殿下送出王座大厅。 九点出头的时候,我去提醒国王到了就寝的时间,发现他已经进卧室休息了。先前不欢而散的见面让我担心晚上可能会有事发生,在卧室的门外提议留在这里守护陛下,但陛下嫌吵所以拒绝了。 于是我吹熄了所有灯火,下了窗帘把风雨声挡在外面。 之后我下了楼,守在王座大厅。但不出五分钟,我就听到楼上明显有打斗的声音。大惊之下冲上楼去,立刻就遭到了攻击。 外面的房间那时是全黑的,我仅凭本能全力应战,以为自己一击便斩灭了对手的意志。但随即拉开窗帘后才发现对手似乎毫髮无伤。是的,就是楼下那个一早被祭司大人定住的名为蓝枫的异界贤者。 在我拉开窗帘之后,她立即丢下手中的武器投降。依照我们的传统我并没有为难这位异界贤者,只是把她控制起来后冲进了国王的卧室。 那时树懒大王就这样坐在这里,听到开门声后训斥我不该打扰它休息。在得知有异界贤者出现在它的书房时,陛下叫我先把她留在王座大厅,一切明天再说。 这时候,笑猫头鹰带着满身是伤的王子也走了进来,说王子殿下可能想要从外面闯进陛下的卧房,同样被陛下要求把王子也留在王座大厅看管起来,一切明天再说。 我们便把人都带了下去。我继续守在王座大厅,而笑猫头鹰则回到国王卧室正上方两层的钟楼,继续守在外墙。 到了九点二十五分时,我听到陛下唤我,便上了楼,谁知在卧室门口叫了几声陛下也不应,我推们进去,立即惶恐地感知到陛下的生命能量已经完全泯灭。 想必他那时唤我,应该是意识到自己中毒的事情。这真是……哎。笑猫头鹰听闻我的喊声从窗户飞进来,我们一起确认了陛下确实驾崩,便在九点半整敲响了丧钟。」披毛犀一口气说完这些,坚毅的面孔微微抽动。 此时,蓝蛇女僕已经将自己的小瓶用尾巴勾出,灵活地打开瓶盖后滴了一滴淡黄色的液体在盛放国王血液的碗里。液体很快融合在一起,原本黑色的血液也变得鲜红。 「是我的毒。」她点头道,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向曲芸。 眼前的一幕让老闆皱眉:「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因为蓝蛇女僕是伊犁鼠兔公主身边的人,就能证明下毒的是鼠兔公主,而你们是清白的? 我倒是觉得,这同样可以证明你们从蓝蛇女僕那里取了毒液,身为外人却动手下毒!」他明显在强行辩驳,声音极其缺乏底气。 「是啊……」曲芸嘆了口气,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好气道:「这确实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蓝蛇女僕的毒五分钟内必死,从国王最后互换披毛犀卫士,到尹熙颐出现在龟丞相面前只经过了五分钟。 换句你能听懂的话说,就算我们家尹熙颐曾经来过国王的卧室,那么她也必须在国王被下毒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才有可能出现在龟丞相的面前。」 曲芸这次称唿队友使用的是全名而非暱称,是为了让动物王国的人也能清楚她指的都是谁。 没有人会怀疑证人口中时间的精确程度。就连老闆都清楚这些四维生物对时间感知之精准到了不需要计时仪器的程度。它们嘴里说出的「大约五分钟」指的是四分五十五秒到五分零五秒的区间,前后误差不过五秒。 更何况,国王的书房里还真有一台座钟。 如此一来,曲芸或尹熙颐对国王下毒后赶去龟丞相那里的可能性确实被排除了,而云裳仙府的其余人…… 「而你们剩下的人都和我的卫队留在魔法平台上。这一点不需要再核实,我已经从手下那里了解到了,可以替你们作证。」袋獾王子坦然道。在这种必然会被证实的事情上纠结是没有意义的,袋獾王子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不像福大命大的老闆,此时正以一种活见鬼的表情看向王子。 就像业余的围棋手明明已经输了自己却还不知道,坚持争抢方寸之间。事实上职业棋手之所以能够轻松胜之,便是因为早已在可决胜负之处布下生死局,五十步前抢占先机。 「蓝枫的情况也是一样,」袋獾王子嘆了口气,自己讲了出来:「她被披毛犀侍卫长控制住的时间要比父王中毒的时间早了太多。如果怀疑是她下毒,那么时间上完全说不过去。」 曲芸突然间採取的行动确实破坏了他的诸多谋划,本来可以狠狠阴曲芸一把的蓝枫这张好牌就这样被对手兵不血刃地安全保下了。在袋獾王子看来,此处棋差一招着实有些遗憾。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王子这时收敛起嘆息的模样,突然话锋一转: 「但这又如何? 你费尽心机证明了自己和同队的异界贤者们没有参与到对父王的刺伤行动中,不正是帮我证明了刺杀是由本殿完成的么?难不成你还想说父王是我那不成器的妹妹刺杀的?」 袋獾王子语出惊人,之后露出一丝狞笑。 这才是它的真正目的。 袋獾王子确实曾经有着另外一套计划,但一切都被曲芸破坏了步调。只是作为一名真正的棋手,袋獾王子见招拆招。它从曲芸对蓝马羚大祭司滴水不漏的回答中瞬间明白了对方像自己一样对真相茫然无知。 有什么别的力量插手,又或者各方不同的谋划行动相互作用,让事情发展到了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情况。 所以它见招拆招,原本意欲嫁祸云裳仙府的后手顺势成为了证明自己行为的妙招。它断定对手同样不知晓实情,所以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如此一来事情就会发展为论证不在场的它如何行刺的唇枪舌战。 而对此,它有着另一张绝妙的底牌。 「鼠兔公主是不会刺杀自己父亲的,」 谁知曲芸表现得比它还要大度,直接跳过它所担忧的在互相不知晓真相的前提下各自指鹿为马唇枪舌战的环节,承认了它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只是她同样反戈一击: 「但这样就可以证明事情是你做的了么?如果国王死于非命,没有任何继承人完成了传统,那么下一任的王是否会有其它的流程产生呢?」 袋獾王子瞬间明白对手这是同样洞悉了它也不清楚事件的真相,因此看出实情是两位继承人都没有亲手杀死先王。 只是,在它看来,音乐家这是选择了下下策。她没有弄明白,在这场继承争斗中真相根本毫无意义。 为鼠兔公主出头唯一的生路便是一口咬定杀死国王的是鼠兔,音乐家选择放弃这一主张,就等于奠定了它的胜利。它多年谋划,又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国王自然或意外死亡的情况? 到了曲芸所说的这种情况,继承人之间比拼的往往就是各自背后的支持势力了。朝中大半权贵信仰强者为尊,以它多年展现出来的野心,魄力和手段自然更受推崇。 而至于少半支持老王仁政,不愿意拥戴一位阴险的新王的势力嘛…… 「音乐家小姐,您可太让我失望了,」它胸有成竹地摇着脑袋:「本以为你同本殿一样有着识人之明,却不想被我那心机深沉的妹妹骗得如此彻底。」 「呵。」曲芸轻笑出声。刚刚还「不成器」的妹妹,转脸就变成了「心机深沉」的妹妹了啊。 袋獾王子全然不理会曲芸,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亲口说公主不可能行刺,但国王却死于公主贴身女僕的毒,不觉得这事情有些矛盾么?」 为什么袋獾王子会让巨鬣狗将军去弄来蓝蛇女僕的毒?这个环节一直困扰曲芸许久。毕竟按照动物王国这种非得争着把罪名往自己头上揽的奇葩传统,使用蓝蛇女僕的毒液下毒怎么看都像是在帮伊犁鼠兔公主才是。 直到此刻,曲芸终于全部明了,但她还是针锋相对地打趣道:「王子殿下亲口证明了我云裳仙府没有参与到刺杀行动中,又强调国王死于公主贴身女僕的毒,难道是想说,其实完成刺杀行动的是公主殿下不成?」 袋獾王子被狠狠噎了一句。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曲芸也明显没把这样的假设当真试图证实。这单纯是毫无意义的逻辑诡辩,但足以让王子非常……丢人。 于是它压根不理会曲芸的挑衅,拉下脸来直入主题:「我那妹妹一直就在暗中准备谋害父王,所以今天才会有蓝蛇女僕的毒液出现。毕竟除了她,没有人可能弄到这种毒! 而我念及父子情深,本不欲这么早动手,是妹妹今晚的突然行动逼迫我抢先一步下手。我得知她单独觐见父王时就预料到了她打算动手了,匆匆赶来破坏了她的计划,将计就计借用她备好的毒药,独立完成了之后的刺杀。」 见袋獾王子如此颠倒黑白,曲芸瞬间想通了关于朝臣支持关窍。如果鼠兔公主先前对自己讲的都是真的,那么一位仁王手下的朝臣必然有许多并不把王国传统中的阴险毒辣当作美德的势力。她轻轻一笑道: 「哦?原来殿下是这样认为的么?那么我们终于产生了分歧,这事件好事。首先,依子需要证明一下公主殿下的清白。」 听到这里,连动物王国的世界神蓝马羚大祭司都懵了。 它鑑证过千百代王位的交替,见识诸多精美如艺术的谋杀设计与诸多颠倒是非反败为胜的惊世诡辩,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继承人中一边硬要证明对方有出手的动机,而另一边则非要证明自己无辜的。 曲芸则是毫不理会,按照自己的步调讲了下去:「巨鬣狗将军受王子殿下之命去惊吓蓝色女僕,骗取它受惊噬咬自己而留下的毒液,为的本是诬陷公主殿下有谋杀之心。当日具体的情形有诸多漏洞,日后可以向蓝蛇小姐和将军求证。」 「呵,你们自说自话就想把结论定下了?当事人可都与我们今天的争斗有着直接关系,恐怕将军是否真去见过公主还是两说呢。 我今天还见过巨鬣狗将军,可没有看到它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袋獾王子皱眉沉思时,老闆就替它叫嚣起来。 「以将军的实力,服下解药后恐怕伤口当天就完全癒合了。但否认当日发生的一切毫无意义,因为巨鬣狗将军留下了决定性的证据。 它在自己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位置留下了痕迹。是的,在伊犁鼠兔公主寝宫中女僕专用的卫生间里,由于突然被咬它在门内侧合页上留下了自己的鬃毛。」 曲芸说完,蓝马羚大祭司就指点虚空。一片空间产生了涟漪,对面呈现出显然位于其它地方的景象。稍加摸索,大祭司很快锁定了曲芸提到的证据。 动物王国虽然没有什么dna检验技术,但比对毛髮判断身份还是有着丰富的经验技术的。 有可能进入公主寝宫的人本就没几个,再加上巨鬣狗将军本人的耿直性格就算想要撒谎估计也难成,若是王子在这种局面下还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就实在有些难看了。 袋獾王子有些吃惊。它派出巨鬣狗将军混淆视听本想浑水摸鱼一箭双鵰,在误导曲芸对他刺杀计划判断的同时以此嫁祸自己的妹妹,却完全没想到对手会根据毒药的成分查到这种线索。 又一张好牌被对手迎刃而解,王子却丝毫没有动容。对他而言即便不能证明自己妹妹包藏祸心也无所谓,因为自从看到树懒大王死亡的现场,他就有了充足的信心证明是自己杀死的国王。 事到如今,双方针锋相对,明显都在把事件的推理往自己的节奏上拉。袋獾王子蓄谋已久,埋下诸多暗棋此时逐一翻开占尽先机;曲芸则胸有成竹无论何种突发的不利状况都一一见招拆招波澜不惊。 以蓝马羚的阅歷,多少也能看出事情的真相恐怕同时在双方的预料之外,至少有诸多细节是二者都未曾设想到的,否则它们不会在开始表态时如此谨慎。 毕竟这不是多么复杂的选择,要么是自己成功刺杀,继承王位;要么是对手成功刺杀,自己掉脑袋。以往在先王死后,所有的继承人都会争先恐后指鹿为马强行说成是自己进行的谋杀。 除了那些自知无力辩驳死期将至被彻底吓瘫而放弃的。 而大多数时候结果也很容易判断,因为成功执行刺杀的继承人必然会留下明确的线索以避免被人顶替。 它哪里会想到今次这两位一个被坑到套上了不在场证明死活无法出手,另一个则是委託人坚决拒绝动手。嗯,恐怕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要鼠兔公主口头承认自己弒父都是极难的事情。 在这事情超出掌握的种情况下,双方居然能唇枪舌剑有来有往。他们表现出的镇定,事先的层层谋划与无懈可击的应对反应让大祭司都感到心惊。 至于牵扯进这件事情的另外两方嘛……伊犁鼠兔公主把一切都委託给音乐家,或许是她识人之明甚至深谋远虑幕后操控,又或许只是她妇人之仁假仁纵敌不愿意面对事实或者自知无能的逃避。 但这都无所谓,归根结底她所展现出来的只是神秘莫测和不可琢磨。 0615 第十三章 黄喉树懒之死(第四十一节完) 与鼠兔公主相比,那个信口开河胡乱指证,最后连思路都完全跟不上两人的老闆,则被干脆打上了「无能」的标籤。 「我不知道巨鬣狗将军做了这样的事情,但依据你提供的证据这确实很可能是事实。不过不管将军为什么做了这件事情,本殿只能表示与我无关。 说起来,我十分好奇你为什么要致力于证明国王的死与我们兄妹二人都无关系。如果父王真的死于旁人之手,难道你认为就会有足够的势力支持我那不成器的妹妹继任了吗?」 这是一句试探,说出口的时候袋獾王子其实十分缺乏底气。它清楚曲芸不可能看不透如果证实了国王死于旁人之手那么王位肯定会落到它的手里,所以它现在真的十分好奇……音乐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情一直在它的掌控之中,除了它始终看不透曲芸的底牌。 面对对手的试探,曲芸胸有成竹:「先王死于它人之手,你就一定能继承王位吗?那如果…… 是殿下僱请福大命大的人,替您出手谋害国王的呢?」 石破天惊。 「你血口喷人!」老闆勃然色变。他一心想着用这个藉口坑死曲芸,却做得颇为拙劣落人笑柄。竟没想到那个可怕的音乐家居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若真是如此,按照动物王国的传统恐怕袋獾王子与福大命大都要被处以极刑! 这才是曲芸的谋划。她先前果断承认与蓝枫的关系,甚至让对手亲口说出蓝枫归属于云裳仙府这边,便是为了在将福大命大斩尽杀绝时保她周全。 这正是袋獾王子料想的几种可能中,它最害怕的一种。 但它自知做得滴水不漏,且事实并非如此,那小小音乐家又有什么证据能张冠李戴呢?因此它依然镇定,冷笑道:「好啊,就让我来听听你有些什么有趣的看法吧。」 「好,我需要问笑猫头鹰侍卫长话。其实原本也打算让蓝枫来证实的,不过既然她确实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且已经明确被规划到依子的阵营,想必任何证词都不会被採纳吧?」曲芸胸有成竹,便是试探也带着一切尽在掌中的从容。 「我认为此时再让你们串通口供就不太好了。」蓝马羚果然微微摇头。它施展手段,转眼间笑猫头鹰也出现在了国王卧室。 见人到齐,曲芸婉婉道来:「今晚八点四十五分时,王子与公主被老王赶出大厅,这一点很多人都见证了,」 两位侍卫长点头。 「之后我恐王子殿下生有歹心,便将它和身边的侍卫一齐骗去了城堡底部的魔法平台。当然,依子当时已经洞悉王子意欲假借福大命大之手行刺。将它骗去难以很快脱身的地方,主要是为了在他差遣别人动手时制造殿下的不在场证明。」 「你竟然一早就知道有人会对大王不利,却不来通知我们……」笑猫头鹰闻言炸毛。 「喂,那是你的工作好么?和我们来此的任务毫无关系,要怪也是怪你们自己无能好吧?而且与其对依子发怒,不如去怨恨那些亲手杀死你们树懒大王的傢伙如何?」 曲芸哂笑着用拇指点了点身后的老闆,把他气得咬牙切齿,接着不慌不忙继续了下去: 「为了避免嫌疑,依子把王子殿下限制住之后就直接去了龟丞相那里。然而我那是尚不知道,袋獾王子也用了某种手法离开了。现在看来,它应该是从墙外直接飞向了这个窗口。」 「是这样的,」笑猫头鹰现在课一点也笑不出来,阴沉着一张鸟脸: 「我负责在窗外警戒,雨夜中见到有人打算从外墙强闯禁区,就攻杀上去。对方一路飞逃跑出去很远,我看不清犯人身形便一直追击。直到击杀了飞行而来的犯人,王子殿下眼看着要坠落虚空时才肯自暴身份,被我押来见陛下。」 曲芸接过话头:「而这个短暂的空隙,就留给了两个人潜入进来的机会。首先是被袋獾王子捉住,准备用来对付依子的蓝枫。 如果所料不错,王子殿下计划让她出现在国王被刺的现场,这样无论事情怎样发展它都可以以此为契机占据主动。 要做到这一点也很容易,只要让被关押的蓝枫听闻云裳仙府将来刺杀国王,并且你已经准备好对策,之后再让守卫故意露出破绽,那么蓝枫一定会凭自己的意志和办法闯进这不该出现的地方。 侍卫长,麻烦你打开书房第二扇窗的窗帘。」 披毛犀过去拉开了窗帘,通明的灯火下立即暴露出了窗户外面悬着的一条绳索。显然,曲芸在步入卧房的时候就已经以辩音成像的场域检查过整间书房了。 「而第二个人,则是真正被王子殿下僱佣来投毒的福大命大的副团长霄德治。 这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让自身如流体般传过任何微小的缝隙而移动。它能进来的办法太多了,我们不必细纠。只要守在窗口的笑猫头鹰侍卫长不在,他就可以畅行无阻地刺杀陛下。 这两人不巧正好在陛下的书房相遇,因此发生了争斗,进而引来了披毛犀侍卫长,抓到了没能逃脱的蓝枫。而在侍卫长离开之后,霄德治潜入了陛下的房间,毒杀了黄喉树懒大王。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面对曲芸的指控,袋獾王子同样成竹在胸,冷笑连连静等曲芸说完才出口反驳: 「真相么?音乐家小姐的真相还真是漏洞百出呢。请容我问一句,霄德治其人在哪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动手杀了父王?如果如你所说霄德治曾经在书房和蓝枫交战,并且在蓝枫被俘时逃过了守卫的眼睛,那么…… 蓝枫当时又为什么不对披毛犀侍卫长点明自己的敌人潜藏在房间里意图不轨呢?」 原本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老闆听闻袋獾王子凿凿之言,突然长舒一口气。这样看来,那个可恶的音乐家分明就是无凭无据在信口雌黄啊! 曲芸伸出一只纤长的食指微微摇动:「蓝枫为什么不告诉侍卫长还有个霄德治潜藏在房间里呢?可能她被殿下的计谋矇骗,还以为我们也同样潜入了房间所以不敢提;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和披毛犀侍卫长都误认为霄德治已经死了。 没错,霄德治现在就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书房里多了些什么东西么?」 「他有着改变身体形态的能力,但是能做到这个份上么?」袋獾王子即便仍然自觉胜券在握,但面对门外大大小小的碎块还是皱起眉头。 如果是普通的尸块,出手攻击的披毛犀不可能任由它们遗留在现场而毫无察觉。 但是眼前这些大大小小暗红色的碎块既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也没有任何生物肢体的特徵。而只是像软趴趴的果冻一半散落各处,如水一样凝结成珠或平摊地面。 这样一番景象,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刚才在黑暗中竟然击杀了一名人类。 「陛下睡眠很浅,我们是打算等明早陛下起床后再打扫的。」笑猫头鹰道。 「从这些碎块中我们感受不到任何生机,也没有丝毫危险,所以就没有急着处理。当时我以为毕竟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看守意图不轨闯入禁地的危险分子更为重要,却不想这才是……」 披毛犀说着,眼眶因悔恨而变得湿润。 「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理由为袋獾王子做到这个份上!而且人死后尸体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老闆拍案而起。 「你见他死过?」曲芸一句话就把老闆噎得哑口无言。 拉马克游戏中千奇百怪的进化太多了,能道出游戏名称的蓝马羚不可能毫不知情,老闆是瞒不过去的。至于霄德治死后会是什么样子,这还真没人能说清楚。反正形成眼前奇怪的景象并非不可能。 他在改变身体形态时即便被斩落肢体也可以立即融合起来,那么究竟怎样的攻击才会让他毙命?或许真像这位音乐家所说,即便被砍成四分五裂他也依旧可以活着吧? 就比如云裳仙府的小吸血姬。若是有朝一日真有什么力量能将她彻底杀死,那么显然尸体不可能还成人形。 「至于动机嘛,我们都知道霄德治是老闆的死忠支持者。就像蓝枫会为了依子不顾性命来涉险一样,霄德治很明显为了老闆的计划而选择以身殉职了。而为什么老闆你会答应冒险替王子殿下行刺呢?当然是这个。」 曲芸说着,拇指食指扣成环形,做了一个大庸通用的「铜板」的手势。 「哈?」老闆一脸懵逼,接着便气乐了:「音乐家,你怕不是秀逗了。它可是游戏世界的土着哎,怎么可能有我们需要的钱?你是把我看低到会因为金银而动心,还是以为它能拿出能量点啊?」 「两千四百三十五枚能量点,一枚不多,一枚不少。对您这样的团长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曲芸冷笑,看来袋獾王子对老闆蔑视到压根没提过报酬的事情。 「哈哈哈哈,你说它有能量点?哈哈哈……」老闆笑着笑着声音逐渐变小。他发现周围人都像看个小丑一样看他:「不会吧?」 鄙视的目光包围着老闆:装,你继续装。 袋獾王子在悖影泛滥的区域收集能量点,显然不是一个秘密。 「证据,音乐家小姐。最关键的证据啊,」见曲芸说完,袋獾王子心中的忐忑微微放下。尽管自己这边的老闆被当猴耍颜面无存,但曲芸终究是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证据。这也让它坚定了音乐家并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判断: 「或许事情的发展过程都如你所推测的,本殿也不得不对你的推理能力心悦诚服,然而关于父王死亡的核心部分,明显都是你编造的。 因为,你不能像我一样拿出证据!」 曲芸原本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听到王子急着打断,便笑眯眯饶有兴趣地顺水推舟:「王子殿下居然能拿出证据?这可真是让人惊讶,依子洗耳恭听。」 就像袋獾王子看穿她一直在信口开河一样,她也压根不相信明显并没有亲自动手的王子殿下真能拿出什么可以驳倒自己的证据。 袋獾王子露出得意的狞笑道:「王国古来惯例,亲手弒君者必会留下证据,我又怎么可能破例?祭祀大人,请传内务总管斑驴先生。」 蓝马羚又一次手入虚空,摸索一番后揪出来一位十分喜兴的拟人化动物。这货上半身是斑马,下半身就是纯种的驴子。 「斑驴总管,请问你可认识地上这瓶子?」王子直入主题。 斑驴纵观毛色喜兴,但性格看起来憨厚老实。让这样的傢伙主管内务确实可以省却很多麻烦。它先前听闻钟声,自然已经怀疑国王驾崩,见了眼前这副架势还是吓了一大跳。 但当斑驴总观看到地上的瓶子碎片后,就露出了一副十分专业的表情捡起几片认真观瞧: 「认得,这是由顶层果园十二种水果共同酿制的极品果酒【神醒尊】。根据传统的配方,只有在光照雨露满足特定条件的年份才能酿造,基本数十年能出一瓶。 如今库中仅有三瓶,一瓶被王子殿下在三日前提走,另外两瓶尚在库中。【神醒尊】的盛器乃特制的薄陶,做不得假,除了殿下所提那瓶没有第二种可能。小臣肯定不会看错。」 「可有记录在册?」袋獾王子笑问。 斑驴总管赶忙点头:「白纸红字,落了章的,做不了假。上面还有王子殿下出库时的手印。」 数十年出一瓶的极品佳酿,放到这农业条件极差的国度视为国宝也不为过,王子提用也需要留下手印并不奇怪。 袋獾王子转而看向披毛犀:「这瓶子你可见过?」 「见过,今日公主殿下与陛下会面时,是您带着它请求觐见。而您离去时,并没有带在身上。」披毛犀知道袋獾王子的意思,它实话实说。 「父王每日就寝前,是否会饮酒?」袋獾王子咄咄逼人。 「陛下每日睡前,确有小酌一口的习惯。」尽管看着王子面色不善,披毛犀侍卫长还是说出了它想要听到的证言。 说到这里,曲芸怎能还不明白袋獾王子的算盘?因为它知道树懒国王有睡前饮酒的习惯,所以在送来一瓶辨识度极高的毒酒后离开。现在王死了,有打碎的酒瓶在身旁,顺理成章便可以认为是王子投毒的酒导致了国王的死。 以她的眼光自然也看得出这头斑驴是实话实说,并非与王子串通之人。如果王子选择一个自己亲信来作证显然也不可能服众。袋獾王子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只是…… 「呵,依子还以为你有什么如山铁证,原来就是这种模稜两可的东西啊。酒水完全挥发了,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验证这酒里到底是否有毒不是么?你说在依子布置一切之前就已经设好必胜之局,依子还可以说你那酒里根本就没有毒呢。」 即便拥有先进的科学魔法手段找出真相,在没有相应知识体系的动物王国也无法得到认可,这才是这场游戏的最大难点。 顺着曲芸的思路,笑猫头鹰突然提出了疑问:「由于王国的传统,国王收到任何餐饮后一定会经过试毒才会饮用,尤其是有继承权的子嗣所送来的礼物。然而今天陛下却未曾唤我们试毒。」 和披毛犀一样,身为国王的亲信,它也十分不喜王子这类獾。 「而陛下不需要试毒的唯一理由就只有……王子殿下在陛下面前饮过此酒了,」曲芸笑眯眯接道:「敢问殿下,若此酒有毒,您又如何还能活在这里和依子争辩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解药啊。音乐家小姐刚刚不是替本殿证明了巨鬣狗将军从蓝蛇女僕那里拿到了毒药和解药吗?」王子胜券在握,几乎瞬间便接下了曲芸的攻势。 它确实喝了酒,但它事后又喝了解药。即便鼠兔公主和曲芸能够证明它从觐见国王到离开五分钟后的时间内都没有服用解药,但这两方作为对手证词根本不会被採纳。 这是阳谋,无懈可击,袋獾王子料定曲芸没有任何办法推翻自己的说法。正如曲芸所分析的,袋獾王子其獾心机深沉,行动前定会给自己留好后路。这便是它一早备下的后手。 啪,啪,啪。 曲芸缓慢而有规律地拍手:「王子殿下,在依子经歷过的所有游戏里,您是让我玩得最尽兴的对手之一。 在完全未曾料到事情发展的前提下竟事先做出这等布局,捏造明知不实的真相时又是如此游刃有余。无论是胆识,谋略,您生在这样狭窄的世界真的是可惜了。 只是,您提出的证据终究只是一个假设。 若依子真如您所说拿不出证据,却也足够了。可惜,依子不但有证据,还有确凿的证据!首先,容我来证明国王陛下确实死于福大命大的之手。」 曲芸说着,将先前在众目睽睽下从酒瓶碎片底部取出的凝胶状物体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老闆定睛一看,顿时亡魂皆冒。 「祭司大人应该清楚,我们这些应选者身上都会带有一个每个人都不同,足以鑑别身份的纹身。霄德治的纹身在手背上,这些天想必总会有动物见过吧? 如果没有动物能作证这个纹身属于霄德治,那么也无所谓。因为事实会告诉我们,第一,霄德治再也不会出现了。第二,这个纹身连通着一个空间。 虽然拉马克徽章除了本人任何人也无法使用,但依子以为这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找到第二个,我说的对么?祭司大人?」 曲芸胜券在握,因此起了藉机试探的心思。与此时的推理秀无关,她想看看这些被称为「世界神」的存在到底能对游戏机制干预到什么程度。 然而蓝马羚并没有试图从徽章中取出什么东西。它只是接过碎块,稍作感应后直接答到:「这确实是一位应选者的拉马克徽章。」 曲芸没能试探出什么,但至少自己的推理得到了比预料中更加明确的证实。毕竟这个世界一共就这么几位应选者,其余活能见人死能见尸,根本容不得老闆诡辩。 但老闆显然还是不死心,争辩道:「就算我们副团长确实死在了这里,难道就可以证明是他杀死了国王?」 「确实可以!」曲芸斩钉截铁打断了老闆的狡辩:「如果霄德治像蓝枫一样,只是潜入了外面的书房,然后被披毛犀侍卫长在暗中斩杀,那么他的任何一块尸体碎片都绝不可能出现在当时紧闭的卧室大门这边! 这片残块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霄德治在被斩成碎片后并没有立即死亡,他在死前控制带有徽章空间的这块身体进入了卧室,并从徽章中取出王子交给它的毒药对黄喉树懒国王成功下毒! 当一切不可能都被排除后,哪怕真相再离奇,也一定是真相。」 虽然离奇,但却是相当有力证据。蓝马羚第一时间理解了曲芸的思路,而后续随着在场诸位逐一想明白,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袋獾王子的身上。 面对显然比毒酒一说更确切的推理和证据,袋獾王子皮毛开始被汗水浸湿。只是,这终究还不是致命的一击。危急时刻它心思电转,立即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只能证明霄德治在死前潜入了父王的卧室。却并不能证明他活到完成了下毒!因此,同样也不能证明父王没有死在我的毒酒之下! 就算我真的曾经僱佣福大命大行刺,你又怎么证明这不是我故布疑阵呢?毕竟,父王只要死在我的毒酒之下,就是我杀的。其余这些人参与行刺国王却没有成功,拉去砍头便是,与本殿何干?」 「你!」老闆一心想着自己退路无忧可以放手与音乐家一搏,却没想到自己始终就没有逃离过危险的旋涡。听到袋獾王子如此轻易把他卖出去,老闆也是彻底慌了。 曲芸笑着摇头:「聪明一世,煳涂一时啊。王子殿下,难道你还想不到依子为什么有自信证明你一定没有亲手杀死国王吗? 大祭司殿下,笑猫头鹰侍卫长,敢问王子在墙外被擒后,是否始终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蓝马羚和笑猫头鹰皆是十分肯定的点头。以它们的境界,袋獾王子在监视之下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小动作。只是…… 所有动物面面相觑,没有人明白曲芸的意思。只有袋獾王子在沉思稍许后勐然一惊。 看着袋獾阴晴不定的表情,曲芸笑道:「想到了,对么?证据就在你自己的身上!此时此刻,你正带着一件如果曾在送给陛下的酒里下过毒,现在绝对不会出现在身上的东西——蓝蛇小姐的毒液!」 蓝马羚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瘫长脸盯向袋獾王子。如果王子拒绝承认,它将负责检查。现在它没有动手,便是为王子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以王子狡兔三窟的作风,事先让巨鬣狗将军从蓝蛇女僕那里弄来毒药为了抹黑鼠兔公主的形象。它当时游刃有余,多年的策划让它备有多种应变方式,下毒恐怕绝非其中最好的一招。 因此曲芸下了第一步棋——打草惊蛇。她带着鼠兔公主猝不及防去见国王,逼迫王子做出应对,捨弃大多数无法立刻应变的计划,选择使用蓝色女僕毒液这一招。 这当然在曲芸的计划之中,因为袋獾王子低估了尹熙颐的能力,早先掩人耳目的计策弄巧成拙,让曲芸得知了巨鬣狗与蓝蛇女僕骗取毒液的详细情况。 在袋獾王子匆忙应战赶赴王座大厅时,它的选择就已经不多了。它带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顶级果酒,但绝对不可能冒险在其中下毒。 要巨鬣狗将军去偷取毒液,总不可能连解药都留下好几份的。袋獾王子当着国王的面喝下毒酒时候再解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如果王子没有打算使用蓝蛇女僕的毒液,就绝不会发生巨鬣狗将军去骗取毒液那样一齣戏。 因此,这时候它就一定把毒药带在身上准备伺机下毒了。 由于被迫硬战,王子把毒液带在身上恐怕原本就没打算能够成功下毒。它只是判断曲芸敢于此时出手一定有成功谋杀的把握,带上毒药就是为了在曲芸得手后故布疑阵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之后发生了超出双方预料的情况,袋獾王子是被曲芸设计坑在了魔法平台,而曲芸则是无法获得预先安排好的真实情报。 没有机会与尹熙颐串通,曲芸始终无法百分百确定前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有蓝马羚这样一尊世界神一直跟在曲芸身边,尹熙颐也绝不会冒险试图说出黄喉树懒之死的实情真相。 只是,曲芸断定被她事先布局坑到无法亲临现场的袋獾王子也註定像她自己一样不了解实情。 因此,它必然会将毒液带在身上。而蓝色女僕的毒液辨识性极高,袋獾王子失去了任何开脱的可能。 显然,事实证明了曲芸的推理是正确的。当然不是指黄喉树懒的死因,而是指袋獾王子身上的致命证据。 尘埃落定,袋獾王子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而第二天曲芸在确认了游戏胜利后携全团心满意足地观赏了「因违背传统僱佣他人行兇」的袋獾王子和「因干预王国内政,刺杀国王」的异界贤者福大命大一行人被处刑的仪式。 被老闆自己亲口确认为应当归属曲芸同伴的蓝枫自然置身事外。她目送自己曾经珍视过的团长和同伴走向末路,面色如平时在学校被冠以的「冷美人」之名一样平静。 整个过程曲芸都在身边握着她的手,她明白蓝枫平静之下的痛。 但一切终究过去了,那张先前花费了几乎全部积蓄购入的黑色小卡片会让蓝枫从下场游戏开始彻底成为团队的一员。云裳仙府的温柔终将治癒她。 「你救了我,谢谢。」回去居所的路上,蓝枫这样说。她面色平静,完全敛去了内心的波澜。事实上,与其说波澜,倒不如说无所适从。 当人生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后,比起沉浸在事情本身的震撼中,我们往往会被生活的改变影响更久。 曲芸会心一笑:「你先救我的,该我道一声谢不是么?而比这更重要的是,谢谢你带我进入这绮丽的世界。」 随后的晚餐中曲芸向没能亲临最终对决的诸仙子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尹熙颐听完咋舌: 「光听你编的天花乱坠,就连当时在场的我都差点要信了。话说你就不问问那头黄喉树懒真正是怎么死的?少了好奇心可不像我们的芸芸啊。你真的清楚么?当初你叫我看情况允许的话顺便杀了它的任务,人家可还没有完成呢。」 她话里有话,带着一种十分诱人的语气试图撩拨起曲芸的好奇心。 「大概能猜到,你保证它就这么死掉后我们有把握扶伊犁鼠兔公主上位,它就自愿饮下你带去的毒液了吧?至于王子的那瓶无毒佳酿,八成只是陛下服毒后顺口饮下。 人生尽头,总会有些长期习惯的事情想要最再后做一下,不是么?」曲芸轻松笑道。 尹熙颐:?!! 虽然早已习惯曲芸神机妙算,但是这次自己亲歷了离奇的事件,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曲芸怎么可能猜到的。说实话,就连她自己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当时黄喉树懒国王为什么会这么做。 曲芸看穿了尹熙颐的心思,解释道:「我讲给它们的推理中,可没有提到你这个始终在场的存在。若是你在场的事情暴露了,那么霄德治就算真的只剩一小块身体还能下毒也不可能得手不是么? 事实上,如果没有国王配合你在你走后五分钟才饮下毒药,你也根本不可能确立关键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实情显然是披毛犀斩了霄德治,以为蓝枫是唯一的闯入者,而你凭藉自己的能力一直隐藏在它眼皮底下,等它把蓝枫抓走后去见了里屋的老国王。」 「好好好,你什么都知道。说起来当时一片漆黑,我都没反应过来和自己交手的傢伙就是那个霄德治。 我当时其实已经落在下风,却不想他听到有人上楼就不顾一切杀了过去。现在想来,肯定是以为你用什么办法把守卫支走了我才会出现在那里,把披毛犀当成是咱们的人了。嘻嘻,这货死得够冤。 那既然你一早就都清楚了,不知先知大小姐是否可以赐教一下,那头树懒为什么会像你事先跟我说的一样心甘情愿答应自杀呢?」尹熙颐实在好奇,激将道。 曲芸毫不介意,顺口答道:「你们都以为它只是一头疾病缠身神志不清的老树懒么?想一想一开始见面时的情况吧! 『跪……来得好快啊』? 『杀……东西』? 这么巧合的大喘气不觉得很假么?想想吧,一个自古传承继任者杀死父皇才能上位的世界里,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老王难道会想不到接下了会发生什么?就算它真的一时没想到,在见到我们这些『异界贤者』时也该全明白了。 有人正在谋划杀死自己取而代之,而这个人百分之百就是它的袋獾王子。 不,这不是一只老树懒的随意胡言,而是精心设计的装疯卖傻。 第一句明显是一个试探。想必它早在我们到来前就对福大命大做过同样的事情。而以那位将灵魂都出卖给使徒的『老闆』此时的心态,想必他会选择口是心非地直接下跪。 而那样的举动,看在老树懒的眼中就一定会说明一件事,他们与自己的袋獾儿子是一路货色。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意』下令杀死后来袭击我们的惑影。 很显然,这位树懒国王在这自古遵循丛林法则的动物王国中自身就是一个异类。比起一心只想杀死自己的儿子,它更希望把王位传给到最后还在关心自己的女儿。 而我试图阻止惑影被杀的举动,则让它因为误会而『确认』了我们会站在它女儿一边。因此最后当确认自己的死可以让女儿获胜时,选择欣然饮下毒酒,接受自己註定的宿命。 试想一下,在这种简单直接,传统根深蒂固的国家里,没有我们的帮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王又能做些什么呢?下诏立自己的女儿继位?亦或下令处死自己的儿子? 不,那样的话,恐怕正给了袋獾王子明目张胆代领自己支持者杀进王座大厅的藉口。而除了极少数誓死效忠国王的死士,大多数势力恐怕都会站在王子一边,结果可想而知。 先前我对它的态度有所推测,想找它试探一下,却始终被避重就轻地打发了。事实上它不愿与我深谈,是因为它希望我们可以不要代入私人感情,帮助鼠兔公主完成刺杀。 当然,生命不復,时至今日这些内容已经只可能是我的推理而已了。但你们可以相信,歷史上那些『亡国的昏君』都是被后人刻意抹黑的,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傢伙,没有一个简单。」 曲芸的话让身边每个人目瞪口呆,陷入深深的思考。唯有康斯妮吐槽道: 「可惜一代帝王也比不过主人的腹黑,树懒老王虽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完全是歪打正着。它到死都不会清楚主人会选择帮助伊犁鼠兔公主的真正原因,纯粹是因为毛茸茸的女孩子更可爱一些这种无聊的理由吧?」 她不是随意调侃,这是她切实从血契中感应到的。血契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可控地让契约者间歇性保持模煳的心灵相通。有时只是感受到对方是否安全的状况,有时则可以清晰体验到对方某个时刻的具体心思。 「我倒是相信芸芸的推理,」尹熙颐歪着脑袋:「毕竟如果不这样考虑,就无法解释黄喉树懒最后的行为了。它饮下毒酒的时候,语速仍然很慢,但要比在大厅面见我们时要快得多。而且它的表情,无比的平静。最后它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这同样一段话,曲芸在一个小时后,通过徽章确认将要离开游戏时又讲了一遍。 将要离开游戏,曲芸并没有惊动龟丞相或者其它在这个世界结识的古怪傢伙,只是一个人悄悄去见了伊犁鼠兔公主。 已经加冕为王的鼠兔公主搬入了父王的房间。按照动物王国的传统,这里是不计其数的国王,女王曾经的居所。 曲芸到时见她换上了一套华贵的礼服。兔靠衣装,仿佛一夜间就成熟了起来。只是见到曲芸之后,它还是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那种柔弱无助的气质。 预想到主上将要与异界贤者交谈的话题,蓝蛇女僕也自觉退了出去。 「音乐家小姐,在最后,我只想以私人的立场问你一下。可否告知我父王驾崩的真相?」伊犁鼠兔的声音依旧纤细柔润,但额上的冠冕却让她不得不坚强起来。 曲芸并未推脱,这正是她离去前来见公主一面的原因。在如实解释了全部推测与实情后,她讲出了黄喉树懒大王最终留给鼠兔公主的话: 「想做的事情,就大胆去做吧。」 「这是什么意思?」新上任的兔女王没有半点质疑,对曲芸的话十分信任,直接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你从没有想过杀死它不是吗?对你来说,被自己的子女杀死,也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吧?传统与制度是为人服务的,你的上位也许不仅仅是依子或是树懒的选择,更是歷史的选择。 既然这王国迎来了你这样一位王,有些事情显然会发生改变。对你来说,想要做到什么,大概只需要更多一点点自信吧?加油哦,做一只改变世界的兔子。」 曲芸道出最后一句话,十分温柔的笑眯眯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矮小的,毛绒绒的,娇弱的兔子。 「你听到了?!」伊犁鼠兔公主惊唿。 在她与父王最后一次见面时,老树懒没头没脑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说的:「即便是一只兔子,也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你拥有着比我更加强大的力量。」 曲芸的话让鼠兔垂眸深思良久。只是当它再抬起头,眼前只剩下一片正在消散的光斑。 0616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一节) 看着早已为自己备好的淡蓝色简约风房间,蓝枫久久无言。 二层的小楼上,只是个带有洗手间的卧房。当然,先前云裳仙子们每人的居所都差不多如此。作为最新入住的团员,蓝枫的小楼靠边。她的隔壁是任棉霜的房间,而楼下便是康斯妮的棺材。 没有客厅,没有书房,更没有许多高端玩家会给自己备下的训练室甚至地下训练场。但屋内简约的陈设却每一样都是她喜爱的样式,像是她自己布置出来的。 很显然,只有曲芸会做到这个份上。 蓝枫明白,曲芸为她如此上心,并不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在回应。那孩子身边一共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她对每人都是极细心对待的。但终究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幸福来得突然,蓝枫感到……有种沉沉的负罪压在肩头。 先是眼看着被重要的恩人变质而无能为力,见他一个个除掉身边的伙伴;然后自己被其追杀,一直以来当做妹妹来保护的挚友死在刺杀自己心上人的行动中,接着又不得不亲手葬送了数年生死相伴的队友…… 到最后,物是人非。昔日生死与共的伙伴无一不是凄凉落幕,就只剩下她自己,却在此刻得到了与心上人同居的小小幸福与一片看似光明无限的未来。 对于心存善念的人而言,看着自己在身边诸多人的不幸中获得幸运,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想要抓紧手中的幸福,却又认为自己不配拥有。 在这样的复杂心境中,蓝枫从游戏归来后始终未语。 「暂时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小蜥蜴的人会来施工。我们人多了,就把四周几片土地都盘下了。小蜥蜴亲自设计的庭院府邸,到下场游戏开始时差不多就基本可以使用了。 虽然比不了天宫或者新燕大厦那种地方,但在新燕都里也找不出两三家可以比拟的宅邸。按小蜥蜴的话说,可比左相府那种寒酸地方精美多了。」 任棉霜十分热络地招唿着。虽然与这位冷美人并无几次交集,但显然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己人。见蓝枫似乎欲言又止,她又补充道: 「小芸详细讲过你的品味恬淡,放心吧。小蜥蜴设计宅子一点都不会奢华铺张,全是精细到骨子里的内敛。到时候咱们每人一个小楼,地下再挖一个大训练场。若是还不够,就去诗诗那本书里,有一整个世界给咱们折腾。」 蓝枫微感诧异,终究是应了声:「这地界非富即贵的,可谓寸土寸金,四周邻里居然愿意卖掉?」稍作沉吟,又补充道:「其实这房间我挺喜欢的,推掉了可惜。」 「晚上闹鬼的房子,谁敢常住?」 这如虎归山般清脆欢悦喊声随着楼下一阵轰隆隆地震般的响动而来。蓝枫眼见着康斯妮骑着一条像坦克车一样的三头大狗撞进了后院。 字面意义上的撞进,那别致的圆形拱门就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般破碎,砖石四处飞溅把原本清秀的小院弄得灰头土脸。 任棉霜不得不抽盾挡在蓝枫身前,嘴角抽搐:「最近这片地界出了不少怪事,邻居们觉得我们这店面不吉利,又惹不起,便一个个从小蜥蜴那领了双满满意的价码搬走了。」 很明显,四周邻里宅邸晚上闹的是某缺德小吸血鬼。那些原主商贾不少迷信的,多半把夜间惊怪归结到这开门做捉鬼除灵生意的邻居惹了阴怨害这一方水土被咒怨纠缠上。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然后如今方圆几里已然无人居住,加之确定要重建,这小祖宗更是撒了欢地作,骑着刻耳柏洛斯给尹熙颐的工程队省了不少拆出工作。 很显然,云裳阁并非是因为多了个蓝枫而需要扩建,一切都是为了康斯妮有足够空间熘她的新宠物。 蓝枫无语。 云裳仙府这地方,只要接受你进来了,就不怕你闷闷不乐。在人人苦大仇深如履薄冰的拉马克游戏中始终萦绕着欢声笑语,恐怕再难找出第二家了。 就连最该逍遥自在的龙女都对此羡慕不已。她肩上压了太多东西,让她不得不像个了沉稳的老人一样严肃对待每一场游戏,收起自己的小性格。 然而以她的年纪,确实也就仅能算是曲芸的姐姐而已,又怎么可能不想嬉笑怒骂快意恩仇自在逍遥? 正当此时,就见一道人影彩裙腾舞贴着房顶当空飞来,拽着康斯妮的耳朵就把她从大狗的背上揪了下来。 「这院门是我练习封禁魔法阵用的,才刻画了一半,刚有些头绪就被你们给毁了。还有后院的花田,你们要是把它也弄坏了,今晚就把你也埋进去,罚你替我养一夜的花!」曲芸娇斥。 康斯妮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自己确实是疯过头了。估计曲芸自己都数不清至今为止云裳阁的后院被她埋过多少人了,反正来闹事的最终都成了曼陀沙华的花肥。 见奼紫嫣红的曼陀沙华在已经被改造成淡紫色的土壤上招摇,康斯妮可不想被埋进去一整夜。曲芸种的这些玩意儿都是正版的彼岸魔植,估计她即便是夜间血能充沛,第二天被挖出来也只省半条命了。 刻耳柏洛斯知错,用一双人类身体般粗细的前爪抱住脑袋,发出呜呜的讨好声。只有最右边的脑袋傻呵呵留着口水一脸「快表扬我」的模样。 曲芸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它的狗头上。哪想忘记了自己肉身柔弱,拍得手掌生疼,只打得右边那颗脑袋乐得更欢了,尾巴都摇摆了起来。 「主人,我帮你打狗?」康斯妮对着手指喏喏道。 「打个大头鬼,准备走了。小蜥蜴开车在门口等着呢!」曲芸言罢,又起身飞到二层楼阁,凌空站在护栏外面拉起蓝枫的手道: 「这次本想带你一起去旅游散散心的,但是下场游戏我不在,虽然拜託龙女姐姐保你们去一场d类合作游戏,但终究让人不放心。只能麻烦你陪大家留在这里训练一周了。等下场游戏回来,带你们一起去玩个够。」 0617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节) 蓝枫自然是极想去陪曲芸的,但以她的性子绝对说不出口那样的话,只轻声道:「保护好自己,我确实需要和任姐她们多熟识一下,你就别担心了。」 说罢松开曲芸的手,在她额间轻轻一弹。曲芸搞怪,像撒气的气球一样乱转着就飞走了,还不忘拉上躲在大狗身后的康斯妮。 这次的行程是一早便计划好的。从元初会上相谈到后来帮助龙女取回龙鬚笔的报酬,曲芸从龙女霍碧薇那里获得了不少重要的线索。而一切都指向了同一片大地另一边尽头上遥远的国度——法革共。 顾名思义,这本应是一个古早前推翻帝制后建立的临时政体,却偏偏就像十七,十八世纪诸多因超人介入歷史而化腐朽为不朽的王权皇朝一样,因为超人的介入而成为了稳固到二十一世纪的一片奇葩国度。 相传在那超人初登歷史舞台的年代,法王也曾像他的诸多亲族一样凭藉优势的资源网罗了诸多超人相助。但偏偏有那么一支无可匹敌的超人团队站在了起义群众一边,摧枯拉朽般横扫了王室势力。今天屹立欧洲西岸的法革共便是由此而来。 有超人存在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个体可以胜过群体的世界。无数人感慨无力与不公,却也无法否认正是这样的世界成就了千百年别的世界无法比拟的英雄与梦想。 像诸多拉马克游戏浮上水面的世界一样,jxy20-z16y区的地球是社会活动家,煽动者,家族门阀和统治阶级的噩梦;同时也是野心家,梦想家,独行侠与个人英雄主义者的天堂。 由于分界游戏的规则,曲芸对九州分界组外的其余三分界组皆没有做过太多的研究和了解,但偏偏对那个在大革命时代力压群雄的拉马克团队有一定认识。 想不知道也难,因为【诸世纪】这支团队,正是龙女姐姐提供给她的线索之一。其团长诺查丹马斯有着大预言家之名号,是世界上表面众人皆知的三大魔法师之一。 你可以不知道大庸的皇帝,不认识普鲁士第四帝国的元首,没听说过桑海王国的国王这些全球最顶尖一级的权力者;但只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绝对不会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三个魔法师。 这样一位举世瞩目的大人物,却偏偏神秘至极。但凡有新闻或者小道消息提到这位存在,使用的都是那几幅十六世纪的画像。不知道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了。 曲芸甚至震惊地从龙女姐姐那里听闻,大庸皇室与九州歷史上就有委託这位存在进行预言的诸多事例。 比如此次龙鬚笔被盗,藏于剥离世间的另外维度中,就是假借这位大能相助才找到了步甘径中学。但包括她本人在内,皇室古卷记载里就没有任何人得见过大预言家的真容。 曲芸细细想来,其中怕是还有更深一层的故事。那几幅诺老的画像皆出自十六世纪,而传闻中诺查丹马斯本人生于1503年。这比大庸建国和诸多超人引发的同一年代的全球歷史大变动时期整整早了一百年还多。 表世界中有各种传言,民间最多的说法认为诺查丹马斯不过是一个名号,由家族或者团队世世代代继承。而在域中,则流传着诺老本身便出身于某些类似康斯妮一样的隐秘种族,在拉马克游戏降临之前就不知道活了几百岁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莫比乌斯大厅之外流传的风言风语。曲芸个人认为这位老人很可能像大庸那位不为人知的神秘国母一样是拉马克游戏的初代玩家。而且她很是怀疑龙女姐姐没见过诺老真人是怎么提交预言委託的,难道全靠电邮联繫? 如果自己此行有机会得见这位高人,曲芸还真的是有很多答案想从他那里寻求。毕竟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看,他应当都毋庸置疑是这颗星球上存在最久的人了。 久到,有足够时间去了解拉马克游戏的一切,曲芸想要知晓的一切。 这次与曲芸同行的有尹熙颐和康斯妮两人。其实由于和龙女姐姐约定下一场游戏会独立脱团行动,她更宁愿把所有人留下陪蓝枫一起集训。 虽然即便没有她,如今的云裳仙府纯粹实力也绝对是能挤进元初会的那种稳稳立足游戏中,不至于动不动就有伤亡的那一流强者,但曲芸就是总放心不下怕自己不在时哪个伙伴出了意外。 但此行这两人她却不得不带在身旁。康斯妮是契约的关系,如果和曲芸间距远到半个地球很可能会出现各种问题。或许很多人还记得小吸血姬存在的状态并非完全的应选者,而是依附于曲芸的一种存在。 她虽然有着自己的拉马克徽章和与玩家无异的点数获取机制,但本质上却是类似于曲芸召唤物的一种状态。可以说同生共死,其纽带不可斩断。 而至于尹熙颐的随行,则是另一种无奈。简而言之,曲芸的法语虽说不至于一窍不通,但完全达不到日常交流的水准。真正精通这门语言的尹熙颐因此必不可少。 毕竟曲芸此行事关整个世界最大的机密,保不准其间多有波折,就算僱佣一个随行翻译也极有可能被路上诸多危险吓跑。就算正巧遇到一个大心脏的翻译,恐怕等此事终了她们也不得不将其灭口。 更不要说极有可能出现涉及到超人世界诸多隐秘,极有可能超出翻译知识所能解释的问题。如此一来,此行尹熙颐跟来不可避免。 即便没有龙女姐姐的劝诫,曲芸也十分清楚此行将会触及使徒组织的禁忌。因此为了避免被臧王府掌握行踪,尹熙颐没有选择燕郊那个由臧王府控股的几场。 包括尹家在内,燕都的富豪们大多选择将私人飞机停靠在臧王府的机场,毕竟那几场本就是为贵胄巨贾开设的,运营模式全部按这些人的口味来。因此尹家的飞机自然也不能动用。 最后还是由李宗出面借用了新都内的军用机场并调用了龙女直属的私人客机由尹熙颐父亲尹英靖的专属驾驶员直驶巴黎第三国际机场。 0618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节) 尹熙颐的安排曲芸一向十分满意,挑不出半点毛病。等霍鑫?那小子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燕都,恐怕法革共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 唯独麻烦的是被推测和臧王府有所勾结的使徒组织明显是个全球性的庞然大物。一旦被霍大少爷摸清了自己的目的地,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受到狙击。 比起曲芸的泰然,康斯妮却是对尹熙颐的安排极为不满。 说实话,这也确实是尹熙颐百密一疏,忽略了一个一般情况根本不会也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从新燕都延亚欧大路飞往法革共的路线是逆地球自转而行的,她们一早走得匆忙,便意味着始终要在高空随太阳的照射飞行十个小时。 对小吸血姬而言,即便始终关闭机舱遮光板,长时间如此接近阳光也不亚于一种酷刑。而机舱里又偏偏摆不下她随身携带的棺材,只能活生生挨过这段路程。 照理说曲芸的行程早有安排,也算不上真的匆忙。主要是李宗那边借用军事机场的时间有限,只能排在早上出发。而包括康斯妮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在起飞一小时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等到飞机降落的时候,小吸血姬只能虚弱的靠在曲芸臂弯里,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轻得像纸片,被曲芸用公主抱下了飞机。 然后尹熙颐不得不打破了全部的原有计划,以她那三位数的商卡特权紧急租用了一辆殡葬车代替原本按她自己口味预约的重型越野车,直驶向西南郊外的凡尔赛宫。 出发的时候是燕都的早上,抵达的时间是巴黎的早上。一路驶到凡尔赛宫,正好是中午营业时间。 在龙女姐姐给出的线索中,凡尔赛宫位列榜首。她曾经像曲芸一样追寻拉马克游戏的真相,之身前往欧洲探访了诸多可能与十七世纪超人崛起以及拉马克游戏本身有关的地点。而凡尔赛宫,是唯一被她确认含有隐秘之处。 确认,却至今未曾堪破。这世间隐藏的最大机密,不是那么容易洞悉的。 在【诸世纪】带领民众推翻王权后,曾经的法兰西王庭便成了如今的歷史纪念展览馆。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不仅仅是普通的人文爱好者,其间还夹杂着诸多超人。 这是因为凡尔赛宫的展品中包含了许多大革命时期超人使用过的装备。当然,都是残品,不至于引得玩家出手抢夺。 尹熙颐把租来的殡葬车联通棺材里的小吸血鬼一起直接丢在了游客停车场,跟曲芸两人购票进入景区,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她们丝毫不介意有人偷东西,一来应该没什么人会偷一辆殡葬车,二来以她们的身价也不介意丢什么东西; 这三来嘛,谁要是把康斯妮的棺材偷回家,就自认倒霉去吧,正好给她补补一路上的消耗。有曲芸附魔的魔法石耳钉,也不怕找不回人来。 随性转了几个展厅,曲芸发现十八世纪的应选者们使用的装备与今天在魔鬼音叉所售卖的东西并没有任何时代差异。从附魔的冷兵器到未来感十足的雷射武器,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但她却注意到一个有趣的地方,虽然时代上没什么差别,但是这些装备的品级普遍偏低,极少有凌霸以上的器物。 与其说是被【诸世纪】把高级的残品都隐藏起来,曲芸更愿意相信是三百年来玩家变得更加适应游戏,购买力得到了提升。 时代总是在进步,不论是凡人还是超人。十八世纪的超人只需要驾驶一辆凌霸级的坦克就可以横扫千人火枪军团,但今天的顶级强者至少需要依赖雄傲级以上的装备才有可能抵抗凡人的核打击。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啊?你确定不是你那龙女姐姐在开玩笑?如果涉及游戏核心的隐秘就在此处,【诸世纪】怎么可能任由游客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中,尹熙颐抱怨道。 自打听到了那位公主殿下对自家闺蜜昭然若揭又难以言喻的企图,就很难再对她完全信任。 「或许是因为,他们即便发现了也摸不清其中的门道,即便想要封锁也找不到控制的办法,」曲芸笑道:「我当然确定啊,因为不仅是龙女姐姐一人给了我这条线索。」 曲芸头也不抬,选了一个避开监视器的角度直接把雷特辛之书拿到手上,翻到末页给尹熙颐看。 自从加入曲芸的队伍,尹熙颐就知道她有一本永远也看不完的魔法书,包含了魔法世界各种各样的知识与信息。雷特辛之书没有页码,但每当你随意翻开书页,就总能找到你想了解的知识。 当然,这只是一本基础魔法书。就好像魔法师的大辞典,包含有理论上一切的知识,但涉及到各个学派的秘辛,失传的禁咒亦或每位魔法师的个人体悟笔记就没有记载了。 书上诸多金字中只偶尔会穿插着明显来自同一个人的笔记注释,想必那便是先神索福克勒斯本人所着,毕竟传闻雷特辛之书本就是这位大神从龙族手中夺得的至宝。 这些墨色的笔记就像书中原本的金字内容一样,可以呈现为任何阅读者最熟悉的文字,而此时尹熙颐在观摩的封底手绘简笔画正是由这种墨色的笔记所绘。 书中笔记粗细相间,角度一致,似是中世纪盛行的鹅毛笔所书。但考虑到这本书的来歷,就让人不得不更多思考一些了。 「你确定画的是这里?」尹熙颐狐疑地抬头比照外面庭院中的喷泉。虽然雷特辛之书封底的笔记十分简略,但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拉着太阳马车从水中升起的姿态却是太过鲜明的特徵。 如果封底所画的场景与此地无关,恐怕就真的只能是在描绘神话故事了。只是…… 「时间对不上吧?」尹熙颐黛眉微蹙: 「拉马克游戏制造的超人大量出现在歷史上贯穿整个十七世纪,凡尔赛宫一步步扩建成型也在十七世纪。但这本书……就算按表世界的古希腊戏剧家索福克勒斯活跃的时间算也至少是公元前四五百年的事情了。」 0619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四节) 「而表世界的生物学家拉马克本人生活在十八世纪末,」曲芸巧笑,同样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太阳神喷泉: 「把整个事件串联起来,理论上应当是先有拉马克其人,然后出现以他命名的游戏。先有凡尔赛宫的太阳神喷泉,才能有索福克勒斯把它画到自己的书上,对吗? 但事实上我们的歷史中却是最早有太阳神阿波罗的传说,之后有了索福克勒斯的神话作品,再之后有了书上所绘的凡尔赛宫太阳神喷泉,然后才有拉马克游戏的大量玩家出世影响歷史,最后才是拉马克本人诞生?」 尹熙颐耸肩,这正是她想要说的:「时间不逆,不是你一直坚信的真理么?但我却看到现实中事情几乎完全按照理论相反的顺序在进行。」 「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现实中确实存在过的歷史人物拉马克和索福克勒斯与超人世界中游戏的命名和那个被使徒组织致力于从歷史上抹除的存在之间是怎样的联繫了。」 曲芸呢喃着纠缠起一缕髮丝:「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拉以马克命名的这个游戏与索福克勒斯曾经持有的这本书分别只有四百年和两千五百年这么短的歷史。 看这里,书上说这个魔法是只有宇宙诞生之初的神话遗族在摸索新世界法则时尝试过的粗略手段。表世界的科学家认为宇宙年龄将近一百四十亿,光是地球诞生也快要四十六亿年了。 如果这本书仅仅是公元前四五百年的东西,恐怕我没有办法理解它是如何记载那个近亿被差距的年代中古老的歷史。 然而时间不逆,雷特辛之书上确实不可能记载未来才会出现的事物。所以说,唯一的真相应该是拉马克与索福克勒斯之名远要比我们歷史中所学习到的久远。」 「你是说拉马克游戏可能在天地之初就已经存在,这两位都是古早前的玩家?」尹熙颐脑洞大开。 「瞧瞧你这话说的。拉马克本人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这未免有些莫名其妙了。」曲芸哂笑: 「我的意思是,这些涉及到宇宙诞生之初的存在与我们这颗星球上短短一瞬间出现的同名存在到底有什么关系,恐怕就需要从这里开始入手弄清楚了。」 说罢,她走出迴廊,向着太阳神喷泉而去。观察着眼前雕像的角度,默默寻找着与雷特辛之书封底的绘图重合之处。 「你不是说,龙女告诉你这里有大危机,一定要谨慎行动么?」尹熙颐有些紧张,追了出来。 「当然。她在这里找到过一个秘境,需要站在特定的角度施展【奥术侦测】才能开启。 当时作为国事访问,龙女姐姐可是在清空了游客的凡尔赛宫里折腾了一整天才找到这个秘密。有时候还真是有点羡慕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 嘛,你看。我只是打算先找到正确的位置,等准备好再施放咒……」 然而还未待她走近,甚至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种异常强烈的冲击便深深地震撼到了曲芸的真理之门。 曲芸是雷特辛之书如今的主人,能感觉到太阳神喷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这本圣器共鸣。更诡异的是,泉池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像一条条无形的触手在从她的真理之门中抽取力量,让她的精神不断地沉沦,沉沦。 她感到一阵睏倦,却马上意识到不可以在这里昏睡过去。隐约感觉视野中的光影似乎有所变化,就强打起精神环顾四周,见到自己只身独处一篇苍茫的荒原。 她不知道这古老荒凉的旷野有多大,因为四周瀰漫着雾气。她也丝毫没有因为看到陌生的景色而产生戒备,或是奇怪原本应该是人声鼎沸宫廷院落的环境怎么变成了仿若隔世的荒凉。 曲芸只感觉睏倦,舒适,懒散,并不断与自己的睡意和疲倦战斗。对于四周的一切,她没觉察出任何异常。 茫然游荡在迷雾的荒原上,她的脑海中徘徊着一段古老的旋律: mi,sol mi sol mi sol fa,sol fa sol…… 世间,【弦】,演奏,一切皆虚妄。 sol,ti sol ti sol ti mi, ti ti ti…… 否决,【执念】,抗争,希望无光。 la do do… re re……ti re ti re……ti mi ti mi do mi…… 回溯,扭曲,自我。前行!前行!前行! 前行……前行,前行!!! 从一开始的轻声细语到最后的震耳欲聋,曲芸无法意识到这首歌谣由何种语言所吟唱,只能清晰地理解每个单词的意思。 每个单独的词彙意思都清楚,但是串联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似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 然而对这些内容的理解却在曲芸脑中一瞬即逝,只有最后的「前行!」二字循环往復久久不能散去,且给人一种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要将整个世界震碎的感觉。 她立即抓住了重点:自己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行动! 迷雾中,曲芸仅能看到脚下一条泥泞的小路。小路的旁边是水塘与泥池,一些看似可以落足的地方隐藏着无法分辨是什么生物的皑皑白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绝对不可踏足的沼泽。 于是,在循环往復持续不休的「前行」声催促下,她便开始沿着小径前行。 层层迷雾中,远处一望无际的荒原景色随着雾气的涌动时而隐现。但若把视线收回近前,能见度反而变得始终不足三米。 曲芸就这样茫然前行了不过二三十米,便见到了脚下的道路分为四条。 她看不到每条道路通向何方,但好在她还可以听。 第一条道路远方有着集市一般喧闹的人声。似是很远,若隐若现。 第二条道路有一种让她感觉十分熟悉,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被藏在那边的感觉。隐隐有同一音高,仿佛大提琴被拨奏一样的声音按照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在持续作响。 第三条道路曲芸侧耳倾听。许久之后,以她对自己听觉的绝对信任曲芸断定,这条道路的远方万籁俱寂,死寂无声。那是一种真正的寂静,安静到折服鸟兽的心跳声,沼泽下气体反应的气泡升腾声都没有。 一种不应存在于世间的,仿佛永恆死亡一般的寂静。 0620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五节) 而最后的的第四条道路上……曲芸十分差异地发现似乎有弦乐四重奏的室内乐队正在演奏!而演奏的乐曲是一首她本应没有听到过,但是却感觉务必熟悉的旋律。正是那段一直徘徊在她脑中的旋律。 曲芸此刻的状态……有点难以言喻。就好像自身的存在并不完整,思维和理智也无法正常的运作。但身为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真正的音乐家,她脑中的感性和理性始终处于一种微妙而完美的平衡。 世间,【弦】,演奏,一切皆虚妄。 她果断选择了第三条寂静无声的道路。 沿着这条路前行,几百米后曲芸惊异地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听觉。她不清楚是四周的环境古怪还是自身出了问题,就连本应能够听到的另外三条道路上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以曲芸的听力,在几百米的距离失去了对声音的捕捉,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当然,以她此刻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想到像身处的世界有古怪之处这样的问题。 在脑中循环往復的「前行」声催促下,曲芸忘记了自己曾经可以去「听」,继续走下去。 不久,又是一条三岔路口。 左边的道路看起来灰濛濛的,看不透前路,只让人产生一种类似悔恨,沮丧,绝望的情感。 中间的道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有自己的一部分就在前方,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这样的感觉其实在上一个路口曲芸就已经体验过一次,只不过此刻她已经遗忘。 而右边的道路,让人激昂而愤怒。感受到压抑,又充满想要沿着道路奔跑,将一切抛诸脑后的狂傲冲动。迷濛的雾气中隐隐透射出如火焰般暗红色的不祥光芒。 否决,【执念】,抗争,希望无光。 这里同样未能阻挡曲芸的脚步,她几乎毫无停滞地跨上了中间的道路。 这条小径上是彻底的黑暗。 走出不过千余米,已经没有任何可见的东西。曲芸失去了视觉,但丝毫没有一丝惊疑。对此刻的她而言,世界上就好像并不存在「视觉」这种概念。她从来就没有过视觉,全世界所有的存在也都没有甚至不知道有「视觉」这种东西。 视野里没有了荒原,雾气,小径,但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在既定的道路上前行。然而走到这里,曲芸却第一次紧紧皱起了眉头。 没有了视觉,没有了听觉,就好像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些概念一样毫无违和感的曲芸,此刻却以某种难以名状的方式感知到了眼前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似是生灵。被不可抗力所影响而退化着,逐渐被挤压回原初的形态,时刻用扭曲的形体阐述着痛苦的定义。 那东西,在无助地挣扎。无法脱困却坚定不移永不放弃,充满了宛若实质的绝望与哀伤。 那东西,不成人形,却偏偏……正是她自己!!! 曲芸惊觉不能再前进了。失去了大半理性的她无法推理出到底因为继续向前可能会导致自己陷入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还是纯粹的恐惧心理作祟让她止步。总而言之,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接近前方的那个自己。 脚下的道路并没有岔口,两边都是白骨皑皑的沼泽。无奈之下,她回过头…… 就在这一瞬间, 毛骨悚然! 五感尽失的状态下,她以难以名状的方式感受到了身后的存在。 哪里还有苍凉的荒原?哪里还有雾气,小径,沼泽? 在她身后,是一头无边无际的玳瑁,背甲上甲纹等分出十二片接近几何形状的甲片,而整个身形仿佛莫比乌斯环那样被拉长扭曲成环形。 所谓无边无际,是一种概念级的无边无际。曲芸无法估测它的体积,只知道它比月亮大,比地球大,比十万亿个太阳都更大。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颗星球贴到你的眼前,你却能看清它的全貌。嗯,你想的没错,就是俯瞰大地,仰望苍穹的感觉。毕竟不同的维度有着不同的法则,这样的事实并非不可能。 当曲芸的视线接触到扭曲的玳瑁那一瞬间,玳瑁也睁开了一对比上亿颗太阳更大的眼睛朝曲芸望来。 然后,它开始保持着自身扭曲环形的姿态,向曲芸匀速接近过来。 大恐怖与大危机降临了。曲芸使出浑身解数,硬是一丝一毫也无法阻止大龟的接近。 她不清楚自己和这个无垠的存在之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但她冥冥中能清晰感应到无论做什么,这个距离都像机械一般精确的匀速缩短着。 精神在崩碎,死亡在迫近,硕大无朋的玳瑁那任何生灵皆无法承受的注视之下,下一瞬间便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復。 她自己也在被一股洪荒伟力所牵引着向那玳瑁的龟眼靠近,从身体到灵魂都在缕缕破灭,被抹消掉存在于世的印记。 就在这时,一阵仿若隔世,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剧痛袭来。 勐然惊醒一般,曲芸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浑身已经湿透。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张开嘴,似要声嘶力竭地哀嚎,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周遭还是阳光明媚的凡尔赛宫庭院。游客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太阳神喷泉反射出道道金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个苍凉,荒芜,死寂,没有声音与光线的世界,一瞬间仿佛白纸被渲染上色彩与形象,再配上音乐与旁白构成了色彩斑斓的动画电影。 尹熙颐脸色煞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正挽着曲芸的手臂搀扶住她的身体。 一柄曲芸亲手制作的雷电属性附魔的匕首此刻正扎在她的手臂之中。尹熙颐以高超的技巧避开了所有的毛细血管,只刺在最为疼痛的神经密布的区域。 刺伤的疼痛与电击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把曲芸从形神俱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想要从窒息中努力吸入一丝空气,但是胸口的肌肉与整个肺都仿佛是别人的东西一样不听使唤。 她僵在原地,仿佛自己的灵魂在费劲地重新穿上身体这套衣服,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但这些都不要紧了。摆脱掉那恐怖的存在之后,被吓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灵魂终究是开始缓缓復甦起来。 曲芸惊魂未定。 天哪!我刚刚都看到了一些什么?! 0621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六节) 刚刚回头的那一瞬,曲芸感觉只差一一点点自己的精神就要被永恆所彻底磨灭了。 那是一种远比死亡更加深重的恐怖。前方是真理,却永远也不可能触及;背后是现实,却无力回天纠正自己错误的决断。 她的灵魂将如那些丧失了神志的鬼物,漫无目的的永远飘荡在无尽的虚空。而她的意识,将在那永恆的极致恐怖的一刻经受直到世界消亡那么久的折磨。 智者千虑必有一疏。 曲芸十分相信龙女姐姐不可能要她去尝试她力所不能及的挑战,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用如此古怪的手段有意害她。 很显然,她先前勘查太阳神喷泉的时候所经歷的「有大危机」的秘境,和曲芸所经歷的危机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 真相很容易推测。曲芸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龙女姐姐不具备的特徵导致她被强行拉入了太阳神喷泉的秘境。 要么是雷特辛之书的关系,要么是她真理之门上某些特殊的贤者符文,亦或者是血统,身上某些特殊的物品等曲芸自己都不清楚的条件。反正,她与此地的古怪联繫导致了这次的险死还生。 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基本就等同于走在街上被雷噼一样,完全不是凭藉智谋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说世上还有谁能够避开曲芸方才着的道,那也绝不是算无遗策的智者,而是像诺查丹马斯那样的老傢伙。 如果他真的如传闻一样有着预言的能力的话。 曲芸从没感受甚至想像过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像那只被扭曲的玳瑁一样强大而恐怖。 她亲眼见识过龙女姐姐只身立于空中以大法力守护数千万人的城市,也亲身被神的大神通所打出宇宙边界。但在这只玳瑁所呈现出的伟力面前,他们简直就像无垠太空中的一粒沙那么渺小。 曲芸甚至觉得她看到了「世界」这种概念具象化的本身。 拉马克游戏背后隐藏的秘密究竟有多么恐怖?依子,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这款游戏中的定位啊……她心中默默自语。 就像每次出入游戏世界时不知不觉间所经歷的一样,曲芸的时间感正在逐渐与表世界同步。 世界从相对于她的静止状态到正常的时间流速只花了不到一秒,但对曲芸而言却十分真切地体验到了这个四周时间速度由接近静止逐渐加速到正常的过程。 当感到自己的灵魂穿好了皮囊,终于可以支配自己身体的时刻,曲芸一瞬间软倒在了尹熙颐怀里。 还好有尹熙颐在这里。不知不觉中,在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万劫不復的危机里被她救了一次。 努力催动自己僵硬的手指,曲芸轻轻捏了捏尹熙颐的手,气若游丝地突出一句话:「别担心,我没事了。刚才过去了多久?」 「五秒钟。」尹熙颐二话不说,冷着脸就把曲芸往外拖。 以一位经过专向进化的顶尖杀手的反应速度,尹熙颐在出事后第一时间便意识到曲芸突然停在喷泉池边的状态十分不妥。但出于此次行动的保密需要,她实在不方便使用任何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办法唤醒曲芸。 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一种旁人看去像是情侣依偎在泉池边许愿的姿势用匕首刺进曲芸的身体。 这还是她不知道曲芸刚刚究竟经歷了怎样的惊险,不然恐怕任何事她都能做得出来。 比如众目睽睽下,直接把太阳神喷泉给炸掉。 曲芸无力地靠在尹熙颐身上,勉强移动着双腿,十分无奈地任由她把自己带回了殡葬车上。 「我真没事儿。」被横放到车后座上后,曲芸见尹熙颐也跟着进了后座把自己紧紧揽在怀里,有些羞怯地说。 「真没事儿,你自己把头从我腿上抬起来?」尹熙颐瞥了她一眼,开始简单处理那道被自己扎出的刀伤。 刚才之所以紧紧抱住不肯松手,仅仅是因为曲芸的样子把她吓坏了。吓得尹熙颐以为自己几乎就要永远失去她。 曲芸嘆了口气,并没有勉强挣扎。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把小蜥蜴吓坏了,现在硬是要勉强的话只会让她更伤心。最终好言相劝到:「刚刚奥法元素被引动,保不住会不会被人发现。 这地方的隐秘恐怕比龙女姐姐预想的还要深得多,恐怕会有不少势力一直盯着此处。我们可能已经打草惊蛇,得抓紧时间行动了。不然一旦被使徒察觉,这一路上难免生出更多艰险事端。」 「不差这一会儿。」尹熙颐嘟着嘴就是不肯放手。 正当此时,突然听到殡葬车长长的后箱那边传来一道惊唿:「啊!你们在干什么?居然趁大家不在就偷行苟且之事……嘻嘻,加我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后面这货估计刚醒。棺材板又压不住小蝙蝠的八卦心了。 「好好休息,」曲芸轻声嘱咐:「我们此行恐怕真的会有大危险。你这幅样子一会儿动起手来让我们怎么指望?」 「主人,你这是!」见曲芸侧过苍白布满汗珠的面孔,康斯妮方才感受到一丝由血契所传来的惊慌无助,顿时大惊失色。 「我没事,别担心。刚刚失算着了道,现在都过去了。」曲芸有气无力,实在不想吐更多的字出来了。 「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来开车,我在后面照顾芸芸。」尹熙颐没好气回头道。这两位欢喜冤家一回表世界就时不时会掐起来,且多半以康斯妮吃亏而告终。 这次显然也一样。康斯妮瞥了眼车前窗投进来的正午阳光,一声不吭地缩回了棺材里。 半分钟后,棺材板微微掀开一角,里面传出康斯妮略有担忧的声音:「休息好就讲讲刚才发生的事情吧,我在里面听着。」 可以听出在自己睡大觉的时候主人遭遇致命危险,让小丫头心里很是自责。 最终还是得尹熙颐独自在前座驾驶,殡葬车里被丢到后面的病号由一个变成了两个。曲芸躺在后座上不断从真理之门中引导出丝丝魔力在周身运转,试图稳固住自己的灵魂彻底摆脱被震慑的状态。 直到殡仪车启动的那一刻,她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诉一声: 「谢谢。」 0622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七节) d910公路上,一辆崭新的殡葬车不合时宜地张扬行驶着,在避开测速器的每个路段飙到时速二百公里,将一辆辆轿车与跑车甩在后面目瞪口呆。 「所以说,那一瞬间你的精神被魔法传送了?记得你说过各个世界间时间比率的问题,难道你被丢到了别的宇宙中?还是说……跃维了?」 听曲芸简述了在那片荒野的经歷,尹熙颐边开车边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与此同时,曲芸自己也在沉思着,喃喃自语:「这种感觉……不像是魔法,倒更像是一种秘术。 我的灵魂恐怕还没有进化到能够脱离身体跑去别的宇宙的强度。如果真是那样,我多半已经死了。这种感觉也明显不是跃维,第五维度的存在可以看到并以某种方式支配决定世界规则的膜,我也明显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体验。 奥法元素虽然被引动,但所发生的一切却并没有魔法力量的参与。那种感觉很古老,就像是自从创世之初便铭刻在这片天地的规则。 建在上面的太阳神喷泉恐怕也并非偶然,而是在镇压着什么……」 「你还打算再下去?!」尹熙颐紧紧咬着嘴唇,她比谁都更了解曲芸绝不会放手已经接近的隐秘,无论有多么致命的危险拦在面前。 与此相对,曲芸同样也懂她,所以只是无力地笑笑:「不是我打算去,而是不得不去。」 「为什么?」棺材缝里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 「你们看前方的天空,可有什么异常?」曲芸莫名其妙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康斯妮像半浮水面的鳄鱼一样伸出半颗脑袋看向天空。尹熙颐也狐疑地举目凝视,车速丝毫不减。半晌后她最终无奈道:「没找到任何异常。话说我们真的有必要保持这样的速度吗?」 曲芸点头,含煳其辞地答道:「我似乎和太阳神喷泉的秘境产生了……某种联繫。现在我眼中的天空并非是普通的天空,而是……有什么东西在追逼着我。 恐怕真要想安然无恙,我们就只能抓紧时间,在什么东西追上来之前把问题全都解决掉这一条路了。」 在曲芸的眼中,整个世界的对比度就像加了滤镜一样变得暗黄陈旧。本应晴朗的天空就像梵谷的《星月夜》那样捲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每一个旋涡的中心都有一只眼睛,全部都是那头硕大无朋的玳瑁的眼。 就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跨越过另一个世界向她追来,即便隔绝宇宙的世界壁障也无法阻拦。 种种恐怖的异象曲芸自不会详说。她平日柔弱,怕痛,小鸟依人,不过是贪恋被在乎的人们宠爱的感觉。在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坚强到承担起整个世界。 当生命在流逝,灵魂在泯灭时,她会微笑着安慰伙伴不必担忧,并把炽热的目光投向眼前即将揭开的秘辛。 在达尔文的世界里弱者全都被自然选择消亡了。但每一个真正的拉马克游戏适应者都只会像曲芸一样,把所有的危难艰险丢诸脑后,眼中只盯着自己的目标。 在拉马克游戏的世界里,单凭着满腔热血与锲而不捨,就连蚂蚁都可以成长为巨龙,字面意义上的进化! 尹熙颐二话不说,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殡葬车如游鱼般穿行于趋近巴黎后逐渐繁忙的公路,将一辆富家公子驾驶的布加迪彻底甩在远方。 这辆车已经追了她们十几公里,自打公子哥透过挡风玻璃从前窗看到殡葬车里惊为天人的东方美女,便一路锲而不捨地追了过来,连反光镜都磕掉了一个。 曲芸没有说她看到了什么,只要求争分夺秒。这种在常人眼中看起来诡秘无端的行径却完全被尹熙颐理解了。 如果曲芸不想说,她也不必知道,只会一如既往相信曲芸的判断,像个真正的拉马克游戏应选者一样竭尽全力永不放弃。 凡尔赛宫距离巴黎并不算远。在尹熙颐的努力下,尚未到晚饭时间几人便抵达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一个龙女姐姐给出的神秘的地址。 巴黎城第十一区,毗邻偌大的拉雪兹神父公墓一条少有人迹的小路上,一辆崭新的殡葬车停在单行车道边。三位花容月貌的少女敲响了石拱下厚重的铁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尹熙颐玉指刚刚碰触到铁门,门上的监视孔便被横拉开来,一双苍老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向三人。随即,半扇大门应声向内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老人,从衣着很明显能看出管家的身份,他的头上甚至还带了一顶十七世纪流行的多卷假髮。 若是被寻常人注意到刚才一幕,恐怕会当做这老人原本就一直等在门后了。但在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中,一切一览无余。 老人如光般瞬间出现在门后的速度堪比康斯妮,而那一瞬间泄露出的威势足以判断他的实力绝对在攀途之上…… 打死曲芸也不会相信这位给她感觉与李宗有几分相似的老人只是个普通的管家。当然,某种意义上李宗也是管家,管的是国家。 这里便是龙女给出的大预言家诺查丹马斯的秘密地址。所谓秘密不过是针对那些凡人中的媒体记者或底层超人中好奇心泛滥的傢伙。 事实上不论敌人还是同伴,在这颗星球的域中最顶尖的那些存在全都清楚这个院落所在。他门来这里寻求帮助或者奇袭攻杀,留下大笔的财富或者成堆的尸体。 然后,所有崩塌的建筑,残损的车辆,石壁上的弹孔都会在第二天消失不见;连带着所有目击者的记忆。在顶尖超人小圈子之外的任何人眼中,这里都是繁华的巴黎城一个最平凡不起眼的角落。 这是以云裳阁的底蕴所完全无法比拟的神秘。 当然,曲芸也不至于脑洞大开到认为数百年来未曾以真身示人的老怪物正扮做管家接近观察她们。这位走在前面带路的老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机器人,从面部的皱纹形状就可以看出这副扑克脸他恐怕已经顶了数十甚至数百年。 他沉默,严谨自律而极少自我意志。给人的感觉与其说一位惊才艷艷的大预言家倒更像是深宫中雪藏的死士。 0623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八节) 曲芸断定他十之有九真的是一位管家,一位有着初开阶实力的职业管家。 这样的存在,极有可能是诸世纪或其操控团队中的重要一员。 如此一来,【诸世纪】这只团队的构架结构就深深吊起了曲芸的兴趣。拉马克世界中一个团队就像一个国家,有着各自不同的社会形态与文化特徵。 如果在更高维度的世界有学者专门研究这一学科,那么像云裳仙府这种所有成员彼此亲密无间甚至带有一丝小暧昧的团队绝对是一朵奇葩。而延续了数百年的诸世纪其中隐秘恐怕只会比云裳仙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身为那样的学者,曲芸恐怕自己都会忍不住架起摄像机全称跟拍诸世纪的每场游戏了。 铁门后面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古堡幽塔,只是一栋颇为古旧的石基五层住宅楼。跟随在管家身后,曲芸注意到楼内的结构与普通的居民楼完全不同,而很像是旧时平铺的宫廷结构一层层叠加在了一起。 很明显,整栋建筑属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 老管家并没有询问曲芸三人的来意,甚至都没有在经过会客厅时停下脚步,而是直接把三人带进了主人的书房。 而当曲芸她们依次进入书房后,他连一句「请稍候」都没有便带上门出去了。 「他是个哑巴?还是瞧不起我们不会说法语?」康斯妮撅着小嘴嘟哝。休息了一天,她此刻随着天色渐晚而精神焕发。 「嘘,他恐怕是个实力堪比李宗的高手。而且现在还站在门外没有离去。」曲芸的话让两人惊骇。 「这是什么意思?」尹熙颐皱眉:「连问一句我们来干嘛的都没有就直接带了进来,怕不是把我们当成了别人?或者……更加危险的情况?」 曲芸摇摇头,挥手打断了尹熙颐的胡思乱想:「这里的主人是举世闻名的大预言家,其实是否出面见我们或者亲口交谈都并不重要。 如果他真有预言的本领,自然会知道我们的到来和我们的目的。放我们进来就表示愿意帮助我们,把我们请进了书房就说明我们追寻的答案就在此处。 你有没有时候觉得和我或者蓝枫在一起时话很少?这是因为多数时候我们之间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彼此的意思。而对于一位活了五百多年的老预言家,说不好对整个世界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正常人视为常识的礼仪,交际方法,先从陌生到熟识之后再互相求助的人际关系在他眼中可能都是在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反正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那些上门来请求帮助的人无论他是否与之建立关系,都会在几十年后看着他们化为黄土。 他知道我会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任何多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做了。我要的答案就在这个房间,我们自己动手找出来便是。」 她像房间主人一样大摇大摆穿行在书房中陈列的诸多收藏品中,时不时还上手摆弄几下: 「若他是个假货,」说着,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就算我们把这里拆了,他也怪不着谁。」 「真有这么玄?」小吸血姬表示狐疑。幼年时她也曾在王庭见过一些挂着预言者名号的老傢伙。他们虽然不至于是冒牌货,但无一不是需要漫长的准备仪式和一点灵启的契机才能以无关紧要的方式描绘出一些未来大事的轮廓。 所谓的轮廓,往往包含着百分之九十的不确切和百分之九的误解。 然而即便只是做到这种程度,也需要消耗这些血族老者的数百年钻研。真正全心全意的钻研消耗了它们近乎全部的精力。他们会比其它的同族更为弱小,也更加短命。在获得一定程度上超然的地位的同时也不得不依赖强者的庇护。 同时占据寿命,力量,与通晓未来的能力?不,最神秘的预言魔法还没有那么廉价。 曲芸似乎看穿了康斯妮的想法,笑道:「你见过的预言家,可不是拉马克玩家。这意味着本质上的区别,」 说着,她随手将书桌上的水晶球抄了起来:「信不信,我现在要砸碎这颗水晶球,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来阻止我?」 尹熙颐明白了曲芸的意思,点头附和:「如果诺查丹马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么我们可以转头就回去了。」 就算云裳仙府这只团队在预言家眼中还算不上什么,曲芸要问的东西也绝对要引起他的重视。 真正的预言者不可能忽略曲芸这次的来访,而直接把她们领入书房的态度就说明了诺查丹马斯预见了这里将要发声什么,并为事情的结果做好了准备。 于是,曲芸用尽全力「啪嚓」一声将水晶球砸在地板上。 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阻止曲芸的行为,水晶球粉碎。碎片和粉末撒了一地,连木地板都被砸破了一个口子。 曲芸:…… 「等等,地板下面有一张字条。」尹熙颐突然指着地面的破口叫道。 那是一捲尺寸与小指节相当的羊皮纸小卷,古代那些生活在阴影里的人们常以它传递各种消息。 曲芸拨开被砸断的地板木屑,掏出纸卷在手上拉开。纸卷上用羽毛笔书写着看似法文的一句曲芸看不懂的话。书写的方式与雷特辛之书上墨色的笔记有一种近似的风格,但笔迹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曲芸擦去额上的汗水问道。 尹熙颐咬着嘴唇弱弱瞥了曲芸一眼,最终还是如实翻译道:「印加依西塔布公主赠送预言水晶球一枚,盛惠一千五百能量点。」 康斯妮:…… 说实话,纸卷上的内容模稜两可。因此直到此时此刻,三人也无法说清楚到底是诺查丹马斯预见了书房将发生的事情后把羊皮纸卷藏在地板下面,还是水晶球中本身就藏着这样一卷标註。 曲芸可不是预言家,她完全不清楚将水晶球砸碎后会发生什么,因此自然不可能在砸球之前仔细检查。她的假设既没有被证实,也没有被证伪。预言的真实性与准确性依旧没有丝毫的推断依据。 传说中永不现真容的大预言家诺查丹马斯,其神秘尽现于此。 无论如何,曲芸还是屈膝抚住脚踝的纹身徽章,联繫米莎在拉马克世界那边将一千五百能量点转了过去。 对其他人而言这或许算是一个不小的教训,但对曲芸来说就比她上场游戏中从死獾遗产中坑来的能量点多不了多少。 曲芸把这当做是诺查丹马斯对自己所释放的一份善意以及警示。 0624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九节) 善意是因为他显然清楚曲芸的身价。并没有选择将一件上万能量点的珍宝放在那个将会被曲芸随手拾起的位置。 而警示,则是他有必要也有能力保持事情的神秘面纱。你想问事情我尽力帮忙,但你若想刨根问底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书房是一个颇为宽大的房间。除了贴墙而立的四面书架与紧邻入口的一张写字檯外,房间中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收藏品。 不知不觉间,三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在展品中穿行,似乎生怕打碎什么再被讹一笔的样子。 书房中间诸多展台,以一种明显不对称而且无法看出道理的模式摆放着。有些地方很密集,更多的地方则空无一物。大致扫过每一件藏品后,三人走到一册竹简前站定。 她们都停留在这里是因为捲起的竹简外侧以大庸汉字书写有《戊寅宝体诀》五个字。嗯,别看康斯妮金髮碧眼的,其实在这个世界她也基本只认识汉字而已。 当然,这竹简上书的乃是先秦金鼎文。曲芸和康斯妮仅是能辨认出这是大庸古文,真正识得其中意思的就只有学富五车的尹大小姐了。 「《戊寅宝体诀》,听起来像是诗诗她们修士用的功法。看出什么了?」她明白两人都没能看懂,直接讲了出来。 曲芸摇摇头:「恐怕和我们的目标并没有什么关系。龙女姐姐说过预言家会收一些等价他所泄露天机的宝物作为提供预言的报酬。这东西八成是她用来支付龙鬚笔所在预言,或者更早前的委託中从大庸支付的酬劳。 比起这个,你们不觉得它放置的位置很有意思吗?」 「有什么特别吗?这附近的站台还算均匀吧?不像正中间很多挤在一起,也不像门边那个角落空荡荡一片,只有根破木管子。」康斯妮歪着脑袋。 「门在南边,那根管子偏东摆放。它叫迪吉里杜管,是太平洋殖民洲上土着使用的一种乐器。站台上这根我不用施法侦测都能感觉到强大的神术魔法力量,应该是仪式用的真品。 向西北这边上来到房间正中,这个展台上的黄金腕刃明显是桑海王国的风格,而再向东这空荡荡一片正中唯一的一尊楔形文字的石碑应该来自世界面积最大的莫卧儿共和国;再向东则是大庸的竹简功法,丰臣幕府的双尾虎兽标本……」 尹熙颐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过曲芸的话说了下去「而房间西南脚的写字檯上放了印加帝国公主赠送的水晶球,向北这应该是孤星共和国的巨秃鹫标本…… 再到房间正中,这阿波罗雕像和我们中午看到的凡尔赛宫那尊很像,应该代表法革共,旁边这只雕纹会发光的火枪应该是普鲁士第四帝国的产物,再向北则是代表莫斯科帝国的双头鹰标本……」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话说这双头鹰和这双尾虎的首尾怎么看都不像是拼接上去的啊。这是什么神奇的技术,亦或者表世界真的存在过这样的怪物?」 「喂,你可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这样的东西要从哪里弄来居然会想不到么?」曲芸嘆了口气,走向尹熙颐口中代表法革共的太阳神阿波罗小雕像: 「这太阳神出海的雕像似乎真有几分玄妙,光看雷特辛之书后面的简笔画我都没办法分辨出它究竟是指凡尔赛宫喷泉里的那一尊还是眼前这个小东西了。」 说着,她站在展台上的太阳神小雕像前取出雷特辛之书对照。 一瞬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恍惚袭来: do ti do li do sol mi fi sol ti,do ti do li do sol mi fi sol ti, 一尊远古神祇屹立尽头,一尊远古神祇逼近眼前, ri do ri ti sol li ri do ri ti do mi ri do…… 进化道路不止进化脚步不歇进化…… do,sol, ri…… re,li,mi…… mi,do,fi,sol,ri ti!!! 世界啊……常幻灭……留下火种苟延! 这样一段陌生,却冥冥间感觉就属于自己的歌谣萦绕在她的耳边。 速度紧凑而焦躁,反反覆覆以极不协和的音程互相重叠交织在一起,力度强弱以细密的尺度交杂此起彼伏,让人头痛欲裂。 曲芸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哥特风大教堂的门前,周遭阴沉沉的,枯树林立。那种宛如有诅咒实质般地纠缠周身的不适感,让她觉得有几分像是步甘径中学的校园。 并未像上次在太阳神喷泉时那般失去绝大部分思考和辨识异常的能力,这一次曲芸还隐约记得自己应当身处诺查丹马斯的书房,与两位同伴站在一起。同样的,她也能意识到周遭的环境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的画风。 唯独无法察觉的,就是自己身处此地的突兀。 就像鱼不会觉得自己在水中游动有什么奇怪,鸟儿也不会认为在空中飞行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与先前在太阳神喷泉时完全丧失判断能力不同,这一次藉助半数清醒的意识,曲芸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梦境之中。 潜意识里一些不知是已经遗忘还是被封印的陈旧记忆,让她察觉自己十分熟悉这种入梦的感觉。藉助连觉记忆,这些有关与梦,暗示,与条件反射的模煳回忆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父亲的声音和面貌。 能够如此确定这是梦境,是因为她不久之前还曾经在拉马克游戏中体验了一场别人的梦境,或者说,潜意识。而从那里带回现实世界的材料铸就了她手中的祸雨,证实了潜意识的世界与表世界所谓的「现实」之间具备实质的联繫。 而现在,却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跑到了自己的梦里。 反覆重复的歌谣让曲芸持续焦躁,仿佛被什么催促着一样想要赶快行动。而连接着遥远自主意识所在的一根紧绷的弦在提醒她:寻找答案! 一切突如其来,事先没有做好自我暗示准备的曲芸想不起自己要寻找什么答案。但即便在这种入梦的状态,她的能力也足以帮助她保持冷静进行「无逻辑」的分析判断: 0625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节) 「我来到这里,为了寻求答案,却不知道要寻求什么。那么既然我先前决定前来这里,就一定是知道我所寻求的答案有着什么特异之处,能让我见到它的时候就意识到。」 然后,这毫无逻辑的推理真的为曲芸找到了前路的方向。 她很快就发现了即便在梦境中也能意识到的反常之处,一条水槽中的水逆行而上,沿着地上的沟渠倒流进了教堂的大门。 梦这种东西,归根结底是人们所思所见,在大脑卸除了逻辑这一情感的枷锁后被想像力加工而成的艺术品。 而所谓入梦便是带着自主的意识去探索这自己不经意间所书写的故事世界。一个真正的主观违心世界,一切都以你自己的认知为标准。 如果你认为水应该向下流,那么倒流便是反常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找到些什么,就一定会找到。 当然,入梦者通常并不能以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自己脑中的「常识」。正常人是没法说服自己其实世界是方的,或者自己是一头猪。 希望自己是一头猪,那是你的意识,决定入梦者的行为和目的。知道世界是球体,那是你的潜意识,是你从幼年开始对世界形成的认知烙印。 这些曲芸自然是清楚的,即便只保留有不足半数的理智。所以她懂得在主观世界中行事的技巧,顺从自己的本心。 歌谣始终在脑海中徘徊,给曲芸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似乎有什么从背后漆黑的枯树林中接近,寻觅着她的踪迹。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 在歌谣的催促下,她果断顺着水流登上台阶,推开教堂的大门。 门内并不是想像中排满长椅,布道台和管风琴的礼拜厅,而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唯有那条逆行而上的流水,沿着蜿蜒的水槽之分古怪地在走廊上流淌着。 走廊两侧有诸多大大小小的门,多到密密麻麻,令人髮指。每一扇门上,都有一个坠着绿色铜牌的编号。 曲芸伸出手指,点起一团柔和的光亮照明。动作自然而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不需念动咒语便能施放魔法。 以往她需要从真理之门中汲取自身的魔力,作用到体外大世界引动奥法元素再构筑法术模型施法。但在这里,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真理之门的另一侧一样,每一颗没有实体的奥法元素微粒都像是在她体内一样随她调动。 她顺着水道前行,没有理会走廊上出现过的几条岔道,同样没有意识到如此漫无边际的复杂迴廊如果真的在现实中存在,恐怕得有动物王国那种空中城堡的规模。 地上的水槽似乎无边无尽,曲芸一直顺着它行走,直到见到两本比她还要高大,从地板直立到天花板的书。 两本书都是打开的,翻开九十度的内侧相对而立。一面的封皮成一直线相对,而各自翻开另一半则彼此平行展开。 曲芸绕到翻开的页面前,发现两本书的内容合在一起,用她能够理解却不知是哪一种的文字正写着她脑中始终迴响的那首歌谣。 看到歌谣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离开地上的水道了。 然后也不清楚是自己因为某种悸动而主观决定,还是被宿命规定好了轨迹而推开了巨书后方不远处编号e15的那扇门。她仅存的理性不足以思考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 门后是另外一条走廊,比先前的更加阴森和陈旧。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被遗弃了十年的废楼与百年前的陵寝地宫之间的差别。 踏入e15大门的一瞬间,曲芸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极其轻柔,像是猫科动物爪上柔软的肉垫,亦或柔软的海绵拖鞋。 但曲芸确信这不是鞋子,因为规律有节奏的脚步声显示出,那是什么四足着地的事物在协调地交替四肢行走。 这吓了她一大跳,因为此时她是意识到自己正在入梦的。 自己身处自己的梦境中,她有把握不去胡思乱想制造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乱入打扰自己追求答案。那么……脚步声就来自什么不属于她自身的东西了。 在自己的潜意识世界,存在着什么她自身之外的东西! 极度诡异。 一瞬间,曲芸腾起向前急速飞行,同一时间【封禁】了e15大门。大大小小的门似乎毫无规律地罗列在走廊两侧,可以看出比一开始的走廊上稀疏了许多。 为了甩开追来的东西,她随意撞入了横向一扇编号为a3的特大门扉,继而再次将门【封禁】。而这时,她听到后方一声巨响,是自己的【封禁】魔法被破,连带着e15大门一起四分五裂。 追上来了! 曲芸以自己的极限速度飞行,很快又闪入一扇a1大门。没有用!后面那四足的东西似乎始终知道曲芸身在何方,在这比世间任何一座迷宫都复杂百倍的迴廊里毫不犹豫地紧追在曲芸身后。 曲芸飞逃,在a1门后的宽大走廊上飞了很久很久。这条走廊两侧的门很稀疏,且后面都给曲芸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她只能笔直飞行,但环绕四周的危机却越来越浓重。 最终她听到后面急奔而来的东西在接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随手向后丢出了大量的火球,她使用【灵锤】,使用【隔绝】,丢出了大量的【锈蚀】和【纠缠】。 但不知是那东西对魔法免疫,还是自己的法术失效了,那东西与她的距离始终越来越近。 实在没有办法了,曲芸只得硬着头皮撞进了左手边d938大门,然后又慌不择路般紧接着撞开了d197以及d20的门。 最终,在d20门后的走廊上,曲芸停止了飞掠。 一座方尖塔一般的墓碑立在走廊当中。正面雕刻着两个猿人钻木取火的场景,下方的墓志铭书写marck 1744-1829」的字样,正是拉马克名字的法文写法。 而石碑的顶端,是曲芸因查阅大量资料而务必熟悉的,那位生物学家的半身雕像。 0626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一节) 看到石碑的一瞬间,曲芸就意识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直到详细端详过这座柱型石碑,她才意识到追逐自己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突然之间,曲芸恍惚间意识到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我?」丧失的大半理智让她先前就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曲芸是绝不可能因恐惧而会选择闭起眼睛视而不见的那种人。无论面对任何危险,她的本能都绝对是认识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或者在无力解决问题是坦然面对死亡。 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阻止她去查看敌人,或者影响她让她忘记要去认识理解敌人这件事情的话……这事情有古怪! 她毅然回头看去…… 大恐怖! 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白质黑斑巨虎,散发出远超神祇的威压。枯藁的巨鼻几乎贴到曲芸脸前,它的周身只有虚无。 可以想像,这东西先前就一直无声无息地默默站在曲芸背后方寸之间。 而那虚无,究竟是侵蚀掉了曲芸意识世界中的走廊迷宫,还是将曲芸的梦境连接到另一个维度世界就不得而知了。 巨虎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身上的毛秃了很多片,生着脓疮。因其硕大无朋的体型,这些被放大到山峦深谷般的病疮看起来十分恐怖。 就像这只巨虎本身一样,周身萦绕的痛苦,虚弱,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入曲芸的灵魂,让她变得唿吸困难,内脏抽痛,周身无力。 只是……巨虎却不如先前那恐怖的玳瑁那般具象,而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死亡的压迫如有实形,却并未像先前的玳瑁那般让她体验到一点点灰飞烟灭,感受着自己每个细胞走向消亡却无力回天的无助。 痛苦是真切的,但又好似一种幻觉,并没有对她的灵魂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在巨虎无可抗拒的威能面前,曲芸一点反抗的企图都无法实现。她只能眼看着自己虚弱下去,虚弱下去,痛不欲生。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很久很久,曲芸感觉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失去了意识。 然后……再睁开眼,就感觉一阵眩晕。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醒来,马上便会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而这里是现实。唯有受到梦境影响的情绪会留存下来,持续更久一段时间。 「喵了个咪的,下次不论查探什么之前我都一定要先给自己下好不要回头的心理暗示!不,光是暗示还不够,得来个【坚定】魔法才能安心!」 见到现实中陈列诸多藏品的书房与同伴们,曲芸的理性瞬间觉醒,正常的意识与思想重新主导了自己的灵魂。 「不要……回头?」尹熙颐和康斯妮都神色古怪地看着曲芸背后。 曲芸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隐约有点点浑浑噩噩的迷濛。见到两人这种表现便也没有多想,又一次回头看去。 一只巨虎张牙舞爪,正从背后悄无声息向她扑来! 「mi re,mi- fa!」 一环的【飞弹】是曲芸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猝不及防间,她不确定何种类型的防御可以抵挡攻势,因为她不清楚这勐虎是三维表世界中的实体亦或从自己梦中跨界而来的精神体。 同理,她也不可能使用【纠缠】,【锈蚀】,【灵锤】,【小裂解】之类更加强大却极具针对性的攻击手段反击。唯有顺发的【飞弹】虽然伤害极其有限,但可以藉由爆燃的冲击对诸多层次形成干涉,给她争取更多时间来理解眼前的状况。 谁知…… 火球在须臾之间成形,即刻轰击在勐虎身上,转瞬间将虎燃成一堆飞灰。 曲芸愣了半晌,定睛细看。她这才意识到被自己烧毁的虎与入梦时见到的那尊虚幻的恐怖存在完全不同,而正是书房诸多站台上,象徵丰臣幕府的那只双尾虎标本。 再回过头去看两人,都是一副受到惊吓却又不明所以的模样,各自将兵刃持在手中似在戒备着什么看不见的威胁。 曲芸哭笑不得:「你们刚才在我后面看到了什么?露出那种狐疑的表情。」 「什么也没有。只是见你拿出书后就不动了,就像在凡尔赛宫时那样发了几秒钟的呆。从你的生命体徵上看,并没有像那时一样遭遇现实层面的生命危险,我也就没有出手,」 尹熙颐十分无辜,摊开双手:「然后就听你突然说『不要回头』这种古怪的话,下意识看了一眼你后面而已。」 她说的是实话,平时的话不要说曲芸就是个普通人也不会被这种把戏吓到。但是方才的入梦是一种剥夺了情感制御机制,让人直面自己潜意识最深层恐惧的状态。不能怪曲芸尚不清醒时着了道。 康斯妮到现在也意识到刚才曲芸出手攻击只是一场误会,微泛泪光:「主人,你不会被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逼疯吧?」 曲芸无所谓地摆摆手:「刚才那是意外,只要我们抓紧时间我想应该没问题。只要理性还在,想要把我吓出毛病根本不可能。难道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脆弱到看着眼前的景物全都扭曲成花花绿绿的色旋就会疯掉的人?」 「一般来讲,看到眼前的景物全都扭曲成花花绿绿色旋的人已经疯了……」尹熙颐吐槽,是因为她意识到了曲芸现在状态的严重,想要帮她减轻一点压力:「所以」 「有,但是说实话我一时还没想明白,」曲芸用缠住髮丝的拇指揉着太阳穴: 「你刚刚说时间刚刚过去了几秒?我可是觉得自己已经狂奔了上百公里了。又是比现实超速很多的时间感……我不可能当着你们的面被传送去其它的世界,所以显然,我是在某种契机之下入梦了。 梦境中我不记得自己要找什么,煳里煳涂地得到了一组代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答案,更不清楚它们意味着什么:e15,a3,a1,d938,d197,d20。你们能想到什么吗?」 0627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二节) 尹熙颐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但很难具体想起来什么……这么宽泛,可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涉及到加密,那么几乎无穷无尽。 梦境是由你的大脑加工而成的,所有的信息和密码都来自于你所掌握的知识,如果这些代码与贤者符文之类的东西有关,问我们可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康斯妮乐呵呵问道。她在被烧毁的老虎标本附近好奇地转悠,结果从临近展台上拾起一只陶碗,将里面的羊皮纸卷递给尹熙颐。 「报酬可以放在这里。」尹熙颐无语翻译道。 以一位商人嗅觉,她对诺查丹马斯并无好感。在她看来,这是那老狐狸算到她们已经得到自己写想要的,来收预言的酬劳了。 然而无良奸商本质尽显,卖你手机不配电池;卖你鞋子不带鞋带。把乱七八八糟的东西塞入曲芸的梦里,却根本就不打算解释。 「有,」曲芸完全没有理会酬劳的问题,依旧沉浸在梦境谜题的思考中,点头道:「这些代码都是我在一栋建筑中穿过的门牌号码。一开始我顺着一条逆流的水沟行走,直到见到两本对开的大书,然后我 听到两本大书时,尹熙颐就拿出手机开始翻找起来。直到曲芸陈述完毕,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些门有什么特点吗?」 曲芸闭眼回忆:「e15是一扇很小的门,门后的走廊十分破旧。a3则是最大的门之一,和之后a1的大门一样,后面的走廊很少有房门。 在a1后的宽阔走廊上我飞驰了很久很久,最后的d938,d197,d20则相对离得比较近,是我为了躲避身后勐虎的追杀而连续穿行而过的。 当时比较惊慌,你知道,在梦中情感是失去束缚的状态,所以我也没记清更多的细节,只能说给人一种比之前走廊都更加荒凉的感觉。」 「现在在脑海中回想一下你看到的两本大书的形态,然后睁开眼睛。」尹熙颐出言引导。 曲芸听话乖乖睁眼,面前是尹熙颐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她梦中见过的那两本书…… 不,仔细一看,手机上的照片并不是真正的书,而是航拍的两栋相邻的大楼如对开的书本一样遥相对立。角落上还可以看到街道与河流。 曲芸微微皱眉:「确实和我梦境中的两本书一模一样,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这里是?」 「法革共国家大图书馆,离这里并不远。从我们这里顺着贯穿巴黎城的瑟涅河逆流而上,很快就可以见到,」尹熙颐说着,按动手机屏幕回到上一级的页面:「过了大图书馆后,就可以从这里拐上e15省道。」 「省道?」曲芸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卫星地图,露出狐疑之色。 「是啊。法革共的公路以字母表示级别,数字表示编号。e打头的是省道,之后你梦到的两个a打头的宽敞大门则是高速公路。在高速上向北行驶一个半小时,就可以依次经过国道d938,d197,d20到达这里。」 尹熙颐顺着电子地图指引,最后把终点放大。 「巴藏丹?这是哪里?」康斯妮眨巴着大眼睛。 对曲芸而言,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名。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指向了这里吗? 「法革共北部,与第四帝国西海岸边界不远的地方。是拉马克的故居与埋骨之地。」她这样答道。 「说起来,你的梦里能出现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下午在我开车时从导航地图上看到的吧?」尹熙颐突然抱怨道: 「这无良的奸商,根本只是在诱导你注意到你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啊!他根本就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吧?居然就要我们付出宝物做报酬?」 「不仅要付报酬,恐怕还打算用这潜入主人梦里吓唬人的东西再坑我们一笔呢。」康斯妮从被曲芸轰成飞灰的双尾虎标本那里又找出一小卷羊皮纸。 纸卷上这样写着:「很幸运,这只老虎标本只是一件异界灵兽的仿品,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赔偿。事实上我更感兴趣你为什么会攻击它。如果愿意告知答案的话,我不介意免去本次委託的费用。」 「那老傢伙连这个都预见到了?难道他真的无所不知?」尹熙颐口译完纸卷上的内容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虽然诺查丹马斯正在帮助她们,但拉马克游戏的团队之间终究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利益同盟,因此也很难建立信任。 以她的眼界太清楚预知一切意味着什么。尹熙颐相信,如果是曲芸获得这样的能力,她足以将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成为世界真正的主人。 「当然不是!」曲芸从语气和表情的细节洞悉了尹熙颐的想法,笑着摇头:「这张纸条恰恰暴露了诺查丹马斯看似无所不知的预言能力明显的欠缺。他不是说,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攻击这只老虎吗? 这说明他既不清楚我在太阳神喷泉那里被迫在一瞬间经歷雾气荒原,见到那只巨大玳瑁而差点死掉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在他的书房中入梦会被巨虎追杀的事情,而且还无法预知我是否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说他只能预言自己身边或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事情显然和他歷来的事迹相悖。那么真相只能是……他无法预言这个世界之外发生的,或者超出他能力太多的事物; 与此同时,由于自由意志的存在,他也无法具体预言他人,或者说包括我在内的具有某些特质的他人在某件事上进行具体选择后的未来。 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他预知到了并惧怕我洞悉他能力的未来,故意布下迷阵诱导我的推理。 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且我也不可能把这种纯粹的推测当做行动的倚仗。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对于一句话都懒得让管家解释的诺查丹马斯大人而言显然是不可能费力去做的。」 尹熙颐立即明白曲芸是对的,随即一怔:「你这么详细的重复一遍我们已经知道的喷泉那里的细节……窃听器?」 0628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三节) 她马上似有不满地轻轻咬了咬嘴唇,伸手拦住走向陶碗的曲芸:「你都满足他的要求了,干嘛还要支付报酬?」 「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呗。至少在破解拉马克游戏的秘密这一目的上,我们站在同一立场上,共享情报没有什么坏处。尤其是在有敌人千方百计阻拦我们挖掘真相的情况下,我并不介意多一些人了解我所发现的情报。 无论如何,从龙女姐姐给出的情报进行交叉比较,太阳神喷泉的异常恐怕与我有什么特别的联繫。就算这个情况人尽皆知,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能够触发和我同样经歷的人。 即便能找到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埋藏的秘密意味着诅咒和灾难,多几条好奇小猫来分担显然是有利的;如果喷泉中的秘密事关什么宝藏,那么等第二个人赶到的时候,我们也已经把能拿的都取走了。」 曲芸边说,边绕过尹熙颐的阻拦,轻轻将一对精緻的胸针放在陶碗里:「无论大预言家怎么说,他都确实帮了我们的大忙。原本给人家准备好的报酬留着也没用,难道事后还要拿去魔鬼音叉拍卖么?云裳仙府还不至于这么穷酸吧?」 曲芸留下的一对胸针精雕细琢,上面镌刻着诺查丹马斯用以代表【诸世纪】团队的镂空犹太教的六芒星图样。它们的做工看起来就像云裳仙府人手一只的百合花型耳钉一样精细。 出于个人爱好,曲芸用闲暇时间在团队空间花费微额能量点将珠宝工艺的本事磨鍊到极高。配上各种富有创意的设计,让她的附魔饰品单就工艺价值都可以在表世界拍出高价。 而这对曲芸曾花费最多时间研究的可以说代表性作品的通讯附魔胸针,米莎给出的估价为凌霸三品,一万四千能量点。 至于实用性嘛,首先拉马克游戏自带的纹身徽章必须用身体触碰才能进行通讯,很多时候如果能隐蔽这样的行为会带来更好的效果; 其次纹身徽章会根据团队等级而逐渐解锁功能,低级的时候每次需要花费能量点实在不讨人喜欢; 最后就是改良版的魔法师可以通过骨膜传导声音,至少在单向通讯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就在战术上给予了极大地灵活空间。 至于凌霸的品阶当然不是出于杀伤力,而是由于它不需额外能量,极少受到干扰,以及它需要以星际单位计算的通讯距离。 而一品的评价自然是由于精緻的做工了。如前文所述,每个等阶的物品中,只有具备特殊的艺术,文化,歷史价值,才有可能被评定为价值超过更高一阶宝物的前三品。 和新制作的那批云裳自用的耳钉型通讯用魔法石一样,这对胸针经过精美的附魔导致它的抗干扰性和通讯距离比起原始的那批纯粹在石头上刻画魔法阵的粗制品都得到了长足的进展。 藉助雷特辛之书上的许多独家,或者至少在游戏空间里售出天价的知识,曲芸开发出了一种超越全域最高水准的宝物。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使用素材的条件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刨去做工的时间精力,单就成本而言这种改良型通许用魔法石每颗也需要大约五千能量点的源材料。 「说起来,主人刚刚说诺查丹马斯无法预言某些人选择对未来影响带来的变数,是因为自由意志的问题?你能确定自由意志是绝对存在的?」 比起喜欢盘算得失的尹熙颐,康斯妮早先在被封印的千年岁月中就曾在朦胧的意识里思考过无数次这类的哲学问题。 正因为思考过,她才能理解曲芸能对这样的问题给出答案是多么惊人的一件事情。 「存在的哦,」曲芸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对于这种无法求证的哲学问题,我原先是不可能给出任何答案的。但这张羊皮卷不是说明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么?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那么无疑是可以预知未来的诺查丹马斯先生了。 在这一前提下,如果未来是既定且不可改变的,数个世纪的人生足以让这位已经失去与人交际欲望的老预言家同样失去描述未来的兴趣。 那样的话,他更可能是一位默默无名的老者,以自己的能力坐拥无尽财富。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但唯独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他像现在这样收取报酬帮人们进行预言。 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也都无法改变任何事。这难道不会让一个清楚看到未来的人失去所有的希望吗? 诺查丹马斯的坚持从逻辑的角度让我确信了一件事情: 人可逆天。 至少,在拉马克游戏存在的情况下,这一假设是成立的。 当然,如果你以逻辑循环的方式提出连他遇见的未来以及成为註明预言家这件事本身也是被註定的假设。那么这问题对我们毫无意义。我们是否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是某位作家笔下命运既定的人物,是一个无法求证的命题。 我所能给出的答案只是:我会用尽一生去探索并证实自由意志的存在,它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追求和意义。如果有一天能够证伪,发现我们所有人都确实是任由更高位存在摆布命运的木偶,那么……」 说最后一句话时,曲芸露出了一种狂热到有些狰狞的笑容:「探寻打破宿命获得自由意志这一终极目标的乐趣,将会是这世间最有意思的究极游戏!依子,很是期待。」 这就是曲芸,永不止歇地追求着知识,享乐和自由。一切他人眼中的苦难和绝望,对她都不过是永恆的游戏中调剂难度的一点乐趣。 散漫的天性和压抑的童年让她比任何人都重视自由,而同时对自我的轻视以及对欲求的执着让她永远都能微笑着面对一切挑战。 对于不可能,或者至少暂时不可能实验确认的一切问题,她永远抱着乐观的想法,以积极的态度去求证,并且永不止歇。 0629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四节) 如果世间真有全知全能的创世神祇,那么对它而言曲芸一定会是最难缠的蟑螂。 她会抓住你创造世界中的每一个漏洞把你神秘的法则和高深莫测的布局拆解成凡人可以理解的公式与逻辑垃圾,在你身上四处乱爬直到彻底吞噬掉你遮盖面孔的神光。 你可以用恐惧威胁她,用艰险伤害她,甚至改变世界的法则以应付被她挖掘出的漏洞。但她杀不死打不烂,把你所做的一切都用来当做解剖你所有秘密的武器。 就算有朝一日你真的成功抹杀掉她,那么在最后的时刻她也将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在抗争的欢乐中消亡。 在真正了解曲芸的人眼中,优雅温柔的外表之下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现在,这位优雅的疯子将几卷羊皮纸捧在手心,逻辑清晰地分析着:「事实证明诺查丹马斯有货真价实的预言能里,他清楚我们在这里行动的每一个尚未发生的细节,也清楚我将在此处得到我所追寻的答案。 但他并不清楚我所追寻的答案本身的内容,恐怕这也是他所感兴趣而求之不得的。 这说明有一些事情也许註定发生,而另一些则会因我们的意志而改变。你们看,从一位预言家所知所不知,所言与所避讳来看,我们就可以得出很多珍贵的情报。对于我追求世界本质的目的而言,这些不是无价的财富么?」 「他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非得搞得这么麻烦啊?这老傢伙要是真像主人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还会故弄玄虚戏弄我们?」明知道有窃听器在,康斯妮还是对屋主人表露出明显的不敬。很显然,她在故意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当然是因为他有不能直说的理由,或许和他的能力限制相关吧,」曲芸无所谓地甩甩头道。 她的求知慾体现在自己执着的真相上。她并不是好奇宝宝十万个为什么,非得在别人明确给出不要深究的暗示后还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目前的立场诺查丹马斯是友非敌,没有必要去探究人家的底细。 「别忘了时间有限,我们得赶在麻烦的傢伙做出反应之前尽快把事情解决掉。故意在这里等了他那么久,老傢伙也没有出面的意思,应该是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再等下去也不可能见到他,我们现在该出发了。目的地巴藏丹!」 曲芸并没有提及自己眼中世界所演化的恐怖形态已经由天空逐渐扩展到远处的高楼。景物在她的眼中扭曲,变形,色调转化,形成一种仿佛抽象画作的恐怖景象。 如果世界在一个人的眼中仅仅是变成朦胧的印象派画风或者鲜艷的波普艺术,她还可以依据以往的常识学着适应和理解眼前的新世界。可若是变成了抽象表现主义,那多半是一个灾难。 看着远处高楼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龟眼,曲芸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 为了避免被追查,尹熙颐选择在喧闹的大都市换租了一辆重型越野车,连夜驶离巴黎。 这一段路程远比白天往返凡尔赛宫的行程要遥远得多,三人的精神也比白天要好得多。康斯妮彻底復活不说,就连曲芸也因为逐渐适应了眼中世界被不断扭曲侵蚀的场景而渐渐平静下来。 她虽然柔弱,但却绝不是个胆子小的,甚至说胆大包天都不夸张。此番诸多失态主要还是源于入梦时情绪制御机制失效的后遗症。 「换人开吧,你该累了。」曲芸打开一罐凉茶,恶作剧般用魔法裹挟着一团饮料送入正在驾驶的尹熙颐嘴里。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发生在太空站中。 尹熙颐用「你在开玩笑?」的眼神斜瞟了曲芸一眼,懒得回话。 时至今日,哪怕以云裳仙府的下线甄辉齐的标准而论,不眠不休开个三五十个小时车也不可能感到一丝疲惫,更遑论尹熙颐爬行类血统进化对耐力的加强? 不要说连续开一天一夜的车,即便让她依靠手指脚趾上细密的纹路吸附在天花板上两三天等待一个下手暗杀的机会,她也会像伪装成浮木的咸水鳄一样不露出丝毫破绽。 「要不我来?」康斯妮把小脑袋从座椅中缝挤到两人中间,似乎在嫉妒她们打情骂俏。自打天彻底黑下来,小傢伙就活泼得不得了。 「如果正巧有人在路况监视探头上见到你这明显未成年的样子在驾驶,估计一天以来我们小心翼翼隐藏行踪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曲芸吐槽。 「比起这个,你根本就没学过怎么开车吧?」尹熙颐补刀。 康斯妮一点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道:「不让开就算了,回去我在新燕都开车玩总行了吧?不会开车玩一玩不就会了么?萧家的事情折腾完后,难道如今安天府还敢来管我不成?」 她这话说得没毛病。如今云裳仙府高调崛起,大庸的上层权力圈子里极少有不知道她们的。 面对普通人执法的安天府绝对不可能干涉有她们掺和其中的事情。即便康斯妮把天捅破了,安天府也只会上报理异院,找李宗来跟她们谈。 至于其它势力……云裳阁乃是一大凶之地不可触及的传闻可不仅仅在府邸周遭的富商圈子里传播。 曲芸的后花园里埋了大量的人,其中不开眼的小贼与来找茬的诸仙子旧怨终究是少数,其中大多数还是黑白两道诸多势力派来打探情报试探虚实的人。 然而无论普通人还是超人,进了云裳阁的大门就跟进了鬼门关似的,有去无回,连个尸体都不见出来。 诸大势力自然忌惮,而诸如「云裳阁里有怪食人」,「云裳仙子们背后都是食人的妖魔」,「音乐家其实是亡灵学派的魔法师,在云裳阁地下屯有亡灵军队」之类的谣言也都不胫而走满天飞。 说起来的话,上次康斯妮从步甘径中学秘境牵回来的大狗倒真的把某些谣言坐实成真相了。 现在后院那满满一片曼陀沙华一见着刻耳柏洛斯接近就张牙舞爪地扭动,花蕊都炸起来了。原本肥料就日渐稀疏,居然还来了个跟它们抢食的! 0630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五节) 曲芸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话说,以防你不知道,我得提醒一句,一般人被车撞了之后会死的。就算真没人管得了你,做得太过也会被龙女姐姐讨厌的哦。」 小妮子极少谈及自己家乡的事情,曲芸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汽车这种东西。不过想像一下满街都是血族的城市里,如果开车撞个人大概就跟表世界这里不小心踩到谁的脚一样,也就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小事吧? 曲芸秀眉微蹙,面露愁容,是因为想到康斯妮久久不愿提及自己家乡的事情而有些担心,但尹熙颐看在眼里却想到了别的事情: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游戏徽章也升到lv5了。不是开启了花费五千能量点指定别人强制游戏的功能了么?上面说的清清楚楚,唯有低于己方团队的应选者才能被指定。我想同界这两支队伍也不过就是五级而已吧? 话说回来,你就不能对我们的实力有一点点信心?」 很明显,她以为曲芸在忧虑下场游戏自己单独离开后,云裳仙府面临的对战问题。 「这个倒不打紧,」曲芸轻轻摇头:「生存精英被打残了,除了上次那一剂【神之血】,贝爷不太可能还有别的后手,不然在蕈人母舰上那种情况早该使出来了,现在该是他纠结要不要花费点数避开我们。 韬略团的话倒是个大敌,但我想施学申只要没有得知我临时脱团一场的情报,应该不可能刻意花费点数与我们进行竞争类游戏。 几次交手,我清楚那小子的秉性,他会弄出一大堆天花乱坠的公式来计算我们之间的实力对比。而以我们上次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他最后的结论一定只有顺其自然,积累点数,争取优势。」 「所以,你相信我们能够安全的信心就只来自于对手的不作为?」尹熙颐驾车目视前方,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不,」曲芸露出了招牌的邪魅笑容,满肚子坏水都要溢出来了: 「我的底牌啊,当然是已经和龙女姐姐约定好,下一场你们将会和九州同场游戏啊哈哈哈哈……如果施学申真的有办法得知我会离开看,花费点数来找麻烦,那可就有乐子了。」 虽然拉马克游戏的团队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绝对信任的,但她很清楚龙女姐姐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绝不会对云裳仙子们出手。 「归根结底,还是对我们缺乏信心啊。」康斯妮嘟起小嘴,以她的孩子心性,最是受不了被人看低了。 「不是信心的问题,」曲芸突然正色道:「如果那两只队伍没有遇到什么大机缘的话,以如今的实力对比让贝爷或者施伍池与你生死相搏最后活下来的应该都是你。 但是,你忘了自己的血契吗?即便龙女姐姐花费点数运作,作为云裳仙府最强的战力,你也是不可能和我分开去不同的世界的啊!」 康斯妮勐然一愣。在云裳仙府安逸旧了,她还真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然而只是稍微一愣,她就像猫头鹰一样旋转脑袋,将脸朝向开车的尹熙颐,带着一种夹杂着幸福的挑衅语气道:「对不起呦,下场游戏没法保护你们了,人家要去和主人单独约会啦,嚯嚯嚯……」 气得曲芸一掌把她像地缚灵一般从座位中间探出的脑袋拍回了后座。 「哎呦呦呦……」康斯妮怪叫着,很显然在故意搞怪,即便一个普通的路人也很难被曲芸打痛。但她的叫声却戛然而止:「天哪!不仅是主人,连我也开始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在康斯妮的眼中,前面的高速公路整个亮了起来。并不过分晃眼,但却可以像白昼一般清晰视物。 以她的夜视能力可以清晰分辨出路面仍旧是柏油铺就的,既没有安装照明灯具,也没有混入任何魔法物质。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公路,一条会发光且亮度恰到好处的公路。 虽然她家族的血统遗传体现在使用兵器的能力而非魔法,但高位血族的能力让她足以分辨出明显的奥法能量。毕竟以她现在攀途中阶的实力,按照血统纯度对应到血族的阶级也已经是伯爵的程度了。 在表世界生活了几个月,她已经具备了这里的常识。如果说法革共的科技领先大庸上百年那显然是不可能,而眼前的景象却远远超过了她所认知的这颗星球上的常识。 事实上,即便在她家乡,那颗存在着魔法的地球上,也不可能花费如此多的能量来照明整条少有人用的高速公路。 尹熙颐从卫星传到手机的情报获悉这一段并没有测速监控,所以她开到了时速二百六十公里。眨眼间,她们已经驶入了发光的路段。 一种在外面看不到,驶入后会觉得宛若透镜却没有实体的椭圆边界覆盖着整条公路。在上面行驶就好像进入了透明的海底隧道一样。 公路上发出的光亮并没有掩去星月的光辉,因为那透镜般的边界把天穹上的每一道星辉也放大数倍。伴随着路面的光亮,将奇幻世界才有的美景投射到现实之中。 皓月当空高悬,银辉如瀑;群星交相掩映,星光璀璨;银河斜贯长空,如梦似幻。 「不是哦,你个土老帽,亏你还是外星人呢,」尹熙颐立即明白了小蝙蝠到底误解了一些什么。和康斯妮斗嘴,她就从来没输过: 「你忘了这里的能源全部由日不落帝国的能量点发电站提供吗?那东西的能量输送线路上会自动产生均匀而微弱的能量损耗,稍加调整就变成了零额外成本的照明系统。 你所看到的景象,就是由我们每人平时每场游戏获得的成千上万能量点中的一点,所分散而出的亿万分之一造成的自然损耗现象。 其实刚加入云裳仙府时我还考虑过,如果能弄一个像日不落帝国一样的发电站,或许我们也可以统领整个东亚的经济命脉。」 0631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六节) 「那后来怎么放弃啦,还不是自己能力不足?」康斯妮撅起小嘴强行反驳。 「当然是因为真正进入这个世界的顶层圈子之后,发现并不存在我原先想像的漏洞啊。」尹熙颐嘆了口气,似乎没有创造出商机真的让她很遗憾: 「首先,完成这一目标的成本比想像的高。用能量点为表世界供能最大的难题不是能量点的消耗,而是我们至少需要一位专攻科学研究,且拥有极高才能或科研能力的团员,将大量的时间精力奉献在这件事上。 我们的世界在科学上还很落后,缺乏最基本的知识体系构架,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不断花费点数和时间向游戏系统购买【知识】并学习,以一人之力补全人类文明数千年所欠缺的知识体系。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而对于顶尖的人才……就拿芸芸举例吧,我想排行榜的成绩足以说明她是这个世界上智力与学习最顶尖的存在之一,而在她几乎不眠不休的持续学习下,现在也刚刚触及到三环魔法而已。 科学与魔法类似,都需要掌握足够的知识,而这就意味着大量的时间精力投入。据莫比乌斯环不可靠的消息,日不落那只团队是在与【诸世纪】签有保护与合作协议的情况下,花费几十年才弄出那座发电站的。」 「你还真是浪费呢,居然花费点数去买这种毫无意义的情报。」康斯妮揶揄。 「小孩子不懂就安静听着,我的情报投资当然是为了团队获取最大利益,」尹熙颐根本不和她一般见识,只对曲芸解释道:「其次呢,既得利益者不会坐视我们通过经济手段把它们挤走。 原本我还想着或许他们是因为技术难度或者没有想到而不在表世界使用能量点能源,但经过和萧家一战之后我彻底明白了。以应选者的购买力,表世界所有的一切秩序都是虚妄的。 或许没有一支团队能有芸芸的魄力和实力一口气拿出那种数额的能量点砸在表世界上,但这种事情若是肯干,经过长期准备后能做到的团队绝对不少。之所以没有人干,完全是因为现有的秩序被强权实力所维护着。 像是歷史上因为某些超人的擅自行动导致铝和玻璃的廉价化那件事也并不像李宗轻描淡写说成个人突发奇想谋取利益造成的后果那么简单。我在莫比乌斯大厅稍微调查了一下,其中隐藏着远比我们想像更加复杂的缘由。 详细的资料贵到不值得买入,但仅从外围情报就可以清楚看到【九州】与【诸世纪】都有参与,而在那场铝材风暴后,域四大分界组中非洲的那组更换了名字。 归根结底,这根本就不是科技的战争,也不是经济的博弈,而是纯粹的权力的角逐。在欧洲他们可以用能源资本统治人民,这是【诸世纪】所定下的规则。而在大庸,【九州】使用的是皇权。 所以说,在超人的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当你的实力超过一个利益集团,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强奏他手中的蛋糕。如果他有所反抗,翻手覆灭之便是。在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之下,没有人会产生什么不满。 反过来说,如果你我们没有别人的实力却投机取巧投来了别人的蛋糕,那么人家自然也可以二话不说砸下点数来灭了你,没有人会觉得你冤。 先前我们之所以能够从全球珠宝风波中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芸芸要求我坚守她看穿的九州的底线。否则无论他们是否对我们下杀手,我们都註定无法从这一事件中获取如今的利益,而且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一切,也都是实力决定的。」 「放着更优质的能源不用,也不许别人开发。它们就不怕把这颗星球榨干后,大家一起完蛋?」康斯妮继续吐槽。 尹熙颐微微回头瞥了康斯妮一眼,终于答道:「并不会,因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颗星球上的能源问题根本就没有凡人之间所传言以及我们一直以为的那么严重。 所有的能源危机都是普通人的科学家在不了解拉马克游戏存在的前提下根据地球这个封闭环境所计算得出的结论。然而事实上能量点远比我们原先想像的廉价得多。 诚然这颗星球上的自然能源确实相当有限,而可再生资源则远远赶不上今天人类社会每天所消耗的;但有必要的话,每天拿出一点能量点来为世界奉献光明这种事对任何能在自己的界内站稳脚跟的队伍都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 退一万步说,如果这颗地球真的到了濒危的境地,当所有的玩家都面临无家可归的情况时;举全域之力,我们就算飞到隔壁星系造个戴森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戴森球的技术并不比能量点发电站的技术更高,它们只是不同的方向而已。 而从我了解真正顶层超人圈子的存在以后,所对全球经济数据的分析来看,那些老傢伙似乎始终在致力于应付一件比能源问题要重要得多的事情。」 「是什么?」这个观点和曲芸的某些推测不谋而合,充分引起了她的兴趣。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似乎和这个世界的存亡有关。当然,同样也和拉马克游戏有关。 一直以来我们之所以被【九州】那么看中,百般帮持,除了你和你那龙女姐姐之间的不论之恋以外,这件事需要你,或者需要我们来做些什么的可能性也很大。」 康斯妮也难得帮了尹熙颐一句腔,若无其事道: 「这倒是。只是主人和龙女姐姐之间的不论之恋仅能说明【九州】的态度问题。但照理说我们高调崛起的策略决定应该受到更多来自高层权力集团的打压才对,而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只有一个霍鑫?在和我们过不去。」 曲芸:…… 你们才不论之恋嘞!你们全家都不论之恋!她和我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好吧!不对,槽点应该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啊! 虽然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腾,但曲芸并没有吐出半个字。因为就在这一刻,她刚刚把投向星空的目光收回来,突然叫道:「该死,被它们抄到前面了!停车!」 0632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七节) 「什么?」尹熙颐猝不及防,但还是下意识地遵从曲芸的指令。毕竟在游戏中类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曲芸算是一个侦查专精的进化者,她总能比伙伴们更早发现危险。 面前的情况让曲芸有些猝不及防,当你以接近音速的速度运动时,声音能帮你感知世界的能力就很局限了。至少这种情况下辩音成像的能力是完全无效的。 曲芸看到公路远方被完全封锁住了,而以这辆越野车的速度,当她喊停尹熙颐后她们已经停在了封锁线的近前。 阻住道路的并非是法革共的军警,封锁线也不是那种在装甲车之间拉着黄线落下升降杆的哨卡。挡住公路的,是一群双手双脚,皮肤赤红,生有蝠翼羊角的类人生物。 它们共有二十来只,比人类高出两三头。一只只静静排开,毫无规则地站在那里堵住了整条道路。并没有急着攻击过来,而只是瞪着一双双山羊一般长方形的赤红瞳孔直勾勾盯着曲芸。 曲芸在冲出车门飞上半空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使徒用魔法召唤的生物兵器。 在表世界所见过的那些使徒似乎大多数都并不具备超人的力量,但他们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魔法物品,且似乎都有着一种为了信仰捨生忘死的执念,战力不容小觑。 曲芸会推理出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们在这片欧洲大地上没有任何敌人,唯一有可能了解她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真相,并有可能对这一目的抱有严重敌意的组织就只有那个触手纠缠着整个世界,以抹除先神留下的痕迹与歷史真相为己任的【使徒】了。 诺查丹马斯没有出卖她们的道理,数百年来也没有任何出卖他的客人的传闻; 云裳阁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异动的消息,霍鑫?也不太可能在不惊动诗诗她们的前提下,在她飞离新燕都一天的时间后这个时间点突然察觉了自己的的消失进而通知使徒欧洲的分部。 那么……是在太阳神喷泉的入梦所引发的魔法能量反应泄露了行踪? 是了,连身在大庸的龙女姐姐都花了一天时间就发现了太阳神喷泉底下藏有秘密,有分部长期驻扎在欧洲的使徒不可能数百年来从未察觉过这个秘密。 只是他们都没有雷特辛之书,或者其它自己身上有的特殊特徵,所以至今哪怕将整个喷泉都拆掉再重新组装起来过,估计他们也无法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信息。 面对这样一个隐患,使徒没有能力彻底摧毁或者封印,它们毕竟不是欧洲大地的主人,甚至连大庸理异院那样一个合法的官方身份都没有。所以它们剩下的选择很显然就只有……长期的监视起来。 先下手为强!曲芸从冲出车门腾空而起到考虑清楚所有这些关系不过花费了一秒钟的时间。 在所有人尚未反应之前,祸雨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伞面怦然弹开,急速旋转。玉指在旋转的伞盖上起起伏伏,拨动出正确的和声。 拨奏伞骨,祸雨的「强效」效果触发。曲芸火力全开,瞬间施展出自己杀伤力最广的魔法: 「mi re,mi- fa!」 数百枚火球凭空飞射,像机关枪一般绵延不绝。一团团可燃气体被奥法元素从大气的组成部分中剥离或反应生成,在曲芸身周凝成形体,继而飞射向阻住公路的怪物们。 转瞬之间,一片火海,公路周遭几百米范围像是受到了炮兵阵地的洗礼。 没有一只怪物从这末日天劫般的火焰洗礼中冲出。 只是,曲芸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威压从半空中的背后袭来。 祸雨反转,曲芸转身就欲施放一发【隔绝】。 在车上她回顾了那无垠的玳瑁与巨大的病虎所带来的威慑,判定它们绝非表世界中存在的实体。对于这种类似诅咒的能量【隔绝】是她目前掌握的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不能回头! 脑中暗自绷着的一根弦突然鸣响让曲芸想起了这件事情,及时止住了半空中已经扭转到一半的身形。 还好事先给自己下过暗示,不然又要中招了…… 等等! 「绝对不能回头」这个暗示,是自己先前入梦时两次因为回头着了道,为了防备突如其来的入梦而下的自我暗示,为什么会在现在触发?! 难道…… 就在曲芸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她感觉不知什么时候丢掉的理智被找了回来。眨眼之间,眼前的景物已然不同。 面前爆炸的火光散去,并没有一片怪物的残骸留下,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柏油路面与明灭不定的整条a1高速公路。 再回头看,身后果然空无一物。 这次不用曲芸开口提问,单从车身两边手持武器的尹熙颐和康斯妮那懵懵的面孔就可以看出,表世界上,或者说现实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阻住公路的一队恶魔。 闪烁的公路终究是彻底暗淡下来,连带的还有远方的万家灯火。她先前的全力一击,不亚于战时轰炸机针对能量线路进行的范围打击。 事实上,这条供给小半个西欧的能源命脉即便遭到了轰炸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截断。能量点输送中所散溢的能量,那层看得见摸不着的环绕公路的椭圆形边界可以天然隔绝大多数普通的物理伤害。 a1公路的供能线路比其它大洲的任何一条电缆或输油管道都更加安全,除非遭遇像曲芸刚刚这样在公路内部对其使用的大规模魔法打击。 该死!这下即便原本没有被发现,也绝对逃不过使徒的注意了。 不仅是使徒,恐怕这条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每一辆驶下的车辆都将受到当地军警的严格调查与扣押。 按照表世界欧洲如今的能源供给模式来看,法革共a1公路的能量点发电输送通道被截断,无疑意味着整个法革共北部地区,甚至连带第四帝国西部沿海大部分区域的停电。 而最糟糕的是,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0633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八节) 「上车!全速开往巴藏丹!」曲芸喊完,最后看了一眼扭曲的夜空中那一只只硕大的龟眼便飞身上车,之后将一切交给尹熙颐,自己只顾按住耳钉开始通话: 「是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我们发现了你和诺查丹马斯都未了解的线索,极有可能获得重大收穫。但是刚才意外破坏了法革共北方的a1高速公路,希望你可以帮忙联繫一下当局或者【诸世纪】,不要阻拦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是,我知道,使徒我们自己应付……对,我们在去巴藏丹的路上,拉马克故居一定有什么……告诉他们,如果谁敢拦我,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一分钟也不能留下陪他们耽搁!」 云裳仙府特制的百合花型魔法石耳钉,除了团队人手一颗外唯一流落在外的一颗被曲芸送给了龙女姐姐。虽然两人多次因为彼此不同团队的立场明争暗斗过,但是归根结底她们之间有着一份其它任何团队间都不可能缔结的信任。 龙女戏称这种感情源自于血脉,而曲芸则把内心的情感强行归为理性的利益分析。 无论如何这是一种保障。云裳仙府的仙子们如果在表世界遇到互相无法支援的致命危机,至少还有一条退路。 一辆重型越野车在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行驶,幸好欧洲这边还没有因为能量点道路的普及而把车灯都取消掉,不然尹熙颐恐怕真的就只能把方向盘交给没开过车的小蝙蝠了。 二十分钟后,在下a1公路通向d938国道的匝道上,她们终于见到了大量的警用车辆。从很远就可以看到红蓝交替的警灯照亮了漆黑一片的夜空。毕竟,整个地区都彻底失去了供电。 就像曲芸所说的一样,她们没有时间等待与纠缠。哪怕对方仅仅礼貌地请她们下车接受调查,尹熙颐也绝对会踩死油门撞过去,撞死一切敢于拦路的人。若是之后再受到追击,曲芸也不介意再回头来一发刚才的强效版【飞弹】。 三人各自备好兵器,时刻准备着遇到阻拦便大开杀戒。 然而,守候在高速出口的法革共官方力量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他们只是打着警灯,静静地看着重型越野车通过。然后十几辆警车与警用轻型装甲车从后面跟上,一辆警车小心翼翼地抄到尹熙颐前面,打着警灯为她们开道。 这片土地,是属于【诸世纪】,属于诺查丹马斯的地盘。他们和龙女姐姐一样,都期待着曲芸所能给出的答案。 抵达巴藏丹时已是深夜。小镇的居民作息规律,此时竟没有人发现停电的事情。一路开道的警车也关掉了警笛鸣响,只以红蓝闪烁的灯照亮周遭景物。 曲芸也没有惊扰这座熟睡的小镇。拉马克墓地原本就是她此次欧洲之行的目的地之一,龙女姐姐曾前来探访,留给她精确的地址。尹熙颐按照手机上的地图坐标直接停在了墓园前。 三人下车,并行走到墓碑跟前。后面的大队人马只是停在公路上远远观望,没有一个人跟过来。 墓碑与曲芸前次入梦,在那栋迷宫错杂的教堂内部最后所见的石碑如出一辙。宛若方尖碑一样的四方形底座,碑身刻有代表生物通过磨砺自我而持续进化的几种浮雕。 最顶上是那位几乎可以确定曾经行走在表世界大地上的拉马克的半身雕像。两只老鸦足有人头大小,并立在墓碑顶端拉马克半身像的肩头。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尊被削去四肢的三首的巨怪。 似有所警觉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后方,曲芸重温了一遍「绝对不要回头」的自我暗示,然后翻手取出雷特辛之书。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尹熙颐和康斯妮都紧贴在她身边,生怕再有什么异变好即时施救。后方警车里的人没有敢下来,却有一些好奇的警员摇下车窗想仔细看个究竟。雕像顶端的两只老鸦抖了抖羽毛,毫不在意地四处张望…… 曲芸上前一步,把手贴在石碑上,轻吟咒文,闭目沉思。 「fa- re mi,ti」 一切依旧寂静。突然之间,两只老鸦惊鸣一声扑腾着翅膀破空而去。 「主人!」康斯妮全神戒备,上前一步轻轻扯了扯曲芸的手指。 她不敢直接打断曲芸,因为她知道每一次重要的线索皆从入梦中来。 她必须找到一个最精准的时刻,在主人获知想要的情报之后又尚未被梦魇所伤害之前的一瞬间出手唤醒她。 她紧紧盯着曲芸的面孔,全神贯注,继而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这些小东西,对魔法的感知可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呢,」显然曲芸这一次并没有入梦,她的视线追随着硕大的乌鸦飞向了镇子边缘的位置,甜甜一笑: 「这里并不是什么埋骨之地,只是一座后人修建的纪念碑。事实上,地下连一块被挖掘过的墓穴,连一口棺材都没有,我可以听到。」 「刚才的魔法是……【奥术侦测】?」尹熙颐回忆着曲芸刚才轻声吟唱的咒语。 身为音乐学院的同学,她已经记下了很多曲芸常用的咒文曲调。只不过她没有办法精准地唱出那细微到千分之一的微分音,也不懂得如何引动奥术元素刻画魔法模型。 「所以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魔法的力量,也根本没藏有任何秘密?浪费那么多时间我们居然白跑了一趟吗?那你身上的诅咒怎么办?时间还够么?」康斯妮显得有些着急,连珠炮般问道。 「那到不至于。只是先前龙女姐姐前来探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真正的密藏,」曲芸说罢,径直向两只乌鸦飞去的小镇边缘行去:「有些东西不是仅仅吟唱【奥术侦测】就能发现的。先前的梦境,终究带给我一些必要且独特的线索。」 走了几步,她干脆腾空而起,时间的压力让她没有余裕去顾及堵在公路上那些随队的普通人军警惊愕的眼光。而康斯妮和尹熙颐也各显神通,以自己的办法高速跟上。 0634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十九节) 「什么人?!」 当曲芸敲响一栋破旧小别墅的门时,一个沙哑的男声立刻从门后传来。很显然,这一家的主人并没有像小镇其余的居民一样安然入睡,而是一直静悄悄地守在门后。 也不知道他是自从停电开始就发现事情不对,还是注意到了小镇上红蓝闪烁的警灯。但从这人立即在门后答话这一点,曲芸就足以分析出许多问题。 「以最高委员会的名义临时徵用你的房子,我们会给予你满意的补尝。」尹熙颐心急,也不打算再仔细思考什么更靠谱的藉口。 适当的交涉还是必要的,她们再着急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在别人国家一众官方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就把无辜平民宰了冲进去。 「把文件从门缝下面塞进来。」谁知里面的傢伙还颇为谨慎。 「都说了紧急徵用!怎么可能有文件!睁眼看看外面的警车蠢货!快开门!不然我们自己进去了!」康斯妮着急,很是不耐烦。 「连这么小的女孩儿也是最高委员会的特派员?你们唬三岁孩子呢?」屋里沙哑的声音毫不退让,他显然已经注意到公路上的长排警车。无论事实如何,他肯定清楚这些敲门的「小孩」所作所为都是得到了官方准许的。 尹熙颐把康斯妮拉到身后,对着门内和气道:「就当我们租下您的房子一晚可以吗?我们可以付现。」 「我这里不是开旅馆的,请回吧!付钱也没用,你们万一把我的家弄坏了,我找谁去要赔偿?」沙哑的声音颇有几分老气,顽固得很。 纠结到这会儿,连尹熙颐也有些不耐烦了。她平伸左手,用右手并起双指敲了敲左手臂上华丽洋装的纹身,就像抖落口袋似的哗啦啦倒出了一地的金条: 「这些金条买下您的房子都够了吧?我们只需要暂借一晚,如果有损坏另行赔偿!」 然后这次门后压根没动静了。 整个过程,曲芸就只微微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要知道,云裳仙府对外交涉的工作基本是由她全权负责的,就像不久前在动物王国时那样。 直到这时,她开口了: 「re,ra—ti」 出口就是【水盾】的龙文音节咒语,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康斯妮破门。 啪!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 前者是康斯妮精金战斧噼碎门板的声音,这个世界上速度比她更快的存在已经不多了。 而后者,是双管猎枪开火的声音。即便隔着门,子弹还是精准地停在康斯妮的颈动脉前。 如果蓝枫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弹道的刁钻令人髮指。如果子弹照常射出,定将穿破屈身破门的康斯妮的颈动脉,继而继续射透尹熙颐的肾脏,最后停留在曲芸的腹腔中。 弹道上所经过的一切目标都是致命却柔软不至于止住弹头动能的人体部位,便是要她来开这一枪,恐怕也选不出更好的角度了。 然而,弹头停在了雪白的粉颈之前。尚未能触及打头的康斯妮分毫就彻底被【水盾】消磨去了所有的动能。 即便枪法神乎其技,但子弹终究不是蓝枫制造的特种弹。一枪爆掉康斯妮脑袋的一幕绝对不可能重演,只能乖乖屈服在魔法的规则之下。 「你看,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一切,你又何必反抗呢?」曲芸她用祸乱人间的容貌摆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反派范儿十足。 远方的军警见到屋主人开枪顿时一阵躁动,但见到曲芸控制住局势,终究是没有人冲过来,只有各种对讲机此起彼伏的汇报声喧闹起来。 门后是一个鬚髮皆白,且一身毛髮乱糟糟的糟老头。他套着一身破旧而滑稽的睡衣,手上的双管猎枪已经被康斯妮夺走。这位小祖宗可不会顾及身后的大群警队,没下杀手的唯一理由是曲芸阻止了她。 「你们这些恶徒!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再回来!无论来多少次都一样,这房子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死也不会!」老人被康斯妮按倒在地,还不忘高声叫嚣着。 他身材高大,娇小的康斯妮无法掐着脖子把他提起来,便只好掐着脖子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进屋后,曲芸惊异地发现电视屏幕上显示着门口的景象,想必这位老人便是凭着这个判断射击角度的。有着辩音成像场域,她自然清楚里面的老人始终举枪瞄着门口,但她却无从得知电视上有着监控画面,这让她颇为吃惊。 「小妮子,请屋主人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我有问题要问。小蜥蜴去把门口的监视器找出来,fa- re mi,ti。」曲芸说着反客为主地大摇大摆跨入老人的房子,在室内又一次吟唱了【奥术侦测】,随即皱起眉头,转向老人: 「依子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很显然,你把我们和别的一些人弄混了。现在,是否可以请您告诉我们你口中那些来过这里的人的身份,以及您自己的身份呢?」 倔老头被康斯妮用一只縴手死死按在沙发上,干脆扭开头去不开口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架势。 就在这时,洞开的房门处传来敲击墙壁的声音。在得到曲芸允许后,一个穿着警服,光靠脸就可以成为电影主角的中年男人挤过尹熙颐身旁,有些拘谨地进了客厅。 「坐,」曲芸随手招唿帅大叔在另一把单人沙发上坐下,好像她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这位老先生三缄其口,你这个时候进来,想必是能帮到我们喽?」 尹熙颐刚要开口翻译,谁知帅大叔开口便用还算顺畅的汉语回答道:「我叫艾伦,是小镇的警长。很荣幸见到音乐家小姐。是的,我正是为协调沟通而来。」 「你认识主人?」康斯妮十分诧异。 艾伦警长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低下头如实说道:「不,小姐。上级交代我说,这里的负责人代号为音乐家,要我服从音乐家的一切指令,并在此基础上尽量保证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0635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节) 低下头时,他突然发现警服的第二个扣子居然还没扣上,慌忙更加尴尬地伸手扣上。很显然,这位警长先生已经下班,是突然被从家里叫出来的。 康斯妮挑起一抹坏笑,追问道:「还说了什么?光是这点情报可不足以帮助你分辨出音乐家是我们之中的哪一个。」 「还说最漂亮的那个就是音乐家……」艾伦心虚地瞥了康斯妮一眼。 「哈哈哈哈……」康斯妮大笑。不用问,这样借着传递情报拐了八道弯的花式调戏只可能来自于龙女姐姐。 曲芸面孔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是换上了迷人的笑容回復道:「这种情况下,能有一位中间人来帮忙真是太好了。您也看到了,我们很想要了解这位老人的身份,并不想做出伤害他的举动,但又在赶时间……」 「明白,」艾伦警长忙答道:「他名叫昆汀,在镇上的射击俱乐部当教练。我的汉语也是他教的,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师傅了。多亏了昆汀先生,我们这里的射击俱乐部很有名,很多周边大城镇的富人慕名而来……」 「噗。」门口的尹熙颐忍不住轻笑出声。法文中艾伦(in)这名字带有「帅」的意思,而昆汀(quentin)则代表「富人」。看着寒酸到几乎成为危房的小别墅以及简陋的陈设,她不得不强忍住吐槽的欲望。 同一时间,老头子终于开口嚷嚷道:「艾伦!闭上你的嘴,我这里没有任何她们想要的东西!」 艾伦有点心虚地瞥了一眼曲芸,带着一丝哀求的口吻对倔老头说道:「昆汀先生,好好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吧!她们可不是先前那些去警局录个口供就可以交代过去的,被您毙掉的小贼。 她们有着最高委员会直接下达的顶级行动权限,就算音乐家小姐现在下令要我就地将您射杀,我都不得不照做的……」 「这位昆汀先生枪杀过不止一个人,还因此去警局录过口供?」曲芸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她从没认真了解过法革共这边的社会制度,但是超人在任何地方都超出法律之外,是这颗星球的常识。 究竟是她猜错了,这个占据如此特殊位置居住的老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射击教练?还是说……他潜藏的太深了呢? 「是的,」艾伦警长擦了擦汗水:「昆汀先生曾经枪杀过三名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他家的人。他的枪法很厉害,三人中还包括一名像您这样的超人,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一颗子弹干掉了。 您知道,在我们的国家这是合法的,但还是为昆汀先生带来了不少麻烦。」 「被害人中居然还有一位超人?想必昆汀先生之后的麻烦便是那超人的同伴无休止的报復了?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从之后的追杀中倖存下来的。」门口那边传来尹熙颐的问题,她显然也和曲芸在怀疑同一件事。 「追杀?不!」艾伦警长显然吓了一跳,可以看出,他是那种长期在和平的小镇当差,在射击俱乐部之外都没开过几次枪的小警员: 「昆汀先生的麻烦来自小镇的居民。毕竟谁会想要和一名杀人者成为邻居呢?哪怕他所做的事情没有触犯任何法律。」 「你到底能不能先好好做完手头的事情?」曲芸秀眉微蹙,对尹熙颐揶揄道。常理来讲,小蜥蜴不是那种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啊。 不,就算时不时掺和进来搭句话也没什么,云裳仙府原本就不是那种严谨的军事化团队,仙子们行事一向随性。 但对专精于潜行刺杀的尹熙颐而言,就算让她一边唱歌剧咏嘆调一边表演踢踏舞这么长时间也该把那该死的监视器找出来了吧? 「这就好,终于捉到这小傢伙了。」尹熙颐边说着,边从门前的屋檐上落下,向客厅这边走来。 捉到? 先前康斯妮的注意力集中在昆汀老人身上,而曲芸则忙着在房间里东翻西找,谁也没有注意明显已经过时很久的老旧电视机上的画面。 现在随着尹熙颐进屋,她们才意识到电视中的监视画面一直在移动,直到她们自己的影像出现在电视上。 尹熙颐的手上,捏着一只「小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只金属制成的苍蝇。与真实的苍蝇一般无二,无论尺寸还是表面看上去的身体结构。 即便到了现在,这小东西还像真正的苍蝇一样飞快闪动着一半没有被尹熙颐捏住的翅膀试图逃离。 而从电视上监控画面的角度来看,显然之前在门外监视她们的正是这个小东西。 就连艾伦警长都知道,表世界并不存在这样的科技。 曲芸略微吃惊地看了一眼苍蝇型的监控镜头,随即恢復了平静,勾起一抹笑容,将话题带回了先前的节奏:「艾伦先生,你刚才说这位昆汀先生被请去警局做过笔录,想必他并不是一位超人了,依子猜的对吗?」 「超人?不,他当然不是。」艾伦警长楞了一下,随即答道:「如果您还怀疑昆汀先生的身份,那大可不必。在我调来巴藏丹上任之前他就已经在此居住了。 我们有过二十几年的交情,绝大多数时间每周都会见面一两次。您知道,这个镇不大。 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的话,十二年前有一次我们进山打猎遇到泥石流,被困了整整一个月,都已经被当做失踪人口处理了。连他的房子都差点被当局拍卖了。 那时只有我们两人,朝夕相处,与世隔绝,九死一生。我们当时都受了很重的伤,昆汀先生也因为那一次遇难落下了永久的轻度残疾,如果他是超人,那么他恐怕早就带着我飞出来了。」 曲芸先前就注意到老人走路有些跛,经提醒这才注意到睡衣的裤脚处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 「已经在这里定居三十年了吗?那么,三十年前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刚刚提到过自己的汉语是昆汀先生教的。在他那个年代,想必这里的人们很少会对大洲另一端的大庸帝国产生兴趣吧?」 尹熙颐边问话,边把自己也丢进一张陈旧到弹簧都露出来的单人沙发。 0636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一节) 艾伦嘆了口气:「抱歉昆汀先生,我在来之前确实查阅了你的所有档案。」 随即他转向尹熙颐回答道:「昆汀先生出生在鲁昂,父亲是一位三流大学的学者。当他十八岁时便被送到大庸留学…… 是的,我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很罕见,但是从出生证明,医疗记录到出入境记录一切都有明确的档案收录。 之后在三十年前,也就是他三十五岁那年回到了法革共,以一个荒谬的高价买下了现在这栋房子后一直定居在这里。」 曲芸背对所有人,边走边不断轻轻叩击着墙壁,随口问道:「那么,从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时间呢?昆汀先生,相信你也很清楚我们没有时间去核实,但请相信我们,如果你的回答中掺有谎言,是偏不过依子的耳朵的。」 「小丫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呢?」倔老头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轻蔑答道。 「mi re,mi- fa」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曲芸回手就是两颗火球丢了过来。就连康斯妮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老昆汀以明显不符合他年龄的反应和力道勐蹬地面,企图带着沙发以及按住自己的康斯妮一起翻倒过去躲闪。然而看似瘦弱的小萝莉以一种完全无法借力的姿势,不合常理地阻止了他的一切举动。 老昆汀脸上写满惊愕,眼看着两颗飞弹就要撞在自己脸上。然而就在这时,烧灼着致命炽热的火球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飞弹】原本就是在空气中制造和凝聚可燃气体的魔法,踏入攀途境界的曲芸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终断或逆转这一过程。 「小妮子,他的真实实力在什么境界?」曲芸终于转过身,定睛正视倔老爷子。 「嗯……不算枪法的话,空求中阶……或者勉强高阶吧。」吸血姬一手怼在嘴唇上思考,一手仍然搭在老人肩上牢牢制住对方。 空求高阶,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实力境界。在表世界那些未曾接触过拉马克游戏的普通人里,从一般的职业战士到各国各大势力手下顶级的特种兵实力大约都在空求阶上。而其中那些佼佼者,自然就是空求高阶的实力者了。 一旦进入显径,就将超越凡人通过训练所能达到的极限,唯有彻底进化自身这一种办法才能达到。而空求阶的人则既有可能是经歷过几场游戏有着些许进化的菜鸟玩家,也可能是长期训练身经百战的普通人。 「有意思,」曲芸微笑着捲起一缕发思。老头子吓得够戗,从他不经意间唿吸心跳所表现出的体徵就能听出来:「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 假设一,你就像自己表面上的身份一样,是一名普通的射击教练。嗯……凭藉天赋与业余爱好获得如此身手,八十多亿人有那么几个也不能说不可能。 然后再假设你凑巧就看中了这个对超人无比重要,但对普通人没有任何意义的地方安家。这机率有多渺茫就不说了,毕竟也存在可能性。 然而,为什么在屡次被人找上门来,明显在寻求房屋的秘密后,甚至在你不得不开枪杀死三个人之后仍然坚持要住在这里呢?依子以为,这就不单单是简单的『固执』可以解释的了。 很显然,你知晓房间内存在着秘密,所以有意留在了这里。 那么假设二,你是和我们一样的超人。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表现出的空求阶实力一样是个菜鸟,那么你根本没有道理会接触到这个层次的秘辛。这间房子里藏着的秘密,足以让全世界最顶尖的权力者们打破脑袋! 就算你是某个势力集团派来盯梢或者抢占先机的小喽啰,同样解释不清为什么你会有命在这座房屋里活过了三十年。想要获悉这个秘密的诸多势力彼此虎视眈眈,一旦敌对的势力摸清你的底细,立刻就会动手除掉你。 你能活到现在,唯一的理由就是所有人都没能摸透你的底细,或者真的把你当成了一个与他们所追寻的秘密无关的普通人。这就与我们先前的结论所矛盾了。 那么,你会是凭藉自身的实力看穿依子的攻击,骗过小妮子的感知吗?不会,因为那至少需要超过我们的的攀途阶以上实力。 还是那个道理,无论是【诸世纪】还是使徒都盯着这里,绝对不可能放任一个真正的顶尖高手常住这里而无所作为。 如果这还不够解释的话,依子记得你和这位警长先生曾经被困在山里一个月的时间。就算『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让艾伦先生没有察觉你的任何异样,那时你又是如何参加最多每两周便必须加入的游戏呢?你的队友又在什么地方? 就算你有意布下此局,就是为了误导日后像我们这样的访客推测出你的真实身份,那也绝对不该浪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做到连你一直守护的这栋房子都险些失去的地步。 如果有人在你失踪的一个月里来把这里拆个底朝天,你的计划不就成了本末倒置了么? 那么假设三,你会是使徒的人吗?这种超出世界时代的科技魔法技术配上普通人的组合倒是很像是他们的风格,倒是解释了这只苍蝇的问题。然而呢,这个假设当然也不成……」 「难道你们不才是使徒的人吗?就像我杀死的前三个傢伙一样?」老昆汀突然咆哮道,打断曲芸的话。 对于老人莫名奇妙的回答,曲芸突然间捋顺了手指上缠绕的头髮,大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辉: 「哦,你终于肯开口了昆汀先生。不,我们当然不是使徒。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和使徒或许会是最根本利益上的敌人。至于你信不信嘛,到现在恐怕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依子已经想通了想要知道的。 你不是超人;这栋房子也并非你的家传祖地;你不为任何势力服务;极有可能不需要参加最长间隔半个月一次的拉马克游戏。这样的你却偏偏三十年如一日守在这块关键的土地上……」 0637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二节) 她边说着,边咄咄逼人地一步步靠近老昆汀,极其少见地散发出浓浓的,逼得人透不过气想要顶礼膜拜或转身飞逃的,进化大道上上位者的威压: 「从理论上讲,你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不合理的,自相矛盾的。那么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离奇都註定是真相。 那就是——为了守住这里的秘密,你设计了一个局,一个即便常年对你监视调查也绝对没有人会看破的局,一个任何人都难以想到的思维盲区。 在诸多盯上这间房子的势力眼皮子底下以一个随时可以除掉,但是从利益出发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来动的难缠的普通顽固老人的形象来维持着微妙平衡,从而独自占据了这间房子的秘密三十年之久。 这不得不说是极其精妙的一手。有如此的布局能力,无怪只有你能找到从游戏中脱离的办法。 依子说的对吗?传说中唯一曾从拉马克游戏中脱离出去的人,战场诡术师先生!」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比起身边一直在追查「战场诡术师」传闻的云裳仙子们,反而是屋主昆汀老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露出了更加惊讶的表情。 面对曲芸的强势威压,老人既没有像他身边的艾伦警长一样因难以承受而瘫倒在沙发上不能动弹,也没有露出丝毫计谋被识破的惊讶。 取而代之的,他收起那副视死如归的倔强态度,转而露出一丝困惑而苦恼的表情:「我想我听过那个名字,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战场诡术师……」这一次是尹熙颐喃喃道。在被曲芸救下之前,她又何曾没梦想过逃离那噩梦般的处境? 先前为了甄辉齐的「梦想」她们曾试图用各种办法暗中调查过那位情报价格高得离谱,名为「战场诡术师」的传奇人物,但除了那份把甄辉齐卖掉也买不起的莫比乌斯大厅的情报外终究一无所获。 「想起什么了吗?」曲芸注意到糟老头惺忪的双眼似乎一瞬间散发出一道神采奕奕的惊茫,但却转瞬即逝。 「是的……不……我也不知道。这感觉真特么混帐!我应该知道,但我不可以知道……」老昆汀声音忽高忽低,状若癫狂。 「主人……这是……」康斯妮似是察觉了什么,捂住自己圆张的小口。 「嗯,这大概就是『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后遗症』了。看来我们的战场诡术师先生为了这局巧妙的布局所做的远远超过了依子所能预想到的,他在脱离游戏的时候把自己的记忆也藉助游戏的力量一起抹除了。 有这样一步先手,即便有朝一日像我们这样带着脑子寻来的拜访者把他的真实身份推理出来,也没有办法从他身上得知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即使杀了他也一样。」 曲芸已经十分确信老昆汀的状态并非在演戏,她的耳朵便是最为灵敏的测谎仪。 拉马克游戏中从来不缺少像她自己一样,说谎有如唿吸般自然的老狐狸。任何测谎仪都对他们无用,只有逻辑推理和真正的预言可以将他们的谎言拆穿。然而想要做出这种如此夸张的状若癫狂的表演还不露马脚,那就不太可能了。 同理,经过特殊进化和专门准备,一位应选者确实可以控制自己的唿吸心跳以致更加细微的身体反应来瞒过曲芸的耳朵。但拉马克游戏中的侦测手段千千万,如果不是事先预知,又有谁会具体到刻意针对听觉能力者进行准备呢? 因此曲芸十分坚信自己的判断。 「昆汀先生,你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这可不是你平时的样子!」艾伦警长厉声喝问。 显然这是做给曲芸看的。凭藉干了半辈子警长的经验,艾伦明显察觉到老昆汀的反常。他可不敢让自己的老友冒险在这些权力大到没边的超人面前装模作样。为了救老昆汀,他不得不出手给他一点颜色。 曲芸又怎会看不出帅警长的真正意图,她无所谓地伸手拦住焦躁的艾伦警长:「你不必太过担心,以我们的立场不适合在这里随意伤害无辜的人。依子刚刚的威压也只是为了试探虚实而已,并没想真的把他怎么样。」 「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是我们一直在追寻的『战场诡术师』?」尹熙颐突然问道。 她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虽然老人「留学」大庸的时间段与传说中的「战场诡术师」相符,但她可从来没想过那位传奇人物居然是个外国人。 曲芸明白尹熙颐的疑虑,如实答道:「说实话,这一切假设只是建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合理性推定上。真相有没有其它的可能?当然有,而且多到无可计数。 问题是,当我们有一条可以完美解释所有问题的推论时,它就是事实或者部分事实的可能性便趋近于无穷大,除非还存在另外一条我们尚未想到的同样满足所有条件的推论。 在之前或许还存在除了战场诡术师之外,诸世纪域分界组这边或者剩下两组里也有脱离游戏的存在而不为人知。但是你没发现么?刚才在我提到『战场诡术师』的名号时他明显有所动摇。 老昆汀绝对和战场诡术师有所关联,在这个证据的基础下,剩下的可能性可就不多了。 你可以相信,他并没有在演戏。如果他的实力强大到对身体的微调足以骗过我的耳朵,那么他也就不必演戏了,大可以带着他的秘密横向天下畅通无阻。 而且你不觉得一个初开阶甚至更高的强者不太可能在如此众目睽睽之地常年保持籍籍无名吗?」 尹熙颐明白了,略有些沮丧地点点头道:「好吧,我想你总是对的。但这意味着你带来坏消息的时候会让人更加不愿接受。 就按你假设的,这位昆汀老人正是从九州域分界组脱离的战场诡术师本人吧。我们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找他来求证,结果他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百无一用的样子,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他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算尽后来事,把所有泄密的可能性都堵死了,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0638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三节) 曲芸又一次纠缠起发梢:「谁知道呢?这里很可能埋藏着拉马克游戏的最终秘密。或许他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安慰度日,而秘密的暴露会导致他被游戏回收? 或者知晓世界的真相后他觉得这份答案可能会遭致灾难,所以宁愿退出自己曾经唿风唤雨的游戏世界,在这个被全世界所遗忘的乡下角落孤老终生暗中守护自己钟爱的这个世界? 有可能他运用战场诡术师的智略把未来发生的一切都算尽天机,在不恰当的时机下抹除自己的一切蛰伏起来,像一条毒蛇一样冬眠,等待某一天被自己预先安排好的后手所唤醒进而靠着手中的大机密一统天下? 又或者他在三十年前结实了一些重要的人,比如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曾有过妻子孩子之类的。然后为了让她们能够安然度日他选择用自己的记忆来埋葬世界的真相,把什么必将发生的浩劫隐藏到妻女终老,留给后世人去头疼?」 几人当着老昆汀的面讨论他,这当然是曲芸的进一步试探。老人也没有开口质疑,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同时双目透射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精光,在跟随着曲芸的思路思考推演着什么。 最终他开口了:「小丫头们,我现在相信你们不是之前屡次三番上门找麻烦的那个名为使徒的组织了。如果是他们确信了我没有任何价值,一定会直接把我除掉的。」 「我并不那么认为,只要你还在这里就可以避免另外一些更加麻烦的对手占据这栋房子。不过显然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最基本的一点互相信任,那么你准备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了么?」 尹熙颐怀有一丝期待地问道。毕竟现在几乎走到了死胡同里,而曲芸的状态显然没有留下更多的时间等待。 「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只有,我想我并不是你们口中那个名为『战场诡术师』的人。」老昆汀苍老的双眼直勾勾盯向曲芸。 曲芸皱眉:「你这是想起了什么?」 有着先前被游戏系统干扰记忆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后遗症反应,曲芸确信倔老头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她提及「战场诡术师」这个名字就真能想起什么的。 如果他现在宣称自己想起了什么,那多半就是真的在玩花样了。谁知…… 「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都是凭藉自己的本事读着最好的学校。即便以现在的年纪,我学习各种东西的能力依旧让年轻人嫉妒。 就像刚才你的一大堆分析推理,艾伦先生显然完全没有跟上你的思路。作为一名优秀的警官,他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是要高于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然而我却能始终跟上你的思路,这说明我很聪明,对吗?」 昆汀一字一句地说着,试图解释清楚自己的逻辑。从目光就可以看出一旁的艾伦确实已经有些脱线了,他只是正在本着自己的职责,尽量死记硬背地把房间里的对话记住并带出去而已。当然,这或许也和他刚刚在半夜被叫醒有关。 曲芸微微挑眉,她立即就明白了这位倔老头并不是在炫耀自己智力,而是在说明…… 「所以你想说,你能跟上依子的思路,却没有办法想到依子前头,甚至在完全听完依子的推测前这几十年间都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所以仅有如此能力的你,不可能是事先预料到三十年后的一切,布下不可破解之局的战场诡术师?」 老昆汀露出了一个有些丑陋的笑容:「看,我才说了一半你已经明白了。只有像你这样的妖孽才有可能做到看穿未来的十步百步棋,而你所说的那位几十年前就已经在这里布下后手,隔着时空和你对弈的傢伙显然不会比这更弱。 和普通人相比,我或许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但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战场诡术师』。」 「哎……」曲芸嘆了口气:「或许吧。依子识破了他布下的掩饰,而他则制造了一个让依子不可能破解的局面,算是一比一了。 从游戏脱离的时候是否会影响到自己进化过的大脑,是否会丧失一定的智力。战场诡术师到底是在游戏中进化到算无遗策的程度还是在进入游戏之前已经是一方妖孽,这些说了你也不懂,而事实上依子也不清楚。 不过说实话,现在无论你是不是他,都无所谓了。因为依子原本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放你在这里,或者你把自己关在这里,都说明秘密还在这栋房子里,在你所不清楚的情况下。 剩下的,依子只需要自己把想要的东西找出来就可以了。」 「所以说,归根结底,到底为什么这栋房子有这么重要啊?说实话我连一丝魔法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啊。」康斯妮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大家的目光移向屋主人老昆汀。 「都说过了,我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真像这位小姐所推理的那样,是那个叫什么战场诡术师的傢伙或者其它什么深谋远虑的智者在布局。我想他只是看中了我普通人的身份,有一点自保的小本领,以及为了守护自己财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倔脾气,」 昆汀耸肩摊手,康斯妮已经放开了对他的钳制:「行为模式分析,你肯定懂的对吗?」 「那你怎么解释这东西?」尹熙颐晃了晃手里的机械苍蝇。 「不知道。」老昆汀无所谓地看向别的地方。 「不知道?」尹熙颐抬起一边眉毛。 「几十年前买的东西了,也许是在镇里的五金店,也许是从大庸带回来的纪念品。简而言之,它一直都在我手里,只是那么就之前的事情谁会记得?不信的话,我还有它的包装盒!」 「带我们去看看。」曲芸突然发声。 「在那之前,小丫头,你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待我,以及我的房子!」老昆汀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0639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四节) 「如果依子最终得出的结论和你表现出的一致,我们会尽力保护你,因为你身上或许还隐藏着从游戏系统脱身的线索。 你大概可以想到,因为我们的到来,不久之后就会有不少麻烦找上这栋房子。你这么聪明,从我们身上应该就能看出,都是一些你绝对无法凭自己应付的麻烦。 至于这栋房子,就要取决于依子要废多少功夫找到想要的秘密了。最低限度,我们以最高额度会赔偿你的一切损失。 如果你能提供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我们也可以支付等价的货币,一处你喜欢的地方的更昂贵的地产,或者在原地按你的要求重建这栋一模一样的房子。 绝大多数凡人力所能及的条件依子都可以满足你,随便你提什么刁钻苛刻的要求。现在,带我们去看包装盒。」曲芸十分少见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 她的嗓音带有魔力。不是形容词,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魔力。就要接近自己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真相,便是曲芸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语音惹得房间里那些奥法元素一阵莫名波澜。 小别墅有一间地窖,普通的木质门板被换成了特制的防盗门,上面还加焊着七道不同型号的锁。 这样的防御错失显然不可能是为了这个世界上诸多最顶尖的超人势力而设,而是针对经常光顾这里的小偷。 还没等老昆汀开灯,曲芸就听出地下室里诸多储物架上的东西被散乱丢在地上。这显然不是老昆汀邋遢,而是另有梁上君子光顾此地造成的。 曲芸甚至在某个歪倒的架子底下听到一口袋散落的金币。很显然,来人并不谋财。从现场的痕迹可以大致推断他们曾经尝试移动每一个置物架,寻找地板上可能存在的机关。 而明显和房屋不是一个时代建造的石碶墙壁则更是惨遭摧残,四处可以见到被凿穿直到土层的孔洞和锐物深深的刮痕。 「有点乱,抱歉,」老昆汀嘴上说着,语气中可没有一丝抱歉的口气,只让人觉得是自己无法赶走闯入者的懊恼: 「这里经常遭贼,怎么防都没用。昨天晚上又被弄成这副样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刚刚你们来的时候我拿枪守在门口,就是这个原因。」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跟下来的艾伦警长道:「五六年前开始,昆汀先生突然频繁来警局报案。但我们调查之后发现每一次都没有任何值钱物品遗失,很多同事都把这当成了昆汀先生的恶作剧。 只有我清楚昆汀先生的为人,把局里对他的不满压了下去。他十分严谨甚至古板,绝对不可能做出恶作剧的事情。 直到第一个死在这间地窖的人出现,我的手下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那人和一年之后同样被昆汀先生合法射杀在这间地窖的第二具尸体一样,除了带着古怪的赤铜面具外查不出任何个人信息,就好像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隐形人。 更古怪的是,这两具尸体都在将要被解剖化验前从检验科的停尸间不翼而飞了。 这种事故不能算小,可是区区小镇警局终究不可能做到守卫森严的程度。在合理的解释下有能力把尸体从我们眼皮底下偷走的势力并不算少,比如……涉及到超人的力量什么。 但最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为尸体失踪的事情受到上级的任何责罚。我所递交的官方报告就像从没出现在他们的办公桌上一样。 而最后一个死在这间地下室的傢伙,则直接被巴黎来的特别行动组以势压人带走了。事后上级还暗中施压,不着痕迹地暗示要我们『忘记』这件事情。」 艾伦警官提起这些,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毕竟与老昆汀的私交甚深,让他产生了一种对朋友的麻烦无能为力的负罪感。 他唠叨的功夫,老昆汀也从最深出的架子顶上找到一个上个世纪流行的那种方方正正的硬壳公文包。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确实是几十年未动过的样子。 昆汀先生转动密码轮打开箱子,敞着盖子递到曲芸眼前:「看到这个空的试管么?监视器就是从这里拿出来的。记得还有个说明书来着……哈,在这里夹着。」 「你怎么看?」曲芸只是瞥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就把问题抛给了尹熙颐,自己背过身去开始敲打地窖的古老石碶墙壁。无论从安全性还是从投资数额考虑,这些墙壁的古老工艺确实都不可能出自当代。 如果说这间地窖是从拉马克生活的十八世纪末期一直留存到现在的恐怕可信度极高。曲芸不懂建筑学,但从龙女姐姐当做报酬一部分支付的情报列表来看,这栋房子确实是拉马克故居所在的位置。 当然,这不是曲芸第一时间就能找到这里的原因。她是寻着那一丝魔法的韵痕寻来的,就像先前诸多曾经拜访此地的已经孕生体内能量的强者们一样。 而当她之后亲身站在房屋的门口时,也像他们一样失去了那一丝感知。一切就宛如被光影晃动而看画了眼一样,像是个镜花水月的错觉。 如果不是那些永不停息地逼近过来的恐怖龟目催促,如果不是隔着门便察觉到了屋主人的异常之处,恐怕曲芸也会选择和大多数来访者一样给此地固执的老主人留下一丝安宁。 「很明显,这是玩家自制的装备。」尹熙颐没有理会装机械苍蝇的试管,而是直接从箱子正中的形状契合的凹槽中拾起一把精雕细琢的手枪。 手枪的造型看起来像是拉马克时代贵族收藏或决斗使用的工艺品,上面无论金银佩饰还是镶嵌的珠宝都是货真价实的高档品。 尹熙颐用手指触碰,立即感受到宝石中蕴含的魔法力量。细看的话,还可以从每颗宝石的内部看到几乎细不可见的魔法阵纹。 枪身是不知什么树种的木柄整根削成,拿在手上可以感受到浓郁的能量在其中流转。遍布整个枪体的蔷薇与骸骨交织的纹路交替盘绕在木制枪身与金银配饰上,隐藏着诸多魔法符文。 0640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五节) 在最显眼的地方,枪柄的镶金包层上绘有一个大大的徽章。那是一个小丑的面具,没有口鼻,两边笑眼上分别垂落红桃,黑桃,草花,方片四种形状的泪滴。看起来很有几分拉马克游戏的纹身徽章的特点。 枪柄另一面与之相对的地方,刻有两个汉字:【斗艳】。一把枪有一个如此阴柔的名字似乎有些特别,但刻字却笔走龙蛇丰筋多力显得十分刚劲。 无论是诸多宝石内魔法阵纹的风格,还是银镀木底上工艺刻画的手法尹熙颐都感觉和曲芸出品的那些宝物有几分神似。 这颇为古怪,毕竟曲芸的手法来自从拉马克游戏的【知识】所自行领悟到的本领,和箱子里这至少三十年前出现的手枪不应该有任何交集才对。 「这把枪是个装饰品,没有弹夹,也没有古代火枪的火绳。我曾经把它拆开检查过,枪管里填充有一个像一条水晶似的东西,没有螺纹,根本就不是发射子弹用的,」 老昆汀无所谓地看着尹熙颐手上的手枪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点,我不记得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件工艺品了,但看做工就知道它肯定花了我不少金币。」 尹熙颐并不理会昆汀,拨动枪柄上暗藏的两个卡栓,写有【斗艳】两字的一面便向外弹开,露出了里面的「弹夹」。 取代普通的子弹弹仓,枪柄里只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凹槽,诸多银质的纹路连接到凹槽中。尹熙颐感觉这里的银质地明显与外包的那种不同,更像是秘银。 「看,用能量点当弹药的武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说着拿起来对着曲芸晃了晃。曲芸没有回头,但尹熙颐清楚她一切都听在耳中。 上次在袋獾王子那里第一次见到「能量点」的实体后,她们每人都去换了几颗留在手中把玩,没准什么时候就可以用到。 比如此时此刻,尹熙颐把一颗土黄色的晶体塞入枪柄中的凹槽,严丝合缝。 「这老傢伙会把这些拿给我们看,说明他应该是真的失忆了。」康斯妮看着这把至少在凌霸品级以上的武器,反而有些沮丧。 她隐约记起故乡有个家族的血统能力可以从别人身上吸食出他们的记忆,无论是记得的还是已经遗忘的。如果可以用这样的能力帮到主人,她宁愿换掉现在的王室血脉。 「其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先前那些人没有察觉此地的秘密,也不能代表房子的秘密就一定会被昆汀先生带到坟墓中去。」曲芸仍旧用指节轻轻敲着墙壁,却向楼上走去,语气轻松而自信。 「芸芸,你要知道被发现和击杀的使徒成员只是最底层的炮灰。连他们都能发现这里,那些真正明白这里价值的势力不可能全都一无所知。恐怕连龙女姐姐和诺查丹马斯本人都进来过这里,他们有太多瞒过昆汀先生的……」 尹熙颐说了一半突然住嘴,曲芸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难道…… 「是雷特辛之书?」康斯妮抢道,兴高采烈地跟在曲芸身后回到客厅。她想起此次法革共之行中似乎每一次曲芸入梦时手上都拿着那本书。 「雷特辛之书可没办法隔着徽章空间影响这边的事物。所有那些大人物都没能找到我们将要开启的秘密,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耳朵没有依子好使呦,do- fi tei。」 曲芸说着停下敲打,抽出祸雨开始专心控制【小裂解】这个一环法术中最为深奥的魔法来切割壁炉边的地板。 地板自然断开,下方露出石碶的地基。地基的样式和地窖的墙壁一样,明显是几百年前的古蹟了。 在曲芸身后看到这些康斯妮立刻意识到,无论是谁修建的现在这栋战后风格的现代式房屋建筑,都一定对房子下面所埋藏的秘密有所了解。否则他不可能在重建或改建时不更换那古老的地基。 这里是拉马克故居的原址。如果拉马克其人曾经是一位强大的应选者。那么曲芸正在切割的这片地基就极有可能是他本人曾经亲手所建造并埋藏了秘密的地方。 是的,假设拉马克是以他本人名字命名的游戏参与者是件很古怪的事情。但在亲身经歷了两次线索直指此地的入梦,又感受到这栋房子的神秘之后曲芸断不会相信游戏与歷史人物仅仅是重名的假说。 事实上早先她曾在莫比乌斯大厅花费巨大代价查到过,拉马克游戏并非这神秘游戏系统的第一个名字,而是不多不少,正好第六个。 第一代游戏被冠名以【拉】(ra),那是这颗星球现在所知最古老的埃及文明所信奉的创世神。第二代冠名游戏的【女娲】是另一个古老传承,大庸古代神话中创世之初一位造人之神。 第三代冠名游戏的【玛塔尔】是随后人类文明初现时,创造诸多超自然力量的古神。它也是这颗星球上最为神秘的一位神祇,因为它名字的发音,力量本源以及所执掌的神职同时在世界各大洲的不同古文中流传。 并且,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甚至可以说是它的存在与无法解释,那些同时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大量史料与证据阻止了这颗星球上后来居上的唯物对唯心,科学对信仰的彻底颠覆。 在此之后的第四代游戏似乎是一个禁忌,一团迷雾,一段被抹去的歷史。曲芸没有任何办法获取它的只言片语的记载。莫比乌斯环中没有,龙女姐姐不知道,就连米莎也不清楚。 再往后的第五代【普罗米修斯游戏】即便不去查询任何资料曲芸也对这个名字了解得十分清楚。源自希腊神话的这位泰坦为人类取来火种进而牺牲自身遭受神罚。 把这一切串连起来,似乎可以追寻到一丝线索。 为每一代游戏冠名的古神其传说存世的年代都在更迭,从最古老的创世身到文明已经发展成熟的古希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人类科学启蒙之后的拉马克。 0641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六节) 时间不逆,这似乎是对诸多世界与那些立于万界之上的创世者都通用的自然法则。没有任何神力可以扭转或者抗拒它。 而且这些冠名游戏的傢伙,除了太过久远而不可考,甚至未必被拟人化过的【拉】之外,剩下的古神似乎都有着亲近人类的一面。这是否又说明了一些什么呢? 再考虑到游戏系统的存在绝对早于拉马克本人的生年,是否可以认为是拉马克本人在游戏中做过什么,才导致了这款或许从创世之初已经存在的游戏从【普罗米修斯】游戏更迭为【拉马克游戏】的呢?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每一代游戏中诞生的最终胜利者,通关者,或者随便什么特殊的个体存在,都将冠名于下一代的游戏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拉马克其人现在何方呢?要知道连诺查丹马斯都要比他活得久远许多,谁又会相信一位能够冠名游戏的存在会在区区几百年内自然死亡呢? 曲芸继续专心操作【小裂解】魔法,这是一个非常精密的法术,需要不断描绘复杂的魔法模型来对抗目标分子层面的范得瓦耳斯力。 巨量的计算让她的额角渗出汗滴,而地基上的石块与粘合层也被她精细地切割成一大堆细小的立方体。 「嘿!这块地基上面的可是承重墙!」跟在最后从地窖上来的老昆汀正好看到这样一目,突然惊怒交加地咆哮道。 艾伦闻言也指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虽然我无权干涉你们的行动,长官们,但我也不想被倒塌的房子砸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去疏散一下附近的居民,或许你们还需要施工队的帮助?」 「谁也不许动我的房子!」昆汀被艾伦的话气得面红耳赤。然后两人各自被康斯妮一根无法抵挡的手指顶了回来: 「都给我闭嘴看着!主人自有分寸。」 其实小萝莉完全不清楚曲芸是否打算拆了这栋房子。如果建筑真的倒塌下来,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得主人周全。至于其它人…… 总该有人给那个总是欺负她的蜥蜴女一点教训,而两位土着就自求多福吧。如此紧急的状况下还聒噪地打扰主人多少也该受到些惩罚吧? 对于她们浪费了大量时间在老昆汀身上,最后却因为失忆而得不到任何答案这件事,小萝莉表示耿耿于怀。 康斯妮还在不无恶意地腹诽时,曲芸已经切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而房屋显然也没有倾倒下来。 「这是什么?」她看着组成地基的一块顽石内部被切出的古怪纹路问道。那是三个大小不一的正圆形,一环套一环组成的诡异纹路。三个圆环边缘相交,里面还包含了很多小环与字符。 「魔法阵,以【隔绝】,【幻音】和【静】三个魔法为主,结合产生的一种变体。所用的魔法素材等级全都不高,但是结合的方式却大有玄机。这种思路……甚至不在包含万物生化之道的雷特辛之书上。 总而言之,是这东西影响了我们的感知,几百年来将这栋房子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小蜥蜴,请帮我把法阵的截面拍下来,然后彻底毁去。 虽然被截断之后它已经失效了,但我可不想让这种神奇的技术落到莫名其妙的后来者手里。」曲芸边回答,边继续在地板和墙壁上轻叩。 这一次,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与地基连砌在一起的石头壁炉内部,曲芸用尽全身力气把一块歷经数百年几乎已经被尘灰腻住的壁石推得凹陷下去。 「卡啦啦啦啦……」机械传动的声音在古老的石碶地基中响起。就连老昆汀都能听出一连串的声响向着地窖的方向而去。 「所以刚才在地窖里你一直敲敲打打,就是因为听到了建筑结构内藏有机械机关?」尹熙颐收起手机,一边将一瓶王水倒在法阵的截面上,一边开口问道。 曲芸转身笑笑:「不,正相反。是因为在地下室里,我应当清晰听到的东西——那些置物架,满地的杂物以及你们,在我的辩音成像场域中全都是无法分辨的一片混沌,就像是被塌陷的土壤掩埋了一样。 你们可以想像我在看到地下室中的场景与听到的不同时有多么惊讶。这就像你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时,突然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古怪。 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那么久,我硬是没能发现丝毫线索。想必如果有曾经使用拉马克世界购来或者学到的未来科技对这一区域进行扫描的势力也同样会被矇骗过去。然后我就明白了,能做到这种掩盖存在影响感知的就只有超自然力量。 所以我把思路颠倒过来,向着『最感知不到异常』,甚至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的方向走,我发现了地基中有一个球形的范围连蚁穴与石缝裂纹都没有的『完美的区域』。而它的中心,就在这里啦。」 「又有谁能想到埋藏着拉马克遗产的机关居然是普通的机械结构呢?」康斯妮嘆气:「主人先前在对面墓地的纪念碑那里感到这里有魔法的痕迹,但到了跟前却完全失去了踪迹,应该就是因为踏入了魔法阵的影响范围吧?」 尹熙颐也点头附和:「这间房子就在拉马克墓碑的附近,所有和超人有所牵连的势力都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如果埋藏着什么的话,会是怎样不可估量的天大秘辛。 或许是能让人立于游戏顶点的神秘法门,又或者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威胁。那些能查到这里的大势力肯定像我们一样明白存在着诸多和我们这片宇宙一样的大世界,而能够征服或者毁灭这种规模的力量又该是怎样的恐怖? 所以哪怕知晓这里藏有秘密,也没有人敢在弄清楚秘密所在的详情前妄动。这一点,恐怕也被战场诡术师在三十年前算在局中。让自己,或者这位与他关系密切的老人始终以最安全的状态占据这个最危险的要地。」 康斯妮惊唿:「这样说的话,恐怕抢在所有人之前,在龙女姐姐还未注意到这里,在诺查丹马斯的眼皮子底下,战场诡术师就已经发现了拉马克留下的秘密!」 轰! 这一瞬间,外面传来爆响,火光沖天。 0642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七节) 第一时间,尹熙颐将手中的机械苍蝇放飞出去。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战场。跟随而来的大队法革共军警藉助车辆构筑防线,使用各种轻重火力阻拦来犯者。 而来犯者……那是一群人形生物,有十几个。个个金髮碧眼,两米出头的身高,浑身毛髮浓密不着片缕。 身材高大,肌肉如大理石像般发达,他们有着欧洲健硕男性的一切体徵,却没有任何性徵。而最为显眼的特徵是,这些生物个个头顶一片光晕,且背上生有一对像是鸟类一样的洁白羽翼。 「这些……是传说中的天使?」康斯妮目瞪口呆。身为这个世界上传说中的另一种怪物她在诸多游戏世界见识过各种诡异的存在,但是像天使与恶魔这种在她的故乡也被当做传奇的神话生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出于凡人的信仰,法革共的军警在开始阻击时表现得并不很积极,甚至大多数人都仅仅是在持续不断地鸣枪示警。 直到一位「天使」手中出现一柄燃着火焰的全长巨剑,一剑挥出像rpg一样轰暴一辆装甲车,那些傢伙才开始像打了神之血一样疯狂还击。 子弹对于这些怪物显然是无效的。以三人进化过的动态视觉,可以看到是他们头顶的光晕扭曲了弹道,将所有的投射武器弹药吸附其中并消失于无形。 「把镜头拉远。」曲芸仔细观察屏幕,然后指着街对面墓地的远方道。 老昆汀看起来没有做任何事,就操纵着机械苍蝇照着曲芸指出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就是典型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后遗症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操纵这件造物的,但绝不会想到未来科技,魔法或者其它神秘力量上去。自始至终只会认为这是一种「在大都市人人都能买到的小玩意」。 黑暗的墓地中,十几个带着半脸面具的人默然而立,每人手中持有一个金杯。似乎有人注意到了机械苍蝇,透过电视屏幕与曲芸对视。随即正在向封锁线逼近的一个「天使」突然回身斩出一剑。 「啊!」老昆汀捂着脑袋一声负痛的惨叫。 人看起来无碍,只是偏头痛的程度而已,但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 轰!轰……轰!!! 窗外接二连三的传来爆响。法革共的执法者可没有配备迫击炮级别的重火力,很显然是这些凡人拦不住天使们,正在遭受屠戮。 「快去地下室,我们守住这里!」康斯妮催促曲芸。 「如果不可力敌,小蜥蜴躲藏起来伺机助我脱困,小妮子只管自己突围出去就好,不用管我。」曲芸说罢自顾自转身下了地窖。就像大多数可以长期存活的拉马克团队一样,云裳仙子们在危急时刻交流并不会有任何磨叽。 只身进入地窖后,这里已经发生了变化。地板中心凹陷下去,呈一个八角形的凹台。地基中暗藏的魔法阵遮蔽了石壁内的机械机关结构,也瞒过了所有大能的眼睛。 如果只是用魔法来掩饰魔法,那么他们绝对有办法察觉;如果单留下精巧的物理机关,那么游戏世界也有得是科技手段可以排查。偏偏这把简单的机械结构隐匿于高深魔法之下的诡异思路,瞒过了世人二百年。 这或许出自拉马克本人之手的设计,让人不得不感嘆其巧妙。便是那雷特辛之书上都未曾记载的连结三个魔法阵的手法就给了曲芸极大的启发。 - lei do」曲芸挥手,因为地面凹陷而压倒在八角形凹台上的货架和诸多杂物像是被爆炸掀开一般自行四散倒飞出去,露出了完整的凹台。 这种体力活她极少需要亲自出手,所以就连【力场】这个对绝大多数法师都无比实用的二环魔法都没有什么机会施展。 这个魔法原理上并不复杂,只是在原子层面上以空气为原料进行负能量反应,从而暂时性地对相邻物质产生磁石般的引力,进而通过移动反应位置使物体被吸附着移动。 因此,它在没有气态空气的太空或海洋中就无法施展,同样魔法模型的局限也导致它无法凝聚超出人体承受的巨大引力作为战斗手段。而具体表现出的效果,就像是常人认知中的念动力一样,可以隔空移动物体。 移开杂物后,凹台中浮现出的是一座复杂到难以想像的魔法阵。阵中九个大圆,足以和雷特辛之书上那些最为神秘复杂的贤者级大阵媲美,反正曲芸是不可能理解的。 当然,她一直在研究相关的学问,对眼前的大阵是极有兴趣的。从阵中环绕大圆那些贤者符文中找出能够理解的只言片语,曲芸推测这法阵有着跨越世界的力量。 或许就像她不久前见到的巨龟与巨虎一样,可以让她通过入梦而接触更高次元的存在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现在没有哪怕多一分钟来研究了。 「绝对,不可以再回头。」曲芸喃喃念了一遍自我暗示,取出了雷特辛之书在手上,一步跨入魔法阵。 咣! 法阵生辉的一瞬间,曲芸感觉一堵石壁拍在自己脸上。 「都说了,依子,最怕痛了……真见鬼,咳咳咳……」 脸颊和胸口同时感到一阵剧痛,仿佛肺叶里的空气都被石壁拍了出来。她一阵勐咳,吞下大口自己的鲜血同时似乎把脱落的后槽牙也一起咽下了肚中。 当大脑稍稍从眩晕中恢復,她才意识到并非自己被墙拍了,而是从半空坠落摔在了硬石地面上。 这里是绝对的漆黑与死寂,足可以让普通人陷于疯狂与绝望的那种环境。藉助自身发出的声响,曲芸很快在脑中成像了四周环境的构图。 这是一个庞大的石厅,足有一座体育馆内部的空间。厅中有诸多的展台,但像是被洗劫过一样,上面全部空空如也。石厅应该是在地下深处,或者石壁全部超过三五米厚,因为曲芸完全无法听到大厅外面有什么存在。 0643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八节) 曲芸趴在石厅的一角,这里的墙壁上立着一个八角形的传送台,和拉马克故居地窖中的那个看起来很像,只是要大得多。 似乎是有人想要从传送台的下面寻找有没有什么宝物而用大法力把这个巨大的石台立起来丢在墙边,这才导致了曲芸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从垂直于地面的站立姿势被传送到平行于地面的水平半空,没有预知的话这任谁也反应不过来。 而在辩音成像的整个场域中,曲芸立即发现这座石厅中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 「康斯妮?喵的,怎么忘了这茬。」曲芸按住额头。先前被魔法大阵吸引了全部注意,愣是忘了一旦穿行世界,依附于自己存在的康斯妮必将跟随而至。 自己一定是像每次进行拉马克游戏时一样跨越了宇宙的边界被传送到了别的世界中,康斯妮的出现足以证明这一点。这样想来,或许前两次入梦见到的那些如魔神般的存在也是来自世界之外了…… 不对,这不一样。 从遭受重击的眩晕中转醒,曲芸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一次自己明显没有入梦。康斯妮的到来说明是自己的真身被传送到了别的世界。 小吸血姬同样倒栽在地上,脖子扭成了奇怪的形状。此时刚刚转醒,正在试图爬起来并将颈椎归位。 当然以她的体质这根本算不上受伤,更不可能因此昏迷。她会失去意识完全是因为没有曲芸体内那澎湃的魔力守护神魂,在传送的过程中因世界法则的变迁而失去了意识。 「主人……」康斯妮可怜巴巴地眨巴着无辜的大蓝眼睛望向曲芸,就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被责罚的小猫一样,让曲芸心中升腾起一阵负罪感。 而最惊悚的还是她做这一切时脖子折成了九十度。这就是没有充足魔法力量守护自身却强行通过有破损的法阵穿行世界的代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种时候要是诗诗在就好了……能治好自己吗?」曲芸擦去嘴角的血迹,牵起康斯妮的手声音轻柔道。 「没问题!」随着咔啪一声脆响,小吸血鬼乐呵呵地扭正了自己的脑袋:「这里是什么地方?主人这次带着我一起入梦了?唔……好浪漫的感觉。」 曲芸嘆了口气:「就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才说明这不是入梦啊。我们恐怕得抓紧时间了,虽然不清楚我们的到来会影响这里的时间流速与表世偏折出多少,但想必不太可能有入梦时那样的比率,这也就意味着……」 「蜥蜴女!」康斯妮捂嘴惊唿。虽然整天被人家欺负,但康斯妮显然不愿尹熙颐真的出什么事。 曲芸转身下楼时两人明显都做好了为曲芸争取时间死战的准备,这不是无视曲芸的指示,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况合理调整战术。毕竟那些天使表现出的战力并未超过两人很多,而且依据前两次的经验曲芸入梦也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嗯,至少她们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好,回去我会向小蜥蜴转达你的关心与……称唿。是的,因为我们遭到了传送而非入梦,因此要耽误的时间恐怕不短。而偏偏你又被传来了我的身旁,剩下她一个人在战场上…… 哎,只能希望她有乖乖听话躲起来了。 不过虽说要抓紧时间,可是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先从房间出去吧,这里如果有过什么线索,也显然很久前就被人搬空了。 倒是不需要担心回去的问题,这魔法阵应该还能再用一次。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可不打算空手而归。虽然此处没有那巨龟逼近扭曲世界的景象追随过来,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回去了。 该解决的问题总还是要面对的。对了,回去的时候抱紧我,我可不想看你再受什么伤害了。」 「好嘞!」康斯妮文言十分欢脱。 「嘘!ti mi re- ri」 康斯妮还想再说些什么,曲芸却突然又制止了她出声,轻声对自己施放了【飞行】的咒文,竖起耳朵轻手轻脚向大厅中唯一一座石拱门贴地飘行过去。 康斯妮禁声跟随,她的脚步比悬空飞行的曲芸更加安静。 曲芸悬停在拱门口,侧出一边耳朵静静听着。大约就这样过了三分钟,康斯妮也隐约听到了远方有少女交谈的声音,同时她还见到一丝柔和稳定的白光从门口甬道尽头的拐角透来。 「你听到了吗达努!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不管,你必须负责完成我的份额。我可是第一名!凭什么要接受像下人一样的惩罚?」一个嗓门很高,有些拿腔拿调趾高气昂的声音呵斥着。 「喔摩莉甘,这不公平,」第二位少女的声音轻柔幽怨带着哭腔,明显透露出缺乏自信的柔弱气质:「是你和蒂尔大打出手才炸毁了达蒙大师的办公室,我只是去拉架的啊!要说的话,我才是那个被连累的才对,嘤嘤…… 你们炸毁了大师的大量收藏,他要你们来寻找新的藏品赔偿合情合理。这可不是下人会接受的惩罚,他们只会被派去清扫厕所或者打扫兽棚,这里可是命运挑战迷宫!是神的墓葬,是法师的葬身之所,是所有人有去无回的死地! 嘤嘤嘤……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找不到附魔法器或者奇物的话,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传送回血烛堡,达蒙大师留下的烙印根本就是照章办事走走过场而已,他知道我们会死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我们将会被这里的陷阱贯穿,被这里的怪兽吞食,或者更悲惨,在这里永远徘徊直到虚弱而死嘤呜……再说,自从蒂尔加入我们,你就已经不是第一名了……」 「住口!」名为摩莉甘的少女暴怒地打断了达努的碎碎念。她仿佛被戳到痛处,立刻炸毛了:「归根结底这都是蒂尔的错才对!喂,我跟你说话呢!如果不是你一直冷着张脸不说话,我也不至于对你动那么大的火气! 你到底多大了?哈?十六岁?最愚蠢的食人魔也不会相信这鬼话,就连达蒙大师窗口那两只石像鬼都要比你表情丰富一些! 呵!抽出魔杖来了?我倒是没发现你的自尊心这么脆弱。来得正好,在这里一决生死吧!现在可不会再有大师跑来打断我们了!」 「够了,摩莉甘!我们难道还不够悲惨吗?蒂尔,求求你收起魔杖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需要你,如果你受伤了……」名为达努的少女又开始抽泣起来。 0644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二十九节) 「前面,有什么……在半空。」 很显然,蒂尔根本没有理会摩莉甘的挑衅。她的语音十分清冷,让曲芸想起梅娴诗的声音。 「半……半空?噢亲爱的蒂尔,不要吓我了,在这种地方这样的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玩……」达努的声音颤颤巍巍,听起来像是就快要昏倒了。 「不,她没有开玩笑。」摩莉甘也屏气凝神,先前康斯妮看到的稳定光源便是来自摩莉甘的魔杖,像极了曲芸常用的【微光】魔法。现在,她将这一团光亮向着曲芸这边送来。 「vouloir,mme!purify-the-tenebreux!」蒂尔唱出咒语,她的面前奥法元素汇聚,气温陡然升高,一缕火丝出现并不断扩大。 然而这一切对曲芸而言太慢了。 「re re,do di」 比蒂尔更晚开始咏唱,却更早结束。二环魔法【静】在三位少女身边铺展而开,已经快要成型的火球砰然消散,整个空间的奥法元素也像是被水泥浇灌过一样凝固起来,粘稠而难以调动。 「二环魔法!」一片黑暗中传来摩莉甘的惊唿。她的【微光】也随着曲芸的【静】构筑完成而消散掉了。 「怎,怎,怎,怎……怎么办,我们遇上幽灵了……」达努牙齿打颤。 与之相比,摩莉甘则更喜欢用愤怒来化解自己的恐惧:「白痴!你见过幽灵会咏唱魔法的?这明显就是一只巫妖! 该死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大师说过命运挑战迷宫里连这种东西都有?该不会达蒙大师太过生气把我们直接传送到迷宫深层了吧……」 「白痴,你们见过这么美丽的巫妖?」 「啊啊啊啊!!!」三个女孩突然在耳边听到第四人的声音,顿时吓得惊叫不止。就连一直冷着一张脸的蒂尔也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她们玩……ti tei,」曲芸在空中制造了一个光团,飞到三个女孩身边柔声道:「别害怕,我只是像你们一样的魔法师而已。」 说着,她显露出自己的披肩式法袍。经过动物王国世界底部大阵的参悟,曲芸的法袍现在基本被各种玄奥的黄色纹路完全覆盖,只留出些许的空白。在昏暗的隧道中完全看不出来。 「黄……黄袍法师!」达努还在结巴着。尚未从恐惧的沼泽里爬出,就马上跌入了震惊的深渊。 摩莉甘也收敛起自己的桀骜,变得有些拘谨而恭敬:「大师,您是来救我们的么?我没在血烛堡见过您啊……」 曲芸倒是更加关注第三位沉默的少女。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名为蒂尔的少女的面孔,但是却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出一种熟悉而亲和的感觉。只是对方那双明显比她更加幼小的眸子只露出一副看尽人事般的冷漠,一次也未提起兴趣正眼看过她。 曲芸苦笑,依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但人家女孩子不想理她,她还能强求不成?便只能摇摇头回答摩莉甘:「我们不是来自你所说的血烛堡,而是从别的传送阵进来的。 至于你们的麻烦,刚才依子都听到了,也确实可以帮到你们。但相应的,需要你们关于这里的情报。」 「哦,太好了,您想知道些什么?嘤嘤……」达努这次是喜极而泣。 「首先,你们刚才提到这里是命运挑战迷宫。那么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否有个叫『索福克勒斯之墓』的别名呢?」 曲芸提出第一个问题,思绪回到了自己刚刚进入拉马克游戏的时候。那时她还没有遇到康斯妮,刚刚才认识了甄辉齐而已。 「没错,这里就是先神索福克勒斯的埋骨之地。真奇怪,我听说这是血烛堡内部流传的秘密呢。」小命不保时,摩莉甘显然并不介意对外人讲出自家的隐秘。 曲芸点头:「好,第二个问题。你们是否听说过拉马克这个名字,以及拉马克与此地的关系?」 这一次摩莉甘同样想也不想便开口答道:「我只知道拉马克游戏,如果你问的是那个的话。当然,除了那些太过封闭的世界,没有魔法师不知道拉马克游戏的。 那是一个可以让人快速崛起,快速死去的高位系统。那些上位的存在为了追寻它的入口打破脑袋而求之不得,像我们这样的小傢伙,则唯恐避之不及。至于那个系统和此地的关系……我想不出任何关系。」 就在这时,一直缄默的蒂尔终于开口了: 「不,达蒙大师曾经提起过。在某个世界中有一座带有命运挑战迷宫入口的小岛定期迎来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那里被血烛堡占据,学院会以提供传送门为代价换取那些应选者从神墓中寻获的宝物。」 从流畅而清脆的语音可以听出她并非是那种生来不懂开口说话的女孩儿。先前的沉默大概只是纯粹不想和任何人产生什么交集。 在回答问题时,她的眼睛仍然避开曲芸看着别处。浓浓的不信任感让曲芸似乎看到了自己儿时的影子。 曲芸从这位让她兴趣浓厚的女孩儿身上收回目光,轻蹙秀眉:「这就有些奇怪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里是地下城的第几层?请把你们走过的环境画给我。」 「我们不知道,」达努回答时有些拘谨,好像生怕这个问题惹怒了曲芸:「我们不是被正常的传送阵送进来,而是被导师一怒之下直接用传送魔法打进来的。 能确定的只有这里一定是大师他曾经进来并留下过印记的地方,所以不可能太深,应该在十层之内吧……」 达努回答的时候,蒂尔已经展开了一卷空白的捲轴开始在上面摹画地图。可以看出她的记忆力十分出众,因为图画得很详细,这是成为一名优秀魔法师的必备素质。 待蒂尔完成了她的工作,曲芸也已经从略微有些遥远的记忆中搜索了自己在第二场游戏中探索过的全部区域。很显然,和地图上的地区并没有任何重叠的部分。 不过,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 0645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节) 「这就足够了,谢谢你达努。试着表现得勇敢一些,你或许会更受欢迎哦。」曲芸说着递给她一只埙。 这件乐器是她早先在练习附魔时制造的。算不上废品,但效力与耐久却完全达不到当做团队战略物资储备的标准,便打算丢到魔鬼音叉去卖掉。现在倒是排上了用场。 不出意外地,达努在接过埙的一剎那手臂上亮起了淡蓝色的法印,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一团蓝光消失了。 女孩们的导师在她们身上留下的印记显然只是设定了在她们入手新的魔法物品后激活的条件,并不包含辨别魔法物品是否来自于神墓。 当然,以正常人的方式思考,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她们在命运挑战迷宫之中得到迷宫埋藏之外的法器。 「至于你摩莉甘,依子能从你体内感受到高品质的能量。或许你很有天赋,但请记住,嫉妒可不是你的朋友,真正的强者会懂得分辨敌人与朋友。否则的话,当你需要朋友时,你会发现他们全都变成了敌人。」 摩莉甘从曲芸手中结果一把匕首后也像达努一样消失了。她一言未发,表现得很拘谨。曲芸看出她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告诫,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最后,蒂尔小姐。依子很想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有着彼此熟识的感觉?」 蒂尔移开目光,并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但曲芸的洞察力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将一只女孩子补妆用的小镜放到蒂尔面前,却在她伸手去拿的时候收回了手。 这次蒂尔终于正视了曲芸的双眼:「如果你不想帮我,也请不要戏弄我。我是不会求你的。」 她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或倔强,曲芸仅能捕捉到一丝哀伤。 一丝因为冥冥中某种联繫而深深触动到她的哀伤与孤寂。 「这个是用来帮助你回去,向你的导师交差的,」曲芸笑眯眯把小镜擎在左手上,接着右手上又出现了一件小巧但精緻百倍的物品:「而这个,是送给你的。把它藏好,不要被别人发现哦。」 那是一朵百合花纹饰的耳钉。 「主人,这孩子……」在蒂尔消失之后,康斯妮欲言又止,似乎有一丝困惑。 「怎么?看出了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曲芸笑道。 「不,」康斯妮摇头:「我只是觉得,在她身上有一种熟悉和联繫的感觉。」 「这样啊……」曲芸用手指纠缠起一捋发梢:「可惜现在没时间深究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开启拉马克的宝藏吧。」 「哎?主人发现宝藏的位置了?」康斯妮惊喜。 曲芸摊手:「是啊,拉马克把自家地窖里的传送门开到这个地方,总不可能把埋藏的秘密留在这座地下城几十层之外的某个地方吧?那样的话和随便丢到太空某处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一样不可能再被找到。 女孩们画的地图已经很明显了。从这里向左走是她们一开始进来的道路,遍布房间与岔道。而向右走经过一条笔直的走廊后则是一条死路,这是我花费很多天在这座迷宫里翻越了数层也从未见过的设计。 命运挑战迷宫里是没有死路的。但凡死胡同要么藏有陷阱,要么……藏有宝藏。」 很快,两人站到了死路尽头。 「发现什么么?主人……」 面对空荡荡的石壁,康斯妮努力替曲芸掩饰住尴尬。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家主人的推理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曲芸翻了个白眼:「这墙壁上有类似浮雕的东西,只是做得很隐蔽,应该是巧用了光影现象的原理,让肉眼看不到……喂!不相信的话自己上手去摸好吧!我听出来的哎!」 「我错了,主人。我相信你,刚才只是……皮一下……」康斯妮吐了吐小舌尖:「那主人听出雕刻的是什么了吗?」 「太过久远了,很多地方已经模煳不清,嗯……好像是一辆马车?又像是一副地图?」说着,她掏出雷特辛之书,然后一瞬间在康斯妮眼中就像是中了石化诅咒一样一动不动了。 mi-do,ti-tei-re,ri-mi…… 我们生来伴随绝望…… fa-re-rei-do,fa-si-do-mi,fa-sol…… 层层叠叠,尽头无路,流逝…… tei-sei-fa-mi,mei-re-ra-do, 神亦如是,凡亦如是, di-ti-tei,mi-re-ra-do,mi-re-ra-do,mi,mi!!! 迷雾散尽,肉身魂灵,皆已註定,消,亡!!! 又一首熟悉又陌生的歌谣让曲芸意识到她再一次入梦了。随着一次次经验的增加,曲芸发现自己正在逐渐适应入梦的状态。每一次入梦她都可以更多地把自主的意识代入梦境,从而脱离恍惚的沉沦。 尽管如此,处于这首歌谣的旋律之中还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充斥在胸口。这种感情让人绝望,只想要丢弃一切希望走向毁灭。 她隐约察觉这些歌谣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繫,但这恐怕会是她永远也无法参悟的迷。歌声依旧循环往復永不止息,但对她情绪的影响已经比前两次淡泊许多,不再那么致命地惹人疯狂。 这显然是因为随着她习惯入梦与坚持自我暗示,带入了更多的理智来到这个地方。若她像之前一样纯粹留有感性和本能,她便无法理解歌谣之间的关系;若她能代入更多一些理性,恐怕就听不到这些神秘的歌谣了。 环顾四周,这里又是第一次在太阳神喷泉入梦时那种迷雾蒙蒙的旷野。 迷雾环绕的范围比第一次进入这里时更加开阔一些,可以看清周身十几米的景物。然而这并非什么好消息,因为曲芸从前方感到极大的压力,一种将要使她肉身崩毁,灵魂泯灭的压力。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来到了上次离开的地方。 迷雾是一种保护,若它消散开,或是自己再向前几步,恐怕就要再一次直面那无垠的玳瑁了。 羊入虎口,一种自己送上门供人宰杀的绝望感伴随着让人万念俱灰的歌声萦绕在心头。 0646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一节) 曲芸想要骂街。她尚不清楚安排这一切的是拉马克,索福克勒斯,或是别的什么神话存在。但无论是谁做的,很明显对她有着浓浓的恶意。 先前入梦时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不可以回头」的隐藏条件,而此时此刻,却变成了「不得不回头」。 曲芸一点也不认为在这里凭藉大毅力勉强自己前行去直面那无垠的巨龟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有逻辑推理,纯粹直觉使然。 这里是她的梦境。不管因为何种原因混入了何种奇怪的东西,但凭藉这一次保留的大半意识,曲芸清楚在这里自己的直觉几乎就等同于真理。 好吧,前后是个死,她不是犹豫不前的人。这一次,在明知道回头会发生些什么的情况下,曲芸凭藉自己的意志转回身去。 果然,身后是那个不断扭曲变形的「本我」。 这东西吸引了曲芸的全部注意力,它从曲芸自身的形态开始以一种看着都疼的样子扭成了麻花。紧接着皮肤被撕裂,露出扯断的肌肉和碎裂的白骨,到最后身体整个从外到里反转过来。 但这还没有停止,扭曲崩毁的肉身继续变形。它焕发出金光,变成一尊男性的金身古神傲然而立,他从水中腾起直飞云霄。 然后他开始燃烧,变成了一轮炽热的朝阳。 在太阳中,曲芸看到了自己第二次入梦的倒放。她倒退着穿过一扇扇代表公路编号的大门与走廊,退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凡尔赛宫,太阳神喷泉,有什么在泉下唿唤着她。 曲芸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里,看清泉下的东西。 然后,她居然做到了。 下面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层层叠叠。走道与迴廊以三维,四维,以及更多曲芸无法理解的维度模式互相连接,看得她头昏眼晕。 以她此时代入梦境的理智总量,曲芸十分清楚表世界的太阳神喷泉中不可能埋藏有这样的巨大结构。即便隐藏在更到维度中也不可能,因为自古以来追寻真理的大能们早就以各自的本领把那地方检查了一个遍。 她看到的只是不同世界重叠在一起的影响。真正的太阳神喷泉下方埋藏的就只有一个入口,通向那迷宫中一片她刚刚见到过的熟悉的区域,那个面前石壁后面的密室。 在喷泉之下重叠着的,她还见到了三团梦境。这些东西的形态没有任何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来形容或者定义,因为表世界的人类从未对第四个维度探索到如此深度,自然也没有发明过词彙来定义。 又是直觉告诉曲芸:就在那里。 她向着梦境伸出手,抓到了一把钥匙。 然后她想要把迷宫的地图记在脑中。 她不是梅娴诗,不可能把一切见过的画面复写般烙印在记忆里。当然面对无法理解的结构,和缺失了一小半的理智,恐怕诗诗在此也做不到什么。 所以她压根没有妄图记住全部的地图,她只想记下三团梦境中,与迷宫所重叠的道路。她知道那是从表世界的太阳神喷泉进入迷宫内密室的道路。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曲芸却无法再将意识集中在这团扭曲变化的「本我」上了。 大恐怖正在破开雾霭逼近过来! 并非后方的玳瑁,而是从她前次走过的正前方而来。 曲芸无法移开视线,着了魔似的盯着眼前不断变化的本我之后的空间。 然后,迷雾终于散尽。 逼至眼前的,是像交尾的蛇一样互相交缠的两条生物。它们盘绕在一起,首尾相对,成一个圆环。有鳞无爪,有颈部的鬃毛却没有龙角,曲芸无法判断它们究竟是蛇还是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死了。死得透透的。 这不是通过观察表象或者聆听唿吸心跳那种浮潜的判断。而是在自己的梦中的直觉,是概念上的死亡,绝对不可能出错的死亡。 那首令人绝望的歌谣,仿佛就是这个存在散发出的靡靡之音。此刻随着它的临近而振聋发聩,直让人万念俱灰,像它们一样归于永恆的死寂。 是的,这一对盘绕的龙蛇就像那扭曲的玳瑁一样无边无际,大到可以吞噬一个宇宙。它们并不像巨龟一样压迫到人神性俱灭,却同样具备着让人无法承受的重量。 那是一种灭绝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捨弃自我,不知不觉间投入永恆的归宿。 死亡从不强求什么,因为死亡从不失败。 「re sol- di re!」 多半的自主意识存在,让曲芸终于即时念出了咒语。二环魔法【坚定】,将她的精神隔离开致命的威胁。 这一次,曲芸终于学会凭藉自己的力量脱离这种半清醒的梦境。惊醒之后大汗淋漓,且伴随着万念俱灰的绝望感。 但先前的经验让她很快就勉强自己振作起来。寻回丧失不多的理智,曲芸思路清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面墙后的房间,但是入口却不在这里。」 「什么?」康斯妮有点发愣,毕竟对于她而言只是经歷了一瞬间。 曲芸转身就像来时的房间飞去,并肯定道:「确定了很多事情啊……表世界的拉马克应该确实是那个十八世纪末行走在大地上的存在,他很可能是一个应选者,且确定晚于索福克勒斯存在。 在后者留下这座迷宫般的大墓后,拉马克曾经前来探索过这里,并留下了引我入梦的这些启示。 看来我们的世界有不止一条道路通向索福克勒斯迷宫。石壁对面的房间就像我先前得到雷特辛之书的房间一样是封闭的密室,而唯一进入的入口在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嗯……又或许并不是唯一。毕竟这座迷宫太过神秘了。」 「不是时间不多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直接开出一条路过去?」康斯妮已经把精金战斧握在了手上。 「天哪,你的境界比我更高,好好感受一下这里吧。你就算花费几百年时间沿着这面石壁的方向把星球打穿也不可能挖到密室,这座迷宫各处的联繫根本就不在你我可以干涉的维度中。 恐怕想要凭藉强力打通密室,你至少需要那些世界神一样的本源高度。六维?七维?或许更高,谁知道呢。」曲芸说着挥手召唤对石壁耿耿于怀的小吸血姬跟上。 0647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二节) 两人紧紧相拥出现在拉马克故居地窖中时,总算是头上脚下的归来。曲芸藉助【飞行】魔法强行让自己平行于地面,踩在命运挑战迷宫倾倒直立的大传送台上激活传送魔法就是为了避免再来个倒栽葱。 破损的法阵依旧让小吸血鬼受到了一点伤害,但紧贴在曲芸身边至少保护她没有再扭断脖子。 这一次传送终于崩毁了迷宫中的传送台法阵,即便地窖里的一切还在,也不能发挥任何作用了。曲芸没有理会被机关触发后露出的八角形凹台,就把这些留给诺查丹马斯去折腾吧。 曲芸怀着恶作剧般的心情轻轻一笑,然后便急着推开了楼梯顶部的活板门。这一趟用去了比预计多出太多的时间,她有些担心尹熙颐的安危。 看到外面景象的一剎那,她惊呆了。 地面仿佛经歷过核弹的洗礼,又似乎天启预言的世界末日来临……整个小镇,全部化为一片焦土。 老昆汀的头颅就滚落在活板门不远的地方,双目直勾勾盯向曲芸,死不瞑目。至于艾伦警长,或许是四周那些仍在燃烧的焦黑尸体中的某一具吧? 而真正让曲芸目呲欲裂的一幕是,一个天使就在几米开外挺身而立背对着她,脚下踏着倒在血泊中的的尹熙颐,将她的下半身踩得稀烂。 即便是面对末日废土一般的残垣断壁,曲芸也相信尹熙颐有心掩藏自身的话绝对可以做到安全自保不被察觉。 眼前这副悽惨景象唯一的可能就是:天使们突破外面军警的防线,杀进房间,在即将沖入地窖的时刻藏身暗中的尹熙颐选择出手阻击。 地面上倒着三具天使的尸体,足以证明这个推测。这里除了尹熙颐显然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了。 它们像普通的人类一样有血有肉,洁白的羽翼浸在自己鲜血中也会被染红。 这些被使徒们不知从哪里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怪物显然不是传说中天堂里那种纯能量构成的神使,死后并不会化作光芒消散。 曲芸并不责怪尹熙颐违背了自己的指令。她有自己判断的权力,而就连曲芸自己原本都认为进入地窖后仅仅需要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解决问题。 直到她从内部打开活板门都没有一只天使闯入地窖,足以推断尹熙颐以一己之力苦战了多久。 她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若是让天使们闯入地窖见到传送阵,以使徒的作风必然会二话不说抹消一切。那样曲芸和康斯妮将永远被困在命运挑战迷宫中无法回归。 至于那些来自血烛堡的魔法少女是否有办法把她们也带去另一个世界,亦或当下一次拉马克游戏开启时她们是否会从迷宫中被直接传送走,这谁也说不清楚。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哪怕她们通过游戏暂时脱离了迷宫,也有极大可能在游戏之后被送回原处,甚至可能直接被系统分配给其它世界的域。 归根结底,一切只怪激活拉马克故居的机关后她们面对的并不是直接显露出的宝藏,也不是简单的另一次入梦,而是不得不在一座无边无际的迷宫中探索。 幸好遇到了被罚入迷宫的三个女孩,否则要曲芸确定她们身在何处进而推理出答案就在那条死路中还指不定要花多少时间。 她没有别的选择,就算表世界这边的魔法阵没有被破坏,迷宫那边的也无法再一次使用。想要得知一切,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仅有一次的机会中找到出路,解开一切秘密。 见到那边倾倒的传送阵台的一瞬间,曲芸就知道她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最终确实做到了,却以尹熙颐的牺牲为代价…… 但……明显有什么不对的!临走前看到的那些天使,绝对不可能具备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小镇夷为平地的战力!她根本就不可能把尹熙颐一个人丢下留着去面对必死之局。 只是眼前的状况没有时间让曲芸继续思考搞清楚状况,她必须第一时间把尹熙颐救下!按照她的爬行类混合进化方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mi re ri- ti!」 有康斯妮在身边,曲芸情急之下第一个选择的咒文不是出手奇袭也不是像多数魔法师一样守护自身,而是一个辅助性的三环魔法——【迅疾】。 一道身影带着一连串红黑色能量留下的印记重影从她身边冲出,踩在尹熙颐身上的天使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便被一斧斩落头颅。 刷,刷,刷…… 没有一位天使是一合之敌,康斯妮像是游戏中红血狂暴后的boss一样左突右沖,每一击都已最血腥的方式收割一条生命。 见到尹熙颐的样子,又何止曲芸会怒不可遏?康斯妮第一时间爆燃起全身的血能,在【迅疾】的加持下无可阻挡,在黑暗中像夜之女神踏在自己的神国之中对敌人肆意生杀予夺。 单论能量等级,这些天使有许多位于攀途阶之上,甚至拥有超出康斯妮的力量。但武术本为以弱胜强而创,康斯妮并非像她强大的族人一样凭藉嗜血的本能在砍杀。 深得大庸武学真传的她一招一式都超出了这些对手以及它们召唤者的预料。 直到此时,曲芸终于意识到小镇发生了什么。 更多的面具人出现,包围了墓园和老昆汀的房屋。他们踏在焦土之上,捧起圣杯的仿制品召唤出更多的天使向这边围杀过来。 而大多数面具人则围在一起,用身体排列出某种神圣的形状,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一张光芒万丈以至于照亮夜空的魔法捲轴。 拜其所赐,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降轰砸在大地上。将人间烧成炼狱。 曲芸认不出捲轴上所记载的究竟是什么魔法,但那显然是一种非常高阶的力量。 从天而降的流行显然不可能是魔法捲轴从太空中转换分子聚合成的。且不说那需要天文数字的能量,单从物理角度讲太空中也没有那么多物质供它挥霍。 0648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三节) 显然,这些流星不是来自遥远的星空,就是来自其它世界。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魔法具备引导物质穿越天文数字距离的力量,端是惊人。 而后者则更加可怕,说明这个魔法有着像世界神一样打破宇宙壁障的能力,亦或足以将其它维度的物质升维或者降维,投射到她们的世界中。 曲芸惊愕于使徒所掌握的力量。她在表世界所见过的所有面具人都是没有任何体内能量循环的普通人,但就是这样一群普通人居然凭藉着手中的知识与神器做到了这种灭世般等级的壮举。 只是,对几乎成为黄袍法师的曲芸而言这都是遥不可及的伟怖力量,更遑论这些没有开启真理之门的面具人了。 随着流星的陨落,面具人如割麦般一个个倒下,献祭出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一如既往的使徒作风,出手毫不留情。使用如此规模的魔法唯一的意义就只有抹杀一切痕迹。 他们对任何真相都不感兴趣,所求的只有抹除歷史,埋葬一切秘密存在过的痕迹。以曲芸的立场而言,他们之间确实可以算是终极对立的死敌了。 而这一次曲芸所接近的真相,明显是触及到了这帮疯子的命根子。 戴着半脸面具的使徒们死伤无数。很多是为了这个魔法自我献祭,而更多的则是被自己施放的魔法砸死烧死。每一位召唤有天使的使徒死亡,他们的召唤物就会被放逐到另外的位面而凭空消失。 仿佛永无止境的火雨之中,终于有一颗巨大的流星正向着曲芸的头顶砸下。 「re,ra—ti」曲芸勉强为康斯妮撑起一层大约无济于事的【水盾】,然后向地窖中退去。 想躲开如此规模的陨石轰击显然是不可能的。凭藉康斯妮的速度她或许可以自己跑出撞击的范围,但曲芸知道她不可能那样做。或者说,即便真的做了也无济于事,她是依附于曲芸的生命而存在的。 果然,康斯妮在斩杀了附近最后一个天使后选择沖向曲芸,挡在她的身前。曲芸感觉欣慰,随即又苦笑,这又有什么用呢? 智者千虑,终究……这次算是要为自己的失算买单了吧…… 她早料到使徒得知她此行的目的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却不知道这个似乎由凡人所构成的组织居然会有如此大的灭世级力量,并丧心病狂到在诸世纪的地盘动用这样的终极力量。 当年的大灾变之后,所有桑海帝国派驻大庸及东亚周边的超人无论与事情有关无关皆被一夜血洗。如今使徒这疯狂的盛宴后,显然意味着他门在西欧的根基将会被诸世纪连根扫平。 但即便知道这样的结果,他们也要不择手段地阻止曲芸的发现。 令人绝望的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挡在曲芸头上。 「do ti- do-di fa」 一句追忆遥远却又有些熟悉的,深深铭刻在曲芸记忆中,让她觉得是世界上最为悦耳的声音所吟诵的咒文再次响彻天际。 两年半前的大灾变,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遗世独立的绝代身姿孤立虚空,像此刻一样挡在她面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挡下席捲燕都的漫天灾茫。 那一次她失败了,在敌人的精细预谋之下。 而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住最重要的人。 「龙女姐姐……」曲芸仰望半空目光朦胧,喃喃道出声来。 飞星陨落,以天体单位的力量撞击在龙女撑开的薄幕上。 天穹震颤,唯独那一层奥法的微光岿然不动。 巨星在无可撼动的【场域盾】上被自己的重量击到粉碎,夹杂着火焰的碎片像集束炸弹一样把地狱中沸腾的小镇再次耕耘了一遍。 唯有那些擦过曲芸【水盾】的残片,像是突然回归了太空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动能,如羽毛般缓缓飘落。 在祸雨的加持下,曲芸已经能够承担此等的消耗。 战斗还没有结束。更多的陨星从天而降,像是不把地壳抹平,不把地狱的外墙从中砸出来誓不罢休。 又一个身影步入曲芸的视野。一身古老的中世纪装扮,顶着十七世纪的多卷假髮,如机械般古板而克制……正是那位在诺查丹马斯府邸所见到的管家。 他凭空翻出一把小动物的碎骨,丢在地上。接着勐击胸膛让自己吐出一大口鲜血洒在所有的碎骨上。紧接着,那些溅上血液的碎骨化作尘埃,随风消散。 与此同时,剩下的那些面具人无论是正在献祭自身于那金光灿灿的捲轴,还是正在召唤天使攻袭过来,一个接一个逐一紧捂胸口栽倒在地。 这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曲芸从未见过的的高级的能量。 龙女在半空继续支撑了三分钟后,大地依旧在燃烧,但终于归于平静。 「你是怎么来的?!」曲芸在下方大叫。 龙女回眸浅笑:「怎么?你难道不是确定我会护你才敢以身犯险的?先前急匆匆和我说那些,不就是要我亲自来一趟嘛。」 「没问你为什么来,我问你是怎么来的!能不能马上送她回云裳阁?或者有没有办法让她暂时醒来?」抱起尹熙颐的残躯,曲芸急眼。 尹熙颐确实还活着。云裳有三位仙子的进化方向导致她们是绝难杀死的存在,尹熙颐便是其中一位。若非伤到内脏,只是双腿的话她甚至不需要游戏系统的帮助,过段时间自己就能再生出来。 但现在的状况危在旦夕,指望她自愈是不可能了。这种伤势送到当地凡人的医院同样是找死。只有想办法让她暂时清醒,她才可以选择进入团队空间用能量点治疗。 曲芸清楚梅娴诗的针法便可以使昏迷者转醒。她已经餵下一颗娴诗所炼以备不时之需的吊命丹药,但若是无法及时就醒尹熙颐,她恐怕仍然无法撑多久。至少再花十个小时飞回大庸是肯定不行了。 龙女正色,翻手取出一卷捲轴道:「短程传送捲轴,可以瞬间回到巴黎。然后借诸世纪的传送法阵可以回到我的禁宫,我便是这样赶来的。传讯给梅娴诗叫她去禁宫等候,我这就下诏传她进宫。 法革共这边的路程,就让他代劳护送吧。」 0649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四节) 龙女说着指向那明显来自诸世纪的管家,曲芸却是微微皱眉。 管家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子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是看出了曲芸的顾虑,康斯妮自告奋勇:「我跟去吧。两趟传送而已,肯定比你开车赶回凡尔赛更快。把这个带给蓝枫吧,她应该能够用上。到时主人不是还要再回那边么?我会被你带过去的,那边见。」 她笑了笑,说着抬脚踢开地面一堆碎石。将老昆汀那把在末日般的灾难下依旧毫髮无伤的附魔手枪捡起来,吹去上面的灰烬交给曲芸。 然后不由分说,她伸手抢过龙女手中的捲轴,就拉着冷冰冰的管家来到尹熙颐的残躯旁。或许是出于和曲芸之间的某种灵魂联繫,康斯妮对龙女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十分放心将自家主人交给她。 她口中的那边指的自然是命运挑战迷宫,她们先前已经确定最终的藏宝地还是在迷宫中的某个密室。 二十分钟后,a1高速公路上,一辆结实的半旧皮卡在明目张胆地超速飞驰。各处岔口上不断有新的警车等在路边跟上护送,又在弯道上被龙女疯狂的速度甩下。 在这种节骨眼诺查丹马斯怎么肯放曲芸离开自己眼皮底下?只是普通的警车实在跟不上这种自杀般的速度。最后,前仆后继的警车终于放弃了「护送」,一架直升机默默跟了上来。 尹熙颐原先租用的越野车在拉马克墓前第一时间就被天使们和军警的防线一起摧毁了。而之后的流星火雨更是彻底破坏了整个镇子,鸡犬不留。曲芸和龙女分开来飞在半空乱转,花了好大功夫才在近郊的牧场找到了这辆车。 让曲芸吃惊的是,龙女姐姐与她有着巨大的不同。她不仅法力无双,更是肉身强横,十分霸气地单手把车门扯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徵用」了这辆明显属于外国公民的私有财产。 牧场主原本就被末日般的灾难惊醒,见有人跑进自己家里立即持枪冲来。然后见到龙女徒手拆车的一幕后一句话没说又转身跑回了屋子。 紧接着,龙女在汽车上施展曲芸闻所未闻,也明显不存在于雷特辛之书上的加持魔法,这才有了高速公路上开火箭的一幕。 其实如果她们等诸世纪调来直升机,或许可以稍微更早些返回凡尔赛。但看着铺满天穹的巨眼已经逼近到极低的距离,曲芸表示并不想走空路。 「她们已经到达禁宫了,尹熙颐还能撑住,就等梅娴诗到达了……怎么?这就吓坏了?听说你是自己选择进入游戏的,现在这副样子,当时的霸气都哪去了?」 龙女一只手驾驶着时速超过三百公里的附魔汽车,伸出另一只手歪头逗弄像小猫般无助,抱膝蜷缩在副驾上的曲芸。 「谢谢你,龙女姐姐……」曲芸只弱弱回了这样一句。 龙女双目弯成月牙,露出一副旁人在她那圣洁外表上绝对想像不出的表情调侃那:「哈!终于肯认我这姐姐了,甚是欣慰啊……那么,是不是做好准备将自己的身子交出来了?你该知道的,我整天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啊。」 「……做梦,」曲芸避开龙女的手指,转头看向窗外,低声嘟哝了一句:「色龙,整天尽想写什么……」 也不知龙女听到没有,她只是收回戏嚯,嘆了口气:「做梦啊,人有梦可做时,是最幸福的时光。我羡慕你们……」 突然,她话锋一转:「听说你这次的收穫都是从入梦而来?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天赋,并非每个法师都能够触及到的领域。下场游戏,我教你更多。 只是……这些年来我们都苦求不得的隐秘,居然被你做个梦就挖出来了。真不知该说是机缘还是命中注定……」 「还不知能不能得到……」曲芸将为了躲避龙女而移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她本来就身子弱,进化过的动态视觉在从未经歷过的高速下让她的眼睛接受了太多陌生的信息,有些头晕。 「喂喂,这可不像你啊!别辜负了你家小蜥蜴的牺牲和我的两章传送捲轴啊!你该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 「是啊,自己决定的路,含着泪也要走下去,」曲芸露出一个让龙女双颊绯红的醉人微笑,同时眼角滑落两滴晶泪:「对于最后的密藏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谁让我是专门制造奇蹟的音乐家呢?」 逞过强,她还是一头扑进龙女怀里,倒下身子环抱她的纤腰埋头在她的小腹开始哭泣。 龙女笑得十分幸福,不握方向盘的一手轻轻抚弄曲芸一头秀髮安慰着。 自从进入拉马克游戏,曲芸真的变了很多。她从前不会哭,也极少真心的笑。现在她会笑了,却也懂得去哭。人一旦有了珍视的东西,就再难有孑立世间无所畏惧那种一往无前无牵无挂的勇气。 曲芸在哭,并非是恐惧。她知道尹熙颐已经无恙。这是一种被救赎的泪,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也是有心的。 必要的时候,她依然可以淡然灭世而无动于衷。但终究是明白自己有了牵挂,明白了什么是羁绊,看待这世间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羁绊不仅是一种掣肘,也会让人因成长而变得坚强。 拉马克游戏的世界从来尸山血海。有了今天的眼泪,龙女相信若日后真有一天需要面对生离死别,曲芸一定会跨过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坚定不移。 这一次是她将目光从全身心信赖自己的这位奇女子身上移开,带有一丝愧疚。她爱曲芸,但这种爱从一开始就不是最纯粹无私的。在使命感的压迫下,她需要一个坚强的曲芸,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坚强的音乐家。 而龙女,深深厌恶着自己这一份不纯粹的感情。 若非动心也不会愧疚,但终究无法从东西中完全剔除出那些放不下的责任。是陪着心爱的人一起笑看世界幻灭,还是与她结合,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后失去彼此? 她的亲姐姐可以潇洒转身,丢下一切去过头她的平凡小日子做她的老闆娘。但作为那个「永远最出色的妹妹」,她不能允许自己丢下那些责任。 0650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五节) 这一次她们一路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有龙女在身旁跟随,使徒便是打了神之血也不敢再蹦出来作死。这些被信仰沖昏头脑的疯子确实不怕为信仰而牺牲,但他们也没蠢到毫无意义地白白送死。 时值凌晨,朦胧的晨光反而将启明星的光辉衬托得更加璀璨。凡尔赛宫被彻底封锁了,外层是最高委员会的军警,而内部则有大量诸世纪麾下小团队的超人们云集。 一道道目光透过冷酷的墨镜落在曲芸身上,她浑然不觉,优雅的微笑让人摸不清深浅,只觉得比她身边举世闻名的龙女更加从容而神秘。 一路上曲芸早已擦干了泪水,将所有的软弱随着车门一起关闭,丢在脑后。 前面还有世界上最大的隐秘等着她去挖掘,单是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兴奋难耐。这次可不同于尹熙颐在大庸折腾珠宝对全球金融兴风作浪的小打小闹,这一次盯住她的,全部都是隐藏在幕后,真正用实力掌握这颗星球强权的存在。 面对这些目光,曲芸必须是那个最神秘的天才,必须给予他们那招牌式的邪魅微笑。 在龙女的陪伴下,她一步步走向太阳神喷泉。每前进一步,都更加接近那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终于,当她察觉到自己变成孤身一人时,她听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歌谣: so si do mei do,so si do mei do…… 终焉之日将近,终焉之日将近…… re mei mi ti tei ti,re mei mi ti tei ti…… 少女徘徊梦境,尚未做好准备…… la ti do si sol fei, ti do si sol mi! 为自己去憎恨,为所爱去拯救! mi-re di mei,ri re mi,tei mei,do ti ti…… 一个抉择,去憎恨,去救赎,啊抉择…… 这一次的歌谣对心灵的震撼又与之前三次皆有不同。它鼓动着一股邪念,像是恶魔在耳畔低语,要她去蔑视世间的一切,冷眼旁观,从中取乐。 但此刻的曲芸已经几乎不会受到影响,差不多完全适应了入梦的她几乎保存着全部的理智。她没有丝毫的迷茫或恐惧,这是小蜥蜴拼上性命为她争取到的机会,她再也不会动摇,只默默嘲笑着想要影响她心境的无力梦境。 还是那片面迷雾环绕的旷野,脚下是白骨隐现的致命沼泽。四周可见的范围变得更加宽阔了,曲芸觉得这似乎和她代入梦境中的自我意识量有直接关系。 迷雾依旧存在,环绕四周,让她看不透更遥远处的玄机。这一次她垂直面对着那团被不停扭曲的本我。先前正反两次回头带来的巨龟与双龙各自致命危险的气息分裂左右两边。 只是这一次除了它们之外,曲芸感受到了背后又出现了第三股震人心魄的伟力,不知是不是在梦境教堂中见到的那头病虎。 面前扭曲的本我像上次一样开始翻转内外,继而变化形成的一轮烈日。它的下面出现了三团梦境,无法用任何语言定义的形状。它们只静静等在那里,并不演化什么,仿佛在等待被开启的宝藏。 曲芸手中出现了她先前得到的那把并没能在现实一侧出现的钥匙,微微皱眉。 「咦?这是哪里?」 一声细语让曲芸大吃一惊。 「小妮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康斯妮像是做错事被批评的小女孩一样缩了缩脖子,随即弱弱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蜥蜴怎么样了?」此时的曲芸几乎是完全清醒的,突然就开始提起这档子事。 「呃……」康斯妮一愣,随即乐呵呵答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诗诗即时赶到,两三针就把她给弄醒了。陪她回了趟团队空间,回来时就已经没事了。 我们都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所以也就没中途联繫主人。现在看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主人也没联繫我们不是吗?告诉人家好不好,你们到哪一步了?是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说『两三针』的时候,咬字特别重,特解气的样子?」曲芸赶忙岔开了话题。 「没有没有,哪会啊……」小蝙蝠果然心虚移开了目光。 「喂,小妮子,你现在,在看我的正后方?」曲芸斜瞥康斯妮,见到她的视线扫到了某个特定的位置,突然心中一惊,这样问道。 「额,是啊。怎么了?」康斯妮一头雾水。 「有看到什么吗?」曲芸的声音十分谨慎。 「呃……」康斯妮眨巴着水灵灵的蓝眼睛,仔细地盯……盯……直到最后一双大眼睛都变得赤红,才答道:「什么也没有。主人,到底怎么了嘛?你这种语气,人家心里毛毛的……」 「哈哈哈,身为怪谈中的主人公,原来你也会害怕的么?」 见小吸血鬼不满地撅起小嘴,曲芸才收起了玩笑认真道:「你看着的地方,多半有一尊恐怖的存在,就像是先前那尊导致我差点死掉,之后这一路也不得不争分夺秒的无垠巨龟一样的东西。 原先你出现的时候,我以为这里就是命运挑战迷宫埋藏在太阳神喷泉之下的那个密室。毕竟只是入梦的状态并不会把你拉进来,唯有穿行不同世界才会导致你被突然传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之前的每一次入梦其实都是对这间密室的预言。是拉马克本人,或者后来的战场诡术师泉下有知,在关键的地点留下线索,指点我们为最后进入这间密室做好准备。 在梦境中遇到的伟怖存在,则多半对应着真的进入密室之后将要对应的大兇险。甚至连『绝对不能回头』这一点也可能是他们对我们进入密室后行为的一种告诫。」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密室?」康斯妮十分惊讶:「这荒凉的旷野,竟然是一个地下城中的一个房间?」 「不,那只是我先前的猜想,你的回答推翻了这个假设,」曲芸指捲髮丝,露出一副认真的神态:「因为如果这里是现实,是另一个世界中迷宫地城里的一个密室,那么你就没有道理看不到我所能看到的东西。」 0651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六节) 康斯妮听得有点晕,挠头道:「额,这样的话,不是就自相矛盾了吗?我们既不在现实中的房间,也不在主人的梦境中,那还……」 「那还能在哪呢?答案只有一个——密室的入口在梦境之中!我仍在入梦,但是灵魂,或许身体也一起,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埋藏着命运挑战迷宫本体的世界。 当我们找到进入迷宫的方法,就会彻底穿越现实与梦境的阻隔,通过梦境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中去。」曲芸十分笃定地答道。 「那还等什么?主人不是说已经在梦境中拿到钥匙了吗?我们这就进去吧!」 「哎……」曲芸深深嘆了口气:「梦境中的每一个信息,都不可能是无意义的。它们来自于我们对自己所见所闻的世界的认知,将一些我们不愿相信或通过逻辑难以想到的事情,用各种符号性的信息来警告我们。 这些梦境中的符号或许是我们在现实中无意见到的事物的某种反馈,或许是我们苦思不得的某种灵感或答案,又或者是我们内心欲求的具象化体现。老龟,病虎,死龙,扭矩的我,歌谣,荒原,迷雾,不祥的教堂…… 以我对自己潜意识的了解,那种极度伟怖的存在绝对是对自己最为严厉的警告。很可能我在无意中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不想明白会导致自己必死无疑的东西。 梦境是灵魂对意识的低语,它不善言辞,总让人云里雾里,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吧,那无论这些意象是主人自己的警觉还是某些前辈留下的警示,它们又代表了一些什么呢?龙,虎,龟……再加只凤凰就凑齐四象神兽了哈哈。哎!别说那老虎不就是白的么?我不会真猜对了吧?」 小吸血鬼沉迷大庸文化的研究,第一个便想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组合。 「不会,」曲芸摇头:「首先我不认为比我们时代早不了多久的战场诡术师掌控着可以影响人梦境的能力。像这样特别的能力是瞒不住的,就像我的魔法,诺查丹马斯的预言一样,本人再低调也没用。 那么,这些引我入梦的痕迹就只能是拉马克或者索福克勒斯留下的了。而以他们的时代文化背景,恐怕不可能选择大庸文化中的四象神兽作为象徵。」 「嗯,主人说得有道理,」康斯妮很认真地思考着,喃喃道:「那再试试从其它思路入手?比如…… 先前听主人讲这些形象的特徵时,那龟很老了,白虎则像是生了重病,而龙则是死的。会不会代表了生老病死?亦或者按照西方的文化传统,代表了饥荒,瘟疫,死亡与战争?」 曲芸笑了:「为什么你说的全都是四个一组的概念啊?照你的说法,最后不是还差一个代表朱雀,生,战争的形象么?」 说到这里,曲芸勐然一怔。 有谁告诉过她,此刻在她身后迷雾中缓缓逼近的伟怖存在就是那头病虎了? 「是依子疏忽了,」曲芸嘆了口气,梦境的钥匙出现在她的手中:「我们差了最后的一块拼图,永远也无法得出正确的答案。 现在我要回头了……真见鬼,最终还是要回头啊……即使意识到了不能回头,结果每一次都不得不回头,这种被人算计在股掌之中,却因为对手已经死去几百年而无法反抗的感觉真是糟糕。」 曲芸握紧手中的钥匙,碎碎抱怨着,极不情愿地回头看去…… 她的身后,迷雾早已散去。一头无边无际的火凰填满整个虚空。 似乎由于维度差距的关系,曲芸可以清原本就尺度而言根本不可能看清的,以天文单位计数的它的整个身形。 火凰展开跨越星系的双翼,在头顶闭合成一个火环。生命的真谛在此间川流不息。火凰不断地化为灰烬,然后从灰烬中復生,周而復始,源源不绝。 它的一双凶目充满战意,正斗志昂扬地瞪向曲芸。 滔天的战意无穷无尽,以一种凡人不可承受的重量循环往復,就快要燃尽曲芸的灵魂和意志。 然而这一次曲芸几乎带全了她的理智。千钧一髮之际,钥匙被插入了三团梦境之中。 转眼间,一切都消失了。曲芸跌坐在石地上,康斯妮在一旁搀扶。 这里漆黑一片,是一条密闭的隧道,像是山体内部的一部分。所幸,在场的两人都并不需要光线来照明。 承小妮子吉言,这回四象神兽,人生四苦,天启四骑士全都凑齐了…… 结果除了一肚子被坑的感觉,她还是没弄清楚这些意象究竟代表了什么。 「现在怎么办?」康斯妮问道? 「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是面朝这边的,对吗?记得我说过的,梦境中的每一个意象都有它的意义。所以……向前,不要回头。」曲芸回答。 很明显,这里是现实世界。 漆黑阴冷的地下隧道和曲芸几个小时前经歷的完全一致,更是唤醒了她几个月前的记忆。无论多么有趣的事情,经歷的久了也会变得平淡,而最开始时的回忆永远是最刻骨铭心的。 在同一座地下迷宫中,她努力求生,躲避致命的陷阱,捕捉生活在地穴的小动物为食,以柔弱的身体对寒冷与死亡进行抗争。在那里她开始学习感受四周的奥法能量,也开始熟练仅仅凭藉耳朵去认识世界。 时隔许久,再一次回到这座地宫。黑暗已经不再能带给曲芸一丝惊恐,寒冷也无法再伤害她饱含能量的躯壳,身边站立着坚实可靠无可取代的重要伙伴……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潜藏在未知中的致命危机。 「四条岔路,怎么办?」康斯妮慎重地牵着曲芸的手:「主人,这个地方让我的血能非常澎湃,感觉就像满月之夜一样,全身充满能力。而更加敏锐的直觉告诉我,每一条路前面都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主人说过先前进入这里时遇到的各种机械机关陷阱吧?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对付普通人的小把戏,而是那种……恐怕我们难以应付的威胁。」 0652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七节) 曲芸纠缠着髮丝微微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徵透露出每条路的区别,道路的长度又超出我的成像场域了……小妮子,你能看到什么吗?」 「有坡度。两条向上,两条向下,看不到尽头。」康斯妮将体内的血能聚集在眼中,一片漆黑的隧道中出现一对瘆人的赤瞳,发出血色的萤光。 又沉思了三五秒钟,曲芸下定主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既然如果无论如何都没有线索提示正确的道路,就只能按照仅有的一条判断标准来选了,无论它看起来有多荒谬……走吧,选第三条路!」 「哎?主人有把握吗?」前方浓郁的危机感让康斯妮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快步走到了曲芸前方。 曲芸说着,已然在四条入口一模一样隧道岔口迈步踏入了第三条路:「要么我猜的是对的,要么就是四条路全部可以同向我们的目的地,只是需要经歷不同的挑战。 如果都不是,就只能说明迷宫的设计者把生死之局完全交给命运。真是如此的话,那踏上死路也没有办法。 然而索福克勒斯可不是那么无聊的神。根据先前的经验,命运挑战迷宫追寻的可不是『运气』,『天命』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接受挑战把一切交给命运,而是接受命运的挑战凭藉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曾经在这里经歷的一切生死机关与埋宝之地所体现出的只是数学公式,逻辑谜题,以及像我先前获得雷特辛之书时那样的,需要学习掌握能力,通过努力去进化自身的挑战。 如果我们面前的目的地真的有迷宫所埋藏的终极秘密,那么我想,这里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隧道果然很长,但尽管知道时间紧迫,两人还是不敢以太快的速度前进。曲芸保持悬空飞行。虽然这会持续消耗她的魔力,但是同样也可以规避绝大多数的机关陷阱。 而康斯妮此刻居然也在飞行,她真的化身为一只小蝙蝠在曲芸身边扑棱着。如果不是被彻底的黑暗掩埋,一定会是一副小魔女带着使魔出游的喜感画面。 这是她进阶伯爵后血脉中觉醒的新能力。只是很不方便,这样的形态下完全没有办法像曲芸一样在空中作战;与此同时又因为槽点太多常被尹熙颐变着花样奚落嘲弄,所以她极少使用。 如康斯妮先前所料,通道里果然隐藏着许多机关陷阱。有趣的是,其中一些无论如何无法规避的都已经被诱发处理过了。外露的机关结构上厚厚的灰尘说明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这让曲芸几乎确信自己选对了道路,直到…… 「停一下,前面的墙壁上……好像有浮雕?」曲芸仔细检查确认了脚下并无危险,才在浮雕前落在地上。 命运挑战迷宫中绝大多数的隧道与房间都像正常的地下城一样质朴,光秃秃的石壁与凹凸不平的地面。 可一旦出现了异样之处,像是诗句,符号,魔法徽章,光亮,或者像此处一样的浮雕。那么不是指明宝藏的藏处便是在警示致命的陷阱。 「没错,我能看清,」小蝙蝠跟着落下,化为人形护在曲芸身前:「很像是我们在蜥蜴女的楼盘地下看到过的浮雕,就是最后被使徒毁掉的那个。 正中间应该是一位神明,他直立虚空,散发万丈光芒,与千军万马对战。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些与他战斗的兵马大多数很像是我们刚刚在拉马克故居遭遇的那种天使。 与之相对,浮雕底部近处这些拜服在他脚下,长着山羊脑袋蝙蝠翅膀的人形怪物应该就是这个表世界中传说的恶魔了吧……啊?!」 陈述的最后一个字声调突然扬起变成了惊唿,康斯妮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她先是觉得石雕上的诸多恶魔像是活过来一样缓缓转头向自己看来,随后便惊异地察觉它们真的等着那山羊般的长方形竖瞳直勾勾盯着自己,而且…… 它们全部站在浮雕的外面! 「一,二,三,四,五。每一只,都散发出攀途阶的威压呢……主人啊,或许索福克勒斯,真就是个相当无聊的神呢。」真见到了强大的敌人,康斯妮反而丢弃了所有的紧张,转而勃发出浓烈的战意,以一副轻松地口吻调侃道。 拉马克游戏中的境界是与实力直接挂钩的,万千世界中极少有存在可以拥有突破自身境界的实力。此处危局是字面意义上的狭路相逢,没有任何可以供曲芸布局谋划的余地。 面对超出自身数量一倍以上的同阶强敌,基本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或者说,她们选了一条必死之路? 唯一值得庆幸的,似乎就只有她们见到浮雕后选择了停下脚步观察。否则继续前进很可能被这群恶魔前后包夹或者直接出现在身侧突袭。 曲芸则皱眉陷入了沉思。虽然嘴里说存在走错路的可能,但她其实还是对自己的判断依据有着相当的信心的。对于习惯于料敌先机的策士,有着八成的把握就已经是「说不好会有变故」的程度了。 难道还真被她遇到了剩下的两成? 抱着一丝或许可以通过智力破解谜题的侥倖,曲芸并没有选择先动手,但恶魔们却十分不给面子的主动发起了攻击。 五只恶魔齐刷刷举起双手,每一只头顶都出现一颗燃烧的火球。看起来很像是曲芸的【飞弹】魔法,但体积却要大上很多。 漆黑的隧道一下子被火光照耀得赤红而明亮。空气在炽热的温度下扭曲而产生折射,把恶魔们狰狞的面孔放大扭曲。女孩们的影子被长长的拖在身后,直到沉浸入火光无法烧灼到的无尽黑暗。 对峙的画面只停滞了须臾,恶魔们施放魔法可不像来自于血烛堡的小女巫们那样需要冗长的吟唱。转瞬之间,五颗火球已然轰至身前。 0653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八节) 康斯妮冷哼一声,举起精金战斧便向前冲刺正面向火球砍去。 这似乎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把打赌赢来的战斧并非品级太高的装备,但唯独它的材料是火球所带来的高温,爆炸,魔法辐射等各种伤害都不可能破坏的。 作为万千世界中制作武器最顶级的材料之一,精金这玩意有着除了少数特殊工艺外无法破坏的全伤害抗性以及与之成正比的玩笑般的价格。 她能感受到恶魔的火焰温度极高,且其中燃烧着惊人的魔法能量。若是用曲芸为她打造的那些各有独特性能的普通附魔兵器格挡,恐怕会让兵器直接被烧毁,然后还不知能不能挡下这样的攻击。 然而康斯妮看似正确的选择落在曲芸眼里却让她大惊失色,慌忙吟唱咒文并几乎在瞬间就完成:「do sol- di re-」 她没有像在面对血烛堡的小女巫时那样选择【静】反制掉恶魔手中的魔法。因为曲芸十分确定恶魔们并没有调用空间中的奥法元素。 按照雷特辛之书中的记载描述,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魔法三大体系中与奥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被称为魔术或神术的力量。 与奥术相似,魔术同样是一种向外借力影响世界的修炼之道。只是它不像奥术那样借用充斥宇宙的恆定奥法能量,而是转而借用高位存在,也就是的力量进行施法。 魔术或神术的施法者不需要像奥法师那样吟唱咒文,做出特定的手势或动作来施法,也不需要构筑魔法模型,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需要在心中默念祷文。因此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施法会比同等阶的奥术师稍微迅疾和莫测一些。 在曲芸看来,康斯妮此时就是被这种她所陌生的神秘力量迷惑了感知,大大低估了恶魔手中那道魔法的威力进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 康斯妮手中的精金战斧不出所料,轰暴了飞驰而来的火球而毫髮未损。然而火球爆开后一股灼热的能量却丝毫未收阻拦,完全冲击在吸血姬的身上。 「啊……啊啊!」康斯妮负痛惨叫。 通常来讲,以小蝙蝠的傲娇脾性即便被抽筋拔骨也不会哼一声,这是在她和曲芸第一次相见时就被验证过的。 然而此时从爆开的火球中散发出的能量却含有一丝神性的光辉,让康斯妮感觉就像血能耗尽时被太阳直射一样,几欲化成灰烬。 更糟糕的是,这时第二枚火球已至跟前。而康斯妮猝不及防下遭受重创,再无力挥起战斧阻挡。 曲芸的【隔绝】魔法在此时终于赶上,火球在康斯妮身前半寸爆开。真理之门第一环上名为【弦】的贤者符文闪耀,让那短暂的瞬间中三维世界的熵增受到更高层次的束缚,无论热能还是神性都难以通过爆炸扩散出去。 可仅仅是经过【隔绝】阻挡而余下的伤害,还是让康斯妮整个上半身一片焦煳。一眼望去只能见到焦黑的皮与粉红的肉,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岩浆中爬出来一样悽惨。 这一瞬间的阻挡给康斯妮争取出足够的时间调整身形,登峰造极的速度永远是康斯妮最强大的武器。拖出一串红黑色的残影,她以极限的距离左右闪避分别避开第三枚与第四枚火球,继续向着恶魔们冲锋。 下一瞬间,当她杀到为首的恶魔面前,想要故技重施避开第五枚火球时,却忽然惊慌回首。 刚刚避开的两枚火球以不符合加速度原理的轨迹倒飞回来! 「do sol- di re-」 藉助刚才措手不及丢出第一道魔法的间隙曲芸取出了祸雨。这一次她吹响了祸雨的伞帽,藉助吹奏祸雨产生的和弦进行魔法变化,为康斯妮同时防御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轰! 火光散去,隧道中却没有恢復成原先的绝对黑暗。即便有【隔绝】魔法的防护,惨遭夹击的康斯妮还是几乎被神性和光与焰焚烧得只剩下半个身子。而仅剩的残躯上燃烧着成千上万小撮的火苗,成为黑暗隧道中最鲜艷的标靶。 这一切所换来的,是五只拦路恶魔中为首的那一头身首分离,继而头部崩碎,裂成基本均匀的小正方体肉块,最后在自然的重力下散称一堆。那是一秒内遭受了来自各个角度的上百次贯穿噼砍造成的诡异效果。 并非画蛇添足,面对未知种族的敌人康斯妮也不清楚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确实杀死。只是刚才那一瞬的间隙已经容不得她砍得更碎了。 康斯妮自己的样子悽惨无比,却只是看上去而已。从旺盛的血能曲芸可以感受到她的状态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糟糕。 果然,下一瞬间如有实质的红黑色血炎从残躯上勃然腾起,环绕着康斯妮周身张牙舞爪地招摇着。她先前说过这个地方让她的的血能充沛,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心脏射出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大量精血,覆盖在残损的肢体处一点点凝固成型。仿佛从岩浆里爬出来的半具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癒合着。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仿佛眼睛花了一瞬般,倒在地上的尸首消失不见。再看去,挺身而立挡住前路的恶魔分明还是五头! 藉助短暂的空隙,曲芸调动奥法能量在空中构建出一层层防御。她不可能再让康斯妮与这些傢伙消耗下去。 曲芸不知道浮雕里走出来的恶魔是否有耗尽能量而无法再现的极限,但她却十分清楚自家小吸血鬼绝对有着极限。无论在这里她的血能有多么充沛,如此重伤下的恢復都一定会导致能量的供不应求。 更糟糕的是像之前那样的对攻本身就是带有极大风险的。即便真的有着取之不尽的血能,康斯妮也远没有进化到即便剩下一滴血也可以再生的程度。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不会死亡。但曲芸知道对她而言被打回先前忍受了千年的那种浑浑噩噩的封印状态远比死亡要痛苦一万倍。 0654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三十九节) 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五只恶魔的头顶又一次开始凝结同样的火球。就连刚刚重生的打头那一头也丝毫没有一点因能量流失的虚弱的迹象,凝结的魔法甚至似乎比先前的更加致命。 比起曲芸千变万化,适应各种情况的大量魔法,这些恶魔似乎只专攻于特定的力量运转结构和唯一的攻击方式。因此同阶之下,类似的魔法攻击在它们手中有着远超曲芸的杀伤力。 事实上对于曲芸这样的奥法师而言,天赋带来的真理之门规模是固定不可修炼的,法器则是身外之物。想要真正向更强大的力量跨出一步,似乎就只有专精于研究某类特定学派一途了。 「怎么办?主人,要不要我去破坏浮雕?」康斯妮神色凝重,她的四肢尚未完全回復,就已经不得不用仍是血液形态的双手握住精金战斧挡在身前。 破坏浮雕?这曲芸又怎么可能没考虑过。 既然这些恶魔是依附着浮雕出现的,且似乎无法被攻击实体而杀死,那么会不会它们只是石壁上浮雕的某种投影?本体就是浮雕亦或灵魂被法阵封印于浮雕之中? 若是那样的话,破坏浮雕可以消灭掉它们吗? 一瞬间,曲芸在脑中辩音成像所构成的隧道模型中寻找。她没有见到一具骸骨,甚至没有被火焰燃尽而留下的一小撮骨灰。 「不!不要理会攻击,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跟上我!ti mi re- ri」曲芸突然恍然大悟,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般厉声阻止康斯妮,随后念动咒语腾空而起,毫无防备地向着恶魔们以极缓慢的速度飞去。 「可是……」康斯妮本能想要问些什么,但下一瞬间立即捂上嘴巴。调动血能调整身体的结构,以一种几乎没有体重的状态轻盈地踩在地面上,踏步前行。 然后,奇蹟发生了。 恶魔们手中的火球消失了,紧接着,它们自身也像幻觉一般无影无踪。隧道恢復成了原先的死寂,只剩下冷冰冰的石壁浮雕和两位无声穿行的少女。就好像那些从浮雕上走下来的恶魔与地狱般炽热的火焰都从未出现过一样。 康斯妮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散发出赤红的萤光左顾右盼,却终究没能发现任何玄机。 与此同时曲芸却丝毫不敢松懈,她始终保持着缓慢的速度飞行,即便意味着不得不消耗大量的魔力,也全神贯注着避免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前行了很久……很久,直到彻底把那一段带有浮雕石壁的走廊抛在不知几公里外,才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见到三岔路口,曲芸终于松了口气,她现在基本确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对的了。 听到主人长出一口气的嘘声,康斯妮终于敢开口询问:「主人,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破坏浮雕啊?」 「路上有些机关被处理掉了,说明不知多少年前,曾经有人走过这条路……」持续施法时间太长了,曲芸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话都是大喘气的。 「那和不能破坏浮雕有什么关系?」康斯妮着急。 曲芸又一次长长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体内真理之门门缝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魔力填充着自己干涸身体的舒爽感,才回答道:「我们抵达浮雕那里时,浮雕上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而附近也没有任何尸体或残骸。」 原来如此!康斯妮恍然大悟,但她马上又追问起另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保持安静就可以安全通过了呢?」 「梦境中的每一个信息都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入梦细节吗?再想想我为什么会选择第三条路。」一阵阵虚弱感让曲芸实在不想多讲话。 但这些信息对康斯妮而言已经足够了,她从来不笨,只是跟在曲芸身边时懒得思考而已: 「因为……第一次入梦时走过的顺序?是了!主人第一次遇到的是四岔路口,根据歌谣的提示选择了第三条。这和我们在太阳神喷泉下这段迷宫遇到的情况正好一致,而提示的内容,正是『寂静』!」 曲芸含笑点头;「所以你该知道剩下的路怎么走了吧?拉我一把,我们继续。」 康斯妮拉起曲芸,走进了正中间的岔口。后面的道路一如曲芸所料,道路一一与她入梦那旷野的世界对应。她们逐渐提高速度,很快便抵达了最终的房间。 如果对应到梦境中,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扭曲变形的「另一个我」所处的地方了。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曲芸她们由唯一的入口进来。继续向前是密封的石壁,现实中自然不可能见到什么比世界更庞大的玳瑁。 取代那团扭曲的「我」,石室正中是一池与凡尔赛宫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太阳神喷泉,只是阿波罗战车从水中拖出来的不是太阳,而是一个古希腊风格的凉亭,亭中还有一个石台。 曲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凉亭眼熟,但她又十分确信自己没有到过这里,哪怕在梦里也绝对没有过。两人越过泉池飞入凉亭,立足于石台前,看到上面有用魔法刻画的三个巴掌大的几何图形。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具体的哪种形状呢?因为它无法用语言定义,似乎在变化着,又似乎是固定的形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三个图形是一致的,像是等待钥匙开启的锁眼一样三角形分布在石台上。 非要形容的话,其实曲芸一眼看去就明白了,那是对梦中最后见到的那三团「梦境」的表示。梦这种东西的形状在现实的层面根本就不存在,被魔法所描绘出之后自然也无法清晰分辨或定义其形状。 只是……在梦境中她用上一次入梦获得的钥匙开启了道路。但在现实里,那把钥匙可拿不出来啊。 开启最后机关的钥匙会埋藏在先前的梦境中么?曲芸无意间纠缠起自己的头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0655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四十节) 通过梦境中越来越完整的意识曲芸确定了自己的梦确实被某种与答案息息相关的力量侵入,因此她一直相信答案皆在梦中。 梦境中的每个意象都有其必然的意义。这样算起来的话,那迷雾旷野梦境中的道路对应了太阳神喷泉下这一段最终迷宫的路径与通过方法,而在诺查丹马斯那里遇到的教堂中错综复杂的迴廊与大门则指明了去往拉马克故居的方法。 梦境中剩下的意象里,恐怕能指示出此刻最后激活机关的就只有那四头恐怖的巨兽了。每一头巨兽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散发出致命的气息,而最关键的是,四头神话巨兽又怎么开启三个梦境呢? 思考良久,曲芸开始尝试接触石台上的三个无法形容的图形。由远及近,从间接到直接。通过实验她很快便确信这些图形并没有任何危险,且只有操控奥法元素附着其上时才可以短暂地留下痕迹。 当然,曲芸猜测这石台上的图形九成不会只认奥法,她只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去尝试其它能量而已。结论显而易见,她需要正确的画写一些东西,才能激活石台之中暗藏的魔法阵。 「被难住了?」康斯妮一直站在旁边看主人尝试,直到曲芸收手沉思才步上前去,用血能在三个图形中分别写下了汉字「死」,一只乌龟的简笔画,以及代表天启四骑士中战争的英文单词「war」。 事实证明了曲芸的猜想,血能确实也可以在图形上留下痕迹。然而就像先前曲芸实验是乱涂乱画的一样,康斯妮写上的三个东西也几乎在她手指离开图形的瞬间就淡去了,并没能触动任何事情发生。 康斯妮嘆气:「哎……果然没用么?难不成得用法文写?人家不会啊……不过幸好我们可以慢慢尝试,脱离了梦境就不会再有那些能伤害到主人的东西出现了。」 「恐怕我们,并没有时间了……」曲芸苦笑。 无论是在表世界还是梦中,甚至跨越宇宙的边际来到命运挑战迷宫中,她都从未逃离过那巨龟逐步逼近的注视。 曲芸自打离开梦境进入这段最后的迷宫就始终闭目在依赖听觉行动,因为睁眼去看的话整个世界的画风全部都已经被扭曲到不成样子。 曲芸眼中的现实世界像是所有构成噩梦的元素的大集合扭曲在一起。若不是她有着异常的听觉,换任何人都早已陷入无法行动的境地了。 或许有不少拉马克玩家都有着坚定的心智,不至于因为眼中万物的扭曲而影响到神志。但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前方实际上有一堵高墙,看上去平滑的地面实际上却是万丈深渊……这样的危险就已经不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了。 这些都不是曲芸真正的烦恼。最致命的一点是,睁开眼的一瞬,她发现那从天边逐渐逼近的巨龟的眼已经密布在石室的四面墙壁上了。 待它们跨过喷泉,进入凉亭,到最后不得不与之亲密接触的时候,曲芸知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救得了自己。 那些视野中巨大的龟眼或许只是幻觉,某种概念的象徵。但曲芸可以清晰感觉到巨眼背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无比熟悉,那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永恆于所有世界的真理。 时间,真的不多了。 但曲芸终究是曲芸,对待多数问题理智得可怕。即便真的迎来生命中最后一秒,她也会丝毫不受情绪干扰地全力把问题想清楚并乐在其中。 她把目光从扭曲成旋涡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那里收回,专心盯在石台上的图形,默默念道: 「之前我一共有四次入梦,它们的共性有熟悉的带有不同情绪特徵的歌谣,在路上行走,不可以回头,以及最后都有一个恐怖的兽形意象。 而若是非要找出什么不同的话,恐怕就只有第二次入梦时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教堂,而其余三次都在同一个迷雾环绕的旷野中,我正正反反地在走同一条路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次并非入梦的幻觉,那些大概只是因为从未经歷过入梦而带来的一些适应性后遗症。 在高速路上见到的恶魔或许是对迷宫尽头这里最大的挑战,也就是那面浮雕的一种预兆;始终追随我不停逼近的龟眼则是对时间无多死亡逼近的预警; 唯独想不出什么意义的,就只有在诺查丹马斯书房里那白虎向我扑袭的错觉了。总不可能是老预言家在跟依子开玩笑吧?」 康斯妮听到这里,突然皱起眉头喃喃道:「如果不是开玩笑,而是故意提供了虚假的信息呢……」 「你注意到了什么吗?」曲芸敏锐地看了过来。 「主人先前不是说过吗?四次入梦里,死掉的两条巨龙,扭曲的大龟和燃烧的凤凰都大到超出常人概念的极限,光是看一眼就可以刷新自己的世界观,且即便是主人都难以生出反抗的念头。 唯独那头生病的白虎,虽然也很大,却只是常人概念中可以理解的那种巨大,虽然也很危险,但是它的气息带给主人的感受也没有像其它三头那么无法抗拒无法逃避。 说起来的话,另外三头巨兽都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让主人几乎失去思考与行动的能力,只能坐视死亡逼近而升天无路。但那头病虎可是追着主人整整跑过了好几条走廊,都没能做到什么呢不是吗? 我想不到诺查丹马斯有什么道理故意瞒骗主人,只是觉得所有特殊的地方都出在同一次入梦中,不是说明这个梦境很有问题吗?」 听到这里,曲芸眼前一亮:「你说的没错!诺查丹马斯确实没有理由故意诓我,但如果他是无意的呢? 比如他研究过拉马克布下导致我入梦某些玄机,在自己的书房里学习模仿……又或者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预言将以何种方式传递给我,仅仅是『传递预言』这件事情就导致了我接触真相的一系列入梦活动受到了干预,因此产生了一个多余的梦境?」 0656 第十四章 泉下有知(第四十一节完) 「哈!这样的话,正好把书房里那次入梦排除掉,剩下三个梦境对应着石台上的三个『梦的形状』!」康斯妮笑出声来。 「如果把那只病虎排除掉的话……剩下三个意象又有什么共性呢?两条交缠的死龙,一只反覆重生的凰鸟,一头扭曲的巨龟……」一边说着,曲芸一边在头脑中将三个形象浮现出来加以比对。 结果当她把记忆中的三个形象重合在一起时,顿时恍然大悟:「环!是环!」 「什么?」康斯妮懵了。 曲芸掏出雷特辛之书,摆在康斯妮眼前点着封面上暗纹刻印的徽章。那是一本仿佛被撕碎的书,飞扬的书页与书封共同环绕成圆环: 「索福克勒斯的三圣器啊,雷特辛之书对应着能量不灭的真理,正是我最后回头见到的那个反覆在火焰中不灭復生的凤凰。它的双翅高举对成环形,能量在其中流转,在凤凰,火焰,与灰烬的不同形态之间循环演化。 最早的那头玳瑁同样身体被拉长扭曲成环,正和代表时间不逆的圣器真理之谬那好像一枚戒指,如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相连被拉长的,软体扭曲的钟表对应在一起。背上古怪成扇形均分的十二块甲纹正是时钟的刻度! 而在拉马克故居入梦时所见到的两条盘绕在一起,首尾相衔的龙蛇则与代表生命不復的圣器解围之神那环状dna双螺旋的结构如出一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了!」 康斯妮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着头:「显然是主人说的这样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细节完全吻合的巧合。只是,该怎么在梦境的符号中写出答案呢?先前我试过图形和文字,貌似都不行的样子。 这里毕竟是诸天万界最神秘的区域之一,连接许多世界的命运挑战迷宫。如果必须用某种特定的语言书写,那么即便我们真的有办法学会所有的文字,也得写上几百上千年吧……」 这个问题曲芸也同样一直在思考着。她一遍又一遍去回想梦境中还有哪些提示,又仔细聆听现实中的石室是否存在什么隐藏的机关或者提示信息。然后一切皆无所获,直到…… 「这里,你有看到什么吗?比如说文字或者图像之类的。」曲芸指着石台基座的背面问道。 眼中的世界是画风凌乱的,她一直依靠着听觉行动,在这座最后的房间中并没有听到任何类似浮雕之类的东西。但当她以法师特有的视角来观察世界时,却发现除了石台表面的三团梦境外还有一处魔法能量不正常集中的地方。 康斯妮摇了摇嘴唇,十分心疼地回答:「是一段文字,但我不认识。我在主人身上写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了解到曲芸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什么程度。形状独特的文字看起来有些熟悉,像是用笔书写在石台背侧一样,被魔法固定在这里不知有多长时间了。 这自然是辩音成像所听不到的,但却清晰可见。然而主人已经连着眼前的东西也看不见了。她不敢想像此时主人眼前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用魔法书写在石台背面的文字并不长,康斯妮很快就用手指在曲芸身上完全复写了一遍,然后声音格外轻柔地小心问道:「主人能认出吗?」 「认识一部分,这是贤者符文。开头两个字符我很确定,意思是『造神计划』。而后面的把能理解的部分说出来大致就是『在同一颗种子下能量守恆,世界总是一成不变的,唯有你们的存在为我们带来力量。』 贤者符文带有力量,通常用来刻画法阵,而且还得是有着古老传承的极高位存在才会使用。像这样用来像普通文字一样记述不包含力量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世界一成不变?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康斯妮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先用手机拍下来,回去再慢慢研究。不过提示到这种程度对于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了。」曲芸说罢,用手指在石台上的三团代表梦境的形状中开始描绘。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三个贤者符文。被使徒无所不用其极地竭力抹消,又被先神索福克勒斯所有意流传的三个真理: 时间不逆,能量不灭,生命不復。 与大庸汉字需要四个字组词来描绘不同,这三个概念各自只对应着为一个单独的贤者符文。很显然,在贤者符文的体系中它们是极其接近本源的概念。 正确的符文被曲芸引导奥术元素摹写在三块梦境的形状之上,果然没有像先前的胡乱尝试一样逝去,而是清晰地留在那里,熠熠生辉。 待到三个符文全部完成,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整个石台内部流转,其玄奥程度远超曲芸对魔法阵纹的理解。 一瞬间,自第一次入梦开始,那一天来始终萦绕在曲芸周身的受压迫感,那遮蔽了整个视野的扭曲,那些已经开始出现在石亭中的密密麻麻的眼睛,以及随时都会灰飞烟灭的心悸全都如有实质一般被三个符文吸收进去。 曲芸眼中的世界像是刮开了虚假的图层露出了下面的真相,像是挑起美人丑陋的面纱露出下面精巧的容颜一样,回復了三维世界正常的姿态。 紧接着,三个具备无上力量的符文隐没于石台之中。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上去都是一整块顽石的台面,中间竟然成正八边形一层层下陷开去。 这是一种曲芸所不理解的,但却亲眼见识过的现象。打入【神之血】的贝爷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伸手触及宇宙之膜上的规则,通过引导世界空间在膜上的位置而改变物理原理,实现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是涉及到第五维度的力量,曾经让贝爷在曲芸眼前把空气像台阶一样踩踏,现在则让坚硬的顽石像沙一样流动。 与此同时,三团表示梦境的图形像是活过来一样,从石台上飞起,沖向四周,最终深深烙印在一面墙壁的高处,变成了仿佛几百年前就被人雕刻在墙面上的三个浮雕。 被扭曲拉长成环形的钟表,象徵时间不逆,是索福克勒斯三圣器真理之谬的符号。 仿佛被撕碎的书铺展开,撕碎的书页飘散在空中与书本构成环形,象徵能量不灭,正是三圣器中唯一在曲芸手中的雷特辛之书的标志。 环状的双螺旋结构基因链首尾相接,象徵生命不復,对应着三圣器中最后的解围之神。 待到一切动静重归安宁,两人都难掩兴奋的心情探头看向八角形层层下行的漏斗。 正中是一个人头大小的正八边形开口,露出石台中间一个潜藏的空间。空间里面……空空如也。 「这怎么可能?!」康斯妮惊唿,同时小心翼翼地看向曲芸。 曲芸表现得远比她预料的镇定,只是露出一丝苦笑道:「这样的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有人通过一连串的陷阱併到最后也没有留下尸体,那么我们所追寻的宝藏被人捷足先登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 至少不是最坏的情况。看,入梦带来的后遗症完全消失了不是吗?已经不用再为我的状况担心了。」 听到这里康斯妮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却又继续嘟起小嘴气哼哼道:「可是九死一生折腾到现在,最终却一无所获,主人不觉得不甘心吗?」 曲芸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忘记我来到这里的初衷了。我想要的只是世界背后的真相而已,捷足先登的人仅仅取走了一件我们目前并不需要的东西,所以实际上我能够从这里获得的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得到了。」 康斯妮直勾勾盯着空荡荡的石台咬牙切齿,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看过来。 曲芸忍俊不禁,伸手指向墙壁:「不在这里,看那边。先前得到雷特辛之书的时候,墙壁上有同样的浮雕,所以石台中放的应该就是三圣器的另外两件之一了。 前次我被传送走得匆忙没有仔细注意,你现在看看能量不灭的符号下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刻印?」 「高音谱号?」康斯妮惊唿:「这是……主人的标记?旁边对应生命不復法则的解围之神标记下面也有一个小标记,这又是……」。 「恐怕是战场诡术师的徽章标记,看。」曲芸说着取出从废墟里收回的那柄本属于昆汀老人的手枪。 枪柄的部位刻有一张没有口鼻的小丑面具,两边笑眼上分别垂落红桃,黑桃,草花,方片四种形状的泪滴。和解围之神那双螺旋基因的巨大浮雕下方的小刻痕一模一样。 「雷特辛之书在我的手里,所以徽章之下有了我的刻痕。解围之神多半是被先前进入这里的战场诡术师取走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可以说通了。 最早是先神索福克勒斯创造命运挑战迷宫,在里面留下三圣器。然后拉马克通过某种方法找到了其中这个存放【解围之神】的房间。 他并没有带走圣器,而是以大法力修改了密室的结构,将本应放置于石台之上的神器收纳进入石台内部,把墙壁上刻画的三大真理徽章用作开启石台的锁,以梦境的形态封印在石台上。 我会这么想,是通过对比先前获取雷特辛之书的密室得到的想法。进入密室本身就是考验,索福克勒斯没有道理为一件圣器施加比另一件更多的难题,更没有道理把密室的入口开设在迷宫之外一个特定的世界之中。 接着他修改了这一段迷宫的入口,把它连接到表世界的凡尔赛宫,并按照命运挑战迷宫中的喷泉样式把太阳神喷泉復刻在凡尔赛宫中。 虽然凡尔赛宫兴建的时间比表世界歷史所记录的拉马克生平时间要早,但若他真的是以自己的名字改名游戏系统的人,恐怕有很多种可能解释顺序的问题。 比如他或许并非只活了八十几年,而是早在有史可查之前,在游戏系统降临表世界之初就参与其中了。 之后他通过自己擅长的,引导人入梦并把信息加入梦境的手段,在自己的故居地下和太阳神喷泉分别留下了引导入梦的契机,与开启真正迷宫密室的钥匙。 再之后,便是战场诡术师登上舞台了。这位在三十多年前叱咤风云的战术大师沿着某些契机寻到了拉马克留下的道路,像我们刚刚所做的一样破解了梦境中所有的谜团,最终来到这里取走了【解围之神】这件神器。 回去之后他谋划了许多,让老昆汀,一个从年纪和经歷来看都很可能是他同伴甚至本人的男人留在拉马克故居镇守秘密。然后,利用这件据说在付出相应代价后可以许愿解决任何困难的神器脱离了拉马克游戏。 也只能是这样了。我们曾经为了甄辉齐去追寻脱离游戏的方法,但游戏的规则中本就不包含脱离的设计。除了这种逆天的圣器又有什么能打破游戏的规则呢? 传说中唯一征服拉马克游戏从中脱身的战场诡术师并没有『打通游戏』,他只是发现了利用圣器摆脱游戏的手段。 在战场诡术师取走圣器以后,拉马克原本留下通往这间密室的的入梦之路便断绝失效了。像龙女姐姐她们这些后来者只能在相应的几个地方感受到魔力却无法触发入梦中的提示,或取出拉马克所藏的钥匙,就是这个道理。 但当我带着与迷宫有所共鸣的雷特辛之书到来时,这些沉寂已久的布局再一次被触发了。 最后,当我们开始沿着战场诡术师走过的道路追查下来时,诺查丹马斯的预言让我通过拉马克留下的入梦之旅追寻圣器所在的位置时发生了变故,因此才多出了一次包含着公路名和当代建筑图书馆这些明显不可能是拉马克留下信息的入梦。 整件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当然,其中还有许多都只是没有实证的推理,或许和真相有很大出入也说不定。但恐怕一切秘密都掌握在更早进入密室的战场诡术师,或者说这枚小丑面具主人的手中。 所以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全部了,下面,我们只需要去把这傢伙找出来而已。 一位真正的策士不可能把一切交给命运撒手不管听天由命,所以到时候我们找到战场诡术师时即便他也像老昆汀一样真的失忆了也不要紧。 他在选择退出游戏之前一定会留有后手防备着被挖出来的一天,而我一直追寻的答案,只要他确实得到了,就一定会留在他的后手之中。 莫比乌斯大厅里的情报对甄辉齐而言确实太贵了,但若我亲自全力出手,下场游戏就把它需要的点数一口气挣出来!」 曲芸说得英姿勃发神采奕奕,康斯妮却在直勾勾盯着墙壁上的徽章:「主人……虽然你说的都在理也很有意思,但是这些徽章是不是在动?我这是眼花了吗?」 三枚徽章中,分别散溢出一丝扭曲的老龟,盘绕的死龙与燃烧的火凰的气息,让康斯妮在发现徽章在动时惴惴不安。先前曲芸所经歷的威压究竟有多么恐怖,她此刻终于是体验到了一丝。 这些形象本质上讲便是宇宙三大真理的具象化表象,其比整个世界更大的形貌与凡人接近即魂飞魄散的威压显然是理所应当的。 「会动就对了,不然我还在担心我们要怎么回去呢。毕竟在这个地方走回头路的话恐怕会是致命的。 和先前的浮雕是同样的原理。在战场诡术师取走圣器之后,石室变成了我们一开始看到的样子。这说明打开的石台与墙壁上的復调也必将还原,这个过程应该就会把我们送回去了。」 曲芸无所谓地最后瞥了一眼墙壁上的纹章浮雕,正赶上它们纷纷从墙壁上脱离,连带着耀眼的光线将她们一起捲入了石台,消失不见。 摆脱了仿佛诅咒般的扭曲世界,后续的进行一切颇为顺利。 在言明自己并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东西,并无偿公开了推理所得的情报后,诺查丹马斯并没有对曲芸有任何阻拦。之后的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不开眼的使徒前来送死,三人乘尹熙颐留在巴黎的飞机返程。 你没看错,是飞机。即便是九州和诸世纪这样位于世界顶点的势力,也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动用传送阵。使用那玩意是要花能量点的,开启一次的费用如果换算成日不落帝国那座大电站的产量,足可以供全球用电好几年。 相比此行的收穫,再浪费十个小时在飞机上似乎并不算什么事,唯独对此怨声载道的就只有康斯妮一人。由于返程与地球自转顺向而行,半日的行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避开日光。 一气之下,小吸血姬气哼哼躲去货仓里睡大觉了。这一次她提前把棺材安放进机腹,避免了客舱里摆不开的窘境。 而上层客舱里,自然就只剩下了龙女和曲芸两人。私人客机的机舱里布置得有些像豪华轿车的后座,联排沙发一样的座椅相连着,起降时又可以拆分成单独的客座。 然而此时空荡荡的机舱中她们在一对相连的座位上挤在一起,靠得很近很近。 在一起相处感觉舒适,安全,有点点小甜蜜。这样的关系我们在人生中或多或少都经歷过一些。 然而对于那些承担着一家一国一世界命运的人和为了让羸弱的实力赶上扶摇直上的声望而勉强着自己的人而言,这样的温馨短暂的小憩时光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说,你们在迷宫里遇到了恶魔?」龙女自然而然地伸手搭在曲芸的肩头,像早些时候在车里时一样。 曲芸也并没有抗拒,顺手扯过大尾巴垫在腰上,蜷缩在柔软的坐位里拿出手机不经心地翻弄:「是啊,之前在巴藏丹不还见到一大堆天使呢么?这事儿细想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看,在那些表世界广为流传的信仰,传说,或宗教中,天使都是光辉正面的形象。他们代表着神的慈爱拯救世人。而与之相对,恶魔则始终致力于诱惑人类开启末日这份有颇前途的工作。 表世界的使徒称索福克勒斯为邪神,似乎一直坚信继承他力量的人……,现在看来就是我和战场诡术师两人了吧?会为世界带来灾祸和毁灭呢。 你知道,作为一个实证主义者,我对宗教那些东西一直是抱有相当排斥的态度的。但恶魔被索福克勒斯留在自己的墓中作为考验,而天使则听命于使徒的召唤,不是正和那些宗教故事所吻合了?」 龙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许,这正是他们想让我们形成的固有概念?让世人因为恐惧和厌恶,而主动去远离先神留下的传承? 说起使徒啊……他们在大庸朝廷里根深蒂固,单是理异院就被他们掌控了将近半数的实权。即便是皇室有心也很难剔除干净,搞得九州在表世界诸多行动很是被动,和游戏相关的事宜更是处处被掣肘。 果然还是诺查丹马斯有先见之明,预见到使徒崛起将带来的麻烦,干脆发起一场大革命,彻底将那些烦人的傢伙打下台面。 世上有那么多宗教,我曾让李宗暗中调查过,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宗教背后没有这个组织的影子。他们似乎真的很害怕某些我们在探寻的秘密被曝光,为此布下了一盘数百年的大局。 我们昨天所杀的那些信徒,恐怕其中大多数都不清楚自己战斗与牺牲的真正意义。使徒永远有办法让一些人相信他们需要做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来『拯救世界』,而这便是数百年前播种宗教这颗种子并悉心浇灌所诞生的甜美果实。 强权者以自己的利益定义秩序与规则,让多数不愿经歷战乱颠沛的现实主义者不得不和他们绑在一起,即便自己的利益时刻被剥削着也不得不维护剥削者稳固的地位; 而使徒,他们定义善恶。让理想主义者心甘情愿为他们莫名其妙的事业奉献一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最后突然这样问道:「芸芸,你相信善恶吗?」 「你说呢?」曲芸还以一个招牌式的邪魅微笑,还带着几分不屑。 「也是,」龙女苦笑:「若有一天,这世界要亡了,你也不会做什么吧?」 「怎么不会?我总是要护住身边几位在乎的人的安全的。世界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去处,可别跟我提故乡之类的鬼……」曲芸随口应道,显然没往心里去。 「起来!」龙女突然压低声音叫道。 「怎么?你还想逼我去救世不成?想去姐姐自己去吧,依子精神上支持。 这世界带给我的从来就只有恶意,恐惧和排斥,我不去想方设法的灭世已经够对得起这人间了。」曲芸说着,一脸不满地扯了扯腰下垫着的龙尾,翻转柔软的一面对着自己。 「不是……」龙女移开视线:「抽筋了,尾巴……」 打死她也不会说自己在享受被曲芸依靠的感觉,愣是忍着别扭的姿势忍到抽筋。 「呃……对不起。」曲芸大囧。 「没事,你差不多要步入黄袍法师的行列了,是时候考虑一下加入一个学派专向研究了。等下场游戏去了我的世界,你就会明白像现在这样使用魔法存在诸多问题。」龙女红着脸岔开话题。 「好吧,过几天去见识一下。说实话我还是相当期待的,」曲芸心照不宣地顺着接了下来:「说起来,我拍到了取走【解围之神】的傢伙的徽章,应该是传说中那个唯一成功脱离游戏的战场诡术师的。」 她将手机屏幕展示给龙女看,上面是她在最终的喷泉密室墙壁上拍到的三大浮雕与下面对应的两个小徽章:小丑的面具,没有口鼻,两边笑眼上分别垂落红桃,黑桃,草花,方片四种形状的泪滴。龙女看到后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战场诡术师吗?虽然是早我一个时代的人,但李宗和华英都曾经在他手下吃过不少亏。 李宗早在我们出生前就已经是元婴大修士了,但那傢伙明明实力比他们低得多,却偏偏能从他们手中不止一次偷到竞争类游戏的胜利。对此李宗曾经给出过极高的评价,比对你的评价还要高得多。 这徽章我认得,确实是战场诡术师的。如果你后续的行动需要更多关于这人的资料,我记得李宗曾经拍到过他的照片。」 闻言曲芸大喜,立即乖巧地开始帮她的龙女姐姐按摩尾巴。 龙女用自己的手机发了条消息,很快从李宗那里收到了回復。那时还没有现在这种方便的多功能手机,屏幕上是用手机拍摄的一张老式胶捲相机洗出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男人并肩而立,各自对着镜头摆出自己的拉马克徽章纹身。 站在左边的是李宗,年龄上完全看不出和现在曲芸熟悉的模样有什么区别。 他的徽章纹身非常特别,是一枚太极阴阳。阴鱼一半在左手食指上,阳鱼一半在左手中指上。合在一起向上竖起,手型宛若捏动道决,配合它原本帅到超凡脱俗的容貌简直无法形容。 站在右边的人像世间所有的男子一样被李宗所轻易地比了下去。只是如果单独拿出来看的话,他也可算是第一流的美男子了。脸型本来散发着阳刚的气息,却偏偏露出一种妖邪的笑容指着自己脸颊上那巴掌大的小丑面具的纹身。 见曲芸一看照片一副魂都丢了的样子,龙女莫名感到一股醋意,随机自嘲,揶揄道:「你自己跟我说对男人没有感觉的,怎么见到真帅哥就痴了? 不对啊,李宗你又不是没见过,还当面挤对人家来着呢。难道……你看上了战场诡术师?不是我说啊,这人脱离了游戏之后就在没人能联繫上他了,连是死是活都弄不清楚。 而且听闻他专研阵法附魔一道,并没有进化出什么高级的体内能量。可不像李宗那样青春常驻,就算还活着也是半百大叔了,当你爸的年纪都够了。」 曲芸看着照片,真的是呆了。她似乎都没有听到龙女的调戏,指着照片上的战场诡术师喃喃道: 「这人……真是我爸。」 0657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一节) 整整一周,全世界都在因为巴藏丹的毁灭而沸腾。使徒们为了遮掩拉马克的秘密简直丧心病狂,就连当事人曲芸自己也是后来看了卫星照片后才意识到自己经歷的是一场足以记录史册的,改变地貌的浩劫。 时隔三年,又一次见到凌空而立守护自己的孤高背影,曲芸内心里很难不感动。除了后来陪着自己成长起来的云裳仙子们,也就只有她会为自己这样做了。 这是一种可以去依赖和被保护的感觉,是她有生以来所未曾体验过的。 相比之下尹熙颐不久前搞出来的金融危机简直不值一提,金融界终究只是少数精英关注的领域。对于这颗星球上大多数百姓而言,没有见到物价的大起大落,那么任凭暗中巨浪滔天也和他们的生活毫无关系。 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就只有近三年前大庸首都覆灭的大灾变了。那一次的死亡人数是此次的百倍,事后无数矛头指向了超人的特权与缺乏管制导致了一部分人高高在上嗜杀无度。 然而即便是受害者大庸朝廷自己,都不得不全力宣扬九州团队挺身而出杀退外敌,以及事后诸多超人救灾抢险的事迹以缓和矛盾。 这样做一部分是因为大庸也像全球绝大多数势力一样中枢由超人掌控,他们自然不愿自己的特权受人诟病,另一半则是秉承爱民如子的传统为了保护凡人。 这颗星球上的凡人是超人的数千倍,但本质上却相当于上千个赤手空拳的三岁小孩相比一名端着无限弹药突击步枪的成年士兵。 如果全世界所有那些桀骜不逊的超人真的都被逼到了普通民众的对立面,最终的结果毋庸置疑只会是数亿凡人被血洗之后剩下的要么失去尊严依附超人,要么如家畜般被圈养出卖劳动力,同样失去尊严。 毕竟拉马克游戏好似养蛊,想要生存全凭自己的拳头,头脑,以及狠辣。好人死得快,能从里面活着走出来的超人没有几个会因为同情心或正义感站在凡人一边。 对于像曲芸这样已经跃维的高级应选者更是如此,毕竟他们的本质已经升华,生物学上和人类都算不上是一个物种了。 与前次燕都事件相比,此次巴藏丹事件的最大受害者除了那些枉死的法革共市民外就是宗教势力了。换句话说,是使徒。 这些傢伙花费上千年时间在全球各地建立起各种各样的信仰,美化自己的神使,丑化拉马克驱役的恶魔,在凡人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然而此次事件中那些天使站在了屠戮者一边被曝光出来,顿时颠覆了许多人心目中的信仰。 善良的人们心中也许仍会信仰,但他们会考量一下信仰的对象。毋庸置疑的,那些自古以来原本就是使徒建立起来掌控世人的教廷全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巴藏丹事件大量真实影像资料被极其高效地报导出来无疑是诸世纪在背后推波助澜。作为跳出政局与国界之外,欧洲大陆阴影中真正的主人,他们厌弃使徒的触手已久却顾忌凡人的信仰而久久无法出手根除。 诺查丹马斯那老狐狸显然早就算到巴藏丹将要发生的灾难,以牺牲一座城镇为代价将矛头直指教权。诸多主流媒体报导中甚至出现了宗教势力勾结异界生灵意图颠覆人间一类危言耸听的说辞。 老狐狸这一手借刀杀人玩得漂亮,法革共境内已经由凡人自发。使徒这一次搬起石头把自己脚砸得骨断筋折,他们不在乎毁灭一座城镇和数万凡人的性命,但偏偏没料想到老对手诸世纪会借题发挥把事情折腾到如此地步。 出于龙女的翰旋,所有公开的资料中没有任何涉及云裳仙府参与其中的信息。然而这只能蛮得过普通大众,任何有几个盈余能量点的拉马克团队都可以在莫比乌斯大厅买到事件的真相。 当然,也只是大致的内容,至于圣器【解围之神】与战场诡术师参与其中的一概秘辛可没那么容易了解。 当全世界都因为她搞出的乱子而沸沸扬扬时,正主曲芸返回云裳阁后却并没有急着继续深究父亲的事情。 诚然,不论是世界的秘密,还是父亲的秘密,曲芸骨子里都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去渴求。想要了解一切觊觎全知之境是她骨子里的天性使然。 那人在曲芸的记忆中就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颓废大叔,是个弱小凡人扇了他右脸,他会把左脸递过去的好好先生。 这样一个人,偏偏唯独对她这独生女严苛到变态的程度。诸般阻挠她的正常交际,像是全世界都要害死她一样隔绝她与任何人交往,自己却用诡异扭曲的磨鍊让她失去了恐惧,失去了味觉,失去了童年。 这人常说「我们是有罪的」,「我们欠这个世界」,曲芸至今不懂。以她的性子而言依子若看世不爽,灭之便是;世人说我有罪,灭之便是;杀尽万千生灵图一清净,众生疾苦即便因我而起,又与我何干? 不得不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三观不合的人凑到一起总是越聊越气谁也不自在。而当这种不合出现在亲子夫妻等难以敬而远之的关系中,就不失为一种灾难了。 曲芸与其父战场诡术师便是自我与大我的两个针锋相对的极端,所以曲芸自幼便经歷诸多磨难,她骨子里的叛逆无情可以说与之难分干系。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说,这又怎能不说是其父固执己见造成的呢? 曲芸一直觉得是自己享受危险与蔑视众生的天性让父亲恐惧,从而有意对其折磨。以如今的经歷再回想,则很容易想到其父或许是在极力避免她踏入拉马克游戏局中。 这可能是曲芸所厌弃的为了救市而隔离她这魔女,亦或许只是出于纯粹的父爱想避免她涉足危险?如果那人也有父爱的话…… 然而生命不復人死灯熄,孰是孰非谁人能断?便是曲芸有通天的智略也无法再把她爸折腾活了问明白其中的一切缘由。 以曲芸自己性格中一切向前看的观点来说,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进入游戏步入超凡太晚了。 强迫他人遵循自己的意志,最终造就的就只有疏远与仇恨。战场诡术师大概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许是他的心思都用在图谋什么更大的事情,又或许他如那大概是他团队一员的老昆汀一样失了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反正无论他曾经用洗脑催眠还是扭曲的行为矫正希望曲芸替他达成什么目的,如今已经凭藉自己的意志走上超人一道的曲芸都不可能让自己再成为他的工具。 曲芸选择主动进入游戏,接近危险,也接近真相。不能说与急于摆脱父亲留下的印记无关。 然后,就像父亲在他的时代闯出战场诡术师这赫赫威名一样,曲芸也赢来了自己的成功。 强大如今,曲芸心中早没了恨,没了怨,也从没有过亲情。她只剩下本性中的好奇与求知慾,像破解诸世界与拉马克游戏的奥秘一样,以享乐游戏的心情去破解父亲曾经的企图谋划。 在游戏中一路打拼到今日,曲芸相信自己的智谋大概已经不逊于父亲。但他好歹也曾是名动全域的大策士战场诡术师,既然想藏,断不是曲芸仓促之下可以弄清楚的。 与之相对的,曲芸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优先处理。剩下的一周时间里她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地钻研魔法一道。不是像平时那样去练习某一道咒文,而是遍翻雷特辛之书去总览知识框架。 这样的事情她在此之前从没做过,她一直都清楚初窥门径的自己没有领悟整个魔法体系大厦的视野。 当然,即便现在也还差得远。她在自己这颗小小的星球中或许已算是顶尖强者,但通过拉马克游戏遍歷诸天万界,让她真切体会到区区一个白袍法师的渺小。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白袍法师都摆明了叫做初级,自然说明它只是神秘深奥的魔法大厦之下的底层建筑而已。比它更卑微的恐怕也就只有任何体内有一丝魔力的人都可以成为的褐袍学徒了。 每当想起这些,曲芸都会心醉神迷。她享受自己的渺小,因为她喜欢畅想未来和希望。很多东西即便是空想,也会给人带来深切的满足。同时她恐惧若自己有一天真的强大到莅临诸天万界之巅,将会是怎样的空虚。 享受弱小,畏惧强大,恐怕世上古来少有人能理解曲芸的心境。只有经歷过拉马克游戏的洗礼,了解到星空也是有尽头的,世界也是有边际的;知道诸般妙法神物可让人生命趋近永恆,才有可能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这人从不追求力量与权力,她只渴求有更多新的秘密等待她发掘。 曲芸之所以选择此时去纵览魔纲,是因为她清楚龙女将给予她一场大机缘。而能从中收穫多少,就在于她现在的准备了。 0658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节) 虽然龙女姐姐没有说什么,但曲芸清楚以玩家的身份将另一个玩家与团队分离拉入具体指定的世界将会花费巨大的代价。 同界的敌手想要算计她亦或逃避她,顶多也就能做到通过更高级的徽章等级强制指定游戏类型而已。即便像龙的传人那样同样位于全域顶层的团队砸锅卖铁地想要坑杀她,也无非就是将她们全团送去了一个极端危险诡异的世界。 九州对云裳仙府的态度微妙,龙女姐姐如此无私付出肯定是力排众议后争取来的。曲芸选择珍重承下这份恩情,因为目前的局势迫使她不得不更快地掌握力量。 是她自己选择了高调崛起之路,也是她自己急于求证拉马克留下的隐秘。曲芸的选择有她自己的道理,无论是性情使然还是深思熟虑后的布局,在未来的事情尚未发生前谁也不知是否正确。 总而言之,龙女此时的安排当真雪中送炭,让曲芸无法拒绝。当然,以她们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而言似乎已不是需要把恩情挂在嘴边的距离了。 法师一道所修习的方式介于科学与玄学之间。一半是学习知识,一半是修习控制世间的魔法能量。 曲芸自问智力上应当不逊她的龙女姐姐,但同样使用龙文音节魔法,两人所能达到的效果却好似萤火之于皓月。箇中差距除了对于个人能量的积累与经验外肯定还有思路的问题。 毕竟从一开始接触魔法以来,曲芸除了有一本很可能是诸天万界第一的教科书外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指点,也未曾与任何人交流过。想来普天之下在这门无比艰涩玄奥的学问中能真正做到无师自通的除了她大概也没有谁了。 而比之龙女的同系魔法,她所欠缺的也一定在于此处。 这次前去学习,曲芸就是打算要好好弄清楚自己所欠缺的究竟是什么,藉此契机真正跨越黄袍中级法师的门槛。 人在专心痴迷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场游戏的时间。由于是被九州以顶级团队权限花费巨额点数指定的游戏,所以这一次的游戏日期是确定的,众人都做好了准备。 不出所料,当曲芸看清眼前陌生的环境时,第一眼便注意到还有一个尚未打开的光团与她来到了同一场游戏。不出意外的话,那里面便是康斯妮了。 这是一个近千平米的石板铺成的小广场,曲芸所站的位置在广场正中。从广场四周遍布的高矮不一的塔楼以及周遭环绕的女墙来看,她应当是在一座城堡的顶部。 这座城堡的规模惊人。当然,和动物王国一座城堡即一个世界的那种规模是没法比的,但曲芸还是十分笃定至少表世界不可能存在如此宏伟的城堡。 别的不说,单是远处边角那最高的望不到顶的纤细塔楼就不可能在物理层面上存在于表世界。它的结构根本就不足以承受自己的自重。当然,这里是一座魔法城堡,不然随处可见的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小型塔楼就只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了。 城堡的顶部总是鳞次栉比层峦叠嶂的。曲芸出现在城堡基本上可以说最高的一处平顶上,所以可以俯瞰整座城堡的顶部。大致估算了一下,她觉得这座连成一体的建筑大约有表世界一个小镇的大小。 她的脚下是一个复杂到让曲芸看了头疼的巨型魔法阵,单是看一眼都会眼晕。龙女姐姐说过,她将被送往所有世界中最为神秘的一个魔法圣地学习,脚下的巨型魔法阵似乎就在佐证这一点。 对于龙女的说法曲芸原本是有一丝怀疑的,毕竟拉马克游戏所联通的世界何其多?龙女姐姐自己只是蓝袍的高级法师,在其上还有红袍大师,黑袍贤者,乃至传说中那些跨出最后一步将自己独特魔法体系发展到极致的独立体系强者。 紫袍灵魂行者,绿袍大德鲁伊,紫底灰纹大预言家……每一种独特的法袍在诸天万界皆不会超过十指之数。这些人,无一不是名冠古今的大魔法师,他们所开创或守护的传承遍及各大世界,又怎么会轮到龙女姐姐的一处学府冠以至高之名? 直到此刻曲芸仰望天空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龙女姐姐说的只是「最神秘」,而非「最强大」。单就这一点,曲芸感觉龙女没有夸大其词。 仰望天空,曲芸觉得自己被塞到了一个万花筒里,或者说,在以苍蝇的复眼看世界。天穹由无数等边三角形所构成,漫天繁星像是被复制粘贴来的一样分毫不差地出现在每一个三角形中。 铺满天穹的三角形并没有任何可见的边界,但它们的存在却是极易察觉的。因为每一个三角形区域中都存在一颗浩大的圆月,像是一颗颗皓白的眼眸,从高空冷森森地盯着她。 曲芸快步走到女墙边缘,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星空,却不见大地。很显然脚下这座城堡也像动物王国那个世界一样是不需要依附星球而独立存在的。 如此一来便基本可以推断天空中那无数颗一模一样的月亮实际上是行星而非卫星。曲芸并不清楚在神秘学中月亮的定义与天文学有多大差异,但是头顶那些月亮确实起到了月亮的效用。 这样一个世界可以说是密集恐惧者最深的噩梦也毫不夸张,但月亮与魔力和血能都存在莫大的关联。单是站在这里仰望星空曲芸就觉得澎湃的魔力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真理之门中溢出。就连门缝都被撑大了一丝,这绝不是错觉。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回头看向地上刚刚从系统光幕中打开的小吸血鬼。只见一股红黑色的血气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在半空张牙舞爪好不自在。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简直……爽死人家了……」康斯妮醒来,揉着眼睛,一副如痴如醉的小模样。 曲芸微微一笑,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继而又投放到天穹中去。显然,她绝非此行唯一的受益者。 0659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节) 自从亲眼见到如镜面一样两侧对称的平面的宇宙边界后,曲芸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宇宙是有边界的,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形状的呢? 是每个宇宙都有自己不同的形体?还是全都像矩阵一样以规律的集合形状排列着?疑惑是左右如镜面般映衬,但上下前后却无边无际,同时定义出有限与无限的奇异形态? 受到使徒的徽记与步甘径中学地下的密室启发,曲芸在诸多设想中有考虑过每一个宇宙都是正八面体的形状,彼此密集地聚合在一起。而现在眼前的景象似乎证实了这一猜想。 如果你想说正八面体无法构成矩阵,那只能说明你的思维被三维的世界观所局限了。两个相邻的正方形,其六个面分别两两相对,每一对都彼此相连,这样的几何形体存在吗? 在高维的世界中,答案是肯定的。 很显然,不论龙女姐姐口中的魔法圣地如何,这个世界所处的位置绝对是诸天万界中一个十分特别的位置。天空中的三角形目测是有限的,这里或许不至于联通到所有的宇宙,但它绝对是众多世界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 「您就是霍碧薇大师引荐的新生吧?欢迎来到血烛堡。我叫艾德娜,是大师的学徒。请随我前往您的房间。」一位身着褐色长袍,带着尖顶帽的美妇人骑着扫把从最近的一座悬空塔楼中飞来。 曲芸一直专注于凝望星空如痴如醉,直到说话声从头顶传来她才注意到来人。只是听闻她的欢迎后,却是一愣:「等等,你说血烛堡?」 龙女姐姐很懂得如何撩拨曲芸的心弦,为了保留一丝神秘感她并没有直接告知曲芸要去的地方。 曲芸第一反应只觉得耳熟,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还真就听说过这地方,而且还是不久前刚刚听到的。只是由于听闻这名字的时机不巧,她并没有把这个名字往心里去。 是了,上周在索福克勒斯迷宫中追寻拉马克留下的隐秘时,她曾顺手救下三个小女巫。而她们所来自的地方,正是一个名为血烛堡的魔法学院。 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即便身边就有甄辉齐这个鲜活的反例,曲芸也不会认为自己是故事中的人物。对于她而言,这样的巧合只说明一件事情,血烛堡是一个可以不藉助拉马克游戏之力穿行诸界的地方。 不由自主地,她回想起自己第二场游戏最后遇到那个收取迷宫物品为报酬开启传送门的贪婪老法师。时间过去很久了,但他古怪的装扮让曲芸至今记得那张面孔。 艾德娜降落在曲芸身边,十分不礼貌地上上下下把曲芸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丝毫不见外地拉起曲芸的手示意她坐上扫把: 「是的,霍碧薇大师没和你提过吗?不要紧,你别紧张,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会失去她的重视和宠爱。 事实上,在入学试炼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得到一位大师的重视。绝大多数的大师根本都不会从血烛堡之外引荐什么学徒,他们只会在每次入学试炼之后争抢那些表现出色的苗子。 其实能够得到霍碧薇大师的引荐入校,你就已经可以安心了。她是全校最温柔的一位大师,不论天赋高低,只收容貌上好的女弟子,而且对每一位学徒都很疼爱。 即便像我这样在学徒境界蹉跎十几年未能塑造自己白色法袍的差生,她也会帮忙安排各种差事让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只收女弟子?呵,没想到龙女姐姐在表世界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扮演她光辉的公主形象,结果却跑到自己的秘密花园小世界里开后宫呢。 想到近日老被那人调戏,这个梗或许可以反让她露出羞愧的模样,曲芸心中窃笑。当然以她的演技自不会在艾德娜面前暴露出分毫,只是顺着她的熟络劲儿话赶话问起了另一件在意的事情: 「姐姐刚才说自己名叫艾德娜?请恕依子冒昧,在我们的世界,这个名字很少见。事实上,这并不是人类的名字,而是日不落帝国传说中古代仙后的名字。」 曲芸花了一周时间做足功课,没想到一进入游戏就在意外的地方派上了用场。艾德娜介绍自己时用的是古爱尔兰语发音aidna,这让曲芸立即想到在雷特辛之书中看到的一些往日秘辛。 若是平常她也不会在游戏中对各种外星外世界的生灵姓名多想什么,但毕竟这里是名撼诸界的魔法学院,而眼前的美妇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类。 「呵,这都注意到了啊。难道你也是个混血种?不对,大师说你名叫音乐家,这倒像是苍白维度或者形而上殿学派那些神棍学徒喜欢起的代称,」艾德娜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会引起常人反感,自顾自连珠炮一样说下去: 「我祖上有仙子的血统,两个妈妈都一直以此为荣来着呢,所以她们给我起了仙后的名字啊。就像这里大多数学徒的家长一样,他们希望我继承仙后的魔法亲和力。结果呢?当了十几年的褐袍学徒,天赋能力就只继承到这个。」 当曲芸坐上扫把揽住艾德娜的腰,她便腾地载着曲芸一起离地飞起。然后她勐然在空中一个垂直三百六十度迴旋,让曲芸得以看清她身上散落出点点晶莹的金色颗粒。 它们像金色的雪花一样缓缓飘落,落在地上后并不消散。曲芸用法师的视角去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些纯净的能量颗粒,由均匀散溢在空间中的奥法能量凝聚而成。 她伸手去抓,那些颗粒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没体而入,带来了一丝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的法力补充。 显然,艾德娜宣称自己血统所指的「仙子」并不是像梅娴诗那种女修士,而是唿扇着蜻蜓或蝴蝶一样的小翅膀,拿着星星魔杖帮匹诺曹或灰姑娘实现愿望的那种小东西。 至于从体积上讲这玩意究竟是怎么和人类结合留下艾德娜一家的混种血统的,曲芸难得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魔法生物嘛,以三维唯物的世界观去揣度你就输了。 事实上,血烛堡还真有一个叫做生命树的学派有分支专门在研究这类的勾当。 0660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四节) 「小时候我刚展现出这种能力的时候,母亲们都说我是受到了祖先的赐福。直到上学后我才意识到这简直就是一种诅咒。它们像头皮屑或者汗渍一样彰显着你的与众不同,让那些讨厌你的傢伙永远不会缺少嘲笑你的藉口。 你能猜到她们叫我什么吗?漏帽子的小妖精!就是那种头上戴一顶高高的绿帽子的小矮人,该死的爱尔兰妖精!」 听到这里曲芸会心一笑,她有读到过仙子与爱尔兰妖精之间的恩怨。这两种小傢伙一个帮人实现愿望,一个给人带来好运,照理说都是些快活祥瑞的魔法生灵。 两族栖息地总是毗邻,但仙子从来只有女性,而爱尔兰小妖则偏偏只有男性。性别差异带来了不同的三观,两族之间又不像同族的两性存在爱慕与繁衍的需要,所以千百年吵吵闹闹下来称为世仇也不为过。 好在它们都是些天性善良的生灵,从没听说过彼此征战杀戮的事情。多数时候便是大量的互相恶作剧,这几乎构成了两族生活的主旋律。 至于「漏帽子的小妖精」这种外号确实有些歹毒,把你归为世仇的一份子谁能接受?传说每只妖精都有一个永远取不完金币的帽子,帽子漏了自然是穷鬼。魔法师的圈子里没人在乎财产,那些人挖苦的显然就是艾德娜贫瘠的天赋了。 这当然只是谣传。任何学习过经济学的当代人都清楚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一个小部族的爱尔兰妖精就可以让一个世界的金本位制彻底崩坏。到时候不论那个世界用什么来代替货币,反正小妖精们都会变成一群抱着金山的穷光蛋。 好在艾德娜确实继承了仙子们乐观率真的天性。即便被如此欺负也没有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只是像说那些得罪人的话而毫无自知一样无所谓地聊着自己颇有些悲惨的过去。 「依子觉得,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天赋,说是赐福也不为过吧,」曲芸说的是真心话,这人有时候还是挺少女心的:「这里是你的房间吧?我也住这里吗?」 艾德娜载着曲芸直接就从窗口飞进了她出来的那个悬空塔楼。塔楼飘在离城堡最高平顶那个传送法阵不远的半空中,除了背后毗邻着巨大的城堡上下左右都是无数颗圆月复制粘贴出来的星空,倒是与动物王国的世界不谋而合。 塔楼一共三层,内部有贴墙而建的旋梯联通。每一层就是一个圆形的独立房间,自上而下分别是书房,卧室,洗漱室。比较令曲芸在意的是,卧室里就只有一个大双人床,而上面乱成一团的杯子显然标示出有人睡过。 「是啊,悬空塔楼宿舍可是个好地方,大家都抢着想要住进来呢。不过说实话,这里除了风景好些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很多悬空塔楼都像是城堡内的房间一样可以给学徒们居住。 我来得早,又受到大师的照顾,便排上了这间。霍碧薇大师说了,你若是不满意和我睡一张床,也可以搬去她那里住。不过我想你肯定会爱上悬空塔楼的,对吧?」 很遗憾,这只是一个反问句,并没有给曲芸留出否定的机会。艾德娜说着随意用手中的扫把将地上乱七八糟堆放的一大堆袍子扫到一边,给曲芸留出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也不等曲芸回答就自顾自往下讲道: 「明天上午是新学期的新生入学试炼,对于音乐家妹妹这样已经被大师看中的学徒而言只是去走个过场,了解一下适合自己的学派而已。 下午我带你去见导师,如果幸运的话,她或许会愿意花几分钟指点你一下呢。毕竟你是她邀请同居的特别门徒啊。 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当真,虽然你确实够漂亮,也是大师喜欢的类型,但是咱们毕竟身份低微,从没听说过有学生住进大师的宿舍。咱们的老师喜欢开玩笑的,万一她只是随口一说被你当真了,那可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曲芸听完嘴角微抽,这位艾德娜讲起话来语速颇快,又如涛涛江水一般绵延不绝,一起相处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龙女姐姐邀她去同居自然是认真的。那坏心眼的明摆着是对她的身体念念不忘,故意把她丢到这磨人的小妖精手里让她忍无可忍之下去自投罗网。不,咱们不搞种族歧视,说这个人家不爱听,是磨人的小仙子才对。 谢绝了艾德娜共寝的再三邀请,曲芸一个人跑去楼上的书房去学习。她到不是嫌弃人家,而是确实不想浪费游戏时间做多余的休息。随着生命本源的升华,曲芸如今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了。 彻底用修炼代替睡觉可不是结丹修士的专利,蓝袍法师也完全可以用两三个小时的高效冥想代替每天八小时的充足睡眠。事实上,任何能量体系进化到一定程度后都可以捨弃睡眠那种低效的纯物理层面的修养。 艾德娜的书房像任何一名魔法师一样,都有着很多很多的书。这也是魔法修习者的无奈,纵使如拉马克游戏或这个血烛堡一样能够联通许多世界,他们也无法用更方便的平板电脑一类造物记载大部分的魔法知识。 只有初级法师以上的存在灌注魔力才能书写涉及到真正魔法奥秘的知识,凡人或学徒要抄写就只能用特定的方式或者珍贵的素材来书写才行,否则记载就会像受到诅咒一样因各种原因失传。 硬碟会莫名其妙的坏区,照片会毫无道理的曝光以致内容不可见,手稿则会奇蹟般地变回白纸。 许多魔法师相信这是魔法之神玛塔尔留下的诅咒,以避免凡人对魔法伟力的亵渎。另一些更加理性的学者则认为被记载的魔法本身含有力量,而科技产物一类的凡俗载体不足以承受这份力量,因此如悖影现象一般引起了世界的自然排斥。 总而言之,若一个法师想要把上百万本魔法专着的知识随身携带,那他只能去寻找一本魔法书,而且还得本身品阶逆天。嗯,就像曲芸身上那本一样。 0661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五节) 艾德娜所藏的这些书大部分是手抄本,密密麻麻排列在等墙高的书架上。工整的字迹体现出十几年来这个女子为了学习魔法而付出了多少。纵使她永远只会笑呵呵地碎碎念着,曲芸也能感受到里面的辛酸。 然而任何一条涉及到强者与真理的道路都不可能公平,付出与收穫也从来不成比例。雷特辛之书上记述,任何世界的人类中大约有三成经过合理的训练都可以接触到魔法的门槛,成为一名褐袍学徒。 然而所有这些人里,终其一生也只有一半有机会初窥门径塑造自己的法袍成为白袍初级法师。想到这里曲芸微微嘆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瞥了一眼脚下的房间。 艾德娜是龙女姐姐的弟子,曲芸相信自己心目中那位惊才绝艷,尤其是责任心极强的奇女子一定会给她最好的教育。然而十几年仍旧无法晋级,恐怕她便是受到天资所限的那一半了。 这件事恐怕艾德娜自己也是清楚的,但她仍旧欢声笑语留在这里学习,留下一面墙的手抄书籍仍不肯放弃。除了她自身的坚忍,这就是魔法的魅力。 它无法像仙道一样与人长生,不像武道凌驾群雄,也无法像科学一样造福苍生;但它是学问与艺术的究极体现,它的奥秘无穷无尽,惹得无数人沉迷于钻研,即便究极一生也无法亲自施展一个最简单的戏法,仍旧乐此不疲。 艾德娜的藏书大多是学徒阶的魔法原理,对如今的曲芸而言没有什么帮助。但她还是秉烛夜读彻夜未眠,主要了解了一些雷特辛之书上所不包含的当代魔法界的发展与秘闻。 其中有几本书谈及到了血烛堡的歷史,宣称这个世界由魔法之神玛塔尔以大法力亲自创造,作为自己驾临世间的行宫。因此,血烛堡至今仍埋藏着许多玄妙的未解之谜,也有着许多未被发掘的宝藏藏身于神秘的虚空节点中。 其中最让曲芸感兴趣的便是后世冠名此地的血烛现象了。 这个小世界没有太阳,因为所毗邻的诸多世界边界处并不存在恆星。这也是理所当然,如果边界附近有恆星的话,那就不是传说中的九日焚天了,而是数万颗太阳铺满天穹。 玛塔尔如果喜欢住在那种地方何必还要开闢一处连接诸宇宙的小世界?直接找一颗恆星住到日核里去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不可能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没有太阳,但血烛堡仍然以日计时。悬于空中的无数皓月有着明显的月相变化,据说是血烛堡一界的存在本身对那些相邻的宇宙产生影响,造成了这颗毗邻行星的月相变化。 这里从新月到圆月再到残月的过程不是一个月,而是一日,合表世界时间差不多二十二个小时多一些。而每三百三十三日为一个学期,会有一次血月现象,相当于表世界的纪年。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不同宇宙的时间流速虽然整体恆定,但总会由于类似拉马克游戏玩家一样的出入者存在造成各种不均匀的变化。来到这里进修的法师彼此之间原本世界的时间就各有不同,也无所谓是否习惯了。 以上都是自然的天体现象,可以用天体物理学解释,没什么奇怪的。然而说到血烛与血月便有几分神秘了。 传说中玛塔尔在创造这个世界时用自己的血液制造蜡烛为世界带来知识和光明,这些蜡烛燃烧着真神的血液,亿万年不灭。 这是学院中极少数教研神术的神棍们的说辞,他们在血烛堡很不受主流待见,因为实证主义才是如今魔法界的主流。而据可靠的史料记在,这些血烛突然出现在血烛堡不过千余年。 血烛是一种十分诡异的现象。血烛堡的每一天,都会随着月圆而有一半的时间可以见到无数鲜血凝结的蜡烛出现在城堡各处几乎每个房间,照亮整座血烛堡,这便是血烛堡的日间。 而随着月缺,所有的血烛都会淡淡隐去,便是血烛堡的夜间。这种奇妙的现象古早以前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已经有上千年了。这个传闻魔神玛塔尔所创造的小世界也因此改名血烛堡。 魔法师和科学家一样,都是一群好奇心最强的人。曾经有法师专门研究过血烛堡血烛的数量,最后的答案居然有上亿之多。 最早的研究者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但很快又被后来的研究者推翻。没有人能说清到底的血烛的数量和位置在变化,还是那些法师从来就没数对过。 毕竟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工作。血烛们只是静静在那里悬浮燃烧着,默默发光发热,看得见摸不着,没有办法用包括魔法在内的任何方式标记。 而且其中大多数还是悬浮于城堡外的空中的,想要数清楚它们,无异于躺在星空下去数星星。 血烛堡曾有一任院长是一位大贤者,他曾经表示血烛现象大概是一种高维投影,而且是不祥的现象,不建议进行研究和干涉。 然而他的后继者们似乎和曲大小姐是一类人,比起可能面对的危险显然更在意发掘现象背后隐藏的秘密。他们尽己所能从第五维度乃至第六维度入手去研究血烛,却发现皆不能寻到这些投影的实体。 结论让人惊愕,血烛的实体存在于惊人高的维度之中,或许涉及到生命与灵魂的终极奥秘。 以上的研究方法主要由苍白维度和生命树两大学派主导,还都可以算是安全,与之相比另一些研究则相当致命了。 曾经有形而上殿学派的法师推演天机,使用各种预言禁术试图了解血烛成因,全都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这还不算完,这些人事后皆死于没有任何创口的全身失血,诡异至极。 闹到最后这几乎成为了魔法学院的怪谈,当任院长便要求三位蓝袍大师联手施展预言术查明埋藏在歷史中的真相。期间波澜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最后事情以三位大师横死收场。 他们临死前只来得及传递出一个信息:血烛不祥。 至此事情不了了之,任何新加入形而上殿的法师都会被学校官方劝解不要进行相关研究。然而你永远无法组织一位魔法师的好奇心,死者从古至今络绎不绝。 0662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六节) 曲芸彻夜阅读至此,正巧亲眼见到艾德娜的书房里燃起血烛。不多不少十二支,没有徵兆地从虚空中缓缓浮现,好似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你的眼前。 它们毫无规律的散落在房间各处。有的一般嵌在墙壁里,有的就静静悬浮在半空,还有一支正巧出现在书桌的烛台上,严丝合缝。这显然是童心满满的艾德娜有意设计的。 这样一副诡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吧……说瘆人也瘆人。但如果不去考虑不祥的传闻,这种不需要任何能源就常年免费使用的光源还是很方便的。 尤其和康斯妮在一起呆久了,看到这些明显由鲜血凝聚成的小东西让曲芸觉得还挺亲切可爱的。 她伸手去摸,能感受到微弱的热量,却果然摸不到实体。将小鼻尖贴过去嗅还能闻到一丝鲜血的气味。 成千上万的圆月刺激之下小蝙蝠自己飞出去撒欢了,想到她扑棱着突然被无数血烛环绕也许会幸福到以为自己去世了,曲芸露出会心的笑容。 至于血月则是一个更加难以追寻的秘密。 每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成千上万的漫天皓月全都会在月圆一刻变成血红色。与此同时,整个血烛堡的上亿枚血烛也会突然变成赤红的颜色。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好不壮丽,真像是有远古的神祇喋血与此地,染红了整个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景象放到任何地方都会是一种惹人惶恐的不祥,偏偏魔法师与科学家是诸天万界两种距离惶恐最遥远的人群。它们以不同的方式解读世界,但有一个共性,就是比起一件事物对自身的影响而言更关注它存在的原理。 每到期末血月之日,法师们便开始一场狂欢。彼此庆祝一个学期的研究成果,演讲,辩论,用真理的热情,魔法的火焰和鲜血将原本阴森的不祥气氛炒得火热。 嗯,你没看错,真的有鲜血这种原料夹杂在里面。因为血烛堡有一个传统,平日里禁止在学院内争斗,师生间一切恩怨留到期末血月之日,设生死擂台一併解决。 这习俗看起来野蛮而不似法师的文明高雅,但曲芸一眼便看出其中妙处。一般来讲,再大的仇怨冷静将近一年的时间也差不多化开了。真化不开的估计永远也没办法和平解决。 生死之下一了百了,下一学期大家还可以全身心投入各自的研究学习中避免终日发酵着仇恨蹉跎岁月,如此设计不失为法师的智慧。 至于血月的成因嘛,塞满一整座城堡的好奇宝宝们不可能没深究过。这些研究可不是简单的理论猜想,真的有万物核心学派的高级法师以大法力突破宇宙边界飞上一颗颗月亮去调查过。 研究结果让人惊奇,法师们总共探访过上百颗月亮,发现它们都只是静静悬浮在那里的死星。便是血月日发生血月现象的当刻,在那些天体所存在的宇宙中去观测它们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改变颜色。 那么结论就显而易见了,是血烛堡的世界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导致漫天皓月染血苍穹的奇观。 研究到了这里便进入了死路。数百年来,无数魔法师想尽办法也没能从血烛堡到宇宙的边界之间发现任何异常。 形而上殿学派的法师们甚至把研究方向转为考虑是否生存在血烛堡的生灵们在精神或灵魂上受到了什么影响,结果也是无疾而终,没有收穫任何可以实证的结论。 唯有苍白维度学派的法师们坚信血月现象是一种来自高纬度的诅咒,还和血族的能量有某些关联。然而结果自然是受到几乎所有学派的嘲笑,他们这样的假设就像那些神术师所信仰的力量一样,根本无法实验证明。 血烛自虚空中幽幽浮现意味着血烛堡的白昼。没过多久,艾德娜便跑上来叫曲芸去参加新生试炼。 这一次她把自己的扫把让给了曲芸,然后从底层杂物的清扫用具中随便拿了一把明显平时真的用来扫地的扫把自己骑上。 曲芸直言她并不懂骑扫把飞行的办法,将扫把换给艾德娜。艾德娜露出一脸吃惊的样子,随后努力掩饰怜悯的神色邀请曲芸再次坐在她身后。显然,这位傻白甜对掩饰这种事情相当不在行。 曲芸感觉很囧,相当的囧。想她一个堂堂白袍法师都快进阶黄袍了,居然被一个褐袍学徒怜悯了。但问题是,这件褐袍学徒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她还偏偏真就不行。 她为此昨晚特意查阅了雷特辛之书,又粗读了艾德娜书房中的所有目录,愣是没找到骑扫把飞行的法门或咒语,连基本的理论简介都没见到。 不得不说,这让曲芸感觉十分古怪。但她都被一个褐袍学徒怜悯上了,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去问? 两人刚飞出窗口,就见到一只小蝙蝠磕了药一样满天乱飞,穿梭于一支支血烛间试图吸食构成烛身,还在缓缓流动着的血液。引得两个路过的骑着扫把的褐袍女巫与一个坐在飞毯上包着头巾的男巫指指点点。 「这是谁的魔宠?长得真可爱,在这一带的宿舍没见过啊。只可惜是头傻的,居然想要吸食血烛……」艾德娜嘟哝着飞向城堡,曲芸默默坐在她身后不说话。 见两人降落在城堡顶部的平台上,小蝙蝠欢天喜地的扑棱到曲芸身旁,碰的一声变成人形。 「太美了……每一支蜡烛都充斥着最精纯的血能,简直像是一位血族的精血一样,这里简直是地狱啊!主人,我们搬来住好不好唔……要不你就嫁给你那龙女姐姐算了,她那么爱你的,肯定愿意让我们留在这……」 康斯妮扯着曲芸的手臂摇动撒娇,口水都流到了洋装上。 一旁的艾德娜捂嘴惊唿:「天哪!你居然可以变形了?!你是血族吗?就算是血统天赋也需要至少子爵才能做到这些吧?啊!真抱歉,昨晚还以为你是音乐家带来的僕人,没能好好招待……」 0663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七节) 「我的血统纯度已经升华到伯爵了,不过姐姐不用介意,我确实是主人的奴僕。」康斯妮乐呵呵道。 曲芸一巴掌拍在小蝙蝠脑袋后面:「尽扯些不靠谱的,瞧把人家吓的!你不是感觉这里能量充沛血能精纯么?那正好,省下依子十毫升血餵你早饭。」 「主人,我错了!」康斯妮立马就萎靡下来。 结果这一天曲芸还真就没用自己的血餵食康斯妮,因为早餐中居然出现了一种蕴含血能的珍奇水果。 法师们的伙食是国王的标准。不,没有几位凡世的王者能天天吃到如此多样的蕴含各种能量的仙珍。血烛堡不愧为诸天万界最神秘的魔法学院,单从伙食上就可见一斑。 生命树学派在城堡中有诸多魔法温室,曲芸昨晚进入游戏时就从最高的堡顶平台眺望到过。法师们在其中培育诸多在大世界中已经难寻甚至灭绝的的珍惜灵植魔药,许多已经可以量产成为学院师生的日常口粮。 曲芸倒并不奇怪血烛堡能做到这个程度。想必龙女姐姐绝非学院里唯一的应选者,对于她们而言,再现一种已经灭绝的灵植只需要一笔能量点而已。 「血烛堡的魔法学院并非给小孩子开的,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形式化的开学典礼。接下来我要送你去新生试炼了,康斯妮小妹妹恐怕不能跟进去哦,」艾德娜敬畏中带着些抱歉地看向康斯妮: 「等我送音乐家妹妹进去,就带你四处转转好不好?血烛堡很大的,里面有很多地方,比外表看起来能装下的空间要大很多哦。」 「可是人家想和主人在一起嘛……就让我进去看看行不行?」康斯妮咬着手指装嫩撒娇。 艾德娜面露难色:「嗯……那去看看你家主人分在哪个大师管理的教室吧。如果遇到好说话的大师,或许可以混进去也说不定……」 在城堡底层的群星大厅,曲芸又一次体会到了与动物王国时极其相似的经歷。透过脚下看不见的地板,她可以清晰地观察那几乎完全相同的让城堡浮空并重力向下的宏伟魔法阵。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动物王国的下方是空荡荡的虚空,而血烛堡的下方仍旧是一模一样的星月密密呈三角形循环麻麻地排列着。 曲芸本就不相信巧合,这种能够让整个世界悬浮并制造重力的法阵更显然不会是量产品,动物王国的世界与血烛堡必然存在什么练习。 她应该去找人问问。动物王国那头不知活了多久的蓝马羚神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她又没有办法主动回去曾经游戏过的世界。只希望能在血烛堡查出些什么了。 曲芸来到星月大厅是为了查看新生试炼的教室分配,这里挤满了不同年纪,性别,种族的巫师。血烛堡面向诸天万界所有有着魔法传承的文明招生,每学期都会有数千新生入学。 对于这些怀着梦想跨入血烛堡的巫师们,其中或许有一小部分最终学成毕业荣归故里成就一代名冠天下的法王,亦或留在这里终身继续他们痴迷的研究,成为以为学院的大师。 另外稍微多一些则殒命于求学图中。魔法师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有时候会在战场或者秘境中与人厮杀,有时需要在学期末接受仇敌的决斗挑战。 哪怕你安安稳稳地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做实验,也极有可能因为一个错误的发音而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或者更早,变成一粒无法移动无法求助的灰尘或者随便什么,被学院列入日常失踪名单了事。 而这些人中最大多数的则会像艾德娜一样,被永远卡在一个不高的境界蹉跎终生。最终因为无法负担高昂的学费而被遣返回自己的宇宙,混一个适合底层法师的职位了此残生。 因此,尽管血烛堡每年招生数千人,但平衡于那些毕业或肄业离开的,死亡的以及大量失踪的学生,这座城堡的总人口总是保持在三四万以内的。对比魔法学院数十年的学制来看,很显然新生是高危人群。 密密麻麻的名单表上,曲芸一眼就找到了自己「音乐家」的化名。学校会根据每人真理之门散发的独一无二的波动在名单上留下印记,方便学生查找。正常情况下,这一步骤是在完成入学测试时进行的。 「第三礼堂,就在群星大厅楼上,跟我来吧。」知晓了曲芸被分配的教室,艾德娜立即带着两人挤出了群星大厅。 「主人,人家好好奇法师的试炼啊,能不能让我也试试?」上楼后,康斯妮如是问道。小吸血姬自打进了血烛堡一直处于一种类似磕了神之血的亢奋状态,难以自制。 「能让你进去就不错了,我这次好不容易进来这学院可是有正事的。你可别给龙女姐姐添麻烦。」曲芸宠爱地敲着康斯妮的脑袋道。 「主人,拜託了嘛……」康斯妮扯住曲芸的爪子左摇右摆,加之她夸张的华服打扮和曲芸有些惊世骇俗的容貌,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站住!你们想要玷污神圣的试炼吗?卑微的奴僕不得入内!」一个同样贵族打扮的高大年轻男子被一众男生簇拥着从后面快步超过曲芸三人,挡在了第三礼堂的入口处。 曲芸微微挑眉。果然只要人多了,哪里都有见不得别人张扬的阴暗傢伙。 「呵!要我说,这种纵容奴僕做不合身份打扮的新生也没有资格接受试炼。赛斯,我们应该给她们点教训。」贵族打扮的男子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孩撺掇着。这人穿着朴素的麻布袍子,一种名为嫉妒的酸臭气息瀰漫而出。 「艾德娜,在这里出手杀人会有什么后果吗?」曲芸根本没搭理眼前挡路的一众人,转而向身边的艾德娜询问。 任何从拉马克游戏走出来的人在遇到不讲道理的事情时都没有讲道理的习惯。曲芸这人多数时候性情还算随和的,被人冒犯也极少往心里去,可以算是有蛮大气的一面。但当着她的面羞辱她在乎的人……还是死一死比较好。 如果不是顾忌龙女姐姐的立场,她已经放康斯妮咬人了。 0664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八节) 艾德娜显然认识这个名为赛斯,趾高气昂的傢伙,透露出一丝隐隐的畏惧:「赛斯,你该知道已经进入学院的学生是禁止互相战斗的。如果在决斗场外杀害血烛堡的师生,你将被终生放逐出学院,永世不允许踏足。」 她明显误解了曲芸的意思,想要竭力阻止一场争斗。显而易见,那名为赛斯的老生在学院中是一位十分强势的存在。 「哦呦呦,这不是艾德娜前辈么,」赛斯出口伤人专揭人伤疤,不留一点口德,将「前辈」两字咬得很重:「这里是我的导师达蒙大师负责的试炼场,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于选错了学派?想要回炉重造?」 「这里是魔法学院,达者为师,可不论什么资歷。像赛斯学长这样三个学期就晋升到白袍的天才,随便去任何学派都能鹤立鸡群。」赛斯身后的矮小男生补上一刀。 虽然有几分畏惧,但血烛堡里终究是不允许学生争斗的,更何况艾德娜有一个好老师护着。天性使然之下,她还是忍不住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 「三个学期就晋升的天才啊,可惜已经是过去式了。同样是达蒙大师的弟子,可是有两位上学期刚来的新人现在已经晋升白袍了哦。自己被女孩子比下去了就对新生撒气……赛斯啊,你可真是长进了。」 赛斯闻言脸立即阴沉了下来。艾德娜说的是实话,他无从反驳,最终只挤出一丝阴冷寒笑:「是啊,达蒙大师门下人才辈出。正因此,他的试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参加的。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能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和她卑贱的奴才。但我们确实该给这场试炼画下道门槛,以免某些不知哪里来的乡巴佬都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真当自己是魔法天才了呢。」 赛斯转过身背朝女孩们,不由分说自顾自念动了咒语:「sterbliche ne pas pouvoir pass!」 一道好像由粉笔画成的白线在门框下面浮现,贯穿了门框左右两边。 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赛斯像是在海底步行一样身体前倾用力一步挤过白线,门口的虚空荡起一丝波纹状的涟漪。他站在礼堂门内转身看向曲芸和艾德娜,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你不能!这样所有的新生都无法接受试炼了!他们会被学校的魔法场排斥的!你没有权力这样做!」艾德娜明显有些惊慌。她冲上前试图阻止,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在门外,无法跨越白线半步。 照理说新生会不会无法进行试炼和她这名十几年的老生是没有一丝关系的。曲芸很确定她是在担心自己。由此可见龙女姐姐与她的学生们关系非同一般,她交代的事情,会被艾德娜完全当做自己的事。 「哦,我想这对那些比你有天赋的新生而言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考验。以达蒙大师今天试炼助手的身份,我还真就有权力为这间教室的考生增添一道题目。」赛斯残忍地笑着,引起那一大群跟随他而来的男生们起闹。 受到白线阻隔,这些人显然也进不了第三礼堂。但他们都是老生,纯粹是陪着赛斯来寻乐子的,并不需要进入教室接受试炼。 而那些原本分配在第三礼堂试炼的新生则大多满面惶恐。进入血烛堡学习的机会在诸多魔法盛行的世界中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机会,是他们毕生的梦想。 这些人不知道艾德娜所说的「被学院的魔法场排斥」会有什么后果,但任何可能会影响他们加入血烛堡学习的威胁都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到了此时,不少人对曲芸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曲芸歪了脑袋,勾起一边嘴角。欺软怕硬人之常情,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对于他们而言真理如何根本不重要。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只要把一切都怪罪到弱者身上就可以得到一丝心理平衡的安慰。 曲芸怜悯他们,绝非出于道德层面,她自己便是自我至上无拘无束最不讲道德的一类人。 她是怜悯他们选择了魔法师的道路,因为长期的钻研让她知道就像修士需一心向道方可有所成一样;对于魔法师而言,真理之门只为那些沉醉于追求真理永不退缩的人开启一丝缝隙。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现在对她露出不满神色的新生除非日后经歷大变故扭转心性,否则全部将终生无缘白袍。 曲芸以四维视角大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白线。体系不同,她并不知道赛斯念诵的这句咒语意思为何。但是以她的经验可以大致理解这道魔法的功效原理,应该是在物质现实中制造了一层纯精神的四维壁障。 这东西吧,说实在的用处不大。既没法长久阻隔能量冲击,也没法完全阻挡敌人靠近。如果有人在门外拿一把普通的九毫米手枪沖你来一发,妥妥的中弹身亡没任何悬念。 简而言之有点像是低配版的二环【封禁】,只是并不像曲芸曾经在索福克勒斯号飞船上施展的那样在能量耗尽之前阻挡一切通过,而是针对性的只作用于弱能生命体。 换句话说,这道线阻挡一切低于一定境界的存在通过。 以曲芸如今的境界可以破解的办法有很多。而最简单的一种则是……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曲芸大摇大摆跨过了白线。在虚空留下一层涟漪,没有受到一丝阻滞。 远非费劲力气挤身通过的赛斯那么辛苦。 身为已经将本源进化为四维的生灵,这道阻拦凡人的界线对曲芸根本徒劳无用。 有眼人全都看了进去,新生中便再没人敢对她表露出愤怒。取而代之,他们只是换上了一脸愁容。 曲芸也不理会身边赛斯的惊愕,自始至终就没把这人放在眼里过。她隔着地上的白线向门外目瞪口呆的艾德娜问道:「杀人会被永世驱逐,那若是不小心破坏了学院建筑可有什么惩罚?」 0665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九节) 艾德娜完全没想过导师介绍来要她照顾的小学妹这般生勐。她完全不明白曲芸此时为何有这样一问,便咽了口口水,呆呆地答道: 「法术实验免不了爆炸之类的损害,所以血烛堡的大多数高危房间都有魔法阵防护,很难被破坏。但像是学生宿舍和公共课礼堂一类的地方偶尔也会被不小心弄坏,这就需要弄坏的学徒自己负责修理了。 如果没有能力修理,则只能赔偿学院相应的损失请学长或大师去修。不过没有法阵保护的地方大多只是普通的石墙而已,就算要赔偿也不会是什么太过高昂的代价。」 「你要干什么?!」跟随赛斯而来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生最是机灵,一听话头不对立刻退离墙边。 「小妮子,今天准你进来了!」曲芸微笑着用指节敲了敲门框。她原本不想给龙女姐姐添麻烦,真没想带着小蝙蝠来参加试炼的。然而既然有人搞事情,不如顺水推舟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啊!别冲动!这堵墙是实心大理石的,一米多厚呢!你会受伤……」艾德娜大惊,但她随即想起康斯妮自称血族伯爵的事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康斯妮不清楚这墙上有没有防御法阵,但她相信主人的耳朵和魔法造诣。如果真要有些什么会威胁到她,曲芸不可能授意她这样做。 轰! 一股红黑色的血气腾然而起,在走廊里张牙舞爪,吓得很多女生尖叫着逃开,整个楼道一阵混乱。 站在门内的赛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康斯妮所彰显的血气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血族中上位的贵族。哪怕对血族真的一点了解也没有,他也总能看出来自己眼中这「卑贱的奴僕」其生命层级绝对不下于他这个生于法师世家的真正贵族。 这样一个存在若只是想通过他设下的魔法屏障,只需像她那可恶的主人一样一步跨进来就可以了。但偏偏要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明摆着是要打他的脸。 轰隆! 康斯妮身体向前自然倾倒,在将要落地时勐然向前蹬踏。精金战斧闪现在手中,郭老真传一式【聚力式】藉助身体坠落的势能结合踏地前沖的动能汇集一点重击墙壁。 一米厚的大理石墙壁应声破碎出一个足够两人并肩通过的口子。而须臾之间,康斯妮手中的战斧已然回到了徽章空间,超出了常人视觉所能捕捉的极限。 「多谢艾德娜学姐介绍了,等试炼结束再来接我吧!」曲芸隔着迷濛的烟尘与扔在散落的碎石向瞠目结舌的艾德娜挥手告别,随即招唿被赛斯堵在门外的新生们:「大家从这边进来吧,别在意我们的小事,耽误了试炼可是各位自己的事情哦。」 新生们一个个低着头穿过康斯妮打出的破洞,没有一个敢抬头看那些气到目呲欲裂的老生与这个恶魔般嚣张的新人。 他们不了解魔法学院的情况,自然不敢等在外面到事情平息。闹出这种事在外面或许会有人管,但在血烛堡里如果有什么时间一到自动算作放弃试炼之类的魔法规则他们可没处哭去。 于是,三百多名新生一个个像是刚从前线战场退下来一样灰头土脸地坐在课椅上。一个个垂着脑袋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颓然到了极点。 十几分钟后,当一位身着睡衣般的蓝色长袍,戴着画满月亮图案的高高尖顶帽的瘦高老头来到门口时,变透过废墟般的教室大门看到了这样一幕。 「达蒙大师!都是这新生干的!」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生第一个指着曲芸大叫。 「是你?」曲芸大囧。 「呵呵,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能从那里带着好几件东西出来的人,果然应付起你们那个游戏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吧? 不过,跟我攀交情可没用,何况我们根本就没什么交情。这里是血烛堡,损坏公物嘛……赔!」老法师皮笑肉不笑地呵呵着,对曲芸伸出枯瘦的爪子讨要。 曲芸当然还记得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傢伙。在她的第二场游戏中,正是这位老法师以打开传送门送她离开的代价几乎把她从索福克勒斯迷宫里搞出来的宝贝敲诈了个干净。 哪怕她已经忘记这傢伙,见到这副与当时一模一样的急切笑容也立马就能想起来。 当时她还不了解奥术体系的事情,完全不清楚那位「抢走」她宝物的老法师是什么等阶的存在,只知道不是那时的自己可以招惹的。 现在再看老傢伙,他身上那蓝色的睡衣流转着奥法的力量,与他整个人亲和到仿佛就是身体的一部分,分明就是一件由体内真理之门投影力量所织造的法师袍。 蓝袍高级法师,放到表世界那是闻所未闻的至高无上之存在。那是与蘑菇男与蓝马羚一个等阶,被称为世界神的大能。对应到诸世界通用的拉马克力量评定体系就是恆火阶,是超脱于世界界限的神灵。 然而这里是血烛堡,有它自己的规矩。纵然是蓝袍高级法师也不能为所欲为。所以曲芸根本不买老法师的帐,神色戒备地后退两步和老傢伙拉开距离,脸上那可是满满的嫌弃: 「依子听闻在这里弄坏了东西只要自己修好就行,您老可别想再坑我宝贝了。」 老法师也不怒,嘲讽地哼笑了一声:「呵,那好啊,有本事你自己修。」 「ri ra do,mi-sol」 曲芸也不多废话,一个一环【修復】丢下转眼就让石墙回復原状。对于实心石壁这种结构相对单一的东西,【修復】魔法再擅长不过。只要破损的所有碎片都留在现场,对曲芸来说简直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因为她退到了墙边,就只有留在门外的一群高年级生和老法师本人看到是曲芸施法修復了墙壁。包括赛斯在内的所有等待试炼的学生在礼堂内并不清楚门外发生了什么。 那些高年级生惊掉一地下巴不说。老法师达蒙也是异常震惊。 0666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节) 「龙文音节?你和霍碧薇那丫头一样有龙族血脉?这倒是超出了我的想像,这年头神话遗族可不常见罗……」达蒙大师皱眉,为没能讹到一件宝贝而深深嘆了口气: 「进去吧,姑且看看自己适合什么学派。像你这种自学入门的野路子女巫,应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魔法学派,找到适合自己专注的道路吧?」 曲芸闻言突然一怔。 正常情况下,使用龙文音节魔法确实得要真正的龙族或巨龙血脉的传承者才有可能做到。像她这样以人类之身硬是凭藉听觉天赋与进化过的发声器官完美再现异族魔法的情况可谓吉光片裘。 如此说来,龙女姐姐一直当自己和她有血缘关系,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看她那副尊容就知道龙族血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了脱离图谱进行的失败尝试,应选者们进化出的器官都必然有其作用。 身为九州团长的龙女姐姐即便真的进化出了岔子也必然有足够的点数来修復,那么她那条除了卖萌别无他用的大尾巴就只能是天生的了。 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九州之所以对她们一再忍让包容,一开始便应该只是由于龙女对她血脉的需求。如果龙女姐姐知道了她没有龙族血脉,还会像以前一样待她么? 不知不觉,曲芸首先考虑的不是失去庇护后的安危,而是这件事对两人情感关系的影响。这着实不像从前的她。很明显,如今的曲芸已经变得比初入游戏时有人情味得多了。 这和大多数应选者在游戏中经歷对性格所衍生的效果截然相反,不得不说这傢伙无论到哪里都註定是个异类。 第三礼堂的设计乍一看上去有点像是大学中的阶梯教室。但阶梯不仅在地上,天花板还有一排排类似包厢的课桌椅安置在悬浮半空的平台上,呈倒阶梯的形态与下面的阶梯课桌如倒影般对应。 靠门的地方最低,而靠近讲台的地方最高。上面没有任何更高层的入口,显然学生只能自己飞上去坐。 如此设计,让同等空间的利用率翻了一倍,不可说不精妙。只可惜现在进入教室的新生中并没有人能骑着扫把飞上去,哪怕有,大概也不会敢做出如此突兀的举动来。 蓝袍老法师达蒙走上讲台,将一只水晶球随手丢在空中悬浮起来。他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不耐烦,言简意赅地讲道: 「欢迎来到血烛堡,你们能坐在这里显然都已经通过了入学考试,之所以来到这间教室只有两件事需要做。首先,你们需要经过一个简单的羽毛测试来展现自己的天赋。」 随着老法师的讲述,包括赛斯在内的五名高年级学生各自搬了一个高脚凳站到讲台上。他们分别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放下一团华丽的软垫,而每个软垫上都有一根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的手掌大的羽毛。 曲芸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身上的羽毛,但她很想见识一下。想像一下把那五彩斑斓的大傢伙养在云裳阁和刻耳柏洛斯作伴应该不错。在她的旁边,康斯妮小舌头在嘴唇上来回乱转。 「或许很多人都熟悉这个基础的测试,但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在这里再进行一次。不要嫌麻烦,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想要快一点结束这无聊的测试。但是学院有规定,大师们需要看到你们的表现,从而选择他们中意的弟子,」 达蒙大师说着指了指悬浮的水晶球:「你们自己随意上台来进行试炼,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我的五位弟子会帮助记录你们的成绩,对水晶球报出结果。 请注意不要争抢,还有如果有人到最后也不上台的话,学院就只能把你们当做试炼失败处理。 没有一位大师会乐意收一位没有展现出任何天赋的学徒,就算最后你们被学院强制分配,相信我,你们的导师也不会在你们身上花多少功夫。」 曲芸听到这里撇了撇嘴,这怎么看怎么猥琐的老法师在说的明显是他自己。很明显并非所有大师都会放弃没有天赋的弟子,艾德娜和龙女姐姐就是典型的反例。 正巧这一刻老法师好似无意般地瞥了后排的曲芸这里一眼,让她有一种想法被洞穿的错觉:「为了以防万一有人不了解羽毛测试,按照规定我还是简单讲一下。 但是请注意,这是对天赋的试炼,对奥法元素亲和力的测试,所以任何咒语都是禁止的。如果你们中有谁掌握了咒语默诵的本领来作弊而被我发现,那么就和那些无法让羽毛髮生任何变化的废物一样视为试炼失败。 现在试炼开始!别给我耽误时间,你,你,你……还有你,对就是你,上台来接受测试!坐在第一排不就是为了节约时间早点结束这无聊的把戏么,快点!」 最后被老达蒙点到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生着一对兔耳的小女生。可以看出她的胆子很小,走上台时都快要哭了。 她坐在第一排很显然是因为胆子小,害怕后排被康斯妮破坏的教室大门处会有崩落的碎石伤到自己才躲来这最远的地方的,结果正巧躺枪。 女孩排在赛斯的面前,身体微微颤抖着试图集中精力,但过了几十秒后,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合格!下一位!」赛斯对着水晶球高声报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如意的笑。自从上学期达蒙门下来了那两个变态的小姑娘抢去他首席弟子第一天才的虚名,赛斯就一直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若不是对这种瘦瘦小小的漂亮女孩迁怒,他又怎么会去招惹曲芸?现在见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吃瘪,终于觉得胸中的郁气舒缓了一些。 「不!我可以的!在家的时候我做到过!只是突然被点到太紧张了,嘤嘤嘤……」兔儿女孩在讲台上就啜泣起来。 「哈,我忘了说了,」老达蒙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爱徒将新生推推搡搡赶下台去,补充道:「每人只有三十秒的时间。这是考试,可功夫让你们慢慢练习找好状态。」 0667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一节) 曲芸很想安慰一下被赶下来的女孩,她对这种女生最没办法,经常莫名的就会生出一丝保护欲来。结果那孩子羞愧难耐,捂着脸就真的像兔子一样三两蹦就逃出了教室。 曲芸无语,在美女和好奇心之间,她毫无抵抗力的选择了留下来观察。 羽毛测试这东西真的让她很好奇。看满堂学生的表现,或许在法师的世界中这确实是一种类似常识的东西。 然而自从入手雷特辛之书,开始修习魔法之道后曲芸还真就从没听闻过这个测试。她平日里研习法术的攻防效果,克制方法,复杂的法阵以及如何微妙调整咒文咏唱的细节以达到更精细的操作。 尽管吸引曲芸的是魔法理论本身,但她理所当然地将一切学习过程从战斗入手,最终也归结到战斗效果中去。这是一个拉马克应选者的正常思路。 而今天曲芸才意识到哪怕再天赋异禀,再勤学苦练,自学魔法也註定会错失一些重要的基础。而正是这些错过的东西,让她如今的进阶道路越走越难,越走越窄。 毋庸置疑曲芸是一个天才,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此时她开始学习,观察每一位上台试炼的新生是怎么做的。 为此她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竖起耳朵,展开法师的四维视角去观察。然后……她发现自己愣是没看懂! 不用咒语来施展魔法?这是什么鬼主意? 如果只是让自己的意志深入第四维度以此引动散步在空间中的奥法元素曲芸也能做到,这是成为法师的基础。但不用咒语引导,不构筑法术模型就让奥法元素与物质世界发生互动?不,单是想想就太诡异了。 然而这种让曲芸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还真就有人能做到。 事实上,大约八成新生都可以通过这个测试,而且表现得熟练而轻松。只有极少数人像兔耳少女一样灰熘熘被赶下台,就这还是因为紧张或者身体不适导致的。 毕竟能进入血烛堡这个小世界的法师基本上都是经歷过严格的考试审核的,九成九资质平平的傢伙早已经被淘汰掉了。事实上对于魔法师而言羽毛测试远非第三礼堂里正在发生的这样那么简单。 曲芸注意到绝大多数学生所做的都是让五彩大羽毛最轻的尖端像是被风轻轻吹过一样微微抖动。而做得更好一些的则可以让整片羽毛抖动起来,甚至有几个一眼看去就自信满满的新人让整片羽毛飘离的软垫,引得一片惊唿。 这些现象让曲芸越发困扰了。因为她在非常仔细的关注下,发现羽毛附近的奥法元素居然完全没有被引动的迹象。 要知道,魔法的本质原理就是用咒语引导自己的意志通过奥法元素,按照魔法建模所构筑的方式来影响环境。 不动用奥法元素怎么让意志作用于三维物质世界?怎么引发物理化学反应?难不成自己走错了片场,这里的新生并不是男巫女巫,而其实是一大群念动力者? 嗯,好在有几个学生还是引动了奥法元素。以法师视角可以看到他们让羽毛周围的奥法元素一阵乱流。然后……这些都是失败的学生。 曲芸要抓狂了。 数百名学生一次上千来试炼,让大师的五位弟子也渐渐变得兴味索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水晶球报出结果,也不再关注来试炼的新生。反正水晶球自己会记录一切让感兴趣的大师看到。 「噢!天那!」正当此时,一个女生的惊叫让五位达蒙大师的学徒全都从恍惚中惊醒。 他们看到了什么?!一枚五彩大羽毛离开了软垫,正在腾空而起。它越飞越高,来到了教室半空,继而有节奏的舞动了起来! 谁?是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所有的法师新生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赛斯面前那个娇小的少女背影身上。 「蒂尔……你来捣什么乱?」赛斯压低嗓子如炸毛野猫般的怒吼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少女背影临侧,赛斯所负责的那个位子上。 那里同样有一个柔弱的少女,而那只五彩的大羽毛……它居然从内部开始冒出缕缕青烟,继而被烧灼得捲曲了起来。 「蒂尔!新生试炼你也来捣乱,难道还想再被我送回命运挑战迷宫中么?这一次恐怕可不会再有什么『神秘的大姐姐』来救你出来了。」达蒙大师露出不满的神色走上前来。 见到导师发怒,跟在两个女孩后面的达努忙挤上前去:「大师,这不怪蒂尔,是摩莉甘挑衅说新生试炼就可以证明她比蒂尔更强,蒂尔才接受挑战而来的。」 达蒙大师都没拿正眼瞥一眼达努,直接转向摩莉甘:「啊哈?又一次挑衅,又一次输给了蒂尔不是么?你怎么就是没办法接受她比你更有天赋的事实? 至于今天搅闹新生试炼的惩罚嘛,就由最没用的达努来承担好了。蒂尔和摩莉甘虽然生性顽劣,但终究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若是因惩罚而死,对血烛堡而言实在太可惜了。 嗯……既然你运气这么好,就给我再滚回命运挑战迷宫去吧!罚你进入迷宫十天,如果想要早点回来就给我好好寻宝哦。」 「不!您不能这样!让她自己去她会死的!求求你让我代替她!」一向冷酷孤僻的蒂尔闻言大惊,终于忍不住开口讨饶。 回应她的是一扇蓝幽幽的椭圆形竖直传送门在讲台上应声而开,可怜的达努被老法师一把推了进去。 做完了这一切,达蒙大师坏笑着朝曲芸这边瞥了一眼。 曲芸:??? 一种被人算计的直觉油然而生。难道这老狐狸猜到是她把三个女孩从迷宫中救出来了?可是她上次也是顺手而为,难不成这老傢伙还指望自己去给他打白工寻宝不成? 「还有没有没来进行羽毛测试的了?所有人都测过了吗?都完成了的话,我们就开始今天的第二个环节……」达蒙站到讲台前面,没有一点学者气度地像个老酒鬼一样懒散吆喝着。 0668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二节) 蒂尔和摩莉甘上台去搅闹自然不是真的有意破坏新生试炼进行,她们也是等看到没什么人再上台了才上去比试的。故而此时确实已经没有人再上台接受测试了。 「呃……让依子也试试吧,抱歉,刚才还没做过。」曲芸起身快步走上讲台。 照理说她不是正常报考进入血烛堡的。有龙女的引荐,她根本不需要通过参加羽毛测试来引起某位导师的注意。 然而曲芸对于魔法的艺术是打骨子里着迷的。无论如何,她都想要通过实践尝试一下自己从未了解过的这种奇怪的魔术究竟是什么原理。她不介意成功失败,不介意满场师生的眼光,纯粹就是痴迷于这种诡异得魔法现象。 而促使她最后下定决心要上台一试的,还是蒂尔和摩莉甘那惊艷的表现。与众不同的现象让她隐约间萌生了一点想法,想要去验证一下思路是否正确。 达蒙大师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做完了测试。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芸一眼,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赛斯,你最后帮她测一下。你们几个可以去把塑焰盆搬出来,准备学派测试了。快快快,早点弄完我晚上还有个刚入手的古代法器要拆呢。」 曲芸也没什么可挑拣的,她径直来到面色不善的赛斯面前,盯住了那片有些烤煳的五彩羽毛。 她注意到大多数人所做的都是让羽毛微微飘动,便想到了用风去吹。这确实是一种可以不动用咒文去尝试的方式。 刻画魔法模型的原理便是以意志让存在四维的奥法元素降维与三维物质界融合,这是任何会施展法术的法师都一定能做到的。 融合进法术模型的奥法元素在模型中运转会排开空气的阻挡造成微弱的气流。一些顶级的大能在被魔法偷袭时便是靠着这种感知避过一劫。 时间无多,曲芸需要迅速把想到的方式尝试一遍。她开始集中精力,滚滚魔力从深不可测的真理之门门缝中涌出。 首先她简单促使空间中大量的奥法元素移动起来,气流生成了,但极其微弱,不足以造成任何一丝肉眼可见的涟漪。 于是她开始在羽毛上刻画魔法模型,她所熟悉的魔法中,三环【迅疾】是对气流影响最大的一个。 三环法术模型极其复杂,但与这些学院中搞研究的温室花朵不同,曲芸所掌握的魔法全都经过生死场千锤百鍊的锻造,她构建法术模型的速度与熟练令人髮指。 起风了。 未经过咒语的引导,终究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大风。但凭藉真理之门内蕴深厚如海的魔力,曲芸愣是把这本不应对物质世界产生多大影响的现象扩张到了肉眼可见的气流涌动。 前排的几位学生顿时感觉清风拂面,而那盛放羽毛的丝绸软垫也被吹气阵阵涟漪,四角的垂穗快速摆动。 偏偏,就那根看起来吹一口气就应该随风飞走的五彩大羽毛纹丝不动,连羽尖的绒毛也没有意思颤动。 老达蒙神色古怪的看着她:「你有导师了么?」 曲芸头也不抬,神色古怪的盯着五彩羽毛:「这玩意是不是被烧坏了?」 所有人:…… 事实上曲芸压根不想搭理这老东西,她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先前的思路错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她所做的只是像那少数几位失败者一样在空气中制造了明显的奥术流动,而所有成功者的试炼中都没有体现出这一特徵。 曲芸选择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没能想明白其它同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的思路与这些科班出身的学徒不同,在拉马克游戏中可没有一本教科书手把手教你如何用魔法解决一个个生死难关。 自始至终,她都是靠着自己的摸索与尝试来使用魔法解决问题的。所以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课题,她本想另闢蹊径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但很显然,由于情报不足她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呵呵,看你威风八面闯进门来还以为血烛堡又出了个人物。原来你只是个没有天赋的废物。连及格线都够不上……啧啧啧,差点被你唬住了。 要我说你不该来血烛堡,长得细皮嫩肉又那么能装,你该去学表演。最后当那些凡人权力者的玩物对你这样的女人再合适不过了。」 在曲芸制造的异象引起的一系列嘈杂声中,赛斯对着面前的曲芸皮笑肉不笑,以旁人很难听清的音量恶意满满地嘲讽着。先前两位后起之秀在众人面前当着他展现才能,让他此时的心情极其不美妙。 曲芸没有理会他,大脑在飞速的思考。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不引动奥法能量就让羽毛运动呢?不可能是动用了其它体系的力量,这毕竟是法师学院的失恋。 也不可能是在羽毛内部构建模型,固体内的奥法能量被固定不可引动是最一个法师基本的常识。 那么…… 曲芸想到了最后两个少女所做的出人意料之举。摩莉甘可以随意控制羽毛在半空按照自己的意志舞蹈,而迪尔则几乎点燃了羽毛。 这两个人她都认识,甚至在命运挑战迷宫中亲自交过手。她不相信这些被困迷宫的少女掌握有什么逆天秘法,也不相信羽毛测试纯粹由天赋决定之类的鬼话。 曲芸不自傲,但要她相信自己比这屋子几乎所有的新生都要平凡就有些不切实际了。所以答案很简单,有一种在魔法界如常识般简单但她所不了解的方法在里面。 莫非…… 「试炼失败!没有天赋!」在曲芸全神贯注的尝试还没有得出结果之前,赛斯一把拿走了软垫和羽毛,对着水晶球高声宣布,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坏笑。 正想要实践想法被打断了,曲芸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下台。 她之所以上来尝试只是因为发现了有趣的奥秘而已。归根结底她根本就不需要像这些学生一样真的努力卖弄自己的才能以求被哪位大师看上。 「怎么可能没有天赋?她已经是黄袍法师了!」一个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是蒂尔出言维护。 0669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三节) 曲芸闻言不禁回头大量这个纤弱的少女。她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为自己出头,这还是次要的。主要则是一如在命运挑战迷宫时一样,她感觉女孩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非常熟悉,甚至有些亲近的感觉。 「呵呵,不要对一位大师卖弄小聪明,魔法师的的智慧是与他的成就成正比增长的,」老达蒙对着自己的徒弟皮笑肉不笑道。 身为蓝袍高级法师怎么会看不明白曲芸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但是达蒙明显不打算道破。想要他开口,那需要额外的学费:「你无非是想要继续搅闹考场激怒我,把你也丢进迷宫去救你的废物朋友。 不是我说,蒂尔,你是我一生所有学徒中最有天赋的一个,怎么就是不开窍,非要和那些废物走在一起呢?罢了,和你说也没用,就罚你也去迷宫为我寻宝吧。」 蒂尔闻言大喜,她看不惯曲芸明明有实力却被看扁是一回事,但是主要目的确实是为了激怒大师。法师这行业里,没有一个脑筋简单的傢伙。 「十天之后。」达蒙大师转过身去给予冰冷的最后一击浇灭了蒂尔的希望,开始摆弄被四个徒弟搬上来,被称为塑焰盆的银质大盆:「现在,你们两个该离开新生试炼场了,否则我会降下惩罚,由你们的朋友代为承担。」 蒂尔一如往常冷着脸酷酷地从教师后方的大门离去,丝毫不理会一教室新生惊嘆的目光。 唯独在经过曲芸身边时,她隐隐露出了一丝求助的神色,但最终也没敢再在教室里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这位少女身上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秘密。曲芸一早就发现了这点,所以才在迷宫中赠予她额外的礼物。但比起少女的秘密,她此刻更关心眼前银光流转的大盆。 作为一个精研附魔之道的魔法师,曲芸一眼就看出整个大盆都是秘银铸造的。即便是在原材料廉价如土石的拉马克游戏中,也极少有应选者会购买这么大一块来铸造器物。 它会花去巨额的能量点,如果换算一下的话,这个大盆的价值或许可以抵过整个表世界上所有的钻石加起来。这还是单算原材料的价格。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和羽毛测试不同,塑焰盆是血烛堡独有的秘宝,你们之中的大多数或许都不了解它的用法。那么,我现在来演示一遍。只有一次机会,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没看清楚的活该,没记下来咒语的活该,以为自己做对了实际没触发效果的活该。塑焰盆不会出错,错的只有你们自己。」蓝袍法师说罢,站到大盆后面面对新生们开始演示: 「venire mme,show-mysterio-tur!」 一团金色的火焰自塑焰盆中腾起阻拦在学生们与达蒙大师之间,让他的脸看起来神秘而又狰狞。他挤出一个让面孔更加惊悚的笑容道: 「睁开你们的瞎眼泡,好好看清楚这道咒语的魔法模型是怎么运转的!我的弟子们将负责剩下的统计,还是老规矩,一切交给水晶球记录。请尊重考官的判断,记住塑焰盆是不会出错的。那么,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记清楚只听一遍的咒语的发音细节就已经很困难了。但这间房子里的全部都是法师,是诸天万界最聪明的一群人。 达蒙大师所刻画的魔法模型类似一个王冠的形状,或者说一把草?而能量只需要在这个一笔画一般的基本模型中顺时针运转而已。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么确实退学回家去比较好一些。 老法师说罢大摇大摆地急匆匆传过整间教室,快步从后门出去了。经过曲芸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侧目,只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让曲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其余的新生们则像一群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谁也不敢去看那兇巴巴又给人感觉无比阴险的高级法师。 没有人喜欢达蒙大师,除了一些种族主义者和极少数缺乏天赋却花费重宝让达蒙引荐入学的公子哥。然而即便是他们,也被老法师离去时周身散发出的来自第五维度的威势压得抬不起头来。 待蓝袍法师离开之后,学生们才开始排着队陆续上前接受试炼。而曲芸也如先前一样等在后面观察。好奇心使然,她很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天赋到底在哪一类魔法上。 为了应付拉马克游戏中复杂多变的挑战和环境,她或许无法像绝大多数法师一样究其一生钻研某一个特定的学派。但是若了解到自己天赋所在,也可以扬长避短,在某个领域取得更快的突破也不一定。这无论对于进行游戏还是个人兴趣都是极其有益的。 雷特辛之书上有不少关于魔法学派天赋试炼的记载。然而上面的任何一种方法都不是可以在表世界有办法实现的。如果要花费大量能量点去准备,曲芸又觉得不值。此次魔法学院之行倒是正好解决了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venire mme,show-mysterio-tur!」一个新生对着塑焰盆念动咒语,无比认真到几乎虔诚的施展着这个无比简单的基础法术,紧张到脸上渗出汗珠。 以法师视角,曲芸看到奥法元素在空中按照正确的轨迹运转,生生不息,与达蒙大师留下的轨迹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一秒,两秒……时间慢慢流逝。直到十几秒之后,金色的火焰发生了变化。 火焰的颜色变成了一种难看的灰褐色,而外焰处有许多固体的块状物从火焰中凝聚出来,又很快破碎成渣掉落盆地,重新变成火焰的一部分。 台上的新生十分紧张。他是一位来自偏远之地的天才学徒,是他们王国的骄傲,但却从没有接触过学派试炼,更不清楚血烛堡的塑焰盆是如果工作的。 面前的火焰看起来很不起眼,甚至有些邪恶的感觉,让这名学生十分紧张,伸向塑焰盆上方的双手的隐隐颤抖了起来。 0670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四节) 「万物核心学派,土系支派!」台上五位弟子中的一位对着悬浮在空中的水晶球唱道。 显然,这只是塑焰盆试炼的一种常规表现。让台上的新生深深舒了一口气,走下台来。 自打达蒙大师点燃了塑焰盆,秘银盆中的金色火焰就从没有熄灭过。只是在每一位试炼者造成影响变化之后又回復原状,变回一盆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这就是塑焰盆名字的由来了。不同的人念动同样的咒语使用它,会得到各自不同的结果。火焰会因他们真理之门深处蕴含的天赋而被塑造成各不相同的形态。 曲芸注意到也有一些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大多是衣着华丽出身贵族或世家的学徒。对他们而言类似的测试在小时候已经尝试过了,他们早就清楚,甚至已经加入了某个魔法学派。 而同样打扮新生也有一些选择留下来。法师特有的好奇心让他们想要尝试一下血烛堡这个独特的仪式。更有一些心思缜密的孩子,打算藉此机会好好表现给导师们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venire mme,show-mysterio-tur!」又一个新生走上讲台施法。塑焰盆中的火焰展现出了与之前那个学生几乎一样的变化。 显然,这也是一个适合于万物核心学派的法师。只是塑焰盆对他的咒语更快发生了反应,所凝聚的固体颗粒也远比先前那位新生的更加密集,几乎连成了一片。 曲芸看在眼里,想必这些便是天赋差距的体现了吧?无怪有那么多一看就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傢伙也留下来参加测试。 学派这玩意与学院的课程和导师的分配都没什么关系,你也并非一定要加入塑焰盆所显示你最适合的学派,甚至可以选择不加入任何学派也不会对你在血烛堡的学习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然而每个学派都有研讨会可以深入探讨自己研究中遇到的问题,更有诸多秘藏的研究笔记和仅供本派法师借用的贵重器材。 更重要的是,这些便利可不止步于血烛堡一地。诸天万界但凡有魔法文明繁盛的世界都有诸大学派的学会,对于像曲芸这样需要频繁穿行于不同世界的法师而言将会是极大的便利,甚至有可能在某场游戏中出乎意料地奠定胜机。 塑焰盆的试炼可没有羽毛测试那么莫名其妙,小看了一会曲芸就差不多全看明白了。 到目前为止,适合万物核心学派的新生是最多的。她在雷特辛之书上查到过,这个学派专注于物质与能量,学派法师致力钻研并擅长藉助从物质的化学反应到核衰变到正反物质泯灭等所有涉及能量的现象的运用与操作。 与她的龙文音节魔法一个调中七个音对应金木水火土光暗七种魔法根系一样,万物核心学派下属也有七个核心支派分别对应七种本源元素。 而经过试炼的学生中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名皮肤白皙到没有血色,和康斯妮几乎毫无区别的高瘦女孩。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让塑焰盆中的火焰发生了一种恐怖的变化。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尸山血海。秘银盆中的火焰演化成了如有实质的尸骨;腾起的黑气如怨灵般在火盆上方盘旋,而摇曳的火焰也变成了滚滚血水。 这副场景让阶梯教室上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向后仰了仰身子,似要躲避什么。就连台上负责监考的达蒙大师的几位门徒也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初入法师生厌他们或许见识过死亡,却绝不可能见过这等尸山血海。 「你的亲戚?」曲芸对身边的康斯妮打趣。后者只是呆呆对着演化成血水的火焰干流口水,甚至都没听到主人的戏弄。 就连复杂监考的弟子都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思索片刻后才对水晶球报出了「苍白维度」学派的名字。 那是一个专注于研究灵魂,探索死亡的秘密的学派。他们操纵生物死去的血肉骸骨为自己所用,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长死者灵魂的存续时间并驱役它们。 苍白维度的法师们往往孤僻而阴狠,即便在无奇不有的法师界也被视为异类而被多数人敬而远之。 这个学派的成员很少,但没有人能否认他们的强大,全都避免与他们为敌。尤其是当你不想要自己死后灵魂还要被仇敌所驱役受到永世的折磨时。 然而很多时候,你又不得不和这些阴冷的傢伙对上。因为他们经常花样作死,搞出一些翻天覆地的大动静来。 诚然,大家都是为了研究。像万物核心学派的法师们就经常炸掉自己的法师塔,但这都是在常人眼中合理的范围。苍白维度的法师一旦搞出些不太妥当的动静,就常常演变成席捲整个世界的浩劫。 传闻曾经有一群苍白维度的法师致力于研究灵魂的归宿。经过数十年的献祭之后,他们终于完成了一件对于凡人而言无法想像的壮举——打开了一条通往冥界的稳定传送门。 然而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进去探寻冥界,就有数以亿亿计的亡者魂魄飞逃而出,紧跟着便是冥府的神明裹挟着凡人接近即死的恐怖气息追杀出来。 连天混战。 死神追杀亡灵,人类驱逐死神,亡灵吞噬人类……那颗原本繁盛,已经开始探索太阳系外几乎走上星际文明道路的地球在半年之内就灭亡了。 而当冥府的神灵们终于镇压生者与死者的反抗,准备返回自己的世界时才发现战斗中那道传送门已经被人类用核武器摧毁了。 开启通道的苍白维度法师们在第一时间便被亡灵之汪洋所吞没,神明们再也找不到开启通路的办法,被几乎永久性的困在了那颗死亡的地球上。 据说直到今天,那诸天万界共用的唯一冥界还是一片空荡荡的光景,只留下一条傻狗看门。 幸好除了冥界外还有许多其它的唯一性位面同样有着灵魂归宿的功能,而且绝大多数的灵魂在生命消亡后也都会自然归于虚无。否则这区区几位苍白维度法师造成的浩劫就不仅限于一界了。 0671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五节) 上述这些逸闻是晚上艾德娜听闻新生中出现苍白维度学派天赋者后对曲芸讲起的。搞得曲芸主僕二人脸上都大写了囧字,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这等大事扯上关系。 这都是后话。回到新生试炼的现场,曲芸看了这么多也不想再干等下去浪费时间,便进入队伍向讲台上走去。 「生命树学派!」 当排在曲芸前面一个的一位赤着上身,浑身挂满骨质装饰,脸上画着油彩的部落男孩将金色的火焰全部转变为一片绿油油之后,一位监考的弟子大声报导。终于轮到曲芸上台。 「venire mme,show-mysterio-tur!」曲芸像前面的新生一样对着塑焰盆施法。 她并非不会普通的人类魔法,只是龙文音节与之相比总能用更快的速度实现更强的效果而已。 两者理论体系不同,若真要曲芸去研究个透彻恐怕得花不少时间。好在达蒙大师姑且按照学院规定做了示范,曲芸照猫画虎有样学样便可,并不需要真的去研究透着塑焰盆运作的原理。 几乎在魔法完成的一瞬间,曲芸便发现了异变。 在对面赛斯那张高傲不屑的嘴脸之下,金色的火焰中出现了清晰的影像。那是一片无垠的沙漠,无数形似蝎子的怪物和生有狗头人身的丑陋生灵在其中行走。 两种怪物彼此间互相厮杀,也在同类中疯狂杀戮,像是一片充满了仇恨,没有一丝秩序与理性的混沌世界。 曲芸抬头看看对面的赛斯,赛斯则不怀好意地回瞪过来。 奇怪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难道你不该向水晶球报出依子的天赋学派么?就算你心灵扭曲想针对人家也没蠢到这么明目张胆吧? 曲芸皱眉环视四周,终于意识到并非赛斯有意针对自己,而是火焰中的这些景象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 金色的火焰仍然在熊熊燃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曲芸开始怀疑是否每一位新生都在火焰中看到了某些别人无法见到的景象。 她揪起一捋髮丝,歪头思索,突然发现当自己的视线离开赛斯之后火焰中的沙漠也随之移动,始终固定在赛斯站立的位置。 这个发现引起了曲芸的兴趣她围着塑焰盆转动,直到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监考老生与她隔着火焰连成直线。果然,这一次她看到火焰中出现了另一种不同的景象,那是堆积如山的各种甜点。 这个现象让曲芸十分感兴趣,她不知道是塑焰盆原本就有类似的功效还是自己的咒语导致了这种变化。然而她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金色火焰到现在还没发生任何变化。 「这位新生,你已经浪费了太长的时间。塑焰盆不可能出错,很明显是你没有能力让火焰塑型发生变化。可以请下一位同学上千了。」赛斯努力掩饰着心中的幸灾乐祸,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对半空中的水晶球报到: 「没天赋!不配加入任何学派!」 所有留在教室中的新生一片譁然,曲芸是第一位被报出这种结果的法师。他们原本以为哪怕再没天赋也人人都会被侧出匹配某个学派,却没想到还有不匹配这么一说,顿时人人自危起来。 见赛斯这么急着把她赶下台去,曲芸都气乐了。天赋这玩意是你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的么?不过塑焰盆的试炼里她确实是唯一一个没有引起金色的火焰发生任何变化的人,这很难说不是一件坏事。 曲芸不清楚别人是否也在盆里看到了各种奇妙的景象,但她不想找赛斯求证,也没有心思去争辩。 毕竟她根本就不需要卖弄本领引起学校的重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上几天。按照拉马克游戏的惯例,她估计自己恐怕并不会在这里待上多长时间。 毕竟无论游戏进行多久回到表世界后都只是瞬息的事情。两个宇宙间时间比例扭曲的越大,就意味着要花费越多的能量。通常来讲游戏系统是不会浪费能量的。 在赛斯的嗤笑中,曲芸大步穿过教室从后门离去,留给他一个背影,自始至终没和他讲一句话。 中午饭曲芸没吃多少,只选了几样对开发体内能量有好处的异果吃下姑且果腹。有雷特辛之书在手,分辨这些魔法植物的果实并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上午两个测试都没能让她把想法实践完就结束了着实膈应,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心里想着测试的事情,进食就更慢了。曲芸原本没有味觉,向来就没什么食慾。这些让人血脉喷张的美食于她不过味同嚼蜡。 结果那斯文的小样子啊……玉指勾起一枚葡萄大的玉果,夹在指缝中来回翻转,一边转一边拨,每次就撕下一点点果皮来。 双眼没有焦距,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神游天外。这要是不认识她,还以为哪里跑来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在怀春呢。 艾德娜看着曲芸进食的样子都呆了,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难道你其实是贵族出身?不对啊,早饭时看你吃的挺正常啊?音乐家,你这是怎么啦?」 然后康斯妮就一脸不满地把上午试炼中发生的一系列情况讲了一遍。她再三地,反覆地,着重地提到了那位名叫赛斯的学长是有多么阴险,恶毒,死不足惜。 主人言明不让她当众斩了那货,康斯妮就只能对着艾德娜灌毒鸡汤发泄心中的不满了。 当然,曲芸没和她解释什么,她讲的都是自己眼睛看到的。硬要说的话,其实和一屋子新生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事实上曲芸确实没能让羽毛与火焰发生任何可见的变化。 艾德娜听完突然拉起曲芸的手,柔声道:「我的好妹妹啊,这些事儿别忘心里去。法师是一门做学问的行当,咱们不跟人比,踏踏实实自己搞自己的研究,也可以快活一辈子不是吗? 既然能进入血烛堡,再怎么说把你放到别的世界去也一定是精彩艷艷的人物。来这里的人全都是天才,咱们不和他们比。 你看我,十几年了还是褐袍学徒,不一样可以分到风景最好的浮空塔楼?一样可以勤工俭学维持不错的生活?别看我还是个学徒,但是替学院超过不少书了,算是半个教工也不为过。 你是霍碧薇大师引荐进来的,又这么漂亮。她就算发现你没天赋也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听姐姐的,等会儿带你去见导师,你就直接把上午的遭遇如实说出来,别瞒着,瞒不过的。大师她不会不要你。」 曲芸:…… 0672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六节) 以艾德娜的情况吧,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了。 说自己其实不是没天赋,不用安慰我,和你不一样?她显然狠不下这个心来,毕竟人家学姐是真心关心自己。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像赛斯那样旁敲侧击的挤对,算是真心对她了。 说谢谢学姐指点,依子一会就向龙女姐姐坦白自己其实没天赋去?这不扯淡么?等最后事情都抖落出来人家不伤心死也得尴尬死…… 所以,她决定还是自己承担着尴尬,一路忍受着艾德娜的安慰被领去龙女的办公室。 曲芸将喋喋不休嘱咐着自己的声音关在门外,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就被一阵银铃般的……不对,是丧尽天良的笑声惊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没天赋哈哈哈……潜力榜第一的被新生试炼判定没天赋啦哈哈……」 龙女的办公室在某座十分庞大的塔楼的中段。二层高的房间大部分镂空,真正的二层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一条狭小的边弧走道经过一排嵌在弧形石壁内的书柜,两端有楼梯连接。 龙女的书桌在一楼弧形走道正下,而整个房间中绝大多数的空间都由一具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完整巨龙骨骼所填充。 说是巨龙,不过以曲芸对这种魔法生物的了解它应该只是一头青年龙的骸骨。真正的成年巨龙飞起来遮天蔽日,想装进血烛堡恐怕得打通三分之一的房间。 当曲芸进屋关门时,龙女正仰坐在办公桌后,捧着一颗水晶球哈哈大笑。专为她打造的老闆椅腰后留有一个圆洞,让那条大尾巴严丝合缝地伸出来。此刻,它正随着笑声在啪啪啪地拍打着地面。 幸灾乐祸的得意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来气。 「mi re,mi- fa」 曲芸二话不说,黑着脸一个【飞弹】魔法先丢了过去。 轰! 炽热的可燃气体凭空爆开,腾起一团魔法现象特有的光雾。 这是泄愤不是战斗,曲芸当然不可能丢出百十来个火球轰杀过去。她知道不可能伤及龙女,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龙女姐姐依旧坐在办公桌后面哈哈大笑,她什么也没做。居然是那架悬挂在房顶的龙骨自己甩尾击碎了曲芸的【飞弹】。 目瞪口呆地抬头凝视,曲芸这才注意到那「挂」在房顶的龙骨事实上根本没有被绳索垂吊,而是自己悬浮空中。以法师视角聚精凝望,那些老骨头中蕴含有远比她体能更加澎湃的如渊如海的魔力。 骨架子把尾巴甩回原位后,上半身依旧静静像博物馆中的标本一样纹丝不动,唬人得很。 「你不是有龙族血脉么?就这么把同族尸骸挂在头上?」曲芸奇葩的脑迴路第一想到的是这个。 龙女依旧难掩笑意,翻了个白眼:「这里是血烛堡,是诸天万界最神秘的魔法学院,它在这里当然是用来搞学术研究的。你在那边的医学院就没见过人类骨骼标本? 不开玩笑了,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索贝克(sobek),死龄年仅一百五十岁。它原本是被那些苍白维度的法师拼起来实验驱役的,我看不过去,就买下来挂在这里。 你大概不了解死灵一族的习性。它们可没有你那么旺盛的好奇心,能够整天挂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安息着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房顶上的索贝克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打招唿的意思。曲芸与那对空洞的眼眶小眼瞪大眼,最后眨巴眨巴,将一双美眸落回到龙女姐姐身上。 「在看我出糗的录像?反覆看?还没笑够?」她微微挑眉。 「咳咳,」龙女努力收起笑容,强忍着板起脸来:「没有没有,我那是想研究一下你为什么会失败。羽毛测试你没常识弄不出结果是正常的,但照理说塑焰盆的学派测试不可能是这样的效果。 达蒙那老货有一点没说错,塑焰盆不可能出错。即便真有没天赋的法师混进血烛堡,塑焰盆也一定会给出某种微弱的预兆。像你这样完全没有反应的,要么是自己操作失误,这显然不可能是你会犯的错误;要么就是……」 你才没常识!你全家都没常识! 曲芸咬牙道:「就是什么?你看出什么所以然没?」 「你有从盆中看出什么吗?我是说,别人看不到东西。」龙女俏皮地眨眨眼。 龙女的办公室除了屋顶一头索贝克大得吓人能撑撑门面外,其余物件细看都很杂乱而没有一定风格。一看就知道没有用心打理过,只是随性把各种感兴趣的东西丢进来摆着而已。 曲芸随手扯过一个莫卧儿风格的蒲垫坐在龙女对面隔桌而对,懒散地靠着答道: 「有,当我的视线透过火焰看到其他人时,能从里面看出一些景象。而且对着不同的人所看到的景象也各有不同,嗯……似乎和每个人的性格特徵有关,我也拿不太准。」 「这就对了,」龙女笑眯眯扶桌伸过脑袋来:「你这样的情况塑焰盆歷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事实上就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与你有着类似的测试结果。 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别人的性格,而是一些事件的片段。有些只是在街道上行走,可以看到周遭的景物;有些则可能牵扯到致命的灾祸。 当时的考官把所有一切记录在册,而之后的事实证明,记录中那位受试者所描述的景象和事件都在日后一一出现。」 「诺查丹马斯?」曲芸立即想到了答案。这并不困难,毕竟在表世界她与龙女的交集算不上太多:「他也来过血烛堡?你们……算是同事?」 「不,他只是曾经来此求学,在我出生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那时候血烛堡的测试可不会出现达蒙这种态度,诺查丹马斯的表现被详细的记载于校史中。」 龙女说罢沉思片刻,似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随即抬起一只青葱玉指点向身后头顶上方的二楼书柜,一本厚厚的精装书籍应声而出,飞落在办公桌上对着曲芸自主打开,哗啦啦的翻页,最后停在中间靠后的一页上。 0673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鲜血盛宴(第十七节)(修) 「原来表世界流传的诺查丹马斯的画像是真的啊!」曲芸第一反应是这个。很少有人看书时第一眼不会被偌大的插画吸引过去。 她随即速读,发现事实记录确实如龙女所述一致。比较让她感兴趣的一点是,诺查丹马斯并非像她这样通过游戏来到这里,而是以某种方式自己从表世界找了进来。 记录中他每两周左右都会明显变强的情况就是源自于从血烛堡启程继续参加了拉马克游戏。 这不是曲芸的推测,而是校史中由诺查丹马斯亲口承认的记录。那一直保持着游戏神秘性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似乎对知情者的影响并不大,以至于这些记录得以被保留下来。 表世界没有魔法传承,更不可能有血烛堡的招生点。诺查丹马斯很可能是全世界第一个魔法师,竟能凭藉自己的力量找到血烛堡并打破世界壁障而入……曲芸只能感慨这样的人成为当今全球最顶尖的几个权力者之一一点也不奇怪了。 要知道,拉马克世界的进化顶多帮你育成体内能量,却不包含任何修炼精进的法门。那些用能量点所购买的【知识】也只是一些基础信息。既没有玄奥失传的功法卖,也没有禁咒魔法阵的刻图。 这也是为什么像法师和修士这些需要修习法门的行当在域中极少得见的原因之一了。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育成体内能量循环,尤其是这些修炼体系所需的高级能量的进化图谱万金难求。 曲芸原本有着法师所需的天赋,又因为自己的专业误打误撞满足了使用龙文音节咏唱咒文的条件这才得以一步步通过自学走上法师的道路。 她想像了一下如果自己没有得到雷特辛之书如今会是一副怎样光景,不禁摇了摇头。并对诺查丹马斯那条老狐狸报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这种罕有的天赋者照理说都该被记载于校史中,而事实上绝大多数人日后的成就也对得起这份预先的看重。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找院长汇报一下,把你也写进去呀?」龙女说着俏皮地眨眨眼睛。 曲芸嘆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只是这里的过客。藉助拉马克游戏来到这里也不可能呆多长时间。姐姐在这个时机给我机会来这里,应该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助我突破,真正跨入黄袍境界吧?」 「你倒是看得通透,不过也别这么拿自己当外人,」龙女故作无所谓的语气随口道:「难得来一次,就在这里好好深造一个学期吧。每隔一天的下午我会亲自指导你哦,给我好好期待着吧。」 曲芸美眸圆张,呆呆看了龙女良久,最后露出一个温和而羞涩的笑容。 虽然最后一句语气佻薄端是可恶,但她能明白龙女姐姐这次为自己付出了多少。艾德娜之前说过,每周有一节单独的课程就已经是很被看好的学生了,龙女却愿意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来专心教授自己。 这还只是一部分,更关键的是拉马克游戏每一次将玩家穿梭于不同世界,扭转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比例都会花费巨大的能量和代价。曲芸在一场游戏中经歷的时间最多不过几天而已。 这一次,龙女居然花费点数把将近一整年的时间压缩成一瞬,这恐怕会对表世界诸多应选者的游戏都产生偌大影响,其代价不可估量。 她突然想到,龙女姐姐是这血烛堡的教授,能经常来工作显然也是知道诺查丹马斯当年使用的那个世界入口所在的。但她没有简单藉由入口将她带来,而是通过游戏的方式花费大量能量点带她进来…… 这样的巨额投资……居然为的是自己能有充分的时间学习吗? 时间啊……面对丰富的知识宝库时,这可是曲芸所最可求而难得的东西。 「呦呵,感动成这样子,知道我的好啦?要不要从我心意来报答一下啊?」龙女依旧没正形的揶揄着。 曲芸却是突然想起龙女姐姐贪图自己血脉极有可能是个误会的事情。被喜欢的人如此诚心以待,不论因什么,再瞒下去就不是她的风格了。于是故作镇定强忍着羞涩说道: 「这事儿啊,本是你情我愿,依子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女生。只是恐怕得要让你失望了,就算得到了你一直声称说想得到的,我那点纯人类的基因恐怕也对你没什么用处。」 这人一向防狼般防着自己,龙女未尝期待过今天随口一问居然能得到肯定的答覆,而且,貌似听到了告白一样的东西夹杂着? 她顿时星眸圆张,随即又弯成了两弯月牙:「我既然认准了你,难道会没调查过你的基因血统?」 「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情?不,你认识她?」曲芸一如既往地出人预料直接看到了问题的核心。 除了杰出的才智外,曲芸一点也没办法把那传说中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战场诡术师与她那再平凡不过,甚至可以说恐惧生活中出现任何不平凡的老爸联繫起来。 从小她就一直嫌弃其父甘于平庸的人生态度与打压自己傲气的保守作风,认为这样的人所能看中的女人不外乎同类。 也是因此,曲芸并未如大多数孤儿那般执着于生母身份的问题过。找到了无非也就是多出一个与自己三观相左的陌生人,在家里斗得更凶而已,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其父的的教育都让她对人类这种广义上的存在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和隔阂。因此年幼的曲芸对她的母亲大致就是这样认为的,却不想竟与事实相距甚远。 「认识倒算不上,毕竟在游戏中她也是早我一个时代的人物了。得知战场诡术师是你的父亲之后,我让李宗他们找出了很多资料。 芸芸,你是名副其实的隐世家继承者,你的基因从来就不是纯粹的人类。」龙女说着,将十分温柔的目光投向曲芸。 0674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八节) 曲芸闻言却是微微皱眉:「说实话,我对她的事情兴趣不大。不过我所感兴趣的是,既然姐姐已经知道我母亲的身份还执意认我做妹妹,难道我们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 「怎么?你会让自己最鄙视的世俗伦理阻碍自己的感情不成?」龙女巧笑调侃。 「你继续臭美,没准依子一气之下还真就当一回乖孩子了。」曲芸小傲娇,也算是变相认可了龙女的调戏。 「好好好,姐姐不敢了,」龙女从善如流:「最早知道你能吟唱龙文音节,确实以为你拥有与我相同的血脉来着。表世界曾有真龙降临,与凡人结合留下王室血脉。对,你也见过的,正是大庸国母。 常理来讲只有血脉继承者传承下龙的力量,方才有可能出现使用龙文音节的生理构造和觉醒魔法本源力量。直到查清了你父母的身份,我才知道你居然是凭着自己摸索进化方向走到这一步的。 不得不说,单凭这件事情你就註定会被载入血烛堡校史,和歷史上最着名的那些天才们齐名了。」 「那你还想要我?口口声声要与人家行什么『交换基因』的苟且之事,难道不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取走龙族的力量么?」曲芸的问题调侃中藏着一丝认真,认真里夹杂着一丝紧张的期待。 她有一万张面具,太过习惯于随心所欲地操控人心。若她有心去演,便是龙女这等世间顶点的人物也绝对看不透彻。 但此时她选择流露出自己的真心。从小到大在父亲的压迫下她骨子里无法相信人类。或许,可以相信一次这头龙试试? 她终究是想要去试试的,若面对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摘下面具,那这世上究竟是否还存有真正的自己呢? 龙女姐姐笑得更加温柔了:「龙族的交换基因的具体行为虽然与人类繁衍的方式相似,但却是更加神圣的仪式,因为它充满了真实的力量和效用。 你猜的没错,我们的结合会带来龙族力量的转移,但并非是我从你身上取走,而是将我的基因传递给你。 随着一些快乐的事情,我的力量会随着遗传信息一起进入你的身体,慢慢改造你的本源。它会让你变得更强,让你体验到现在所无法想像的奥法亲和力,就像这样。」 她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根曲芸上午才见过的巴掌大的五彩羽毛。羽毛在她的手中色彩流转,从分子层面上开始不断改变它的形态,几秒钟间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五色花朵。 它看起来华丽却又神圣,散发着强大的威势引得四周的奥法元素都在与之共鸣而震颤。而所有这一切又如梦似幻般在半空随着它的色彩褪去而渐渐淡化。 自始至终,曲芸清晰地看着龙女没有动用任何一丝空气中的奥法元素完成了这一切。 这种震撼对于曲芸而言就好像表世界的科学家第一次见到有人施展魔法,亦或者是凡人观看魔术时一样,是对魔法师而言颠覆三观的冲击。 最终,一朵纯白色的百合花落在曲芸伸开的手心,就像从土壤中自然长成的一样自然。 「用鲜花代表求爱的习俗是人类的传统,龙族通常更感兴趣财宝与法宝。但你觉得自己是人类,所以……送你了。」龙女露出十分霸道的一面。 曲芸红着脸移开目光,手却诚实地把花收进了徽章空间:「为什么要把力量给我?就算人家从了你,也只是出于个人兴趣而已。我不可能带着同伴们去替你拯救世界的。」。 就算彻底抛开两人间的感情问题不谈,曲芸也确信九州对云裳仙府的扶持一定有所图谋。这和域分界组列强一直顾忌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情有关。即便情报不足,这些明显的表现也不可能完全瞒过曲芸。 龙女却是坦然承认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去拯救世界,但是绝不会勉强你。于我而言,将力量交给你就已经算是尽人事了。最后你的选择如何,哪怕导致世界灭亡,哪怕全天下人都憎恨你,我也不会怪你。」 「我确实没有兴趣去拯救这破世界,但终究是有些人需要守护的。具体是怎么回事,也该跟我说说了吧?」 说着正经的事情,曲芸却也露出温柔的神色。龙女姐姐没有把多余的东西掺杂在感情里,无论它有多重要,对曲芸而言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龙女看着曲芸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在思量什么,最终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始解释:「当一颗地球发展到足够强盛时,它会遭受拉马克游戏系统的【清算】。 【清算】的意思是指,与另一个同样进入清算期的世界进行终极碰撞,在最终的游戏中进行整个世界的生死较量。败者将会被拉马克游戏【除名】。 至于【除名】的意思是什么谁也不清楚。最好的情况或许所有活下来的应选者都会失去从游戏中获得的力量和参与游戏的记忆,世界变成一颗不再存在超人的地球。 而最坏的情况,甚至有可能我们所属的整个宇宙都砰的一声幻灭掉,亿万星辰,千亿年的演化全部归于虚无。我相信游戏系统有这样的力量,若真是如此,就什么也没有了。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所谓的强盛与一个世界所包含强大修士,或者科技与魔法文明的发展级数都没有关系,纯粹是由参与进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数量以及诞生的强者数量所决定的。 到这里为止,是全世界顶层实力者都清楚的事情。有人猜测这是拉马克游戏为了控制自身秘密不可避免被广泛泄露并探知的手段,另一些人则认为是游戏主办方不愿看到太多强者突破到下一个境界而设立的终极考验。 事实上无论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该来的终归会来。经歷那么多世界了,或许你也可以想到,像我们的表世界这样子超人被放在檯面上广泛认知并肆意增加的世界在【清算】中会是极其吃亏的。」 0675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十九节) 「因为太快了吗?」接触到自己一直在探究的真正秘辛,曲芸不但一丝恐惧也没有,反而目**光。 「对。据我所知,大多数世界中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都藏得很深。等到世界被排入【清算】队列,都已经积累下数十万年的深厚底蕴了。面对那样的敌人,无论应选者的数量还是质量我们都无法比拟。 当然,实力对比也不至于达到让人绝望的地步。因为底层宇宙的存在一旦突破恆火等阶,完全跃维成为五维生命的存在后就会被宇宙法则所排斥而飞升进入统一宇宙。 所以说,我们所需要面对的敌人顶破天也就是一群神醒阶强者组成的大军。」龙女说着露出自嘲般的苦笑: 「我们的世界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绝对是有人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不必问我更多的东西。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情报来自上界统一宇宙中降临的国母的遗训。 其余的答案如果不亲身去到统一宇宙或带领自己的世界从【清算】中倖存下来,恐怕没有任何办法得到更多的信息。这一点是确定的,我亲自以顶级的团队权限在莫比乌斯大厅查过。」 这些信息是有够让人绝望的,曲芸大概能理解龙女姐姐一直没有主动透露给她的心情。李宗是元婴期的大修士,几乎是在表世界横行无忌的强大存在了,却只是比神醒低一级的初开境强者。 设想一下若真要以表世界所有超人的那点力量来对付一支神醒军团,那恐怕就只有遇到像曲芸第一场游戏那样把实力的作用最大限度压制的游戏规则才有可能拼上一拼了。 「那为什么非得是我,姐姐不是一直忧国忧民的么?你那么强,自己去不就结了?」曲芸噘嘴耍赖。她是真的不想摊上拯救世界之类的破事儿,但又有些不忍心让喜欢的人独立承担。 「亏你忍心这么说呢,」龙女撒娇似的白了曲芸一眼,随即嘆了口气。一身宝石蓝长裙变魔术般浮现在窈窕的身段上超尘脱俗,上面流转的奥法能量彰显出蓝袍法师的身份: 「就是因为我不够强啊。以我如今的境界,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全域第一,所有世界顶级强者都至少低我一个大境界,但这又如何?拼尽全力我或许可以战百位神醒强者,但如果敌人有千名万名呢? 先前被桑海的大精灵庭设计徒灭大庸燕都,死伤千万人,我没有去杀光他们血债血偿,就是因为【清算】将至,我不想浪费任何可以为我们世界存亡而战的力量。 更何况大精灵庭那帮没脑子的野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们事后反覆验证,发现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帮混蛋根本就不知道【清算】的事情。一心只想着在地球争霸,才敢不管不过的干出大灾变那种事情。 但是再往深里分析,他们会在明显自知实力不及我时突袭庸都,并用两层计谋骗开我的防御,在我全力应战时从地层下发起偷袭,这种算计怎么可能是那群野人设计出来的? 明显有一些人,想要看到我们的世界破灭掉呢。」 曲芸挑眉:「使徒?」 龙女颔首,答案显而易见。 「呃……话说你已经是蓝袍法师了,对应到拉马克游戏的强者评定级别就是超过神醒的下一级恆火了吧?为什么没有飞升去上界?」曲芸果然思路清奇,突然露出一副受到欺骗般的不信任神色指着龙女道。 「这是因为我的血脉。国母自统一宇宙降维而来,为我们这些后代带来强大基因遗泽的同时也带来了诅咒。 我们这些大庸皇族的子孙只要投身于拉马克游戏中总是可以轻松脱颖而出,而付出的代价便是无论成长到何种境界也永远没有办法被宇宙排斥而自然飞升进入统一宇宙。 你现在的层次应该已经可以感受到了,进化的道路到了后期就不仅仅是靠游戏中获得的进化点可以解决的了,更多关乎于体内能量的修炼。即便不断刷进化点把自己肉身弄成铜墙铁壁,也比不过高维度对手的一个念头。 而我们这些皇室子女留在底层宇宙,缺少更进一步的天地环境,也从未有人能超过恆火一阶。 这种心情大概你是最能理解的了,纵使天下无双,可终身被束缚在底层的小世界里,又能如何?一生纵横天下举世无敌,最终却怕是连追上心上人的脚步也不可能,终究天人两隔孤苦终老。 总而言之,虽然我不会逼你,但拯救世界的责任本就在你们家身上,算是战场诡术师欠这个世界的吧……」 说完最后这句,龙女若有所思。当她从李宗那里听闻此事原委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曲芸本已露出些许同情的神色,她确实比任何人都深恶痛绝被束缚的感觉。但听闻龙女最后一句话不禁又皱起眉头: 「这怎么又和我家扯上关系了?我那死鬼老爸还留下什么债务不成?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敢拿我爸的债务找上依子,休怪我把他埋进后院种花!」 回想起一些小时候与父亲不愉快的往事,一向优雅从容的曲芸也少有地露出了兇狠的神色。嗯,这样真实的表露情感当然也和对龙女的信任有关。 龙女噗嗤就笑了:「小祖宗哎,息息怒。谁要是敢为了战场诡术师的事情纠缠你,姐姐会出面处理的。这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不过若是你们父女的关系暴露,说不好还真会有当年的仇家找上你呢。 怎么样,说到这里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自己家族的往事?先别忙着拒绝,相信我,你一定不会讨厌你的母亲的。」 曲芸本来确实是想要拒绝的,她真的不想和那个与她三观相悖的男人再扯上什么关系。但听到这里她犹豫了。 见曲芸犹豫,龙女笑眯眯补充道:「你对自己生母心怀芥蒂,无非是因为你父亲的性子和你不是一路人,因此也不相信他所能看上的人。但事实上,你的母亲是一位在许多意义上与他完全相反的女性哦。」 0676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节) 「你既然那么了解人家还想方设法要讲,显然是因为我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吧?哎……想说就说吧。」曲芸苦恼地挠了挠头。她弱点不多,但确实像猫咪一样,一旦被吊起了好奇心后无论再傻的事情都会去试一试。 龙女甜甜一笑,娓娓道来:「你父亲是个专情痴情的人,他唯一的妻子是他团队里的成员。当时诺查丹马斯预言【清算】临近,全域强者在域传送广场集会共商这一界该如何应对。 会议中诸世纪,大精灵庭以及金宫三家携麾下分界组为激进派支持做好准备全力应战。 唯有当时因祖母太后去世,临时由李宗领导的九州为保守派,在分界组核心人物战场诡术师的极力主张下提议削减玩家人数,尽可能无限期延迟【清算】的到来。」 「我怎么一点也不奇怪这种自斩手脚委屈求全的办法会是他想出来的?」曲芸冷哼,十分不懈。 「再怎么保守他也是你这人精的血亲,会有这种提议,自然是考量过可行性的。事实上当时与会者听取他的报告后各自推算,也一致认为他的办法确实可以近乎无限地延迟【清算】的到来。 到时候我们这一界也过上个百八十万年的,积累下丰厚的底蕴,再在【清算】中遇上那些老牌的世界怎么说也可以公平一战了。 虽然把麻烦丢给了后世,但是就『救世』这一目标而言无疑是个可行的方案。比另外三家主张的破釜沉舟拼死一搏而言靠谱得多。」 「是啊,他或许和我一样聪明,但是却一点也不懂人心。我倒是很好奇他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其他人让世界得以存续至今的。」 曲芸眼里看得通透。她爸和李宗或许是以世界存续为目的,因此拟定了绝对可以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案。但以她爸的情商绝对没有考虑过其他人选择救世的原因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 你让人家自裁以保证世界的存续,对多数应选者而言完全是本末倒置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是揣摩人心的大师,一半也是被她那负情商的父亲逼出来的。天生无比旺盛的好奇心让她开始钻研父亲有意将她强行隔离开的他人,研究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善恶好恶,虽然她自己或许永远也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龙女自然明白曲芸的言外之意:「所以会场上出现了一个无解的问题。通过削减超人实力者让【清算】的判定系统反弹,需要极大程度的牺牲。 那至少要有四分之三的底层玩家或者三分之一的上位者消失,才有可能达成推延【清算】的目的。否则只会是把一两年后的【清算】推迟到一二十年后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道的,这颗星球上大多数的文明并不像大庸这么含蓄,干点坏事还要藏着掖着找个藉口。对于另外三方而言,赌上所有凡人的命运去为他们自己搏一条生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没有任何必要掩饰。 所以结果嘛,理所当然的,你父亲并没有说服他们。会议通过了背水一战的统一决议。对于很多应选者而言,把握自己的命运战死沙场是一件光荣而早已註定的事情。 哪怕不为世界而死,也总会有一天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后起之秀手里,成为他们崛起的垫脚石。这是身为应选者应有的觉悟。 而对于另一些心思活络的傢伙而言,只要不让他们立即为了救世去牺牲,那么他们总会找到办法留在游戏世界,或者逃遁到其它位面去。只要能寻得一条生路,其余什么都无所谓啦。 我个人的意见嘛,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妥。应选者这种存在一开始就是自己在战斗。无论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变强,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他们不是隶属于国家的军队,也没有人发我们工资或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非要说老闆的话,恐怕就只有每次回报点数给我们的游戏系统了。但对大多数人而言恨不得掀翻这破坏他们日常的破游戏,哪有人会心甘情愿为维护系统而战斗? 一开始绝大多数人就都是各行各业中好好过着自己的平常生活,没招谁没惹谁就被捲入这莫名其妙的杀局的。是这世界欠了他们,不是他们欠了这世界。」 「很明显你偏偏就是那种愿意为了救世而殉道的少数者。到现在再隐瞒还有必要么?你这么说是为了讨好我?」曲芸挑眉。 龙女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必要讨好你,一开始就说好的,怎么做完全由你决定,我不逼你。我确实是愿意奉献一切救世的一派,但这不意味着我会像你父亲一样无理取闹,不能理解正常人的想法。 当日决定背水一战的大方针后,四大分界组榜首各自推选一人竞争我们世界的决战总指挥。事实上也没什么可争议的,就是当时各分界组潜力榜第一名。 这是因为潜力榜的前位人物全都是不断以弱胜强的天才,对于【清算】时将要面对的老牌世界,远比那些最顶尖的强者有获胜的机会。 而之后四人在同场游戏中角逐,战场诡术师踏着另三位天才的尸骨独自走出了游戏。成为全域共拥的唯一统帅。」 「我们的世界得以存续,是因为他最终带领全域在【清算】中战胜了对手?」曲芸皱眉。 这样的结果与她先前调查的诸多迹象相比完全不能吻合。至少,她爸那句常挂在在嘴边,让她恨之入骨的「我们欠这个世界的」就讲不通了。 龙女依旧笑着摇头:「不,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导致他背叛了原本自己已经妥协的决议。他以自己的意志行事,违背了世界上所有的应选者。在达到目的后隐姓埋名。 后来再没人找到过他,李宗推断可能因为使用【解围之神】脱离游戏产生的后遗症,导致他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和记忆。但他终究是战场诡术师,想必是留下了一些后手确保自己的意志得以实行。」 0677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一节) 龙女说着,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传说: 「毕竟传闻中圣器的主人,那为了破天而战陨的三位人类贤神是不可能认同你父亲这样退缩的选择的。 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索福克勒斯,在使徒一直试图掩埋并大体上成功了的歷史上,都是像你一样不惧举世皆敌也要向前沖的人物。 当然,或许已经死透的神管不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传闻【解围之神】的使用需要相应代价,失去记忆和力量本就是脱离游戏的代价也说不定。这合情合理,否则曾为攀途境界的他又怎么可能死在大灾变中?」 「你说的导致他背叛会议决议事情,是指我我母亲怀上了我吧?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原谅他。对我而言平稳安逸的人生还不如去死。」曲芸皱眉愈加深邃,她破天荒地在解开一个被歷史埋藏的答案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是啊,你和战场诡术师是完全相反的类型,除了那让人惊嘆的智略一模一样。李宗姑且算是他不打不相识的挚友,跟我说了不少关于那人的事情。以我对你的了解,可以想像你们两人在一起生活该会是多么糟糕的光景。」 龙女姐姐说着甚至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 「难得你能理解。」曲芸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与儿时遭受他近乎虐待的教育毫无关系,纯粹只是因为他选择脱离拉马克游戏。 在不知道父亲身份时她只当他是个对自己不好的路人,视之冷漠至极。说实话曲芸会有这样的态度放到谁身上想也并不为过。 就算不提干涉她的正常交际造成孤立,用严苛的训练到破坏她的味觉,以及借用催眠不知道对她的脑子做了些什么这些事,又有多少人乐意见得自己亲人对谁都比对自己好,最后还为救陌生人搭上性命的? 然而在得知了那人的身份后,曲芸第一次开始责备他。若非在那人为救陌生的普通人而死的那天里她巧遇蓝枫,或许这辈子都将与这神秘有趣的游戏,与诸多世界深藏的秘密无缘了。 对曲芸而言,那样的人生该是多么可怕?弱真是那样,她情愿自己在大灾变中被砸死。 童年的话题并未让曲芸动容。曾经缺失的,无论是至亲的伙伴情感还是她天性中渴望的自由与无穷精彩的世界现在她都有了。而且,完全是凭藉自己的力量挣破枷锁挣来的,这足以让任何人自豪。 「所以我的母亲是……微笑魔女?那个游戏史上最有名的杀人狂?」曲芸似乎终于意识到龙女一直笑眯眯胸有成竹的原因了。微笑魔女……确实是一个让她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的人。 那恐怕是这颗星球有史以来最为张扬嚣狂的女人。她风流成性,仗义执言,敢爱敢恨,为所欲为。 她有着上百位追求者;她直言自己享受厮杀的乐趣;她是全球艺术行业的最大资助人,只因为自己的兴趣;她娇艷得像一朵毒玫瑰,刺死所有敢于亵渎自己的人,将美艷娇嫩的一面只留给自己欣赏,让全世界的男人咬牙切齿。 遇事无论大小,她从未退过一步,因此杀过太多的人,杀到举世皆敌却终究又杀到天下人胆寒不敢与之为敌。 她的强大在龙女登上歷史舞台以前的那个时代,盖世无双。 而最神奇的是,曲芸知道此人并非通过莫比乌斯大厅的情报或玩家间口口相传,而是通过表世界普通人的世界所流传的影视文艺作品。单是在表世界叱咤风云,这位传奇女性就留下了数不胜数的传说。 而其中最着名的超人黄昏一事迹更是被某些怀有阶级矛盾心理的凡人当成了类似劫富济贫的侠盗事迹一样来讴歌。 事实上这位魔女在短时间内走遍全球实现针对超人的大屠杀时或许真的恰巧在凡人面前击杀了某些作威作福欺凌弱小的傢伙而被广为传扬,成为杀尽天下作威作福的恶人的女英雄。 但这只是因为在凡人的圈子不知道这位杀神在超人黄昏中到底杀了多少超人。毕竟想要表世界得以存续还需要收敛力量,对于那些真正强大的对手,还得在游戏世界里才能放得开手脚去移山断海。 据曲芸所知的粗略信息就至少有上百位超人在黄昏中被微笑魔女所斩杀。如此数量,自然不可能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曲芸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作为一个与自己三观相合併且已经把各种想法付诸实践的,经常出现在文艺作品里的角色,她不由自主以一种励志偶像的眼光去看待此人。 若是把她的心情比作凡人来讲,就好像突然知道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是世界首富,还是刚死不久的那种情况。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从没阅读过莫比乌斯大厅里那些贵得要死的情报,却可以自己推理到这一步。没错,那个在世纪末制造超人黄昏的微笑魔女,她就是你的母亲。 不算大灾变那种重大变故。若是莫比乌斯大厅统计一个有史以来应选者表世界杀人记录榜她会是当之无愧的史上第一人,没有任何人会有所质疑。 所以该说你不愧是他们两人的女儿吗?无论是天下无双的智略还是嗜杀无度的嚣张,你可一样都没少呢。嗯……唯有这张脸,一加一大于二,算是青出于蓝了啊。」 龙女揶揄地笑着,曲芸还以白眼,自己推理道:「因为我的出现,他们两人决定不能冒险接受【清算】一战,因此自作主张制造了传说中的超人黄昏,杀死了上百位应选者以推延【清算】?」 龙女苦笑着摇头:「那段歷史的隐情很深。事实上,你的母亲真的凭藉一己之力达成了她丈夫所推演的摆脱【清算】所需要的条件。 超人黄昏中,上百位超人指的是攀途以上的顶尖强者,在游戏内外真正被微笑魔女杀死的应选者实际数字上万!」 0678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二节) 「她真的强到凭一己之力可以胜过全世界的超人加起来?」曲芸惊愕。 真如龙女姐姐所说那样的话,微笑魔女当年叱咤风云时的实力恐怕早已超越了底层宇宙所能容纳的极限。 且不论她没有皇室的血脉为何没有破界而去,就以此人的性格而言,若真能以一己之力镇压当世,她绝对不介意加入【清算】去选择挑战一下传说中强大的外敌。 「当然不是,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龙女依旧苦笑。 曲芸默然。 微笑魔女或许是上一代当无愧的冠绝当世之姿,但显然是不可能强过诸多强者的联合的。不往多说,便是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合力,恐怕如今的龙女一人也未必能敌。 当时真正顶尖的权力者为什么不对她出手呢?答案很简单。他们的根本目的只是自保而已。 既然有人站到风口浪尖下背负一世杀名的黑锅,选择屠杀超人的保守一道迴避【清算】,这岂不是比背水一战安全得多?只要微笑魔女不对这个层次的团队出手,他们便也都不会动,只等坐享其成。 而以战场诡术师的智谋,即便清楚诸大势力的算盘,还是情愿让妻子出手大杀四方背负一世骂名与滔天仇恨。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吗? 曲芸点头,随即又摇头:「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元初会上强者座无虚席,这难道还是被我母亲屠戮过后的结果?莫不成几十年前超人多到上街转一圈都能遇到几个点光强者的程度?」 曲芸极少称其父为父亲或爸爸,通常直唿其名号战场诡术师或寥寥一个他字。而刚得知了其母身份便以母亲相称,无疑意味着龙女姐姐的推断是正确的,曲芸对微笑魔女这样的人是自己血亲轻易便接受认同下来。 而微笑魔女当年搞出超人黄昏大屠杀杀的上万人也不可能是空求冥渡的菜鸟,那种人就算你用尽全力去找出来杀掉也不可能比得上每周系统自然的淘汰率。 上万人,恐怕绝大多数都是点光境的强者,这才有可能影响【清算】的到来。 「你说呢?」龙女姐姐似是厌烦了伸着脖子说话,翻过桌子抱膝团坐到同一朵蒲团上,挤在了曲芸旁边:「超人黄昏确实达到了战场诡术师关于半永久性推演【清算】的程度,但事实上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不是战场诡术师与诺查丹马斯他们的推算有误,而是自那之后,我们这一域拉马克游戏的规则发生了变化。 超人黄昏以后,战场诡术师的整个团队销声匿迹,紧接着却发生了大量新人以各种无规律可寻的方式不断注入游戏的现象。他们前仆后继,数量不断扩张,以至于连一度困扰全球首脑的人口爆炸问题都得以缓解。 而每场游戏所能获得的点数大量增加,造就了一大批短时间内快速崛起达到高阶境界的天才。尤其是成就奖励的点数更是数十倍增长,如果能加以把握,一飞沖天单场游戏赢下老牌队伍数年的积累都成为可能。 我的好妹妹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哦。不然哪怕你惊才绝艷举世无双,又怎么可能只用十场游戏就拉起一支全域一流水准的强队来?」 龙女说着疼爱地揪了揪曲芸的脸蛋,结果被她挥手挡开:「听姐姐这么说,我总觉得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坚定不移地压将下来,誓要毁灭我们的世界。」 龙女也不介意,爪子老实下来后又用尾巴环上曲芸的腰肢。很明显,讲完该说的事情后她开始心猿意马起来。觊觎已久的美人终于到手,要她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讲这么久正经事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如果你指的是使徒,他们还没有强大到干涉游戏规则的程度。怎么样?有没有一丝被小觑的愤懑,或者对背后之手的主人产生了好奇?」她不无希冀地挑唆着。哪怕决定不勉强曲芸,龙女也终究还是希望能和爱人并肩作战。 这一次曲芸没有再阻止龙女姐姐的撩拨,而是随意将头斜靠在她的肩上:「我曾经在游戏中遇到过一个与姐姐同阶的存在,自上界统一宇宙逃来。听他讲分布诸多世界的使徒还有一个统一的上层组织,叫做净化监督院。 这件事或许是他们所为,只是不知道那些傢伙为什么揪住我们的世界不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恐怕和战场诡术师与我持有的古神圣器有关。 说不定如果我把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解围之神】找出来,带着我的【雷特辛之书】一起远走他乡,没准这个世界的【清算】也就不了了之了呢。当然,我没有义务去救世,尤其是在他干下那些蠢事之后。 元初会上一众老不死的纵使看不惯我们张扬依旧没人跳出来和依子针锋相对;李宗急着将云裳仙府拉进你们的阵营;就连诺查丹马斯那条老狐狸都开始急着追查搁置多年的事情,为我的法革共之行打通了一切阻碍…… 看那些傢伙们焦急的模样,恐怕现在距离【清算】要不了多久了吧?你看,如果当时直接採用了那人的建议,真让大量高手自裁这次我们手中连这些力量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恐怕这世界已经完蛋了不是么?」 「不会,因为他留下了你。」龙女笑眯眯将曲芸揽在怀里,一双柔荑越发不老实起来。 曲芸闻言有点生气。不是对心上人,而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普天之下诸多势力的态度。 「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所以她的杀孽,他背弃决议的恶果就都该你一併承担。造成如今的局面全都是你们家肆意妄为造成的恶果,活该你负责。便是让你顶上去替我们死,你也没有立场抱怨一个字!」 她太了解人心险恶。若她的身世公开出去,尤其是得知她如今的实力后,想必抱着上述这样想法的势力不会在少数。 0679 第十五章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三节) 曲芸七手八脚将缠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尾巴头髮什么的一律甩开,气哼哼冷笑道:「丑话说在前面,真等【清算】到来,我第一个跑路。要我替那人去统领全局指挥和外域的战争,想都别想! 谁要是敢拿那人的过去说事儿来逼我,来一个我杀一个。谁要是因我母亲的事情来寻仇,我也一併接着。大不了又是几院子的花肥。 这世上依子在乎的东西还真不多。天下人若敢逼我,依子就敢杀尽天下人!」 曲芸不是在空放狂言。就算级不上她母亲当年的威势,如今她手中也有着一股足以与任何老牌霸主争雄的力量。 她有一群没有牵挂,将一切只维繫在云裳仙府的过命的姐妹;有一个可以随时遁去任何角落隐伏的小世界;最关键的,她还有着如今可以快速提升实力的游戏环境。 可以说大战在即,若真把她这样一号人物逼反到与天下苍生不死不休,那么即便最后诸分界组合力将曲芸擒杀,她所能带来的灾难也足以为整个世界奠定败局。这是那些权力顶峰的大佬们绝对不能承受的。 而她的态度也很直接:什么?当年你爸被我妈杀了?这很好啊,所以说好事成双,要不我也费点力气送你去见他老人家?别客气,不麻烦的。 龙女闻言也不恼,干脆嬉皮笑脸起来:「好好好,你最霸道,什么都依你。到时候就我们两人逃来这血烛堡,过着妇唱妇随的小日子如何?」 「还要带上云裳仙府的所有人,一个也不能少。诗诗有一个小世界,就算我们没有办法在宇宙灭亡前脱离出去也可以暂时躲进涔云界。诗诗说过她那本书不简单,以前就曾经扛过了世界破灭而毫髮无伤。」 不知是真的气到了自己还是为了气龙女,曲芸竟掰着手指开始细细盘算背弃世界独自逃离的方案。 「可以呀,我们九州的子衿小妹妹也带上吧,她似乎和你家那只蝙蝠小妹挺有缘的。至于李宗嘛……他多半是会选择与世界共存亡的,我们就不管他了。」龙女竟也顺着曲芸的想法跟着一起盘算起来。 被原本应该与自己观点针锋相对的人如此顺从,再大的火气也孤掌难鸣了。曲芸积郁难泄只得噘起小嘴道: 「少诓我,你不是一直把救世当成自己使命的么?花费那么大代价把我带进来祝我变强究竟是为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什么都放下了?告诉你哦,可别拿哄小孩的态度来哄人家。依子所言,说到做到,歷来如此。」 「是啊……」龙女轻嘆一声,脸上却仍挂着笑颜,只是看起来有一丝惹人心疼的落寞:「你这人看着乖巧得很,实际上固执起来铁石心肠。那些忤逆你的人不都被你埋去种花了么? 说实话,先前假设你母亲排名第一的那个表世界杀人榜单如果存在,我赌你能进前十。比你更能杀的早都被各大分界组榜首斩灭或者收服了。 哎,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顺着你啊……要是像你爸那样强行逼着你按我的意思走,搞不好哪天我都要被你给宰喽。 我跟你说啊,龙族血统不是摆着好看的。你要哪天真杀了我,一定要记得把我连古带肉吃掉,会对你有极大的好处的……」 「捨不得。」曲芸恶狠狠道。她在忍不住阻止龙女继续说下去的同时,还不忘冷着脸移开目光,傲娇到难以言喻。 龙女笑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对我来说,把力量给予你,便算是尽人事了;你会怎么选择,那对我而言属于听天命的范畴,无怨无悔。 阴谋算计那是留给敌人的,我不会耍什么小手段逼你就范。算计来算计去,说实话,在这档事上我玩不过你,也没你那份享乐其中的心气儿。 你若决定避走,到时候就像你说的,我们带上亲近的人去小世界里双宿双飞,管它身后祸乱滔天。身为你姐姐大人,你以为我会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吗?」 听出龙女是认真的,曲芸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不欠这天下,但毋庸置疑是欠了她龙女姐姐的。安静良久,曲芸揪住龙女的尾巴尖呢喃道: 「所以,只要像你说的那样和你交换基因,我就可以变强了?那么用这个办法,不是很容易就可以培养出一支强者大军?」 「你倒是真捨得把我送出去给别人糟践,」龙女打趣地翻了个白眼:「那当然不可能。首先交换基因的双方必须得有龙族的基因,你应该也清楚,微笑魔女便是拥有巨龙之力的女人。 世界上没有人清楚她是如何进化出部分龙族基因的,也从没听说过域中出现过这样的进化图谱。除了继承她血脉的你,恐怕再过几千年也难从应选者中自然诞生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其次对我而言,这可是一生只能做一次的事情。以后再做那就不是交换基因,而是纯粹的享乐了。别露出那种表情,把唯一一次的体验交给自己所爱的人不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至于交换基因的方法嘛,我们用龙族古老的办法双修,你的本源会得到提升。效果相当于近十万的进化点投资在正确的位置,而且还是进化点无法达到的效果。 你应该知道进化点的作用被天赋所限,而我们要做的快活事,可是可以提高你的潜力的。别怕,不会痛,姐姐教你。」龙女姐姐说着弯起黛眉嫣然一笑,在里面将那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深深埋藏。 「那龙族的那个什么古法……性别相同,没关系么?」曲芸难掩羞怯的小模样,揪扯着自己的裙角,最后挤出这么一句。 龙女笑得瘆人,吓得曲芸不由自主闭起双眼。她只感觉肩头一只玉手以轻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压下,将她整个身子按倒在莫卧儿蒲团上。 香甜的吐息喷在她的鼻翼上,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封闭了自己的听觉,不敢用耳朵去感知面前究竟在发生什么。但她还是透过空气的传导感受到一丝温热在靠近自己的唇…… 0680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四节) 期待与惊慌交杂着,是曲芸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惹人迷醉。 然后呢,就像电影里一定会发生的那样,在关键时刻的一瞬,办公室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啊!抱歉……下课时间到了,我敲了门没人应就进来看看……我以为你们会等到晚上,没想到居然在办公室就……」艾德娜嘴里喋喋不休地解释着,越解释脸越红,最后脸红到几乎要脑袋冒烟了还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住嘴。 「咳,那就自己回去吧。今晚起她就不去你那住了。」龙女身上顿时浮现出那威严高贵的蓝色法袍,以遮掩领口的狼狈。 「不,你进来。还有几个小问题没讲完,我们马上就下课了,到时候咱们俩带上小妮子三个去吃饭。」曲芸也红着脸坐起来,不满地白了龙女姐姐一眼,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晚上我就不回去了。」 「小问题?」龙女姐姐从容优雅地滑进办公桌后面,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尴尬一般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是啊是啊,关于课程内容的正经事啊,」曲芸摆出一副嫌弃面孔:「要不是某些大师不务正业心猿意马,怎么会把学生一上课就提出的问题拖到下课还没解释?羽毛测试啊羽毛测试!」 「哦,你说这个啊,」龙女姐姐是真的把这茬给忘了:「我有注意到,可能是自学加上直接使用龙文音节体系的原因,你的基础上有一些严重的疏漏呢。 比如说,或许你注意到了身为褐袍学徒的艾德娜可以骑扫把飞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做不到这一点吧?」 曲芸咬咬嘴唇,对艾德娜伸手:「扫把!」 「呃……城堡里不让学生飞行,我就留在顶层寄存间了。」艾德娜仍然没从过载中缓过来,语速极快。 龙女挥手,墙角一只罗马风格的大理石立柜向外弹开,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扫把径直落到曲芸手中。 「ti mi re- ri」 曲芸二话不说,以侧坐的姿势十分淑女地骑上扫把,低吟咒语腾空而起。 她在宽大的圆形房间里,围着中间悬挂的索贝克炫耀性地转了一整圈,然后一脸骄傲的落在龙女面前,将扫把拍在办公桌上。 索贝克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艾德娜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曲芸飞得比她还稳,但对她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家是初级法师啊。 唯有龙女姐姐嘴角抽搐,满脸黑线,最后挤出这么一句:「是你骑扫把,还是扫把骑你?」 曲芸吐吐舌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了,居然还是被识破。难道龙女姐姐也特意进化过听觉不成? 显然,她是真的不会像艾德娜那样骑扫把飞行的。刚才赌气用【飞行】魔法摆出一副坐在扫把上的姿势转了一圈,被说成扫把骑她还真挺贴切的。 「你教我!」曲芸赌气将扫把拍在办公桌上。 龙女趁机伸手摸了摸曲芸的脑袋。髮丝十分柔软,如绸缎般触感极佳。然后在曲芸生气前尽力装出一本正经的大师模样道:「咳咳,你尝试去调动一下扫把内部的奥法元素看看。」 曲芸闻言皱眉。她仔细聆听过,无论是测试时的羽毛还是现在办公桌上的扫把全都是实心的无疑。以她现在的听觉,即便其中有虫蛀的小洞也瞒不过她的耳朵。 与此同时,固体内部的奥法能量无法调动是魔法界的常识。至少没有达到红袍大师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所以…… 无论如何,龙女姐姐不会真的忍心要她出丑。曲芸试探性地去触及木柄内不那些感知不到的奥法元素。 然后,扫把砰地腾空而起,在办公桌上三百六十度横扫。首当其冲的龙女姐姐在以微秒为单位的间隙从容仰身避过,然后在扫把即将拍在曲芸那目瞪口呆的脸上时稳稳停在毫釐之间。 办公桌的对面,龙女姐姐抬手按住扫把杆的尖端,止住了这次无差别同归于尽式攻击。 「里面……埋有魔法阵?」曲芸惊愕,谁想出来的鬼主意,居然对一柄扫把的内部进行加工?!费这么大劲,难道就为了让实力低微的学徒也可以飞行? 一直钻研附魔之道的她深知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她从未尝试在坚硬的物体内部刻画魔法阵。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看着曲芸惊愕的表情,龙女姐姐笑了:「史前有一位名为普罗米修斯的大神发明了使用汞焰在绝大多数物体内部刻画法阵的技术并传授给人类。 在此之后,就像表世界的工业革命一样,诞生了专门精研此道的圣焱阵造这一魔法学派。学派法师研究了许多方便底层学徒和普通人的魔法造物,就像这些飞行扫把一样,可以让没有能力自由飞行的低级法师获得方便。 他们所使用的技术虽然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魔法师进行手工制造,但是藉助分工合作与一些拉马克游戏应选者所提供的知识技术达标后零工时制造的方便,使许多魔导器具达到了极低成本量产的程度,甚至在某些世界中大量普及。 照理说应选者对各自世界资源的依赖极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是没有人想要干的。但圣焱阵造学派的法师大多都是一些想要依靠魔法改变世界的理想主义者,所以这事就真变成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了。 也是因此,圣焱阵造虽然被专注于提升个体知识和力量的大多数主流魔法学派所排斥,但在一些宇宙中却有着无可撼动的基础力量,主导着整个人类世界的文明走向。」 「希腊神话中传给人类火种的泰坦?这么重要的学派与技术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听说过?」曲芸皱眉。 她有所疑虑不无道理。如果这真的属于魔法师的常识,那么无所不包的雷特辛之书中不可能只字不提。然而事实却是她从雷特辛之书上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知识,才导致了先前在新生试炼上的出丑。 0681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五节) 龙女姐姐看了看曲芸的表情,笑道:「是啊,在我们的表世界是有类似的传说呢。但你不觉得,当你去过的几乎所有世界都流传有同样的神话故事时,故事中的内容很可能有一部分与事实相关吗? 当然,这是你的课题,而且是可能需要数百上千年,脱离我们的底层宇宙还要继续研究下去才可能有结果的课题。我对此了解不多,只有国母留下的只言片语,因此也不做妄议。 如果你手中那书里没有的话,倒也不奇怪。魔导器具原本就是人类后来衍生出的秘法,与龙族传统的古典魔法不是一个路子。如果说上面没有记载是出于偏见,我一点也不会奇怪。 话说这话题被你的好奇心带偏了好远啊。我原本想要说的是,通过咒语施法之外的方式,只凭藉魔法师的本能去掌握并运用无处不在的奥法能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刚才想要控制这只扫把,导致了它失控的剧烈反应。这说明你有很敏锐的感受力和澎湃的魔力,但却完全没有自由操纵空间中自然分部的奥法元素的经验。 为了使用魔导器具,绝大多数魔法文明普及的世界中魔法师都是从学徒甚至获得学徒资格之前就开始练习这种操作方法。这间接导致了他们夯实基础,为更高层的发展做好了准备。 相信我,不藉助咒语和塑造模型来自由操纵奥法元素绝对不是像看起来那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即便你已经达到无需使用魔导器具的等阶,这也会是对你将来相当有益的基础。 下面看好了,这就是我们第一节课你需要学习的内容。如果后天下午之前还做不到的话,就不用来见我了,直到你能做得像我一样为止。」 龙女说着,纤纤素手优雅地在空中舞动起来。若是常人看去还会以为她在孤芳自赏或是练习舞蹈。 但曲芸通过法师视角去观察,可以清晰看到她把空间中均匀散步的奥法元素像是揪橡皮泥似的扯到一起,然后催化那一大坨奥法元素按照她的意志自动演化,最终定型成一条小龙的样子。 小龙鬚尾俱全,自己在空中张牙舞爪地上下翻腾,最后爪拉眼皮对着曲芸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后渐渐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团浓密的奥法元素在在半空以熵增原理缓慢地向四周散溢开去。 如果没有人干涉,这个缓慢的过程将会持续数十年。 观赏完龙女赏心悦目的表演,曲芸却是翻了个白眼:「你这姐姐当的,切开来里面是黑的哦。我虽然没试过做这种事情,但是奥法元素在空气中所受阻力导致其难以高密度聚集这点还是清楚的。 你能这么轻易做到这样,分明就是隔离出了一个真空区域……不对,施法结束后没有留下空间屏障的痕迹。那就是……用第五维度的力量临时修改了那一片空气的物理参数…… 你要是不想见人家就直说好了,犯得着用这种不可能做到的……等等,你是在暗示我所有这些练习的目的,是为了跃维到第五维度后,更自由地掌控现实宇宙的物理法则? 算了,就算不用你那作弊的方法,我也想到了好几种可以达到类似效果的办法,等我回去试一试,隔天再来给你看,」 曲芸手缠髮丝微微沉思数秒,最后在松手的同时嘆了口气:「好吧,我服气了。但那诡异的羽毛怎么讲?羽毛内部总是不可能调动奥法元素的纯粹固体了吧? 可别告诉我这玩意也是什么科学魔法造物,里面用汞焰刻画有魔法阵之类的鬼话。」 「怎么会呢?」龙女哂笑,眉眼间却是充满了赞许的目光:「你只是太过相信自己的经验了。魔法是一种艺术,有时候需要跳出来才能解决问题。」 「羽毛……不是固体?不!它不是三维的存在!」龙女稍加点拨,曲芸便恍然大悟。只能是这样了,如果那些羽毛来自某种生活在唯心世界的幻想物种,就无所谓固体内部无法构建魔法模型一说了。 随即她又皱起眉头。自己在拉马克游戏中也算经歷过不少世界了,却极少遇到高维本源的存在。如果这羽毛是来自像动物王国那样层次极其特殊的世界,难道不是极其稀有的东西吗? 可是新生试炼时老法师达蒙又说这是在大多数世界都极为普通的一种测试,其中岂不是有所矛盾? 很显然达蒙当时没有说谎,不然也不知是在无视那一屋子精英学徒的智商还是在无视自己的智商了。而龙女姐姐……她相信她不会骗自己…… 龙女显然又从表情上猜到了曲芸的心思,笑眯眯解释道:「这些羽毛来自一种名为幻言鸟的奇妙四维生物。 它们偶尔会口吐人言,说出一些带有预言性质的话来。但是它们的预言准确率大概在三成左右,所以只有傻瓜才会去听它们胡说,也因此而得名。 这些漂亮的大鸟啊,因为高维度的本源特性和漂亮的羽毛经常被法师用来实验,也常被贵族穿戴在身上。 肉质鲜美多汁,虽然没有什么魔力和药用效果,但却可以通过特定的料理魔法让同一种肉料焕发出几种不同的口味来,因此它们也是一种上品的食材。 最关键的是,它们全都蠢得很。任何一个学徒的小戏法就可以把它们死死制住,因此在它们栖息的那些世界里一直遭到大量捕杀。 但是呢,可不要以为它们像表世界那些濒危动物一样被人类吃一吃打一打就要灭绝了。这些大笨鸟可以说是诸天万界最难以驱除的种群之一,简直像蟑螂一样顽强。」 果然是四维生物啊……然而听着龙女姐姐冷不丁就开始详细介绍某种奇异生物,曲芸稍稍有些愣怔。细想下去她似乎话里有话想要暗示一些什么,但曲芸却并没有抓到重点。 而龙女姐姐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上也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也不管她明白了没有,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 0682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六节) 「幻言鸟每个地球年会繁殖一次,卵生,一胎产三亿枚卵。嗯,你没听错,基本和表世界自然界中那种因为动不动就要把自己吓死而不得不巨量繁衍的翻车鱼差不多了。 毕竟人家是四维生命嘛,不会受温度湿度重力那些三维世界的属性影响。也不需要筑巢,就随意把卵往虚空中一撒了事。只要在有灵魂和精神意志存在的世界,它们就可以自生自灭繁衍生息。 当然每一次产卵的绝大多数后代还是会夭折的,其成活数量似乎和栖息地有灵魂的生物数量成正比。因为巨大的产卵基数,所以无论每年遭到捕杀的数量有多少,新一批卵孵化出来就会自然弥补这个空缺。 完全不可能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甚至不需要人工养殖,单凭自然繁衍就足够养活一整颗星球的人口了。 还有一点就是,这种奇葩的生物可以在宇宙中存活,并有着集体迁徙的习性。在满足某些至今难以确定的,迷一样的条件时,它们会数个族群结队,数亿计地离开它们栖息的母星。 到了这时候,这种人畜无害的大笨鸟可以临时接触到第五维度的力量,摺叠空间而在宇宙中飞行,甚至整个族群穿过宇宙屏障,跨世界迁徙。 在某些极端主义者的说法中,它们这种习性「就像是病毒一样在诸天万界传播感染」呢。 最后就是捕杀的成本了。虽然这些蠢鸟极其好抓又值钱,但这是针对于没有它们气息的世界而言。在那些幻言鸟泛滥成灾的世界,是个山里的野人都会抓几只来当午餐,自然没有市场一说。 而对于那些想要进出口牟利的商人而言,跨世界的运输是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无论在哪个世界,绝大多数生灵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至于高阶的拉马克游戏团队或者我们这些知晓穿行诸界密门的魔法师,甚至自己就可以破开世界壁障的世界神,会有谁愿意把宝贵的修炼或钻研时间浪费在赚取凡人的金币上? 总之它是一种迷一样的生物。血烛堡里生命树学派有法师专门研究幻言鸟的生态,还养了几只在学院里。如果你感兴趣,即便不加入它们的学派也可以去参观一下哦。」 龙女姐姐边解释,边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另一片五彩斑斓的大羽毛来。这一次曲芸看得真切,那只抽屉里足有一大捆上百根同样的羽毛扎在一起。 她将羽毛轻轻放在桌上,满怀信心地看向曲芸:「再来试试吧。记得我们刚才所学的内容。不要依赖法阵,要依赖你的想像力。」 想像力吗?这恐怕是曲芸在她所有天赋中最擅长的领域了。 这一次她将目光聚焦在五彩的大羽毛之上,努力去挤开体内的真理之门,用体内散溢的魔力像触手一样感知并捕捉五彩羽毛内的奥法元素。 看着曲芸的操作,龙女欣慰点头。她做得很快,真理之门内强大的法力张牙舞爪,同时虏获大量的奥法元素,几乎从分子层面完全掌控住了整根羽毛。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新生试炼场上,绝对是让人惊艷到下巴脱环的一幕。曲芸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她的羽毛做任何事情,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天赋体现。 「然而你的惊才绝艷,只属于我一个人才是最美好的,」龙女这样想着:「他们刚刚还宣布你没有天赋呢,所以不配看到这些。」 曲芸这边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像是平时创作和演绎一部音乐作品一样享受这个施法的过程。旁若无人,不骄不躁,精准而迅速地从分子层面重塑眼前物体的形态。 她努力了整整五分钟,尽力做到完美的同时在修补着因为第一次尝试缺乏经验而不断出现的错漏。一旁的龙女和艾德娜也都静悄悄地看着,鑑证曲芸如孩童般乐在其中所创造的魔法奇蹟。 最后,一只比手掌要小一些,类似于金丝雀的小胖鸟在曲芸手心睁开眼睛。它浑身遍布五彩的羽毛,更像是一只刚刚浴火重生的雏凤,漂亮得难用语言形容。 彩色的小胖鸟笨拙地扇动翅膀,左摇右摆地扑腾起来,跌跌撞撞地落在龙女姐姐的肩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迎上龙女姐姐吃惊的目光,曲芸报以最幸福的微笑。浪漫不过是用点点滴滴的零碎心情来铭刻某些难忘的瞬间,对魔法师而言也不过如此。 曲芸终究是羞于直言回应龙女姐姐的告白,这是她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 并不需要隔天来回课,曲芸当场就完成了龙女留下的作业课题;而且还是以影响幻言鸟羽毛的,比凭空引动奥法元素远更加困难的方式完成的。 她此前从未尝试过凭空凝聚奥法元素再加以塑性。但天赋使然,只要知道了门道,这对曲芸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哇!羽毛测试居然还可以这样……」艾德娜目瞪口呆,满眼都是小星星。 龙女姐姐也不禁美眸微张:「你果然很有精神系魔法的天赋呢,去加入形而上殿看看吧。里面会有很多游戏系统里买不到的知识,主要是那些前人的心得体会,和血烛堡伟大前辈们自己开创的一些魔法。 像你和诺查丹马斯一样的天赋者太少见了,少到达蒙的门徒都没认出来。血烛堡形而上殿学派的法师们除了分殿主是真正的天赋者,其余人都只是被预言和精法的神秘魔力所吸引而自愿加入的。 事实上大多数法师都没有那种『不加入某个特定学派就可惜了的天赋』,所以血烛堡的学徒们通常都是凭藉自己的兴趣选择学派加入。 就好比一个善良乖巧热爱生命又胆子超小的孩子被检测出具备苍白维度学派的天赋,你猜她会怎么选择?更何况那点微弱的天赋优势未必能帮她在苍白维度里走得比生命树学派更远。」 可以看得出来,龙女姐姐虽然主职为公主殿下,副业是拉马克游戏应选者,再次才数得上这个许久才会关顾一下的血烛堡教职;但在所有事业中她对这份连副业都算不上的工作才是最感兴趣的。 0683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七节) 龙女姐姐解释的很细緻,说到兴起时,甚至有点神采飞扬的样子: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了兴趣人才会在保持一个良好心情基础上自愿去刻苦努力,这对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成就影响远胜过他的天赋,这是我身为导师的观点。 当然,学院里也有一些不论学生自己意愿,强行把有天赋的学生拉入麾下的死硬派和达蒙那样对教学完全不上心的放任派。 需要提醒你的一点是,虽然没有人会阻止你更换学派,但是按照学派体系去研究下去一旦开始就註定意味着将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性子,肯定禁不住学派魔法体系的诱惑,没有个十几年根本别想抽身。因此一开始就认准一个学派沉浸进去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 根据我的经验,塑焰盆表现出你在形而上殿学派的天赋很高,非常高,是那种不加入进去就可惜了的类型。顺便也建议你去生命树学派走上一躺,那些大笨鸟可比你想像中的样子蠢多了。 不过以我的理念出发嘛,你当然也可以加入任何自己更感兴趣的学派。比如……欢迎来我们万物核心学派啊,这样我们相处的时间或许还可以更多一些哦。」龙女姐姐挑逗地眨着眼睛。 「不,我会去形而上殿看看,」曲芸肯定道,她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之前在法革共的入梦经歷让我对精法萌生出很强的好奇心。隐约中我似乎找到了一条道路,原本来血烛堡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找到资料和办法验证它。 我们终究是应选者,我想精神类的魔法应该是对应付游戏复杂环境效果最好的,诺查丹马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毕竟我们都有一个团队一起行动,打打杀杀的事情总有人能顶上去。而有些事情,是只有魔法师能办到的。」 「哦?我倒是很好奇你在法革共入梦时究竟发现了一些什么。」龙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曲芸垂眸沉吟:「那一路上我经歷了四次入梦,其中有三次疑似拉马克所留下的线索,引领我找到索福克勒斯埋藏圣器之所。他制造这一切所使用的精法直接让我接触到了三大定律的具体形象象徵。 那都是一些让人只要观测到都会灰飞烟灭的无上伟力。若是能通过钻研形而上殿学派得到同样的力量,恐怕可以轻松在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我从不追求力量。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如果对精神力量的掌控足够精深,我或许可以直面那些所谓的宇宙定律真理,从而研究清楚它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龙女闻言笑了:「即便是你,对于这样的追求也不得不说一句有些好高骛远了哦。真理的本质啊,或许有一天你会接触到。但那至少是几百年后,当你超过黑袍贤者的境界,成为独立体系强者的时候了。」 曲芸也笑了:「这我当然清楚,所以我说是四次入梦让我获得了这个想法啊。第四次入梦是在诺查丹马斯的宅邸,我经歷了当代法革共的地标指引,最后还见到了一个远弱于三大真理,却是同类的存在——一头病恹恹的白虎。」 「哦!我听你说过这个,」龙女恍然:「听闻诺查丹马斯一直在凡尔赛宫进行一些类似的神秘学研究。原来是在搞这个吗?」 「对,看到了这些之后我已经基本确定那个梦境就是他搞出的东西了,」曲芸点了点办公桌上她刚才已经边聊天时边翻阅过的那一卷记载诺查丹马斯的校史: 「显然他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而当我带着部分理性进入梦境时,对梦境结构的分析让我看到了自己完成这一切工作的可行性。这就是我所说的道路了。」 「很不错,」龙女肯定道:「这样看来我想你能够有所收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凡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无一不是探索出了自己独特的道路,以当代旁人所无法理解的操作方法力压群雄。我支持你的选择。 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那个叫赛斯的孩子虽然确实有些针对你,但他并不是有意隐瞒你适合形而上殿的学派天赋,而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所以,希望你不要杀他,至少不要在血烛堡里动手。你要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可以想办法把他骗出血烛堡再动手,这对你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照理说达蒙应该和你们讲了,不过以他的脾性很可能会忘了说,所以我再提醒你一下。血烛堡内禁止蓄意杀人,如果在擂台外进行谋杀,你会被永远驱逐出血烛堡的。到时候帮你晋升中级法师的仪式就泡汤了。 或许你有把握做得手脚干净,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血烛堡存在着你难以想像的高手和你闻所未闻的手段。」说最后一段的时候,龙女姐姐盯着桌上的水晶球眉头微蹙。 曲芸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根本就没把那跳樑小丑的挑衅当回事情。事实上,如果龙女姐姐不提起她都已经忘了那人的名字。在龙女姐姐眼中她就这么小肚鸡肠? 似是理解了曲芸的困惑,龙女把水晶球中映照的景象展示给曲芸。 那个一脸趾高气昂,被众多男生环绕的年轻学徒是赛斯没错了。景象中他正在走廊上行走,一脸目中无人带着一大群人大咧咧走在走廊正中,让迎面走来的新生都不得不靠在墙上给他让路。 而画面一转,一道黑红色的模煳光影跟在这群人的身后。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观察,一闪即逝离开了水晶球画面的范围。 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曲芸一眼就知道那是谁了,不禁皱眉挠头:「以她的性子,确实可能会看不过去我受委屈去杀人泄愤。 但康斯妮这人比她看起来的样子要有深度得多,终究不是莽撞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轻举妄动。姐姐不用担心,我对那学生是没什么想法的,课后我去找小妮子问清楚就好。」 0684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八节) 龙女点头,然后似有些不舍地说道:「现在就该下课了呢。你学得很快,但希望你永远记住自己的第一课学的东西。在你有朝一日让自己的生命本源彻底超脱第五维度之前,类似羽毛测试这样的练习永远都是有价值的。 康斯妮所在的地方是百门大厅对面向左的走廊,艾德娜会带你过去。最后虽然或许我不该多嘴,但是总觉得你似乎忘记了,所以姑且提醒一句。 虽然这次请你来主业是为了学习进阶,但也别忘了自己的游戏目标。血烛堡这种地方,总是会有许多成就可以让你去赚取点数的。」 曲芸勐然一惊,这才想起血烛堡并不是简单的法师学院,她也不是简单来求学的普通学徒。即便龙女姐姐就在身边,这里也是每分每秒都存在生命危险的拉马克游戏世界! 曲芸不禁自省。她一直都把拉马克游戏真的当做游戏来玩,但也从不会犯下忘记身处游戏之中,连游戏规则都没有关注这样的低级错误。 是由于心上人陪在身边,所以过于放松了呢?还是这个神奇的世界充斥着太多奇妙之处,戳中了她好奇心的弱点呢?亦或血烛堡本身……存在什么诡异的力量影响了她呢? 如果是最后这个原因的话,曲芸自觉身心无恙。但她却突然想到了与自己灵魂相连的康斯妮。那丫头自从到了血烛堡所在的世界,似乎一直都处于一种打了神之血一样的兴奋状态。 这……很不对劲。 终究不想被龙女姐姐发现自己的失态,曲芸离开办公室之后才试图通过拉马克徽章查询本次游戏的规则。然而她却没能顺利完成行动,因为一个稍有些出乎意料的人在办公室门口一直等着他。 「蒂尔?」曲芸挑眉。 等在门口的蒂尔是一个酷酷的短髮女孩。若不是精緻的五官和纤细的身材很容易被人认成小男孩,这一点倒是和梅娴诗有几分相似。她的年纪比曲芸小不少,也就算将近成年的样子,少言寡语的样子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额。 此时她欲言又止,似乎急于向曲芸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与人沟通的样子。 曲芸微微楞了一下,随即洞悉了一切,体贴道:「别着急,你是想我帮你救达努出来吧?」 蒂尔似乎很不好意思被人看穿自己的想法而移开了视线,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点了头。 「我只是个初级法师,又是血烛堡的新生,还没有自由出入命运挑战迷宫的办法。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现在急着去找我的伙伴,等找到她就带你来问问龙女姐姐。如果她有办法送我过去,我就过去帮你找找。」 曲芸说罢指了指背后办公室的大门,然后丝毫不介意女孩拒人千里的那种态度,慈爱地伸手摸了摸蒂尔的头。一头短髮硬邦邦的,有些扎手,但曲芸却只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好似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 虽然不知道女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别扭的性格,但曲芸对于蒂尔的心情却是十分理解的。在与现在的伙伴们相识之前,她自己从小到大也是同样怀着对人类深深的不信任长大的。 唯一的区别只是蒂尔把拒绝挂在脸上,冷冰冰硬邦邦隔离出自己的空间拒绝任何人接近;而曲芸则将不信任藏在心里,表面对谁都和颜悦色,内心却在时刻戒备着身边任何一个人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这种莫名的亲近感也是为什么曲芸会答应帮助蒂尔的原因。否则就算遇到了合自己胃口的可爱女孩子,她也不可能在游戏目标八字还没一撇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帮助别人。任何能在拉马克游戏中活下来的老玩家都不可能这样做。 对于曲芸出格的举动,蒂尔吓了一大跳。她本能地想要后退躲开,却在曲芸的手触及她头髮的一剎那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像曲芸一样,她心中也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好像眼前的漂亮姐姐可以洞悉她内心中所有脆弱的角落一样,让她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我本来,没打算求你的。但是……达努可能很快会遭遇到生命危险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曾经花费很大代价,进行过精法【羁绊】。她有一点形而上殿学派的天赋,藉助【羁绊】魔法,我能感知到她将会遭受危险。 她的天赋很弱小,预言类的魔法力量也最难琢磨,又是通过魔法的纽带被我感知……照理说我不应该感觉到任何事的。现在有这么强烈的预感,她一定是……」蒂尔低头呢喃,似要拉住曲芸的袖口,最终却垂下了抬起的手臂。 如此倔强,还真是傲娇到有些不可爱呢。不过如此倔强的女孩含泪的可怜模样让曲芸随即正了颜色,反手推开刚出来的办公室大门张口就问: 「有办法送我去索福克勒斯迷宫吗?越快越好,如果可以锁定到血烛堡一位具体的学徒就更……呃,你在干什么?」 门内,龙女姐姐没有出现在办公桌后面她该呆的地方,而是坐在曲芸取来的那个莫卧儿大蒲团上。 她脸颊微赤,垂着眼眸,一脸幸福迷醉的神色。大尾巴在身后快活地左摇右摆地晃着,还平伸着一只手在半空,像是搭在什么看不见的人肩上,不老实地摩挲着。 听到曲芸的声音,她愣了一秒钟,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龙一样怦然弹起老高直撞到半空索贝克的后爪骨上,然后扭着身子飘浮到办公桌后面。 当她终于落在自己应该坐的椅子上时,已经恢復了日常优雅的姿态,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回答曲芸: 「我随时都可以送你去迷宫那里,血烛堡里有一个可以直接连通到迷宫的专用咒语,所有教师都懂得施展。事实上,在百门大厅有一道永久性传送门可以通往迷宫,你们自己过去也没问题的……」 「不,我是想问你刚才……」曲芸是真的好奇。 「但是我没有办法在其它宇宙追寻到你所说的学徒!」龙女姐姐加大了音量,笑眯眯的脸孔上方额头处绷起一根青筋。 曲芸:…… 这时她突然感受到头顶的索贝克像蕈人那样向四周发思道:「疼不?」 龙女:…… 0685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二十九节) 索贝克这把老骨头似乎没有亡灵该有的冷漠与淡然,不知是不是和龙女姐姐独处久了也变皮了。见到了今天这样一幕,天知道这位在天下人眼中冰清玉洁绝世独立的仙女姐姐自己独处时都是一副什么模样…… 不过曲芸觉得,更有可能的还是老骨龙被打扰了沉眠,因不悦而出言挤对。 对于龙女姐姐的失态本身曲芸倒并不介意。她觉得比起从小在电视上见到的那个完美的公主殿下还是如此一面更为可爱。 尤其想到这样一位脱尘仙子露出窘态仅因对自己不能自已地动了情,她也不禁挑起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然后为了避免尴尬,她做了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又退出门外把门给带上了…… 在门口全程旁观的蒂尔全程目瞪口呆,而艾德娜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不,是一地金灿灿的能量结晶。 曲芸以比龙女高十倍的演技,毫无违和的伸手优雅地按住了百合花型的耳钉唿唤康斯妮。出乎意料的,通讯一瞬间便接通了: 「小妮子,不要对赛斯动手,在血烛堡里生事会有很大麻烦。你附近有一个名为百门大厅的房间,可以问问周边的人,去那里等我。 一会我们要去一趟命运挑战迷宫,可以从那边直接出发。赛斯是学院的学生,跑不了,我们有正事要做。」 「呃……」谁知那边康斯妮少有地对曲芸的指令犹疑了片刻,随即从四维通讯中传来的精神信号透露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主人,事实上我现在就在一座有很多传送门的大厅里……我跟着赛斯并不是想要干掉他……好吧,不能说不想,但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我只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特别亲近的,像主人的血液一样让人无法抗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吸引力…… 啊!主人不要吃醋哦,那种吸引力绝对不是来自那个自大的垃圾,而是他身上似乎带着什么和我有关的东西…… 总而言之,我一直跟着他来到这个大厅没有被发现。他和那个嘴很贱的尖嘴猴腮的跟班支退了其余人,两人单独进了大厅。他们似乎打算用一个落入迷宫的同学进行献祭,说是有个能得到永生的仪式什么的,就进了传送门。 然后我就在这里跟丢了。可能是由于主人的关系,我没有办法独自穿过传送门离开这个世界。」 改良后的耳钉型魔法石可以通过鼓膜传导发声,所以蒂尔与艾德娜并未听到康斯妮的回答。 蒂尔当然也是认识百门大厅的。她心中焦急,她一路小跑领在最前面。据艾德娜说这段路走过去需要十几分钟,长跑这种事儿曲芸是不会去碰的,所以她干脆飞起来跟在后面落得轻松。 挂断通讯后,曲芸深深皱起了眉头。各种事情接踵而至,看起来顺理成章,实际上却有些太过巧合了。 在她的新生试炼场上蒂尔她们闯进来比斗,由于对能力的偏见达蒙大师责罚本来与此事无关的达努落入命运挑战迷宫;事后蒂尔因为曾在迷宫偶遇而找上自己去帮忙救人; 不出意外的话,达蒙的弟子赛斯却偏偏在这时打算用达努进行血祭;而自己身边的康斯妮则由于察觉到赛斯身上的某些异常,而一路跟踪到迷宫入口的传送门…… 原本应该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她,此时却被牵扯进一系列水流所汇聚的大漩涡正中心。 毕竟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小说故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一桩桩彼此紧密关联的事情发生在她身边?除非…… 贴地飞行赶路,曲芸终于有时间来查看一下本场游戏的规则: 考古游戏(d类团队合作型) 胜利条件:1集齐三条考古线索。2完成考古发现发掘一个古老种族的诞生与末路。 线索提示:血图腾 胜利奖励:1收集每一条线索获得三百点数2满足全部胜利条件奖励一千五百点数及隐藏成就。 惩罚机制:一学期内无法收集到考古线索,每缺失一条扣除一千二百能量点。无法完成考古挑战则团队成员每人遭受一百点随机退化。 本场游戏的规则放在曲芸经歷过的全部十场游戏中来看也算是最为古怪的了,这或许是龙女花费点数干涉后导致的结果。 从表面上看,这场游戏中将第一次不包含任何智力上或武力上的明争暗斗,她只需要像个学者一样专注于探索与发现就可以了。某种意义上,倒是和血烛堡的大环境十分应景。 这场游戏的通关奖励与以往的游戏对比不能说夸张,但是比起游戏的危险系数来讲确实有些太过丰厚了。 虽然以目前的境界曲芸很难接触到拉马克游戏存在的真实目的,但她一直对这种养蛊般的游戏模式有一个猜想。游戏需要通过战斗制造强者,或者通过强者制造战斗。 不论游戏世界如何光怪陆离,游戏内容如何曲折迷离,其目的所体现的初衷总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然而这场游戏的规则给曲芸的感觉却像是在外力的干涉下失去了很多拉马克游戏一贯的特性,几乎推翻了曲芸以往的想法。而且她甚至无法确定这种干涉是否来自于龙女姐姐。 据她所知,龙女姐姐即便挂记着她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有意降低游戏难度这种南辕北辙的事情的。以她的资深程度自然会清楚越是艰险的挑战所获得的报偿与磨鍊越是丰厚。 如果她有办法干涉,那么在这场难得的有她坐镇保护的游戏中,应该会把曲芸的游戏难度调节到最大,甚至超出她力所能及的范围才对。 今天的血与汗,是明天生命的保障。拉马克游戏自有它现实的一面。 至此为止的古怪还都仅限于无从推断的假想,毕竟谁也不知道考古研究的过程中是否会无意中被某本规则里註定触发的古书传送到什么陷阱密布的迷宫地城里去。但唯有一点最明显的古怪却是已经肯定前所未现的: 三条考古线索的胜利条件中,居然显示其中一条已经完成了,而其条目的名称正是线索提示中的「血图腾」。 0686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节) 曲芸不认为自己会忽视这种重要的事情,但她还是捋清思绪回顾了一遍进入游戏之后经歷过的所有事情。 事实如所料无二,她绝对不可能在无意中掌握了什么考古线索。仅有几项诸如羽毛测试和塑焰盆之类她先前闻所未闻的信息,也都被龙女姐姐一一解释清楚,和考古线索完全找不到任何联繫。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小妮子,你可曾听闻过『血图腾』?」这段路哪怕用跑的也至少需要五分钟时间,曲芸又一次拨通了康斯妮的通讯。 「哎?我没和主人说起过么?血图腾是血族王室的纹章,也就是我们家族的徽章啊。主人记得我有一把一开始就带在身上,从来也不用的匕首吧?那个上面就有血图腾的纹章。」 那边果然传来了肯定的答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曲芸和康斯妮终究是一支共同挑战游戏的团队。曲芸不知道的情报游戏提示里显示已经获得,那么自然只可能来自康斯妮那边的收穫。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次的游戏任务居然和康斯妮有这么深的渊源。就是不知游戏规则里提到要考古发掘的古老种族就是康斯妮的种族还是与血族有深层渊源的其它种族。 三人很快赶到了百门大厅。这里是血烛堡日常使用的传送枢纽,很少有空无一人的时候。 此时一位褐袍学徒正指挥着一对不知哪个世界的凡人所组成的运输队从一扇巨大的传送门里鱼贯而出,把大厅中部堵得死死的。车上装满了珍奇的食材,而那些拉车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左顾右盼。 不得不说血烛堡任何一个角落都飘满了看得见摸不着的血烛这件事着实神秘感十足,让每一位车夫都露出乡下人进了童话世界一样的表情。 穿过这只运输队,曲芸发现康斯妮正一个人在房间的角落里焦躁地徘徊,便拉起艾德娜和蒂尔直接从车夫门头顶飞了过去,这引起那群凡人又一阵的惊嘆和混乱的喧嚣。 领队的褐袍学徒露出不满的神色,但在曲芸展示出几乎完全成为黄色的法师袍后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曲芸却在瞄了一眼车上的货物后又转头向他走来:「这一车玻璃罐子里粘稠的红色液体是什么?」 虽然罐子密封得很好,闻不到什么味道,但是和康斯妮在一起那么久曲芸已经可以轻易分辨出血液的形态。 照理说魔法学院需要一些鲜血素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偏偏这一车鲜血和食材一起运来,就让曲芸不得不联想到自己那很可能和血族歷史有关的游戏目标了。 谁知那领队的学徒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回答道:「是刚进口来的人血,学姐。」 「血烛堡有很多血族?」曲芸诧异,她想不出除了康斯妮的同类还有谁会把人血列在菜单上。 「当然没有,」领队学徒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血族了,不如说自魔法学院成立以来,就没收过那个稀有种族的学生,至少明面上没有。」 看到曲芸怀疑的目光,他最后不无自傲地解释道:「我专攻魔法歷史学,对这方面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血族是一个非常稀有的种族,他们从血统里继承了不朽的生命和魔法天赋能力,但数量却比龙族还要稀少。 这是因为纯种血族只能以人类的方式进行繁衍,而他们的种群散落在诸天万界,没有一个共同的聚居地,因此极少有机会遇到可以繁衍家族的同类。 他们虽然可以通过初拥转化其它种族,但这会使子代血脉变得稀薄,无法通过这种方式繁衍出具备初拥能力的血族贵族。 还有就是,血族虽然普遍具有魔法天赋,但那是一种血脉能力,与咱们研究奥法规则施展魔法不是一个路子。 因此虽然大多数血族都可以施展几个魔法,甚至在其中某一个魔法上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也从未听说这个种族诞生过什么有名的魔法师。 把这些综合起来看,如果歷史上真的有血族进入过血烛堡学习,一定会留下明确的记录的。」 从一点不着边际的随口搭话开始,因为发表观点必须要有理有据论证充足的学术精神而演变成长篇大论的专业探讨。这不是领队学徒一个人性格各色,而是整个血烛堡的所有法师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子。 从身旁艾德娜和蒂尔习以为常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申请中曲芸就可以确定这一点。除了蒂尔依旧有些着急的样子,艾德娜甚至露出了兴趣满满的神色。 对曲芸而言,自己的游戏目标才是正事,帮助蒂尔只是捎带的。所以虽然有些对不起那孩子,曲芸也没打算放过到手的线索。尤其是,这个领队的学徒似乎对这事儿懂得很多。 「那血族的母星呢?鲜血王庭所统治的一整颗地球,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数百万血族贵族呢?」康斯妮闻言也凑了过来。自打她幼年时被封印,千年来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过自己的故乡。 曲芸还记得在成立云裳仙府时,她许愿帮助每个伙伴实现她们的梦想。那是康斯妮就提到过想要回到她的故乡去看一看。 领队学徒闻言皱眉好一番思索,最后确定地答到:「不,血族应该从来没有统治过一颗地球。我翻阅过血烛堡大图书馆这数百年来所有关于血族的研究资料,这并不是一个夸张的数字,因为血族实在是太过稀少,而且正在走向灭绝。 你们可以相信我的结论,因为我的论文就是关于包括血族在内的几种血脉蕴含魔法天赋但从不专精学院魔法的种族研究。 如果你们也曾经一知半解地翻阅过血族歷史,可能会因为里面大量伯爵,男爵之类的头衔产生一些误会。事实上血族的爵位与封建统治政权构架无关,那纯粹就只是他们自己力量体系的划分。 当然,血族的爵位与他们的血统纯度也有一定的关系。血统稀薄的血族如果没有什么逆天的奇遇,是註定无法通过自身努力跨越自身血统所限定的极限境界的。」 0687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一节) 领队学徒不知所谓的班门弄斧只得到了了解康斯妮情况的艾德娜古怪的目光,但唯独「正在走向灭绝」这样一句说法同时触动了康斯妮和曲芸。 前者明显在忧心自己种族的处境。在她的记忆中,血族明明应当是一个繁荣而强大的,无可动摇地统治一整颗星球的强大种族。她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会导致她的种族走向灭绝。 而后者则是想到了游戏规则中提到的「一个古老种族的诞生与末路」。对照来看,似乎本场游戏她们需要考古研究的课题确实是血族无疑了。 曲芸看到康斯妮欲言又止。她似乎有些不满一个外人扭曲她种族确实存在过的歷史,又在犹豫是否合适在血烛堡这种地方暴露太多的信息。 对此曲芸自有打算。她们此次游戏的目标与康斯妮的种族有关,如果执意掩藏身份且不说会错失多少线索,到最后随着游戏的发展是否不得不暴露而前功尽弃还是两说。 相比之下,应选者始终是游戏世界的过客。他们在每个世界只带走财富与技术,留下一段段传说。无论被了解到怎样的程度,暴露多少弱点,理论上也不会对自己本来生活的世界和未来的游戏带来什么影响。 就比方说这个偶遇的领队学徒。如果他了解了康斯妮的身世,一定可以为她们的游戏目标提出一些建设性的见解。至少也可以列出大图书馆里相关资料的名录为曲芸节省下很多天自己寻找资料的工夫。 于是她指着康斯妮,十分大方地沖运输队领队的学徒笑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伙伴,康斯妮·该隐殿下,来自千年前鲜血王庭的公主殿下哦。」 「该隐?!这么说,关于血烛堡是血族发源地的传说是真的?」学徒一个健步冲到康斯妮面前,瞪圆了眼睛十分不礼貌地对着她上下大量,无比激动到声音颤抖地惊唿: 「哦,该隐殿下,请务必抽空协助我的研究!如果能得到一位血族王族的第一手资料,我的论文一定可以拿到hd!不,一定可以被收录进大图书馆,永世留存下去的!」 对此康斯妮少见地露出了十分牴触的神色,掠起一道残影躲到了曲芸身后。除了第一次与曲芸签下血契的时候,她在云裳仙府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姓氏,以至于后来加入的尹熙颐和蓝枫等人甚至都不知道康斯妮还有个家族姓氏。 在鲜血王庭,该隐殿下指的是她的母亲一代血族大帝。如果不出意外她应当已经陨落千年了。康斯妮从不提自己的姓氏,为了避免想起那些。 这些曲芸自然是清楚的,但是此次牵扯到游戏目标,却是不能不提了。她轻轻拉住康斯妮冰凉的小手,对学徒领队追问道:「该隐这个姓氏,与血族诞生在血烛堡有什么关联?」 不等学徒回答,一直在旁边坐立不安的蒂尔终于是忍不住出言打断:「对不起音乐家小姐,我们可以先去救达努吗?我感觉到,如果再不去找她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另一边艾德娜也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还是先去办正事吧,这位是坩埚法师,学院里很多人都认识他。等咱们回来了,去厨房一准能找到他。」 曲芸点头,与这位「坩埚法师」约定好事了之后再去拜访详谈,就带领三人一起进入了康斯妮指出的传送门。 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她不至于做出为了自己悠哉享受游戏而坐视蒂尔的朋友死掉那种事情。两人之间有魔法仪式的纽带关联,一向少言寡语的蒂尔如此急切出言催促,恐怕事情真到了间不容髮的关头。 这有些出乎曲芸的意料。命运挑战迷宫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世界,就算血烛堡常出入的地方只在最顶部几层,单就距离来算赛斯几人也没有道理这么快找到迷失在迷宫中的达努。 除非……他从达蒙老头那里得到了达努被丢进迷宫的准确位置? 第三次踏入索福克勒斯迷宫,曲芸不禁萌生出一种熟悉甚至怀念的感觉。还是那阴冷漆黑的石廊,墙壁上有些许莫名其妙的浮雕,其中大多已经由于岁月久远而毁去看不出内容是什么。 如果以后有机会在游戏中与另一支团队在这个地方开战,复杂的迴廊地形与漆黑无光的环境无疑会让此地成为曲芸的主场。恐怕以她最不擅长的硬碰硬方式与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敌人对战她都可以不落下风。 艾德娜施展了一个最简单的一环【微光】魔法,身体洒落出几块明晃晃的能量结晶。 柔和的魔法光团悬浮在半空,照出四周的环境。这是一条坡度很大的斜面走廊,很可能是一条连接迷宫两层的通道。 康斯妮的双瞳发出暗淡的红光,四处观察了一番后指着几人身后的方向道:「只经过了十几分钟,痕迹还没有淡去。我有把握追踪。」 康斯妮从赛斯两人的光源留下的温度追踪时,曲芸也在以她自己的方式侧耳倾听:「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很远了,超出了我听力的极限。尽你所能的速度追上去吧。」 「没事吧?」艾德娜有些小心地问康斯妮。 她虽然嘴碎,但其实还算是个蛮细心的大姐姐。听闻坩埚法师讲述血族的现状后她敏锐地察觉到康斯妮的情绪波动,故而有此一问。 康斯妮转头看回来,却挂着一脸没心没肺的嬉笑:「我只是在好奇,刚才那人怎么会有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他不是搞歷史研究的么?难道还是个精通魔药学的全才?」 「你是说坩埚法师?」艾德娜见康斯妮没有心情低落,便笑着解释道:「像我们这样没有背景身份,自己考进血烛堡的学徒大多都需要给学院打工赚取生活费。 通常一个职位会有不同的学徒轮换做,但唯独坩埚法师负责食材的採购已经有五六年了。」 「这和坩埚有什么关系?」康斯妮更好奇了,提问的同时也没忘记带路。她走得很快,艾德娜和蒂尔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曲芸更是干脆偷懒飞了起来。 0688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二节) 艾德娜笑道:「血烛堡的首席大厨叫做坩埚老爹。坩埚法师虽然和老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被调笑常年在厨房帮工沾染了一身烟火气,便被起了这么个绰号。 在法师的世界有个出名的称号总是件好事,所以他本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了。说起来,像音乐家你这种好听的称号反而很难出名呢,要不要考虑改一个好记些的?」 曲芸也笑了:「依子本来就没打算在血烛堡出名,音乐家这名号本来不是别名而是我的本职。而且身为拉马克游戏的玩家,称号这东西是需要得到系统认可的,可没有那么容易想改就改。」 不经意间,她试着有意讲了一些关于拉马克游戏的细节问题,却没有发生任何影响她清楚讲出来的干涉。果然血烛堡这地方对于拉马克游戏的认知在一个很高的层次。不出所料的话,还要在阿尔伯特她们那个世界之上。 紧接着她突然一拍脑袋,话锋一转道:「话说,刚才急着追进来,我差点忘了原本拦下那位坩埚法师的初衷了。你们可知道他买来那么多人血干什么用么?这算是学院料理的食材?」 几人都是摇头。艾德娜在血烛堡十几年了,学院食堂的菜单上从来没有见过人血这种饮料。然而东西是坩埚法师採购来的,和食材一起运来,量又大到除了供全校师生饮用外很难想出别的用途。如此一来,事情看起来就有些诡异了。 说起诡异的事情,曲芸立刻想到了又一个疑点:「蒂尔,你知道这个通向命运挑战迷宫的永久传送门吗?」 她如此一问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假设。以蒂尔的性格,若是知道有这样一条路,恐怕就不会来求曲芸帮忙了。 「不。我曾经听说过学校里有通向迷宫的传送门,却不知道在哪里。血烛堡的传送门很多地方都有,并不仅限于百门大厅。这也是经常有学生失踪的原因之一。」 果然蒂尔的回答与曲芸所料无二。如此一来,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赛斯会知道这里,并且可以轻车熟路地在迷宫里前行,就像知道自己目标的方位一样? 要知道,康斯妮追踪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绝对远超过一般人在漆黑的复杂迷宫中行进的速度。就算是点着【微光】照明的法师,照理说也应该被路上经过的数十个岔路口和房间所迷惑而稍有驻足迟疑。 正常来讲,就算她们现在还没追上赛斯两人,两人也至少应该出现在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范围中了。然而实际的情况却像是两人早就熟悉这一代的地形,而且同时还了解自己目标的位置,一进入迷宫就直奔而去。 听闻曲芸的问题,康斯妮也不由加快了脚步。显然她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事情一再出乎曲芸针对「正常情况」进行的判断,如此下去达努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说到百门大厅,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血烛堡的传送门通向很多乱七八糟的地方。 有些是坩埚法师常去採购货物的正常文明世界,另一些则是像命运挑战迷宫这样人迹罕至的致命秘境。最危险的还有一些不稳定传送门,会随着各自独特的条件而在不同情况下通向不同的地方。 如果你们不小心进入了那样的门,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回来了。你和霍碧薇大师是那种关系,如果想要探险还请务必谘询一下大师的意见,选择适合自己实力的传送门进去。 你们知道吗?听说百门大厅里还包含有同向深海,太空,以致恆星内部和地狱深层的传送门呢!」艾德娜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满嘴乱蹦。说得兴起得意忘形,但到了最后这句还是不经意压低了声音。 「前面有光,是……很多光点。」康斯妮突然悄声道。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蒂尔和艾德娜都屏息静观,却没能看到任何东西。如果只是赛斯两人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或许足够威胁到达努,但这里的人就算是蒂尔自己一个恐怕都能给收拾了。 然而这里是命运挑战迷宫,一个处处都藏有致命的陷阱与猎食者的险地。没有人知道这里是迷宫第几层,即便你是学院里的蓝袍大师,迷宫中也总有足以致命的危险等着你。 这也是曲芸对赛斯两人的行为起疑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走过无数遍而十分熟悉道路或者像她们现在这样跟在别人的踪迹后面,以现在这样的速度在迷宫中乱闯早就该触发陷阱了。 对于康斯妮的情报,曲芸却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 黑暗中,她的听力范围和康斯妮的夜视能力距离相差无几。如此一来,难道前面有赛斯建立的秘密基地或者特别的遗蹟房间? 命运挑战迷宫中应当是绝对黑暗的。但凡出现光亮,必有蹊跷。康斯妮也不禁慎重地放缓了脚步。而正当此时,曲芸勐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尖叫。 「糟糕,女孩的惊叫声!达努可能被赛斯他们找到了,或者更糟糕,遇到了迷宫中的危险。」曲芸说着全速向前飞掠而去。在她的前两次经验中,迷宫上面这些层中基本没有会被空中飞行者触发的机关。 「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艾德娜诧异,呆愣在原地。 「我也没听到,距离太远了。不过你可以相信主人,她可能已经是诸多世界中听觉最灵敏的生灵了。」 康斯妮解释着,同时高速移动到了曲芸的前方领路。以她的速度即便触发了陷阱也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危险。而蒂尔更是在听到达努的名字从曲芸嘴里吐出的一瞬间,二话没说早就跟了上去。 随着几人飞掠,走廊逐渐宽阔起来。很快,曲芸便看清康斯妮说的「很多光点」是什么了。那是一根根燃烧的烛火,没有插在木桩上,没有连接在墙壁上,也没有挂在洞顶。就悬浮在半空静静地燃烧着。 赤红的烛身不是蜡,而是粘稠的血液。有些汇聚成圆柱体,有些成球形,还有各种扭曲成奇形怪状的。 在索福克勒斯迷宫的深处,竟然出现了大量血烛堡特产的血烛! 0689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三节) 「这里怎么会有血烛?命运挑战迷宫与血烛堡分明是两个毫无关联的特殊世界,咱们是走错片场了还是穿越了?」悬浮半空中飞掠的同时,曲芸秀眉微蹙自言自语。 跑在她前面两个身位的康斯妮脸色却比平常更加苍白:「这些血烛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每根血烛中都充斥着不稳定的狂暴血能,就好像是一个个疯狂的血族强者,等待着吞噬一切生灵的血液……主人,我有点害怕。」 这样的话从康斯妮嘴里是说出来令曲芸大吃一惊。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康斯妮时的样子。赤着身体,全身扎满了传感器,把自己绑在一颗可以炸毁摩天大厦的重磅炸弹上。 她畅饮敌人的鲜血,在夜幕中纵情放荡;她以对手的鲜血泼洒作画,在每一场死战中露出那种让对战者毛骨悚然的沉醉笑颜……如此疯狂的少女,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想到这些曲芸立即缓下了速度,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re,ra—ti」 千钧一髮之际,她只来得及咏唱出一环【水盾】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迎面而来的无数血箭细丝纷纷坠落在曲芸面前的弧形区域。 自始至终,她仅仅感受到了危险的魔法汇聚,完全没听出是何处的什么敌人在出手。 这些血箭明显是一种魔法攻击,但曲芸却没有听到任何咏唱咒语的声音。一些专精于特种作战和刺杀的魔法师会学习法术默发的技巧,但那仅仅是以常人难以听到的最低有效音量念诵咒文而已,怎么可能瞒得过曲芸的耳朵? 莫不是遇到了可以做到真正意义法术默发的红袍大师?不,如果是被那种境界的存在偷袭,现在她们显然已经死透了。 危险无形而至,曲芸猝不及防。水盾只来得及挡下一面袭来的魔法攻击,却挡不住侧面勐撞而来的光团。 噗! 康斯妮闪现在曲芸身侧,一对弯刀交叉斩下挡住了那斜刺而来的一击。原本看起来像是飞来的冰刃利器,被康斯妮斩过后却像是切开了一团水,鲜血四溅,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第三道赤红色的能量攻击已经像贯穿寰宇的光束炮一样轰至曲芸身前。她再来不及吟唱第二道龙文音节,面前的几乎不可见,只带起一丝隐约光线折射的【水盾】魔法也仅仅阻挡了一瞬间就破碎开来。 这个一环魔法救了曲芸无数次,但它终究是针对动能弹射物攻击的防御魔法,削弱能量攻击的效果还是太弱了。到了曲芸如今的境界,【水盾】已经跟不上战斗的强度需要了。 噗! 又是「噗」的一声,这一次却是曲芸左肩被贯穿的声音。凭藉高度进化过的神经反应和水盾弱化能量攻击的一瞬阻滞,她屈身避开了射向心脏的致命一击。 取而代之的,付出的代价便是一条左臂被碎骨烂肉挂在缺了一半的肩膀上再也无法动弹,以及强烈到影响集中力的剧痛。 曲芸始终不是那种被插成刺猬仍能越战越勇的坚毅战士。她一直很怕痛,此刻更是痛得想要嚎叫,或者干脆昏过去。但局势不允许她放纵自己昏厥,口中也没有多于的时间惨哼。 「re sol- di re!」 千钧一髮之际,她忍着剧痛将祸雨抽出握在右手,勉强唱出了还算精准的音高。 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在场的三位法师和一位血族都能观测到曲芸丢出不可见的二环魔法【坚定】在两位学徒身前展开,挡下了一股同样不可见的恐怖波动。 那是一股强绝的精神攻击,恐怖至极。若不是曲芸用【坚定】阻挡,两人绝对会在一瞬间失去意识,泯灭了灵魂,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但这一次却被曲芸成功地挡下了。她已经被证实拥有精神类的特殊天赋,敏锐地感到了虚空中某处在凝聚强绝的精法。再经过品级不祥的祸雨加持,这一道【坚定】稳若磐石,绝不会再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所贯穿。 「啊!!!」艾德娜后知后觉地尖叫。蒂尔也愣了一瞬,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mi re ri- ti,都冷静一点!你们两个躲到墙角,小妮子和我并肩先守住!」曲芸强忍着唱出第三道魔法,三环的【迅疾】之下,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轻,反应和行动都敏锐了起来。 至此,几人终于算是从猝不及防的突袭中稳了下来。曲芸也得空开始构筑一层层魔法防护将几人护在墙角。 蒂尔闻言并没有争强好胜,而是十分顺从地第一时间躲到了曲芸身后。只是不时念动咒语,从曲芸身后的空隙打出一道道冰棱射向虚空。很显然,她也没能察觉敌人的身形在何处。 至于艾德娜,她已经彻底呆住了。这位小姐姐原本就没有往魔法战斗那边发展过,连每学期末的法师决斗都因为感觉太血腥而没去看过。 可以说艾德娜和曲芸她们完全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毕竟在血烛堡只要安分守己好奇心不要太过旺盛确实是诸天万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命运挑战迷宫,也是第一次见到生死拼杀的战斗。她甚至没想过会遇到战斗,也从未相信赛斯学长真的会对自己的师妹做出过分的事情。 在艾德娜的预想中,事情的发展本应该就是跟着自己这位新入学的霸气小学妹把违反纪律偷跑出学院的两位学长批评一顿再带回去而已。 所以此时这人只能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紧紧躲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墙缝中一样。浑身抖抖抖,抖出一地的金色小光粒来。 防御虽然稳固下来,但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仍然吃力得很。往往曲芸刚刚布下一层防护,就被属性相剋的攻击所破坏掉了。 曲芸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掉进了陷阱的小虫,在和一整支法师军团对抗以求生机。 0690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四节) 她足够强,比四面八方飞来的任何一道攻击都要更强。但她却始终无法锁定攻击者的身形,无法反击让她疲于应付间生出了一丝深深的无力。 这些攻击显然不是来自迷宫中的陷阱,因为每一道攻击都来自不同的方向,凭空出现转眼间就杀到眼前。 曲芸觉得像是有数十个无形的袭击者在围绕着她们摆开阵势不同移动着,而每位袭击者都在不断施展各自所擅长的那一种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 「是血烛!」康斯妮喝道。 到了此时,她方才意识到那道实体袭来却被自己像切水一样斩碎的「兵器」是什么了。 那居然是一根血烛,凝聚成匕首的样子! 手柄处是燃烧着的烛芯,正是刚才一晃间飞来的那点光亮。而被康斯妮双刀斩碎的匕身此刻正在渐渐凝聚起来。只是烛火暗淡,匕身残缺。这柄血烛再也没有继续攻来。 「什么?!」艾德娜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她在血烛堡生活了十几年,这些日现夜隐的血烛对于她而言就是像日出日落一样的自然现象。眼前的一幕,简直就像是天要下雨,那闪电却非要追着你噼一样毫无道理又极端恐怖。 曲芸看着同样的景象却是双目一亮。接下一波能量攻击后,祸雨一抬就是数发【飞弹】向着血烛密集之处射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本该看得见摸不着的血烛是怎么变成可以与法师们所在的维度进行互动,能够发动攻击也能够被攻击伤害的。但貌似只要破坏掉它们的本体一次,这种无休止的攻杀就可以停下来了? 这道攻击看似随意,但和社团成员街头枪战那种埋着脑袋横伸手臂向对面胡乱开枪的打发有着本质的区别。施放魔法是需要构筑法术模型的,可以说每一枚飞弹的轨迹都是被精确设定好的,否则根本就不会出现那团火球。 限制一名法师魔法效能的除了自身魔力的极限外还有运算力这一块。所以说同一个低环魔法在不同等阶的法师手中施展出来效果会有天壤之别。也正是因此,正常情况下这样的精确打击魔法是没有可能射空的。 然而,曲芸射出的飞弹大多数却偏离了预设的轨道,没有命中任何一根血烛。最终因为法术模型崩溃而在半空炸开或是泯灭于无形。 血烛周遭似乎有一种力场,在阻隔着奥法元素正常的运转。精确打击类的魔法对上这些鬼东西基本失效。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两枚火球击中空中悬浮的血烛而炸开。被爆破的血烛就像是真的一团鲜血一样四散飞溅撒得满墙满地都是血痕,而这些血迹很快又隐于无形,像是跨越了次元一样重组于原先的位置。 只是重组的血烛像是被康斯妮砍碎的那根一样,暗淡了烛火,再也不会发出攻击来。 「光耀魔法!音乐家姐姐你会不会什么光耀类的魔法?!需要比【微光】强很多才行!」见到眼前的一幕,蒂尔突然大叫道。 「ti- mi sol,do ti-」曲芸直接以实际行动进行回答,施法的时候还有意识地横跨一步把康斯妮挡在了身后。 【闪耀】,一个她从未在游戏中使用过的三环魔法。它通过原子级精度的奥术元素冲击瞬间释放一颗原子内的能量,转换成百分之九十八的光和百分之二的热。 通俗来讲,这个有些鸡肋的魔法效果类似于闪光弹,可以让没有准备的敌人短暂失明,却不会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闪耀】的原理虽然不是核聚变反应而是牵扯到四维唯心物理学的奥法元素层面能量冲击爆发,但这个魔法的效果本质上与日光照射其实差不了多少。 也是因此,不论它对血烛有没有效果,至少对康斯妮是一定有着巨大威胁的。 所有人紧闭双眼。这座神话时代遗留的迷宫不知有多少万年未曾见过阳光,此时却像是从迷宫内部升起了一轮小太阳一样。 虽然这小太阳只是亮,要命的亮,并没有足以灼伤人的温度,但还是吓得同一层迷宫中栖息的所有魔物如见末日般四散奔逃。 当无尽光华终于敛去,众人再一次可以视物时,漫天张牙舞爪挥洒出一片片致命攻击的血烛已然恢復成血烛堡内那种看得见摸不着,静静燃烧的乖巧模样。 「为什么你会知道血烛的弱点?」曲芸龇牙咧嘴地问蒂尔。 龇牙咧嘴是因为康斯妮正在帮她处理伤口。小蝙蝠终究不是梅娴诗,她包扎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主人一般一根根挑出肉中的碎骨碴,双手都在颤抖。而这份小心翼翼无疑只是延长了曲芸的痛苦。 「一定是因为校规,」艾德娜抢答道。或许是过于紧张,语速快得吓人: 「血烛堡有一条校规,禁止在日间使用强大的光耀魔法。我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原来竟是因为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光耀魔法会伤害到血烛!话说蒂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蒂尔没有回答,只是酷酷地转过了头看向走廊前方。显而易见,她可不是艾德娜那种乖孩子。为了和摩莉甘一争高下她连新生试炼都敢闯进来搅闹,像这种不明所以的校规这位小太妹明显是亲自尝试过的。 「别弄了,止住血就好。我担心达努那边时间紧迫。」曲芸阻止了康斯妮笨手笨脚的进一步「治疗」尝试,催促大家上路。剧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使用辩音成像,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吟唱漫长咒文的声音,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要不然,你们还是回去找老师吧……我自己进去。不能为了自己的朋友再让音乐家小姐伤势加重了。」蒂尔咬着嘴唇说道,仿佛下了一个大决心。 曲芸闻言心中浮现一丝暖意。这孩子重情义,勇敢坚毅能力又强,还有意思莫名的亲近感。嗯,相貌也是精緻可爱的类型,除了性格有些别扭外简直无可挑剔。 0691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五节) 「别担心,依子还撑得住。我家小妮子跟我灵魂绑定,如果现在丢下你倒是不担心赛斯他们的问题,就怕你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迷宫机关。 还有就是,依子想要追查一下这些血烛异变的问题,这和我自己的目的有关,所以还请不要介意。」曲芸说着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蒂尔的脑袋,如果一幕被蒂尔的同学看到一定会惊掉一地眼球。 她就像一只自力更生的野猫,从不许人碰自己的。其他人若是敢如此亲近恐怕就直接被火球煳脸了。 几人继续前行,没走多远便陆续听到了吟唱咒文的声音。吟诵连绵不绝,显然不是一道法术的咒语,而是某种需要长时间咏唱逐步进行的仪式。 到了此时,曲芸终于可以分辨出前方走廊尽头房间中的景象。那是一个圆形的石室,六七层楼高,看起来像是贯穿了迷宫的多层。正中是一座网球场大小的祭台,两个模煳的人形正站在祭台正中。 一路走来时曲芸几人始终是高度紧张的,因为越靠近尽头的房间,空中悬浮的血烛数量也就越多。到最后贴近房间门口的地方,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血烛已经达到了晃眼的程度,远超血烛堡任何一间教室内的数量。 幸好刚才一战破坏掉所有攻击它们的血烛后,剩下的这些便像是用光了共享的能量一样再没有出手攻击过她们。曲芸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血烛再有异动就二话不说逃回血烛堡去拉龙女姐姐来开路了。 时刻警戒着这些随时可能暴起发难的血烛,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最终,她们总算是未受阻挡地穿过了房间大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这是一间被数千枚血烛照亮到灯火通明的大殿,在漆黑的索福克勒斯迷宫中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一处灯塔。 房间四周有各种壁画,而正中华丽的石质祭坛上立着一根高大的石质逆十字架,达努被十分残忍地钉在上面。 她的双手交叠高悬头顶,一枚血钉穿过她的一双掌心将之固定。而双脚则被打开,左右分别钉在逆十字靠下位置横开的双臂上。 可以看到从双手双脚被血钉贯穿的伤口处达努的鲜血浸透身上的褐色法袍流了一地,倒也远未及致命的地步。通常来讲,被钉上十字架的人要经受两三天的折磨才会死去。 令曲芸在意的是,这摊血迹与祭坛隐隐感应,连她这不是血族的魔法师都可以感受到那澎湃的血能。而更古怪的是,这血能并非来自于积聚在祭坛上的鲜血,而像是来自祭坛本身。 这座精美到不像话的祭坛,恐怕是一件品阶高得可怕的魔法物品。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艾德娜捂嘴轻唿。 而与此同时,蒂尔则是把仇恨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上的另一人身上。他不是赛斯,而是那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 这人手持一个捲轴,照着上面所写对着逆十字架上的达努念诵着咒语。满头是汗,贼熘熘的一双小眼睛不时往来人这边瞟。 很显然,他不想或不能打断吟唱咒文,在心中祈祷着来人的迟疑。负值的演技自然被曲芸一眼洞穿他的小算盘。 「打断他,先别杀。」曲芸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只一瞬间,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之前这个小个子男生就被按倒在地上,脖子上架着精金战斧。小个儿男生能感受到后颈的重量,就好像康斯妮一松手他的脑袋就会被斧身的自重砍下来一样。 「你……你们不能这样,如果伤害我的话你们会被血烛堡永久驱逐的!」男生色厉内荏地喊道,身体抖得像中了搅拌咒一样。 「你是白痴么?把我们的朋友弄成这样时你怎么不担心开除的事情?这里是血烛堡?」 曲芸不懈地揶揄着,目光却在房间内四处打量,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依子就问你一句话,老实回答,留你一条小命。赛斯在哪?」 小个儿男生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咬着牙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给了我这卷咒文捲轴,说是完成仪式前绝对不可以停下来,然后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朋友,这一切都是赛斯做的!」 对于男生的答案,曲芸不置可否的不予理会,转而对身边的三人道:「咱们先把达努放下来紧急处理一下伤口……蒂尔!别用手碰那三枚血钉,那上面有着麻烦的附魔。 小妮子……你就别掺和治疗的事情了。不,应该说请你以后务必再也不要尝试任何医疗活动。去把这货带出去,你应该有办法问出他所有知道的事情吧?」 「不!你答应我的!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男生被康斯妮拎着束腰将整个人提了起来,惊恐地哀嚎着。 「是啊,依子给过你机会,然而你选择了放弃。你是想说赛斯一个人有办法把她钉成这个样子,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以他那点法力可以轻易用魔法摆布另一位法师的身体?」 康斯妮不管这些,既然曲芸已经发话,这货就註定被她拎出去了。康斯妮的手段对于两个女孩而言可能有些太过刺激,所以曲芸希望她出去动手。 然而在她们开始照顾达努后,门口持续传来的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嚎还是让艾德娜抖成鹌鹑。 - lei do」 在两人扶住达努的身体后,曲芸用二环魔法【力场】将钉住她的三枚血钉抽离出来,拉至面前然后收入徽章空间中,整个过程没有触碰到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没有康斯妮添乱的情况下两个女孩也很快处理好了达努的伤势。血被止住了,但手脚被贯穿的伤势十分严重,显然不是几人能在这里做什么的程度。 达努的意识始终所以半清醒的状态,只是因为剧痛和失血而神情恍惚。 在蒂尔的怀里,她浑身微弱地抖动着,似是在无力的抽起。始终低着头将脸埋在蒂尔的胸口。 0692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六节) 康斯妮那边的工作也很快有了结果,果然每个人还是要被分配适合自己的工作才有高效。 只见她提着不成人形的一摊血肉大大咧咧走进来,把男生丢在曲芸脚边道:「他确实对仪式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论是捲轴的来歷还是这个祭坛房间。他只知道赛斯说如果能完成这个仪式他们或许可以获得永生。 而且这货也是真的不知道赛斯的去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达努的,简而言之就是个贵族少爷身边的炮灰奴僕,还是自己贴上去的那种。不过,伤害达努的事情他确实参与了。」 曲芸无语,她知道血族有几种可以温和而绝对有效地让低阶者吐出真实秘密的方法。原本叫她去问,就是不想把场面弄得太血腥吓到小女巫们。谁知她却是有意搞出这种场面。 很显然,康斯妮个人感情上对此人怀有严重的敌意。曲芸知道这不是因为伤害达努的事情,而是因为在新生试炼前对自己的冒犯。很多时候一旦事情牵扯到主人,这丫头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要杀了他,请让我杀了他。」蒂尔将达努交给艾德娜,站起身面对曲芸半低着头道。 「你杀过人?」曲芸略微惊异地挑眉问道。血烛堡的大多数年轻法师都像艾德娜一样是纯粹的温室花朵。蒂尔毕竟不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曲芸很难想像以这位小妹的年纪是怎么 「杀过,我杀过很多人。」蒂尔移开了视线,明显不打算就自己的过去展开详谈。 曲芸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那如你所愿,这个就送给你随意处置了。不过依子总觉得和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作为帮助你的答谢,事后抽空来讲一讲你过去的事情好吗?」 蒂尔第一次没有移开视线,而是认真地与曲芸让人迷幻的大眼睛对视。最后她的目光移到了曲芸的断臂上,点了点头。 曲芸又将目光转向了康斯妮:「你刚才说的匕首还有带在身上吗?借我用一下。」 康斯妮将一柄十分精緻的匕首递到曲芸面前。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各种冷兵器装了很多,这也是出于她家族的传统。每一支血族家族血脉都具备着某种天赋能力,有些是关于自身速度力量的天赋,另一些则是特定的魔法技巧。 身为王族,兵器大师的传承流淌在康斯妮的血脉中,可以将各种冷兵器的效用发挥到极致。而方便的徽章空间更是可以让她瞬间切换手中的武器,做到许多家族祖先所设想但无法实现的华丽连击和极限的实用技巧。 康斯妮从未用这柄匕首战斗过,曲芸也只在她保养武器时见过两三次,但她还是对这把兵器留有一定印象。 这是因为康斯妮的大多数装备都是她亲手附魔的,有些原本的普通兵器原胚是域中购入的现成极品货,这些基础加工物价格并不算贵;另一些则压根就是她使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从冶炼矿物开始铸造的。 在曲芸所知的所有武器中,唯独这一把她从未接触过。现在第一次拿到手中她才发现原因,这柄匕首上已经有着大量的附魔,但是却和实战完全无关。 大体上,都是一些关乎气运,预言,规避危险与辅助修炼效果之类的魔法。曲芸理解的并不很透彻,因为这都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且附魔的品阶全部颇高。 匕首很钝,尖端呈漂亮的弯钩形,比起刺杀战斗倒更像是仪式或装饰所用之物。佩有鞘,曲芸绝对不会认错这是秘银打造的。对于参与拉马克游戏之外的文明而言,这种材料无疑是稀世珍宝。 那些乱七八糟的附魔都在鞘上点缀的大大小小的红宝石上。这些宝石的色泽看起来绝非凡品,内部蕴藏着曲芸也看不透的超自然力量。 而所谓的血图腾一半在镡上,另一半在柄上。匕首入鞘后正好合在一起,现出图腾完整的形状。 比起华丽的匕鞘,这枚作为血族王室标记的纹章显得十分朴素。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水滴的形状被圈在一个平面的圆框里。如果不是被不明的工艺将整个圆形纹章全部染成鲜红,就算说它是一滴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凭藉第四维度的视角,曲芸能感知到匕首上那血图腾蕴藏着一种莫名的神秘力量。不是她所熟悉的可以与现实世界进行干涉互动的魔法,而是什么更加诡异莫名的东西。 曲芸将匕首握在仅剩的右手上端详了一番,便收进徽章空间,换成祸雨握在手上,对众人道: 「好啦,那么艾德娜,麻烦你带达努先回去治疗。小妮子全速赶回入口,防止赛斯逃回学院。如果我们不能在这边堵住他,回去之后可就真的不好再拿他怎么办了。 蒂尔带着你的俘虏去外面料理,然后自己去追上艾德娜她们。依子嘛,还要再研究一下这个房间。总觉得这地方真的和我们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呢。那么,大家抓紧时间动起来吧,不要让达努等太久哦。」 众人皆是奉命而行,没有一句担心曲芸一个人留下的废话。曲芸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任何人和她相处久了,都会习惯性地不再去质疑她的任何判断和决断。 这或许是因为当你的想法和她不一样时,事后总是被证实她并非没有想到你所考量的条件,而是在进行着什么不可言的更深层的谋划。 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曲芸走下祭坛,开始沿着墙壁踱步,仔细观察祭台与石壁上的浮雕。 用心观察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那些石雕并非在石室墙壁上直接雕成,而是从别处弄来嵌进墙壁里的。 在表世界这或许是室内装修的常识,但在索福克勒斯迷宫里,曲芸却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况。毕竟整座迷宫就像一座地下城,全部由复杂的石壁结构组成。若是再跑去别处把雕好的石板运来那才是捨近求远。 0693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与鲜血盛宴(第三十七节) 再仔细看,曲芸发现这些浮雕并非像装修房间那样将方方正正的整幅作品安置在墙壁上留好的凹槽中再固定,而是像考古挖掘出的遗蹟残骸一样,边缘都是不规则的形状,更有不少浮雕本就是残缺的。 这些石头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了,把它们安置在这里的人做了精心设计,让它们色泽与纹理和石厅的墙壁融为一体。并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幻术,而是纯粹的工艺手段。 表世界的索福克勒斯是一名伟大的艺术家,曲芸怀疑这些浮雕是在那位神祇创造这座自己的陵寝时从什么更古老的地方找来的。然后亲手进行加工,才会出现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 走了一整圈,曲芸发现环绕石室的这些浮雕似乎是一个有前后关联的叙事性艺术作品。只是它们的风格十分古老到可以说原始抽象的地步,加之有许多残缺不全的地方,让曲芸对浮雕中故事的理解产生了很大的困哪。 大体来讲,可以看出是两个男人带领着一个部族在迁徙,途中与各种妖魔鬼怪战斗。 随着迁徙的进程经歷了各种截然不同的自然风貌,甚至包含了明显是海底和星空背景;而部族的人数越来越少,遇到的异族怪物也越来越多,看起来很快就要走到尽头的样子。 这时出现了一个先前壁画上从未出现过的美丽女性。之所以能说清楚是美丽的,因为她的形象在一系列石雕上是完全不同的画风。她的面孔和衣着全部写实而逼真,像是古希腊的雕塑一样形象。 这种乖离感十分诡异,就好像翻着超级英雄漫画突然某一页出现了一个浮世绘风格的boss;或者说画展中在一系列抽象派油画间夹杂了一张风景照片。 女人出现的第一幅浮雕上,她一手高举着血图腾,一手持一把尖端弯曲的匕首指向两个领头男人中的一个,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逆十字架。 而接下来的画面上,另一个男人接过了匕首,刺入那个被指的男人胸口,从他心脏的位置取出了一枚血图腾。之后,图腾变成了一把细剑被男人持在手中。 然后再下一幅正对房间入口的浮雕中他变了。变成了一种由于线条过于简略而很难分辨出是什么种类的人形有翼生物。唯有通过手中的细剑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 继而是他咬住部族其余人喉咙的画面,然后整个部族都变成了有翼的异族。紧接着后半个房间回到入口的一系列石雕上,这个部族又踏上了归程,把前半个房间走过的每个场景又重复了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带队的男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而变异的部族也是所向披靡。男子手持细剑战无不胜,杀得那些强大的怪物闻风丧胆四散飞逃。 最后,在入口的正上方,部族回到了他们一开始离开的故乡。民众繁衍壮大,施展魔法建立起宏伟的城市。 而男人坐在了王座之上,一手托举那柄随他征战四方所向无敌的细剑,另一手擎着尖端弯曲的匕首,而朴素的血图腾纹章悬于他的头顶。 同一个世界,一半是族群背井离乡踏上旅程的开始,另一半则是他们凯旋而归,重新成为了故乡的主人。与圆形的房间一样,整套石雕拍作品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曲芸将祸雨扛在肩上,用手指轻捋发梢。这神话故事一般的描述,难道就是血族的起源?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自己的游戏目标岂不是就剩下后面关于血族没落的一半了?即便是龙女姐姐特设的休闲场,也没有道理这么简单就通关一场拉马克游戏吧? 也不能说没有难度,先前被血烛袭击时也算是九死一生了。想到这里曲芸突然又一个机灵。 那些血烛为什么会袭击她们?按照游戏规则考虑,这是否与血族的兴衰有什么潜在的联繫?而且,血烛堡的特产血烛,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索福克勒斯迷宫里? 思考着这些问题,曲芸让自己的意识沉入精神世界,触摸光点查询了游戏规则。果然,胜利条件中「集齐三条考古线索」已经有三分之二被完成了。 如果第一条线索是康斯妮手中的血图腾的话,那么第二条线索恐怕就是这些浮雕了。 似是失去了耐心,曲芸将目光转向了祭台,对着空荡荡的圆厅道:「等了你这么久,人都帮你支走了,你也该出来了吧?还是说,得要依子也不在这里时,你才肯继续进行下去自己的勾当?」 语毕,等了十几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里只有一条路进来,大厅也没有其它的出口。你们这些傢伙明明都是魔法师,怎么都这么喜欢侮辱自己和别人的智商?出来吧,我不想破坏古蹟。」曲芸对着空荡荡的祭坛又道。 又是十几秒,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曲芸像个小丑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唱着独角戏。 「哎,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曲芸嘆了口气,单臂举起祸雨指向祭坛边缘:「mi re,mi- fa!」 十数枚火球在她身边凭空形成,轰向了祭台一角。 砰! 祭台角落的地板突然向外翻开,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高耸的上方窜去。 谁知十数枚火球在接触到祭台之前突然变向飞向四面八方,而最前面的两枚火球被挤在当中没有角度飞离,居然也没有伤到祭台一角,而是凭空泯灭于虚空。 轰!轰! 身影飞逃的速度是几块的,但又怎么可能快过设定好轨迹的魔法?转眼间,四散的火球中有两枚正轰在那人的身上。 噗嗤! 凌空的身影像是被打落的野鸭一般倒栽回祭台上,浑身焦黑,鲜血飞溅出一大片。而与此同时,所有四散的火球都在接触到墙壁之前泯灭于无性。 很显然,祭台夹层的结构和藏在里面的傢伙一开始就被曲芸听在耳中。她以自己的经验调整了魔法建模,预判之下让【飞弹】封锁了所有可能逃遁的方向,并且小心避免法术伤及古蹟。 0694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鲜血盛宴(第三十八节) 这场游戏的名字叫做「考古游戏」。虽然规则里并没有提到损坏文物的惩罚,但保险起见曲芸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更何况,这些遗蹟很可能和自家的小蝙蝠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之所以对那傢伙这么多废话,便是要争取时间在心中演算法术模型复杂变化的箇中细节。 祭台上,血肉模煳的焦黑身形挣扎着站了起来。这让曲芸略感诧异,尤其是看清那人的面孔后: 「赛斯,身为一名初级法师,你的魔法抗性真另依子惊讶。」 魔法师的战斗讲究的是战术策略。在合适的实际使用合适的法术可以创造一人敌万军的奇蹟,这样的奇蹟在各个魔法世界都时有发生。然而法师的本体永远是脆弱的,如果不能料敌先机,一个手持匕首的孩童就能要了伟大魔法师的命。 对于魔法师而言正确的战斗姿势是使用恰当的魔法对敌人的攻击进行防御和反制,而非倚仗着自己那一点高于常人的魔法抗力硬抗法术轰击。 经过祸雨的加持,刚才那两枚【飞弹】足以将许多不具备魔法抗力的强大的存在烧成飞灰。便是以现在已经极其接近中级法师的曲芸的魔法抗力硬挨上去恐怕也不会比眼前赛斯的状态好多少。 然而更让曲芸诧异的还在后面。 「坏我的好事,还有胆自己留下。你真以为等阶高我一层就吃定我了?」似乎是被爆炸捲入时舌头被咬掉了一截,赛斯的话语含煳不清。曲芸听着都疼,然而赛斯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看起来毫无紧张感。 当然,赛斯的反常并不可能真的吓到曲芸,她可是从拉马克游戏里杀出来的应选者,诸天万界最兇残的一群人之一。她只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笑话,依子既然决定独自留下,又怎么可能没有把握将你拿下?只不过是个赛斯而已,可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曲芸这样说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先前在新生试炼门口通过赛斯的魔法直观感受过此人的境界是一方面,而更主要的还是这人在先前的战斗中一直选择隐藏身形避免交战。 谁知赛斯一反常态,没有拉开距离施展咒语而是一声怒吼二话不说向着曲芸飞奔而来! 「do,sol di-」曲芸一惊,向后一步退出了祭台大厅的拱门。祸雨一挥,一道二环【封禁】便刷在了出口拱门上。 尽管这人一再表现出智商欠费,但好歹也是个万里挑一能晋升到白袍的魔法师。曲芸可不会轻视到以为这货真的会因为被戳到痛处怒火中烧就 拉开距离掩藏身形才是法师的本能,即便借狂怒来掩饰,横冲直撞也是一个巨大的破绽。赛斯的演技差得太远了,破绽被曲芸瞬间堪破,她从容地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轰! 赛斯的身体急速飞驰而来,重重撞在了无法通行的拱门出口。轰隆一声整个命运挑战迷宫仿佛都在伴随着巨响颤抖。 然而,并没有超出【封禁】魔法下曲芸法力所能抵御的力量。 赛斯撞在光华流转的门洞上,一侧手臂撞得稀烂,就连脑袋的扁下去半边。 能够以如此力量冲击的肉身,曲芸可以想像若不是撞在魔法壁障上他恐怕可以直接将石壁撞穿。若是她自己娇弱的身体被这样撞上,估计会像被火车撵过一样变得七零八落破破烂烂。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赛斯猝不及防的千钧一髮间以龙文音节特有的速度施展出【封禁】魔法,这货可能真的会在意识到魔法壁障后选择从石壁中撞出来。 「啧啧啧,看来依子要夸奖你一番了。明明只是个赛斯而已,居然也懂得金蝉脱壳,留了个血肉傀儡在这里牵制依子。很可惜,此时此刻你的真身恐怕已经被我家小妮子追上了。」 说到这里,曲芸还真有点好奇起赛斯到底来自怎样的家族了。 专精附魔学研究的曲芸对魔术傀儡这些东西也略有涉猎,通过雷特辛之书的记载她知道像这样强大的一具血肉傀儡需要多位苍白维度的高级法师参与塑造,工时以年计算。就这样还没算上海量充当血肉素材的牲畜或活人的价值。 通常来讲,魔术傀儡是一种能过左右局势的战争兵器。若不是身份极其显赫和富有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成为私人保镖一样的所有物。 别看它在曲芸的魔法攻击中两三下就变得残破不堪,这只是因为曲芸使用了恰当的战术。而且如果丢着不管,这具破破烂烂的血肉傀儡要不了多久就会復原成完好无缺的状态。 单论成本,这具血肉傀儡恐怕抵得上康斯妮那柄秘银打造嵌满附魔宝石的弯刃匕首了。 而赛斯把它留在这里的意图也十分明显,他不打算留下活口。在曲芸在新生试炼前轻松破解赛斯的魔法阻拦后他就从未对这个漂亮的新生大意过。试炼中关于「没天赋」的结论恐怕也只是为了故意激怒曲芸。 事实上,即便有着血肉傀儡这样的大杀器,赛斯还是打算在曲芸确认房间安全并转身离去时再突下杀手。 再多考虑一步的话,赛斯并不知道曲芸她们有办法追查到祭台这里。那么在祭台中藏着一具血肉傀儡无疑是为了灭口替他施法的小个男生,又或者为了对付仪式后被唤醒的什么麻烦的存在,或者……两者兼具? 无论如何,血肉傀儡是隐藏在除了曲芸这种用听觉另闢蹊径外几乎不可能发现的祭台密格中的。一个普通的血烛堡学徒对命运挑战迷宫的结构以及里面隐藏的秘密有如此的了解,绝非常事。 「我,是,赛斯!」血肉傀儡不管曲芸的逻辑,强自解释着,手上的攻击也没有间断。 它身上的幻术附魔还没有解开,依旧是赛斯的样子。但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真正的赛斯不可能脑袋都扁了还在用剩下的手臂不轰击【封禁】。 0695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鲜血盛宴(第三十九节) 终于,血肉傀儡自知其力量无法胜过曲芸魔力的底蕴,停止攻击封住拱门洞的【封禁】魔法转而去攻击石壁。 见到这一幕曲芸自己解开了【封禁】魔法。她不想那些记录了血族诞生的文物遭到破坏。 「赛斯啊,你可知道为什么魔法师被认为是这些战争机器的天敌?就是因为我们懂得发现和利用弱点,做到最有效的破坏啊。」曲芸若无其事地用仅剩的右臂举着祸雨指向傀儡。仿佛失去手臂的剧痛此刻与她毫无关系一样。 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这一点,通过精神的跃维而脱离了三维的束缚。这一瞬间,疼痛不再是她的阻碍。她一直清楚祭台中身影的存在,因此始终将武器握在仅剩的右手中。 「不可能!那是专职的战斗法师才会研究的技术,你怎么可能……」血肉傀儡口齿含煳道。 「do- fi tei」曲芸没有给它表述完自己惊愕的机会,因为那致命的拳头就要落到墙壁石雕上了。 【小裂解】是曲芸极其熟悉的一个一环魔法。以如今的境界施展这个很可能是最复杂的一环魔法,她在一瞬间便完成了咏唱和模型构建。 傀儡势不可挡地挥出足以三两拳击穿石壁的重击,却没能落到石壁上。因为挥出的拳头自手肘部位被整齐的切断了。 魔术傀儡这类造物虽然无比强大且由魔法驱动,但除了其体内可能隐藏在任何位置的唯一魔核外,身体结构不包含魔法元素。 换句话说,刨除无法被【小裂解】影响的驱动核心,魔术傀儡不过就是一大团结构单一的钢铁,血肉,或者火焰一类的简单而纯粹的结构。 这种相对单一的分子结构最适合【小裂解】的快速建模,为这个复杂的魔法省去很多繁琐的计算。而且只要把傀儡切碎到足够细小,很容易就可以找出它脆弱而致命魔核。 当然,这仅限于那些强大的凡人王国可以承担的普通战争傀儡。全身附魔的神话级魔术傀儡和魔像是另一回事情。 曲芸的攻击没有停下,进入四维状态她彻底解脱了疼痛的影响。此时她从容地挥舞着祸雨,像是在用指挥棒指挥一支管弦乐队。每一拍的演奏,就是血肉傀儡身上一道新鲜的断痕。 先是4/4拍,重拍下行随着祸雨挥下将傀儡躯干一分为二。接着左右上切断了右腿和左臂。 接着转换到速度加快的5/4拍,重拍噼掉右臂;在傀儡身躯倒下之前,右左右上的手势将躯干横截为带有弧度的四段,最后的弱拍向上斜噼开头颅。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藏于头部的魔核随着被曲芸斩开的埠掉落下来,血肉傀儡停止了行动。 对于魔术傀儡这种强大的战争兵器而言,其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无论是失去了傀儡魔核驱动的躯体,还是失去了躯体的魔核,全都不堪一击。 「mi,sol mi sol mi sol fa,sol fa sol……世间,【弦】,演奏,一切皆虚妄……」 曲芸哼着自从在太阳神喷泉的梦境中听过一遍便难以忘怀的古老曲调,从容地捡起从躯体中掉落的魔核,擦去附着在上面还在聚合与增生的血肉,将之收进徽章空间。 不知为什么,说到5/4拍她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这首乐曲,似乎曲调与她的灵魂有着什么深层次的关联。 曲芸自不会知道,拉马克留下的梦境只是一个引导,可没有设定任何具体的形象。这其实是她潜意识中构筑的,自己内心的声音。换个人手持索福克勒斯的圣器入梦,十之有九压根就不会听到什么音乐。 乐曲的旋律是属于曲芸的独一无二的自我的体现,而音乐这东西在梦境的出现本身,似乎也是专属于曲芸的表现。 这个名为《illusory hope》的乐章颇为应景。虚幻的希望,正讽刺着赛斯的所作所为。安排好一切谋划自以为万无一失,到了最后却被曲芸一一破解,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永生啊……染指这种层次的追求,不可说身为区区一个初级法师,赛斯不是图谋甚大。可惜白忙一场,终究竹篮打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抓错了活祭所用的人选。若是换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的阿猫阿狗来,恐怕就不会招惹出任何不可抗拒的对手来破坏他的计划。反正曲芸是不可能参与进来的。 到时候某个倒霉鬼会被活祭,小个男子会被血肉傀儡杀死,而赛斯他自己……鬼知道他会得到什么东西,反正永生这玩意在这世界中并非不存在,但绝不是凡人那么简单可以碰的。 现在可好,不仅谋划许久的阴谋落空,昂贵到足以让一些小国破产的血肉傀儡被毁,还招惹了数尊大敌。 原本就压他一头的蒂尔这么一闹大约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期末血月少不得生死擂台一战。而这还是在他能顺利活到期末,中途没有被曲芸因为游戏需要而「失踪」掉的前提下。 更何况献祭自己的学妹这种事,就算他的导师达蒙真的不在乎,血烛堡的高层总会有人看不过去。 事实上,或许等不到那会,这货就会被康斯妮撵上拦在迷宫里。到时候要杀要剐就是曲芸的事情了。而落到曲芸手中的敌人,多半成了后院那茂盛的曼陀沙华的花肥。 总而言之,赛斯此刻陷入了天大的麻烦。 对于手中这枚魔核,曲芸有不少想法。魔术傀儡是一种很方便的东西,尤其对于诸多世界中最容易获取原材料的拉马克游戏的环境而言。 曲芸精研附魔,曾经在雷特辛之书上粗读过制造魔术傀儡的技术。现在一来有足够的时间研究,二来拿到了现成的魔核,用来对照分析可以事半功倍。 或许还可以从米莎那里用能量点廉价够得各种珍贵的材料。到时候藉助拉马克世界的【知识】满足条件下可量产的功能省去复杂的工序工时,就可以制造出一支真正的傀儡大军来。 0696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鲜血盛宴(第四十节) 进入这次游戏之前,她由于挂记自己的队友而花了不少时间帮助她们开发自身的能力。其中进展最大的莫过于帮助甄辉齐把那看似百无一用的【百鬼行者】能力开发到了最终的第四个【唤灵】阶段。 根据曲芸和米莎合作推演,【唤灵】的作用哪怕修炼到极致也仅能召唤那些与甄辉齐关系密切的亡灵生物。嗯……就比如说他用【控魂】搞出来的那些一无是处的囧物。 想像一下,几年后当云裳仙府的众人都跨入了神话领域的境界,对战一群有名有姓的世界神时。甄辉齐一马当先,大喝一声:「看我百鬼行者大召唤术,唤灵!」 然后一张攻击力五的囧字脸沙发精突然出现,横在众神战场正中瑟瑟发抖…… 想到这里,就连米莎那没有面孔的全反射金属大脑袋都变得晦暗起来。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每个魔核中都孕有一个从生灵身上抽取的真正的灵魂,某种意义上魔术傀儡也可以算是一种人工鬼物,满足甄辉齐的召唤条件。到时候若是唿啦啦招出来一个军团的魔术傀儡,那气势绝对就不同了。 话说甄辉齐这货现在的召唤能力用来召唤魔术傀儡恐怕还比不上徽章空间所能装载的数量。自动物王国那场名为「刺客,侦探与律师」的古怪游戏之后云裳仙府的团队等级已经升到lv6。每人一千立方米的徽章空间怎么都可以装下几十上百具傀儡。 然而这只是现在的情况。只要他不掉队,哪怕只是能吊在车尾跟上云裳仙府进化的速度,他的召唤能力就早晚会超过十级封顶的徽章空间。更不要说有召唤师操纵的傀儡战力明显比根据设定好的魔法指令自动作战高出几个档次。 再有就是,根据雷特辛之书记载,魔术傀儡这东西对于战斗法师而言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研究方向。 傀儡的材料从最低级的泥土,血肉开始;后面可以用钢铁,用珍贵的钻石秘银精金来塑造;以致到最后,还有那些只有红袍大师才可以塑造的纯元素魔术傀儡。这还没算上可以在傀儡身上刻印的各种品级的魔法阵的作用。 低级的傀儡在法师统御的大军中是冲锋陷阵的炮灰,而那些真正的极品货,则是不逊于任何,一具便可以击败一整只军队的战略级存在。 总而言之,这个废物利……不,变废为……不不,这个发扬每位队友长处以增强团队战力的主意……嗯,令曲芸十分满意。 清理完杂事,收起意外收穫,曲芸并没有急着返回血烛堡,而是重新回到了祭坛前面。 不得不说,考古这行当真的是对曲芸吸引力极大的一种工作。她不清楚血烛堡把通往迷宫的永久性传送门开在这些遗蹟房间的近处是一个巧合还是原本就是因为发现了遗蹟而做的决定。 也不知道这些浮雕和这座祭坛被放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如果这真是古神索福克勒斯所为,那恐怕比血族的诞生晚不了多少年月。也就是说鲜血王庭自己恐怕也因为遗失这些遗蹟而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忘了自己的由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此行的收穫就真可谓意义巨大的考古学大发现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被某人从别处移来的遗蹟和血烛堡有着莫大的联繫。到现在仍然悬浮环绕在曲芸四周,看得见摸不着的这些血烛便是最好的证据。 方才它与赛斯的血肉傀儡战得天昏地暗,这些静自幽幽燃烧的血烛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与外面那些发了疯般攻击人类且战力奇高的疯狂同类完全不同,显得乖巧而又幽怨。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是按照正常思路来想,血烛的暴动恐怕与赛斯进行了一半的仪式有关。 偌大的祭台上同样有浮雕,而且是那种令人嘆为观止的宏伟艺术巨作。其精緻的程度与风格都和墙壁上那些原始的作品明显不是出自一个时代和文明,倒是可以说与石壁上唯一不同的那个美丽女子的雕刻风格颇为一致。 只是曲芸无法从祭台的雕刻中发掘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因为祭台上的雕刻天马行空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更没有像石壁上环绕的那种叙事性的画面。 祭台中间有虎豹熊鹿等表世界常见的动物,它们脚下还有鱼鸟蜥蜴等小一些的动物,而更高处则是诸如龙凤蛇怪狮鹫等魔法物种。 最高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在中央的硕大逆十字架基座上。姿势表情略有不同,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正是壁雕中的同一人。只是这里只有那女人,却没有貌似血族鼻祖的男子。 曲芸第一次顾得上仔细地观察与聆听这座完整而复杂细緻到难以理解的艺术品上面每个细节,不禁咋舌。 这些原本已经精细到匪夷所思的浮雕底部,竟然还藏着不仔细看肉眼难见的微雕。 微雕的内容是各种表世界曾经存在或者绝不可能存在的大量低等的浮游生物,曲芸甚至怀疑在它们之下是否存在和细菌一样大的细菌与跟病毒差不多尺寸的病毒。 无论如何,那是曲芸不借出外界设备所无法观测的领域,她也不去纠结。因为她此刻正在纠结那些隐藏在浮雕之中的魔法纹路。 显然,整座祭台是一件复杂到如今的曲芸也完全无法理解的附魔法器。太多细微的魔法纹路完美地隐藏在每一只生物的毛髮纹缕中,其复杂程度比动物王国和血烛堡底部那曾经困扰她许久的悬浮法阵要高出难以估量的层次。 简而言之,曲芸此刻的心情是震撼的,因为她想像不出任何存在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便是她所了解的所有神祇也距离这个境界差得太远,在雷特辛之书上,她见识过一些圣器前任主人所留下的传承。 龙女姐姐说过底层宇宙之上还有一个统一宇宙,不知道在那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维度的世界。如果有的话,这座祭台恐怕是来自那所有宇宙的顶点的产物。曲芸没有任何依据,这纯粹是眼前物件给予她的震撼所致。 0697 第十五章上 血烛堡·血月·鲜血盛宴(第四十一节待续) 对于如此境界之物,曲芸是没有半点能力加以分析揣度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尝试捋清魔法阵的脉络走向,从宏观上看一看魔法阵的构型有什么独到之处。这一看,还真被她给看出了一点门道。 魔法阵的构图是从无数个边缘开始,螺旋形向中心聚集的。所谓中心,自然就是那个美丽的赤身女子所在的位置了。曲芸追随无数条贯穿法阵的轨迹中的一条上行,找到了女子身下所有轴线汇聚的那一点。 在那里有一行字,由如今的大多数世界中已经遗失的贤者符文所书写。内容曲芸可以认出:「凡念我真名,绘我形貌者,必见真容。」 以拉马克空间的学习效率研习至今,辅以境界的提升,曲芸如今差不多已经完全掌握了贤者符文这种文字。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她自言自语着,松开手指纠缠的一捋头髮,嘆了口气。 祭台是放在地面上的,并没有与粗糙如自然洞穴般的石质地面固定在一起,很可能是和墙壁上那些浮雕一样从别处搬来的。只是它太大了,直径超出她的六级徽章空间的极限,不然曲芸真想把这东西带回云裳阁慢慢研究。 从墙壁上环绕的浮雕中看,这祭台应当是比血族诞生更加古老的东西,或许就属于那个美丽的女人,或者说女神。但既然和记述血族歷史的浮雕放在一起,那么认为它是血族的东西或者曾经由血族掌管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血族的东西,那么自然就应该是属于康斯妮的才对。 她想到回去后和龙女姐姐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带走这东西,但是不可以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如果这玩意被血烛堡视为他们的财产,恐怕再想要搬走可就不容易了。 此刻,曲芸只希望康斯妮能即时把赛斯堵在迷宫中,防止他回去把祭坛它的事情透露出去。明显是谋划已久投入巨大成本的计策完全破产,鬼知道这货狗急跳墙会干出些什么来? 最关键的是,曲芸跟本就没有足够的线索弄清楚赛斯一开始在谋划着名一些什么。就连「追求永生的仪式」也只是康斯妮从赛斯与他唬骗的对象口中的对话里听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正想着这件事,康斯妮的通讯便通过魔法石耳钉传来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坏消息: 「抱歉主人,我赶到传送门时,正好见到赛斯从中离开,来不及阻拦了。」 曲芸:…… 该说赛斯这小子深谋远虑呢?还是运气好呢?凭她看人的经验这货绝不是施学申和霍鑫?那种心机深沉的谋划者,所以大概是……因为胆小所以一见事情有变就跑了? 不,这或许不是偶然。因为以那傢伙的等阶即便手中还有魔术傀儡这种品级的秘宝也很难做到同时避开曲芸和康斯妮的感知从唯一的道路擦身而过。 所以合理的解释是赛斯在谋划的根本就不是通过献祭仪式获得永生。因此他在把捲轴交给小个儿男生之后,在她们进入密室门口这条唯一道路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此地。 从传送门走来的路上有很长的一段下行陡坡。迷宫里道路交错复杂,赛斯如果真的熟悉此地,完全可能选择另一条更好走到路径直回到血烛堡传送门处。又或者他在迷宫中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办,所以凑巧和她们错开了。 说到捲轴,曲芸边向入口处飘去边手口并用地取出从小个儿男生手中夺来的捲轴观瞧。 到了这时候她不禁感嘆如果这时候能像团队里多数伙伴那样断肢再生该有多方便?进化点有限,选择了一条道路就等于放弃了其它的效益。自打学会了飞行,曲芸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羸弱的肉身感到困惑。 好不容易展开了捲轴,这玩意上书的内容让曲芸无言以对。 原本设想与如此惊世的祭台配套使用,又是牵扯到永生的秘密,里面应当是一些很高大上的东西吧…… 结果内容倒确实高大上,银闪闪的字符完全是用贤者符文书写的。曲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篇幅完全由贤者符文写成的咒文,颇为震惊。 她认得每一个字符,却无法推测出它们结合在一起所构成的这卷漫长的祈祷咒文所表达的意思和逻辑结构。 这当然也是合理的,境界和知识量所限嘛。但显然有人比她更加无知,分别用赤红的颜料与普通的钢笔在贤者符文的字符后面写了标註。 前者还好,笔锋龙蛇飞舞散发着一种邪气。虽然远不及神秘的贤者符文,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包含了力量的文字。这些文字曲芸一个也不认识,还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卷首补了个花式的题目。 嗯,虽然仍旧看不懂,但那个位置也只能是题目了。 而后者更过分,用一种类似拉丁语系的音标主音方式在每个贤者符文后面标註了念法。就是那种完全不管意思如何,能念出来就行的态度。出现在这样一副神秘的捲轴上,让曲芸顿生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之愤懑。 这些字迹笔迹的深浅与墨水的颜色各有不同,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看起来,应该是赛斯或者别的什么后人得到了这枚捲轴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咏唱咒文的方法而留。 曲芸琢磨着就追上了小心抬着达努移动的两个女孩,便收起捲轴飞过去搭手帮忙。再等几人回到入口处康斯妮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化成一只小蝙蝠漫天乱转扑棱着。 曲芸心中一动。说起来,这一切终究是血族的传承,或许康斯妮能知道些什么? 在康斯妮接过手轻松托起达努的身躯后,她立刻取出捲轴给康斯妮观看。 「这是血族的帝文,」康斯妮如是说道:「这些注释和你们人类用的这些音标一样,是纯粹的注音,不包含任何实际意思。而写在抬头的那个标题,叫做《鲜血盛宴》。」 0698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一节) 事情总有些时候会超出你的布局掌控,即便曲芸也偶尔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你就杀了他?」一位身着布满蓝色闪电纹路的老年黄袍法师瞥了曲芸一眼,低头记录着。 「是。」曲芸无所谓地嘆了口气。 「不,人是我杀的!」蒂尔激烈争辩。 「谁杀的有什么关系么?反正又不是在血烛堡里。」曲芸不置可否,歪头对着身旁坐着的赛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间昏暗的地牢般的房间里,老法师坐在宽大的桌案后边提问边埋头记录着。而对面依次并排坐着艾德娜,康斯妮,蒂尔,曲芸和赛斯五人。 老法师推了推眼镜瞥了曲芸一眼,认真道:「人是谁杀的确实无所谓,但是精确记录事件发生的过程很重要。」 嗯,曲芸的推断果然没错,这才是血烛堡的学院派作风。 所有人都说了实话,赛斯承认了「准备利用达努的鲜血做魔法实验」的事情,并把主谋推到了已经被蒂尔杀死的小个儿男生身上。 但大家默契地隐瞒了绝大部分内容,比如遗蹟,祭台,捲轴,暴动的血烛和血肉傀儡等事情。很显然,无论是曲芸还是赛斯都有野心将所有秘密收入自己囊中,不希望学校了解这些东西。 而血烛堡毕竟是个庞大的机构,学徒之间有深仇大恨,等不到血月的生死擂台自己跑去其它世界解决恩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因此老法师也没有太纠结事情背后的问题,只把事情经过记录到他满意的程度便放众人离开了。 双方人马是生死大仇,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说谎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一边忽悠那对方肯定会跳出来反驳。因此照常理讲把这五人一起拉来记述事情经过就足以做到万无一失了。 只是老法师完全没想过事情背后干系甚大,事件双方各怀鬼胎,居然合伙唱了一出双簧把他矇混过去。 没有人提到什么血族古蹟什么永生仪式,他自然不可能想到事情背后有那么多牵扯。加之在场五人只是牵连起此次事件的原因,并非正主,所以他只当做普通的校外厮杀事件记录在案了事。 五人从地牢般的审讯室出来后,一个头髮秃了一半的正装老僕哈着腰迎了过来。 「少爷辛苦了。」他说着递来赛斯上衣配套的礼服外套,并替自家少主披上。 见到这一幕,康斯妮突然凑过来在曲芸脸颊亲了一口,千娇百媚地也道了一句:「主人辛苦了。」 曲芸亲昵地摸了摸康斯妮的小脑袋,转头看向赛斯那边,小眼神在活泼美艷的康斯妮和满脸丧气秃顶老僕之间来回打量,透露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赛斯:…… 事情闹到现在这一步,显然不止是出乎了曲芸的预计。从一开始就谋划着名什么的赛斯绝对是被坑得更惨的一个。 在这里横竖是打不起来的,赛斯也不认为动嘴皮子自己一方能占到什么便宜,便带着老僕灰熘熘离开了。 曲芸也没有在这节骨眼上不依不饶,此刻她纠结着对面房间的情况。 很快,事情的正主就出来了。对面的大门砰地弹开,一股暴躁的奥法能量乱流像是自然灾害般从门口喷发而出,让所有人猝不及防下跌坐在地。 等她们从奥法冲击中缓过劲来,就看到龙女黑着脸拖着尾巴径直向走廊一边走去。跟在后面的达蒙也黑着脸,想要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但最终还是气哼哼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蒂尔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她知道达蒙的办公室与龙女在同一方向,但人家龙女走在前面,他跟过去也不是,等着也不是,最后只能南辕北辙向反方向离开。 两人走出的房间里血烛数量很少,几乎像她们受到审讯的地牢一样昏暗。一瞥之间曲芸看到了里面第三张黑着的面孔,那似乎是一位浓眉大眼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 他向外面随意瞪了一眼,就让曲芸感到一种灵魂被看穿般的颤慄。然而那人似乎并没有兴趣为难外面的几位小学徒,赶苍蝇般一甩手,大门便又砰地一声自己合上了。 令人惊恐的是,那人身上竟然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如果曲芸没看错的话,这恐怕是她经歷诸多游戏世界后,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强大的存在。 有黑袍法师坐镇,血烛堡自称为诸天万域最神秘的一处秘境,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反驳了。 在那样恐怖的存在门口,姑且算是犯了错误的曲芸没敢使用飞行魔法,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了龙女姐姐身边。 「没事吧?最终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呢,对不起。」曲芸关切地问道。她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去牵什么,最终却因为自己身在龙女的右侧这别扭的姿势而放了回来。 龙女姐姐停下脚步,敛去一脸的怒气,眼圈微红。她对曲芸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是我该道歉,在自己的地盘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所以说,龙女才是事情闹成如今这般地步的罪魁祸首。按照曲芸的谋划这件事局限于她和赛斯两人之间最好,她私下去查,最终必定可以获得最大的收益。 谁知她的龙女姐姐一见她那左臂全废的伤势就炸毛了,也不管什么校规禁忌就冲过去和达蒙那老傢伙拼命。 达蒙感觉很无辜,自己老老实实在自己办公室里拿外面抓来的凡人做着活体解剖实验,没招谁没惹谁。突然间又是岩浆又是冰雹又是闪电就打了下来,把他那宝贝办公室拆了个干净。 事实上这次若不是毁灭性的攻击中掀翻了他的办公室,暴露出他在实验中私自挪用学院魔晶的事情,龙女姐姐绝对会摊上更大的麻烦。 嗯,血烛堡就是这样一个纯粹学术机构的典范。这里没有善恶,学院的大师无论是去外面劫掠凡人还是行侠仗义都是自己的事情,血烛堡从不干涉。 0699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节) 若真遇到正邪势不两立的情况,歷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教授大师登上血月生死擂浴血一战的记录。 但是这里有自己的规矩,你可以拿无辜的人来解剖,但是不可以不经申请动用学校的魔晶。同样,也不可以以任何理由在血月日外在校内与同僚开战。 龙女姐姐是有些冲动了。在这里她习惯了丢下表世界的诸多责任负担,一向过得洒脱自在。见到恋人受了欺负,怒髮冲冠为红颜也只是在外面那永远平静从容优雅的面具下掩藏的真实性情。 但即便如此,曲芸心中还是升起一丝疑虑。 她看人极少走眼,何况这位自己多年前便一直关注敬仰的存在。龙女姐姐有统领天下之姿,但使真的因为感情的事情动了怒,也断不是能做出冲动事的年纪阅歷了。 以曲芸独到的眼光分析,她觉得龙女姐姐恐怕是急了。是那种,如果不尽快为自己扫平一切障碍,就一切都来不及了的那种感觉。 这让曲芸困惑,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受到感情影响而失去了精准。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她们都不是那种会轻易死在游戏中的人。 难不成龙女姐姐是担心她移情别恋? 想到这里曲芸自己都不禁自嘲而笑,这都算什么鬼啊。 其实说起来龙女姐姐的逻辑也很靠谱。曲芸是去追查达蒙的学徒,而那小子那点哥布林水准的法力怎么可能上得了她的小芸?曲芸重伤,救回了赛斯谋划着名去绑架的达努,那必然是达蒙这老不死的做了什么手脚才会伤到她。 于是在问清事情前因后果之前,她便一怒之下打杀上门。 然后达蒙大师就悲剧躺枪了。不仅糟了无妄之灾,刚修復好的一大堆被蒂尔和摩莉甘毁坏的宝物又遭了殃,还被扒出了挪用公宝的事情来。 至于这人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赛斯的谋划中,甚至为其主使者,了解事情一切始末的曲芸也无从判断。 虽说赛斯行事中留下了许多不像是他那种人能想到做到的破绽,但达蒙这人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破绽。 这货被龙女姐姐打上门时也是真心的一脸懵逼,没有半点做贼心虚早有准备的样子。不然的话,他那些视如命根子的附魔宝贝也不至于被龙女姐姐毁了个干净。 说起来细算一下,曲芸跑来血烛堡一年游,还没两天游戏目标就达成了三分之二。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快刀斩乱麻解决掉游戏的问题,后面的一年安心学习? 当然如此战果也有着巨大的代价,那便是线索与要做的事情瞬间堆积如山。首先是坩埚法师採购大量人血的原因,曲芸一定要搞清楚这件异常的事情是否与赛斯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然后是与龙女姐姐讨论一下关于血烛袭击她们的重大事件。不论那是人为还是某种条件下引发的自然现象,对于血烛堡而言都是一个重大隐患。若是上亿的血烛集体作乱,恐怕有黑袍贤者坐镇也无济于事,那绝对是一场浩劫。 这件事由于涉及到祭台的秘密,她并不想被血烛堡官方知道。如果能靠自己和龙女姐姐解决掉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就尽量拖到她研究出里面的门道,让康斯妮继承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之后再捅出去。 接下来就是蒂尔的问题了。虽然说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不是很礼貌,但是都知道曲芸是那种放着谜团不理就百爪挠心的性子。 这事儿要是真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她也会保持得体的距离,但她总感觉蒂尔和她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繫。 事情一旦和自己扯上关系,就断没有放手的理由了。错失机缘是小,若是因此留下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破绽,事后被敌人找出来隔着几个宇宙给自己上个诅咒什么的就不美妙了。 因此曲芸已经做好了被冷面少女嫌弃的觉悟,打算打破砂锅璺到底了。如果洞悉了这孩子的过去仍然找不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联,曲芸不介意叫龙女姐姐帮忙动用一些复杂的魔法手段来探查。 毕竟她救了蒂尔和她的闺蜜不止一次,而这孩子也是亲口答应过她会配合的。嗯……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再然后还有一个赛斯。这小子对于血族的歷史明显知道很多事情,而且仍然在谋划着名什么。到时候和龙女姐姐商量一下看看校规中有没有什么漏洞,如果能不留破绽的把这人抓到手,估计可以敲打出不少重要的拼图碎片。 至于最后的一件事,自然是仅剩下三分之一的游戏目标「考古线索」了。对于这东西位于何处,曲芸是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恐怕这件事的蛛丝马迹就只能从上述一系列问题的答案中琢磨了。 右手纠缠着柔软的头髮,曲芸一路神游天外自动跟随龙女姐姐。等最后停下来抬头一看,不禁疑惑道:「哎?这不是姐姐的办公室啊?」 「是校医院,」龙女姐姐黑着张脸:「怎么,就你这副身子还想跟我交换基因接受传承?巫医说你肩胛骨碎了个干净,而且丢失了大量的身体组织,她只能选择让你重生的复杂疗法。 疗程需要三天,这一周你不许给我踏出病房半步。你要是敢偷跑,我就去宰了达蒙那老傢伙。一会我叫艾德娜留下照顾你,有什么需要找她去办。 还有,在这边给我小心着点,这里可是拉马克游戏中!别因为有我在就当是在表世界一样,只要有口气在回一趟团队空间就可以解决一切伤势了。」 曲芸有生以来还是极少被人这样直接而霸道的关心,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甜蜜的暖意。在进入游戏以前,所有人都是陌路。而在云裳仙府,伙伴们给予她的更多是崇敬和依赖。 感情上曲芸其实算是个小受,很享受这种强迫性的温柔。这世上除了龙女姐姐,还真没人能给她这些,也没人佩得上对她如此强横。 「那个惩罚……不要紧吧?」见龙女姐姐转身要走,曲芸十分担心地问道。 0700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节) 在这种允许师生在规则内自相残杀的魔法学院,她真担心龙女姐姐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会遭到什么伤害性或者带有致命危险的处罚。有黑袍贤者在,到时候就算她们甩手不干了想逃走估计都没有机会。 龙女自觉出糗,本不想多说,但又不忍心看曲芸担忧的小模样,最终扭过脸,尾巴像避役一样捲曲起来道:「这学期,我需要从新生中挑选十四人来带……」 对于这个回答,没有在魔法学院中生活过的曲芸是懵逼的。 不过想来即便在表世界的大学里一个导师带十几个研究生也会导致自己研究和教学受到的很大影响。对于大多数专注研究的魔法师而言确实也可以算是个十分痛苦的惩罚了吧? 「而且必须有一半是男生。」龙女哀怨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带上了门。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本想将游戏目标快刀斩乱麻处理掉的曲芸,就这样被封印在了病床上。 好吧,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漫长的任务列表上有一位不是正在眼前嘛。 「蒂尔,需要我先让其它人离开吗?」曲芸善解人意有不怀好意地笑眯眯问道。 蒂尔嘆了口气,自知逃不过曲芸的纠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怕被人知道的,只是不算什么光彩的过去,又充满悲伤,不太想提而已。」 房间里是一起跟进来的康斯妮,艾德娜;被龙女姐姐强自塞进病床的曲芸与双人病房隔壁床上哭累了已经熟睡的达努。可以说没有外人。 曲芸静坐靠在床头,整条左臂被石膏绑得像跟棒槌。康斯妮牵着她的右手陪坐床边,而艾德娜和第二则分坐在两张为探病者准备的悬浮软垫上。所有人安静等待着蒂尔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颗还在很落后的时代的地球。那是一个很多世界都共同经歷的时代,你们或许也了解一些,就是传说中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 蒂尔开始娓娓道来。只是一开头就令曲芸微感诧异,听起来她似乎来自一个自己从未在游戏中经歷过的世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呢? 「我的父母来自敌对的两国,但他们都是那种,固执,保守,自我而霸道的类型。彼此之间的矛盾还不如与我之间的深。」 听到这里艾德娜不禁问道:「他们都是固执的老派巫师么?来自相互矛盾的学派?像苍白维度与生命树之间那样势不两立?」 她所出身的世界是一颗典型的魔法文明盛行的地球。对她而言很难想像普通人开着飞机与坦克互相征伐是怎样一副场景。 「不,我的故乡并没有魔法。那是一个纯粹的科技文明世界,我或许是全世界唯一的魔法师。 因为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和父母决裂。并在一次险些被他们所迫害时莫名觉醒了力量,然后杀了他们。而父亲在军中敏感的身份导致了我被通缉,遭受当时全球最强大的,整个第三帝国力量的围剿。 但是那个世界除我之外并没有魔法存在,而我在觉醒力量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份如何运用魔法力量的传承。所以我运用自己的力量逃过了追捕,运用之后的几年时间孕育了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我对自然的变化很明显,在战争导致的全球变动中找到了一丝制造末日灾难的契机。最后我成功了,我的努力导致了第三帝国的覆灭和近半人类文明的灭顶之灾。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听起来很夸张,只是因为被我凑巧抓到了万古一现的契机而已,实际上只是些无聊的事情不是么?」 听到这里曲芸哑然。蒂尔说的平静如水,但是这种毁灭世界的经歷即便放到拉马克游戏中也绝对是令人震惊的。 光是想像一下,就可以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当时经歷过怎样史诗般的传奇,也无怪她说自己杀过很多人。其真实情况甚至把曲芸远远甩在了后面,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曲芸了解蒂尔与自然元素的亲和力极高,给她充足的时间布置,引动大自然的海啸飓风地震这些东西毁灭世界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在艾德娜的家乡或者在自己的故乡表世界,这种企图会被经验丰富的魔法统治者们第一时间发现并扼杀。即便有狂徒遮掩天机最终做到了,此类天灾对于龙女姐姐等强大但蒂尔偏偏生在一个科技文明落后的时代。 恐怕忙于战火的当事雄主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世界末日的降临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女孩扯上关系。正是这样,给了她机会真的花费数年时间凭藉一个初级法师的力量制造出毁灭世界的灾难。 「那你最后是怎么来到血烛堡的呢?」康斯妮莫名对蒂尔生出了一丝亲近的感觉,这样问道。 如果世界与我为敌,那错的不是我,不如毁了这世界。这样的霸气深合康斯妮的性子,而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哪怕还没有她自己强大,也自然会得到她深切的敬仰。 「是你们熟悉的人,霍碧薇大师找到了我。」说起这件仅一年前的事情,蒂尔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沉思: 「你们应该知道,她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当时她带领自己的团队去到我的世界,而游戏目标似乎就和我有关系,算是站在了对立面吧。 总而言之,最后她们结束了我制造的灾难,让那个世界苟延残喘下去。大师没有杀我,她说我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而我对魔法的使用方式也很特别,让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因此就把我带回了血烛堡啦。」 「那你怎么成了达蒙大师的弟子呢?」艾德娜八卦之魂在燃烧。 蒂尔嘆了口气道:「所有的新生都要接受试炼。当时我参加了达蒙大师主持的试炼,他看到我的表现后就直接把我收为弟子了。我当时初来乍到不知道学院的规矩,又心情不好不太想跟人讲话,所以就这样煳里煳涂地过来了。」 曲芸这才洞悉,原来自家龙女姐姐和达蒙那老货早有恩怨,无怪她把什么莫名其妙的烂帐都往那人头上算去。 0701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四节) 说到这里,蒂尔不无遗憾道:「现在想来,达蒙大师根本就没教过我们任何东西。学校规定的课时也只是让我们去看他忙活自己的实验,那玩意怎么可能看得懂? 我的话也就罢了,我脑海中觉醒的传承很详细,让我可以通过明确的脉络自学。但像达努那样子就辛苦了。讲真的,她绝对不是没有天赋,而是有预言类的罕见天赋。虽然算不上多强,但总该得到发展自己才能的机会。 音乐家,听说你和霍碧薇大师有特别的关系。如果有可能,能不能请你代问一句转班的事情?我是霍大师带进来的,虽然当初新生试炼选择导师时有些对不起她,但那不是被人骗了嘛……」 说到最后,蒂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显然真的熟络起来,她比起外表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要可爱得多。 有着那样举世皆敌的过去,这孩子对陌生人排斥与不信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曲芸先后两次无私地救她助她以至于不惜自己身负重伤,也总算是收穫了她愿意打开心扉尝试来接纳自己。 曲芸白了艾德娜一眼,这厮不愧是爱嚼舌根的仙子血统。被带去做笔录之前她就离开了几分钟去接受治疗,这功夫就把她和龙女姐姐的事儿抖落得尽人皆知了。 「这事我会和她提一下,但仅仅是提一下。如果会给龙女姐姐带来麻烦,依子第一个便不答应。」曲芸算是应承了下来。别看这人杀人如麻听起来怪恐怖的,其实对于亲近的人好说话得很。 只是她仍旧疑惑。单是蒂尔讲的这些往事似乎和她自己的经歷扯不上任何关联,这完全无法解决她一开始纠缠上这孩子的原因。因此,她不得不继续深挖下去: 「蒂尔,请原谅依子的执着,你的过去可能和依子有一些很重要的牵连。请务必再回答几个问题。你是为什么和父母决裂,以至于不得不杀死他们的?还有就是,在那个没有魔法传承的世界,你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力量的呢?」 这些都是蒂尔先前有意避开的话题,明显是不愿提及。这次被曲芸明确问了,她再无法避开。最终只能低着头喃喃答道: 「我有病,不健全。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在我们那个世界那个年代那个歷史环境,喜欢上同性是一件了不得的罪过。 我和我的恋人被我的父母送进了精神治疗机构。在那里他们彻底毁了她。而在他们试图对我动手的时候,我的脑袋里似乎突然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女孩子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是这样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话给了我勇气。然后我骗过了医生,装作一个健全的人,并全力以赴很快掌握了魔法的力量以及用它来实战的方法。 然而当我做好准备,再次回到那家诊所,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位像狼一样狠毒的精神科医生,对于他而言少女没有思想的身体是最好不过的玩具。 我想救她,即便她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也没有关系。但当我赶到时,她早已经不在这世上。 那一天,那位医生是我杀的第一个人。然后我回家杀了导致这一切的父母。当时是战争时期,父亲又担任帝国要职,事情自然很快败露。剩下的你都已经知道了。 说实话,当我在迷宫中第一次见到你,听到你的名字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想要信任你的冲动。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后回想了很久,可以很确定之前并没有见过你,」 说到最后,蒂尔露出了一丝苦笑:「如果能遇到像你这样温柔又强大的姐姐愿意无私的帮助我,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不是吗?」 「不。正因为我帮过你,才有了你如今的样子。若是我们真的从未接触过,恐怕你如今已经被他们逼疯,或者因为无力反抗而不在人世了吧……」听到这里,曲芸已经完全明白了: 「依子也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而我们参与游戏的经歷中,曾经去过一个令人难忘的世界……」 接下来,曲芸讲述了那场在小鹿精神世界中进行的名为「头脑迷踪」的游戏经歷。蒂尔很快从震惊中恢復过来,并相信了曲芸所说的一切。 大多数人很少有能清楚记忆并描述自己潜意识世界的情况。但当有人真的去游歷过那个只属于你的世界并向你详细描述时……相信我,你一定会立刻意识到那就是属于你的世界。 曲芸没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俗话说有缘人千里来相会,而她与这位渊源颇深却素未谋面的女孩居然横跨了无数个宇宙,诸多文明世界,最终在血烛堡这个跨越维度的最神秘的角落里相遇了。 从各种意义上讲,面前这位美得不似人间生灵的音乐家都是她的恩人。蒂尔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思量许久,最终只吐出这样一句话: 「那,在我心中的世界里,你们见到的小鱼是什么样子的?她……还好吗?」 曲芸享受拉马克游戏,但游戏终究是残酷的。像这种栽下一枚种子,在不知不觉间它已生根发芽,某一天突然捡到一颗甜美果实的感受她从未体会过。 无论是游戏还是人生都是这样,只要你顽强地活下去,就总会在路上见到某些出其不意的惊喜。 曲芸笑了,笑得很温馨:「嘛,她一直就是一条漂亮的七彩小鱼,真正的鱼哦。她很温柔,一直关心着你的事情,也给我们的行动提供了不少帮助。 我想因为你坚强起来了,即便是整个世界的压迫也没有让你屈服,所以现在在那里,她也一定自由地在深海中遨游着。她……一直活在你心中。」 曲芸的安慰触到了蒂尔心中最柔软的弱点。她面无表情地,眼角滑下两行泪。但经歷了所有一切后,她真的已经变得无比坚强。甩甩头拭去泪痕,她很快对曲芸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0702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五节) 见到蒂尔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康斯妮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蒂尔面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猝不及防间紧贴着她的耳朵轻呵道: 「喜欢女孩子,才不是有病啊,爱怎么会有错呢?要我说你们那个见鬼的世界才是有病,毁了再好不过。我也喜欢女孩子哦,我家主人也是,还有将你带来的龙女姐姐,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们才没有不健全呢。」 蒂尔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听闻康斯妮这样说,便没有将她推开,只本能地道了一句:「谢谢……」 「哎?那你们……」艾德娜的眼睛在曲芸和康斯妮之前来回游移着,小仙子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我们啊,是奴僕与主人的关系啊。至于更具体的,如果你想要往奇怪的地方去想,也完全没有关系的哦。」康斯妮放开蒂尔,对艾德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娇羞微笑,充满邪异惹人遐想。 曲芸黑下脸:「不!请务必不要往奇怪的地方去想。蒂尔,如果我能说服龙女姐姐收你为徒,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蒂尔咬了咬手指道:「现在我还太弱了,会继续留在血烛堡学习,直到成为黄袍甚至蓝袍法师,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吧。到时候,应该会考虑出去歷练一番。毕竟我的天赋在于实战方向,人总要发挥所长才能活得充实。」 「如果有一天你毕业了,考虑去拉马克游戏中闯荡一番,我们的团队云裳仙府永远欢迎你哦。」康斯妮笑眯眯道。她和曲芸心意相通,知道自己这不算是自作主张。 云裳仙府的战术磨合已经形成固定的形态,这种情况下若不是遇到蒂尔这种与团队有一定渊源,大家都一定会喜欢且潜力难以估量的对象大概很难会接受新人入团了。倒也不必担心等蒂尔毕业后已经十人满员的问题。 「到时候,我会考虑的。」蒂尔慎重应下。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曲芸果然乖乖躺在床上没出过病房。她心疼龙女姐姐,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惹她为难。然而这却苦了艾德娜。 血烛堡中,病房距离大图书馆非常遥远,而城堡内部又不允许褐袍学徒骑扫把飞行,结果就是艾德娜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奔袭往返于病房与图书馆之间。 曲芸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学习方法,这是藉助长时间学习雷特辛之书中近乎完美的逻辑而养成的习惯。再加上在拉马克世界中养成学习习惯,简而言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目十行,看书快到令人髮指。 往往是艾德娜刚从大图书馆取来一本新的魔法书,曲芸就已经看完几十分钟前才取来的上一本翘首以待了。 血烛堡的大图书馆有很多近代才发展出的魔法理论与新观念,还有一些杂记类的近代魔法歷史与大量血烛堡先贤留下的研究笔记,这些都是号称无所不包的雷特辛之书上所没有的东西。 曲芸读得如痴如醉,而要看的没一本书往往都是由于上一本中某个知识点所引发的想法,所以也没法一口气把需要的都借来。 搞到最后,艾德娜已经消受不起每天的大量运动,身体都变得硬朗起来,小腿也粗了一圈。忍无可忍之下,她今天终于去请求龙女姐姐在病房中开启一道临时性的传送门供她使用。 龙女姐姐听着艾德娜的抱怨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她今天出现在了曲芸的病房。 「虽然离我们的约定还有两天,但我还真没想过你居然会听话乖乖躺在这里。就为这一点,我应该给你奖励。」她说着温柔地揉捏着曲芸的右肩。 对此曲芸无动于衷,她的伤早已好了个彻底。虽然不可能像拉马克游戏系统那样瞬间治癒绝症,但血烛堡好歹是魔法学院。伤筋动骨这点小事总有些法子能在两三天内搞定。 「嗯,不错,好得差不多了。跟我走吧,听闻你答应帮助蒂尔她们申请转班?」 曲芸:(′?_?`) 什么事儿一旦被艾德娜听到了,还需要她再转述一遍么? 龙女看着曲芸一言难尽的面孔,只得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这事儿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简而言之,血烛堡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底层的学徒就相当于自己大师的所有物一样。 当然,为了学校的声誉考虑,太经常出现过分的事情,学生是可以向学校申请更换导师的,并且学校也会出面干涉。比如说,如果达蒙那老货侵犯了蒂尔她们,或者在实验中把她们炸个半死,那么她们就有权要求学校更换导师。」 曲芸勐摇头,这显然不可能答应。 「那么剩下的办法就是两个导师及学徒全部自愿同意,向学校递交普通转学申请了。然而你也知道,我跟那老混蛋原本就有过节,这次又去把他揍了一顿,要他同意那是不可能的了。」龙女姐姐说罢双手一摊。 曲芸则纠缠起头髮,目光深邃冷着脸道:「也许还有第三个办法。如果原来的导师无法再指导自己的门徒,学院应该也不会把她们赶出去吧?」 她这么说一半也是被龙女姐姐的第一个例子气到了。 「你可快别这么想。且不说学校不能容忍一个弟子攻击大师,就算你神机妙算瞒过了所有人,又要怎么去与一位蓝袍法师对战? 那可是恆火阶的强者,和你差了三个大境界。恐怕动动手指就能让现在的你飞灰烟灭了。我任你游戏人间,可唯独不许你去死。」龙女虽这么说,但也没有一丝慌乱。举手投足仍旧只有优雅,仅是面露忧色。 「姐姐想多了,」曲芸微笑:「要他不能留在这里,也不意味着非得依子亲自动手去把他杀掉。如果小蜥蜴在这或许我还会稍微考虑一下,现在嘛,这破主意我想都不会想。」 「那你的想法是?」龙女一点也不怀疑曲芸会有靠谱的主意,她就是担心她不知道血烛堡的水深。 0703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六节) 曲芸缠着头髮百般玩弄,眨巴着大眼睛道:「最近不是在追查血族始末的事情么?那里面藏着大阴谋。主谋或许是赛斯,或许是他身后的什么人,但是我打算把责任推到老狐狸身上。 你也知道,栽赃陷害布局算计请君入瓮的事情依子最擅长了,这么办你总不会担心了吧?到最后把事情捋清楚,无论是捅给学院还是找出证据交给姐姐拿去要挟老狐狸都不会太困难。 放心,我不会和蓝袍法师有任何接触。到时候只要有血烛会攻击人的事情捅出来,无论把责任摊在谁的身上也吃不了兜着走。」 龙女嘆了口气。如果是曲芸在暗中行动,她还真的不太担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 「其实真的有第三个办法,那就是以争夺学生为藉口,在期末血月之日我邀他去擂台决斗。如果他拒绝,那么学生就是我的。如果他接受,那么打赢就好。不过这个还早,姑且先放一放。你是不是该准备好接受我的基因了?」 曲芸有点慌,双手拉起病床上的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露出一种小动物怕生般的眼神:「姐姐……现在还是白天……」 龙女噗嗤一声就笑了,随后自然的大笑逐渐扭曲成诡异的微笑:「在这血烛堡还分什么白天黑夜?赶紧起来跟上。 再说了,仪式可是要持续很长时间的,从白天开始再好不过。跟我来,在我的办公室下面有一间私人密室,除非到了学校生死存亡的关头,那里绝对不会被打扰。」 玉角点胭脂,娇嗔泪恋湿。 青葱缠素尾,巧笑依人痴。 嗯,接下来的一切尽在这圆圆的省略号中……………… 第二日清晨,当密室里的数十支血烛幽幽从虚空中浮现点亮了昏暗的粉红色纱帐,龙女便悄然起身,神秘的蓝色法袍自动出现罩住了高挑纤柔的曲线。她在曲芸额头轻轻亲了一下,随后转身去取帐头的曼德拉酒。 「别走……」 转身的剎那,尾巴尖被曲芸抓在手里。 龙女笑了,扶住周身无力,尚无法自己起身的曲芸坐起来,帮她靠在帐头:「怎么,我们的音乐家大小姐还会害怕被人丢下了不成?」 「我一直,都很怕孤独……」迷濛中,曲芸呢喃。 笑眯眯餵了一口曼德拉酒在曲芸口中让她转醒,龙女半坐在床沿道:「从今以后,你就是表世界中龙族唯一的真正传人,你使用的龙文音节也将带上血脉之力。 而像大多数种族的血脉传承一样,我们龙族的力量也只会集中于你最具天赋的领域。你的天赋越强,所觉醒的力量也就会越强。 等自己从这种接受传承后的迷醉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去我的练习室实验一下新的力量吧。不过要记得小心一些,你会发现自己的魔法效力与先前天壤之别。别伤到自己和别人。」 「龙的传人么?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糟糕……算了,话说我也会……那样子么?」曲芸说着挣扎起身,双手各伸两指弯曲着比在额顶,又扭了扭纤腰。 很显然她指得是龙女姐姐头顶的茸角和身后的尾巴,一套动作看起来萌萌哒。然而龙女看了却是一脸黑线:「我在你眼中就是这副轻浮的模样? 算了,理论上这些龙族体徵是不会自动生成的,但是有可能随着你对相应部位使用进化点而造成倾向于我这种模样的意外变异。 我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我的体徵来自于天生的基因遗传,从小就是如此,和我接受了家族的血脉传承无关。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有意克制一下这种变异比较好。角和尾巴并不能给你带来实质性的力量,却会让你体内的龙族基因显化,从而更难以接受游戏中其它类型的基因进化。 要知道,虽然龙族血脉代表了天生强大的魔法力量,但同样级数的基因还有许多种。我相信总有一天你可以强大到跃维离开我们的底层宇宙,而到了那时,所有这些进化方向中龙族的血脉就未必是最适合你的唯一选择了。」 曲芸吐了吐舌头,最终没忍心揭穿龙女姐姐平日里心情如何全会在不知不觉中由尾巴忠实地表达出来。嗯……或许只是和她独处的时候才会这样?不然进行国事会务时也太吃亏了。 龙女姐姐的话包含了很多信息。想来大庸皇族霍室一脉肯定是代代单传这唯一血脉传承的。 而霍鑫?的团队起名叫做【龙的传人】,如今听起来才理解其中的包藏祸心是怎样的昭然若揭。而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无疑意味着这股势力在大庸的强大也远超曲芸原本的预料。 如今龙女姐姐显然是因为私情而自作主张把这唯一的传承给了她这个外人。刨去未必会成真的救世梦想,剩下的便是只有以曲芸这等智慧才会明白的,爱的表白。 龙女姐姐选择了她,同为女性,自然就无法像代代女帝国母那般留下亲生血脉。把唯一的传承交给她制造既定事实,便是为了标明自己对这份感情的坚定立场和不惜一切的勇气。 说起来大庸歷代凡遇女帝,无不是同男皇一样后宫三千。即便有龙女姐姐这样偏爱女子的也不会影响留下后代。她却偏偏这样做了,把独一份的传承给了一个外人。 这便是在告诉家中朝中那些人,我不需后宫,也不要为传承的事情来烦我了。嗯,或许也有为了促使她那不愿理会天下事的姐姐继承皇位也说不定。 还有就是,传承到了曲芸手里。那些心系皇室传承的人即便再愤恨她们两人间的关系,明里暗里也绝对无法再对曲芸出手。 龙女知道曲芸不是个好惹的主,无论好勇斗狠还是勾心斗角那些人也都玩不过她。但只要能做到,她仍愿尽自己所剩下的一切去护她。 也不知道如今的庸帝老爷子知道龙女姐姐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会是如何感想。不过无论他如何感想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选择无奈地接受她这女媳。 嗯,把女婿和儿媳不需要的部分去掉再组合一下,女媳这词还是挺贴切的。 0704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七节) 毕竟龙女姐姐掌握着力压当世的实力,她才是当今大庸立国以傲视列强的根本。 「说起来,你们皇室带带传承力量的时候,都是这么……直接?」曲芸垂眸问道,不敢抬头。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比直接更直接的词了。 龙女妩媚地笑了:「堂堂皇族,又都是血亲,怎会那般不堪?大庸重文道,依礼治国,可别把我们想成血族那种奢乱无度的王庭。 正常情况下并不需要非得从那里放入就可以传承龙族的力量,甚至不需要肢体接触,但需要耗时整整三年。所以你明白了?我可并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对你这样子的哦。」 听到这话曲芸突然大惊,原来如梦似幻间自己被放入什么东西的记忆确有其事? 「等等,你昨晚在我迷乱时放进我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 「嗯,是我的龙珠。它现在已经带着我的基因融入你的本源了,」龙女姐姐说着轻点曲芸的小腹:「但你不必担心,我可不会没了它就马上死掉。不信的话你可以回想一下大庸歷史。有哪代先母是有了子女后很快驾崩的?」 「但是会对你有很大影响,对吗?这算是,在逼我吗?」曲芸神色很复杂,感动,心痛,夹杂着一丝埋怨与固执。 龙女笑了:「我说过,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必须做的。至于你怎么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从私情上考虑我甚至更希望你选择独自带着你的小可爱们逃离这个世界,我甚至会用剩下的时间试着帮你找到离开的方法。 嗯……你父亲藏起来的圣器【解围之神】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似乎可以找到一两条有关的线索。你看,我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不是吗? 至于我的问题嘛……这么说吧,失去龙珠会限制我的实力,再没别的影响了。你有能看穿人心的双眼,我骗不过你,自己判断就好。 反正在这底层宇宙,我这恆火的等阶也算是到头了。再往上别说莫比乌斯大厅买不到任何线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再进一步。 实力被限制了,倒也不会变得太弱。偶尔也还能爆发一下,同样是这一域中顶级的实力。 先前就说过,真到了【清算】之时,我一个恆火阶也打不过人家过来二百个神醒阶的。根据情报推测到时候也不会是短兵相接那种简单的情况,不然全域干嘛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爸和你这样的人身上? 嗯……说起来,以后就要靠你保护姐姐啦~等你跃维进统一宇宙,再帮我找找解决的办法,这样不是很浪漫吗?省得到时候被你说忘就忘了……」 「闭嘴!」曲芸霸气受本性爆发,强硬地阻止龙女说下去。 她自然能看懂龙女姐姐一切皆出自真心,但就是这样,才让她格外难受。她相信龙女姐姐的付出一定带有一些什么她没透露的隐忧,就算问也没有用的那种。 「不论是否参加【清算】,我都会找到办法去往统一宇宙的。到时候我会找到把你接去的办法。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给我好好活下去!」曲芸阴沉着脸仿佛下令般指点着。 「嗯,我一定全力以赴!」龙女姐姐也笑眯眯做了个萌哒哒的握拳姿势,大尾巴不受控制般竖起来,在身后快活地乱摆。 「如果你敢死,我就把你昨晚做的事情送到新燕都电视台去播放。」曲芸咬牙切齿道。 「好,如果……什么?你还留了影?」即便是龙女姐姐此刻也守不住公主必备的优雅了,一副目瞪口呆耳赤面热的模样。 曲芸转过脸,嘴角挂起一抹得逞的邪魅笑容。一旦下了榻,任何人也别想从她身上占到半点便宜,哼唧!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曲芸直接叫艾德娜带她去了龙女的练习室。 说来还有几分尴尬,当两人收拾打扮妥当从密室出来时,「正巧」遇到艾德娜一脸坏笑来找导师。密室是魔法隔音的,曲芸也无法判断艾德娜这八卦精到底是真的凑巧来找导师还是守在这里听了一夜墙根。 总而言之,龙女姐姐还要去挑她那十四个新弟子,曲芸也乐得正好有人带路。无论是大师还是门徒,血烛堡所有的练习室都集中在整座小镇规模的城堡建筑的一角。 离龙女姐姐的办公室倒不算太远,可若是自己找过去总还是有些困难。 龙女姐姐已经留下过预约,曲芸很容易拿到了钥匙。当天值班管理所有练习室的男弟子在递给两人钥匙时难以掩饰眼中的嚮往之色。 血烛堡早有传闻霍碧薇大师带的班里全部都是美女,由于盛传她们师生间的暧昧关系被戏称为小后宫,已经是全校所有小男生心目中的圣地。然而今天,恐怕真要有七位幸运儿加入龙女姐姐的后宫了。 不知道她会选些个天赋出众的孩子,还是会同样专挑些小帅哥呢?想到这里,曲芸不禁莞尔。 「什么事,那么开心啊?」艾德娜露出一脸贱兮兮的八卦笑容。 「嗯,把这个防护服穿上。」曲芸头也没抬,将挂在墙上的一套附魔铠甲递给艾德娜。 「好……啊不!我会被你杀死的!音乐家,你的法力太强大了。我见识过你的实力,完全不是一般的黄袍法师可以比拟的。 你看,我只是个没有天赋的混血仙子,而你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不是么?我听说那里出来的都是些疯子……」 艾德娜说着突然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只留出双眼在外露着惶恐的目光。浑身抖抖抖,抖出一地光疙瘩。惊恐之下,她终于也意识到一次自己说的话不招人待见了。 「没事,我们来过两招。龙女姐姐说我现在的力量应该提升了好几倍,让我们来这里试一试呢。你看,她总归不会害你的,和依子过过招,没准会对你的研究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哦。」曲芸说着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让你八卦,哼唧~ 0705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八节) 「天哪?还要提高几倍!不不不……我真的不行……霍大师救命啊!」见曲芸把那柄单是看着就感觉到灵魂受到压迫的祸雨取出持在手中,艾德娜干脆开始闭着眼睛惨叫。 叫了两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把手中的护甲套在身上。瞄了曲芸一眼继续叫。 「好了,随便你用什么魔法,攻过来吧。」曲芸哂笑。 「不不不,什么魔法都别用,我会被……哎?要我攻过去?」艾德娜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护具。 这是一套轻便的皮甲,量产型的廉价货,每个练习室中都有。上面附魔了一些稳定奥法元素与抗高温抗强酸抗冲击之类的常见低级魔法阵。 反正全都比曲芸为任棉霜制作的那些盾牌差不知多少个档次,估摸着也就将将达到战魂八九品,最低等阶的附魔装备的程度。 放在这里,便是为了让法师们使用练习室时不至于伤到自己而已。其实真要练习什么一环以上的危险魔法,学徒们一般会去找值班的同学借用更高级的防护服。 当然,曲芸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只是看懂了护甲上的低级附魔法阵,便要艾德娜穿上以防万一而已。 然而在艾德娜看来,曲芸要她主动攻击,为什么护具却要穿在她的身上呢? 看到艾德娜困惑的目光,曲芸自然就一目了然了:「龙女姐姐说我的魔法增强后可能不好控制,我是怕使用的防御魔法万一发生一些变异什么的会伤到你。」 艾德娜坦然。如果只是这样,要她攻击倒也是没问题的。她还没听说过有谁施放防御魔法会造成伤害的,哪怕是施放失败。 「vouloir,mme!purify-the-tenebreux!」见曲芸准备好后,艾德娜咏唱咒文。 曲芸见过这个魔法。在血烛堡这种法师的圈子里,它似乎是一个低阶法师最常用的攻击魔法。上一次在命运挑战迷宫巧遇蒂尔她们时,记得那几个孩子见到自己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咏唱这个魔法。 那一次,魔法几乎瞬间就被曲芸的【静】所化解了,她并没能看到这道法术的全貌。这一次静静看着艾德娜施展,曲芸才深切地意识到,正常的人类魔法比起龙文音节咏唱的方式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速度太慢了。 她原先就知晓普通的魔法咏唱由于包含更多的音阶,因此当对战的两位魔法师同时开始施展同一个魔法时,註定是龙文音节的咏唱者率先完成。 但这种差距通常只在两三秒以内。要知道,在拉马克游戏的各种极端环境中,生死往往是以零点几秒计算的。 而然这一次看着艾德娜施展魔法的全过程,曲芸才意识到真正的速度差距并不在那咏唱的零点几秒差距,而在于之后的魔法构型。 龙文音节方法构建魔法模型的原理是通过音乐一口气描绘出一个完整的魔法模型,将法术后续的变化发展都计算在其中,然后一口气释放出来。 与之相对,艾德娜现在做的则是先用一个词彙塑造出引导真理之门的通路作为法术的核心源泉(大写字母),然后让咒语中的每个词彙以特定放方式与源泉连接。 继而让奥法元素在每个词彙形成的节点间流转,最后才能慢慢构建出稳定的循环不息的魔法模型。 换成人话说,曲芸施展魔法需要的只有一个咏唱时间。与之相对,艾德娜的魔法则在咏唱完成后还需要一个数秒钟的魔法建模时间。而且这个时间还可能随着魔法的复杂度而加长。 与艾德娜相比,或许蒂尔以及更高级别的魔法师可以凭藉自身的天赋或熟练在极大程度上缩短这个时间差。但是魔法运用的基本方式导致无论如何缩减这个差距是註定无法消除的。 这也让巨龙,以及像龙女和曲芸这样的咏唱者先天凌驾于所有同阶人类法师之上。 就像艾德娜所说的一样,仅仅凭藉速度的优势,比曲芸高一个大阶的普通黄袍中级法师在生死对战中完全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若不是对方身上被动的附魔防具很可能让她的所有攻击都化为乌有,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跨三个大阶与蓝袍法师一战。 看,在曲芸已经思量了这么多问题后,艾德娜双手捧起的一枚火球才终于在半空缓慢成形。 看得出来艾德娜对于这个战斗魔法很是生疏。她像是在考试一样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魔法建模的每一条奥术元素锁链,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失分数一样,而丝毫没有不能即时施放攻击就可能导致自己陷入生命危险的紧迫。 这倒也正好让曲芸看得真切,彻底了解了这种普通法师施法的过程与弱点。 「re,ra—ti」 在艾德娜控制手中的火球飞出之后,曲芸才后发先至地施展了二环【水盾】。 这个防御魔法可以一定程度上消减能量攻击,但效果有限。先前在迷宫里被血烛袭击时她便因为这种局限性而吃了大亏。 现在用【水盾】来阻挡艾德娜的火球倒是绰绰有余了。那枚歪歪扭扭的小火球真像是撞进了湖水般在曲芸面前的弧形虚空中震起一环环涟漪并随之泯灭于无形。 曲芸不禁皱眉。 她隐约感觉自己的【水盾】似乎是比以前强大了,但似乎又没什么变化。虽说艾德娜太过弱小的攻击本身不足以试探出她的进步与否,但这种完全无感的情况还是颇为怪异的。 她再次回想起龙女姐姐的指导。难道说……继承了龙族的基音传承后,真的只会在自己天赋所在的特定领域表现出来? 想到这里,曲芸甚至不经意间感到了一丝压力和自责。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在龙女姐姐为她付出了那么大代价后她却因为自己天赋有限而无法获得什么提升,那龙女姐姐该有多伤心啊? 「艾德娜,你学过任何精神攻击类的魔法吗?用你最强的力量对我使出来,拜託了。」带着一丝忧虑,曲芸对艾德娜正色道。 0706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九节) 艾德娜点头。实力差距在那,她自然不会担心自己的魔法会真的伤到曲芸。这就像曲芸进了龙女办公室后一言不合就是几枚【飞弹】打过去一样。 「tod seizai-haunt,timor seizai-se propager!」 嗯,艾德娜选择的是一环魔法【恐惧】。 这是一个曲芸了解但基本不会去使用的魔法。原因纯粹是因为这个魔法效力太低,即便是普通人也有一定机率免疫掉,被魔法击中后只产生一丝隐约的心悸。 这样的魔法,曲芸当然没可能用在生死一线的拉马克游戏战场中。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产生一丝失望,这显然是艾德娜最强的精神攻击了。如果她只能使用这些完全不会对曲芸产生威胁的魔法,那曲芸想要了解自己的进步就不得不再去花时间找其它人帮助。 希望真到了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不会伤害到艾德娜的自尊心。 或许她可以找康斯妮去打一架?不不不,那纯粹是找虐。具备究极速度的康斯妮完全就是克制魔法师的天敌。想要找她过招,还是等自己什么时候真的能达到法术瞬发的境界再尝试吧。 至于去找龙女姐姐曲芸是绝对不会想的。失去自己龙珠的她也不知现在会虚弱成什么模样,曲芸不忍心。 龙女姐姐不愿曲芸担心勉强自己硬挺着,曲芸又怎么看不出来?若不是心疼她不愿被自己看到虚弱的样子,曲芸也不会办完事儿就拍拍屁股走人跑来练习室不是? 不知道血烛堡有没有专攻战斗魔法的学派,否则想找个陪练恐怕真会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那样的话恐怕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找来帮手了,也不知道付能量点在血烛堡行不行得通? 好吧,艾德娜过于缓慢的咏唱和构筑模型又让曲芸不由自主地乱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在观察到她的攻击已经成型的瞬间,曲芸方才不走心地念唱出一个防御魔法: 「re sol- di re」 「啊!」艾德娜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零零散散的金色光点从她身上抖落,留下一地金坷垃。 这恐怕是魔法史上极少见的低阶防御魔法导致的伤害事故了。 嗯,不要担心,艾德娜伤得并不重,她只是因为受惊跌倒而扭到了自己的腰。如此熟悉的魔法曲芸没有理由会失败。而且就算真的失败了,也像艾德娜预料的一样,作为防御魔法不太可能会伤到人。 然而,练习室中发生的一切还是颇为令人震惊的。 曲芸施展的仅仅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二环魔法【坚定】。然而这本应在通常状态下几乎无法感知的基本精神防御魔法,此刻却像一座由高阶魔法材料布设出的复杂魔法阵一样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威压。 明明只是一道无形的精神防御屏障。为什么连曲芸自己都会产生一种贸然扰动会被绞成齑粉的错觉? 类似的体验对曲芸而言并非第一次。很早之前在蒂尔的的精神世界中,她就曾经因为世界的特性而用出过远超她当时实力所能达到的【坚定】。 然而相比之下,这一次的【坚定】之强大还胜过在精神世界中。而且……两者似乎还具备着不同的特性? 静下心来,曲芸仔细观测自己的魔法模型。没有错,一道道奥法元素确实是在按照普通的【坚定】魔法的结构在流转着。 然而,在奥法洪流的结构之外还衍生出了一些先前施展同一魔法时从未注意到过的支流。 极少数的奥法元素在法术模型结构中流转时散溢进了支流,连贯在一起后,这些支流的交汇处形成了她前所未见的魔法节点,从而构成了一个个类似于真理之门上的那种玄奥符文。 【坚定】魔法那摄人心魄的威压,正是来自于这些符文。 诸如在魔法运转中少量奥法元素散溢脱离模型这样类似的现象她以前也并非没有见过,但由于散溢的奥法元素太过稀少,无力形成支流和符文,因此被曲芸当成了一种需要克服的能量损耗。 为了「纠正」这种能量损耗最大限度地发挥魔法效力,她甚至凭藉举世无双的听力通过自己的研究而调整了龙文音节的一些微分音高与节奏,进而将这种散溢降低到极限,并且真的在微小的程度上提升了法术效力。 现在想来,这种自以为是的改进恐怕只限于初级法师的程度。难道说高阶的魔法师可以让低环魔法发挥出惊人的效力,便是因为他们的法力强大到足以让这些隐藏在基础模型之上的支流节点发挥效用? 曲芸想起来自己蹭在雷特辛之书上看到过的一些高级魔法师的技巧。先前看起来有如天书,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提到的各种魔法变形的实施基础。现在对照着自己导致的特殊现象来 所以说,如果不使用自己改良过以阻止「奥法元素散溢损耗」的微分音变动而完全按照书上的方法来施展,或许以她如今的法力和在精法领域的特殊天赋,还能施展出远比眼前这惊人奇蹟更加恐怖的【坚定】来?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至少在精法上肯定是这么回事!仔细观察支流的走向与节点处所形成的魔法符文,曲芸开始推演这些自然形成的魔法现象之所以存在的原理,与龙文音节咏唱的关系以及可能造成的影响。 由于是自己实力达到这一境界所施展出的力量,曲芸很快便有了头绪并开始一层层解析这些自己施法所造成的特殊现象。 坐在地上的艾德娜大张着嘴,缓了半天才突然结结巴巴道:「音……音乐家,能不能收起这个魔……魔法?我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位震怒的蓝袍大师,不……比那还要可怕得多。求你了,我怕……」 曲芸面对自己的杰作也是愣了半晌。她沉迷于推演魔法模型中自然生成的迴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到听闻艾德娜如此哀求才醒过味来,慌忙终止了自己的魔法。 0707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节) 这就是接受了龙女姐姐基因后所得到的力量吗?起先她不理解什么叫血脉传承只作用于每位法师特有的天赋领域,什么叫天赋越强所获得的力量也会越强。 现在她懂了,却感到了一丝迷茫。 以曲芸对魔法的理解,这是一种可以用多种手段解决一切问题的方便力量。应付拉马克游戏复杂多变的环境再合适不过。 除了魔法本身复杂的体系与深奥的底蕴对曲芸而言引人入胜难以自拔之外,广泛的适用性也是让她可以专心沉迷研究自己爱好的一个主要原因。 身为一名魔法师,你几乎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用多种手段解决游戏中遇到的任何问题。如果曲芸一开始机缘巧合获得的进化不是魔法这种适用性广泛的力量,而是某些很强大但用法单一的,嗯……比如说喷射火焰的力量。 那么即便专精于这种力量而把它进化到极限可以拥有远古巨龙的龙息之力,将一颗星球都烧穿,曲芸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只专心修炼这样的力量。 因为游戏中所需要面对的挑战太丰富了,而其中大多数都不是拳头大就可以一路碾压过去的。 真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即便不那么感兴趣,她大概也会逼迫自己去钻研物理学,化学,工程学或者其它可以更广泛解决问题的方法。 然而如今来看,面对万能的魔法大城堡,自己的天赋似乎真的只被局限在精法这一条狭小的塔楼中了呢。它或许可以让自己去到其余任何一座塔楼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但真的能足以应付拉马克游戏中多样化的挑战吗? 更现实的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在进入血烛堡接受塑焰盆的试炼之前,曲芸原先是并不清楚自己的天赋所在的。也因此,她从未在精神类魔法上下过太多的工夫,至少没有比其它类型的魔法更多。 【坚定】,【灵锤】,【幻音】……嗯,或许再加上一个【幻音】?这就是她对此类魔法至今为止所有掌握的种类了。 靠着这点三脚猫的知识去进行游戏?恐怕她继承龙族血脉所获得的强大力量,在游戏中将会陷入一种曲高和寡水清无鱼的尴尬境地了。 然而无论出于对龙女姐姐心意和付出的尊重,还是对自己具备超然天赋却无法物尽其用的不甘,曲芸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 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甚至就在身边这血烛堡里便有一条十分靠谱的道路。 去形而上殿学派走上一趟,或许势在必行了。 在那之前,曲芸还需要弄清楚自己施展精法所生成的奥法元素支流现象的原理与一些细节。所以她打算尝试不同 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中,曲芸随口道:「艾德娜,我对使用精法似乎找到一些有趣的门道。你做好准备,我也对你用一个一环的【恐惧】试试。我想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之间的区别会帮我理解法术模型变化的一些细节。」 艾德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抖在原地跟个筛子似的往下漏金坷垃。 「呃……还是算了。」最后还是曲芸自己苦笑道,她瞥了一眼艾德娜立刻明白了自己疏忽的问题。 虽然【恐惧】这个学徒都会用且经常发挥不出多少作用的小把戏一般只能让目标产生一瞬间的心悸而露出破绽,但若是经过自己继承来的血脉加持而产生什么惊人的强效,把人家艾德娜给吓哭了就不美妙了。 「其实,试炼场可以用学分租借练习道具的……」艾德娜弱弱道:「其中有一些魔术傀儡,但那些东西太昂贵了,弄坏了还需要赔偿,而且因为是构装生物所以恐怕无法帮你实验精神类魔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关押的血烛堡的敌人,受到重大责罚的魔法师,以及一些灾害性的生物和危险怪物。我个人是建议你不要用人类实验魔法啦,有一些邪恶的低等生灵也有着基本的智力,或许会适合你的实验? 嗯……你使用的是霍大师的练习室,可以直接用她的学分支付。别担心,对一位教授而言这点学分不算什么的。」 仙子这种生灵本属混乱善良阵营,拿人类来做魔法实验对她们的秉性而言还是挺难以接受的。曲芸对此倒是百无禁忌,她自己的后院里已经不知道埋了多少活人了。 最后,为了照顾艾德娜的心情以及心疼龙女姐姐的钱包,曲芸找门口的男生租用了练习室所有实验对象中最廉价地精来做实验。 和表世界某些魔幻艺术作品中的设定不同,现实中的地精是一种邪恶,愚蠢而又弱小的魔法生灵。它们栖息在各种魔法盛行的世界中,像蟑螂与耗子一样滋生于包括从荒野到人类村镇附近的所有区域。 如果说人类站在进化大山的山脚下,是一切种族进化的起点,那么这种东西绝对是在登山的第一步便失足落入了正好只能容下它们尺寸的地洞,而且还一直掉到了地狱深出。 无论在力量,智力还是道德上,地精这支在进化道路上不幸跑偏的种族都为所有智慧生物种族标明了下限。 落单的地精并不可怕,同样赤手空拳的普通人类农夫可以干趴下五六只地精。然而一旦这些傢伙武装起来成群结队地出没,就很容易劫掠走人类的孩童作为食物或者直接屠戮干净整个人类村子。 而血烛堡里之所以会廉价出租这玩意儿给法师实验,便是因为在与血烛堡紧密连接的命运挑战迷宫中便栖息着大量的地精部落。 这些讨厌的傢伙经常会给进入迷宫活动的血烛堡法师制造各种麻烦,因此血烛堡也会以试炼的形式组织学徒定期进入迷宫进行清理。只是迷宫毕竟太大了,所以曲芸前几次进入都没有遇到它们而已。 「贱婆娘!放开老子!再不滚过来就把你全身的毛拔光烤来吃!不,那样太便宜你了,要把你丢进锅里煮,满满炖熟!嗯,这样才有滋味。」 半人高的灰褐色秃毛人形生物刚被丢进练习室中央,立即开始对着曲芸叫嚣。 0708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一节) 以这东西的智力,显然很难理解自己的处境。见着把它抓来的凶神恶煞大鬍子法师不在了,换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就觉得可以轻易吓住对方而脱身? 不,地精才没有这么多的心眼,它是真的觉得这两人比它弱小,当做晚餐再合适不过,它已经饿了两天了。 「这玩意弄死了要赔多少学分?」曲芸满脸黑线,开始后悔自己贪小便宜的选择。 「要五十学分……嗯,音乐家妹妹你还是别这样了。地精本就是这种恶毒的种族,我们何必要把自己放到和它们一样的高度去呢?」艾德娜见识过曲芸笑眯眯外表下的兇残,故而善意劝道。 事实上曲芸当然不会因为两句叫嚣谩骂就动怒。她把这些看得很淡,即便游戏里那些用尽心思想要至她于死地的对手都无法激怒她,更何况一个实验品? 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她不想浪费龙女姐姐的学分,即便曲芸清楚这点学分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说,只要使用一个最弱小的精神攻击魔法,验证出自己接受血脉传承后增长的力量幅度,以及测试出关于精神系攻击魔法和防御魔法之间自然生成的魔法模型支脉符文的区别就够了。 「re ra-fa」 曲芸干脆收起了祸雨,用自己纤柔的手指隔空点向扔在对她叫骂个不停的地精。 这一次艾德娜倒是没受到惊吓。一环的【恐惧】并不像【坚定】那样会生成保护场域而稳定维繫在空间中,取而代之的,它只会瞬间作用在施术目标个体的身上。无论产生多么强大的变异,都不会对周围环境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中咒的地精就不一样了。这玩意连一般【恐惧】生效时会露出一瞬的惊恐表情都没有,就那样保持着恶狠狠的嘴脸直挺挺倒下了。 艾德娜一惊,慌忙上前观看,这哪是一环魔法【恐惧】能造成的效果?检查一番后她对着曲芸露出了一副悲伤的面孔道:「好吧,你如愿以偿了,它死了。」 曲芸:…… 这已经不是选择哪一个魔法的问题了。显然这只地精并非死于【恐惧】的效果,而是直接死于精神冲击。 似乎以她如今的力量对境界过低的存在施展精神攻击魔法,无论具体使用的什么都会变成一种即死杀伤呢。 曲芸按着太阳穴不禁头大。魔法对她而言始终只是实现目的的工具,比起破坏一切毁灭世界的力量,她更想要得到的是可以随心所欲控制,收放自如操控以让她得以用多种方法事先自己布局的力量。 就好比这【恐惧】魔法吧,假设游戏中她需要从一个山贼手中夺取他藏匿的财宝。如果龙族血脉只是让【恐惧】的效力增强那么一点,那么用这魔法吓一吓他让他把埋藏低点自己吐出来多方便? 现在呢?就算把他吓死了,你也弄不到藏宝地不是么? 这样想来,果然魔法师的时间永远都不够用。想要对自己新获得的力量收放自如,恐怕没个一年半载的精研是很难做到的。 还有就是……幸好刚才没有脑袋一热拿艾德娜做实验。 处于身为魔法师的天然好奇心,曲芸很想弄明白天赋法术被血脉加强究竟是什么原理。 所以这一次她也没再去关注那明显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研究清楚的奥术支流与符文,转而开始把自己仅会的几个精神类魔法对着那地精的尸体开始持续的狂轰滥炸,不时还夹杂进去几道燃烧与切割性的实体魔法。 艾德娜看得瑟瑟发抖……这音乐家小妹妹也太兇残了吧?这地精就算嘴贱该死,也没必要做到掘墓鞭尸的地步吧?这得多大仇?不能惹,不能惹…… 而曲芸这边事实上则是一边不走心地丢着魔法,一边在开法师眼内视自己的真理之门。 经过反覆的实验曲芸终于发现自己纠结的问题核心所在。那正是她的真理之门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透过门缝去观察看不真切,但却可以用难以确切看到的方式隐隐感知到门内多出的是一种强大而又温柔的目光。 龙女姐姐的一部分,似乎真的就这样永远留在她的身体里了呢…… 对多数人而言这或许是一种十分古怪甚至有点惊悚的感觉。但曲芸真的是从小孤单怕了。来自门缝内的窥视,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最后当曲芸把那一滩撒点盐就可以吃了的碎尸包裹起来丢给值班小哥时,小法师脸都绿了。吭哧瘪肚好半天在战战兢兢憋出来一句:「那个……罚金,从霍大师的学分里扣?」 「是啊,不然怎样?」曲芸神色古怪地看着值班小哥:「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脸色这么差?依子正想去做点吃的散散心要不顺便给你带点粥来?」 曲芸话还没完,小法师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一堆尸块哇的一口就吐了。 曲芸面沉似水……好吧,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自己做的东西似乎一般人确实不怎么喜欢吃,但就算这样也没有见过一听她说要做饭就吐的啊?还有没有点做人基本的礼貌涵养了? 在两个女孩子一脸嫌弃的注视下,当值小哥缓了半天才顺过气来。气喘吁吁对曲芸建议道:「这位师姐啊,我看您大概是不常来练习室,所以姑且提醒您一下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一般学生来实验魔法都是租用与自己等阶相仿的怪物或俘虏。我们这儿是试炼场不是屠宰场,都像您这样子还怎么开下去啊…… 要我说,您这肯定是开发了什么极其危险的魔法是不是?像这种实验,就该找最皮实的怪兽来抗。跟您说我们这练习室里养了一头狮蝎兽,那天生的魔抗高得快赶上真正的巨龙了。 就算高级法师出手也打不出几道伤痕来。只要不像战斗时一样不停狂轰滥炸,绝对够用了。向您这样的高级学徒,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威胁……」 0709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二节) 曲芸没把自己几乎已经完全蜕变成黄色的法袍披肩显示出来,值班小哥就只能用高级学徒这种泛泛的称谓指代。 桌上那团东西绝对不是普通的褐袍学徒能搞出来的,而学校里的蓝袍大师有数,若是真出现了这么年轻的小美女高级法师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因此在值班小哥猜来曲芸应该是实力超出等阶太多的白袍小天才或者新来的黄袍研究生助教。这倒是与实情七九不离十了。 「那什么狮蝎兽,要是没小心弄死了,得赔多少学分?」曲芸还真有点动心了,她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 「哎呦姑奶奶啊,您可别千万别这样成不?您要是把它给弄死了,总管后勤的尤利西斯大师非得对我念一个剥皮咒不可!他最近每天晚上都来折腾那头怪兽,像是实验很快要出结果了。 这种时候您要是把它给弄死了,那就是故意不想看到尤利西斯大师的实验完成啊!您有霍碧薇大师撑腰倒是没什么,只怕我就得代替那狮蝎兽位置了……」那当值的小法师闻言立马就急了,哀嚎连连不断。 他并没有质疑曲芸是不是在吹牛,身为学生是否有可能弄死一头狮蝎兽。虽说那东西刀枪不入五环以下的魔法都很难伤到,但这里的学生同样水深到界外人根本想像不到。 一个赛斯就能拿出个血肉傀儡来对付曲芸,你能说得准曲芸就不会拿出个精金傀儡来把怪兽给活拆了? 就算那种东西太过罕见,但这里可是血烛堡,什么没有?去买一套禁咒法阵来就连褐袍学徒也能把狮蝎兽给弄死,毕竟那东西被栓得严严实实的跑也没法跑。 「音乐家,他说的是真的。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艾德娜感同身受善心劝道。 像他们这样需要给学校打工勤工俭学的门徒都是没有什么背景,凭自己本事或者某位大师青睐考进来的。遇上脾气暴躁的大师真把人家惹急了,就算甩甩手把你轰成灰灰在这里也不算什么事。 最底层的褐袍学徒在这里地位比奴僕好不了多少。学校会严肃地保障你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和实验,但对你的人身安全却并没有多么在乎。因此,即便是同级学生之间在血月之外生死相争,最多也不过落一个被永远驱逐的下场。 那种大师一怒之下轰杀学徒的事情歷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要不是失心疯大开杀戒,那么在付出确实会让人心痛的代价与责罚后,这种事一般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你能因此就说血烛堡是一个邪恶之地吗?显然也不尽然。这里同样有不少行侠仗义云游四方的大师。既有龙女那样愿为救世而捨弃自身本源的大义者,也有圣焱阵造那种大量公开魔法技术研究成果,无偿造福苍生的大学派。 归根结底,是对知识的无上渴望将这群分居正义与邪恶,秩序与混乱不同阵营的研究者聚集到了一起,并在一套确保彼此间即便立场不同三观不合,也不会发生激烈矛盾碰撞以至于影响正常研究教学的校规下相安无事。 对于魔法师而言,只要能分享知识共同进步,那些被凡夫俗子看得高于性命的立场与理想全都一文不值。正是这样的共识构架起了血烛堡魔法学院存在的根基。 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为所欲为惯了,不能随时把手边随便什么人杀掉就觉得自己受到天大委屈的真正邪恶的法师;也不是没有看到地精受到虐待都要打抱不平,嫉恶如仇的真正善良的法师。 但是,他们都不会出现在血烛堡里。或者说这样的法师即便加入了血烛堡,也都在歷年来学期末的血月决斗中死光了。 想到这里,曲芸不禁再一次为创建血烛堡的某位前辈大能点赞。他所设计出的制度维繫保障了阴与阳,正与邪,善与恶之间不知多少万年的本应不可能存在的平衡与稳定,甚至让曲芸都没能一眼看透其中蕴含的层层深意。 在这样一层保障了所有魔法师最关注的根本利益的制度下,一旦有外力否定这些或正或邪的魔法师们不惜一切追求知识的立场,他们就会不计前嫌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到那时,那些为了某位大师在外界烧杀抢掠而冲进来自诩为履行正义的勇者,将面对诸天万域中最恐怖的几种势力之一的怒火。 外面的恩怨去外面解决,血烛堡的教研环境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就连神也不行。 曲芸试着根据自己的了解大致推测了一下血烛堡的战力,最终得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答案。像表世界那种看上去科技发达,超人横行的星球,血烛堡若有心随随便便就可以打下来千八百颗。 然而又是血烛堡接纳一切不同立场研究者的制度,导致了那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法师们只有在维护血烛堡的制度时才有可能团结起来。 创立此地的人绝对是一个诸天万域顶级的天才。嗯,这简直是废话,因为这里本就是天才云集之所,血烛堡可是最神秘的魔法学院啊。 说到最后,小法师露出一脸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凑近道:「如果学姐您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我建议您去找自己的导师申请去迷宫或者其它与血烛堡相连的世界去自己抓奴隶。 这种事在血烛堡不算什么的,并不需要偷偷摸摸跑到练习室里做。只要不对同学动手,就都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您有用不完的学分又不愿意浪费时间或承担风险,或许可以去苍白维度的学派活动中心问一问。 那里有很多和您口味相同的人,一定可以介绍一些更简便的贩卖渠道……」 曲芸就这样听着身后喋喋不休的数落,拉着艾德娜黑着脸离开了练习室。 地精横竖是已经被她深度料理了,变态虐尸狂的坏名声肯定是洗不掉了。这时候就算你跟人家解释依子只是陷入了思考没注意自己都丢了些什么魔法出来会有人信么? 0710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三节) 「音乐家,现在去吃午饭还早,你还有什么打算吗?」穿行于血烛堡的白昼所特有的盈盈烛火间,艾德娜问道。 「当然有,刚才不是说了么,去做饭啊。」曲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呃……」艾德娜纠结了,这人真话假话混在一起根本就没人能分出来吧? 「且不说咱们自己没有准备食材,就是食堂的规矩也不会让学生自己占用学校的炉灶啊。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得多忙?要是都自己去开小灶多数人就吃不上饭了不是吗?」艾德娜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事实上血烛堡的法师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那种醉心于研究的书呆子,还真没几个在乎伙食如何的。 就算有那种醉心于开发自身潜力,小心选用食物的研究者;也只会在意食物蕴含的能力以及特殊效用,不可能去在乎味道如何,这自然不可能有人特意跑去后厨自己开伙。 曲芸闻言却只是嫣然一笑:「无所谓,依子就是喜欢做饭散心而已,大不了咱们自己不吃,帮忙给全校师生添几道主菜呗。 这里有不少有趣的食材,依子平时研究累了就喜欢鼓捣点新鲜的菜式呢。来,食堂在哪?前面带路,我们现在就过去。」 二十分钟后,中央厨房。曲芸两人还未跨进去就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咆哮。 「所以你就把我特意买来的人血全都喝光了?渴,光,了?一滴也不省?」一个男人粗犷的咆哮着。 「唉?不就是一车人血么……话说血烛堡的规定不是说厨房里的任何食物都可以随意自助取用么?」少女满不在意的声音。 「那是餐厅里!餐,厅,里!不是厨房里!话说随意取用的也仅限于食物啊!食物啊!为什么会有人把人血当食物呢?你是魔鬼么? 这可是限定好的十三岁美少女的鲜血啊,一整车!商家光是把货凑齐就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你让我再上哪去弄?」男人显然已经气到弄不清槽点究竟在哪儿了。 「啊,我说怎么味道这么甜美?原来老闆你也是识货的人啊。难道你也看过那份有名的论文?百分之八十七的血族都认为十三岁美少女的血液最为可口啊。」少女快活地笑道。 然后曲芸就再没听到那个男声的咆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噹噹当」仿佛敲钟般的巨响。 她推门而入。果然,血烛堡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事情的人,除了她家的康斯妮绝对没有第二个了。 对面国字脸身形壮实的中年男子怒髮冲冠脸红脖粗。很显然他已经气到用言语无法表达自己的愤怒了,便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一米长的汤勺噹噹当敲着灶台上的空坩埚。 而面对这种可以吓阻小儿夜啼的气势,康斯妮只无辜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然后忍不住露出一副心醉神迷的表情。 看着那位顶着高高厨师帽的壮汉快要爆炸了,曲芸十分不厚道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壮汉身后还站着一位熟人,正是先前曲芸遇到把血运进来的坩埚法师。所以不出意料的话,这位挥舞着汤勺的壮硕老头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坩埚老爹了。 坩埚老爹是一位褐袍学徒。且看他两鬓斑白的年纪,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一辈子也就是个学徒了。但这位老爹却丝毫没有以此为耻的意思,甚至在厨房里把本不必要穿戴的褐色学徒袍子自豪地套在身上。 与所有的褐袍学徒不同,坩埚老爹的学徒袍上在胸口和后背处都用金线绣着刀叉的标记。这与真正法师袍上那种由奥法纹路生成的图样不同,只是他自己用金线绣上去的,自然没有任何力量。 但仅是如此,曲芸就可以看穿这是一个极有性格的男人。显然他毫不在乎大多数人终生为之奋斗的境界实力,只衷心为自己所爱好的事业而自豪着。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厨房里找不到几件蒸锅炒锅,取而代之的全都是熬炼魔药用的那种以曲芸的身材可以跳进去洗澡的铜制大坩埚。无怪被人称为坩埚老爹。 似乎猜到曲芸的疑惑,艾德娜附耳道:「老爹在彻底接任厨师长转为教员之前曾经是专攻魔药学的学徒,大家都说老爹的天赋不差,就是因为他太沉迷于研究魔药的口味才导致终生未能跨入正式魔法师的门槛。」 魔法师的研究涵盖方方面面,但显然并非每一种研究都可以帮助他们进阶到更高的境界。像厨艺与歷史学这类不涉及三大魔法力量体系的开发,没有相关学派的研究就是典型的例子。 然而即便如此,沉迷于这些领域研究而始终止步于低阶的魔法师自古以来从不少见。因为他们是魔法师,每一个都是把自己的求知慾与研究兴趣看得高于一切的疯子。 显而易见,这位褐袍学徒在等级森严的血烛堡内有着超然的地位。首先他有着教工身份,这就保证了绝对不会有大师一怒之下就随意将他轰杀。 而其次则很显然因为他是厨师长的关系。或许大多数魔法师都并不太介意伙食质量,但如果常能见到一些合口味的菜终究是一桩美事。 还有就是血烛堡常会得到一些具备特殊效用的魔法食材。如果你的研究中需要用到这些东西,那么最方便的入手办法便是去找坩埚老爹讨要了。 如果关系够铁,他甚至可以通过收购食材的渠道从诸多相连的世界中帮你弄来那些稀珍之物来。 「坩埚老爹,依子还想请问你一下。如果你弄那些人写来不是为了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曲芸在老爹狂敲坩埚的间隙恰到好处地插嘴问道。 就像先前在动物王国对蓝蛇女僕所做的一样,康斯妮之所以会出现在厨房绝非她管不住自己的食慾。这一切自然都出自曲芸的安排。 游戏的目标缺乏线索,曲芸认为坩埚法师在此时反常採购的一车人血与游戏目标血族兴衰史的秘闻有着很大的关系。因此,她把自己的下一步棋落在了血烛堡的厨房。 0711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四节) 她原先怀疑坩埚法师可能和赛斯一样参与谋划着名某些她现在还触及不到但绝对与她游戏目标有关的阴谋。但现在看来恐怕与坩埚法师有关的可能性不大了,因为这车反常的人血明显是坩埚老爹授意採购的。 那么,坩埚老爹这人会参与在血烛堡暗流涌动的阴谋之中吗? 曲芸这是第一次见他,自然无法判断他是否参与了。但最低限度下说这人至少是被牵扯进同一件事情应该绝对没有问题。 达努今年十三岁,被赛斯绑架作为祭品带去应该属于血族的祭坛遗蹟。而坩埚法师这里又刚刚採购了整整一车十三岁少女的鲜血。这之间会没有联繫吗? 曲芸相信这个世界并非不能存在巧合。但比起巧合,事情的反常更多蕴藏着某种必然的联繫。 对她而言血族的一切都是属于康斯妮的。有人要在这上面搞事情那自然是站在她们的对立面。所以借着打草惊蛇的试探顺便破坏掉,或者在她把一切搞明白之前至少推迟对手的计划是一件十分有必要的行动。 不论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坩埚老爹,他所需要的材料被康斯妮喝干净后,他们就不得不有所动作来弥补这个损失。而那就是曲芸需要的破局缺口了。 曲芸不怕自己的调查被对手注意到。毕竟这里是血烛堡,没有人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只怕对手在赛斯暴露后彻底隐藏起来,让她再也寻不到蛛丝马迹,从而导致游戏目标的无限期推迟。 「你是谁?」坩埚老爹怒起沖沖,但看轻了曲芸的美貌后表情还是稍微缓和下来一些。 然后康斯妮一句话就把曲芸的美女优势消灭了个干净:「她是我主人。」 「主人?呵,那正好,你赔我的人血!」坩埚老爹冷笑道:「虽然看起来小巧,但你肯定不止十三岁了吧?我这一车血可不便宜。你看怎么办吧?」 这康斯妮就有点不能忍了,皱眉道:「你怎么能让主人赔血?占便宜也没你这样的!魔法师的血液能和普通人比吗?喝上一口主人的血,比我吸干三五十个人类少女获得的能量还要多!」 虽然是被维护着,但康斯妮的话曲芸怎么听怎么别扭。 「要依子的血不可能,真的需要赔偿的话,想想别的办法吧。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想要依子陪你一车十三岁少女的鲜血……很遗憾,我们肯定得花上比你那专业的供货商要久很多的时间。」 曲芸的话里不留痕迹地藏着一丝暗示。果然,有人上钩了。 「老爹,时间不多了。要是继续争吵下去,今天的午饭恐怕就需要延迟了……」坩埚法师有些坐立难安。对厨师而言这显然是最严重的问题之一。 血烛堡很大,从学徒到院长也有着数量巨大的法师。这自然不可能是坩埚老爹一个人能餵得过来的。事实上在后面的房间里已经有上百厨工把大多数需要做的事情都搞定了,全校师生不可能因为曲芸的一点小手段就饿肚子。 然而身为厨师长,坩埚老爹需要亲手处理最为复杂的含有高品级魔法食材的几道菜品。其它厨师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技术去动的。而血烛堡的一餐若是少了几道魔法菜餚,那绝对是一件极端糟糕的事情。 「好!那就罚你们留下来帮厨。如果能做出让我眼前一亮的菜式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谈起做菜,坩埚老爹立刻换了张认真脸。 「那感情好,依子对料理还真有些独特的心得呢。来看看今天中午都有哪些食材?保准做出几道即便是你这厨师长也闻所未闻的新花样来。」曲芸说罢挽起袖子,回头对身后的艾德娜眨眨眼。 看吧,依子说能进厨房做饭,就一定做给你看! 曲芸之所以坚持要来做饭,显然不是为了给全校师生下毒,而是她计划着要在今天搞清楚血烛堡厨房的底细以及其中是否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从康斯妮将人血全部喝光到这件事暴露的时机,再到曲芸进入厨房的时间甚至诱使事情接下来走向的措辞全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今天的所有行动环环相扣,包括早上一定要先去练习室一趟也在考虑内,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临场应变的处理。 这就是曲芸了。沉迷时全神钻研,欢愉时尽情放纵,但即便是对于她或许是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一个夜晚,也无法打断她按部就班执行自己计划的脚步。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可以有条不紊地让所有这些事情发生在同一时间。 「哦呦,这几缸雷鸟肉可是在魔晶粉里腌了三天了?不对,即便是血烛堡应该也没有那么奢侈,这是用某种饱含奥法元素的植物打成粉末代替魔晶粉进行腌制的?」 曲芸对着坩埚法师操作传送带从里屋弄出来的一排尚未开封的罈子煞有介事地品头论足。显然这就是今天午餐的主料了。 坩埚老爹双眼顿时一亮,连口气都变了:「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懂行的啊!之前还以为你是来招摇撞骗不想赔我血呢。不需要品尝,光感知内蕴特别暴躁的奥法元素就能分辨出雷鸟肉,我可是侵浸厨艺了十几个年头才做到!」 「您看好吧,这道菜依子来掌勺,就做个雷鸟肉炸菜包吧!这道菜是依子自己开发的,已经尝试过很多次,还算有信心。」曲芸信心满满地撸起袖子。 她会懂这些,并非真的学过料理雷鸟肉;而是因为雷鸟这东西因为每个细胞都充斥着狂暴的奥法元素,常被附魔师拿来当做破坏性法阵的导体附魔介质或诱发节点。 至于尝试过很多次那倒是真话,不过那大多只是出于诸如「肉就是应该用来吃的」这样的理念,把附魔好的爆炸抄一抄直接丢进餐盘的典型的曲式料理。 而她所报的菜名中那个「炸」字并非二声的「炸鸡」的炸,而是四声「爆炸」的炸。很显然她想做的这道菜恐怕和大多数人想像的那种美食有很大差别,然而在场的几位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曲芸话里的这些细节。 0712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五节) 坩埚老爹被曲芸唬得一愣一愣的,坩埚法师却是皱眉道:「虽然没听过你说的那道菜,但这怎么听都是面点吧?我们现在时间紧迫,现在开始和面发面恐怕会有点来不及吧……」 「不要紧,面粉和酵母粉在哪?」曲芸笑了。 坩埚法师摇指房间角落架子上的一大排纸袋子。 于是,曲芸唱起了奇怪的歌。随着她的歌声,一捧捧面粉冲破纸袋飞了出来,在空中飞舞翻卷。整个厨房白茫茫一片,像是深冬的大雪般漫天飞舞。 继而清水从水管中涌出,与半空飞卷的雪花糅合成雨夹雪。粉与水交织融合,旋转着,旋转着,扭出了大大小小的旋涡。像是银河的旋臂,又像是太极的阴阳两鱼。 然而整个过程却没有一粒粉尘水滴接触到众人的身体或者落到地上,它们全都在半空中盘旋着,有如那大爆炸之后初开的宇宙。所有的物质翻卷,凝聚。 较小的面团围绕着较大的旋转,构成了行星与恆星;更有一些细小的彗星在毫无规律地穿梭着,沖入一颗颗行星。厨房中,宛然一个初开的宇宙在诞生演化。 到最后,所有的星辰都归于秩序的统一。它们整齐地在空中排列成均匀的等间距矩阵。 刷刷刷……啪啪啪……一张张摊好的包子皮尺寸厚度像机器压出来的一样精准,就这样齐刷刷排着队拍落在案板上。 坩埚法师目瞪口呆。身为一个常年在厨房帮工的魔法学徒,他何尝没有梦想过像曲芸这样做饭?难道这就是法师等级的差距?话说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好多学姐到底是什么品级的法师?不会已经黄袍了吧…… 要知道,曲芸的一系列表演只花了一首歌的时间,还不到三分钟!就这样供数千人食用的上万张面料便备好了,甚至连发酵过程都被魔法催化瞬间完成。 平时做这些东西……好吧,用的是机械化流水线,就在隔壁的房间。魔法师可不是古板的修士,非觉得越古老越像他们风格的形式越好。很显然,如果没有曲芸这样的魔法,当然还是机械化流水线的生产效率最高。 至于为什么血烛堡的厨师不会曲芸这样的魔法原因很复杂。首先大多数法师沉迷研究,复杂料理的从来不是学徒就是奴隶。指望这些人精研料理魔法他们没这个能力。 而大千宇宙中总会有一些沉迷料理的高阶法师,开发出远比曲芸精妙百倍的料理魔法来。然而这些魔法只不过成就了他们的一世美名,却从来没能流传开过。这同样还是因为,真的很少有魔法师感兴趣学习这些东西。 摊开在十几条案板上的面皮比血烛堡厨房的机器处理得更快,还隐隐带有一丝手工制品的韵味。不说口味或效用,曲芸料理的外形绝对是正面的一流品质。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着了她的道。 「哦!这是龙文音节!」坩埚老爹也跟着惊嘆。 曲芸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用余光微微瞟了老爹一眼。这傢伙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知道龙文音节这种生僻的施法方式在龙女职教的血烛堡并不奇怪,但曲芸用的是她自己发明的一整串祷文。 这种类似于魔法仪式一样复杂玄奥的东西便是龙女姐姐突然听到也不可能一下子弄清楚其中复杂结构,其他人更不可能分辨出这是龙文音节体系的咏唱了。 到这时艾德娜也惊呆了:「天哪!这就是你被称为音乐家的原因吗?你究竟是有多热爱烹饪,居然还自己开创了这样的魔法!太……美了。」 「下面的正料怎么做?我是说雷鸟肉的馅料。听你说的样子似乎需要配上蔬菜?需要什么特别的魔植吗? 普通的包子馅料用的韭菜白菜胡萝蔔之类倒是有取之不尽的现成品,但如果需要特定魔药,我们恐怕就没有时间去进口了……」 坩埚老爹略有些担忧地说道。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十分想要品尝曲芸发明的料理。 「还真需要一种特别的主料,那是独家秘方。不过依子也不是吃这碗饭的,告诉你倒也无妨,就是曼珠沙华。 而且……必须要紫色魔壤中生长的被大量尸体孕养的真正来自亡者世界的曼珠沙华花瓣磨成的粉末才可以。 或许你也知道,这东西生长得相当快。埋个活人半个小时就可以使用了。但缺点是花瓣採摘下来必须当场制作,而且他们邪恶效用也仅仅能够保持一天而已。 依子在想啊,也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这种食材。如果没有的话,或许时间还够我们现在抓些人来准备一下?」曲芸一边用魔法将蔬菜切碎成泥,一遍漫不经心对坩埚老爹问道。 「你在想什么?!厨房是神圣的地方,我不允许你在这里杀人!」坩埚老爹突然义正言辞地打断了曲芸。 曲芸有此一问,自然是话中有话在试探老爹是否知道甚至参与了绑架达努的事情中,毕竟这才是她今天来厨房的真正意义。然而坩埚老爹的回答却是滴水不漏。 在自己最感兴趣的厨艺诱惑之下,他表现得像是那种无脑英雄片的男主角一样正义凛然。 这样反倒是找不出什么破绽了。毕竟能谋划出曲芸至今未能堪破的阴谋的傢伙演技不会太差,在血烛堡这种嫉恶如仇的形象可不多见,并不适合用来扮演以掩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像练习室中的学徒小哥那样子「我不会参与违反校规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找谁谁谁……」这样子才是血烛堡大多数法师的态度,也是一个阴谋家应该选择去扮演的态度。 然而对曲芸这个问题不留破绽,本身却已经是另一件事的破绽。如果这人真是个正气凛然的傢伙,又怎么会弄那整整一车人血来当食材呢? 「这么认真干嘛?就算依子真打算在厨房里现制造尸体,彼岸花也不是这么快能长出来的吧?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0713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六节) 曲芸说着,翻手甩出一个水杯大的小水晶瓶:「有这些和在馅里应该就够了。」 在血烛堡,拉马克游戏与应选者的事情完全不是个秘密。曲芸从身上取出只能保存一天的调料并没有引起坩埚老爹任何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淡然地看着曲芸将粉末与切好的馅料一起倒入几个大到可以容下成年人在里面洗澡的坩埚中,开口解释道: 「抱歉,我这人就是脾气直。血烛堡有血烛堡的规矩,我不会过问你是怎么弄来这些粉末的,你也没有权力嘲笑我对厨房『洁净』的坚持。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在雷鸟肉馅里需要放入曼珠沙华粉末的原因。我没尝过曼珠沙华的粉末,但是根据多年的经验,这些魔性强大魔植不是尝起来苦涩难耐就是淡然无味,从来没听说过拿这种东西当做调味料的呢。」 「好哒好哒,厨房里你是老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随你……至于口味嘛,你尝过『好吃到像在嘴里边爆炸开』的味道吗?」曲芸说着,开始将腌制好的雷鸟肉切馅混入一口口坩埚。 「噢!爆炸啊!我研究了一辈子,还只局限在酸甜苦辣咸的范畴内,『爆炸』这种味道对于我还有些太早了啊!那是什么味道?听起来好魔幻的感觉,要怎样才能做到?」 坩埚老爹问着,双目瞪得如铜铃般炯炯有神。见识过曲芸神乎其技的厨艺他已经被征服了,彻底把自己摆在求教者的位置上。 「那就需要一些精神系的附魔在里面了。料理这雷鸟肉,最大的难题在于将其中暴躁的奥法元素稳定化。 如果不进行这个步骤的处理,那么我们给客人上的就不是菜,而是一盘盘炸弹了。但如果进行得太过,雷鸟肉就会失去它富含的魔力,变成那种交给后厨帮工流水化生产就可以的寻常菜式,无法当做今天的主菜了。 然而,在依子看来,美食的精髓就像艺术和魔法一样,在于独创与新意。在别的厨师都在研究怎么稳定食材中的不稳定能量时,依子在想的却是怎么让人在不被炸死的前提下体验到食材本身所蕴含的天然特性。 所以啊,依子就想到。如果我们不让食材中危险的部分稳定化,而是让它们跃维从而无法在物质层面对食客的口腔产生爆破效果。那么,不就可以在不受伤的前提下享受到『爆炸的滋味』了吗? 先前依子尝试了很多次,全都失败了。只因为将物质的事物精神化需要太过艰深的理论基础和极其苛刻的魔力要求。 不过幸好,这正是依子现在研究的主攻方向。之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嘛……」 「怎么样?」一对坩埚父子翘首以待,直咽口水。 「信心十足!」曲芸露出了迷之自信的微笑,突然话锋一转:「你真的就不想知道去哪里弄这些彼岸花的粉末?要知道,依子只是来短期留学的。如果不弄清楚这一点,到时候恐怕你即使听明白这道菜的全部细节也再无法重现了哦。」 坩埚老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对曲芸道:「你告诉我吧。」 「好,那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哦,」曲芸笑道。虽然有些麻烦,但最后还是咬钩了呢:「几天前依子曾经通过百门大厅的传送门去了一趟命运挑战迷宫。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可以到达一座古老的遗蹟。 遗蹟中有一座祭台。在那里,我们和一路追踪的学徒产生了一点摩擦,发生了一场战斗。那傢伙似乎想藉助祭台用我们的同学进行什么古怪的关于永生的仪式,然而被我们挫败了,连他进行仪式的捲轴都落到了依子手中。 但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在赶走了那些傢伙后,我发现了遗蹟真正的秘密。那些人所掌握的仪式是不完全的。即便让他们真的施展成功,也绝不会得到永生。 事实上,在他们之前就已经有人在祭坛上施展过了正确的仪式,并打开了祭坛所隐藏的秘密空间。 用了一些特别的办法,依子找出了这个秘密所在。那里有大量的尸体,也有着紫色的魔壤。所以说,不论是永生的秘密,还是茂盛的彼岸花,全部都藏在祭坛联通的那个特别空间中哦。」 讲述的时候,曲芸刻意背对着坩埚老爹和坩埚法师专心处理她的馅料;与此同时却在用辩音成像关注着两人表情的每一个细节。 不论两人是否与遗蹟中发生的事情有关,曲芸都不担心他们会泄露关于祭坛的秘密。如果他们真的是相关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节外生枝;如果他们原本毫不知情……那更不要紧了,谁会在意两位褐袍学徒随口传出的传言呢? 「尸体」,「遗蹟」,「仪式」,「永生」……她在透露的信息中巧妙地混入了一系列撩拨主事者神经的关键词。 在其中曲芸透露出了一个关键性的内容——「血族」。如果坩埚父子真的和此时幕后相关,那么他们根据这个信息就可以判断出曲芸并非在诈他们。 毕竟,以遗蹟壁画的粗糙程度是不可能有人判断出这里与血族有关的。粗看之下,甚至连康斯妮都没有注意到。 然而曲芸有着游戏目标的提示,还有着来自康斯妮的匕首徽章。即便坩埚父子意识到康斯妮是血族出身,也绝对想不到她身上带着只有王族才会拥有的传承宝物。而正是这件宝物让曲芸推理出了她本不该知道的隐秘。 遗憾的是,坩埚父子对牵扯到永生的遗蹟表现得毫无兴趣,所有这些试探全部泥牛入海。如果两人不是演技达到她同一个级数的怪物,那就是真的对遗蹟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 「都说到这里了,就把通往遗蹟的路线告诉我吧?」坩埚法师插话道。 坩埚法师问的是路线,而不是打开隐秘空间的方法,这让曲芸又一次失望了。这两人,或许真的就与此事无关? 0714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七节) 「嗯,抱歉。对于遗蹟依子还想要独自探索一番。等我把那里所有的秘密都解开,一定会在离开学院前抱位置告诉你们的。」 嗯,等她想到办法把祭坛弄走,就算告诉两位那地方的位置也无所谓了。至于现在嘛,就算两人与此事无关,为了小小褐袍学徒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让他们接近那些攻击性的血烛为妙。 嘴上说着,手底下也没停。话到这里曲芸已经把所有馅料充分搅拌混合好了,开始咏唱最终的魔法: 「lei-fi-lei-fi……」 这是……龙文魔法师进阶时咏唱的,最为神秘的一环魔法:【开放】! 下降的光与上升的暗混合为混沌,这本是开启真理之门使用的魔法。 但此时此刻,曲芸使用它将难以直接通过奥法元素掌控的曼陀沙华粉末均匀混进了肉馅中,并通过她如今强大的精神系能力藉由这些粉末带动肉料中狂暴的能量一起跃维升华。 淡紫色的光华闪过,实实在在的肉馅染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若有若无,虚无缥缈,仿佛成为了什么超然尘世的仙珍。 最后,在众人嘆服敬仰的目光中曲芸转向坩埚老爹,认真道:「你们和那个名为赛斯的学徒熟悉么?」 坩埚老爹摇头:「血烛堡的学徒太多了,多到死上两三个第二天都未必会有人发现的地步。如果不是什么太有名的傢伙,你很难指望随便遇到一个教工就了解他的事情。」 曲芸有信心分辨出他说的是实话,顺便内心吐槽:你确定这是因为人数太多,而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法师都太宅了的缘故?很显然,她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的身份。 坩埚法师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覆:「赛斯这人其实还是挺有名的。他曾经是那个风评很不好,人人都讨厌的达蒙大师最受宠的弟子。这人行事张扬跋扈,凭藉导师撑腰以及强大的家族背景,在前几届学生里收拢了不少追随者。 说起来,第一次遇到你时你就是急着去追赛斯的吧?」 「好吧。如果你们认为食用人血是一件邪恶的事情,又没打算用它来进行什么永生仪式,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说道这里曲芸已经不打算再掩藏下去了。无论两人是否与此事有关,这种钓鱼式的试探方法也显然对他们再无效用。因此曲芸干脆摆出一副就是担心你们去抢依子的永生遗蹟才来试探一下的姿态问道。 「这件事啊,」坩埚老爹一脸郁闷的样子:「既然你让我看到了如此惊人的料理,我也就不该再追究什么了。实话实说吧。我最近正在为秃顶的问题所苦恼。」 曲芸:?? 您这话题跳跃得依子都跟不上了啊喂! 「前一段凑巧在大图书馆发现了一本笔记,上面有治疗秃顶的魔药秘方。需要十三岁少女的鲜血为主料调配,连续涂抹一年就可以永远不再脱髮。 我找熟悉的学徒借了一点血,按照上面的配方调制了,发现真的有奇效。所以就用自己的金币订购了一整车用来配制整年的药量。」坩埚老爹说着摘掉帽子展示自己新生的头髮,最后干脆直接套出一本普普通通的笔记本塞到曲芸手里。 把人血当做实验材料确实是法师世界习以为常的事情。即便是那些以正义为己任行侠仗义的光明魔法修道院也会使用自己的血液进行各种必要的实验。 事实上他所购买的血液也是来自正规渠道的自愿献血,与很多来自没有魔法世界的人所想像的人血获取方式恐怕有很大的不同。而对坩埚老爹来说,用人血来配制药剂显然也和食用人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话说比起永生,还是头髮更重要么?曲芸发现自己果然跟不上老爹的思路。怎么说呢,厨师也算是某种类型的艺术家吧?尤其是当到了坩埚老爹这份上。 笔记本曲芸是熟悉的样式,因为她手中也有两本。 事实上除了某些特别个性的小女巫外,几乎所有学徒都习惯使用这种免费领取,印有血烛校徽的皮革面金属锁羊皮纸笔记本。很明显,从用料就知道这东西看起来足够精美了。 她随意翻开来看,上面没有任何性命或徽记一类能寻到原主人的线索。而不同的页面上也随意地写满了各种不相关的东西,她翻了好几页也没找到和治疗脱髮有关的内容。 「是你自己无意间发现的笔记?事先没有听人无意间说起过图书馆相关位置有什么东西?哪怕是无意间听到别人随口一提?」 曲芸追问道。因为让别人以为事情在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进行是最好的操作手段,她自己就是精于此道的高手,就像上一次在步甘径中学的布局一样。无论如何,老爹购入人血的时机与拉马克游戏的任务存在太多微妙的巧合。 然而坩埚老爹的答案却是:「没有,我十分确定没有人提起过那里。事实上,我平常即便去大图书馆也只会直奔关于食材与魔药的角落。这本笔记是我在路过变形魔法区域的书架时随手拿的。」 曲芸秀眉微蹙。如果是有人刻意诱使老爹看到这本笔记,显然不可能将它随意放在一个老爹平时从不会注意的变形类魔法区域,更不会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而写满了导致目标机会不可能看到想要传述内容的冗余笔记。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 在展现出「高超的厨艺」完成了接下来后续的料理步骤后,曲芸就默默离开了。深藏功与名,只在血烛堡校史上又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全校师生因『无毒性食物中毒心身综合徵』停课半日,至今尚无解药,仅致幻类法术可以有限缓解症状。此乃千年来唯一一次全校规模学期内停课,务引以为戒。」 曲芸的确做到了,她将雷鸟肉狂暴的能量升华为了四维的精神能量。而这种成功也就意味着,鸟肉中所蕴含的能量不再会伤害到食用者的口腔和消化系统,转而变成了同等能量级数的,直接的……精神伤害。 说起来这种类似于「精神被电击」的伤害给人体造成的感受和中了神经毒素的痛苦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个人在品尝过曲式料理后居然破天荒地喜欢上这种「特别」的口味。 那人正是坩埚老爹。所以说,很多事情在专业人士与业余的视角中完全就是不同的东西。真正的艺术家啊,那可是一群为了追求新意而不昔把命都搭进去的疯子。 0715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八节) 「怎么样?」康斯妮饶有兴趣地问道。 料理完成,三人直奔食堂。 「不像,但……拿不准,」刚才那一波迅速而精准的「魔法料理」表演消耗还是挺大的,此时曲芸选择靠双脚步行:「既没有证明他们参与其中,又没有办法证明他们无辜。 当然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人生地不熟,对这些人的了解都太有限了。只要他们在逻辑上不露马脚,即便做出和自己平时差别很大的行为我也无从判断。 而另一半就是,这一次的对手十分诡异。 如果坩埚父子真的有参与其中,那他们就是神一样的伪装高手。在我的面前选择了不将自己的嫌疑洗清,而是以自身为饵给整个事件披上一层牢不可破的迷雾。 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而在自信不会被抓到把柄时干脆不去在意自己身上的疑点。这是最顶尖的高手才敢使用的手段。 如果他们与此事无关,那就更可怕了。 赛斯,坩埚父子,或许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恐怕全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幕后人的目的而努力着。他永远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因为所有人都在追寻着各自的目的完成他无形之手布置好的任务……」 「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做到吗?」艾德娜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跟不上了。杏目圆张,用手指捂住难以合拢的嘴巴。 「谁知道呢?」曲芸苦笑着,隐约想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小时候那个男人曾经提到过这种手法。 侦查当先。你需要了解的不仅仅是你的敌人,还要事先料定好所有可能入局的势力,调查清楚每一颗螺丝钉各自不同的动机与意愿。 布局次之。根据局中每一个参与者的目标设定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诱饵,金钱,力量,权力,重要的人,甚至他们自身的安全。 诱敌为三。透过一系列可能的选择判断出大势发展的必然走向,只在必要的极少数节点上不着痕迹的动手脚。而所有的手脚,都必须是第三方入局者根据他们的意图而自愿所为。 如此一来,身为布局者反而可以从局中脱身。一身干干净净不着任何痕迹,杀人于无形。他把这种只要播下种子就可以等待收成的布局方法称谓【育成法】,怎么样,是个很挫的名字吧? 在他眼里,策士的最高境界不是不站而屈人之兵,而是让每一个敌人都心甘情愿的为你奋战。 最后为了向我说明【育成法】的具体思路,他还特意和我下了一盘象棋来解释。」 「结果怎么样?」康斯妮满眼都是期待的小星星。 「你说呢?那时我才五岁……」曲芸无奈道: 「事实上如果满足一些苛刻的条件,我想自己也是有可能办到这种【育成法】的。比如说,我需要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或者推测出对方所有可能的想法以及以他们的思维方式会得出的必然选择。 前者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行动很多细节都是在龙女姐姐在场时敲定的。我想如果是能让她都毫无察觉窥视我们的人,那等阶也就太高了,这不符合拉马克游戏难度判定的原则。 系统对我们的评价很高,所以给我们安排远远超出自身等阶的对手或许并非不可能。即便是遇到高我们三个大阶的对手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我们先前也在蕈人遇到过了。 然而这就是极限了。如果那个斑纹脸世界神没有自己特定的目的,我们是绝对无法生还的。而他还只是和龙女姐姐同阶的存在,若是遇到能让她都毫无察觉的对手…… 那我们的这场游戏就不该叫『考古游戏』,而应该叫做『在神的诡异规则里寻找如何让他高抬贵手的求生之路』了。 而如果是后者,他就必须要深刻的了解我们,至少是依子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即便这个对手有着远超过我的智慧与经验,这样的布置也一定需要从很久前就开始研究我才有可能做到。 对于第一次进入血烛堡的我们,又有什么人能够满足到对我们如此了解的条件呢?」 「恐怕……还真有一个人满足这个条件。」康斯妮露出小獠牙咬着嘴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曲芸。 「不可能是龙女姐姐,」曲芸微微一笑,并没有介意,反而很欣赏康斯妮灵活的思路:「她确实非常聪明,但却完全没有动机。 她为我付出的太多了,她的龙珠现在还在我的身体里面。就算不考虑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问题,一定要勉强我做些什么,她也大可以直说。 以她对我的了解自然会清楚,如果她真的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是不伤及你们的,我自然都甘心去做,根本就不需要布局算计。 如果是要伤及你们的,她也会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以她的立场如果迫不得已真要翻脸还不如直接靠武力压服。反正面对蓝袍法师我们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要我心甘情愿的伤害你们,那根本就不可能,做什么都没用。而且这种布局的手法也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与其说在和她交手,我觉得更像是……」 「像什么?」康斯妮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就像是在和我自己下棋一样……」曲芸缠卷着发思,若有所思。 康斯妮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她犹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游戏时与曲芸对战,那种明明藏在幕后掌控一切却处处被抢占先机的胆战心惊如附骨之疽般爬上了心头。 如果这一次的对手像主人一样料事如神……有这样的可能吗?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太过可怕了。因为这一次,她们已经落在后手。是对手在掌控着她们布局的每一子起落,而她们甚至还不清楚对手究竟是谁。 然而曲芸显然不打算对这种明知道线索不足的问题继续纠结下去了,她按照自己的步调,很快找到了新的破局切口: 「小妮子,你有仔细看过这些浮雕吗?」 0716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十九节) 在与魔术傀儡战斗之前,曲芸详细探查遗蹟浮雕时就顺带对所有的细节拍了照。那时她知道隐藏的敌人与很可能爆发的战斗。不动声色的把需要的情报记录下来,就是为了防止接下来的战斗会剧烈到毁坏整个遗蹟。 然而后面的事情发展得还算顺利。此时,她用手机将这些照片展示在康斯妮的眼前: 「这两个人带着部族迁徙,横跨了诸多世界。最后从这位……女神手中献祭了一人而获得了力量……」见到康斯妮困惑的表情,曲芸按自己的理解大致解释了画面上的。很显然,康斯妮对这种无比原始的画风并不熟悉。 「王族中确实有类似的传说,但我记不清楚……或者说,还没有强大到解开埋藏于血脉中的记忆。事实上只有像我母亲那样的大帝才有能力去承担一个种族的兴衰不是吗?」 曲芸看出康斯妮故作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深深的波涛,她似乎从未放下过自己故乡的事情: 「主人应该记得,我平时不愿提及自己的姓氏……该隐。而在血族古老的传说中,我们的祖先便是献祭了自己的兄长亚伯从而获取了力量与永生。」 「亚伯与该隐……怎么会?那些不是使徒创造出来为了掩盖真实歷史的宗教故事吗?血族的真实歷史,怎么会和一段并不存在的故事扯上关系?它们甚至都不是发生在同一个世界中的!」曲芸深深皱眉。 出于性格原因,在得知使徒藉由创立宗教掩盖歷史真相的事情以前她就对表世界的各种宗教没有一丝好感。毕竟无论打不打着劝人向善的幌子,宗教都会提倡身为人类的卑微和敬畏。 而曲芸,她想要的只有一往无前为所欲为,推翻一切旧有的秩序去看清世界的本质与真相——那些宗教所极力想要掩盖,并为此不惜大开杀戒的真相。 这种矛盾是本质上的,比她与那似乎想要灭世的使徒间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 「只要真实发生过,那么掩盖它的虚假就一定会留下它的形状。纯粹虚构的谎言是不足以骗过歷史的,只有对真相的曲解才能蒙住大多数人的眼睛。」 康斯妮少有地讲了一大段一本正经的话,听得曲芸都瞪圆了眼睛。谁知她转而一笑道:「这是我小时候,母亲曾讲过的话。当时我不明白其中含义,现在想来我们一族的歷史真的埋藏了很多秘密呢。 这段时间啊,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着血脉中古老的零星记忆。传说我们一族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曾经是人类。但是由于一些原因,而不得不选择了进化,成为现在畏惧阳光,依赖血能,且可以永生的血族。 主人,据我判断,我们的祖先,亚伯与该隐其实都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不,按你说过的,那时应该还不叫拉马克游戏吧? 画面里这些强大的怪物,与祖先们战斗的敌人其实并非异类。它们只是与血族一样想要在世界末日中存活下来的种族而已。他们,应该也同样都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 而我的祖先,亚伯与该隐,通过牺牲从创世神手中借来力量与知识,成为了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者。」 「所以,创世神是一个女人……不,女神?」这倒是和使徒所创立的宗教宣扬的说法不同了,然而曲芸始终没有舒展开眉头。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康斯妮咬着嘴唇:「血脉中隐藏的记忆碎片告诉我创世神不止一个,甚至未必曾经参与过创世,那只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位阶而已。 不过这位女神我还是清楚的,她名为莉莉丝,又被称为背叛女神,血族祖神。是她赐予了祖先倖存下来的机会。」 康斯妮在遗蹟中并非没看到女神的画像,但这却被她忽略过去了。对她而言,除了浑浑噩噩的千年时光,至今为止一生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在鲜血王庭度过的。 在那里,背叛女神的雕像随处可见。这就像如果要你穿越到一个科幻风格的世界,如果你不是特别细心的人就很难从飞行汽车的宝马徽章或者光幕系统上的苹果标志上意识到其中的异常一样。 一切只因为你对这些每天都要使用的东西太过熟悉了,懒惰的大脑将它们直接处理为次要信息。。 听到这里,曲芸突然一个激灵。她根本没工夫解释,直接从徽章空间拿出纸笔画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张精美的素描就在羊皮纸上跃然而生。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不着片缕,面孔中露出懒散而神秘的微笑。 她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逆十字形象,看不出是写实的背景还是宗教宣传画常用的神化手法。更远的背景像是gg背图一样均匀铺满看似毫无意义的三角形,而女人的双手分别持有一柄微弯的匕首和一柄纤长的细剑。 不说和那些歷史留名的大画家比,反正没有个几十年的基础是很难瞬间将光线明暗面孔深度处理得如此栩栩如生的。 「天哪,音乐家,难道你还是一个画家?这才用了几分钟,怎么会画得这么好?」艾德娜惊嘆。 曲芸露出沉重的神色,给出了一个让人恐惧的答案:「事实上,我根本不会画画。」 「凡念我真名,绘我形貌者,必见真容。」康斯妮默默念道。不愧是血族公主,看到画立刻就明白了,曲芸先前就只差一个名字。 「啊!原来是这样!」艾德娜突然也跟着叫道:「所以这个就是传承了血族王室一脉力量的魔剑血雨了?而这个则是在莉莉丝面前执行仪式所必须的仪式匕首? 刚才对坩埚老爹说赛斯的仪式是不完全的,就是因为缺了这把匕首对吗?音乐家,你真的发现了祭台中隐藏的秘密吗?」 曲芸演技全开以掩饰自己的惊讶,让声音保持在一个介于漫不经心和心系旁骛之间的波段:「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0717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节) 如果其它的一切还可以解释,那么「血雨」这柄在血族王室代代传承的宝剑名讳艾德娜是无论如何也没有道理知晓的。 康斯妮曾经对曲芸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她想要找到取回的重要之物。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团队空间中发生的事情了。 而在血烛堡,对血族歷史的认知由于近千年来的断层产生了很大的偏差。照理说,这柄细剑的名讳应当同血族消亡的那段神秘歷史一样被岁月所埋葬了才对。 先前曲芸和康斯妮主僕俩讨论行事布局时完全没避讳着艾德娜。一来这孩子是得到龙女姐姐信任的人,二来她们也算是一起经歷生死大难了。 然而现在想来,自从进入血烛堡以来无论是遭遇赛斯,进入迷宫被袭击,还是后来与龙女姐姐商议到设局试探坩埚父子,这位小妖精无一例外的自然而然的在场。 印证到她自己刚才的推理中,如果有什么人能够始终监视着她们的动向而先行落子还不露破绽……那么,似乎就只有艾德娜能够满足这个条件了。 如果这孩子就是幕后之人或他的帮手……那就有些可怕了。 如果刚才是说漏了嘴,此时艾德娜的表现却变得天衣无缝去起来:「哦,我是在替大图书馆打工抄书的时候,从第十三卷校史上读到的。 这并不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事实上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才刚刚完成这项工作上交了抄本。到现在原本的书还留在我的房间里呢。你们需要现在去查看一下吗?」 「倒是不急,吃完饭再去吧。」曲芸并没有着急,因为她至今仍然认为自己这个乱入的变数不可能是幕后布局者所要针对的目标。换句话说,即便对方真的能预判出自己的目的,也没有理由花大力气去针对。 事实上也未必就是她的判断有错。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当她们饭后再回到艾德娜的悬空塔楼时…… 「不见了!居然找不到了!我确定它就在我写字檯对面的书架上得的,我不会记错的!」艾德娜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 「冷静一下,还有别的东西被动过吗?你上交了抄本,那么是谁发布的工作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他那里借来看一下?」曲芸蹙眉。 「全校师生都可以付出学分购买抄写服务,我并不知道发布任务的人是谁。而任务系统也是由大图书馆的基础魔法自行运转,除了学院领导谁也没有权力和办法去查询记录,就连大师也不行……」说到这里,艾德娜突然眼前一亮: 「对了,大图书馆有三重记录系统。所有的书都会实体存放在馆中,而像校史这样内容不具备魔法力量的书由于可以被法师抄写之外的方式记录,同时还会被保存在一种叫做光脑的科学体系技术资料库中!我们可以去找找。」 所以说与世人的眼光不同,魔法师和科学家本质上是一类人,他们完全不会排斥彼此。事实上,只要有事实佐证,他们可以接受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由于担心被人针对而抢在前面,这一次几人争分夺秒全速赶到了大图书馆。其间曲芸还以玩家的方式把消息通知了龙女姐姐,让她得以从新生的叨扰中找到了合理的脱身藉口。 以曲芸全力飞行的速度她们五分钟便赶到了大图书馆,龙女甚至比她们更快一步到达。然而当曲芸冲进来是,只见到一个光脑操作位上龙女姐姐露出遗憾的笑容:「这里并没有呢。」 「被人捷足先登删除了数据?」曲芸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最关键的是,她至今连为什么会有人针对自己这怎么看都与事无关的局外人而行动都没弄明白。 表世界没有魔法传承,如果域中多出了新的魔法师莫比乌斯大厅那里应该会有消息。那么就基本可以排除有人了解自己潜力榜排行显露出的威胁而针对行动的可能。 上一次坏了赛斯的好事并非因为她们知道遗蹟,纯粹是为了救出被绑架的同伴跟踪而去。这也就排除了被幕后主使视为威胁全力针对的可能。 剩下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幕后之人可以洞穿未来和自己的内心这种不靠谱的情况,难道他能看穿自己的游戏规则不成? 「不,你太小看血烛堡对知识的重视了,」龙女摇头:「就算对方有能力将数据删除也绝对不可能那样做。因为那是拔草寻蛇,会直接引起学校高层的注意和调查。谁会蠢到为了给你这小法师制造麻烦而宁可被黑袍贤者盯上? 事实上,这些数据根本就不存在。光脑资料库中明确记载,第十三卷校史中包含血族,遗蹟,仪式,坐标等部分信息由于无法录入系统而未收录入库。」 无法录入系统,意味着这些内容并非普通的歷史知识,而是像法术书一样具备魔法力量的内容。 这时康斯妮脑袋转得很快,突然问道:「艾德娜,你刚才说大图书馆有三套储存系统?那最后一套……」 「大图书馆的终极储存系统是【玛塔尔海马体】,」龙女替她解释道。因为有些信息自己的学生是不可能了解的: 「【玛塔尔海马体】没有实体,只存在于独立四维精神世界中常人无法触及和探知的角落,只有大图书馆的知识管理委员会才知道寻觅与打开它的方法。 而且只有委员会二分之一以上的成员在场并同时施法才能开启【玛塔尔海马体】,即便是学院的教授也没有权力申请调阅里面的知识。 【玛塔尔海马体】是为了防止知识遗失而设下的最终防线,传闻是创世神留下的神迹。 在那里储存的知识不是为了查阅的,只有在馆藏书籍遗失损毁时才会从中调取知识记录成册。而且,每一次开启【玛塔尔海马体】,知识管理委员会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是第十三卷校史确实丢失了啊!」康斯妮不满道。 0718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一节) 「并没有丢失,」曲芸摇头,她现在十分清楚幕后人的手段了:「它只是『被抄录生弄丢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了』。」 龙女点头印证了曲芸的判断:「没错,所以我今天汇报上去,也需要一整个学期的搜寻等待期。」 「不想让我看到上面信息的人,恐怕需要的就是这样一段时间。对我们的游戏目标而言,这等于是完全把我们排除在事件之外了。我就说拉马克游戏没有一场轻松又无聊。这次的游戏,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呢,」 曲芸隐藏着一丝笑意嘆了口气:「艾德娜,那上面到底记载了些什么?我是说光脑里无法记载的部分。你也是魔法师,亲手抄录过的东西就算不能背下来也总该记得大半吧?」 艾德娜似乎很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又翻看了光脑屏幕中龙女标註出的几段缺失的页码,最后答道: 「我确实记得一些东西,毕竟这么靠前的校史很少有机会看到,几乎等于是上古神话秘辛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里面的用词习惯也都很晦涩,其实大部分内容我理解得很肤浅。 简单总结的话,那确实是一段了不得的歷史,和血族有关。而要说这些内容的话,还得从更古老的歷史说起。 前十卷的校史属于神话纪事,在图书馆中并没有保留原本。而从我们可以查到的第十一捲起,似乎这里已经是名为血烛堡的小世界,已经有了数亿血烛为这个没有恆星的小世界区分开白天与黑夜。 但是这一卷中没有入库的那部分文字却提到了这个世界以前并不属于法师,而是血族的圣地。因为这里曾是他们始祖进行蜕变,让这个种族诞生之所,也是他们始祖的长眠地。 在十三卷校史所记载的时期,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屠戮了此地的血族,之后又莫名退走留下一座空城。而第一任院长亲身经歷了那场战争,并在之后留了下来,创立了这所学校。 事实上这些内容具体的情况恐怕还在更早的卷册中,我也只是通过第十三卷里旁敲侧击的引述推测出上述判断。而十三卷里真正缺失的部分,是一些关于此地埋藏着的血族祖陵的信息。 我记得上面说每隔百年血烛堡便会有一次血雨现象,十分有趣。城堡外面干干净净,而里面每个房间则都会下起持续一整天的血雨,打扫起来十分麻烦。 校史上说这是由于血族祖陵所存在的位面显化,与我们所诞生的三维世界交融,让那些原本存在于更高维度的血烛也随之降维。 平日里那些血烛所燃烧的蜡油,也就是滴落的血珠会自动落回那个我们所感知不到的维度。而到了百年轮迴血族祖陵开启的时候,则会洒落在三维世界。上亿的血烛不断洒落血珠在这个小镇大小的城堡内,自然也就成了一场血雨。 书上记载血雨与血月总是同时发生的,到那时会显现出通往血族祖陵的道路。然而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血族永远埋藏了开启祖陵的匕首钥匙。即便是曾经夺取此地的神秘组织也始终无能为力。 嗯,光脑中所缺漏的差不多就是这部分内容了。此外还有两张地图,一张描述了陵寝入口的所在。嗯,对应到今天的血烛堡结构中,大约就是厨房的位置; 另一张则描绘了血族祖陵的结构。因为是没有去过的地方,所以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说来的话,会在血烛堡接到调查血族歷史的游戏规则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曲芸隐约记得自己在龙女姐姐办公室看到的那捲记有诺查丹马斯履歷的校史抄本好像是两千二百多卷。如此看来,血族的歷史或许真的在血烛堡建校之初就和这个地方以某种神秘而难以揣度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了? 其实听完艾德娜的描述,曲芸的第一反应是去查看自己的游戏进度。然而很遗憾,这一部分模煳的记载既不属于考古线索也无关游戏的主要目标。 那么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最后一天期末的血月之日揭开。龙女姐姐花费点数使用权限让这次的游戏持续一年之久,而这恐怕就是系统所给出的答案了。 曲芸莞尔,在精神层面扫视了一眼徽章空间中向康斯妮借来的刃端弯曲的仪式匕首。拉马克的游戏规则总是会让善于分析的玩家占据很多优势,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座千年来未曾开启的陵寝将在她结业的那一天被打开。 不到最后一天,你就没有办法完成游戏目标……真是满满的恶趣味。平常人的话,大概会在焦虑不安中度过这一整年吧? 然而她是真的不担心游戏的成败。比起那点点数奖励,还是帮助康斯妮获取她在意的情报更让她有动力玩下去。 曲芸若有所思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书架。都说过程比结果重要,果然还是无法抵抗在这种地方进修一整个学期的诱惑呢。 「啊!这样的话,我们在迷宫中遇到的袭击,会不会是因为位面重合造成的自然现象?」康斯妮突然以拳击掌道。 和曲芸在一起久了,这货也变得十分能装。通过契约的联繫曲芸分明能感受到小妮子内心深处焦躁急切的悸动。是了,关于自己故乡的事情,就是这傢伙曾经提起过的梦想吧? 她只说过自己在一场举族大难中被封印起来迷失于混沌千年之久,但事件的始末经过,这位尚且年幼的小公主自己也完全弄不清楚呢。 龙女姐姐若有所思:「我并没有刻意研读过校史,但在我所查过的资料中,此地最开始应该是创世神玛塔尔所开创的小世界才对。 如果你们的游戏目标是弄清血族兴衰的前因后果,恐怕想要完美通关还得搞清楚血烛堡脱离血族掌控的歷史秘辛才行。 这些东西在校史中是查不到的,而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的人目前也没有留驻在校的。总而言之,我以调查血烛袭击人为藉口试着去申请一下玛塔尔海马体的开启吧。 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恐怕最后请求即便被通过也是在几个月之后了。」 0719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二节) 「至于被血烛袭击的事情嘛……虽然我自己活了也没有百年,但身为学院的教授还是十分清楚歷史上并不存在血烛袭击法师的事情。 如果有过的话,那绝对是了不起的大事件,而学院中几位活了数百岁以上的领导也不会对防范的事情只字不提。 事实上,学期交替时刚开过的教工会议中他们确实提到了这学期将会出现百年一遇的血雨现象。但并没有人提及任何危险的情况,只布置了事后打扫的任务并让我们留意可能会出现的入侵者而已。 芸芸,你们的游戏规则总是这么难吗?我原本真的是打算让你轻松散散心,安心度一个蜜月呢。」 龙女姐姐最后一句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出了真实企图。说好的专心进修被谁给吃了啊喂! 「如果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祖地,或许可以找回母亲的遗物。」康斯妮以人耳难以听到的音量对自己低声喃喃道。 虽然自然状态下她的种族是可以永生的,但在她心目中判断以当时自己被封印的局势来看母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之后又在血烛堡这里对血族歷史的普遍认知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验证。 如果真是如此……她没指望过自己可以对那能够血洗整颗地球,埋葬血族歷史的势力復仇,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把主人拖入麻烦的泥潭。但是唯有那件代表了家族传承的物品让她难以介怀。 康斯妮从不是一个保守的女孩,但她始终为自己的出身与家族传承的血统与精神所自豪。除了主人与美食,那是唯一让她在乎的东西。 「母亲的遗物?」曲芸敏锐地注意到康斯妮的低语。虽然对她自己而言能够弄清楚血族的兴衰隐秘已经十分满足了,但进入宝库她可不打算空手而归。 「嗯……是【血雨】,」康斯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对主人坦白: 「它是了王室血脉所蕴含力量的象徵,本身也是一件无比强大的魔法圣器。母亲曾经说过,宝物通灵,如果王室一脉断了传承,那它将自动回归祖地。 她让我……如果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就去寻回那件宝物。血族的大帝可以拥有超越世界限制的力量,比恆火阶的蓝袍法师更加强大,真正君临底层宇宙的顶点。母亲最后告诉我,这一切的原因便是依靠着【血雨】中蕴含着的力量。」 听到这里,曲芸更加确定手中的这柄匕首绝对就是开启血族祖陵的钥匙了。被放逐于虚无中一千年,无怪那些攻破血族祖地的傢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一种发生在血烛堡的自然现象居然会是血族的圣器?这样的事情太神奇了!就算真如你所说,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取走一种自然现象呢?」艾德娜瞪圆了眼睛惊奇道。 「不,我说的【血雨】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一柄细剑。对,就是主人照片里石雕中女神手上的那柄。 传闻它是女神赐予血族的传承之物,是破天一品的神器,这个世界所能承载的最强大的物品了。」康斯妮解释着,要过曲芸的手机调出照片。 好在曲芸当时怀着遗蹟可能被战斗破坏殆尽的准备仔细拍摄了大量的细节,让康斯妮在一章细剑浮雕的特写中指出了剑柄上坠饰的血图腾纹章。 曲芸点头,像烫髮棒那样将四卷头髮分别缠绕在左手的四只手指上:「嗯,虽然不知道能否夺到手,但我有预感我们会在祖陵中见到这件圣器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了。 说实话,关于学习的计划我有一大堆,但关于游戏目标的线索似乎被截断在不到最后一天无法解开的状况了。 如果不想这么被动,剩下的突破口现在恐怕就只有赛斯那小子了。龙女姐姐,你觉得如果巧妙设计下在血烛堡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他,或者说把他诱惑到校外再动手而不被追究的可能性存在吗?」 龙女想也不想便给出了答案:「校内绑架就不要想了。赛斯出身显赫,若是失踪了他的背景一定能给出足够利益让学校进行认真的调查。 不是我怀疑你的智略,但学院里有黑袍贤者坐镇,实力差别太大,我们根本无法想像他们能用出的手段。情报不足,便是你也没法给出万无一失的策划吧? 至于诱出学校再动手……倒也不是不行。血烛堡的学徒通常不会外出,尤其是赛斯这种不需要自己挣饭吃的贵族公子哥。 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匿名发布对他有吸引力的试炼任务,这恐怕是唯一骗他自愿离开学院的办法了。至于到底什么样的任务会足够吸引他亲自动身,到时候就要靠你发挥专长来谋划了。 不过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我建议你尽量等到快到期末的时候。一是他与你们在迷宫遭遇一战,被毁去魔术傀儡后现在肯定心存忌惮。将近一年的时间可以保证他忘却现在这种谨慎的心情; 再者嘛,就是万一搞出什么大问题……比如没小心在校内就把他给杀了什么的,那么到那时再被驱逐出血烛堡也就不亏了。 毕竟交换基因的事情只是附带的,让你来血烛堡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让你借用这里的特殊条件进阶。」 曲芸囧着一张脸。虽然依子很感激您老人家的付出,但咱能不没事就在公共场合把交换基因这种事情挂在嘴边么?很让人误会的好不好……嗯,好吧,事实过程恐怕比误会中的更加旖旎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曲芸就像是没有游戏目标的普通进修生一样彻底放弃了对赛斯他们隐藏阴谋的追查。 她甚至一改自己偏爱独处的性子,频繁出没于大图书馆和练习室之类的公共场所,让许多人见证了自己是一位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刻苦优等生。 对她而言这样的作态甚至不需要动用她那逆天演技的分毫,完全是本色出演。 0720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三节) 曲芸如此表现,如果对方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比如控制身边的艾德娜成为间谍或者能够看穿她玩家身份什么的话,按照常理总应该收回投注在她身上的警惕了。 以合理的情况来推论,他们先前的冲突只不过因为对方在错误的实际绑架了错误的人。而她也只不过是个实力惊人的新生,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出手而已。人救下了,就和对方的目的再没有任何矛盾冲突。 至于为什么会有实力如此恐怖的新生出现在学校里,就不是对方该关注的事情了。血烛堡是魔法学院,里面隐藏的秘密太多太多。就算他们觉得曲芸的出现藏有什么阴谋,恐怕也不会认为与他们自己的计划相关。 他们可以反覆推敲自己以往的行为有没有什么破绽被别的势力盯上,但结果一定是否定的。毕竟事实便是曲芸在入学之前是完全不清楚自己会和这些人的计划牵扯到一起,自然也不可能做过任何有可能露出马脚的布置。 至于是否在遗蹟中交手时露出过什么破绽嘛……魔术傀儡可不是遥控机器人,无论曲芸对傀儡做了说了什么,身为主人的赛斯也只会知道自己的傀儡被这帮人干掉了而已。 而如果事情最终并没有走向合理的方向,曲芸也可以由此判断出事情的真相绝对就在那三种最不可能的假设之中。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曲芸基本是在大图书馆里心满意足地度过的。没有什么比这种可以无忧无虑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更令她惬意的事情了。如果有的话,那就只能是每个一天都要去接受龙女姐姐的「教育」了。 嗯,这一次不要想多。两人相处的时间有一半都是用来探讨两人同样感兴趣的学术问题;而另一半,则基本是一些小清新的浪漫时光。 而如果说这段时间中最大的收穫是什么,那无疑来自于加入了一个魔法学派的收穫了。那还要从她决定安逸享受学习生活的第二天开始说起。 「音乐家,这样真的不行啦。通常情况下加入学派都需要先递交申请的……」艾德娜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赶着,不时还需要小跑上几步。 「不要紧,我还没决定就一定要加入。如果他们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能给依子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那加入学派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归根结底,如果递交了申请后感觉很失望,像『抱歉哦,你们的学派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这样子,不是会很尴尬吗?嗯,就是这里吧?怎么没有门?」 曲芸说着突然在半空中停住。她比照着龙女姐姐画给她的简略地图,看着走廊墙壁上所刻印的一个与地图上草图明显是同一种东西的古怪魔法阵。 要说有多古怪……这玩意就像是个圆形的二维码一样由复杂的点阵组成,中间还真的有一个商标……不,是形而上殿的纹章——一只睁开在向上平伸手掌上的眼睛。 看着这样的东西,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表世界的曲芸实在没忍住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自然没有发生任何事。 龙女姐姐曾经简单提到过每个学派的分会都并不会直接使用血烛堡城堡内的房间,而是根据各自学派的特点由学派大能所开创出的小界或者异次元空间。现在看来,莫非这二维码一样的魔法阵就是形而上殿的「门」了? 一路上曲芸一直保持着一个艾德娜需要追赶但又不会太辛苦的速度飞行着。现在突然停下,让艾德娜险些一头撞上来。 对于原先由于体质比任何人都要孱弱因此经常不得不勉强自己追赶别人脚步的曲芸,学会了飞行之后她就很喜欢走在前面比人稍快一些的感觉。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艾德娜无法理解曲芸用手机扫魔法阵的古怪举动,只自顾自勐喘两口长气忙不迭解释着: 「几百年前血烛堡的魔法学派并不是如今这种任何法师都可以随便参加的松散组织。在那时只有高级法师和天赋惊人的精英弟子才可以接触到魔法学派。 因此,每个学派的入口都设计了相应的试炼。只有博学到懂得其中奥妙与破解方法,或者真的天赋高到惊世骇俗,才有办法破解入口的试炼或者被魔法阵认可,而凭着自己的本事加入学派。 直到后来慢慢受到外界的影响,又遇到了一界开明的院长,血烛堡的学派分会才渐渐开始对普通的弟子开放。因此如果只是想要参观一下的话,至少也需要先递交申请才会有学派的法师来带你进……哎?人呢?」 「哎?你是什么?」 听在曲芸耳中,前半句还是艾德娜的疑问,后半句就变成了一个陌生男生的惊唿。 嗯,曲芸毕竟是曲芸,第一时间便理解了突发的情况。按照艾德娜刚才的解释,自己应该是属于天赋被学派认可而自动传送进来的情况吧?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自己的天赋在塑焰盆的测试中已经被确认过了。 这是一间类似于酒吧俱乐部一样的活动室。房间很大,里面的人也有几十个。 曲芸进来的时候,有些人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有些人在抱着一罐灌类似水烟的奇形怪状的器皿吞云吐雾,还有些人则在隔绝声音的魔法壁障中自顾自安静地看书。 然而古怪的是,她出现后没过几秒,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向了她。那些不经意间扫过来的目光在遇到她之后便再也移不开了。 「呃……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叫音乐家。」对于那个脑袋上长了七八条触手的人形生物的问题,曲芸略微僵硬地微笑着如是回答。 以她的演技完全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怯场,需要的话她可以伪装成任何身份和心态的状态。 然而……此时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关注。电光火石间她判断只有这样略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才是最适合眼前状况的表现。 「嗯,显而易见。」好几个人点着头应和。 0721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四节) 显而易见?这是在说她是新来的这件事,还是在说她是音乐家?明明才刚来没几天,自己什么时候在血烛堡也这么出名了? 「所以,你们都……认识我?」曲芸试探着问道。 所有人一齐摇头。 「呃……虽然是有人叫依子美少女,但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也太夸张了吧?这里又不是没有美女,嗯……像那边那位姐姐就很漂亮啊。」曲芸弱弱道,心中嘀咕着难不成形而上殿的法师全部都是萝莉控? 包括曲芸指出的美女姐姐,房间里绝大多数人还是看起来比较普通的人类。 至于那些像脑袋上挂着触手的男生一样的异类……一眼望去也就只有六七个吧,比血烛堡里学生的种族比例要高出一些,但也不算多到异常的程度。 一个生了两颗脑袋,身材壮硕个子有一个半成年男人高的巨汉弯腰将脸探到矮小的曲芸面前,用手抠着其中一个下巴道:「在你们的种族中,也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抱歉,外人真的挺难分辨的。」 好吧,人家不是人类,绝国殊俗也是正常。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陈述,有理有据有情可原,然而曲芸听过却满脸黑线。 如果你真的不了解人类的审美,那另一只手搂着的那个前凸后翘的大美女是几个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打脸,说依子没有女人的魅力?「你们的种族」……这嘴损出一定境界了啊!依子是什么种族?恐龙吗? 「呵呵,别忘了这里大多数法师可都是人类。非要这么说的话,还是你们的审美更难理解吧……」曲芸十分不爽地反唇相讥。她就不相信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骂她丑女的做法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结果,一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小男生走到她身旁弱弱道:「姐姐……是吧?其实你漂不漂亮我们真的看不懂,但是你的声音很好听……」 曲芸凌乱了,这似乎是……毫无恶意的安慰吧?安慰吧?吧…… 「你今天会被毁容!」 一片尴尬安静中,从房间中央的顶部倒长出的一棵树上,一只五彩斑斓目光呆滞的大胖鸟突然对着曲芸这样大声叫道。 曲芸的脸更黑了,自己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跑来了什么鬼地方啊…… 等等,这地方似乎真有些诡异。房间太大了,将视线移动到倒长的树那里,曲芸才注意到树后还躲着一个怎么看都是正常人类的小女生也在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女生头下脚上,一头长髮却是像正常站在地上一样垂向天花板的方向。显然她不是靠【飞行】魔法将自己倒悬在那里,而是那一片区域的重力本来就在天花板上。 这样一惊之下曲芸再去仔细观察整间屋子,这才发现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吧檯后面坐着的几个人身体宛若虚影重叠在一起,但是其中一个人伸向吧檯去拿酒瓶的手却是凝实的。 再比如墙边的一排书架,明明头部和尾部都可以很清楚看到就在这有限的房间里面,但是中间的部分看上去却是无穷无尽的…… 好吧,曲芸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类似的环境她很熟悉,那就是域中的场景。原来龙女姐姐说的每个学派的会场都会带有各自特色的意思是这样啊……形而上殿的分会会场,是一个纯粹的第四维度空间。 再将目光四处游移,曲芸终于在吧檯后面找到一面对着自己的镜面柜门。不出所料,此刻的自己就是一枚人类等身大小,黑漆漆的高音谱号。 经过拉马克游戏认证的形象与名字,果然像是被刻写在天地规则中一样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生效呢。 双头的壮汉或许真的没有失礼的意思,他并非不懂人类的审美。但是作为一个人类,你会理解一把公的电蚊拍被所有母的电蚊拍公认是帅哥的原理吗? 平时顶着那张冰清玉洁绝世独立的面孔说这话自然没什么不妥,但如今没有了美貌……不,是连五官都没有了想想自己说这话还真挺丢人的。 嘛,算了,反正没有脸,量这些人也看不出尴尬什么的。依子就是音符界的美少女了,怎么着吧。 …… 「所以说,你是被学派法阵认定为天赋卓绝而自动传送进来的?」一脑袋触手的男生发出了敬佩的声音。 曲芸简单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就很快与这群学派法师打成了一片。 她原以为形而上殿的傢伙都是一群把自己刻意掩饰得神神秘秘高高在上,装神弄鬼的神棍。 谁知这些人一个个都很接地气,像一群朴实的科学家在聊着十分靠谱的预言系法阵刻画步骤。 或许是大家都没有天赋的缘故吧,这里的学派法师大都觉得不同的学派就只是不同的兴趣与研究方向,即便是天赋者凤毛麟角的形而上殿也没什么可高人一等的地方。 说到底,除了传说中唯一被学派法阵认可的分殿主之外,这里的所有人还真的只是爱好者而已。 说到分殿主,那位躲在倒长的树后的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怯生生地闪出了身,缓步走到了曲芸面前。 她开始迈步时还是倒着的身形,等走到曲芸面前时已经是正着的了,其间既没有反转也没有做出任何特别的动作,就这样直挺挺地走过来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曲芸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这种「不讲道理」便是四维世界的常态。已经成为四维生物的她正在逐渐熟悉这些现象。 对于那些真正长期生活在这一维度的存在,眼前这些看起来荒诞异常的情景其实都是像是苹果熟了会落地,物体受力会运动一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它们的背后也都有着严谨的道理。 「欢迎来到形而上殿。透过命运的迷雾,我能隐约感知到您体内惊人的力量。音乐家,是吧?吾名菲莫诺(phemonoe),是否有幸能以形而上殿驻血烛堡分会长的名义邀请您加入学派?」 少女讲述的内容极端郑重其事,然而表现却是战战兢兢扭扭捏捏,惹人怜爱得很。 0722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五节) 这似乎正是曲芸喜欢的类型之一,但这孩子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预言到了她的性格而故意这般表现就不得而知了。于是她干脆直接问道: 「哎?依子还以为你会预料到我今天将出现在这里呢。我心意如何,你不知道吗?」 曲芸是真的这么想的,毕竟同为学派分会长的龙女姐姐是那种程度的存在。眼前这女孩虽然看起来怯生生的十分惹人怜爱,但实际上应该也是差不多蓝袍大师那种等阶的吧? 谁知少女却果断摇头否定了曲芸的想法:「那么强大的预言能力,在当世恐怕只有已经毕业的诺查丹马斯大人等几位天赋绝伦的预言家能够做到了。 我还很弱小,只是勉强被学派法阵认可了潜力而已。当上分会长也无非是因为这里没有第二个天赋者而被赶鸭子上架,您说的那种事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音乐家您有兴趣担任分会长的话,恐怕会做得比我好很多呢。只是,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加入学派?唔,这只是我的推测,可不是什么预言哦。」 曲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言明自己的目的:「其实依子来自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又是这学期刚到血烛堡,因此对加入学派的事情还有很多疑虑。那就请会长小姐姐介绍一下加入学派都有什么权利与义务吧。」 菲莫诺慌忙点头,轻轻扯着曲芸的袖口拉她到吧檯前坐下。其余人看到这里有一些转身沉浸在了自己的阅读和讨论中,而更多的却还在默默关注着这边。毕竟出现一位天赋者对于形而上殿来说可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不知道您是否饮酒,就允许我请您喝一杯醉生梦吧。这不是酒,也没有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厉害。 原本它只是辅助预言师观测未来的一种帮助人短时间体验跃维的魔药,后来因为成本低廉口味甜美就成了形而上殿独有且最流行的一种饮料。 如果是第一次喝,想必您肯定是第一次,那么这种独特的体验,会有助于您对自身的开发通往更高的境界哦。」 菲莫诺的声音比美酒更加甘甜。对她而言引人迷醉是一种难以自知和控制的天赋力量。曲芸不禁想到最好还是不要让康斯妮与她见面,不然那傢伙绝对会忍不住将少女吃干抹净的。 曲芸看着酒保递过来的水晶杯,里面盛满了淡蓝色半透明的液体。在其中还有一团团带有思绪的粉红色光团在沉沉浮浮。 不愧是形而上殿的特色饮料,这样的东西恐怕只有在四维空间中才能存在。 轻珉一口,一丝甘甜混杂着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曲芸不经意间回想起了在入梦时听到的古老歌谣与提琴的旋律,对第四维度的理解,似乎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其实加入一个魔法学派并不需要承担什么义务。如今各大学派运营的理念便是集合最广大法师的力量,通过分享知识而共同获益,」配合着曲芸品味醉生梦恰到好处的时机,菲莫诺的声音再次悠然响起: 「学派会颁布各种任务,学派法师通过完成任务获取贡献而在学派消费。通常是专向的课题研究或者获取特定的稀有素材,有时也会有一些和学派主攻特色相关的特殊任务。 比如在形而上殿,如果您的天赋够强,那么只要偶尔抽空做一些学派需要的预言,所获得的贡献就基本可以毫无限制地浏览全部的知识了。 而对于那些没有工夫搭理凡尘事,在专业研究领域已经走得很远的大师,则可以提交自己的研究成果以获取贡献。 所谓的权利嘛,主要就是可以用贡献来换取的利益了。这就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从购买一杯醉生梦,到僱佣强大的战斗法师对付自己的仇敌,学派贡献几乎可以买到一切你所需要的服务。毕竟我们都是跨越无数宇宙的庞大组织。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法师而言,贡献最主要的花销方式便是获取知识了。我们有着不逊于血烛堡【玛塔尔海马体】那样的魔法存储系统,为亿亿万知识条目分级分类。 我可以保证,如果您有心开发自己的潜力方向,那么在形而上殿所能获取的这类特定方向的知识绝对远远超过血烛堡或者拉马克游戏那种综合性的大系统。」 曲芸似在回味醉生梦带来的领悟,闭着眼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看得菲莫诺也不禁一阵迷醉:「这似乎确实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呢。然而坦言说,依子其实在为自己的天赋方向苦恼着。 虽然这样说或许对各位的理想有些不敬,但依子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能让我在生死挑战中应付各种环境和突发事件,能够在被杀前斩杀敌手的力量。 精神系的魔法,似乎在这些方面有着天生的缺憾呢……」 「原来如此,您是战斗法师?」菲莫诺一点也没有因被冒犯而生气的意思,依旧怯生生地对曲芸笑着。 「算是吧。而且是那种身不由己,不变强就会死的类型。」曲芸半开玩笑地笑道。 虽然不能专注开发自己的天赋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但她现在有一群重要的伙伴需要去守护。在沉迷于自己的研究乐趣之前,曲芸清楚如果不能随着游戏场次的增加而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迟早有一天将会面对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更不要说那日趋迫近,不知还有多长时间便会爆发的【清算】了。 她生长在天生不存在魔法传承的表世界,对于战斗法师之类这个圈子中的定义大多是陌生的。她不清楚这只是一种对立志于掌握强大力量的法师的统称,还是需要通过什么具体的考核获得什么认证的身份。 但凭着拉马克游戏中生死搏杀出的经验,她有自信无论对上何种方式训练出来的战斗机器,只要是同阶的法师,那么自己必有一战之力。 「跟我来。」终究不愧是魔法学派的分会长,一直怯生生的菲莫诺在提到自己所专精的领域时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0723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六节) 「形而上殿专注于研究精法,但可不要把我们想像成只会摆弄着水晶球给人算命的和平主义者,」菲莫诺将曲芸领到那排似乎并不很长,但又似乎包含着无穷的书架旁。 她炯炯有神地直视曲芸那双惹人迷醉的眸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在决斗场上,如果敌人向您丢来一颗火球,您可以选择制造一面土墙来抵挡,可以选择使用【水盾】来化解削弱,也可以通过【迅疾】让自己避过那无法改变的轨迹。 总而言之,应对的方法很多,千变万化。优秀的战斗法师总是能找到自己专精的办法,以长处应敌而立于不败。这样或许适用性很广,但若想置拥有反制魔法手段的敌人于死地也会异常困难。 但精神系魔法的攻击则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当对手向您丢来一道精法时,您无法闪躲,无法用绝大多数的壁障进行阻拦,唯一的选择就只有使用精神系的魔法来进行防御。 同理,当您使用自己天赋的精法进攻时,就等于迫使对手以自己的短处来应对您的长处。只要能够保持攻势,就已经天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果说到这里,您仍然认为在与敌人对战之外的场合精法的效用太过狭窄,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仍然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因素导致形而上殿的法师路会越走越宽。 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当您能够提升自身本源,跃维去更高层次的境界时就会发现,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我们难以理解的高维生物。 它们中有许多强大的存在,由于身处的位置而天生免疫大多数诸如万物核心所研究的那种物理现象类型的魔法攻击。它们……」 「它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可以化解你绝大多数的常规攻击,因为普通的魔法根本不是为了作用于它们的维度而发明的。 但根源于第四维度的精法就大有不同。因为不论多么高维度的存在,只要它有灵魂,会思考,就无可避免的在本源存在中有着属于第四维度的一部分。 而这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毫无意外地一定会被精法所威胁到,」曲芸打断菲莫诺的话接了下去:「你的逻辑很有说服力,依子曾经和这样的存在交过手。」 菲莫诺露出一种肃然起敬的神色,随后又笑得很温柔:「我对您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今天就允许我使用自己的学派贡献来为您提供一些知识吧。」 她说着,便开始在书架上翻找。曲芸没有拒绝,因为她确实被菲莫诺说服,有了加入形而上殿的心思。 唯一仍然困扰着她的就只有无论雷特辛之书还是从米莎那里用能量点购买的知识中都表示精法的主流方向在于预言与魅惑。 少有的一些杀伤性魔法也大多都是需要漫长的吟唱以奴役成百上千普通人的类型,大多数情况下于游戏中的挑战徒劳无益。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对自己的天赋产生质疑,就是因为她根本就找不到几条实用的精法出来。 「你将会痛失挚爱,独自孤老终生!」倒长树上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胖鸟又一次突然口吐人言打断了曲芸的思绪。 「别理它,」菲莫诺百灵鸟般的嗓音治癒了曲芸一万点心灵创伤:「因为这傢伙嘴太黑,我们打算把它送给学院去做羽毛测试用。结果这些天它就变本加厉地诅咒每个看到的面孔。 幻言鸟嘛,它们说的不能当真。今天早上它还说我将会嫁给一个秃顶老头,然而我压根就不喜欢男人。」 菲莫诺说着难得地露出俏皮的神色眨眨眼睛,支付了贡献继而取下书架上的一本名为《梅迪亚娜的九种秘术》的书来: 「好了,来看看这本我去年研究过的书吧。那位魅魔出身的大筑梦师梅迪亚娜您听说过吧……哎?没有吗?也是了,您来自没有魔法的世界,真是了不起呢。 总之她是像我们院长一样的,在黑袍贤者之后又跨出只属于自己的那一步的独立体系强者,是足以让颤慄的诸天万域最顶尖的一群魔法师之一。 梅迪亚娜一生只发明了九个魔法,全部都属于形而上殿的学派,分别对应从低到高的一至九环。而这本书则完整记录了这九道魔法。 嗯,顺便说一句,梅迪亚娜是一位虐杀狂,她的每一道魔法都具备非凡的实战价值。尤其是最后的那道九环秘术,她曾经用它灭杀了一整颗星球的全部生灵,真正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灭世。 感兴趣的话您之后也可以去大图书馆了解一下相关背景。至于有关她的歷史研究,可要比这些秘术好查得多了。」 菲莫诺手中的这本书非常之厚,一眼看去大约有上千页了。放到表世界的大学里就是那种足以讲整整两学年的专业书。 这样一本魔法书即便以曲芸如今的阅读速度,如果不能藉助游戏空间学习模式的话恐怕也得花费一个月以上才能读完。 这还仅仅是通读,不包括研究透彻里面的内容。 曲芸自身的研究原先主要集中在魔法阵和附魔上,对歷史类关注的比较少,所以是真的没听说过梅迪亚娜这位神话魔法师。 然而仅凭区区九道法术就需要用这么厚一本着作来记述这一点看,就足以看出这九道魔法的不凡。 曲芸震惊了:「这还真是……无论在拉马克游戏系统还是在血烛堡大图书馆都找不到的东西啊……你居然就这样借给我……花费应该很大吧?」 「这本书确实是形而上殿以外的地方绝对见不到的绝品,但在这里借阅的花费倒也并不算大,」菲莫诺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 「书中十分详细地记述了每个魔法的模型构图原理,以及吟诵所需要确保的效用等种种细节,但偏偏就是缺少了直接了当的咒文。 梅迪亚娜本人所使用的咒文是一种十分接近于本源的,基于贤者符文的近似歌唱般的咏唱方法。只有魅魔与海妖一类的种族才能学会那种咏唱体系。 因此我们实际上要做的就是通过书中的详细介绍推导出可以用人类魔法吟诵体系施展这些魔法的办法。学派中有不少前辈都曾经尝试过,也得出了各种各样的咒语,但效果大多差强人意。 因此如果您对自己的天赋和研究能力有自信,我并不建议你去借阅那些前人的成果和笔记,以免被限制了思路。 我去年就曾经试图翻译过其中的第一个魔法。最后……姑且算是成功了吧,大效果比起同类的人类法术还要逊色一些。」 0724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七节) 菲莫诺果然是那种把心情都写在脸上的类型。谈到自己研究的失败,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表情又恢復成了那副怯生生的小模样。 曲芸闻言却丝毫没有失望。她不认为自己能学会魅魔的魔法咏唱也不打算再浪费大把时间去学习,但这种方法听起来与自己使用的龙文音节体系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最好的情况了。如果她要是找到了一些人类法师发明的专给人类吟诵方法使用的咒语,反而需要克服巨大的困难将其翻译成龙文音节才能使用。 要知道,魔法师的咏唱方式翻译可不是像把中文小说翻译成英文版那么容易的事情。非要比喻的话,这更像是把一条由蒸汽机驱动的零件车床流水线改造成核能驱动。 对于曲芸这样同时拥有蒸汽与核动力知识的研究者来说并非不可能,但註定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处理才行。 而含有核心技术规则的魅魔魔法嘛……曲芸相信即便无法还原到原始效果的程度,也一定会比学派里歷来那些人类法师能走得更远一些。 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眼前来看,掌握几道具备杀伤性的精法配合自己的天赋与刚刚获得的龙族本源来使用会对接下来一系列游戏有着奇效。然而往长远看的话,这件事情的真正意义在于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的思路。 龙女姐姐一直说想要走得够远,总有一天必须要跨出那一步才行。而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位同类天赋的顶尖强者所开创的系列魔法更值得曲芸借鑑的吗? 「谢了。依子平时比较忙,你之后有空看看这几本我整理过的研究笔记是否可以换取贡献吧?主要是关于附魔的。如果能用的话也别急着换掉。这是唯一的手稿,依子得找人抄一份去。」曲芸说着递过去三本表世界样式的厚实笔记本。 像曲芸的笔记这种带有魔法力量的东西是没法复印出来的。如果真的能换取贡献且价值可观的话,还得借龙女姐姐的学分去僱佣艾德娜抄写下来再交给形而上殿。 「你这是,愿意加入形而上殿了?太好了!」菲莫诺耿直的面孔上喜形于色: 「居然是研究笔记啊……总感觉音乐家你就像自己的长相一样神秘而强大呢。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关于一些天赋者的疑惑,我希望以后在您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抽空和我探讨一下,拜託了!」 别提这茬,咱们还是朋友啊喂!依子长得没这么抽象! 虽然来此之前曲芸也曾抱有很大疑问,但如今这种结果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如果投身于形而上殿学派的研究不会影响自己未来在游戏中的作用,那么这绝对是对曲芸而言最人尽其才的选择。 接下来曲芸打算在留在学派里参观一下,便试着用耳钉联繫龙女和康斯妮,结果都失败了。显然形而上殿的分会位于一个不依附血烛堡的独立位面中。 不过她也不担心康斯妮和艾德娜她们。艾德娜原本就是血烛堡的学生,有自己的事情。而小吸血姬最近重度沉迷于观赏血烛陶冶情操的古怪活动,不需要自己去陪也不会无聊的样子。 于是她将《梅迪亚娜的九种秘术》收进徽章空间,开始翻阅无尽书架上极少数几本不需要贡献就可以直接翻阅的书籍。 可想而知,她找到的第一本便是《形而上殿驻血烛堡分会歷史记事》。 随意翻了翻,近百年来被学派法阵认可的天赋者还真是屈指可数。嗯,诺查丹马斯老爷子果然是个名人啊,居然被认为是千年来最具天赋的预言能力者。在他之后的还有一个人……达蒙吗? 曲芸有些意外在学派歷史书中里看到了达蒙大师的画像。记载中这人确实是形而上殿的成员,只是他在塑焰杯试炼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有价值的天赋,却被学派法阵意外收入分会会场,因此引发了争议…… 嗯,怎么听起来和自己的情况这么像? 再往下看,曲芸发现达蒙还真的从未做出过什么靠谱的预言,也没有展现出在实战上精神攻方或魅惑幻像等领域的天赋。 他之所以留名于史书中,仅仅是因为挫败了潜入血烛堡的某位预言家的阴谋?因为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关于达蒙的段落写得很简短。似乎和当年的血雨有关,没有更加具体的记录了。 …… 接下来直到期末的几个月里,曲芸就在龙女姐姐的指导下专心破解梅迪亚娜留下的形而上殿魔法。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重视实用性的独特切入点以及来自雷特辛之书的大量稀有知识的旁徵博引,曲芸的研究笔记得到了形而上殿学术理事会极高的评价。 因此,也有着数量可观的学派贡献入帐。这些收入足以供曲芸在大量阅读下建立起形而上殿学派秘术的详细认知框架。 毕竟真正硬核的理论基础在雷特辛之书上全都有,她也早已熟读。剩下的主要就是研究前辈的学派法师们是如何创造自己秘术的具体思路了。 除了偶尔来学派俱乐部与菲莫诺交流一下感想,这段时间曲芸每日的生活就是葵魔池教工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心无旁骛沉迷学习废寝忘食……才怪。 再怎么说,身为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曲芸也不可能忘记游戏规则才是自己的根本。只不过为了通关游戏而积极活动的任务交给了小康斯妮来承担。 更具体的说,就是没日没夜地跟踪赛斯。 没有恼人的阳光外加充沛的血能,康斯妮痴迷于不需要浪费时间睡觉也可以永远活动下去的乐趣中,对她的新工作可以说兴致盎然。 这种如鱼得水的沉迷甚至让这位一向迷恋主人一小会儿也不愿分离的孩子经常接连十几天都不出现一下。 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曲芸也就忘却了对她持续在过于亢奋状态这种反常的应有担心。 终于在接近期末的一天,泡在葵魔池里冥想的曲芸接到了康斯妮的紧急联络。 0725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八节) 葵魔池是血烛堡的一处秘地,承载着与玛塔尔海马体的连接,是一个在任何世界都令人难以想像的奢侈,由上千魔力源泉所组成的葵花形矩阵。 矩阵中每一个葵花籽都对应着一口魔力源泉,但并不是像曲芸在谢帕德之塔中使用过的那种直接喷涌而出的抽象高维魔力。 这里的魔力源泉泉眼置于池底,其上方通过一层层过滤降维进而变成一种可以让法师浸泡其中的,看得见摸得着,介于第三和第四维度之间的实实在在的魔力液体。 学校里大多数学徒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因为即便知晓了也毫无可能承担使用它的昂贵学分。倒是绝大多数有志于提升自身实力的导师都会定期前来冥想浸泡,享受它对于沟通真理之门增长魔力的莫大好处。 毕竟无论你来自怎样的世家,血烛堡的学分都是无法用任何货币所购买的。只有通过考试成绩,教学与勤务工作,学术贡献或者对学院的特殊贡献才能获得。 而一般学徒没有进行教学活动与做出学术贡献的能力,像艾德娜或者坩埚法师那样勤工俭学挣来的学分比起葵魔池所需的开销又少得可怜。 归根结底,血烛堡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魔法社会。上位者一天的劳动所得远比底层学徒工作数年的收穫都要多得多。但比起魔法界之外的诸多世界这又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因为高阶的大师就是能贡献出千百倍低阶学徒的价值。 在表世界修一座桥,设计师贡献的技术确实比实际参与劳动的工人价值更高,因为其中的力学原理,美学设计全都难以替代。最不济让设计师自己去搬砖开起重机也总有一天能把桥造出来。 反之让没有相应知识的工人独立完成这个工作,桥八成是要垮的。 而在魔法世界,一位等阶足够的法师自己就可以完成朝廷官员,建筑公司,设计师,上百工人的工作,并且效率还是所有这些人合作的上百倍。干完活拿比所有这些人加起来还多些的工资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作为连接玛塔尔海马体的圣器,葵魔池中的葵魔液主要有两个作用。 首先是增强法师与体内真理之门间的联繫,让真理之门变得灵活顺畅。更加稳固的联繫就等于同等时间下可以承受更高的魔力输出量,直观表现就是魔法效力的提升; 而更加灵活顺畅的真理之门意味着突破时更容易开启更大的门缝,让魔法师艰难的进阶过程变得更加容易和安全。 其次是滋养真理之门本身。葵魔液让法师真理之门内部的魔力海更加澎湃,而这所对应的直观表现就是法力更加充沛。这倒正好让因第一个作用而提升的法力消耗得到了平衡的补足。 有着样的效果实属正常,因为原本葵魔池存在的意义就是玛塔尔海马体的辅助系统,连接与滋养都是它的本职功能。法师们所做的只不过就是借用其平时冗余的力量成就自身而已。 而这便是龙女一定要曲芸来血烛堡的主要原因:在进阶黄袍中级法师之前,藉助葵魔池将真理之门打造得坚不可摧。 顺带一提在血烛堡学分不但是学徒们上课考试挣来的升学与毕业的计算依据,同样也是导师们的工资。 在血烛堡,学分可以购买来一个魔法师需要的几乎一切事物。说白了就是一种类似于学派贡献或外面世界的货币一样的计分系统。因此也就没有了发放工资的必要。 毕竟血烛堡没办法像拉马克游戏一样拿出能量点那种硬通货支付酬劳,而除了这种高级的一般等价物,法师们还真不需要金银一类的贵金属。毕竟有鍊金术在,那些东西对魔法师而言一文不值。 平日里既要干涉朝政又忙着进行游戏的龙女姐姐能做到定期来到血烛堡执教就已经很辛苦了,自然没有时间跑来这里享受温泉。这次她便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学分一口气拿出来给曲芸用了。 自从接触过葵魔池的魔液,法师的体内就会渐渐产生一种抗体,在增强自身魔抗力的同时也逐渐降低魔液的效果。龙女精打细算,让曲芸一学期内将魔法师一生可以吸收的葵魔液全部用掉。 按照龙女姐姐的计算,曲芸在期末晋升黄袍之前会藉助葵魔液将魔力容量与效能都扩大三倍左右。而如果能顺利晋升黄袍的话就可以将这个结果再翻一番。 这样即便以中级法师的身份参加【清算】,曲芸也将具备足以超出任何敌人想像的战力了。毕竟血烛堡即便在上层的统一宇宙也是顶尖的学府,而即便在血烛堡如此培养弟子的恐怕也是史无前例的独一份了。 只要曲芸泡过葵魔池,自然就会猜到使用它的高昂代价。她自然不愿龙女姐姐多年的积蓄全用在自己身上,便是不干了。 于是龙女便陪她去泡,反正租用的是一个池位,又不是按人头收费。而她现在的身体,恐怕并不会对曲芸的吸收造成任何影响。 谁知一入魔泉,连这一点也被曲芸洞悉了。 「这就是你说的付出龙珠后影响不大?」曲芸斜着眼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龙女,内心却是从未感受过的剧痛。这人与自己相处时总是柔情似水,但实际上她所决定的事情确实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种「为了你好所以要瞒着你」的事情曲芸是绝对不会干的,在她看来每个人的自主意志才是至高无上的。就算伙伴决定选择灭亡,她劝不过的话也会选择帮助她走向毁灭,而不会做什么手脚让她的愿望无法实现。 而龙女则是那种「反正为了你好,我知道说不过你那就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先制造既定事实吧」的类型。 所以两人相处最后的结果就是龙女做出了选择,而曲芸不甘不愿地被动接受。 「没差的,我只是不想你有什么压力而已,」同一潭泉池里,龙女从背后用双臂温柔地环住曲芸,将她仅仅贴住自己: 「我无法跨入统一宇宙,原本就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即便没有给你,泡出来几倍的魔力,最终也只不过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随即她又一把将曲芸推到池子对面,没好气道:「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真辛苦,什么都瞒不过去。你到底是不是大庸子民,就没听说过难得煳涂?」 「给我好好活下去,」曲芸有一次不讨喜地敏锐感到了龙女姐姐对未来的绝望,重新挤进她的怀里道:「总有一天,我带你离开。」 0726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二十九节) 嗯,这些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今天曲芸独自泡在葵魔池中,却是突然接到了康斯妮的联繫。 「主人,可以来一下我们进入游戏的堡顶平台这边吗?」康斯妮的声音稍有急促。 曲芸起初并没察觉什么,只道是这货仍然处在亢奋状态中,便慢条斯理步出魔池,顺手抽出一条浴巾披在身上:「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主人了?还以为你要放飞自我直到消失在天际呢。」 「人家哪有那么绝情?每天都有联繫主人道晚安的好吧……啊不是不是,怎么就被带跑了。主人啊,有个男生昨晚交给赛斯一本很重要的笔记。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塔楼里,刚刚才离开去吃早饭。 如果他有在计划着什么阴谋,恐怕会和这本笔记有很大关系。而且他似乎很快就要开始行动了,我们想要即时获得情报恐怕就只有现在这段时间了。但是他的塔楼上有魔法阵,我看不懂也不敢贸然潜入……」 「五分钟。」曲芸只应了这一句就开始在走廊里全速飞行起来,她听到一半就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到来了,头髮都来不及擦干便随便套了件袍子冲出传送门来。 魔池中带出来诱人的芬芳惹得一路上走廊里的学徒们纷纷驻足回头,不论男女皆露出心醉神迷的神色。 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曲芸就已经出现在康斯妮的旁边,并排看向属于赛斯的悬浮塔楼。 照理说按照赛斯的资歷是无论如何也排不到塔楼居住的,但是有社会的地方就会有檯面上下两套不同的规则。有人「自愿」与赛斯更换宿舍,血烛堡也不会加以干涉。 「你没有贸然闯入是正确的。虽然以这货的水准布置得法阵根本伤不了你,但你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获悉宿舍被闯入的情况,」曲芸一边观察隐藏在一道道砖石缝隙中的魔法阵,一边通过窗口聆听塔楼内的景象: 「塔楼里还有个僕人,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也会很麻烦。你说的笔记是一本金属壳子的十六开左右的薄册吗?里面夹了很多纸,上面还有……咦?这个正八面体的形状很像使徒的徽章啊。只是没有下面跪拜的人群……」 金属封面上的正八面体徽章是立体凸起的,在曲芸的辩音成像领域中一目了然。或许是自信于绝大多数学生宿舍都没有的魔法阵保安与留手的僕人,这本小册子被赛斯放在写字檯正中,可谓一耳瞭然。 曲芸说话时已经飞致塔楼的背面,在不会被学生们看到的死角三招两室打开了一条通路。她原本的研究方向就主攻附魔和法阵,对付境界比自己更低的魔法师所刻画的魔法阵自然轻而易举。 「没错,就是我昨天见到的本子。」康斯妮直接对着曲芸的精神回答,因为她已经跟着曲芸飞进了塔楼。 为了准备应付在下一层打扫的老僕随时有可能上楼,曲芸并没有拿起金属壳子的本子,而是直接在书桌上翻开来看: 「拉马克纪元13822005631/07/26。 围剿背叛女神的最终战役在今天结束了。这里是女神的栖居所,也是血族的始祖族地。然而今后将归属于我净化监督院直辖,由身为执行官的我领导发掘并破坏女神藏匿之逆天魔器的后续行动。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女神的化身,因此也无法完成此次计划中限制她在下宇宙系统中权限的目的。而好消息则是,我们可以确定所需要的一切都藏在血族祖陵中。 而现在所签约的,就是打开此地的钥匙了。这是创世神级的封印,至高神圣裁判团的几位大人又被限制了权限,没有钥匙我们做不到任何事。 愿荣耀重归于主!」 …… 「拉马克纪元13822005634/10/11。 刚刚收到情报血族母星上的清洗在一系列的意外和波澜中最终也算是完成了,从此世界上将不会存在这支上一纪元残存余孽对下宇宙系统的侵蚀,可喜可贺。 上面有些人抱怨针对血族的行动太过冒失。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血族母星,我们都遇到了极其激烈的抵抗。他们的女王更是在被斩杀之前爆发出了远超监督院预期的战力,对我放高层战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然而在我看来至高神圣裁判团能通过总攻的决议实在太正确了。这些藉助女神之力获得不朽的蝼蚁对整个下宇宙系统而言都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不朽的生命意味着漫长而无止境无约束的进化和跃维。如果让这一族人进入了本就存在难以压制顶层进化者的拉马克这一代游戏系统,对我们的主而言很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不朽是创世神的荣光,不应属于我们这些渺小而虚幻的存在。 最关键的是,这些反对派并不明白屠戮血族的真正意义以及我的提案受到裁判团认可的真正原因。 钥匙真正的遗失了。即便是我们之中最伟大的预言家与大修士也无法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但背叛女神隐藏的魔器必须被找出并破坏。即便无法破坏,也必须掌握在裁判团的手中被彻底封印。 这个提案的核心便是,整个血族每一头个体的生命与灵魂,都将成为钥匙的代替品,在永世的煎熬与折磨中燃烧它们不朽的生命,直到为我们打开它们祖陵埋藏的秘密。 在拉马克的纪元里,裁判团的权力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导致我们不得不低调行事,也无法公开执行针对血族的行动。 要我说这是愚蠢而短视的,是一种亵渎!但作为一名统一宇宙的执行官我终究没有立场对来自真实宇宙的创世神们的决策品头论足。 然而在这个主无法亲自降临的时代,我们监督院也无法再现第四代神圣纪元的光辉与荣耀。单单是针对一支神话遗族的抹杀行动就消耗了我们近三分之一的力量。 希望我的计划得以最终成真,以告慰重归主之怀抱的兄弟们。无论如何,面对新纪元的调查,净化监督院的活动都不得不做好收敛千年的准备了。 愿一切都值得,愿主再临时间之日重现,愿荣耀重归于主!」 0727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节) 「拉马克纪元13822005664/05/02。 我们被背叛了!我们中最强大的巫师,绿袍大魔法师诡术之王【神耀之手】,他竟然是背叛女神的信徒! 明明在这里他的力量足以胜过女神,却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蛊惑,背叛了我们一直以来的信仰。他居然想要把这个地方变成一座魔法学院!帮助那些卑微的生灵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这是不被允许的,是错误的!是…… 无论如何,我已经无力阻止了。监督院在我所提议的行动中损失太过惨重,然而至今为止祖陵仍未开启,我失去了主的信任。 经过此次的损失,我们恐怕连针对神耀之手进行反扑的力量都没有了。 但我坚信我的计划是正确的,血族的灵魂一定可以打开它们的祖陵!就像我坚信我的信仰一样! 所以,我会为自己的失败负起责任。明天就是此界与血族祖陵存在的独立位面连接的日子了,我会去实践我最后的想法。 如果我成功了,必将重获主的信任。如果失败,这本笔记将会留下我所做过的一切。 致看到这里的朋友。无论你是什么种族,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信仰。请记住神耀之手不可信赖,净化监督院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 这是我最后的祈祷,愿荣耀重归于主!」 显而易见,这是一本曾经属于使徒上层组织净化监督院管理层某位官员的日记,由一种常见于魔法书中的古老的文字书写。 日记并非天天都有,常常在两篇之间有着几十天的空当。可以看出记述日记的官员採取写日记这项行为的目的也绝非为自己留下回忆,而是为了在自己死后也可以让某些不便当时公开的「功绩」得以留存。 宗教的狂信徒大多是理想主义者,会如此在意身后事没有丝毫违和。只可惜这些记录由于涉及到太多至关重要的隐秘以及最后出现的位置,导致里面的消息至今也没有被公开,甚至很可能会就这样永世埋藏在少数知情人手中了。 曲芸看得很快,极速浏览了通篇内容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中间几篇以及最后一篇这些与本场游戏目标有直接关系的记述上面。 不出所料,游戏目标中三条线所里面的最后一条也显示为已完成状态。这对曲芸而言可以说非常重要。 那三百点的奖励她毫不在意,但游戏系统的认证说明了一件事情:日记中惊世骇俗的记述全部是真实的。 原本追查着赛斯只为了寻找可以接近游戏线索的破绽契机,结果无心插柳,居然就这样直接得到了最后一条考古线索。 只可惜「完成考古发现发掘一个古老种族的诞生与末路。」这最终的任务尚未完成。既然是考古发掘,曲芸估摸着还是得等到最后一天进入血族祖陵才能算完成任务。 不过至此,这没头没脑的游戏目标终究是不用再去担心大海捞针无法完成而导致游戏失败了。某种意义上说,紧盯事件关系人赛斯的策略是十分正确的。 只是很显然,根据康斯妮的描述这本笔记显然并不属于赛斯。但它却在如此巧合的时机出现在了曲芸的眼前,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萦绕其间。这样的事情在血烛堡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不好!跟我来!」曲芸突然松开纠缠着髮丝的手指,轻挥手掌让大衣柜的门无声滑开。 不需要吟诵咒语便可以通过奥法元素对物质世界进行简单的作用,这是高维存在的基本能力。 曲芸如今所处的攀途等阶便是指开始向四维生命蜕化,攀登生命层次进化的漫漫长途。到了随时可以进阶突破的今天,她的本源已经基本全部完成了向四维的转化。 在经歷了新生试炼的洗礼与羽毛测试的启发后,曲芸跟龙女姐姐学习了这种通过自身维度而更轻易掌控奥法元素的方法。 目前挥手开门这样的小技巧还只是掌握这种力量的第一步。等到她真的换上黄袍,步入初开境之后,便可以做到像动物王国的龟丞相那样被子弹直击也毫髮无伤的程度。 当然这并非是被动技能。曲芸生为三维生物,不断蜕变也无法抹彻底除本源痕迹。不藉助咒语让自己跃维的操作还是需要相应的专注力与法力消耗的。 曲芸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在塔楼的魔法阵上失手,但赛斯却是通过附魔道具开启传送门回来的。不得不说幸好他没有直接出现在书房这一层。不然在血烛堡内部真的是动手也不是,被动出手也说不清楚。 要真是因为和这货发生矛盾导致被学院关押调查而错过几天后的血月之夜,那才真是没处哭去了。 「主人?我怎么感觉你心情很低落的样子?」衣柜空间狭小,即便是两只萝莉的体型挤进去也会显得很辛苦。于是康斯妮干脆化作蝙蝠抓住挂衣杆,把自己悬挂在曲芸脑袋边上。 「男生的衣柜啊……我感觉自己不纯洁了……」曲芸在心中哀嘆回应康斯妮的发思。 谁知道小蝙蝠却是想差了,发思中透着一种非常惊讶的情绪:「纯洁?难道主人和龙女姐姐同居这么久,都还什么也没有发生?唔……是不是人类和龙族都太过依赖异性繁衍,血统传承里就不太懂这些事?要不我来教主人吧? 别看我还小,但是在血族即便是小孩子也经验丰……啊啊啊啊,别捏啦!要碎成血沫啦!要叫出声啦!啊啊啊!」 曲芸松开蹂躏康斯妮的邪恶爪子,在黑暗中正色道:「我有可能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之前所推想的一切或许都是错的。」 「关于血族的秘密?」绝对的黑暗中,康斯妮毛绒绒小脸上的一对小豆眼发出微弱的红光,清晰注意到了曲芸的认真。 「不,关于世界的。一百三十八亿,放在纪元后面你可想到了什么?」对于血族的秘密她确实有了把握很大的猜想,但她不想让康斯妮现在就知道。幸好她刚才没有仔细阅读日记。 0728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一节) 「主人还是直说吧,一边躲在这里偷听一边还要动脑思考也太刺激了。」曲芸肩头,倒挂在衣柜挂衣杆上的小蝙蝠抱怨道。 「是宇宙的年龄啊。表世界的科学家推算出我们生活的宇宙诞生在一百三十八亿年之前。」曲芸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康斯妮。 果然,康斯妮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但笔记上写的却是拉马克纪元,也就是说拉马克并非是几百年前通关游戏并冠名的玩家,而很可能是先于宇宙诞生就已经存在的创世神? 可是这样的话,之前五代游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一代游戏就是一场诸天万域的轮迴?真是这样的话也有很多问题啊。」 曲芸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这是她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答案,但正因为如此,她更加确定在线索尚未充足之前任何猜想都是无济于事的。 这个问题距离她现在的境界还太远太远。包括今天的猜想在内,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推翻过先前的假设了。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今天的这些想法也将被更加明确的证据所推翻。 「就是这个人昨天将笔记交给赛斯的。」随着赛斯与一个高大的男生前后步入房间,康斯妮发思告诉曲芸。 「你确定大师他没有发现吗?」赛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阴沉。 「那是自然,你准备的地图我都背熟在脑中了,从办公室进入密室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笔记就在达蒙大师书桌的抽屉里,你给我的反制捲轴都没用上。」高大的男生声音憨憨的,面孔却透着一丝悍莽。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这可不太符合达蒙大师的性格啊。他居然会忘记给自己的抽屉开启警示和防御的法阵?」赛斯背对男生,阴沉的面孔上露出意思冰冷的笑容: 「那么如果你拿到的笔记不是被动过手脚的仿制品,就是你这人本身就已经被动过手脚了!」 男生大吃一惊:「你可别瞎猜!肯定是大师他原先收藏在抽屉里的东西都被蒂尔她们弄坏了,所以才没有再布设法阵。」 看起来憨厚,但终究也是个法师学徒,男生立刻想到了合理的解释。赛斯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仿佛刚才的质问只不过是为了诈出虚实一样:「记得你的家乡是在断桥镇吧?我家领下那个从来没有出过魔法师的小地方?」 男生转惊为喜:「正是如此。我们平民家的孩子跨界来到血烛堡,直到毕业前大概都没有再离开这里的机会了。家里还请您多照拂一下,日后定效犬马之劳!」 「嗯,果然是平民家的孩子。也就是说,即便你消失了,十年之内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找你了。」赛斯说着,开始翻看桌上的金属壳笔记本。 「你这是什么意思!」男孩大惊,抽出一根纤细的魔杖握在手上。 魔杖,法杖,权杖,法珠,再加上一些特别的魔典,这些东西都是战斗法师的兵器。就像曲芸的祸雨,看起来是雨伞的模样,但本质上就是一柄魔杖。 这些东西有些可以帮助巫师更快速的调动真理之门内的力量,另一些则本身就被附魔为可以瞬间施展某种特定魔法的力量。 血烛堡中大多数学院派法师都并未拥有过这样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在其它的世界中,褐袍学徒也极少有可能拥有这样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强有力的威胁,就像在表世界用枪指着银行职员。在生死之战中,像赛斯这样的学徒几乎不可能抵抗魔杖的力量。 「哦,我认识这件东西,」赛斯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回头瞥了一眼男生手中的魔杖便不在介意: 「平民出身果然不可靠。就你这副样子还想以后为我办事?今天可以违背我的要求偷达蒙大师的魔杖,明天难道不会私藏我让你去取的东西吗? 我建议你还是放下它吧。你不是大师的学徒不知道也是正常。这柄魔杖的附魔效果是一环魔法【修復】,是大师用来保养他收藏的各种小东西用的,所以才放在密室里。 不过没差啦。你问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很简单,无论你是否做得天衣无缝,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我计划中的破绽。所以……」 即便完全看不见,但是听到这里曲芸还是勐然张开了双眼。血烛堡总是会有学徒失踪。除了那些误入传送门或者被糟糕的实验失误变成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情况,像眼前这样的事件应该也是导致失踪的主要原因之一。 柜门外赛斯无所谓地挥挥手,一柄锋利的匕首就插进了男生的颈动脉。满脸丧气秃顶老僕无声地站在男生身后。 曲芸撇撇嘴,这老僕深藏不录,却绝非真正的高手。如果是她家小蜥蜴下手,对这种呆立不动又对背后毫无防备的目标一定会从颈椎的缝隙直接插入刀刃切断脑部与身体的连接,从而避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数。 嗯,还可以避免现场被弄得很难收拾。 果然,在飞溅的血液从抽出的刀口喷洒而出溅满墙面的同时,男生绝望地对赛斯发动了魔杖中的魔法。他始终是个魔法师,知道在此时无论他从达蒙大师那里偷出的是怎样一件兵器赛斯都会像刚才那样解释。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魔法被激发了,打在赛斯身上,而赛斯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被「修復」的地方。带着绝望,怨毒与不甘,男生瘫软了下去。 「料理好后事,我现在要马上去遗蹟一趟。笔记里,有一些很重要的情报。」赛斯对老僕交代后,上楼骑扫把离开了房间。 显然他并不介意单人宿舍中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如果达蒙大师发现了笔记被谁所偷,那么一夜之后就不会是这个男生站在这个房间中了。现在的情况只是一本丢失的笔记,一根遗失的魔杖,一个失踪的平民学生。 这一切又和他赛斯有什么关系呢?甚至根本不会有人来调查他的宿舍。 0729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二节) 在老僕下楼去拿清扫工具的空挡,曲芸和康斯妮也无声地飞出了悬浮塔楼。她没有兴趣去了解来自魔法世家的老僕用何种手法让尸体消失,毕竟即便在表世界她也知道许多手段。 此刻,她有着更为重要的目标,跟踪赛斯再回遗蹟! 她刚才没有时间仔细阅读笔记中的所有部分,但通过游戏系统她已经确认了笔记是真品。现在赛斯从中发现了什么线索,那一定是对她而言也至关重要的。 稍微令她感觉意外的是,原来赛斯的一系列计划真的与达蒙无关。先前的种种迹象让她一直倾向于认为赛斯的行动皆有达蒙在幕后主导,甚至龙女姐姐先前不建议她们对赛斯下手所忌惮的应该也是背后的蓝袍法师。 然而现在看来,达蒙老狐狸虽然一早就入手了这本古代净化监督院的笔记,但似乎并没有对此过多重视,以至于把笔记保存在可以被一名学徒盗窃的地方。相比之下对此处心积虑不知多久的赛斯能把笔记弄到手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人很快捕捉到了赛斯径直奔向传送门的身影,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外默默跟随着。然而在抵达百门大厅时,龙女姐姐突然发来的联络却打断了曲芸的计划。 「什么?副院长要见我?现在?」曲芸愕然停下了脚步。 「别担心,应该是好事,而且我会陪你一起去。」对面龙女富有磁性的声音似乎很是欢喜。 听到这里,曲芸有些为难地看向赛斯刚通过不久的传送门。 「主人,我自己去追他就好。放心,在确定他要干什么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这里没有别人,所以曲芸没有使用耳钉魔法石的鼓膜传导模式,让康斯妮也得以听到了对话。 曲芸点头,嘱咐道:「如果确认弄清了他背后没有什么操纵者,就别让他再回来了。你有办法弄清他所有的计划对吗?」 康斯妮比了个ok的手势,化成一只小蝙蝠扑稜稜飞进了传送门。 说起来的话,其实云裳仙府最让人放心的就是这傢伙了。康斯妮这丫头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但实际上精明得很。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玩了一手漂亮的瞒天过海。若不是正巧遇到曲芸和施学申两个策士向玩家中的顶尖高手,那场游戏的果实绝对被这丫头独自吃下了。 全团最高的战力,想逃走谁也无法比肩的速度,最关键的还是拥有几乎不可能被杀死的不死之身。 就算真遇到什么超出想像的意外导致她破灭了身躯陷入永眠,曲芸也在域中找到了几种可以通过狠砸能量点让她復甦的办法。 这次若非康斯妮与她搭伴,曲芸多半是不会放心让其它伙伴单独去跟踪赛斯的。只因为……对方的行动略有破绽。 怎么说呢……在曲芸破坏了对方的血肉傀儡之后,赛斯完全没有没有对她採取任何调查,这是十分反常的。 如果他认为傀儡的破坏与自己无关,那至少该回去调查一下。但这段时间始终在康斯妮的监视下他显然并没有这样做。 如果他像自己预料的一样认为她只是被牵扯进来的一个战力强大的路人,那至少也该想办法探一探她的底。那样的话,整个血烛堡唯一知晓她来歷的龙女姐姐就不可能毫无察觉。 显然,他也没有这样做。这就有些蹊跷了。 要说他怕了自己?那完全是扯淡。一个能被一点小事吓住的人会去图谋永生?要说他强大到不在乎一个小飞虫扑出来扰乱自己的计划……那更是无稽之谈。若真有那样的实力,弄一个教授的身份不是比现在要方便很多? 按照曲芸的经验,通常来讲这样平静的表现下,往往意味着对方早准备好了对付自己的手段,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曲芸难以想像赛斯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因为他几乎对自己一无所知。就连十分看不上赛斯此人能力的自己都在这段时间抽空调查清楚了赛斯包括祖宗八代的背景。 一个魔法世界强大的领主世家的第一继承人,代代传承着魔法师的血统。祖上出现过红袍大师,但也尽现于此了。在血烛堡的学徒中算是号人物,可也绝对算不上让人忌惮的程度。 虽然猜不透对方的路数,不过既然去的是康斯妮嘛……她令人出乎意料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曲芸相信无论遇到怎样的设计,她都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逃脱。 于是,别过康斯妮后曲芸来到了龙女姐姐指示的地点。先前由于遗蹟事件的骚动她来过一次这里,正是审讯室对面那神秘兮兮黑漆漆的房间。 曲芸抬手刚要敲门,房门便自行打开。龙女姐姐站在桌边笑眯眯看向自己,而身着黑色法师袍的浓眉大眼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则不拘言笑地对她点点头,伸手指向办公桌对面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木制座椅: 「音乐家小姐,我想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请坐。」 第三次?曲芸不动声色地进屋坐下,心中狐疑。如果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走出审讯室后彼此目光交汇的那匆匆一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难道在此之前的哪个游戏世界…… 说实话现在让她来见一位黑袍贤者说实话她心里是很为难的。关于血族的遗蹟,血烛堡的歷史,康斯妮的家传宝物,神秘的背叛女神……有太多的东西她还没弄清楚。 她不愿将手头的线索拱手相让与他人分享,更不愿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抢过主导权甚至将自己排除事外。而在此时与一位黑袍贤者会面,无疑意味着要面对所有可能的危险。 她有信心表现得毫无破绽,但人家既然找上门来,难道不是因为在别处找到了破绽查到自己身上的吗? 黑袍贤者是怎样的概念曲芸多少还是有一些的,通过手中只要是魔法相关无所不包的雷特辛之书。 而在域中则或许没有多少玩家了解这些。并非因为表世界的魔法师凤毛麟角,而是因为这个层级远远超出了莫比乌斯大厅所能涉及的最高机密。 0730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三节) 这是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底层宇宙的恐怖存在。举手之间摘星捉月,是那种连百亿分之一反抗的可能都没有,只需要吹一口气就能让世界神化为乌有的至高强者。 在曲芸的预期中,龙女姐姐口中的好事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血烛会袭击人的危险因此得到学院的嘉奖。但副院长对龙女姐姐这么说,见了自己可就未必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了。 然而这些事情龙女姐姐当然都清楚。即便如此她还是叫自己前来,并没有进行任何暗示就说明事情或许真的不会太过糟糕。 也许副院长大人对这些事情真的不慎在意,也许他和龙女姐姐关系好到足以在这次事件中成为自己这方的后盾? 虽然不动声色,但曲芸内心其实百转千回。她甚至料想到这位贤者大人有可能就是此事背后的主使者。如果是那样,那么像她以往惯常所为的那样坑上对手一把再全身而退的做法就难于登天了。 十分淑女又带着一点轻松自在地坐在木椅上,曲芸对面前那个壮汉展露出迷人的笑容。无论如何,她都难以否认自己期待着这次危险的交锋。 不拘言笑的黑袍贤者开口了:「有一位教授不希望之前和你的矛盾继续下去,所以把他兑换的使用葵魔池的机会让给了我。而我去泡魔池的时候,见到了你。」 他的前一个「你」字是对龙女说的,而说后一个时则转向了曲芸。 啥?! 曲芸下意识地扯紧了领口。第一轮交锋就完败了啊!说好的斗智斗勇呢?大佬都这么不按牌理出招的?要是聊这事儿……她还真没什么信心能挺过羞耻的拷问。 黑袍贤者丝毫没有尴尬,毫不在意地对曲芸浅笑道:「孩子,我已经几百岁了。在葵魔池这种至高的机缘下请收起你那无聊的性别观念吧。顺带一提,我并不是人类男性。」 谁信啊(╯°Д°)╯︵┴─┴ 「那贤者大人找依子是为了?」她按压住心底的狐疑,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问着。 「听说你要晋级了。经过血烛堡高层开会研讨,同意借你使用葵魔池进阶,」黑袍贤者严肃的脸上隐现一丝笑意:「是完整的葵魔池。」 一学期都在间歇性使用这东西,曲芸自然对它的一切了解得很清楚。使用完整的葵魔池意味着在使用期间封闭葵魔池禁止任何人借用,然后引流上千魔力源泉归于中央的主池。 通常来讲,这是学院需要使用玛塔尔海马体的时候才会採取的行动,而沟通玛塔尔海马体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也就在于这里了。一旦开启中央的主池引流所有魔力源泉,葵魔池就将陷入整整一学期的休眠期而无法再被使用。 看着曲芸一脸懵逼的表情,龙女姐姐笑眯眯道:「这几天一直没让你进阶,就是因为在撺掇这件事情。不过我的脸可没这么大,要感谢副院长大人的积极游说。」 这就更令人困惑了,非亲非故的他花这么大代价帮依子干嘛?曲芸终于忍不住向男人投去疑惑的目光。毕竟此时,这才是一位法师的正常表象。 「虽然当代没有人知道,但我也是形而上殿的学派成员,是被法阵认可的天赋者,专精预言类魔法,」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舒适的天鹅绒座椅上将双手交叉在面前: 「第二次见到你时,因为你没有穿衣服,所以周身透露出来的真理之门的气息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咱能不提这事么!曲芸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是恼。龙女姐姐适时把手搭载她肩上安慰着,示意她安静听下去。 「所以我对你的未来进行了预言,发现你将会和血烛堡的前途紧紧绑缚在一起,我的熟悉是因为在以前的诸多预言中无数次感知过你的本源。现在帮助你打好基础成长起来,对将来的血烛堡有着……不能让你知道的重大关系。」 黑袍贤者的目光十分真诚而慎重,让曲芸又多出一丝莫名的压力。被龙女姐姐牵扯上表世界的命运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要扯上这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个维度的庞然大物? 她知道贤者说的「不能让你知道」不是不信任或因为怕事情太严重而吓到自己,而是一些具体的情况一旦被当事人知晓则很可能对未来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 通常来讲曲芸对这些神神叨叨的预言是一点也不感冒,基本抱着不相信不理睬的态度。毕竟预言家看到的只是未来无数种可能性中的某一种。然而对于一位黑袍贤者的预言,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然而为了怕麻烦或逃避责任而驻足不前可不是曲芸的性格。如果未来在这里要她承担什么事情,那到时候再说就是了。她是不可能为了别人的意愿与恩惠改变自己的意志的,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六亲不认。 「使用葵魔池进阶的时候你要注意几点,」黑袍贤者自说自话就将事情决定了下来:「首先最重要的,不要把自己的灵魂完全敞开。 葵魔池真正的造化不在于那上千魔力源泉的力量,而在于你将会在整个过程中与玛塔尔海马体保持连接。那不仅仅是血烛堡上千年歷史积攒的知识底蕴,更是一位创世神的记忆载体。 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知道,敞开灵魂的话,就意味着你将与其融合,彻底失去『自我』的概念。也是因此,你没有办法记忆并掌握海马体里的所有内容,而只能以你目前的脑力去理解并掌握极少数的东西。 对此,我的意见是尽可能去接触那些最基础的理论知识,不要被高环魔法的强大效力所迷惑。 玛塔尔是创造魔法体系根本以及所有超自然力量的本源之神。他记忆里的诸般高阶秘术或许还比不上你在形而上殿能查阅到的经过数百亿年积累发展的沉淀丰富,但唯独基础理论举世无双。 当然你是一位应选者,所以找出几道实用的四环魔法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稍后等我开启葵魔池你就会发现,通过玛塔尔海马体学习的效率会是拉马克系统【知识】传授的数百倍。 从学徒到大师,每一道魔法被不同等阶的法师施展出来会表现出天壤之别的效力。而通过海马体理解的法术,将一开始就具备你法力所能驾驭的巅峰。」 「好吧,既然如此想必依子要问再多也没有意义了。感谢您提供如此珍贵的机会,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黑袍贤者十分豪爽地直接应下。这世上确实没有多少能难到他这种层次存在的事情。 「我进阶的时候法师袍会发生更替,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在场?」曲芸对着手指,不敢抬头。 黑袍贤者嘴角抽动……本座在你眼里归根结底就是条色狼? 0731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四节) 曲芸的小小心愿最终没能实现。 这简直是废话。副院长不在场,谁给她全面激活葵魔池? 不仅副院长大人在场,还多了四位来自大图书馆的学院高层红袍大师一起施法激活葵魔池。幸好这几位都没个人形,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会介意当着一团乱蓬蓬的海带或者一具乐呵呵的干尸换衣服。 说起来曲芸发现在血烛堡看到的情况和拉马克游戏中异曲同工的相似。处于底端的大众主要都是人类或者类人生物,而越往高阶则越少见有人样儿的。 到底是成为强者的进化道路让这些人逐步变形,还是非人生灵更有成为强者的潜力,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虽然身为对研究项目之外所有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法师群体中的一员,曲芸还是很难忍受自己以后也变成奇怪的东西。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背叛女神莉莉丝,那位立于诸多世界顶点的神明有着美艷的外貌。不论她本质上是什么玩意,总算是给曲芸对自己的未来带来了一丝信心。这个世界的规则,终究不是要变强必变丑……太好了。 她抬头看了看几位持续进行魔法仪式的大师,其中那团乱蓬蓬扭曲在一起的海带与它身旁干瘪的巫妖都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心中不免一惊。 见鬼,这群境界高出天际的傢伙该不会可以直接看穿人家的想法吧? 这时身后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传来龙女姐姐温柔的声音:「别担心,专心突破就好,我会保护好你的。 注意感知体内龙珠所化的力量,里面超出下宇宙极限的部分,将在此刻真正成为你的东西。自此以后,再没有规则与秩序可以束缚你展翅高飞。」 随后的进阶仪式宏伟到难以言喻。 房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浩瀚的太空。曲芸悬浮在宇宙的中心,身上只有已经看不出白底的那条明黄色披肩式法袍,周身干干净净再无它物。 吟诵咒语的大师们宛如创世的神明,汇聚在无穷遥远的前方携手推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紧接着,上千眼魔力源泉如上千颗超新星在她身边爆发绽放,魔法的光芒淹没了一切。这是光与暗交织在一起的世界,演化万千。 至明与至暗之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曲芸可以聆听,她能听到一个个世界诞生与消亡的每一个细节。从一草一木抽枝发芽到行星的对撞与黑洞的湮灭。 这是真正的音乐,万事万物的交响曲,只有至高神才能欣赏的乐章。每一粒原子都是一颗必不可少的音符,出现在它必须存在的和谐位置上,与一切在不同的维度上对位演绎,交织关联成振聋发聩的和声。 然后,透过诸神合力开启的大门,力量降临了。奥术,神术,灵术,道法,念力……所有的超自然力量都来自门的彼方。只一瞬间,曲芸便洞悉了无数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奥术原理与其背后更多的真谛。 不!不对,这不是我所听所看,而是创造力量的至高神的视界!醒来! 从一瞬间的超脱回到了自己的视界,曲芸险些迷失在那远更宏伟的意志之中。从看山还是山的终极境界跌落回低维,那构成万事万物的和谐音符还原成了密密麻麻的贤者符文。这是看水不是水的状态。 身处此处,曲芸理解了全部的贤者符文。那些她曾经因为自身境界限制而在拉马克游戏空间无法学会的高深符文全部变得浅显易懂,并被永久铭记。不为其它,就只因它们都是玛塔尔所开创的文字,蕴含魔法力量的本源文字。 法师进阶时需要从真理之门内捕捉贤者符文并烙印在自己的门上之环中。这般机缘若是被当今绝大多数那些不懂贤者符文的魔法师遇到,一定会比曲芸的收穫更大。 符文构筑的世界中唯有两道大门是具备形象的。面前之门的后面是无法揣度不可亵渎的至高神玛塔尔的记忆;而此时紧贴在她身后的则是属于曲芸自己灵魂所有的真理之门。 最外层的两环上分别已经永久烙印上了「弦」与「执念」的符文,而紧邻的第三与第四环则闪闪发光,等待着属于它们的名字。 在上千道魔力源泉的冲击下,曲芸的真理之门几乎完全洞开,探手便可以取得她想要的任意符文。 最后她的选择是……三环的【扭曲】,与四环的【龙】。 龙珠的力量引导着她做出最益于自己的选择,这顺理成章。而之所以在第三环上有那样一个古怪的选择,则是由于刚刚经歷的万事万物交响曲唤起了她脑海中的一段旋律。 do do… re re……ti re ti re……ti mi ti mi do mi…… 回溯,【扭曲】,自我。前行!前行!前行!」 没错,那正是在太阳神喷泉入梦时听到的,疑似拉马克留下的梦境中的歌谣。曲芸知道这是属于她自己内心中的声音,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导着她。 扭曲的力量,对于她所选择的形而上殿派系魔法将会发挥难以预料的作用。 曲芸进阶的排场在诸多世界最神秘的角落中最隐秘的房间进行着。没有什么人知晓,排场却几乎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即便是那些统御一方宇宙的星系魔法帝国的皇子,在进阶黄袍时也从未听说过有黑袍贤者与多位红袍大师屈尊相助。 副院长并没有像往常全面激活葵魔池时一样藉机沟通玛塔尔海马体获取知识。而是全心全意地,以一种令曲芸发毛的敏锐目光关注着她的变化。而每位红袍大师也都给出了各自不同的具备实际力量的祝福。 时光流转,尘埃落定。 当星辰逐渐暗淡,化归为枯寂的泉眼;当宇宙还原成朴实的房间,曲芸睁开双眸,投射出两道星辉。那是至高神的投影碎片,在连接断开后离开曲芸重归凡胎的肉身。 在门的那一边没有时间的概念,曲芸并不知道在这里究竟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恍如隔世。 0732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五节) 操控葵魔池的大师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去。他们看重的是未来的曲芸,至于现在……并不存在任何共同语言。 偌大的石厅中就只剩下龙女姐姐,双手捧着一张宽大的浴巾包住曲芸的身体,静静帮她擦拭头髮: 「恭喜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曲芸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很久没有使用了一样,周身无力,软软地靠在龙女姐姐怀中。 「血雨之夜。葵魔池位于血烛堡之外的独立空间,所以看不到那种景色。」龙女姐姐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手上也没停止擦拭的动作。 「通过门,我见到了神。」曲芸的话没头没尾。 但龙女却在瞬间全部洞悉:「我也参加过通过玛塔尔海马体补足学校遗失知识的仪式,那些都见过的。你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过极端,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不管不顾了。之前真有点担心你会永远迷失进去。 不过还好你不是那种一门心思搞学问的书呆子。要知道只有一成的白袍法师可以进阶中级,剩下的九成至少有一半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在沉迷于自己的课题中蹉跎了岁月。 没有基本的魔力积累与实践理解,即便对魔法本身研究得再深刻也没有办法帮助一位法师进阶的。」 曲芸舒适地靠坐着,任由龙女姐姐摆弄自己。为了从震撼的进阶过程中放松身心解脱出来,随意聊着些有的没的: 「我之前和两尊世界神打过交道。都是些没人形的东西,一朵蘑菇和一头马羚。说起来,按照拉马克游戏的分阶它们和你一样都是恆火一级的存在哦。所以说,神究竟是种什么玩意?」 「神啊,哲学意义上不过就是弱小的有限的生灵,对于强大而无限的嚮往的一种聚现化的寄託吧。不过在现实中,神却是一种物理层面上的,实实在在的概念。 你现在是初开境的中级法师,这意味着你已经完全跃维成为四维生命体,犹如初开双眼看世界的婴儿。经过一些锻鍊,你不用魔法也可以任意穿行墙壁,凡人的拳脚刀剑也将对你失去作用。这难道不正是蜕变的第一步吗? 之后当你的法袍上出现蓝色的纹路,再迈一步跨入【神醒】阶时,你体内的神性就将开始觉醒。你将开始由四维的存在而向五维演化,打破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壁障,以物质作用于精神,以精神作用于物质。 在这个阶段,你的神性会逐步的积累,直到达到一个圆满的临界点。这时需要你自己寻找或者创造契机,以它们为燃料去点燃自身的永恆神性之火。 这会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和升华。一旦你迈出这一步,你的生理结构就与那些依附于一个世界一颗星球而半永久性存在的凡人信仰的神明没有本质区别了。 依照你所掌握的五维法则去影响和改变世界现实,唿风唤雨,为凡间带来奇蹟或灾难。人们会信仰你,或者恐惧你。这便是世界神的含义了。 到了这个境界,已经是凡人的想像力所难以理解的程度。因此会被供奉得高高在上,亦会因此无比孤单。 毕竟这是底层宇宙所能生养出的最高位的存在。他们分别被束缚在生养自己的母星和小世界里,永远也无法获得打破通往统一世界的壁障。 有些世界神比较幸运,生活在多神系的星球,好歹有自己的故事可以演绎。而那些独自诞生于一处小世界的世界神,则更多选择背井离乡游荡在无穷的宇宙中,成为名字被遗忘的孤苦旅人。 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他们确实是至高无上的。但日子久了,就会像是看一场与你无关的电影。你可以随意删改影片的情节,但那终究是低于你自身两个维度的故事。观看数十上百万年,怎么说也都是一种折磨了吧…… 所以说,在我看来,神的本质其实是跃维。听闻像玛塔尔这样被称为创世神,至高神的存在,就是立足于第十一个最终维度的真实。」 龙女姐姐淡然答道。虽然说了很多,但似乎这个问题还没有曲芸的身躯对她吸引力更大。 曲芸闻言笑了,打趣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姐姐也算是一位世界神了吧?有没有想过在表世界翻云覆雨搞事情,让凡人信仰你?或者跑去无穷的宇宙中流浪寻找有趣的事情?」 「是啊,」龙女嘆了口气:「这次回去,抽空带你去龙女庙逛逛,在南方梁,荆,扬三州都有不少。 我的五维法则与水有关,每当发生自然灾害,就会有民众跑来祈祷。我也就顺手去帮忙平息了灾害,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今天这种情况了。 至于流浪星空……那还是算了。小时候太弱小,点燃神火后又一直在纠结着【清算】的事情。现在嘛……我不想离开你。」 曲芸:∑(°△°---) 啥玩意儿?原来龙女庙供的居然是您老人家么!就说为什么之前表世界民间只传有诺查丹马斯和奥兹两位魔法师,原来龙女姐姐是归为神仙一类的…… 曲芸从来不敬神佛,或者说压根不相信那些东西,所以对宗教相关的只是相对贫乏。但即便如此,大庸许多地方有人供奉龙女庙的事情她都有所耳闻。可想而知,龙女姐姐在大庸百姓心中是怎样一位存在。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曲芸突然回过头,长长的睫毛与龙女姐姐的对撞在一起,一丝麻痒。 龙女姐姐嘆了口气:「你要保持冷静,不许伤了自己身子。」 「你什么时候见我失过分寸?」曲芸微嗔。 「你进来的当天,康斯妮曾经向我发起了通讯。当时她正在战斗,然后很快……似乎败给了赛斯。」 「什么!」曲芸勐力拍地,但孱弱的身体却没能如她料想般起来。 看着龙女姐姐责难的神色,她指得缩了缩脖子道:「对不起,后来怎么样了?」 总要学着信任别人。血烛堡是龙女姐姐的地盘,她自然会安排好所有事情,不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差。 0733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六节) 龙女姐姐微愠地检查了曲芸的手掌,确认没有受伤后才继续说道: 「康斯妮最后曾说:『他知道血族的一切』。我想赛斯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我们都不了解的对付血族弱点的方法才擒下了她。 事后我有派出全部的弟子搜遍了整个血烛堡,还发布了可以赚取学分的悬赏任务,但全部一无所获。而至今为止也再没有人见过赛斯和他的僕人出现在血烛堡。 当时康斯妮选择联繫我而非直接找你,应该就是意识到了你的进阶不容打扰。这同时也说明对方应该无法或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地位比进阶对你更重要,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而再无法相见,你一定会恨她的。所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会直接联繫你告别。 所以呢,我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现在完成蜕变的时机也很合适,如果赛斯想要做什么,今天将会是他无论如何都必定会现身的时机。」 「ti mi re- ri」曲芸比先前更快速地施放了【飞行】,让自己的身体倒着向传送门飘去,最后对龙女姐姐微微一笑:「我们的灵魂是相连的,她确实没有被封印或永眠,只是现在处于一种比较古怪的状态。 我现在要去救人了,你给我回去休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体问题比我现在要糟糕得多。」 在身体没入传送门的最后一瞬,她小声补充道:「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面临一场不得不让你出手的战斗。对不起……」 葵魔池虽然位于隐蔽的位面,但姑且与血烛堡属于同一个世界。它更像是连接血烛堡与更高维度上的玛塔尔海马体之间的桥樑而存在着。 因此,曲芸可以独自穿行这道传送门而不会把康斯妮一起弄过来。 说到这里你们或许已经像曲芸一样意识到了,既然康斯妮还活着,那么由于依附契约的关系她就一定仍然在血烛堡中。 如果是刻不容缓的情况,曲芸完全可以跑去百门大厅随便冲进一扇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大门把康斯妮强行带走。但那是需要冒巨大风险的,因为此刻她并不清楚康斯妮的状态。 如果此刻她被咒语束缚着,那种冒失的做法则很有可能为她带来难以治癒的损伤。 幸好曲芸并不需要这样做。既然康斯妮在赛斯手上,没有离开血烛堡又无法被找到,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少到可以轻易推断了。 出了传送门后,曲芸在走廊上疾驰,丝毫不在意熙熙攘攘的主要走道上大量下课后路过的学徒被惊得跌坐在地。 不同于每学期一度的血月,罕见的血雨场景果然出现了。这一夜成千上万的血烛将不会如往常一般随着夜晚隐去身形,而是此起彼伏地滴落着血色的蜡油,在烛光的映衬下形成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就好像这一夜它们都有了生命与灵智一般,在无声地哭泣控诉,整个世界一片雨泣云愁。 学徒们纷纷拉起自己褐色的兜帽,或将课本挡在头顶,用口唿吸以避免那扑鼻的腥味。而那些身着白袍的佼佼者或资深学长学姐,则撑起了【水盾】或使用各种附魔法器让血雨远离自己周身。 血烛堡的血烛并没有多到铺天盖地的地步,但却会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上一整夜。单是夜晚刚刚开始的此刻,便已经让城堡原本古旧的一道道石廊出现了坑坑洼洼的积血。 透过走廊高高的石窗,可以看到天穹上密密麻麻的血月,像是一只有整个世界那么大的昆虫睁开成千上万的赤红复眼盯着自己。 在这样注视下,一切阴谋都将无处遁形。 曲芸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既然已经是期末最后一日晚上的「血月之夜」,那么无论是救下康斯妮还是通关游戏,留给她的时间都不多了。 砰! 她凭空使唤奥法元素撞开厨房大门的时候已经预料到此处将有些什么反常,却完全没想到竟会是如此一片被地精军队洗劫过一样的狼藉。 一眼扫过去,厨房里基本所有能被打破的和不能被打破的东西全都被打破了。木制的桌案仍然因碎在上面的油罐而燃烧着,为数众多的坩埚则有不少被冰碴洞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架子上摆放的陶罐基本都被打碎了,而少数几个只破碎了一小部分的则在向外渗着鲜血。罐中裂缝中渗出的血与血烛流下的血液混成一团,让地面上几乎洒满了鲜血,和着面粉结成了噁心的黏块。 那血量多到即便把一个人抽干了也远远不够。血迹中还混杂着一些金色的小颗粒,在混乱的现场中格外碍眼。 金属的厨刀和餐具有一些被融化或斩断,而大多数则齐刷刷扎在一面墙上,入石三寸。很显然,是被魔法操控当做武器而发动了一次投射攻击。 「混蛋!你们两个一个月也不要再想吃到任何东西了!求我也没用!」坩埚老爹颓然坐在地上,曲芸一开门就被他噼头盖脸地吼了过来。 「额,抱歉。老爹是在骂蒂尔和摩莉甘。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想让全校师生明早饿肚子,我们恐怕就只能忙碌通宵了。」坩埚法师边哭丧着脸打扫,边对曲芸解释。 「呃……是美食家小姐啊。不好意思让你看到厨房这副光景。虽然一直想要再品尝你制作其它菜式的厨艺,但今天这样子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哎……都是我的错,不该一发现魔形果被偷走就寻着它那特别浓烈的香味离开厨房追出去。如果我在这里,她们绝对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 结果魔形果也没找到,厨房还被人给毁了。今天真是见鬼,走廊里下着血雨就够乱的了,结果好像全校的法师全都跑出来在走廊里乱走……」 坩埚老爹说着从一滩血液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白色的厨师围裙已经被血液染成暗红,活脱脱一个亡命屠夫的造型。不过看他还算麻利的动作,地上大滩的血池中应该并不包括他本人的血液。 「是期末考试,」坩埚法师对老爹解释,然后又看向曲芸:「你是这学期新来的研究生所以可能并不清楚。每学期期末这天所有课程类的初级学徒都会面临一场统一的考试,而这学期的课题便是使用各种办法寻找被藏起来的魔晶。 魔晶有着不同的尺寸与质量,代表着不同的分值。我回来厨房的时候看到她们俩正在争抢着着分值最高的一块魔晶。 我不知道是谁把魔晶放到厨房里的,但蒂尔和摩莉甘是同班同学。她们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应该是在课上学到了同一种可以分辨出最高分值魔晶的法术,都想挣个第一所以才会在这里大打出手。」 0734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七节) 曲芸原先的记忆中,坩埚法师除了和艾德娜认识之外,似乎与蒂尔她们并不熟悉的样子。现在坩埚法师却以如此熟悉的口吻说着女孩们的事情,看起来在自己沉迷学习泡在学派活动室的这段时间外面也发生了不少故事呢。 她略一沉吟,开口问道:「这些魔晶藏的位置是导师们布置的吗?」 坩埚法师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大师们一个个忙着自己的事情,要不是有学校的规则才不会有人在意学生的考试。 期末考试由学校定下后,都是由像我这样熟悉学校的研究生和一些在这里进修多年,已经放弃考试和毕业的老课程生负责布置。毕竟魔晶有自主记忆的功能,交给学生处里也没人做的了假。 而如果有人能施展足以骗过魔晶的法术,以学院的立场而言这种能力显然也是考试合格的一种隐藏条件。」 「我想这恐怕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两个女孩的,而是有人设计了这一切。」曲芸再一次环顾了混乱的现场后,肯定地推断道。 「就为了破坏厨房吗?可是究竟是谁……不,首先无论是偷走魔形果,还是来抢魔晶都会留下明显的证据,只是为了破坏厨房有可能做到这一步吗?」坩埚老爹显然并不相信曲芸的推测。 「如果做每一件事的都是不同的人,而且她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合理的目的,并不会暴露操纵这一切的人的企图呢?」曲芸笑道: 「不需要暴露自己,让每方势力因为各自的需要而行事,最终通过层层看似与自己无关的事件将局势引导向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我父亲管这叫【育成法】。 可惜,制造这一切的傢伙功夫还不够深,并没有达到不留痕迹,反而处处露着马脚。你说是吗,坩埚老爹?」 「哎?我?!」坩埚老爹对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看起来一脸懵逼的样子。 「首先至于你丢失的魔形果,那东西应该是艾德娜拿走的。至于证据,就是地板上这些金色的小光粒,这是仙子血统特有的生理现象。 就依子这一年在血烛堡进修的经歷,除了艾德娜之外还没见过第二位仙子。依子以为她应当是血烛堡唯一具备仙子血统的学生了,对吗?」 曲芸说着弯腰从血池中捡起一颗光粒,它在曲芸直起腰之前就已经融化在掌间。与此同时,一股微不可查的魔力补充进了她的体内: 「艾德娜之所以会拿魔形果,则应该是依子的原因。我想龙女姐姐有通知她我将要突破进阶的事情。 魔形果除了制作高级魔法料理之外,如果完整服用还会对天赋一般的法师提升真理之门的质量,以及晋级之后稳固真理之门的状态很有帮助。虽然作用微乎其微就是了。 坩埚法师,我想魔形果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你採购时突发奇想,自己的意见对吗?」 坩埚法师有点目瞪口呆,一系列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事情,居然能被眼前的女孩以不可思议的逻辑联繫在一起: 「是达努,常跟在蒂尔身后的那个小女生。她说自己在课上听到魔形果的效用一直想要尝试一下,就旁敲侧击地问我有没有可能在学校食堂吃到。」 魔形果并不是什么太过昂贵的天材地宝,当做血烛堡食堂日常丰盛宴席的主菜倒也是一种妥当的选择。而坩埚法师会为了达努去决定菜单的食材,显然两人的关系也绝非一般。 「嗯,」曲芸点头,因为坩埚老爹在场并没有完全点破,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么你会和蒂尔她们成为朋友,是否也是因为达努这学期经常因为一些有趣的食材而跑来厨房找你呢?」 「这……你也知道……好吧,你猜的没错。」坩埚法师有些害羞。 「那么话题回来了,我们可以把事情的顺序捋一遍,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在哪里了。 首先是学校颁布了用魔晶进行期末考试的决议,然后艾德娜如往年一样接受了布置考场的任务赚取学分,她选择到厨房来,因为她知道这里有能帮助依子突破后调养身体的魔形果。 这一切看似偶然,实则很容易操纵。 艾德娜在血烛堡生活十几年了,为了学分她一定会参加期末考试的布置。而作为迎接和照顾我的唯一一位学徒龙女姐姐一定会把我要进阶完成突破的事情告诉艾德娜。 接着她把魔晶留在了厨房,完成任务后带着魔形果离开去找依子。这时坩埚老爹因为发现魔形果不见了所以寻着香味追了出去。不过即便没有追出去也不要紧,因为只要确保你在战斗发生时不在场就够了。 紧接着关系不好的蒂尔和摩莉甘用同样的秘术找到了分值最高的魔晶。这是一定的,因为这两人的高傲都不会允许自己去跟踪另一个从而盗取分数。 然后她们不出所料地就地大打出手。这也是预料之中的,这样的事情她们干过不止一次了。 而在此之前,坩埚老爹恰好得到了治疗脱髮的秘方,才会让坩埚法师去採购少女的鲜血。在第一次计划被依子破坏之后,你们又进行了第二次採购。 不要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这几个顶部完好的罐子内部可没有血烛,但是仍然在渗出鲜血显然说明这里面事先就装有人血。不说你们已经有前科,单是这液体流淌的声音就暴露了里面的秘密。 说到这里,策划者的目的就一目了然了吧?你们在厨房里干了几十年了,这里有什么以前没有,但这学期厨房里多出来的东西呢?」 「血……」坩埚老爹思量了一会儿,呢喃着:「我购买的,人类纯洁少女的鲜血,还有以前从未遇到过的,血烛所流淌下来的血液……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厨房变成过这幅样子,怪吓人的……」 「正是如此,」曲芸笑眯眯打了个响指:「这里就是策划者的目的所在了,他真正需要的,是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到的前提下让厨房被大多数血族所最中意的,纯洁少女的鲜血所淹没。」 0735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八节) 「可是为什么?!」坩埚法师揪着头髮喊叫。 他老老实实在厨房干活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糟了一顿无妄之灾不算,还似乎被卷进了什么惊世的阴谋中去了? 曲芸摆摆手表示不必担心,解释道:「因为血烛堡所隐藏的最……嗯,或许不是最大,反正挺重大的一个秘密就是,厨房里藏着通往遗失的血族祖陵的入口。 无论谁是促成这一切的人,他的目的就是完成古代笔记中那个毁灭血族的净化监督院所未能达成的目的——进入血族祖陵并夺取背叛女神留下的可以破界的神器。 综上所述,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了有人使用拙劣的育成法布局,留下太多不合常理的巧合促成最后的目的。这不足为奇,因为他所图甚大,而对他而言血烛堡高层的力量又是无法违抗的。 那么最后的问题是,什么人有可能影响到期末考试的科目;可以在图书馆合适的地方放入治疗脱髮的秘方;能够确保关系不好的迪尔与摩莉甘同时掌握可以锁定最高分魔镜的秘术? 什么才能让达努因为学到很多有趣的魔法果实而跑到厨房来于坩埚法师熟识;让她在最后期末考试的时候适时提出魔形果这种食材;让艾德娜从众多助教中分到了学分最高的一块魔晶,并由于魔形果而来到厨房? 答案唿之欲出了,不是吗?」 「就算真有人能谋划好所有这一切,环环相扣的计划中可能出现的变数也太多了吧?虽然你说的每一件都是极大概率发生的事件,但环节多了,如果哪里出了意外,不就前功尽弃了?」 坩埚法师不愧是魔法师。虽然并没能领会那「唿之欲出」的名字,但灵活的头脑很快就找到了曲芸推理中的最大破绽。 「你说的没错,」曲芸笑得很甜,她最喜欢别人能跟上自己的思路的时候:「在刚开学没几天的死后,依子就曾经怀疑过有人在我们身边谋划着名什么。但是他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十分反常,因为他的设计太过完美,完美到连依子与依子的僕从这些他应该从不知道的人的思考方式,对策和反应都全设计进他的计划里去了。 注意,是设计进去了,而不是规避开。近似完美的布局依子也做过,使用育成法的时间恐怕比这人还要更早。但即便是我的完美布局,也只会选择规避开可能造成意外的,我所不了解的对手採取行动对事情造成影响的可能性。 所以依子便想到了。如果那人并不是不了解我们会做什么选择呢?或者更具体些说,如果那人并不认识依子,却偏偏知道依子将会做出什么应对呢?这里是学派齐全的魔法学院,不是吗?」 「预言家?!」坩埚法师惊唿。 「看,其实答案一直都摆在我们眼前不是吗。只要布局的人有一定的预言能力,所有的一切就都讲通了,」曲芸十分自信地笑道: 「他没有能力看到一切未来的可能,任何人都不行。所以他不得不藉助自己了解的有限的极可能发生的未来进行麻烦的布局。 同时身为摩莉甘,蒂尔和达努三人的导师,确保让她们得道自己想要她们知道的知识并不困难;通过预言能力,确保坩埚老爹在不经意间随意抽取的一本书中找到了治疗脱髮的秘方; 只有他才能确定赛斯为了他的小小野心偷走自己故意透露给他的笔记,从而在黑袍贤者的眼皮子底下代替他打开血族祖陵,并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承担『私藏神器』的罪名; 康斯妮是不可能败给赛斯的。但那个人,『他知道血族的一切』,所以他为赛斯事先准备好了对付康斯妮的后手,这样才会导致她失手被俘的现状。 他可以主动承担分派魔晶的任务,因为没有大师愿意做这麻烦的事情;他也可以事先『看到』依子突破的时间,从而确保艾德娜会选择来厨房拿走她知道这里会有的魔形果。 这个人,只能是达蒙那条老狐狸无疑了!」 「还有个问题」坩埚老爹插话道:「达蒙大师在血烛堡执教一辈子了。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如果真的只靠纯洁少女的鲜血就可以打开血族祖陵,那他还有必要非得等到今天么?」 「你说的没错,单是血雨之夜那人恐怕就经歷过不止一次了。所以说这个计划在他脑袋里恐怕已经徘徊上百年了,而用于布局的棋子,在你们之前恐怕也换过一轮又一轮。 但是唯独今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了。因为打开血族祖陵需要的确实不止是少女的鲜血,那只是低劣的代替品。 真正能开启祖陵的只有两件东西:第一,是依子手中这把匕首。这是原本开启大门的钥匙。 第二,则是整个一颗文明行星上数亿血族每一个人的鲜血加在一起。这是净化监督院通过长期研究所得出的解法。 这个解法确实可行,但他们之前一直没有成功,是因为少了极其重要的部分。血族母星上核心的王室成员,有一位公主被封印到了他们的宇宙之外的维度而逃过一劫。 那位公主正是我身边血族少女康斯妮,现在她回来了,让监督院的魔法得以达成发动条件。 血烛堡原先并不是血烛堡,它由创造魔法和所有超自然力量的至高神玛塔尔所开创,后来又成为背叛女神赐予血族力量的圣地。在那之后,血族始祖该隐葬于此地,这里成为了血族祖陵。 一千多年以前,名为净化监督院的组织图谋背叛女神留下的神器而打下了这里,却由于开启陵寝的钥匙,我手中的这柄匕首随着血族公主一起被女王封印于世界之外无法寻到,所以他们启用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净化监督院血洗了血族母星。他们将数亿血族,这种不朽的高级生命体用魔法扭曲成一根根血烛,全部封印在血烛堡这个通向他们祖陵的小世界中。 每一根血烛都是一位被魔法扭曲折磨的血族,被封印在更高的维度之中。它们不能反抗,也无法求饶;不算是活着,也没办法死去;就这样默默燃烧流泪一千年,只因为监督院开启祖陵的魔法没有完成。 笔记上说,这里的血月周期性发生在背叛女神赐福并诅咒血族始祖该隐的那一天。那是女神所赐血能充斥这个小世界的体现。 而现在正在下着的血雨,则是由于周期性祖陵位面与这里连接。他们的灵魂,身躯与血泪得以与我们所在的维度重合。 先前我们曾在血族始祖该隐杀死他的兄长亚伯进行献祭,背叛女神莉莉丝赐予她力量的祭台前遭到了血烛的袭击。那是因为祭台所在的维度并没有像血烛堡这里一样被监督院的秘术所完全影响。 我想守在祭台外的那些血烛曾经是血族最后最强大的战士。他们从祖陵中取走了祭台并掩藏在索福克勒斯迷宫中,最终却无法抗衡净化监督院那近乎诅咒的魔法,在那里变成了血烛,永世守护着他们的圣地。」 0736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三十九节) 曲芸非得把自己推想的思路都讲出来,当然不是因为不说出来就捋不清楚头绪。而是拉马克游戏的规则有时候就是这么坑,非得要你把了解的东西说出来,才能算你完成游戏目标。 先前的讲述中她自顾自说了不少坩埚父子并不清楚,而且极有可能根本听不懂的信息,就是为了说给游戏系统听的。 终于讲完血烛的来歷,她试着通过拉马克徽章感应了一下。这次的游戏果然完成通关了。所谓一个古老种族的「末路」,指得便是整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个体都化为一支血烛,被永世祭炼于此等待着成为开启祖灵的力量吧? 事实上在形而上殿活动室看到达蒙的资料时她就已经知晓了一切。如果不是同样有着预言的力量,甚至比对方更强,像少年达蒙那样一个处处平庸的学徒又怎么可能会挫败净化监督院的预言家的阴谋? 要善用每一个棋子,让大量的人自以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最终帮达成你的目的,在混乱中窃取果实,那是战场诡术师的育成法。 与之相对,曲芸始终认为在最关键的时候走出最关键的一步才是最少破绽最为安全的布局方法。曲芸有自己的育成法,且只需一步。 她没有对康斯妮讲完小时候的故事。五岁时那盘棋,最后是她赢了。 在坩埚父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曲芸顺着康斯妮留下的匕首引导,一刀插进厨房中间的虚空。无声无息,就这样活生生在空间中撕开一道张牙舞爪的红黑色异界传送门。 老实说,这就叫无妄之灾。他们本来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学院隐秘,现在可好,厨房里还被开了一个怎么看怎么不祥的诡异传送门。这让人以后还怎么安心做饭? 他们却没有通过曲芸话中的意思注意到,就在刚刚曲芸进来之前,还有人隐身在他们身边,就在他们背后用更加血腥的方法默默开启了同样一扇门而在他们不知不觉中离开。 随着曲芸的身影没入,传送门在坩埚父子积郁哀怨的注视下又一次无声的消失。他们的厨房什么时候变成人人借道的百门大厅了? 门的另一边,曲芸默默聆听着周遭的环境。 显然这里就是血族祖陵了。但却没有康斯妮提到过的血族王城那种恢弘的建筑与宫阙,而只是如蚁穴般盘综错杂的甬道。 简单的石雕和壁刻只给人一种十分原始的气息。而承载他们的石壁也并非石头,而是被一层层奥法元素所渗透,变成了一种更加永恆的难以名状的物质。 陵寝非常非常的古老。沉积的奥法元素在这里陈腐发酵,变得粘稠而凝实,散发出一股仿佛比开天闢地还要更古旧的气息。 曲芸不得不藉由祸雨撑起的【隔绝】魔法。因为陵寝中即便是空气,经过不知几百亿年的衰变也早已变得无法唿吸。 而且这些空气还是和沉淀粘稠成看不见的块状物的奥法元素混杂在一起,恐怕吸上一口会发生的诡异影响比在重度核辐射环境中生活十几年还要更加恐怖。 虽然曲芸最后也没能得到校史中记载的地图,但匕首为她指引出了正确的道路。其实没有匕首的指引她也不会迷路,因为地面上六行足迹指示了先入者的所在。 整个陵寝的地面上都覆盖了厚厚的沙,颗粒细如尘埃,十分柔软。这是那些石壁在未曾被奥法元素所浸染前的漫长年月中化成的。 跟随着脚印,曲芸很快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嗯,一具血肉傀儡。看来经过漫长的岁月后血族祖陵的机关并没有完全磨灭,与此同时,达蒙果然也未曾冒险进入陵寝。六行脚印中只有一行是人类鞋子的样式,其余五行全部都是十分夸张的尺寸。 手持康斯妮的匕首,曲芸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倒是发现了另外两具血肉傀儡破损的身躯。最后,她来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高达圆形石室,比命运挑战迷宫中的那个遗蹟还要大几圈。 石室高不见顶,超出了曲芸回声定位的极限。墙壁四周有一些被破坏开凿下去的痕迹。比照记忆中的形状,应该正是迷宫遗蹟中那些被后来固定在那里的描述血族诞生的古老壁雕。 这样想来,硕大祭台上之前那个让血肉傀儡藏身的暗格,难道就是安放女人座下那口石棺用的? 高耸的墙壁上正对着入口处是一枚至少有三十层楼高的血图腾纹章。苍茫而古朴,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力量与庄严。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石室的中央有四道对峙的身影。 「啊,又来了一个玩具。你也想寻求永恆的生命吗?还是像那位连面也不敢露的懦夫一样想要寻求我的宝物?」 说话的女人不着寸缕,慵懒地斜倚在一张超出曲芸认知的精美华丽的棺材上。棺材盖被女人加了软垫与绸缎,布置成了一张舒适的卧榻。她顶着一张曲芸已经很熟悉的美艷面孔,显然就是背叛女神莉莉丝了。 「依子可以都要么?」曲芸向莉莉丝抛回一个比她更加祸乱众生的微笑。进入这里有可能遇到女神本尊这种情况曲芸当然不可能没虑到了,所以她一早就发挥所长,查阅了各种关于背叛女神的史料。 虽然所有的记在都模稜两可,但只凭那句「念吾名绘吾形者必见真容」显然是女神自己的神谕。听在曲芸耳中就可以由此推断出不少信息。 果然,女神笑了,声音百转千回:「呦,还是个贪心的小丫头。不过,我喜欢~」 「抱歉,应该是我先来的吧?」赛斯阴沉着脸,侧过头瞥了曲芸一眼。而他身旁两个被宽大袍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也都转向曲芸。 啊……事情有点超出预料了啊。曲芸嘴角抽动。 最后跟在赛斯身边的两个东西居然不是血肉傀儡,而是更加高级的金属傀儡。那是一般的黄袍法师绝对难以对抗的存在。 0737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四十节) 于是曲芸没搭理赛斯,而是直接对女神问道:「他就这么进来了?你没见到血族公主跟着他么?」 女神意味深长地看了赛斯一眼,后者则阴狠地笑着:「如果你是说那只跟踪我到陵寝入口的小蝙蝠,它现在已经是一根血烛了。 血烛堡有着古代大魔法师针对血族布设的秘术,达蒙大师所传授的法术果然可以调用法阵的力量。无论多强的血族,只要身在血烛堡,就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变成一只安静的血烛为我开门。」 「看,不付出些代价,光是长得可爱可得不到任何东西哦,」莉莉丝惑人地眨眨眼,继而向曲芸伸出她洁白如玉,明明赤脚却纤尘不染的素足,弯曲灵活的脚趾做招唿状: 「想要有所收穫,要么成为臣服于我的奴僕,要么奉上鲜血来献祭。」 「我选后者。」曲芸斩钉截铁,大步向赛斯走去。 这人几乎从不会生气的,即便此时也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只是她的目光很冷,步法亦无比坚决。 对面,赛斯没有动,两具魔术傀儡却迈着比曲芸大出四五倍的步法迎了上来。 「ti mi re- ri,mi re ri- ti」 连续两道魔法。先借【飞行】腾空而起,再对自己施放【迅疾】,在腾空的过程中千钧一髮地闪过钢铁傀儡的刀刃。 然而钢铁傀儡终究是高级货,周身闪过淡蓝色的奥术微光,便腾空而起再斩向曲芸。 「mi-sol si,ti-mi」 轰!一道赤红色的光晕从高举的祸雨尖端开始一剎那环绕着曲芸周身展开。傀儡那断金破石的巨力挥出的万钧刀刃在接触到光晕的瞬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根本无法破入。 哒哒哒哒…… 与此同时,另一具钢铁傀儡则露出手腕上狰狞的转轮机枪枪口开始喷吐火舌。 只是飞射的子弹也无法穿透那赤红的光晕。它们并没有像遇到【水盾】阻拦时一样失去动能而径直落地,而是在极短时间内失速静止的同时被炽热融化为铁水噼噼啪啪滴落在地。 滴落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直接被气化消失。 这便是曲芸在连接玛塔尔海马体的时候领悟的四环魔法【焱盾】。这道魔法有些像是【水盾】的高级形态,但却与任何战斗法师都熟练掌握的【水盾】不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失传的古老秘术。 它的防护不再仅仅消减动能,而是直接以环绕周身的暴烈的不稳定奥法元素层焚毁物质吸收能量。 只是由于维持不稳定奥法元素层需要在短时间内耗费大量法力,多数情况很难长时间维持且有能量耐受上限也与施法者的法力极限有关。 【焱盾】并没有炽热的温度,只有在有形物质进入它的范围时才会吸收能量在进入的物质身上产生定点的高温焚毁一切。这道魔法的能量作用效率极高,基本不会有任何热量外溢。 因此,以越强的能量进入【焱盾】范围的物质就会受到越高温度的焚烧。飞射过来的箭矢只会被点燃木质的箭身失去动能坠落,而重机枪的弹头则会如现在这样直接被融毁甚至气化。 剧烈的魔力消耗并不能榨干经由葵魔池强化过的真理之门。曲芸保持着【焱盾】开启的状况在两具傀儡之间穿梭闪躲。 维持这道目前境界所能承受极限的魔法她确实无力再同时施法进行反击,但这并不意味着战局处于劣势。 傀儡的攻击被【焱盾】阻挡,根本就无法破防伤到曲芸。虽然每一击击中都会带来巨大的法力损耗,但在【迅疾】的加持之下曲芸并没有给它们太多这样的机会。 与此同时,每当【焱盾】的边沿擦过傀儡的身体,就会有一层金属被融化或气化蒸发。毕竟它们本身就是高魔能物体,只要擦过【焱盾】就会受到剧烈的焚烧。 曲芸专注着战斗,还顾得上出言挤对赛斯:「见过吗?这就是四环魔法【焱盾】的力量。即便是蓝袍法师,猝不及防下也会被依子像这样破防干掉哦。」 莉莉丝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笑意。这小丫头还真有点意思,连世界神都算不上,居然能看破有人借着赛斯的眼睛在看着这里,还布下了如此有趣的饵。真想留下来看一看她接下来打算导演一出怎样的好戏了。 然而女神并没有意识到曲芸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从女神自己先前的话语里透露的信息推理出的结果。 曲芸就这样游刃有余地与两具战力高出她一个大阶以上的傀儡周旋着。不出五分钟,眼看着巨魔般大小的两具傀儡就变成了一地凝固的铁水以及难以分清是什么身体部件的古怪零件散落一地。 从某种意义上讲更高等阶的金属傀儡也有比血肉傀儡好对付的地方。它们并不会几乎无限地重生身体结构,所以即便不找到魔核,只要把这玩意的整个身体拆干净也一样解决问题。 「啪,啪,啪。」莉莉丝拍手。 这就是史无前例的在葵魔池进阶的黄袍法师所得到的力量。开着防御魔法莽过去就烧得敌人灰飞烟灭,毫无疑问的同阶横扫无阻。 只是,当曲芸转过头想看看赛斯脸上的表情时,却发现开始战斗时还站在女神面前的赛斯已然没了踪影。 由于担心达蒙留有什么后手,曲芸战斗中一直关注着入口的位置。她可以肯定赛斯并没有从那里逃走。 莉莉丝似是看穿了曲芸的疑惑,解释道:「他走了,从这里可以直接传送到那边……现在叫血烛堡了是吧? 不过被他们这么折腾一番,以后怕也是无法再欣赏血烛环绕的城堡,与周期性维度重合所演化的美景了。说实话,这种血流成河的景色别处还真的见不到几次,哀家甚是惋惜啊。」 「所以说,血族最终得到了解脱?它们会便会原本的样子么?还是会就此消散?」曲芸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像这一族那么蠢将永世灵魂卖给我的种族,后来还真没遇到过,所以哀家也不清楚他们之后会如何。这些傢伙的灵魂已经和下宇宙系统融为一体了,想要彻底消散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我说,能真正彻底消失才是他们最大的解脱。受了一千年的折磨,神智还能是正常的? 嘛,如果你想问的是棺材瓤子最后那个直系后代,」莉莉丝瞥了一眼曲芸阴沉的面孔后掩嘴偷笑,用脚跟敲了敲塌下的石棺: 「姑且算是哀家亲手制造的重要实验品,也不想这一支就这样亡了。我把她送去祭台了,那里的力量可以帮助她脱离血烛的状态。」 「这不可能。」曲芸依旧冷着脸。 「你是想说你们之间那导致她只能依附于你同处一界的契约?你那聪明的小脑袋会想不明白吗?回忆一下契约是以谁的名义签订的。 我的子民可不该被契约束缚成别人的奴僕,尤其是不愿臣服于哀家足下的。从今以后,虽然她依旧需要依附你而存在,但不再无法离开你所在的世界了。 只是分开时间久了,她会变得日趋衰弱,所以要好好善待她哦。经受过血烛诅咒的折磨,没有人可以不留下心灵创伤的,」女神依旧百无聊赖地拖着长音,曲芸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温柔: 「算起来她现在也该醒过来了吧?这时候应该在浑浑噩噩地在迷宫里游荡,捕捉血食补充体能呢。」 听到这里,曲芸就不再担心了。没有了被强制传送的限制是一件好事,康斯妮受到的伤害也可以回去后慢慢补偿她。 现在的情况下,只要她度过游戏中的最后几个小时就可以带着康斯妮回归表世界了。拉马克游戏强制传送的力量是任何事物都挡不住的,这种事早先被蕈男塞出宇宙边界时就已经确认过了。 所以她对着女神伸出一只手:「拿来。」 「给他了。毕竟人家可是有乖乖地吻上来哦,」莉莉丝说着挑逗地甩了甩翘在左腿上的玉足,灵活地扭动每一根脚趾露出一副期待的神色。 曲芸嘴角抽搐,给他了?就赛斯那玩意?您是看上他哪点了啊?不,这完全就是在故意欺负依子吧。 「还有一把剑应该在这里,名为血雨。依子知道那应该是你的东西,但既然已经赐给该隐,就再借康斯妮用一段时间吧,我们需要它。」曲芸最终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又向女神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个啊,不久前在迷宫里送人了。」莉莉丝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见曲芸完全没有亲吻自己的意思,就开始将棺材上的各种华丽饰品与软垫一一收进虚空: 「血烛的诅咒最终还是打开了陵寝,以后这地方就不再隐秘了。哎,哀家也该离开这里了……」 「哈?」曲芸更郁闷了。愿意借出来是好事,但也不至于随便送给阿猫阿狗吧?话说究竟有什么人会路过索福克勒斯迷宫?难不成血雨也落到了赛斯的手里? 女神似是看破了曲芸的心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一群像你一样的应选者。都是一群第一场游戏的新人,哀家很意外他们居然能在迷宫里活着来到我面前,而他们又很识趣地满足了人家的小小心愿。 所以呢,剑就当做奖品赏给他们了啊。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赢得游戏就是了。」 她似乎很欣赏曲芸此时脸上难以名状的表情,又伸出赤足补充道:「说起来刚才的表演虽然有趣,但根本就没有鲜血献祭好吧?烧毁两团铁疙瘩算什么?打发五岁男孩么?小美女,哀家对你很感兴趣。吻上来,或许会赐予你永生哦。」 「不需要。」曲芸一张假到极致的矜持脸。永生这玩意且不说现在不需要,就算真倒需要的时候也没道理从您老人那里拿吧?不是需要弒杀至亲作为代价,就是动不动把自己和世界束缚到一起什么的,怎么看在怎么不靠谱…… 「怎么?不相信哀家?啧啧啧,姐姐我可是太伤心了。难道是因为背叛女神的名头?哀家可不是掌管『背叛』这种概念的神哦,只不过是在合适的实际选择了合适的立场而已。你那聪明的小脑瓜不会想不明白吧? 不对,你当然明白。只是……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可恶,到了这一纪,我的魅力连个卑微的凡神都比不上了?」莉莉丝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是她和曲芸都清楚彼此表演的成分居多。 说白了,就是俩戏精凑一块儿了。 此时曲芸心道:龙女姐姐可比你好太多了,姿态优雅性格温柔,时不时又通过正直的小尾巴爆出了傲娇的一面,萌得不要不要的。哪像你这傢伙一肚子坏水就会欺负人。这种性格还是去找男性来崇拜你吧……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莉莉丝突然没了玩兴:「滚蛋!」 藕臂一挥,曲芸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0738 第十五章下 雨夜陵·血雨·雨泣云愁(第四十一节完) 蜡炬成灰泪始干,尘埃落定,千年血烛尽消散。 没有人知道这些号称不朽的生灵最后的归宿,曲芸也不知道。所留下的,就只是给苍白维度学派带来了一个具有无上吸引力的课题,引来无数留学生以至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这座学院里最强盛的一个学派。 曲芸在厨房她消失的地方凭空出现,吓了正在收拾残局的坩埚法师一跳。不需要询问两人,曲芸径直向大宴会厅飞去。 回到了血烛堡,有恃无恐的赛斯不会再躲藏。即便他还想躲藏,真正的幕后黑手也一定策划好了让他出现的办法。 为什么是大宴会厅呢?当然因为现在正值期末晚宴。除了游歷在外的院长大人与因为种种原因失踪的学徒们,血烛堡几乎所有的法师此刻都挤身这个大厅。 大宴会厅经过特殊的魔法加持,本身位于三维到四维之间。像形而上殿的书架一样,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餐厅会场,但装下数万人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宴会厅正中是一个类似爱斯基摩人冰屋大小的雪花球一样的装置,在会场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晰观摩。这正是每学期开启一次的决斗擂台。 看似脆弱的透明球体里面有山川河流,俨然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涉及到蓝袍高级法师甚至更高境界的对决,想要那种移山填海的威力在血烛堡这小小的世界中爆发出来而不至于毁天灭地,如此一方擂台恐怕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赛斯上来,生死一战!」曲芸也不管场中那些高阶法师还在,登上擂台就叫嚣着。毕竟一年一度的生死决斗原本就是血烛堡的规矩。 刚才还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地讨论着所有血烛不知不觉全部消失之事的会场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这一年过得还算平顺,大家本以为今年不会有人踏上决斗台了。 现场人太多了,即便使用辩音成像纵览全场,想要在一个个法师中分辨出赛斯也要花不少时间。只要他趁着这段时间遁走,再躲上一两个小时到午夜,曲芸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然而曲芸自打一起被叫去审讯室调查就留好了后手。她也不继续叫嚣,也不忙着找人,就一个人在台上默默念动咒语。 正在角落里与达蒙老头争执着什么的赛斯身上突然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就好像是漫画人物被勾勒出了一层边框,吸引了周遭所有的目光。如此,再无处遁形。 「就算按校规今天可以生死决斗,也总还有个不愿决斗者可以选择妥协的规则吧?你凭什么连条件都不说清楚就强行逼人家和你决斗?!」赛斯身后一个相貌秀气的男生不满道。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永远和这个世界拜拜了。反正副院长不会搞自己,别人也没有跨越无数宇宙寻到自己的力量。曲芸也不怕事大,直接当众喊出来: 「把你偷走的背叛女神留给依子的神器还回来!不然生死一战,从你的尸体上拿回属于依子的东西!」 一片譁然。 传说中背叛女神的那件可以突破宇宙维度极限的神器?传说中索福克勒斯三圣器之首【真理之谬】的原型? 这确实是极其隐秘的一大秘辛,但这里终究是血烛堡。蓝袍高级法师以上的教员中对此有着一知半解了解的人不在少数。 唯有赛斯本人闻言却是面色有些古怪:「如果你只是想要那个,倒也未尝……」 「很遗憾,那已经是老夫的东西了。」达蒙打断了赛斯的发言,令整个会场又是一阵喧闹。 谁知更劲爆的还在后面。立身尚未开启的擂台屏障上,曲芸傲然伸手指向高自己两个大阶的蓝袍法师达蒙:「那就换你上来!」 包括达蒙本人在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位学徒在期末的生死擂上向一位大师挑战,即便没有研读过校史,每一位学徒也都清楚这是血烛堡千年歷史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黑袍贤者坐在宴会厅上首正中,皱起了眉头。他完全不清楚曲芸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绝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和达蒙导师公平一战。 「你想杀我?」达蒙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原先并没有。无论你在背地里搞什么阴谋,都与依子无关。但是,你把康斯妮变作了血烛。」曲芸表现的并没有像她说的话那样气势十足惊天动地,但是,却坚定不移。 坐在副院长身边的龙女嘆了口气,起身向擂台飞去:「达蒙,在此之前,你我二人的恩怨是否该清算一下?」 看到龙女径直落到自己身边曲芸愣了一下,随即瞭然,苦笑着轻声道:「注意身体,我有些把握能搞定他。」 谁知达蒙也是个顺风耳,闻言乐了:「霍碧薇,你若不来掺和,我还真不好意思这么欺负学生。如此甚好,赛斯,你也上来。我们四人来一场公平的组队对决!」 这老狐狸没那么好骗的。他之所以愿意与明知比自己更强的龙女姐姐生死一战,显然是因为通过自己的预言能力早就发现了她身体有问题。至于曲芸……一个刚进阶的小小黄袍法师被彻底无视了。 正常来讲,曲芸所能使用出的战斗魔法理论上都破不了他的防。 达蒙与龙女姐姐两人积怨已久。间歇性看到未来可能的预言能力让他并不清楚龙女的身体损伤是永久性,且会每况愈下的。他自然要抓住眼前这「最好的」机会将其除掉。 龙女虽然很少来学院执教,但人缘很好。过了今天等她的身体问题人尽皆知,他再想发难的话,龙女只需要一直选择退让总会有人看不过去,到时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副院长始终严肃的目光依次在龙女,曲芸和达蒙的脸上扫过,最后嘆了口气道:「秉承血烛堡魔法学院的传统,如果你们所有人都无意义,我宣布,决斗成立!」 副院长的目光唯独没有在习惯于被众星捧月的赛斯脸上停留。以这场决斗的份量,他的意见根本不再考虑范围内。 决斗台开启,四人陷入了雪花球的世界之中。他们的样子被擂台的透明球罩像凸透镜一般放大在围观的全校师生眼前,每个人都可以清晰看到。 所有人都异常兴奋。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没有决斗的一年居然一来就是一场导师级的战斗。这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发生过了。导师们常年朝夕相处,即便有恩怨也会因为清楚彼此的实力而在擂台外解决。 每个人都在好奇是什么让达蒙与龙女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re-mi sol do-ti fa,mei re-」曲芸一入场便开始咏唱。然而龙女姐姐却是瞥了一眼确认她专心施法没有注意自己这边,默默服下了一粒赤红色的药丸。 「交给我吧。」曲芸说罢,就一个人向着达蒙步步逼去。 和龙女不合已久,达蒙还是对龙文音节进行过一点研究的。面前少女的咏唱始终未尝间断,他从中听出了【迅疾】和【飞行】,但更多的则是他未从龙女口中听闻过,也未在典籍中见到过的音程进行。 并非每个魔法师都是音乐家,要他们在一连串连续的旋律中分辨出每一段并不熟悉的乐节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祸雨的和声伴奏之下。 但当他看到曲芸周身腾起赤红的光晕时,一抹哂笑爬上了皱纹: 「conteret eum,sterbliche-never-friotaiocht echt macht!」 在遥远的古代曾经有一位名为阿贾克斯的大魔法师,他对于奥术的掌握非常笨拙,需要同龄学徒十几倍的时间才能掌握最基本的魔法建模和运算公式。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有着被诸神妒忌,宛如系统漏洞一般的强大魔力。 所以这人独闢蹊径,在不断的磨砺中,用一生的时间硬生生把不需要吟唱简单引动奥术元素轰击对手的技巧推上六环魔法的高度。并靠这一招掀翻天上天下,横扫诸神。 这就是六环秘术【阿贾克斯的奥术洪流】了。由于太过简单,或许也是唯一如基础魔法一样广泛流传的一道秘术。 同样,由于史上再没有出现过第二个有阿贾克斯般魔力天赋的存在,这道原本发明出来用于泯灭对手的魔法也就成为了一种搅乱奥术元素破坏敌人施咒的技术。 最多也就能做到通过强大的奥术冲击震伤敌人的真理之门,从而一段时间内阻止或削弱对方施法的持续效果。而仅仅是这种程度,也只有在实力完全碾压对手时才有可能达成。 达蒙驶出这样一道法术,是明目张胆的蔑视与有意的羞辱。而这样一种轻视,却真的完全奏效了! 曲芸还在飞行中冲锋,但她周身环绕的球状赤红光晕在狂暴的奥法元素冲击下就像实体壁障一般龟裂破碎,最后化成闪耀的颗粒随着肉眼不可见的冲击轨迹飞散。 不仅是【焱盾】被崩碎了,就连她自身也如与疾驰的高铁对撞一般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四肢扭曲关节寸断,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起身。 「秘术虽好,哪怕再高位的存在也不可能见过一两次就破解。但你是不是误会了等阶差的意思?境界上的差距,意味着我不需要看破你的魔法建模,光是以力破巧就可以捏死你。看,就像这样。」 达蒙说着伸出一根致命的手指准备给曲芸最后一击。仓促之下龙女急忙发动了尚未完全准备好的咒语:「fa-mi re ra,mi re ra」 五环【断层】,一道不需要太多魔力,主要仰仗着复杂运算建模的空间切割魔法。龙女原本专精的万物核心学派魔法大多仰仗于强大魔力的支持。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断层】无疑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但这种选择也意味着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达蒙脖颈处的光线一阵扭曲,那是空间断层所引起的光线偏折。然而达蒙本人却并没有出现在扭曲的区域内,而是下沉了半个身位。 这并不是什么魔法,而是身为五维存在的蓝袍法师修改了脚下一片土地在世界膜规则上的位置,让它变成液体般稀疏的分子密度。 蓝袍法师,或其它同阶的五维存在并不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战斗,因为它需要事先准备和长时间的练习,效果却比他们自身的力量要更弱。但如果精心准备,却可以在作战的同时加以辅助,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像现在,达蒙在闪避的同时对龙女发动了反击:「vouloir,mme!purify-the-tenebreux!」 法师本不可能同时施放两道魔法,因此达蒙的攻击让龙女完全措手不及。 一环的飞弹在高级魔法师的手下快到了极致。没有多余的花样,一枚火球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击中了龙女的腹部,让她像车祸现场一样横飞出去十几米远,浑身燃烧着火焰,在地上碰撞了两次都没能停下翻滚。 「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我果然没看错。」达蒙露出了胜利者从容而狰狞的笑容: 「霍碧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从未把我当成过真正的对手,所以到最后,你都没有考虑过我为什么会同意与你决斗。现在,就该是你吞下轻视我的恶果的时候了! 甜美的胜利,简直就像在迷宫中挖到了神藏!你知道我等待这一天有多久了吗?」 大多数情况下,越高层次的战斗就会在越短时间内结束。达蒙指尖射出两道红色的光线在空中弯折,最终分别击中毫无法抗之力的龙女与曲芸。 这是一道苍白维度的魔法,极端危险而邪恶。达蒙双眼放光,享受着面前两个美女忍受灵活活生生被从肉体中剥离的痛苦。极尽的折磨,又毫无反抗之力。啊,这才是敌人真正的价值所在。 达蒙放纵地狂笑着。他特意放缓了速度,让两道灵魂被慢慢地,一点点地抽离,看着她们嘶吼,哀嚎,扭曲,随着整个世界一起反转。 然而在围观者的眼中,翻转而落的,却只有达蒙的头颅。 一片死寂。 在场大多数人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中,他们一生都未曾见识过这种层级的对决。一切发生得太快,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结束了。 只有首席上的红袍大师们露出了惊嘆的目光。嗯,还有因为一起讨论了不知多少次,因而听懂了曲芸一开始吟唱的菲莫诺。 曲芸花了一学期时间所完美翻译出来的【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就是这样一道四环魔法,完美适应着她的潜能与战斗方式。 它的效用是让一个有智慧的目标沉浸在自身的幻想中分不清想像与现实而产生一瞬间的失神。 虽然不能给对手造成任何实质伤害,但这种精神攻击在有人配合的情况下对于没有特殊精抗且不了解这道法术的人有奇效。 反之,它的弱点是只能作用于单体,群战时很容易被对方同伴识破并打断。而且施法者必须了解对方的想法,才能进行复杂的魔法建模顺应对方的想像以避免露出破绽。 换句话说,先前达蒙所看到的那些景象正是他和曲芸两人都认为没有这道【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所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如果有任何偏差,就极有可能让达蒙意识到出了问题而打破精法的束缚。 【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是曲芸进入战场后施展的第一道魔法,而达蒙则在第一个瞬间便中招了。现实中的时间远比达蒙在幻梦中度过的要更短暂,龙女从容不迫地在精确计算后对他施展了【断层】,而他毫无察觉地中招了。 一切就这么简单。 曲芸藉由自身在形而上殿学派魔法中的天赋和龙珠对此天赋的扩大效果让这道魔法产生了越阶生效的夸张效果。这恐怕是梅迪亚娜本人都无法做到的,但却完全在曲芸的计算之中。 当然,无论如何她首先还是一位策士,所以在决定一战前自然也做好了奇策失败的准备。在她一开始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打算让龙女姐姐出手。 若是达蒙破解了【梅迪亚娜的醉生梦死】,考虑到等阶的差距,这并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那么曲芸便会丢出她用一年时间所研究制造的兵器来。 那些东西是不可能胜过蓝袍法师的,但却足以给她争取到退离战场并认输的时间。之后按照血烛堡的规定低头认错,再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可以把事情了了。 无论是赔付能量点,拉马克系统中才有的稀有知识,亦或再进入命运挑战迷宫为达蒙寻宝,曲芸都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亏。 有着和恆火强者生死实战的经验,将会让她认清自己实力的极限,从而避免日后在更加致命的拉马克游戏中败亡。 在此之前曲芸曾经很讨厌亲自动手去战斗,她认为一个策士被逼到不得不决一死战就已经输了。但是此刻她不再是一位决胜千里的策士,而是作为一名战斗法师第一次体验到了生死间亲身实战的乐趣。 出于研究者的心态,有史以来投入最多时间经歷开发出的法术不实际用一用又怎能甘心?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血烛堡的校史必将在「音乐家」的名下增添新的一页。作为史无前例,跨两个大阶击杀学院导师的天才战斗法师。 「请不要杀我!我交出女神的圣器!」赛斯仿佛中了【梅迪亚娜的醉生梦死】的人是他一样,从浑浑噩噩中刚刚转醒,立即肝胆皆裂嘶哑地嚎叫着。 在雪花球外面的人看起来似乎是达蒙不敌龙女,被一个【断层】斩断了脑袋。但身临现场的他却十分清楚是眼前这个魔鬼般的少女让高高在上的蓝袍法师着了道! 这……太过恐怖,匪夷所思了…… 曲芸也不计较,伸出手讨要。伤害康斯妮的罪责被她全部安在了达蒙头上,因为她的眼中从未看起过赛斯这人。 宛若众星捧月的贵族魔法世家继承人,在曲芸的眼中就只是个凑巧出身不错的废物。肤浅的挑衅,仰仗外物战斗的胆怯,被人利用的愚蠢,对对手的无知……无一不说明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或许他有英俊的外表和足以成为法师所以显然高出常人的智力,但他终究不会是曲芸将要踏入的那个圈子中的一员。这样的人活也罢,死也罢,曲芸不会认为他在未来能对自己造成什么麻烦,也不屑于杀他。 赛斯干净利落地丢出一地碎片,曲芸方才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在达蒙发话前似乎不介意交出神器避免战斗的原因。 地上这堆既看不出材质,又认不出形状的垃圾显然是神器的残骸。曲芸在一块较大的碎片上找到了得以保全的血图腾,同时也感受到了仪式匕首的共鸣。 这是凭死鬼达蒙绝对伪造不出来的真货,然而也是失去了任何实用价值的真货。与其把这堆破烂作为礼物送给康斯妮,还不如好好盘算一下回归后马上带队抢夺细剑血雨的计划。 希望那些从女神手中得到血雨的讨厌鬼没有那么快离开迷宫。嗯,既然都是冥渡新人,那么全都死在迷宫里就再好不过了。她在心里不无恶意地诅咒着。 说起来冒了那么大风险挑战蓝袍法师却迎来了这么个结果,曲芸或许是今天最倒霉的法师了。嗯……最倒霉的,还活着的法师。 所以神器碎片最后被她交给副院长大人了。对于破损到如此程度的神器,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研究,倒是不如顺水还个人情。 看到黑袍贤者那坚毅硬朗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动容曲芸相信这东西对于他肯定比全面激活一次葵魔池要重要得多。 午夜将近,曲芸所经歷过的最漫长的游戏也终于该迎来结束的时间了。她向黑袍贤者鞠躬,对愁眉苦脸的坩埚父子挥手,与菲莫诺交换了一年来的研究笔记,拥抱了摩莉甘,被蒂尔和达努在两侧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一口。 龙女姐姐会使用固有通路与她分道一起返回,而此刻相当挂心的康斯妮以及一年未见的伙伴们也会在家里等着她归来。 对于如今的曲芸,这足以化解白忙一场带来的忧郁。 与此同时,索福克勒斯迷宫第二层。 「大家加油啊!撑住这口气,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米莎说过的,只要把这柄名为『血雨』的剑交给它,我们就一定可以回去的!」 「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应该说是命好呢?还是说只是为了活下去最不择手段的几个呢……」 「都到现在了还想那些干嘛?反正无论我们做过什么,也没有人会来追究的!你现在只需要想着怎么沿原路返回就好了。」 「这地方我记得,再往前一点就是那道横跨两处断崖的窄道了。大家都是在这里掉下去摔死的。现在想想真不值,吼声居然是那种小东西发出的……」 「等我一下,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血流了一路,在这种鬼地方要是吸引来什么……」 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前面几人回头听自己说话时全都呆住了。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背后。 缓缓回过头,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鬼魅般站立在自己身后五六米处。 金髮赤眼的小女孩穿着华丽的洋装,上面洒满了鲜血。任谁在阴森的地宫中见到这一幕都会吓到二佛升天。 「好饿……你们,看起来好美味……」 0739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一节) 新燕大厦,顶层,表世界最接近天的位置之一。 「父王,如此这般是否太过草率了?」霍鑫?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陷在月光照不到的沙发阴影里,霍悯阳只有面具鼻尖的位置闪过一缕反射的光泽。他不疾不徐地吐出一条长长的游龙,在扶手上轻敲菸袋,声音沧桑而浑厚,却如烟雾一般捉摸不透: 「你长这么大,可曾见到为父像你一样草率过?怎么,你被那小丫头打怕了?」 霍鑫?将头埋得很低:「儿臣不敢。这种事,不是她那个层次能左右的。儿臣是怕……那个人。她深藏不露。您不知道,我们龙的传人几次与其交手,只能说不是她一合之敌。 即便团长大人全力出手,也从未见过她认真起来的样子。我们怀疑……她根本就在不同的境界上……」 「鑫?啊,你已经被那音乐家教育过几次了,怎么还是不明白。在我们的战场上,对人没有正确的判断,就无法在正确的实际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就会输,就会死! 真让人遗憾。先前你屡次三番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吃大亏,被人挤下潜力榜首,被人追上实力境界。这一切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占据优势的时候低估了对手,导致在接下来的斗争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 本以为你该悟了,结果这一次,你又小瞧了一个人。」霍悯阳说着向前倾身,月光照亮了他花白的马尾辫与银质的面具,让上面精雕细琢,平时难以看清的九龙升天图样在月华下映出真容。 这本不应是什么危险的举动,但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落在霍鑫?的身上,带来了难以想像的压迫。后者一下就有些慌乱起来,开始口不择言: 「不!公主殿下她深不可测,我这次可一点也没敢小瞧!反倒是父王……」 啪!烟枪敲在扶手上的声音打断了霍鑫?的反驳,而空中徘徊翻卷的烟龙沖入他的体内又带来了一阵压抑而低沉的哀鸣。老臧王嘆了口气: 「霍碧薇的实力在恆火阶,当然不是你们可以试探出来的。白痴,你小瞧的不是公主殿下,而是本王!」 尽管忍受着钻心的痛楚,霍鑫?听到这里还是惊愕地台起头来。 臧王霍悯阳可不是豪情壮志的少年郎。作为这颗星球上真正最顶尖的政治家,阴谋家,他自打青年起就以含蓄内敛的老道手段闻名。 他清楚朝堂之上每一方势力的诉求,也深知老王的底线。平日隐忍低调,所有的算计都只在他一个人的脑中,一旦出手便总能让所有对手猝不及防,且做事从不留把柄。就是一副我让你看我不爽,但就是不能把我怎样的姿态。 从千古底蕴的大庸皇朝,从万民拥戴的老王,从文武双全惊艷万古的霍氏姐妹手中硬是抢出来半壁江山,霍悯阳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在血淋淋的钢丝上走过来的。 但他与享受这种危险并乐在其中的曲芸又截然相反。这位枭雄从不在意自己的乐趣,他要的只是纯粹的结果。自打来到世上,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阴谋机器一般一丝不苟地运作着,人生的一切都只为了那权力的巅峰。 他不贪财,不好色,对儿子的未来没有多少期待,也从不会和人争执价值观念。永远保持着机警与游刃有余,时刻在揣度每一方的立场与底线。这样一位政治家,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任何立场下都必会有所作为。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那些事情。 看着儿子目瞪口呆的模样,霍悯阳眸光暗淡:「我不仅知道公主殿下的等阶,而且还知道她现在无力一战。 在你忙着算计那些无足轻重的财阀,最后还在尹家丫头手底下又吃了一亏的时候,殿下把她的一切都给了音乐家。 你明白吗?我说的一切,指得是皇室的传承。自作主张把一切拱手相让给了一个不着关系的外姓丫头,在朝中很多人眼里,这就等于是叛国。如此,身为霍姓的我们便有了大义。 这是其一。而其二就是失去了力量后,现在她想要活着就无法随意出手。她还能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实力几次呢?一次?两次?怕不会更多了。【清算】在即,她必须把力量留到那个时候。 此时此刻就算我们把天捅破了,就算她认真之下可以轻易让我们灰飞烟灭,公主殿下也绝不可能会对我们出手。 而音乐家,即便得到了殿下的一切,未来无可限量,但此时此刻她也还是一只无力的虫。她不可能从殿下那里接过皇室传承后就一口气跳上恆火阶,在我们皇族祖上歷代的传承中都没有过那样的事情。 所以,你明白了吗?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烟龙从霍鑫?的五官中喷涌而出,聚合在一起又最终消散在空气里,停止了责罚。但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刺激让他觉得头有点大。 他曾经在元初会后父亲一系列隐忍的措施中感到臧王已老,该是他大展拳脚的时代了。然而今天,他才又一次意识到无论在智略还是胆识上自己都还差得太远太远。 在自己一次次与云裳仙府这种新人团队小打小闹且接连受挫的时候,父亲脑中已然构想出了如此精密且胆大包天的谋划。连他这个计划的实施者都感觉猝不及防,更不要说那些臧王府的对手了。 只是,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朝思暮想的形象。如果是她的话,真的会顺利咬钩吗?霍鑫?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问题,毕竟他先前已经吃过不止一次大亏了。而这一次如果失败,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復的深渊。 思量许久,他最终还是开口劝道:「父王,我总觉得音乐家会是一个变数……」 老臧王却没有动怒,只是不动声色地颈子吞云吐雾:「嗯,终于知道正视自己的对手了吗?你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不过重视是一回事,毫无缘由的恐惧就是另一回事了。元初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那丫头确实是个人物。公平条件下与她布局相争,我或许未必是她的对手。 但她再妖孽,也不过刚刚崛起,而本王在大庸这盘棋上经营了四十年。让我九子,纵是至高神也得给本王败下来! 放手去做吧,那丫头翻不出什么风浪。她会搞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是正常的,而本王也早已做好了万无一失的数层应对。最后就算她真有本事活下来,也绝不会再是我们的麻烦。」 对于现在的赛斯而言,无论是霍悯阳还是曲芸的目光所在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本能地,他认为还是父亲的布局技高一筹胜算更大。但在所有这一切之前,还有一个即便是他都能想到的问题,一代枭雄又为什么会忽略呢? 「父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您年轻的时候,经歷过【清算】预言的时代,经歷过微笑魔女的清洗,那时应该就清楚我们的世界很可能将要毁灭了。为什么还要花几十年的时间来谋夺大庸的江山呢? 我不是说这样不对,我们也是太祖爷的直系子孙。让女人继承皇位统领江山本就有失体统,何况当朝两位公主一个不理国事不愿为皇另一个又是把传承交给一个女人很可能留不下子嗣的。 我的意思是,父亲难道没有考虑过到手的江山转头空这样的情况吗?」霍鑫?小心组织自己的措辞,问出了这禁忌般的问题。 「你是在担心我独享后半生荣华富贵,死后留给你一个没有未来的天下?」老臧王嘴角露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微笑:「放心吧,【清算】会来得比你想像得更早,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 确切的说,不足一年。 但我若为皇,一统天下,可以避免【清算】的降临。 这事不要传出去,他们听了也不会相信,只会想办法逼我透露出他们不该知道的秘密。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在那些开明帝皇与忠义良臣每天口口声声促进民生时,所有人的生死偏偏与阴谋家的野心绑在了一起。 是光明正大的死还是苟且的生,这是一个很讽刺的问题,不是吗?当初本王被迫做出的抉择,如今到了该世人来选择的时候了。」 第二天清晨,云裳阁。 门可罗雀的店面被安恨晶无声打开,沉默地鞠躬迎接一位贵客。龙女使用的连接血烛堡与表世界的通道在凡尔赛,那里有常备的传送阵通往禁宫,而从禁宫同向云裳阁的路她就只能坐专车而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曲芸已经洗漱完毕,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这人从不在意外表,无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所以也从不化妆。但女为悦己者容,爱情面前曲芸终究不能免俗,还是让菲菲帮忙把自己弄成了一副精緻的模样。 云裳阁空荡荡的,大部队还在游戏中没有回来。根据不同的世界速率,游戏时间有时只是一瞬间,有时则是几个小时。理论上,她并不需要等多久就可以看到她们回归了。 被引进客厅时龙女略有些睖睁,她见到康斯妮像考拉一样紧紧挂在曲芸怀里。 曲芸莞尔一笑:「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还好没事了。该给她些补偿。」 龙女则不怀好意地把脸伸到曲芸面前:「啧啧啧,太让人伤心了,又有谁能来给姐姐一些补偿啊……」 哪知曲芸还没有什么表示,原本挂在曲芸脖子上埋头吸吮的小傢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扭转身体挂到了龙女脖子上。少女的清凉夹杂着新鲜的血液,一股腥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龙女姐姐被惊得直起腰板后退,但这并没能摆脱小吸血姬的纠缠,只趴在她耳边抱怨着:「每次你们做些好玩的事情都不带我一起,这次不许再把我丢开了。」 龙女啼笑皆非,怎么反倒是她吃起醋来了?想要伸手拍打她的小脑袋,最终却十分温柔地落在柔软的金髮上:「那种感觉……很疼吧?身体还好吗?」 「很痛,很害怕,很绝望……」康斯妮在龙女耳边呢喃,似是不忍被主人听到。但随后又放开龙女让自己落在地上,凭空抽出一柄剑镡上缀有血图腾纹章,通体散发出朦朦红色光晕的细剑握在手上,乐呵呵道: 「但是终于是把它找回来了呢。母亲最后的遗物。」 说着她回头温柔地看向曲芸:「主人做到了呢,那帮助我们实现心愿的誓言。先是任姐,然后小蜥蜴,最后连我随口提到的,本并没有抱任何希望的愿望都被实现了。 主人全部都记得呢。有这样的主人,康斯妮觉得好幸福。」 0740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节) 「是啊,」曲芸笑着感嘆道:「记得我们是在诗诗加入之前谈起的这事。到了现在,就差甄辉齐的愿望了吧?脱离游戏什么的,要不是我那坑货老爸,上次在太阳神喷泉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不过他现在似乎也不想走了,至于那修仙的愿望啊……恐怕不跃维飞升到统一宇宙,还真就找不出解决的办法了。 到最后果然还是这货的心愿最麻烦啊,应该说不出所料么?」 曲芸苦笑着,却被一声聒噪的叫嚷打断: 「他会死!会家破人亡满门皆株,会被一万人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话的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胖鸟,此刻正蹲在客厅的盆栽比龙女还高些的大仙人掌上瞪着无辜而纯良的死鱼眼,乖巧地呆愣愣望向三人。 这不是幻觉,自打曲芸在学派活动室表露出对这种东西的兴趣,想买一只养来玩玩,菲莫诺就直接把活动室养的这头不讨喜的蠢傢伙送她了。 至于这货为什么会蹲到仙人掌上去,为什么没被扎成筛子,为什么一看就比仙人掌重好几倍的体重没把植株压折了……别忘了人家好歹算是一种高贵的四维生物。放到表世界的普通人观念中,姑且也算是一种神兽了。 「一万人……幻言鸟的预言虽然多半不靠谱,但至少听起来非常逼真。像这么离奇的预言我还是头一次听到。」龙女姐姐饶有兴趣地歪头微笑着,大尾巴不由自主地轻轻敲打着地面。 曲芸则嘴角微抽:「不,我怎么觉得这事安到甄辉齐头上这么靠谱呢……希望最后真的不会成真吧……」 龙女姐姐美眸微张,十分惊讶:「不至于吧?他真的那么倒霉?」 说起甄辉齐与运气的问题吧……不得不提一下。 稍微早些时候,在某个遥远的宇宙一个荒芜的雪原中,一行九人在崎岖的地貌上步行。这里自古是人类不敢踏足的兇恶魔兽领地,此时却连此地最强大的主人也躲在自己的洞穴中瑟瑟发抖。 强大的应选者不可能像魔兽一样时时刻刻散发出滔天的威压,因此一开始也并不是没有魔兽试图吞噬几人。 然后,夏子衿大展神威,用了一个和使徒不久前曾为了对付曲芸而使用,移平了巴藏丹小镇类似的魔法禁咒将方圆数里的雪原化为了熔岩。 自此,再没有魔兽前来打搅这支由九州和云裳仙府成员混编而成的小队。同样的,他们的载具也全部报废。 这只队伍原本是有十个人的。游戏系统可不管你的团队有着怎样的实力,只要不满员十人就总有可能会随机往里塞新人进来。 都是自己的子民,九州队通常会帮助新人完成游戏后送走,属于游戏中对新人最为和善的队伍之一。 而这一次的新人比较倒霉,一听说这里是无法无天的游戏世界,就声称自己老爸是青州某郡要员,手底下养有好几位超人私兵,只要跟了他就可以天高皇帝远,在青州为所欲为等等,开始对夏子衿动手动脚。 然而最为温柔的队长龙女姐姐没在,子衿小妹妹便无所忌惮,三下五除二将新人给宰了。李宗则在全程旁观夏子衿虐杀的过程中默默逃出小本子把某位躺枪的父亲记在了待查办官员的名单上。 此时,经过漫长的跋涉九人已经走到了预计的地点,但却只是一片雪原,并没有见到游戏提示中的深渊,自然也就无从寻找只有在深渊里才能见到的那朵娇弱的小花。 「真见鬼,只是摘一朵花而已,早知我自己飞过来搞定算了,省得所有人在这鬼地方遭罪。」华英抱怨着,一双锐利的眼眸不时瞟向夏子衿。 夏子衿撅着小嘴辩解道:「要是龙女姐姐在,根本就不用在乎这种小问题。她会一个魔法,可以一瞬间修復损坏的车胎。」 在魔法的三大体系中,这孩子是极为罕见的灵术魔法师,自然无法学习龙女的奥术魔法。 「我家芸姐也会那个魔法,一环【修復】,对吧?」甄辉齐一边炫耀,一边用脚去戳地上一湾冰冻的湖面。冰面并非硬邦邦的结晶体,而是反馈给甄辉齐的鞋子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大家都围绕在九州的最后一人戴子书身后,看着他摆弄一台巨大的机器。这是一个戴着大大粗框眼镜的老人,只有显径初阶的实力。混在九州这分界组第一团里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想,除了外世界来客梅娴诗外所有人都熟悉这张经常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脸孔。 实力即便丢到普通团队中都算不上什么强者的戴子书老人其实是一位微笑魔女年代的前辈应选者。他有着非常渊博的知识,将自己绝大部分的点数都用来学习,并为大量的国家项目提供科学支持。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九州这种顶尖团队才养得起的那种顶尖辅助队员。 所以说,此刻只有没能挤进去观看扫描屏幕的甄辉齐一个人注意到冰封湖面的特别之处。 那是一座如水晶般晶莹的纺锤形冰湖。并不算大,只有一个标准泳池大小,边缘平滑而规则。冰冷的寒气在上面形成了一层齐膝的白雾。而清澈的湖水也带有一丝细微的乳白色,显得神秘而魔幻。 「很奇怪,这是富含超自然能量的有机物的反应。难道说深渊的入口被百亿千亿的魔法生物所填满了?」戴子书看着屏幕上复杂的参数喃喃自语着。 对于这恐怖片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景点桥段几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们可是举世无敌的【九州】!哪怕真有千亿魔物在脚下沉睡,也不过是子衿妹妹再来两三髮禁咒的事儿。 而夏子衿此时则来到了甄辉齐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面:「怎么?发现了什么?」 「我想我找到深渊的入口了。」甄辉齐紧张地回答。 透过模模煳煳的寒气,他看到湖底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黑色洞口,开在纺锤形湖面的正中,横贯纺锤宽阔的肚腹正中。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寒气造成的光线偏折,他感觉那洞口似乎整体移动了一下。 0741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节) 夏子衿闻言来了兴趣。到底是小孩子,经过刚才的失败,她十分急于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撸起袖子就跨向湖面:「就在这湖底下么?看我把冰层轰开……」 「别啊!」甄辉齐慌忙拉住这位姑奶奶,他已经见识过这人的破坏力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出手! 见夏子衿停下来看着自己,他略有些忸怩地掏出一柄风格与自己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邪恶,连着嵴椎的颅骨法杖哄着夏子衿道: 「其实为了准备这场游戏,芸姐陪我做了很多练习,也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力的用法。只是,你们都好强,所以我至今都没有在游戏中试过一次……」 夏子衿之前对这人可并没什么了解,只道是龙女姐姐百般看中的云裳仙府中的资深团员。哪怕再弱,应该也是戴子书那种优秀的辅助型角色,便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甄辉齐蹲成马步,双手前伸举着法杖,以一种便秘般的脸孔哼哼起来。如此丑态看得夏子衿目瞪口呆。 其实曲芸曾经劝他使用能力时念一句咒语什么的。虽然他的能力本不需要发声是件利于偷袭的好事,但这运功的姿势实在是不分敌我的全屏精神污染。哪怕配一句「出来吧,囧物!」或者「就是你了,囧物!」至少别人也知道他在干嘛…… 然后空间神秘地闪动了一下,灰白无色有如虚框的三颗大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接着是巨大的狗身,最后整条刻耳柏洛斯渐渐有了颜色。 考虑到地狱三首犬的体型,这一充满视觉冲击力的画面终于引发了围在屏幕前众人的关注。 「哦!这不是臧王府那小子的『阴魂鬼道』吗?【百鬼夜行】可是个了不得的能力,你小子是怎么得到的?」华英饶有兴趣地问道,与龙的传人打交道已久,他当然认得这种燃烧鬼物灵魂开启传送通道召唤的特殊视觉效果。 在骷髅杖的支持下,甄辉齐现在终于可以做到召唤被烙印奴役或契约的灵魂或者亡灵生物为自己作战的能力。但三首犬的实力显然超出了他的极限,每一秒钟都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 他根本顾不上回答华英的问题,甚至连开口下命令都做不到,就只是保持这种上厕所的姿势用骷髅杖点了点湖面,在心中想着把湖面破开。 然而刻耳柏洛斯可不是他奴役的亡灵,这货只是屈服于两位少女兇悍的淫威而已。两颗脑袋不懈地瞥了甄辉齐一眼就开始四处张望,最后没见到曲芸和康斯妮,便根本不按说好的剧本来,站在原地不理不睬。 只有右边的脑袋给面子,乐呵呵伸出那条和甄辉齐差不多大的舌头煳了他一脸,然后就这样贴着他的脸对着湖面开始喷吐冥界的火焰。 湖面随着甄辉齐被烧着的头髮一起染上了一层焦黑,但冰层却丝毫没有化开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整片冰原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并开始以几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上隆起。 「我擦!你要干嘛?!」华英立刻炸毛了,本以为有云裳的人跟着可以阻止夏子衿的冒失,没想到那货居然青胜于蓝取而代之。 是真的,字面意义的「炸毛」而非形容词,因为此刻他已经化作一只巨大的鹰鹫腾空而起。 戴子书面前的仪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枚金属的圆球。圆球表面像是裸露在外的晶片一样,中央处可以见到插着一枚土黄色的能量点。 紧接着,一层闪烁着电弧的能量护盾便将所有人护在当中,随着地面的隆起开始向边缘滚落。 刻耳柏洛斯的两颗脑袋顿时一个激灵,惨叫一声在半空中摸索着巴拉开阴魂鬼道十分没义气地一头沖了进去消失不见。 两分钟后,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深渊入口找不到了。 堵住洞口的并非是成千上万的魔物,而仅仅是一只,摩天大厦般的怪兽。先前游泳池大小的湖面是怪兽头顶十几只眼睛中的一只,湖底的黑色「洞口」则是它的瞳孔。 此刻,那无法闭合的眼珠上正散发着一道焦煳的黑烟。 透过黑烟,众人还可以看到甄辉齐瑟瑟发抖的身影。 ?!这人怎么没被等离子立场护盾罩进来? …… 后面的事情无需多言。这堵洞的玩意儿纯粹只是块头大,并非什么上位的存在。体内那些超自然力量基本都是用来维持他庞大的体型不会被自重压垮的,否则也不会被戴子书的仪器监测成类似大量弱小魔物聚集在一起的样子。 在夏子衿恼人的狂轰滥炸下,怪兽悲惨地倒下了。连带着还有他们那脆弱的任务目标。可怜一朵神奇的植物,到最后众人连见上一眼都没能做到就化为飞灰了。 没有人责备夏子衿。龙女不在,他们自己也没人能想出更加稳妥的处理方式。如果在甄辉齐勐烧怪兽的眼睛之前可能戴子书还有一些手段,但既然那玩意儿都站起来了,除了打倒它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只是很难估量夏子衿与甄辉齐谁带来的危害更大。只是所有人心里都确认下,让这两人在同一局游戏中相遇,那绝对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九州不像云裳仙府,虽然有着举世无双的战力,但偶尔输一场游戏也是常事。在龙女决意让两团在缺乏团长的情况下合练时,大家就已经做好了毫无所获的准备。 只是,目前的状况似乎比毫无收穫要更严重一些。 一直趴在怪兽脑袋上的甄辉齐虽然被主攻的夏子衿完全避开,在怪兽倒下的坠落中又被华英在半空中截获,但此时却仍旧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且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 「没救了。是那妖兽护体的真气造成的至寒灵力入体。这孩子的体内没有灵根,我就算渡一口真气进去也只会让他死得更快而已。这场游戏是定时的,到结束还有两天一夜,他撑不过去的。」李宗摇头嘆息。 他在游戏世界活得太久,见惯了生离死别。恐怕身边这些同队的同伴死去也不会让他动容。 0742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四节) 妖兽并非是指那巨兽真的是一种妖魔,而是修士对此类东西的惯称。换到戴子书嘴里,可能又会变成龙兽冈多目有足戴氏兽之类的学名。不过即便是这位表世界闻名的大科学家也无法拿出任何解救甄辉齐的黑科技医疗手段。 李宗的死亡判决让云裳仙府几人都有些慌乱。团长没在,她们却把珍贵的伙伴给弄死了,这该如何交代? 最为焦虑的还是蓝枫和任棉霜。前者因为新加入的身份,原本就在担心自己由于不熟悉云裳的战术而发生什么失误。后者则是自觉肩负着成为队伍盾牌,守卫每一位伙伴的责任。 而唯一没有慌乱的就只有梅娴诗了。她听闻李宗的判断后反倒更加镇定,缓步走到了甄辉齐的身边。 「你若要救他,就只能以真气将他体内的寒毒排出去。但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住真气渡入,稍微引入多一点就会经脉寸断而亡,若是少了,又无法赶在全身被寒毒彻底侵蚀之前将寒气排出去。这寒毒除不掉的。」 李宗以前辈的口吻劝道,但还是让开了位子,以一种节哀顺变的语气道:「毕竟是你们的人,自己看着办吧。」 梅娴诗对李宗的劝告十分得体地点头谢过,一套银针散寒春出现在手中。济世仁心散去寒,悬壶妙手引回春。只三针不疾不徐依次落在甄辉齐印堂,心口,丹田处,一瞬间封死了这人周身经脉中的寒气。 李宗仙俊脱尘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惊异,随即皱起了眉头。 他震惊于梅娴诗的针法。这绝不是表世界那聊聊无几道统中的传承,也不像是拉马克系统中的知识,而是一种道韵十足,与面前少女浑然天成几乎融为一体的手法。 作为元婴期的大修士,李宗只有在几个自己开发的小道术上能达到类似的境界,甚至还有所不及。 而他皱眉是因为,即便封住了寒气,甄辉齐也不可能撑到离开游戏的时间。这一点他作为旁观者都能看到,梅娴诗没有理由不清楚。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梅娴诗的动作果然并没有停下。紧接着,她又掏出一只玉瓶,从中掏出一枚还散发着出炉不久的药香的丹药,送入甄辉齐口中。 一瞬间,丝丝寒意沿着他纤弱的经脉运转,像是有自主意识般从三之银针的破口出散发出来,在整个人周身散发出一层如那怪兽眼珠上一般的薄薄白雾。 李宗用神识探查,竟发现那无法饮气入体的身体居然没有受到丝毫破坏。他原先以为梅娴诗备有吊命用的天材地宝。这样的东西他也有,只是不会拿来给普通队员使用,因为实在太过珍奇。 却不想那小丫头居然想的并不是让甄辉齐撑到回归团队空间,而是直接就地把人给治好了! 甄辉齐还昏迷着,但李宗已经确定他很快就将醒来。 「这是……什么丹药?」 「紫阳丹,涔云界特有的土产,」梅娴诗面无喜怒地淡然道。无意间瞥见了李宗疑惑的表情,又补充了半句:「乃我前世所创。」 惜字如金,多说这六个字已是给足了李宗面子。 「你的前世,是一位大丹师?」李宗没有问她怎么会有前世的记忆,因为修行界有很多功法可以造成这类神奇的效果,在魔鬼音叉就可以购买到。 生命不復。前世来生这种东西在世上其实是并不存在的。修士的轮迴与其说是往生不如说是一种生命体不同周期的蜕变。捨弃肉身,忘却记忆,将自己毕生修来的一切留在那独一无二的灵魂中再来一次。 所以相比之下,需要怎样的等阶才能创下如此单方更加让人震惊。 「李大人……对这单方,感兴趣?」既然已经点出自己前世的身份,梅娴诗再以前辈相称就有些不妥当了。 只是这话一出口,就噎得李宗半天没答出来一个字。他确实是感兴趣,但却不是贪图机缘的那个意思,而是在考虑着一些别的事情。 修士或许是拉马克游戏种种应选者中最为保守的一类了。他们恪守传统,诸多功法,单方,秘术皆在宗门或家族内部流传,被视为一方势力立足的根本。所以真正上品级的这种五行资源即便在游戏系统中也极少能见到。 盗人功法秘传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但是这样问出口也是极端失礼的事情。然而李宗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此时却也不好解释了。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感觉心里有鬼。让一旁尹熙颐看他的目光都变了,简直囧得无地自容。 见李宗不答,梅娴诗就微微抬眼一瞥,然后仿佛从那平静无波却略显尴尬的仙俊面容上洞穿了一切,答道:「你若感兴趣,也可以传你的。毕竟是我自己的东西,做得了主。莫要外传便是。」 李宗苦笑了出来:「便是给了我,也没有时间去钻研。丹符器阵,这些东西有天赋还不够,都是需要大把时间和天材地宝堆出来的。我现在这身份,得了什么宝贝都急着提升实力,平时除了修炼还得顾着大小国事,顾不上。」 「那李大人这意思是?」梅娴诗不咸不淡地应着,手上也没闲着,渡了一丝纤细的真气助甄辉齐醒来。只是这爱答不理的态度放到她身上,不知怎地就是不会让人有任何不爽。 她和你说话是这样子,和门前的流民乞丐讲话也一样,遇到天尊下凡亦不会多出一丝波澜或敬重。那无暇的眸子中有的只是天,地,人;却不曾见过你,我,他。 若是对这样的人动气,就只能是境界上落了下乘,你便是杀了她她也不会怒的。所以无论是敌是友,在梅娴诗这样的人面前,都是摆不出半点架子的。 所以李宗也坦然了。好歹是元婴大修士,总不能在小辈面前瞻前顾后字斟句酌,让自己显得卑微了。所以也不再纠结这样问出口会不会被人怀疑是在觊觎别人传承,坦言道: 「早听闻小友医术了得,不想竟是有着前世传承。想必本事也不止这一丹三针之术吧?」 「如今娴诗不过能忆起前世一两成的本事,但寻常人或低阶修士会遇到的问题,有八九成可医。」 0743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五 节) 梅娴诗答得坦然,实际上却是谦虚了。 倒仙宗从不是什么大派,但万年前却是纵贯统一宇宙皆鼎鼎大名的存在。就因为那里的丹道医术天下无双。只要你能寻到涔云界,求得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天尊愿意出手,天上天下便没有她医不好的伤病。 当然,这些事梅娴诗的记忆中并不存在。就算她得了部分前世传承,但以前世那人的性子,却根本就不会知道天下人是怎么说自己的,自然也不可能记得什么。 故而身处底层宇宙的众人也根本无从知晓那些,所以这人其实一直是被小觑了的。 她从不喜争斗,长处也没体现在战场征伐上,故而在智略与武力主导一切的游戏世界中丝毫不显山露水。即便在新诞生的云裳仙府中也未曾是出众的存在。 不过曲芸的话,即便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任何诧异。以她的思维方式,一本价值七千万能量点的隐机功法【涔云玄泽书】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我想请你进宫。」李宗躬身抱拳施礼,以他的身份境界如此便算是重礼了。 只是抬起头却发现众人皆面色古怪,不断在他与那俊秀少年般打扮的梅娴诗之间来回瞟着。 李宗方知失言,暗自有些嘲恼。明明境界更高,年纪更大,为什么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才像个后辈?不知不觉间就紧张起来,失了分寸。 「进宫……为陛下诊病,」抽了抽嘴角,他补充道:「陛下乃凡人之身,却身染不应现于表世之恶疾。气血早衰,如今已十分危急。 域里有名的治疗向玩家我们都求过了。但你们也清楚,拉马克游戏的特性导致这些人大多善疗急伤,对于陛下的缓疾却皆是束手无策。这里没有外人,坦言说,我怀疑陛下的病可能是……」 「诺,」梅娴诗未等李宗把话讲完,就应下了。她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纠缠不清的性格,行就是行,不需要了解前因后果;不行……也不需要解释什么:「病因也会一併查清。只是根据具体情况,许还需当场开炉。」 「禁宫有我的丹炉,回去后会事先备妥于病榻隔室。」李宗立即应到。面上岁古井无波,但应得急促也没藏住心中喜悦。说起来为了国事做到这个份上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抱歉打断一下两位古人论道,」华英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雪原远处,嘴里挤对着修士凑到一起就会变得文绉绉的怪癖:「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顺着华英的目光望去,任棉霜一声惊唿:「啊!刚才那种怪兽,居然还有?!」 尹熙颐看了一眼夏子衿,善解人意地建议:「对付这东西似乎要花不小力气呢。如今游戏目标横竖已经失败了,再和它们死磕没有任何意义。要不咱们避一避吧?反正难的遇到一场没有失败惩罚的游戏。」 「并不是没有惩罚,恐怕在这些傢伙的围攻中活到游戏结束就是一种相当严厉的惩罚了。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不是一向如此拐弯抹角明言暗传的么?」戴子书苦笑着,指向众人背后。 「有两头么?那就一起上吧。」说这句话时任棉霜仿佛已经与刚才不是同一个人般,掏出重盾戳进土层顶在所有人前方,斗志昂扬。 「恐怕不止,我们被包围了。」华英嘆了口气,沖天而起。即便不需要他那极致进化的视觉也可以看到,数十头摩天大厦般的怪兽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逼近。 夏子衿嘆了口气。这种怪兽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关键是它们实在太耐打了。体表一层寒气力场几乎可以挡去她攻击八成的威能。光是解决一头,就把人累了个半死…… 正当纠结时,却听到身旁一句问话:「刚才看你战斗。它们的弱点,可是在头部?」 「在脑袋的正中央,与所有眼睛距离均等的地方,」夏子衿回答着看了一眼提问的蓝枫,随即皱眉: 「你这是要干嘛?就算你有实力准确击中目标也破不了防的。这东西负责思考的魔核和我们的脑子差不多大。能不能打中是两说,枪械的威力根本就没有可能穿透那按公里计算的脑壳厚度啊。」 她倒没什么恶意,也并非瞧不起人。只是见过了太多的顶尖射击高手,藉助自身的各种进化可以在不可思议的距离下以不可思议的弹道命中极细微的目标。但只要他们还在使用枪械,就不可能破开这种怪物表皮覆盖的气场防御。 反器材狙击枪也不行,高斯步枪也不行,就连云爆弹都没用。拿科技武器打这种东西,至少得动用核武级别的力量。 事实上那些高手的射术的确个个比蓝枫精湛,但他们却没有一个在开发弹药上走得像蓝枫一样远。 「在加入云裳仙府后,芸芸给了我一套名为【清道夫】的,来自某个河外星系时代世界的设计图纸……嗯,电子版的,」 蓝枫的半张脸被遮在狙击枪上那表世界绝不存在的大型瞄准镜里,如大理石雕像般硬朗英气的面孔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那东西啊,和我一直以来主攻研究的材料学有很大关系。虽然因为级数太高很长时间恐怕都无法完全解析以达到原装货的威力,但我还是做到了用它的核心技术制造弹头。」 砰! 蓝枫自制的狙击枪发出低沉的开火声。 迎面而来的巨型怪兽仿佛被灰尘砸中了脑袋一样,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前进,让大地随着它的脚步抖动,连血花都没溅起来一滴。 夏子衿撇撇嘴,吞下一颗李宗炼制的续元丹准备顶上前去。但在她尚未做好投入战场的准备之前,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怪兽那一颗小山般大的脑袋像是被捲入抽水马桶一样旋转着被吸入了一个肉眼难见的点中。半颗脑袋就这样化为乌有,另外半颗失去了魔核的束缚,开始如屠宰场倾泻下水一般随着自重自然解体垮塌。 0744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六节) 「啧,幸好没在涔云界试射。话说可以的话尽量在远处解决它们吧?我实在无法想像近战中被这些东西迎头洒下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尹熙颐说着打了个冷颤。 「这是什么!」戴子书也不顾还在战斗,激动地冲过来直接把蓝枫拉了起来问道:「威力比核武还差不少,但针对性和局部破坏力却要强出很多! 你们……该不会是制造出了人工黑洞吧?可以把这项技术交给我吗?不会让你们白白上交的,国家会给你们补偿!」 「这种事,得交由团长来决定,现在还是先专心作战吧。」蓝枫拍掉大科学家揪住她衣领的爪子,重新趴在地上瞄准起下一个目标来。 尽管知道话虽难听,但从这人口中说出来就一定是真的有计划用在什么造福民生的事情上,可蓝枫还是本想直接拒绝掉的。 毕竟她研制的泯灭弹纯粹就只是一种武器而已,而且就目前情况而言还是云裳仙府的底牌之一。没有直接拒绝的唯一理由就是考虑到了可能很快就需要去面对的【清算】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如果不能全世界齐心协力共享一切资源一致对外的话,就是所有人game over的结局。 但反过来想,若再那之前就被人针对,因为暴露了底牌而吃大亏甚至被人用自己的技术来对付,那才是最冤的情况。 因此蓝枫也没有将这种装置需要命中巨大的能量体目标来激发的弱点暴露给九州。出于某种不那么成熟的个人原因,她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对于龙女所率领的这只团队有着一丝莫名的敌意。 游戏的结果无须赘述。即便没有蓝枫的秘密武器,九州也没可能栽在这种级数的对手手里。而甄辉齐也又一次在昏迷中混过最激烈的战斗,并又一次坚忍不拔地存活了下来。 为了和九州进入同场游戏,云裳几人是在龙女的禁宫开始游戏的。这么一回来,梅娴诗便要陪着李宗进天宫,而其余人则乘禁卫军车回云裳阁。 车子属于九州团队,是经过戴子书黑科技魔改的防核爆款,全封闭的车厢就像康斯妮的棺材一样让人充满了安全感。五人围坐在后厢哪怕引吭高歌,前面的司机也听不到半个字。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了此刻大家都最为在意的曲芸身上。 「蓝枫,你不准备和她说了么?」尹熙颐八卦起来。 「她在这方面格外迟钝的,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的感情吧?」蓝枫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颜色有些苦涩,更多的却是释然:「这样正好。她们是两情相悦的,这次恐怕会有所发展。若是知道了我的想法,会让她为难。」 「你……居然都知道了啊。」尹熙颐有些惊讶。 「我可没有芸芸那么迟钝,九州那帮傢伙明显都清楚她们俩是去干嘛的。看李宗那副模样,还以为我们芸芸配不上她们团长呢。」尽管释然,但提到龙女时蓝枫还是不免带上了一丝醋意。 谁知女王态的任棉霜霸气十足,像土匪进村抢媳妇一样一把将蓝枫拉进了自己怀里:「难过什么?小芸不知道你的好选了个外人,姐要你还不成么?」 尹熙颐看得目瞪口呆。虽说蓝枫一直以来就常来云裳阁大家都混得很熟,但她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一个任姐的豪放程度。 「不用这样,」蓝枫不失礼貌地尴尬着从任棉霜怀里挣脱出来:「喜欢也不一定就非要在一起,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长长久久下去也挺好的。」 「病入膏肓。」惜字如金的梅娴诗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蓝枫:…… 气氛越发尴尬了,尹熙颐谄笑着将手按在耳钉上:「算起来芸芸她们也该回来了,咱们一路上就在这儿瞎猜,不如直接问问她这场游戏情况如何吧?」 这种情况把球提给正主就没错了,尹熙颐果断卖闺蜜。 「都快到了,还联繫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咦?路上没堵车,说起来早该到家了啊?」任棉霜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皱眉打开第二层车窗:「咦?这是哪里?」 九州的专车有两层车窗。第一层在外面是普通的那种防弹玻璃窗,行驶在街道上路人并看不出任何异常。 而第二层,则是戴子书的黑科技产物了。它没有实际形体,无法触碰,但是却可以像金属板一样百分之百隔绝光线。 当然阻止车内的人向外观望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这又不是囚车。所以说这部分的功能其实只是一个鸡肋的副产品。这道无形车窗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能隔绝几乎一切的超自然力量探查。 无论是修士的神识还是魔法师的透视,甚至连预言与占卜都无法推演出车厢内发生的事情。对于这样一个充斥着超人的世界,这种防御手段是相当有必要的。 此刻打开了车窗,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道陌生的山路。谁也不知道此刻身处何处。蓝枫按下了唿叫驾驶员的按钮,试图问一问前面理异院指派的专属司机,又敲打了几下同样罩着纯黑色隔绝层的连接前座的车内窗口。 「芸芸吗?想你么么哒~这次游戏……」在司机有所回应之前,却是尹熙颐那边的魔法石通讯先一步接通了。 「立刻躲避!」被调成外放模式的耳钉传来曲芸急切的叫喊。 所有人都是一愣,她们从未听到过一向从容优雅的曲大小姐如此急切的叫喊。在她们心目中,曲芸这人就是那种死到临头无法挽回了也会优雅地屈膝拉起裙摆,道一句「演出结束谢谢观赏」的类型。 轰!!! 帝都时间早七点四十五分,新燕都城北郊,帝都卫戍区府君山基地入口山道发生极小规模核爆。后据调查未造成任何无关群众损失,仅余小范围环境污染,交由理异院环境科善后。 怔忪的那一瞬,蓝枫忘记了按下通话键后前座的司机也可以听到后面的每一句话…… 0745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七节) 早七点二十五分,禁宫。 「此处便是丹房了?」梅娴诗被引进华丽大殿中心一室精緻的房间。樑柱雕龙画凤,窗棂九云腾祥,任何一片瓦砾拿出去都可以卖个惊人的价钱。 虽是仓促中新起的宫殿,但一砖一瓦皆是上乘的艺术品。至少在这核心区域是如此的。毕竟此处的许多材料,还都是从旧宫遗址中拆出来的。 房间的四周是整整立满三面墙的復古书架和一面墙的药柜。梅娴诗大致扫了一眼,药柜里中药品种齐全,连一些极其稀珍的灵物都有。但终究是一些局限于此方天地的灵气限制的东西,并未见到真正的天材地宝。 而书架里面则包括古今中外的各种医书。有桑海帝国最新发表的论文集,也有一些还带着灵气的古卷残本。 在房间正中,是一座比梅娴诗还高出一头的丹炉。外表看似是锈迹斑斑的青铜器,内里却散发出印合着此方世界的道韵。 丹炉品级很高,至少是通冥上品的东西,拿去砸人都能发挥出强过飞弹的效果。可以见得,表世界的修行界也曾有过兴盛的年代。 她绕炉步行了一周,手指轻敲炉壁,发出钟鸣般低沉而共鸣充沛的金属声。一缕神识探入炉中,感受着里面古朴的道韵:「炉上佳,但药材有缺。」 「是了。陛下在隔壁休息,所以还请尽量安静。差哪些药材,我去域里购来。」李宗伫立门旁,观看着梅娴诗暗合道韵的步伐明眸中透露出欣赏的神色。 「无妨,药我有,且域里也买不到,」梅娴诗闻言乖巧地停止了敲打,仿佛随便一提般淡漠地问道:「陛下也喜医术?」 「不,」李宗嘆了口气,拉上丹房的门,将随行的侍卫关在门外:「这事儿其实你们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陛下一开始是装病的,因为长公主殿下天性厌弃争斗,虽然有着卓绝的王道天赋但硬是不愿接下这江山。 然后就出了大灾变那事儿。我家殿下与陛下详谈后,觉得这事真要举国之力全力一战讨个公道,日趋临近的【清算】就会变得局势相当糟糕。 但这事儿又没法和百姓明说,所以弄个合理的藉口以嘴上高调手头低调的态度暂时应付过去是最好的办法。至于大灾变之后,若是九州与大精灵庭都还在,那该算的帐肯定还是要算的。 于是趁此机会,又为了让长公主那出走的不肖女能常回宫看看,陛下就『龙体欠安』,一步也不再踏出寝宫了。 陛下有恙,自然不便举国征伐,这新燕都城才得以顺利兴建起来。只是长公主却不吃这一套,以她的智略自然看穿了我家殿下与陛下导演了怎样一齣戏码,并未因此回宫。 按我家殿下的话说这事儿是弄巧成拙了。如果没有多余的政治意图,只是纯粹装个病骗长公主回来,没准她就上钩了。 结果长公主开着她的咖啡店一直不回来,陛下也一直『久病未愈』。时间久了,谁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就真的病了。 陛下这病至今持续也有两年了。起初我们还是如先前那样把公务送进寝宫,后来陛下真的再无力理事,就由臧王,我,左右相四人一併代劳。再后陛下彻底陷入昏迷,到了现在已经月余了。 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这也怪大灾变中本领最高的两位大师双双遇难了。这以后我们遍请大庸内外所有信得过的医者,结果到现在居然连病因都没诊出来。 只是考虑到陛下病倒的时间和病情恶化的态势,我们怀疑很可能是人为导致……」 在这超人横行,游戏系统中蕴藏着无尽手段的世界,想要害一个人绝对要比护他周全难上一万倍。龙女可以做到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能接触到陛下,但在表世界这样的环境下这种保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弄来什么上古灵符开光佛宝来护佑,如果不能对症下药也未必能防得了别人诡异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今庸皇只是个普通人类。若是能进化成如今曲芸这种四维的存在,大多数背地里的黑手就不攻自破徒劳无功了。 「臧王府吧?」梅娴诗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替李宗把不好说的部分讲完:「想必龙女姐姐并不会准臧王见陛下,甚至还会布下但是陛下病情恶化的速度恐怕与臧王府近日来日趋嚣张的速度相当。 这也就是说,随着臧王那边台面之下的准备日趋成熟,帝王的性命也就逐步走到将被他们收割的尽头了。 李道友,若不尽早准备,九州怕是会措手不及了。就算娴诗今天药到病除直接把陛下救醒,恐怕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这话要放到凡人口中讲出绝对是大逆不道的,但超人身份超然,不跪天地不跪先祖不跪帝王,纵然以李宗的立场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过分之处。 「深藏不露!没想到云裳仙府还藏着你这般人物,」李宗面色慎重起来:「道友请放心,应对的方案我们会考虑,你只需将陛下救醒。如果可能的话,还请查明病因。 若是此事能成,九州……不,大庸帝国必有重谢。」 虽然龙女早已决心将云裳仙府绑上己方战车,但本心传统认真的李宗其实对云裳多数成员都很不感冒。也就是对性子与自己相合的梅娴诗会说出这些隐秘。 当然李宗统领一国诸多大小事务也肯定不是个大嘴巴,之所以主动全说清楚,还是因为清楚梅娴诗为了诊病肯定要问的。 只是没想到,仅仅是提了一些事情的边边角角,竟被她瞬间看破本质! 谁知梅娴诗却是摆摆手道:「非也,这些都是芸芸的推测。臧王府一直是我们的敌人,她全看在眼里的。至于娴诗,其实是和长公主一样的。」 对于曲芸而言,甚至不需要边边角角的情报。她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洞悉一切。 0746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八节) 而这句和长公主一样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以梅娴诗的心性,自然不可能炫耀,可也绝不会妄自菲薄。实事求是一切皆随本心才是她的处世之道。 这话骤然一听似乎是在讲她与霍别璃一样不喜与人争斗,所以也就不会刻意去揣度九州与臧王府之间的局,一切都是曲芸的推断。 但李宗却是听出了更深一层意思:梅娴诗这是在告诉他我的智略与长公主相当,但是却逊于我家团长。 背后意图发人深思。 梅娴诗或许真的不喜争斗,也不像曲芸那样喜欢在算计人上动脑筋。所以即便同样不喜弯弯绕绕,还是以不卑不亢的方式表达出她心目中的实情。 对她而言也仅仅就是实情而已。李宗对她坦诚,讲了皇家秘辛。她便觉得这人值得一交,同样透露了 至于其中意图……李宗或许可以推测出一百种可能,但是对梅娴诗这人而言,真正的可能绝对只有一种,就是没有任何企图。想说,觉得该说,便说了。 如果说整件事情中有什么企图,那也是曲芸的。而且李宗恐怕很长时间也悟不出梅娴诗透露给他的信息中所包含的意思。 至于曲芸的企图嘛,梅娴诗依稀记得上一场游戏之前,曲芸从法革共返回一周之后与她私下里的探讨: 「诗诗,下一场比赛,我想要你在九州面前展露医术,愿意吗?」 「芸芸吩咐的事情,莫敢不从。」 「呵,还是这么生分呢,不过这才像你。皇帝久病的事你知道吧,我怀疑八成是臧王府人为干的。 如果只是时机太巧也就罢了,但臧王府近日来越发频繁与张扬的活动怎么看都像是清楚皇室的破绽,而皇室这边在一再退让引人,这不对劲。」 「所以芸芸要我展现医术,是为了让娴诗去探皇帝的病情?」 「对。其实他们早该知道你医术不凡的,这次游戏里当着他们的面露一手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证你的本事,并提醒一下这件事情,免得他们日理万机忘记了为皇帝寻医。 至于真的见了皇帝,能治好就顺手治了,龙女姐姐应该会开心的。若是需要付出太大代价,也不需要勉强自己。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破案,不是寻找证据,也不是救下皇帝。 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若你不出手,皇帝的死期到底会在何日。若真是臧王府下的手,那么皇帝的病一定会与他们计划完成的日期相同,最多不会差出两三天。 若是早了,皇室姐妹就会做出充足的准备;若是迟了,计谋败露的可能性就会随着时间增加。如果这事如我所料真是人为的,那么他们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皇帝病倒,就等于是确定了他们有办法控制皇帝的死期。 最糟糕的是,看他们近来的动向,恐怕事情的进展超过我先前的预期。以云裳仙府所表现出的立场一旦臧王府做好准备定然会被他们第一时间下手。我们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多了。」 「芸芸为什么这么确定时间不多了?」 「霍鑫?刚刚和尹家打了一场。巴藏丹闹得那么大,他应该是知道了小蜥蜴受伤的事情,在我们还没回来时就急着发起了对尹家的商战。结果尹易生也没那么好对付,拖到尹熙颐回来两人联手就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要说这霍世子身上光环一大堆,但很多地方真挺幼稚的,主要就是毫无道理的自信。 稍微调查一下尹家的情况也该知道拉拢尹易生对付尹熙颐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别想着吃下尹家,把拿下的大半利益交给尹易生就皆大欢喜了。 这对尹易生而言算不上违背家规,而对他霍鑫?而言就足以达成推倒尹熙颐根基的目的了。 所以说在我看来我们的敌人其实还是臧王,那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傢伙。近期臧王府搞出那些事情没有一件事能查到他头上,但看看这货过往的履歷就知道一切一定都是他在出手布置。 如果不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急着出来蹦跶,我都完全注意不到那人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啊。有些期待,我们或许能遇到一个比游戏中更有趣的对手呢。」 「那需要知会一下任姐吗?虽然娴诗的医术还算可堪一用,但故意受伤这种事情还是相当危险的。而且恐怕轻伤也达不到目的,非得是九州自己处理不了的情况。康斯妮不在,这件事恐怕只有任姐的体质可以安全做到。」 「可以,不过也不用急。若真是到了不得不麻烦任姐的时候,务必要评估危险的可控性。实在不行就算了,全当臧王府的布局明天就会爆发来处理。 但我估摸着或许不需要委屈任姐受伤,咱们队里可是有一位被所有世界所厌弃的存在呢。就算你们事前安排好剧情,估计到时候那人也会在你们开演之前自爆。你回想一下,甄辉齐可曾有一场游戏没受过伤的?」 曲芸想到甄辉齐的运气不禁忍俊,再看梅娴诗却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想问就说呗,居然会为难什么的可不像你了。」 曲芸让问,她就说了,开门见山毫无掩饰:「为什么不直接去求龙女姐姐?」 以梅娴诗那世界的传统,这话确实不太适合直接问出来。 「龙女姐姐啊……虽然不清楚下场游戏她到底打算怎么帮我,但应该是下了大本钱的。刚刚回来路上和她聊了一点,虽然她没说,但我可以确定九州内部有人对此不满。 所以这事不该从龙女姐姐嘴里说出来,也不该由她带我们进宫。让九州其余人主动开口,就不会让龙女姐姐为这事儿留给某些人把柄。 如果你们会分散的话,就把目标定为李宗吧。这人心里装着国事,不是你这种一心向道心无旁骛的修士,九州里和朝廷关系最近的除了龙女姐姐应该也是他了。按我说的放出饵,他该会咬钩。」 「好,娴诗都记下了。」这人若说记下,指得就是一个字都不带差的那种倒背如流。 「那为了预祝行动顺利,来亲一个。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哦~」 「不要。」 0747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九节) 丹房中,对于梅娴诗看似意味深长的答覆李宗愣是憋了半晌没接上话。 直接反唇相讥你们团长不过孩童聪明,当个智将顶到头了哪懂得治国?人家又没这么说出来,只道是你想多了有病吧;再暗搓搓地挤对回去?那才是真的有病了,本来求人家来办事,还一点亏也不肯吃,这得是多小家子气? 结果还是梅娴诗先开了口:「如此,就带我去为陛下诊病吧。」 「好。」 于是最后看成了就变成了对那话默认了的样子。 「李大人,出大事了!」门刚打开,就赶上迴廊远处急匆匆冲过来一个一身黑西装墨镜的男人。标准的理异院特工扮相,手里还高举着令牌。只是天宫内院不敢喧譁,那强自压低了嗓子吼叫的声音有写滑稽。 这人沖至丹房门前,单膝跪地:「报,大精灵庭全部主要人员刚刚在徐州倍尾山现身!九州其它首长已经在禁宫单向传送阵集合,公主殿下也在赶回的路上了。只请大人一同前去,华英大人将会留下镇守天宫。」 为什么连身在云裳阁的龙女都用徽章通讯通知到了,却唯独李宗这里得来人跑一趟呢?一是因为这人古板到不用手机的程度,再者则是天宫内院里这小小的皇帝寝宫区域用不了拉马克徽章的通讯功能。 原燕都遗址中,有初代国母刻下的阵石保留下来。九九八十一块复杂的魔法阵纹埋藏在建筑砖石中,唯有魔法阵大师以秘法感应才可以确认每块砖石的位置。 立国初期时便定下了国母血脉显现者统领【九州】团队,执超人界牛耳;太祖血脉主导者继承皇位,统御大庸江山百姓这样的传统。除了两次无以为继的特例,庸代歷史上为皇者不论男女皆是凡人。 初代国母留下这法阵在天宫,就是为了保护后世的凡人帝皇的安全。无论保全再怎么完善,如果有身怀秘术的超人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想要行刺也是防不胜防的。 而天宫核心有此一阵,阻隔游戏徽章的通讯还只是副作用,真正的效力是压制一切体内能量的运转。 曾有九州团长以此阵规避过一场必死的拉马克游戏,没有在游戏开始时被传送进游戏世界。虽然那人事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还是死在了下一场游戏中,但由此足可以见得此阵之强大。 当然它只针对身处禁宫核心的人才有效用。像上次大灾变时那样直接把帝都的地层沉陷这法阵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再说独留华英一个人镇守帝都的安排,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别看这货的进化方向就是头鹰,其实人家是高等血脉之力的修者,实力与体内能量的等级皆不比李宗差。 两人都在朝中当差,李宗管得更多,相当于左右相的工作且事实上比那两个凡人干的活远更繁重。而华英则由于其强大的侦查能力本就负责国土安全一块,这种时候由他镇守本是定好的选择。 大精灵庭全员皆现身徐州,那么总不可能出现上次大灾变一样的大麻烦,除非他们能联合另一支域分界组冠名队伍来对付九州。 但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清算】当头,除了这帮疯子,没人会开启顶级团队间的战斗。就算真的不巧在游戏中相遇也註定会谈妥一个双方可以接受的约定各自割让利益退让了事。 一切安排都顺理成章,因此一切布置也都完全契合了霍悯阳的推测。 「梅道友在这里稍候片刻可好?屋里的书随便看,里面有不少古代孤本,想必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想用丹炉也行,但还请留在房间内不要出来。这里毕竟是陛下寝宫隔壁,没有令牌出来会很麻烦。」 李宗刚把梅娴诗带过来就遇到这事儿显得有些窘迫。毕竟事发紧急,他不得不走。而这边就算他信得过,大内侍卫也不会允许他不在场的情况下让一个外人单独给陛下诊病; 若把她顺路带去会大精灵庭的人……岂不是让人家感觉跟被软禁了似的?那不是待客之道。而且真要打起来波及了这孩子不说陛下的病,那个麻烦的音乐家肯定首先就会出来纠缠不清,到时候就是给自家殿下添乱。 梅娴诗不答,只随手抽出了本看起来古朴无华的蓝皮线装古本,一手背在腰间迳自读了起来。 李宗见状只得关好门匆匆离去,几个闪身向着禁宫冲去。禁宫本在天宫之内,以李宗的修为过去不过是几息的事情。龙女一到传送阵就可以瞬间启动,倍尾山那边出不了什么乱子。唯一麻烦的是,再想回来就只能再临时安排专机了。 只是转身离开时他嘴角微抽。这位伶俜孑立的少女明明一直在用与他相同的处世之道行事,却只因为始终做得比他更纯粹,所以让他与之相处时总是难以稳住心境。 说起来我这儿收藏的那么多古籍你是有多看不上?故意假装没听见是几个意思?给你分享本座珍贵的收藏是为难着你了? 然而说实话梅娴诗是真的看不上那些书的。既不愿明着说看不上显得浮夸,又不愿昧着本心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讨你欢喜,所以便漠然不语,我行我素。看似惹人恼火不近情理的行为,其实最为自然,那是梅娴诗的道。 这人从不像曲芸一样博览群书每天琢磨着搜集些新的知识刺激自己的欲求。她的道需要「悟」而不需要「记」,否则对这人而言真的太过容易了。 一本《涔云玄泽书》她前世看了万年还未读完就是这个道理。这本在统一宇宙也算是修士一道水系至高功法的秘籍包含了修仙道统下几乎所有医道的知识,更有她前世大乘的感悟融汇其中。 蕴我之大道含天地万法的书还未读完,为何要舍本求末去研习那些它人之法呢? 于是乎,梅娴诗便被一个人晾在了庸帝病榻隔壁的房间里。 0748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节) 时间再早几分钟,云裳阁。 龙女霍碧薇自然是通过游戏徽章得知了曾经制造大灾变的桑海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大精灵庭众出现在九州大地的情报。 这则消息让龙女困惑而又头疼。面子上来讲,九州与大精灵庭自然应该是那种不死不休,见到了绝对不会放过的关系。但既然大庸皇室这边已经找了藉口下了台阶,就是不想在【清算】前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照理说对于九州是见到大精灵庭光天化日下露面就算不想打也不得不去拼命的情况,而对于大精灵庭则是明确了对手态度,只要低调一些别被当中发现就不会被出手针对的情况。 所以说这些人如今得了便宜卖乖,明目张胆地跑到倍尾山露面是真的让龙女相当头疼的。她想不出来他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来逼九州出手生死一战。 那些人未必清楚她恆火阶举世无双的实力,但对这种隐隐天下第一的态势还是该多少有些感知的,所以若说他们有把握完胜九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们真的蠢到自以为强过九州,那么上次制造大灾变时也不会拐弯抹角地设计一系列偷袭的手段。 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帮疯子。但无论是战是合,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龙女就走了。 「就是那些杀了主人父亲的人?他们来干嘛?我们要不要跟去?」康斯妮似是有些介意。 这孩子幼时应该和血族女帝关系极亲密的,又是因为那种原因背负深仇大恨生离死别,和曲芸这种与生父间原本就极淡漠没什么感情的情况肯定是很难互相理解的。 这些曲芸自然懂得,所以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康斯妮软绵绵的金髮道:「不必。我想这些人来只会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清算的时间临近了,在另外两家冠名团队的支持下来于九州『和解』。 说是和解,实际上就是逼九州公开言明放下大灾变的仇怨。大精灵庭里都是一帮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想要齐心协力应付【清算】,包括九州在内的另外三方恐怕都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 而大精灵庭则十分清楚这一点,就利用了眼下的态势来逼九州妥协了。他们会出现在大庸国土上,就是有着充分的把握。在他们带来的消息之下明显更强的九州绝对不会对他们出手。 而大摇大摆跑来大庸一日游,会见了仇敌之后又逼他们灰熘熘夹起尾巴滚蛋,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百姓面前做这样一齣戏就可能是他们的目的了。」 这可真是一种十分糟糕的假设,康斯妮最忍不了这种气炸肺又无可奈何的情况。她撅起小嘴皱眉问道:「那么另一种可能呢?」 「另一种情况则更糟糕,」曲芸说到这里也少有地露出了慎重的神色:「臧王府的阴谋已经准备万全,大精灵庭的出现是在配合他们的行动。 到时候就会变成双方夹击九州的情况,甚至更糟。考虑到臧王府与使徒的关系,九州将要面对的恐怕是足以与全盛时九州一战的世界级战力联盟。而在这样的生死实战中,我方的情况却是多了一位失去了战力的龙女姐姐。 面对这种情况,元初会上那些老傢伙们会作何选择我不清楚,但我们肯定是帮不上忙的。因为臧王一旦行动,一定会首先做两件事情。第一,皇帝会驾崩;第二,云裳仙府要被根除。 这段时间小蜥蜴让臧王府吃了不少亏,再加上潜力榜的事情,在老傢伙眼中我们绝对就是一群实力尚未成长起来但是智略上对局势有着致命威胁的存在。 古时两军交锋前常会试着先派刺客斩了对方的军师就是这个道理。杀将军未必打得过,而杀军师效果不会差,且得手难度低了很多。」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一切都发生在今天,不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吗?」不知道是曲芸的分析还是她慎重的神色,让康斯妮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倒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曲芸安慰道:「第一虽然没能确认过,但是我一直是按照臧王府在步步设局的情况进行着布置的。不涉及大庸或九州,单单是咱们云裳仙府的应对布置。其中龙女姐姐也帮了不少忙。 这些准备现在已经完成了七八成,臧王那老东西真要突然发难,措手不及是肯定的,但我们绝不会束手无策被轻易逼入绝境。 这第二嘛,我在这场游戏中以他们无法想像的速度晋级并获得了实战之力,而你也在获得【血雨】后更上一层楼,这是臧王不可能考虑进去的异数。 人为设置一场持续一年的游戏,这种事情别说那老傢伙,就连我自己之前都无法想像。所以说在具体的短兵相接时,我们必将大占上风。 在我看来,第一种可能性的情况居多。但若是第二种,就要做好云裳阁被偷袭的准备了。刚才龙女姐姐在的时候我试着联繫小蜥蜴没能接通,但既然九州的人刚回来了,她们也应该一起到了,得通知一下让她们小心点,赶紧回来。」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能确定到底是那种情况呢?」康斯妮面露忧色。 「其实只要等龙女姐姐的消息就可以了。不过嘛,却有人等不及,已经把消息送过来了。」 随着曲芸的话音落下,菲菲便轻轻敲门而入,将一张叠得很细小的纸条交给曲芸,脸上满是好奇之色:「门口来了个小孩,说是要交给『曲芸妹妹』的。」 曲芸接过纸条展开,不经意露出一丝微笑。「曲芸妹妹」啊,在她印象中只有一个人这样称唿自己。 或许你们有人还记得,曲芸有个当特种兵的「哥哥」。这人名叫瞿富仁,姑且能算是小时候的邻居兼玩伴吧。当然两人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而且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繫过了。 0749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一节) 小时候她和瞿富仁也算不上有多亲近,只是在被父亲强行赶走了所有可能交朋友的同龄人后,也就这人能偶尔陪她玩玩。现在回想起来,也多少能挤出一些快乐的记忆。 曲芸拆开纸条,果然是记忆中那横平竖直,由于特点太过鲜明所以依稀还有一点印象的笔迹。而当她见到纸条角落画了一枚极微小的铜钱后,就彻底确定了书写者的身份。 曲芸小时候一直不知道这位哥哥到底在军中哪个部门当差,只知道他是个特种兵。现在既然在这突发状况之下他选择找上自己,恐怕这人八成和理异院脱不开关系。 多年来在不知道的角落有人关注着自己,这是一种莫名温暖的感觉。 再看纸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区区四个字: 「敌在天宫」 只看了两秒钟,曲芸额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云裳仙子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出现在完全被辩音成像场域覆盖的云裳阁内,那么就一定是为了同场游戏而被接去了龙女姐姐的禁宫。敌在天宫,所有人,可能都已经遭遇了危险。 这次布局的可不是霍鑫?那种半吊子「天才」,而是他老爹这样做事滴水不漏的老牌阴谋家,那人的话,恐怕不会给己方留下任何生还的机会…… 原本以为自己提前做好的准备足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却偏偏没想到老鬼瞄准了己方游戏结束回归表世界的瞬间。 这并不能怪曲芸布局时大意,而是对方能准确抓到她们回归游戏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件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她瞬间将手按在耳钉上,立刻先给梅娴诗发去了一道通讯。 结果是——没有接通。 不是接通通讯对方置之不理的那种情况,也不是由于天宫魔法阵的干扰而魔力紊乱的情况,而是这枚可以横跨星系通讯的耳钉型魔法石,压根就没能联繫到梅娴诗手中的另一枚。 只能是两种情况,要么对方不在同一个世界,要么对方已经死了。 这样的结果让曲芸有愣了一秒,而在这时她却收到了尹熙颐发来的通讯:「芸芸吗?想你么么哒~这次游戏……」 「立刻躲避!」曲芸急忙打断了尹熙颐的闲侃,高声叫道。 「轰!!!」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巨大的爆响。 曲芸捂着耳朵坐倒在地,指缝间流出一丝鲜红。她的魔法石可不是那种被功率限制了音量的科技产物。所有尹熙颐能听到的声音,包括音量在内都会被忠实复制到 二十几秒后,「轰!」爆炸声直接从外面传进了曲芸没有因巨响而受伤的另一只耳中。 再去联络每一位伙伴的魔法石通讯,全部都是和梅娴诗一样的状况。 康斯妮满面忧色,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了曲芸。 曲芸却没有她想像中的惊慌失措,只是摆摆手,接着开始默数着一个倒计时。少顷后,整个人突然间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团队空间,众人没头没脑地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一群杯具囧物被一只茶壶追着在众人身后嬉戏着奔过。 然后,满头是血的曲芸突兀地出现在沙发上。见众人都在,不禁松了一口气。 「芸芸,你的耳朵?!」蓝枫慌忙起身捧起曲芸的脸。 「没事。米莎,帮忙扣除点数治疗一下,谢谢。」曲芸对自己时间线上已经许久未见的米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抱歉,你声音太急,我就直接撕了捲轴,」尹熙颐弱弱道:「结果是云裳阁那边出事了吗?」 从表世界进入团队空间需要等待时间,这或许是拉马克游戏系统需要计算并调节不同世界时间速率的缘故。 而为了在表世界发生突发情况时能够及时藉助游戏系统逃过一劫,曲芸以很可能是全域首屈一指的财力准备了两张极其昂贵的魔法捲轴。它们的效用就是可以打破同步等待的限制,一瞬间将所有人拉回团队空间。 两张捲轴一张在她自己手里,另一张则被她交给了尹熙颐。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尹熙颐在第一时间撕了捲轴,带着大家在爆炸前一瞬间来到了团队空间。 「不用道歉,你救了所有人。我不知道霍悯阳为你们准备了什么炸弹,但是听声音判断恐怕出了任姐没人能活下来。 话说按爆炸声的距离判断离云裳仙府有十几公里了,都已经出了新燕都城,你们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吗?」 曲芸问着看了甄辉齐一眼。别人不好说,但是没有尹熙颐撕捲轴的话这倒霉孩子是死定了。拟人化一点的说,表世界绝对不会不会放过如此好的一个除掉他的机会。 与原燕都的规划相近,新燕都城里权贵人士聚居城北,天宫与云裳阁自然原本都在这一区域。本来就不大的新燕都城再向北十几公里……嗯,那就是荒山野岭中的帝都卫戍区府君山基地了。 不过在场诸人没有军方背景的,对这些也都没有太大兴趣。即便蓝枫也不是什么军迷,只是自己研究自己的装备,还不知道要比表世界领先几百年了,自然不知道其中玄机。 「九州的专车是全封闭的,我们一直以为在回云裳阁。现在想来,应该是自打出了天宫就一直在向相反的方向走了。」任棉霜解释道。 「这样看来,霍悯阳果然是清楚我们回归表世界的时间。九州专车的司机被他们掉了包,或者被他以不可反驳的某种身份下达了命令,而炸弹就在龙女姐姐她们全都在游戏中的时候被装到了车上。 所有的步骤都漏洞百出,但只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生效,就没有任何人顾得上深究其中细节。等我们醒过味来,一切就已经晚了。 不愧是老前辈了,霍悯阳下了一手好棋,我们差点就着了道呢。不过既然大家都已经安全了嘛,他这种破釜沉舟的布局就到了显露出致命弱点的时候了…… 等等,一,二,三,四。梅娴诗没和你们在一起?」 0750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二节) 耳钉魔法石通过鼓膜传导声音,刚才的爆炸让曲芸耳蜗受了伤,眼中的世界颠三倒四。 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细查在场有几个人,只看到貌似大家都在,又没有人提出有人出问题什么的就下意识以为所有人安全了。 结果现在被系统修復伤势后,才注意到居然还少了一人。 梅娴诗……她该不会已经被叫去给皇帝诊病了吧? 不,一定就是这样的。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亏自己还想要去探查对方的进度,人家臧王府的谋划瓜熟落地。那么庸帝的病情如今肯定是已入膏肓只余下最后一口气了。这种情况下李宗当然会立即让梅娴诗前去诊病。 霍悯阳……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吗? 想到这里,曲芸也不再多做纠结,斩钉截铁发号施令:「大家都还好的话,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出发去天宫找诗诗。小蜥蜴,你的车还能用吗?」 「被夏子衿烧了。我们试试在路上抢一辆吧。如果那地方真的偏远到没有车经过,就暂时先把蓝枫和甄辉齐丢下,我们全速跑回来。直线十公里的路程二十分钟内跑到应该没问题,这点运动量也不至于影响战斗。」尹熙颐嘆了口气。 「就这么办,我们会先进去。各自保重,天宫见。」曲芸拍了拍尹熙颐的肩膀,消失在团队空间中。 同一时间,徐州倍尾山旅游景区,戒严圈内。 「尼亚莫!你还真敢来,准备好受死了吗?」夏子衿沖在最前头,李宗想拦都拦不住。 在这少女的眼里可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的问题。眼前这混蛋是个大坏蛋,而且她觉得自己要更强一些,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向着大精灵庭的团长叫板。 能在政治背景如此浓厚的团队中见到这样一个正义感极强,想什么说什么,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小丫头,足以说明她的实力有多逆天。 「霍碧薇,她这话可以代表九州官方的意思吗?」尼亚莫(nyame)像个吊儿郎当靠在墙上没个正行的中学混混一样靠在身后阿萨瓦雅(asaswya)的身上,嬉皮笑脸地问道。 如果曲芸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位尼亚莫正是大灾变当天与龙女姐姐当空对立,点燃整片天空以狂暴的风暴硬撼龙女防御,并摧毁整队战斗机群的人。 而他身后靠着的阿萨瓦雅则真的如一堵墙一般。这位两米二五的女巨人丰腴壮硕,酷似西非手工艺品中那种掌管丰收与生育的精灵女神。那种女性的魅力……反正在场的九州人没一个能理解就是了。 大灾变中趁龙女不备在地下制造了城市规模的地层沉陷,一战屠戮千万人的旷古绝今的刽子手就是她了。单从数量而不论质量看的话,这位「大地女神」手上的鲜血竟比上一辈的微笑魔女还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龙女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样子,十分坚定地直言道:「先前的事没有急着追究是什么原因想必你们也清楚。我们大庸的习俗凡事讲一个面子,越是上位者,面子越是折辱不得,何况皇家。 你们若是得了便宜卖乖,今天给不出一个交代,便是拼上一座倍尾山,我今天留下你大精灵庭一半的人。」 这话说完,连满不在乎的尼亚莫都站直了身子。龙女这话是认真的,他从未敢小觑龙女的实力,确实看低了这位外表温柔清秀的女子的魄力。 大灾变时她若有这份玉石俱焚的气魄,现在也就没有大精灵庭了。几年不见,是什么让她成长出如此威势的? 然而虽说龙女姐姐展现出的觉悟是真的,但她确实是在虚张声势。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是断然不会如自己所说为了「面子」而出手的。 虽然手里还有那种赤红色的小药丸,但无论是药丸还是她自己,都是留给【清算】的。区区大精灵庭还值不上这个代价。 在龙女看来,尼亚莫是不清楚她失去了龙珠这事儿的,所以即便虚张声势也底气十足。毕竟比起对方揣摩她的深浅来说,她更清楚对方不会是专门跑来送死的。 「好大的口气呦,」说话的人名为阿南希(anansi),是个小个子黑人美女,风格与身后背景墙一般的阿萨瓦雅可以说走到了两种相悖的极致: 「你是不是觉得,这里不是燕都城,能让你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大战一场了?公主殿下,你难道以为我们认真起来,区区一座倍尾山真能容得下? 就算你把游客疏散了,山里也绝对还有你无辜的子民,更不要说周遭的村落了。」 「那是必要的牺牲。今天你们既然敢来第二次,就说明你们有胆子再搞出一个大灾变来。到时候死的人显然会更多。 权衡利弊,我认为拼上千八百无辜子民的牺牲把你们灭杀在此地,对于九州而言远好过将来在大庸重镇一战,你说对吗?」龙女说着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的威压陡然翻倍。 那是不属于这一层世界的力量,让同样位于世界顶点的大精灵庭众人无一不是毛骨悚然。 越是没有底气,她就越是寸步不让。以前的她确实是无法容忍因为自己的疏漏而让任何大庸子民平白伤亡的,遇到这般威胁必会退让。一万个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但与曲芸交往的一年中也让她受到了不少影响,意识到了很多东西。宅心仁厚想要守护苍生是她的本心,这一点不会被曲芸所影响。但她学到了当你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避免牺牲时,那么拼上牺牲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如果三年前她就能明白这一点,大灾变的结果或许就会与现在不同了…… 「喂喂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就在尼亚莫与阿南希都措手不及开始准备应战时,大精灵庭的第四人适时插入了对峙双方中间:「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挑衅的,也没有分个生死的意思。 大精灵庭之所以拜访九州,不过是为了替诸世纪向诸位传个话:【清算】将在一年内降临,四大冠名团队今晚在域中碰头开会。」 0751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三节) 说话的是一个名为布涅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是干瘪的核桃,但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孩童一样,空灵而神秘。 「你们这些罪人,来我大庸就是为了传个话?」李宗先前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脸色阴沉地质问道。 作为朝政的实际执掌者之一,这为仙俊的男子还是城府极深的。先前他不论有多不满都没有说话,因为以他的立场需要竭尽全力避免在大庸国土上开启顶级团队层次的战斗。 现在既然听到了布涅这话,便知道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了,所以才开始摆出姿态质问。龙女提面子只是找个藉口随口一说,但在他的立场上就不得不考虑大国脸面的问题了。 「也是为了表个态。我们的,还有你们的,」阿南希似是对龙女的兴趣有所了解,扭动着乌木般光滑的肩头搔首弄姿:「另外两家的意思是,不论是非,所有的旧时恩怨都必须被放下。」 事情都清楚了。大精灵庭特意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九州国土上,就是包括它们在内的三大分界组要逼九州表态。他们不介意死过多少人,两家的恩怨谁对谁错,只要确保这一次一致对外时不会再因过去的恩怨闹出任何乱子来。 这也不能怪金宫与诸世纪不分是非。毕竟导致前次合作失败,为一己私慾杀尽天下英雄的微笑魔女与战场诡术师就是九州这边的人。生死存亡之际它们别无他法,只能强逼九州把合作的事情确立下来。 没有人清楚微笑魔女真正的境界为何,但她那时是无可置疑的天下第一。毕竟如今超越宇宙界限的龙女当时也还只是个天赋绝伦的孩子。 「我们当即表态,为过去的事付出代价或者道歉根本不可能,但今后摒弃前嫌通力合作我们也并不介意,」满身纹身的团长尼亚莫接道: 「所以剩下的选择就看你们了。是退让一步一致对外呢,还是在此之前先拼个你死我活,把这颗星球打废。」 尼亚莫说话的当,阿南希又上前三步,站到龙女面前,牵起她的手道:「虽然团长他们不太甘心就这么落幕,不过个人来讲我还是蛮期待你们选择后者的。 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大精灵团的智囊。在我看来啊,就算所有人全都团结起来也是无济于事。绑在一起被别人像是踩蚂蚁一般碾死,那可不符合大精灵庭的作风。 如果横竖都是灭亡,不如就和实力相近的九州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灭世之战吧?我死后,管它灾厄滔天? 当然,如果姐姐不想冒太大的风险与我们决一死战,面子上又怎么都过不去,或许我们也可以用一种更温柔的手段决一高下?」 说着,她的指甲贴着龙女的小臂一路轻轻向上划去。 这种挑逗当然不是说阿南希喜欢上了龙女,而是一种明目张胆的羞辱。若是龙女不愿堵上世界的前路一战又不甘放弃为千万子民讨回公道而真的应下「这种」挑战,那才是丢尽了大庸的脸面。 当然就连出手逼迫的阿南希也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龙女又不是个傻子。所以这种行为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然而对九州众人而言,这却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举动。 虽然几乎不可能,但如果大精灵庭事先知道龙女失去了龙珠的事情,完全可以让阿南希在接近龙女后突然动手,让她来不及通过服药临时获取自己原本的力量。 就算阿南希并不清楚龙女的身体状况而只是试探,这种直接的肌肤接触也很可能通过某些大精灵庭特有的秘法而确认他们需要的信息。 龙女身后的所有人都绷紧每一根神经,就待龙女给出信号好瞬间出手先发制人了。李宗和戴子书或许还有顾虑,但以夏子衿的孩童心性绝对是打废半颗地球也要护住龙女姐姐周全的。 对面大精灵庭的人感受到这种突然爆发如有实质的战意与杀意,皆是虎躯一震,下意识就释放出同等的杀气进行抗衡,意识笼罩在各自会长空间中的武器上,准备在遭受攻击的同时比对手更先一步暴起发难。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占据这颗星球近一半数量的顶级高手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被风捲起吹过的树叶一瞬间噼噼啪啪碎成齑粉,这是初开与神醒高手那实质化的四维精神力量碰撞对三维世界无意间的作用产生的自然现象。 第二次大灾变一触即发。 然而所有人终究没有等到他们所警惕着,期待着或恐惧着的一刻。龙女并没有露出任何紧张的表现。 她只是从容地拂掉阿南希的手,仿佛对待这群人根本不需要她动用法力保持警惕一般周身松弛,没有任何能量在体内戒备。既没有能量,也没有一丝因为失去能量而诞生的警惕,胆怯,和戒备: 「合作可以,但之前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身为大庸帝国的守护者若是就这么答应了饶恕屠戮我千万国民的兇手,那无异于叛国。」 阿南希一对眸子射出疯狂的光芒:「那姐姐这算是应下我的『另一种』挑战了?」 龙女的神色波澜不惊,让人完全摸不清她是缺乏底气还是已经准备好出手绝杀了,与三年前大灾变时的措手不及惊怒交加完全判若两人。她不落深浅地答道:「我已经有恋人了。」 顿了一下,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她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半句:「抱歉,我只喜欢聪明的女孩。」 「阿南希别闹,」感受到刚才一瞬间恐怖的气压,布涅老人忙制止仍旧跃跃欲试试图挑拨龙女底线的阿南希。他十分清楚这女孩是真的打算拖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并以此为乐的。 只是转向龙女,他的语气又显示出另一种咄咄逼人来:「公主殿下可要想清楚如今的局势。若大精灵庭给出了冠名团队都可以接受的条件而九州不能,那么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0752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四节) 龙女姐姐自然明白布涅的威胁。如果九州揪住此时不依不饶导致全域无法通力合作,那么攘外必先安内,达成一致的三家团队就会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先联手除掉九州再做打算。 如果另外两家都是大精灵庭的行事准则,那么布涅预言的情况还真的註定会发生。但显然现实并非如此。且不说金宫的态度,首先诸世纪就不可能与九州为敌。 生死存亡前不论交情,但诺查丹马斯是清楚龙女真实境界的。公平一战的前提下,三家联手也未必能拿得下九州,他怎么可能会和大精灵庭合作对九州出手? 但即便知道这些,龙女还是不得不选择妥协。因为【清算】的时间太近了,现在开战,无论如何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况且,她此刻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觉得自己似是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龙女姐姐正色道:「全世界的生死存亡註定是第一位的。九州与你们不同,不可能为一己私慾坏了大局。 但为了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我们也註定不可能放过大精灵庭。非要让天下人看到你们的惨败,看到你们在大庸子民的手上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最后被虐杀才能算事了。」 「如此矛盾。公主殿下的逻辑是:因为之前杀了你们的人,所以现在为了你们的面子要我们陪你演一齣戏。没有半毛钱酬劳,而且我们还得出演被打死的反派骗过天下人? 霍碧薇!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好吧?还是您的脸太大了?」团长尼亚莫语气嘲讽。 「我想公主这么说,或许还真为我们准备好了足以令人动心的酬劳呢。毕竟我们是大精灵庭啊,为了利益可以被使徒雇来屠灭庸都。现在拿九州的钱替她们演一齣好戏又有何不可呢?」阿南希轻佻地对龙女眨动着眼睛。 龙女姐姐嘆了口气:「九州同意一切以世界生死存亡为底线与最高目标的原则,愿意与三大冠名团队合作,所以晚上的会议我们会参加。 具体的应对方法其实几十年前我们的父辈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不是吗?无非是还需要找出能够领导全域作战,应付所有情况并提出建设性意见的统帅;之后是分工应付不同游戏规则的智囊团,划分作战小组之类。 九州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此生死存亡之际硬要跟你们算帐,所以你们的命还是留给守护世界的使命吧。但做过的事终究是做过了,我们的恩怨,就在决出统帅的游戏中见分晓吧。 若你们的人赢了,我代表大庸皇室承诺先前的事情概不追究。若我们的人赢了,我要你们在全球直播下去大灾变死难者纪念塔跪拜道歉。堵上各自的生命和力量,这张天命轮转团队契约,你们敢签吗?」 她说着凭空抽出一张宝光朦朦的捲轴,哗地展开。 这倒是让大精灵庭的人有些吃惊了。他们今天突然袭击而来,对手却能拿出这种早已详细你定好,连「跪拜时必须态度庄重」的之类细节都考虑进去的契约来。 这显然说明九州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早有预计,且很可能已经准备下不止一套应对方案。如此这般,想要再把握住事情的主导权恐怕就会有些困难了。 天命轮转契约是拉马克游戏系统为玩家提供的顶级契约,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仙道的力量体系,签订者允诺的一切形象及抽象代价都将以天命的形式被契约确保执行。 若是仰仗通天法力抗拒自己允诺的赌注,五维本源以下的存在必将灰飞烟灭,连恆火阶的世界神也必会付出永久性力量尽失的代价。 这种契约在破天等阶,比曲芸和康斯妮的血契以及将菲菲她们收为奴僕的契约都要高级许多,效能也自然是足以约束世界顶级的强者。 面对龙女出乎意料的一手,阿南希却表现得游刃有余:「音乐家么?姐姐对你那小姘头还真是自信满满啊。让我们都不得不花了大把时间,来对这闪耀崛起的新星做出全面的调查呢。 居然是那两人的孩子,啧啧,我怎么觉得她的性格或许加入我大精灵庭更合适?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的,因为姐姐光顾着自信了,似乎是对我们分界组潜力榜首那个怪物的情况一无所知呢。」 与此同时,从龙女手中契约观看的尼亚莫则以指代笔输出能量在捲轴上加了一行条款:「失败者在分出胜负时立即交付一件隐机品级的神器与胜利者。」并附上自己的本源印记递了过来。 被动九州一方都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对策,主动前来的他们又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将要面对的情况?显而易见,大精灵庭在足够了解曲芸的基础上坚信他们分界组推荐的人必胜。 「正和我意。」龙女浅笑,一道本源印记跃然纸上。 底层宇宙本身的维度限制导致通常状态下所能诞生的器物最高就局限在第六品级破天了。隐机等阶的神器极其稀少,且大多是来自上界,比如梅娴诗的《涔云玄泽书》。 说这东西是神器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能达到底层宇宙的顶层便已经算是封神了。比这些底层神所能使用的器物更高层次的存在,自然也都是神器。 龙女手中确实有一件隐机品级的神器,那由上界统一宇宙而来的先祖所留的龙鬚笔。这也是她敢于签下契约的底气。 但大精灵庭对于这一点应该是不清楚的。他们那么想要或许吧并不存在的神器,最大的可能便是认为曲芸在法革共一行中,由命运挑战迷宫里获得了先神索福克勒斯的遗产。 想到这里龙女皱了皱眉。这一次,难道又是使徒在背后主导的吗? 如此契约就算是生效了,李宗眸间闪过一丝忧色。他并非看不上音乐家的实力,但总觉得龙女的信任着实盲目草率了。 归根结底,他没见过龙女动情,所以也无法分辨她到底有没有把公事私事分清楚。 0753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五节) 「哈哈哈哈哈……」 回应李宗忧虑的,是阿南希放肆的大笑。 这让李宗不妙的预感更甚,他眯起眼睛问道:「这次不到一年的期限,是诺查丹马斯大人的推演吗?」 「不,消息来自于我们大精灵庭。」阿南希嘲讽地笑道。 「阿南希!」布涅老人厉声斥责。 「无妨,」团长尼亚莫毫不在意地摆手道:「我们」 这边夏子衿周身「轰」地炸开一股如有实质的战意。果然是使徒…… 「抱歉,」此时龙女却是一手按在耳钉上,神色凝重地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着话:「明白了,三分钟内……嗯,我们会的。李宗,打电话安排一下让天宫最近驻守的人人去给芸芸送通行令牌。」 此时,新燕都城北郊,帝都卫戍区府君山基地。 哒哒哒哒哒……轰! 「喂!这算什么啊?!没能沿着公路跑下去居然被逼到了山里……」蓝枫在枪林弹雨中大喊着抱怨,藉助一块岩石掩护架起加特林m225重机枪开始进行火力压制。 下面的阵仗可真不小,她们返回公路的地方居然堵着七八辆坦克。若不是藉助回归时必然出现的「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一时间正好避开了所有围堵部队的视线,即便如今的云裳仙府冷不丁遭到现代化武器一轮齐射也是够喝一壶的。 蓝枫当机立断带队向着与天宫反向的府君山中逃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康斯妮没有谁有把握活着靠双腿甩开坦克。 结果如今的状况是,坦克是上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包含六台山地作战轻型机甲的三个中队山地散兵与两架武装直升机…… 对于现代化战场蓝枫有着非常深刻的研究,她一边奔跑一边指示每一个人的行动线路以避开下方士兵的射界和直升机的弹道,实在有人避不开了就回身以比机载重机枪更强的火力还击暂时逼退直升机。只是…… 「任姐救命啊!啊啊啊……」 再纯熟的战术运用也无法阻止队友自爆。甄辉齐正在攀爬的岩石被他自己一脚踏得松落,连带着他自己一起从山上滚落下去。 与人体大小相当的岩石块经过十余米的坠落正正砸在一具单兵机甲头部,让这玩意脖子一缩火花四溅,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付出的代价就是甄辉齐随着巨石一起滚落。 以甄辉齐如今的身体素质,这种相当于从四楼坠落的伤害并无大碍,但问题是他就这样暴露在所有火力的射界中。他立时被一枚子弹洞穿了屁股,发出了悽厉的哀嚎。 现代化战场上这样的暴露无疑是最为致命的,只需要两三秒钟就足以被打成筛子。然而几乎在他坠落的同时,任棉霜就主动跳下上一层山崖与他一同落地。 哒哒哒哒…… 除了第一发洞穿甄辉齐屁股的子弹,后续的所有攻击都被任棉霜手腕上的镜盾散发出的无形立场所阻挡,弹头下雨般噼噼啪啪地落下,在两人身前一米半开外勾勒出一条金属的弧线。 这面镜盾几乎是任棉霜最常使用的装备了。灵活轻便,上面水盾的附魔适用范围又极广。 而且此时镜盾上的附魔法阵已经被曲芸调整过,早已不是最初那种能量用尽就需要重新附魔刻画的版本,而是可以转化任棉霜自身的能量而长时间维持。 只是,在如此强大的现代化火力之下,任棉霜周身细胞变异线粒体内所储藏的能量又能坚持多久呢? 「小心!」蓝枫在上方大喊。三枚单兵机甲箭头扛着的火箭弹拖着尾烟轰至任棉霜面前。 轰!最后发射的一枚火箭弹被蓝枫当空打爆。 这不是什么奇蹟,因为她手持那把雕龙画凤的精緻手枪【斗艳】,以连射模式一秒钟发射了一万五千道接近光速的能量射线在火箭弹的弹道上构成了密集而接连不断的火力网。 这柄可以算是曲芸父亲遗物的特殊武器被她送给了蓝枫,此刻也真正发挥出它作为顶尖团队主战武器的重要价值。 这不是神乎其技的精准射击,而是让单兵机甲飞出肩部炮口的火箭弹相当于撞上了一面能量束组成的墙壁。这种不需冒险,最为稳妥的且可以反覆再现的战术才是现代战争的主流。 只是,以蓝枫的反应力只能帮任姐到这里了。 轰!轰! 爆燃的硝烟覆盖了炮火集中打击的区域。作为唯一的反重装甲与反超人的手段,每台山地单兵机架上都配备了一枚威力惊人的火箭弹。 而且由于是专门对付超人的特种兵器,这种火箭弹并非通常的撞针式起爆而是由驾驶者遥控击发。当然,被能量武器击爆的情况得另算。 「钢体!」 硝烟中传来女子坚定的喝吼。 爆炸的高温与弹片被镜盾上的附魔所弱化和阻止,但强大的冲击力却撞开了任棉霜持盾的手臂。同一秒,数十枚弹头打在了为了守护身后的甄辉齐而毫不掩蔽身形的任棉霜身上。 只是,并没有血花迸溅。 【肉身壁垒】的第三层变异【钢体】,让任棉霜全身线粒体能量爆发,能够维持持续一段时间的体表组织刚性变异与瞬间自愈。 此时武装直升机被加特林逼退,打在任棉霜身体上的突击步枪子弹根本连她的表皮都无法破开。 只有一发擦过眼球的流弹让她流下一行血泪,然而在【钢体】瞬间自愈的作用下,就连脆弱的角膜都在瞬间修復,丝毫没能影响她对战场局势的判断。 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在在甄辉齐身边,任棉霜当真运气不佳。连这种被流弹擦过眼球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的事件也被她撞上了…… 任姐是在上一场游戏中突破的,着实把九州的人都吓了一跳。进化图谱【肉身壁垒】的特点就是有着强大的防御力,生存力,但在进化过程中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当时李宗他们还以为任姐是在游戏中遭遇了什么严重的诅咒,后来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她的进化路线,无一不为此人的魄力和决绝折服。 0754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六节) 对自己够狠的女人并不多,有的也大多数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而任棉霜在有一个逆天的团长宠着,明摆着告诉她可以轻松一些也能活下来后还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艰苦的道路。其中的要强又怎能不让人折服? 到了九州这种级数,根本就不会有人因为她的过去而产生某种先入为主的判断,每一个人都是真心欣赏着一个如此坚强的女子并乐意与她交往的。 当然若非跟了曲芸,任棉霜或许也永远无法超脱出那个会仅仅因为过去就被看低的底层圈子。 「真可恶,这是帝国军首都卫戍部队的精锐特战团!平常的野战部队根本不可能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这些皇帝直属的部队到底为什么要攻击我们?!要不是顾虑他们是帝国军……」 蓝枫咬牙切齿地抱怨着接通魔法石耳钉的通讯联繫,里面传出了自打开战就未曾露过踪影的尹熙颐的声音: 「无需顾虑!我刚才和芸芸通话讲了目前的处境。团长大人的命令是先发出警告,对方不退缩的话可以一路杀过去。时间紧迫,就算不小心杀了龙女姐姐的人也不用介意。」 蓝枫本想问问要怎么发出警告,却见到对面的单兵火力点以惊人的速度稀疏了起来,不禁愕然: 「小蜥蜴,这是精锐特战团,每支小分队的队长都一定是超人,要小心一点……」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些穿着封闭式防护服的傢伙中突然有一人发出了盖过炮火轰鸣的暴呵声,一拳砸断了一株足有人体躯干那么粗的老树。呵声与击断树干的声音都直接通过魔法石传入鼓膜,震得蓝枫手上一颤。 然而再看前方战场,倾倒的树干在与士兵身体交错的一瞬,两只树枝像是活过来一样突然寒光一闪交错而过,只留下一具无头的尸体。 蓝枫:…… 在拉马克游戏打拼好几年了,她一时还无法适应云裳仙府霸道的战法。以这支团队如今的战力,还真不是帝国军中基层那些空求显径阶超人可以抗衡的。 如果说有社会的地方就有阶级,那么拉马克游戏绝对是在最短时间内将阶级扩大的试金石。在这不存在公平的游戏中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公平,有才能的人可以一飞沖天,平庸者则性命难保。 在拉马克游戏里,出身,背景,财富这些社会属性被无限地缩小;而智力,体力,毅力这些真正属于个体的才能效用被放到了最大。 十分讽刺的是,几千年来人类所追寻的真正能者上位的完美社会形态,在歷经了奴隶,独裁,共和,宗教等无数政体后毫无进展,但却被突然出现的拉马克游戏在短短几百年间确立起来。 「不是说得事先警告么……算了,注意要小心特种攻击啊。这些士兵都穿着三防作战服,我担心有人为了对付我们下了黑手。」 说到军品,科技向的东西,蓝枫绝对是云裳仙府的权威。她清楚眼前的全封闭式作战服只有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或核武器肆虐的区域才会被使用。 只是云裳仙府没人有随身携带盖式计数器的习惯,所以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乘坐的专车上埋藏有微型核武。 不过话说回来,这点辐射量对于云裳仙子们如今的体质而言确实没什么问题,即便不使用系统修復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自愈。 「不必担心,无非是用了生化武器一类的东西。以我们的免疫力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就算有什么问题之后回一趟团队空间就解决了。这里是首都周边,不论对手是谁,既然能调动大庸的部队,就不可能搞出什么太过夸张的东西来。 别闲着了,虽然芸芸没说,但是对付我们的力量绝对只是顺带的。我们得尽快赶去天宫,我有点担心芸芸她们。」 尹熙颐边说着,边干掉了另一位队长级的超人。这次的傢伙甚至连自己进化的力量都没能使用出来就一命呜唿了。 不需要对方展现出超人的实力,她可以根据制服的样式进行判断。大庸朝廷的正规军中所有阶级的超人都有着单独一套体系的特殊制服,以当朝中庸仁善的主流价值观来讲,这是为了更多保护普通士兵。 当敌人的炮火集中向生存能力强横的超人,那么即便是败了普通士兵也会有更大的生还机率。有些人提出异议认为这是在为敌人提供方便,但军中享受更高荣誉的超人与更加安全的普通士兵则都很拥护这样的治军理念。 身为一名军迷兼火力手蓝枫不能不说对朝廷的部队是有一定感情的。她理解普通士兵的立场,有可能的话并不想痛下杀手。毕竟云裳仙府的敌人可不是大庸皇朝,若非有人在背后操纵,普通的士兵也不可能和她们决一死战。 但与之相比尹熙颐就肆无忌惮了。身为一名刺客,如果不能在对方猝不及防下收割敌人的性命,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死亡。尹熙颐在桑海之心所学到的本事里,可不包含留对手一命的招式。 不过不得不说不愧是精锐部队。他们在如此压力下依然有条不紊地分散队形火力压制,使用了应对尹熙颐刺杀技巧最有效的手段。这样看来,即便想要摆脱这只山地精锐部队突入天宫都是一件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的事情…… 若是在蓝枫手下留情的情况下。 然而被尹熙颐提醒了,她又怎么会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翻开【斗艳】的手柄,将一枚全新的能量点推入凹槽状的能量弹仓,蓝枫开始展示团队中一名枪械师的价值。 硝烟瀰漫的战场上,不应出现于此方世界的五彩繁花开始绽放了,那是每秒一万五千发能量射线的大面积散射。 能量点的活跃周期导致【斗艳】每一发射出的射线都在光谱内一个不同的位置。铁与血交织的山谷瞬间变成了繁花似锦的仙家洞天。 致命的繁花无声绽放,压下了怒吼的枪炮轰鸣。 0755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七节) 蓝枫在十几秒钟打出了足以供给全世界使用几天的电量横扫山坡,围剿部队伤亡近半。 【斗艳】终究不是【涔云玄泽书】,【祸雨】那个等阶的装备。即便蓝枫是专攻射击的枪械师,几乎做到弹无虚发,又是突然袭击之下,如此战果也已经是极限了。 单兵能量武器的威力有限。【斗艳】激发的能量射线可以融汇陶瓷防弹背心,却无法扫平作为掩体的岩石古木。 就连尹熙颐都不得不佩服这支精英部队的纪律。如此战损之下,藉助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仍然没有溃败的迹象。 砰!砰! 又是两声如低音鼓般沉闷而威慑力十足的枪响。武装直升机底部起火,冒着黑烟开始向远离战场的方向下落。 蓝枫熟悉「龙王」轻型迅速反应武装直升机的结构,她终究还是留了手。 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弹准确破防击毁了机体下挂弹药仓,而弹药仓的燃爆又破坏了输油管道。导致机体在不至于爆炸或瞬间的坠毁的情况下失去动力被迫退出战斗。 这是「龙王」系列一个不能称之为缺点的破绽。毕竟常规正面作战时通过狙击射中挂载弹药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如果是偷袭,通常也会被优先选择攻击驾驶员或直接使用地对空飞弹一类更加稳妥的武器对抗。 「龙王」系列终究不是对超人专用武器。失去了最后的依仗,特种战队也终于得到了撤退的命令。 几分钟前,天宫武颐门。 这里是天宫的侧门,位于宫城西方,也是天宫首位最为薄弱的一门。 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是因为此门后方并不会直接通入皇帝生活的区域,而是连通着自古以来统领九州团队的禁宫。 如果有谁脑残想要去刺杀九州领导者,那就让他去吧。那自上界而来的初代禁宫之主这样的理念被当做一个传统延续了下来。而此宫门的侍卫名义上由庸帝直属,实际上却是对禁宫主人负责。 对此歷代庸帝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从未有禁宫之主谋逆,而那个位子的人若要谋逆,也根本就没有人能拦得住。 反之由于禁宫的存在,西门反而成了天宫最安全的一处入口。 在血烛堡上(勾)课(搭)时龙女姐姐曾经说过,曲芸可以随时从西门入禁宫找她,禁卫不会阻拦。 但此刻曲芸和康斯妮,却正被当值禁卫拦在宫门之外。 「都说了我们有急事,你这人第一天来当差么?怎么不懂变通的?」康斯妮指着小队长的鼻子急道。 在等级森严的血族王庭,伯爵以上的大贵族可以自由出入帝宫而不受阻拦,卫兵从不会加以拦截。女帝的统治依赖的是她举世无双的武力而并非层层卫兵的守护。 「天宫乃大庸天朝无上禁地,怎能是小孩子擅闯的地方?闲杂人等速速退散,若是执意逗留,我只能依照王法将你拿下。」卫队长摆出一脸正气威胁道。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傢伙知不知道我们是超人?动起手来你会死得很快的!」康斯妮怒极,一脚将门板大的青石砖踏出细密而深邃的龟裂纹路来。 怎想这身为凡人的小队长居然骨头贼硬,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愣是不肯低头:「天宫门前撒野?若是你们胆敢动手,我定将你们就地正法!」 曲芸眯起了眼睛,如果这时有任姐的魅惑手环在应该会方便很多。她拦住康斯妮问道:「你听命于哪一级直属上司?」 「自然是大庸圣上!」小队长义正言辞。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实际听命于龙女的禁宫卫兵对外也会宣称他们直属于皇帝,这没什么问题。和龙女姐姐所说的不一样,这也可以由换班或指令未被正确传达,陛下下令加强守备等各种原因合理解释。 毕竟曲芸未曾入宫,并不了解天宫禁卫的管理条例。 但如果正常情况遇到超人请求进宫,即便是那些没有资格跨进宫门的底层新人,守卫也一定会好言请待,同时上报有请当值大内武官来判断。 超人大多无拘无束,甚至很多无法无天,这种明面上不存在的实际规定是为了避免皇城脚下发生不必要的灾害。大内武官最低也是显径中阶起步,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 而如果这队长真如他表现的那般正气浩然不顾约定俗成而严守檯面上的律例,即便知道她们超人的身份仍然誓死捍卫宫门,那么他就根本没有道理回答曲芸的问题。 此时,一队人却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一定会开战一样紧持兵器戒备着。 「算了,」曲芸嘆了口气,拨通了龙女姐姐的魔法石通讯。尽管忧心梅娴诗的下落,她也不打算打龙女姐姐的脸在天宫大动干戈。 至于胆敢在天子头上动土的后果什么的……对于现在已位列初开境的曲芸已经无需考虑了。若是没有龙女姐姐这层关系,她此刻甚至有信心直接从这里杀进去取下皇帝人头。 三年前大精灵庭就这样气势汹汹地杀上来了,现在又怎么样了?云裳仙府虽然还无法达到与四大冠名团队叫板的地步,不过与他们相差的距离恐怕也已经比那些老牌强队与如今己方的实力差距要小了。 大内高手众多,但没有几个有她如今的等阶,更不要说拿到【血雨】后顿时血脉觉醒更上一层楼的康斯妮了。单论战力境界小傢伙始终稳压曲芸一头。 诸天万域顶级学府中一年的深造不是随便说说的。当初元初会上将她当成后辈的各路大佬们至多也就比如今的她高出两个小境界,其中有不少还及不上如今的曲芸。 毕竟无论沿着何种道路进化下去,由点光升攀途间那一道跃维的门槛都会拦下九成以上的强者。数十年的游戏生涯无法让他们的存在本质升华为四维,而只能让他们在自己那小小一界中屁股越坐越稳。 0756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八节) 没有像曲芸这样因为因为某种原因意外大量进化大脑自我认知区域,没有梅娴诗那样完整的功法传承,没有康斯妮那样的先天血脉,纵然天赋绝伦悬樑刺股也极难突破那个坎。 至于更进一步接触五维的世界法则层面而跨入神醒境,那更是天方夜谭。全世界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不过十指之内。 经歷了血烛堡的苦(蜜)修(月),如今的曲芸可以当之无愧的位列全球顶尖高手之列。 「天宫这边似乎有古怪。诗诗被李宗带去给陛下诊病却失踪了,武颐门的守卫不许我们进宫。你那边尽早完事,我先进去探探虚实。进宫的问题找人来解决一下,我们尽量避免在这动手。」 接通了龙女的通讯,曲芸尽量言简意赅地概括了问题。 「明白了,三分钟内。」龙女姐姐的回答更加简洁。没有战斗的声音,很明那边正在谈判,龙女姐姐不想暴露太多信息。 「小心大精灵庭的真实意图,如果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你们拖在那里,很可能会爆发战斗。」曲芸担心龙女姐姐,忍不住还是嘱咐了一句废话。 「嗯,我们会的。」龙女立即挂断通讯。这让曲芸感觉到那边的事情似乎进展的也不顺利。 「小妮子,别跟他争了。马上有人来接我们。」曲芸阻止了那边几乎就要打起来的康斯妮。 刚刚一分钟出头,就有一个墨镜黑西装从禁宫内院跑了出来,手上高举着一块令牌。 城门卫队长留下半队士兵盯着曲芸二人,自己带了另外几人迎了上去。开始宫门内稀稀疏疏地交谈。当然,就算他在一公里外自己嘀咕也瞒不过曲芸的耳朵。 「你来干什么?」小队长特意压低了声音。 「理异院李大人有令,放门口的两位超人入宫。」黑西装解释。同在一处当值,曲芸感觉两人是互相认识的。 「你确定是李大人的命令?」小队长声音狠厉,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而黑西装当然不会想到什么别的事情,略有些奇怪地打量眼前的同僚:「当然。」 小队长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傻眼的事情。 他从腰间掏出配枪,抵在黑西装的脑门上……砰! 「假传军令,意欲谋逆。拨乱反正,就地正法!」卫队长收起枪,也没让人处理一下尸体,就带人回到了武颐门前继续与曲芸二人对峙。就连脸上机器人般严肃的表情都未曾有丝毫波澜。 质量极佳的精緻手枪发出那清脆的击发声迴荡在整个天宫空荡荡的上空,久久不散。饶是杀人如麻的康斯妮此刻都惊呆了。 这可是天宫门口,真正的天子脚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开枪了?连个消音器都不用的?若不是听闻皇帝重病昏迷听不见,光是这一枪也得治个惊驾之罪吧? 「主人?」康斯妮呆呆望向曲芸,她是真有点懵,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看来先前的推理成立,臧王府的准备已经完毕,恐怕正在里面搞什么大动作呢。看他们这意思,似乎并不想让我们进门啊。」对着眼前一脸正气的卫兵,曲芸手指纠缠起头髮,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态。 这人敢明目张胆的开枪,说明天宫内的局势已经完全被臧王一派所掌控了。显然里面布下了杀局,但却没有对自己请君入瓮,而是用一种坚定而不激烈的态度将自己拒之门外…… 如果臧王想算计她,怎么说也该先把人放进去关门打狗;如果他们在里面的事情还没办妥,那就该派出实力上靠谱的战力把自己强行堵在外面,而不是留这么日常一样的仨瓜两枣守门。 所以说出现眼前的场景就这只有一个道理,天宫里面确实有局铺开的等人上门,但自己却并不是霍悯阳期待在今天见到的那个人。至于他要等的人是谁,结果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曲芸就下定了决心,对康斯妮道:「照说我们是不该蹚这趟浑水的,大庸皇帝什么的与我们根本无关。但他好歹是龙女姐姐的亲人,我们若是在这里退却了就太不够意思了。」 不像前几代皇帝,当今庸帝只娶一后未收妃嫔媵嫱,且膝下只有两女。可以想像龙女姐姐和这人的感情关系绝不会像曲芸自己那么疏远。 「最关键的是,还有诗诗。」康斯妮手上出现了精金战斧,这让一众禁卫皆是举枪指向这边。 「对,还有诗诗。re,ra—ti」 「开火!」 砰,砰砰! 武颐门口守备的十几名卫兵并未配备全自动武器。归根结底,他们在这里守备是一件形式大于实质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把门口的传达室老大爷打扮得光鲜亮丽一些充门面,没人指望他们真能守住外敌来犯。 他们手中装备的仪仗步枪与手枪虽然都是大庸能生产的最尖端兵器,但稀稀落落的火力让曲芸应付起来却根本不需要消耗法力更大的四环魔法【焱盾】,在血烛堡已经弃之不用许久的一环【水盾】已经绰绰有余。 她就站在那里不动,默默看着守军攻击自己。对于一名黄袍法师而言,【水盾】消耗零星弹头动能所耗费的法力还没有真理之门自然散溢恢復得多。 但事情也没能按照预想顺利进行,突袭冲锋的康斯妮在以守军视线完全跟不上的几道折转中沖至宫门前时,突然被一股无形的立场反弹了回来倒飞出去好远洒下一行血迹。 这纯粹是自己撞的,以她当时的速度基本等同于被全速驶来的高铁撞飞。而且要真是撞高铁,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列车头部结构被撞穿,基本毫髮无伤的康斯妮撞近车厢中去。 然而守护在武颐门前的可不是什么金属外壳。曲芸见到无形的空气中流转过一道奥法的光泽,闭上眼睛开始仔细聆听城墙上各种暗藏纹路的细节。 康斯妮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她吐了一口血沫顺带接回无意间戳断的中指,这一次双手高举精金战斧又沖了上去。 0757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十九节)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纵使催动一身血能让红黑色的血影腾起三丈像个魔王似的在身后摇曳,康斯妮最终也没能打破这层壁障分毫。 「我砍砍砍砍砍砍……」丝毫不估计自己身体偶尔被子弹击中而迸射几朵血花,康斯妮和这守护法阵较上劲了。 「小妮子啊……」睁开眼睛,曲芸嘆了口气:「这是龙女姐姐布下的【阿瓦隆之永恆高墙】,是个可以硬抗一群神醒强者全力攻击而不破的广域魔法阵。你再这么玩下去,诗诗怕是要危险了啊……」 天宫有什么法阵龙女姐姐完全并没跟曲芸提过,这都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眨眼之间还在盯着枪林弹雨狂砍魔法结界的康斯妮出现在了曲芸的身边,吐着小舌头:「吓,这么夸张的?比之血族王庭的守护魔法也不差了啊。」 自上界下凡的初代国母所布设的魔法阵是极为恐怖的。但很遗憾,在大精灵庭的突袭下,它未曾发挥真正效力就在大灾变中被破坏掉了。 作为人类有史以来第一场大都市级别的人为祸乱,当时甚至没人意识到战斗有可能会波及到数公里之外的天宫。 新建天宫虽然保全了皇帝寝殿附近那最终的古代法阵,却没有可能再现整个天宫的守护大阵。取而代之的,是龙女姐姐去年所刻画的新魔法阵。 考虑到龙女姐姐的境界,照理说这东西虽然及不上初代国母也足以镇压当世了,但一年的朝夕相处她的魔法阵构图早已被曲芸吃透。 在血烛堡进修之前,曲芸原本就是主攻附魔与法阵方向的。在亲自传授下补齐了境界上视角高度造成的不足,如今在魔法阵这门学问上曲芸的造诣早已深过龙女姐姐。 顶着不间断的火力投射曲芸闲庭信步般走到城墙脚下,也有卫兵心中没底追问队长是否要请求支援。 「没有援军,死守。」小队长面色沉重,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答案。 看来臧王府运作多年,终究也没能吃透天宫,至少有半数的禁卫不在他们掌控之下,才会无兵可调。那些真正有能力阻挡她们的人,不用说此时不是在压制原本终于皇室的禁卫,就是等在前路上给龙女姐姐下套呢。 曲芸微微一笑,一会横竖是会遇到的。只是如今她们这样搅和进来,老狐狸的事儿怕是难成。 临近城根,她伸出一根纤柔的食指点在城墙上,指尖迸射出璀璨的蓝色光辉。 【阿瓦隆之永恆高墙】魔法大阵呈星,月,星构型,总共九九八十一环符文。这道全世界强者联手也未必能打破的壁障,在洞悉其结构与布设手法的人眼中就如拂去一张蛛丝般容易。 数里城墙,也就那么三五处节点,可以使用像龙文音节的音高那般精细的奥法能量破解。曲芸指尖亮起的光华正是在血烛堡训练出的以高维生命的境界不藉助咒语模型而直接调动奥法元素的本领。 一群禁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大摇大摆穿过武颐门,再也没有人射击。他们不是怕了超人的威慑,而是子弹打光了。 「这就算是,攻破了天宫?」康斯妮揉着酸痛的手腕不敢置信,心情难以言喻。 曲芸笑道:「这是为龙女姐姐设下的局,又怎么可能倚仗得是她亲手布下的法阵?正戏还在后面。」 「那这些人怎么办?」康斯妮不无恶意地指向一群射空了弹药,还下意识般持枪对着他们的禁卫,舔了舔嘴唇。 曲芸也顺着她的目光投去一瞥,随即嘆了口气:「虽然这些人肯定是臧王府一派的,但现在事情终究还是难窥一斑,我也说不好今天最后会如何收场。考虑到龙女姐姐的立场,就放过了吧。」 这些人确实是皇帝直属的禁卫,可却早已被臧王府用种种手段控制在手中。他们今天来守武颐门就是做好了有五成机率被龙女斩杀的觉悟才来的。 怎知还没等到公主殿下,宫门就先被这群新进崛起的女孩给攻破了。是了,如今但凡对超人圈子有些了解的人都知晓云裳仙府的崛起,毕竟元初会上太高调了。 而这些可以捨去性命为霍悯阳办事的死士又怎么可能像刚刚康斯妮去理论时表现的那样一无所知?在他们看来,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的龙女极大可能知道他们没有威胁就抬手放过了。但如果是云裳仙府那群小恶魔…… 嗯,其实对云裳有如此见解的圈内人不算少数,毕竟萧家被满门灭杀的事情影响太大了。于是在他们眼中,原本不足半数的牺牲机率瞬间上涨到九成九。 当曲芸破开宫门的魔法结界,小队长的心彻底凉了,已经是认命的状态,谁知传说中嗜杀成性,每晚以抽魂夺魄取乐的小恶魔居然会决定放过他们…… 嗯,这些人之所以会这么想,除了云裳阁的后花园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埋人外显然也和使徒为了抹黑索福克勒斯等人而创立一系列宗教的一条龙成熟洗脑业务脱不开关系。 城门已破,禁卫小队皆放下武器低头不语。没有人冲上去送给康斯妮一个杀死自己的藉口,毕竟他们是大庸的禁卫,不是使徒的狂信者。 以小队长的立场被放过就放过了,本不该再多说什么。但他思虑良久,待曲芸走远后鬼使神差抱拳躬身,发自肺腑地轻念了一句: 「多谢魔王不杀之恩。」 远处曲芸脚步一瘸,走路的姿势都不好了。 霍悯阳这局如果说哪里有所漏洞,就是他算准了云裳九州两队回归的时间,却偏偏没有料到曲芸会在这个时候派梅娴诗来进宫试探。 否则举大业之际无论先前有何恩怨,至少今天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绝不会希望看到云裳仙府掺和进来。 事实上若非梅娴诗被困宫中,今天这事儿只要龙女姐姐不开口求助曲芸还真不会管。云裳仙府与臧王府敌对不假,但那是日后的长线博弈。 0758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节) 纵使知道臧王府必然会雷厉风行下手根除云裳仙府,在备有不败后手的情况下,以曲芸的性子断然不会在没有把握的后手时贸然出击,除非她已经看穿通往必胜的整条棋路。 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巧。梅娴诗若是早一天进宫,第二天霍悯阳可能都没法蹦跶起来了;若是晚一天进宫,一切尘埃落定,曲芸对臧王府的计划也插不上手了。 所谓天意啊,今天算是坑了霍悯阳一把,同时也坑了曲云一把。 这两位算无遗策的主儿今天算是成了被丢进罐子里的蛐蛐。一个谋划毕生一举发难志在必得,一个在最重视的情谊面前一步也不能退让;最终究竟能把这悲催的天宫折腾成什么模样,可真就不好说了。 而此刻,这只老蛐蛐正在皇帝寝殿隔壁的丹房里蹦跶,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时不时漫不经心地从满墙的医术古卷中抽出一本翻上两眼。 「她居然强闯进来了?」嘴上在问,眼睛却没从医术上挪开。霍悯阳表现出一副对被曲芸打乱计划毫不介意的从容。 「是啊!这不是对父王的谋划很不妙吗?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阻拦一下……」霍鑫?似有不忿。比起父亲的从容,这位被认为天赋卓绝的世子爷现在一提起曲芸的事情就无法平静下来。 「那当然是……是因为她们直接闯进来了啊。」霍悯阳放下书,随手又拿起了另一本,不紧不慢道。 「正是因为她们闯进来的所以儿臣才要去拦……唉?难道父王原本的计划就是针对云裳仙府的?」即便才思敏捷,但霍鑫?此时已经有些跟不上臧王的思路了。 「不,局自然是给公主殿下设的。」银制的面具下突出两条烟雾游龙,让霍鑫?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于是他小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如此之前的布置岂不是白费了?八腕他们已经……」 合起手中的书,霍悯阳将目光盯在儿子的脸上:「不,用在她身上,我们也不亏。这音乐家是真的不简单,没想到她连这一步都能看穿。若是被她早一天探出虚实,恐怕一切都完了。 既然她有意替公主殿下蹚这趟浑水,就说明她远比本王预计的更加棘手。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对付殿下的设计,用在她身上也是一样的。」 「即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让儿臣带兵去将她们一併拿下?」霍鑫?请命。他不介意毁了曲芸,但是却不愿别人动手。某些人的「爱情」就是如此。如果你不能理解,只因为你不是霍鑫?。 霍悯阳今天情绪很高,也没有折磨儿子的心情,就只冷笑道:「你去?你确定龙的传人会全部按照你的意志行动吗?还是你仍然以为自己和手下那点凡人部队还有压制她们的实力? 那音乐家既然敢强闯天宫,就说明她一定有我们所不了解的底牌。以她的行事风格,对上去的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了。所以这事就交给天宫禁卫中我们一派的人去办吧。都死光了也不要紧,毕竟以后就用不到他们了。 若是她们来得太快,最后就请八腕去挡上一挡,左相那边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八腕恐怕也不是那丫头如今的对手,但以他的智略指挥全体大内禁军总归能挡上一挡,他们之间未曾交手互相都不知底细,谁想杀死谁都不容易。 我也不需要她现在死。相反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的节奏,她能活着杀出去反而对大局更有益处。八腕是不会死的,但你会。所以不要去死,给臧王府丢人。」 霍鑫?闻言暗自咬牙。虽然无法接受,但父亲有情报证实自己如今的实力不如曲芸了,他无法不信。 在龙的传人里八腕虽然外貌看起来并不比他大多少,实际上却是与团长同一时代的老辈强者。若是连他都无法胜过如今的曲芸,那自己再赶着去送死就真的如父亲所说那样纯属丢人了。 好歹是前任潜力榜榜首,霍鑫?绝不是蠢材。他不是那种事情出乎意料就因为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而手足无措的公子哥,局势越是糟糕,他就只会变得越发阴狠。 你若不愿成为我的东西,就杀掉你,逼你变成我的;若杀不掉你,就毁掉你最重要的东西,要你恨我一辈子。他如此暗下决心,继而抬头看向臧王道: 「那前来给旧皇看病的丫头可否交给我来处理?」 臧王拿起一本颇为古朴的蓝皮线装古籍:「宣你进宫时我还在路上,八腕前脚出门,你后脚就到了。那时我们才刚来。」 霍鑫?闻言一怔:「父王是说那丫头不在丹房?这不可能!我得到的情报是她分明和李宗一起进来的,然后李宗独自离开将她留在了这里。 天宫和谐的侍卫全都是我们的人,这情报不可能有误。而此处在先祖留下的法阵中,没可能遁入游戏空间的……」 霍悯阳把手中的书翻开扉页,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本王也很想抓到那人。听闻她是个蛮有趣的傢伙,打扮得像个男孩,懂得很多李宗都不清楚的高深道法。 若是能把她握在手心把玩,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我们来培养出一位可以与李宗抗衡的高手恐怕只需要三五年时间。到时候,局势恐怕就再也不是当今皇室可以操纵的了。 毕竟小公主她……失去了力量啊哈哈哈哈。今日能成事,说起来我们最大的功臣还是那位音乐家小姐呢。」 霍鑫?点头,深以为然。只是仍在纠结梅娴诗的消失:「」 「谁知道呢?或许她实力不强,但阵法的造诣已经堪比先祖,自己破阵而去也说不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隔壁的事情已经办完,就算她还藏在房间里也无法再影响到我们的大局!」 霍悯阳说着,将手中的书摆到霍鑫?眼前:「看,连天意都在说今日之事可成啊!」 0759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一节) 霍鑫?定睛看去,父亲手中翻开的扉页上写着一首字体娟秀的诗: 偶现丹经悟妙奇, 天君昏老道成迷。 闭门合阵观生死, 尽斩空忧即是吉。 本是讲述丹道感悟的七言绝句,一看便知是劝告丹师要专心致志只管炼丹即可,不要迷惘于对天道的虚妄揣度,药理玄机自可得。 然而在今日的霍悯阳眼中,此首药经箴言就成了上苍对其谋反大计的认可: 偶然间翻倒这本丹书惊现天机!旧帝已然不行,大庸的未来不知何去何从?只需像计划中那样封起天宫关门打狗,不必瞎着急,事情自然会成。 大笑着,霍悯阳将书归位架上,并没有注意到医书封首上书《涔云玄泽书》五字。丹房中三面墙满满全是医书,其中不乏灵气萦绕的上古仙经。 霍悯阳对这些都没有太过在意,从今以后,房间内的所有都将是属于他的财产。感应到几本蕴含着超自然能量的书籍便顺手依次翻开看了,却并没有什么收穫。 他不修仙,对灵力的理解有限。但即便他是修士,又怎能有眼力分辨出质朴内敛的涔云玄泽书是一件高出整个世界层级的至宝? 与此同时,天宫西侧武颐门内,曲芸和康斯妮畅通无阻地越过禁宫区域向后方的深宫内院飞掠。 有九州团驻扎,臧王府是不可能把自己人送进禁宫的。所以此时禁宫的人出了派出几个查看西门枪响是出了什么乱子外,大多还蒙在鼓里不知天宫内院发生了什么。 曲芸并没有在禁宫院落遭到任何阻拦,在这里当差的统领和队长全都认识她。然而离开禁宫东门跨入天宫的一瞬,两人动作便是一滞。 数千名禁军将两道高墙间的宽阔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其中不乏持握散发着朦朦宝光刀剑的超人队长。悬浮在半空的曲芸可以看到这阵势一直延伸到数百米外的走廊尽头。 「主人,怎么办?」康斯妮赤红的瞳孔中投射出兴奋的光芒。 曲芸嘆了口气,宫内禁军原本被臧王府渗透进去的力量不可能有如此多人。显然自己来晚一步,霍悯阳就在刚刚已经取得了全天宫所有力量的控制权。 眼前这些兵士很多是无辜的,甚至应该还有不少忠于龙女姐姐的皇室一派,但事有轻重缓急,失联的梅娴诗那边却是容不得她耽搁了。 「杀。」嘆息的末尾变成了一个杀字,曲芸对康斯妮轻声吐出了这样的命令。 「杀!」同一时间,眼前密密麻麻的大军后面,不知隔了几道高墙后的远方,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命令,响彻空荡荡的天宫上空。 是一道曲芸听到过的,陌生却隐约有所印象的年轻男声。 「杀!」数千训练有素的精锐异口同声地整齐呵哮,其中不乏众多强者蕴含内力的喊杀。威势震撼了大地,锐气直冲云霄。 许多天宫高墙之外的百姓由于距离较远对先前武颐门的枪响还没有什么反应,但这一声呵杀却让所有人心中一颤。有人停下手头的事情驻足遥望宫墙,另有不少头脑灵活的立即开始驾车逃离新燕都城,马路上一片人仰马翻。 毕竟大灾变还没过去多少年,表面上康衢烟月的大庸帝都早已不復往日无可撼动的威严。所有人对这种事情都十分敏感,心里绷着根弦。天宫内无论出了什么问题都绝非小事,对自己的小命负责此时逃离是十分理智的选择。 天宫内的实战部队,可以说是专门应付超人刺杀的快速反应卫队。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门卫兵使用的那种大庸兵工厂自己生产的表世界水准制式武器,而是清一色由戴子书制造的对超人专用能量兵器。 拉马克游戏中,只要获取了足够的知识和原材料,就可以在团队空间不花费时间瞬时生产大量物品。 只要你拥有从採掘,冶炼开始直到能量学空间学一系列所有的知识储备,那么只要买得起原材料,你就可以凭一己之力在瞬间造出数百艘宇宙战舰来。 哪怕凭一个人数百年也干不完的活儿,只要理论上你确实可以一个人干,所有生产环节都可以在一瞬间完成。 但真靠拉马克游戏中学到的知识大量武装表世界战力的,可以说九州的戴子书是独一份。一千个拉马克游戏玩家中有三百个活不过两场游戏,剩下七百个有六百不具备学习高深科学知识的智力才能; 最后一百个里九十个因为比较聪明,所以不会选择在朝不保夕的游戏世界里把点数用来学习科学知识;剩下十个比较执着,然后他们都死了。 有人问一千个都死光了,那戴子书的情况怎么算? 很简单,因为这不是一千个玩家能产生的特例,而是全球全域就只有一个戴子书。 产生这种大科学家的原因很复杂,除了他本人的天赋与执着外,少不了有九州这种基本不太可能团灭的大势力撑腰和保护。 严格来讲也不能说只有一个,因为诸世纪里还有个建立能量点发电枢纽的大科学家,姑且算是跟戴子书走了同一条路线两种不同分支。 世界上再没有第三个应选者出身的大科学家了,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出现有人开着太空舰队试图统治世界的情况。 而如果把视野放宽到自然科学之外,那么像曲芸和龙女这样的魔法师也可以算是沿着把知识变成战力的道路行进的人。 不过魔法师需要更高的,几乎无法复制的天赋。与科学道路不同,从一开始她们就可以把知识变成战力增加自己的生存机率。因此拉马克游戏中的魔法师比科学家更少见,但成长起来的机率要大得多。 不过科学家的无力也只是在游戏初期。一旦成长起来,他们同样是极其强大的战力,并且可以为团队提供许多超出普通玩家想像的支持。 虽然把戴子书丢到武术道场上的话,这位老先生连甄辉齐都打不过。但游戏中遇到他若是只当是个四体不勤战力低下的老人恐怕要吃暴亏。 比如当他往你们中间丢一枚可携式核弹,然后自己呆在能量护盾里笑眯眯看过来的时候。 0760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二节) 「mi-sol si,ti-mi」面对如此大军,曲芸丝毫不敢大意。最强大的四环【焱盾】开启,周身升腾起一层朦胧的火光红霞。 她将康斯妮护在了身后,与此同时一道道赤红色的光束射击在【焱盾】的表面。 康斯妮再快,也还远没有办法触及几乎达到光速的能量武器弹道。她同样也无法凭藉超人的反应规避数千人的视线与射界,那种程度至少也要世界神的级别才有可能挑战一下。 能量武器原本是不需要肉眼可见的弹道的。比如高斯枪械,比如正经的传统雷射枪,所打出的攻击都是超出视觉范围的。 但戴子书开发的这些武器用于集团部队对抗个体强者,所以特意选择了可见光谱范围内的能量射线。这样一是方便统筹指挥,二是较少的功率消耗可以避免过度的补给开销。 然而四环魔法的威力不是盖的,数千道此起彼伏的红芒像是被曲芸周身那层薄薄的红雾吃下一般无法产生任何实质杀伤。而伴随着祸雨的伴奏,曲芸吟唱了一个十分常用的万物核心学派战斗魔法: 「mi re,mi- fa」 她并没有使用自己天赋所在的精神类魔法,因为她手中所掌握的强大精法全部都是单体攻击或者小范围指向性攻击。现实终究不是蒂尔的精神世界,用一环【灵锤】横扫千军那种事情即便黑袍贤者也做不到。 一环【飞弹】打出,数十枚火球凭空形成轰响将通道塞得秘密麻麻水泄不通的禁卫大军。照理说已经接近黄袍的曲芸完全可以施展出数量与威力几倍如从前的同一种魔法,但此时维持着高级魔法【焱盾】消耗了她大多数的法力输出。 魔法火球的射速可远及不上能量武器。这些本质上是燃烧着的的可燃气体的飞弹有九成被能量光束在空中击爆,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枚落在大军之中,不过造成了个位数的有效杀伤。 如此密集不间断的火力下,恐怕想扔颗炸弹过去也只会是同样的结果。这样下去,即便曲芸耗尽魔力也绝不可能冲破禁卫军的封锁。 「主人,要不然我们飞过去?」康斯妮躲在曲芸身后感觉好委屈,平时都是她顶在最前冲锋陷阵的。不知不觉,主人那纤弱的背影也变得可以依靠了呢…… 其实她的想法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在她看来禁卫军的能量武器可以在她身上开几个窟窿,但想要打穿厚重的天宫墙垣就有些困难了。 天宫禁卫差不多就这么几千人,全都集中在这了,别处不太可能还有能威胁到她们的人手。如果她们能这样飞过院墙,那么直接去核心后殿找梅娴诗去就好了,这数千人的大部队在迷宫般的天宫走廊内来迴绕行,绝对拍马难追。 「恐怕不行,」曲芸摇头苦笑:「阿瓦隆之永恆高墙有禁空的效用,只是这样悬浮起来还可以,但想要飞过宫墙恐怕不可能做到。同样的墙壁也属于魔法阵结构守护的部分,如果你想破墙出去恐怕只会和在武颐门外时一样。 如果有充分的时间我或许可以在这一带找出像西门口那样的节点小范围破阵,但如此密集的攻击下,我们没剩下那么多时间。」 曲芸说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说起来能以一己之力硬抗专门针对超人的数千能量武器齐射这已经是仗着【焱盾】吸收能量的特性克制能量武器,十分逆天的壮举了。 可以说曲芸的状况十分兇险,每一秒钟都面临着【焱盾】被击破,肉身被能量武器瞬间蒸发的危险。 康斯妮见此十分心疼,咬咬牙道:「那我冲过去拼了,开出一条道来!主人知道我是不死之身,只要你还在我都不要紧。伤得再重去棺材里睡上几百年都能自愈。大不了被打到灰飞烟灭,救下诗诗后再去团队空间花点数治疗。」 曲芸闻言有一丝感动,她没想到康斯妮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人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云裳仙府不是曲芸一个人的后宫,而是每一位伙伴彼此之间都有着深厚的羁绊。 「那倒不用,」曲芸笑道:「虽然原本不打算浪费在这里,但我也不至于就这样束手无策了。」 说着,她在半空中蜷起身体,没有握祸雨的左手轻触脚踝那高音谱号纹身状的拉马克徽章。 一排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曲芸前面,每人手持一枚筝形盾。【水盾】附魔那犹如空间隐隐扭曲般的光线折射阻挡在人墙前面,吞没了一瞬间射来的所有能量光束。 然后在下一瞬间,数千禁卫军全都稀稀落落地停了手。眼前出现的这些身影来自他们从未想像过的噩梦! 那些狰狞的,未着肌肤的赤露血肉像是被扒了皮的人类一样让人感觉寒毛倒竖。而五官七扭八歪还带着缝合线的面孔更是让人肝胆皆裂。 它们可没有像被剥了皮的人类一样失去战斗力。它们有比平常人高大两三头的身躯,有击碎岩石的强韧,有撕裂坦克装甲的力量,还有被洞穿切割成数十片仍然能够再生重组的恐怖。 它们是,三十二具血肉傀儡! 从赛斯手中夺取魔核后,曲芸查阅了血烛堡的资料并花费大量时间研究,并最终吃透了魔术傀儡制作这门学问的入门技术。 一共三十三具,是曲芸花费一年时间,在形而上殿与龙女的教室之外几乎压榨出所有自由时间积累起来的。 其中一具被她送给了龙女姐姐。曲芸知道龙女姐姐身体的问题,不忍她出手。有血肉傀儡在,一般场面龙女姐姐袖手旁观便足以解决,如此也可以在公众面前掩饰自己的状况。 「继续射击!」远方那个声音穿透一道道宫墙传来命令,不疾不徐,带有一丝戏嚯,似是一切尽在掌中。 「突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悠闲到什么时候。」曲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魔术傀儡开始顶着赤红色的枪林弹雨持盾冲锋。 0761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三节) 血肉傀儡们手中的筝形盾可没法和曲芸为任棉霜制造的那些相比。它们无法像应选者那样从体内产生源源不断的能量维持装备上附魔的【水盾】,所以每一面盾牌上都只有曲芸当初制作时所灌注的法力。 曲芸为傀儡中队配备的全部都是一些一旦法力耗尽,就将彻底报废的一次性附魔装备。 但这就足够了。 血肉傀儡势不可挡地沖入了禁卫军战阵,前排持高科技盾牌防卫的队列在魔术傀儡的挥击力量下被连人带盾扫到经魔法大阵强化守护的宫墙上,拍成一摊摊肉酱。 后面的能量武器队列更加脆弱,没有盾牌的守护他们直接站在当场被拍得血肉横飞。而魔术傀儡一旦混入了禁卫军战阵队列,后方更多的战士也失去了安全的射界。 于是后方阵列不得不停火,而前方队伍受到冲击又开始后退。原本层次分明的偌大战阵此时乱闹闹挤作一团。除了偶尔有人抽冷子对曲芸这边开两枪,几乎要抽干真理之门的【焱盾】消耗瞬间消失于无形。 这种混乱在曲芸对血肉傀儡的驱使下不断扩大,但却绝不是对方指挥策略的问题。有超人参与的战斗是绝对不能以表世界凡人间的战争模式加以揣度的。 事实上正是因为对方的指挥者选择了密集队列封锁通道的战术,才逼得曲芸不得不打出魔术傀儡这张底牌。 如果禁卫军只是像凡人间的巷战那样各自躲在房间安全的掩体后面散布在整座天宫时时狙击,曲芸完全可以顶着【焱盾】对这些不足以破开防御的能量攻击不予理会,大摇大摆直接飞进核心后殿。 曲芸的傀儡几个回合便打通了百余米的通路,血肉与残肢撒了一地。一些倖存下来的新兵已经吓到无法再举起武器战斗。 虽然手中持有最先进的武器,又一个个都是万里挑一从全军选拔上来的精英,但驻守天宫终究没有什么机会经歷实战的洗礼,无法做到像尹熙颐她们遇上的山地特种部队那样伤亡过半还坚守战线。 「不计伤亡维持射击,哪怕友军暴露在弹道中!」远方下指令的声音第一次变得阴沉起来。 一片死寂,唯有血肉傀儡的杀戮还在继续。 禁卫军的士气开始崩溃。起初后排还有人遵守命令向前无差别设计,但被击中的血肉傀儡只会暴露出一个个血洞继而快速癒合,而被击中的战友却再也不会起来。 败亡从后排开始了。原因很多,禁卫军虽然全部选拔自军校精英,但缺乏实战经验;敌人实力过于强大,事实上曲芸丢出的傀儡中队在一些魔法世界足以平推很多较弱的小国了; 还有就是,事发突然,里面太多蹊跷。臧王府虽然完全控制了天宫禁卫军命令体系,但下达作战指令的却不是大庸帝王。 身为天宫禁卫,现场指挥官中本就有大量的游戏玩家,其中很多人都认识音乐家,并在一定程度上知晓她与公主殿下和九州的良好关系。 最后在接到了不合理的送死命令后,现场的中低层士官便开始阴奉阳违,纵容手下士兵拒绝向战友开枪的命令和违令溃逃的行为。 层层宫墙后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嘆息。这些陷阱原本是为龙女准备的,霍悯阳又怎么可能没有做好禁卫溃败的准备?一切扔在臧王府的计划当中。 只是后方的指挥者有些郁闷战阵被曲芸这样轻易突破。如果这些士兵能坚持作战以死效国,那么强大的火力消耗下理论上至少可以击毁曲芸的一小半魔术傀儡。 而此时,完整的傀儡中队继续势不可挡地向前突破着,数千禁军非一合之敌。曲芸没有操纵傀儡赶尽杀绝,因为她的目的只是尽快冲过一切阻碍去解救梅娴诗,对禁卫军进行歼灭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事实上惨烈的战况就只有最开始那一两百人的伤亡而已,禁卫军的战损并没有很夸张。后续的战阵除了尾部溃逃的一些之外,大多数士兵见到那些面目狰狞的尸块拼凑出的怪物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纷纷放下武器让出通道。 大多数禁卫军始终还是精锐,其中不少人愿意为皇帝本人抛头颅洒热血。但在皇帝重病无法下令时因为莫名其妙的指令被友军杀害那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此时臧王父子正在大批家丁的护送下沿中轴线穿越后宫直奔前朝正殿。霍悯阳的手錶凭空投影出一段全息影像,稳定地展示在半空中随着他们移动,并不受手臂摆动的影响。这显然不是表世界可以拥有的技术。 影像中曲芸正在指挥血肉傀儡大杀四方,她展现出的实力底蕴令人咋舌,看得霍鑫?冷汗直流。刚刚他还想去亲手擒获「自己的女人」呢。 「叫我们的人去把那些傀儡拦下,不要在乎牺牲,能拖住时间就好。一切听凭八腕指挥安排,正主也交给八腕应付。可能的话,留活口。」霍悯阳表情毫无波澜地对身边人下令。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枪,口中吐出无数游龙。 数十条细小的游龙汇聚成一条大腿粗的完整烟龙,张牙舞爪好不威风。烟龙围着霍悯阳等人盘旋了一圈,向着西方游去,在五六米外身体消散归为虚无。 另一边曲芸很快通过了禁卫军封锁的长廊。其间还真有几个先前装作头像待血肉傀儡通过后又捡起武器从后方偷袭曲芸的。然而有吸收能量的【焱盾】在,数千能量攻击齐射都没能破开,这淅淅沥沥的攻击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曲芸呢? 一直跟在曲芸身后的康斯妮发挥速度优势将这些不开眼的傢伙全部斩杀。除了一些真的脑子有坑的愣头青外,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都是臧王府混进禁卫的卧底。正是他们的奔走运作才有了今天禁卫军被臧王府控制的情况。 通过禁卫封锁的长廊后,曲芸又一次遭到了明显来自不同势力的攻击。这些人没有制服,身上的装备以及战斗素质却都不比精锐的正规禁军差。 0762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四节) 比较令人头疼的是这些散兵的战术。他们没有像先前的禁军一样和曲芸正面硬撼,也没有企图依靠强大的火力击毙曲芸;而就只是躲藏在各种犄角旮旯针对着魔术傀儡中队进行持续骚扰。 他们的火力不至于对曲芸或康斯妮造成威胁,曲芸原本也不打算理会直接冲过,然而冲出百米她就开始意识到不对。 这些人的攻击很有针对性,它们将火力集中在傀儡的肩,胯,颈部,明显是了解魔术傀儡依赖于魔核存在的特点,打算通过拆分肢体的方式找到魔核所在。 果然,在一轮来自四面八方的齐射后一具暴露出魔核位置的血肉傀儡被干掉了。 既然一路上都有人阻击,那么臧王府对于有人将会此时突入有所准备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据曲芸所知无论是使徒还是龙的传人都与臧王府有所勾结,至今为止尚未有真正的高手出面阻击那一定是仍然等在前面。 按照龙女讲过的天宫布局,前方很快就要抵达皇帝寝殿的目的地了。曲芸不能冒险让这些人在将要到来的大战中对自己形成合击之势,便把傀儡派出去分别对付突袭小队,只留了两具守在自己身前。 这一次派出的傀儡没有收手,而是进行了彻底的歼灭战。充当肉盾守护主人是一回事,化身杀戮兵器正面突击就是另一回事了。 臧王府的私兵尽管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却像天宫禁卫一样基本没有过实战经验。他们中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些也不过是参与过一些排除异己的暗杀行动而已,在于战争机器魔术傀儡的正面对撞中很快被杀得七零八落。 杀戮才刚刚开始,沖在最前的两具傀儡却是突然一顿。只见三米开外虚空中突然生出丝丝烟气,聚集起来形成一条游龙。 曲芸立即后退,并命令一具傀儡挥拳阻击。虽然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能被物理攻击破坏的,但血肉傀儡的攻击方式着实有限。 为他们准备的附魔盾牌都在先前禁卫军的齐射中报废了。可以取而代之的装备曲芸徽章空间里不是没有,而且还有更高级的,但无法诞生体内能量的非生命体血肉傀儡是无法使用的。 傀儡毁了就毁了,虽然贵重但还可以再造。但这种一看就莫名其妙的阻击必然相当危险,她是不会顶着护盾就敢铤而走险的。 果然,当傀儡可以穿金裂石的拳头击中烟龙,后者就像真正的一缕青烟般并没受到任何损伤。随着被拳压挤开的空气四散,又很快重新凝聚起来,顺着傀儡头部扭曲的五官以及缝合的裂缝沖入了它的身体。 轰! 远比傀儡横扫禁卫军时更加血腥地,由内而外爆开的傀儡飞散出成百上千块碎肉洒下漫天血雨。 噹啷一声魔核掉在地上,却再无血肉可供它滋生。与此同时那条致命的烟龙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曲芸落地,躬身去捡掉落的魔核。这东西没有被破坏,还可以再回收利用的。怎知突然心生不妙,仅剩的一具傀儡瞬间挡在身侧。 哧! 一道无色的液体从侧墙向曲芸喷射而来,正被高大的傀儡完全挡下。紧接着,可以硬撼战车血肉傀儡像是火焰中的塑料玩具一般不成人形地溶解了,最后只剩下一摊融合了所有血肉组织的粘液,连魔核都没有剩下。 这类似强酸的喷吐攻击绝非寻常的物理手段!它能够溶解强大附魔守护的魔核,那么【焱盾】就有极大可能对其无效! 「re-mi sol do-ti fa,mei re-」曲芸一边戒备着一边念动咒文,同时伸手指向一片光秃秃的大红色宫墙。 康斯妮瞬间消失在原地,一斧噼在曲芸手指的位置。以赤红的双瞳看去,能隐约分辨出曲芸所指的地方有一个模煳的人形轮廓。 那不像是隐性,大概是一种趋近于完美的变色拟态。只是这样的伪装又如何能瞒过曲芸的辩音成像呢? 其实曲芸也在纳闷。为了防备早已确认必然会接踵而来的偷袭,她的辩音成像始终笼罩着整个战场。如果说有一个隐形人能穿过她的整个听觉场域跑到她身侧的墙壁发动攻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曲芸将目光凝聚在宫墙上,其间只有少许细微的裂痕,能爬过蚂蚁就不错了,辩音成像之下可以确定那里并不存在任何伪装的暗门机关。难不成这人可以穿墙? 当! 康斯妮噼下的精金重斧被无形的兵器稳稳拦下,看不见的敌人在力量上竟不输康斯妮分毫。 「小心!」两人僵持时,曲芸听出对手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赶忙提醒。 噗! 那足以将血肉傀儡腐蚀殆尽的酸蚀喷毒被康斯妮在千钧一髮之际避开。 然而避开的只是头部。她的四肢被什么坚韧,柔软,黏滑而又粗壮的东西紧紧缠缚。 然而这样的束缚这并不足以限制住一位血族侯爵的行动。砰的一声,康斯妮原地化身成一只小蝙蝠,挣脱了束缚。 但化成蝙蝠形态的康斯妮还没能扑棱两下,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体开始融化。 除了喷涂酸蚀,只是接触对方的身体竟也会遭受如此致命的酸蚀伤害! 八腕收回化成化作触手的四肢,将目光投向手足无措的曲芸。 什么潜力榜第一?那人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嘛。 通常来讲拉马克游戏中将自己定义为策士的玩家在进化的道路上会有三种选择。 第一种是专注于某些领域,痴迷如书呆子般的学者型玩家。这样的应选者虽然也可以提出深思熟虑的精妙战术,但他们对往往对自己的安全和自身的进化没有不会投入太多精力。 这一类策士的代表就像戴子书,他们是游戏中最好杀的一类玩家。往往需要依赖团队很长时间才可以获得足以自保的力量,而这里说的很长时间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 因此十不存一,真正能成长起来的至今全世界只有两位。其余的都已经死在半路上。 0763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五节) 第二种策士是乐观,理想主义,自信心膨胀的玩家。像曲芸一样,他们倾向于选择复杂而适用性广泛的进化方向以发挥自己特长,完成队友所无法胜任的挑战。 这样的玩家往往能为团队带来最大利益,但也是团战中对手优先集火击杀的目标。想要活下来,需要有十分强大的天赋,判断力,实战能力甚至一点运气。 但无论如何,总比那些对生存与战斗皆兴趣缺缺的第一类玩家要顽强得多了。 而第三种便是八腕这样比较保守而又现实主义的策士了。他们认为自己的头脑就是最好的武器,因此并不需要任何战斗能力。所进化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他选择了类似尹熙颐一样的固有门类基因融合进化,强酸,毒液,变色,拟态,再生……融合了表世界所生存和不存在的数百种章鱼木生物的基因,取其精华,成就了今天这具不老不死的身体。 需要刚硬时他的触鬚可以与精金比肩,需要柔韧时它们又会软得像蛛丝一样黏连。经过漫长的调试,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写在他的基因变异里。 当然,原本只是用于逃生的进化方向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自然并非源自八腕的主动追求,而是在顶尖团队生存数十年所带来的必然影响。 该结束了。 八腕心道,向着曲芸移动了过去,嘴角挂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只是再抬头看时,惊觉面前的少女竟然露出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这不是能模仿出来的,而是像照镜子一样,将自己内心的一点点小得意毫无遮拦的羞耻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感觉,涉及到了自己内心的意识和自我认知。难道……不好! 四环魔法【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曲芸的杀手锏,一个曾经杀死过蓝袍魔法师的致命魔法,在温柔的梦境中杀人于无形的恐怖招式,毫无准备的八腕又怎么可能躲过? 几十年的进化,不死不灭几近成神的肉身在此时帮不了他任何忙。章鱼这类东西身体里可不存在着抵抗精神攻击的基因。 眼中的世界旋转,八腕人头落地。 现实世界中毫髮无伤的康斯妮站在他身后帅气地甩去血雨上沾着血污和粘液,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褪去伪装色,现出真容。 「是他?!」看到落地人头上的面孔,曲芸微微一怔。这是那个在元初会上曾扮做侍者的英俊小哥。 「主人认识他?」康斯妮诧异。细看人头她也觉得似是有些熟悉,但这人心大,并不会像梅娴诗那样把见过的事情都装在心里记着。 「龙的传人里的八腕,他们的团队智囊,相传似乎曾是战场诡术师的宿敌呢。」曲芸端详着八腕身首分离的尸体,似乎不太相信可以这么轻易干掉此人。 「这人居然是排名第二的团队中的重要人物?感觉……有点弱。」康斯妮咬着手指。 「不,他很强,在智略上。」曲芸回想起刚才从武颐门的争端起一路上的战斗,迎接自己的每一步棋都是致命的杀招。 她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手里藏有对方不可能想像的底牌魔术傀儡中队以及臧王府仓促行动导致禁卫军军心不稳的致命弱点。这些都不是八腕的战术可以改变的事情。 如此一手牌之下,恐怕没有人能打得比八腕更好了。曲芸设想了一下如果让她来指挥禁卫军进行防御围剿,恐怕会比八腕的战术与统御要差很多。 当然就结果而论她有信心做到更好,那是因为在她更加擅长的前期布局阶段曲芸有信心取得更大的优势。 既然禁军无法齐心作战甚至可能临阵倒戈就干脆把他们排除在作战计划之外。除了这份力量还可以有陷阱,法阵,等等诸多可以布置的余地。 想到这里曲芸意识到了事情之中潜藏的玄机。既然自己可以轻易想到这些问题,老谋深算的霍悯阳哪怕无法做到自己的程度也绝不可能忽略这些重要的事情。通过那人年轻时创下的诸多惊人功绩,曲芸对臧王的评价是相当高的。 因此老傢伙把这一手烂牌交给八腕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些布置仍然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其中掺杂着某些比消灭云裳仙府更重要的目的。 然而曲芸没有时间就此详细分析,无论里面的阴谋是针对龙女姐姐的,针对自己的,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玩死八腕,都不是她现在所关心的事情。 臧王谋逆成功登基也罢,失败退场更好,所有一切都没有诗诗的安全重要。顺便可能的话,或许还可以救下龙女姐姐的父亲。 至于臧王上位后会不会派出帝国正规军大规模清缴云裳仙府,曲芸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她准备了太多的后手,以她们的实力而言是不可能被拿下的。霍悯阳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一连串的失败只会让他巧取豪夺来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将臧王府私兵清缴干净的血肉傀儡逐渐赶上曲芸的脚步纷纷归队,被她一一回收进徽章空间。不出所料,正面作战下那些「王牌秘密部队」根本就不是血肉傀儡的一合之敌。 此时唯一让曲芸产生感触的是意识到自己的战术指挥能力逊色于八腕。【清算】临近,若真的如龙女所愿率领此方世界参战,现在这种半吊子的功夫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到底是与世界共进退挑起大梁背水一战,还是早做准备带领在乎的人抽身事外,对她而言是一个十分纠结而复杂的抉择。 单凭本性而言,曲芸是面对任何挑战都会兴致满满迎难而上的类型,要她邻阵退缩着实有些憋屈。 至于身边的伙伴们,且不说那些本来就是外宇宙人的傢伙,就算本星人也一定会甘愿追随她的选择。到时候只要能把她们的亲人朋友一起打包带走,也足以算是对得起大家了。 0764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六节) 然而曲芸对这个世界以及大多数的人是厌弃的,先前会对龙女透露出请她拯救世界的意图百般排斥也是这个原因。 绝对自由主义的曲芸最无法容忍那种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责任,因为你强大所以你就活该救我帮我拼上命去保护我的论调。 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微笑魔女的性子。你们逼我为你们而战,那我不如先杀光你们再考虑后面的问题,着实畅快。若不是被四大冠名团队不顾当事人的意愿擅做主张做出决定,又怎么会有后来微笑魔女杀遍天下超人的灾祸? 在曲芸看来,这完全是自食苦果自作自受。 客观来讲,曲芸对世界深深的敌意与对他人严重的隔阂主要还是来自其父的教养方式。尘埃落定后,原本的反抗者在唯一的女儿面前却变成了压迫者,屠龙者终成恶龙 而继承了微笑魔女性格的曲芸又怎么可能甘愿受人摆布? 有些人终究不是可以用压迫来限制的。愚蠢的统治者会强迫自己的子民不许这样,必须那样。而明君则会尊重每个人自己的选择,通过眼前或长远的利益让人们没有怨言地主动选择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给予人民压迫与束缚,他们会刺杀你,会投敌,会起义,会非暴力不合作;而给予人民自由与尊重,他们也会在国家危难时回报你万众一心无私奉献的凝聚力。 所以深谙此道的龙女採用了一种让曲芸无法拒绝的态度对她如此纵容。把自己的一切无私奉献且丝毫不要求任何回报,甚至到了愿意陪她私奔的地步;这就给了曲芸一个理由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参与到【清算】之中去了。 毕竟曲芸不欠这世界什么,这世界也不欠曲芸什么,每个人都是如此。谁压迫你的,有力量就干掉他便是,没道理把四大冠名团队掌权者的过错归咎到全人类身上去。 如此想来,当初父母的行动倒是落了下乘。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只是因为那时没有人像现在的龙女姐姐那样偷心挖肺地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 本着这样的想法,曲芸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若是随了龙女姐姐的希望正面【清算】会是怎样的局面。结果……令人十分悲观。 她是潜力榜第一没错,或许还是全域进阶进化最快,吸收点数效率最高的玩家。如果像她父母那个时代一样,再举行一次各分界组潜力榜首的对决,她也有相当的把握一举夺魁。 但这又如何? 分析游戏,享受游戏,赢得游戏;这种小规模团队协作与策略对抗本就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在这个方面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清算】是世界与世界的对抗。虽然无论莫比乌斯大厅还是血烛堡都找不出确切的记载和情报,但可想而知己方有将近二十万超人共同行动,敌方大约也是七七八八。 如此规模的战争即便在凡人的世界中发生,也都是载入史册的着名战役了。就像龙女姐姐所说,像她那种世界神级的存在都是缺一个不少,多上三五个也影响不了大局的。 对方随便派出一两千攀途强者拿命堆也把她堆死了。当然一两千攀途强者在己方表世界的现状来讲未必派得出去,可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来讲,她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很大的可能对此并无压力。 换句话说,在【清算】战争中的领导者,需要的不是那种像八腕一样经验丰富策略老练不出纰漏的名将,而是那种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真正的天才将领。 正因此四大冠名团队才将希望放在了她们这些潜力榜上的后起之秀。 但现在的自己,统帅大军的能力却连被放弃希望的八腕都比不上。若是发挥长处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最后却在短处上因为实力不足而带领世界输掉了最后的【清算】,那才是真正的脑残了。 想到领军作战,就不得不提及战场诡术师。 她的生父之所有能获得如此一个头衔,正是因为他在藉助【解围之神】退出游戏前的巅峰时期曾率领数支实力低下的团队联合与九州,龙的传人,桃花源等列强争雄而不落下风。 说起集团战略,他才是此方世界的无冕之王。 而他留给曲芸的,就只有一本书而已…… 嗯,说起这事曲芸还是十分来气的。这人说死就死了,没有留下任何遗产。唯一留给曲芸的「财富」就只有因为已经被彻底破坏而刀枪不入的味觉,还有满脑子被所有人追杀时怎么求生的诡异念头。 时至今日曲芸可以理解那人为什么要在年幼时通过催眠让自己习惯于去思考每天被全世界人追杀该怎么办的事情。毕竟在推测中他因为脱离游戏而失去记忆前那人确实就在被全世界追杀。 或许下意识让她时刻准备着逃亡和自保也是源自在脱离游戏前给自己施加的暗示布局,又或者是长期过着逃亡生活养成的本能习惯? 结果那人所做的一切终究是被曲芸查清楚了,但那人自己却致死也不会明白曲芸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像他一样选择逃避。 辜负了全世界人类的期待?呵呵,你们为我做过什么,要依子去满足你们的期待? 你们求我帮忙,我开心救你们,救了便救了。你们逼我,觉得我活该救你?那对不起,敌人出现之前,依子先把你们杀光。 太阳都炸过一颗了,屠灭一颗行星八十来亿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某种角度上讲,曲芸跟大精灵庭那帮疯子倒是蛮有共同语言的。 不过救世灭世暂且不说,没有能力贯彻自己的决定才是真正无法让曲芸容忍的。没有让世界臣服的力量,无论内心有多么看不起全人类也只会沦为集体意识之下的奴僕。 或者,自取灭亡。 而牵扯到数十万超人的世界级战争,现在的曲芸还真就是无能为力。哪怕仅仅是拥有那人的力量也足够了…… 0765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七节) 大灾变之后,曲芸曾派人去搜索过父亲的尸体,也亲自检查过父女俩一直以来的居所。 没有地下密室,没有独立空间,没有隐藏的超时空域门,连一个埋在院子里的保险箱都没有…… 看不上战场诡术师的选择与所作所为,曲芸从未因发现了自己隐世家继承人的身份而期待着继承一笔能量点或者什么强大的武器。游戏,就是要自己从头开始玩才有意思。 但是若是父亲那天才头脑中所开创出的知识都随着他的自我毁灭无疾而终,这就是曲芸所难以忍受的了。 您老有空往依子脑袋里灌输些怎么逃避求生的垃圾知识,咋不知道把当初将列强玩得团团转的诡术战法多传授一点? 什么都没有留下,姑且就只有一本《育成兵法》。 这东西是那人亲手所书的孤本手稿,写在一种后来被米莎鑑定出是「星逝魔纹布」的,轻若无物却几乎无法被摧毁的通冥四品纸张上。 其中的内容可不是军校指挥系使用的那种条理清晰的教材,甚至没法和《孙子兵法》一类意义玄奥指向驳杂的古书兵法的清晰度可懂度相比;而是那种类似《道经》一样,基本没一句意思清晰的人话,近乎玄学的玩意。 读起来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涔云玄泽书…… 当然战场诡术师这人不论有多天才,也是不可能达到着出涔云玄泽书的那种境界的作品的。那种的东西如果不是开天闢地宇宙法则自然孕育的话,恐怕也就只有真仙,至高神能写出来了。 但这玩意归根结底还是一本兵法,而且是有史以来最理解现代超人战争的天才战术家毕生心血。曲芸若真想带领此方世界来一场以弱胜强的奇蹟,恐怕没有什么比研习《育成兵法》更靠谱的办法了。 毕竟用在具体战术上的育成法她是五岁时就能胜过战场诡术师一筹的。同一思路体系下的宏观战略没道理研究不懂。 如果此番事情顺利了结,那么回去后或许就该抽空研读一下了。 曲芸仍旧没有下定决心面对【清算】时是去是留,但未雨绸缪,可以做出选择的实力总不能没有。 说起来这本书还不是从曲府残骸里找到的,而是在知晓了父亲的身份后曲芸回到倒塌的学校宿舍废墟,在自己的棉被里找到的。 所幸大庸忙于兴建新都,旧城废墟里除了天宫残骸,银行和一些秘密机构被拆了个干净,别的区域基本都还保持着被毁灭时的原样。这才让曲芸迟迟查明那人的隐藏身份后还来得及再去搜一遍曾经的物件。 数千万人生活的大都市废墟,就算想要清理也不是两三年能折腾完的。 以她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对战场诡术师这人的了解,他或许不会给女儿留下些什么,但只有他手里握有拯救世界的钥匙,就绝对不会把秘密带进坟墓里去。 现在想起那人的身份,曲芸意识到或许他早已在大灾变之前就凭藉远超九州任何一人的战略远见预料到了大精灵庭的动向。 他或许以为自己是那些人的目标,而没想到有人会比他老婆更加丧心病狂毁灭大庸燕都。所以书才被藏在了曲芸带去学校宿舍的棉被里。 而那人即便预料到了一切也不曾对曲芸提过半个字,恐怕还是出于曲芸所厌弃的一片好心,不想把女儿捲入世界级的争端中。 问题是【清算】这种事是当个普通人就能躲过的么? 居然就只有一本《育成兵法》啊……话说他把那该死的【解围之神】藏哪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八腕身首分离的尸体,康斯妮志得意满地向着不远处的后宫行去。而曲芸却是鬼使神差地转回身体,对着八腕的尸首念动一环【飞弹】的咒语: 「mi re,mi- fa」 康斯妮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看向正在被魔法火焰燃烧殆尽的残躯:「有必要这样吗?」 这算是……掘墓鞭尸?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一向逍遥自在的主人对谁嫉恨到这种程度呢。 曲芸则是认真地盯着残存地尸块一点点化为灰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可还记得动物王国时,蓝枫的老东家福大命大有个叫霄德治的史莱姆?」 康斯妮噗嗤就笑了,人家只不过是拥有液化再生的能力,就这么被曲芸给定义成低等魔物了。虽然死成那种样子,但那玩意深究起来大致姑且应该……还算是个人吧? 「我从八腕的身上赶到了同样的气息,一种超出了物质维度的生存能力。直到被化成灰烬之前,他的每个细胞都还是活着的……而且,像任姐一样,里面蕴含了强大的能量。」 曲芸一边解释一边仔细检查,然后又补了两颗火球,确保没有任何身体组织残留下来。 「和任姐一样的细胞能量……线粒体?」康斯妮咋舌。任棉霜的话被砍了头确实应该还能存活,但也没必要非得烧成渣渣吧? 「不是线粒体,而是一种……更低等,更顽强的力量。嗯,这样子应该就足够了。抓紧时间去救诗诗,应该就在前面那个地基高出一截的大殿里了。」曲芸说着收起最后一个返回的血肉傀儡,向着大殿飞掠。 刚才的指挥者果然是八腕,在干掉他之后主僕二人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她们冲上大殿的高台十分不客气地轰开一扇扇殿门,只见到不少被杀害的宫女与侍卫。而另有些还活着的见了这般架势也都四散奔逃。 丹房很快被找到了。从李宗的情报曲芸知道这里是梅娴诗最后出现的地方。 「我们来晚了一步?诗诗被抓走了?」见屋内空无一人,康斯妮脸色很不好看。李宗说过这里是没有办法进行通讯也也没有办法回归团队空间的。 曲芸摇头,径直走向丹房正中的大丹炉,用指节在上面轻叩一声,发出了玄之又玄,绝非普通物理现象的钟鸣之声。 当…… 0766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八节) 声波在屋内反覆衍射,最终全部回归于曲芸的耳中,构成了丹房里完整的立体结构,具体到每一道砖缝。 「没有血迹,也没有发生过战斗的痕迹。诗诗不会束手就擒,就算判断出自己无法抵抗也一定会为我留下什么痕迹。」曲芸蹲下身,伸手去抚摸丹炉底部。 「然而什么痕迹都没有,所以说明她没有被人捉走。那么诗诗人现在又在哪里?」康斯妮顺着曲芸的推理说了下去。 「不,她有留下痕迹。在丹炉的底部用火烧出了一个箭头的形状。热胀冷缩,无论是丹炉还是空气都会因为受热不均而产生某种变化。 由此衍生的声波传导轨迹会产生微妙的变化。这种气体中的微弱变化真的很难捕捉,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摸到一点门道。 坚硬固体的形状是最容易被声波反馈塑造的,其次是柔软而多变的液体。单是在液体中可以基本准确的塑造辩音成像场域就是我经过漫长实践练习,不久前才刚刚掌握的能力。 当然这种气体温度变化的具体细节经过五到十分钟的冷却就不是我的耳朵可以分辨的了,但我姑且还是可以察觉到异常所在。这丹炉材质特殊,大概是为了方便用火焰布设一些道家阵法它的横嚮导热能力被有意弱化过。 这导致虽然听不出具体的形象,但是拿手一摸就可以发现炉底温度形成的形状是一个箭头,而指着的方向是……」 曲芸说着径直走向一面墙壁,视线在诸多古籍医术中浏览,很快便从中抽出了一本蓝皮线装古籍,笑眯眯举到康斯妮眼前。 「涔云玄泽书?!」康斯妮惊唿:「原本来如此,诗诗她躲进了涔云界,所以才安然无恙。若是她出了事不可能还有涔云玄泽书留在这里。」 曲芸翻开涔云玄泽书,正看见扉页上的那首七言绝句。 涔云玄泽书她是看过的,上面之前可没有这首诗。很明显,是梅娴诗刚刚添上的。 这东西和她手里那本号称包含万法的雷特辛之书同样是一本理论上永远也读不完的,来自上界的圣器,但是形式上却是截然不同。 雷特辛之书你随意翻开,总能见到自己想要寻找的答案,能翻出的知识绝对比书看起来的页数多出不知多少倍。相比之下涔云玄泽书则是就那么多页,每页的内容也永远都是那些字,不会变化。 然而这些有限的文字中却蕴含了无尽的深意。练气修士读,那就是薄薄的一本字面意思上记载了寻常丹方的普通仙家医书;筑基修士读则有可能发现每个字的字形微妙不同,其中蕴含着引导真气运转路线的修炼功法; 等你结丹后再看,会发现每个文字底下肉眼无法见到的层面上还有蛛网般彼此联结的灵力轨道,悟透了就会发现薄薄的纸张中通过暗处的灵纹路线还藏了将功法运转路线升级的知识…… 除此之外,每个字之间的间距,笔画的角度,字色的深浅,全都蕴含着不同层次的深意。就连最肤浅的字面上的文字,若是按照某些天道法数推演排除,重新排列组合后也会是一层新的含义。 所以说那看似丹道感悟,后又被霍悯阳曲解成天意昭他成事的七言绝句,真实意思其实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大字:「偶悟天道,闭关晋级。」 偶现丹经悟妙奇, 天君昏老道成迷。 闭门合阵观生死, 尽斩空忧即是吉。 无非就是在藏头的基础上又藏了后半句的头。这是涔云玄泽书内涵深意中最浅显的几种解法之一,梅娴诗自然是和曲芸提过的。其意并没有什么深奥,和藏头诗基本是一个意思。 但是绝大多数人看了一眼见并不藏头,就不会再往下多想一步了。唯有像曲芸这样了解了涔云玄泽书是怎样一本经法,才会一眼洞悉其中的真意。 至于为什么会顿悟嘛……应该就如诗中所述: 无意间在这丹房藏书中发现了有所玄妙的丹方;而她原先修道已至瓶颈,天意迷茫不见前路。现在要躲进涔云界不再和外面联繫,搏上一搏;待我斩去烦恼道心空明,自然会水到渠成顺利破关进阶。 同时最后一句还有说给曲芸的另一层意思:进阶的事儿她有把握,让曲芸别瞎操心专注自己的事情就好。 回头想想霍悯阳的理解,别说有时候还真是细节决定成败。找了许久的人其实就在自己手上,这人却生生把诗理解成了毫不相干的另一层意思。 闭关晋级么?曲芸苦笑,这果然是诗诗会干出来的事情。 这孩子平时比谁都靠谱,可一旦牵扯到她的道,那就一切都得让路了。想必心生感悟的瞬间,她压根都不会意识到其他人是有多担心一个人身陷敌营的她呢。 想必是她发现了危险,在这房间里有魔法阵压制又无法回到团队空间,才躲进了涔云界里。只是这书终究是诗诗的私人物品,唯有她自己能带人出入。纵使是曲芸也没办法自行入内,只能等她悟道后自己出来了。 算起来梅娴诗这次若要进阶就该是破入攀途的大阶了,修士结丹会有大劫。书中天道有缺,想要进阶渡劫,她到时候自然会出来。 所以说诗诗这人做事有条不紊滴水不漏。即便仓促间被莫名逼入绝境,她也能在一瞬间找到稳妥的破局之法。 修士渡劫靠的是功法,修炼不同的功法进阶时引出的天劫种类会有不同。而每门功法都必然带有种种克制天劫,掩藏天机,亦或是针对天劫属性临时增强己身的秘法。 所以说修仙要选择适合自己资质的功法,而不是去盲目修炼更高品级的功法。即便是大派藏有诸多无上大法,绝大多数弟子也都会选择修炼一些相对质朴的中低层功法就是这个道理。 贸然去修习《涔云玄泽书》这种无上大法的话,悟性不够看不懂悟不透;灵根资质不够进境缓慢赶不上衰老的速率极有可能终生无法结丹;而根骨不足则有极大可能在自己无法抵御的强大天劫中被噼死。 与之相对的,只要选择适合自己天赋的功法,按照完整功法修炼,虽然实力不比那些,但渡劫时是绝不会有问题。 0767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二十九节) 功法品级高的话,带着功法所记述的专克天劫的秘法去渡劫都有可能因自身实力原因而身死道消,更不要说其它人了。不高出渡劫者两三个大境界而被捲入天劫,那是十死无生的事情。 所以说诗诗选择进入涔云界时就算准了。最后若是曲芸她们寻到书,肯定会丢到一个偏远安全的地方给她渡劫去。而若是被敌人拿去,等她顶着天劫出来绝对是有多少人死多少人。 当曲芸和康斯妮在庆幸梅娴诗平安无事时,全世界却是沸腾了。 天宫周边的市民们刚才还在议论着武颐门枪声的问题,现在却纷纷抬头观望高大的城墙顶端。 冀州、兖州、青州、徐州……二十几亿大庸百姓或是围坐在电视机前,或是聚集在繁华街道的大屏幕下,观望着全球同步发布的新闻直播。 所有电视台,网络直播频道,视频网站同时插播。在处心积虑的操纵下,先前毫无知觉的天下人几乎同一时间知晓了自己生活的这颗星球上正在发生着一些大事。 屏幕上的背景是大庸天宫正门始和门城门楼上。这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地方,无论元初会等佳节还是朝廷颁布希么重要旨诏都会选择在此宣读。 包括大司马,太傅,宗正等数位一品大员和朝廷诸院半数院首皆在镜头中。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朝廷顶级大员还都只能落座于末排。 而镜头中的前几排则是左相,臧王,合道王,负屓王,梁王,以及四十二位百姓们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大庸世代传承中庸之道,这些人可不会像魔术师奥兹和预言家诺查丹马斯那样弄得世人皆知。但只有那个圈子的人才会清楚,后排坐着的那些一品大员只不过是吃着俸禄被雇来办事的,而前面这些人才是国家真正的主人。 曲芸若在定能认出,参加元初会的那些称霸一界屹立不倒的团队团长,大约有半数皆列在席。这些大佬大多是初开境强者,最弱的也有攀途阶实力。 若他们真能如镜头中表现的这样齐心,单凭他们各自手下的势力联手就足以对抗整个大庸帝国的凡人军队……在另外半数大佬不出手干预的情况下。 而剩下的那些团队到底有多少是因为死忠于皇室被排除在外压根不清楚今日事变的,有多少是置身事外两不相帮的,又有多少是见风使舵静观其变的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绝大多数九州分界组的团长都各怀鬼胎,但其中半数愿意为臧王府的行动出来亮相,这就足以说明为什么霍悯阳敢于如此生事了。 屏幕中所有人落座后,前排中央的左相起身走到镜头前的演讲台上。这是一个面目和善,相貌平凡的老头,眼角的鱼尾纹因常年挂着笑容而弯成柔和的曲线。 如果不常关注时事,还会以为他是笑眯眯给孙女零用钱的邻家老大爷。可但凡对大庸当代朝政有所了解的都知道这是一个狠角色。党同伐异,三十年前伴随着霍悯阳的崛起留下了一段让人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歷史。 「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我代表大庸朝廷与皇室宣告天下,我们敬爱的坤德大帝于一小时十五分钟前遭人谋害驾崩于天宫寝殿……」 代表皇室吗?如果龙女姐妹不跳出来反驳,天下人是相信的。因为霍姓皇室除了驾崩老皇亲生二女外,所有的同族领导者皆在席间了。 初代庸皇封膝下九子为王,以传说中龙之九子的名号册封爵位领地。但恩泽不及三代,九王后继若无人可以凭藉自己实力位列朝中,封号也就收回了。没有了官方身份,即便空有地产钱财也无法阻止其中平庸的家族慢慢走向没落。 到如今刨除几乎满门灭于大灾变中的囚牛,蒲牢,赑屓三王,就只剩下一个负屓王。而臧王,合道王,梁王不论是因后世攻击赐姓册封的还是没落九子王族再次兴起的,都被视为正式的皇室成员。 只是这些人既没有霍悯阳的智略胆识也没有他的野心,平日就是听听音乐跑跑马,这次被臧王挟持而来是断然不敢拒绝的。反正别人不清楚,至少霍氏姐妹肯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估摸着事后不会为难他们。 然而他们的身份在天下人眼中,便是坐实了左相所宣读的内容。台上左相例举了种种先帝的功绩后,突然话锋一转: 「……坤德大帝雄才大略,穷极一生励精图治。然膝下两女不肖,长公主霍别璃不谋朝政,屡立不尊,断无法引领天下苍生;小公主霍碧薇包藏祸心,命手下云裳仙府恶徒毒弒父君,其心可诛! 经朝野共议,封臧王霍悯阳为摄政王代掌天下三载,后事再议!」 一语既出,天下譁然。 庸帝驾崩,公主弒父,臧王摄政。三件事没有一件不让人难以置信。同一时间发生得太多了,天下百姓脑袋里都是懵懵的,一时分不清个是非曲直。 而那些能分清……也不要紧。只要让他们看到是谁站在始和门城门楼上,他们就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有时候「正确的判断」与「真相」可以是毫无关系的。 龙女封神。在大庸百姓中地位不可谓不超脱,诸州信众广大。若想动她,唯有藉助已逝贤帝的声望将父女俩对立起来。 二十一世纪绝大多数民众在信仰与现实之间都会选择后者。若是罪名坐实,确实足以在声望层面上抹杀龙女的地位。 弒杀父亲嫁祸女儿,霍悯阳这一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可谓不毒辣,却是相当有效。最致命的就是他手中还证据确凿。虽然没有梅娴诗给庸帝服药的镜头,但龙女一派的人一进宫皇帝就病死了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那些中立的实力者总是占据大多数,他们若是有心调查,也只会发现当日进入寝殿区域的除了皇帝近卫就只有李宗跟梅娴诗两人。皇帝驾崩前臧王府的人确实没有接近过寝殿,因为他们早已不需要当天再去做什么了。 0768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把梅娴诗找出来杀人灭口或者关押起来握在手中。霍悯阳亲自去丹房跑了一趟为得就是这个,却不想一无所获。 但这也算不上什么破绽。且不说梅娴诗此刻在大庸就是一副人人喊打的架势,根本就没法露面。就算她找到机会当众把问题说明白了,也没多少人会信她。 图谋数年,霍悯阳可谓做得滴水不漏。 不论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团队大佬,都在元初会上确认过梅娴诗是龙女一派云裳仙府的人。而至于未曾参加元初会的百姓,认识李宗的人可也不少。带一会证据一放,天下人想不相信龙女谋逆也不行了。 印加,金宫。 「大精灵庭那些混蛋究竟想干些什么?!这可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内!」 团长黑暗天空盯着全息投影中大庸天空城门楼上的影像,将手里用装甲板做的咖啡杯揉成一团,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黑暗天空的脚下,被捏碎的小物件撒了一地。比较令人在意的是,不论音箱,手机还是发箍,餐具,其中绝大多数东西都是纯粹钢铁铸造的。 显然,无论是装甲板制造的咖啡杯还是同种材质的坦克都无法抵抗黑暗天空的一握,把这些日用品做得再结实也是徒劳。但手下的火鸟之羽还是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些用具,其中戏嚯之意昭然若揭。 这位根据民族习俗头髮上缀满了彩带的中年美妇一不开心就喜欢随手揉捏手边的东西。不幸的是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能经得住她一握之力。 嗯……开心的时候也捏。 顺便说一句,黑暗天空可不是类似曲芸的「音乐家」一样的名号称谓,而是这人出生时父母根据天象测算子女未来后给起的真名。 作为显世家贵族,黑暗天空的真名听起来还是挺威武霸气的。而同样习俗下印加百姓常用的「木棒」,「气门芯」之类真名在大庸人眼中就显得颇为滑稽了。 「怎么办?」木棒问道:「要不要我们也杀到大庸去,跟大精灵庭这帮狐假虎威的傢伙打一架,把问题澄清?」 是的,作为今天印加帝国最常用的名字之一,金宫团队中就有个叫这名字的傢伙。他出身平民,凭藉自己一身本事在金宫打出一片天来立于万民之上。木棒是个高大的壮年男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从词不达意的成语就能看出来。 当然在团队中木棒讲的是印加语,意思差不多就是了。 「我们这次之所以按兵不动,表露出支持不占道理又比较讨厌的大精灵庭,为的就是避免世界大战。你现在要是跑过去那还不是吃力不讨好,无论九州还是大精灵庭都捞不到好么?是不是笨!」 名为火鸟之羽的年轻女孩笑眯眯挖苦道。这人是金宫的智囊,也是金宫里面唯一带有印加皇族身份的。她拉住黑暗天空正在伸向全息投影传感器的爪子,解释道: 「尼亚莫那货虽然疯狂,但做事的分寸尺度把握得相当精明。搞出来个大灾变还没有跟九州全面开战就是最好的例子。静观其变吧,若是那龙女被逼急了,我们就反过来向大精灵庭施压。 我算是看清楚了,大精灵庭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夹在大庸和桑海之间就是枚火药桶,一点就炸。他们闹急了脑子一热就同归于尽了,真正难做的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清算】之前,绝不允许任何变数!」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没有人质疑大庸政变与大精灵庭是否没有关系。这些混蛋前脚一去大庸,后脚就闹出了这么大事情,鬼才相信是巧合。 火鸟之羽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先前几次交手,她隐约意识到龙女的实力恐怕远在他们这些人之上,几年前还在九州手上栽过一个资深团员。 先前大灾变时有老皇压着大庸没有和桑海帝国全面开战,现在你们又去把人家父皇杀了,她还真怕龙女一气之下就拉大精灵庭同归于尽去了。 要是发生那种事情,就帮着九州先灭了大精灵庭,让你们肆无忌惮搞事情! 火鸟之羽不无恶意地心想着。 屏幕上,大庸新一任权力中枢,摄政王霍悯阳已经开始了他的演讲: 「……对此本王深表痛心。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临危受命,本王自当鞠躬尽瘁力挽狂澜。 我们的敌人很危险,很强大,那叛逆的小公主霍碧薇很可能是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一个超人。 但是,我并不畏惧她们!因为我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二十亿大庸子民一起同仇敌忾! 人民的意志,无往不利!人民的怒火,无坚不摧! 对于谋害德高望重先帝的罪女霍碧薇与恶党云裳仙府,朝廷将会不遗余力地清缴。若力有未逮,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 缅怀先帝,惩处兇徒!还我大庸九州康衢烟月,愿国运恆昌!」 霍悯阳语毕,城门下的禁军开始齐唿「缅怀先帝,惩处兇徒!」的口号。镜头里大佬们一片掌声过后,各地的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段录像。 先是梅娴诗被李宗引领进没有监控的庸皇寝殿区域的镜头。在那之后,则是曲芸领着康斯妮,指挥数十具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宛若地狱恶鬼般的血肉傀儡屠杀禁卫军的镜头。 过于血腥的场面,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让很多观看紧急新闻的民众大受刺激产生了恐慌。 每一段录像上都有日期时间。在存在拉马克游戏的世界,这些东西想要作假很困难。因为无论你用多么高明的手段,游戏世界所出售的技术总有能克制你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而作为最后一击的铁证,录像播放时始和门大开,一具具天宫禁卫的尸体被从中搬出。 「打倒冷血公主霍碧薇!」 「血债血偿!还我国威!」 「严惩恶党云裳仙府!」 「缅怀先帝,惩处兇徒!」 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下,九州各地到处响彻民众唿声。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宛若春节的炮仗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0769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一节) 「不得不说,大庸真是最得人心的帝制国家了。看看现在的法革共,整天示威,集会,为得都是一些什么?宠物不被吃的权力? 啧啧啧,大革命前两年闹圣婴现象那会儿他们可是连老鼠都吃,我们当初处心积虑推翻帝制到底是为了什么?」 巴黎第三区街角不起眼的咖啡厅里,一个老人盯着桌上的平板电脑调侃道。此时屏幕正在播放着九州各地民众怒吼的画面。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情不是任何人能强迫或表演出来的,而是前任庸帝真的深得民心。 现在,天下人对皇帝的憧憬和忠诚变成了对付她无辜女儿的利器。 老人很老很老了,比他看上去的样子要老得多。不出意外的话,他绝对是这颗星球上最长寿的灵长类动物。嗯……只算本土原住民的话。 他穿着一身时髦的绅士礼服,呢子大衣被整齐叠好挂在背后站得笔挺的管家手臂上,看起来和咖啡馆里每一位上流社会成员没有任何区别,也和所有人一样在对着屏幕上播报的新闻大唿小叫着。 这副打扮,任谁也认不出他会是整个欧洲世界背后的无冕之王。 「龙女的实力有恆火阶了吧?霍悯阳就不怕把她逼急了全面开战,翻手间将他们杀个干净?」诺查丹马斯对面坐着一位职业ol打扮的妇人。 这种自食其力的女强人形象可谓与咖啡馆中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往来的富豪却没有任何人对她另眼相看。不为其它,精緻的打扮和那如洋娃娃般的捲髮让所有有品位的绅士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位真正的贵妇人。 「哦,波拿巴(bonaparte)小姐。我不知道霍悯阳小朋友的长远计划是怎么考虑的,大多数的未来永远是一片迷雾。越是牵扯进更多人,尤其是强者更强烈的慾念,它就越是模煳。 但短期来看,龙女是不可能对他们出手的。 这可不是一个预言。看看新闻里这豪华的阵容,霍悯阳至少笼络了大庸核心三分之一的实力在自己身旁。就算绝对不会输,龙女也不可能选择让大庸冒着如此巨大损失的危险和臧王府开战。 她可和波旁王朝那些怂货不同,如果能给天下换一个未来,让她退位隐居她不会有半点犹豫。说起来她最近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小恋人…… 哈哈,拉马克在上,我蛮喜欢大庸的龙女那小丫头。如果不牵扯到利益与生死,我觉得她才是那种应该得到幸福的人。」 像诺查达曼斯这样洞悉真相的人,嘴里是绝不会蹦出那些欧洲大陆广泛流传的,使徒捏造来控制此方世界的伪神的名字的。 至于他为什么要把拉马克的名字挂在嘴边,整个诸世纪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谁也未曾经歷过拉马克本人在大地上行走的那个年代,而团长大人向来对此三缄其口。 老预言家见同伴露出不解的神色,嘆了口气,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继续解释:「那丫头给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从来没办法释放本心。 如果事情还没有发生,就算杀个天翻地覆她也会全力阻止。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只会考虑怎样处理最为有利。 不是对她自己有利,而是对这连我们都包含在内的天下有利。先前大灾变之后她对大精灵庭的隐忍,还不够说明这一点吗? 可怜的孩子,她永远也不会清楚不主动出手,就什么也无法保护。」 「这样的话,此次事件我们用不用……」波拿巴小姐皱起眉头。大庸的事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在掌控全局,其实本质上还是少不了四大冠名团队之间的平衡与博弈。 臧王之流,从未入得这群顶尖大佬的法眼。他们的世界就只有他们几人,无论彼此身份,财富,所有的身外之物如何变化,根本不会影响这颗星球上只有他们之间配得上成为彼此对手的事实。 对于波拿巴小姐的提议诺查丹马斯闭目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当这位老人闭上双眼,身边就会自然产生一种让人迷醉的玄妙气场。 你永远猜不到他是在动脑思考,还是在与神交流窥探未来,抑或只是因为年老而打了个盹。 虽然诸世纪真的在诸多世纪中採取两不相帮的中立态度,诺查丹马斯本人也更倾向于藉助自己手里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方法解决问题。但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任你出神入化宅在家里搞大事,人家把地球都玩没了你还能搞个毛线? 所以像【清算】将至这样的情报他是断然不会藏私的。不过要说到大庸政变这档子事儿嘛…… 「呵!可别小瞧了那丫头,她可是我平生仅见的狠人。就连大精灵庭里那些疯子都要比她差得远。有她在,大庸的事情还轮不上我这把老骨头插手。 那些个劳什子精灵疯狂,是因为这里缺点东西,」老人说着笑眯眯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而大庸那丫头这里塞得满满的,复杂到我这老骨头看一眼都要晕菜。你别笑,这不是比喻。在梦境里偷窥了一眼,就一眼!真的害我在床上躺了两个礼拜,这才刚好起来没几天。她缺的……是这里。」 诺查丹马斯收起玩笑的神色,郑重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波拿巴小姐闻言更加困惑了。不过和老预言家相处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有头没尾的对话方式,干脆直接开口问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龙女她狠不下心……」 诺查丹马斯露出夸张的吃惊神态,就好像对方没听懂是因为人家没跟上自己的思路似的:「龙女?不不不,我是说另一个丫头。」 大精灵庭何等猖狂?但总是有一条自保的底线的。他们享受不断玩火的乐趣,却绝对不会真的把自己烧进去。 换句话说,若龙女姐姐足够强势,未曾被他们堪破内心的弱点,恐怕大灾变那样的灾难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曲芸不同。 这人是真正的没有善恶,没有底线,一切只凭自己好恶行事的怪物。只要她在乎的人没事,那么无论是这颗星球,八十亿人口,数千年的文明,还是她自己的小命,一律全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0770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二节) 丹房隔壁,偌大的寝殿之中空空荡荡。往日此处穿梭忙碌的宫女们早已在偏殿被杀了个干净,只余曲芸主僕与病榻上的老皇。 东侧墙壁边上九座黄金置物台置有九具龙形香炉。九龙活灵活现,形态各不相同,分别在口鼻处吞吐淡紫色的香雾,将整座黄金砌造的寝殿渲染得紫气萦绕,宛若仙境。 这些香炉中点的薰香皆是李宗从拉马克世界弄来的灵物,可养龙气。延年益寿祛病消灾,全是自古秦皇汉武毕生求而不得的仙家珍品。 而装点寝殿的大量黄金则是龙女从游戏中带出来的。大部分砖瓦都是货真价实的纯金,唯有樑柱一类考虑到承重问题才由黄金为主的坚固合金打造。 临海丰臣幕府有一间着名的黄金茶室,放到这里却是当个溷轩都嫌小了。如此规模的黄金屋整个表世界只有两处。一处是这里,另一处就是印加金宫了。 那边的宫殿更为夸张,整座宫殿都是由纯金打造。这两处黄金殿若是有任何一处留落出来足以彻底颠覆国际金融市场。 虽然这种金属原材料在游戏世界卖得极廉价,但如此用心也可以见得庸皇与龙女父女关系还是极好的。庸帝喜黄金,龙女自觉有愧于大灾变一事,便在迁都后为父亲建了这座金殿。 「这就是你家龙女姐姐她父皇?」康斯妮说着用手戳了戳病榻上身着龙袍,皮肤青紫面目狰狞的老者。她似乎对各种反常的尸体具有浓厚的兴趣。 且不说强大的血脉,任何拉马克游戏的玩家都是不惧慢性毒的。无论它们有多致命,只要不是碰了就死,都不过是回一趟团队空间的事情。 「是的,所以别乱动。」曲芸十分郁闷地阻止康斯妮,继而开始用一枚刻满法阵的鹅蛋大小水晶球记录房间内的每个细节。 原本帝王遗体是应该由贴身近卫守护的,但是霍悯阳调动了所有天宫禁卫与曲芸对杀,溃败后的残部又被组织起来去始和门口演戏,这里便空置了下来。 反正在霍悯阳原版计划中九州的人杀进后宫寝殿后本就没可能拦住,尸体丢在这里任由他们处理便是。 臧王府党对外公布庸皇是梅娴诗毒死的,而尸体无论怎么检查也自然都是毒死的。所以霍悯阳根本就不介意遗体落到谁手上,除非龙女能把老皇给折腾活了。 但生命不復,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曲芸开始记录现场,康斯妮便开始耸动鼻翼在充满房间的淡淡紫烟中追寻着什么。最后她打开了第四具张牙舞爪的黄金香炉,掐断了正在燃烧的焚香把剩下的部分递给曲芸。 「没用的,」曲芸无奈嘆道,还是接过证据收进了徽章空间: 「谁杀的皇帝圈里人一目了然,却没有人会说出真相。对那些大团首脑而言,这不是谁杀了皇帝的问题,而是他们要站队哪边的问题。事情的真相与他们的选择根本就毫无关系。 而那些平民百姓……才不会理解这些来自拉马克世界的证据说明了什么。就算他们能相信真相,我们也没有渠道让他们看到真相。归根结底,霍悯阳敢让我们进来这里,就不怕我们在此得到些什么。」 康斯妮闻言蹙眉:「就不能布置一下反嫁祸给臧王府?这种背地里使坏的事情不是主人最擅长的么?」 曲芸无所谓地笑着摇摇头:「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何有嫁祸一说?我确实有很多种办法做到,但根本就没有意义。 你还没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证据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得到了更广泛的支持,以及谁抢到了忽悠民众的先手。 仔细想一想吧,几十亿大庸平民根本就不可能一个个靠自己的眼睛亲自确认一个歷史事件的真相。那么他们会怎样选择自己的立场呢?自然是谁把握了官方的媒体公布对他们有利的信息,大家就相信谁。 而霍悯阳蓄谋已久,现在恐怕全球都在直播我们被栽赃的新闻呢。别说是嫁祸给我们,就算老狐狸想说是外星人入侵刺杀了皇帝,只要镜头里弄出几个靠谱的章鱼尸体天下人一样会信。 一切,只因为这是『官方媒体』公布的信息。」 「如果说官方媒体的话,不是应该控制在龙女姐姐她们手中么?」康斯妮含着手指歪着脑袋。 对于自己很可能被塑造为全人类的敌人,两人是一点紧张也没有的。 在康斯妮的故乡,森严的等级不是镜花水月般的,而是由绝对的实力所保证的。平民想要反抗贵族甚至王族,那只能是想想,根本不存在任何实现的可能性。 在超人为尊的表世界本质上也是这么个道理。她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民众,只有同样可以随时遁入游戏空间,同样掌握着致命武力的超人团队才有资格与她们同场竞技。 而至于曲芸,她从没对「大多数人」产生过任何奢望。一定程度上或许是受到那个男人从小暗示训练的影响,她从来就是把自己摆在了全人类的对立面考虑问题的。 只以自己本心行事,所有人都反对她是理所应当,若是多数人会支持自己那才是奇怪了: 「理论上应该是的,但是臧王府今天敢这么干很显然已经把一切控制在手中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这不是我们擅长的领域,如果需要做什么,让龙女姐姐她们安排就好了…… 等下,是小蜥蜴的通讯。餵……你们到哪了?」 「大事不好了,打开我发给小妮子的连结,霍悯阳那个混蛋把一切都推给我们了!话说,诗诗她还好么?」是尹熙颐有些焦急的声音。 「诗诗她躲进涔云界了,敌人压根就没找着她。别担心,臧王府做的这些事情咱们不是早就料到了嘛,只是没想到赶这么巧正好被提前卷了进来。」曲芸波澜不惊的声音让尹熙颐和身边的蓝枫她们都稍稍松了口气。 0771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三节) 说实话,看到新闻里播报的曲芸大战禁卫军的场景几人是相当震撼的,并且狠狠捏了一把汗: 「我们现在在武颐门。这里没有人把守,估计都进去堵你们了。你们杀进去时可能被敌人低估了战斗力,再想杀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了,我们这就冲进去救你们出来。」 不想曲芸那边的回覆却是意外地轻松:「不用了。霍悯阳要让我死,来的就不会只有一个八腕。轻敌这种蠢事只有霍鑫?能干出来,他老爹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现在看到新闻里他们的说辞我便大致明白他的意图了。把人民的怒火对准云裳仙府,以此牵制九州的动作。归根结底他们是没有能力与九州彻底翻脸死磕的。 普通人的檯面上把龙女架空排除帝国中枢,但在超人的圈子里却在九州的底线上挟持半数强团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这应该就是老狐狸的打算了。 所以无论是为了让人民的怒火有一个出气的矛头,还是为了让九州心有顾忌避免全面内战,云裳仙府都是霍悯阳手中重要的筹码。我们只要大摇大摆走出去就好了,根本不会有人来阻拦。」 「可是刺杀皇帝这种事儿都做了,臧王府又怎么有信心九州不会彻底翻脸,破釜沉舟灭杀他们?」是任姐困惑的声音。 「有两种可能,」曲芸纠缠着一缕髮丝,面色慎重起来: 「第一种是有确切消息证实【清算】已至。你们也能猜到,这种情况下龙女姐姐肯定会『放下私人恩怨顾全大局』。 这样只要霍悯阳放出话来全力备战应对【清算】,九州就绝对不会对这股势力下手。而且元初会上那些大佬们哪怕此刻没有站在城门楼上的也不会支持九州此时内战。 而第二种情况更糟糕一些,就是龙女姐姐身体出了问题的状况被霍悯阳知晓了。」 「什么?她怎么了?」甄辉齐后知后觉,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唿。 这孩子在云裳仙府的地位有点边缘化,所以即便已经亲身经歷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没法脱离以寻常百姓的视角看问题的习惯。在他心目中龙女公主那就是庙里供奉的神仙娘娘,天下有什么大事都指着她了。 若是这样的人物都出了问题,要把责任落到他自己的小肩膀上……想想都不寒而慄。 曲芸嘆了口气:「看,这事儿连你们都不清楚不是么?理论上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们和九州的人而已了。所以如果霍悯阳真的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开始肆无忌惮,那么问题可是比看上去还要严重得多。 别忘了,他准备搞这些事情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 她不介意在同伴面前提起这样的机密,对这些人她是全身心信任的。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出问题的也绝不会是云裳仙府这边。 但曲芸的这番话还是让所有人寒毛倒竖。她们想到了背后的关联……嗯,除了甄辉齐。这货只是在恐惧云裳仙府将要面对的巨大危机而已,眼界导致他尚没能想明白曲芸话里暗藏的那层意思。 「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两者同时发生。」知道曲芸和龙女正式在一起后,蓝枫的性格变得更加悲观了。 气氛异常沉重,尹熙颐一如既往地担当起了调节气氛的角色: 「现在不必纠结这些猜想,等会儿让芸芸和龙女联繫一下就都清楚了。话说现在乱党所有人都集中在始和门,要不要我们去来个一了百了?这样很符合芸芸的风格吧?你知道,蓝枫刚研制出的泯灭弹……」 又是一阵寂静。这事儿可远比霍悯阳刺杀大庸皇帝要疯狂得多! 「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曲芸认真考虑了好几秒,最后才答道:「泯灭弹一出,半个天宫都得被黑洞吞噬了。【清算】尚未开始,燕都闹出这种事来,龙女姐姐在另外三家冠名团队面前就先输了一筹 还有城门楼上那些官员虽然没一个好东西,但是帝国还指望着他们才能正常运转。霍悯阳笼络的人太多了,一口气杀光估计李宗得疯。 而最关键的是,若是能一枪把这些人都解决掉也就罢了。但区区泯灭弹而已,恐怕即便冷不丁偷袭,城门楼上那些傢伙也有三分之二都能各显神通逃过一劫。 现在这些人各怀鬼胎,为了各自利益临时站在霍悯阳身后。若是把他们逼急了,就会演变成云裳仙府与所有顶尖团队之间的战争。 我不怕天下百姓,一个顶级对手龙的传人也可以搏上一搏。但若是和所有顶尖团队为敌,之后的布局就全乱了。只怕为了应付【清算】,连九州都不敢明面里和我们统一战线了。」 「那就这么放过他们?」康斯妮在曲芸身边撅着小嘴。 「无所谓。清算一来,他们十之有九都是逃不过一死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就答应龙女姐姐去拿下统帅的位子,到时候派他们当炮灰。」曲芸无所谓道。 实在是太坏了……云裳仙子们纷纷窃笑成一团。刚刚被臧王府栽赃的愤懑以及更加沉重的对未来失去希望的压抑多少被曲芸的轻松随意沖淡了一些。 面对生死挑战,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她可曾怕过?无论是臧王府,还是四十二支顶级团队,四大冠名团队,亦或整个世界…… 从那人嘴里说出来都只不过是「有一点麻烦」而已。那她们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云裳仙府是无所畏惧的。 但【清算】将至,终究是逃不过的。这件事先前少有人重视,但今后的每一天却都会像是一座大山般如有实质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挥之不去。 康斯妮笑着,却忽见身边曲芸面色不对。 将目光移到曲芸的手机上,见到上面正在播报「大庸顶尖超人团队龙的传人力战大灾变恶徒」的现场视讯。 无怪只有一个八腕来阻击她们,原来其它人另有目的。霍悯阳的布局环环相扣,至此仍远未走到尽头! 0772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四节) 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远洋海面,十几条大庸的军舰正在火力支援半空中龙的传人与大精灵庭对战。在这种位置决战,倒是即便打出核武级的攻击也不用担心毁灭世界了。 上面的战斗很激烈,以表世界的拍摄技术曲芸看不清上面的战况,也感受不到现场顶级应选者对撞产生的威压。唯一可以透过冰冷的屏幕确认的,就是已经被战斗波及而彻底摧毁的两艘驱逐舰残骸。 「主人说过,大精灵庭制造大灾变与使徒有关,臧王府的背后也有使徒的影子,这场战斗应该只是霍悯阳的又一重诡计在演戏吧?难道被龙的传人打退了那些黑人,后果会特别严重?」见曲芸面色不妥,康斯妮小心问道。 「不,这步棋虽然很漂亮,但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曲芸咬了咬嘴唇道:「瞿富仁,我小时候的玩伴,唯一没有被父亲禁止交往的一个哥哥。刚才在战舰上看到他了。」 「啊!」康斯妮恍然大悟,只有身边的人遇到危险才有可能让主人动容:「那我们也去插一脚吧!顺便搅了老狐狸的大戏。」 「不用了,帐恐怕得以后再算了,」曲芸苦笑:「刚才看到的镜头,正是他乘坐的战舰被上方攻击余波击毁爆炸的画面……」 说时迟那时快,镜头中战况突变。一个高大的黑人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裹挟着长长的血河,尚未落海便在空中被一个一看就是大庸血脉的中年男子凌空斩成了七八段。 那男人的面容曲芸是认识的,在莫比乌斯大厅可以查到,正是龙的传人团长胡常威。这人相貌英武浓眉大眼,当然和李宗那种人神共愤的飘逸仙气差得远。留了一个军人般的板寸,显得十分干练。 手机画面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像曲芸一样飞行的能力,也没有藉助任何装备御空而行,而完全是凭藉自身的气劲踩踏空气高速移动。通过肉眼难及的闪现般的往返蹬踏徒手以手刀将背着喷气飞行包的落败黑人如利刃切过般节节斩断。 接着,又是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孩砸落在军舰的甲板上,拍成血肉模煳的一滩。 「看!制造大灾变的恶徒们退走了!他们胆怯了!在胡常威大将军的率领下,我们大庸自己的特战部队一雪前耻,彻底击溃了犯我国境的仇敌! 在大庸公主勾结外敌,国运悬危之际,唯有摄政王无惧国内外一切反动势力的压迫,挺身而出以铁腕捍卫我大庸荣誉!唯有胡常威大将军这样的英雄男儿盖世无敌,护我河山……」 伴随着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镜头又回放了一段九州团在倍尾山上与大精灵团会面的画面。镜头离得很远,似是在偷拍。然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先到的大精灵庭正巧出现在画面正中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戏就是演给天下百姓看的。对于应选者霍悯阳的态度很直接:我就是明目张胆的干了,你们自己看该怎么办吧。 「老狐狸倒是很懂得操纵民众情绪啊。」康斯妮冷哼。 「嘘。」曲芸却是无动于衷,挂断了与尹熙颐的联繫而接通了新拨进来的龙女的通讯。 「小芸!你还好吗?你们在哪!我这就去救你,要是霍悯阳那混蛋感动你一根指头……」龙女姐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过头了,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曲芸可以想像,霍悯阳的突然发难完全超出了皇室一派的准备。想必自从大精灵庭离开倍尾山后龙女姐姐那边就没断过各种紧急电话。百忙之中突然想起来自己这边可能出事了才会如此慌乱吧…… 所以她换上了一副十分轻松愉快的口气:「姐姐啊,你现在想的这些霍悯阳又怎么会不清楚?把你逼急了,他后面的戏可就唱不下去了。所以别瞎担心,他不可能对我出手的。 我们现在在天宫,马上就回家,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啦。具体情况等你忙完了晚上来找我,我再给你慢慢分析。我们现在就动身了,只是岳父大人……抱歉,我们没赶上。」 「没事……就好。父皇的事情原本就与你们无关,别往心里去。我们这边交通问题遇到了一些麻烦,应该是霍悯阳动了手脚,今晚之前可能赶不回去了。我相信你的分析,只要你确保自己没事一切都好。」 龙女姐姐那边似是也松了口气。 「赶不回来?」曲芸却是注意到了问题,皱起眉头道:「虽说我们这边自保无虞,但你们不能马上回来真的不要紧吗?原以为姐姐会有办法直接传送回来的。 霍悯阳的目的是那张龙椅,你我都是他可以摆弄的棋子,但唯有一个人却是他想要达到目的必须不择手段抹除的啊……」 龙女姐姐那边闻言后一阵沉默,最终传来微微颤抖声音:「无论如何,你们先回家,在云裳阁没人能动得了你。至于那边,我先让李宗派人去吧……」 「算了。反正要路过的,我们就顺道去一趟吧,应该还赶得及。理异院原本就有半数臧王府的势力,李宗在那边下令,搞不好反而会给他们出手的机会和藉口了。」 「一切小心。」龙女姐姐慎重道。她再三思量,终究是选择信任曲芸而没有阻止。 「放心吧。反倒是姐姐那里,我不得不提醒一句,霍悯阳今天突然出手,恐怕是知道了姐姐将龙珠给我的事情。 而且,他已经为此事准备很长时间了。无论是能够吸引到如此多的实力团队支持,还是为今天环环相扣的布局所做的诸多准备,都说明了同一个问题。姐姐大人,你该明白的吧?」 挂断与曲芸的通讯,龙女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神色慎重了起来。 让大精灵庭选择倍尾山会面,可谓深思熟虑。旅游景区附近三百公里根本就没有军用机场,他们不得不前来翔龙机场临时徵调民用飞机。 0773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五节) 华英留在天宫坐镇,此时凶吉未卜;戴子书跑出去调度航班了,李宗则躲在专用厕所里调兵遣将;偌大的贵宾休息室里,此时就只有龙女与夏子衿相依而坐。 比起国家的将来子衿妹妹似乎更担心龙女的心情,她轻轻牵起龙女的手用自己温热的小爪子来回摩挲着: 「姐姐大人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太被动了,要不要让李宗先断掉全国通信以组织臧王府继续忽悠下去?我记得理异院有一个特别备案,可以在特殊时期即时切段全国所有的网络电信。」 龙女疲惫地摇了摇头,尾巴在椅子后面别扭地捲曲着,似是有意不想让自己舒服些:「那样不行。特别预案借用了危险的悖影效应,只有在应对悖影和【清算】这类大灾难时才可以动用。 一旦激活特别预案,无论是正在行驶的飞机还是远程操作的手术都将遭到致命的影响,这还不算间接为国家带来的重大经济损失。我不能为了争夺皇权的一己私慾把百姓的生命当做筹码。」 「可是这样下去……」夏子衿脑袋顶上腾起一团火焰。 龙女笑着一把将火拍灭,顺势按在夏子衿脑袋让温柔地顺了顺毛:「时机未到,先让他蹦跶几天吧。大庸百年国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动摇的。」 「姐姐大人有信心就好,」夏子衿见龙女不再忧伤,立马转怒为笑调侃道:「只怕是苦了你那小相好,完全被卷进事件的中心了呢。她怕是被霍悯阳推出来当做疏导天下人怒火的撒气桶了。」 对于偷走姐姐大人心的坏蛋,以及更坏的,夏萝莉表示就该让她们多受点欺负才是最好的。 龙女哑然,圆睁竖瞳:「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不正经。算了,她无碍的。霍悯阳的作乱虽然事出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臧王府包藏祸心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可能没做准备?放心吧,云裳阁是绝对安全的。」 臧王府真的会围攻云裳阁么?按照曲芸与龙女原先的推测十之有九是会的。她们本来预计以霍悯阳的性格会让臧王府积蓄实力到足以正面战胜九州才会出手。 但除了某大预言家没有人料到突然出了个【清算】将至的问题。导致霍悯阳调整了他的计划,而曲芸她们按照原先有着正确预料所做的准备也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在原本的分析中,臧王府若想彻底夺权,必定会先下手剪除皇室一脉的死忠党羽,风头正盛的云裳仙府首当其冲。但现在的局面明显老狐狸对云裳另有打算,那么云裳阁那些尚未完备的后手,姑且应该也够用了。 霍悯阳一代枭雄,和他那年轻气盛的儿子不同,更喜欢把敌人高估一些。既然是他出手了,那么恐怕首先便假定着云裳阁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备。 那么与其派出嫡系势力去啃这块硬骨头,就不如假借无足轻重的第三方之手去试探消磨。比如说……民众的力量。 至于自己手中真正忠实的力量,就需要派去解决一些更重要,而且无法假借民众之手去完成的任务了…… 「父王,我们如此逼迫九州,就算公主殿下真的没了一战之力,恐怕也难以善了啊。」由天宫西门出发驶往新燕大厦的专车上,霍鑫?这样问道。 通常来讲这种类似开国大典一般的盛会过后没有宴会是很不符合大庸习俗的。但霍悯阳知道留不住那些傢伙,他们一个个都急着躲回自家团队安全的壳子里观望风声呢。 若是强行留下他们赴宴,就好像臧王府对此事心里也没底,非要绑着所有人一起孤注一掷一样,反倒落了下乘。因此霍悯阳十分大气,老皇杀了,消息公布了,那么所有人自便,各回各家。 反正他心里是有底的,龙女丧失了力量的事情绝对属实。 他公布了龙女霍碧薇失去力量,将皇族传承传给外人的事情。不然也无法取得朝中近半势力的支持。将皇室的力量传给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女人,这是包括皇室党在内整个朝堂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绝对不能容忍,也不是腐朽保守的传统问题,而是更加复杂的情况。 照说堂堂大庸公主,又是国力根本九州团队的统领,又是具备神格的在世神仙,龙女想要做什么十之有九是不会有人敢有异议的。 她若是爱上一个男人,将皇室传承给了他,满朝文武大不了逼二人成婚,招赘驸马。那男人再废再昏庸,大不了朝野齐心将他架空起来,对大庸传承也没什么影响。 她若是喜欢女人,纳后宫三千妃嫔媵嫱也没人有什么意见。再退一步她非要立曲芸为后也罢了,大庸歷史上不是没出现过那样的女帝。但唯独皇室代代相传的龙族血脉传承不能落去外姓人手中。 你可以娶个女人回来,但你难道还有本事跟她搞出个皇子公主来继承我大庸天下不成? 于是在纷纷求证并得到了一定的确认后,朝廷原本相互对立针锋相对的皇室党羽臧王党意见得到了空前的统一。一律认为需要先把公主殿下的女人搞死取回传承再说。 霍悯阳今日这一台大戏,才终于有了搭台子的基础。 龙女其实也完全清楚自己的曲芸的事情是皇室与朝廷所不容的,因此她把这个秘密藏得很深。不想却被最致命的敌人获悉,因此才有了今天措手不及接连中计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窘境。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霍悯阳会得知这件事。 但九州积威数百年。仅仅是这样,霍悯阳还无法让满朝文武破釜沉舟和自己一起疯狂。 他自然懂得那些人的心思:今天陪他上镜头露个脸,若是以后这天下是他的了,他们就是开国功臣;若最后他被九州打杀了,他们就是被迫屈从。以皇室歷代以和为贵以德服人的做派,未必会对这些人深究。 0774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六节) 「无妨,」霍悯阳气定神闲地戴上了他那枚银制面具:「只要能拖到预定【清算】的时间,我就能救世!到时候哪怕九州再要翻脸,大势所趋之下也奈何不得我们了。 今天的大计是在刀刃上行走,出不得一丝差错。那音乐家会把八腕轰成渣却是我大意了。刚刚你去见了八腕,后面的行动会有影响嘛?那人的地方也不是简简单单能打下来的。若是他不行了,本王亲自去走一趟!」 「他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保证不会影响后续行动的。」霍鑫?答道,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直到在天宫内院见到正在回復人形的八腕,他才从那人口中得知了自己老爹后续的计划。 从刺杀庸皇到收拢禁卫,从大精灵庭来访到龙的传人迎击。延误的航班,九州「通敌」的画面,云裳仙府屠杀禁军的画面…… 一系列行动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以弱胜强扳倒根深蒂固的皇权统治;又怎么可能牵着那个妖孽般的音乐家鼻子走让她疲于奔命无力反击?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燕都第一才子,曾经的潜力榜第一还有太长的路需要追赶啊…… 半装甲的越野车行驶在新燕都城的街道上,可谓寸步难行。霍悯阳的政变活动过于突然,与之同步进行的还有臧王一派对于首都卫戍军警的内部清洗打压。而这一切导致了治安体系中人人自危,基本陷入瘫痪状态。 民众有些因爱戴的皇帝被亲女儿刺杀而激愤难当,有些因臧王一派的「部队」刚一上任就打退了国敌而欢唿雀跃。他们难以压抑心头的激动,纷纷走上街头。 他们当然不知道死的人确实是大精灵庭的,但却只是被拿来扮演舞台布景的无足轻重的新人;更不会知道为了买两个冥渡新人的命,霍悯阳花了三件大庸国宝才换来大精灵庭的配合。 走在街上叫骂龙女的民众遇上龙女庙的信徒,少不了口角争执。小范围的争执演变成大规模的斗殴,逐渐将四周不明真相的游行者像是流感扩散般牵扯进来。 到了最后,街头巷尾的混乱殴斗已经与公主派,皇帝派,摄政王派的恩怨无关了,而是变成了诸如「那个人打到了我大舅,揍他!」;「找死啊混蛋,拿砖头拍人都拍不准砸了老子玻璃啊!」;「那个人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打晕丫的一身偷光应该没人能查出是谁干的吧?」这般的情况…… 偏偏治安系统陷入瘫痪。有人开始放火,有人有组织地趁乱围攻钱庄,更有杀红了眼的满街逮着人就乱砍,消防车被堵在混乱的街道外面,没有人会让路。烈焰赤红的背景下,整个新燕都城宛若一场地狱中的狂欢庆典。 这种情况下,即便开车撞过去也会被倾倒的隔离栏,路灯路标和海量的尸体阻住,迫不得已云裳仙子们只能弃车奔行。女孩们各显神通,有的当空飞行,有的攀附在大厦墙壁上在重重高楼间奔跑跳跃; 而没有这些特殊进化的,则只能一边狂奔一边用自动步枪对空扫射。如此混乱中,唯独枪声才能让疯狂的民众冷静些许瞬间,为了各自的小命四散奔逃。 嗯,各显神通的仅限仙子们,甄辉齐被留下负责把车开回云裳阁。这显然是一个危险的决定,女孩们离开不到五分钟他就被一块自楼顶推落的gg牌砸中。 当然这还不足以改装破坏骑士十五世的防爆轮胎,但在疯狂的民众合力掀翻车子并撬开油箱纵火后,甄辉齐不得不连滚带爬地逃出车子,混在人群中逃回云裳阁。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挨打,但甄辉齐绝对是整个新燕都城今天挨打最多的一个。若不是已经升到了显径中阶的实力,他恐怕已经被打死四十多次了。 即便如此,他或许也足以作为jxy20-z16y区地球上第一位被普通人殴打致鼻青脸肿的显径高手而记入史册。 一个小时后,云裳仙子们终于在店门口集合。 相比于嘈杂的街道,缘聚缘断咖啡馆里则是一片死寂。就好像从喧嚣的地狱迈入了阴冷的冥府。 门口写有「聚因缘千里相汇,断羁绊一方别离。」的牌匾,后半句那扇木牌也被十分应景地一刀两断,下面几个字跌落在地上。 之所以像是冥府,因为里面没有一个活人。透过半掩的门扉可以看到咖啡馆大堂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曲芸抬手一挥,奥术元素涌动让半掩的大门仿佛自动打开。可以看见里面倒下的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上层权贵,其中还有几个曲芸来研习魔法书时聊过几句的,眼熟的富商。 这些人遇乱是不会上街跟着起闹的。事发时他们或许正在店内小憩,或许在周边的写字楼里谈生意。骚乱一起,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手眼通天的神秘咖啡馆女老闆或许可以护他们周全。 身份不到一定层次之上,是不可能知道霍别璃真实身份的。若这些人知晓老闆娘正是被政变事件推到风口浪尖的长公主,他们恐怕打死也不会跑来送死。 于是,这些本是来避难的傢伙们悲剧了。 「怎么办,我们怕是来晚了……」蓝枫在曲芸耳边嘟哝着。她用长筒军靴翻开一具富商趴在地上的尸体,露出一张黑紫色的恐怖面容。 很明显,他死于超人或职业杀手。这种死状绝不是疯狂的民众能搞出来的。 曲芸皱了皱眉,闭目倾听咖啡馆内的环境,随即当机立乱:「不,还来得及!蓝枫去对面写字楼狙击;小蜥蜴去后门;任姐打头,小妮子跟我突入,遇到阻拦杀无赦!」 一瞬间,经过长期训练配合的每个人都四散奔向自己的位置。 任棉霜打头沖入了大厅后面的走廊,立即遭到了五名特战队员全自动武器的阻击。 然而每秒钟八十发子弹的弹幕完全无法阻止她冲锋的脚步,周身线粒体释放的能量源源不断汇入手腕上套着的镜盾,其中附魔的【水盾】让射来的弹头如雷阵雨般噼噼啪啪洒落一地。 0775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七节) 任棉霜就这样顶着火力压制直接沖了上去,单膝跪地堵在走廊正中的两个特战队员一个被冲锋中的盾面击中面孔,立即像是被狂奔的公牛撞到一般倒飞出去。 另一个则被任棉霜将盾面顺手一掀拍倒在地,而下一个瞬间则被钢靴直接踩爆了脑袋。 云裳仙府没有戴子书那样的辅助团员,曲芸也没时间给所有伙伴身上的每一件装备附魔,但她们恐怕是全域最不差能量点的团队了。在魔鬼音叉,每个人都淘到了一些适合自己的好东西。 任棉霜便服里面套着的是一身高分子纳米合金软甲,其重量与坚硬程度都相当于中世纪骑士的全身板铠。而作为云裳仙府的力量担当,任姐脚上一双包裹皮革掩饰的山铜钢靴每一只的重量就超过了曲芸的体重。 在任棉霜冲过五人小队火力封锁的一瞬间,剩下三个藉助走廊两侧房间门掩体射击的特战队员几乎同时哑了火。咚,咚,咚倒地之后,才看到各自眉心渗出一丝血线。 作为血族的传承秘宝,细剑【血雨】的尖端细度达到了肉眼不可见的程度,其硬度却甚至超过了康斯妮手中最常用的那把精金战斧。 作为诸天万域顶点的创世神之一,背叛女神莉莉丝所留下的神器,血雨的性能显然不是三维世界的物理法则所可以衡量的。 照理说被如此纤细的硬物贯穿头部人并不会死去,甚至很可能短时间内看不出任何影响;但该隐一族的武技偏偏就是神乎其技到可以在瞬间切断正确的神经与脑组织,导致敌人的死亡。 已经进阶血族侯爵实力的康斯妮如今足以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武技。若是再进一步,她甚至可以避开皮肤中的毛细血管而让死者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 曲芸三人根本就没有因小队的阻拦而减缓脚步哪怕一秒钟。几人倒下之时,她们已经冲到了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房间曲芸曾经来过,正是那间只有关系者才能入内的包间。跟龙女姐姐还不算熟识的时候,她曾在里面跟李宗唇枪舌战互相挤对了一番,然后一起把霍大世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时房门大开,两名特战队员正在摆弄着地毯下面的暗门。而他们身边仰躺着一具面色青黑的尸体,曲芸先前见过几次,是老闆娘霍别璃身边的人。 这道暗门的坚固程度堪比钱庄金库,显然不是炸药或破门器可以解决的问题。但身为精锐中的精锐,特战小队每一个人都备有解锁暗门的技术和工具。 曲芸说得没错,他们果然还没有找到长公主殿下。其实想想也是正常,曲芸她们凌空飞来还要这么长时间,臧王府的刺客又怎么可能比她们早到太久? 若是将人提前埋伏在咖啡馆附近,只怕被公主身边的高手提前发现,那一切都完了。所以这些人至少也得从一个街区外赶来,而考虑到此时的交通情况,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廊上不再有人,康斯妮提剑前沖,带起一串红黑色的残影。 「ri,sol mi!」曲芸匆忙用祸雨指向房门施法,以她最快的速度唱出咒文。 康斯妮的血雨在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一瞬间洞穿了两名特战队员的头颅,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毫无徵兆地栽倒在康斯妮身后。 是八腕。 若论潜行刺杀,这人的能力还在尹熙颐之上。当然考虑到游戏时间资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藉助完美的变色拟态达到了几乎隐形的程度,一瞬间接近康斯妮突施杀手。血族侯爵的速度,还没达到超出这个人掌控的地步。 在猎物捕食的一瞬间发动攻击,是大自然中捕猎者通用的法则。即便身经百战的应选者有意识对此防备,还是总会无法抵抗地中招。 然而就要得手的一瞬,曲芸的魔法也到了。康斯妮斩杀特战队员,八腕偷袭康斯妮,曲芸攻击八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有的行动都在同一时间发生,细至毫秒的差距决定了谁生谁亡。 原本只能让目标产生一瞬间眩晕的一环魔法【灵锤】,由接收龙珠传承又在葵魔池进阶黄袍的曲芸借隐机级法器祸雨施展出来,让八腕直感觉像是被巨大的双手战锤砸中脑袋,直接拍在了地上。 但这还不足以杀死这位很可能是全域生命力最顽强的玩家。 八腕的身体滚作一团,在康斯妮发愣的一瞬间「pia」的一声拍在毗邻后院的墙壁上,然后沿着石灰的缝隙渗透了进去。 尚未弄清楚曲芸的诡异能力,八腕不可能在这里死磕。再被烧成渣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没命了。 几秒种后,外面响起了八腕的喊话声:「你们要不要这么深仇大恨啊!我只是个跑腿……」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尹熙颐的腕刃齐齐切掉了八腕的脑袋。 无头的躯体向后仰倒,却突然静止在一个不符合物理规则的角度。八腕一把接住在半空翻滚即将落地的脑袋提在手上,边向外跑边叫道:「擦!老子服了!你们够狠!」 砰! 话音未落,手中提着的脑袋爆炸开来,是蓝枫的狙击。 八腕终于是顾不上扯淡了,无头躯体瞬时冲出后门避过蓝枫的射界,在街上狂奔十几米一个跟头滚进了路旁的排水口中。 一系列神操作看得尹熙颐和蓝枫目瞪口呆,更不要说那些一分钟前还在义愤填膺的游行,此刻已经吓到说不出话的路人们了。 「主人一开始就听出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康斯妮委屈地撅起小嘴。坏心眼的主人,明显就是想看她受惊的样子吧…… 「不,他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我并没能听到他在场。」曲芸摇头道: 「说实话,本以为在天宫已经干掉这人了,没想到即便轰成渣渣都能在一个小时内变得生龙活虎啊。他真是创造了一种……了不起的进化图谱。」 0776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八节) 任棉霜笑道:「额……小芸现在居然能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攻击了。看来我们以后终于不用再整天担心你的应急自保问题了。 不,按照你的战斗美学,不能事先预计到而被逼不得已出手这种事,已经算是输了吧?」 「是的,那样的话就输了。但依子始终不是个战士,若真是如任姐所说那种情况,我怕是反应不过来的,」曲芸说着指向房间里仰倒的那具老僕的尸体: 「这人是个高手,也是玩家出身。只有这些凡人的特战队是不可能杀死他的。本想提醒你们一下,但小妮子沖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就匆忙施咒了。」 「抱歉,看来我的团队配合还需要加强。」康斯妮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脑袋。正待此时,地板上的安全门自己打开了,老闆娘霍别璃从里面爬了出来。 显然,安全屋内设有监控外面环境的设备,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被公主殿下尽收眼底。 出来后她看了一眼地上老僕的尸体,面露哀伤,随即对曲芸勉强一笑道:「你常来这里读书时,我就在监控里注意到了。 心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让人好想保护啊。真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姐姐我被你保护了呢。外面不太妙的样子啊……下面我们怎么办?」 曲芸微笑着额头崩起青筋:「大姐啊,这种时候居然问依子该怎么办……身为第一顺位皇位合法继承人,现在不该是你登基称帝的时候么?外面不太妙难道不是你该处理的事情? 就是因你总是这么懒散,才害得我家龙女姐姐每天忧心忡忡不得清闲吧?你倒是告诉依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可是我真的很讨厌争斗……」霍别璃还想争辩,看到曲芸的表情又强自按捺下来,把手一摊道: 「算了,登不登基现在也不是我愿意就能决定的事情。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被暴民围堵在缘聚缘断这事儿怎么办? 朝廷那边就算我有心去周旋,现在被困在这里也毫无办法吧?解决这种问题总该是你们应选者的专长了吧? 臧王府知道我没死,肯定还会继续派来刺客。我家妹妹说是一时赶不回来了,我知道你们很强,但下一次来的很可能就是龙的传人全体主力了……」 话是这样说,但霍别璃心理却道是我那好妹妹还真是找了个护短的媳妇。身为皇位继承人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因为占不到理而无法反驳的无力感。 她看得出来,曲芸这人对天下大事比她还没心没肺。若不是心疼自己恋人这货嘴里是绝不会提及朝堂政事的。 不过无力的同时霍别璃也在替自己妹妹感到开心。她那妹妹和自己一点也不像,倒是更像父亲。妹妹心里装的只有天下从不在乎自己的事,替她承担了太多本该是她的责任。 现在身边有这样一位真心待她,做姐姐的总该真心祝福才是。 结果霍别璃话音未落,还真有两个暴民十分应景地叫嚣着冲进咖啡馆。然后还没定跟包厢里的人打个照面就被一地尸体吓得灰熘熘跑出去了。 这些人除了少数别有用心的挑唆者,大半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是想趁乱占些便宜的。这样的人或许会趁机在平日看不顺眼的傢伙背上捅上一刀,但真见到这一地横死的权贵立马就会意识到这地方不是自己该进来的。 曲芸斜眼瞄了一眼走廊那面,轻松道:「这好办。据我所知龙的传人中可没有预言能力者吧?眼前的混乱不正是最好的掩护么? 适当变装一下,混入人群,就算龙的传人倾巢而出再带上几个初开境的使徒也拿我们没办法吧?re fa,ra fa,mi-」 曲芸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吟唱咒文。这又是她在血烛堡专研形而上殿学派魔法的收穫,三环魔法【自由面容】。 这是一个颇为古怪的精法,在自己身上附加一层四维的奥术能量场,当任何人的视线关注过来时就会引导他们在脑中形成另一个他们想像中觉得「普通」的形象。 所以说,作为一个三环魔法,【自由面容】的效果显得有些鸡肋。 首先如果施术者过分引起其他人的关注,那么他们或多或少总会注意到你的行为与他们想像出的角色应有的表现有所不同。心思灵敏并对奥术有所认知的人很容易就会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其次如果有人彼此间交流对你的认知,他们会惊讶地发现彼此眼中的那个人是如此不同。想像一下当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时,你的同伴指着一个筋肉壮汉说「这个老太太看起来有三百岁了吧?」你会是怎样的感想。 如果不是你的眼睛或者朋友的脑子出了问题,那么你们所讨论的那个人绝对不正常。 最后就是【自由面容】的效果自动对所有关注你的人生效,但效果却完全受施术者的等阶和法力决定,遇到真正的高手是无法掩饰任何事情的。而周身萦绕的奥法气息在高手眼中反倒像是在人群中点亮了他们想要追踪的目标。 但这道魔法也并非全无优点。【自由面容】的施术者若是当众做了一件什么事情,时候被追查起来每个人的证词都会是截然不同的。若是对魔法的理解达到了一定深度,甚至可以透过监控记录将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永久保留下去。 而且所谓「真正的高手」指得是龙女姐姐那种境界,且对奥术和魔法理论有一定认知理解的人物。曲芸估计凭龙的传人那帮货色恐怕擦身而过也认不出【自由面容】的伪装。 相比之下,【自由面容】这个魔法在应付眼下这种需要混迹在人群中的情况时,效果就可谓是无出其右了。 「可是外面人流这么混乱,我们要怎样才能回到云裳阁呢?」任棉霜边问着就换上了一身菜市场卖肉大妈穿的围裙,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鬼知道她的徽章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0777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三十九节) 先前曲芸和龙女在云裳阁布置的时候她也见过几次。虽然以她的智力无法理解她们到底在摆弄什么,但云裳阁备有后手这点是确定的。 天宫易主,禁宫目前是什么状况还不好说。这位无法进入游戏世界的公主殿下最安全的去处想必就是云裳阁了吧? 「这并不困难。」曲芸鬼魅一笑。 一行人各显神通变装后出了缘聚缘断,四周都是叫嚣着「打倒国敌云裳仙府」的杂乱人群,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这样子别说从徽章里掏出载具来,即便想要徒步走回家都要被四处乱窜的人群阻隔好一阵子。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曲芸身上,之间她吭哧瘪肚爬到一辆汽车顶部,用特别进化过的嗓子裹挟着奥术能量指着她们想要通过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大家沖啊!去围了云裳阁啊!所有的汉奸都在那里,我们去讨个说法啊!」 霍别璃傻了,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流推着向目的地奔跑起来。 想缓一缓都不行,根本就停不下来。 新燕大厦,顶层。 「混蛋啊你!老子的头今天被爆了两次!两次!刚才还是先被砍下来才打爆的!」 霍悯阳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用两只手指夹着手机放到离耳朵很远的地方。然后想了想,干脆直接扔给跟在身后的帝国军校尉。 他原本是打算乘车回来的,却因为帝都的骚乱不得不临时调用了禁卫军的直升机。这场动盪当然不可能出乎这位幕后黑手的预料,其中很大部分甚至还是他本人蓄意煽动的。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事情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让皇室派的官员有点事去忙,顾不上对付自己。在那些深受先帝影响的官员眼中,没有什么比民众的安全更加重要了。 但若是与八腕失手的情况联繫起来,就不那么美妙了。现在想杀霍别璃,怕是难如登天。光是要把这人找出来就不是人干的活。 果然,和那个音乐家交手,即便处心积虑谋划到算无遗策的程度,也不要指望诸事顺遂。 通过先前的连环计将这人推上了全民公敌的位置,没想到她不躲回自己老巢,反而还敢去缘聚缘断救人,而且甚至和八腕率领的特战小组几乎同时抵达。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手。 「卫星监控,新燕都,放大,放大,东,东北,放大。」霍悯阳落座在高大的吸血鬼式沙发上,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掩盖在阴影里,声音淡漠地命令着。 而一面墙壁则在他的指令下自动变成了屏幕,上面的时时卫星监控地图随着他的口令移动起来。 放大到足够尺寸后,霍悯阳甚至可以清晰看到缘聚缘断的店门口被斩落在地的对联木匾。但若是想从万人空巷的街道上找出具体的,还极有可能已经变装的人来,怕是神也无法及时做到。 「鑫?啊,长公主今天必须死。这事若是让你来办,你会怎样处理?」霍悯阳说着给自己点上了长长的烟枪。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中,只有长长的的烟枪从高背沙发里支出来。 霍鑫?想了想,皱眉答道:「她们现在混入人群,恐怕还变了装,很难分辨。我想我会先想办法查明她们的目的地吧……」 「出乎意料的明智判断,」霍悯阳饶有兴趣地敲了敲菸灰:「我想她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云裳阁。龙女在那边备了些后手,具体是什么我们的人也没能打探清楚。但想必如今的大势之下,那里就是她们的最后依仗了。」 「那就好办了。第一,将缘聚缘断到云裳阁之间的整个东城区以十平方米为单位进行细分,派现在待机的第三卫戍部队分区排查,具体到每个单位都有一名专员进行人工检测……」 霍鑫?有些意外父亲居然直接把最困难部分的答案告诉他,因此声音还存在一点游移。 霍悯阳闻言不动声色:「如果只是这样,可就有些令人失望了。你以为我们手下那些所谓的『精英部队』能够识破顶级超人团队的伪装?」 「所以还有第二步,我们直接通过实时新闻公布卖国贼就在那新燕都东城区的消息。如此一来,长公主殿下与云裳仙府的人绝对会露出破绽。如此精确到十平方米的人工排查就足以找出所有可疑人物。 而在此之后,算算时间胡团长他们应该能即使赶到,我们直接从空中降落,以绝对武力强杀长公主。哪怕同时锁定几处,十几处得知消息后反应异常的人,也可以保持跟踪,逐一灭杀。 只要目的达成,战斗波及的平民和破坏都可以推给云裳仙府负隅顽抗上。胡团长刚刚打退大庸宿敌就擒获乱党要员,想必如此风头下天下百姓不会有任何意见。」 霍鑫?越说底气越足,到了最后已经露出一丝笑容。 「嗯,还不算无可救药。但是你不觉得这完全是把我们的胜负建立在对手是否大意露出破绽的基础上了么? 孩子啊,你离王者之位所欠缺的,除了轻敌这个坏毛病之外还有一点。」霍悯阳这话说得声音温润,不似平时的幽冷。一瞬间倒真像个教导爱子的慈父一般。 「孩儿悉听指教。」在霍悯阳面前,霍鑫?是一点得意也不敢有的。 「是魄力!」霍悯阳身体前倾,从阴影中探出的面孔上,面具下方露出的嘴唇透射出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寒冷微笑:「让你们团长录脸,伤及无辜的镜头难免被人拍到,算什么嫁祸?如果要嫁祸,就要做得手脚干净。 刘校尉,长公主为护其罪妹,丧心病狂擅用权限发动七枚【龙跃】级飞弹直击新燕都城,导致东城区域完全沦陷。明白该怎么做吧?限你十分钟内办妥。」 「这……怕是不妥吧。东城区域此刻聚集了少说几十万人……」 砰! 话没说完,刘校尉的脑袋轰然爆开,一条血龙从中腾起。待血雾渐渐消散,才重新褪去血色化为一条半透明的烟龙于空中缓缓消散。 「刘校尉私通国敌,意欲包庇叛国罪女,其心可诛,就地正法。张校尉,以后就由你全面接手刘校尉的工作,首先飞弹的事情,没问题吧?」 「是!谨遵首长吩咐!」张校尉面无表情,立正敬礼,继而跑到办公室一角的加密通讯器开始发布指令。 「我们要救的是整个世界。为此牺牲几十万人,很多吗?」高背沙发的阴影里,传来霍悯阳幽幽的声音。 0778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四十节) 临近云裳阁的土地现在已是十室九空。 关于云裳阁「闹鬼」的传言伴随着夜晚某无良吸血鬼的恶作剧越传越凶,加之臧王府在新都西北大力开发别墅小区,方圆数里非富即贵的居民不是变卖房产搬家就是空置各自的宅院暂居别处。 从某种意义上说,康斯妮丧心病狂的恶作剧反倒救了这些悲催的邻居们一命。 而为数不多仍然留下的那些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往往比民众有着更强的政治嗅觉。 他们最晚的也在全频道插播紧急新闻的时候就已经丢弃房产各自逃离了。那时还没有激愤的民众堵塞道路,于是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在燕郊远去的路上了。 于是乎此时云裳阁周边的土地大多空置,尹熙颐趁机吃进了不少地产。按照云裳仙府的实力这些操作已经与表世界的经济利益无关了, 唯一还有人烟的地方就是尹熙颐的湾韵地产正在施工的几座写字楼。她打算把公司总部搬来云裳阁附近,这样之后会方便很多。在赶去天宫的路上,她就已经通知公司暂停施工,主要人员暂离燕都了。 此时云裳阁的门前已有十来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呆站在店铺门口。而更多的人在稍远处指指点点不敢上前。 本就是霍悯阳计划中的一环,城东富人区里传闻闹鬼的云裳阁就是新闻中恶党云裳仙府基地的事情自然不胫而走。这地方周边没有人,现在围上来的民众还少。等曲芸她们回来场面恐怕还要更混乱得多。 云裳阁的牌匾被曲芸附魔,可以让居心叵测之人迷失,这段时间为仙子们解决了不少低层次的麻烦。 而每到入夜,就会有个洋娃娃般的哥特萝莉哼着小曲将门口中招的歹人轻松扛回府中。而这些人无论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刺客大师还是凶名远扬的江洋大盗,进了府门就再也没听说他们出现过。就此成了此地怪谈的一部分。 有人发誓说,曾亲眼见过那个华服少女将五个大汉抗在肩上搬回府中;又有人说那个只在夜晚出现的少女本身就是诅咒娃娃成了精,偶尔会有一群冰箱茶壶一类的付丧神跟在她身后百鬼夜行。 一切都只是传言,但人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往往比传言更加恐怖。 曲芸是无法从这些轻易中招的废物身上找到一丝乐趣的。对于这些觊觎云裳仙府的傢伙,无论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密探;外国间谍;低阶应选者身份的刺客;处心积虑的盗贼;还是脑残的灵异迷探险者。 她一视同仁,只会唱着歌把他们埋在后院。 嗯,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 只有极少数康斯妮看着顺眼的小美女在被吃干抹净后放生,于是才流传出此地各种诡异的传闻。 而此时,人群中忽然挤出一个衣衫褴褛,头破血流的少年。他跌跌撞撞跨入了店门前众人不敢踏足的区域,却像是丝毫不受「诅咒」影响一般径直走到了门口。 直到平时看店的娴静女孩慌忙冲出来把人扶了进去,外面的人群才引起一阵骚乱。 「这人就是乱党成员了吧?被打成这样真是活该!」 「把这里围起来,再有和他们有关系的见一个打一个!」 说归说,还真没人再敢冲到云裳阁门前。他们只能向高高的院墙投掷石头砖块以泄愤。却不想甄辉齐前脚刚进门,还真有人挤出人群沖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运动装,一身健康的古铜色皮肤的少女。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便慌慌张张冲进了云裳阁大门。 「小麦姐?你怎么也来了?」从内院急匆匆冲出来的菲菲刚刚从安恨晶手里接过甄辉齐,就看见小麦也挤了进来。 这位曲芸在跆拳道馆认识的师姐虽说也在云裳阁挂了名做帮工,但自从得知郭老传授康斯妮武学不许观摩后来却是很少来了。 「不好啦!快跑吧!曲芸师妹她被人陷害啦!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们,再不跑来不及了啦!」小麦一口气冲到菲菲面前,门外嘈杂的叫骂声就是最好的印证。 「可是,主人说让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留在云裳阁……」菲菲看到新闻也是慌了神。曲芸不在整个云裳阁就剩她来管事,这种情况下她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即便这样也不离开?要知道现在门口那些中招的人之不过是些凡人,现在的事态,迟早会有超人打上门来的……难道曲芸师妹她在这里还留有什么后手?」 听到曲芸的后手,菲菲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让小麦也暂时留下来保证安全,便欲开口解释。 然而安恨晶却是多了个心眼,挡在菲菲身前将手机举到小麦面前,上面写着:「我们也不清楚,一切等主人回来说吧。」 其实这时候曲芸她们挤在愤怒的群众中一路奔来离云裳阁也不到六七分钟的路了。体能废的曲大小姐干脆给自己放了个【飞行】,反正挤成这样也没人能看出她双脚没沾地。 突然间她收到了龙女姐姐的通讯,忙接通聆听。 「马上施放【焱盾】!快!飞弹攻击!」 龙女的话简洁明了,但曲芸立即就明白了一切。 「所有人到我身边来,mi-sol si,ti-mi!」 除了体力废的曲大小姐没跟着掺和,云裳仙子们身为高阶超人很容易挤开人群将同样柔弱的公主殿下护在中央。 曲芸一声令下,她们在一瞬间就挤开人群冲到了曲芸身旁。就连一向宅心仁厚的任棉霜都挥出筝形盾将挡在她们和曲芸之间的几个人撞飞。 以任棉霜如今的力气,那些人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横飞出去。凌空横越十几米后砸入人群,免不了又是更多的骨断筋折。其中某些不巧被盾击擦到要害的怕是活不成了,但如此态势之下任棉霜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这时抬头仰望,已经可以看到拖着尾烟的飞弹当头落下。 0779 第十六章 康衢烟月乱九州(第四十一节完) 比起任棉霜的盾击,曲芸的四环魔法【焱盾】在普通人中炸开无疑是更加致命的。 朦胧的红色光晕一瞬间从曲芸周身向四周球形扩散开去,只通过建模修正在伙伴们沖入的方向暂时留有一丝空隙。 【焱盾】的光晕看起来就像是出世仙宝的宝光一样勾人心神,谁也想不到梦幻的外表下竟是如此致命的杀机。 密密麻麻挤在曲芸身边的人们,一瞬间像是被丢进太阳里一样灰飞烟灭,连一渣骨灰都没能剩下。毕竟【焱盾】的本质并非高温,而是更加致命的不稳定奥法元素层。 它不仅泯灭了范围内一切的生机,更是连物质与意识存在的痕迹都要给你抹去!对于没有相应级数体内能量者,触之及亡。 距离稍远的人见到如此场景纷纷开始向四周没命地奔逃,但这显然是无济于事的。【焱盾】只扩散了不到两米的半径,并没有像人们恐慌的那样追随在他们身后不死不休。只是跑得再快,又能快过战略级飞弹的冲击波吗? 轰!!! 云裳仙府门口,一大群人不敢置信地捂着耳朵望着身后充起的气浪。 说好的公主叛国呢?怎么突然就变成世界大战了? 「怎么办?这种事可不是咱们这种小团队能够掺和的。要不咱们还是跑路吧?」目瞪口呆的人群中,一小撮人在交头接耳。 「这么婆婆妈妈胆小如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这样也配以前辈自居?听我的没错,我可是亲身面见了王爷……不,摄政王大人的。 想想摄政王大人的怒火吧,这些飞弹恐怕就是他下令发射的。我们必须完成任务,如果不能在这里灭杀云裳仙府,后果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城市遭受飞弹袭击正激起了民愤,看看周遭这些下贱凡人的眼神吧!现在正是我们煽动所有人攻击云裳阁的时机。快!把这些枪都给他们发下去!不然这些人吓破了胆迟早都会散去。」 领头的女孩在趾高气昂发号施令。与绝大多数应选者的实用主义不同,她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衫,处处彰显着炫耀的气质。 这个人,正是被逐出团队后日日夜夜在心中诅咒着曲芸的张洋。 就像一直告诫儿子的一样,霍悯阳从不低估对手。为了追寻曲芸的弱点,他甚至查到并收拢了这位曾让那个音乐家流泪的故人。 飞弹的着弹点被平均分配在缘聚缘断到云裳阁的一条直线上,真正波及到曲芸她们的也就只有一枚而已。这点杀伤力远不及数千把能量武器攻击造成的伤害,根本破不开【焱盾】的防御。 事实上霍悯阳也根本就没指望依靠凡人的常规武器就威胁到如今已经成为顶级团队的云裳仙府。他在微星实时监控上看到大量涌向云裳阁方向的人群,并判断在这种程度的混乱下突然遭到飞弹袭击那个音乐家她们顶多能做到自保。 毕竟霍悯阳的目的就只有长公主一人而已。 只是他没有料到曲芸会直接在人群中展开【焱盾】。刚刚还责备自己儿子身上缺乏的「魄力」这东西,在那难缠的对手身上可一点也不少。 「咳咳,飞弹袭击就一波吧?别担心,包括你家姐姐在内,全员安好。」曲芸抱怨着挥手驱赶浓密的烟雾,【焱盾】可不会将空气都隔绝在外面。 爆炸后的烟尘渐渐散开,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偶尔有几声呻吟传来,那都是爆炸中侥倖位于掩体后的民众。只是这些人或者被钢筋洞穿了腹腔,或者被水泥板压住半个身体,眼看着都活不成了。 唯独街道正中那一团蒙蒙赤霞凝聚不散,像是超越文明界限的火种,在时光的沖刷外隔世长存。 女孩们挤在里面抱成一团,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 依稀记起大灾变时也是同样一副末日般的光景,那时的她只能躲在蓝枫的身下无能为力。但现在,她已经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庇护蓝枫了。 四环魔法的力量,超出了表世界的科学与武力所能触及到的边界。 「抱歉,首都卫戍部队完全被霍悯阳控制了,我没想到他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算了,一切等到了云裳阁再说,李宗从嫡系部队那边搞到了专机,我们很快就到。」耳内传来龙女姐姐歉疚的声音。 「一会见。」曲芸没有多说,挂断了通讯。 龙女姐姐会选择这个时候来云裳阁,已经说明了事情比想像中更加严重。要么是霍悯阳掌握了什么足以威慑九州的武力,要么就是臧王府对朝廷的渗透远远超过了九州的掌控,九州内部对于如何处理此次叛乱的意见发生了矛盾。 无论是协力作战还是要她出个主意,九州第一次全体来访云裳仙府,为的恐怕是求助。 对曲芸而言,是否参与【清算】去救世是另一回事,但九州糟了霍悯阳的算计,这个忙她是绝不会不帮龙女姐姐的。 老狐狸蓄谋已久,一旦出手环环相扣步步杀机让人毫无喘息余地的一点点退向万丈深渊。但若棋桌对面若是换成曲芸执子,未尝就没有破局之法。剩下的只看龙女姐姐有多大的魄力,能够交给她多大权力了。 【焱盾】之内没有人受伤,只是爆炸的烟尘让仙子们看起来有些狼狈。所幸爆炸清空了堵塞街道的民众。她们藉助超人的身体素质或飞行能力,反而比预期更快地返回了云裳阁。 此时的云裳阁已经被数万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飞弹袭击让不少人回復了理智,但他们发现此时已经挤不出去了。 霍悯阳怎会让蓄谋已久的阴谋溃败在细节上?一辆辆大巴装载着燕都周边被煽动的暴怒民众以及伪装成民众,比例惊人的煽动者包围了云裳阁,把所有想要离开的人堵在了混乱的最中心。 而那些从张洋团队手中拿到了武器的人,则以枪壮胆变得愈发疯狂起来。 见到自家门口这个架势,曲芸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就掏出了祸雨。任棉霜见状赶忙打头强行挤开人群就往里闯。 知道任姐心怀善念不想这些人枉死,曲芸便无所谓地笑笑收起祸雨跟在后面,不想让任姐难过。谁知好死不死到了门口还是冲来几个不要命的阻拦她们,曲芸一怒之下再开【焱盾】把挡路的全烧了个灰飞烟灭。 大摇大摆护着女孩们进了府门,突然「砰,砰!」两声枪响,曲芸感到有子弹射在身上的【焱盾】上,被焚成铁水滴落。她不禁皱眉回头去看。 这一看就发现了蹊跷。手持武器瞄着这里的人可真不少。其中很多一看握枪的姿势就知道是变装的士兵,而另一些怎么看都是没碰过枪的愤怒平民。 大庸禁枪,新燕都城里有这么多市民私藏枪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曲芸一眼便洞悉了霍悯阳的诡计。 但洞穿了也无法改变什么,霍悯阳用的是阳谋。你要么出手,落下伤害无辜民众的口实;要么不出手,坐看自己大本营被愤怒的民众拆毁。 第一枪响起,枪声便再也没有停息过。天知道霍悯阳为了「民众围攻云裳阁」这台戏准备了多少武器,反正这点投入对于顶级拉马克游戏团队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 除了最先挑头的特务,剩下的攻击绝大多数都打向了云裳阁的围墙和大门。让这些从没碰过枪的暴民射击,没有走火打死自己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子弹击中云裳阁的围墙却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是闪过一抹淡蓝色的光华。直到扯天连地的弹幕倾泻在围墙上让覆盖云裳阁的魔法阵显现出完整形态,那些特务才目瞪口呆地发现是什么阻止了枪弹摧毁云裳阁的围墙。 这是一件他们每个人都知晓,却没有任何人敢于相信的东西,这颗星球上最为坚固的防护之一 ——完整的大魔法阵【阿瓦隆之永恆高墙】。 知道臧王府有心发难,却不清楚事发何日,于是龙女和曲芸早已在整个云裳阁布下了后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待霍悯阳发难再考虑具体应对。但这一座【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却可保云裳仙府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先手落后多少,有这层防御一挡,总能抽出空缓下来好好研究对策。 布置这样一个大阵消耗的能量点是一个天文数字。先前重建天宫时九州是向所有顶级团队收了供奉的。而表世界第二座大阵,却是由曲芸一力承担。 只有龙女姐姐贡献了一些手头现有的材料,连一些云裳仙府自己人也不清楚这件事情。 点数吸尘器的绰号不是白来的。 见手中的武器无法破防,暴雨般的枪声渐渐变得淅淅沥沥,最终完全停下。 「你们这些人看了新闻就凑到一块儿来这里对付依子,受了挫居然又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我就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依子不会在家门口大开杀戒的幻觉?还是说你们自己为比天宫禁军更厉害?」曲芸怒笑。 「人民的力量是无可撼动的!」在曲芸的威慑中寂静下来的人群里,一个明显是变装特务的傢伙举拳高唿。 顿时,一唿百应。又有人开始向着曲芸射击。 「不知死活!霍悯阳敢发射飞弹攻击燕都七个街区,依子难道还不敢屠了这一城的人?」 这些人实在闹心,曲芸是真有些气了。霍悯阳处心积虑想要把她推到民众的对里面去,却殊不知曲芸和他的老对手龙女霍碧薇一点也不一样,压根就没在乎过几十亿凡人的看法。 在特务们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曲芸挥手散出一个中队的血肉傀儡,任它们沖向人群大开杀戒,然后头也不回进了宅子。 她不需要操纵战况。就连精锐的天宫禁军都被血肉傀儡杀得溃不成军,遑论这些乌合之众? 原本被指派「记录云裳仙府罪行」的特务们,到了这会儿反倒丢盔弃甲带头逃窜,没有一个坚守岗位了。 笑话,去他娘的加官进爵,去他娘的摄政王,老子小命要紧! 云裳阁的店面前,上演着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关上府门,曲芸就见到了院子里正在被安恨晶照顾着,鼻青脸肿的甄辉齐以及惊慌失措的小麦。 掩饰了眼里闪过的一丝疑惑,曲芸换上了平时笑眯眯的脸孔缓步走到前院的石桌边上: 「干嘛一个个都跟打了败仗似的?外面折腾他们的,咱们何必跟着闹心?」 她边说边默默引导空间中的奥法元素,全面激活了【阿瓦隆之永恆高墙】的效力,把悽厉的哀嚎隔绝在了外面。 「小麦姐,你不是说去高丽藩郡集训了么?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燕都?」 小麦翻眼向右上方一转,刚想要达,曲芸却像只是客套一般根本没继续深究:「来尝尝这个符文饼干,依子从血烛堡带回来的特产,魔法师们专享的珍稀食物哦。」 所谓符文饼干,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椭圆形花边饼干。不过这东西是绿色的,上面有着暗紫色的贤者符文。曲芸一把就拿出来一口袋全部丢给小麦,每块饼干上都画着同样的符文。 很显然,在场除了曲芸没人认识上面写了些什么。 「这是给你的任姐,百目球根沙拉,对细胞能量很有好处。在血烛堡,魔神之力学派的法师们为了让自己的细胞活化,变得能量充沛且易于变化,基本每周都一定要吃一餐这道菜的。 还有小蜥蜴的,幻言鸟臭肉干。不得不说幻言鸟真的是一种被当做美食创造出来的生灵,据说身上的肉无论怎么处理都好吃得要命。这东西经过特殊的魔药学手段发酵腌制,闻着臭吃着香。 呃……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些都是血烛堡掌勺大厨坩埚老爹做的,放心吃吧。」 「虽然应该先谢谢你,但能容我先问一句,给任姐的菜是有助于她的进化方向,那么为什么要给我这道菜呢?」尹熙颐斜眼看来。 「当然是因为爬行动物大多食腐啦,臭肉干什么应该是蜥蜴的最爱吧……啊!我错了,别打我!喂!把腕刃收起来啊!」 很显然尹熙颐一早就猜到了曲芸气死人的逻辑,围着桌子追打起来。 小麦呆呆看着曲芸她们欢笑打闹,咽了一口口水。若是外面那些义愤填膺的傢伙看到里面是这幅光景,指不定能气死几个心脏不好的。嗯,估计霍悯阳那老货就是首当其冲。 看着任棉霜大口嚼着那看起来很像长满了人类眼睛的绿色土豆的玩意儿,小麦又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噫!那果子还在眨眼那!眼泪都流出来啦!看着就好疼啊! 她连忙收回目光,落在手上的一袋子符文饼干上。这玩意虽然颜色怪了点儿,但看起来好歹像是个人吃的食物。 小麦十分谨慎地将一块符文饼干掰成四半,彻底破坏掉上面符文的形状,这才一片片送入口中咀嚼。只是,越吃越不是滋味。 「嗯……这就是传说中血烛堡法师的食物?这坩埚老爹的手艺怎么感觉……完全没有味道的样子啊喂!」一边吃,她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哝着。 「只有小麦姐那份是特别的,依子亲手做的哦。」任何嘟哝声自然都逃不过曲芸的耳朵。她一边将一个精緻的木盒递给蓝枫,一边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解释道。 正在吃东西的几人闻言,手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抖。 小麦健康的古铜色面孔,当时就绿了:「你你你……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坩埚老爹做的么?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你为什么要做饭给我吃?!」 「啧啧啧,依子那话明显是对任姐和小蜥蜴说的啊。符文饼干确实是坩埚老爹发明的菜谱,通过饼干上类似「快乐」,「好运」一类具备真实力量的符文给食用依子不过是学来改良了一下。 说起来,小麦姐应该没有吃过依子做的东西吧?人家亲手做给你吃,为什么要这么惊慌啊?看起来……」曲芸声音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小麦姐对依子的情报,调查得很清楚啊?」 「你在说……什么?」小麦此时的神情,却是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桑海之心有三位世界排名前十的最顶尖凡人杀手,」回答她的是尹熙颐。她嚼着肉干,不疾不徐婉婉道来: 「擅长易容与毒杀的杜尔和我们交过手后就彻底消失了;擅长枪械与格斗的劳顿是个头脑简单的傢伙,此时此刻正在被使徒僱佣给诸世纪添乱; 而最后一位擅长长线策划,以不择手段着称的女刺客沃勒自打云裳仙府成立以来,就十分反常地接了许多她原本不屑动手的工作。这些工作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目标全部位于大庸新燕都城附近。 身为桑海之心的投资人与公开接收僱佣的超人级刺客,我虽然无法直接调阅每位刺客的详细档案,但检索哪些任务被谁接下了的权限还是有的。 小麦姐,每次你来云裳阁打工的时候,全都是沃勒在新燕都城工作的前后呢。 只是有一点我不清楚。听芸芸说小麦姐你们的相识还在云裳仙府成立之前,甚至是我们都还不清楚她进入了游戏的时候。 顶级刺客大老远跑来大庸的市民级道馆学习跆拳道?我想不会有这样的巧合。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一开始就出现在芸芸身边的呢?」 「呵,你猜呢?」小麦脸上露出了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调侃式笑容,显得十分从容,丝毫没有被揭穿了身份后应有的慌张。 「嘛,这事儿啊,其实依子倒是能猜到个大概。」曲芸突然插话,让沃勒和尹熙颐都是一愣。 先前尹熙颐调查沃勒是私下进行的,并没有和曲芸说过。因为在她看来沃勒只不过是一个凡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云裳仙府造成什么威胁。 她会去查,只是因为曲芸对身边的女孩都太好了,意外发现小麦时间上的破绽后不想到时候惹曲芸为这人伤心。 现在曲芸却这样说了。难道她在自己之前就发现了小麦有问题? 而在沃勒看来,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看穿的。 「刚才看新闻直播上,和龙的传人大打出手的大精灵庭,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呢。」曲芸笑眯眯看向沃勒。 虽然徽章等级差距导致曲芸她们无法在莫比乌斯大厅调查大精灵庭的详细情报,但到底有几个人这种事儿还是能查到的。事实上,在血烛堡的一年时间里龙女姐姐有给她详细分析过表世界四大团队的具体情况。 「这和沃勒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尹熙颐疑惑,而石桌对面的沃勒则是露出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大精灵庭的核心成员中,有个一叫做阿南希的女人。她擅长诡术策划,平时游戏中以不用能力杀人为自我挑战的娱乐项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和桑海之心的沃勒有点像?」曲芸目光扫过沃勒,落在尹熙颐脸上。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尽管倚仗着绝对的实力仍然可以游刃有余,但此刻沃勒的脸上写满了挫败。 某种意义上讲她和曲芸一样是那种享受拉马克游戏挑战的异类。而这一局交锋,就算她仍然可以凭藉绝对实力杀光在场所有人,在自己心里她也已经输了。 「因为你刚从高丽藩郡回来,却没有拿行李啊。你是去集训的,再怎么简便也不可能没把道服带在身上吧?就算你因为路上的骚乱而的丢弃了行李,那么你的护照呢?钱包呢?手机呢?总没有道理和行李一起丢掉吧? 这身运动服能放那些东西的地方就只有上衣口袋,很抱歉,依子能听出里面空空如也。如果依子没猜错的话,所有这些东西现在都留在你的徽章空间里呢,对吗?」 说到最后,曲芸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那么你要不要猜一猜,依子是怎么知道你身上该有那些东西的呢?」 沃勒愣了几秒,很快答道:「因为你回来的路上给郑教练打了电话,劝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回燕都。他应该没有特意提及我的事情,但却让你得知了他们刚刚回来的信息。」 擅长长线布局的沃勒当然不可能被点破了还想不到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只是在被曲芸点破之前,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 通常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步调沃勒断然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但谁知作为大精灵庭与臧王府合作的一部分,团长在与九州分别后突然指名要她前来刺杀长公主霍别璃。 如此一来就只能仓促行动了。本想着幸好霍悯阳在今天搞得天下大乱,正常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差错。怎想把曲大小姐归为「正常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输了。 「是啊,正是如此。依子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身边这几位了。赶回来的路上反正没事干,唯一能能想起来打电话通知一下的也就只有他了。 而至于小蜥蜴的问题嘛…… 你还记得我们在诺查丹马斯的书房里看到的那些收藏品么?其中对应非洲大陆的位置,有一个落款为大精灵庭阿南希的诅咒木雕。那东西积了不少的灰,应该是很多年前阿南希小姐支付给诺查丹马斯的报酬。 至于预言的具体内容,牵扯到依子的未来,可能性会有很多。或许是拯救或毁灭世界的人,或许是大精灵庭未来最大的敌人,又或许是未来将会杀死她的人…… 但七九不离十,阿南希小姐正是通过那次诺查丹马斯的预言而预知了依子的存在,甚至还包括进入游戏的时间地点。 即便预先知晓了依子的威胁,阿南希小姐也没有选择一开始就提前出手扼杀。这种心情依子是十分理解的,因为我们同样是挑战自我享受游戏的类型。 原本阿南希的占卜有很多可能,谁也无法想到能和依子扯上关系。但结合到小麦出现的时间,无数的可能就变成了唯一的必然。 看,推理秀已经结束了。人们苦苦追寻真相,却很少意识到解开谜题的每一块拼图其实早已握在我们的手里。 如此一来,阿南希小姐是否也该心甘情愿束手就擒,老实交代你在今天这样一个有趣的时间出现在云裳阁里有何目的了?」曲芸安步当车,伸手做了一个示意阿南希请君入瓮的姿势。 这一切深深激怒了大精灵庭的疯狂强者,正是因为她猜的都是对的! 「笑话!我堂堂冠名团队核心高手,杀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真以为凭你们这群暴发户就能撼动我的绝对实力了?你的倚仗是什么?【阿瓦隆之永恆高墙】?这魔法阵可没有攻击能力。」 阿南希冷笑道。身为全世界十指之内的绝顶强者,她是真的不相信这帮新近崛起还不到一年的女孩能进化出威胁到她的实力。 初开顶峰的实力化作如有实质的唯心威压张扬着,逼得等阶稍弱的尹熙颐和任棉霜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更加不堪的甄辉齐与没有进化过的菲菲她们干脆瘫软在了地上。 这种如有实质的威压是经歷千百场血战累积出来的实用技巧。同一大阶下,曲芸和康斯妮就完全无法散发出此等威势。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自信。阿南希尚未出手,但单从曲芸几人体内能量的气息就可以判断出她足以凭一己之力镇压云裳仙府全团。即便有【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她无法打破,但做到全面压制让她们无力反击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所以此时的阿南希,一边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一边已经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突破魔法阵的防御将云裳仙府彻底灭杀了。 「小麦姐……不,桑海之心排名前三的刺客沃勒小姐,大精灵庭的核心队员阿南希。依子不管你是什么等阶的实力,但想要从我云裳阁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曲芸十分轻松地露出一个让阿南希毛骨悚然的甜美微笑:「依子专修魔法,战力或许不及许多同阶高手,但唯独附魔一道敢说在这颗星球上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死到临头还真是从容呢。依子还真就不信你也能像那个八腕一样,被灭成渣渣都杀不死了!」 阿南希闻言忽然间心里一慌。情报显示这个音乐家做的饭能毒死人,自己吃下去却没什么特别感觉。难道是…… 她想起了曲芸先前说过坩埚老爹制作符文饼干的效果。那是通过写在饼干上贤者符文的真实力量作用于吃下饼干的人。吃下写有「幸运」符文的人会得到好运,吃下写有「快乐」符文的人会得到好心情…… 「你刚才给我吃的符文饼干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嘿嘿嘿嘿,你终于注意到了。这是在问依子最喜欢料理的口味啊!那当然是……爆炸啊!」 轰! 小麦整个人从内向外爆炸开来,碎片均匀地洒了满满一院子。除了用难以理解的速度闪开每一粒血肉的康斯妮以及及时撑开【水盾】的曲芸自己,所有人都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曲芸收起【水盾】,也在同一秒钟收起那副狂热兴奋的面孔,像换了个人似的淡然看着阿南希的残骸负手而立: 「以龙女姐姐的立场,无论怎样食肉寝皮的痛恨都不合适对大精灵庭的人出手。今天她是自己撞上来的,倒刚好了了龙女姐姐一桩心病。 至于你的目的,倒是不说也罢了。交手几个回合,霍悯阳这人的出招路数依子基本摸清楚了,这人布局时的路数正好与依子相反。 依子相信最简洁的步骤和出奇制胜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一旦出手就会坚信自己的策略可以成功,并不遗余力地促成预期的局面; 但是霍悯阳却会首先假设自己的布局会失败,然后像狼群一样认准一个目标就布下天罗地网,死缠烂打手段层出不穷,直到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止。 你会出现在这里,只会是为了公主殿下。」 面对曲芸摆出的帅气造型,尹熙颐不顾淑女形象把嘴里的臭肉干吐在地上:「芸芸啊,你平时戏精起来挺可爱的,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但能不能别在大家吃饭的时候……这样子?」 然而这一次曲芸却没有陪着她逗哏,而是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高墙之外。 「怎么了?」蓝枫最先发现曲芸眼神不对。 「我的魔术傀儡,有一具被毁了。或许老狐狸终于无子可动,孤注一掷把龙的传人全派来了……」 面对可以和九州分庭抗力的团队,这无疑将会是一场硬仗。 0780 第十六章上 庄周蝶(第一节) 「抱歉抱歉,这次的活儿可真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范畴了。」新燕大厦顶层,八腕乐呵呵靠在客位的扶手椅上,脸上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这人虽然依旧笑眯眯的不动声色,但对于连续被派去进行送死的任务显然还是颇有几分嫉恨的。 身为域分界组第二大团龙的传人的智囊,他并不认为自己操盘的话会逊色于霍悯阳的布局。但老狐狸似乎只把他当做了一个打手,还是那种用完就扔死不足惜的炮灰。 龙的传人从来不是「隶属」于臧王府的组织,一切合作只不过出于团长胡威常与霍悯阳之间的交易。他这个团队智囊是不需要对霍悯阳负责的。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霍悯阳特意到隔壁房间来谈,显然是对投靠自己的卫戍部队并不完全放心。他此时还穿着刚刚加冕摄政王时穿的正装官服,在落地窗前吐着烟圈。负手而立,只留给八腕一头花白的马尾辫: 「不要紧,留下休息吧。事情至今为止会这么顺利完全是由于最关键的九州团被一系列出其不意的招数耍得团团转。接下来的行动就要看他们如何应对了,我需要你保持最佳状态。 最坏的情况,他们会不昔帝国全境陷入混乱也要正面和我展开权力争夺。那样的话最后恐怕少不了一战。虽说龙女她失去了力量,但没有龙女的九州难道就会被你们轻易啃下来? 至于刺杀公主的事情,你们团长很快会亲自跑上一趟。若是这样也杀不掉,那就只能暂且作罢了。做好全境范围在政权,军队,超人团队三个方面同时与皇室党开战的准备吧。 前期的先手已经让我们占尽大好局面,现在就算维持乱局,只要能拖到【清算】降临霍碧薇她就一定会妥协的。」 果然像曲芸分析的一样,霍悯阳此人布局时首先就把自己的策略都当做会被对手破解来考虑。对于习惯一击制胜的曲芸而言,霍悯阳的这种连绵不断制造麻烦的思路显然是具有相当的克制性的。 「废物,执行围杀与刺杀这种占尽先手的任务,居然能两次把自己搭进去,无怪龙的传人在九州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房间里除了霍悯阳父子与八腕的第四人不屑地出言道。 这个年轻人穿着厚重的军靴与休闲迷彩服,一身强大的能量丝毫不加掩饰地张扬着。他与八腕并没有什么恩怨,事实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这位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他瞧不起一切弱者与失败。 「韬略团的施伍池?你这是在为自己屡次在优势武力的条件下被云裳仙府玩弄在股掌之间找藉口么?」 身为团队智囊,八腕动用lv9团队的特权详细了解过这支潜力榜排名前列的队伍。以其策士的智慧针对施伍池的弱点反唇相讥,果然一击中的。 轰!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伍池一个健步窜到了八腕面前,一拳轰穿了八腕的身体。 八腕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洞穿的窟窿,强大的气劲让施伍池的手臂根本没有接触到他的身体就打出了这样的效果。 然而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八腕并没有因身体被洞穿就倒下去,反而从胸口的破洞中伸出一条条粗大的触手攀上施伍池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向自己身体拽来。 施伍池大惊失色,又一次运起内力弓步后撤,强大的气劲将缠在手臂上的触手啪啪啪崩断开去,有两条甚至直接被扯断。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被触手接触过的地方衣袖瞬间就被腐蚀了个无影无踪,整个手臂呈黑紫色肿胀起来,一条条青筋像生化怪人一般在手臂的皮肤内蠕动,且有着像脖颈扩散的趋势。 由于等级劣势,施伍池是不可能像八腕一样事先了解对手情报的。但面对突发的状况,他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双眼紧盯八腕,点了自己几个穴位。 见对手没有继续攻上来的意思,施伍池凭空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在手臂上划开长长的一条,紧接着那条手臂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 它明明还存在于众人的视线中,但感觉上却像是消失掉了,或者说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概念上的「手臂」。 黑色的脓血哗啦啦撒了一地,施伍池的手臂却是恢復如常。他握了握拳头,挑衅地看向八腕。 「怎么样?」霍悯阳问道。他微微侧目,露出了半张银质的半脸面具。 「与团长同类的进化者,我一直都很佩服那些敢于选择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苦修才能形成战力的玩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初开境界,竟还能把第四维度的力量这般自由运用,不得不说他是个真正的天才。 这是云裳仙府那些妖孽都无法企及的战斗才能,如果不被设计入局,他应该可以一对一击杀那边的任何一个人。 但若是对上她们全团……完全没戏。云裳仙府目前至少已经有两个人跨入了初开境界,而韬略呢?我想除你之外没有第二人可以一战了吧?」 「给我时间,我会证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智略都是无用的。」施伍池收起匕首,冷声说道。他显然没有真的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莽撞。 「很遗憾,我想你没有时间了。据我所知云裳仙府在上一场游戏之后已经升为lv7的团队,这意味着如果他们没有被我家团长干掉的话,」 八腕说着不屑地瞥了一眼霍悯阳,考虑着自己团队的实力与那个音乐家可能布置的后手:「事实上我想这基本是註定的,那么她们只要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直接把你们拖入设定好的游戏中。」 霍悯阳深深吐出一条长长的烟龙,转过身来对施伍池道:「我同意你的观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智略都是无用的。但你显然并不具备『绝对的力量』。」 「所以你想要怎么办?」施伍池眯起了眼睛。 「赐予你绝对的力量。」霍悯阳掷地有声。 0781 第十六章上 庄周蝶(第二节) 「云裳仙府现在的力量已经强过你们,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场或下一场,她们随时都有可能把你们拖入游戏。 如果不出所料,那将会是一场被指定的,音乐家所擅长的智略向a类竞争游戏。一场你身上略微的武力优势所无弥补局面的,再一次完全被音乐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游戏。 而到时候你们将没有选择:臣服,或者灭亡。这是所有顶尖团队都经歷过的,同一一界时所必须完成的步骤,你们不可能逃得掉。」 「韬略是不会臣服的,无论对音乐家还是对你。我,也不会输。」施伍池没有更多话了。时时刻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自信,这就是他的武道。 「无所谓,」霍悯阳冷笑着拿出一个精緻的透明水晶瓶,九条纯金的龙盘踞瓶上拱卫瓶盖,瓶子里面是一瓶金色的液体:「我的敌人是九州与云裳仙府,你们是臣服,是无视,还是诸事了解之后回头咬上一口,我都不甚在意。 但是此时此刻,我需要你消灭云裳仙府,至少在反被消灭前给予她们重创!所以我送你这样东西。经过改良之后,直接喝下去就可以,十秒内生效。喝下它,你将会触摸到……第五维度的力量。」 「这是……神之血?!经过变异的?」八腕大惊。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龙的传人与使徒之间也存在着暧昧不清的合作关系。 「我不会用的,」显然施伍池也清楚神之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然而嘴上拒绝,他却是接过了霍鑫?从霍悯阳手上传过来的瓶子:「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我都不需要藉助外力取胜。」 霍悯阳对此桀然一笑不予置评。虽然他并不相信,但若是施伍池能不动用神之血就击溃皇室一派的云裳仙府自然是最理想的状况。 若是神之血之后反过来被他们用来对付自己也无所谓。这本就是使徒出产的东西,身为银面使徒他自然有应对之法。 若是施伍池无法胜过云裳仙府,那这瓶神之血最后要不要用,可就由不得他了…… 目前为止,将改朝换代的动盪全部推倒云裳仙府这头可爱的替罪羊身上,她们的使命可以说已经达成了。音乐家若是不甘被愤怒的民众撕成碎片,就势必要反抗,要扮演他想要她扮演的角色。 至于现在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敌人,当然还是尽早斩草除根是为上策。 此时云裳阁内众人对霍悯阳下一步的布置却是毫无察觉。在周密的计划下,接连不断的麻烦环环相扣,让她们不得不被霍悯阳牵着鼻子走。就连曲芸也在仓促的应对中无暇去布局更遥远的事情。 「是张洋,」蓝枫嘆了口气,将从眼睛从她那把自制的狙击枪上的瞄准镜里移开。犹豫了一瞬还是对曲芸明言道:「两点钟方向,她们在马路中央搭起了一个路灯高的铁塔,很容易找到。」 除了回到自己卧室去修(躺)养(赢)的甄辉齐,云裳所有的女孩此刻都集中在云裳阁后院最高的唯一一座五层小塔的塔顶眺望围攻云裳阁的暴民。 甄辉齐每次挣到的点数都是全团最少的,只不过被普通人揍了一顿,他可捨不得回团队空间去治疗。而这座小塔也和整个云裳阁建筑群一样秉承大气典雅的大庸北方建筑风格。 在併购周边土地进行扩建的过程中,曲芸特地修建了这座比周遭所有建筑都要高出一头的庸式小塔。虽然暂时还没有机会弄到魔力源泉,但魔法师总该是有一座法师塔才像样嘛。 原本只是个彰显身份的玩物摆设,却不想此时成了战略意义的瞭望塔。 从塔顶一眼望去,在臧王府的煽动下四面八方围攻云裳阁的民众可谓人山人海。甚至还有不少人趁乱翻入周遭富人的宅院试图偷出什么东西来。 唯有【阿瓦隆之永恆高墙】淡淡的光亮在密集的枪弹打击下岿然不动。倒是时不时有没摸过枪的暴民被魔法壁障反弹的弹头或同伴的走火击中倒下,被人抬向外围。 曲芸莞尔一笑,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倒是和电子游戏里丧尸围城的场面颇有几分神似了。 听说了张洋对曲芸所做的龌龊事蓝枫是真不想在曲芸面前提这个人惹她伤心。然而她很清楚,这人不是不去提就能揭过的。 在一间宿舍同居两年她十分清楚那人的脾性。本性并不坏,但是特别能钻牛角尖。一旦她自己把曲芸放到仇恨的对立面上,那绝对是不把自己逼死不会回头的。 所以此刻她甚至更希望曲芸能下定决心杀了张洋,免得日后徒增更多的后悔与伤痛。 终究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具备与曲芸等同的地位。 「这是……奥法空洞发生器?」曲芸关闭了魔法阵的隔音功能闭目倾听。 原本在如此喧闹的场景中曲芸是根本不可能使用自己辩音成像的本领锁定具体某个人的。但有了蓝枫明确的指示,她还是很快发现了街道中央像是电台信号发射器一样的近二层楼高的塔。 「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很糟糕的样子。」康斯妮撅着小嘴嘟哝。这东西的名字怎么听都像是主人的天敌啊。 「别担心,这东西生效的范围很小,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和很长的架设准备时间。若是有人想依靠这玩意和魔法师战斗,那纯粹是找死了。 只是血肉傀儡在自动战斗的命令之下,不懂得避开这些陷阱。被引导进奥法空洞失去魔核动力,自然就被消灭了。 蓝枫,张洋身边那几个人你认识么?」曲芸有此一问,因为蓝枫在拉马克游戏中混得最久,像那些有资格参加元初会的团队她看脸基本都有些印象的。 「不认识。我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力量与警戒意识都像是空求左右的新手。」蓝枫如实答道。 「这就奇怪了。臧王府手下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居然可以在血肉傀儡在天宫暴露的几个小时内就弄到这种专门的针对性装备么?」曲芸纠缠起一缕头髮。 0782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节) 经过进阶黄袍的洗礼,曲芸此时的发色进一步变淡。奥法元素的长久渗透让她的一头黑髮逐渐褪色,并染上了淡淡的银辉。 如果曲芸愿意,她现在甚至可以在绝对黑暗中让头髮发出一丝肉眼可见的微光。这样看去如今若再说她和龙女是亲姐妹倒是越发让人信服了。 「即便让龙的传人去办这事儿,这么短的时间都未必能搞定。不得不怀疑,臧王府早在我和小妮子天宫一战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这张底牌并做了针对性的布置。」曲芸垂眸低语,声音逐渐变得肯定。 「会有这样的可能么?」任棉霜犹疑着,她是极不愿怀疑自己人的。 康斯妮确实下意识地瞥了蓝枫一眼。她不会怀疑主人的判断,那么最后加入云裳仙府,并且和张洋之间留有一定情谊的就只有蓝枫了。 她甚至没有去怀疑整天喜欢欺负自己的尹熙颐。两人越是彼此针对闹腾得厉害,就越是清楚对方的心思。 曲芸用发梢搔着自己脸颊,丝毫不为外面的骚乱影响着沉思道:「只是可能而已。但若确实如此,倒是解释了霍悯阳为什么明明早已做好准备,却突然赶在此时出手了。 上场游戏里九州和云裳仙府是一起行动的,老狐狸若是知晓了我弄出魔术傀儡的事情,自然也会得悉龙女姐姐失去了力量,毕竟这件事我一回来就跟你们所有人说了。 如此一来,突然发动政变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了。」 「无论怎样,现在是不是需要解决一下这什么奥法空洞发生器?魔术傀儡不能派出去,总这样让一群人围着咱们打也不是个事儿吧?」尹熙颐注意到了康斯妮的眼神,打着圆场转移开话题。 以她对蓝枫仅次于曲芸的了解,是绝不相信蓝枫会背叛的。至少,她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曲芸利益的事情。 「蓝枫,枪。上好泯灭弹。」曲芸将深邃而复杂的目光投向张洋所在的方向。 既然派出魔术傀儡会有危险,那么就只能远程搞掉张洋搞出来的那东西了。至于这位曾经被她放在心里过的同学……她已经拒绝了自己所给予的最后机会,若是再任由她去,怕是会让身边更加重要的人痛心了。 蓝枫遵从曲芸的指令在自己的狙击枪里上好泯灭弹,却没有将枪交给曲芸:「芸芸,还是我来吧……」 「怎么?你怕我杀了她会后悔?」曲芸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蓝枫嘆了口气,故作轻松到:「不,你经常说自己从不会做后悔的事情,对于这点我是完全相信的。但张洋她们身后几百米就是湾韵地产正在兴建的地基,考虑到泯灭弹的杀伤范围和你的枪法……」 曲芸:…… 「行吧,交给你了。」 曲芸口气轻松地说着,在蓝枫将眼眶卡入瞄准器后却不经意间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她知道蓝枫一定要亲自开枪的理由。那几栋大楼的员工都已经被尹熙颐支走,几座建筑对云裳阁的财力不值一提。 而曲芸的枪法……再糟糕也不可能偏到超出泯灭弹的杀伤半径。这种地图炮基本就是闭着眼睛轰也不可能放跑目标的。 蓝枫清楚,作为人生最初结识的几位朋友,曲芸即便知道张洋不得不杀,也下定了决心,可要亲自动手总会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对于这份体贴,曲芸是心存感激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你多强大,多聪明,多细心,多无私,很多时候只要牵扯到其它的个体,事情就无法完全向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人类本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人与人之间的付出无法衡量,也不存在对等。一个与你不共戴天的人,或许为了别人也可以掏心挖肺两肋插刀;一个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人也可能对你忠心耿耿。 想要你在乎的珍视的每个人全都同样在乎你,那却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噗」 带着如动画配音般微弱的滑稽音效,泯灭弹在人群中爆开。一开始只是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小黑点,但随即,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光线被微型黑洞的奇点扭曲吞噬,让满街的人都以为世界末日要降临了。 紧接着是肆虐的飓风,大量的空气被吞噬,导致了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流运动。原本在泯灭弹引力吞噬范围之外的人,植株,甚至一些车辆都被气流捲起,无法逃脱那归于虚无的宿命。 以蓝枫的技术,正巧把张洋她们所在的位置框在了杀伤范围的边缘。没有伤害到任何湾韵地产的产业,却让至少上万暴乱的民众与整片街区化为虚无。 包括张洋和她的新团队在内。 在天体级的力量肆虐之下,人人犹如蝼蚁,没有达到攀途强者等阶的人群集体灰飞烟灭,无一例外。 待尘埃落定,人们才惊愕地发现世界末日并非自己的幻觉。 轰轰轰…… 沉重的爆响直到此刻才开始此起彼伏。那是被泯灭弹破坏了结构,却未能吞噬干净的建筑残骸在纷纷倾倒。 要论魄力,霍悯阳可还远及不上微笑魔女的女儿。他屠杀平民一定是要找个对手背锅的。但曲芸呢?就当着你们眼皮子底下大开杀戒。谁不服,再杀。若所有人都要与她为敌,那便毁去一个世界又如何? 当音乐家疯狂起来,全世界只有大精灵庭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超人黄昏将要再现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夹杂在混乱的暴民之中,就连曲芸也无法一下子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但既然知道「超人黄昏」想必是臧王府手下低级团队的爪牙。 这些人虽然等阶低微,但能被臧王府收为爪牙,无一不是比云裳仙府资歷更老的队伍。然而这些超人被卷进今天这样的歷史事件中,却是与他们平时俯视的凡人毫无差别,丝毫没有抗争之力任人宰割。 这些怀有特殊目的的煽动者终究是少数。而那一声唿呵,则引出了更大的混乱。凡人们不知道有「超人黄昏」,但他们高唿着「大灾变」开始四散奔逃。 当人们最终意识到自己面对着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抗争的灾难时,任何处心积虑的煽动都是徒劳。 0783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四节) 蓝枫研制的一枚子弹,便为云裳阁解除了围困之忧,也埋葬了曲芸的一段心节。 生命不復,下定主意便不会再改变。动手之前她或许会顾念旧情而犹豫,但一旦出手,她从不会后悔。 像个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被抹杀在数万无名凡人之间,是这个执意与曲芸敌对的女孩最好的归宿。如此,便可以将她抛诸脑后,像那些被埋在后院的傢伙一样,曲芸从去记他们的名字。 感情或理智,偶尔会让我们难下决断。但成长,就在你勇于跨出那一步的时候。 正当事情变得完全超出臧王府掌控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局面。 那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留着干练的寸头。身着大庸传统样式的华丽战甲如天神下凡,从天空中一步步走下。 「胡威常!是大庸的英雄胡威常!」本已四散奔逃的人群开始欢唿。 他们在新闻中亲眼见证了英雄击溃那些屠戮他们亲人的桑海恶徒。只要有他在,便是云裳仙府又是一个闹出第二次大灾变的恶魔又如何? 「气劲外放,踏空而行。郭老说过,这是习武者达到了极致,传说中的境界。这人应当是在游戏中弄到了传说级的武功秘籍,并且练至大成,」康斯妮少有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些武学对于身体根骨要求极高。他的肉身怕是已经进化到了我们从未见识过的高度。」 「他这踏空而行可不比依子的【飞行】魔法,每一步都逸散出大量的能量消耗,」曲芸眯起眼睛,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不过是个譁众取宠的戏精,这样的态度是赢不了我们的。蓝枫,给他也来一枪,看他还能这么从容不?」 「砰!」飕…… 云裳仙子们未必都能做到躲过移动中的子弹,但高度进化的反射神经让每个人都目睹了胡常威稍稍侧身便躲过了泯灭弹的一幕。 蓝枫放下枪,同康斯妮一样露出了沉重的神色。天上那人如此轻松,恐怕即便在激烈的战斗中偷袭,或者一中队的士兵同时用突击步枪扫射制造弹幕他都会穿行无阻吧? 曲芸笑了,轻轻拍拍蓝枫的肩膀:「干嘛都那么苦大仇深的?这位是龙的传人团长啊,神醒强者啊。让你攻击只是试探一下,难道你们真的期待随便开一枪就干掉这种级数的傢伙?」 「那试探出了什么没有?」任棉霜已经紧张到将筝形盾持握在手了。 「嗯,」曲芸颔首:「他看起来,并不急于攻过来呢。而且……你们有谁看到小蜥蜴么?」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尹熙颐刚刚还站在她们身边的,这么大个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就算这人平时就常神出鬼没的,但不刻意敛息隐藏时,总不可能让她们完全注意不到啊。 曲芸抽出祸雨握在手中,再一次开启了魔法阵全部的隔绝力量将外面的喧闹完全屏蔽,藉助自己说话的声音闭目倾听四周环境的每个细节: 「小蜥蜴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那么显然是有敌人出现让她来不及通知我们便做出了一位优秀刺客的本能反应——隐藏身形。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与其通知我们所有人一起落入后手,倒是不如暗自潜藏于对手周旋,等待对手出击的一剎那完成反制。反正就算她说了,我们也一样找不到来人的踪迹。 在完全激活的【阿瓦隆之永恆高墙】下,能将之视若无物自由穿行,又能避过依子的辩音成像场域和小妮子的洞察,仅仅被小蜥蜴感知到……很显然,来人运用了和小蜥蜴同样的手段。 至于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嘛……龙的传人的影,出来打个招唿吧。」 在血烛堡的一年时间里,龙女姐姐详细介绍过龙的传人的每位核心成员。其中尤其在这位真名无人知晓,神出鬼没的刺客身上颇废了一番口舌。 原因无他,只因这人太过危险而致命了。 同为刺客,影是与先前被曲芸坑死的阿南希完全不同等阶的存在。阿南希的刺客身份更多只是玩玩而已,她享受布局设计坑杀对手的乐趣。但真论到专业程度,即便和那些凡人杀手比她都做不到力压群雄,不过只能挤入前十尔尔。 但影若想要自称天下第二刺客,就无人敢言第一。 勿需言它,单单这人与胡常威一样皆是神醒阶的高手,他只要想做就足以在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战斗领域里宣称无双。他的硬实力比李宗和华英他们都高了整整一个大阶,难以估量。 达到神醒等阶的,即便在冠名团队九州里除了龙女姐姐也就只有夏子衿小妹妹一人了。若不是龙女超然的实力,放到其他域分界组中有着两位顶尖强者的龙的传人绝对有把握去角逐冠名团队的宝座。 至于为什么夏子衿一个小女孩可以超出众多强者力压群雄,只能说拉马克游戏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天才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跃成龙,庸才会卡在低微的境界上蹉跎一生。 被这样一位真正顶尖的刺客穿过层层防御潜到身边,即便是曲芸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mi-sol si,ti-mi」曲芸直接释放了【焱盾】。 千钧一髮之际,刚好赶上。塔楼顶部一角虚影一闪,什么东西就向着曲芸面门急射而来。 是一枚飞刀。虽然裹着一层内劲,本身也是战魂上品的兵器,但在四环魔法不稳定奥法元素层的灼烧下,依旧耗尽了能量被焚毁成铁水滴落。 叮! 同一时间,尹熙颐出手了。她一惊人的天赋和战斗直觉抓住了影动手攻击曲芸的一瞬,将螳螂捕蝉的战术发挥到极致。 却不想攻击曲芸只是个诱饵,真正的黄雀却是影了。 那人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一身夜行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面孔。尹熙颐瞄准咽喉的一记腕刃穿刺被早已准备的影微微侧身轻易闪过。接着,像是赶走一只苍蝇般随意地一挥持有月轮刃的左手。 0784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五节) 自从感知到影的存在,尹熙颐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前所未见的顶级高手。若是留有余地,或许连对手的防御都破不开,那就浪费了可能仅有一次的绝佳机会。 所以一出手,她就用尽了全力,捨命一击! 如此的后果便是,当意识到自己上当,她再无力收手防御。 鲜血迸射。 随着影随意挥手,一条手臂凌空飞起。尹熙颐的残躯也在失去移动能力后随着惯性在塔顶边缘撞了一下,滚落下去。 没有人去援救尹熙颐,以她现在的体质从五楼跌落已经算不得什么。影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ri,sol mi」 以影刚刚体现出的速度,若是使用最熟手的【飞弹】魔法攻击恐怕制造上百火球的弹幕都阻拦不了这人分毫。于是曲芸第一时间施放了最迅疾的指向性的精神攻击魔法,一环【灵锤】。 即便已经有了同阶魔法师难以企及的力量,她也并没有指望过这道最基本的精神攻击法术可以对高出自己一个大阶的影造成有效杀伤。 曲芸需要的只是对手在遭受精神冲击的一瞬间露出破绽而已。只需要一瞬间,以康斯妮的速度就足以完成绝杀。 然而就在这道根本不存在命中问题的魔法出手的瞬间,她听到影黑布遮挡下的面孔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戏嚯般的冷哼。 只见影的身形一个轻微的晃动,错开了先前站立的位置。几乎与此同时,一道裹挟着红黑色残影的娇小身躯出现在影的后方。 康斯妮双目赤红到发亮,干净的小脸上找不到一丝情感的痕迹。这一瞬间,她就像是用手工洋娃娃工艺品制成的杀戮机器般完美无瑕。 「不要!」曲芸出声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精金战斧挥砍而过,斩中的却只有影的残影。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康斯妮捉到了后背的影,居然又出现在了康斯妮的身后。 影的绝对速度并没有康斯妮快,但是鬼魅的身法以及压制旁人感知的能力让人摸不准他行动的轨迹。 打从一开始,战斗的节奏就完全由这个小个子男人来掌控。云裳仙子们每一个反应,似乎全都落入了他精心操控的局面之中。 蚀骨影爆掌! 影右手推出一掌。看似普普通通,像街边老大爷的太极拳一样缓慢;但体内流着该隐血统的速度王者康斯妮,居然就是来不及避开。刺客一出手,便是绝杀。 噗! 一掌正中康斯妮毫无防备的后脑,精緻的面孔应声爆开化作血雾。无头的身体倒飞出十余米,方才坠落而下。 不愧是蚀骨影爆掌,爆散的血雾中竟连一粒碎骨都找不到。 以康斯妮和影的速度,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这样的结果,甚至让曲芸出于惊愕又多愣了一瞬。 竟然躲过了指向性法术的攻击?!他难道可以像魔法师一样观测到奥法元素不成? 要知道,奥法元素这种特殊物质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高维生物都可以看到的。就像同样存在于三维世界,人眼却看不到红外线一样。 无论你是四维强者,还是五维,六维,甚至更高,唯有洞悉魔法奥秘开启了体内真理之门的人才有可能看到这样的攻击。 在这种具体到拳拳入肉的战场上,曲芸发挥不出自己最擅长的战略布局,战术上又远远不是影这种经验老道的第一线战士的对手。 若说她战略上有什么失策,就只有没能想到龙的传人居然有能够穿过【阿瓦隆之永恆高墙】的强者存在。但这又如何能怪她呢?此战的一切策略,皆是基于龙女姐姐给予的地方详细资料的基础之上。 直到看到影躲过了自己的指向性魔法,她才终于恍然大悟。这个人藏得好深,以至于老对手九州都从未层掌握到他的真实力量。 在魔法为主流文化的那些世界,绝大多数魔法师或是在钻研学问,或是统御着自己的领地。就算应招参加战争,也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 像曲芸这种将魔法力量主要运用于实战,并专心精研此道的魔法师其实在庞大的魔法研究者队伍中只是极少一部分,她们被称为战斗法师。 与之相对的,还有一群被称为魔剑士的战士。他们主要像普通的战士一样挥舞着刀剑战斗,但却偏偏具备一定的魔法天赋,可以在战斗中使用各种低阶的魔法进行辅助,奇招层出不穷。 影在以内力作为体内循环能量,主攻武术的同时,必然是也开启了自身真理之门的缝隙! 若说影在魔法阵的领域达到了自己这般的造诣,曲芸是断然不信的。但在不与法阵正面对抗的前提下,只是藉助自身的奥法亲和力在法阵运转的过程中寻找缝隙挤入,这种事情对一个高超的刺客而言还是有可能办到的。 曲芸终于看透了,唯有如此,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影自然不会放过她惊愕到发愣的一瞬,弓步一跃便沖向曲芸。 任棉霜闪身拦在曲芸面前。她捉不到尹熙颐的隐匿,也跟不上康斯妮的速度,于是一早便守候在团队中近身战斗最弱的两人身前。 心中明白跟不上对手的速度,任棉霜干脆放弃灵活的应对,以不变应万变直接取出徽章空间里最为厚重的一面阵列塔盾,将自己与身后的曲芸完全护在盾面之后。 估算好了影冲上来的时间,在对手应该绝对来不及反应的剎那厚重的塔盾凭空出现在任棉霜身前,咣地一声底部的固定桩击碎瓦片直接插入横樑。 只可惜任棉霜还是低估了影的速度。前冲过程中他居然又一次提速,以不符合物理法则的诡异身法在接触盾面之前横向平移,然后绕过盾面出现在任棉霜的身侧。 又是轻松随意的一脚侧踹。 任棉霜在尚未来得及取出第二面盾牌格挡之前,就被蹬飞数十米。她的身体侧面弯成ㄑ字形,勐吐一口鲜血在空中留下了长长的轨迹。 0785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六节) 任姐横飞出去的一瞬,五颜六色的光影如繁花般在空中绽放。 先前一切发生得太快。一直有队友在与影近身交手,蓝枫始终没能找到安全的射界。在任棉霜横飞出去的一瞬间,她把握战机果断扣动了【斗艳】的扳机。 散射模式!你身法再迅疾无双,难道还能快过光不成? 曲芸见状突然想起什么,忙对蓝枫叫道:「不要用能量武器!这人修炼的阴阳逆转神诀,内力可以消化相当大功率的能量攻击收归己用!」。 「哦?凭你们的团队等级居然可以弄到这种情报?有几分意思,桀桀桀……」影发出了金属刮擦黑板般的刺耳笑声:「要不要把霍别璃交出来?我或许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哦。」 曲芸所预料的不差。【斗艳】致命的繁花光影下,影毫不防备负手而立,就像是在细雨中漫步的旅人。 【斗艳】的散射模式在与大规模凡人军团作战的时候可谓是无敌的战略杀器,但高速击发弹幕的代价便是每一道能量攻击的弱化。 若是对抗凡人的大军,这些弱化的能量依旧可以穿透防弹盔甲造成有效杀伤。然而对上修有吞噬能量内力的神醒高手,却是不够看了。 对于影的建议,曲芸的回答是吟唱起【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她最反感战斗中的废话。 面对如此强敌她先前没有拿出这道杀手锏,是因为影在不断提升自己表现出的实力,导致她无法进行魔法建模塑造不会被识破的合理幻境。 至于现在……她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了。 曲芸不知道影如此行为只是巧合还是刻意针对自己底牌的对策。 若是后者,就只能说明暴露的不仅仅是龙女姐姐的身体状况和自己的底牌,而是九州与云裳仙府上一场游中为了针对将要到来的大战备下的所有后手都已经被对手识破并制定好针对性的反制方案了。 听到曲芸的起手音节,影全身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眸勐然一睁,一个闪身挥起左手月轮刃就像蓝枫杀去。 看到影的反应,曲芸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绝对有人把两团的一切情报都出卖了! 只是知道了,她又能做什么?唯有打断吟唱,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蓝枫身前。 如果要给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分类,曲芸绝对是个纯粹的策士。再绝望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做出明明知道自己死掉也救不下人,还要挡在同伴面前一起赴死的事情。 曲芸之所以为蓝枫挡这一刀,是因为她身上还套着【焱盾】。 根据龙女姐姐的情报,影手中的兵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是一个更加信赖自己身手强过外物的刺客。而四环魔法的威力,可不是随便什么兵器都能破开的。 影的攻击快到曲芸几乎来不及反应。但她也并不需要做出反应,在闪身阻挡的瞬间她便修改魔法建模将蓝枫也套了进来。像刚才对付任姐的那一招,对于【焱盾】中的曲芸是无效的。 影手中的月轮刃接触到了【焱盾】的表面。不出曲芸预料,这件凌霸七品的兵器像先前的飞刀一样开始被狂暴的奥法能量层焚毁。根本无法近身,就已经融化成了一地铁水。 只是失去了月轮刃,影的手臂却没有受到阻拦,穿过【焱盾】的表面直逼身前。 曲芸苦笑,这并未出乎她的意料。眼前这个男人既然已经开启了真理之门,能够穿过【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又有着可以吞噬能量的内力;为什么就一定能被【焱盾】阻拦呢? 归根结底,迫不得已之下,曲芸只是基于【焱盾】有效的可能性去赌而已。这一次从头到尾被霍悯阳牵着鼻子走,她未曾获得哪怕一丝停下来喘一口气布局应对的机会。 最终,便是被逼入了这自己最不擅长的战术死局。 砰! 影一掌轰在了曲芸胸口,让她撞着身后的蓝枫一起倒飞出塔顶。伴随着噼噼啪啪骨骼寸断内脏爆裂的响声,曲芸周身那半径一米左右的球形红色光晕也暗淡了下去。 终究还是差了一个等阶…… 最后就要这样落幕了吗?疼死依子了,可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啊。 曲芸意识逐渐模煳,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 狼狈如斯,最后,只能救下一个人么? 在世俗的眼光中,云裳仙府的每位成员都欠曲芸的,被她救过不止一次。但唯有蓝枫,是曲芸在进入游戏之前就欠了她的救命之恩。 是蓝枫么?这样也好,算是还了她的情。 曲芸突然间将手上出现的捲轴撕开。 错愕间,蓝枫周身被一层薄薄的金光包裹,还来不及道一声别只一瞬间便凭空消失了。 可以不经歷等待时间,将应选者直接传送回拉马克游戏团队空间的捲轴,这是曲芸最后的底牌。在晋升中级法师之后,曲芸终于在血烛堡制作出了这样逆天的东西。 只是能支持此等魔法的捲轴材料太过稀缺,她最终也只做出这样一张而已。 这张魔法捲轴的材质,使用制作祸雨剩下的边角料,来自思想世界的越阶珍宝【灵魂黏土】制成。 做完了最后这件事,曲芸选择回归团队空间。 这是先前每一位战败而失去行动力的伙伴都会做的事情。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活下去,便是为团队保留了希望。 若非影并无特意击杀她们的目的,所有人都早已经死了。原本感觉没有多久的回归等待时间,在生死激战的关键让人感觉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长到最早坠落的尹熙颐至今还未能回到团队空间,长到那可怕的对手足以杀死她们一百遍。 可惜的是,唯独曲芸是影不想放过的。 还在下落,就见到那如影子一般灰暗的身影凌空跃来,遮住了太阳。 此时的曲芸却是连唱出【飞行】魔法的力气也没有了。 半空中,却是突兀地响起了天籁之音,如天使的圣歌唤回了光明: 「ti do re- mi ti do」 0786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七节) 曲芸难以聚焦的目光模煳地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绘有复杂纹路的能量光幕。 当的一声,紧随而来的影整个身体拍在了上面。半空中无处借力,只得与自己一同坠落。 是四环魔法【能量屏障】。它可以在范围内的任何位置凭空制造一面只能存在几秒的光盾,却能够阻挡几乎所有三维和四维的物质或能量通过。 玄奥的法术模型运行方式让所有的能量集中于一瞬间,使这道四环魔法几乎无法被攻破;但过于集中的能量爆发同样也导致了这道魔法短暂的持续时间。 由于需要较长时间的咏唱和比同级魔法更加复杂的建模,这个魔法并不常用。通常被专精于能量操控的万物核心学派法师用来代替其它学派关于防御和阻拦而使用的魔法。 除了曲芸,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攻击从外面穿透【阿瓦隆之永恆高墙】的人……就只有从飞机上直接跳下来的龙女姐姐一个。 li,ti」 紧接着,由蓝袍法师施展的一环【纠缠】却远不只是绊住敌人的脚步,而是有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 影手中又出现一把月轮刃,刷刷刷斩断纠缠自己的藤蔓就要闪身逃开。 龙女姐姐作为专精于万物核心的学派法师,对于这些学派外控制类法术的掌控力还是差了一筹,让影得以寻到脱身的机会。 但她又怎么可能这样放过影? 「mi-mei fa-mi sei-fa sol ti,sol ti,ti!」 趁着影在藤蔓中纠缠,她吟唱了一个自己最为强大的,越阶的,招牌式的七环魔法——【内爆】 纯粹的学派法师,往往意味着熟练掌握的法术数量要远少于普通的魔法师,且对大多数魔法的掌控力都远不及旁人。 但以这些为代价,他们将全部时间精力都投入了专一的学派之中。可以让本学派的每一道魔法发挥出惊人的效能,到了最后甚至可以像龙女这样——越阶施放高环魔法。 万物核心学派的法师又被称为称为战争堡垒,出产最多的战斗法师,且每一位学派法师放到战场上都是一种战略性意义的存在。爆炸,冲击,泯灭;寒冷,火焰,雷电;一人之军,他们是正面强攻战场上当之无愧的王者。 于是,面对这道万物核心学派法师所施放的越阶魔法,影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然而很遗憾,他已经落入了龙女姐姐的网中,在【纠缠】的作用之下,没有人能够避开指向性魔法。 于是,影四肢根部则像是发生了生化变异一般增生肿胀,细胞组织瞬间膨胀成了四颗脑袋般大小的球瘤。 噗!噗!噗!噗! 四肢炸断,仅剩下躯干和头颅掉落在地,让影失去了一切反抗余力。 这道单体攻击魔法十分神秘且少有人知,可算是龙女在血烛堡研习到的一种秘法。但若是提及这【内爆】同一原理,建模类似的进阶魔法——八环【核聚】,则是一道魔法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鼎鼎大名的法术了。 【核聚】通常只有黑袍贤者才会施展,被广泛运用在歷次宇宙级的魔法战争中。它在瞬间释放原子核聚变爆发的惊人力量,可以大面积灭杀一切五维以下的生灵。 而传说中,仅仅是传说中,那位站在万物核心学派顶点的大魔法师掌握着【核聚】的再一次进阶。那超出九环极限的禁咒,可以释放出相当于恆星引爆的能量。 而至于龙女姐姐的【内爆】嘛…… 除了像八腕那种即使碎成渣渣也不会死的异类,【内爆】对于高阶强者有着奇效。它可以藉助奥法元素的力量强行束缚敌人的体内能量,在法术建模所设置的位置与能量值下爆开。 所以只要不超过施术者所能控制的等阶极限,被【内爆】击中的人实力等阶越高,所可能受到的最大伤害也就越大。 那些没有诞生出内体自循环能量的普通人若是中了这道堂堂七环魔法,不过相当于被武术高手用内力随意打了一掌。没事儿是不可能的,但好歹有救。 可若是影这种高手中招的话…… 「你敢杀我?!」瞪着穿过魔法阵壁障当空飞落的龙女,影那傀儡般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理智一点!【清算】马上就要降临了!你知道这时候杀死一位神醒强者意味着什么吗?【清算】时谁还能为你征战?!」 「本宫不需要,」龙女绝世清丽的面孔上是少见的冰霜:「且不论大祸临头之时你这样的人是否会为我征战。敢动我女人的人,就算拖上全世界陪葬,我也要你死!」 「疯了……你疯了!」影惊慌大叫。想要逃跑,却连翻身爬走都做不到:「不可能!你什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龙的传人情报中的龙女霍碧薇,可是为了天下子民不惜牺牲一切的那种人。 虽然确信龙女失去了力量,但九州至少还有个夏子衿可以与他一战。在其它人的帮衬下没准他就要挂在魔法阵里。 影之所以敢于这么从容地杀入敌阵取上将首级,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确信【清算】将至,龙女需要他们的力量绝不会杀死自己这种等阶的高手。 而眼前的现实却是,仅仅动了一个一直以来屡次带来麻烦的小角色音乐家,就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难道在龙女心目中云裳仙府这一团妇幼病残,在对抗【清算】中的价值能比得过他一个神醒强者? 「说完了,就去死。本宫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小角色。」龙女冰冷冷地说着,目光却从未直视影,而是颤动着盯向了地上浑身骨骼尽断,不成人形的曲芸。 话音一落,仅剩躯干的影便像是颗人形炸弹一般爆碎成渣。 「住手!!!」半空中胡威常目呲欲裂,但在【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外他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强大的队友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无论是推翻九州的冠名地位,还是与使徒,臧王府对等周旋;少了影以后,龙的传人这支团队恐怕都将失去资格。 0787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八节) 胡威常恨吶! 他不信霍悯阳安排到每个具体步骤的计划,会没考虑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且不说他判断龙女永远只会把天下人的利益放在最优先考虑这事靠不靠谱,单说这失去的力量也讲不通啊…… 被阴了。 然而事到如今除了捨命相拼就地决一胜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胡威常黑着脸细细打量魔法大阵之内的龙女,忽然双目精光一放。 轰! 重重的一拳轰击在魔法阵上,引起空间的一阵涟漪和大地的震颤。那些见到胡威常出现,选择留下的以及一些去而復返的暴民,很多人都在这一击之下被震倒在地上。 很好,以自己的实力,对这大魔法阵并非没有任何办法。胡威常面色阴沉地冷笑,继而下令道: 「郭子迪,沈守强,跟我一起全力进攻一点!」 砰! 胡威常话音刚落,沈守强一枪已是毫釐不差地击中了他刚才轰击的那个点。 这十五六岁的白净少年原本就是个天才电竞选手,被霍鑫?发掘后屠戮干净他原先的队伍,不惜一张黑卡的代价将其转入龙的传人。 事实证明霍鑫?眼光独到,巨额的投入换来了惊人的效果。若是没有云裳仙府那群妖孽,沈守强两年时间进阶攀途初期的成绩足以称为前无古人的奇蹟了。便是曾经的第一天才霍鑫?自己都远远不及。 当然,除了进化点问题,但凡能跃维接触到攀途境界的玩家,其本身大脑自我认知区域的天然发育必然是出类拔萃的。 沈守强没有曲芸那样发掘一切成就奖励的才能,他的巨额点数来源于战斗击杀。 在多数非智略类游戏中,玩家都可以通过大量击杀获得相应的隐藏成就,但真正拿到这些成就奖励的人却是极少。 首先,这类的成就几乎一定意味着要击杀数目庞大到远超正常方式完成游戏的目标;其次,考虑到游戏时间,获得如此庞大的击杀数量往往意味着要放弃正常按规则去赢取游戏的可能。 于是乎沈守强在龙的传人几乎就是一位独行侠,常常脱队去单独清怪。偶尔,影也会陪他前去享受杀戮的乐趣。 至于这种连曲芸都未曾发掘的隐藏成就为什么会被他找出来呢?嗯,在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前沈守强便具有一些完美主义强迫症倾向。简而言之,就是那种玩游戏非要把整个地图的怪全清干净的类型。 以前清的是电子游戏中的野怪和non-yer characters。现在嘛,就是真实的怪物与活生生的人。嘛,这些对于沈守强而言是没有区别的。 轰! 令人震惊的是,在数万暴民雨点般的枪声中岿然不动的魔法大阵,在沈守强的狙击命中胡威常击中的点时,居然产生了一丝震颤。无论多么精准的射击理论上一枚弹射的弹头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除非…… 附魔高斯狙击枪! 沈守强从未像蓝枫一样钻研科技,研发自己的武器弹药,却十分幸运地从一场游戏中入手了这样一件大杀器。 而就在这魔法阵震动的一瞬,又是一枚枪尖戳在了瞬息前的着弹点上。 只是朴实的动作。没有五彩的能量射线,没有炫目的招式,但一枪刺出,整个世界都仿佛暗淡了一瞬。顷刻间,理论上这个世界无人可以打破的【阿瓦隆之永恆高墙】须臾间变得虚无,又很快恢復了原状。 一剎那两人对魔法阵造成的伤害居然比神醒阶的胡威常毫不逊色,无怪他会有可以打破魔法阵的判断。 手持红缨枪的郭子迪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年汉子。在场的暴民很多人认识他,因为与留在船上狙击的沈守强不同,刚刚击溃大精灵庭的直播新闻中,这位汉子可没少出镜。 若是康斯妮的头还在吗,一定会震惊地发现这人的武术套路赫然与自己同出一辙。刚刚攻击在魔法阵上的那惊艷一枪,赫然是康斯妮全力击杀强敌时使用的武技聚力式! 【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外,三人不间断的攻击持续着。魔法壁障忽明忽暗,轰隆巨响接连不断。 壁障之内,龙女却是当外面的人不存在一般对他们的造作丝毫不予理会。将纤长的玉指轻触在曲芸的脸颊上,甚至不敢去抱起她残破的躯体。 「回归了么?」龙女姐姐声音颤抖,连带着……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方才听到曲芸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要撑住!」龙女姐姐长舒一口气,终于眨了一下干涸的双眼。 眼皮再抬起时,指尖之下已然空空如也。 剧烈到让人感觉还不如死掉的疼痛渐渐淡去,那让人昏昏沉沉的混沌黑暗也寸寸远离。意识回归身体的时候,曲芸注意到致命的重伤已然痊癒。 自己应该正躺在柔软的膝枕上,这熟悉的感觉是小妮子。握住自己手掌那冰凉纤细的手指是……蓝枫? 睁开眼,是团队空间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一张张含着泪花的熟悉笑脸。 一,二,三,四…… 「怎么只剩四个人!谁死了?!」曲芸叫嚷着腾地坐起,结果一头磕在抱着她的头,低头观看的康斯妮下巴上。 虽然是额头磕下巴,但考虑到两者肉身素质的天壤之别,最后抱着头满地打滚的自然是曲芸。 即便是刚刚直面死亡的瞬间,曲芸都没这么失态过……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任棉霜抱起曲芸轻轻揉着她的额头,尹熙颐则露出一脸玩味的笑容吐槽:「甄辉齐估摸着还在自己房间睡觉呢,诗诗在天宫就躲到书里去了;最后一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 说起来我们让米莎等着在你一回归团队空间的瞬间就进行点数治疗的,结果你治好了就这反应?是不是中了别人智力吸取攻击?」 所谓智力吸取攻击之类的玩意儿,十分现实而科学的拉马克游戏里自然不可能存在。这是几人早先一起玩过的电子游戏里的概念,尹熙颐现在拿来说事儿,显然是在调侃曲芸。 0788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九节) 尹熙颐的调侃让曲芸紧绷的弦稍稍放松,瞬间清醒了起来。于是乎,又是惊声一叫:「不好!我们快回云裳阁!」 力大无穷的任姐像抓小鸡仔似的一把将海鲜般扑腾着的曲芸薅起来压在沙发上:「你疯啦!好不容易大家都活着逃回来,干嘛非得赶着送死去跟那变态刺客拼命?」 曲芸让自己冷静了一秒,开口解释道:「影已经被杀了,龙女姐姐赶来了,现在应该正在被龙的传人围攻。」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先前的战斗中她们不是脸朝下栽倒不能动弹就是脑袋都没了,唯有留到最后的曲芸清楚龙女姐姐的事情。 很快,在「不被认知的不合理效应」干涉下,云裳仙子们纷纷出现在龙女姐姐与正在持续攻击魔法大阵的胡威常的视线死角。幸好没有人出现在魔法阵的外面。 即便隔着魔法阵的守护,还是可以隐隐听到胡威常翻山倒海的轰击声。即便很无奈,胡威常也没有一点办法。 他能看出云裳阁环绕的法阵与天宫大阵是类似的东西。而天宫的大阵若想用强力攻破,就只能靠高阶超人各式各样的体内能量,否在即便往宫殿正上方丢大当量核弹也没用。 上次之所以毁在大灾变中,纯粹是「由于值守人员疏漏而未能及时组织有效防御」。当然在多数高层知情人眼中这事儿主要得怪龙女。明明一道魔法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却非得急匆匆冲出去先要救首都百姓。 当然这事没人抱怨过,也没人敢抱怨。真正怨气冲天的那些官员本来就都是死在那场灾难中的。剩下的人……反正老子没死,乌纱帽要紧。 曲芸寻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哎?怎么只有胡威常一个了? 「我看他们快要强力攻破魔法阵了,就出去打了一架。很遗憾,另外两个只是被我打伤先逃走了,并没能斩草除根。大概过不久就会像你们一样治好伤从游戏世界回来了。」龙女姐姐娓娓道来,声音很轻,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曲芸闻声望去,只见龙女姐姐一身素白长裙负手而立。胸襟上却是一片殷红,被纯净的白裙衬得格外刺目。 「所以是那个混蛋他打伤你了?!」曲芸指着天上的胡威常惊怒道。接着上前几步将龙女姐姐揽在怀里,像小动物般仰头四目相向:「要紧么?很疼吧?先去治疗一下吧。」 两人差了将近一头,被揽住的龙女姐姐瞬时用脸颊在曲芸头顶上蹭了蹭她软软的头髮:「没,胡威常那点功夫还伤不到我。只是身体不好,用力过度了而已。所以说,我这情况回归团队空间也没什么用的。」 曲芸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她…… 「李宗和子衿妹妹呢?」尹熙颐满怀忌惮地看了一眼半空疯狂出拳的胡威常,插话道。 那傢伙这么精神,显然是因为注意到了龙女姐姐的身体问题。 龙女嘆了口气答道:「他们去天宫营救华英了。我们原本以为龙的传人会坐镇天宫的,只是我自己不放心芸芸才单独跑来了。先前说好确认你们这边没事就去天宫汇合,现在看来反倒是李宗他们那边会更顺利一些啊。」 「现在怎么办?小芸说过这人和刚才那个影是同一级别的高手吧?现在不是被偷袭,有没有什么计策所有人配合起来打赢这场战斗?」任棉霜持盾站到众人前方,眼中充满决绝。 「交给我吧。法阵被破后横竖会死的,若是我尽全力,有十成把握可以和他同归于尽。 别那么看我,你们大概没怎么和玩家在表世界对战过。有游戏空间的治疗在,如果不能击杀对手就算芸芸想出什么奇招让他们吃点亏受点伤都没有任何意义的。」 龙女姐姐眉眼弯弯,说着些吓人的话脸上却一点沉重的意思也没有,手心出现五粒赤红色小药丸。 即便知道自己将要赴死,龙女此时的心情却是出奇的轻松雀跃。眼看着重伤垂死的心上人死而復生,这足以让她开心一整天。 开心到死。 自己的命运,是早已註定的,在她选择将一切传给曲芸的那晚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当然她也不会反悔,并为此而深深快乐。 啪! 曲芸松开怀中的龙女姐姐,挥起一掌将她手上的药丸打飞。见那人居然苦笑着还想去捡,干脆五枚火球出手一个个烧了个干净。 龙女姐姐没有慌忙去阻止,就只静静看着曲芸发泄完,问道:「那你说下面怎么办吧。就算我叫李宗他们回来,也赶不上法阵崩溃了。」 「答应我别再这样了,就告诉你。」曲芸一掌扇去的动作狂霸酷拽,声音却跟小媳妇似的。 「答应你。」龙女姐姐无奈嘆气。 曲芸闻言勾起嘴角,脸上冰霜比「变脸」还快地消散,手上出现了一样东西: 《涔云玄泽书》 「姐姐不是说有着游戏空间的治疗,但是打伤打退敌人没有任何意义么?那么既然我们杀不了这货,就让他受点游戏空间也治不好的重伤吧。 这魔法阵本来想给改良一下的,结果被老东西打了个措手不及。看这个架势,至少还能撑一个小时吧?」 龙女姐姐抬头看了看辛勤耕耘的胡威常,点了点头:「这是……灵气在凝聚?你打算用修士的手段对付他么?这可是神醒高阶的傢伙,有多大把握?丑化说在前面,你要是再拿自己的命去拼,我就把你打晕自己上了。 先前李宗和他打过不少场,胡威常修炼的内功心法《黄帝心经》是个了不起的东西。虽然人人都可以直接向游戏系统购买,但是想要学会除了海量的前置【知识】也需要相当高的悟性天赋。 原本李宗那些修士的手段对武者内功是有一定克制的,所以一开始我才敢让他放手去越阶一战。结果事实证明,胡威常的《黄帝心经》反而克制了李宗修炼的仙家功法。 如果你真想用修士的手段对付他,恐怕需要做好准备,至少得拿出雄傲上品的仙宝,还未必一定会有效果。我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龙女姐姐玩味地看着曲芸。她已经做好了跟头顶上那傢伙同归于尽的准备,并且有十成把握。因此她并不焦躁,只是静等着看看曲芸还能拿出些什么手段来。 「我不太懂修道的事情,只知道我家诗诗的功法品级很高很高。不过这和对付胡威常的手段没什么关系,我们用来对付他的可不是什么仙宝……」 曲芸话音未落,忽见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天地灵气瞬间暴动! 0789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节) 梅娴诗从书里走出来,第一眼看见熟悉的院落就是一愣。 这里……不是云裳阁么? 她留了诗在《涔云玄泽书》扉页上,就是让曲芸知道她一出来恐怕就要渡劫了。这样要是落在敌人手里正好把他们都除掉,若是落在自己人手里,她相信芸芸会把书丢到山沟里去让她先渡完劫再联繫。 为了上述目的,梅娴诗还特意在突破时巩固了一番境界,忍到已经压制不住天劫的气息时才出来。这样若是一出来就被攻击,天劫直接就把敌人都噼死了,敌人老巢也可以毁个七七八八。 万万没想到,大水沖了龙王庙,这是要天劫噼了自己家不成? 她未言一字,疑惑的目光落在曲芸脸上。既然是曲芸拿到了涔云玄泽书,那么要说她没有看到书扉的提诗或没有看懂诗里的意思是绝不可能的。 曲芸嘿嘿一笑,问道:「恭喜进阶啊,马上就能渡劫吗?渡劫时能移动不?」 梅娴诗点了点头,脸上困惑的神色更浓了:「这次基础打得很牢,也唤起了一些记忆,应该会比较轻松的。你是要我自己跑去找地方渡劫?恐怕压制不了几分钟了,勉强能避开云裳阁。但咱们这儿离郊区还远,没准会噼死不少闲人。」 曲芸大手一挥:「放眼望去,方圆十里,没有闲人,全是敌人,所以你就在这里渡劫。 你这次应该是结丹了,天劫也是针对攀途修士的威力。考虑到功法的加成,应该不会超过恆火初阶的伤害力。云裳阁有我和龙女姐姐布下的魔法大阵,不被天劫刻意针对的话,问题不大。」 梅娴诗点头应道:「确实是结丹,但要娴诗顶着天劫不停跑,把方圆十里所有人都轰死恐怕不太现实。初期的雷劫还好,到了中段天劫威力升到化神的威力,娴诗恐怕有着功法针对也无力再移动了。」 「都是些乌合之众,不用杀光,」曲芸笑眯眯指着半空中轰击大阵的胡威常: 「你就盯准了他,一路追着他轰!要是把他弄死了,我们的问题就都解决了。要是弄不死,听说天劫道伤也不是游戏系统可以修復的。不用太拼命,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梅娴诗淡然一笑:「娴诗懂了,不用担心,一旦他被天劫锁定,也便不用去追的。」 说罢,她默默走出了云裳阁正门,离开了【阿瓦隆之永恆高墙】的守护。 原先被泯灭弹的威力吓破了胆四散奔逃的暴民,终有一些胆大的见胡将军占到了优势又折返回来。每个人想法不同,多数人可能觉得小命要紧,但总有些人宁愿拼上性命也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到歷史中。 见云裳阁里走出来个干净水灵的少年人,门口的暴徒们来劲了,举枪便射。 梅娴诗抬眼瞥去,并未出手,入波步流转如空气般自然穿过几人的射击。如今好歹是结丹大修士了,硬挨上几枚子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修士来没准就会感到被一群蝼蚁冒犯而勃然大怒杀过去了。 但梅娴诗就是梅娴诗,所有人骂她,打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只在乎自己的目的。就这样,她不留行迹如水雾流转般就穿行到了胡威常的下面。 胡威常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龙女身上,这是必然的,因为在场也只有那一人能伤他。虽然占尽上风不依不饶,但胡威常实际上每一秒都在全神戒备着龙女暴起和他拼命。 刚刚被追打了一顿,他反倒看出了霍悯阳没有骗他,龙女的身体确实出了大问题。但令人尴尬的是,虽然明显会付出巨大代价,但只有那人想要就可以把实力催动到巅峰。 在全胜时期的龙女手下他根本就撑不过几分钟,于是不得不小心翼翼随时准备逃命。 结果这边正盯着呢,突然感觉头顶被什么远比龙女更加宏伟致命的东西锁定,顿时寒毛倒竖。接着就听轰隆一声,脚下一排噼噼啪啪放枪的人就被天雷噼成了灰灰。 自此开始,雷光连绵不绝,像是老天爷不满整片天地,决定回炉重造一般彻底清洗一番。 作为诸天万域最顶尖的基本功法之一,修习涔云玄泽书的梅娴诗所渡的成丹大劫之威势是普通修士难以想像的。 功法品阶越高,就会引来越强大的天劫,也就会包含越强大的应对天劫的手段,让资质足够匹配功法品阶的天才修士得以顺利渡过。 梅娴诗的结丹大劫,毁天灭地。 胡威常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致命的气息却让他本能地转身就逃。然而令他亡魂直冒的是,身后那浓密不散的雷光中一个脱尘少女赤着身子面无表情地追在后面死死咬住他不放。 那淡然脱俗的表情,在致命雷海中无喜无悲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在胡威常眼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庙里供奉的观音娘娘雕像以博尔特的姿势向你追过来…… 贼吓人! 「艹!嗷!哌……」胡威常被雷追着噼了两个街区。一开始还在骂骂咧咧,后来就只剩下惨叫,到最后就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了。 最过分的是,那噼下来的天雷居然还越来越粗壮,裹挟的力道也逐渐达到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胡威常体无完肤内力耗尽,有了今日难逃一死的觉悟时,忽然间身后的「闪电女神」停止了追击。 紧接着,让人肝胆皆裂的一幕出现在胡威常眼前。天雷的威力与范围开始呈几何级数暴增,整个街区化为了一片等离子体的海洋。 那不是人世间可以见到的景观,是应当只存在于宇宙深空的天文奇景。 致命的美景。 胡威常根本就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一边开始回归团队空间,一边继续慌不择路地飞逃。拼着伤势不断加重,他也一定要远离那个致命的区域! 结果直到最后他回归游戏空间时,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勉强推测只能理解是九州藏着的底牌,但这究竟是龙女的魔法?是戴子书秘密开发的黑科技兵器?还是李宗从哪个游戏世界弄到的上古秘宝? 毕竟在肆虐到空间都被扭曲的闪电中看清楚梅娴诗的面孔是没有可能的。胡威常也根本就没敢往渡劫那方面去想。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修士渡劫,但有着拉马克游戏的情报资料他总归还是清楚渡劫是怎么回事的。然而修炼《涔云玄泽书》的梅娴诗的天劫,根本就特么不是渡劫,是灭世! 0790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一节)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普通民众的生活终归是稳定了下来,全世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仍然聚焦在大庸燕都。 新燕都城与帝国诸州的骚乱如疫病般爆发,又像是被抽干的浴缸一样很快平息了下去。帝国全境规模的动乱持续了整整三天,史称云裳之乱。到了一周后的今日,才算是基本完全平息了下去。 散播瘟疫与拔掉排水塞子的,无疑都是臧王府。这黑锅之所以被扣在云裳仙府的头上,自然也是霍悯阳在背后运作。 当然这罪名也不是你说安上就能让天下人信服的。云裳仙府那边意外配合,杀了个昏天黑地,倒是正如他所愿将一切人们关注的矛盾核心都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曲芸这边也将自己的对策贯彻到底,不论军民老少超凡,来多少杀多少。你让依子扮演反派,依子就演好,可要是以为反派最终会被正义战胜,那您老人家就太天真了。 这让原本打算将云裳仙府推上舞台扮演反派,最后杀之立威的霍悯阳焦头烂额。 写好的剧本被台上戏精的神发挥彻底颠覆,一出好好的《四十七浪人》为主尽忠復仇,硬是被曲芸演成了久攻不下的《天国王朝》,最后更是有着向《火柴人》转变的趋势。 反倒是让那些本被臧王府煽动的热血青年对无论怎么打都打不下来的云裳阁这块城中孤岛生出了好感。崇拜强者是年轻人的天性,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百姓中那些老成的年长者则始终对事情维持观望态度。云裳仙府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们不知道,但若说始终为民操劳,被供奉在庙里的活神仙龙女娘娘弒父叛国,他们大多是难以相信的。 其间云裳阁遭到了帝国正规部队的围攻,甚至受到了数枚飞弹轰炸,结果事实证明没有什么常规武力能够突破【阿瓦隆之永恆高墙】的防御。 康斯妮实在气不过,去围攻部队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曲芸也派出魔术傀儡跟着煽风点火。最终在一枚泯灭弹的作用下,所有的围攻部队彻底丧失士气开始溃逃。若不是龙女姐姐求情,曲芸甚至动了一个不剩剿灭围攻不对的心思。 以龙女的立场看,这些包含了大量低阶应选者的精锐部队是否无辜虽然对曲芸毫无意义,但他们终究是不久的将来大庸赖以对付【清算】的中坚力量。 而曲芸答应龙女姐姐放过他们,也是因为有把握把臧王府势力从帝国核心中清除出去。随着从霍悯阳的一系列连环计中抽出手来,她也开始着手拟定一个非常「曲芸式」的反击策略。 简单,有效,无比兇残。 时至今日经歷梅娴诗的雷劫洗礼与数次飞弹轰炸后,云裳阁周边数个街区成了寸草不生的废墟。溃逃的正规部队在云裳阁十里之外建立了戒严防线,再也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至于能够有希望突破云裳阁防御的力量,霍悯阳也未能再找出来过。云裳之乱事变当天,龙的传人受到了空前重创。 被派去执行特殊任务的团队策士八腕一天内连续受到普通超人无法承受的,致命伤,尤其是被曲芸轰成渣渣那次当真伤筋动骨,已经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无法行动。 郭子迪与沈守强被龙女打成重伤退出战斗,算是幸运的了。毕竟游戏世界的点数治疗可以解决他们身上的所有问题。 比较悽惨的是郭子迪在回归治疗后又反了回来支援团长,结果被天劫的结尾擦到,受了不算严重,但几乎无法治癒的天道之伤。 值得庆幸的是返回并的那个是修有内功的郭子迪。若是沈守强回来,估计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而两大顶尖高手的下场最是悲凉。全世界无出其右的第一杀手影惨死龙女手下,而被霍悯阳推出来大肆宣传鼓吹的团长胡威常则在天劫之下抱头鼠窜。最后勉强逃得一命却是受了无法挽回的重伤。 可以说,除了始终跟在霍悯阳身边运筹帷幄的霍鑫?外,这支令全域闻之胆寒的强队一日下来非死即伤。 如此局面下,无论是尹英靖的势力还是甄辉齐散落在外的家人都没有受到牵连。霍悯阳发起动乱为得是政治目的而不是私仇,在无法攻下云裳阁的情况下扩大目标的蠢事他是不会干的。 毕竟至今为止,尹氏集团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并没有参与进云裳阁遭到围攻的事件中。而甄辉齐家里那边对局势无关痛痒的阿猫阿狗也入不得霍悯阳法眼。 关押中的华英被九州顺利解救出来。霍悯阳的手下为了获得情报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只要有口气在,横竖不过是回一趟游戏空间的事儿。当龙的传人尽皆折损在云裳阁一役中后,霍悯阳实在是没有底气再与九州正面一战。 哪怕是在他确信龙女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的情况下。 当然,龙女也没有打算发起终于自己的势力与臧王府展开全面内战。以她的大局观考虑,在【清算】之前所有这些小事都不值得。 于是,事变发生之后从未互相接触过的双方达成了一个不成文默契使得脆弱的和平得以维持。迫于九州强大的存在感,霍悯阳也不得不停下了军政两界的党同伐异活动。一些公主派的将领与官员官復原职或被平调。 双方进入蛰伏期,奇蹟般地将这种另全世界人瞠目结舌的「旧王还在,新王叛乱,双方表面上相安无事同朝执政」的史无前例的局面维持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是唯有在全球性灾难与个体力量无可替代的独特结合中才会出现的政治奇观。 一番密谈之后,龙女终于说服李宗与华英等人将此次大庸内乱全权交由曲芸负责,腾出手来全力备战【清算】。 而曲芸的做法也令李宗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简而言之就是按兵不动,深入考虑就是自己人也别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这造成了九州内部的普遍不满,但看曲芸大局在握的自信模样似乎根本不在乎李宗他们的态度。 唯一她下令要求九州配合的,就是在李宗的运作安排下,被霍悯阳推出的英雄胡威常被梅娴诗追得抱头鼠窜的真实影像广为流传。 这也使得当中放出豪言一日为先皇报仇,三天内稳定帝国全境的霍悯阳脸被打得啪啪响。堂堂摄政王威信尽失,刚刚上位便信誉扫地。 一周过去综合来看,虽然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曲芸与霍悯阳之间的博弈可谓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0791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二节) 新燕大厦五十五层的咖啡馆里,四个穿着白领工装的男女看似闲适地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 混杂在上百家将办公室设置在新燕大厦中段的公司人海之中,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出他们并不属于任何一家单位。 从落地玻璃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被飞弹炸毁的东城区域正在紧锣密鼓的重建之中,其中不少重型机械上都烙印着湾韵地产的商标。 越是多灾多难,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会变得越是坚忍不拔。 「她们还真是嚣张呢。看来臧王府这次要栽,真不愧是我一生的对手。」施学申说着拿起手中的卡布奇诺对着云裳阁的方向举杯致意。 然后他翘起二郎腿,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才是看起来最嚣张的傢伙。 「未必会那么顺利,我经歷过霍悯阳早年崛起时的一系列事件。那人是真正的枭雄,不是那种计策失败就没有后手的毛头小子,」贝爷阴沉着脸道:「那时候你们还小。」 「有种你再说一遍。」红桃放下手中的杯子,威胁地扭动十根手指。在旁人没有注意的角度,她的手指明显在违背人类关节可能忍受的角度扭曲着。 在她看来,贝爷这话明显是对此次行动由施学申领导心怀不满,在暗示自家团副太过年轻,先前接连在云裳仙府手中吃亏。 当然,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动怒,除了红桃本身的性格比较感性外也是出于两团之间积怨已久的隔阂。 「我说的是事实,你也不用抱有敌意,」贝爷无所谓地弹开摺扇:「无论如何,这场游戏之后米莎界将只剩下一支团队。若是我们赢了,我会如约加入韬略。不会反悔,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不瞒你们说,我们生存精英的强大完全倚仗于团队分工合作。自从在云裳仙府手里吃了大亏,团队固有的战斗方式已然无力回天。到上一场游戏截止,我已是唯一剩下的一人了。 若是输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毫无保留的倾力合作势在必行,」施学申替贝爷说完,用威胁的目光让红桃安静下来:「我代表韬略团诚挚欢迎你的加入。」 「这次游戏之后,她们将不再是威胁。你口中真正的枭雄亲口告诉我的情报,音乐家打算在下场游戏中统一米莎界,花费点数同时把我们两支团队拖入a类团队竞争游戏,」 施伍池漫不经心道。搅拌咖啡用的雪糕棒式木片在他手中像一把匕首般灵活在指缝间旋转:「而我,将是把她们斩尽杀绝的那个男人。」 「同时对付两支团队?她也太嚣张了!」红桃怒极拍案,引得周遭许多白领回头。 察觉引起了不当的注意,红桃急中生智一杯咖啡泼向自己心怀隔阂的贝爷,怒道:「老娘就是不喜欢你,怎么着吧!」 隐藏身份是大,她心里清楚即便以施学申的脾气也不会在此时动火。既然团副不许她公开敌视这即将加入韬略的老对手,那至少可以借着演戏占一点便宜。 怎知贝爷实力本就在她之上,又哪是吃亏的主儿?摺扇啪地弹开拦下来所有飞溅的液体,一滴也没有落在自己衣服上: 「这样也好,卡片游戏中再用。团队数量的变化会很大程度上干扰音乐家的布局判断。以那人的智慧,定然已经猜到我们会迫不得已之下联手。但她却不可能猜到我们在游戏中合併为一团。」 贝爷放下湿淋淋的摺扇,全当红桃此人不存在。这并不是那件上品阶的兵器,只是由于习惯拿在手里的地摊货。 施学申用手掌託了托眼镜,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藉助游戏规则制造思考误区引她入局。甚好!」 「是很好,不过……回去跟我打一架。」施伍池盯着贝爷目**光。 他明显看出贝爷的速度比上次和他交手时快了很多,正像此时的他自己一样。 在蓝色空间号上惨遭滑铁卢的贝爷这两场游戏自然没有点数去大量进化提升实力,他的突飞勐进主要是源自于使用【神之血】所留下的后遗症。 既然称为后遗症,自然是弊大于利的。除了损耗掉大量寿命之外,从前的贝爷也不可能仅仅因为情势所迫,就在使徒来访者轻易的挑拨下随便接受了与老对手合作。 贝爷没有意识到思想的自由才是一个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他以后也不可能再意识到了…… 当然,韬略团更没有人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震惊于生存精英作为米莎界最老牌团队隐藏的底蕴。 「我们先前与云裳仙府遭遇时,之所以惨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对敌方实力的判断失误,我们小看了一个人。」贝爷语重心长道。 「谁?」施学申洗耳恭听,慎重地点着头问道。作为最终决战的总指挥,他必须要重视一切可能得到的情报。 「那个金髮少女,」贝爷倾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先前我们一直以为只有那个懂得召唤的小个子男孩是云裳仙府最强的王牌,并没有放太多精力在其它人身上。 结果决战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注射神之血后那个金髮萝莉还能在我手上硬撑而不退。我当时陷入一种意识半脱离的状况,具体情况记不清楚,但那个金髮萝莉似乎也陷入了和我类似的失神状态。 细想起来的话,如果不是那个音乐家懂什么控制精神的魔法,应该就是那个召唤师做了什么。只有他们那种特殊的脑域进化者才能做到这些诡异的事情……」 听到这里,施学申暗自心惊。他当然深知康斯妮是云裳仙府最锋利的獠牙,但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是…… 甄辉齐! 太可怕了,藏得好深…… 他进入游戏后,是一步步追着生存精英,追着贝爷遥远的背影成长起来的。对于自己老对手的实力他十分信任。 果然还是自己太嫩了,没能意识到云裳仙府的真正王牌是那个存在感极低的男孩啊…… 0792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三节)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甄辉齐时,他上来就演了一出苦肉计自爆掉。在整场游戏中像隐身人一样不和他们发生任何交集。 正因为这样,音乐家在后半场游戏中才会因为游戏中存在一个只有她们知晓,而另外两队都几乎从未接触过的人建立决定性的优势。 越想越是心惊,这个甄辉齐,难道远在曲芸和他自己之前,在游戏刚一开始就察觉出了那是一个虚拟世界? 不,他一定是有着十分的把握,否在拉马克游戏中怎么可能有高手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险?他不仅清楚前半场游戏在虚拟世界中进行,甚至还清楚那场游戏存在后半场!否则上来就装死的一系列布局又如何存在?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真相都是他在贝爷点醒甄辉齐的真正实力后才意识到的!直到刚刚,他还一直误以为那人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倒霉孩子! 这么明显的破绽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甄辉齐若真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倒霉,又怎么可能在杀机重重的拉马克游戏里活到现在? 自己没有发现,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甄辉齐是一个远超自己,甚至也同样远超那个音乐家的真正逆天的智者策士。 他又想起后来在索福克勒斯号上,还是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运气似乎不太好,又完全没有用处的小子,在所有人没有警觉的情况下混入了他的队伍。 他算好了那是一场合作游戏,所以一开始便大胆混入我方阵营。韬略的每一步行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当自己以为最后的妙计可以将云裳仙府算计死时,殊不知那个深藏不露的甄辉齐一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他信心十足布下的必杀之局在那个男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甄辉齐没有选择对韬略团出手,恐怕是因为……在韬略全体离开游戏后,还有着巨大的利益等着云裳仙府去拿! 太可怕了……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男人,无怪这支队伍会开了挂一般逐一超过老牌强团。 施学申还在想着,对面窗外一栋在先前云裳之乱中早已摇摇欲坠的危楼轰然垮塌,引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贝爷经验丰富,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动作触动了他的神经,勐然一怔道:「施学申……这是……」 施学申点头:「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游戏,开始了……」 贝爷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 环顾四周,他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这像是一间高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带有全玻璃墙面的spa浴缸,装修奢华的起居室,以及独立的厨房。 唯一一样酒店套房一定会有这里却没有的东西是……窗户? 贝爷谨慎地坐起来,开始检查整个房间。凭着丰富的经验,他很快确认了房间中不含有任何机关陷阱。 房间不算太大,反覆转了几圈后,他发现除了没有窗户之外唯有两个地方值得注意。 一是隐藏在房顶装饰纹路里的通风口。对于一个酒店房间而言,它隐藏得太过巧妙了。以贝爷的阅歷可以看出其中隐含着认知心理学中关于视觉盲点的运用,除此之外它甚至还感受到一丝奥法的气息。 另一个就是房间的大门了。饶是以贝爷的见识,也被这大门惊得目瞪口呆。看起来就十分厚重的,偌大的金属门板,居然是纯粹由精金铸造的! 必然是精金,百分之百纯粹无杂质。因为精金这种高级魔法金属有一个特性,即无法融合。想要铸造一件精金制品,必须用复杂的工序和强大的魔力将其提纯,直到没有任何一丝杂质为止,它才有可能被塑形。 所以诸天万域每一件精金造物都是百分之百纯粹精金构成的。对于表世界的科技水平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即便对于高度发达的魔法世界,提炼精金也是一件十分困难和代价高昂的工作。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拉马克游戏的玩家,诸天万域中恐怕也就只有那些统领整颗星球的法皇才能用得起如此奢华的大门。 如今有这样一扇大门挡在他的面前,让贝爷不得不慎重起来,并没有急于出门。 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况,出去了也就出去了。但他知晓游戏开始时的位置还有极小概率遇到两种特殊情况。 第一种是如果不在有限时间内离开所在位置,将会遭遇到危险。举个例子,比如云裳仙府在蓝色空间号上进入游戏时的那个房间。若是一直躲在里面,早晚会被蕈人的生物武器发现围歼。 而第二种则是,一旦你离开了一个地方,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或许是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或许是身后的房间被爆破掉,或许是从梦境中醒来,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相同的梦…… 总而言之,离开场所中包含的重要游戏信息与珍贵物品,都将会在你踏出去的同一瞬间永久性的失之交臂。 通常来讲,这两种情况在拉马克游戏中发生的机率极低,应选者进入游戏的位置往往是相对安全的。 但是这座房间的古怪之处太过蹊跷,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才让贝爷想到了这些,谨慎起来。 她果然是花费点数指定了智略类游戏啊……不知这场游戏开端是按照团队分开的,还是按照每个人分隔。如果是后者,他倒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若论单打独斗的话,或许只有施伍池和云裳那个金髮萝莉能与他一战。 贝爷如是想着,靠在舒适的沙发里一边审视书架上的书嵴试图寻找些什么线索,一边掏出香菸和打火机。 谁知刚一点火,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贝爷只感到没有窗子的房间里一阵强风飕地刮过,然后整个人就窒息了。他惊讶地看了看头顶的通风口,赫然发现整个房间在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只是真空而已,身为初开顶峰的强者在其中忍受个把个小时也不算什么。但是……为什么? 房间内真空的环境仅仅维持了三秒左右,紧接着便有浓郁的空气瞬间填充满了整个房间,恢復到了让人舒适的富氧环境。 贝爷眉头紧皱,又一次点燃了打火机,房间又一次陷入了真空。 于是,贝爷将自己的目光从书架上移开,投向了厨房的炉灶…… 生存的第一步,就是了解环境,理解环境,掌握环境。游戏中会出现如此特别的现象一定与游戏规则有什么重要的关系!秉承着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贝爷开始了反覆的试验和推理。 0793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四节) 曲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特别漫长的梦。 梦里她遇到了一群会撒娇,爱卖萌,能暖床,性格各异却又可以生死与共至死不渝的伙伴。 梦里她还经歷了许多的世界,见识了各种精彩的诡局,神奇的魔法,神明与天体的变迁,宇宙的演化。 还有她,一个让她本不相信此生会遇到的魂牵梦绕的女人。挺拔的英姿,绒绒的犄角,以及永远也藏不住秘密的大尾巴。 她不好,很是不好。一直瞒着自己,忍受着他人难以想像的折磨,带着微笑。 梦中一个如谪仙般脱尘的男子言,她和自己只能活下一个。 所以曲芸睡得很浅,好似刚刚躺下便又醒来。这一瞬间,却似弹指千年。 以熟悉的心理学知识,曲芸意识到这清晰的梦境正是长时间持续在浅睡眠状态,休息不佳的体现。 不知不觉间,总觉得有什么灌入到了自己的脑袋里,又似乎有什么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腾地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眼眸中流转过数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最后两道清泪无声划过。 梦境中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啊。或许因醒来而为了失去梦里的一切流泪在旁人看来很蠢,但曲芸此时心中的悸痛就宛如那些现实中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一样。 钱财没有了还可以去赚取,梦破灭了,却是永世也不可能再找回。 她不能容忍自己失去所有的一切,回忆着梦境中清晰的记忆,曲芸吟唱起最熟悉的那道咒文:「mi re,mi- fa」 一瞬间炽烈的火焰在指尖凝聚,映照在曲芸皓月般闪亮的眼眸中如星光璀璨。 嗖! 凝聚的火球还未完全成型,便超脱出掌控自己飞向了起居室的房顶,最后在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环魔法【飞弹】的本质是从空气中抽离与化合成的可燃气体。虽说房间被抽成真空并不会影响奥法元素的分布,但这道一环魔法却并不包含锁定分子位置的成分。气体都被抽光了,法术自然也就失效了。 一瞬间的窒息让曲芸几乎还是凡人的肉身极端痛苦,但几秒后便缓了过来。 「主人……需要战斗么?」 曲芸蓦然回首,只见一只金髮碧眼的小萝莉赤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正慵懒地揉着眼睛,像是还没睡够的样子,头顶上还支棱起几根不服管教的呆毛。 没有一丝迟疑,曲芸一把扑过去把人按倒在床上,埋头在人家小胸脯上嘤嘤哭了起来。 康斯妮瞳孔微微扩大,随即展露出最甜蜜的笑容,双手环过曲芸的脑袋轻轻抚弄着。 她不需要唿吸,并没有感觉到刚才一瞬间真空的异样。是主人内心强烈的波澜唤醒了她。 曲芸很快收拾起凌乱的心情与混乱的思想,轻轻推开康斯妮的怀抱。 这里应该是游戏世界了,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即便处于极度的混乱与困惑中,曲芸也没有漏过一个细节——除非被阳光所伤,康斯妮以前从未露出过这种宛如刚睡醒般迷煳的模样。 「真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经歷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 曲芸疑惑地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双手。 「会吗?我倒是觉得睡得很舒服呢。这里似乎离讨厌的太阳很远很远。」康斯妮说着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凭空掏出一套坠满蕾丝边的连衣裙给自己换上。 这种十分复杂,通常需要几个女僕帮助还得折腾好几分钟才能穿上的礼服,康斯妮双手兜起残影几秒钟间就穿好了。 曲芸则在观察整个房间,她又怎么可能忘记第一次进入游戏的场景?那种经过千辛万苦达成目的后的雀跃又一次 她不需要像贝爷一样敲敲打打,仅仅借着康斯妮说话的声音就将房间全部探查了个清清楚楚。可以确定,除了被子上的花纹变成了月夜中在蝙蝠群中骑着扫把飞行的女巫,其余一切都和自己第一次进入游戏时一模一样。 于是轻车熟路,曲芸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唯一红色封皮的书,并顺手将其余全部的书籍都装进徽章空间。任何进入过游戏空间的应选者都会清楚这些【知识】的价值,那可都是大把的能量点。 康斯妮好奇地凑过来,把脖子架在曲芸肩膀上一起看着翻开的红色书籍: 捉迷藏: 壹,最后一位进入游戏场地的玩家自动成为「鬼」。 贰,「鬼」的起始生命值为负三,其它每位玩家生命值为正三。 叄,每位被鬼捉到的玩家,被鬼吸收一点生命值。 肆,若「鬼」被杀,杀死「鬼」的玩家在「鬼」死亡的同时成为新的「鬼」,生命值刷新为负三。 伍,每位被鬼捉到,被杀死或离开游戏场地的玩家视为结束了本人的捉迷藏游戏。当游戏场地内不再存在存活玩家,视为捉迷藏游戏结束。 「有什么看法?」曲芸看着规则神情有些古怪。 康斯妮想了想道:「和我们早先遇到的一场游戏有点像。嗯……记得是叫『遗影寻踪』来着吧? 那次主人不是和那个叫吴用的老头子互换了身份么?我觉得规则里所谓的『成为鬼』和那次的『成为影』有些类似,似乎会发生些什么的样子。 然后嘛,这是一场典型的零和博弈,做鬼的一方是十分不利的。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生命值』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任谁听了都会感觉那东西维持在正值才会安心吧? 还有就是,主人既然事先花费点数把韬略和生存精英拉进来,那么在游戏规则之外就已经有了三支团队在互相竞争,我们就不能简单考虑游戏本身的规则。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如果鬼一开始出现在哪个团队,就等于他们先天比别人少了六点生命值。 除此之外,由于玩家是可以被『杀死』的,那么从利益优先的角度考虑鬼所在的团队就不得不避免击杀其它队伍的玩家,因为那样会造成鬼可能获取的生命值减少。 这样他们最后要么抛弃鬼,要么就只能牺牲更多同队点数救鬼。如此一来只要发生战斗,有鬼在的团队就一定会处于劣势。 所以如果让我选的话,想办法尽快进入游戏场地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鬼是敌方团员,我们只要想办法藏好或者控制住他不要被『抓到』就可以了。但若是云裳的姐姐们,就不得不想办法去阻止其它人离开游戏场地了。 当然,一切是建立在鬼的身份被公布或者可以简单分辨的基础之上。如果变成了除了鬼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那恐怕就是另一套规则了。」 0794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五节) 「嗯,你说的没错。我想并不会发生那种情况,若是那样,就不是捉迷藏,而是杀人游戏了。而且隐藏身份的鬼优势太大了。从拉马克游戏一贯的平衡规则考虑,那至少也得让鬼开始的生命值负十几点才合理。」 听完康斯妮的分析,曲芸笑道:「那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主人说呗。」康斯妮嗲嗲地撒着娇。 曲芸纠缠起髮丝道:「首先,游戏规则的记述格式不符合拉马克游戏通常的规律写法。我们看到了这份规则,也并没有触发游戏徽章的规则确认,而且这还是一场少见的没有规则提示的游戏。」 「主人的意思是,这规则和我们的游戏无关?」康斯妮撅起小嘴。 「不,肯定是有关的。但捉迷藏的规则并不是拉马克游戏的规则。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恐怕只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 你看,首先按照规则,被鬼捉到后的结果是保留两点生命值退出游戏。如果这样就等于离开游戏世界归回的话,那剩余的两点生命值有什么意义呢? 其次最后游戏结束的规则部分,提到了『脱离游戏场地』,以及『视为捉迷藏游戏结束』的问题,这不是也证明了除了捉迷藏,还会有其它的游戏等着我们么? 其次呢,无论是规则中的大写数字还是似曾相识的房间,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有极大可能又一次回到了曾经来过的游戏世界,当然,这个世界你应该是没有经歷过的。 但是回想一下阿尔伯特小妹妹她们的世界吧。第二次进入那里时,无论是对那个世界的理解,对诸天万界的理解,以及对拉马克游戏的理解都获得了一大步的进展。 所以说,其实我真的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比起顺手统一米莎界顺带处理老对手的残兵败将,我想这一次的游戏中绝对会有更大的,真正有意义的收穫! 最后,还是规则中最后的暗示,进入那个『游戏场地』之后,恐怕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所以我们要尽快进入游戏场地,但却不能立即离开,而是需要帮助伙伴们全部顺利通关才行。 如果找不到她们的话,至少也要在留好退路的同时,想办法拖住敌方某些成员,争取时间。」 「那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主人既然进入过类似的游戏世界,知道离开的路线么?」康斯妮跃跃欲试,目光扫过撒着花瓣的spa浴池流露出一点遗憾。 嗯,回去要在棺材旁边弄个类似的东西,在里面填满少女的鲜血。 「之前的游戏中我们检查过房间的墙壁,现在仔细听了一遍,恐怕外面不是地下深处就是深海底部,根本就听不出墙壁的厚度,而且墙壁内部应该是有着多种不同材质的夹层,恐怕你用强力也破不开的,」曲芸闭目细细聆听: 「除了大门外,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通风管道。但我既不会虚化身体的魔法,又没有达到自由将肉身升维避免物质接触的境界,恐怕是出不去的。 通风管只有房顶的出口这里宽大,往里一米左右就是只有手臂粗细的小管了,而且管壁后面同样是坚硬的固体。强行破坏的话还是有可能出去的,但是想要抢先进入游戏场地恐怕没戏。」 曲芸已经不再是第一场游戏的冥渡菜鸟了,无论是大规模【飞弹】轰击还是康斯妮手中的精金战斧,只要有恆心迟早都能将管壁后的障碍破开。 「那就从门走呗,嗯……很难搞的样子,居然是精金铸造的啊!哎?主人!我往门口一站门自己就开了唉!」 曲芸最后聆听了一遍房间的结构,无论是通风还是下水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便跟随康斯妮来到外面的圆形大厅: 「我们上一次的规则是,没有房间主人在内的房门都可以自动打开。而且那时是十一个房间。」 曲芸环顾小了一号的圆厅中包含自己背后那扇精金大门在内的六扇大门,以及各自上面中文大写数字的零到伍号编号道:「分头找找线索。」 「好!」康斯妮应到,进了手边的贰号大门。曲芸则按照相反的方向从零号门开始探索。 她检查得很快,因为房间内几乎一模一样。就像自己的第一场游戏时一样,除了被单上的图案外每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印象中没有错误的话,上一次游戏中被单上的图案是与屋主人的兴趣或者特点有关的。这一次自己被单上的女巫与蝙蝠,明显是有关于她和康斯妮的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那永无止境的好奇心在作祟了。曾经到游戏结束也没堪破的游戏场地的秘密,现在获得了第二次探索的机会,让她心痒难耐。 然而结果令人咋舌。 曲芸本以为第一场游戏的密室是有着出入通道的。就算后来知道了游戏开始的传送可以无视任何壁障,但整个房间以及里面的各种家具陈设,包括冰箱里有保质期的各种食品显然应该是通过某种渠道送入密室的。 她觉得第一场游戏未能发掘潜在的密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侦测能力。毕竟拉马克游戏是为超人与真正强者准备的娱乐活动,一个游戏场景存在大量冥渡新人无法堪破的秘密再正常不过。 如今有着完整大成的辩音成像能力与纯粹四维生命体的法师视角,曲芸自信一定可以找出曾经没有能力发现的密道,探索出自己曾经歷的「杀人游戏」世界的秘密。 然而续搜索了三个房间,却依然一无所获。密室中既没有足以支撑传送法术的高级魔法阵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建筑结构下隐藏的密道。 唯一发现上一次所无法堪破的地方就只有电视上和通风口一类位置,结合了科技工艺的古怪衍生魔法阵。比如感知燃烧或汲取能量等,都是很初级的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密室的外面究竟是什么?玩家之外的所有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进入这个封闭的空间中的呢? 详细的勘察没有解决曲芸心中的疑惑,反而将其更加放大。 就好像,这座密室在诱惑着曲芸不要急着出去,要不停探索下去一样…… 0795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六节) 曲芸暗自警醒,敦促自己快些完成调查。却在打开第四扇门的时候,被门内的康斯妮出其不意一把扑倒在地。 「找到出口了?这是怎么了?没事吧?」身体素质尚不及凡人的曲芸被勐然推倒在坚硬的合金地面上,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还是强忍着拍拍康斯妮的小脑袋问道。 康斯妮见主人没事才松了口气,把曲芸拉起来解释道:「没,我在上个房间没找到任何出路,到了这里就想着靠自己的特长蛮力打出一条路来试试。反正如果真有什么机关暗道,主人也肯定会比人家先找到。 结果我花了一点力气,用精金战斧敲破了房顶的通风口,又噼开了通风管道的管壁;结果似乎触动了什么感应法阵,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全都被抽走了。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我发现从内测无法打开房间大门了。通风口的排气功能一直在运作,我担心主人进来后可能遇到危险,毕竟主人是需要唿吸的活物嘛,所以我就等在这里,避免主人猝不及防下被气压推进房间里。」 曲芸点点头道:「我就说依你的性子怎么会搜索的比我慢这么多,原来是被困在房间里了。你做的很对,如果真的破坏了房间大门出来,很可能会导致整座密室的所有空气都被抽干。 虽然我现在不是没有应付真空环境的手段,但我怕一些线索可能就会因此而无法获得了。 不过既然你打破了通风管道,我倒是蛮好奇墙壁夹层里我耳朵无法分辨的材料到底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康斯妮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打破通道的一瞬间,看到了墙体后面是很多黑色的蝴蝶……但又似乎是错觉,再看过去又像是一些黑色粘稠液体的波纹。 那些东西的存在让我很明确地感到凭藉自己的力量强行破穿过去是不可能的,它们具体是什么材料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但是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一种在进阶跃维时,以及先前和打了神之血的贝爷作战时,观察更高维度存在所产生的感觉。一种虚幻却又更加接近真实的感觉。」 黑色的蝴蝶么?曲芸纠缠起头髮。隐约记得刚刚那个让自己分不清现实的梦境中,似乎也有类似的东西在,但是……想不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蹙起眉头。不是为了那密室外面尚且弄不清楚材质的素材,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个问题: 「小妮子,我们恐怕得快点想办法了,情况或许很不妙。」 「主人是担心房间里排气系统被我弄坏了,迟早会将整个密室的空气都泄露出去?」康斯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 「不,如果真有那种可能,我们现在肯定能感觉到明显的气流。而且就算这里变成真空恐怕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在担心的是,既然破坏性的探索有可能导致危险的环境,那么云裳仙府里除了我们之外,可是还有很多无法适应真空环境的姐妹啊! 希望大家都不会像你这么莽撞。我们加快速度,如果离开房间后可以找到她们所在的位置,或许可以从外面帮助大家脱离密室。」 一边说着,曲芸一边试图联繫应该是分散在各处的伙伴们。不出所料,游戏规则不会让你有空子可钻。无论是魔法石耳钉还是游戏徽章都无法取得联繫。 沉住气啊甄辉齐,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呆着什么也不要做就好了,等我们去找你!曲芸这样想着,忽然心中触动。她屈身按住脚腕上的徽章,继而深深嘆了一口气…… 稍稍把时间提前一点。一个六扇门环绕的圆形大厅内,甄辉齐揪着头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来迴转圈: 「真见鬼,真见鬼,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所有人分开的情况?我该怎么办才好?已经检查过所有的房间了,这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密室!凭我这脑子根本就没有可能研究出出路啊…… 想一想,好好动动脑子,如果是芸姐的话会怎么办?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在自己力所不能及的环境下寻找出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勐然间,甄辉齐停住了脚步,脸上渐变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娇羞表情: 「果然按照芸姐的思路想一想,就能找到办法呢。难道我也学会了所谓的育成法?这样也可以算是……某种天才了么? 既然没有能力通过推理与搜寻找到出路,为什么我不能直接暴力破解呢?如果这密室需要观察推理或者运气不错正好摸到什么机关才能打开,那么游戏中总会有没有我聪明,或者比我运气更差的玩家存在吧。 按照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的定律,那么多比我更倒霉的玩家要怎么破解这齣不去的密室呢?很显然,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 决定了,就是你!出来吧,刻耳柏洛斯!」 以蹲坑的姿势手握骷髅杖,甄辉齐记起曲芸上次的建议,在没有观众的密室中口念没有必要的「咒文」试图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甄辉齐无法理解的复杂召唤法阵在空中呈现,破开维度与宇宙壁障的隔阂,高大英武的三首地狱犬踏入圆形的大厅,将本来空荡荡的房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刻耳柏洛斯,你的火焰可以把这些墙壁破开么?」甄辉齐把手举过头顶挠了挠三首冥犬右边脑袋的下巴。 上场游戏前他还是很怕这条把他撵进冥河的大狗的。但整整一周被堵在云裳阁出不去,甄辉齐终于在曲芸的强迫下经过日復一日的朝夕相处人狗间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关系。 曲芸不得不让甄辉齐讨好刻耳柏洛斯。随着云裳仙府的强势崛起,她们的敌人早已从老兵团那种中低层团队变成了龙的传人与大精灵庭这种世界顶尖强团。 而甄辉齐的保命手段……除了难以言喻的运气外就只有被她们圈养在院子里的这条混有半神与亡灵血统的大狗可堪一用了。 0796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七节) 刻耳柏洛斯左边的脑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有一种太过陌生,让它感觉不够真实而引起警惕的莫名气息;中间的脑袋谨慎地对甄辉齐点点头,它虽然不会说话,但毕竟是高阶魔兽,理解人类的意图还是可以做到的; 与此同时,右边的那颗脑袋乐呵呵地吐着舌头留着口水。 「那太好了!这次我们要让芸姐刮目相看!let’s go!」 在另外两颗脑袋惊悚的目光中,右边的脑袋十分听话地吐出一大口地狱冥火。 …… 「甄辉齐他……不要紧吧?」康斯妮目瞪口呆地松开按住颈后徽章的手。 虽说由于种种原因甄辉齐在云裳仙府地位一直很边缘化从未被康斯妮放在心里过,但相处的日子久了,这人真要没了还是挺让人揪心的。 「应该没事吧,」曲芸看起来倒是比较轻松的样子:「甄辉齐出事后,突然出现的『游戏规则』并没有显示任何与规则有关的东西,却是显示了所有人的生命值。这给出了四个关键情报。 首先,甄辉齐的生命值变成了二。如果说甄辉齐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找到出口进入游戏区域的说实话我是不太相信的,相比之下他更有可能是因为破坏房间而死于非命。 所以我想在『捉迷藏』这场游戏中死亡,应该意味着失去一点生命值后直接被送到游戏区域之外。 如果生命值可以让人就地復活,那么甄辉齐应该没有办法即时逃离致命的环境,而是直接死到生命值清零甚至变为负数为止。所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以损失一点生命值为代价脱离了捉迷藏这个游戏以及密室。 第二,这里恐怕也并不是现实世界,因为我始终坚信世界三大定律。生命不復,真的死在现实中的话恐怕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回来,更妄论『生命值』这种可疑的概念。 第三,我们确定了参加这场游戏的人数。除了云裳仙府全员外,韬略团还剩下我们上次见过的那四个人,而生存精英就只剩下贝爷一个。 再进一步推理的话,这种规则简单明了的游戏世界中,拉马克游戏的平衡性往往很高,所以后续若还有不同的游戏挑战应该都是一些人数影响不大,或强迫所有玩家各自为战的游戏。 这对以所有伙伴生还为底线的我们而言很不利。相对的,『生命值』概念的存在则给了我们挽回的机会。迫不得已时我们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值拯救伙伴。 最后呢,就是由于给出了每个人的具体生命值数据,那么鬼的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即便游戏系统最后不给出显示,我们也可以根据提示轻松推断出来。 这样一来,你一开始假设的游戏规则就成立了。」 「好吧,」康斯妮点头摊手:「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所有房间都搜索过了,并不存在任何的出口。」 这个问题让曲芸也陷入了沉思。难道还有什么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正当此时,两人皆是心中一动,按向各自的游戏徽章。 曲芸感受到自己精神世界中那些连接着拉马克游戏的光点传来了新的信息:有人已经进入游戏场地。第一个进入游戏场地的是…… 「施学申居然已经出去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输在主人手上那么多次……」康斯妮不满地嘟哝着。她对于这种大概连成就都不会获得,根本无所谓的名次问题颇为在意,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主人。 曲芸淡淡一笑:「施学申从来没有真正的完败过哦。之前几次交手,他不过是没有取得最大的利益而已。实际上不是把我逼到将近死亡的绝境就是率先全身退出游戏。 这次的率先进入游戏场地也是一样正常的事情,这才是老对手的真正实力啊。不过他会比依子先发现出口倒是一个很大的启发。」 「哎?主人想到了什么?」 曲芸闭目,轻轻纠缠着头髮,婉婉道来:「智略上那个心理变态的小天才或许能与依子平分秋色,但要论侦查能力他绝对要逊色太多。 所以在假设游戏开始时所有人在相似环境中面对相似挑战的前提下,他的成功脱离说明了离开房间的方法绝对不是在于通过细緻入微的侦测找到隐藏于某处的密道这样的条件。 至于每个人都处于类似挑战的假设前提,这几乎是必然成立的。所有应选者都知道拉马克游戏对于规则简单的游戏存在着相对的平衡的机制。 那么,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的条件,导致那傢伙能够比依子更早发现房间的出口呢?」 「虽然我打死也不会承认那个傢伙有着和主人对等的智略,但既然主人这么说,就姑且以这一点成立为前提推理吧。 假设你们有着相等的智力,他的侦查能力又远逊于主人;主人还有着曾经经歷过类似甚至相同游戏世界的经验; 而不出所料的话,这场捉迷藏游戏极有可能是每位玩家单独分配在一套密室或者类似的场景中,我们是由于血契那特殊的从属关系才出现在了一起。 因为主人遇到了先前游戏中基本一样的密室,房间数量却有着差别。 这说明同样的密室可能还有很多,而出于拉马克游戏的平衡规律,既然这个世界存在多个相似条件的起始点,游戏不大可能把每个人安排在破解方式与难度截然不同的谜题中。 这样的话,还要算上我们有两个人一起探索的优势…… 智力优势,侦查优势,经验优势,人数优势……到底有什么主人比那傢伙欠缺的呢?我想不出来了…… 啊!难道……是因为我太过没用,给主人添乱了?」想到是自己弄坏了通风口导致六个房间中有一个进不去了,康斯妮怯怯地对着手指抬眼瞥了曲芸一眼。 曲芸抬手轻打了一下康斯妮的小脑袋,怒笑道:「瞎想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你说的第三点条件啊!我曾经来过同样的游戏场所,所以先入为主地忽视了某些重要的细节。 那些了解每个房间特点会因为习以为常而忽略掉,但是第一次见识却会一目了然的东西,是什么呢?」 0797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八节) 康斯妮沉思少顷,突然击掌叫道:「是被单!」 若不是太过信任主人的分析能力,她这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密室的玩家本应第一眼就意识到的。每个房间中被单上的图样是所有房间里唯一不同的地方。 上次在相似的场景中游戏,每个房间都有对应的玩家使用。而被单上则花了对应每个玩家性格,特点或爱好的图样。但这一次六个房间中五个是空的,那些各不相同的被单图样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显然,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摆在那里。 两人很快统计了一下所有被单上的图案。壹号房间被单上是对应着她们自己的女巫在蝙蝠群中骑着扫把飞行的画面;曲芸所探查的贰号房间是一支射中靶心的箭矢; 三号房间的画面是宛如照片的,写实风格的太空中的宇宙飞船;而四号则是一张大航海时代风格的藏宝图,莫名其妙的虚线路径在被面上弯弯绕绕,最后指向了正中央的大红叉。 而康斯妮检查的零号房间被单上印着的是一只运动会上参加跳高比赛越过跳高架横槓的青蛙的卡通图样,青蛙的背上还有个条纹组成的「0」形编号; 最后被弄坏通风口而无法再进入的伍号房间被单上画的是一副超现实主义风格的油画——围绕太阳运转的九大行星。 「如果不是有什么只有甄辉齐才能看见的东西混进来和我们一起游戏的话,我想这六面不同的被单图案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了。」曲芸缠着头髮思考着。 「但是这些画面又能有什么关联呢?青蛙,女巫,箭靶,飞船,宝藏图,太阳系……」康斯妮摊手放弃道:「记得刚出生那一两年我曾经很喜欢和母后玩一个游戏,把她给出的一系列不相干的词语组成一个故事讲出来。 但问题是,就算我们把这些被单上的图案连起来编出花来,对我们离开房间又有什么帮助呢?」 「我明白了。」曲芸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康斯妮简直惊呆,这都能明白?关键是,除了说话的当儿,主人大概也就用了一秒钟左右的时间吧?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分类组合游戏,幼儿智力开发的时候常用的手段。我也是听你讲起小时候和母亲游玩才想到的。 这六副图画如果找共性的话,可以分为两组。青蛙,火箭与女巫归为一类,而箭靶,宝藏图与太阳系归为另一类。」曲芸一边解释,一边走到房间正中脚踝高的圆台旁抬头观望。 「是『飞起』,和……『中心』?」康斯妮思索着曲芸的分类,犹疑道。 「ti mi re- ri」取代口头回答康斯妮,曲芸直接咏唱咒文腾空飞起,在圆厅的天花板正中摸索着。 那是一个严丝合缝,与周围天花板完全齐平,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颜色差异的按键。就连按键后面的机械传动结构也没有一丝空隙,而是连带着天花板上方大片固体结构发生了复杂的形态变化,无怪用辩音成像无法分辨出来。 毫不迟疑地按了下去,立即感受到整个密室产生了一丝持续的震动。 曲芸十分费力地闭目捕捉天花板顶部那些复杂的机械结构变化,却发现根本就做不到。因为那些结构中充斥着稳固下来后听觉上就和固体没有什么区别的液体,让曲芸始终无法把握天花板上机械的具体结构。 而当她将注意力从天花板内部移开时,立即便呆住了。 曲芸可以发誓,她的耳朵告诉她前一秒钟地板还是实实在在封闭的地板。下面既没有空洞也没有发生任何结构变化。 但此刻,在辩音成像的场域中,她赫然听到了上次进行全息投影公告游戏规则的中央圆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垂直向下,光滑的竖直隧道。 惊讶之中睁眼一看,隧道的圆壁上似乎爬满了巴掌大的黑色蝴蝶。但定睛再看,那只是一种漆黑的犹如液态的不明物质。 这条隧道,是凭空出现的?那么这个世界…… 「怎么办主人?我们跳下去?」康斯妮好奇地对着下面探头探脑,一双碧色的大眼睛变得赤红且微微放出光亮。但饶是以她可以在绝对黑暗中视物的血瞳,仍旧无法看清隧道底部的景象。 难道这条竖直的隧道很长很长? 「如果像我们之前所分析的那样所有玩家都开始于同样的密室,我想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飞下去吧,」曲芸若有所思:「还有,尽量不要碰墙壁上那些黑色的液体。」 「好嘞,走着!」康斯妮化作一只活泼的小蝙蝠,扑棱扑棱率先飞了下去。 不到一分钟,曲芸就听到下面康斯妮在唿喊:「主人,慢一点!到底了。」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是超人直接跳下来并不会有问题的距离。曲芸查看游戏规则,发现继施学申之后,自己和康斯妮果然也显示为已经进入游戏场地的状态。只是……这底部的空间也太过逼仄了吧? 曲芸料想过竖直隧道的底部是什么样子。或许是一望无际的广场,或许是结构复杂的迷宫,也可能是两端绵长延伸的隧道…… 根据结构的复查程度,捉迷藏的游戏场地将会更加偏向于躲藏者一方或者鬼的一方。但她却唯独没想过,隧道底部的「游戏场地」居然小到这般地步。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挤下两个人都嫌狭窄的的球形空间。如果所谓的「游戏场地」是这种鬼地方,还玩个大头鬼的捉迷藏啊? 球形空间内是绝对的黑暗,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这显然不正常,毕竟自己刚刚缓缓飞落了一分钟的距离,上方多少肯定还会有一丝光亮从「密室」的环形大厅透露下来才对…… 等等,球形空间? 曲芸在辩音成像的全面感知场域中将注意力集中在头顶……哪还有什么竖直的隧道?这分明是一个完全闭合的球体。 0798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十九节) 怪异!极端的怪异。 曲芸原本对她所经歷的第一场游戏世界有着一定的推测,现在却困惑了。无论是书架上书籍中关于科学与魔法结合的知识技术,还是杀人游戏的条理,都显示出那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世界。 也就是说,这本不可能是她曾经经歷过并获取了祸雨原料的,小鹿内心那样的四维精神世界。那样的世界,一定会展现出大量的不合理与荒谬,且不可能出现任何逻辑严谨的知识文字才对。 但是毫无理由消失的隧道,让曲芸产生了一丝疑惑。 若单是纯粹感性构架的精神世界里,突然消失的通道倒还讲得通,但一直全开辩音成像场域的自己根本没有听到变化的过程可实在是不太正常了。 很显然,出了问题的不是世界,或者不仅仅是世界。 是自己的感知与精神在不知觉间被什么影响了。 等等,这桌面上的是……麦克风和屏幕? 曲芸面露古怪神色:「小妮子,用血雨在球体正下方横斩,速度要快。」 康斯妮听话挥刀,那可以任意伸缩,触之如无物的连接线被创世神级的隐机神器触之即断。 唿啦一声,漆黑一片的密封球体破开。桌子椅子散落一地,康斯妮轻巧地在半空中迴转如猫儿般落地,曲芸则维持着飞行的状态缓缓落下。 一间洁白光亮的正方形房间里,四枚通体漆黑的圆球毫无规律地悬浮在半空中。而第五枚,破碎在地。 「主人,这是……」看着周围的景色,康斯妮大惊失色。 「用刚才的方法,去把其它几个大球破开。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连接在每颗球的底部,斩断它就可以了,」曲芸落在地上,眉头紧皱:「没错,这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这个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三卒挫帅】,她们从虚拟实境中回归现实世界所来到的地方。 那场游戏中她得到了康斯妮,也是与施学申恩怨纠葛开始的地方。难道这一次,一切也要在同一个地方走向尽头?真是有趣…… 不出所料,当另外四颗漆黑的球体被破开,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竖直向上的隧道。 她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施学申也了解,但既然游戏是以个人开始的,又存在两方之外的贝爷,想必规则不会让她因为预先知晓的情报获得什么优势。 只是,刚刚所在的密室,明明是第一场【杀人游戏】的风格,现在怎么又跳到了【三卒挫帅】?这两个世界是同一个世界么……不,或许有更加靠谱的解释。 难道,这两场游戏都是发生在我的精神世界里? 如果像【废土救赎】那样偶然回到了曾经去过的游戏世界,倒还可以理解。但像现在这样把以前经歷过的世界全都串起来的话……这简直就像走马灯一般,一切都在围绕着自己的经歷在进行了。 曲芸有自知之明,自己可不是甄辉齐那种所有世界针对的「主角」。在有他人参与的情况下,自己所经歷的游戏被联繫起来,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 如果这里是我的脑子,感性的精神世界中存在如此理性的概念就可以解释了,毕竟自己的思维方式与常人大相迳庭。曲芸纠缠髮丝暗自琢磨。 如果这样的话,难道先前两次游戏曾经都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进行的?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感觉有点纠结了。她突然想起了【三卒挫帅】那场游戏中遇到的小宇,蛮可爱的一个女孩。虽然不适合加入云裳仙府,但做朋友还是不错的选择。 自己曾经费了不少工夫想把她保下来,结果最后失败了。如果说这游戏世界的环境来源于自己的脑袋,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五个黑色圆球全部破碎在地面上之后,房间中不再有任何遮挡视线的东西。似乎来自每一寸墙壁所散发的白光晃得人眼睛有些难受,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洁白的光辉。像是灵魂被掳去了无暇的天堂,让康斯妮浑身不舒服。 「这边走。」曲芸歪头示意康斯妮跟自己来。 康斯妮有些诧异地跟上:「哎?这周围全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墙壁,主人这是要往哪去呀?」 「应该是利用了视差原理,其实这里有一条通路。」曲芸藉助说话的声音聆听着面前看不见的走廊,在康斯妮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不见。 施学申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前行,眼前亲手制造的三台蜘蛛机器人分列地面和墙壁呈三角阵型在前方推进,帮助他避开一堵堵看不见的墙。 就像是脑海中装着迷宫的地图一样,他毫不迟疑地向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前进。像曲芸一样,施学申很快意识到尽快进入游戏场地,然后帮助队友赶在敌人前面进入,避免成为鬼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做到了,第一个进入游戏场地。然而当他迷失在那纯百的房间中寻找线索时,游戏徽章上情报显示音乐家,泼墨画师,以及他哥哥施伍池都相继进入了游戏场地。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这让他产生了一丝焦躁。迷宫的范围要比他估计的更大。 他刚刚和哥哥通过话了。一旦进入游戏场地,拉马克游戏徽章的通讯就变得可以使用。这样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在同一个世界中共同进行同一场游戏了。 让他更加焦躁的则是,尽管第一个进入游戏场地,他却没有办法找到同团的手下帮助他们比敌人更早进入游戏场地。他无法与他们取得通讯,无法告知他们离开密室的方法也无法从现在的迷宫中找到他们将会出现的房间。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如果演变成纯粹依靠每个人个人侦查分析实力的比拼,虽然不可能和那个音乐家较量,但他有自信所有人里水平最差的那一个应该不在他们这方。 毕竟,这些东西是经验大于天赋的。他们如今可以说稳省云裳仙府那群妖孽们一筹的,就只有丰富的游戏经验了。 然而这场捉迷藏游戏的规则就像许多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一样,里面藏着一个深深的坑。 0799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节) 甄辉齐已经和哥哥确认过,他们都来自位置不同,但情况完全一样的密室中。 那么按照游戏规则,最后一个离开密室的人将等于是为团队带来六点分数差的惩罚。 有什么办法,可以确保一定让几方团队的分数高于对方呢?规则中的陷阱就在这里了。 云裳仙府一共七人,而他们这边一共五人。 在不考虑鬼能捉到人的前提下,对于云裳仙府而言,只需要有两人进入游戏场地,然后剩下所有人只要立即弄死自己,就可以确保他们的分数立于不败之地了。 而己方的优势更为明显,只要他们所有人直接自裁,那么连是否会被鬼抓到影响分值的情况都不用考虑,他们这方就已经赢了。 这便是游戏规则中给予人少一方的平衡补偿。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看破这一点呢?即便看破,又有多少人敢于付诸实践呢? 让他焦躁万分的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伞道人甄辉齐显然已经看破了这一点。可能是过于智多近妖,平日常常大智若愚而缺少必要的武力;所以以他的才智明明可以轻易找到离开密室的方法,但他还是主动选择了自裁的方式退出游戏。 他这是算到了「鬼」的身份必将落于己方,防止了自己的一点生命值被鬼夺走而当机立断下的决断啊! 施学申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马上想到这一点,但是在甄辉齐付诸行动之后,他立即恍然大悟意识到了规则中的隐藏意义。 说实话,规则第五条仅仅是提到离开游戏场地视为结束游戏,并没有明确指出失去生命等同于离开游戏场地。若是一个闹不好,杀死自己仅仅平白丢失了一点生命值,还要继续游戏,那岂不是亏大了? 更不要说万一所谓的「生命值」只是一种游戏概念,若这里是普通的现实世界,死掉一次就彻底玩完了。 但那个迷一样的男人甄辉齐却有这份让他毛骨悚然的魄力!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冒着生命危险为团队避免了损失六分的可能性。 那人若不是一个比他强出百倍的智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现在他以自己的死把这种方法告知了队友。那些深知他底细的女孩们,肯定明白以甄辉齐的智慧根本就不可能被游戏规则干掉。进而马上意识到甄辉齐通过自裁暗示出的必胜之法。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女孩如果没有抢先破解密室进入游戏场地的把握,大概很快就会纷纷自裁。 而自己这边……曾经的老对手贝爷还不好说,老哥他们三个是肯定不会悟出甄辉齐秘密传递的信息的。 当着你的面算计你,却又让你毫无办法……这就是甄辉齐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施学申用手掌推了推眼镜,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些,径直向着施伍池的方向加快了脚步前行。 是的,施学申可以在这陌生的迷宫中找到施伍池的位置。这是他上一场游戏刚刚攒满一项累积成就所获得的变异奖励,一种兄弟二人间,超越第四维度的心灵感应。 只是走着走着,在他感觉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空气中那淡淡的腥气,是所有拉马克游戏玩家都最为熟悉的,鲜血的味道。 「哥!」 施学申通过游戏徽章唿叫,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託了托眼镜,施学申皱起眉头,又是六只机械蜘蛛出现在他的身周。 迷宫隧道面积很大,各个区域有着截然不同的环境。而此地则是如法革共那种可以开车的宽大而又漆黑的下水道。 新出现的机械蜘蛛纷纷开启汽车大灯般的照明设备,将这一段隧道照的通亮。施学申瞳孔勐然一缩,他看见哥哥手持军刺,站在隧道正中。 还是那副看不起天看不起地的嚣张表情,但是整条左臂却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十分不自然地垂着。 肩膀的位置开着一个狰狞的切口,看似要讲整条手臂一刀切下,实际上却仅仅是从腋下插入,巧妙地沿着肩胛骨的缝隙斩断了控制手臂的神经。 在施伍池头顶上方,尹熙颐像蜘蛛一样四肢吸附在隧道壁顶,一动也不敢动。 她没有受伤,但是却承受着远比施伍池更大的压力。 运气不太好,她进入游戏场地的时间和位置都与敌方最强的一人相差不大。但尹熙颐却选择主动出击,因为在无法确定「鬼」的能力以及身份归属的前提下,她是团队中单打独斗最有可能击杀施伍池的人。 尹熙颐没有自信能跟踪这个境界超过自己的敌人而不被发现。若是放任不管,被他逮到落单的曲芸就全完了。 所以她出手了。但刚刚短暂的出手,让尹熙颐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原本无声无息刺向后颈的必杀一击,居然被那人在最后一瞬察觉。面对反手刺来的三棱军刺,尹熙颐遵循着每天反覆练习无数次,已经变成条件反射的动作用腕刃撕裂了施伍池的腋下,斩断神经阻止了逼至眼前的军刺。 她没有办法做到更好了。因为施伍池体内那如江海般澎湃的强大能量,让她意识到除了难以锻鍊的某些薄弱环节,她的腕刃甚至连对手的肌肉都无法割开。 她未着片缕,全身细密的鳞片与隧道的顶壁融为一体,即便是经过进化的肉眼也难以察觉;凭藉两栖动物的基因,她彻底停止了唿吸,没有发出哪怕半点声音; 而体内散发出的独特能量侵扰这身边所有生命的认知,让她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即便在普通人面前跳舞也不会被注意到。 但是自第一击之后,她再没有等到一个下手的机会。甚至连无声无息的逃离都没有可能。那个敌人太强了…… 原本僵持的局面因施学申的到来而打破。机械蜘蛛可不会被尹熙颐所散发出的能量干扰到,九道光柱齐齐打向了施伍池头上的隧道壁顶。 施伍池双目一亮,勐然跃起。那条仍然完好的手臂持握军刺藉助旋转身体的力量向隧道顶部扎去。 0800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一节) 「抓活的!」施学申突然想起了什么,感觉不妙忙大声喊道。 「为什么?」施伍池落地后缓缓转过头看向弟弟,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笑脸。 他手中的军刺已经从尹熙颐的左眼插入,贯穿了整个头部,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正一点点化作一摊粘稠的黑色液体。 相对应的,一柄腕刃穿过肋骨的缝隙插在他的左胸口上,大量的鲜血沿着伤口正不停地渗出来。 只是终究没能贯穿心脏。 尹熙颐没有足够的力量切割施伍池全身经过高度进化的活性肌肉,也没有能够做到比对手更快速下手。 至今为止,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参加捉迷藏游戏的玩家」显示为: 施学申3,伞道人2,泼墨画师3,音乐家3,施伍池3,公主殿下2,丹师3,枪械师3 很显然,代号公主殿下的尹熙颐并没有因为被施伍池击杀而真的死去。这让施学申脸色很难看,因为尹熙颐的死无意让胜利的天平更加倾向于云裳仙府一方了。 「第一,她并不弱。强行急着下杀手只会令你受伤,就像现在这样;」施学申寒着脸,深深嘆了一口气: 「第二,如果最后『鬼』的身份落在我们这一边,我们需要足够多『活着』的敌人来赚回生命值。」 「无所谓,」施伍池笑笑收起三棱军刺:「我不感兴趣你们折腾得那些弯弯绕绕的游戏规则。如果你需要活口,我们下一个去抓活的就是。」 被废一条手臂,丝毫没有让施伍池对自己绝对碾压的战力产生一丝动摇。事实上他和之前尹熙颐所考虑的都没有错。如果云裳仙府谁最有可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杀死他,那恐怕就是尹熙颐了。 施学申没有再争辩。此时此刻,他只希望云裳仙府不会再有人像甄辉齐那样看透游戏规则暗藏的隐秘而选择自裁。不然他们恐怕输定了。 又看了一眼进入游戏场地开始捉迷藏活动的玩家,云裳仙府的枪械师与丹师都已经加入游戏了。 而自己这边,剩下的三个人却毫无动静。 想到这里施学申突然一愣。如果说云裳仙府那帮妖孽一个个都能很快破解密室中的秘密,或许还有可能。但自己这最讨厌动脑子的哥哥,又是怎么会在己方另外三人之前出来的? 「哥,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破解密室中的谜题的。」施学申问道,顺便走上前去帮施伍池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 施伍池轻松地耸耸肩:「你知道我最讨厌动脑子,所以在用尽全力攻击墙壁没用后,就直接在中央的大厅丢了一颗你做的压缩手雷。 然后我发现手雷可以对地板造成伤害,把金属的地面炸成一种粘稠的黑色物质。于是我就一直炸了下去,最后就炸出来了呗。 幸好压缩手雷不受环境影响。不然靠我身上那些普通的武器,恐怕在真空环境下都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 说起来我本来还以为会更麻烦一些,炸开底板后需要再横向挖到建筑范围之外再向上回到地面。没想到那破房间居然还是在我们头顶上的。 你给我那些手雷,刚好把路炸开,不然还指不定要费多少工夫呢。」 「一百零三颗压缩手雷,全用了?这玩意用的可不是普通的三维填充物,你知道制造一枚手雷的材料需要多少能量点么?」施学申瞠目结舌。 「嗯,全用了。」施伍池理所当然般答道,随机懒散的眸子闪烁出一瞬智慧的光芒:「老弟,不要聪明一世煳涂一时。这很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无论输赢,我想要轰轰烈烈的落幕!」 与此同时,在一片遥远的区域中,任棉霜从碎成一地的残骸中站起来身来。她环顾四周,倨傲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疑惑,顺手把插在自己身体上的弹片取出。 「居然又是个熟悉的世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喃喃自语着,她走向一面看起来光洁无物的墙壁开始探索,后半句话的语调像换了个人似的由霸气自信一瞬间变得轻柔而又似有些胆怯: 「若是能快点找到小芸就好了,鬼还没出现,甄辉齐和尹熙颐她们就都开始损失生命值了。恐怕这里并不安全……」 任棉霜使用的是战锤和盾牌。即便曲芸给她做了不少通冥品阶的宝贝,但这类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坏球体底部连接的神秘能量线的。 于是她干脆在狭小密闭的球体空间内,在自己身边引爆了一颗高爆手雷,破开密闭的球体。 即便是在超人中,胆敢做出这等事情的恐怕也只有像她和八腕这种防御力与自愈力逆天的基因进化者。贴身爆炸的高爆手雷,不过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刺入肌肤的弹片而已。 随着她顺手取出这些弹片,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癒合。忽然之间,任棉霜停住了脚步,目光略有迟疑地投向了面前最后一个半空中漆黑的球体。 球体仍然在半空中缓缓地移动着,但是刚刚她眼角的余光隐约感知到那球体在自然运行的轨迹中突然不正常第偏离了一瞬。就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攻击球体内壁,试图从里面打开出口一样。 「咦?莫不是小芸她们刚刚出来,也从那隧道跳进了球里?」任棉霜发出惊喜的声音。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染上了没人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讲话的毛病,而且这段时间明显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由于这习惯只在没人时发生,所以一直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至于曲芸,她没有窥视伙伴隐私的习惯,忙自己的事情时会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对伙伴们活动的区域听而不闻。 任棉霜平日里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以令人髮指的毅力放在锻鍊肌肉与抗击打上面,很少参与团队中的决策。因此在一开始的密室中发现无法与同伴取得联繫后,她一直也没有再次尝试。 同样的,她也并没有像曲芸和施学申那样时刻关注着徽章中游戏情报的变化。 0801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二节) 看了看这些悬浮在半空的漆黑球体的高度,估摸着即便是甄辉齐掉下来也没事,任棉霜便取出榴弹枪对准那个刚刚轨迹有些许异样的黑球正下方轰了一枪。 虽然没办法像尹熙颐分析那么多,但任棉霜本质上却是想到了一起。如果球体中是自己人的话,后面的行动就有了把握。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么就战上一场也无妨。 分散行动的情况下,由自己来扛下敌人总比留给伙伴们好。能为大家做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了,毕竟她现在恐怕是云裳仙府中正面作战时最难被杀掉的一个。 果然,一道人影猝不及防间从破碎的球体中坠落。任棉霜犹记得【三卒挫帅】游戏中那密封的球体是隔绝一切声音的,所以球体破碎时突然下落的身影颇为狼狈。 保险起见,任棉霜撑起盾牌,迅速后退拉开一定距离。而坠落中的身影则在落地的一瞬间做了同样的事情,与任棉霜拉开距离。 一瞬间的戒备后,任棉霜凤眸微眯。来人是个强敌,那个生存精英的团长贝爷。 贝爷也是愣了一瞬,在抽出摺扇指向任棉霜随时准备攻击防御的同时快速打量空荡荡的洁白大厅。 「快跑!不要和他战斗!」通过耳钉魔法石的鼓膜传导,僵持的一瞬任棉霜突然听到了梅娴诗的声音。 「我们两个人,把他拿下!」一瞬间,任棉霜又恢復了那种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口气。 她这话是直接说出来的。曲芸改良后的耳钉型魔法石虽然可以在无声状态听到伙伴们的通讯,但若是想要回话还是不得不说出来才行。 原本确认了房间里没有其它人,正打算一步冲上来攻击的贝爷,听闻任棉霜的话又停下脚步犹疑起来。 「不行,他是鬼,不能杀!与其杀了他还不如被他杀死损失小一些。没时间解释了,我在你左侧的墙壁正中,这里有被光线掩饰的出口,快过来!」梅娴诗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但是语速却透露出几分急切。 「你先跑,我拦住他!」任棉霜说着,挂在小臂上的镜盾一瞬间换成了遮住整个身体的塔盾。 被鬼捉到会game over,这基本的游戏规则她还是有在游戏第一间密室中找到的。但面对那覆盖全身的塔盾,想要触摸到任棉霜的身体就像要杀死她一样难。 除非贝爷有龙的传人里「影」那样超出任棉霜三倍以上的速度,可以一瞬间闪过盾面出现在任棉霜身侧,否则即便只是倚仗着盾面周旋,他也不可能在更长的半径上超过任棉霜身处圆心的角速度。 至于依靠强力直接击破附魔塔盾正面硬上,那更是连「影」都没有选择尝试过的蠢办法。 面对缩进乌龟壳子的敌人,贝爷暗自心急。对于那个深藏不露的甄辉齐过度谨慎,导致他阴差阳错地花费大量时间搜索密室房间,与书架上的游戏规则线索失之交臂。 待他仔细检查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一个发现游戏规则时,才晓得悔之晚矣。 尚未从悬浮的黑球中出来前,他已经知晓了自己是唯一一个尚未进入游戏场地的玩家。 那个音乐家随时有可能找出离开游戏场地的方法,留给他找回六点生命值损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再看看眼前这位铜墙铁壁的防御,贝爷生出一种焦躁的无力感。 好头大…… 目前游戏中还剩下十人,五比五。敌方只要智商正常就一定不会杀他,他若死了,按照规则正三变负三,至少积分上云裳仙府是稳亏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不会在实力优势的情况下将他擒获。现在的局面若是保持到游戏结束,他恐怕就死定了。而刚才这盾牌女的通讯中明显透露出附近还隐藏着一个敌人。 难办了…… 正当贝爷纠结之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两人侧方看似空无一物的洁白墙壁上闪进了房间。是梅娴诗以诡异灵动的步法躲过了几条从后方向她缠绕而来的藤蔓。 摺扇横扫,几道气劲向突然现身的梅娴诗射去。 比贝爷攻击更快的,是早有准备的任棉霜。他在贝爷抬手出招前的半秒间就已经两步跃出了十余米,此时回身横盾就是一档。 「不要挡!」梅娴诗一惊之下双目微张。 这人虽然极少发表意见,但心里却比谁都看得通透。以参加游戏的人数而论,六分的差距实在是过于巨大,很难相信仅仅是先一步找出离开密室的办法就可以获得这样轻松通关的优势。 不出所料的话,身为「鬼」的贝爷,也一定被游戏规则赋予了相应的优势予以平衡。 砰砰砰!摺扇激盪出的气劲打在沉重的盾面上,甚至没能让任棉霜后退半步。但三声撞击之后,任棉霜连人带盾像是烤炉中的蜡烛般开始融化,最终化成一摊粘稠的黑色液体残留在地面上。 不出所料,身为「鬼」的优势是,贝爷不需要与敌人战斗并取胜,甚至不需要亲手触碰对方的身体。仅仅是攻击接触到对方的防御,都被游戏规则判定为「抓到」了玩家。 梅娴诗露出凝重的神色,看向由隐藏的出口处跻身进来,十根手指张牙舞爪的红桃。 施学申3,伞道人2,泼墨画师3,音乐家3,施伍池3,公主殿下2,丹师2,枪械师3,红桃3,喷子3,s.m.女王2,贝爷-1 康斯妮松开按在脖颈后面的手,撅着小嘴一脸不满的模样:「怎么办?连任姐和诗诗她们都中招了,只剩下咱们和蓝枫了。」 「如果生命值清零就等于死亡的话,目前我们仍然占据着优势。如果那两支团队没有联合的话,贝爷就死定了。当然他们都不是那么蠢的人,所以十之有九他们目前是联盟状态,」曲芸纠缠着髮丝,若有所思道: 「那么如果能维持现状到游戏结束,他们为了保下贝爷不得不每人付出一点生命值贡献给贝爷,造成我方三人生命值满,敌方一人生命值满的情况。」 0802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三节) 「那如果文武兄弟只让剩下两名团员付出生命值,把贝爷的生命值加到1呢?」康斯妮歪着脑袋问道。 「那再好不过,接下来的游戏里贝爷恐怕就活不长了。但我想有老对手施学申在,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曲芸笑道: 「这两支团队目前的阵容来看,侦查是他们的弱项。所以理论上最善于隐藏行迹的小蜥蜴与蓝枫都不太可能被他们捉到。 小蜥蜴会失手,应该是担心我们中有谁会在一对一作战中吃亏,所以托大主动出手被反杀了。局面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想蓝枫会主动藏起来。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可以先联繫她一下说明局势。只要蓝枫有心藏好,我想凭藉那帮人现在的阵容,是极难把她找出来的。 但诗诗与任姐都已经比蕈人母舰上那时强大了太多,这样还会被刚刚进入游戏的贝爷在极短的时间内吃到分数,就说明我一开始预料的不错,游戏规则恐怕给了他极大的优势。」 「所以说,只要发现他我们就必须抱头鼠窜?」康斯妮不满道。 「没错。但相对的,如果见到其它敌人我们不妨主动出击。以咱们俩目前的实力在一起合作,只要不遇到『鬼』,应该都有极大的机率斩杀任何遇到的敌人,哪怕韬略团那帮傢伙聚在一起。」 曲芸轻松地笑笑:「只要咱们俩能在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再杀三个韬略团的敌人,贝爷这一局游戏就会被淘汰,后续韬略团恐怕就要孤掌难鸣了。 所以现在迷宫中的形势就像是三方互相牵制。我们需要避开生存精英而主动狩猎韬略,生存精英需要在确保韬略存活的前提下抓到咱们云裳仙府,而韬略则需要避开我们的狩猎而帮助生存精英找到咱们。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我们云裳仙府以一敌二,但实际上由于『鬼』的身份存在,韬略与生存精英的贝爷却是不得不在互相掣肘呢。 能有如今的局面还真要感谢甄辉齐的自爆。否则他若是比贝爷更晚出来,这几乎是一定的,那么如今的局势下云裳仙府可就算是被逼入绝境了。」 康斯妮听到可以主动出击,紧缩的眉头稍微松开一些:「可是,如果韬略团并不仰仗『鬼』的优势展开搜索,而是选择主动向我们攻过来呢?」 「那样的话,就等于是白送我们生命值和游戏优势了。我想施学申不会……」曲芸说着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继而勾起一边嘴角:「这边走。」 习惯从战略层面布局,曲芸却是忘记了迷宫中实际对战时自己的一项绝对优势。「捉迷藏」这种游戏的王道,还是要靠侦查能力啊。 机械蜘蛛的簇拥下,韬略文武两兄弟并肩而行。他们走得大摇大摆,因为有着绝对的自信。 施伍池的自信源自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信心,而施学申则倚仗着他对游戏环境的判断。 首先,「鬼」是自己人。他们有着不用担心突然出现应付不及状况的先天优势。 其次,在迷宫中探索了这么长时间,施学申见到了十位数的「起始大厅」。可以确信自己与哥哥相遇是一个相对偶然的事件,云裳仙府的人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迷宫并没有大到几个小时也找不见人的程度,但各处结构都是未知数且每种构造都有着极高的重复率,短时间内很难通过明确的标志物让队友们聚集在一起。 他们已经联繫了红桃和喷子他们,但至今都没有找到集合的办法。想必对面也好不到哪去。 那么,且不论在迷宫中四处游荡帮助他们狩猎目标的「鬼」,单是抛开「鬼」的存在不予考虑,他们俩遇到云裳仙府的对手也多半是落单的,他们总不会吃亏。 抱着这样的想法,施学申并没有选择躲藏起来,而是和哥哥一起在整座迷宫里主动出击狩猎对手。直到他听到了前方传来那天籁般的歌声。 「re-mi sol do-ti fa,mei re-」 「该死,是咒文!」施学申一声令下,九只机械蜘蛛一齐向着走廊尽头的拐角沖了过去。 「轰」 面目狰狞,如许多不同尸体缝合在一起的袒露着肌肉与鲜血的人性怪物从走廊尽头闪出身形,一拳就轰暴了打头的机械蜘蛛。 施学申暗自心惊,后退了几步。他完全不会惧怕血肉傀儡那恐怖的面容,但他被那足有火箭弹威力的拳劲吓到了。 先前通过电视转播,他零星捕获了一些音乐家新玩具的战斗画面。然而把普通士兵拍死在墙上是一回事,一拳打爆他为了今天而花费大量时间精心研制的多功能单兵装甲战斗机器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施学申进行过实战试验,大庸官方的单兵机甲在他的机械蜘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机械蜘蛛快速反应,八道雷射一瞬间便射透了血肉傀儡的肉身,在上面留下了八个手指粗的窟窿。但仅仅一瞬间,这些血洞便自行癒合。 轰! 血肉傀儡又是一拳轰爆第二台机械蜘蛛,更加恐怖的是,第二具,第三具血肉傀儡,一个个顶着不成人形的面孔从后面接连走出。 「撤!」施学申掉头狂奔,顺势还洒出了大量篮球大小的机械蜘蛛。 与那九具特殊的多功能型号不同,他在徽章空间里装满了这种廉价的炮台型炮灰。施学申不指望这些量产廉价货能对战局有什么影响,但只要能为兄弟俩争取到逃跑的机会便足够了。 再说大量密集火力集中制下,没准就能拿到什么战果呢。 他清楚施伍池面对「区区几具血肉傀儡」根本不会有想要逃跑的想法,但他更清楚自己在一瞬间对敌我实力进行的准确判断。在紧急情况下,施伍池一定会优先遵从他的决断。 然而,身后去却并没有传来军靴奔跑的熟悉的脚步声。 施学申勐然回头:「哥!」 这一瞬间,他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0803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四节) 强大如施伍池,那尹熙颐甚至难以刺穿心脏的坚韧肉身,在那恶魔般双目腥红的少女手中细剑【血雨】真如一场细雨般细密轻松的挥洒下变得千疮百孔。 最后,更是整个人碎成了一地细小的颗粒。 连斩断那钢铁般坚硬的骨骼应当发出的金铁交击之声都没能听到。简直像是被火烧灼过的刀具切开黄油一般顺畅。 那不是噼砍,而是「刷」,如雨水般的洗刷!百剑刷过,一个堂堂初开顶峰的强者就变成了一地血泥肉屑。 这怎么可能?硬碰硬的话,同阶之下……不,甚至还差着一个小阶的对手怎么可能把那嗜武如命的兄长在毫无反应的瞬间击杀?! 当初还在点光阶时,施学申可是在游戏中亲眼见过他那战无不胜的兄长创造奇蹟跨一个大阶徒手格杀了一名攀途阶的高手。 然而那是硬碰硬的情况下啊……身为堂堂音乐家大小姐,曲芸又怎么可能会去和一个武痴儿玩什么硬碰硬? 四环魔法【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除了只能作用于一个个体,对于不了解这道魔法底细的同阶对手而言几乎是无解的噩梦。 几个月后,当韬略两兄弟再次遇到了音乐家主僕,已经根本就不堪一合之敌。 机械蜘蛛汇聚的海洋成功拖住了魔术傀儡小队的推进,但劣等品的验算速度却根本跟不上康斯妮的身影。 即便这段时间进化了不少身体素质,但施学申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康斯妮的速度? 主人这位老对手的鲜血,将会挥洒出怎样一幅杰作呢? 不停在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上的机械蜘蛛身上踩踏,每一步都积蓄了一丝更强大的力量。如开弓之箭般,康斯妮带着诡异的笑容整个人直射向施学申的后心,借力式! 「小妮子,回来!」 两人距离不远,康斯妮直接通过两人间千丝万缕的联繫在心灵感应中感受到了曲芸的发思,此时手中细剑已然突刺而出。 叮! 郭老真传借力式下,那巨大的冲击力藉助【血雨】刺出,将施学申整个人像是撞球开杆一样击飞出去。 而他也确实像个飞旋的撞球,不断在狭窄的走道上下四壁间弹跳旋转。在康斯妮就要绝杀施学申的一瞬间,他身上弹出一层由诸多六角形光幕围成的微光圆球,将他整个人护在里面,将一击致命的突刺转变成了戳击。 球形护盾里面的施学申光是旋转恐怕就已经摔了个七荤八素了,此时追击绝对能破开这层最后的龟壳要他小命,恐怕就算用笨办法强攻都用不了几分钟。但康斯妮却在一瞬间转身飞退而去。 她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要放开到嘴的血袋,但她绝对相信主人的命令。 二十秒后,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远处一路飞奔而来,根本没有理会撑在地上呕吐的施学申,而是越过密密麻麻的机械蜘蛛向着康斯妮逃离的方向追去。 然而等他跨过拐角,还哪里能见到康斯妮的影子? 这始终是一场花费能量点指定的智略向游戏。悟透游戏本质的人,就可以稳占优势。 韬略兄弟的托大使得他们付出了一点生命值的代价。但看穿了三方互相牵制原理的曲芸则选择及时退避,避免了任何损失。 隧道的后方,红桃扶着墙壁跟在贝爷身后缓缓摸了过来。 先前的战斗中她明明及时闪过了冷不丁射向自己双眼的飞针,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戳中的后颈。紧接着,她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视觉和听觉。 梅娴诗自知难逃一死,所以在最后的时间压根没去理会贝爷,而是在夹击中对红桃这位韬略团的老前辈发起了同归于尽的攻击。 到了红桃这种实力和经验,防不胜防的飞针仙器【散寒春】根本不可能避过其耳目偷袭要害。但红桃却不清楚,梅娴诗眼中的要害遍布人体每一寸肌肤下面的穴位经脉,根本就不是她所能理解的那般肤浅。 除了曲芸,梅娴诗绝对是云裳仙府里最清醒的一个。一个失去感官能力的红桃极有可能在后续的游戏中拖累队友。以自己一命制造如此一击,为团队创造的利益要远远胜过直接同归于尽击杀对手。 「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真的完全靠听?」蓝枫一身迷彩服,从破败斑驳的石壁背面闪身出来,康斯妮几乎没能发现她的存在。 这种利用视差错觉制造的盲点在迷宫中比比皆是,让蓝枫像一个幽灵般两次被敌人擦身而过都未被察觉。 其中一次她甚至遇到了落单的喷子,如果在背后给那货一枪很可能就可以为团队赚到珍贵的一点生命值优势。但是她却毫不遗憾地把人放了过去,因为曲芸说了自身的安全与团队汇合才是首要任务。 她可以把自己掩藏得很好,但终究没有曲芸那样的侦查力去分辨来人身后是否追着致命的陷阱。 「是的,在这样的迷宫里,其实我的优势很大,」曲芸点头:「看情况贝爷确实不出所料的和韬略团合作了。现在我们双方都聚集了起来,想要把仅剩的一点优势保持到底就不能再执着于狩猎对方人头,而是要尽快结束这场捉迷藏的游戏了。」 「你找到离开游戏场地的办法了?」蓝枫眼前一亮。 「有一点头绪,跟我来吧。」曲芸在前面领路,表现出的自信远比她的语气更强大。 康斯妮好奇,缠上曲芸的手臂撒娇:「出口在哪里?说说呗。我怎么一直觉得这些隧道一直不停在几种截然不同的场景风格之间毫无规律的交替着啊。」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曲芸笑道。 「啊?既然没有规律,那怎么推断出出口的位置呢?」蓝枫闻言傻眼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还没有探索到迷宫的每个角落,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所在这座建筑的形状呢?」曲芸问道。 康斯妮想了想回答道:「虽然平面上结构错综复杂无迹可寻,但是有许多联通上下层的通道,斜坡,活板门或者阶梯。每一层都要比下一层面积更狭小一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恐怕是在一个金字塔形的建筑物里面。」 虽然比不上梅娴诗,但血族对于空间记忆力方面的才能天生就优于人类。 0804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五节) 曲芸点头表示认可:「在这个你所说的『金子塔』中,太空飞船风格的,古堡地下城风格的,下水道风格的等等诸多甬道错综复杂,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看不见的陷阱。 但是如果像我预想的那样,恐怕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有着严谨规律的,不可能出现没有线索,只能误打误撞去发现的游戏场地出口;只是这些规律未必会以直观的形式体现出来。」 「哎?主人不仅找到了结束游戏的方法,甚至还看破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康斯妮打断道。再次经歷曾经的游戏世界,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特别之处。 「只是有一点点怀疑,但是还存在很多疑点。算了,简而言之,我怀疑这个世界可能和我或者任姐的意识有关。梦境,幻境,精神世界,类似那样子的地方。」曲芸摊手道。 她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从无数种可能中推理出真相,需要的往往就是从一个明确合理的想法开始入手。 「为什么?」蓝枫诧异:「虽然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反常。怎么说呢……像表世界那种正常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现不着痕迹的奇怪黑色通道的,我们后来到了黑球房间的上层也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起始密室存在的空间…… 但是这也仅仅能说明世界本身的反常吧?和芸芸你又怎么会扯上关系?」 「所以说我也没有把握啊,」曲芸笑着点头:「这样说吧,我之所以想到这个世界可能和我或者任姐有关,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分别在不同的场次间同时经歷过这里的初始密室与黑球房间。 单单是遇到去过的游戏世界没什么奇怪的,就像上次我们又回到了阿尔伯特她们那里;单单世界本身的维度或存在异常也没什么特别,我们见识过四维存在的动物王国,也见识过蒂尔妹妹脑海中的童话世界。 但是,把这两点结合起来,你不觉得巧合有点太多了吗? 最关键的是还要再加上一点。你知道的,我研究过一点心理学。我的思维模式和常人不太一样,是一种把想像力与逻辑分析,左脑与右脑完全结合起来不分主次的工作方式。 假设这里真的是梦境或者意识世界那样的地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做到在潜意识里塞满了逻辑严谨的科学魔法知识呢?」曲芸说着,手上出现了一本她从密室书架上收罗的《论纯唯心能量电池构型可造作性》。 「我明白了,」蓝枫点头:「拉马克游戏贯通诸天万域,遇到几个和你一样有着特别思维方式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但是把这三点联繫到一起,若还是巧合就真有些过了,又不是每天都能创造奇蹟的甄辉齐……」 「所以我试着以自己的思维模式为假设进行了推理。如果这个古怪的世界真的与我的精神思想有关,那么就绝对不可能会出现没有逻辑没有线索没有解法的游戏规则,」 曲芸说着加快了飞行速度,穿过一个由消防队滑柱连通的圆环型出口,飞上了上一层迷宫: 「反覆思考后,我得到了和小妮子一样的结论,这个金字塔形的建筑空间内根本就不存在线索提示。如果以我们的侦查实力走了这么久还找不出来的话,那么即便存在恐怕也和不存在没有区别了。 那么,还是回到我的思维模式上,有什么样的情况可能会导致游戏中既存在更加简单明了的线索,但这里又不存在出口的线索呢?」 「线索在……别的地方?」康斯妮脑子转得比较快,很快给出了答案。 曲芸点头,继续向上攀爬。这一次运气不错,在刚飞上消防滑柱后拐了一个弯就见到了另一道向上的楼梯: 「我最近一直在研习那个男人留下的【育成法】,想要敌人落入圈套去做一件对自己有危害的事情,就需要在这件事对他产生危害之前,让他自觉自愿地不知不觉把事情做完。 用同样的思维模式设计游戏再套到现在这座迷宫里的话,出口的位置应该在我们先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时就不知不觉间得到过线索了。」 「中心,顶部?」这一次蓝枫也反应了过来:「所以我们才一直在向上走!」 「是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抵达出口了,」曲芸闭目飞掠着,藉助说话的声音:「这里确实如小妮子所推测的那样是一个金字塔型的结构,我已经听到了这一层全部的密闭结构。」 单层面积的缩小,说明她们已经很靠近金字塔的顶端了。 曲芸不断地提速,因为她听到了下方正不断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大约在下方五层的位置,想要追上来还要有一段时间。但是比起蓝枫的奔跑速度,对方却是要快了一些。 争分夺秒,距离在不断被追近。 她一点也不怀疑对手是怎么追过来的,这显而易见。既然她能够分析出出口的位置,那么始终排在潜力榜前列,几次交锋一直与她棋逢对手的施学申会想到出口的位置有什么可奇怪的? 跟在后面的敌人并非在追踪她们,而是试图抢在前面去封锁住出口。 「主人,你有没有觉得施学申最后挡住我一击用的能量力场有些眼熟?」奔跑中康斯妮突然追上来问道。照顾着蓝枫的速度,她跑得很是轻松。 「那是戴子书老先生研究出的黑科技,九州团队的标配,」和龙女姐姐共同生活「一个学期」后,曲芸对九州的事情了解了很多: 「你想的没错,有九成的可能是九州出了叛徒。这一点先前在被霍悯阳掐准我们回归时间,一系列连环计打到手忙脚乱时我们已经论证过了。」 「剩下一成呢?」康斯妮微微歪了歪脑袋。 「霍悯阳手段高超,让我们误以为九州出了叛徒。」曲芸摊手。反正她在飞,身上动作倒是显得轻松随意。 0805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六节) 「不考虑云裳仙府出现叛徒的情况?」蓝枫在后面努力跟上,她张口说话时有点喘。事实上,几人此时的行进速度看上去已经有点像是跑酷高手在飞檐走壁了。 「虽然我很想帅气地说一句『我相信你们』,但事实上你似乎只想着先前我们两团合练时有人出卖大家行踪的事情,却忘了我刚刚说过,施学申使用的能量立场是『九州团特有的装备』哦。 事实上正是这件九州特有装备的出现证实了你们的无辜,不是么?好了,最后冲刺吧。你们也该听到后面追近的脚步声了吧?下一个岔道右转,然后直接上绳梯就是整座金字塔顶端的最后一间房间了。」 曲芸说着一点也没有减慢飞行速度,率先指示出正确的路径。 越到塔顶,各种各样看不见的陷阱就变得越发密集。她不得不倚仗辩音成像的能力亲自顶在最前面带路,让康斯妮和蓝枫踏着她飞过的路径前行。 「抓到你们了!」 在蓝枫还剩最后几级踏棍就攀上顶层时,贝爷总算是追到了云裳仙府的尾巴。他的情况看起来极其糟糕,满头满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还有好几道血肉模煳的伤口。 施学申预料到曲芸很可能也推测出出口在顶端的事情,一路上催促贝爷争分夺秒。他们没有曲芸强大的侦查能力,施学申的多功能机械蜘蛛也跟不上超人们全力冲刺的速度,导致贝爷最后只能自己硬扛着陷阱追了过来。 他先前还有些怀疑施学申的推断,只是因为「鬼」的身份不得不抢夺生命值确保自己的小命才勉强追了过来,结果当他见到蓝枫的一瞬间,立刻就知道施学申是对的。 也直到这时,贝爷一路上提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下来。很显然,他虽然能一路拉近距离在这里追到云裳仙府,但却没有办法像曲芸一样事先就确认这里是最后一个房间了。不然,恐怕他万万不敢露出从容的神色。 摺扇一挥,数道气劲朝着蓝枫直射而去。 先前在任棉霜身上抢夺到一点生命值时贝爷就清楚了,他的无效杀伤远程攻击一样可以夺取敌人的生命值。 蓝枫挂在半空在劫难逃,绝对不可能比他的气劲更快冲上头顶的出口;若是跳下来,那更是瓮中捉鳖。 千钧一髮之际,三道魁梧狰狞的身影凭空坠落,替蓝枫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趁着这个当儿,蓝枫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了头顶的天窗,并顺手割断了身后的绳梯。 然后,她就呆住了,愣愣望向天花板: 「没有……出口?」 只怔忪了一瞬,她掏出了自己那把反器材狙击步枪,行云流水般推开弹夹填装上泯灭弹。 「你干嘛?」曲芸吓了一跳,一把拉住蓝枫。 「他们都到了,我们三人换他们四个,应该是现在局面下最稳妥的办法了吧?」蓝枫苦笑。 「一点也不稳妥!」曲芸怒笑:「不论是我的【焱盾】还是施学申的能量护盾都可以抗住泯灭弹,我不信贝爷就没有同等的手段。最后会死的只有你自己吧?相处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对依子的推理更有信心一点?」 「可是……这房间根本就是间密室,」蓝枫茫然四顾:「除了上来的这个小洞口,六面都是坚不可摧的金属装甲板吧?」 「中央,飞跃,记得吗?」曲芸回头鬼魅一笑,一把拉起蓝枫冲着看起来像是坚硬装甲板的天花板撞去。 她丝毫没有减速,以那种足以撞到头破血流脑浆迸裂的速度一头冲进天花板。看似装甲板一样本应坚硬厚实的屋顶在接触到曲芸的一瞬就像是被开水融开的积雪一样像四周散去,化作漆黑的液体。 「又晚了一步!又晚了一步!」当贝爷与喷子合力终于压制住三具魔术傀儡时,施学申站在天窗下面正看到康斯妮消失在黑暗泥沼般的顶棚上那一幕,顿时气急败坏地叫道。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比曲芸晚了一步推断出所有人的身份,继而被那该死的音乐家一步之遥大获全胜;后来在索福克勒斯号上,又是在设下必杀之局后被那人轻轻松松全身而退,最后愣是在潜力榜上也被对方赶超碾压。 凭什么?他施学申聪明一世,难道真就比不过那个柔柔弱弱的音乐家了? 纵使有着逆天的智力和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心性,施学申终究也只是一个比曲芸还要小的半大孩子。一再受挫之后,一种既生申何生芸的怨怒积郁在胸,终于是不顾失态地爆发咆哮。 这些自然就和曲芸没有关系了,甚至即便有着逆天的听力她也压根就没有听到。 自从沖入那些黑色的物质,她就感觉自己似乎又进入了一条漫长的隧道。刚刚开始考虑自己身在何方,却又一瞬间沖了个对穿飞了出来。 曲芸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至少有新燕大厦顶部那么高了。放眼望去,这是一片荒芜的世界。没有河流,没有海洋,更没有一丝绿意。 灼热的烈日炙烤着大地,让远处的荒漠在高温的空气中显得扭曲而缥缈。四周只有荒漠,可以看到四周的地平线清晰地勾勒出地球的弧形。 太平坦了,太宽广了,这真的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剩下的纯粹的世界。 如果说荒漠上唯一存在的东西,就只有地平线远方那位置距离似乎毫无规则的漆黑正八面体造物。四面八方都有,从曲芸这里看去就只有指甲盖大小。 但是参考脚下这比胡夫金字塔还要胖出几圈的漆黑金字塔形人造物体,它们恐怕只是因为太远了才看起来显得小。 曲芸清楚脚下踩着的建筑物是像远方一样的黑色正八面体。虽然站在「黑色金字塔」的顶端她无法看到建筑物底部的形态,但是参照远方那些类似的建筑就可以推测出: 严谨的几何形状底端并不是一个正三角形的底面,而是四个等边三角形合併处的尖端。 0806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七节) 「所以说,是他阻止了你们互相争斗?」曲芸说着,指向背对她们负手而立的老人。 按照她原本的推算,这「捉迷藏」没有出现在系统提示的游戏规则中,根本就不能算是她们本场拉马克游戏的正题,顶多就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么既然出现了「生命值」这么个概念,为了后续的游戏可以进行下去,按照「捉迷藏」的规则离开游戏场地结束游戏后想必玩家们会被分别送到不同的地方准备后续的游戏。 否则若是这团队竞争游戏中的己方势力见了面,立刻就会动手打个你死我活。无论是「生命值」概念的存在还是后续的游戏都显得没有意义了。 结果真正自己出来之后曲芸才发现她的推理并没有错,但达成同等条件的现象确实大相迳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但有什么力量干涉使得他们没有能够直接开战互相杀戮。 当真是所有的人。无论是被斩杀出来的,还是像她们这样自己找到出口离开的,全都齐齐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最后出来的施学申几人,本场拉马克游戏的十二位玩家算是凑齐了。 看到所有丢掉生命值的伙伴们果然毫髮无伤地出现在这里,曲芸深深松了口气。即便早已有所预料,她也始终怀着一丝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的忐忑。 除了十二位玩家和一个怎么看怎么诡异的陌生老人之外,巨型的黑色正八面体建筑上也并非空空荡荡。密密麻麻的巴掌大黑色蝴蝶在建筑表面上起起落落进进出出,像极了蜂巢上的蜂群。 只是这些蝴蝶飞舞的距离都不会离开建筑表面两三米的范围,所以即便正八面体表面攀附了亿万只黑蝶,从这里看去远方那些同样的建筑也不会有形状的改变。 「不,他根本就没搭理我们。倒是听甄辉齐说,施伍池一出来就试图攻击他,结果就变成了这样。」尹熙颐耸耸肩,指向盘坐在不远处的施伍池回答曲芸的问题。 施伍池受了伤,很重的伤,而且还是很诡异的伤。他的皮肤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破口,而所有的破口处都没有流血;本应翻皮曝肉血淋淋的伤口,全部都变成了像是水晶宝石般晶莹透亮的晶体。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仿生表皮被破坏的机器人,只不过皮肤下露出的机械结构全部由水晶宝石打造而成。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施伍池扭头看了一眼曲芸,目光冷若冰霜。他迴转过来的那半张脸,就好像是金宫那位火鸟之羽使用的法器水晶骷髅头。绝对是啼儿止泣的毛骨悚然,让人根本没法相信这还是个人。 「那位老先生没有做任何事,也不理我们的问话。但他一对我动手,所有的蝴蝶就全都冲上去密密麻麻爬在他的身上,太恐怖了……」甄辉齐双腿打颤,强装镇定解释道: 「然后他就栽倒下去,沿着斜坡滚了几十米才停下。等那些蝴蝶都离开,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曲芸顺着甄辉齐所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然有许多死去的蝴蝶和它们残破的肢体。先前想要袭击甄辉齐时施伍池恐怕击杀了大量的黑蝶,因为此时此刻仍然有勤劳忙碌的黑蝶不断落下收拾同伴的残骸运走。 心中一动,她轻声吟唱二环魔法【力场】: - lei do」 众目睽睽之下,一具比较完整的黑蝶尸体从倾斜的地面上凭空浮起,稳稳停在曲芸面前。 这黑蝶……十分诡异。肢体结构上看起来像是自然生物,但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它们又怎么可能繁殖出这么恐怖的数量呢?这显然并不自然。 曲芸的目光在蝶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了一对下翅的自然纹缕上。黑蝶的上翅像表世界那些普通的蝴蝶一般无二,但左右两扇下翅的纹缕却并不对称。定睛细细观瞧…… 嘶!这怎么可能? 曲芸勐然睁大双眸,继而又操纵魔法从地上吸取一片又一片残破的蝶翅。 一样,每一对翅膀上都完全一样,黑蝶下翅上那些看似自然的纹缕居然形成了三个大篆体汉字! 「周庄」 左翅上这两个字非常好认,大篆体的「周庄」与普通的繁体汉字没有太大区别,表世界多数大庸人都能认得出来。 右下翅上那单独的一个字曲芸并不认识,但根据明显的「虫」字旁姑且可以猜测是一个「蝶」字。 周庄蝶…… 基因编辑?仿生机械?无论如何,这不可能是自然演化出的形态。 同时曲芸也注意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这疑似「蝶」的篆文自己并不认识。 如果像先前推想的那样此方世界与自己的意识有关,先前密室书架上那些书籍上的知识或许还可以解释为自己根据先前接触到的知识推想出的假设。但这自己不认识的字……却是着实不应当出现于潜意识之中。 「你们看地平线上那些建筑像什么?」一句唐突的问题打断了曲芸的思绪。 先前那谁搭话也不理不睬的老人没有转身,却是突然开口冷不丁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依旧盯着远方的地平线,只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 随着老人的问题,一股暧昧不清的气息在塔顶瀰漫开来。它看不见摸不着,既不是奥法元素,也没有其它能量的气息;却偏偏让在场的每一位玩家都陷入了思考的状态。 这算是……问禅? 曲芸微微一愣,确认自己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有害状态的影响,便随口答道:「像是鱼饵啊,浮在荒凉的大地上散发出神秘的气息,勾引着依子去一个个吞下呢。」 「是山,」施学申铿锵有力地打断了曲芸的话,目光却既没有看提问的老人也没有看向远方那些巨大的建筑,而是盯在曲芸的脸上:「是想要攀登上世界的顶点,必须翻越的大山啊。 我本以为自己很高,却没想到山竟比我还高。但等我登上山顶,我终究还是要比山高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挑衅与自信。若是被几次失败就摧毁了斗智,就不是那个连顶尖团队都看在眼里一直关注着的天才策士施学申了。 老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在我眼里,它们是墓碑。」 他的声音有些苍凉,又透着一点漫不经心。 0807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八节) 「有意思,」曲芸笑道:「追求真理者见得诱惑,追求地位者入目妄念。不知你眼中看到的墓碑,是给我们准备的,还是给自己准备的呢?」 「我们都还活着,又何来墓碑?它们……应是文明的墓碑。当所有生命消逝不再,唯有虚幻得以承载文明曾经的辉煌。 算了,你就当是老人家人老话多无病呻吟好了。很高兴见到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小娃娃来到这里。你们可以叫我引路人,我将是你们这一场游戏的裁判。」 「一个问题引路人老先生,你可是属于拉马克游戏的运营者?」曲芸突然打断问道。她推测出眼前的老人恐怕知晓一些问题的答案,若是放任他讲完要说的,或许就没有机会提问了。 引路人老者波澜不惊的面孔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随即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很喜欢像你这样思路跳脱的应选者。你们……总是能带给我一些惊喜。 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答案是否定的。我与你们参加的拉马克游戏,并没有任何你所设想的那些关系。」 「别那么多废话了,快说第二场游戏的规则吧。」施学申冷着脸打断。同为智者,若说他对于拉马克游戏的本质为何不感兴趣那是不可能的。但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战胜音乐家。那人的肚子里全都是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若不是全神戒备,他还真没准又被坑了。音乐家问这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是想要他分心,继而在接下来的游戏里露出破绽吧? 曲芸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施学申,她真没想到这人会拒绝放到嘴边的诱人真相的诱惑,随即摇了摇头对老人道:「引路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以前,见过么?不,应该说,你认识依子么?」 老人又一次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继而淡然笑道:「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会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呢。然而很遗憾,答案还是否定的,」 没有给曲芸再次提问的机会,引路人直接一口气讲了下去:「那么,下面听好,游戏规则我只说一遍。若是没有听清楚,你们的拉马克徽章恐怕帮不到你们任何忙。 至于这一场游戏的内容嘛……这人老了啊,就会变得怀旧。这场游戏,就定为老夫小时候喜欢的一个游戏,『一二三木头人』吧。」 继捉迷藏之后,又是一二三木头人么?曲芸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虽然她没有童年,小时候也没有机会和小伙伴玩过木头人游戏,但这个在大庸广泛流行的游戏规则她至少是清楚的。 为了防止有某些比曲芸更加孤僻或者年轻的孩子没有听说过这个游戏,这里简单解释一下。大体上就是一个人背过身去喊「一二三木头人」,喊完的一瞬回头去看。若是看到有谁移动了身体,那人就算是输了。 而其余的小朋友拉开一段距离,在她喊「一二三木头人」的过程中纷纷向她移动。若是在每一次那人回头看来时都没有露出破绽,最后接近她身边摸到她的身体,那么喊号的人就算是输了。 「然后呢?你倒是把规则讲出来啊!」看到引路人就提了一句游戏名字,便再次转过头去明显不打算多解释一句话的模样,红桃赶帮提问。 她都惊了,这槽点满满的游戏显然不可能是让他们这些玩家像小朋友们一样团结友爱的一起欢乐。若是没弄清游戏规则,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谁知,一道道光柱仿佛从天而降,眨眼间就这样把每个人分别框在里面。她只觉眼前的景色瞬息万变,再等定睛一看却发现面前早已不是原先站着的地方了。 「ri,sol mi」 红桃隐约觉得远处传来了天籁般的歌声,刚想要回头去看,就感觉脑袋像是被一把看不到锤子砸中般眼前一黑,身体一仰就向后倒去。 将近六十度的坡度相当陡峭,但看起来金属般光滑的黑色斜面却意外地摩擦力充足。外加上黑色建筑体表面那诸多供黑蝶进进出出的孔洞,在斜坡上行动虽有不便,但总不至于轻滚落下去。 然而若在这种坡度上失去意识滚落,便会像红桃这般狼狈地像个皮球般一口气从边缘滚落。 即便是曲芸专精的形而上殿学派魔法,这区区一环的小把戏也不可能带来太过强大的效果。红桃终究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玩家强者,不是血烛堡练习室里的地精活靶。 【灵锤】的威力仅仅让红桃彻底昏迷了一瞬间而已,但由于站的位置十分接近于斜面的底边,短短的一瞬就让她从斜面上滚了下去。 几乎在坠落的同时,红桃转醒过来。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立即意识到自身的处境,丝毫没去理会自己正从上百层楼高的距离坠落的恐惧,手指扭曲伸长直缠向刚刚滚落的边缘。 正八面体的巨大建筑表面布满了供黑蝶出入的孔洞,若是能即时攀住,她还真的可以避免坠落的命运。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几乎在眨眼之间,一道道横纵交错的光柱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射来,凭空出现仿佛贯穿了八方环宇,填满了整个空间。 仅光速的一瞬,红桃的身体可以说是字面意义上的灰飞烟灭,只剩下两节如藤蔓般的手指尖端探过了斜面的边缘,被光线齐齐切断掉落在斜面上,继而咕噜噜滚落边缘。 转眼,又是一轮光幕的洗刷。似乎不论掉落斜面的是什么东西,大小几何,有无生命,都会遭受这种致命的攻击。 这场景让出手偷袭的曲芸都不禁倒吸冷气。她可以感受到那些贯穿红桃的光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能量。便是仰仗着【焱盾】吞噬能量的特性,以她目前的法力也不可能抗得下来。 只要坠落,便是死路一条。 0808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二十九节) 「mi-sol si,ti-mi」 【焱盾】那朦胧的淡红色光罩随着咒文咏唱应声而现。曲芸当然不是打算以身试险去试试能否扛得住坠落斜坡下那致命光线的轰杀,而是远处贝爷攻击已至。 贝爷的体内能量属于气功一类,虽然可以气劲外放,但有效杀伤范围是极其有限的。本着原本生存精英团队适应一切作战环境的理念,他此刻正抱着一把大口径狙击步枪向着曲芸射击。 斜面非常非常宽广,大约三十来个足球场的面积,但却是完全平坦的。除了基本集中于膝部以下高度忙碌的黑蝶们没有任何遮挡视线的东西。 因此如果没有人刻意趴伏在地隐藏身形,那么一目了然,整个斜面上现在就只剩下了曲芸和贝爷两人。 「别打了!先等一下!」曲芸神色有异,对着远处的贝爷叫嚷。 砰! 「少跟我耍些阴谋诡计!你不过就是想趁机靠过来让我失去距离优势吧?没有那个外国小怪物跟在身边,你拿什么跟我斗?」贝爷不依不饶,边喊着又开了一枪。对于他而言,此刻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可以一对一单独杀死音乐家的机会。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的实力比曲芸强大太多,但他也不会轻敌,打定主意在远处用射程优势慢慢消磨曲芸的法力。 他知道云裳仙府的实力提升很快,也不敢保证此刻一对一就一定能胜过那个音乐家;但他清楚对方以布局策划为专长,绝大多数情况都会布置出有利局面一点点蚕食己方实力,最后在压倒性的优势中取胜,就像上次在那个蕈人的世界中做的那样。 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败,作为一个真正的生存精英,贝爷敏锐地把握住了这前所未有,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蠢货!好好感觉一下,没觉得地面正在变得平坦吗?」曲芸怒呵。 原本一对一的情况下,曲芸仗着那道杀手锏【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完全有把握配合血肉傀儡将贝爷击杀,现在却是只能作罢了。 她运气不错,所有人被传送后的一瞬她见到了攻击范围内出现了背对自己的红桃。更巧的是,那人居然就出现在斜面底边不远的地方。虽然一时没弄清楚这所谓的「木头人」的规则,但这么好的杀敌机会曲芸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被龙族血脉之力完全激发的形而上殿学派魔法天赋加持下,一道普普通通的一环【灵锤】硬是把红桃这种等阶的强者一瞬间砸昏过去。 然后红桃果然出局了,但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按照游戏徽章显示的数据来看,「捉迷藏」游戏的结尾施学申让贝爷捉到他们所有人,最后以全队两点生命值的局面离开游戏。这倒是很符合施学申的风格,某种意义上这人有点像龙女姐姐,一切以大局为重。 毕竟若放弃贝爷或者只给他一点生命值,就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游戏中迅速减员,让他们失去一个极其强大的战力。虽然表面上保住了自己人排除了团队中不可靠因素,但整体局势上却是在大步倒退了。 保持翻盘的可能性比让自己的小命暂时安全更为重要,施学申做出了没一个智者都一定会认同的选择。 客观考虑敌方两队人在先前的战斗中所展现出突飞勐进的素质,曲芸认为单就战斗力而言恐怕己方七人与敌方五人是大致旗鼓相当的。 设想一下若是韬略团先被打残,他们投到生存精英的残兵败将一定会直接被贝爷抛弃,那正是生存精英团所信奉的适者生存的理念。 对面贝爷却根本就没有停止攻击的意思,甚至取出一辆明显领先于表世界时代的装甲战车跳了上去。他明白曲芸的意思,但是即便同归于尽,他也无法放弃击杀音乐家的大好机会。 地面在变得平坦,是因为整个建筑正在向背面倾倒。 漆黑的斜面与飞舞的黑蝶,以及地平线远方那些大大小小的正八面体让曲芸可以确信她们并没有被传送到另一个空间,而只是到了八面体建筑的四个朝上的表面之一上面。 或者退一步说,至少是同一个世界中的某一座八面体建筑上面。 地面开始向下倾斜变得平坦是一个十分缓慢而微妙的过程,但曲芸可以确信是在她杀死红桃之后发生的。 因此她得出了一个极度恐怖的结论——自己脚下的建筑既不是固定在地面上,也没有被什么稳固的力场束缚住,而是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就那么直接由一个点的尖端立在地上! 这并非不可能。 首先,这个世界上没有风。 这是一件很容易被忽略却极端重要的事情。通常来讲,在一颗有空气可以唿吸且温度适宜的星球上,由于温度差的存在在这种几百层楼高的半空中一定会存在或大或小的空气对流。 但横跨诸天万域的拉马克游戏中存在着大量异常的情况,就连宇宙常数都有可能不同,曲芸并不打算去深究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风的原理。比起没有风的原因,只要没有外力干扰,这种微妙的平衡永久保持下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其次呢,巨型正八面体建筑的表面上栖息着海量的黑蝶。如果它们确实是人造物,受某种系统统一调度的话,反倒可以起到应变外力作用而维持建筑平衡的效果。 加上贝爷和已经出局的红桃,她们这一侧表面上只有三个人。那么如果关于平衡建筑的假设成立,他们十二位玩家则一定是被三人一组地分别传送到正八面体四个向上的表面上维持平衡。 建筑会向对面倾倒,是因为她击杀了红桃,让这一边的表面少了一人,重量变轻。 若真是这样的话,回想起红桃无力反抗的死状,恐怕对面表面上的三人就危险了。 用【焱盾】撑着贝爷那边不间断的炮火,曲芸全速向建筑物顶端飞去。但糟糕的是,原本贝爷传送后出现的位置就比她要高,现在驾驶着战车横截而来,完全阻住了她前进的路线。 0809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节) 火力压制下曲芸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横向游走以节省魔力的消耗。贝爷这辆新战车装载了光学武器,单靠低级的【水盾】很难防御。与此同时,她却加快了分析问题的思路。 她本以为在贝爷的火力压制下自己很难及时挽回建筑的失衡倾倒,但紧接着注意到的两件事却让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首先第一点是建筑倾斜的速度是微小而恆定的。自然状态下的重力加速度显然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而应是随着重心的改变而逐渐加速倾倒。 曲芸尚未踏足第五维度,无法直接感知一个世界的宇宙常数,但她可以随手向斜坡下扔出一瓶午餐肉罐头,凭此清晰判断出这个世界的重力加速度绝对与地球无异。 所以比起建筑物因为少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失去平衡自然倾倒,曲芸更愿意理解为是有一个莫名的机制在操纵建筑物向着玩家人数少的方向匀速倾倒。 而第二点则是贝爷拿出的战车了。显然拉马克徽章中物体的重量不可能叠加在玩家身上,但是当那履带式装甲车攀附在建筑斜面上的一瞬,自己这一边的实际重量恐怕已经是对面的数十倍。 然而,建筑还是在缓慢地匀速向对面倾倒。这便印证了先前的假设,它并非由于重心偏移自然倾倒,而是有什么力量在某种规则下控制着正八面体向着人数多的方向倾倒。 曲芸原先还想掏出一个血肉傀儡来维持平衡,贝爷的装甲车一出现却证明了这是于事无补的。她不能指望游戏系统把血肉傀儡当做是个人数,毕竟那些东西本质上和战车没有任何区别。 接下来一旦建筑完全倾倒,游戏规则会发生什么变化曲芸尚且不知;但考虑到红桃的死状对面的三人生还的机率恐怕是极低的。到那个时候大约反向二十度的夹角会让对面表面上的人根本无法立足。 他们要么即时找到黑蝶进出的狭小孔洞用手指攀附住挂在半空,要么就随着倾倒的建筑坠落。 只是从百于层楼高坠落这点问题云裳仙府的绝大多数团员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一旦超出建筑水平位置那条看不见的平衡线,就会像红桃一样受到致命光束的攻击,这样恐怕就不太美妙了。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也是由于那盒抛出实验的肉罐头带来的意外收穫。 在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中,罐头并没有像红桃那样在掉出斜面边沿的一瞬就被贯穿世界的光束毁灭;而是当坠落到已经倾斜的建筑原先所在的水平面时才遭到了攻击。 因此如果整座建筑真的倾倒,那么对面能活下来的人恐怕就只剩下能够及时跑到其它表面或攀上顶端的人。 无论是失足坠落,还是随着正八面体的倾倒自然低过原先平衡的水平面,恐怕以伙伴们如今的实力,会无一倖免地被那致命的光束轰杀。 考虑到大多数同伴已经有了生命值的损失,曲芸不愿冒险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令她颇为无奈的是,这就意味着她绝不能让自己这一侧表面的人数继续减少,换句话说,她不能杀掉贝爷。 然而此刻已经阻拦到她头顶的贝爷则是一副肆无忌惮不死不休的架势,让曲芸很是无奈。 「你确定对面很快会死的那些人里,我们的人会更多么?就算你在这里把我杀死,如果对面有两个以上韬略的团员,你们还是亏的!」她只能对着战车喊道。 回应她的是更勐烈的炮火。 这倒也不算超出预料之外。曲芸可以理解贝爷的心态,像自己这样的团队策士若是不能趁落单时除掉,只会越来越难。而此时只要自己死了,哪怕害得韬略团更多人陪葬,贝爷也有把握在个人武力优势下再去击杀几个云裳仙子。 他毕竟是生存精英的团长。若是不考虑实力制衡的问题,这人只会觉得无论敌人还是队友的牺牲只是弱者被合理淘汰的表现而已。 因此别看云裳仙府在这场游戏中有着人数优势,但其实她们却处于规则上的先天劣势,一切只因为底线不同。 曲芸的游戏目标是击杀贝爷与韬略团全员,而底线是云裳仙府不能有任何一个人牺牲;与之相反,贝爷他们的游戏目标是消磨云裳仙府的实力,挽回米莎界中的团队力量平衡,而底线却只是自身的存活。 因此,便出现了一方肆无忌惮,另一方却束手束脚的悲催局面。 参考自己第一次参加的杀人游戏与后来那场三卒挫帅游戏,曲芸可以想像这个游戏设计的初衷,或者说此方世界游戏设计者的目的。 仔细回想一下,凡是与这个世界有所关联的游戏,无一不是被系统给出了迫使玩家在有限且可能逐步紧缩的封闭环境下争取生存资源的竞争规则。 有时是互不相识的人各自为战,有时是团队之间集体竞争;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出现了游戏利益与玩家团队互相冲突,团队交叉的情况。迫使玩家在自身安全,团队利益以及游戏胜利之间做出取捨。 就像此刻斜面上的局势一样,恐怕建筑上每一面的玩家都不得不被迫为对面三角斜面上的玩家做出选择。 若是为了游戏胜利,就需要不择手段地击杀同一平面的玩家,这样对面的人就几乎必死无疑,保证自己剩到最后;若是考虑到其它面上同伴的安危,就不得不像她现在这样束手束脚,考虑其它的解决方案。 现在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建筑彻底倾倒之前攀上建筑顶点,和伙伴们取得联繫,然后在建筑顶点的尖端展开战斗。可以想像,如果游戏规则不发生什么变化,能守住顶端尖角的团队就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曲芸当然有试过通过耳钉魔法石甚至游戏徽章联繫同伴。但就像先前在三卒挫帅那个游戏中发生过的一样,所有通讯手段都无法进行联繫。 虽然引路人那老傢伙自称和拉马克游戏没有什么特别关系,但很显然,能够为了保证游戏规则执行而人为影响拉马克徽章通讯的情况是这个世界独一份的。 0810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一节) 正当曲芸束手无策之时,已经变得有些平缓的地面坡度突然又开始陡峭起来。整个建筑以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开始向她们所在这边缓慢地反向倾倒回来。 整个正八面体的建筑正在反向倾倒过来! 怎么回事?对面死人了?而且还是至少两人?还是说……他们意识到问题所在,及时逃到了侧面? 「救……救命啊!我要滑下去啦!」 时间回到传送过后的一瞬。黑色八面体的另一面上,甄辉齐突然趴在地上放声大叫。 将近六十度的坡度确实可以让绝大多数普通人正常攀附在上面甚至勉强步行,甚至连一些马力充足的汽车都可以在上面行驶,但若是你眼前的整个世界变成了这种斜度,估计很多人都会吓到腿软。 「冷静点!地面阻力很大,不会掉下去的!你可以试试站起来!」远处传来蓝枫的喊声。 甄辉齐闻声停止了哀嚎,仰头向上看去。蓝枫的位置高出他很多,距离整个建筑的尖顶大约也就只有十几层楼的高度。 再收回目光向下一看,双腿又是一软。本来想要勉强自己爬起来的,结果空蹬了两下没使上力反倒险些滚了下去。 很多人以为恐高症什么的都是看到脚下那万丈深渊会吓到腿软,但事实上像这种看起来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復,时刻小心努力挣扎却可以维持生存的环境才是让人最为绝望的。 因为恐惧那一对对立的本源正是来自于未知与经验,甄辉齐看不到斜坡下面到底有什么,也看不出自己位于多高的地方,他更不知道建筑正中的水平面之下会有着致命的死光。 但他只清楚一件事,若是滚落,自己必死无疑。 作为恐惧的种子,这已经足够了。 蓝枫低头看到甄辉齐望过来的目光,嘆了口气。幸好自己在游戏中都会穿制服军装,希望芸芸那边不会出现在别人上头,她总是我行我素穿一条连衣裙就进入游戏厮杀。 蓝枫哪里知道,此时在未来科技火力的狂轰滥炸下抱头鼠窜,曲芸宁愿走光也希望自己是出现位置最接近尖顶的人。 她的手上出现了一台精密复杂的军用指南针,可以同时用原始的磁力,电子测算与卫星定位的方式判断自己的位置方向。 其中的卫星定位无疑是毫无意义的,至于磁力和电子测算……如果这里不是地球的话,显然也不可能对上相同的数据。 但蓝枫手里指南针的磁石指针与电子显示器却不约而同地正正指向了与地面平行的方向。这说明不出意料的话,她们还真的就在地球上。 准确点说,某一域宇宙中,某一个时代的地球上。 「我们在黑塔的西侧,这塔是正南北向建的。大家分头找一下有没有被蝶群遮挡的敌人或同伴,顺便找一找有没有进入黑塔的入口,注意安全。」蓝枫说着收起指南针,换出一台军用望远镜开始在塔面上搜索。 在三角形斜面底边不远处的任棉霜应了一声开始向上攀爬。付出了全团人中最刻苦的训练,她的步伐显得沉稳有力,丝毫没有畏惧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攀登六十度角斜坡这件对常人而言颇为困难的事情由任棉霜做起来看着就像是在平地上奔跑一样轻松。 相比之下,甄辉齐就显得狼狈多了。他四肢着地的一点点向上攀爬,像是攀附在墙壁上的壁虎。与其说在寻找线索,从他行进的路线看不如说是在努力接近蓝枫寻求庇护。 爬着爬着,他突然又惨嚎了起来:「蓝枫姐!救命啊!这地面越来越陡了,我快要掉下去了啊!」 蓝枫闻言皱起眉头。一直通过望远镜扫视与自己相对静止的斜面,她刚刚一时没有察觉。现在放下望远镜对照远方的景色来看,自己确实正在向地面倾斜下去啊…… 思量了一下,看看两人的距离与黑塔倾斜的速度,蓝枫拿定了主意:「我去顶上看看,你们分别向两侧走,路上找一找可以固定自己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的腿,不听使唤……」甄辉齐努力声嘶力竭地嚷着,发出的声音却气若游丝般将将能被下方的任棉霜听到。 「笨蛋,你到底是不是超人?把刻耳柏洛斯叫出来啊。」任女王只抬头不屑地瞥了一眼甄辉齐,摇摇头就向着北方跑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在出现于斜面上的一瞬就吓得转性了。 甄辉齐屁股坐在斜面上,勉强摆出一副蹲坑的姿势拿出骷髅杖大喊道:「出来吧!刻,刻,刻,刻耳柏洛斯!」 空间中出现一道裂缝,接着被比甄辉齐脑袋更大一些的两只狗爪扒开。似乎根本不受重力影响,刻耳柏洛斯一挤出来就稳稳站定在已经倾斜得很厉害的斜面上。右边的大脑袋还顺势乐呵呵地用大舌头煳了甄辉齐一脸。 一, 几乎要向下滚落的甄辉齐被毛茸茸的大爪子稳稳抵住,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被突然出现的刻耳柏洛斯惊飞的大量黑蝶离开后,地面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图形。 这个图形大约有下水道井盖那么大,有着圆形的外框。其中一半被刻耳柏洛斯踩在爪下,另一半显露出一个人形的图样。 那是一个类似于美术人偶一样的浮雕,风格与材质不明的黑色正八面体格格不入。这黑塔建筑看起来就像是后科幻时代的未来建筑,而美术人偶的浮雕却粗糙得像是原始人的洞壁涂鸦,只能勉强分清头胸腹以及四肢关节。 二, 「蓝枫姐,我这里地上有个……浮雕?看起来就像是个木偶的样子。」 木偶……木头人?! 「千万别碰那块地板!快退回来!」蓝枫顾不上继续向几步之遥的塔顶攀登,赶忙回头对着甄辉齐叫道。 三。 刷! 一道道光线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所有黑蝶齐齐停落在黑塔表面,给四面八方各个不同角度射过的光线让出空间。 0811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二节) 致命的光线照射在黑塔的表面与周庄蝶的身上似乎都没有什么伤害,蝴蝶们只是为不想遮挡光想而让出空间的样子。 由四面八方无数方向射来的光线层层叠叠,几乎封死了整个黑塔西侧的每一寸空间,却偏偏严丝合缝地避过了三人一狗所在的空间。 所谓严丝合缝,精确到每一根汗毛,每一颗细胞。 照理说只要真正做到原地不动,就可以避过所有的死光射线而毫髮无伤。现实中除了某些像尹熙颐那样的特殊进化者可以连唿吸和心跳都主动停止,大多数人总会有些许的动作。 但只要内心不慌乱,尽量忍痛保持静止,那所受的伤害不过只会是擦破表皮断上百十来根头髮的问题。 然而现在蓝枫她们所面临的问题却不是能否冷静。事实上当眼前,身上几处轻微晃动的地方传来隐隐刺痛的剎那之间,任棉霜就意识到了必须保持不动。而更早之前,听闻甄辉齐提到木偶浮雕的时候蓝枫就意识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这一切都于事无补,因为……地面它正在持续倾斜的移动啊! 「啊啊啊啊……」三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三种各不相同的犬类哀嚎。 三秒过后,让人无法直视的光明散去,西侧的建筑表面规復平静,连一粒骨灰都没有剩下。 唿啦啦啦……数以亿计的黑蝶腾空而起,继续它们忙碌的工作。而整座正八面体的黑塔也开始不讲道理地向着东侧回倾。 黑塔北侧。 「团副,还是联繫不上团长他们,我们真的就这么坐着不动,任这建筑左摇右摆的不採取任何行动么?」喷子抱着他的散弹枪,满怀忧虑地坐在地上。 暂时来看,黑塔的左右倾斜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倾斜角度过大他们所处的平面就会因为侧向倾斜而变得极端陡峭。 当然这种陡峭对于喷子这种层次的高手而言并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怕只怕若这黑塔向某个方向彻底倾倒的话,这般重量撞击地面的冲击力足以将他震飞很远。 「你觉得我们现在在哪里?」施学申嘴里问着,手上却没有停下。 他摆弄着造型復古,内部却塞满了黑科技配件的厚重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被分成了数十份,分别显示着散布在黑塔表面各处的机械蜘蛛传感器上映照出的画面。 每一幅分屏中小画面的颜色都给人一种微妙而十分诡异的乖离感,那是因为画面上除了普通的光学影像外还重叠了声吶,热感,能量探测等十余种不同的探测方式呈现的影像。 如果有一个隐身的玩家蹲在地上,屏幕中就会显示出一团红红绿绿的朦胧人形突兀地出现在彩色的画面中,会十分突兀。 喷子想了想答道:「应该还在刚才出来那个建筑物上吧。刚才在顶端,但是现在到了它的外侧。」 「那你觉得,其它人呢?」施学申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他发现无论怎么搜寻,这一侧的三角斜面上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难道并不是我设想的那样?还是说……要把守护在身边的多功能型派出去才能找到? 其它人?喷子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古怪的神色:「没有办法确定,但我想如果这个世界合乎逻辑,他们应该在其它的表面上吧?刚刚在顶上看这个建筑有四个斜面,照理说,我们十二个人应该被平均分配在四个表面上……」 说着,喷子突然住了口,警惕地四处打量起来。 「你也想到了吧?不过没用的,我已经把整个斜面地毯式搜索过一遍了。要么是第三人的潜行实力高超到我们根本无能为力,要么就是所有人平分在四个表面上的推论是错的,」 施学申摇摇头,关掉了屏幕上绝大多数的监视窗口:「起先看到黑塔左右摇动,我本以为是由于其它斜面上的玩家死亡或转移平面造成的。每个平面上三个人,哪边人少了就会由于重量变化打破黑塔的平衡,朝对面倾倒。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一面上就绝不应该只有两个人。因此我才把侦查能力最为出色的多功能型全都留在身边保护我们,只派出通用型出去侦查。 但现在想来,如果这个平台上真的还有第三个人採用隐形或者其它什么手段避过我们的视线远远超出我们的侦查能力,那么他恐怕没有必要等待这么久,早就可以直接把我们杀掉了。」 「如果第三人出现在斜面的转角,在我们意识到之前就转过了其它的斜面,我们现在这样呆在这里动都不敢动岂不是很蠢?」喷子皱眉道。在他推测来看,这似乎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所以我做了这样一个实验,让我们来看看结果。」施学申说着在笔记本上敲下一行命令。 刷!斜面三角的底边以及左右两边同时闪过无数道光束,屏幕上剩下的监视窗口也全部黑掉。 「事实证明,这个平面上的空间不仅隔绝了拉马克游戏徽章之间的联繫,也同样在物理上将建筑上每一面之间完全隔离,」施学申说着,流露出一种暧昧不清的表情用手掌託了托眼镜: 「但是却有一个意外。我刚才同时向三角形的三边和顶点派出了侦查机器人,试图越过三个边界的所有机体皆被毁灭,唯有从顶点通过的一台毫髮无伤。但是,却失去了信号连接。」 「所以说第三个人是从顶部离开的吧,」喷子依旧坚持着他的推论:「咦?塔怎么又开始往回移动了?哎?居然又回復竖直停住了?!」 「或许吧,停住正好,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现在,回想一下这场游戏的规则。三秒之后,我要你变得像罗丝一样,明白我的意思么?」施学申说着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 一, 施学申的话却是让喷子吃了一惊。罗丝是只有韬略团员才知道的东西,那是施学申研究出的蜘蛛型多功能机器人的第一台试验机的名字。 由于诸多故障和施学申技术的快速革新,这东西现在已经被当成具有纪念意义的装饰物挂在团队空间的墙壁上了。 二, 0812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三节) 让我变得像罗丝一样,这意思难道是叫我去死?不对,结合游戏规则考虑的话,是让我像坏掉的机器一样一动不动! 喷子恍然大悟,随即答道:「我明白了。」 三。 围绕在两人身周,早已被施学申设定好程序的多功能蜘蛛机器人突然同时发难,向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发起从弹射弹头到能量光束的各种攻击。顷刻间,上千只周庄蝶被打得支离破碎。 几乎在下一瞬间,无数条死光从四面八方虚空中每个角度射来,覆盖了整片空间。 静止的黑他上,喷子像一台坏掉的机械蜘蛛一样一动不动。强烈的光线让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结果眼睫毛被烧了个干净,眼睑重度烧伤。 三秒之后,一切规復原样,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施学申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眼皮焦黑的喷子,随即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自言自语:「黑塔开始向着我们这边倾斜了。我赌对了,我的推理也是对的。音乐家,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发现了木头人游戏的通关方法呢?」 远处,一台机械蜘蛛从它早已扫描过的木头人浮雕上抬起前肢,和数十只同类型号一起爬向施学申,一路上小心避开其它的十几处浮雕。 「快跑,上塔顶!」施学申收起笑容,对喷子命令道。 数十秒前,塔顶。 这是一个俯瞰整个战场的绝佳位置。先前并不知道第二轮游戏将在此地进行,曲芸也就没有刻意观察黑塔面向上方的四个斜面。现在引路人不在了,从这里看去四个方向一目了然,但看到的景象却让曲芸蹙眉。 各种意义上。 首先曲芸意识到,眼前的黑塔似乎与游戏开始前的略有不同。虽然放眼望去四周还是四面构成金字塔形的三角斜面,但以法师的四维视角去观测,这四面三角形却并没有紧密相连构成一个密闭的金字塔。 四维空间? 曲芸还是第一次亲眼看清这种诡异的空间结构。与光怪陆离的域或者动物王国那种第四维度的唯心世界不同,所谓的四维空间,是纯粹物理意义上的,过一点可以做出四条相互垂直直线的唯物空间。 硬要以你们这些三维生命体能够理解的语言讲,就是每一段截面都是三维空间的,你们眼前世界中每两个点之间都有另外一个你看不见的距离坐标的空间。 以三维视角看起来一步就可以迈过的近在眼前的距离,却有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到。比如黑塔上两个面之间的接缝。 而看起来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距离,也可能通过某些三维视角看不到的路线一步就迈过去。比如连接着四个斜面的塔顶区域。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命体维度的价值和本质区别便体现出来了。以曲芸四维生命体的本质和法师视角,可以轻易看穿这个世界的构架,但那些尚未跃维进入攀途境的弱者则完全没有可能理解这些。 此处因为游戏系统的干涉,用隔离的方式平衡了高低维度玩家之间的差距,避免高维玩家用世界构造来取巧获胜。但若是现实中在这样一片四维空间中相遇,曲芸完全可以在十几万光年之外的地方把一个强大的三维敌人轰成渣。 距离对于能否看到更多坐标轴的存在是不一样的。 看到这里曲芸也获得了一点明悟,关于为什么那些致命的死光像是贯穿了整个世界,像是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地凭空出现。 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在那里。当木头人程序启动,此方世界的四维空间便打开了缝隙,让空间之外的能量瞬间填充这个世界。 可是,世界之外,或者说四维空间之外,居然是能量吗?她确信这并非世界的常态,因为无论是拉马克游戏系统还是自己由光点与连线构成的精神世界中都呈现出一种相同却与此处世界不同的显现。 龙女姐姐曾经告诉过她,四维空间的外面,是她们这些四维生命体所无法理解和形容的五维空间。只有当她进阶神醒,才有可能通过自己所看到的进行理解。 回头看去,东方的平面上五具血肉傀儡正在围绕着战车游斗。战车的火力也算是未来科技了,但对曲芸的【焱盾】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然而让人郁结的是,这辆火力平平的装甲车却有着令人髮指的防御力。无论是魔术傀儡那开山破石的拳头还是飞弹魔法的狂轰滥炸都无法伤及分毫。 曲芸明白只要把那玩意的能量消耗干净必然可以突破击杀里面的贝爷,但基本没有研究过任何科技知识的她并不清楚战车的能量系统是如何运作的。 万一这东西是用能量点驱动的,恐怕她把所有血肉傀儡派出去都得打到明年元初节了。到时候不论胜负,双方其它方面的交锋都早已结束。曲芸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蠢事为了一点点优势就把自己放到完全被动的位置上的。 说起来贝爷钻进战车也是歪打正着,让曲芸原本准备好的杀招派不上用场。且不论【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是否能透过战车的能量护盾命中曲芸事先之外的目标,就算魔法生效让贝爷失神十几秒钟,攻不破战车的防御也是白搭。 当曲芸信心十足为了对面可能存在的团员而放了贝爷一马时,他钻进了战车。当对面人数少于自己这边,曲芸打算击杀他时,却尴尬的发现已经无力达成了。 拥有辩音成像域场的曲芸当然也发现了地上的木头人浮雕,并基本正确地推测出了那东西的用法和效果。但她却不敢妄动藉助木头人规则击杀贝爷,因为自打以来游戏开始的一瞬间击杀了红桃后,这见鬼的建筑物就没停止运动过。 木头人,一动也不能动。天知道是不能相对地面运动还是不能相对建筑表面运动? 所以曲芸干脆留下五具傀儡,自己绕过战车登上了塔顶。 0813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四节) 再向对面的西方看去,整个平台上只剩下起落飞舞的周庄蝶,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这让曲芸深深皱眉。 因为南侧的平台上,康斯妮与梅娴诗正和施伍池大开大合打得正欢;北侧的平台上,施学申和喷子两人席地而坐,四周爬满了他的蜘蛛机器人。 任姐,蓝枫,小蜥蜴,甄辉齐,竟然一个人都不在? 曲芸能分辨东南西北,当然不是有着蓝枫那种高级的军用指南针,她仅仅是参照地球的经验,把夕阳正在沉落的方向当做西方而已。 她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这个没有森林山川没有城市田野,甚至连风都没有的世界也是地球,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为四维空间联繫到四个斜面唯一的共通点,曲芸此刻可以看到每个斜面上的人,但没有人能看到曲芸,就像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相邻平面上被死光覆盖的景象一样。 她试图通过纹身徽章确认同伴们剩余的生命值,却发现在这场木头人游戏中并没有生命值显示。 通过南北两方的平衡,曲芸大致可以猜出是尹熙颐隐伏在施学申附近。但另外三位队友究竟怎么就没了倒是让她颇为费解了一番。 蓝枫的成熟稳重,任姐强大坚忍的生命力,就连甄辉齐现在也进化出百鬼行者的稀有能力让他在大多数团队中都可以堪称强者了。 曲芸本以为,即便是遇到施伍池或者贝爷那样的一流强者他们都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结果却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无论如何,最后她还是决定踏入西侧的斜面让建筑规復平衡。 虽然以目前的如人数比例来说她只要确保自己存活通过木头人规则干掉包括队友的所有人就可以最稳妥地把优势保持下去,但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只剩下两条命的梅娴诗与尹熙颐陷入下一场游戏极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危局。 这场游戏的规则颇为严苛,变数极大且没有什么让她事先布局步步抢占先机扩大优势的余地。为了所有伙伴生还的底线,即便是曲芸也不得不选择了相对保守的策略。 如果此刻贸然加入南北两方任意一方的战场,恐怕都会给同伴带来危险。作为老对手,她比谁都更了解施学申的智慧。既然此刻她能够发现木头人的浮雕,那么施学申绝对也已经发现了。 如果自己出现在北侧表面上,极有可能迫使他触发木头人规则,导致自己也找不到的小蜥蜴成为牺牲品。 而她之所以这样选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南侧的战场上己方占据了些微的优势。恐怕再过几分钟,小妮子她们就可以击杀施伍池。到时候她们完全可以合力击杀贝爷。铜墙铁壁什么的,交给暴力狂小妮子准没错的。 曲芸简单心算了一下,若是自己现在跑过去帮忙,则极有可能在击杀施伍池以前黑塔就彻底向东倾倒,或者即便还留有一点时间也不足以让她们返回塔顶了。 到时候,恐怕她们三个都得死在低过水平线所触发的死光中。 是的,云裳仙府最强的利剑康斯妮与永远沉着冷静的梅娴诗,一热一冷两只萝莉加起来才堪堪从施伍池手中占据了些微的优势。 韬略团的施家两兄弟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当九州与龙的传人等顶尖大佬都把目光聚焦在系统评价更高的弟弟施学申身上时,当哥哥的施伍池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握了足以正面威胁到他们的绝对力量。 对于一个生命中除了「武」之外别无它物的最纯粹的武者,只要得到正确的方式它就可以简简单单一飞沖天。 曲芸进入了西侧的斜面上,并保险起见向下飞行了一段。施伍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她也颇为心惊。按照正常玩家进化的速度去推测对手的实力并选择主动发起歼灭统一战,她觉得自己似乎也犯了霍鑫?的毛病呢。 但或许施伍池的爆发并没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有一个厉害的角色一早就把他当做是重要的棋子委以重任。 霍悯阳。 这黑塔的倾斜果然与重量无关,当正八面体的东西南北四面上玩家人数回归为一比一比三比三时,黑塔果然回归了原先的平衡并静止了下来。 然而紧接着,事情的发展起却出乎了曲芸的预料。 首先塔身开始向北侧倾斜了,这说明尹熙颐,施学申和喷子三人中有人出局或登顶。曲芸认为这大半可能是尹熙颐找到机会,出手击杀了施学申或喷子造成的。 她对尹熙颐有着这样的信心,因为她的隐匿能力远远超出了施学申他们实力境界的极限。就算那人怀疑他们的斜面上藏着一位云裳仙子,恐怕在黑塔静止的状况下也很难凭藉智略找到杀死尹熙颐的办法。 而两人若是尝试登顶,恐怕会漏出很大破绽让尹熙颐得以在半路截杀。 然而黑塔还在继续南倾,且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让曲芸都不得不调整坐姿避免从侧面滚下斜面了。 这让曲芸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慎重地又向边沿方向退了一些。 直到接下来塔身开始向北回正,而曲芸脚下的斜坡一点点变得平缓时,她才意识到真的出了问题。 果然,短短二十秒内,她感知到了五具血肉傀儡被一一摧毁。 曲芸嘆了口气,将剩余的三十具血肉傀儡全部取出列队在自己身前。 果然,保守的战术还是不适合依子啊…… 黑塔一直在持续向东倾斜。直到曲芸脚下的斜面几乎变得水平时,四个人影踏入了西侧斜面。 施学申,施伍池,喷子,贝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施学申走在最前,露出一副精神分裂症患者般的夸张表情嘲弄道。 他本是一个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老成的沉稳少年,纵横游戏诸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无往而不利。但一再在对面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手里挫败,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竞争欲。 哪怕智多近妖,终究还是个少年。 而且真的快要被曲芸逼疯了。 0814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五节) 眼前把音乐家逼入绝境的这个场面,不知道在施学申脑海里幻想过多少次了,让他刚刚那句话说出口时就像排练多年的剧本一样熟练到脱口而出。 「你伤害了依子重要的人们,说实话,这很让人生气。」嘴里说着生气,但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回应施学申的嘲讽,曲芸回报以最甜美的笑容: 「但你是不是大话说得太早了?只有你们四个,就以为可以吃下依子了?」 只有我们四个?施学申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一共就五个人好吧?这音乐家要是有把握把他们一锅端了,当初还把贝爷困在东方斜面上干什么? 「虚张声势,」施学申不以为意,双手插兜十分从容地大摇大摆向曲芸走来:「你以为靠这些七拼八凑的尸体就可以赢过我们?我承认,这些鬼东西确实很强,但本人在域中勉强还称得上博学二字。很不巧,我恰恰知道它们的弱点。」 「还废什么话?快点解决了她,后面还有更麻烦的游戏等着我们呢。」施伍池黑着脸道。刚刚若不是弟弟带人及时赶到,他恐怕就要摆在那两个小萝莉手里了。 这让他感觉十分的挫败和没有面子。前不久还像蝼蚁般被他踩在脚下生杀予夺,不得不依赖游戏规则的限制才能从他手中逃生的弱者,几场游戏不见居然已经成长到了可以与他正面抗衡的底部。 亏他还以为自己最近一段突飞勐进,已经进化到了可以轻易踩死对手的程度。 「你的伙伴一个接一个被我们虐杀了,真该让你看看她们临死前那惶恐绝望的眼神。」喷子说着跟上施学申的脚步,用手中的散弹枪对准曲芸的方向,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曲芸却是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第一,我的伙伴没有你说的那么没用。在侥倖活下来之前,你们不是快被打死了,就是被困在战车里不敢出来,要不就是到最后都没见到我家团员的影子。」 她说着先看了一眼施伍池,又看了一眼贝爷,最后目光落在走在前面的两人身上。志得意满的四人顿时面目狰狞起来。 「而她们即便在正面战斗中输给你们人多势众,我想也不会露出你所说的不堪表情。因为她们都知道,依子最后会赢。」曲芸的表情十分自信,一点也不像虚张声势的样子。 四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因为曲芸说的一点也没错。 「你应该知道我们斩杀你这些玩具的速度,它们对我们毫无威胁,你一直仰仗的同伴也已经全部出局。音乐家,你还拿什么跟我斗?」施学申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哎……」曲芸长嘆一口气:「正因为你们将依子的伙伴全部踢出游戏,才给了依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放手屠灭你们全部的机会啊。你想问拿什么跟你斗?依子为你们保留了一道咒语,要不要听一听? ti mi re- ri」 随着曲芸的视线,施学申把目光投向一具血肉傀儡的脚边,慌忙惊叫:「不好!快……」 「晚了。」 曲芸腾空而起,微微侧头,向两旁摊开双手,那姿态就好似圣洁的天使孑然于世,神圣不可亵渎。 然而同一时间,那炯炯有神,对毁灭充满期待与兴奋的目光以及一边勾起带着些戏嚯的嘴角又像个灭世的女魔神一般邪气四溢。 当曲芸在空中站定的一瞬,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死光。它们从所有的方向射来,它们无处不在,它们撕毁了空间,像是从裂缝漏进的洪水一样湮没了这个被从四维空间中一刀切下的四面体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当光明散去,近乎水平的斜面已经很明显的倾斜起来,再在没有人站立在地面之上。 无论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当无法抗拒的死光随着地面的倾斜撕毁你的跟腱,烧穿你的脚掌,你都会失去继续站立的能力。而一旦跌倒,等着你的便是彻底的灰飞烟灭。 木头人游戏规则中最致命的陷阱——玩家必须在木头人规则启动时相对于地球保持静止。当你被脚下的建筑迫使着移动时,你就只能绝望地等待着自己无法法抗的命运降临。 倾斜的表面上只剩下一队队血肉傀儡依旧挺立。除了四具不巧被死光破坏了魔核,其余所有傀儡都像是木头人一样保持在原本的姿势。 随着脚下斜面的抬起,它们的后脑被削掉了大半,它们的脚掌几乎全部消失不见。但仅仅只剩下一截骨骼,也足以保证它们站立在斜面上一动不动。 这些战争机器可以用任意一只手指倒立,也可以在需要的情况下把身体旋转五周以上彻底扭成麻花。归根结底,他们只是高性能的人造死物。 由尸块拼凑起的血肉傀儡此时此刻残破的程度让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真正的尸体,不过被死光毁灭的肌体组织,哪怕是全部都已经被烧焦闭合,此时都生长出活动的肉芽,在肉眼可见地自愈着。 而半空之中,曲芸再不復先前的圣洁与邪魅,而是十分滑稽地龇牙咧嘴哼哼着。即便完全飞离地面,她也没有办法像魔术傀儡那样彻底静止。结果便是如今这样全身多处表皮烧伤的惨状。 作为一向最怕痛的大小姐,曲芸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干脆疼得满天打起滚来。 然而她却并非唯一倖存下来的玩家。 十几米开外,施学申神色复杂地看着曲芸。 尽管曲芸进行了大量的掩饰,但以他的思维速度,还是在曲芸腾空飞起的一瞬意识到了将会发生些什么。 他最终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团员做出反应,却是及时跳上了亲手研制的反重力飞盘。 而付出的代价,便是一条被彻底烧毁的右臂,以及远比对面满天打滚的曲芸更严重的全身表皮大面积烧伤。 致命的疼痛让他差一点就失去意识跌落飞盘,但施学申终究是撑了过来。 0815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六节) 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空旷的场地,区区十几米的距离,对魔法师而言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局面。任何擅长近身战斗的应选者都有可能在曲芸完成任何咒文的吟唱前对她造成致命的威胁。 但施学申却偏偏做不到。他是一个纯粹的策士,是个把八成实力的押在战略布局,两成的实力仰仗自己科技造物的战术合作进行战斗的科学家。 迫不得已要亲手参战,他也只能用那三脚猫的枪法藉助现代武器进行射击。然而此刻,他连持枪的手臂都没有了。 施学申绝不会认为自己的机械蜘蛛能是对面那些狰狞且损伤严重的血肉傀儡的一合之敌。还能怎么办?趁着曲芸一边惨嚎一边满天打滚的功夫,他在脑中飞速验算出一种种解决眼前问题的策略。然而…… 不行,不行……所有得对策都行不通。 眼前的局面,他死定了。 当然曲芸比他更加清楚此时的局面如何,所以她才会放任自己被痛觉影响满天耍宝。作为一个纯粹的四维生命体,她已经可以在意识完全跃维的状态极大程度上屏蔽自身在三维世界的感受。 若是性命攸关胜负难料的情况下,她也不至于因为疼痛而失去了理性的判断和作战能力。 但她极少那样做,因为在战斗中希望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更加敏锐还来不及呢。任何屏蔽自己感知的做法绝对都是最愚蠢的,那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折腾了十几秒后,曲芸哼哼唧唧在半空把身体摆正,用思想对傀儡们发布了一个击杀施学申的命令。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血肉傀儡们仿佛失了魂一般纷纷呆立原地,没有任何一具执行曲芸的命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对面那傢伙还有办法干扰依子的奥术连结? 阻止魔术傀儡接受新命令的办法不是没有,曲芸就从雷特辛之书上学到了几种。但那无一不需要满足苛刻的条件,而施学申对奥术魔法的理解,又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深度? 向对面望去,施学申倒是因为曲芸久久没有下杀手而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曲芸再次检查,发现傀儡中队与她的奥术连结并没有任何问题,而正在自愈的躯体证明这些血肉傀儡的魔核也不存在什么损坏…… 直到曲芸用四维的法师视角去细细绅士这些出自自己之手的造物,才突然大吃一惊! 傀儡没有任何问题,出了问题的是……世界?!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空间。每一句魔术傀儡都被严丝合缝地限制在了一个个割裂的和它们形体相同的独立空间中。每一具傀儡所在的空间都是在更高维度意义上被从斜面上的空间剥离出去的。 对这些傀儡而言,世界突然变成了和它们身体一样的形状大小,他们就算接收到新的指令,当然也做不了任何事。曲芸总不能指望这些战争工具能够像世界神一样打破更高维度的空间壁障。 新奇的变化让曲芸甚至忘却了疼痛,露出了饶有兴趣的古怪表情。直到一道陌生的身影从塔顶走来,才恍然大悟。 「游戏结束了?」曲芸对面色平静的青年人抬抬下巴问道:「可是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办?另外,你又是谁?」 虽然可以确定这人是她第一次见,但曲芸隐隐总觉面前的青年人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当没有人再站立在游戏场地上时,木头人的游戏就结束了。关于胜负,那只是你们自己的幻觉……或者说,虚妄无意义的追求,和游戏的目的毫无关系。」 青年人冰冷地答道,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你们可以叫我引路人。」 「那么,引路人。我可以请问一下这些游戏的目的吗?」施学申长松了一口气问道。 他看了一眼游戏结束后被刷新的玩家生命值。现在自己这方是:施学申2,施伍池1,红桃1,喷子1,贝爷1。 而对手云裳仙府那边是:曲芸3 康斯妮2 梅娴诗1 任棉霜1 甄辉齐1 蓝枫2 尹熙颐1。 第二场游戏下来,双方都没有人真正阵亡,但又双双被逼到了各自底线的绝境上。目前的局势对他而言不算乐观,但也不能说很大劣势。 照这样下去,恐怕最后的结局最有可能的便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想把生命值尚未损耗的音乐家干掉恐怕极为困难,但相反对方想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活到游戏结束恐怕也不太现实。 施学申知道云裳仙府这支团队依赖团队合作的程度介于他们韬略和生存精英之间。若是能大量剪除音乐家的羽翼恐怕对其后续的游戏也会产生重大影响。 现在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保证自己和哥哥存活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彻底杀死敌方团员。这样他们姑且可以暂时守住团队在界中的地位,以后还有再争高下的余地。 至于有没有机会达成这理想的状况,就只能看下一场游戏的规则来决定了。 这样思考的时候,施学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跟音乐家争胜的扭曲心理已经开始严重影响到了身为团队策士进行最合理的趋利判断的本分。 因此他也就更加不可能想到,自从本场游戏开始,那个音乐家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精心设计过的心理暗示。 对曲芸而言,虽然出乎预料的各自为战的规则让同伴们陷入了陷阱,但她从没放弃过指定这场游戏时全歼对手的初衷。 引路人以冰冷而空洞的目光扫了一眼施学申,暧昧不清地回答道: 「游戏的目的与你们这些原始人无关,也不是你们那仍旧停留在物理层面的落后大脑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你们真的能猜到游戏的目的,我想你们或许会获得一份特殊的奖励。 下面,我会带你们去到第三场游戏的场地。之前被淘汰的那些素材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们了。」 一, 二, 三! 0816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七节) 三秒过后,施学申感觉眼前的景象匆匆变化。转眼间瞬息千里,数百座正八面体的巨型黑塔转瞬即逝,他已经站在了不知多么遥远的一片荒芜大地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站在原地没动,但是整颗星球突然向着他站的方向加速旋转一样。眼前的一切倒退得飞快,但整个人却毫无实感,像是自己并没有亲身身处此方天地一般。 而一直透过四维视角观察的曲芸则明白,他们不过是通过第四维度的最短距离一瞬间横穿了地表上相距甚远的空间中两点而已。 在第四维度下她可以清晰地宏观纵览自己一瞬间经过的整片三维空间。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她感觉自己被引路人带着穿越了大约四分之一颗地球的距离。 然而这广袤的空间中却没有任何景色的变化。没有森林,没有山川,没有海洋;更没有飞鸟游鱼兽踪人迹。甚至连海洋干涸后形成的巨型盆地,或天外陨石撞击出的环形山也不存在。 直到这时,曲芸才十分确信地断定这里肯定不是自己的精神世界。无论如何,她的潜意识都是无法容忍这种平静,和谐,广袤与单调的环境的。 如果说什么人会拥有这样的精神世界,曲芸觉得恐怕只有半截入土对未来失去一切希望的老者,或者从零开始尚未演化出完整情绪情感的人工智慧才有可能。 从头到尾,就只有无尽的荒漠和为数众多的巨型黑塔。恐怕整个世界都是这副模样。 三人停下来的地方早有先前被木头人游戏淘汰的团员们在等待。像捉迷藏之后一样,所有人鬚髮俱全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而且虽然这一次不再有密密麻麻的周庄蝶进行着限制,但两方人依旧相安无事。 施学申眼前的情况露出了疑惑的神态,而曲芸则直接询问引路人:「能不能把我的伙伴们从分割的小世界中放出来?」 或许是作为失去生命值的惩罚,曲芸可以看到等在荒原上的伙伴们全都陷入了和几秒钟前她那些血肉傀儡一样的状态,被分别切分关在了与她们身形相等的独立空间呢。 看起来似乎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实际上只是纯粹的无法活动。 作为「木头人」游戏失败的惩罚,这种局面倒是充斥了满满的恶趣味。 年轻而呆板的引路人丝毫没有理会曲芸的要求,而是凭空拿出了一台……声波记振仪? 嗯,没错,就是声波记振仪,曲芸在音乐歷史课上见过这玩意。不要被它高大上的名字欺骗,这并不是什么装载在深空飞船上的未来黑科技装备。 与之相反,这玩意是十九世纪中叶,在留声机发明二十年之前人类最早鼓捣出来记录声音的东西。 大体来讲就是一个酒桶状的采音筒对到一个可以记录波纹的手摇滚轴上,将声音以可视化的形态记述下来。 看着这件古董曲芸额上留下一滴汗来。这货先前管她们叫做原始人,现在这是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科技歧视? 比起先前那个深邃和蔼又有些沧桑的年老引路人,这个年轻人一本正经地鄙视你,给人一种十分欠揍的腹黑感。然而,你就是拿他毫无办法。 然而把鄙视进行到这个地步这位引路人似乎还不满足。他瞪着一双死鱼眼扫过在场所有玩家之后,居然开始摇动把手。 采音筒这边并没有人说话,但是滚轮却打出了一长串纸带。再定睛一看,可把曲芸气坏了。纸带上哪里是声波记振仪本应打出的波形曲线图,分明是配着乐谱的歌词: sol-mi,sol-mi,sol mi re mi sol…… 丢呀,丢呀,丢手绢…… 「好吧,依子已经清楚第三场游戏的内容了,你的解释效率低下且毫无意义。现在,请问能否以正常的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思维方式简单明了地讲解一下具体的游戏规则?」实在难以忍受引路人的行为艺术,曲芸吐槽式地打断道。 至于需要特意强调一下二十一世纪,是因为这引路人的时代观念明显有些……与众不同?你家的原始人懂得使用声波记振仪吗喂! 引路人听到曲芸的问题后仿佛当机了一般,目光呆滞地思索了良久。就在大家以为这货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回答: 「罢了,汝既问之,便与余解。一人成体旁人成面,体有三问可获天机,择一面而落帕。面起而体,体面先入图者得生机。尔有双伍,轮替之,败者共则一牺牲。唯图内者不与论之。」 一边说着,引路人抬手一指,荒地上像是被人用树枝划过一般凭空生成了三个将将一人可以站进去的三角形图案。 身为魔法师曲芸对这种抬手在地面上画出图形的小把戏丝毫不感到惊奇。比起这个,她只想说的是……你他喵的是不是对二十一世纪有什么误解? 虽然话不多,但至少刚刚还好好说话来着。怎么一提起二十一世纪,就好像是要去追溯什么早已被遗忘的人类最古早的语言似的? 另外这引路人的表现也是蛮奇怪的。一般来讲,就算是个外星人,只要语言相通的话互相沟通一下总能把问题很简单说清楚的。 但这个呆板的的年轻人却像是没有和同类交往过一般木讷。明明感觉不到什么恶意,却总是事倍功半地将问题复杂化。今天这游戏若不是有曲芸和施学申这种顶尖的策士,怕是光规则这个坎就让人真的没法玩下去了。 或者说他就像是……并不懂得与人沟通,但却由于游戏程序限制不得拒绝玩家对规则提问的机器人一样? 虽然心理还是满满的吐槽欲,但曲芸姑且也算是明白了这第三场游戏的意思。然而她却没有时间再向伙伴们解释了。因为引路人讲完规则便抬起手向下挥了挥。 然后,曲芸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啪」地拍进了地面。 0817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八节) 「他们,能听见我们说话?」 看着地面上十一个一模一样的五体投地姿态的人形平面,施学申嘴角抽搐着。 「能,但有人出局前,他们不能讲话。」引路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淡语气答道。 你这不是能好好说人话么喂! 虽然作为很可能是全国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神高中生施学申完全可以理解引路人用更古老的语言所讲出的规则,但其中总还是有些跟语言无关的东西让他费解着。 然而此刻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被拍成了二维平面,他立即就明白了规则中所谓「体面」的含义。 简而言之,这第三场丢手绢游戏大体就是说两队互相轮换丢手绢,除了持有手绢的人,其余所有人都会被拍成二维平面且无法被分辨。 丢手绢的人必须通过三次机会获得的情报来推测出至少一个敌方团员的身份,并把手绢丢在某个敌方成员身上。然后得到手绢的人大概就可以恢復三维,和丢手绢的对手争夺先踏入地面上三个三角形的机会。 错选成同队团员的,或者后踏入三角形图样的一方被视为一轮游戏的败者。败者需要全团一起选择出一名团员损失生命值,但不能选择已经进入三个三角形之一内部的玩家。 对于前两场捉迷藏和木头人动辄只能活下来两三人的规则而言,这场丢手绢的规则相对温和。每轮只淘汰一个人,还是败方共选出来的。这样只要不被逼入绝境,完全可以靠着剩余生命值比较多的团员自我牺牲来避免真正的死亡。 然而这仅限于那些高度组织化的成熟团队。若是有大量新人的队伍或者原本就貌合神离的应选者团队遇到这样的游戏规则,估计又是一场人性大戏。这似乎也是这个世界诸多游戏的一点共性呢。 在最顺利的情况下,每轮游戏一人胜出占据三角形。恐怕当游戏进行三轮后,地面上引路人画出的三个三角形全部被占据游戏也就该结束了。到那时两个团队加在一起一共就只会有三条生命值损失掉。 不过这仅仅是顺利的情况下。就像绝大多数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一样,这场丢手绢的规则中也暗藏着陷阱。 如果玩家们总是没能正确选出敌方玩家,那么这场游戏的最后结果完全可以是所有参与者轮流被淘汰,最终死到只剩一人为止。 而在这套规则下,主动丢手绢的一方无疑具备着先天的劣势。选错了人他会输,选对了没跑过别人还是会输。 看似占据先手优势又可以丢下手绢后抢先跑向目标,但实际上先手的人却不得不根据极其有限的条件作出非常复杂的判断。不仅要准确选出敌方成员,同时还得要挑出敌方阵营中那些比自己跑得更慢,或者反应更慢的人才能取胜。 所以说比起正经的以追逐赛跑为主体的丢手绢游戏,其实这是一个感觉更像是推理解谜的策略游戏。通过有限的条件推断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确保自己安全进入三角形中。 话说,这降维打击什么的,真的看着就好疼啊…… 「那个,商量一下,咱不唱歌成不?」施学申捻起兰花指甩了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手里的,样式復古材质粗鄙,上面还占有斑斑血迹的,外形像是幼儿园小女孩用的手绢,弱弱地看向引路人。 这倒不是施学申他娘,而是这手帕上散发出一股腐朽的,难以名状的恶臭,任谁也不想好好把它握在手里。 稍微开启一丝脑洞,你就可以想像到不久前这条诡异的手帕到底是与怎样的尸体在亲密接触着才会染上如此浓郁的味道。 引路人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开始摇动声波记振仪全当是代替施学申唱歌了。毕竟丢手绢这游戏传统上讲是需要所有人跟着一起唱歌的,但此刻那些被拍成了平面的玩家都只能听不能说。 于是充满童趣的丢手绢游戏,就这样展示出了它或许是古往今来最为诡异的一面: 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十一个难以分辨特徵的人形被拓印在地面,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用兰花指捻起一张血迹斑斑女童手帕的男孩,围着人形游走观瞧,一圈圈地绕行着,像是想要从人形中看出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长长的影子起起落落,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极长,就像是游移不定的死神,引得地上那些人形仿佛也都在跟着微微颤抖一样。 旁边还站着一个脸色比机器还更冰冷的青年人,一言不发,摸摸地摇动着一台诡异而復古的机械装置的把手,用文字和乐谱来演唱熟悉童谣。 …… 简直毛骨悚然。 施学申确实在不停地环绕游走着。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试图在游戏规则之外寻找到一丝分辨地上这些人形身份的线索。然而最终,却也一无所获。 他不得不慎重,不敢妄下结论。因为己方团队的状况实在是太过不利了。唯一还剩下两点生命值,可以在团队有人失利时扛一下的自己被选为第一个先手,这样哪怕自己取胜,也会由于进入三角形安全区而不能被选为牺牲品。 这意味着,本轮之后,只要韬略团有一次失误输掉一轮,就会有一人彻底死亡。 一旁的引路人并不着急,只自顾自默默摇动着声波记振仪。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时间限制,因为记录着《丢手绢》儿歌的纸带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不少,明显已经重复许多次了。 施学申最终随便选择了一道人形。他不清楚怎么「问天命」,便用脚底踩了踩这没有厚度,动弹不得,看起来像是影子的东西。 「这个人喜欢的是女人。」 所触发的结果是,引路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直接喊出了答案。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施学申身为丢手绢者可以获得的推断地上人形身份那仅有三条提示中的其中一条了。 0818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三十九节) 这条件……想要准确判断出敌我双方的身份恐怕不太可能啊。只有三次机会,最终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运气因素在里面吗? 施学申现在面临一个选择。在剩余的两次机会里,是继续就同一个人形提问以求确认它的身份,还是去探索其它的人形,试图找出身份更明确的目标。 稍稍思量,他便拿定了主意。 这个选择并不困难。按照施学申的推理,己方除了自己三男一女,敌方六女一男。这喜欢女人的人是自己团员的机率是敌方团员的三倍,基本可以放在随便选也要排除的范畴内。 所以他又随便选择了另一个地面上的人形。 「这个人也喜欢女人。」引路人声音机械地给出了答案。 施学申闻言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运气也太差了。先前是先选中了十一分之四的机率,现在第二次居然更惨,居然选出了十分之三机率的下下籤。 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徘徊,最后停在第三个人形前面,一脚踩了上去。 「这个人还是喜欢女人。你的问题用完了,下面请把手绢丢到敌方团队成员的身上吧。」引路人冷冰冰地主持游戏。 ?! 施学申震惊了。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他又不是甄辉齐,总不可能背到把己方剩下的三个男性团员全选出来了吧?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游戏提示的思维陷阱。有谁告诉过他喜欢女人的就得是男人么? 带着古怪的神色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疑似云裳团员的人形印记,施学申直到这时才终于恍然大悟。 对方团队七人,其中有六个是女性。这至少说明组建云裳仙府招揽这些女孩加入的音乐家有极大可能是喜欢女生的吧?以此类推,音乐家会刻意招揽一些有着同样爱好的队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这在拉马克游戏中是很普遍的现象。当团队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或者其中智力或武力上存在超级强者,团队就会开始逐渐向某种清晰的价值观特徵靠拢。 这不仅仅是因为团队的支配者想要在游戏中被理解贊同玩得更开心,更是因为同一类人组成的团队具有明显更强的凝聚力和更加和谐的关系。 当你们在是否要杀死自己弱小无辜的委託人自相争执的时候,你的对手恐怕已经完成了下一个任务抢占了先机。他们或许杀了自己的委託人,或许救了他,但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最后活下来的都不会是你。 一切只因为更高的团队效率。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单就米莎界的身边,就有老对手生存精英这极好的例子。 那支团队与他们韬略武力上旗鼓相当,智略上更是差了太远,但始终能保持势均力敌的周旋,恐怕正是因为他们在一致的价值观下彼此认同,合作效率远超他们韬略。 亏他还先入为主地计算了一个「喜欢女性」的角色是己方成员的机率。说不准,地上的十一个人形印记除了红桃那个一全部都会从引路人嘴里得到同样的答案。 到这时候他甚至连红桃的取向都拿不准了。出类拔萃的智力让他有了傲慢的资本,结果到现在施学申才发现,不论是已经阵亡的还是仍然在他身边奋战的,韬略这支团队中歷来拥有过的那些团员,他竟然没有一个彻底清楚的了解过。 一直以来他都是凭藉自己杰出的智力在拉马克游戏中所向披靡。他自认为在智力上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却偏偏屡屡在那个音乐家手上受挫……伙伴,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所在? 现在想来,第二次提示中「这个人也喜欢女人」的「也」明显就是一个提示。在那时他就该意识到规则中可能存在的陷阱。 考虑到规则中的陷阱与游戏难度和平衡性,施学申估摸着如果他在一个人身上进行两次窥探,恐怕第二次的结果就有极大的机会直接看清那个人的身份。 然而拉马克系统并不贩卖后悔药,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闭着眼睛强行做出了。 无论如何,云裳仙府全团都喜欢女性的概率在施学申看来还是极小的。所以本着概率学上的判断,他随意选择了三位被引路人确认了「喜欢女人」之外的另一个人形。 讲手绢抛下的一瞬间,施学申向着最近的三角形区域狂奔。他没有时间去验证自己选出玩家的身份,因为三角形区域其实距离二维人形们围成的圆环距离很近。 若是不巧抽中了那个金髮萝莉什么的,恐怕自己回头观望的一瞬间人家就已经抢先占据三角形区域了。他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当他抢先沖至三角形区域时,却发现抬起的脚无论怎样都无法迈进那个只够一个人站立的区域。 「第一轮,韬略团失败,请选择奉献出生命值的牺牲品。」伴随着引路人没有感情的语音,施学申缓缓回过头来。 站在身后与他大眼瞪小眼的,是喷子。 「怎么办?」喷子耸耸肩,团队的所有策略一向都是由施学申说了算的。他并没有动太多心思,只等着施学申的决定。 一轮游戏结束,所有人的都像是充气球一样获得了失去的厚度和颜色,一个个歪歪扭扭地从地上扭曲着爬起,格外惊悚。 韬略团这边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施学申,毕竟他是团队中唯一还剩两点生命值的,唯有贝爷看向了红桃。 「看老娘干什么?!」红桃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了:「告诉你!就算我们不得不开始死人,也一定是从你这个外人开始!」 贝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由我来充当牺牲,」施学申打断了两人间的矛盾,对引路人道陈述。随即对团员们补充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听到了,所有人注意小心游戏规则中可能出现的陷阱。」 「你们都同意他做牺牲吗?」引路人冷冰冰地向韬略团其它人问道。 0819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四十节) 这是一个相当公平且理智的决定,自然没有人表示反对。 然后施学申很快就知道了那条手帕看起来如此噁心的原因。引路人挥手拍下,那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施学申头上的手帕对着他迎头拍下。 然后,他就像是因为答应了一声被吸进紫金葫芦,同时又在感受被苍蝇拍拍扁的飞虫一般,施学申只在手帕上留下了极其微小的一小块人形血迹。 曲芸始终紧盯着施学申周遭的空间,看到此时瞳孔勐然一缩: 维度的塌缩。 「怎么了?施学申的遭遇对你的布局有什么影响么?」聚在另一边的云裳仙府一行人中,尹熙颐敏感地察觉到曲芸的异样,轻声问道。 曲芸摇摇头:「不,我介意的是……我没能找出这一款游戏的解法。」 尹熙颐吃惊地呆愣了一秒,随即笑眯眯地拍拍曲芸的肩膀:「不要有那么大压力。既然可以选择牺牲的人选,我们优势的生命值耗也把他们耗死了。你还有时间,慢慢思考就行了。」 曲芸点头,手指缠绕起头髮,对团员们道:「下面被选中丢手绢的人,如果再遇到这种模稜两可的答案,务必要重复提问以求确定一个人的身份,不要在意机率和可能性问题。」 没有任何把握,但如果这局丢手绢游戏的规则有潜在的规律可循,这是曲芸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没有风的荒原上,手绢像是被吹起来一样在空中翻卷飞舞,最终落在了甄辉齐的手中。 啪! 引路人挥手,八位玩家形成的人形印记被整齐地拍在大地之上围成环形。除了本轮游戏的手绢持掌者甄辉齐还呆站在原地,就只有先前一条命被拍死在手绢上的施学申和不幸出局的喷子以二维的形态出现在引路人脚边的地面上。 引路人一点也没有理会甄辉齐那毛骨悚然的表情,自顾自又开始扭起了声波记振仪的手柄。 虽然一声不吭,但满满的压力意思再清楚不过:赶紧开始做游戏。 甄辉齐打了个寒颤,赶忙随便选了一个人形踩了上去。 「真有趣,这个人是所有人中最年长的,」引路人停下手上的摇柄,整个人站得笔直从身体到脸孔全都没有移动,只有一双眼珠转向甄辉齐:「除了我之外。」 甄辉齐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引路人,但在曲芸的指导下进行了各种脑域的开发进化和针对性训练之后,总归是不至于在这种简单的分析推理问题上掉链子了。 最年长的人显然是在他们云裳仙府。如果计算肉身的年纪应该是康斯妮,如果计算灵魂的年纪那肯定就是梅娴诗了。 说起来米莎界最后剩下这些人还凑巧都挺年轻的。 贝爷跟喷子看起来都比任姐更大些的样子,但是作为同等徽章等级的团队曲芸在决定发动这场界内统一战之前特意去莫迪乌斯大厅查询了每个人的详细资料,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表世界人类总不可能活过几千上万年。 既然确定是自己人,那么甄辉齐赶紧走开去踩了另一个地面上的人形。 「这人有且仅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施伍池?这是甄辉齐的第一反应。不过转念再一想刚才施学申犯下的错误,他又觉得拿不准了。别说他根本就不清楚施伍池是否只有施学申一个弟弟,甚至连自家团队中每个人都有哪些家人他也不清楚。 自从进入游戏以来,绝大多数的时间精力都用在训练上。笨鸟先飞,甄辉齐为了不被队伍淘汰不得不付出比大多数伙伴更大的努力。 他虽然做不到任姐那么拼命,但终归还是极少有闲心去八卦的。毕竟有曲芸那逆天的团长大人存在,动脑子的事情大多轮不到他去掺和。 所以至于每个人到底有哪些明里暗里的亲属关系,或许只有特意去做过事先调查准备的芸姐知道。 第一轮施学申连续试探了三个人形的身份,最后得到的答案实际上却根本不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结果只能得到一个概率上的结论。相比之下,自己的第一个问题至少还确定了一个己方团员的身份。 不过即便如此甄辉齐也丝毫不慌,因为曲芸对于眼下的窘境早有预料。既然现在出现了模稜两可无法判断的答案,那么,是时候遵循芸姐的指示了。 甄辉齐想着,又一次踏在同样的人形上。 引路人微微抬头,毫无生气的脸上隐现出一丝饶有兴趣的光彩:「这个人顺时针方向连续另外四个人,全部都和这个人是同一队的。」 ! 芸姐果然神机妙算,坚持询问同一个人形,竟然得到了这样详细的答案?! 甄辉齐一开始所选的那个「年龄最大」的人形并不在这五个连续同队的人形中。虽然「有一个亲弟弟」这种条件对甄辉齐而言基本上和没有一样,但是敌方剩下在游戏中的玩家根本就不足五人。 很显然,这五个连续的人形都是云裳仙府的自己人。再加上单独出来的那个所有人里年龄最大的小妹妹,剩下身份不明的四人里,就只剩下一个是自己人,其余三个敌方成员全都被筛选了出来。 比起模稜两可地获得一个极有可能是敌方成员的身份,眼下的局势可谓是好太多了。不存在任何推理的漏洞,不存在任何猜想与假设。剩下的一切,就仅仅是一个百分之七十五获胜的运气问题。 对于甄辉齐而言,没有选择的选择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此时甄辉齐纠结的可不是什么机率,他担心的是即便可以先起跑,终点也仅仅在几步之外,自己还是有可能跑不过地方成员。 想想对方剩下这三个人,一个施伍池,一个贝爷,全都是武力值逆天的存在。甄辉齐有这方面的担忧也属于有自知之明了。 抽中红桃,抽中红桃……心里碎碎念着,甄辉齐将手绢丢向随意的一个人形,然后头也不回,掉头就向最近的三角形冲去。 0820 第十七章上 庄周蝶(第四十一节待续) 当! 跑得太快,甄辉齐在无形的壁障上磕了个头破血流。 哎?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的猜想出了问题?这么简单的推理都能出错,我实在是太对不起芸姐了…… 甄辉齐捂着脑袋郁郁转回身去看,就见到所有的人形已经纷纷从地面上扭曲着爬起还原。 被他推理排除后剩下的四人里,施伍池,红桃,贝爷全都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而三人中间,一脸郁闷的蓝枫从头上扯下脏兮兮的手绢。她压根就没有向某个三角形中跑去。 甄辉齐的推测并没有错,只是不幸地选中了仅有四分之一的必输的机率。 「由我来当牺牲,」曲芸嘆了口气,直接对引路人说道。甄辉齐做的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营造出了最好的局面,即便是让她上恐怕也无法做得更好了。只可惜最后还是留下了一个需要交给运气的选择,这又能怪谁呢? 然而在手绢飞舞到她头顶上时,却又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引路人闻言一愣,在半空中仿佛随风飘舞一样的手绢也像是被按了定格键,僵在了空中。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啊…… 从四维的视角中看清了手绢在空中运动与静止的缘由,曲芸大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一定,她随即换上一副怯生生的面孔对引路人道:「依子怕痛,能轻点不?啊啊啊啊!!!」 啪! 引路人机械般的面孔也不住微微抽搐,手绢狠狠迎头拍下,让上面的血迹多出了一个滑稽的人形。 由于出局者只计算真正参与进丢手绢游戏轮中的玩家,也就是丢手绢的人和被丢了手绢的,并不包含牺牲。因此曲芸的人形这一次又回到了丢手绢的圈子中。 第三轮游戏开场,这一次手绢落到了施伍池的手中。 「反覆问同一个人确认身份!」场外的施学申就只来得及喊出这样一句话便被拍成了二维的片片,不过他也不打算交代或者解释更多。身为亲兄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兄长绝不会再这方面多动脑子。 果然,施伍池大大咧咧走到地面上的人形圈外,随便踩了一个扁平的身形。 引路人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人结合了非人物种的基因,进化出的能力是改变身体的部分进行拟态。」 ?! 比起一脸轻松满不在乎的施伍池,倒是扁平在地面上的众人更受触动,心思乱转: 云裳众人:一上来就是这么详细的提示,太不公平了吧! 红桃与贝爷:运气要不要这么差?!出现了这么详细的提示居然还是一半一半的机率啊! 曲芸:呵呵。 施学申:要坑了。 双方彼此知根知底,多次交手后,哪怕没有刻意去购买情报所有人也都清楚游戏场中符合条件的只有两个人——红桃和尹熙颐。 事实上曲芸和施学申都知道这个融合基因者是哪个团队成员的问题虽然确实是一半一半的机率,但对于剩下团员身份的判断却绝不是聊胜于无的程度。 考虑到剩余的玩家总数比例,基本上这个二分之一机率的玩家不需要再确认身份,可以直接被排除在可选人选之外了。 道理很简单。选择这个玩家选对的机率是二分之一,而随机选择一个其它玩家选对的机率却是要远远大于三分之二。 但很显然他们同时也清楚,施伍池不会考虑这些。 果然,施伍池又一次踏下了同一个人形。 「这个人在三岁生日时,午餐吃的是披萨。」 ?! 所有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全都是一怔。 三岁生日时候吃过什么,恐怕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记得了吧?就算记得,也没有可能会特意跟队友提起这种事吧?毕竟无论怎么说,披萨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新奇食物。 云裳众人:这货脑子有坑?居然真的还选择同一个人形啊……天助我也。 红桃与贝爷:天啦!要不要这么随便啊!而且系统好坑,居然又给出这种根本就没有意义的提示啊! 施学申:果然…… 曲芸:尹氏家族兴盛已久,以尹英靖的性格恐怕不会允许自家小公主年幼时食用廉价西方食品。小蜥蜴也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伙食都是家族营养师专门设计的,很少有机会能吃到自己想要的食物。 而且大庸整体民风相对古朴封闭,十几年前还极少人了解西方快餐食品。不出所料的话,那个人形就是红桃了,她或许小时候在国外长大?不过,这根本就不重要啊。 无论如何,我所做的推断也完全是建立在没有实际依据的纯粹分析之上的。对游戏系统而言,这显然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标准。所以说,这条提示与上一条相反,应当属于无意义或低价值提示吧? 真正重要的是,这一次的结果居然和上次不同了啊。究竟是第二次踏下同一个人得到的信息是随机的呢?还是说只有在得到无意义情报时踏下同一个人才会得到明显有价值的提示? 曲芸还在思考着,施伍池已经又一次踏中了同一个人形。 「这个人相邻的两人,没有一个与其同一阵营!」 ! 这是太过明显的提示了。韬略一方只剩下两人在圈内,而云裳仙府则剩下五人。即便先前的提示全部都没能理解,即便是完全不想动脑,施伍池也应该知道要选哪边了。 果然,稍一思量,施伍池将手绢丢在了与自己连踏三次的人形相邻的一个人形上。 在云裳众人怨声载道抱怨游戏提示不公的同时,韬略众人却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施学申:提示的规则并非完全随机,而是有一定的规律。寄希望于那个音乐家没能发现这一点是不现实的,但是好在那个引路人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出可以让提问者稳操胜券的答案。 人数的巨大差距,终究会给我们带来明显的优势。刨去运气问题,即便双方都随便选择,也一定是韬略的胜率要大很多。 曲芸:eureka!我知道这局丢手绢游戏的解法了! 0821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一节) 「你确定这样就可以确保胜利?」 当曲芸讲出必胜之法后,云裳仙子们皆陷入了沉思。她们并不会质疑曲芸的判断,只是这必胜之法并非人人都能实现。若是运气不好,她们之中仍然可能有人会死。 结果到底是有能力必胜的人被选中,还是团队中即便知道了方法也有可能输掉的人上场,最终还是需要交给运气来决定。这样的话,又何以言称「必胜」呢? 上一轮被施伍池选中的人是梅娴诗。不出意外地,她没能跑过先手优势的施伍池,出局留在了引路人的身边。而损失的生命值则被曲芸强行揽下,在哀嚎声中于手绢上印下了又一道滑稽的血痕。 这个选择无疑是得到伙伴们一致反对的,但曲芸给出了一个让她们无法反驳的理由——下一轮,她将有极大的把握主导游戏,赢得游戏,最后进入三角形的区域。 若是她所预言的一切真的实现,那么按照游戏规则,一旦进入三角形中她将无法再成为团队的牺牲。那么带着额外的生命值进去无疑会给留在外面的伙伴减少一次生还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我有把握,由于游戏的目的,接下来的局面很可能会变得对我们极为有利。而这一轮由我上场的机率恐怕会在半数以上,剩下的可能性中,小妮子占据大半。」虽然是说的都是推测,但曲芸显得信心十足。 「你终于看穿了拉马克游戏的目的?仅仅凭藉这个世界的特别之处?」尹熙颐大吃一惊,这可是曲芸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终极答案啊…… 曲芸却是笑着摆摆手:「真这么容易的话,也太过无趣了,反而让人失望。 我看穿的只是这场游戏的目的,而非拉马克游戏的。捉迷藏,木头人,丢手绢……加上我们之前经歷的杀人游戏与三卒挫帅,所有在这个世界进行的游戏都有一个明显的共性。 这种属性与拉马克游戏那难以捉摸的意图和羚羊挂角的规则不同,是一种因为目的低了许多个层次,因此有可能被推断出的十分现实的意图。 简而言之,在顺应拉马克游戏那如同天道一般不可测不可撼动的规则的之下,这个世界有一种力量在藉助游戏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 「主人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进行的这些游戏是某些存在藉助拉马克游戏,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主观设计的?主人是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所以以此为依据判断出接下来的局面会对我们有利?」心意相通,康斯妮立即理解了曲芸的推断。 「正是如此。与其说对我们有利,倒不如说是把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对手向悬崖的方向再推一把更符合游戏设计者的目的。 或者说,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团队竞争,无论是谁处于劣势,设计游戏的人恐怕都会不着痕迹地都会推波助澜的,」 曲芸笑道:「至今为止我们已经进行了三局游戏,但仍然没能看到本场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不正是说明了这个原因吗?」 语毕,她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微笑,那条手绢刚刚飞入了她的手中。 「你是怎么想到我们现在进行的游戏并非寻常的拉马克游戏呢?仅仅是因为规则没有显示吗?」尹熙颐抓紧最后的时间问道。 「不,是因为规则中反常的暗箱性啊。我们经歷过的绝大多数普通的拉马克游戏,都是在一个复杂的大环境下依据明确的规则追寻某种目的,或者在互相竞争中追寻某种特定的目的。 但是现在我们所进行的这些游戏,有什么目的性可言?难道拉马克系统会因为我花费点数指定了a类团队竞争游戏就创造了一个一切都为了让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玩家彼此厮杀的完整世界? 不!拉马克游戏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同一层级的现实宇宙,这个世界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和自己的轨迹。 刚刚开始丢手绢游戏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异常。但是随着游戏一轮轮展开,我终于意识到,丢手绢的人所获得的提示虽然并非全无规律,但答案的详细程度却根本没有公平性可言,完全是引路人根据需要可以自行决定的。 这不是拉马克游戏的风格,而是某些人藉助拉马克游戏把我们当成工具来使用,为了达成目的所不得不留下的必然破绽。」 啪! 没等曲芸讲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又一次被拍成了地表的二维平面。这一次人形围成的圆环要小了很多,里面就只剩下红桃,贝爷,康斯妮,任棉霜和尹熙颐五人。 「这个人身上的毛髮是偶数。」当曲芸踏中其中一个人形,引路人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摊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云裳仙子们简直想要吐血。就算她们都知道问出的答案很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但无聊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在欺负人了吧? 这和先前施学申,贝爷他们得到的相对无意义的情报而言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了。别人得到的某些情报虽然同样无法无法明确一个人形的身份,但好歹总是能起到一些概率学上的意义。 至于谁的毛髮是偶数这种问题……就算答案凑巧是唯一性的,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判断或者推理出来吧?引路人当曲芸是什么?神么? 与伙伴们的焦躁与不忿相反,曲芸却是一点也不介意,胸有成竹地再次踏上了同一个人形。 「这个人只与右手边的人同队。」 果然,引路人的答案是有规律的,曲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通过刚才的观察曲芸发现了丢手绢游戏的规律。虽然引路人一定程度上可以随意给出信息量天差地别的答案,但是他的回答很可能必须满足几条规则: 首先,无论答案多么没有意义,内容都必须是真的。 其次,引路人的回答分为相对的「有价值」和「无价值」两种。 有价值的答案必须给出对推测人形身份相对鲜明的,有比较明显帮助的内容。比如仅有两人具备的进化能力,或者某个人形同队的数量和位置等等。 而无价值的答案则可以是任意的,比如谁也不清楚的某人三岁时的午餐内容或者很可能全员相同的性取向这一类对判断身份帮助极其有限聊胜于无的结果。 0822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节) 如果能得到一条「有价值」的判断条件,那么在准确的分析推理之下就一定能得到超过半数的把握选出敌方成员去丢手绢。 如果能得到两条「有价值」的条件,则几乎一定可以准确判断出至少一个敌方成员的身份。 而曲芸认为自己找到了「必胜之法」,正是因为她发现了一定可以获得两条「有价值」条件的办法。 而曲芸之所以认为自己找到了获得两条「有价值」条件的方法,是因为她通过施伍池的游戏证实了原先猜想的第三点规律: 当玩家对获得的条件做出正确应对时,将会得到「有价值」的条件;当玩家对获得的条件做出错误的应对时,下一次尝试则会得到「无价值」的条件。 而玩家的应对是否正确,也是由上一条条件是否有价值决定的。如果得到「无价值」的条件,就需要用另一次机会对同一个目标继续探究以获得「有价值」的条件。 如果得到了「有价值」的条件,则需要选择更换目标。这样就是所谓「正确的应对」了。 反之,如果在获得「无价值」的条件时选择更换目标,或者对「有价值」的目标再次探究,则视为「错误的应对」,下一次获得的答案将是「无价值」的。 总结来看,第一次尝试是否能得到「有价值」的答案是随机的。但是只要清楚上述规律,那么至少可以在第二次和第三次探寻身份的机会中得到两次「有价值」的答案。 当然,曲芸判断的依据仅仅局限于前面三轮游戏有限的经验。虽然她给出了一套完全符合现实体现出的条件规律,但它到底是准确存在的,还是完全的巧合,亦或只是更加复杂的规律中的一小部分曲芸并无法肯定。 但她之所以敢于做出这样的分析推断,当然也绝非是完全撞大运。如果关于有人在利用拉马克游戏达成自己目的的推论成立,那么按照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的基本规则,干预者绝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设计游戏规则。 那么按照大前提拉马克游戏的规则特点,完全比试运气的,无意义的游戏应当是不存在的;游戏规则中一定有某种可以被玩家发掘并利用的规律才对。 这样的话,如果这场丢手绢游戏的规则比曲芸推断出的更为复杂,就存在着一种玩家都已经死光,游戏都已经结束还是无法满足推断出完整规则的最基本条件的情况。 这无疑也是不符合拉马克游戏规律的。 因此,曲芸对自己分析推断出的规则还是有着相当自信的。最后一次机会,她选择踏上了先前两次目标右手边的那个人形。 「这个人身上的毛髮是最少的。」 果然,曲芸推断出的规律是成立的。两个「有价值」的条件让她不仅可以有把握选出一个确定是敌方的人形,甚至还得以判断出每个对手的身份。 所有人中毛髮最少的一个,无疑是秃头的贝爷。那么在贝爷左手边相邻,与他同一阵营的那个「毛髮是偶数」的傢伙就必然是红桃了。 这种精确的推断让曲芸占据了很大的先机,她可以主动选择与哪一位敌人竞争。那么既然有着只有她才能确定实现的「必胜之法」,曲芸当然是把手绢丢在了贝爷身上。 当贝爷的秃头顶着手绢从平面中歪歪扭扭地爬起时,曲芸并没有转头飞掠。她知道即便自己先一步行动,即便依靠自己的魔法【飞行】甚至再叠加上【迅疾】,以她的速度也绝对无法在贝爷之前进入三角形的区域。 因此取而代之的,她念动了咒语:「ti do re- mi ti do」 身为被拍在地上的二维的人形,贝爷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却可以清楚得知上层维度里曲芸的举动。所以在感到自己开始復原的一瞬间,他便以全速向着最近的一个三角形区域奔去。 贝爷对自己的速度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是米莎界最早踏足四维的一名玩家,至今为止,所有人也都会承认他是除了康斯妮外最快的一个。然而…… 当! 全力冲刺之下,贝爷还是在跨向三角形区域的最后一步一头撞在了突然出现的发光屏障上。 这怎么可能?!贝爷大惊,顾不上撞得头破血流,慌忙转头去看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空着的三角形区域。 那个三角形距离游戏场地还要更远出几步,那个柔柔弱弱的音乐家怎么可能比自己更先进入?难不成她学会了瞬移魔法? 不对,她应当无法施法才对。早已是四维生物的贝爷十分确定此刻这片丢手绢的游戏场地中奥法元素稀薄到不可能被调动,就像他此时难以运功一样。 若非如此,他哪里还会拼命冲刺,早就在恢復立体的一瞬间展开攻击了。 只要内力还在,这种距离下他完全有把握一瞬间秒杀音乐家。到时候就算因为违反规则输掉游戏,团队扣一条生命值,能确保生死大敌音乐家的死亡也是绝对值得的。 然而当他看清身后的景象时,不禁想要吐血三升。 那个音乐家居然还没进入三角形区域,正在以比凡人还慢的速度向那边奔跑。 可惜三角形图案距离游戏场地实在太近了,就在他感到疑惑的两三息时间里,曲芸跑进了三角形区域。 直到这时贝爷才意识到,之前那些因为规则而被阻隔在三角形区域之外的玩家,都只是撞在了无形的壁障上。 只有他,刚刚却是撞上了一面看得见的光盾。 四环魔法——【能量屏障】。 「这怎么可能?!」贝爷咆哮:「你怎么能做到用自己的能力影响这个世界的?这个丢手绢的游戏场地根本就没有你们魔法师使用的那种能量!」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曲芸露出了一副迷人的微笑,伸手指向引路人:「依子不过是做了和他相同的事情而已。你没有注意到他当时是怎么让手绢在没有风的世界中飞舞,怎么让手绢静止在空中的么? 当然,你并没有注意,当时你们的注意力全都用在幸灾乐祸上了。『啊啊啊啊!疼死个人啦!』依子的演技还不错吧?很抢眼有没有?是不是滑稽到让人根本就顾不上去观察世界变化的细节呢? 我说,你总该不会是第一次进入高维世界游戏吧?唯心维度的法则,当然是由意识来决定的啊! 现在,比起质疑依子做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先好好讨论讨论…… 到底要选谁去死呢?」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而兴奋,邪气十足。 0823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节) 贝爷愣住了。 他的游戏经验比曲芸丰富不知道多少倍,自然清楚用自身意识去影响那些唯心世界的规则的方法。但是,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里的情况的呢?比起这个,她到底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了解了多少? 想到这里,贝爷不禁毛骨悚然。按照他所了解的办法再一运功,内力果然变得畅行无阻起来。 苦笑一声,他转向新加入的韬略团的同伴们道:「抱歉,是我大意了。」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是不是应该以死谢罪了?」红桃露出一丝讥笑。 目前的韬略团,加上贝爷在内五个人都只剩下一点生命值。也就是说,这次的失败,意味着他们不得不选出一个人去面对真正万劫不復的死亡。 贝爷闻言看了一眼施氏兄弟,又转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落回在红桃身上道:「其实以我个人所信奉的适者生存的观点出发,我觉得你是对团队可能贡献最低的,最应该被淘汰的一个。 但是很不巧,只剩下你一个在游戏中,若想要将游戏进行下去并对敌人造成威胁,恐怕不得不让你再活一轮。 因此,这一轮我们将会淘汰的人是……抱歉,就是你了,喷子。」 红桃对贝爷死到临头的大言不惭嗤之以鼻,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 「嗯,就是喷子吧。抱歉了兄弟,我们会替你报仇的。」施学申拍拍喷子的肩膀,目光冷漠。 施伍池也耸耸肩膀:「没有异议。」 红桃怔忪了片刻,顿时炸了毛:「什么!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推外人去送死吗?喷子跟了咱们多少年了?什么时候不是你让他做什么他就二话不说地去做了?」 施学申有些厌烦地打断红桃道:「是啊是啊,非常听话,但是不堪大用。抱歉喷子,我实话实说。 你在整个域中也算是强者了,但是面对云裳仙府这种已经不止一人进化到初开境界的变态顶尖队伍,无论智力上还是武力上,你确实贡献不出什么价值。 所以对不起了,为了团队的胜利,请你去死吧。」 「这特么就是你的道理么?如果老娘告诉你只要你现在自杀我们就能赢,你特么的会对着自己脑袋开上一枪么?!」红桃咆哮。 「说实话,如果我明白自己是应该被团队淘汰的那个短板,我会欣然选择死亡。」贝爷耸耸肩,实话实说。 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所信仰的。而且在他曾经的团队中,也不止一个人曾经以生命为例证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我抗议!游戏规则说由团队共同决定一个牺牲,这不能仅仅由团长的意见决定!我不同意当这一轮的牺牲,我们团队中也有人支持我!」喷子还算精明,他知道跟正副团长争辩没有任何意义。 一起共事六年,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没做过?以施氏兄弟的做派既然已经决定把他卖了,就断然没有再斡旋的余地。与其浪费时间哀求那些铁石心肠的傢伙,还不如寄希望于游戏规则的破绽实在。 然而抗议显然是无效的。整个过程,引路人一直默默地看在眼里。手上一直在摇动着声波记振仪,却再没有滑稽的儿歌与乐谱被打出。捲轴默默滚动,像是真的在记录着什么一样。 包括团长在内的多数人通过决议,受到了游戏规则的认可。引路人没有解释半个字,也不需要解释。手帕飞舞到半空向着喷子迎面罩下。 眼见死到临头,喷子露出復仇般的惨笑,突然对着曲芸大喊:「我们团长这次的底牌,是从霍悯阳手中得到了神……」 啪! 这一次手帕上留下的不仅仅是血迹,还有一小片仿佛刺绣上去的血肉骸骨的图样。在拉马克游戏中叱咤风云整整六年的一代点光顶峰强者,就这样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而这,还只是曲芸统一米莎界的第一小步。 施学申脸色有些难看。他预料到把喷子当炮灰出卖会被他嫉恨,但他一直以为这人会更加怨恨把自己逼上绝境的云裳仙府。再怎么说一直运筹帷幄保证喷子常年在游戏中安全存活的施学申姑且也算是对他有恩的。 但施学申本质上还只是一个天才书呆子而已,他永远无法像曲芸那样准确地预测人心本性。 绝大多数的人,在遭遇挫败后比起怨恨那些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的真正不可调和的敌人,反而会更加倾向于去怨恨原本与自己同一阵营的朋友甚至恩人。 这一方面是在自己实力不足无力去与强者抗争时将需要发泄的情绪指向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的安全对象,一种自保的本能。而另一方面则是无聊的背叛感与期待落差在作祟。 曲芸一直觉得正常人的这种心理是很愚蠢的。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站在你一边,尤其是当他们曾经帮助过你,对你有恩的情况下。你更没有权力去要求他们一直保持为你付出的东西。 然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却意识不到这一点。因为一直关照自己的人稍微冷淡而对其怨恨,因为一直保持距离的人稍微示好而欢欣雀跃。 总是渴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也不会珍惜已经拥有的,这或许也是人类的一部分本质吧? 不过幸好,喷子没能在死前把他们的底牌真正暴露出来。那音乐家或许可以通过只言片语判断出神之血的存在,但她绝不可能想到他们所做的手脚。 此时丢手绢的游戏场上,三个三角已经分别被施伍池和曲芸所占据。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游戏的最后一轮了。 游戏场上韬略团只剩红桃一人,而云裳这边则剩下康斯妮,任棉霜和尹熙颐三人。 这一轮韬略先手,红桃无论如何都不存在选错了人的可能性。然而无论最后是哪边成功进入三角,当三个三角都被填满时这游戏应该也就结束了。 曲芸不得不称赞一句,这局丢手绢的游戏设计得真妙。 无论是两队人数进行的周期,发现规律的难度,还是暗箱操作的隐蔽性和灵活度,全都预先计划得恰到好处。在不与拉马克游戏原则冲突的前提下,让某些人可以最完美地实现他们的目的。 0824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四节) 接下来不出所料地,手绢飞向了韬略团仅剩下的红桃。 曲芸的必胜之法在亲身演示过一遍之后自然瞒不过施学申的推理,但他并没有将之告诉红桃。 这倒不是为了要坑死红桃。无论如何,他们留下红桃就是为了让她能发挥余热削减云裳仙府的生命值。 只是游戏到了最后一轮,恐怕规则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毕竟无论红桃怎么猜,剩下的所有人也都是敌对团员,根本就不存在选错的可能性。 不过只是随便一丢红桃就可以坑掉云裳仙府的一点生命值么?显然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比如说如果她把手绢丢给康斯妮的话,那基本上板上钉钉是死定了。 不仅是她,无论施伍池还是贝爷,韬略团的任何一位抽中康斯妮都必败无疑,除非他们有像曲芸那种把三角区域封闭的能力或者装备。 但即便他们有,恐怕以康斯妮的速度都足以在碰壁后折返回来,在他们之前更快地踏入他们所看中的安全区域。 反之如果将手绢丢给任棉霜的话,红桃则有极大的胜券。她的速度本就比任姐更快,同时还可以用手指变成藤蔓进行干扰。 以任棉霜的防御力和持久力红桃正面作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但若是骚扰加竞速,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而最后的尹熙颐则是胜负五五开。两人的速度本就半斤八两,而一瞬间的赛跑红桃没有任何信心能对尹熙颐做出有效干扰,因为她知道只要尹熙颐获得行动能力,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对方的存在。 同样的生死选择题,只不过从敌我双方二选一变成了胜负难度高中低的三选一。 面对飞来的手绢,红桃没有急着接下,而是沉思了片刻后对曲芸说道:「刚才的游戏提示说明,你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吧?收下我如何?我可以做你的女人,也可以支付全部的转团点数。 你看,我的游戏经验比你们所有人都要丰富,总归能派上一些用场。而且我的身材容貌还算出众吧?至少总强过你前面按个老女人吧?而且,我的手指……十分灵活。」 红桃的叛逃……不,其实是她的直接,惊掉了一地下巴。而云裳仙子们则纷纷红着脸别过头去。 后半句十分不礼貌的话是针对任棉霜的。以一种正常人的思路去推测,红桃觉得如果自己想挤入音乐家的身边,就必须得把她身边的某些人比下去,挤到外围才有机会站稳脚跟。 「哈?!」曲芸端是一愣。她自然可以料到明显被放弃的情况下转投己方是红桃最后的希望,但却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选择美人计这一套。 说实话,红桃这一箭还真是射中了她最不善应付的软肋。怜香惜玉这个弱点,终究是被敌人利用到了一回。 抓头想了想,曲芸还是礼貌地拒绝道:「抱歉,想要加入云裳仙府,需要得到所有姐妹们的认同,并不是依子可以说了算的。而且你也清楚,【清算】将至,我们恐怕没有时间再和你磨合,你也没有时间来取得我们的信任。 如果你在五六场游戏之前,韬略与生存精英都还远强大于云裳仙府时提出这样的请求,我们恐怕就很容易相信你的真心实意了。」 凭心而论,曲芸最不能容忍的是红桃贬低任姐的态度。然而弱点终究是弱点,若说要让曲芸动手杀人是没问题的,但是当面说出让女孩子伤心的话来还是有些为难。所以才有了上面那命悬一线的局面中十分不合时宜的,温温吞吞的拒绝。 弱气小受本质尽显无疑。 当然,曲芸之所以下定决心明确拒绝,还是因为己方生命值有富余。否则真的危及到伙伴们生命安危的话,她宁愿先把人收了。 到时候恐怕场上无法构成敌对双方,本轮游戏就会直接结束。至于这人是否能成为伙伴中的一员倒是可以以后再考虑,大不了像张洋那样果断踢走。 说起来如果不是张洋那么作死,被赶走后还屡次三番回来找麻烦,曲芸是不可能会去强行追究一个好歹有些交情的女孩子的。不过现在她却感觉杀了也就杀了,并没有多少心痛。 就像一直以来曲芸所坚信的,她从来也不会后悔。当曾经的朋友背叛自己后,对现在身边最重要的人们产生威胁,自己果然还是能毫不留情挥下屠刀的。 曲芸知道加入拉马克游戏之后的这段时间自己变了很多,却不知道自己是变得更加冷血了还是更有人情味了。 不过蓝枫说都不是,她只是变得更像个人了…… 好吧,蓝枫的原话是她变得更可爱了。 不过停顿了半秒,曲芸最后还是对着手指补了一刀:「还有那个,其实依子觉得你没有任姐帅气的说……抱歉。」 曲芸的回答让红桃都惊呆了。面对那个算无遗策伶牙俐齿的音乐家,她想过对方会干净利落地拒绝自己,甚至想过会被狠狠羞辱一番,却唯独没想到…… 身为这个世界上只手遮天叱咤风云的顶尖大佬,你是纯情初中生么喂! 怔忪间红桃接住了手帕,而曲芸她们也再度被拍成扁片片。 恍然惊醒,发现已经来不及再进行交涉,红桃只得浑浑噩噩地踩中了地上一个人形。 「这个人得到过祖先的传承。」引路人冰冷无情的声音回答道,像是在宣告什么人的死刑。 曲芸闻言,立刻就猜到了此人是康斯妮。那段事情是她不久前亲身经歷过的,在血烛堡接触到她们一族始祖该隐的陵寝,继而面见莉莉丝女神,最后取得了家传的宝剑【血雨】。 可惜红桃并不清楚这件事。如果是施学申的话,可能还会由康斯妮的血族身份判断出她获得祖先传承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整个血族都是依赖血脉传承的。但这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尹熙颐来自大庸最强盛的大族之一,作为尚未进入过元初会大佬那个圈子的外人,即便施学申也不可能清楚尹家是否是某种秘密传承的显世家或隐世家。 至于任棉霜,似乎她祖辈都在偏远的农村,至于是否存在什么神秘的传承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法弄清楚,韬略一方更是无从查起了。 简而言之,红桃这个问题等于白费了。下面就只看她是否会继续在同一个人形身上纠结下去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红桃并没有继续探究同一道人形,这让曲芸不禁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康斯妮的身份被探寻出来的话,红桃赢下这一局的机会就极大了。 0825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五节) 红桃踏在了第二道 「这个人喜欢的人在游戏场地之中。」引路人那本来毫无起伏的声线在她听起来却显得格外阴森。 对于第二个答案,红桃的感受只有沮丧和进一步的绝望,但云裳仙府这边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她们三个难道不是都喜欢曲芸的么?」 「怎么办,突然感觉身边的伙伴她陌生起来了啊!」 「不行,等游戏结束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喂!这规则太过分了吧!怎么能把这种事公布出去!游戏结束后我还怎么做人啊!不要选我!第三个问题绝对不要选我!要是就这样被揭穿了身份简直不让人活了啊!」 她们没有人能发出声音,但诸如此类没有人能听到的心声却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曲芸也是懵懵的。她虽然不会觉得这三位都喜欢自己,但伙伴间暗藏的感情什么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最关键的是,又出现了一个连她也无法推测出结论的条件。如果红桃聪明的话,应该会选择继续探究同一个人形吧?毕竟出现了这种明显「无意义」的条件,似乎说明先前她推导出的游戏通关诀窍仍然成立。 只要红桃针对自己踩踏过的角色再次探寻,恐怕会有极大的可能得到「有价值」的条件。 可惜在被信赖的团长遗弃,跌入万劫不復深渊的红桃此刻并没有那份理性,她仍旧处在一种浑浑噩噩听天由命的状态,直接踏中了最后一个没有探究过的人形。 「这个人在上周的训练中对自己的下肢造成了永久性损伤。」 曲芸:好吧,回去得督促任姐去团队空间找米莎治疗一下。如果她死活不肯花这份能量点,那至少也得让诗诗给看一看…… 红桃彻底绝望了。她原本就不是擅长脑力游戏的玩家,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更是难以冷静下来捋清思路。 其实她得到的三个条件中有两个都并非是完全的「无意义条件」。只要冷静下来推断分析,即便并不了解云裳仙府的情报也可以通过每个人表现出的性格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推断。 至于第二条谁喜欢谁的古怪条件,没准遇到一个心理分析大师还真能从动作神态的细节判断出来呢,也不能算是像第一轮施学申得到的「这个人喜欢女性」那种对推断身份基本完全无意义的条件。 当然这些复杂的分析显然与红桃无关了。绝望之中她仍然不得不将手绢丢下,在没有理性判断基础的赌命中,她抽中了下下籤。 结果无需赘言,在红桃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康斯妮就以超出人反应极限的速度占据了最后一个三角形。游戏结束。 「音乐家!要了我吧!不会让你后悔的!我可以和你们中的某人决斗,杀掉她取而代之证明自己的价值!」当所有人恢復立体后,红桃提起最后的希望对着曲芸喊道。 曲芸嘆了口气,抿嘴摇头。 「为什么不行?」红桃倔强地纠缠着,脸上满是泪痕。哪里还有先前那仰仗着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趾高气昂游刃有余的模样? 「当我说把自己给你的时候,你至少有一点动心的吧?你骗不过我的眼睛,再擅长演戏,在你预料之外的问题突如其来时都会又一顺暴露出真实的想法!就算你不肯让我活,看在我也是女人的份上,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归根结底,这人既没有伤害过云裳的伙伴,也没有和曲芸结下过什么仇怨。她必须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曲芸决定统一米莎界而已。 当然,曲芸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换自己是弱势的一方,眼前这位姐姐肯定也会不眨眼地赶尽杀绝。 或许是从张洋的结局中获得了一丝明悟,嘆了一口气,曲芸决定回答她的哀求: 「依子一直觉得,竞争是个好东西。被别人踩在脚下,会让人发愤图强;把他人踩在脚下,可以体验到自身努力的成果和价值。 若是有一天真的天下大同,世界上没有了阶级,人与人没有了高低贵贱,那么人类的社会结构恐怕也就走到了尽头。要么分崩离析成为一滩再无存进的死水,要么就变态转化成为另一种我们当前无法想像的东西。 但是啊,当我们置身于拉马克游戏中,和诸天万域所有的强者一起追寻那共同唯一的进化巅峰时,又有谁可以做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呢? 所以在同一场永恆的战争中,为了生存与胜利,我们有了伙伴,有了阵营,有了远近亲疏。 红桃姐姐,加入云裳仙府的条件其实并不困难,我们不需要多么了不起的强者,因为这个伟大的游戏系统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变强。 我们需要的,只是可以放心交付自己后背的同伴,可以对每一位同伴付出信任,友谊,温柔与爱的人。 成为云裳仙府的人,不需要你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不需要你认同谁的理念,也无所谓你善良还是邪恶。 所需要的一切,就仅仅只是接纳并重视每一位同伴这种最最简单的事情,以及最低限度的,追求变强的心而已。 所以,当你诋毁任姐,当你提出可以杀死一个同伴取而代之的时候。你就已经…… 死定了。」 啪! 所有人中,除了已经变成一团粘附在手绢上的微小尸骸的红桃。恐怕对于曲芸这一段话最为触动的便是贝爷了。 曾经的生存精英,就是这样建立在一个所有成员达成共识的理念之上的团队。理念不同,贝爷或许无法理解温柔与爱什么的鬼对于一个团队的战斗力能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理解这种建立在同一理念之下的团队所具备的恐怖凝聚力。时至今日,当他引以为傲的强大团队被彻底毁灭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败在了一个恐怖的策士手中。 而此时曲芸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关注贝爷。她尊重并看好生存精英的理念模式,只是那一套她早已研究清楚的东西却无法再产生任何吸引力。此时此刻,吸引着曲芸的是引路人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这位机器人一般呆板的青年引路人那一向呆滞的死鱼眼中此时爆发出整片宇宙般浩瀚的璀璨星辉。 有意思,这傢伙居然被依子的话所触动了。这样的话,恐怕它们的目的,确实如我所料啊…… 0826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六节) 十分钟后,云裳仙府所有人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 「小芸,虽然那个引路人让我们分开前往两个最近的黑塔开启下一局游戏,但是像现在这样光靠一双腿走路……恐怕没有个三五天时间怎么也到不了黑塔吧?要不然……我们分队?或者跑着走吧?」 任棉霜说着扭头去看侧面的方向,用以掩饰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就像上一局丢手绢游戏中引路人所给出的提示那样,她的腿在过量的训练中受了重伤,留下了非常严重的隐患。 而经过前面几场游戏的高强度活动,此时每踏出一步,任棉霜都感觉像是有上万的蚂蚁攥在自己的腿里进进出出。 但她之所以这样说,却不是因为自己疼痛难捱,再糟糕十倍的伤痛任棉霜都忍过来无数次了。她只是在担心,两队到达黑塔的先后顺序可能对下一局游戏产生影响。 又或者,如果让韬略团抢先一步开始游戏,是否会给她们带来什么重大的威胁。 荒漠的地表时不时出现一些难以绕过的砂砾表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去不仅带来极大的体力消耗,同时甚至还会让每个走在上面的人承受着火烧火燎的灼痛。 即便是太阳落山之后,本应很快变得冰凉的沙地仍然散发着刺人的灼热。 遗憾的是,自打团队的载具在上场游戏以及接下来的动乱中接连遭到破坏,困守云裳阁的女孩们并没有得到机会再去准备新的车辆。 事实上在云裳之乱刚发生的几天里,她们完全陷入应付与臧王府势力以及他们所煽动起的大量部队与民众攻防战的麻烦中。直到三天之后,她们才渐渐习惯了初开高手不出手,根本就不需要出门理会的现实。 而敌方的高手还真就不会来找麻烦。云裳之乱当天,龙的传人全团受到了完全超出霍悯阳预料的重大打击。两位神醒高手一死一伤,伤者胡威常甚至还遭受了无法被游戏系统治癒的天劫道伤。 至此,霍悯阳所能直接动用的力量中再无能够对【阿瓦隆之永恆高墙】造成威胁的存在。那些曾经站上始和门支持他夺位的一流团队大佬们,即便有足以跟云裳仙府一战的初开境大能这个时候也绝不会出头给臧王府当枪使。 因为表面上霍悯阳的一系列行动虽然环环相扣把九州云裳一派打得措手不及无力还击,但实际上他所有的目的中除了弒杀庸帝嫁祸云裳之外一个也没有达到。 不仅九州和云裳仙府的战力没有受损,让天平向着她们那边开始大幅度倾斜,甚至连应当正统继位登基的长公主霍别璃都没能除掉。 结果就变成了曲芸这边得以喘息,不动声色地暗自部署自己的计划。而霍悯阳那边反倒因为登上檯面不得不处理全国混乱的局面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焦头烂额。 总而言之,当曲芸最后几天空出时间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布局时,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莫比乌斯大厅对敌方的情报收集上。而其它仙子们也由于极少在游戏中用到,没有人想到也没有机会去补充损耗掉的载具。 夕阳西下,这片荒芜而没有一丝生机的大地彻底沉眠。漆黑与死寂包围了行进中的少女们,唯有地平线上遥远的一座座单足独立的八面体黑塔像是远方的城市般发出莹莹幽明。 漫天的繁星显现,是在表世界城市中生活的女孩们难以见到的景象。而真正令曲芸吃惊的是,她明显可以看到天空中一个个熟悉的星座。 这里……居然也是地球吗? 「砂砾带中辐射超标很严重,虽然不到对普通人致命的程度,但似乎经歷了很长的时间,已经让含有矿物质的砂砾发生了质变。」蓝枫拿出军用盖式计数器摆弄着。她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只是因为反常的情况而进行探究而已。 不说她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进化到对这种程度的辐射完全免疫的程度,哪怕辐射对她们有害,只要游戏时间不拖得太长回一趟团队空间都可以彻底解决健康隐患。 曲芸自然听懂了任棉霜的话外之意,不仅如此,她还一眼看穿了任姐的身体情况。 「抓紧我,ti mi re- ri」说着,她以自己体力所不可能做到的方式勐然兜起任棉霜的膝盖和肩膀,藉助魔法的推动以公主抱的姿势颇为吃力地腾空而起。 女王般骄傲的任姐瞬间被打回原形,小鸟依人般怯生生道:「放我下去吧,我还能行……大家都看着呢,这样多不好意思。」 「你看,知道你腿伤得这么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让你自己走下去的。我这【飞行】魔法可以只依靠法力行进,带个人也是轻轻松松,但要靠我自己的臂力和身体支撑你的体重,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所担心的没有错。既然引路人没有像之前那样把我们瞬间带到游戏场地,而是特意设计了让我们赶路的过程;那么这段路程或到达的顺序,时间恐怕一定会对下一局游戏产生影响。 而且更糟糕的是,如果我所料不错,从让我们进行游戏这方势力的目的考虑,下面的游戏规则很可能会对我们变得不利起来。 所以尽管跑不过贝爷的战车,但我们还是要开始提速了。你再坚持一下,等到了目的地就让诗诗帮你处理腿伤。」 知道拗不过曲芸,任棉霜用力大无穷的手臂紧紧搂住曲芸的脖颈,将羞红的面孔深深埋进她的怀里。 为了逃离因辐射而炽热的沙地而一直在半空中扑棱的小蝙蝠坏笑着吹了声口哨,继而化成人形,像抗麻袋一样把甄辉齐抡在肩上开始奔跑。梅娴诗施展道法健步如飞,蓝枫也背上了一个只有在这种空旷空间才可以使用的单兵喷气背包。 在她们身后,只有尹熙颐一边狂奔一边露出了忧虑的神色道:「芸芸,你说规则会变得对我们不利,是为什么呢?」 0827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七节) 曲芸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人掉队,开口解释道:「想必你们全都意识到了,我们所进行的每一局游戏,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拉马克游戏。纹身徽章中至今没有给出游戏规则,也无法激活提示。」 伴随着噗噗噗的喷气声,蓝枫并不很熟练地飞到曲芸身边,若有所思道:「我经歷过类似的情况,这恐怕是因为我们正在进行的这些游戏都与我们本场拉马克游戏的目的紧密相关。 还有就是,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与达成方式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繫。所以在我们偏离游戏目的到一定的距离之前,或者在将游戏进度推进到一定程度之前,是得不到游戏规则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游戏规则不方便被我们得知的情况? 或者说,把我现在提出的假设代入你之前遇到的情况中考虑一下,这会不会是某些游戏系统之外的力量,在藉助拉马克游戏达成自身的目的呢?」曲芸勾起一边嘴角笑道。 蓝枫一愣,继而陷入了两分钟的长考,最后肯定地答道:「虽然当时没有想到,但是这确实是解释我们之前遇到情况的最有可能的假设了。 那一次我们去到了一个满是修道者的世界,诸多宗门和家族势力都有长老高手知晓拉马克游戏的部分秘密。而到了游戏最后我们意识到当时有一个邪派巨擘在藉助我们的存在进行某种布局。 考虑到自身的实力,我们最终在付出了两名新人生命的情况下放弃争胜脱离了那场游戏。结果到最后也没有弄清楚那次游戏的规则最终目的如何。」 曲芸点头:「这个世界恐怕和我们早先进行过的两次游戏是同一个世界。先不论此方世界中诸多不合理而难以确定的存在问题,但是总结这三次游戏的规律我发现了一个共性。」 「像是有什么人,想要观察我们。观察我们在面对种种情况时的反应。」怀中的任棉霜突然答道。 她是仙府中唯一一个陪着曲芸进行了全部三场游戏的人。没有与曲芸相同的经歷,即便聪颖如梅娴诗,睿智如尹熙颐,全都没有可能注意到曲芸此时发现的问题。但任姐能主动思考到这种程度,确实是让曲芸颇有些惊喜: 「没错。这几场游戏中对智力,武力的考验都并非重点。最后谁能存活,是否是最聪明,最强大的那个,还是说所有人死光光,从游戏的进程与规则来看似乎都无关紧要。 在我眼中,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实验场,人性的实验场。他们真正想看的,其实是我们在不得不选择牺牲自己还是同伴时做出的选择啊。 你们没有发现,在红桃与喷子死的时候,那个呆板的引路人目光格外炯炯有神么?」 「如是,那些人虽然居于劣势,但会有所动容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些铁石心肠的,恐怕再怎么逼也难让幕后者如愿。 所以藉助拉马克游戏实验的那些人此刻便会把目光投向我们,试图把我们逼入绝境,观察我们在不得不牺牲同伴时的反应。」梅娴诗总结道。 闻言,众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比起早已做好准备,来斩灭知根知底的韬略等人,她们却是意外地陷入了更深的水中。那幕后足以左右拉马克游戏的存在,绝对不好对付。 「这样的话,我们就把优势保持到底,决不能再失一分。」虽然挂在曲芸怀里,任棉霜还是坚定地说道。 「没错,」曲芸笑道:「而且我想这个世界只是藉助了拉马克游戏,而非任意驱使。否则的话,为了他们的目的根本不需要设计这么多又是让我们动脑斗智,又是让我们彼此拼斗的内容。 进入游戏前我花费点数选择了与米莎界另外两团的a类团队竞争游戏模式,想必这个规则还是在运作的,因此此方世界借用拉马克游戏的幕后人不得不设计出满足游戏法则的内容。 因此,只要我们能按照规则将优势保持到底,他们应该就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而且面对实验者博弈,如果这样赢下游戏,交出一份让他们始料未及的答卷,或许还会有意外惊喜哦……蓝枫!」 顺着曲芸手指的方向一个小小的并不十分明亮的光团正在以一个抛物线急速地向众人飞来。这种从遥远的后方飞来的东西若不是倚仗曲芸的耳力很有可能被砸到头上都没人发现。 虽然抛射物并不明亮,但是在蓝枫专门进化过的眼睛里却也是足够鲜明了。狙击枪出现在手中,蓝枫在一瞬间计算好了弹道并扣动了扳机。 在这个没有风的世界,狙击似乎要比正常情况下容易很多。 发光抛射物距离众人还很远。由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生机,所以曲芸也得以远比平常更早地发现危机的到来。计算出着弹点的距离,蓝枫果断动用了泯灭弹。 噗。遥远的一声轻微的撞击,荒芜的空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撞击点位于一片坚硬的岩石区上,因此连腾起的飞沙走石都没有出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枪命中了目标。 因为,起风了。 大量的空气被微型黑洞抽取,以至于远在数公里外的云裳一行人都能清晰感觉到强烈的飓风推着她们向那看不到的着弹点移动。整片荒凉的大地,也一点点一层层一步步地由远及进随之扬起了沙尘。 沙尘很快遮蔽了众人的视线,风声也阻碍了曲芸的听觉。但区区两秒之后,她的神色骤然一变:「ti do re- mi ti do!」 千钧一髮之际,一面巨大的光盾浮现在众人头上。泯灭弹的威力并没能泯灭掉那道远方射来的发光抛射物。 四环魔法【能量屏障】,可以阻挡范围内一切三维和四维的物质或能量。就在刚刚还把贝爷挡在安全三角区之外为曲芸赢得重要的一轮游戏。 却偏偏,在那发光的抛射物面前像一面玻璃一般脆弱。一触即碎,连瞬间也无法阻挡。 曲芸大骇,这得是多么庞大的能量?! 0828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八节) 云裳仙府默契的配合在一秒之间展露无疑。 光盾只在转息间破碎,而几乎就在那同一时间,康斯妮已然高高跃起。 缷力式! 细剑血雨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斩向抛射物。能一瞬间击溃曲芸四环魔法的高能物体,康斯妮压根就没想着可以倚仗速度完全挡下。她意在通过剑刃斜面卸去抛射物的动能,使其抛射的角度偏离,落点避开己方团员。 如果连这也做不到,那么至少被泯灭弹,【能量屏障】和缷力式三次削弱了能量的抛射物会让身后的任棉霜有更大的把握挡下。 既然来者能够被实体的泯灭弹击中,那么总该是可以用血雨去砍中的。至于结果…… 康斯妮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那尖端纤细到肉眼不可见程度的细剑会承受不住抛射物的冲击断裂。她相信世界上还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毁掉一位创世神的武器。若挡不住,顶多是自己力量速度不足,被连人带剑弹飞而已。 然后,她就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在全力一击与目标准确相撞后,连人带剑地弹飞了。 缷力式的技巧魔术般地展现出来。足以让人重伤的一击在擦过角度极潜的剑刃后,对肉身的冲击力完全转变成旋转的动力,把康斯妮打得像个飞旋的陀螺般在半空旋转。 旋转的速度超出肉眼可以计数的极限,饶是以康斯妮的体质也有些吃不消了,去奥运体操上估计能拿个十一分。 然而,这一切努力甚至连抛射物的角度也没有能改变。 在康斯妮下方,任棉霜没有她那样敏锐的反应,但勉强还是来得及抽出自己最厚重的阵列塔盾打桩入地。 无论蓝枫的泯灭弹,曲芸的光盾还是康斯妮的全力斩击,都不是任棉霜可以硬抗下来的。但她下意识所做的选择,却是第一时间以自己的身体挡护住身后的同伴。 若想伤害她们,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没有一丝犹豫,毅然决然。 与此同时,唯有甄辉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到了此刻,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抛射物是冲着他来的。 以甄辉齐目前为止进化出的反应力尚且跟不上抛射物的速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一旦自己改变了位置,前面伙伴们做出的攻击和布置就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失效。 比起自己,他更相信伙伴们的能力。 所以,双腿颤慄着,甄辉齐恐惧得闭上双眼硬着头皮也要直面接下来的命运。 结果恐怕是令他失望的。任棉霜附魔的阵列塔盾并没有因为实体的存在而比曲芸的光盾起到更多的作用,在接触到抛射物表面的一瞬间像是被打碎的瓷器般破片四射。 持盾的任棉霜从双肩到十指全部粉碎,冲击力让她开启了三阶进化【钢体】的身躯也受到了根本无法承受的冲击受了严重内伤,口喷一大口鲜血。 一枚手指粗的步枪子弹,就可以在人类坚硬的头骨上开一个碗口大的洞,这是速度和能量造成的破坏。可以想像,被如此天体级高能的抛射物击中,自己必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任棉霜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即便知道自己的牺牲或许无济于事,仍然挡在身后的伙伴前面一步也没有退让坦然迎接自己的结局。 她不能退让,因为甄辉齐他只剩下一点生命值了。若是让开,他便会永远的没了。然而…… 发光的抛射物根本就触及不到她的身体!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发现任棉霜站在原地并没有受到任何后续的伤害,那发光的抛射物便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继续射向甄辉齐。 同一瞬间,任棉霜身后五六米开外的甄辉紧闭双眼颤颤巍巍,就在他感受到被高速飞行物挤开的风压撞在面孔上的一瞬,整个人却是不受控制,莫名其妙地横向一转。 入波步。 是梅娴诗悄无声息地揽起甄辉齐的身体,在他将要被命中的千分之一秒内展开玄奥的步法一个扭身让甄辉齐的身体以她为轴旋转,千钧一髮地擦过了追逐而来的抛射物。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切并没有结束。 与抛射物擦身而过的一瞬,梅娴诗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闪转腾挪,持续地改变着移动轨迹躲避着。 事实也正如梅娴诗所预料的那样,那发光的抛射物以绝对不符合物理法则的方式直角,甚至锐角拐弯直追两人。 一闪一转,一逃一追,抛射物像是笨拙的计算公式在不断修改算法一般优化着行进路线去追逐梅娴诗玄妙步法的轨迹。 仅仅三秒,二十几次交错,从游刃有余地闪躲到渐渐不支,到最后捉襟见肘避无可避。 抛射物终究超越了梅娴诗的极限,撞击在了甄辉齐的脑袋上。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当事人更是直接吓昏了过去。然而,预料中脑浆迸射,甚至直接被轰到灰飞烟灭的一幕却没有发生。 发光物体击中甄辉齐的脑袋,只是砸出了一个不算大红肿包来,把昏过去的人又给砸醒,然后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连带曲芸在内,所有人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是全都彻底被打懵了。这就是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话说那可以突破一切防御,无论如何都无法躲闪的攻击到底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围拢到甄辉齐的身边,众人看清落在地上的东西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用布包裹的砂砾,与其说是某种武器,看起来倒更像是某种诅咒用具啊……」康斯妮对着地上的东西若有所思,却并没敢上前去碰。 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危险。 而生长在表世界的众人则是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尹熙颐走上前,用脚弓抵脚跟夹起那东西轻轻一跳,屈腿就把布包抛到空中。然后弯着腿用脚弓上上下下的地把那布包起起落落踢了几脚,最后用手接住。 0829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九节) 蓝枫见状也是会心一笑,她还记学校重建好刚复课那时候,她们同寝室四姐妹还一起玩过一次这东西。当时是张洋带来的,她那农村的妈妈亲手缝制。 想到张洋,不禁神色又暗淡了几分。 曲芸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蓝枫的心思。她轻轻捏了捏蓝枫的手心,然后从尹熙颐手中接过东西,笑着对康斯妮解释:「这东西叫沙包,是我们表世界小孩子的玩具。估计大家上小学的时候多多少少都玩过一些。」 对于曲芸的回答,康斯妮只是投来一种我是没上过学但主人你也别骗我的表情道:「表世界的小学生……这么强?」 小学生要是都有实力玩这种东西的话,你们还担心个毛毛的【清算】啊?那些比你们多发展几千年的文明世界但凡撞上那些小学生,人手一个沙包丢过去星球就毁灭了吧? 看着康斯妮的表情曲芸噗地笑出来:「小学生玩的沙包当然不会有这种力量。这个世界至今为止我们所经歷过的一切,似乎都是来自小时候流行的各种游戏呢。 而在那些游戏的基础之上,这个世界加入各种各样致命的规则变化。所以不出所料的话……」 曲芸说着,把手中的沙包反转过来。 果然,上面缝着一块写有文字的蓝色布条。上面的文字是繁体的汉字:「那被世界所厌弃的人。」 再旋转沙包,又在正对面的背面见到一块写有文字的红色布条:「感到头痛。」 而在上方将两个相对表面连接的平面上,则有一个白色的布条,上书:「无法逃避的宿命。」 仔细想想,刚才这沙包抛射过来时所散发的光芒姑且可以分辨出是红白蓝三色。想必和这三片布条撇不开关系。 「那被世界所厌弃的人无法逃避的宿命是感到头痛?人类的小学生……好哲学。」康斯妮围过来看了,痴痴念着。 曲芸不置可否,只是试着把上面的布条扯掉,却发现以自己那点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力气根本就做不到。现在力气最大的任姐身受重伤,她便直接交给康斯妮尝试。 结果小妮子用力一扯之下,居然直接把沙包扯破撕成两半。里面填装的砂砾撒了一地,从断口去看那红白蓝三色的布片也只是被针线缝在沙包表面的普通布片而已。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扯不动这东西来着……」康斯妮对着手指,将扯成两半的布片还给曲芸。 「不要紧,我觉得这东西就像魔法捲轴一样,一旦发挥了上面附加力量的功效,就会恢復成普通的凡物。 现在这沙包恐怕就只是个尘屑九品的玩具而已了,」曲芸说着将沙包的残骸随手丢弃,转向梅娴诗问道:「任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封住了她的经脉,短时间避免战斗的话不会再恶化下去。也餵了续骨丹,不过想要恢復战力,恐怕至少得十几个时辰后了。」梅娴诗正在从任棉霜肩上抽回一根根散寒春银针,头也不抬答道。 「我没事,再怎么样只要能赢下游戏回去都可以治好,所以小芸你别管我,尽快赢得游戏就好。」任棉霜强颜欢笑着。 曲芸点头,颇为认真地对所有人道:「嗯,你说的对。抱歉任姐,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让你休息恢復。如果我所料不错,刚才的沙包攻击只是施学申他们没搞清情况的试探。 如果我们不尽快赶到地点进入下一场游戏,恐怕下一次飞来的就不是『感到头痛』这种无关同样的儿戏了。 这沙包的攻击根本无法抵抗,如果不尽快拿到同等的情报,再一次遭到攻击时,很可能有人会死…… 所以,大家继续保持刚才的方式移动。我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丝毫没有给任棉霜辩驳的余地,曲芸又一次拦腰抱起她腾空而起。 又是十分钟后。 大家担心着任棉霜的伤势,纷纷低头赶路,气氛有些压抑。 这时甄辉齐突然有些沮丧地抱怨道:「你们没有发现,我们走了这么久那,前方目标的那个黑塔看上去根本没有变大的样子吗?芸姐刚刚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是不是……」 「是不是说明想要走到最近的黑塔仍然遥遥无期,我们所走过的路程只是九牛一毛么?」 曲芸笑着替他把不好说的质疑讲出来,随即否定道:「不,我认为黑塔的距离远比我们想像的要近。 刚刚那沙包是从韬略团去往的那个黑塔的方向抛来的。计算一下他们使用载具领先我们的路程,如果黑塔真的像看起来那么遥远,他们现在肯定还远远没有抵达。那样的话,自然不会有沙包向我们攻击过来。 而且那沙包是匀速射来的,反推一下它从黑塔飞来的时间,恐怕即便从我们现在这里回头徒步走向韬略团的黑塔,也不会花费超过一小时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前面那黑塔看上去就从来没有变过,像是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永远也走不到的样子。」蓝枫反驳道。她一路上不时拿出军用望远镜观察,但设备上通过焦距对距离的判断系统似乎出了毛病,给出了一个变幻不定的数值。 曲芸闻言笑着提示道:「它看起来没有变,除了距离太过遥远的庞然大物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能?」 「芸芸的意思是,随着接近黑塔,我们在变大,或者黑塔在变小?」梅娴诗心有慧根,一点即通。 「不愧是诗诗。沙包飞来的速度角度都是我亲耳听到的,如今唯有这个解释能合理说明现在的状况。把一切错误的假设排除,剩下的情况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会是真相。」曲芸对自己不可思议的判断似乎信心十足。 尹熙颐想了想,补充道:「我想芸芸是对的,因为我注意了一下,我们经过的地貌这一路上沙漠,戈壁,坚硬岩石地表的范围在逐渐变小,交替变得频繁。 虽说这个世界怎么看都和自然界扯不上关系,但是再怎样极端的环境都总有它形成的道理,我想不通除了我们正在变大之外,有什么能解释脚下的地貌如此频繁地交替。」 尹熙颐的观察佐证了曲芸的推断。恐怕也只有她这样时刻需要根据周遭环境选择不同方式隐匿身形的刺客才会注意到这些会被绝大多数人忽略的细节。 「哈,果然不错,我们到了。」曲芸扔在抱着任棉霜飞掠,但那实体的正八面体建筑物,此刻却是已经进入了她辩音成像的场域内。 0830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节) 「到了?可是看起来,这黑塔的体积根本就没有在变化的样子……」蓝枫说着,突然一愣。她经过专向进化的双眼自然发现,那原本以为远在天边的正八面体建筑,此时真的近在眼前。 而且……似乎还没有超过自己身高的高度。 是这个黑塔特别小,还是真如芸芸所说那样,她们在走过来的路上不知不觉变大了? 蓝枫很快得到了答案。因为原先巴掌大的周庄蝶变得只有灰尘般大小,除了具备特殊视觉能力的自己和康斯妮之外,别人根本就看不清那一大片如粉尘般飞扬起的小颗粒居然都是一只只须足俱全的蝴蝶。 只是……这一切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作为云裳仙府最资深的一位拉马克游戏应选者,蓝枫不是没有见识过四维空间,也不是没有经歷过纯粹唯心的世界。 但依据她的经验,这个地方与所有那些虚妄的世界有着本质的不同。每个经验丰富的拉马克玩家都有自己分辨世界属性,分辨自己是否清醒的办法。而蓝枫的方法是仰望星空。 任何虚伪的,非现实的,超现实的,主观唯心的世界,其星空都从不会是与表世界或者那无数个同样普通且整体上一成不变的三维宇宙一般无二的。 那些夜空要么是光怪陆离的,充满着不合逻辑的光明与黑暗;要么是模煳的,似是而非地装点着概念中类似于那些一模一样的底层宇宙的星空;要么就是具体,却充斥着大量破绽的。 蓝枫的军用望远镜并非表世界大庸正规军的制式装备,而是集合了大量她所研习过的拉马克系统中的未来科技,外星科技所集合的多功能装备。 她没有戴子书那般的博学,差得还太远,但却足以让亲手制作的装备满足自己特定方向的需求。 这台军用望远镜可以比照天空中的星图与表世界的差异,从而自动计算出游戏世界中地球上的季节,日期,以及与表世界存在的差异。 此时这些读数上全部展示出一种高度相仿却有着微妙差异的状态。这很奇怪,因为这里若是唯心类的世界,恐怕最博学的天文学家也无法将数千万颗光谱可以捕捉恆星的精确位置烙印在脑中。 而若说这里就是和表世界完全一致的另一片普通底层宇宙,所有星体的轨迹又似乎有着一些微妙的差异。这一点越是近地的星体就体现得越是明显。 可无论如何,按照蓝枫特有的方式判断,能具有精确到如此细节的星空,恐怕这个世界就只能是现实了。 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曲芸。只是曲芸闻言却既没有反驳自己,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出乎预料。似乎她早就已经意识到这古怪的世界就是某一处现实一般。 云裳仙子们一个接一个驻足在漆黑正八面体的面前,站成一排渐渐把一人高的黑塔围在了中间。 听闻了蓝枫关于微小周庄蝶的陈述,几道集束手电的强光从不同角度纷纷打在黑塔上面,盖住了黑塔本身所散发的,颜色无法描述的幽光。 那是一种可见光谱之外的颜色,此时却是十分古怪地被诸位视力没有经过特殊进化的云裳仙子们看在眼里。非要说那莹莹幽光是什么颜色,恐怕就只能说是黑色的了。 但光又怎么可能是黑色的呢?黑暗原本就是光亮被遮蔽后所诞生的一种光学现象而已啊…… 然而事实上,当人类看到可见光谱之外的光线,恐怕根据自己对现实世界有限的认知,就只会把它定义为是一种黑吧…… 大家都对那些灰尘般大小的黑蝶产生了充分的兴趣。而手电光下,黑塔的表面也像是被吹了一口气的积灰表面般腾起一小片「烟尘」。 这一小片腾起的烟尘出了手电光束的范围后,在漆黑的夜空中发出明显的淡蓝色幽光,像是地下世界的萤光蕈类被吹起的大片孢子云一般迷人。 拥有黑暗视觉的康斯妮双瞳闪过一瞬赤红。她能够看到那幽幽的蓝色萤光正是来自无数细小如灰尘般的黑蝶那翅膀上的纹路。 周庄蝶的活动,似乎和光照有很大关系的样子。 「啊!」 当! 咣! 哗啦啦啦…… 最后一个围拢过来的甄辉齐左脚踢在右脚脚跟上,狠狠栽倒。 啊的一声是他的惨叫,当的一声是脑袋磕在黑塔上的撞击声。嗯,你猜的没错,正巧是那被沙包砸出一个肿包的地方又一次撞上了黑塔。 紧接着,咣的一声是……一足悬立的黑塔被他完全撞倒砸在地面的动静。而接下来那塔身像是倾倒的药柜一般哗啦啦掉出来一大堆小抽屉。 - lei do」 曲芸用二环【力场】吸附起几片从黑塔里面掉出来的东西拉至眼前,发现那是一片片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布条,上面各自写着意味不明,充满哲学气息的句子。 「噫嘻嘻嘻……」背后冷不丁突然传来稚嫩的笑声,引得众人皆是一个冷颤。 回头去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瞪着充满好奇心的大眼睛,踩着儿童三轮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恭喜姐姐们活着来到了第四局游戏。咳咳,可惜你们全都活着,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引路人?」曲芸斜眼看去。 「冰果!可惜没有奖励。」三轮童车上的小男孩贱兮兮地说道。他抬起一只手平伸食指,一只巴掌大的周庄蝶不知从哪里凭空出现般飞落在男孩的手指上,翅膀上篆体汉字的纹路在黑夜中闪烁着诡异的萤光。 「那如果在你说出规则之前,依子自己猜到了游戏内容,有没有什么特别优势奖励?」曲芸露出一个比小男孩更加诡异的笑容,突然出言打断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呀。」小男孩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色。 曲芸故作神秘,哄孩子一般地眨眨眼:「第四局的游戏,应该就是丢沙包,或者按依子故乡的说法,叫做『砍包儿』。」 0831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一节) 男孩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猜测,恐怕你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 曲芸双手一摊:「当然还有啦。就像先前几场游戏一样,在你们这鬼地方,所有的游戏都有着规则的变体,而且还会很致命呢。 至于这丢沙包的规则嘛,依子以为这些不同颜色的布条可以附加在沙包上,为普通的沙包带来种种特殊的效果。 理论上看,即便我们有力量将沙包投过这不知多少公里被空间扭曲过的距离,也没有办法准确击中地方成员,更没有可能造成实质伤害。 但是在来的路上我们遭遇的攻击证明了附加了布条的沙包绝对有着准确击杀彼此的能力。所以说,这丢沙包的游戏不再是考验臂力和反应力,而是根据布条内容的进行合理选择搭配的智力游戏。 合适的搭配可以优先击杀敌方团员。理论上当一方生命值全数归零,另一方自然就胜出了。 然而因为在这局丢沙包之后还会有最后一局游戏,所以依子以为本局游戏的结束恐怕还要有其它条件触发,比如某种类型的布条被全部用完,又或者两队一共损失几条生命值之类的吧? 最后就是,一旦丢出沙包,恐怕就需要等到对手结束他们的轮,或者等待一个不短的周期才可以再次攻击。这局丢沙包的游戏规则,依子以为大约就只有这些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视线还在散落一地的布条上来回扫视。团员们趁机把散落的布条全部排列在地面上,而曲芸在说话的当儿也把这几十快布条上的字看了个七七八八。 曲芸的回答果然让年幼的引路人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略有些急切地追问道:「关于布条的效果,这本来是我应该向你们讲明的,但是你却基本都猜出来了呢。 关于不同颜色布条的具体效果你能看出来什么吗?如果可以省去我解说的工夫,或许真的会得到什么奖励也说不好哦。」 将各种颜色布条上句子描绘的内容在脑中排列组合了一下,曲芸回答道:「蓝色的布条上写的应该是攻击对象。这很好猜,因为我们手中的蓝色布条一共就只有三个,正对应敌方剩余玩家的数量。 先前攻击我们的那个沙包上,蓝色布条上的句子写的是『那被世界所厌弃的人』,指的是被悖影所侵蚀了本源的甄辉齐。 而我们手中这三条里,『因嫉妒而迷惘的幼鸮』这条指的应该是施学申;『那刚愎自用的战神』指的恐怕是施伍池;而最后『现实无法击倒的倖存者』这一条应该就是贝爷了。 红色的布条占大多数,上面的内容应该是表示沙包造成的效果。有趣的是,像「感到头疼」这样无关痛痒的效果居多;而「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这类应该是可以击碎胸腔收割生命值的词条则十分罕见。 这局丢沙包游戏的第一重陷阱恐怕就在这里了。如果不能意识到并筛选出那些确实可以击杀对手的红色词条,就会像刚刚对面那帮蠢货所做的一样浪费掉蓝色名字的机会。 不过如果是我们先到达游戏场地,又没有甄辉齐凑巧撞翻黑塔让我们一下子见到所有的字条;恐怕依子也无法得知攻击时间间隔和蓝色字条数量限制的问题,从而浪费掉第一次攻击进行试探。 而且他们手中的蓝色字条恐怕比我们要多出多很多。第一次的试探除了失去先手以及让我们也同样能第一时间理解游戏的规则外,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其它任何实际损失。 而最后的白色字条就比较有意思了。一共只有五条,每一条都表示着某种……特殊的附加属性? 这条和对方刚才所使用一样的白条『无法逃避的宿命』应该代表了无法闪避的攻击,因此我们刚才无论做出怎样的应对都没有用。 不过我觉得这条词条应当有着更深一层的意义。因为如果只是装备上蓝色对象词条的沙包可以被躲过,那么除了少数几种组合外,绝大多数攻击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以至于很可能导致这局丢沙包的游戏无法淘汰任何玩家。 所以我的看法是,原则上只要沙包附加了蓝色的身份词条,恐怕我们就无法用寻常的办法躲掉。而被施学申浪费掉的这条『无法逃避的宿命』应当是专门针对其它白色特殊词条的保险。 比如这条『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恐怕就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只能对队友使用的替身效果。 如果在对方出手之后我方沙包立即变得可用,被攻击的人就可以对己方还有多余生命值剩余的伙伴使用这个词条,让别人代替自己承受一点生命值减值从而避免死亡。 而白色词条之间似乎又存在着互相克制的效果。第三条『皇帝的新沙包』似乎就是为了避免对方祭出替身效果的,而让沙包隐形攻击的手段。 之后第四条『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需要格外注意。它的效果很可能是让投掷沙包的人与被沙包命中的人进行一场一对一的厮杀,胜利者获取失败者丢掉的那一点生命值。 至于最后的第五条『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说实话,依子没想明白。无论如何也无法假设出它靠谱的含义。不过我想,反正这含义就算依子不猜,你也不可能主动告诉我们,所以这应该和我们能得到的奖励无关对吗? 最后考虑到这个世界所特别重视的游戏平衡性,依子以为红色的和白色的布条,恐怕我们双方拿到的会是相同的数量和内容。」 曲芸将自己对规则的理解说得格外详细。与其说是在试图从引路人那里骗取什么利益,倒更像是在为伙伴们进行将要进行游戏的介绍。 观察着小男孩的神色似乎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曲芸在半途中将「依子」的称唿换成了「我」,有心的队友们也都注意到了她的暗示,细心去理解。 0832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二节) 严格来讲,曲芸对每个词条效果的推断大约一半都是基于猜测。但是《育成法》的核心理论中有一条认为:越是复杂的推理,当所有基于猜测的假设可以互相佐证时,你的结论偏离真相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真正的策士在手中具备极少被准确证实的线索条件时就可以料事如神推断出事情的全貌,凭藉的正是这种思维方式。 啪,啪,啪。 三轮童车上的男孩拍着手,目**光:「居然能分析到这个程度,无怪你会问我是不是拉马克游戏的运营者,恐怕你们距离通关游戏也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对面那些傢伙还真是倒霉,一次随意的尝试就确定了作为先手方却不得不先承受损失的命运。有姐姐这样的对手,还真是意见恐怖的事情呢。 对了,姐姐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会知道规则规定你们双方轮流攻击,而且一旦出手对方就可以反击了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从引路人的嘴里确定了这一点规则,曲芸的神色变得很轻松:「他们进行了一次攻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第二枚沙包飞来啊。 至于一方出手后另一方马上就会解除出手的限制,依子是根据白色词条上的内容判断的。 『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这一条被攻击目标将攻击转嫁给队友的词条,如果无法在对方出手后使用,恐怕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同理,作为反制手段的『皇帝的新沙包』也印证了同样的意义。 那么,现在是否可以把我们的沙包交出来了?」 回想曲芸刚才进行分析推理的时候,一开始语速还很快,似乎大脑高速运转在思考着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的对策。但是说着说着语气却逐渐沉稳了下来,想必是在那时便确认了双方轮流攻击的假设为真。 随着曲芸的要求,男孩还真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沙包丢给她。与此同时还不忘提出自己的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认为还有一场游戏?」 「依子觉得,这是一个隐藏问题。」曲芸似乎自己也不能确认自己的答案,用手指卷绕起了一缕头髮:「这一整场游戏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依子说的是这个世界的各种游戏,而不是我们所进行的拉马克游戏。两者之间有何区别,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 我们的生命值数量,人数不同队伍间的难度平衡,每一局游戏的轮数,每一轮游戏可以淘汰的玩家……再加之早先前依子便经歷过的两场你们设计的游戏,可以推断曾经有许多拉马克团队被带进这个世界进行游戏。 看似公平的两团交战,其实在暗中有无数处你们可以出手干预游戏平衡的后门。如果竞争的团队之间实力悬殊,那么一两局游戏后就会有一方全灭结束游戏; 如果双方能力都很低下,比如拥有大量零经验的新人,那他门甚至无法逃离一开始的密室,无从接触到后续的游戏,就像依子所经歷的第一场杀人游戏那样。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轻易被消灭的团队,没有基本智力被困住的团队,还是对手太过孱弱而轻松『通关』的团队;它们或许会被死亡埋葬,或许会从拉马克游戏系统拿到不菲的胜利奖励,但对你而言,它们都一样是被淘汰的。 引路人,你的目的是筛选出旗鼓相当的强大团队,观察我们每一次绝境中的应对,让我们彼此竞争到最后,从而突破一重重游戏的虚妄,达到最后的考验场。 你的游戏规则无一不是把原本依赖种种身体素质的游戏改变成了智力的对决。那些原本可以在拉马克游戏中凭藉武力翻云覆雨的角色,全都被你的规则进行了种种限制和制衡。 所以你所追寻的,是一个被生死检验过的,超群绝伦的最终智慧,对吗? 当然,真正让依子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这一系列游戏之后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目的的还是数字。」 「数字?」尹熙颐和蓝枫异口同声问道。 「当我们进入游戏分别出现在不同的密室时,所有人所在的空间都具备六间密室。」曲芸瞥了一眼幼年引路人带着些兴奋的眼神,对伙伴们解释道: 「这让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数字,因为同样的环境下,我和任姐经歷过的游戏却有着不同的房间数目。 起先我考虑过这是为了用被单上的花样暗示出口所在,但如果仅仅是这个目的,只需要『中心』和『跃起』两张图就够了,甚至完全可以把这两个概念结合在一张画面上加以暗示。 同理,四个房间,十个房间,六十个六百个房间也都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然而本来可以是是一个房间的密室,现在每一个人所经歷的都是六间,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六这个数字是有意义的。 紧接着我们进入了迷宫。迷宫中有很多房间,这同样是一个我和任姐,小妮子,甄辉齐一起经歷过的游戏环境。而这一次又出现了相同的状况,原先的十四个密封球体变成了五个。 最关键的是,每一个玩家出现的或者我们前进时经过的带有封闭球体的纯白房间,里面的球体全部都是五个。」 「然后是木头人游戏时,所有人被分在四个斜面上。」梅娴诗举一反三。 「接着丢手绢游戏里,三个三角形区域被激活意味着游戏结束。」尹熙颐也明白了曲芸的意思。 曲芸点头摊手:「然后是现在的砍包儿,敌对的两团人马被分在上个场地两端的两个黑塔。」 剩下的不言而喻。 童车上的小男孩满意地点头道:「感谢你解答了我的疑问。不过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有自己的目的,那么应该也会明白,很遗憾我并不会给予你任何额外的优势。 不过我想,你也像我一样可以猜到,所有这一切推理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它』将给予你配得上这份指挥的成就赏赐。 那么,拿起沙包发起你的攻击吧,年轻的智者。让我看看你还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你看到的东西远比我所设想的还要多得多,你们距离完成这个从未有人通关过的游戏或许真的不远了。 我很高兴,能够从你的身上看到一丝希望,一丝两百万年未曾体验过的希望。」 说这些话时,仍旧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引路人似乎变了个人般脱去童稚。用幼嫩的声音以一种沧桑的语气进行着陈述。 然而与之相反的,那稚童脸上原本暗淡的双眼却迸射出璀璨的光华。 0833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三节) 接过沙包的曲芸不再理会引路人,而是和伙伴们聚成一圈围观分析着地面上红白蓝三色的所有词条。 「芸芸,你有没有发现……」梅娴诗欲言又止,余光不经意间瞟向引路人的方向。她的灵识像录像机一样记得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没有人比她记得更清楚了。这样的破绽,当然不会不引起她的注意。 曲芸点头,为看似对梅娴诗所指感到困惑的其它仙子们解惑道:「先前在木头人游戏时,我曾经问过年老的引路人是否是拉马克游戏的运营者。刚刚这个男孩却说我问过他这个问题。 这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恐怕不论老者,年轻人,眼前这个男孩,无论此刻在我们面前的这位还是对面韬略团那边应该同时存在的另一位,所有的引路人都是同一个人。」 对声音的敏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境界的曲芸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可以确信自己的音量在所有同伴都听得清楚的同时绝不会被十来米开外的男孩听到。 而如果引路人想要使用某些特别的方法窃听,那么恐怕就算和康斯妮发思进行心灵感应也无法避免内容被截获。自然而然随它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暴露出这个问题?」比较擅长人际社交的尹熙颐首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设计出如此精细游戏环节和概率参数的幕后人会因为口误而说漏嘴重要情报,尹熙颐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凭藉着与人沟通的天赋,她甚至感觉到引路人与她们看似有问有答的即时对话甚至像是每一个用词都经过精心设计一样。 而且,恐怕同样的话引路人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他的双眸中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类与人交流时那种思考反应的神态,而更像是经歷了无数次重复工作后养成习惯的条件反射。 「有两个可能,」曲芸点头,显然她也发现了这一点:「首先我想到了最合乎逻辑的解释,即游戏规则导致不得不故意泄露一些情报。 先前引路人也说过,他并非拉马克游戏运营方的人。然而此时此刻我们正在他或者他所代表的这个世界的手心里进行他们所安排的游戏,实现他们所追求的目的。 因此,我认为引路人和拉马克游戏之间要么存在着上下层级的关系,要么存在着互相利用的关系。 拉马克游戏有自己一套不容违背的准则,引路人和他的世界想要藉助拉马克游戏,藉助游戏提供的我们这些玩家来实现目的,就不得不遵循拉马克游戏的一些规则。 比如保证游戏中对决双方最基本的平衡,比如必须给予我们满足通关条件的最基本信息。」 梅娴诗想了想道:「所以说,芸芸认为这场拉马克游戏一直没有显示的游戏规则,最终的目的和引路人所代表势力背后的企图有关?」 「那另一个可能呢?」尹熙颐问到,她敏锐地察觉到曲芸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更倾向于第二种推测。 曲芸松开指尖的髮丝,似乎找到了一些信心:「另一种可能或许有些荒谬,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证据。我觉得,引路人可能是忘了曾经说过的话。」 「忘了?」蓝枫似乎觉得这种想法有些太过天马行空:「一个设计出如你所说那么精细游戏规则的人或者随便什么玩意,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吗?」 「宇宙中最为神奇的事物,生命,在上百万年的繁衍过程中总是会诞生一些不符合族群基因代码所编写模样的个体;我们认为最为精确不可能犯错的机器,总是会在程序运转上百亿次之内触发到某种变数而陷入死循环的错误。 引路人在我们每一场游戏时,都会有一段时间不见。而再出现时,则会使用另一种身份,另一个声音,另一种性格。这种表现自然不可能是无意义的。 那么如果不是拉马克游戏的规则制约了他必须通过这种方式向我们暗示些什么的话,这是否意味着在我们进行游戏的几十分钟里,他已经经歷了足以让他改变年龄声音性格的时间。 而这样的时间,是否足以让一个精密的系统忘记一些古早前留下的数据呢?」曲芸说完,所有人都没有回答。这确实是一个太过天马行空,有些理想化的假设。 随着拉马克游戏经歷过无数光怪陆离世界的仙子们倒不至于缺少理解这种假设的想像力,她们是在推算这种假设作为现实的可能性以及存在的漏洞。 但是少顷之后,所有人都放弃了思考。她们手头的线索太少了,游戏目前的阶段根本就不适合去推断这一系列深奥的问题。 比起引路人的身份与拉马克游戏的终极奥秘,现在摆在她们眼前的还有更现实的问题。 「我觉得这种破解游戏的终极问题交给小芸准没错的,事实上之前游戏中没有任何一次集思广益能在这方面帮上她。所以,咱们不如先考虑考虑怎么样才能在不受损失的前提下击溃施学申他们吧?」任棉霜提议到: 「对方首先发动的攻击幸好只伤到了我,但这也说明丢沙包攻击未必就是一定可以奏效的。现在首选需要确定的是,到底要怎样利用这些词条才能确保击杀对手,甚至做到不给他们留下做出反击的余地。」 曲芸点头表示认同,又摇摇手指纠正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怎样才能击杀对手,而是放过谁进入后续的游戏。 刚才我对引路人做出分析,又得到了他确认的内容你们也都听到了,这并不是最后一局游戏,规则恐怕会让我们很难杀掉他们全部。即便能做到,也会意味着失去了这场游戏潜在的最大的利益。 累积到现在,咱们云裳仙府的优势已经很大,光是策略上施学申想要翻盘恐怕已经非常困难,而且我也有一定的把握至少做出不落下风的对策避免损失。 因此,我认为优先击杀两个武力向的对手比较恰当。而考虑到有可能只能击杀一人就会导致本局游戏结束的情况,这个最危险的对手……我会选贝爷。」 0834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四节) 蓝枫闻言以拳击掌:「原来如此。以施学申的才智,芸芸想到的这些他肯定也明白。所以当我们首先攻击贝爷的时候,施学申也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避免他通过『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词条将伤害转嫁。」 经歷了背叛与抉择,蓝枫对于游戏团队中人与人的关系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 曲芸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边将蓝色词条『现实无法击倒的倖存者』与红色词条『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放到沙包上一边说道: 「我有六成的把握,不论我们这一次攻击讲沙包投向谁,死的人都会是施伍池。之所以选择别人,只是想顺便消耗掉他们一张『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藉此顺势抢到下一轮投掷的先手而已。」 每一张词条在接触到沙包的一瞬间都会像是被缝合一样留在上面。曲芸试着撕了一下,却发现沙包在丢出去之前却是可以任意将贴好的词条扯下更换。 再进一步实验,确认了除了蓝色的身份词条外,其余红色和白色的词条都可以粘贴不止一张的规则,最多不能超过方形沙包的六个面。 「为什么?难道贝爷聪明到可以骗过施学申的程度吗?」蓝枫不解。 由于空间置换与三四维度空间融合而无法计算距离的另一处等人高的黑塔旁,施氏兄弟也在与贝爷争执着接下来的游戏。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保命的字条与沙包都必须由我弟弟保管。这不是我们欺负人,而是只有团队智囊才可以让这些东西的效果最大化,换谁在这儿都一样,」施伍池双手抱胸,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 「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一句句游戏根本就是纯粹的脑力对决。这是那个音乐家为了全歼我们,一开始就花费点水设好的局。 如果你不服气,大可以试试去把字条抢过去。二对一,看看你会不会被沙包击中之前先被我们干掉啊。」 施学申神色阴沉,用手掌託了托眼镜同样也对贝爷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希望你能记住,我们中任何人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只为了最后可以向音乐家復仇。别忘了你自己曾经信仰的理念。」 「你们商量好了?」一直站在黑塔旁的中年男人苦大仇深地盯着三人问道。倒不是韬略团怎么得罪了这位引路人,而是自打一开始他就是这副哀怨的模样:「沙包要交给谁?」 施伍池瞪了贝爷一眼,伸手指向施学申。施学申耸耸肩指向自己,而贝爷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指向了施学申。 「那么,沙包给你了,剩下的自己看着办吧。」中年引路人说着把沙包抛给了施学申? 「哎?你刚刚不是说只有在对方发起攻击后我们才能得到第二枚沙包吗?」施学申察觉到了什么。 引路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将目光投向繁星遍布的夜空。 顺着引路人的目光望去,一道闪耀着红白蓝三色光芒的光团正在向自己这边飞来。 为了分辨攻击目标,三人站得很开。从沙包飞行的角度可以看出这个沙包是冲着贝爷来的。 贝爷运起内力,腾然射向施学申。施伍池大惊,同样奔向站在中间的施学申。只是他起步已晚,恐怕赶不上阻止贝爷对自己的兄弟做些什么了。 然后,在他困惑的目光中,施学申把贴有一张白色布条的沙包交给了贝爷。而贝爷则转手投向已经冲到眼前的自己。 即便以他傲视群雄的反应力,也根本就来不及闪避。 贝爷投掷的沙包打在身上又落在地上,不痛不痒。施伍池一瞬间露出困惑的神色。 然后,由遥远天边那曲芸投掷过来的沙包微微偏斜了角度,从天而降。 噗! 饶是盖世神功,施伍池也丝毫无法阻止沙包洞穿自己的胸膛。断裂的肋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粉碎成指节大小的碎片,像是叶片般插在露袒的内脏中。象徵着爱情的心脏彻底爆碎,绽放成一朵血肉所滋养的,致命的鲜艷红花。 『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盛开在施伍池的身上。 「抱歉,哥。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我们一样会死。」施学申面无表情,双眸却挂着两条无声的泪痕。 施伍池缓缓转过脸来,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死的人是我,应该是因为我把那瓶神之血交给了贝爷吧?该死,早知道就不逞能坚持依赖自己的力量了。 然而其实你不用这么做,只要告诉我必须去死就可以了。 从小到大,哥没服过任何人。找你麻烦的少爷被我宰了,为子寻仇的富商也被我宰了,最后追查过来的官差,还是被我宰了。 但是实际上我清楚,那时我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保护你,也无法保护自己,就连富商手下那两个九流团队的菜鸟超人我都打不过。 解决一切的,其实是你的才智。直到进入拉马克游戏,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你的才智活下来的。 可惜这些话没办法说给你听了。但是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连我的份一起,从那群可恶的敌人身上狠狠找回场子来吧! 哥相信,你是这颗星球上最聪明的人,也一定是那个能站到最后的人! 狰狞的笑容永久定格在施伍池的脸上。他就这样站着,到最后也没有倒下。在这无风的世界,这具进化到牙齿的强大躯体或许会像一座丰碑,屹立百年。 施学申视线避过哥哥那令人震撼的尸体,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沙包。 蓝色词条「现实无法击倒的倖存者」;红色词条「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最后是白色的词条…… 「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 怎么回事,居然不是「无法逃避的宿命」?! 没有亲眼见识过施学申被带有「无法逃避的宿命」字条的沙包攻击,施学申得出了与曲芸截然相反的结论。 在他的推论中,「无法逃避的宿命」是可以被「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转移的。 而没有附加这条标籤的沙包,以武力占优的贝爷完全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躲闪才对。 音乐家丢过来的字条出其不意,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悔恨。 0835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五节) 一共五张白色词条,如果附着了「皇帝的新沙包」,恐怕他们根本就看不到飞来的沙包。如果音乐家铁了心想要杀贝爷,恐怕就一定会使用这条防不胜防的词条。 至于为什么她会在这局明显是智略向的游戏中首先攻击贝爷,施学申倒是可以理解。这显然是为了防备「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那个词条。 先前木头人游戏时的战斗中可以开出,云裳仙府没有人在正面单挑对决中会是贝爷或施伍池的对手,就连那个她们中最强的血族少女也还欠了些火候。 刨去最后意义不明的「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施学申下意识地以为发着白光飞来的沙包上一定带有「无法逃避的宿命」,因为其它标籤都毫无意义。因此才让贝爷用「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将攻击效果转嫁给施伍池。 谁知曲芸正是浪费了一张珍贵的转嫁标籤进行毫无意义的攻击,骗取了施学申「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标籤,同时还挣到了又一轮的先攻。 至于放弃贝爷去承受攻击,施学申是完全没有想过的。道理很简单,正如施伍池死前意识到的,团队中最后的底牌,那一定可以杀死音乐家的神之血被他因骄傲而送给了贝爷。 在曲芸往返于莫比乌斯大厅调查韬略团情报的同时,韬略也从霍悯阳手中得到了许多关于音乐家的绝密情报。 那种让八腕一瞬间陷入幻觉任人宰割的魔法绝对防不胜防,无论有多大的武力优势,都有可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因此栽在音乐家的手上。不然木头人游戏时,贝爷又为什么明知自己更强大却急于躲进战车里去呢? 根据霍悯阳的推断,除非有着维度压制,否则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确保绝对不会在音乐家那道诡异的魔法下中招或者即时清醒过来。 在施展精神类魔法时,音乐家所体现的战力完全不是一个初开阶应选者所可能达到的水准。 神之血被交给贝爷的事施学申当然也是知道的。当时他主要考虑到三个因素,最终也贊同了由新加入团队的贝爷持有神之血:首先,使用神之血会带来巨大的副作用; 其次,第五维的力量并非可以一瞬间轻易掌握,具备掌控五维经验的贝爷使用可以避免音乐家在千钧一髮之际抓住空当翻盘; 第三,到了使用神之血的时候,就等同于到了拼上性命也要击杀音乐家的时刻。出于保护兄长的考虑,施学申宁愿由别人担负起这份责任。 了解生存精英被云裳仙府团灭的经歷以及老对手贝爷所信奉的理念和个人性格,他当然不会担心贝爷到时候会邻阵退缩不去和音乐家拼命。 谁能料想这样的保护反倒却判了自己兄长的死刑。 贝爷又不傻,这时候你再让他交出神之血,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是不可能的。而神之血在贝爷的徽章空间中,施氏兄弟哪怕把贝爷杀了也拿不回来。 最后,就只能演变成了如今施伍池替贝爷去死的局面。 「做好准备。」施学申盯着手里那击杀他兄长的沙包,全身用劲将其扯破,得到的只有一地砂砾。 「什么?」贝爷一愣。 「为了保住你,我们失去了进攻的机会。你最好在这局游戏中给我活下来。」施学申依旧挂着冷漠的面瘫脸,双眼却是赤红。 贝爷显然听明白了施学申话里有话,冷言到:「收起你的情绪。如果想要我活下去达成我们的目标,就把你知道全都说出来。指向我的蓝色词条已经被使用掉了,你为什么觉得下一个将受到攻击的还会是我?」 先前是失去团队孤身寡人的贝爷投奔韬略,但这场游戏打到现在,已经变成了贝爷和施学申两个人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当然没有必要再忍让着看施学申的脸色。不知不觉间,韬略团一队人最后的底蕴也全都打光了。 施学申当然不会失去理智。唯独能让他疯狂的就只有输给曲芸的那份不甘。冷眼看了一眼贝爷,他把目光投向云裳仙府的方向道: 「为了防备『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只要有可能做到音乐家这一次的攻击目标肯定是你。至于她为什么有可能得到第二张你的身份词条,我有两重猜想。 首先我们对云裳仙府那个幕后操纵着甄辉齐投出的攻击并没能杀死他,所以没有得到新的词条名。但敌人的攻击却是被我们所转移目标,实际上奏效了,因此她们极有可能得到我们所没有得到的奖励。 别忘了,就连沙包也从是那傢伙手里给出的。 其次考虑到人数比例,能够有效击杀的有限词条和游戏平衡,我很难相信系统会让人多的一方在用光目标词条后持续承受单方面攻击。 那么,我们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考虑到可用性不多的红色效果词条,音乐家肯定会用『无法逃避的宿命』与『皇帝的新沙包』两者之一,甚至两者一起来确保你被杀死。 但是,唯一可以真正确保必定杀死目标的就只有描述了伤害结果的『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一个红色词条。 剩下的红色词条即便看起来必死无疑,却没有一个描述了伤害所造成必死的效果,也就是说有极大可能可以通过应变而存活。 比如我认为最有可能下面被用来攻击你的『刺中弥米尔索取代价的险恶长枪』和『事先决定好的最长贯穿』这两片词条。 结合北欧神话从前者的描述上看,被这个词条攻击时右眼被击中是确定的事情。任谁都会想到以沙包的冲击速度和能量被击中右眼就意味着头部爆碎,肯定是必死无疑的。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其实只要调整你站立的角度,根据弹道完全可以确保沙包在击碎眉骨,砸出整颗右眼之后并不伤害到大脑。如果你提前使用神之血,甚至可以做到在沙包碰触你右眼的一瞬出手接住。」 0836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六节) 虽然明知道施学申是在指点他可以保命的方法,贝爷还是对以自己为例形容中招的种种惨状感到有些别扭。但无论如何又不能不听,便只能皱着眉问道:「如果她们使用的是『事先决定好的最长贯穿』呢?」 施学申则是像之前那个年轻引路人一样继续面无表情地解释下去:「这个词条中带有了『必中』和『贯穿』的效果,乍一看都会以为会被从头到脚贯穿而亡。 但事实上你却可以通过调整身体姿势而改变身体「最长」的切线位置。比如斜向一字伸直右臂和左腿,避开所有有可能导致即死的内脏器官,再比如噼叉在地,那么你失去的很可能只是双腿和腰部以下的器官而已。 别那么看我,你知道所有这些回到团队空间都可以解决。而且以你的身体素质,之后服用了神之血也可以快速恢復战力,可以不影响我们击杀音乐家的计划。 而且这游戏系统对于人体的『最长』怎么判断也还是个未知数。没准这个词条只得就只是人体中最长的器官肠子。那样的话,同样是一瓶神之血可以解决的问题。 其实严格来讲,即便是杀死我哥的『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在某些失去心脏也没有关系的进化者身上,一样不会造成死亡的效果。 所以这场丢沙包游戏的真正核心,恐怕就只在于『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这片字条了。我想它不仅仅会抢夺对方的生命值,也是这整局丢沙包游戏所唯一能百分之百除掉对方成员的办法。 如果巧妙利用每个红色词条中的漏洞,实际上可以百分之百在这一局丢沙包游戏中死亡的玩家,每一方最多就只有一人而已。 毕竟,在这里结束整场游戏的话,还太早了啊。」 贝爷大概明白了施学申的意思,却是皱起了眉头:「如果你的推理都成立,那么引路人为什么要让一整场游戏最多只除掉两个人呢?或者说,你是因为什么而认为游戏不会在这里就结束呢?」 「因为数字。」施学申沉吟。 「数字?」 「仔细回想一下,每一场游戏我们所经歷的场景所包含的数字吧,这是一个倒计时。不出我所料的话,现在分为两边对投沙包的游戏之后,还会剩下唯一的最后一局决出胜负。 而如果在那个时候敌人之中已经没有了音乐家的话,你不觉得无论现在劣势多大,一切都还有可能吗?」施学申说着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就在施学申露出笑容转头看向贝爷的一瞬,他的瞳孔勐然一缩。 只见贝爷正在运功踏地向他奔射冲来,只需一瞬就能冲到自己身前。那致命的摺扇已经被持在手中,并且直指自己的面门。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施学申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退让,也没有让满地的机械蜘蛛攻击阻挠贝爷,而是一个竖叉噼在地上,并十分古怪地侧过面庞。 施学申是理性的,他知道贝爷无论如何也没有道理在这时向自己出手。 这傢伙虽然走的科技路线,却不像曲芸那样把所有进化点都加在了头部。噼叉这种普通人稍加训练都能做到的事情,对他而言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啪! 在做好所有准备的同时,施学申感觉到脑袋莫名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感觉到贝爷正在他的身上劳作。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自己的右眼,什么也看不到,眩晕感太过强烈,以至于掩盖住刺骨的疼痛。 「我……晕了多久?」睁开左眼,施学申模模煳煳看到贝爷的大光头就在眼前。突然看到被黑塔与周庄蝶映照成幽蓝色的这玩意……贼瘆人。 贝爷从他身上跨下来,那是为了防止因疼痛下意识挣扎而用膝盖压住了手臂:「大约三分钟左右。沙包到手了,怎么扔?」 施学申挣扎着爬坐起来,眼眶中的血水瞬间渗透纱布流了一脸,浸湿了衣襟。由于『皇帝的新沙包』效果,施学申虽然做出了正确的分析和解法,却并未能即时准确地实施。以他侧过脸的角度是无法完全避免脑损伤的。 还是贝爷因为修炼功法提升的感知力才察觉到了风压的变化及时出手拦截。他出手的时机及其精妙,或是应该说是幸运的巧合。偏偏在沙包砸碎施学申眼球眼眶却尚未贯穿颅骨的一瞬间摺扇戳至。 已然击中施学申右眼的沙包失去了世界规则的约束力,被贝爷轻易弹开。施学申侥倖留的一条小命。 「如果所料不错,这恐怕是本局游戏的最后一投了,」施学申蹒跚着捡起地上的白色布条「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按在沙包上:「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的杀死音乐家,所以一旦被拉入战斗,第一时间使用神之血。」 说着,他又试着把红色词条「在爱情那破碎的白骨枝叶里绽放出赤红的鲜花」安放在已经贴好「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的沙包上,结果发现贴不上去。 这并不出乎预料,因为如果对「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的功用推断得不错,它应当与所有红色词条都是相互矛盾的。 因此,取而代之的,施学申将另一张白色词条「皇帝的新沙包」按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些词条,能用的就都用上。防止那傢伙又想出什么出其不意的鬼主意让我们的计划落空。」 接着是最后一张白色词条「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以及自始至终一直被他狠狠攥在手里,眼球被击碎时也没有放开丝毫的蓝色词条——「满心好奇的魔女歌者」。 「这次攻击之后,无论能否顺利杀死音乐家,这一局游戏都会结束了。要么是因为对方失去所有蓝色词条没办法继续攻击而结束,要么就是对方可以得到补充的蓝色词条,但剩下的红色词条却无法再对双方造成有效杀伤。 总之,无路如何也不会发展成双方拿着沙包沖向对方近距离战斗的局面。因为这局游戏还不是最后。」 0837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七节) 无法计算距离的另一边,一向在生死边缘轻松享受游戏的云裳仙府却是显得气氛有些压抑。 甄辉齐在试图把自己撞倒的黑塔重新力起来,梅娴诗在照顾任棉霜的伤口。而其它人……全都斜眼盯着曲芸。 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曲芸瞒着所有人把那张保命用的白色字条「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毫无意义地丢了出去。 「依子都说了三遍了!才不是毫无意义啊!谁要是再说毫无意义,我……我咬她信不信?」提起「毫无意义」这词,曲芸似乎有些抓狂。 「好吧,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为了迷惑贝爷使用『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进行转嫁必须使用一个白色词条,也没有必要把我们保命用的同一张词条用掉吧?」蓝枫十分焦急地咬着嘴唇。 曲芸嘆了口气,摆事实讲道理安抚道:「首先,如果使用了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就等于多给了对手一次攻击机会。这也是我要骗他们使用这张词条的原因。 其次,剩下的四张白色词条里,『无法逃避的宿命』和『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都有可能导致对方『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无效,或者不得不与错误的对手交战; 『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我另有用处,而『皇帝的新沙包』则根本没有给对手使用『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转移目标的机会,也就无法达成一开始从对方手中抢到一次先攻机会的初衷。 所以你看,只有这张『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是最合适的诱饵了。这样可以确保我们比对方多一次先手攻击,又可以避免使用这张词条让我们让出一次先手。这就叫一箭双鵰,多完美?」 说罢她双手一摊,一副「听依子的准没错」的架势。 任棉霜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好有道理,怎么就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正在她身上落针的梅娴诗苦笑一声,一语点破: 「可是这样的话,当我们遭受攻击,就没有办法再藉助『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转移伤害目标避免伤亡了。事实上,我们拿到的多一轮攻击不是也没能成功击杀施学申么?」 任棉霜恍然大悟,感觉整个人都念头通达了,原来癥结在这里。 曲芸闻言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姑且相信依子看人的眼光。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角度考虑,他们这一次的攻击目标都一定是我。 如果担心杀不死我,而选择你们中的一个生命值剩余一的来攻击,那就等于是向我认输了。我想这位老对手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至于刚才的攻击失手嘛……只能说对不起了。我也是看到结果才意识到,那些我原本以为一定可以击杀对手的红色的词条,有可能全都存在某种极限情况的规避方法。 比如刚才攻击施学申使用的『刺中弥米尔索取代价的险恶长枪』,想来在失去一只右眼的代价下存活下来也并非绝不可能。 只要採取一个恰当的角度站立,自愿牺牲一颗右眼让沙包攻击的轨迹避过大脑,抑或者能够在右眼被击中的一瞬间接住沙包,都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这样说来的话,咱们家的小妮子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啊!哪怕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了,在这种轮流发动的攻击中她也可以把对方的最后一个人耗死啊!」 不知不觉间就被曲芸转移了话题。云裳众仙子虽说大多是被忽悠住了,但相处之久还是足以看出曲芸做贼心虚的表现。只不过,一时没能意识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场丢沙包的游戏不像之前的木头人那样无法查看游戏进度。在纹身徽章中显示的拉马克游戏信息中可以实时观察扔在游戏中的敌我双方成员,因此施学申活了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要提都死光那么可怕的事情好不好?还有……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会攻击你才担心啊啊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只剩下一点生命值了?」蓝枫急得直拍大腿,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冰山美人那股风度。 身为唯二的剩余两点生命值的团员,蓝枫是真的有心替曲芸去死一次。 和大多数一进入游戏就见识到曲芸算无遗策力挽狂澜摧枯拉朽踏过一具具远更强大敌人的尸体赢下游戏的伙伴不同,蓝枫第一次见到曲芸时她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少女。 她在大灾变那天塌地陷的环境下是那么柔弱无助,那对自己生命毫不在意的样子又那样惹人怜惜。 尽管一直都知道曲芸很强,但在蓝枫心底里,始终还是下意识把她当做那朵纯洁而脆弱,第一眼便勾去了她的心魄,美到不应留存于人间的百合花来呵护。 「至于这个嘛,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担心。说实话,别看我一直以来都是给团队战力拖后腿的,但是经过龙女姐姐一整年的调教,一对一战斗时我有信心战胜任何对手。 还记得我坑八腕的那道魔法吗?在血烛堡的时候,我曾经用它杀死过一位蓝袍法师,真正的恆火级强者。 刚才我们对施学申的攻击失败了。那么为了确保不会在反击中发生类似的事情,那边剩下的贝爷所能做的选择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 哪怕只是为了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将游戏继续下去,他们也不得不选择这个能赢来一点生命值的白色词条。 而这,就意味着贝爷必将与我一对一正面一战。 而且,就算你们对依子的决断有什么不满,抑或我们还保留着那张『心悦诚服的以撒之羊』恐怕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曲芸说着,又是笑眯眯双手一摊。 「皇帝的新沙包……」梅娴诗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咱们云裳仙府里最聪明的还是诗诗啊嗷呜……」曲芸点头看向梅娴诗,一句话没说完却突然在中途变成了一声猫叫般惨唿。 紧接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整个人像是被图像处理软体添加了效果一般扭曲旋转成旋涡状,最后消失在身体正中的一个点。 0838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八节) 铁笼,沙尘,一层层高高在上的,空荡荡的观众席。 果然是『吸血鬼的弗莱文圆场之笼』啊,只是……依子这还真是被传送进了斗兽场?不是头脑中的幻境,不是四维的概念世界? 曲芸思考着,面色古怪地敲了敲斗兽场中央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宽阔铁笼。这铁笼将她困缚在斗兽场正中,摸上去,是熟悉的实实在在的三维世界那钢铁冰冷的触感。 铁笼中当然不止她一人。 在曲芸观察四周的同时,贝爷已经将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霍悯阳手中流出的改良版神之血,并不需要直接注射进心脏。仅仅是口服,就可以在一瞬间带来比普通神之血注射心脏更强大的效力和更小的副作用。 「re-mi sol do-ti fa,mei re-」趁着这个工夫,曲芸也发动了她的杀招,四环魔法【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 对面的贝爷看过来,目光清澈,丝毫没有意思迷离的样子。 他伸出一只手指摆了摆道:「没用的,你以为经歷了云裳之乱,全国人都把你的伎俩看在眼里后,我们会对你的杀手锏没有任何防备吗?。 现在的我,是超脱于幻境极限的五维生物。在跃维了第四维度精神层次之后,任何强大的幻术都对我再无作用。 现在的我,是无敌的!」 「嗤,」曲芸嗤笑:「井底之蛙,你怕是没见识过高环魔法,才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蠢话。你以为形而上殿的魔法最高只能作用于世界的第四维度吗?到底是不是无敌的,你不来试试看看,又怎么会知道?」 说着,她戏弄地对铁笼另一头的贝爷勾了勾手指。那姿态千娇百媚,饶是久经战阵的贝爷都不由得露出一瞬的迷离神往。 但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危险地眯起眼睛,伸出一指点向曲芸作为回应。 他还记得曾经跃维到第五维度的体验。记载着一方世界所有规则的「膜」在他第五位的视角下尽显无疑。那是一片复杂到三五百年都不可能研究透彻的谜团,擅做改动甚至可能导致自取灭亡。 但他记得「膜」上属于自己的,在上一次使用神之血时在神志恍惚间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误打误撞的了解到的那一小片规则。 他可以改变空气的性质,让它变得坚硬如铁;也可以改变大地的性质,让它变得柔软如水。 看似随意的轻轻一指,蕴含了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的无理镇压。他要让曲芸周遭的空气都变成无法唿吸,无法流动,密不透风的物质。他要让曲芸像是被岩层沉积填埋的化石一般,随着周遭空气的碎裂而一起粉碎。 什么?你说空气之所以看不见摸不着,正是因为它的分子密度低,所以才称之为气体。一旦被压缩成钢铁般的密度就不再是空气,也一样会成为像钢铁一样无法穿透的固体? 呵呵,当第五维度的神祇说「空气是硬的」,他就有办法改写膜上的规则,让自己所触及范围内的范德瓦尔斯力作用范围超过一厘米,一米,甚至一光年。 贝爷稳稳伸出那致命的一指,只要一个臆想,就可以让眼前那低维的蝼蚁破碎成渣。 这样的事情……却偏偏就没有发生。 为什么?!贝爷惊愕。 「你一定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吧?」曲芸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依子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猜一猜呦。」 贝爷瞳孔勐然一缩:「你在我饮下神之血前就吟唱了魔法?!」 「哎呀,你可真笨啊。亏得依子还期待你这么强的实力能带来些什么有趣的惊喜呢,」曲芸从容地摇着一只手指:「你不是在听到依子吟唱咒语之前饮下了那神之血吗? 就算你怀疑那时已经中招,这么小个笼子,依子在那以前进行吟唱也逃不过你的耳朵吧?而且在幻境中对已经中招的敌人吟唱咒语又有什么意义呢?」 贝爷迷茫了,他不知道曲芸有没有骗他,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透饮下神之血后还会中招的理由。 霍悯阳为了坑死施伍池给了假的神之血?这怎么可能!音乐家的魔法已经强大到超越第五维度?这……更不靠谱了。 既然想不透,那就不必去想。身为生存精英的团长贝爷是彻底的实干家。他会试着用头脑去解决问题,但如果解决不了,就直接动手好了。 运起内劲,贝爷挥手甩出摺扇就要藉助自己的本命神兵将气功外放射向曲芸。和他所料想的没有差别,曲芸那比凡人还要羸柔的,弱不禁风的身子根本不可能经受这样一击。 谁知,意识中气劲随着经脉流转无阻,视野内却没能看到抬起攻击的手臂。 自觉不妙,贝爷皱眉低头去看,愕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在一点点地被扭向相反的方向。这还没有停止,它们在扭转一百八十度之后继续旋转,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转息间,自己的四肢就被拧成了脱水的毛巾。 接下来是自己的腰身……直到最后,眼中的视野也开始一圈圈地旋转,那是脖颈被拧成了麻花。 最最恐怖的一点是,在整个身体扭曲的过程中,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幻觉中一样。 死在【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中的人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魔法的名字之所以带有一个「甜美」也不是说就只能让敌人死在美好的幻觉中,而是指魔法建模需要模拟攻击目标的认知想像,让它误以为一切是真实发生的,魔法才能够成功生效。 「送你最后一个噩梦,作为对先前丢沙包弄伤我家任姐的报偿。」曲芸浅浅一笑,打了个响指收回扭断贝爷四肢脖颈的血肉傀儡。 其实曲芸也不知道第一个丢向真晦气的沙包是不是贝爷出手。但眼看敌人死得七七八八,这笔帐总得找个人还不是? 就像先前像是被黑洞吸走了一般消失掉,再一眨眼曲芸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被拉入那真实斗兽场之前所战的原地。 0839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十九节) 「真的赢了!贝爷的名字没有了!芸芸变成两点生命值了!」倒塌的黑塔边,蓝枫喜极而泣。 尹熙颐将她抱起轻轻哄着,对曲芸笑道:「神之血应该在这货手上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曲芸敢于自己去面对最强的敌人,尹熙颐就丝毫不担心她会失算。比起这个,她倒是更感兴趣曲芸的办法。先前韬略那帮傢伙有恃无恐,明显就是在知晓了己方情报后有把握靠着那东西翻盘的。 「什么也没做,」曲芸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靠在康斯妮的怀里喘息着:「这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我的信心只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已。 在这里,奥法元素稀薄到令人髮指,点燃神性之火的法则又怎会与大千世界相同?」 她的魔力有些透支,向梅娴诗要了一枚蕴灵丹吞下。 虽说灵力与魔力根本无法相互代替,只有半寸灵根的曲芸也不可能将蕴灵丹的效力留存在体内炼化,但这些灵力在逸散的过程中却可以减轻透支法力后真理之门强大吸力造成的痛楚。 正如曲芸自己所说,这个世界有些特殊。那常规世界中融汇了神性之火的神之血所蕴含的法则在这里并无法起作用。 与此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花费了几倍的魔力去驱动那个原本使用一次就会让人精疲力竭的强大魔法? 正在这时,甄辉齐弱弱地拎着一个沙包走到曲芸面前,指了指童车上的引路人道:「他给我的……」 曲芸疲倦地一笑:「果然还有啊。去装上『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和『无法逃避的宿命』再拿来。」 「可是……敌人的蓝色词条都已经用掉了,唯一剩下的一个『那刚愎自用的战神』应该是已经死亡的施伍池的……」甄辉齐抓着脑袋。 「不用装蓝色的词条,去做就是。」曲芸喘着粗气,懒得废话。 与此同时,大约是遥远的另一座黑塔边。 「游戏还没结束么?难道她们真的还可以再次获得我的蓝色词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如快点带我去最后的游戏场地如何?」 施学申捂着右眼被血水浸透的纱布,露出一副淡然的表情用阴沉的声音问道:「以你的立场,总不会愿意看到我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完成你最后的游戏吧?」 他显然知道了贝爷的死讯。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拥有神之血的贝爷会死在那个弱不禁风曾经对于他们就像一只蚂蚁般可以轻易捏死的音乐家手里…… 这对于他而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 只因为他是施学申。以最快的速度接受现实,并永远冷静地做出有可能做到的应对,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久居潜力榜前列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潜力榜这东西说明的是一位应选择未来所可能取得的成就。像龙女姐姐那样在进化道路已经走到一方天地的尽头的人,无论有多么强大,都只能排在这榜单所不显示的最末。 就是这样一位突飞勐进踏过一位位前辈强者的尸体上位的真正的天才,却被比自己几乎要晚了一个时代进入游戏的后来者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反超并逼上绝路…… 这对谁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施学申在短暂的疯狂后却没有被击倒。他体验到了先前那些被他踩在脚下踏过的成名强者死前所留下的不甘,那些他曾经无法理解的表情,现在却都变成养分在促使他变得成熟。 与音乐家的较量一直以来各有千秋,从未像这次一样一败涂地血本无回。 但在这最后一站之后,他反而释然了。去争夺谁是世界第一天才的名号,那简直太过愚蠢了。 且不说经过拉马克游戏所开拓的眼界,任何一位玩家都知道大千世界之广博中一颗星球上的「第一」根本不值一提。何况还有天外之天的统一宇宙存在。 真正的拉马克游戏玩家,争夺的是生存的权力,是谁能笑道最后。 只要我能一直活下去,你迟早都会死在我的前面。 这看似卑微,带有一点点阿q精神和修士风格的追求,却是无数在拉马克游戏中挣扎求生的最广大玩家的真实写照。也是这份认识,让施学申重新找回自己的冷静和自信。 中年引路人人瞥了一眼施学申答道:「你没必要试探。在此之后确实还有一场游戏,但你能不能走到那一步,或者说你们中是否有人能去到那里,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施学申託了托眼镜,淡淡一笑:「如此说来,我大概明白这局游戏的真正解法了……周庄晓梦迷蝴蝶。」 中年引路人:「哦?这我倒是有点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曲芸也终于喘匀了气,掂量着手中的沙包看向童车上的引路人:「你之前曾经说过,我们距离完成这个两百万年从未有人通关过的游戏不远了。却是无意间泄露了太多的信息。 原本依子想要用这场游戏除掉所有的对手。比如说,现在我们可以带着沙包冲到另一边的黑塔去,用红色词条怼着脸干掉最后剩下的那个傢伙。原本 但是呢,若是那样做的话,恐怕我们就会和这二百年间其他那些被你拐来参加『这场游戏』的应选者一样,距离最终的胜利失之交臂吧? 话说,光是依子就曾经两次光顾过你的世界,这些年来你们恐怕拐了不少玩家来参加『这场游戏』吧? 所以再三考虑后,依子觉得做到现在的份上已经算是统一了米莎界。剩下一个施学申要是能活下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杀。不想被杀的话,那他就只能找一家别的团队收留,或者自己花费点数离开这里。 那么,这场游戏中最吸引依子的,就变成那看起来大约很可观的通关奖励了。」 「你有自信能拿到?」童车上的引路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嘲讽,又似期待。 「周庄蝶。」曲芸露出自信的微笑。 0840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节) 施学申用仅剩的独眼瞥了一眼引路人,将目光投向那发着幽幽光亮的黑色正八面体: 「在我们的故乡有一个传说,有个叫庄子的老傢伙。他宣称做过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梦到自己是一只蝴蝶。当梦醒来,发现自己是个人,他就一时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做了个成为蝶的梦,还是蝶做了个成为人的梦了。」 倾倒的黑塔旁,曲芸边说着边接过甄辉齐递来的词条贴在沙包上: 「大千世界大同小异,依子曾经见到过,或者至少听说过无数个地球。既然你这里出现了周庄蝶这种东西,出现了篆文,那么是不是说,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梦境呢?」 施学申:「我想,你塑造了一个梦境,一个让我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看不到游戏规则,甚至记不起目的为何的梦境。」 曲芸:「当然,依子经歷过梦境的世界。你们这个地方并不是那种维度纯粹的世界。这里没有第四维度下精神类魔法被强化的效果,你却可以像世界神那样改变规则,带我们瞬息千里,凭空取物。」 施学申:「贝爷不是菜鸟,他会输给音乐家,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维度限制。就像传说中我们的表世界容不下世界神以上的境界一样,在你拥有的这个更低层次的世界上,根本就无法跃维到第五维度。」 曲芸:「最糟糕的是,这里的奥法元素稀薄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当真把依子累了个半死。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创世主设计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奥法元素的纯在一般。仅仅只有在此生存或战斗过的人类,留下了思想的痕迹形成奥法元素。」 施学申:「世界的维度是自然天成的,它就在那里,不多不少。我们暂且不知道的领域,仅仅是因为我们看不见而并不是它不存在。但是这里,却有着以我们的生命层次可以理解,却在此方世界不存在的维度。」 曲芸:「因此,我想这个世界并非谁的幻梦,而是人造的。」 施学申:「所以,这世界恐怕是人造的吧?」 曲芸:「但是,又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呢?如果是为了让我们进行游戏,只要有黑塔内部那连绵不绝近乎无限的空间就足够了吧?」 施学申:「我们从第一间密室进入黑塔迷宫的那种技术,已经足以实现在黑塔中创造无数封闭的环境,满足你们『让应选者进行游戏』的需求。」 曲芸:「尤其是那漫天的繁星,据依子观察,它们恐怕全部都是实际存在的实体。一个游戏场是绝对没有道理让你们付出那天文数字的代价创造一片和诸多世界中那地球所在的区域一模一样的宇宙的。」 施学申:「为什么会这样呢?当然因为这个世界并非是为我们所准备梦境。」 曲芸:「所以问题又回来了。周庄蝶,恐怕远在你口中的二百万年以前,在我们应选者尚未踏足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在辛勤劳作,塑造着这如梦似幻的世界。」 施学申:「你或许可以把我们当做试验品,但种种迹象表明,你的权限绝对没有高过拉马克游戏的系统存在。」 曲芸:「我们并非迷梦的庄周,也不是自以为人的蝶。这点多重世界和操纵法则的小把戏还唬不住拉马克游戏应选者的见识。我们不会忘记自己是应选者,是来从你这里不择手段赚取最大利益的玩家。反倒是你……」 施学申:「你明明是同一个人,年纪却始终上上下下地不停转化。每一次见到我们,都像是初次见面般陌生。所以……」 「引路人,你才是那周庄迷梦的蝴蝶。」远在天边的的曲芸与施学申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道。 说完这话,曲芸将手中的沙包掷向了引路人。 以曲芸的臂力和此时的虚弱甚至无法将沙包准确掷向五六米开外的引路人,但沙包却在脱手的一瞬间像是窜出炮筒的火箭弹一般直射引路人,带着宿命的力量,无法闪避。 这当然是因为沙包上贴有「无法逃避的宿命」和「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两张标籤。对于这局丢沙包的游戏,这也是曲芸上交的最终答卷。 纯白的光辉旋转闪耀在飞射沙包之上,象徵着解脱与希望。 那意义不明白色词条的真正用法,曲芸早已洞悉了它存在的意义。「黑蝶」暗示了目标对象,而「真相」则暗示出使用的方式。 啪!黑蝶满天飞散…… 瞬息之后,施学申从中年引路人手中接过了沙包。 这一次他没有站在远处让引路人抛过来,而是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去接。 「你看,这局丢沙包游戏……不,这场拉马克游戏的规则,你的世界的规则,都已经被我看透了。无论你先前在规则上怎么坑我,现在还不是不得不乖乖把这最后的沙包交到我手中?」 施学申笑着颠了颠沙包,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纹身徽章上。 拉马克游戏系统给出的显示,云裳仙府全体成员已经一个不差地进入了下一轮游戏——密室逃脱。 中年引路人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你确实看到的比绝大多数曾经来过这里的应选者要多得多。现在沙包在你手里,你打算交出怎样的最终答案呢?」 密室逃脱吗? 施学申看都没看引路人,将一条红色的标籤贴在了沙包上: 「交出答案?不,我想我根本没有必要向你交出答案。 无论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引路人,这都是你的世界,与我无关。 所以,想要离开这里,逃脱这个如世界般广阔的密室办法其实很简单。」 同样的分析,同样的结论,甄辉齐却给出了和曲芸截然不同的答案。比起参与进最后那规则不明的「密室逃脱」游戏中去,他已经看穿了更直接的通关方式。 不是通关引路人的游戏,而是可以彻底摆脱那音乐家豺狼般步步紧逼的威胁,直接通关这一整场拉马克游戏的方法。 说着,施学申几乎贴在身边将沙包向引路人身上掷去。 0841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一节) 施学申没有曲芸一直留着的那张「无法逃避的宿命」,但如此距离之下,即便是康斯妮恐怕也很难及时躲开。 面对施学申出其不意突然掷来的沙包,中年引路人像是吓傻了般没有丝毫反应,眼看着那沙包裹挟着红光飞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在接触到身体之前突然向下拐了个弯击中自己的腹部。 他的整个腹腔在难以描述的巨大冲击力下被彻底贯穿,形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窟窿。 然而失去嵴椎支撑的引路人却并没有倒下,那被贯穿的身体也并没有血液内脏流出。 取而代之的,从身体中央的断口开始,中年引路人整个人一寸寸幻化成成千上万的周庄黑蝶,翅膀上闪烁着幽幽萤光撰写的汉字,消散在无风的夜空之中。 两位引路人同样化作黑蝶消散在无风的天空中。童车上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欣喜,那中年人的眼中却只有遗憾与讥讽。 密室逃脱(a类团队竞争型) 参加者:云裳仙府,韬略,生存精英。 胜利条件:从密室逃脱 胜利奖励:1 每通关一局游戏,获得基数一倍的点数奖励,基数100。2 每提前一局游戏开启规则,获得基数一倍的点数奖励,基数100。 进入最后一局游戏后,曲芸再次轻点脚踝上的高音谱号,终于看到了本场拉马克游戏的真正规则。 又是一场没有惩罚规则的游戏。根据曲芸至今为止的游戏经验,这样的规则往往意味着最恐怖和麻烦的世界。 至于那让人看一眼就会产生一种淡淡的忧伤的游戏胜利条件,其实也不是字面上那么百无一是。 在曲芸眼里,这种不清不白的规则描述往往都暗示出一个重要的原因,规则中不写清楚的部分都与通关有着直接的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说明白从密室逃脱是怎么一回事,恐怕游戏也就自然结束了。 抬起头,所有的同伴们围绕着一个圆桌正在面面相觑。 刚刚当曲芸那贴有『那通向冷酷真相的黑蝶』的沙包击中引路人时,果然是通过黑蝶打开了那冷酷的真相。 从童车上的引路人开始,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特效处理的风景画般化蝶消散。然后随着仿佛一片幻梦般化蝶消散的世界,无尽星空外面显露出来的是一个三五十平米的圆形的大厅,周边环绕有顶上写着「零」到「陆」的七扇金属大门。 原来她们竟从未离开过那初始的房间? 周庄晓梦迷蝴蝶。到底是所经歷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自己一开始进入拉马克游戏的房间?还是说她们终究没有逃脱游戏规则,被带回了那初始的房间; 到底是那一望无垠的荒芜地球包含着密室房间?还是密室房间里蕴藏有那整个宇宙……这谁也说不清楚。 所有人围绕着唯一一个圆桌,这倒是印证了曲芸对游戏倒数数字的推测。这应当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局游戏了。 「如果依子所料不错的话,你们在藉助拉马克游戏来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依子很是好奇,对你而言,拉马克游戏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曲芸说着,把目光投向圆桌一周掺杂在众多妙龄少女中一个极不和谐的脸孔。那是一位老人,比一开始在木头人游戏中出现过的引路人老者还要老得多。 如果说先前的那位引路人老者看起来像是修炼了一两百年,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那么眼前这位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成精的史前化石,苍老得就像是世界本身。 「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老人声音嘶哑,而且异常的缓慢:「他选择直接攻击我,而你却选中了这个意味不明的白条,为什么?」 曲芸似乎早料到老人会有此一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因为……他的眼中是杀戮,而依子眼中是谜题的答案。 人类这种东西啊,面对选择,看似会根据不同的阅歷,经验,知识,身份,地位给出不同的答案。但是若你看透这一切,本质上我们只会根据一个条件来做出选择。那就是……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咳,呵,就因为我看起来是这副样子,你就确定我是人类?」老人发出两声不知是干咳还是哂笑的声音问道。 「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曲芸眨眨眼。 老人目光深邃地看了曲芸一眼,答道:「上古时期,人类为了生存发明了物理学,然后有了轮子,槓桿,机械;同样是为了生存,人类也发明了化学,然后有了火焰,陶瓷,金属器具。 生物学,天文学,数学,医学……所有这些科学,都是对自然规律的理解和运用。然后,在古代的某个时期,我们同样在生存的压力下掌握了游戏学。」 老人的话没有点透,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束缚,还是他本身不愿意透露太多,抑或……他认为说到此处便已是足够了。 反正这些信息对于曲芸来说却是足够了。话外之意,对于引路人而言,拉马克游戏就是一种自然现象,而他们发现并利用了拉马克游戏的规律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个结论对于曲芸心目中对于拉马克游戏的认识和猜想来说还是十分靠谱的。如果引路人表示自己就是拉马克游戏的掌控人甚至创造者,那曲芸就要对这人嘴里的话有多少真实度产生怀疑了。 「曾经有人这样对依子说过: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智慧生命,归根结底只有人类,」曲芸直视老人的目光,稍作停顿后催促道:「谈话已经够多了,依子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需要的情报。 如果所料不错,最后想要达成拉马克游戏通关的目的恐怕还要和你做一局游戏对吗?而且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通常a类团队竞争游戏的最终目的,那么接下来的娱乐中,想必你也不会或者说无法太过刁难我们。 那么,就让我们快点开始最后的游戏吧。」 0842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二节) 曲芸的兴致盎然没有表演的成分,她展露出的纯粹是学霸对于胸有成竹的考题的那种期待。毕竟从一开始,她们与引路人就从来未曾站在对立面上。 如果有人认为被别人拉入游戏进行某种目的是受到欺骗利用,又或者像施学申那样认为打倒引路人就是离开游戏的关键……那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曲芸最后总会拿到最大的利益。 从年老到不像人类的引路人那树皮般几乎找不出五官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他的语速渐渐快起来,逐渐接近正常人说话的状态。给人感觉,就像是在边学边用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东西: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傢伙,他们叫你音乐家,对吗?我确实有一套游戏规则。但你们确定要按照我的规则来吗?不打算尝试一些更有创意的办法离开游戏,比如……杀掉我吗?」 「有意思么?」曲芸虚着眼。 她们现在全都在这最后一场游戏中,而拉马克徽章显示着施学申却已经是「离开游戏」的状态。不是「死亡」,而是「离开游戏」。这难道不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么? 「咳,呵,咳……好吧,」也不知道这诡异的干咳是尴尬的掩饰还是快要死了,引路人终于直入主题,结果却是给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答案:「规则很简单,按照正确顺序排列画作。 具体的嘛……只有最先找到画作的那个人能说话,而且每个人只有一次打出手中画作的机会。 最后,如果你们做了什么蠢事,导致游戏无法进行下去……那么很遗憾,你们并没有第二次机会。」 尹熙颐:「有时间限制么?」 梅娴诗:「何为画作?」 蓝枫:「不能说话是什么意思?」 三人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但引路人就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和声息。 「对于你们的问题,考虑到这个世界各种游戏一贯的特性,我想都是大致可以推理出来的,」曲芸全当引路人是个木雕,缠绕着髮丝娓娓道来: 「与捉迷藏,木头人,丢手绢,丢沙包……这些游戏同一时代,或者说同一年龄段时我们会玩的游戏,还有一个叫做『乱序看图说话』的小游戏。 大体就将若干叙事性的图画卡片打乱,然后让玩家从中找出正确的顺序排列后再讲述正确顺序的故事或者事件。 这东西是儿童智力开发的重要手段,在某些流派的智商测验中也占不少分值。而对于成人,会有些作家故意用各种错误的卡图顺序写作来训练自己的发散性思维能力。 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打出画作,意味着这局游戏所包含的卡牌一共不会超过七张。而『只有最先找到画作的那个人能说话』的设定就有些意思了。 多数人都不能说话,这样的规则意图应该是指不能把自己手中的画作内容透露给别人。极端一点考虑的话,这『不能说话』的意思很可能会扩展到游戏规则有办法阻止我们以任何手段透露画作的内容。 那么,要怎样才能用每人仅有一次的机会在不知道画作内容的前提条件下得出正确的顺序呢? 在我看来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不看每个人手中的画作就猜出整个系列图画的故事内容。这样她就可以根据自己的推测来发言引导同伴打出手中画作的顺序; 要么就是存在可以在不说话的前提下,部分透露或者含煳透露各自手中画作内容的办法。这样的情况则意味着游戏会变成那唯一可以说话的人通过提问艰难地获取有限情报推理每人手中画面的模式。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倾向认为是前者。因为对于我们可能将要看到的系列画作内容,其实游戏中已经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各种提示,我恐怕可以猜到那会是怎样的一系列图画。 而若是遇到了第二种情况,那就纯粹是一道逻辑推理题了。倒也和此局游戏的风格很契合,可以说不无可能。 总而言之,一会我们一起检查过这座圆厅之后,每人进入一个房间搜查。可能的话用魔法石或徽章联繫,确保让我先拿到画作。 如果不能通讯,大家就先等待十分钟之后再开始寻找。有十分钟时间,我相信再怎样也可以比大家先找出答案了。 而之所以一定要我来说话,就像刚才所说的,我对游戏后续的展开有一定的把握。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导致规则或难度的变化,就不在这里事先告诉大家了。」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所有人一起行动啊,」任棉霜满怀希冀地提出了见解: 「就算我们不能说话,甚至像芸芸猜想的那样无法通过任何方传递信息,那么如果在找到画作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就可以把这场游戏变成普通的乱序看图说话了啊!」 「我想这样做恐怕行不通,」梅娴诗简单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里便有了数:「我们有七个人,周围一共有七间房间。 为了保证游戏按照规则进行,或者说避免任姐提到的取巧情况发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每个房间里放一幅画,而进入房间的人直到所有人找齐画作前无法再出来。 甚至于系统很可能会採取类似先前丢手绢时的手段限制我们的行动,或者以某种抽象的手段把画作保存在我们的元神中,让画面即便拿在自己手里也无法展示给其他人看。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恐怕不小,所以如果真的像任姐说的那样所有人一起进了一个房间,然后被锁在里面,才是彻底造成了『导致游戏无法进行下去』的最糟糕情况。」 「我同意诗诗的意见,每人进一个房间是最保险的做法。」尹熙颐表示贊同,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曲芸。对于自己刚才提出那个很关键的问题,她相信曲芸会有一个答案。 0843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三节) 果然,曲芸点点头马上给出了解释:「至于小蜥蜴的问题,我想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一是按照拉马克游戏的规矩,有限制的话他恐怕必须告诉我们,或者至少在哪里透露出暗示;再是这又是一场规则里没有惩罚条款的拉马克游戏。 对于这类游戏,最后无法顺利通关的结果往往就是被永远留在某些糟糕的地方无法离开。 所以说,我们要么找到正确的方式通关游戏,要么就留在这里不断尝试直到通关。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就是引路人刚才所提示过的,如果我们做了什么导致游戏无法进行下去的蠢事,那么就意味着要被永远丢在这间没有出口的密室里了。」 曲芸边说边细细聆听房间的结构。如果像本场游戏刚开始那样在屋顶或者其它地方藏有机关,如今有心寻找的状态她有自信一定能听出来。 结果令人失望。这里,连同她第一场杀人游戏时经过的世界,很可能存在于一个人造的有限位面。这里是真的没有出口,也不需要出入口将人和里面的陈设送进来。 这也就是说,一旦因为操作失误导致游戏失败,那么除非在食物耗尽之前自行领悟位面传送门一样的高级魔法,否则所有人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饿死在这里了。 为了保险起见,曲芸又带领大家把空荡荡的大厅翻了个底掉。这里由一个圆桌代替了先前同类房间那中央投影的区域,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仙子们花费了五个小时,一寸一寸搜查了墙壁,地板与天花板的每一寸纹路。她们把桌子拆成了碎屑,甚至扒开引路人那老树皮般肌肤的每一条褶皱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有趣的是那引路人明明还在喘气,却真的像一座木雕般任由女孩们摆布,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总而言之,在确定圆厅内觉不存在任何线索后,曲芸终于决定每人进入一个房间继续搜查。 「……如果可以通讯的话,记住我消失去联繫前最后的话作为推理依据。否则就是十分钟的等待时限。嗯,大概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些了。如果要问我还有什么建议的话……请不要做会死的事情。」曲芸说着,目光投向甄辉齐。 根据她的分析在各自的房间里藏有致命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这是一场团队竞争游戏,现在别的团队都已经没有了,系统再像合作类游戏那样处处安排着致命的陷阱就有失公平了。 但是游戏中没有针对玩家的致命陷阱,不意味着玩家可以拼命作死也没事。在雪山上攀爬时确认不会发生雪崩是一回事,但你要突发奇想试试往悬崖下跳会不会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曲芸之所以会想到这些,显然是因为团队里真就有那种看到悬崖会往下跳一跳,或者说总是会不幸失足的存在。 曲芸选择了与第一场游戏一样的壹号门。站在门口,门会像之前的房间一样自动滑开,这是之前检查圆厅时已经确认过的。而这一次,曲芸终于一步跨入了房间。 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然后……再也没有办法开启。 果然如此。 几乎在同一瞬间,曲芸的魔法石耳钉收到了所有人的通讯请求。 还好,至少通讯没有被屏蔽。 「先前诗诗推断的不错,一旦我们进入房间,就再也无法出去了。幸好通讯还可以使用,那么为了确保依子拿到第一位的说话权,就请大家先在门口坐一会。我会把探索的过程随时告知。」 说着,曲芸开始在房间中翻找起来。这个房间的结构与先前两次见过的酒店式无窗密室房间结构一致: 进门正对着狭小的客厅。往前几步跨过门廊后右手边是联通的厨房,左手边是透明玻璃环绕的spa浴室卫生间,以及卫生间后面透过浴室玻璃可以直接看到的皇后尺寸双人床。 要说区别只是这里面多了很多酒店里不会放,但自己家里往往会有的日用品,整体显得更有人气的样子,但相较于先前还算宽敞的空间则显得有些逼仄。 茶几上多出了茶壶,水果篮,小花瓶,陶瓷烧制的庸式人偶胖娃娃;厨房也出现了零食架,水果烘干机,烤串机,榨汁机等一系列之前两次所有的房间中都没见过的东西。 类似的陈设还有很多,一言难尽。而最让人一言难尽的还是卧室那头床边上居然摆了一个丰臣幕府那边的小学才会用的塑料人体模型。一半骷髅一半肌肉的空洞眼眶直勾勾看着你…… 好吧,既然只有眼眶,那所谓直勾勾的盯着肯定就只能是心理因素了。当然曲芸没有被这些古怪的陈设所耽误了正事。一边开直播般地跟所有人讲述自己的发现,一边在半分钟内就找到了一处有用的线索。 与原先那个小书架一模一样的书架边多出了一个博古架,而博古架上除了白酒,瓶中船,匕首,翡翠等一系列正常的陈涉外,有一格偏偏放了两个沙包。 虽说同样是很容易错过的细节,但是只要稍微想想,任何人都会意识到这是房间中违和的一点。 曲芸也是同样,第一眼扫过时并没有意识到哪里违和,那时她还在集中注意倾听房屋结构中是否存在什么破绽。毕竟如果需要找的「画作」和这种东西有关,自己以外的同伴恐怕找起来都会面临很大的困难。 然后下一瞬间,曲芸脑中突然闪过了小时候看画册找画面中的错误那种儿童杂志上常见的小游戏。这或许也是因为这局「乱序看图说话」游戏的启发,总之她马上意识到了破绽所在。 于是从徽章空间取出一把剪刀剪开沙包,曲芸还真就发现了缝在沙包内部的白色字条。把两个沙包中的白色字条对在一起,上面被分成上下两半的每个字就都露出了真容。 不多不少一共就七个字,顺序是写好的不会变,但是连在一起意思有些莫名其妙: 「生起气来尖声叫。」 这啥玩意儿? 0844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四节) 「看这种打油诗般槽点满满的庸文句子,我觉得吧……像是个谜语。」听到曲芸的吐槽后,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大小姐尹熙颐给出了靠谱的看法。 「也许真是这么回事,」曲芸嘆了口气:「不过我倒是由此想到了破解密室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不是也都一样。不过既然可以通讯,我想多多少少会有些差别,引路人恐怕没办法这样故意放水。」 「是什么?」耳中传来任棉霜的声音。游戏中她一向不太擅长这种动脑子想办法啊,解谜啊之类的事情。毕竟这不是通过坚强,努力活着性格的转变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她急着问出来确认思路,生怕最后拖了大家的后腿。 这和曾经的学习成绩无关,就像韦氏智商测试中创造力与理解力分属不同类别各算得分一样。真到了不得不靠自己能力解谜的时候,她甚至连比过甄辉齐的自信的没有。 当然,甄辉齐那边也同样没有自信能比过她。 「是先前进行过的游戏,」曲芸答道,目光在放满各种物品的房间里四处巡视着;同一时间,还在用辩音成像进行更大范围的搜寻:「丢沙包是我们进行的倒数第二场游戏,所以我找的是两个沙堡。」 「因此房间里应该会有一张桌子,两个沙包,三张手绢,四个木头人,五个可以在透明与漆黑之间转变的圆球,以及……六个房间?」尹熙颐顺着曲芸的思路推断下去,发出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声音。 毕竟……这种安排虽然逻辑合理,但是真的实现出来藏在房间里也太过刻意和古怪了。别的不说,光是丢五个意味不明的圆球在房间里,那任何正常和不正常的人一眼看过去都会注意到并引起怀疑吧? 「或许没有那么多,也未必会表现得那么死板。很有可能是与我们游戏有关的比喻或者引申。比如四个木头人,很可能被换成一排玩具士兵,又或者是把字条分别藏在人体模型,玩具士兵,芭比娃娃等等四个不同人形陈设中的。 毕竟粗略观察之后,我还是比较确定这房间里没有任何突兀到一看就不像是应该出现在房间里的东西,」 曲芸轻笑着回答道,随即一愣,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你别说,我还真就找到木头人了,不过只有两个……不,恐怕确实是四个。」 在电视上柜上,曲芸发现了两个绘画用的木头人模型。 虽然整个房间在辩音成像作用下一览无余,但是类似的玩具和小装饰品在房间中比比皆是,粗略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问题。 然而这些木头人却是在曲芸找到正确思路后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因为它们的造型……相当古怪。 左边的那个木头人分不出正反面,因为四肢和整个身体都被扭成了螺旋形,两只脚一前一后,脑袋也歪成奇怪的角度。 与之相比,右面的那个木头人则更为古怪,胸膛像是被木头人模型尺寸的步枪射穿了一般露着一个前后贯通的大洞,面前还撒着一台子的木屑。 正是这些木屑让曲芸留心一听,才发现这个以她的身高根本无法看见的电视机贵展台上两个木头人模型的右边还有两个被压成木饼的人形木片。 至于这两个木头人饼饼的形态曲芸姑且还真有印象,它们正是红桃与喷子印在手绢上的血印形状。 显而易见,它们分别对应着贝爷,施伍池,红桃和喷子。所有死在这场拉马克游戏中的玩家都在这里了。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作用力能在不破坏电视柜结构的前提下把一个木头人模型压成扁扁的木饼,这就不是需要曲芸现在考虑的范畴了。 在这个引路人可以像神一样肆意操作所有规则和细节的古怪世界中与其纠结这件事,还不如去思考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没有出入口的密室里来的有意义。 暗示到这种程度,是有多瞧不起依子的智商啊?不……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恐怕比起来属于相当严苛而困难的。这里出现这样明显的提示降低难度,恐怕说明了引路人在尽力帮助我们,让每一个人都可以顺利通过密室寻物的环节。 曲芸踮起脚尖从电视上方的展台上把两个被破坏的美术木人模型和两个人形木片够了下来。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使用二环魔法【力场】偷懒,纯粹是因为在这奥法元素稀薄的古怪世界中施法比动用她自己不勤的四体更累人。 不过在吭哧瘪肚地用匕首削了一分多钟的木头,发现木材中藏着的字条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破坏后,她还是果断念出了一环魔法【小裂解】的咒语把四块木头粉碎掉。 至于为什么不用最顺手的一环【飞弹】把木人烧掉,那显然是因为会触发房间的抽真空灭火系统。无论是再费力气念一个【隔绝】屏蔽真空环境的影响还是忍受一瞬间的真空的痛楚都不是曲芸愿意承受的。 四个木人在【小裂解】中被彻底分解后,曲芸从中取出的四个横条拼起来又是一句话: 「大肚将军脾气爆。」 嗯……和之前那句话连起来倒还顺口,显然是一组的东西。但是这样联繫起来仍然无法说明任何问题。而且看起来越来越古怪了。 既然线索不足,再瞎想也是白搭,曲芸便一边跟队友们讲解自己的发现一边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找了下去。再之后是……一张桌子? 房间里算得上是桌子的就只有一个一人用的正方形小餐桌,而勉强可以当桌子看待的还有一个电视机前的茶几。 两样东西都被曲芸以最高效率的魔法破坏殆尽,却没有再得到任何隐藏的情报。 「这种模仿诗句风格七字谜语很难想像会有六句的,会不会是我们经歷的全部六个游戏环节中并不是所有都算在最后这局游戏谜语的范围内?」听着曲芸的陈述,梅娴诗从另一个角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0845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五节) 「比如熙颐刚才所推测的最后这一张桌子吧。首先这局密室逃脱的游戏我们还没有完成,游戏中的线索会包含正在进行的游戏内容吗? 其次无论是沙包还是木头人都是我们具体经歷过的游戏内容,和游戏名称有很大关系;但是这场密室逃脱的游戏,和桌子又有什么关系吗? 此外还有一开始的『六间房间』。就算引路人设计的这个密室可以摺叠空间或者进行升维降维,但若有这样明显的破绽恐怕芸芸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吧? 如果没有这样的处理,一个房间内又怎么包含『六个房间』呢?难道这房间里还放着你们表世界小女娃玩的那种娃娃屋不成?」 在奥法元素极度稀薄的密室内粉碎两张桌子着实把曲芸累了个半死,她果断选择动脑推理代替无脑尝试下去:「诗诗说的很有道理,房间里有不少玩具,但确实没有娃娃屋。 如果去掉这两条的话,小蜥蜴的推断就正好还剩下可以对应四句诗句的四条线索:两个沙包,三张手绢,四个木头人,以及五个圆球。」 两个沙包和四个木头人已经被证实了,那么接下来的是……五个圆球么? 说实话,如果这房间里真的存在尹熙颐所推测的那样五个可以在透明和漆黑之间转换的圆球……不,哪怕不会变色,只要有五个莫名其妙的圆球出现在屋子里这么不寻常的摆设也不可能被自己忽略掉啊。 如果说想要让人一眼看去不会感觉到异常,那除非这五个圆球组成了什么出现在房间里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寻常的物件…… 想到这里,曲芸灵关一现,伸手关掉了起居室的灯。 联通的长方形房间里,两边厨房和卧室的顶灯还亮着。因此关了灯的起居室也只是稍显昏暗,并不会看不清东西。 而曲芸此时所关注的,正是一处这间房间与先前见过的那些同类房间全都不同的地方,头顶上的吊灯正巧分有五个黑色的球体灯罩。 再打开开关,内部的光线亮起,灯罩上的黑色消失不见,可以清晰透过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灯罩看到里面一盏盏普通的白炽灯。 正是因为这透明到几乎注意不到的灯罩和里面再寻常不过的白炽灯,才让人忽略了这里有五个球体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黑色的灯罩在透光时会变成无色透明的状况嘛……或许是未来材料学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研究出的黑科技,又或者仅仅是唯心世界常见的,现实由人的意志所决定的又一种体现。 但这些都已经与曲芸无关。无论好奇心如何旺盛,她现在都有着尽快收集线索的任务。 对于那明显不是玻璃,因为材质不明而难以进行有效法术建模的灯罩,曲芸没有浪费法力再次使用【小裂解】,而是从房间一角的高尔夫球袋里抄起一根球桿,站到沙发上噼噼啪啪全都打碎。 不出所料,曲芸拿到了又一句谜语: 「一手抱头一手翘,」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要翻箱倒柜去查找那些辩音成像场域难以覆盖的封闭空间。果然,她很快从梳妆檯的抽屉里找到了手绢。不过不是三条,而是一条叠成了三角形的手绢。 最后一句谜语入手: 「着急上火就生气,」 把四句谜语排列组合一下,曲芸发现一开始读者顺口的两句恐怕并非相连,而是需要像这场拉马克游戏所经过的倒数顺序一样按照数字从大到小的一句句游戏来。 按照圆球顶灯,木头人模型,三角形手帕和两个沙包的顺序重新组合谜语,就变成了: 一手抱头一手翘, 大肚将军脾气爆。 着急上火就生气, 生起气来尖声叫。 曲芸把谜面用魔法石耳钉传递给了所有同伴,其中一些人还在冥思苦想,另外几个则像曲芸一样在凑齐了全部句子后立刻猜到了答案。 「大家都明白了吧?那么下面我就要试着去拿藏在答案里的『画作』了。如果能顺利拿到,我会尝试把内容告诉大家,但是估摸着规则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所以如果一会儿联络不到我了,就根据先前的经验各自开始检查房间吧。最后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最好趁现在问哦。」松开手指上日渐银白的头髮,曲芸走向厨房。 「如果『画作』真的藏在那种地方,恐怕有些麻烦啊。我有腕刃勉强还行,但甄辉齐和诗诗恐怕就很难拿到了,除非是直接放在里面的……」尹熙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曲芸打开灶台上烧水壶的壶盖轻轻敲了一声,又对着光往里看了看,答道:「很遗憾,并没有直接放在壶里。恐怕是在金属壶壁里了,而且这烧水壶没有夹层,估计是直接融在了钢体中间。 所以说,如果不推理出正确的位置,光是随便打打砸砸恐怕很难找到房间内的『画作』。毕竟这是一场拉马克游戏,小时候玩藏东西找东西时想都无法想到的地方,全部都可能是密室逃脱的答案所在。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就像我一开始分析的,游戏难度恐怕不会低到让你们每个人听我叙述一遍就可以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答案。 记得吗?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所以每个人房间里的画作恐怕都藏在以你们的实力有办法拿到的地方。」 「什么?芸芸的『画作』在烧水壶的金属壶壁中?那你要怎么才能拿到?」任棉霜这时才反应过来,但仍然没想明白谜语的含义。 取代回答,曲芸直接吟唱了一句咒语:「sol re fi- sei sei」 三环魔法【锈蚀】的作用下,铮亮的金属壶仿佛瞬间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先是泛起了层层氧化铁的红色斑纹,最后直接散成了一灶台锈渣。 破碎的过程中,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牌隐现其中,似乎是藏在了烧水壶的壶底金属板内部。 瞥到那东西一角的瞬间,曲芸立即紧闭双眼不去查看。 0846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六节)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突然想起有一件很可能看到卡片上图画内容的一瞬立即无法再进行通讯前不得不嘱咐的事情。 「那个,甄辉齐……」曲芸的声音单独在甄辉齐耳边响起: 「最后如果直到被提示有时间限制,或者花费两天的时间还是实在想不通自己房间中的谜题,那就把刻耳柏洛斯召唤出来一起把房间拆了。 虽然很难,但花点时间把所有物件都拆仔细一点大概总能得到你需要的东西。 不过注意千万别让它喷火,刻刻的火并非自然界的气体燃烧现象,大概房间里的抽真空灭火装置并无法扑灭。如果那火点燃了很多东西没法即时扑灭,恐怕你就得死在这房间里了。」 曲芸平时很讨厌指挥或者干涉别人的行动,但是此刻她却不得不说,因为若是甄辉齐在这时候再干什么蠢事,他可没有命再丢了。 而若是甄辉齐死在自己的密室中,那么缺少一张画作的云裳仙府则很有可能将要面对永远被困死在这场游戏中的命运。 仅靠在厚重的精金门板上,虽然身边没有别人,甄辉齐闻言还是缩了缩脖子。 在紧张的游戏中他一直没有提自己第一条生命值是怎么丢在密室里的,但是自家团长大人却像是未卜先知的预言家一样看穿了他羞于启齿的小秘密。 曲芸语毕,便再没了音讯。又过了几秒钟,甄辉齐接到了尹熙颐的通讯,被告知曲芸应该是在看到画作内容的一瞬间便失去了联络的能力。 让甄辉齐倍感尴尬的是,尹熙颐告诉他可以开始寻找线索之前,又对他嘱咐了一遍和曲芸所说差不多的内容。难道自己在她们眼里就那么不靠谱? 中断通讯后,甄辉齐踏入了陌生又有一丝熟悉的房间。对于这种制式结构的房间,他多少有点心理阴影。而比先前惨死在这同类密室中更让他心神不定的则是这种不得不靠一个人独立行动的处境。 实话实说,甄辉齐确实是云裳仙府中游戏经验最少的一个。倒不是说他不努力,这事儿也和天赋没多大关系,纯粹只是因为他的大多数游戏时间都处于失去意识,昏迷,临时性死亡状态,重伤等等无法自主行动的状态。 他倒是真心很想为团队赢得游戏出一把力,但是此时真有了这个机会,一种孤独无助的阴影却像是如有实质地魔爪抓住他的交完让他寸步难行。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进入游戏前针对这个问题从任姐那里得来的答案: 「害怕吗?那你来找我可是问对人了。从遇到小芸之前直到现在,我每一场游戏都怕得要死。一开始是怕死,怕被欺负;到了后来就变成了怕自己没有用,拖了小芸的后腿,怕自己给大家添麻烦。 这时候我就会想,如果自己是小芸的话,会怎么做呢? 当然,但是想想也不可能让自己变成小芸,想出她的那些主意,理解她看到的那些事情。但是这样一想,却能让我一下子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就会不断地沉浸,沉浸……慢慢觉得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而是把身体交给了潜藏于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这个时候,我就会发现,我也可以变得自信,强大。可以不用瞻前顾后,也能保护好身边的你们。原来我的体内有远比自己想像更加强大的力量,而当我意识到并相信自己可以运用这份力量时,我会做得更好。 所以,我建议你在游戏中遇到不得不依赖自己的绝境时,可以像我这样想一想,想一想……」 说到这里,温柔体贴的御姐声线逐渐变了味道,隐隐透露出一丝凌厉傲慢的味道:「所以说你这卑贱的臭虫,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怎么在游戏中生存么?就是因为你的这份无知,你知道会浪费我家小芸多少时间和能量点么? 既然你问了,姐姐我就用慈爱的皮鞭给予你仁慈的教导!给我记好了,这不是惩罚,而是帮助你在那比蚂蚁还小的脑子无法思考的时候,用身体的记忆救自己那毫无意义的小命一把。趴下!脱裤子!」 …… 回想着这些,甄辉齐不经意间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浑身打了个寒颤。然而与此同时,或许真的是出于身体最忠实的反应,他感觉自己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设想一下如果是芸姐在自己的情况她会怎么做…… 首先,当然是确认是否可以直接照搬之前的模式轻松通关。不把小刻刻召唤出来,甄辉齐是断然没有力量切割开不锈钢铸的烧水壶来……谁说的? 开眼,蓄魂! 挥动骷髅杖,那魔神头骨前额象徵着的生命不復徽记散发出一阵暧昧不明的灰白光亮。甄辉齐像是从半空中捕捉到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一甩抛进了灶台上的烧水壶中。 翻倒水壶,就看到壶底裂开了一张直接可以看透壶腹空间的大嘴,上面还附带了两个眨巴眨巴一条小缝缝的八字眼。简而言之,就是把水壶给玩漏了。 结果呢,不出意外地,水壶中并不包含那隐藏的画作。 变成囧物的水壶伸出四条腿想跑,被甄辉齐一把薅在手中,当个篮子一样去收集可能包含线索的物件。 四个木头人……电视柜上没有;两个沙包……博古架上没有;五个球形灯罩……这房间里所有的顶灯都是装在飞碟型罩子里的环形日光灯,而且全加在一起也凑不够五个…… 甄辉齐放弃了,开始往湖里装各种看起来可疑的东西。囧物那特有的狭长口眼倒是也不至于把东西漏出来: 不经意间眼珠会冷不丁转一下的玩具娃娃;刻画有奇怪纹路的电视遥控器电池;泡在水缸里的人手;一打十二只困成一摞的蝙蝠右翅…… 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水壶装满,甄辉齐取出徽章空间里的开水给自己泡了一壶尹熙颐带来云裳阁的极品普洱茶,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开始一件一件检查这些物品。 0847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七节) 这倒不是甄辉齐胆子突然变大可以独当一面了,而是他这会儿不是正在模仿曲芸的处理方式么?枪林弹雨间忙里偷闲泡壶茶赏赏月什么的……倒也确实是曲芸的风格。 然而光是模仿行为举止就能解决问题么?这显然是被任姐误导着想多了。人家任姐身体深处隐藏着一些别的什么,不断沉浸着沉浸着就能把那东西换出来性格都调个个儿,你甄辉齐有这功能? 于是沙发坐上了,茶也喝了,头髮……没那么长,手指卷不上;偏偏这主意却是没想出来半个。 【百鬼行者】,甄辉齐有自己进化方向和能力,确实也可以做到一些对同伴们来说都颇为困难的操作。他也有心把整个房间的所有物品的囧物化,让它们自行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 然而就像曲芸苦于在此方世界施展魔法一样,甄辉齐也极难在此找到可以用于【蓄魂】的素材灵魂。 这间密室给他感觉有点像自己的母校步甘径中学,各种寻常可见的灵魂在这里全都变得凤毛麟角。 不过这里却没有什么上古大阵,而更像是此方世界本身就不存在生灵一般。那少数的几朵孤魂恐怕还是外界生灵因为种种原因误入此方世界被困死的冤魂。 从曲芸先前留下的提示中甄辉齐推理不出任何线索,他也没有本事靠自己去发现房间里隐藏的秘密。于是乎,只能从手边囧物水壶里这堆东西开始试着着手一样一样破坏看看。 陶瓷瓶……一个个砸开,得到一地碎瓷片;两个苹果……吃掉,得到半饱的肚子;一只人手……算了,先放一边;眼珠乱转的布娃娃……剪开,嗯,除了一朵怨气冲天的红色灵魂外什么也没有…… 趁着甄辉齐折腾那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囧物烧水壶伸出四条腿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就想开熘。结果刚晃悠到茶币上面就被甄辉齐发现了,忙控制着囧物壶的灵魂让它停下。 这一折腾,壶底就漏了。嗯……准确说的话,这倒霉壶好死不死,正好把电视遥控器卸下来的那块电池吐了出来。 有人或许还记得,这种密室里,电视遥控器使用的电池可不是科技文明那种电视遥控器通常是用的硷性电池,而是刻画了基本魔法阵迴路的纯钠块魔导电池。结果可想而知…… 轰! 不幸中的万幸是,杯子里那点水还不至于让沉入杯中的钠块进行持续反应,甄辉齐也不至于像曲芸一血拿下的那个纹身男一样死于房间自动灭火的真空。 取而代之的是,瓷杯像个手榴弹般瞬间被炸碎。大量陶瓷碎片与飞溅的灼热小钠块刺伤与烧伤甄辉齐,造成大面积毁容的同时,电池最大的那块主体则裹挟着高温一瞬间击穿了电视机。 从那电路板和显像管的破口处,甄辉齐看到了一角画面。 嗯,怎么说呢……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这就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通关的办法吧…… 缺乏处理外伤的基本知识,甄辉齐只能一边惨嚎着一边去把电视机里藏着画作掏出来。无论如何,不至于因为自己而把整个云裳仙府全都永久性地困在这个游戏世界也算是最低限度的好事了。 甄辉齐拿到的「画作」只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牌。但说它是画作也没毛病,因为这玩意儿上面像是被画笔刷上去的一根根微微凸起的线条可以看出它并非是印刷品。 画面很有意思,主体是以一枚由很多枝杈汇聚而成的,向下的指的箭头所构成,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树。而箭头的每个根部,也就是「树的枝丫」上则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徽章,看起来很像是拉马克游戏的纹身徽章。 箭头的主干上自上而下排列着由猿猴进化成人类的过程,而通常人类进化图放在最后的直立行走的智人在这里只排在倒数第二位,最后最下方的「终极形态」则是一个全身肌肉虬结的合成兽。 好吧,说是合成兽有点物种歧视了。这傢伙姑且还是长了颗人类的脑袋,不过四肢和整个身体都分别变成了机械和某些其他生物肢体的模样。 甄辉齐反正是没有在正经的游戏中见过进化成这副模样的玩家,若真是变成这个德行那估计十之七九都是进化失败了。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画面上这个形象仅仅只是一个象徵义项,表示通过拉马克游戏进行的多向性进化才是人类进化的最后一步。 而箭头指向那展露出半个圆弧的画面底部图样,从上面的形状来看明显就是地球无疑,还是以大庸国土放在正中的那种画法。 在甄辉齐目光注视画面的一瞬间,整个密室像是在不同维度中被擦除了一样化作黑蝶纷纷飞散,之后只留下一片漆黑。 再到目光从卡面的画面上移开,甄辉齐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球体中。之所以可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球体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一张带有一支麦克风,以及一面正在发光屏幕的桌子。 「引路人,游戏什么时候开始啊?都有谁进入这里了?总得给我个消息我才能开始最后的排列环节吧?」桌子上的屏幕处传来曲芸的声音。 曲芸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少遍提出这个问题了。一开始她尝试用各种办法试图引起来自同伴或引路人的反馈,但是也不知是同伴们的行动太慢,还是规则把这方面限制住了,她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接下来每个小时问一次,两三个小时问一次……到最后她干脆掏出几本本场游戏中从密室里搜罗来的,有关唯心能量的技术专着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又从徽章空间里拿出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吃有喝有睡。 甄辉齐不是第二个离开密室的,但也明显不是最后一个。自从他被关进那完全封闭的黑球,时间也至少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可以想像曲芸被关在这禁闭室一样的逼仄空间内有多久了。 不过真要说她对最后的游戏环节什么时候开始毫无概念,也并非如此。黑色密封球体内的环境曲芸是熟悉的,这是她第三次进入了到同样的地方。自然,她也清楚桌面上那简单的机械装置如何使用。 如果想对其他球体中的同伴讲话需要按住麦克风下的按键,而现在屏幕一侧的红灯正亮起。按照上次游戏的经验,恐怕需要等红灯下面的绿灯指示全部团员就位开始游戏。 果然,经过大约一整天的等待后,绿灯亮了。 0848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八节) 曲芸所在的圆形空间瞬时变得透明。她发现自己又如第一场游戏一样,悬浮在半空中。房间正中同样悬浮着一个对应桌面屏幕的全息影像,而围绕着中央的影像,是自己之外的六个缓缓飘移的纯黑色的圆球。 很好,这应该是说明所有伙伴都通过了密室中寻找画作线索的挑战,时间比曲芸所预料的还要更快一些。 「游戏开始」的字样同时在曲芸的桌面屏幕和半空的全息影像中滚过,曲芸按住了麦克风下的按键: 「嗯,想必大家都已经就位,并可以听到我说话了。那么既然引路人他老人家不愿意搭理咱们,咱们就自己开始最后的环节吧。 首先我真的很为你们自豪。坦白讲,想要在一天时间解开谜题或者完成整个房间诸多细节的搜索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等待时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莫比乌斯大厅的资料判断,恐怕域中有至少三分之一的玩家在遇到这种需要独立解谜的环节都会被困死,或者至少需要远更漫长的时间来进行排除法处理。 这也就是说,咱们云裳仙府的每一位成员都具备了水准之上的实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大家一起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真的很令人欣慰。 其次呢,就是关于通关的方法了。如果说之前我还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想法,在拿到手中的卡牌时就已经基本确定了我们可以通关这场游戏。 不得不说这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如果拿到你们某些人手中的牌,恐怕我现在也很难有足够的把握来应付这种没有任何办法得到反馈推断大家手中牌面的游戏规则。 但在看到牌面画作的一瞬间,我就确定了。这一套牌,或者说一系列画作,是一部讲述了这一方世界歷史的史诗故事。 确定了这一点,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可行了。想必你们中也肯定有人在一局局游戏中通过引路人字里行间透露的线索判断出这个世界的大致歷史进程了吧?」 曲芸说着,拿出一张和甄辉齐找到的卡牌外形一样的「画作」在手中把玩。 画面的风格颇为奇特,甄辉齐意识不到,但受过职业艺术培养的曲芸却是可以分辨。这是一种表世界从未出现过的艺术风格。 当然,曲芸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这么说。在艺术思潮与创造性思维大爆发的二十一世纪,每一天会出现多少种新鲜的画风谁也没有统计过。曲芸只能说卡片上的画风是她在表世界从小到大所从未见过的。 这是一种介意抽象和形象之间的画法,而且透视图上带有一点四维空间的表现痕迹。对于她们这些从纯粹三维生物进化而来的超人看来,多多少少总是有几分古怪。 画面颜色灰暗,配色单调却非常细緻。给人一种审美追求似乎指向肃穆庄重以及神性的风格。 卡牌上的内容作为一幅画,看起来确实像是人手工上色的,却显得如机械喷涂的一般造型呆板。而上面的人物形象要说的话就颇有几分歷次战争时期宣传画那种统一,稜角分明的感觉。 画面上大量的人类在进行着完全相同的工作,甚至于他们的肢体角度都像机械般精确为固定的夹角,显得极为和谐呆板缺少了人类个体应有的个性。 卡牌上画面的具体内容是这些僵硬而表情以同一角度一致在微笑的人类正在一片废墟之中大兴土木。他门在建造的纯黑色形状规整的巨型建筑也可以看出已经具备了那正八面体黑塔的雏形。 放下卡牌,曲芸继续发言指导: 「所以呢,下面我不会去猜诸位手中的牌面内容,而是按照顺序把推想中的画作故事讲述一遍。 所有人都要听好,听仔细,我会说的很慢给你们时间反应。一旦确定自己手中的卡牌上画的就是正在讲述的内容,不要迟疑,直接打出手中的牌。 一旦错过了机会,等到下一个人出牌,我们很可能就会因此永远也无法排出正确的顺序通关游戏了。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我想你们不需要特别费劲的寻找方法打出卡牌,应该只要把自己找到的卡片放在上屏幕上就可以了。」 这种面对着六颗看不透的黑球演讲的环境,其实会给人很大的压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对着一群静心聆听的同伴们讲话,还是对着六个空荡荡的黑球,抑或装满同伴尸体的黑球讲话。 屏幕上的绿灯表示游戏开始只是曲芸自己的判断,系统可没有给出过明确的解释。而且就算曲芸有自信判断无误,那么到底是因为所有人到齐,还是因为有人永远也无法到齐才推动了游戏的下一个环节,也不可能会有人给个准信。 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如果曾经有团队能走到这一步,恐怕也会在巨大的压力下露出种种破绽。有些无关痛痒,另一些则是致命的。 比如绝大多数人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语速。而语速在这场游戏的最后环节中绝对是致命的。一旦手持卡牌而无法发出任何信号的团员没来得及打出自己的画作,那么一旦下一位玩家打出卡牌排序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心理压力对于曲芸这种把一切看得很开,每天开开心心一边玩乐一边收集知识的傢伙自然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办法超脱出游戏规则设计的难度。 即便是魔法石耳钉与拉马克徽章都无法进行通讯的极端环境下,曲芸依然可以通过灵魂中的血契契约感受到康斯妮就在身边某一个圆球里活得好好的,心情平静。 随着曲芸的不断跃维进阶与康斯妮血脉持续纯化,这种契约关联也可以被两人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种远比曲芸所预料的更加古老和神秘的联繫,即便是这个科技水准超越表世界二百万年世界也无法加以干涉。 当然,这种超越维度的契约关联仍然存在并不等同于康斯妮使用血族的心灵感应可以直接与曲芸通话。 0849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二十九节) 「故事开始于一颗地球,和我们表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的地球。当然,故事总是开始于地球的,」曲芸开始娓娓道来: 「通过龙女姐姐的显世家传承,我得知了所有已知的三维宇宙都有一颗地球。而这些外表几乎完全相同的地球根据人类文明发展的类型又分为三种层次。 其中最低级的便是完全无从知晓拉马克游戏存在的世界,它们偶尔会被游戏系统当做游戏场。 而它们的一个共性便是有着最为严格的『不被认知不合理现象』保证了本土居民对拉马克游戏,以及它所包含的诸多修炼,魔法,黑科技等等知识体系处于无知的状态。 中级的地球文明便是类似于蓝色空间号所在的那种世界。它们对拉马克游戏的存在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但是却没有本土的拉马克游戏玩家,没有本土的域。 当然,阿尔伯特妹妹她们的那个世界似乎也存在过超人,但是没有能发展起来就在外星势力的入侵下夭折了。或许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会形成这种对于拉马克游戏一知半解的世界也说不定。 而最后的高级地球文明便是像我们的表世界这样,即便拉马克游戏的名字做不到世人皆知,但是它带来的影响已经在方方面面深入普通人的生活。 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小孩来都知道超人的存在,有用能量点发电的大型能源系统也有天宫禁卫使用的雷射枪一类跨越式科技产品。 接下来我们所要讲的世界,便是一个像我们的表世界一样与拉马克游戏关联极深的世界。这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推理,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引路人曾经表示过,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游戏以达成他们的目的,就是因为他们可以理解并藉助拉马克游戏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的文明,很显然需要拥有大量应选者这一先决条件。 所以,我想故事的开始应当起源于拉马克游戏开始作用影响一颗地球。在我们的表世界里,拉马克游戏开始影响歷史的时代大约是在中世纪后期,也就是我国大约前朝大明的时代。 但我们要讲的这个世界却并不一定有着同样的歷史,所以无论你手中的卡牌上画着使用石器的原人还是飞碟满天的都市,只要表现出拉马克游戏作用于世界这一点都可以现在打出来了。」 曲芸言尽于此,等待了很长时间。这是在照顾团队中某些反应比较慢,或者容易犹豫不定的孩子。 也幸好她这样做了,因为持有这张拉马克游戏进化图指向地球卡牌的甄辉齐真的是再三犹豫才把手中的牌打出来的。 他倒不是笨到弄不清楚手中的牌正是曲芸所说的内容,而是习惯性的依赖团队让他在不得不依赖自己判断做出决断时再三自我质疑。 当然,对于甄辉齐而言这也是极好的锻鍊。不得不第一个打出画作真的是难为他了。 曲芸看到显示在球体外面,那房间正中央全息影像上的画面后满意地点点头。自从她看到水壶里藏着的那张卡片内容,就对自己的推论充满了信心。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拉马克游戏以来,引路人似乎一直在不知不觉中试图向她们透露最后这一轮游戏的正确答案。 「嗯,很好。这张牌正是我想要看到的答案,」虽然其他被关在完全密闭的黑球中的同伴可能什么也看不见,曲芸还是把所见的一切说出来让大家安心: 「不出所料的话,犹豫了这么长时间才打出这张牌的应该是甄辉齐吧?第一个出牌难为你了,但是做得很好! 看了这张牌面,我想每个人手中拿到的或许都是同样画风古怪的手绘卡牌。那么下面我要继续故事了,其中可能会有一些我未能料想到会出现画面的地方,大家要抓紧时间自觉打出哦。 从先前外面的星空来看,那颗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森林海洋,甚至连风都没有的世界确实是地球无疑。但究竟有什么力量能让一颗地球变成那副光景呢? 战争?不,即便在漫长的核冬天下,人类文明的的痕迹也不会被轻易抹除,没有任何已知武器。 时间?不,别说是二百万年,就是两亿年的时间,在没有外力作用下地球依然会是生机勃勃充满动植物的状态。最少,这种温度均衡,没有空气对流的状态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那么究竟有什么力量能够移山填海,让三维世界中的一整颗地球上山川变为平原,海洋化为荒漠,彻底消灭掉所有生命的痕迹呢? 我想,只有超人的力量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不只是一个超人。我们底层宇宙所受到的局限导致最强者也无法跨越第五维度的界限,所有超过神醒的应选者都将赢来一场导致自身脱离世界的蜕变。 魔法师喜欢把它叫做升华,而修士们则叫它飞升。 哪怕有拉马克游戏之外的原生强者跨越第五维度成为世界神,不脱离这底层宇宙的束缚他们也再难寸进。而单单凭藉一位或几位世界神的力量,是不足以把一颗地球像揉泥巴一样捏平的。 说到这里,我要先提醒一下。如果有谁手里的卡牌上画着大量超人修炼进化获得能力的画面,现在就可以打出来了。」 等了一分钟,确认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人在此时打出卡牌,曲芸才继续说了下去: 「不是一个超人所能做到的破坏,而是举全域之力,整个星球的超人,所以来自拉马克游戏的超时代科技与第四维度的力量进行碰撞。 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发生呢?答案唿之欲出,只能是我们最近一直在关注的一个问题……【清算】。 只有【清算】发生,才会出现两颗地球文明生死之争的局面,才有可能把一颗星球破坏成我们所见识过的那种十分不合理的样子……」 曲芸正在说着,一张新的卡牌便同时呈现在中央的全息投影与她桌面的屏幕上。 0850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节) 卡牌上两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地球占据了左右两边的边缘,各自上面都飞起一大群超人。远处的那些就只是一堆小黑点,越到近前越大。 从画面正中正在对战的两人形象可以看出,其中一方正是曲芸手中卡牌上那每个人连微笑角度都保持一致的引路人文明,而另外一方则是全部把身体改装成半机械的另一种科技文明。 就像在己方文明所有人的面孔上勾勒出一模一样的完美微笑一样,敌方形象皆是面目可憎,凶神恶煞,但狰狞得各不相同。 看起来似乎是作画者对个性创造的最后寄託之处,却又像是在把拥有不同个性的想法当做生死大敌一样来仇视。 卡牌上所画的显然正是曲芸预言的两个文明间你死我活大碰撞的【清算】场景。只是稍微出乎曲芸预料的,两颗互相征战碰撞的地球后面还有无数地球成四维透视效果越来越小直排到卡片顶部看不见的远方。 这似乎预示着,引路人文明已经知晓了还有更多的世界在排队等待着【清算】来被枪毙。 不过再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既然可以把拉马克游戏当做一种自然规律来运用甚至成立专门学术体系进行研究,而【清算】也算是拉马克游戏中的一环,那么引路人文明对此有着很深的认识和读到见解也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此一来,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学习到一些应对【清算】的经验,龙女姐姐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看这种自信果断的出手所表现出的毫不收敛的张扬,以及下意识选在那最令人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出手的时机,打出这张卡牌的应当是尹熙颐无疑了。曲芸笑了笑,继续她的故事: 「战争总会有结果,而在这非生即死的文明对决中失败便意味着被灭绝。所以说胜利的自然是现在仍然可以和我们对话的引路人文明。 那么,下一张卡牌上的画面就很可能会是【清算】的结局了。照常理来讲,应当是描绘着战争之后的废墟,以及这片荒芜大地的成因。 不过以引路人文明一系列好大喜功的艺术审美来看,这里出现一张其乐融融庆贺胜利的画面或者引路人文明轰暴敌方星球的画面也丝毫不会奇怪。」 曲芸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讥讽,然而等了半分多钟,才终于见到一张卡牌被打了出来。 卡牌上还是一如既往特色鲜明的画风,画面上是一片城市废墟的背景下,一大群工人农民围绕着画面的中心一位超人伸手讨要的景象。 至于所有人即便在末日中祈求生存时都会挂着虚伪且角度一致的笑容曲芸就不去吐槽了,但她立即领悟到了这里出现这副图画的意义——引路人文明的社会结构正在发生着动盪和变更。 可以想像,二百多万年前曾经真实在那颗地球上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卡牌上画的这么和谐。而这一切宝贵的经验则很有可能是表世界会将要经歷的。 能聪明地举一反三,没有任何提示地悟透曲芸推理的意图,想必这张卡牌应当是属于梅娴诗的了。曲芸微微一笑,继续讲述: 「接下来呢,面对很可能在【清算】中被彻底打废的地球,引路人世界的应选者便给出了他们的终极答案。我想,那就是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些正八面体的黑塔了。 木头人游戏时引路人曾经说过这些黑塔是文明的墓碑,但我却并不认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引路人文明仅仅是在灭亡之前给自己树立了满世界的墓碑,那么又怎么会存在一位歷经二百万年岁月的文明成员被我们遇到,继续用他们文明特有的方法在利用这拉马克游戏为自己服务呢?」 说着,曲芸打出了自己手中那张人们在废墟中使用重型机械建造黑色立方体的卡牌: 「在那个绝望的年代,引路人文明没有像蓝色空间那个宇宙的人类一样选择飞离母星去往无尽的宇宙发展,尽管他们所掌握的科技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是倾尽地球上的一切资源来建造了一个避难所乌托邦。 从我手上这张卡牌的内容来看,战后的引路人世界虽然满目疮痍,但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峰,还可以看到城市的废墟和森林的痕迹,远远没有达到连海洋都被填平的程度。 所以说我能拿到这张卡牌真的是很幸运,它让我意识到最终让一颗地球成为废土的其实并非是【清算】的决战,而是引路人文明自己修建黑塔的工程。 我想,这才是引路人口中墓碑的真实含义。他们放弃了未来和发展,以此为代价让自己的文明彻底脱离了拉马克游戏,以及未来很可能将要再度降临的【清算】。」 随着育成法的演算,引路人世界的二百万年前所发生过的一切被曲芸寻着蛛丝马迹进行合理性的推导抽丝剥茧,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在不充分的条件下推导出正确的结论,这正是育成法下真正智者所能达到的境界,这是只有超越维度限制,且主攻脑域进化的超人才能展现出的推理奇蹟。 对于任何想像力丰富的人类来说,通过有限的条件设想到曲芸所描述的一切或许并不困难。 但是在这一步出错便很可能万劫不復,在近乎空想的推理中演算一切可能性并从中自信地找出那唯一的真相,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稍微停顿,见没有人此时再出牌,她继续讲了下去: 「那么,这黑塔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才可以在所有自然资源消失殆尽之后仍然供给一整颗星球的人类生存呢? 事实上,我们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 在这奥法元素极度贫瘠,几乎找不到灵气的荒芜世界中,引路人挥手就可以超越空间的限制带着我们瞬息千里;可以在受到攻击后化蝶消散;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任意一处法则…… 这是龙女姐姐都无法企及的领域,已经超过了世界神能力的极限,超出了底层宇宙维度对于强大生命的限制。 你们猜一猜,他是怎么做到的?」 0851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一节) 「说到这里,我想有人应该已经猜到了,」曲芸说着面向虚空露出得意的笑容,露出一副「你的把戏已经全都被依子看透」的那种有点欠抽的招牌式从容神色: 「引路人文明所在的世界是一颗底层宇宙中那无数相同空间其中一片里的再普通不过的地球。三维世界的地球,和我们的表世界一样。 所以说,我们从来就没有真的去到过那颗荒芜的星球。无论是没有出口的密室,仿佛位于黑塔之中的迷宫迴廊,抑或者黑塔外面那荒芜的世界…… 其实,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离开过黑塔。 稀薄的奥法元素与灵力告诉我一个信息。这些都是引路人文明所未曾深入探究的领域,因为无法真正理解,所以也无从去创造。 是的,黑塔的内部并不是什么悬浮着黑球的纯白房间,也不是各种地形环绕的金字塔形迷宫。 黑塔的内部是引路人文明的避难所,是高于现实的虚拟维度,人造的近乎无限的世界。它能在内部模拟出四维空间,那么这个避难所的存在至少是五维甚至更高维度的存在。 你们中有些人或许还记得三卒挫帅那场游戏中前半的那个虚拟世界,一个所有物品小到每一块砖瓦玻璃都带有编号的世界。 我们曾在那里第一次遭遇了韬略团,与指令发布器机器人街头火拼,也是在那里与小妮子一较高下彼此相识。 要知道,拉马克游戏始终只是把我们投入各个不同的现实宇宙中,从不会为应选者的游戏可以创造一个世界。知道这些之后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会塑造出那样一个空无一人,意义不明的虚拟世界呢? 现在来看一切就明白了。我想我们所经歷的那个仿佛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消失掉的世界,正是黑塔世界的前身。被引路人文明所研发出来,进行虚拟维度上传实验留下的遗蹟吧? 他们放弃了现实中的一切,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我们这些应选者所一直在追求着的跃维,整个文明所有成员的跃维。 在黑塔的支持下,恐怕每一位凡人,都可以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中获得永生,为所欲为,做到现实中的世界神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说到这里,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中又见到一张卡牌被打了出来: 画面上是一个难以理解的透视结构,但对这一领域已经开始有所接触的曲芸却是看出了她仍然无法完全看透的五维空间的透视效果。 刨去这集中在画面中央的,诡异的透视维度不谈,卡牌四周的背景却是所有仙子们都再熟悉不过的,表世界将三维世界投影到二维平面的普通画法。 背景是一片荒芜的世界,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森林大海。和她们在不久前木头人与丢手绢,丢沙包游戏中见识过的那个世界别无二致。 唯独只有中间那占据画面三分之二面积的正八面体中包含着诡异的透视视角,让人看不明白里面的层次结构。但是其中包含的一些形象却是可以辨别。 庞大的星际舰队扩张着帝国的版图,奢华的亭台楼阁在仙境中沉浮;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用不完的后宫佳丽……人类的一切欲求,全部都在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画面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无论黑塔内外,都有着无数周庄蝶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仿佛能够贯穿现实与虚拟那不可逾越的无形间隔。 仔细观察过画面上的内容,曲芸点点头,似是对黑塔中所描绘的内容有所感悟,继续道: 「但是这个堪称完美的,引路人文明本身所包含的隐患便开始暴露出来了。你们或许也都注意到了,这是一个崇尚集体主义而压抑个性的文明。 从我们一路上一局局玩过的游戏内容就可以看出,引路人文明的小孩子在玩的都是一些非创造性的集体活动。当然会出现这些游戏也并不奇怪,都是同样的地球进化过来的,有着类似的游戏再正常不过。 与此同时,那些卡牌上的画作所体现出的审美也说明了一样的问题。压抑,束缚,艺术创作者的迷茫…… 于是过度的个性压抑导致了反弹,人们获得自由后没有人再愿意受到集体的管理,束缚和压制。人们变得害怕彼此之间过度的共性,同时又沉迷在自己能够像神一样掌控的虚拟世界中…… 就这样,引路人文明的社会在集体跃维上传黑塔之后并没有像他们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沿着计划中所设定的轨道一样进行下去。 突然间获得了自由的人民选择了背离集体社会,而是沉浸入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小宇宙中,塑造自己的王权霸业,塑造自己理想的世界,塑造新的,虚伪的生命陪伴他们。 在我们刚刚二十一世纪的表世界,可以和人类只能沟通的ai就已经出现了雏形。对这个科技发展到足以整个族群跃维上传的引路人文明而言,在每个公民各自的小世界中制造大量有着各自不同性格思想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虚拟存在的虚拟智慧生命又会有什么困难呢?」 第六章卡牌出现了。黑塔内的世界醉生梦死,分崩离析。 其中五维空间的透视效果云裳仙子们并不能理解,但是由于画面上的图样大多都是上一张卡牌上曾经出现过的,因此很容易让人明白这是在画黑塔内部的世界。 画面上无论是仙境殿宇还是太空舰队,各种不同的幻境都变得十分微小,彼此远离的那种空旷感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而卡牌中心所呈现出的画面则正如曲芸所预料的那样。中央是一个和先前每一张卡牌上一样的,带有固定标准角度笑容的引路人文明成员。而他身周围绕着一大群各种各样的人或生物。 他们有些和传统的地球人类看起来并无二致,另一些则长着不合理到绝对不会自然出现的器官构造。 0852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二节) 在没有听到曲芸的讲述前,持有这张卡牌的蓝枫完全没有意识到画面上这些景象究竟有何意义,只觉的古怪的透视效果让人很难看明白形象的空间结构。 但是理解了话中的意思,她突然发现画家把那些虚假生命表现得非常形象。他们并不像引路人文明的公民一样表情呆板,反倒是展现出丰富的喜怒哀乐。 然而他们身体的颜色总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感。给人一种和黑塔空间融为一体的不真实印象。 蓝枫还在想着,曲芸已经继续讲了下去。拿着最后一张卡牌的康斯妮却没有急着打出手中的卡,她期待着把曲芸的故事听完。 「引路人文明实现了奇蹟般的整体跃维,得到了升华,得到了近乎永久的生命与无上的力量。当然,只是在他们自己画地为牢的虚拟世界中。 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放弃肉身,放弃现实的三维世界的一切,也即是放弃发展与改变的可能性。 同时引路人文明所做出的选择也存在一个隐患,他们终究不是像拉马克游戏的通关者那样真实的跃维。他们再也无力去影响和改变束缚自己的这一方小小三维宇宙,因此,他们泡沫般梦幻的繁荣是建立在现实中那赖以生存的黑塔硬体屹立不倒的基础上的。 而糟糕的是,全民上传的这个文明早已经失去了确保自己根基的能力。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 你们或许也有注意到了,那翅膀上印着汉字,明显是人为产物的周庄蝶正是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两百万年如一日维护着引路人文明赖以存在的黑塔,维繫着引路人文明的黄粱一梦。 而那完全平坦的大地上,白天吸收太阳能,一到夜晚便散发热量的砂砾恐怕也是人工造物,确保了地球上大气的静止,防止黑塔被风化侵蚀。 地球原本的大气层还在,燃烧掉太空中飞来的陨石使得地面上没有形成月球上那种坑坑洼洼的环形山。 而两百万年没有生命滋养也没有生命消耗,地壳运动都被数以亿计的周庄蝶严格控制的世界里,大气层基本保留了生命消失之前的成分稳定下来,使我们在其中活动时也没有体验到任何异样。 这或许是为了维护黑塔的周庄蝶刻意为之,又或许只是此方世界的主人出于怀念而虚拟出来的与外界真实地球不同的景象。但无论如何都不影响我们的推理。 在开始的时候,他们或许也曾经保留了一部分人驻守现实世界。但人类又怎么会接受以自己在贫瘠荒凉的土地上艰难生存换取同类永恆的生命与无上的欢愉呢? 在那没有水,没有风的世界上经歷二百万年,剩下的人类要么已经死绝,要么便自己离开了那颗插满黑色墓碑的死星。 反正无论他们做什么,黑塔之中那些曾经唿风唤雨的超人,曾经星球的统治阶级或财富巨头都无法再进行任何干涉。 非要说的话,他们没有在灭亡或离开之前毁掉所有的黑塔已经算是黑塔中人的幸运了。 于是,面对这个曾经在科技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曾经强大到在【清算】中赢去胜利,却因为逃避而一步步走向无法挽回的灭亡的文明;便出现了一个,或许是一群忧国忧民的,对于自己文明未来怀有审视态度的人。 我们所面对的这位引路人显然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没有把这个可以任由自己意志操控的世界安排得纸醉金迷,去沉迷在财富,实力,权力,爱欲之中;而偏偏把它改造成了与现实中别无二致的荒芜大地,甚至连那满天繁星都事无巨细地复制出来。 这或许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有志于文明未来的现实主义者。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些事情他早都尝试过,而且,都已经玩腻了。二百万年啊,对于生命而言可真不是一个短暂的时光了。 没有经歷过拉马克游戏生死相争的洗礼,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跃维成神,仅仅凡人的意志恐怕早已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迷失,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干什么。 说起来,这或许才是引路者文明中大多数人类现状的真实写照。 与此同时,这些仍然保持着清晰意识的,很可能是在捨弃肉身上传自己进入黑塔时就已经跃维到将近神的思维速度与意志力的有识之士们则开始找回自己文明曾经的遗产,藉助拉马克游戏,这唯一可以贯通所有维度所有世界的『自然力量』寻找自身的出路。 我想,他们的目标恐怕是想要先重新凝聚起人类社会,再群策群力追寻出路。在引路人的眼里,或许曾经的集体主义社会才是最完美的形态。 因为我们游戏的场地一直就是属于引路人一个人的世界,那些对他而言带有怀旧色彩的画作,应当也是他亲手所画才对。 从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游戏以来,杀人游戏,三卒挫帅,直到这次的密室逃脱,一系列游戏全都是社会学实验。 引路人想要看到应选者在不同的情况下会如何应对,从中找出重新构建分崩离析的引路人文明的契机。 先前我判断他会在陷入绝境的韬略团背上再推一把,以及当韬略团再无可失去的时候转而对我们制造不利的局面,正是因为这个根本意图。 看,线索就在那里,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而常常被人忽视而已。」 曲芸的故事讲完了,康斯妮终于打出了最后一张卡牌。 卡牌的画面上左侧一半是引路人的形象。不是抽象的文明公民概念,而是具体到人的,就是那个坐在圆桌上如树皮般古老的老者的样貌。换句话讲,说是自画像也没有问题。 画中引路人老者身处黑塔之中,将手掌按在黑塔那象徵了现实与虚幻,无法突破的壁障上,吸引着画面右侧一条由无数颗地球以及第一张画面上那些拉马克徽章的图样所组成的河流,将其中的应选者摄入到黑塔内测。 0853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三节) 一瞬间,所有被漆黑隔绝封闭的气泡全部变得透明起来,曲芸见到了久违的伙伴们。而中央的全息影像也变成了七幅画面旋转着依次展现在每个人眼前的模式。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蝶不知从何处飞来,汇聚在房间中间变成了那苍老的引路人。 「怎么样,依子的故事,猜得准吗?」曲芸炫耀似的勾起嘴角。 「大部分都是正确的,正确到老夫都要怀疑你曾经在别的文明记载中阅览过我族的歷史了。」引路人的语速恢復了方便人理解的正常速度,但音质依然沧桑到不像人类可以发出。 「你们的文明,有名字吗?之前小芸讲的『引路人文明』应当只是为了方便讲述自己随口编的吧?」任棉霜突然出言问道。 对于曲云讲的故事,她的感触颇深。倒不是像曲芸一样联想到了可以获取面对【清算】的宝贵情报经验,就纯粹只是感性地被一个陌生文明漫长的兴衰歷程所触动。 「人类文明。我们的文明就叫人类文明,也叫做地球文明,」引路人树皮般的面孔上似乎露出一个让人基本无法分辨的笑容:「就像所有摇篮中的地球文明一样,我们都曾经以为自己是苍茫宇宙中唯一的人类。 这是一个有趣的循环。当我们的祖先刀耕火种时,他们认为我们是特殊的,天上的太阳月亮,所有的星星都围着我们转。 后来当我们学会认识理解这个世界,才发现我们的地球围着太阳转,我们并不是特殊的,只是无数恆星周遭那无数乘以几倍的行星中凑巧诞生了生命的一颗。 然后我们去探索寻找,试图在同类的行星中寻找自己的兄弟或者敌人。却直到拉马克游戏登上歷史舞台,以致被广泛研究理解之后,我们最终才又认识到了地球的特殊。 无数个层层叠叠却几乎一模一样的宇宙组成了大千世界,而所有宇宙中相互关联的共性,便是那一颗从太古开始演化进程几乎一直的地球。 我们确实是特殊的。每一方世界,每一片宇宙中都多多少少存在着不止一颗文明母星,不止一个文明群落。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各有不同,你永远不可能在两个相邻的几乎没有差别的宇宙中的同一颗行星上见到两个相同的文明种族。 除了地球。每一个宇宙,在这相同的位置,都必然会诞生一颗一模一样的地球。每一颗地球,在受到拉马克游戏的影响走偏之前都必然经歷过几乎相同的歷史演化过程。 在这个层次的意义上,我们那些无知的祖先想当然地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其实并没有错。 地球只是太阳系中不起眼的一颗行星,而太阳系又偏偏只是银河系边缘的一个小小恆星系。可当我们通过拉马克游戏清晰认识到宇宙的边界时才意识到,每一颗地球,都恰好位于它所隶属的整个正八面体宇宙的核心。 可那时我们又何曾想到过这些?」 引路人所说的这些消息一部分是曲芸曾经有所推测而尚未证实的,另一些则是她一直感兴趣却没有依据进行推断的。这种大量信息的谈话对曲芸简直有着致命的诱惑,让她少有地显出一丝迫不及待追问道: 「周庄蝶的翅膀上,为什么会出现汉字?」 引路人却用之前曲芸自己的规则把问题抛了回来:「一个问题,一个答案。」 曲芸点点头,表示这很公平,毕竟她原本就是打算开诚布公地与引路人交换所有情报的。不论引路人想从自己手上得到什么情报,对于云裳仙府,甚至对于表世界应该都是没有危害的。 但反之引路人手上的情报无论对于将要面临【清算】的表世界还是曲芸自己所追寻的那些答案,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价值。 无论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好吧,那就请你说说不远万里把我们从不知多么遥远的宇宙中请来,花了那么大功夫设计这些社会学实验,到底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吧?」 曲芸摊手。尽管已经决定要开诚布公,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自己应当回答问题的轮次抛出了感兴趣的问题。 引路人对此却是并不计较,开门见山道:「智慧!我们的头脑中装满了知识,却在没有竞争没有发展的世界中失去了智慧。 而根据史料记载,所有人类种群中,对处理问题解决问题拥有最高智慧的无疑就是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 你们每隔十几天就面临着需要解决各种未曾见识过的问题的游戏,一旦失败就意味着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在这个过程中培养出的应变智慧不是发达的ai或大量的进化点能够弥补的,我相信你们的智慧能帮助我们解决难题。 为了获得最具智慧的应选者的帮助,我们设计了各种各样的考验进行筛选排查。但似乎是我们的期待太高了,二百万年间,你们还是唯一一队通过了所有考验的应选者。 顺便提一句,通过我们的社会结构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只要中途有一名队员牺牲,你们都会失去最终进入这里的资格,而是会和你们的对手那位同样聪明绝顶的男孩一样,获得一个残缺的游戏通关,永远与真相失之交臂。 幸好你们通过了所有的考验来到这里。否则于你们,于我,都会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所以说,你想要我们的智慧解决什么问题啊?」康斯妮随口问道。 这傢伙明显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通过某些有趣的办法早早在第三位通过密室房间考验的小吸血姬已经一整天没有喝到新鲜的血液了。 当然这并不至于有什么影响,生存所需的一切都在徽章空间中储存得满满当当,导致她精神萎靡的主要还是被拘束在封闭的狭小空间内。 对于活泼好动的小傢伙来说,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让她回想起那不能感知不能活动的,生不如死的千年封印时光。 她甚至试着去破坏球体底部中央的连线试图打破牢笼,但在这引路人随心所欲构建的世界中,显然不会出现那样的破绽。 0854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四节) 「笨吶,芸芸不是都已经分析过了。他们是想让咱们帮着解决社会分崩离析的问题啊。嗯,或许还有想要能超脱于黑塔束缚的办法也说不定。」 尹熙颐毫不客气地挤对着,但从她看着康斯妮的目光中就可以发现对于刚才各自为战的环节还是十分担心对方的。 说起来虽然康斯妮这丫头每天乐呵呵蠢萌蠢萌的样子,但谁不知道这货只是懒得动脑筋,其实精着呢,却只有尹熙颐整天嘴里挂着「蠢」啊「笨」啊挤对来挤对去的,把小傢伙气得咬牙切齿又没有办法。 比心眼的话,她还真不是尹熙颐这位巨贾世家大小姐的对手。 「芸芸,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是一个虚拟世界的?」引路人看起来并不着急的样子,蓝枫便好奇问道。 「大约是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吧,」曲芸答道:「虽然那时并无法确定具体的情况,但是我产生了一种一切宛如梦境的不真实感,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世界有问题。当时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信息会和通关游戏有密切的关系就是了。 后来逐渐理解了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才意识到我们一开始不适的感觉是由于意识被抽离身体上传的原因。 我始终在有意强化着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因此这种感觉格外明显。你可以理解为听觉灵敏的人更易晕车吧。至于引路人想要的答案嘛……」 曲芸说着,转头去看引路人道:「说实话,连依子自己的世界将要面临的【清算】要不要管还没决定,究竟为什么要来管你们这个世界的事情啊?就因为你找到办法把我们这些人全都弄过来进行了一场随时都会死掉的厮杀?」 引路人闻言目定口呆。 以他所熟悉的那个文明的泛集体主义价值观来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曲芸这种没有得到过爱,无法对他人产生信任的个人主义者会选择放弃自己诞生的文明的想法的。 不是鄙视,也不是反感,而是纯粹的闻所未闻的困惑与震惊。他出生在一个高度集权统治文明的战争年代。面对外宇宙人马上要杀过来谁也跑不了的局面,从小到大他自然没有见识过个人可以捨弃世界而独活的想法。 事实上在他尚未被上传的那个年代,即便有人产生了曲芸这样的想法恐怕也无法做到任何事。想活下去,就只能听从指挥同仇敌忾。 不过至于与自己身处不同阵营的应选者会拒绝帮助他们这一点他还是有所预料的,于是最终他还是皱着眉对曲芸道:「无论你是否借给我你的智慧,基于你为我的社会学实验创造出一份最有价值的数据我都一样会给予你最丰厚的报偿。」 引路人说着,十几只漆黑的周庄蝶飞落到曲芸手中,汇聚成一个黑色的正八面体 「拉马克游戏中的界管理员可以帮助你解析里面的内容,这是我们人类文明对于操控四维精神世界的全部知识与虚拟空间中感受时间加速的核心技术。 身为应选者你或许会认为这些高精尖的知识技术所需的大量前置知识根本不是你们可以接受去刻意发展的。 但我会告诉你,这些知识对于有志于探索生物精神世界的任何强者都将是无价之宝。即便你拿去域中兜售,也一定会卖到一个天价的。」 「这里的知识,拉马克系统中没有?」曲芸略微怀疑地对着引路人摇了摇手中的正八面体。 她立即抓到了引路人话里的玄机。通常来讲一份知识是不可能在域中出售的。因为没有任何知识的技术方式本身就附带着拉马克游戏传授知识的那种高效率的方式。 即便有人肯去仿照,其成本也会远远高于直接从游戏系统购买学习,又怎么有人会去做这种赔本买卖呢?除非…… 「是啊,」引路人点头确认道:「为了避免再次遭遇【清算】,我们人类文明选择自我放逐,永远摆脱了通过拉马克游戏进化的可能性。 在此之后,虽然我们依旧可以通过对拉马克游戏的理解进行运用,但本质上我们的文明已经与拉马克游戏彻底脱离了关系。再不会诞生一位应选者,而我们所研究出的技术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游戏系统中。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你考虑一下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我也可以满足你的问题,告诉你周庄蝶的翅膀上为什么会出现汉字如何?」 没想到引路人居然会这么说,曲芸笑着将八面体收进徽章空间: 「免了,还真当依子猜不到么?你的相貌,嗯……我是说之前那时而少年时而青年的那种正常人的相貌来看,应该是和我们同一人种的吧? 就像任何两个宇宙中地球文明的同质性一样,在你的世界,像你一样的一群人应当同样在使用着汉字才对。周庄蝶是人造物,二百万年的时间啊,你们总需要些什么帮助你们维护赖以生存的硬体设备吧? 所以说这个问题就算了,其实依子真正想问的是,外面的那些真正的黑塔,真的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完全是科技造物吗? 据依子所知,没有魔法的辅助,任何拉马克系统中可以检索到的科技材料恐怕都无法毫无损伤地经歷二百万年的岁月而丝毫不留痕迹。 科技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对于你们这种集体主义工业化文明而言。但科技的力量,却是所有知识体系中距离永恆最遥远的一种。 一个简单的四环魔法阵可以半永久性维持的状态,使用科技的力量即便能够做到也需要千万倍的资源投入。 那么,在外面那真实的三维空间中,你们究竟动用了什么魔法才得以做到让人造物持续运作二百万年而不损坏的奇蹟? 还是说,游戏中所展现给我们看到的那个世界并非你们现状的真实体现,你们急于寻找帮助,并非基于社会学的需求,而是你们赖以生存的硬体基础已经到了濒临毁灭的极限了?」 0855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五节) 「你说的没错。汉字是联邦的官方文字之一,而所谓的【周庄蝶】其实只不过是当年负责人类上传项目的公司名称而已。一个很好的喻义,对于人类将要面对的那没有未来的未来最美好的嚮往与幻梦,不是么? 外界的两万年间,这些人造物确实很好地繁衍运作着,确保地球环境的稳定固化,与维护黑塔的安全运作,」 引路人笑了,枯树皮般的面孔上做出了十分夸张的表情。这一次,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在笑。但依旧从容的语气昭示着外面的世界显然没有遇到曲芸所描述的那种危机:「科技是距离永恆最远的体系,却是距离时间最近的。 时间不逆,便是那些黑袍贤者也少有人能做到扭曲一丝丝的时间。但是科学却可以做到。我们的技术无法让时间回溯回到过去哪怕一秒,但却可以让时间以百倍的速度前进。」 「你是说……你们那只剩下黑塔的地球上,其实只经歷了两万年的时间?」曲芸恍然大悟。这其实并不困难,甚至不需要什么涉及到时间的黑科技支持。 跃维本就可以让人类的思维速度飞跃式提升,而在一个封闭系统中的让人类经过的时间加速……你可以想像打开三倍速打格斗游戏或者开双倍速追剧,很多人都有过相应的经验吧? 就算黑塔的处理更为玄妙一些,但归根结底引路人文明所改变的并非时间本身,而只是黑塔中人们对于时间的印象。 这就像打游戏按一个加速键一样容易。 随着引路人的讲述,方形的纯白房间变成了正八面体的形状。每一个三角形的面上纷纷显示出各自不同的画面。 一颗浅绿色星球的云层中,大量装扮各异的人类在忙碌着,一座宏伟的宫殿群正在快速的建立起来。刚刚过去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完整的框架。 无数大大小小的云朵被吸附过来,宫殿的基座很快达到了一座城市的尺寸。而上面建筑的形态不属于任何曲芸曾经见识过的样子,甚至也与引路人文明那呆板统一的风格截然不同; 另一片广袤的的大地上生长着数不尽的参天巨木般的蕨类植物,无数比恐龙还要高大的,巨兽般的虫群在其间奔走生息。 突然间所有的巨虫都抬起头来望天,有些直接飞起沖向太空,有些则抖动着发光的臀部对着空中喷射电浆。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攻击从天而降,有核飞弹,有可以将山峰移平的高速连射炮,也有各种色彩的光束武器。 随之而来的是成千上万的飞船压下,它们造型各异,喷涂着各自不同的颜色与徽章,让人联想到大航海时期蜂拥而上抢劫财宝的海盗。百倍速下,转眼之间就将原始的星球耕耘了一遍; 正八面体的另一面上,一片充满原始气息的荒漠上长长的队伍正在向着石刻黑塔下的地宫前行。 他们都是相貌英俊身材柔弱的白净男子,身上点缀着金属与宝石的装饰。而队伍两侧赤袒上身肌肉发达的女性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催促; 与之相对的一面,大群的人类正在鼓捣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巨大机械。这些东西有的能提供庞大的能源,有的能飞上太空,而更多的,则是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用处失败品。 但是这些人毫不气馁,认真而又愉快地进行着很可能毫无意义的发明创造。有趣的是,每一具机械上都绘制有风格不同的画面,有些还散发出诡异的声音。 这些古怪的傢伙身体力行地阐释了感性与理性,艺术与科学并非相对立的,而是可以融合而相得益彰…… 「你或许已经想到了,每座黑塔的真相其实都是一台你们所理解的超级计算机。真实的黑塔内部,其实也是由无数的正八面体结构所填满的。 藉助拉马克游戏,我们窃取到了至高神的秘密,八进位的运算法则与机器结构,这些资料也都已经在你手中。」引路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以示意曲芸的拉马克游戏徽章: 「如今的人类文明,每个人都有自己受到黑塔保护无法侵犯的,完全一样的领地。虽然在双方愿意的情况下可以与任何人沟通,但我们只能看到自己邻居的世界。 可笑的是,造成如今局面的却还偏偏正是在铸造黑塔时我们社会的共同理想导致的,人人平等,没有压迫,没有不同,从思想到物质,所有人都要是一样的。」 「最后却变成了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想法拒绝与旁人交流,拒绝被干涉,在各自不同的方向上渐行渐远了是吧?」曲芸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依子便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吧,虽然未必能帮得上你。」 听到曲芸这么说,引路人立即安静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实真要说一个刚刚看破自己文明境况的应选者能三言两语解决他的问题,引路人也是不相信的。就算这个音乐家再天才,也不能无视他千百万年辛苦研究实验所付出的苦劳吧? 他所期待的,其实主要是来自不同视角的,他无论如何也意识不到的新的观点。而曲芸恰好能给他这些东西。对于引路人想要追寻的答案,曲芸抛回给他一个问题: 「从你这几位邻居的世界中,你看到了什么?」 引路人皱眉,少顷后达到:「醉生梦死,沉迷个人的享乐与欲求。还有在对未来的绝望中,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 曲芸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猜依子又看到了什么?其实与你所看到的完全相反,他们全部都没有放弃。 就像你一样。 一个将死的社会是死板的,固执的,一成不变的。但是比起依子从卡牌上见到那所有人都保持着同一张面孔的你们先前的那个社会,反倒是这些各自享受着不同追求的人更显得生机勃勃。 说实话,依子蛮佩服你们的。两百万年的时间仍旧无法消磨那追求自由的心,恐怕也就只有先前那种扭曲的社会才能压抑出如此长久的欲求吧。」 0856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六节) 「你是说,我们进入黑塔之前的文明社会模式,错了?」引路人树皮般的面孔褶皱得越发深邃。 「错的不是你们先前的社会,而是你想要回到从前的想法,」曲芸摆摆手,诚恳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懂得周庄梦蝶的典故,自然也听说过这话吧? 道可道,说的就是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而你想要通过回到从前解决已经发生改变的问题,无异于刻舟求剑。」 「虽然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懂这和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并不认识我们先前的社会模式有什么不对。 在那个群力群策的时代,我们团结一心,度过了【清算】这个对于所有地球文明而言最大的灾难,这怎么可能会是错的呢? 在那个模式下,我们既然能够生存,那么现在我追寻回到过去经过事实检验的办法,又怎么能说是刻舟求剑呢?」引路人疑惑道。 二百万年的时间确实可以让一个人积累出无穷无尽的知识,但同样也会让一些固执的想法变得坚如磐石。见引路人不开窍,曲芸换了一种说法: 「依子这人啊,是一个和你们先前那种社会完全站在对立面的极端自由主义者。小时候依子没有机会去和同龄人玩你当做实验项目的这些儿童游戏,直到不久之前进入拉马克游戏的时候,也还完全不能相信与任何人合作。 但是在于身边这些伙伴们配合的一场场游戏中,依子学会了新的玩法,并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坦白说,即便始终坚持孤身一人,恐怕依子也有办法最终将那些敌人玩死。但是却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拥有一份在自己的世界中举足轻重的强大势力,以及在即将到来的【清算】中拥有足以左右自己和其他很多人命运的话语权。 至今依子仍然对集体主义视如草芥弃如敝履,嚮往着无拘无束不对任何事负责的生活方式,但这不妨碍依子选择最有效的行动方式,与人合作,相辅相成,达成彼此的目的。」 「这不正是说明了集体主义的优越性吗?」引路人越发不明白曲芸的意思了。 对于引路人固执的曲解,曲芸也颇有几分无奈了:「你的目的是什么?抱残守缺的怀旧到底?还是说为自己的族人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自然是出路。」 「那不就得了?」曲芸说着指向周遭的八幅百倍速快进般的画面:「无论你的族人们是否沉浸在周庄梦里,依子看到的是他们始终没有丢弃改变与创造的欲求。 比起你们曾经的世界,你不觉得这哪怕是一场虚幻梦境中的生活,也要更加丰富多彩,充满更多积极的希望吗? 这里有像你这样的人肩负起责任为文明谋求发展未来,也可以让普通人各自活的幸福,这样松散的世界结构又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非要强求曾经传统的社会结构呢? 依子说你们曾经的社会模式未必有错,是因为【清算】的压力下只有最高的集中效率才有可能让你们存活下来。 但是在那之后,集体主义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人们变得麻木而缺少创造力,直到在黑塔内得到了自由,才展现出如此丰富多彩的世界。 曾经高压的社会让你的族人们尝到自由的甘甜后立即分崩离析,但孤独最终又会让人走到一起。存在即为合理,你们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控制下人为塑造出的社会结构,会比现在这样更好呢? 依子从这些画面中看到,你的人民已然拥有了自己的创意与思想,或许他们正在孤单中期待着积极的社会变革。 当你自诩为救世主,开始藉助拉马克游戏进行各种各样的社会学实验,并把你的族人们打上醉生梦死放弃未来的标籤以后,你究竟有多久没有联繫过他们了?」 曲芸的问题让引路人一愣。很显然,这时间已经久到普通人几辈子的寿命了。 当自己口口声声抱怨族人们进入黑塔后彻底捨弃了以往那种彼此紧密相连高度一致的社会生活时,又何尝不是下意识地排斥并远离了这些「异化了的族人」? 看到引路人双眸那迟疑中投射出的精光,曲芸笑了:「所以说,如果你想问依子的意见,那便是随它去吧。道可道,非常道。环境在变化,社会也会自动随之发展,这不是人类应该去强求的事情。 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的话,那么依子建议你现在开始尝试联繫一下你的族人,看看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正在用各自不同的思路和视角去为你们的文明寻找未来和出路。 能拯救你们文明和社会的人不会是依子,也不会是任何来自拉马克游戏的智者,任何外人;只有你们这些切身利益受到影响的当事人才有可能去全力以赴的找到解法。 不要瞧不起沉迷欢愉的人,不要敌视为所欲为的人,不要孤立特立独行的人,也不要排斥离群索居的人。 你们文明的每一位成员都会是宝贵的财富,每一个不同的想法都会是远胜过你来求助我们这些外人的高效资源。 在尊重每一个个体个性的基础上,尝试再次团结起来吧。至于是否能找到办法再次突破维度的桎梏依子不清楚,也对这个研究方向不感兴趣。但依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们的文明,将变得空前的强大和繁荣。 你的敌人并不是社会变革,变化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就像拉马克游戏一样。你的敌人是自己僵化的思想,以及曾经束缚住思想的各种枷锁。 在思想里丢掉这副腐朽的躯壳吧!引路人。在依子看来,最适合你的样貌应当是个婴儿。 想要达到你心中所期待所祈求的一切,你就要有抛弃所有旧观念的觉悟。人间无善恶,万事无对错,怀着好奇的态度去重新感受一切,认识一切,理解一切。 两百万年的时间还太短,你们那幼稚的文明,才刚刚起步。」 0857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七节) 对于曲芸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熟悉她的伙伴们是丝毫没有意外的。 曲芸这人个性非常鲜明,对事物的看法也与大多数人不同。如果要评价她那些观点,或许真的只能引用她自己的话:「人间无善恶,万事无对错,一切思想都有它独特的价值。」 不过客观来讲,曲芸的答案虽然并没有改变任何事,却是让引路人意识到了自己苦苦追寻的转机其实早已经自然生成,姑且算是帮上了他的忙吧。 与之相对的,反倒是引路人的变化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 在曲芸讲完后他沉默了很久,足足有数分钟的时间。之后那如树皮般苍老的肌肤便像是蛇蜕一般脱落,而那具被捨弃的苍老躯壳中挤出的是一个乌木般黑色皮肤的女婴。 「为啥连种族和性别都换了啊?」甄辉齐受惊过度,摆出了爱德华·蒙克名画吶喊上的表情。 说实话这货一直没有太明白曲芸分析的那一大堆东西,因为这场游戏从头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信息量过大的震惊之中。不过与其说是因为此方世界的独特导致的震惊,不如说是游戏时间过长未能有效挂机带来的迷茫。 浮在半空的黑人女婴甜甜一笑,表情前所未有地自然:「道可道,非常道,这是一句好话。世界总是在发展变化的,我想我也该换个视角看世界了。 既然最后赢的是你们这些女孩,我觉得尝试一下这样的转换,或许真的会带来不同的心态吧? 至于种族……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每一个个体都是无价的珍宝。怎样的肤色又有什么关系吗?」 甄辉齐:…… 虽然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我怎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就凭你转变的速度,依子以为你们这方世界就一定还有希望,」曲芸没有给甄辉齐反应的时间,笑眯眯问道:「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吧?依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能在这里得到一些……启发?」 她用了「启发」一词,而没有提「答案」。足以见得对于下面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期待能获得真正的答案: 「因应该知道,我们曾经在以往的游戏中参与过黑塔中的实验项目。那时我们被送去了一个大约是虚拟实境早期试验品的世界,里面没有任何居民,所有的物品上都打着『vr』开头的编号……」 「我还记得,那确实是我的世界。虽然听了你刚才一番话,我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唯一在进行实验企图挽救我们的社会的人类,但把早期世界的冗余数据用来与拉马克游戏进行对接实验确实是我引以为傲的创造,」 女婴打断曲芸的话,点头肯定道:「拉马克游戏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种可以用科学研究分析利用的自然规律,其中有很多有趣的法则。是的,我记得你们去过你说的那个地方。而且游戏系统还在我的世界里埋藏了一颗出人意料的彩蛋。」 她说着,笑眯眯地看向康斯妮。 这孩子进入游戏的时候并不是以应选者的身份,而是以一种与她类似的,引路人一般的身份在「替游戏系统打工」。 更神奇的是,康斯妮在游戏结束后居然从打工者的身份变成了玩家。她观测到这里存在两个非常深奥的契约,康斯妮与游戏系统的,以及曲芸与康斯妮的。 以至于最后成为应选者的康斯妮也不是以普通的玩家状态存在,而是作为一种召唤物般的附属品。 这是一个她的文明里「游戏学」所从未发现过的现象。如果不是急于要挽救社会危机,这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可以或诺贝尔奖的课题。 但显然,康斯妮和曲芸都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更没有时间去帮她进行什么游戏学研究。于是女婴知趣地没有把话题继续拐偏下去: 「比如说,拉马克系统中虽然存在着或许是无穷多的大千世界,但是每个域所经常关联的游戏区域却是呈现一个可以计算的数列,以对应宇宙的编号。 我们叫它拉马克数列,并把计算方式全都留在了你手中的储存器中。当然,在你真正接触到第五维度之前,或许会很难完全理解其中的算法原理。 而更有趣的是,一旦一支应选者团队与某个编号的宇宙产生了因果联繫,那么在那个世界再次满足触发游戏条件的情况时,该团队会有一定机率被优先选入执行游戏。 这个机率和团队在先前游戏中与该世界产生的因果关联,即对游戏内容相关歷史造成的影响程度成正比。具体的比例嘛……还是那句话,算法很复杂,资料已经给你了。 比如我的世界,由于我利用了一些方法让它始终满足拉马克游戏场的标准,所以这些年来我一共进行了一万七千八百五十七场试验。猜猜自打你第一次进入那杀人游戏的试验场后,这里一共进行过几场试验?」 女婴说着,笨拙地伸出她肉坨坨还不太好控制着完全张开的小手:「五场。是的,一共进行了五场游戏中,你们所参与的就有三场。以你的才智,现在应该已经明白这个规则的价值了吧?」 「通过在可开发的游戏世界布局,把难缠的对手拉进来消灭。」曲芸正色道。 女婴点头:「你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呢,虽然我很愿意帮助你对付任何敌人,但是今后想要再来我的世界恐怕就很难了。 因为除了『反覆进入深度开发』的机制外,拉马克游戏还存在一种『通关』的机制。 当然,你不要想成彻底打通拉马克游戏,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那样。我所谓的『通关』,指得是对一个世界的通关。 至于什么是『通关』,我这里有三个例子给你。」 女婴说着,手掌上出现了一枚与交给曲芸那只一模一样的迷你黑塔。她似乎把一些与自己世界系统无关的信息都存储在这种可以被界管理者解读的存储设备中。 0858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八节) 黑塔上幽光隐现,众人所在空间的八个面上再不见那些「邻居」们正在进行的快进般的「游戏」,而是变成了被常速播放出的「电影」画面。 首先出现在画面中的还真是一个令曲芸颇为熟悉的电影画面。 七大洲四大洋,那再眼熟不过的地理轮廓是地球没跑了。然后如炭火般的红黑光般此起彼伏地出现,短短一分多钟布满了陆地的每个角落。最后,砰!绚丽的烟花。 嗯,是地球毁灭的录像。 确定是「录像」而非仅仅是「画面」。因为亲手毁灭过织女星的曲芸一眼就能看出这影像可不是什么电影特效。 首先这壮丽的画面没有配上任何音效,放在诸多相关题材的影片中,这就已经有大半的真实性了。 其次就是一些曲芸从未在相关电影中见到过的细节效果,比如当地核中的热量大量外泄时,海洋被蒸发形成的厚重水雾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为了震撼的效果以及清晰的画面,电影里是绝对不会这样拍的。 至于为什么对于地球毁灭的画面会很熟悉……好吧,表世界就是有特别多这种题材的影视作品。 尤其是在三次世界大战以及大灾变这些歷史事件后,对于地球毁灭题材的艺术作品都会井喷般地出现。 可以想像,不久前自己去法革共折腾了一场后,不少相关题材的作品现在大概已经开始拍摄了。 「第一个通关的方法如你所见,彻底的毁灭一个游戏世界。这是我们的文明上古还在参与拉马克游戏时,一位丧心病狂的应选者为了获取应对【清算】的手段而在游戏世界中制造的画面。 道理很简单。世界都没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游戏进行的条件。拉马克游戏系统将其视为完成了一个世界所有可能进行的游戏目标,因此通关该世界。 当然,这种为了自己求生就去消灭其他文明的做法是我们的道德所不能容忍的。因此以这段资料为罪证,我们的【游戏学实践管理委员会】判处了留下这段影像的应选者死刑。」 听引路人言毕,曲芸耸耸肩,对于后半段的描述嗤之以鼻。 引路人文明那种压迫个人意志的社会想要实现稳定恐怕也只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本质上和表世界使徒鼓捣出来的那些****制国家差不了多少。 不论是宗教,道德,还是什么传统,习俗。一旦变成了统治压迫的工具,都会产生一个很明显的特徵。 那就是别人告诉你不能这样做,而且似乎全世界都在表示不能这样做,久而久之你自己也会恐惧和避免这样做。 但是在人生中的某个时刻,比如正在读某本小说的时候吧,突然灵光一现去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不能这样做,这时你就会发现你完全想不明白答案。 如果你鼓起勇气去询问别人,只会得到一些诸如「神会惩罚我们」,「老大哥在看着我们」,「孩子,可不能这样说啊!」之类模稜两可的答案,或者更简单粗暴——一个耳光。 而事实上,这些「规矩」或许曾经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和歷史必要性,但往往已经不再适用于当前的时代。当然,也有不少从一开始就来自于人类恐惧产生的妄想或者某个时代统治者的需要。 但是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永远是鼠目寸光的保守主义者,他们渴求着一些东西可以延续,可以掣肘歷史前进的车轮,这些东西让他们感到安全。他们认为人类社会需要这样「必要的,安全的,稳妥的」掣肘。 曲芸不是一个社会改革家,她对人类社会的态度是敬而远之。 大概就是「你们爱信仰什么信仰什么,爱倡导什么倡导什么,但是别来干涉依子。谁要是不开眼拿你们那一套来找我们麻烦,依子弄(nèng)死你全家。」的态度。 因此即便此时她已经真正掌握了改变世界的力量,也没有兴趣把世界改造成一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高效率的进化机器。 毕竟大多数人没有事到临头,永远不会去考虑诸如「地球能源耗尽时我们有没有能力离开太阳系」;「外星人打来之前我们能不能发展出足以自保的武装力量」;或者更现实的,即将到来的【清算】威胁这样的问题。 所以对于多数人的保守,她只会嗤之以鼻,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与之相对的,引路人这傢伙就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被洗脑到「想都不敢去想」的典型例子。真要靠这货拯救人类,恐怕路还会有很长…… 当然,就像她对自己的世界都漠不关心一样,曲芸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去和引路人争辩。于是,八面屏幕上现出了另一副影像: 一个与引路人文明颇有些相似的,沙漠化的荒芜地球;看起来比黑塔中加速世界所提高的倍速还要更多的样子。 画面上荒芜的地球上兴建起一座座城市,继而太空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造物体。观看了几分钟后,到最后就连画面远方的太阳也被人造物完全覆盖…… 「这又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我们的应选者先是被随机投放到了一个人类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地球上。 在通关这个世界后他意识到了在自然资源极度贫瘠下人类的生存问题,因此成为了一个专攻极端环境文明生存的学者。 谁知,他在六年之后的一场游戏中又一次回到了同一个游戏世界。 于是我们的应选者利用他专门积累下的大量知识,对这个已经走到末路的世界进行了改造。而这一次游戏也史无前例地持续了十五年的时间。 结果你也看到了。那颗地球上的人类重新找回了文明,进入太空时代,建造了戴森球,获取了足够的能源,生活在自给自足的母舰上在广阔的宇宙中开枝散叶。 然后,当这位应选者回归的时候,他也收到了通关游戏世界的意外奖励。 至于为什么帮助人类復兴就意味着通关一个游戏世界,后来我们的游戏学家认为是由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外星种族,因此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再具备产生更高等级游戏场地的可能性了。」 0859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三十九节) 引路人说着捏了捏手中的迷你黑塔,让四周的景象又一次变化。 这一次影响的放送变成了一种以仙子们经过进化的反应力可以轻松跟上的,十倍速左右的快进,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类似剪辑的跳跃。 画面中有六个人被困在一个纯白色的微光球体空间中,拍摄的视角在球体内部。这些男女虽然不至于像引路人的画作那样连微笑都保持在同样的角度,但是髮型衣着却是完全如出一辙,且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挂着习惯般的虚伪笑容。 他们在空间中探索寻找,弄出了大大小小一系列的机关隐秘,最后在留下两具尸体之后顺利通关。 然后……画面回復一片漆黑。 这就算游戏结束了?这也算是……完全通关了一个游戏世界? 快进之下大家加起来观看了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把快放的倍率换算进去,实际游戏也就经歷了几个小时而已,算是一场相当短暂的拉马克游戏了。 只是…… 「这些人有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么?」尹熙颐问道,却不是在问引路人。她先看了看曲芸,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梅娴诗。她相信没有什么隐秘的细节能瞒过诗诗的观察和记忆,而任何隐秘又别有意味的举动也一定都会被曲芸看穿。 「我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梅娴诗淡然道,似乎她从不会质疑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如果要说的话,就是这个地方的机关有些太过密集了,而他们又在找到出口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反覆检查测试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的机关留下。」 「破解一个世界所有的秘密!」曲芸突然目**光。 类似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虽然通常情况下由于时间,游戏进程的推动,以及那辽阔到难以形容的游戏场地让这样的尝试变得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但她确实就做到过。 梅娴诗闻言也把目光投向曲芸。是了,她又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前所未有的奖励了曲芸五千进化点的隐藏成就【游戏征服者】正是来自于她的涔云玄泽书,那场让她脱离万年牢笼的名为探仙觅缘的游戏。 比照引路人所例举的通关世界的条件,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起来了。 那个曾经被厚德天尊设计成为殛囹牢狱的涔云界确实满足拉马克游戏场地的各种条件;而自从她这原主把自己的法器收回,书中涔云界的一切便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也就再没有了满足游戏场地条件的可能。 从这个角度讲,云裳仙府的那次游戏就和前面提到的毁灭世界或者拯救世界一样,确实彻底结束了这个独立小世界继续进行游戏的可能。自然,也就算是通关了吧? 引路人可不知道云裳仙府曾有过那么多惊世骇俗的奇遇。 像他们这种高度统一的社会主义国度在基本确保所有有价值的游戏过程都记录归档的情况下,歷经万年歷史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世界通关」。她又怎么可能想到对面这群傢伙正在回忆自己曾经的经歷? 于是,她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世界,以至于至今为止我们也不清楚那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我们的游戏学家在经过长期研究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小世界,并不依附隶属于任何完整的宇宙。 所以,想必你应该能想到第三种世界通关的条件了吧?那就是破解一个游戏世界隐藏的一切秘密,获得一场拉马克游戏可能存在的所有成就。因此,我们的游戏学家也管这种方法叫做『成就通关』。 当然,大多数情况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我们凑巧得到了这样一份资料,也正是基于出现了一个罕见的,如此狭小的游戏世界,才让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但还有另一种机率稍大的方法可以导致『成就通关』。同样很难,甚至远更加危险。但九死一生中,确实是有着通关的可能。」 「是什么?」曲芸笑了。破解所有的秘密吗?这种方式确实深合她的胃口。拉马克游戏,果然是个有趣的好地方呢。 「牵扯到悖影相关的游戏中,如果能破解悖影现象,会得到一个名为【系统守护者】的成就。它的奖励虽然没有上述几种方法得到的点数那么夸张,但同样是算在累积序列中的。 嗯,所有的『完全通关游戏世界』的行为都将为成就获得者带来一份含有巨额点数奖励的隐藏成就。而如果有人能积攒世界通关到达三次,就会像那些累积成就一样得到额外变异奖励。 当然额外变异的奖励内容到底是不是像普通的累积成就那样三选一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集齐三次世界通关这种神话般的奇蹟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达成过。 但是所有的游戏学家几乎都同意,按照拉马克游戏的基本规律,这种代价巨大难度逆天,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成就一定意味着极为特殊或者重要的收益。 这就是我所说的【系统守护者】成就算在累积序列中的意义了。虽然破解一个世界的悖影一般并不会完全剥夺那里继续成为游戏场地的可能性,但是拉马克系统……嗯,似乎特别看重和鼓励这种征服悖影的行为。 总之,以上这些是我们集合整个文明的集体力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界管理员那里得到的信息。」 引路人说着,见到曲芸的反应露出了相对于婴儿脸孔而言十分诡异的深邃的目光:「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你得到过其中某个成就对吗?」 曲芸自然是达成过世界通关的,而且不止一种。事实上,如果真如引路人所说,那么她应该已经达成累积三次世界通关隐藏成就,获得最终变异奖励的「奇蹟」了。 从引路人的表现上来看他很明显是接受了曲芸的意见,所以很可能从此以后致力于与黑塔内的同伴们联繫,彻底放弃再塑造拉马克游戏适用场地继续吸引应选者团队进行社会学实验的尝试。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算是第二种世界通关的方法呢? 0860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四十节) 其实即便不算,曲芸手头积累的隐藏成就也已经够了,而且每一次获取引路人所述的通关类隐藏成就所拿到的奖励确实都非常可观。 最突出的收穫自然是按照引路所说的正统方式通关游戏世界,也就是探仙觅缘那场游戏破解了涔云界所有可能的成就后收穫的隐藏成就【游戏征服者】所奖励的那五千进化点。 而除此之外,还有第一次面对悖影的仿佛被诅咒的循环世界——游戏「遗影寻踪」; 以及那个包括游戏世界土着在内所有人都扮演着虚假的身份,杀错一个人就完蛋的「假象之下」游戏。 在这两场游戏中,她曾两次以破解悖影的方式获得了【系统守护者】的成就。 刨去曲芸现在已经不大需要去计算的能量点不谈,这两次的【系统守护者】成就分别带来了了一千点和一千五百点的进化点。比之通常的成就奖励简直天壤之别。 原先曲芸还以为隐藏成就就是难度比较大,较少人有机会接触的游戏成就,因此给的奖励特别丰厚。现在看来,拉马克游戏的隐藏成就中似乎还有着一层别样的意味。 唯一有几分古怪的倒是以米莎对她们的照顾居然一直没有主动提出这件事情。 擅长人物侧写的曲芸并不认为米莎或引路人会骗自己。那么剩下的可能性要么是引路人兽踪横的情报有误,要么就是米莎不具备主动透露这个信息的权限。 「能获取这么多珍贵的情报,还真是意外之喜啊,」曲芸嫣然一笑,不着痕迹地揭过了从引路人那里获得额外重要情报的事情:「其实一开始依子想知道的是,在那个虚拟实境的世界中,出现过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摄像机。 类似的东西依子还在其他的游戏世界中也见过,肯定不是你们的实验场的那种世界。既然你清楚记得我们先前游戏的过程,那么是不是清楚那东西是个什么情况呢?」 有了三次经验并了解到此方世界的本源奥秘,曲芸自然可以分辨出「假象之下」那场同样出现了那些摸不着的摄像机的游戏绝对不是任何类似这里的虚拟世界。 分辨的方法很简单,她自己最熟悉的奥法元素密度就可以说明一切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引路人真的清楚有关这东西的事情。不过他们那奇葩的世界既然都已经把拉马克游戏当成一门科学来研究了,这种在自己游戏中出现率颇高的诡异现象应该也曾经是个不错的课题吧? 「我想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我们的游戏学者看来,那些监视设备属于游戏的一部分。它们从不对游戏过程进行任何干涉,自然也不属于我这虚拟世界的主人或者任何原生世界,」 女婴说着,一手指天:「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东西是一种来自高维的投影。 而对于这样的投影,我们通常会把它视为拉马克游戏自带的一部分。」 引路人表达的信息透露出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那些塑造成摄像机的「高维投影」,任谁看都很难接受是什么「自然产物」。但是,又有谁规定宇宙间的自然法则,拉马克游戏那像自然规律一样无法抗拒的法则,都不是人为设计的呢? 拉马克游戏很可能是人为创造的,为了某些曲芸很感兴趣而一直没有头绪的缘由。与之相对的,人类生存的每一颗地球,每一片宇宙,每一个宇宙常数和科学定律,又有谁规定它们不能使人造的呢? 在第四维度上,意识决定物质的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是可以经受得起实证科学的考验的。 那么谁又能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万有引力,摩擦生电,小孔成像,质量守恆这些常识不是来自某位至高创世神的一个念想,或者来自一群高维度文明主动定下的规则? 如果这些现象还会根据不同的宇宙规则有着微妙的差异,那么又有谁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时间不逆,生命不復,能量不灭这些至高真理是自打「存在」这个概念存在起,就自然而然的成立了? 思考着这个问题,黑人女婴一手指天的画面定格成曲芸最后的一瞥。而在引路人的眼中,这些帮了她大忙的应选者时间一到,纷纷被包裹上淡淡的光幕,消失在只属于她的一方世界之中。 引路人望着消散的人形光团久久未动,眼中尽是艷羡的光辉。 拉马克游戏,可以无视现实与虚幻,无视物质与精神,无视任何维度的阻隔让被它所眷顾的人穿行于诸天万域。 若是仍保留着身体,保留着自身三维生命的属性,或许此刻就可以藉助这股力量轻易逃离这为了安全而自己设下的虚幻牢笼吧? 而此时,她却只能感受到自己深深的无力。 为了安全而放弃未来值得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答案。但曾经坚信自己正确的引路人,此时感觉到一丝悔意。 不过,至少她愿意尝试改变。 改变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就还有希望。 …… 团队空间里,曲芸靠在被打回原形的囧物沙发上慵懒地查看自己的收穫。 这场名为密室逃脱的游戏几乎占据了表世界同名游戏的一切特徵。时间不短,而且不是在东奔西跑地解谜,就是在无聊地等待。 刚刚从这样一场游戏中挣脱出来,算起来确实是有些累人了。 算起来收穫还真不少。六百进化点外加一千二百能量点,这是所有人都有的游戏规则上写明的胜利奖励。 而有着点数吸铁石之称的曲芸,在这场细节颇多过程繁杂又十分累人的游戏中搜罗的大量成就最后竟然获得了额外一万两千四百能量点与两千八百九十五进化点的惊人收穫。 当然,这些收穫对于曲芸而言都是常规性的。真正有价值的收益其实还是从今以后彻底占据米莎一界,从潜力卓着的新人跨出成为在世界舞台上拥有实权的一方大佬的重要一步。 以及……一张足以解决眼前一切麻烦的王牌。 0861 第十七章下 道可道(第四十一节完) 一万出头的能量点曲芸不是没有拿过,当初单单收穫梅娴诗那一个【破界奇缘】的隐藏成就给了她整整一万能量点。 但相比之下,这两千多的进化点就有些吓人了。不夸张的说,它足以让一个有天赋的新人从冥渡飞跃两个大阶直接跳上显径,跨入真正的超人队伍。 事实上这笔巨点其中的一大半,嗯,就是整整一千五百点都来自于同一个给人感觉有些暧昧不清的隐藏成就: 【破碎牢笼】:一次又一次的轮迴,终究有人打破了那层无形的束缚。当有人的视线投放到以她所处位置不可能看到之处,便有超凡或是灾难被开启。奖励1500进化点及3000能量点奖励。 这应当就是引路人所说的「完全通关一个世界」所获得的隐藏成就了。至于那意味不明的描述姑且不论,曲芸的观点是在线索不充足时想破脑袋也没有任何意义。 单从奖励点数来看,通关了引路人这个系列世界的奖励,显然与【系统守护者】是一样的等级。这样就意味着,如果引路人所说的一切为真,那么她很可能将有资格获得一份隐藏的变异奖励。 至于韬略余孽施学申嘛……这人确实是真有本事,但至少在米莎界内算是彻底消失了,云裳仙府以后也可以像那些老牌强团一样再也不用担心在日常游戏中与人相争而产生伤亡的危险。 新人还是会有的,但只要曲芸不愿,就不可能有人再在米莎界内组织起一股势力来找麻烦。 而施学申当然会花费一切代价转界转团。如果他真的头铁到继续留在这里试图东山再起,那才是彻底死定了。而如果能做出这种蠢事,他也就不是潜力榜上高高在上的施学申了。 除此之外令人兴奋的是这一次由于游戏过程环环相扣非常复杂,导致曲芸之外的所有人也都获得了大量的成就。 在众人按照进化图谱或者以自己的办法完成进化之后,全团所有人出了因为临时掉链子而错过了好几个成就的甄辉齐全部升到了最低攀途阶。 这已经是表世界真正的顶尖团队了。换句话说,曾经高高在上一个人就险些杀到云裳仙府团灭的霍鑫?,如今任意挑一个仙子出去至少都能和他打个旗鼓相当。 因为一些稍后会提及的特殊因素影响,曲芸也直接进化到了神醒初阶,理论上算是可以与胡威常正面一战的表世界最强高手之一了。而由于两人间血契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掌握血雨传承的康斯妮也同样进入神醒。 就连在游戏中躺过了不少时间的甄辉齐也由于顺利通过了需要独立完成的环节而收穫了比寻常多很多的成就点数,甚至还因为最后密室逃脱时排名第二的通关速度与颇为奇葩的通关方法而获得了意外收穫。 进化之后,这小子如今也是点光阶的一方大佬了。别的不说,要是再遇到像先前萧家护卫那种小团队不入流的超人找他麻烦,一狗头咬过去就能解决问题。 一只狗头不够的话,那就三只。既然选择了百鬼行者的进化方向,刻耳柏洛斯的力量便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无论身在何方,无论是四维世界,虚拟世界,还是什么存在的精神梦境,他都可以像拉马克游戏系统一样通过冥界之门把小刻刻跨越一切阻隔召唤出来,这难道还不算强? 「恭喜云裳仙府升级到lv8团队。仅仅半年的时间,看着你们从冥渡阶的新人一路成长到如今在整个域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强团,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大家都检查过自己的收穫,开始分配各自的点数时,悬浮着的金属存在飘然而至。 「虽然我知道云裳仙府的升级速度一直很快,但是这团队等级的进度忽快忽慢也太捉摸不定了,」尹熙颐露出困扰的神色提出了疑问: 「如果说上一次升级是因为芸芸经歷了一场极其漫长的游戏,那这次马上又升上lv8究竟是因为什么?毕竟以前某些等级过了好几场游戏都没有晋升啊。」 「你会做梦?」曲芸的关注点果然特别。 「呃……不会,但我见识过许许多多人类的梦。」米莎面球微红,腾起一小片蒸汽。 她先是回答了曲芸的问题,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尹熙颐: 「具体的算法我没有权限公开,对你们这已经快要升到尽头的团队也没有太大意义。如果你只是好奇的话,米莎倒是可以告诉你,应选者团队的评价与团员境界和游戏世界的特殊程度都有关系。」 很显然,这两点在刚刚经歷的这场游戏中都体现得很突出。 「米莎,除了恭喜晋升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曲芸突然问道。出于对米莎的信任,她还是决定把问题说得直白一些:「比如关于隐藏成就的变异奖励。」 「是的,我正想跟你们讲,」以米莎的逻辑迴路,这显然并不是搪塞:「遗影寻踪与假象之下中两次【系统守护者】,探仙觅缘中一次【游戏征服者】; 再加上这次游戏密室逃脱中获得的【破碎牢笼】,你已经获得了四次完全破解游戏世界级别的隐藏成就,可以选择兑换特殊变异了。」 「四次?」梅娴诗蹙眉,这显然和引路人给出的信息有所不同。 「三次是条件,第四次是代价。如果想要兑换这项特殊变异,你需要放弃【破碎牢笼】所带来的所有奖励,」米莎说着噹噹地撞击着充当双手的两个独立悬浮的金属球,似是在表达不好意思的表情: 「每个人的代价都是不同的,但无一例外非常高昂。你的运气似乎不错,得到了一个对于别人难以承受,但对你而言还算简单的代价。 当然,这也仅仅是系统规则规定上写明的条目。事实上米莎也是第一次见到现实中有人达成了这个隐藏奖励的条件。」 「难道在芸芸达成三个世界通关的时你还不知道她的代价是什么?」蓝枫口气微愠地反问道,似乎对米莎漏报信息干扰了曲芸的计划有所不满。 由于自己的进化方向,加入云裳仙府之后她也很少来团队空间学习,因此并不了解米莎与曲芸那十分特别的关系。 事实上包括曾经的福大命大在内,绝大多数团队与自己的界管理者关系都不能算融洽。一边是木有感情的金属生命,一边则是违背自身意愿被强行拖入游戏的人类,结果可想而知。 「米莎之前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按照系统的评估绝大多数应选者即便达成条件也不会选择兑换特殊变异。 当然,隐藏成就的变异奖励肯定是价值极高的,但内容却存在一定的随机性,这就导致了兑换变异奖励的性价比并不能算很高。 在实力低微,手头资源贫乏的情况下,如果执意追求强大的特殊变异,最后得到结果却无法帮助应选者有效提高生存机率,最后的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米莎不想因为情报的误导而失去你,而且我有这个权限。」米莎对着蓝枫双球叉腰横向旋转着脑袋,一副傲娇的模样。 「谢谢你的关心,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曲芸对蓝枫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欺负米莎:「现在的问题是,我能选择的变异项目有哪些?」 米莎没有面孔的大圆脑袋上下转动以示点头:「和普通累积成就的变异奖励一样,三选一。如果你愿意付出代价,这次可以选择的特殊变异有【基因食尸鬼】,【谛听秘奥】,和【元素亲和】。」 关于作品进度的一点感言 这段话本来打算写在上一章最后一节末尾的「作家的话」里,结果粘贴过去才发现居然那玩意儿还有五百字的限制。十分无奈只能在这里开单章讲了,不知道会不会打破每章41节的队形orz 不过无论如何,点进来的小可爱们不必郁闷,小云发的时候选了感言章节,是不会收费的。 拉马克系列首部的故事到这里也有四分之三了,下一章会是表世界的一个节奏紧凑的小结(小高潮?)。 之后按照设定好的游戏规则,还会有七个标题吧。里面穿插着几个诡异的游戏进行,会逐渐展开表世界家园的归宿与诸多人物的命运,为后续的新书篇章做好准备。当然,也会有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结局的结局。 当然还是一早说好的各种设定文档以及最后一张人物卡也会陆陆续续放出。 至于这个结局是否能让大家满意嘛……虽然小云有时候文笔比较轻佻,但不得不提醒一下小可爱们,《拉马克游戏》归根结底还是一本正剧。有欢笑有泪水,也会有一如既往的出其不意。所以註定会有完满也註定会有遗憾。 所以还是那句话,小云欢欣鼓舞地写了,大家努力去欣赏吧。(之前提到这个《交响情人梦》的梗,貌似都没有人看明白里面的含义??) 不出意外的话《拉马克游戏》会在今年北半球的秋天完结。然后小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处理一下这段时间写书堆积下的博士论文问题。再然后还需要为续作存稿。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发下一本现在还无法定下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想要趁热马上续上是不可能了。中间的空档短的话三个月,长的话可能要一年了。 对了,还有新书能不能顺利签约也是个问题哈哈。虽然承蒙厚爱很多人觉得这书不错,但是并不能改变凉凉的小云仍然是个lv1小透明作者的事实。如果下一本编辑大大看不上眼还会有很多麻烦的说orz 总之,无论有任何困难,小云都一定会克服掉把系列写完的。希望最早相识的你们会愿意陪小云走到最后。小云是个擅长学习的女孩,后面的书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起来小云对记忆人类的面孔和姓名有一点障碍,不过由于在这部书上真的投入了很多很多,所以相信到最后也会记得你们的。 如果有人求剧透《拉马克游戏》的结局走向…… 时间不逆,生命不復,能量不灭,对吗?其实小云想要说的话都在这三句里面了。 0862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一节) 自打被【阿瓦隆之永恆高墙】与干脆在不可能有所突破的包围圈上驻扎下来的庸都卫戍部队两层铜墙铁壁彻底封锁以来,云裳阁本来门可罗雀的生意就变得异常兴隆。 「不能便宜点么?」年轻的男子肉疼地看着手中的伪咒书,却又爱不释手得无论如何也不愿放下。 或许有人忘记了伪咒书是什么玩意儿,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给法师以外的没有奥法元素感知力的人使用的法术捲轴。 伪咒书的制作经过复杂的专门为各种其它力量体系引动奥法元素而进行的处理手段,也因此限制很大。法师只能成功制作低于自己普通制作的奥术捲轴几个级别的伪咒书。 但对于长时间专攻附魔与法阵的曲芸而言这并不是问题。首先经过一些自己总结出经验的特殊方法,她完全可以藉助拉马克游戏系统不需要制造时间的特点对特定一些魔法的伪咒书进行量产; 其次就是曲芸本人已经是神醒阶的顶级强者了。做出低于自己环数两三阶的伪咒书,那正是二环左右魔法的,市场吞吐力最大的抢手货。 至于担心有人用自己卖的东西来对付自己那也大可不必。还有谁比一位真正的魔法师掌握更多对抗反制魔法的手段吗? 敌人手里的资源总归是要花来对付自己的。与其让他们去搞来各种防不胜防的东西,还不如自己提供武器让他们打自己。这样敌人的财富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作战时也轻松不少。 一箭双鵰,往死里坑。 「抱歉,这是定价的量产货。根据成本价计算出来的价格,没有讲价的余地,」菲菲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答道: 「如果您想要讲价,可以考虑后面柜檯上的手工制品。那些都是我家主人亲手制作的,没有藉助系统自动工序,放到魔鬼音叉也都是罕见的极品。 同样的伪咒书,我家主人的手工货至少要比用游戏系统量产出的效能强上六成,绝对物超所值。要不然先生考虑一下?」 常在仙子们身边做事,菲菲随着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时不时暴露出的漏洞越来越多了解到拉马克游戏方方面面隐秘信息的同时,也不由自动地沾染了些自信的气质,和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超人老爷们侃侃而谈丝毫没有畏缩。 所以说一个人的出身能决定的只不过是她在某些势利眼中的位置,而她所处的环境才真正决定了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道可道,人总是在变化。财富,地位,气质,容貌……没有什么是通过自己努力无法改变的。 不过在这环境中原本在同事姐妹中最为单纯的菲菲多少还学了点腹黑。人家有能量点买那贵到离谱的手工或,还需要来为最廉价的一环伪咒书砍价么? 醒醒吧孩子,没有钱还想要便宜?没有能量点,就连享受砍价乐趣的权利也没有啊! 年轻人狠狠咬着嘴唇。 考虑?他怎么会不考虑,简直是渴望至极。 强上六成的装备,那本质上已经不是同一种东西了。这样巨大的效用差距足以让一卷伪咒书从战魂品阶一跃提升到凌霸。 然而现实是,光是进入这城中孤岛就花费了他一成多的积蓄。现在想要多买几件量产货防身都买不起。 心情积郁,年轻人顿时恶向胆边生,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们还敢强行按照自己的规矩卖,就不怕得罪人」 面对这个随手就可以把自己像只蚂蚁一样碾死的年轻人,菲菲丝毫没有以前那种畏怯,不卑不亢地浅笑道: 「怕不怕是主人的事情,奴家可没有权利过问。不过奴家相信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价码,比如公主殿下来这里看上什么都是直接拿的。 至于那些没有实力还想要强买强抢的……」 菲菲的话没有说完,以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作为结尾,目光幽深地看向后院花园的方向,神色中带着一丝敬畏。 这位来买货的年轻玩家自然不可能了解外面那妖艷的曼珠沙华为何长得如此旺盛,所以菲菲还是在他困惑的神色中再次把目光投向店面外面。 云裳阁门脸开门迎客,门户大开。外面是一大群严阵以待,面色凝重的士兵,以及总是能找到空隙钻进来,时不时对着当值的菲菲放几个冷枪的暴民。 然而无论是士兵将暴民拖走的争执,还是射向室内的子弹,都被那层无法穿透的奥法力场挡在外面。 曲芸曾经说过,如果他们愿意打,就让他们进行去闹腾吧。除非把全世界的核弹都丢过来,否则就算持续用飞弹不间断轰击一个月把全世界的军备储量耗干,这层她亲手参与布置的魔法屏障也不会有半点问题。 这是一个关于能量的基本加减法。能量不灭,它只会在不同状态间相互转化。弹头的冲击与炸药的爆炸所产生的能量无法冲破【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就只会转化为它的一部分让它可以持续更长时间维持守护。 表世界热武器对于能量的运用效率是极低的。或者坦白讲,大千世界就没有任何比能量点这玩意更高效的能量运用方式了。 两者做一个基本的减法,就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全球军火的能量储备要远远小于曲芸手中能量点的能量储备。 这个简单的数学题霍悯阳自然也会做,所以除了维持一个围剿的姿态,云裳阁已经不再受到任何来自官方的打击了。 于是,随遇而安的菲菲也便真的就心安理得地把硝烟战场当成背景幕布,泰然自若地开门接客做生意了。 小麦没了,只有易受惊吓的小安恨晶不时抱着大箱子来补货时,才会被外面射向自己的炮火惊得颤抖着缩缩脖子。 这时菲菲便会过来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在早有耳闻云裳仙府某种特别的名声在外的客人们眼中显得颇为恩爱。 年轻人随着目光看向外面,顿时发掘自己莽撞了。这云裳阁连帝国朝廷都不怕,他的威胁岂不是可笑至极? 不甘心如此丢脸又毫无办法,年轻人最后只能强行将尴尬的怒火转嫁到眼前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女服务生身上:「可是你并不是一位超人。」 「但这里是云裳阁,」菲菲以职业式的微笑自信回覆:「如果阁下还没决定好如何分配自己的资金,可以再随意逛逛。奴家还要接待下一位客人了。」 等到那个时候,你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在我家主人如雷贯耳的名号下瑟瑟发抖。 0863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节) 虽然云裳阁的产业与货物都归在曲芸名下,但实际的经营策略全部都是尹熙颐来决断。 自从成为超人在一场场游戏中整个人得到不断的进化升华,对她而言同时处理常人求而不得得一足矣的三件事情已经逐渐变得像唿吸一样自然而然。 嗯,就是在超凡的道路上不断变强追求力量;经营着仅仅从家族获得作为本金的湾韵地产后,就完全凭藉自己实力越来越发展壮大,如今已经可以说举足轻重的集团公司;以及与同居的美少女们打情骂俏享受生活这三件事。 因此,再加上一个云裳阁也只是九牛一毛的锦上添花,丝毫不会造成额外的压力。 不过呢,要说起运营收益,这小小的云裳阁可并不比她旗下那庞大的集团公司逊色,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量上跟那遍及帝国甚至已经在全球许多地方举足轻重的地产,珠宝,以及在梅娴诗帮助下正在起步的制药行业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云裳阁的收入却主要集中于千金难换的能量点啊,质量上完全碾压。 乱世之中,官方媒体由于皇室与臧王府两派的持续斗争不断自拆自台,公信力急剧下降。在这样背景下,【清算】将至的消息终于不胫而走。 至少在超人的圈子里,就连那些冥渡空求的底层玩家也都多多少少对「世界末日将至」有所耳闻显径以上的中坚阶层更是开始倾尽家财,把那些积攒用来提升长远实力的资源全部用来套现。 于是,魔鬼音叉中那些因为性价比不值而销路不畅的一次性药剂,捲轴瞬间被买空;而寻常价值最高的那些可以提升进化速度,提高潜力,或者指明前进方向的装备,秘籍,进化图谱等物品如今在购买力有限的情况下则变得无人问津。 在拉马克游戏里,知识就是第一生产力。掌握更高等阶的知识技术就可以像曲芸现在这样大量量产附魔装备直到市场饱和。 完全属于拥有者的生产知识是任何商业间谍也无法刺探到的机密,而游戏系统所提供的生产效率更是表世界任何商业巨头都不可能企及的。 而早期学习附魔知识开发制造技术时手工打造出那些试验品以及被云裳仙府淘汰下来的成品,则卖出了远高于魔鬼音叉市场的天价。 除了大量的中层玩家无视任何势力的立场大张旗鼓地进入云裳阁採购,这几天偶尔还会有并未获得进化的权贵富豪通过各自的门路知晓了这里并来访。 这些人拥有着丝毫不比中低阶超人逊色的情报,又不得不完全倚仗外力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因此即便手头没有能量点,也宁愿付出一些更大的代价来换取云裳阁的救命宝物。 而其中更有远见的那些人,比起一件超自然的法宝则更看重云裳阁这个敢和帝国公开叫板又让朝廷无可奈何的神秘组织。 如果在将要到来的危机中能得到这股势力的庇护,那绝对比什么法宝符咒都更管用。 所以说曲芸这人是完全没有一点商业头脑的,一开始便选错了市场对象。 匀音韵九曲七弦生五律, 斗鬼魁两袖四器灭八方。 云裳阁所卖的东西和服务,本来就只有极少数的权贵阶层能够得着门槛。想要像霍别璃大姐的缘聚缘断那样放到商业中心打开大门招待三教九流一切付得起一杯咖啡钱的人,实在是曲芸太看低了自己手艺的价值。 对于来来往往鱼目混杂的顾客,商业鬼才尹熙颐的经营策略是来者不拒。就像以往云裳仙府处理表世界的问题时一样,曲芸有曲芸的布局,她也有她的安排。 尹熙颐更擅长具体的经营,没有曲芸育成兵法特有的那种高瞻远睹与环环相扣,但她总可以保证自己的安排能在恰当的时候成为曲芸手中大局必不可少的一大助力。 比如,云裳阁暗中开放以来,这些与她暗通款曲交换利益的权贵,以及被看好人品和潜力后赊帐卖出货品的中层玩家。 这是一次十分经典的配合。曲芸放出【清算】将至,末日不久的消息并暗中推波助澜,这是动摇了霍悯阳掌控局面的根基。 尹熙颐便乘机拉拢朝野各位上心里清楚事到临头霍悯阳不可能拉自己一把的中层权力者,无声无息间制造了架空的局势。 此时霍悯阳大权在握,她自然不指望这些人铁这头站出来反对摄政王的权威。但墙倒众人推,待到曲芸用她自己的办法撬动了臧王府的统治,后续的诸多麻烦都会因为尹熙颐此刻的布置而变得水到渠成。 自然,客人中也包含有不少臧王府势力混迹进来试图刺探情报或绑架刺杀霍别璃大姐的密探刺客; 又或者围攻部队中被对整个事件一知半解的制杖长官看了曲芸攻破天宫的资料影响,派进来试图从内部破坏【阿瓦隆之永恆高墙】魔法阵的特战队员。 尹熙颐对此也是来者不拒。除了少数老老实实只想看看里面情况交钱买了东西就走的,剩下全部都成了后院里那些身姿曼妙的彼岸花的肥料。 曲芸现在也不再花时间搞什么料理了。想要散心了就来给花花草草上上肥,多和谐? 不夸张的说,即便是霍悯阳一派的第一强者胡威常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独闯云裳阁。他倒不知道这个变态团队已经出现了两名与自己同阶的强者,但这段时间一直行踪诡秘的龙女却让他不得不新生忌惮。 最后至于那大量的顾客是如何在两层彼此敌对的铜墙铁壁之间自由往返,那自然是不可能大摇大摆走正门进出的。 龙女姐姐既然能造出直通巴黎的恆定传送门,自然也有办法在云裳仙府中弄上三个。 一个连接禁宫深处便于私会,一个通向新燕都城的龙女庙方便尹熙颐推行她的法器外交策略,最后一个用于逃生。 想要直接弄出跨越无数宇宙边界通向血烛堡的传送门是有些强龙所难了,所以她们把这道逃生用的门指向了始终保持中立,与九州立场一致的诸世纪所在的巴黎。 在那里,还有着诺查丹马斯老先生年轻时自己找到的通往血烛堡的道路。 0864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节) 这几天折腾传送门的事情,可以说完全是曲芸一手包办,龙女姐姐只提供了知识,经验以及大量昂贵的材料。 曲芸是说什么也不忍心再让龙女姐姐动用法力了。她最近一直很头疼找不到任何改善她身体状况的办法。此时此刻,龙女姐姐的身体状况也在极其缓慢地每况愈下着。 而曲芸之所以有能力布设传送门这种高大上的魔法建筑,并不是说她天才到了刚刚进阶就完全掌握了运用自己力量的方法,而是由于她付出了隐藏成就【破碎牢笼】所有的奖励收穫,最终选择的那个特殊变异奖励。 当然,这是后话。在尹熙颐为了她的后续布局不断努力经营铺平道路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暂时放下栽花种草的娱乐去找一些新的乐子…… 额……不,应当说是去为自己的计划做些铺垫。 …… 新燕大厦脚下的新燕广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虽不及元初会时的万人空巷,但也呈现出一种七彩肥皂泡一般的美丽繁荣。来往的路人虽然眼里尽显疲惫和彷徨,却不见外面混乱街道上的恐慌。 在完全陷入混乱的城市里,新燕大厦与新燕广场就像是暴风肆虐的海域中孑然而立的孤岛,没有任何风浪能将它坚硬的岩石吹翻。 其实以大庸帝国数百年的底蕴,霍悯阳想要维繫首都的秩序还是轻而易举的。但他若是有这份心,当初又何必人为地制造挑唆这场动乱呢? 事实上把民众的仇恨指向替罪羊云裳仙府只是权宜之计,霍悯阳需要混乱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那些将民众利益放在首位的,占据大多数的中立派或王室派官员将领的存在。 即便拥有足够的力量党同伐异,霍悯阳也不可能一口气把这些权力或许不大,但是却其实运转着国家机器的齿轮与螺丝钉全部拆除。 若是那般毁掉大庸根基,恐怕只会让九州大地演变为一个诸侯军阀割据争雄的时代,这自然不是已经手握中央大全的霍悯阳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需要一些「比较严重」的局面去消耗这些傢伙全部的精力,让他们无暇在自己彻底站稳脚跟之前得到空隙来对付自己。 于是乎,完全掌控朝廷力量的霍悯阳便在风雨飘摇的新燕都城隔离出一片净土。完全以臧王府私兵与大量龙的传人派系超人强者维持着绝对的秩序。 隔壁的街道还在烧杀抢掠无人管束,但过了街进入新燕广场的区域就变得一片欣欣向荣。 街道上零零散散躺着几具年轻人的尸体,他们趴在地上,手上还握着前些天臧王府为了煽动民众冲击云裳阁而暗中散发的突击步枪。 这伙年轻的暴徒刚刚在街对面劫掠了一户一直躲藏在居民楼里的老实人家,杀人灭口之后的畅快与疯狂让他们膨胀到自命不凡地沖向人群与财富大量狙击的新燕广场。 于是,还没越过街道便被新燕大厦上大量的狙击手料理了。早在他们在民宅行兇时,就已经被盯上了。只不过新燕大厦的狙击手是不会攻击任何广场之外的目标的,无论他们做了什么。 尸体就这样被丢在环绕广场的街道上,广场上麻木的人群对此视而不见,只在听到枪响时缩缩脖子。入夜后,自会有「清洁工」来打扫。 便是凭藉着这样的手段,霍悯阳将首都大量的民众控制在这原本就可以容纳全城市民的巨大广场上。而那些牵扯到局势利害关系的权力者,实力者,亲朋好友皆被安置在直比天高的新燕大厦中暂居。 即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要挟。 一辆燕都电视台的採访车停在新燕大厦脚下,漂亮的女主持人身着一身肃穆的正装,正在以新燕大厦一层的商铺为背景侃侃而谈: 「大家看到了,如今的新燕都城正在以摄政王殿下为核心的朝廷带领下逐步恢復秩序。虽然祸乱之源云裳仙府诸歹徒仍然躲藏在窝点内与我军对峙拒绝投降,但对此事同样负有责任的公主殿下或将在下周受到审判……」 突然,电视画面一阵晃动,可以看到摄像师的手臂进入了画面边缘指向女主持人身后,似乎在叫嚷着什么。但由于与主持人手中那专业的户外降噪麦克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几乎没法被电视机前的观众听到。 画面中的女主持人回头观望,而镜头趁这个时候从主持人身上移开,缩放到她身后几米远的咖啡馆内,聚焦在一对依偎在桌边,互相餵食甜品的少女身上。 由于两人是坐在面对街边橱窗的吧檯椅上,因此镜头可以完整地捕捉到两人谈笑风生的面孔。除了由于对焦距离过远而产生了一点轻微的晃动,就连她们轻松写意的笑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女主持人的惊嘆适时在画外响起:「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难道……难道这就是那导致全国性动乱的罪魁祸首,那个恐怖势力的年轻头目……那个,那个音乐家?」 天哪,她怎么敢大摇大摆地跑出来约会喝咖啡?不!她是怎么混过那些狙击手的排查的?要知道,新燕大厦的安保系统中可是有着大量的超人啊! 震惊中,她险些将「那个迷人而睿智的」之类褒义的词语脱口而出。与曲芸朝夕相处的仙子们或许已经忽略了,她那张祸国殃民的面孔在常人眼中还是极其惊艷的。 事实上,女主持人下意识会有这样的好感自然不可能只因为一张让人脸红心跳的面孔,毕竟她喜欢的是异性。 归根结底,和广场上许多经歷了十几天惊心动魄的骚乱动盪的平民百姓一样,她压根就不相信上面给出的说辞。 造成这一切灾难的,仅仅就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她不清楚皇室党与臧王党之间的博弈,不清楚九州与龙的传人间的争斗。但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力,她还是难以想像像音乐家这样一个温婉乖巧的少女又能与朝政有什么瓜葛。 0865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四节) 即便这位少女真的带人杀入天宫与禁卫交火,大多数人冷静下来之后也更情愿相信此时背后另有隐情。 最起码,就算这音乐家确实十恶不赦,恐怕她也不过是因为强大的力量被推上檯面的替死鬼,而不可能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她太年轻了。 所以女主持人其实很想在节目中提出质疑,直说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是否只是因为自身太过强大的力量而被权谋者推出来承担责任的挡箭牌。 然而她不能,因为她的丈夫此时正「居住」在封闭化管理的新燕大厦之中。所以她只能按照台里下发的文件指示为新任摄政王歌功颂德。 所谓的粉饰太平,不过如此。 「是依子哦,大家好。你们这是在直播吧?」 突然之间,屏幕勐然一颤。接着伴随着画面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甜美嗓音就向主持人所站的方向一甩。十分职业的摄影师只花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便把焦距重新对在女主持人身上。 而此时,两位举世瞩目的风云少女一左一右地包夹着瑟瑟发抖的女主持人,正是曾经进出开启了终极魔法防御大阵的天宫如入无人之境,仅凭两人便在数百禁卫与超人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传闻亲手刺杀庸皇的那两个女魔头。 这个画面的转折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是眼前一花。明明瞬息之前镜头中那两个少女还坐在咖啡馆里打情骂俏,怎么一瞬间就出现在咖啡店外面的主持人身边了? 这可是新闻直播,不存在画面剪辑的!如果不是有两组一模一样的恐怖分子,那就是画面中的少女们在不足一秒的时间里「飞」到了外面! 画面上,曲芸似乎还在专心享用刚买到的冰激凌,漫不经心地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打招唿」。而康斯妮则将女主持人握持麦克风的手拉到小腹的高度以迎合她与曲芸的身高。 「你……你们要,干什么?」主持人故作镇定地尽力控制局面。在最初的惊吓后,两个紧贴着自己的少女身体上散发出那淡淡馨香让她逐渐安心下来。 她原本就并不相信云裳仙府的这些小女孩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暴徒。而且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即便是要死,她也会下意识地注意自己在镜头中的形象。 「嗯,别害怕。依子只是想借用你们的报导,向大家通告一个消息。」曲芸说着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冰凉白渍。 果然并没有想要伤害我们,女主持人暗暗松了口气。身边两位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少女即便收敛气势,还是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毕竟人人都看过天宫内流出的那段战斗画面,她们只要动动小指恐怕就可以要自己灰飞烟灭。 「很遗憾。这虽然是直播,但是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突发状况,恐怕总台那边也会直接掐断的。」女主持人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而摄影师闻言也再不敢去想让手中的摄影机停止工作。 嗯,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透露出这些情报以求自保应该不会被追究责任吧? 「谢谢关心,不过不要紧的。依子既然会来,自然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安排。」曲芸对着屏幕歪头一笑,顿时倾国倾城。为了完满达成今次行动的目的,她临时借用了老早前送给任姐的魅惑手环。 电视台领导层自然有龙女一派的人,但是为了不给那些普通人带来无法承受的麻烦或者被臧王府一派武装力量强行干涉,云裳仙府这边还是让尹熙颐亲自去跑了一趟。 女主持人闻言瞭然。身边这两位可是能够和整个帝国朝廷公然对抗而不落下风的真正强者,怎么可能会犯下像身后街道上趴着的那群武装混混一样的错误?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掌控,就让她们说出真相吧。说出那些,自己心底里一直怀疑,却没有立场去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谁知,身边的音乐家小姐似乎对于臧王府的栽赃还没有她这无关民众显得愤慨,就像事不关己般完全没有提及,而是直接说起了另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趁着臧王殿下搞风搞雨党同伐异的工夫呢,我们的人一直在和大精灵庭在公海上战斗。嗯,就是搞出大灾变的那群桑海超人。有人不信的话,有条件可以去查一查,毕竟家父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尚未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前,曲大小姐就早已经点满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这次更是不惜把那从未被她放在心上过的战场诡术师老爹抬了出来: 「当然依子不是来邀功的,而是得到了确切消息,那伙曾经制造了大灾变的傢伙,为了报復臧王麾下的胡威常杀了他们的人,将于三日内前来毁掉这栋新燕大厦。 出于和当局的矛盾立场,到时候依子恐怕就不方便带人来援助了。一切只能依赖你们所仰仗的新任摄政王大人,以及各位的自救了。 嗯,所以说如果有条件,还请收到消息的诸位尽量远离新燕大厦。哪怕不相信依子,那也可以过三天再搬回来。反正小命是你们自己的,依子言尽于此,拜拜。」 曲芸十分乖巧地露出半只手掌握住连衣裙的袖子,对着镜头微笑挥手。 对于臧王府诬陷云裳仙府,自己刺杀了庸帝还给两位公主乱扣帽子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至于霍悯阳会不会马上跟着抹黑把「大精灵庭将要发动恐怖袭击」一事推给龙女姐姐,那完全不用考虑,因为是必然会发生的。 但是曲芸并不介意,因为只要打破目前大量民众聚居新燕广场附近的状况,霍悯阳在新燕都城的布局就算是崩溃了。 至于舆论和真相什么的,还不是谁最后活下来谁说了算? 其实在龙的传人严重受创的情况下,以九州团加上如今的云裳仙府的实力,即便龙女姐姐不出手也足以攻占媒体中枢让霍别璃大姐出面对霍悯阳口诛笔伐而不落下风。 这位曾经显露过几手执政天赋的皇族正统女子在百姓中还是有一定威望的。 0866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五节) 事实上,如今寄身于云裳阁客房的长公主殿下还真的提出了上述建议。但被曲芸否决了。 她的原话是:「这破事儿原本就不关民众什么事,是我们和霍悯阳之间的对决,把他们牵扯进来,像老狐狸一样让百姓在底下互相争斗起来有什么意思?能解决问题么?」 霍别璃自然知道曲芸不可能像她一样爱民如子,这么说纯粹是出于对民众,对屈指可数的几个自己人之外的整个世界和全人类的极端不信任。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真正为民众考虑的皇族她还是贊同曲芸的意见的。 燕都大厦脚下,女主持人听完曲芸的发言也是有点懵。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难道音乐家真的是谋杀先皇的罪魁祸首所以没什么可以辩解的?还是说她对摄政王大人下三滥的招数压根就不屑争辩? 人民的信任与支持,对于她而言,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么? 曲芸的话刚说完,突然之间,镜头中一个人从咖啡店里向这边沖了过来。这让背对来人的曲芸微微皱眉,随即又在辩音成像的场域中分辨出来人的相貌打扮后释然一笑。 咖啡馆的男侍急沖沖追了出来,却终于在注意到镜头正在拍摄自己时停步,手足无措起来。直到曲芸笑眯眯回头看过来,他才努力板起面孔道: 「小姐,您还没付钱。」 摄影师和主持人都愣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知者无畏?你这傢伙闹哪样啊?你们店里屏幕上现在还滚动着这位正主的头像,你居然认不出来? 曲芸倒是笑得很甜,来得正好啊! 她凭空飞起,双脚不着地的保持同一个姿势飘向咖啡馆的落地窗,顺带抬手示意主持人不要跟过来。唯有主持人手中的降噪麦克被康斯妮不知不觉间取走,藏于自己华丽丽的蕾丝边袖口之中。 魅惑手环的影响下,主持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言听计从。唯有镜头始终追随着两位少女的身影。然后,随着曲芸的手指透过落地橱窗定格在两人坐过的沿窗长桌上。 两人吃过甜点篮还留在桌面上没有被收走。远焦修正过的镜头可以清晰捕捉到篮中立起的三枚金元。 三枚金元! 这里可不是缘聚缘断那种上流社交场所,而只是一杯咖啡一银五铜的普通商业区咖啡馆啊。曲芸挥手就给出了整整二百倍的价格。 「刚才有事找他们急着出来,」画面中的曲芸指了指镜头的方向:「所以没顾得上去前台结帐。依子便将金元留在桌上了。多出的部分,就算作是把你们牵扯进来的一点补偿。以及……这几天离开新燕广场一带的耗费。」 「离开新燕广场?为什么?」男侍一脸懵逼。这货自打看到摄像机对着自己时就处于愣怔的状态了,既不认识曲芸,也不知道曲芸说的那些事情。 事实上并非人人关心时政。自古歷代乱世,那些背井离乡的人甚至弄不清到底是谁和谁在打仗的一直都不在少数。 那时候是由于身处阶层导致他们没有足够的情报来做判断,往往只能听什么就信什么。而现在呢,更多的人则是相信天塌了总有高个子顶。与其整日纠结自己完全无法干涉的事情,还不如把经歷花在怎么做好手头的小买卖。 「呃,之后自己看新闻吧。现在可以回到店里了,免得被误伤。」曲芸无奈地耸耸肩,反正该演的戏差不多演完了,剩下就要看臧王府的爪牙有多配合了。 对于这点曲芸倒是并不担心,毕竟霍悯阳从不是那种过分在乎公众形象的领导者。十之有九会对手下下令见到自己不惜代价直接击杀。 虽然派出凡人军队击杀一位中级魔法师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呢。总是把事情往最糟糕方向考虑的霍老狐狸,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来尝试的。 多守规矩的好孩子啊,自己被人通缉,还不忘照顾身边的陌生人……连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不得不感嘆。这哪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会有的表现? 只是漫不经心之举,曲芸也在不动声色地实践着【育成法】理论的应用: 让每个人追随自己的意愿行动,最后促成你的意志。 既然咖啡馆的男侍没有认出自己,就有很大机率对突然消失的顾客追出来讨要帐单; 既然新闻直播小组没有能力停掉直播,就有极大概率在不需要出言威胁的情况下相对配合拍摄所有自己引导的地方; 既然自己公然出现在新闻直播中,大摇大摆出现在霍悯阳自家门口,那么他的部下……肯定离这里不远了。 一阵激烈而凌乱的跑步声从大楼内传来。很快就看到一队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臧王府府卫从新燕大厦中冲出。 留居在新燕广场的民众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制服。在这块孤岛上,他们取代了寻常的官差维持着更为严苛的秩序。 咔咔咔……上弹完毕保险打开,十几把突击步枪枪口指向两位少女。 「你家主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想要请依子当面谈谈了?」曲芸嘴角勾起一抹招牌式的邪魅微笑,在魅惑手环的加持下让那些冲上来的府役都愣怔了三五秒钟。 若是有心出手,这段时间足够曲芸反覆杀他们三五次了。 最先清醒过来的小队长狰狞一笑:「你只是个区区恐怖分子,有什么资格跟摄政王大人对话?」 言罢,根本不给曲芸「继续妖言惑众」的时间,挥挥手示意手下直接开火。 哒哒哒…… 全部是精准的点射,没有一发子弹偏离曲芸和康斯妮的身体。即便并不很在意民众中的声望,霍悯阳也不会蠢到轻易破坏自己花了不少工夫制造的秩序。 与此同时,楼上更是有几位高手悄然落下,封堵了曲芸可能的退路。 虽然曲芸的到访确实是出其不意,但以霍悯阳的老道却并没有完全忽视曲芸可能来这样一手的可能性。 准备很充分,瓮中捉鳖。 0867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六节) 新燕广场上的民众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响起的枪声。这往往是试图冲进广场的暴徒被击毙的声音,很少有人刻意关注。 但今天响起的枪声特别密集,所以麻木的民众还是有不少人扭头去观望。这一看,就看到新燕大厦脚下十来个围观群众被当场击毙的一幕。 就连刚刚还在直播曲芸的摄影师也下意识地将镜头对准了事发地,收录了那一瞬让人恐慌的画面。之后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关掉摄影机,却已无法改变决定性的瞬间已被拨出的事实。 包围曲芸两人的臧王府府役与臧王一派的超人们也都是一愣。预料中那没有任何已知攻击可以侵犯的淡红色朦胧光幕并没有出现。 子弹直接穿透了两人的身体,击中远处围观的民众,却连哪怕一个微小的伤口也没有留下。 而中弹倒下的民众并没有被普通弹头动量撕扯破碎,而是在周身绽放出诡异的光晕,然后入千年古尸一般干瘪下去。 这是早年由戴子书与龙女姐姐合作开发的,十个能量点一发的对超人特种附魔弹。打在人身上会吸收创口处的体内能量转换成破坏性的爆发。 这种弹头对付像八腕那种被弹头撕裂身躯毫无影响的超人有奇效,同理,自然也对云裳仙府将近半数可以迅速组织再生的团员十分致命。 即便打在那些皮糙肉厚可以顶着枪林弹雨冲锋的表皮强化超人身上,也可以藉由锥形的弹头撕开创口。而哪怕只有一点点微小的破损,超人们也会保守自身体内能量消耗与反噬的折磨。 他们不会像广场上的市民一样被吸成干尸,但任谁中了百十来发特种弹后难免不受重创。最起码,也会因能量大量损耗而变得虚弱。 先前闯天宫时曲芸她们没有受到这种子弹的招唿,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特种附魔弹的造价实在太高,根本不可能被装备在日常防卫上。单单这一轮点射,就已经花光一个普通应选者一场游戏的全部收益了。 而成效,似乎就只有民众的恐慌,臧王府役的丑态毕露与意外地情报外泄。 既然敢来敌人老巢大摇大摆地逛游,曲芸又怎么可能没备好后手? 但有后手的可并不只是曲芸。 轰……轰! 从楼上跳下的超人中,有两人向着曲芸和康斯妮抛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手雷。 两枚手雷在围观的民众眼中像是玩具炮竹般爆开,没有玻璃崩碎,没有血花四溅。 而在曲芸眼中,它们比任何高爆手雷都要更加致命。爆炸半径十米左右,所有的奥法元素都被无形的力场所排斥开。以两枚手雷的爆点范围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二环魔法【静】一样的禁魔领域。 而这种手雷显然要比【静】更恐怖。【静】的作用是将一定范围内的奥术元素通过放大彼此间作用力而相对锁死,从而让由精神意念到能量传递等各种能力施展变得迟滞困难。 像曲芸这样的高位施法者完全可以凭藉自身真理之门的澎湃能量强行冲破这种禁制而施法。 但臧王府役使用的手雷却是直接将范围内的奥法元素排开,即便来了红袍大师黑袍贤者,所能做的也只有使用伪咒书或者付出百倍不止的法力,完全不藉助自然中的奥法元素,仅凭自身的真理之门提供法力施法。 猝不及防之下,连黑袍贤者都有可能栽在这手暗器上。 「真狠,」康斯妮吐了吐舌头:「这就是龙女姐姐口中,龙的传人所倚仗的,专门留下对付她用的杀手锏了吧?」 「应该是了,」曲芸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原以为一枚的效力足够了。但没想到霍悯阳居然为了前后封堵我们的退路将仅有的两枚全用了。这东西是游戏世界中获取的,包括我在内,域中还没有任何人能制造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可以在正面战斗中消灭龙的传人了?」身为黑夜的眷族,这位性格颇有些另类的小吸血姬更喜欢堂堂正正硬碰硬地将敌人的鲜血榨干。 「不要轻敌。即便是此时此刻,云裳仙府的明面上实力还是要比龙的传人逊色一筹,」曲芸说着关闭了手中卫星监控的画面,收起了戴子书赠送的平板电脑:「我们回去吧。」 随着雷声大雨点小的两枚珍贵禁魔手雷废掉,位于爆炸中心的曲芸与康斯妮两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诸多具备特殊感官的超人眼皮子底下,愣是没有人看明白她们到底做了什么。 「长官,她们会不会一早过来的就是魔法幻象什么的……」从正门冲出的武装小队长对着从天而降那几位超人中领头的八腕道。 「在她们进入咖啡店时我们几人就已经都确认过了,绝对是真身,不然也不可能动用珍贵的武器。」八腕身边一个高壮汉子阴沉着脸。显然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确认曲芸的身份,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恐怕他的责任是跑不了了。 小队长闻言也是一愣,突然注意到丢在地上的採访用麦克风。如果刚才他们攻击的是幻影,这东西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而且……幻影可以说的话的么? 八腕上前捡起麦克风随手把玩了一番又丢在地上,继而併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按住了耳朵。 「我的鬼物已经确认过,她们确实不在新燕广场上了。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你应该去仔细检查一下……」是霍鑫?的声音。 在臧王府麾下诸多特殊感官的超人中,这位世子爷的能力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箇中翘楚。世界上很少有什么能力可以完全避免鬼物的窥视,尤其是没有特别防备的情况下。 八腕松开耳机,径直走到咖啡店的落地橱窗外蹲下观察,身后的一大帮人也如影随形。 很快,他从玻璃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撕下两个被口香糖简单黏着在玻璃上的小设备。 0868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七节) 曲芸能在一瞬间从咖啡店内出现在外面主持人的身旁,既不是觉醒了康斯妮一般的神鬼急速,也不是掌握了可以不开传送门就即时传送的玄幻能力。 刚才出现在电视直播中,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两位,自打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是藉助戴子书黑科技制造的全息影像投影。 至于移动的麦克风以及从全息影像位置传出的话语声音,那都是最基本的奥术操作。对曲芸这真正的中级魔法师而言,简直像是马戏团小丑的戏法一样简单。 霍悯阳预料到了音乐家会亲身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微小可能性,并针对她防不胜防的奥术魔法做了万无一失的布置。 却不想棋盘上算尽机关稳操胜券之时,对弈的对手突然掏出来一把手枪。 途经龙女庙传送门的时候,曲芸见到前来躲避动乱的信众一路都对着她们露出复杂的表情。 对此她毫不在意。原本她就没有对外人抱有过任何希望,何况这些人既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去通报官府,已经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回到云裳阁后,安恨晶立刻把她们引往后院大厅,用手机屏幕告诉曲芸尹熙颐把龙女姐姐叫来了,正在等她。 进入后厅,安恨晶在曲芸背后默默关上大门离开,而曲芸则对龙女姐姐身边坐着品茶的戴子书微微皱眉。 「那件事还没有定数前,是不是不合适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曲芸坐到龙女身边,牵起她的手。 「是你的计划。我一直在给你跑腿,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安排些什么好吧……」龙女嘆了口气: 「如果你在说我们两团之间存在叛徒的事情,戴先生的忠诚不必质疑。在他年轻时,为了接受庇护和研究资源自愿签署了皇室的魔法契约。你懂的,就是类似于你和小妮子之间那样的关系。」 「若是如此,那我倒是几乎可以确定背叛者的身份了。」曲芸若有所思地揪起一撮头髮。 以戴子书的年纪看,他恐怕是和战场诡术师他们一个时代的老玩家了。他年轻时龙女姐姐或许还没出生,或许还没加入游戏,至少还没有力量制作高级的魔法契约。 但大庸皇室自打开国国母以来就是留传着上界血统的显世家,恐怕代代都有实力不低的魔法师存在。九州团队更是由来已久,想必当时是龙女姐姐的母后或其他统领九州团队的亲属与戴子书籤下了契约。 「是谁?」龙女姐姐神色颇有些凝重。 曲芸笑了,摆摆手:「就算戴老值得绝对信任,也不排除那人有什么可以间接获取我们这里情报的手段。所以这话我不说,只要姐姐允许,我会把处置叛徒的环节放到解决这次事件的计划之中顺带完成。」 龙女点头,她询问过曲芸关于育成兵法的基本问题,也知道自家恋人使用的是一种把诸多不同势力与意志统合起来布局的复杂手段: 「所以关于你的计划,是不是也不方便说明了?还要我们像现在这样按你的安排行事?」 「正是如此,麻烦姐姐大人了,」曲芸含笑:「如果你愿意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我便会给你一个最好的结果。当然,这『最好』的定义是按我的标准。」 龙女苦笑。一件事情的结果如何确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但若按照自家那位的标准,估计不死很多人绝对算不得是什么「好结果」。 其实龙女也明白曲芸的道理,有些人一旦心反了,再留着也是给未来徒增祸患。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办法能把该留的留下,该杀的杀了。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更困难的。如何从占尽优势的霍悯阳手中抢回主动权。 「行吧,想必这事儿姐姐也不会和我争,我这里全权做主,国内的乱局就委託给你了,让我看看我家芸儿都有些什么样的手段吧。」龙女姐姐最终嘆了口气应到。 一旁坐着的戴子书显然明白龙女所忧虑的东西,放下茶杯支持道:「九州目前要考虑应对【清算】的问题,这才是根本大事。能从那些目光短浅的小人物折腾出来的事端中抽身是幸事。 小芸你不要有压力,这事能处理就放手去办,做不到能把臧王那边拖住也就够了。若是我们能撑过【清算】,事情就不是那些跳樑小丑可以掌控的了。 每逢乱世,定有很多人会死,你不要沮丧,也不必把这些责任怪罪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尹熙颐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想要曲芸对杀人感到内疚,您老怕是没来我云裳阁后院欣赏过那奼紫嫣红的花田。 心向自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约束。无论法律,道德,还是大众的眼光。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没有一颗嚮往自由的心?但在真正加入云裳仙府,见到曲芸的张扬放纵无法无天之前她却是一直没能够超脱出世俗的束缚。 向曲芸投去感激的目光,尹熙颐倒也还没忘记正事,顺着戴子书的话头接了下去:「其实今天我邀请你们来正是为了说这件事。 米莎破解的情报资料已经整理完成了,除了芸芸已经拿走用上的那些有关于精神维度与虚构现实的知识,我从中还发现了一件非常有价值的,强大的武器。」 曲芸闻言微微抬眉:「虽说云裳仙府与九州是联盟的状态,但之前也明争暗斗了不少回合。抛开我与龙女姐姐的关系,我不相信一向最计较得失利害的你会愿意将关系到团队实力的情报这样轻易公开。 所以说,我猜这武器要么复杂昂贵到以云裳仙府的财力也承受不起;要么,就是牵扯到大量我们因为缺少科技向人才和知识储备无法理解的深奥知识。」 她说这些,一点也没有避讳龙女姐姐与戴子书两人。两人也没有在意,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信任吧。毕竟无论曲芸和龙女关系如何,两人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自己,而是两方在整个域中都举足轻重的强大势力。 0869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八节) 「两点都被你猜对了,」尹熙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眯眯翻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文档开头被翻译成庸文汉字,大号加粗的题目【欧里庇得斯之泪】映入眼帘:「引路人文明的终极歼星武器,又称『美狄亚的眼泪』。 十五个tb的图纸,仅仅是图纸。建设所需要的资源不仅云裳仙府无法承担,就连九州,连整个大庸帝国也不可能承担。 所以芸芸猜得没错,这份图纸如果不公开出去,对于将要到来的【清算】而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资金运作我可以帮忙统筹安排,但是资源的渠道就需要官方性质的势力去处理外交问题了。 我总不能联繫霍悯阳不是? 说实话,即便如此我也不清楚这项引路人文明花费了十年时间铸造的奇蹟我们是否有可能在一年内完成。考虑到我们所剩下的时间,恐怕只能麻烦戴老花费点数去团队空间向系统购买学习相关的知识空缺了。」 尹熙颐说着把屏幕推给戴子书。更高等级文明花费了十年时间的事情,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毕竟当时引路人文明是从零开始研发的,而他们现在只需要按照图纸生产拼凑而已。 还有一点就是,已经进入星系时代的引路人文明曾经将大量的金属等资源发射到外太空去,在漫长的岁月中地球趋近荒芜;而如今的表世界仍然蕴含着充沛的自然资源储备。 曲芸闻言意味深长地笑而不语。美狄亚的眼泪么?为了仇恨而捨弃未来的希望,还真是个对于引路人文明而言十分应景的名字。 说起来继索福克勒斯迷宫和埃斯库罗斯之刃后面,关于欧里庇得斯的线索也终于出现了啊。就说整整齐齐凑起一套才好嘛,不然多别扭?话说这三位身上的秘密还真是令人神往,恐怕不比那位神秘的拉马克先生要逊色呢。 真是……让人期待呢。 戴子书神色凝重地接过电脑翻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向各国要求资金和资源援助,或者邀请全世界一起加盟分摊这项工程,我估计资金与资源方面只要花费各国半数的生产力就可以及时完成工程。 至于核心技术的问题材料里写得很明白。虽然确实有我的知识盲区,但按图索骥去团队空间学习应该要不了太久。如果殿下同意,我可以邀请几把老骨头一起分摊攻坚这些技术难关,」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来自各国的。」 对于戴子书的提议龙女尚未表态,曲芸便纠缠着头髮,打断道:「这样的话,我们就逐次分开公布图纸内容,并宣称需要一倍的资源。」 「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拒绝参加?」处事比较保守沉稳的任棉霜刚推门进来就听到曲芸的提议,表示出自己的忧虑:「要一整年全部的生产力投入,就算不至于让民众饿死,也意味着不得不公布【清算】的消息了吧?」 「不,只要我们给出能够在【清算】中倖存的足够把握,他们就一定会参加,而且一定会倾尽所能给予投资,不会在具体的资源分配问题上进行任何推诿扯皮,」曲芸对此信心十足: 「甚至不需要展现出多大的把握,仅仅是曾经有一个文明凭藉这件武器在【清算】中胜出的事实就足以说服他们做任何事了。在生存面前,他们没有选择。 一年的全部生产力,分摊下来哪怕有不怕死的弄虚作假滥竽充数也无法动摇现有的世界格局。而且他们除了接受我们的条件没有任何选择。 即便某些国家或势力除掉我们,把图纸拿到自己手里,他们还是一样需要花费这么多投入才能实现生存的目的,一样还是不得不和全世界分享。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戴子书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身为一支拉马克团队的团长,你想要打压所有竞争者,想要称霸这我都理解。但是你可知道要全世界提供一整年全部的生产力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公益,环境,教育投资将被迫全部关闭,很多已经建设多年的国家项目将被迫永久废止,朝廷下属公职人员将大量失业,无数投资者倾家荡产,整个人类社会将被完全重新洗牌。 你这是发国难财啊,歷史证明过,哪怕事后你将这件【欧里庇得斯之泪】完全掌握在手里,即便绝大多数势力已经在【清算】中被削弱得不足为虑,你也将失去称霸的根基。 音乐家,你想要的,难道就是一个全世界人憎恨着你却无力反抗的,独财的世界么?」 曲芸没有回答,龙女姐姐却笑着给出了解释:「你错怪我家芸儿了。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她有心称霸。只可惜对她而言,无论被这世上的人所憎恶还是奉为英雄崇拜着,根本都毫不在乎。 这孩子若是有心称霸,怕是不会甘心用欺诈的手段巧取豪夺,骗来一份并不稳固的霸权。所以她开口要了,我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有把握让这份资源能实质性地提升我们在【清算】中胜出的机率。 其实在我看来啊,只要芸儿有心带领这个世界度过【清算】,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我想如果世界变成了她私有之物,未必会比现在的状况糟糕也说不定哦。」 「哼!殿下身为一国公主,尤其是很可能将成为大庸女帝的存在,这样说话恐怕有欠妥当了吧?」 说完气话,戴子书可不是真的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说这话时语气渐松,到了最后责问的结尾也变成了疑问句。 他与曲芸虽然相处不多,但见过的几次里也总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个奇蹟般的少女若是独掌了世界能否让一切变得更美好他不清楚,但最起码龙女所言音乐家对地位与权力毫无兴趣这一点他是完全相信的。 但音乐家于他而言终究是半个陌生人,所以最终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那她不惜全球人民遭受重大的损失还要一意孤行索取并不必须的资源是为了……」 「还是自家姐姐大人懂我,感觉好幸福啊。」曲芸笑眯眯默认了龙女的推断,又对着戴子书做了个鬼脸道:「不可言。」 0870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九节) 无论对曲芸观感如何,戴子书始终是忠于皇室的。于是收起尹熙颐给出的资料,他便自顾自匆匆跨入了传送门去抓紧时间研究了。这时候倒颇能看出一点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气。 其实越是能专心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人往往越是简单。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那么便闷头去做到最好便是。至于最后自己创造的价值被谁拿去了最大的利益,他们反倒没有那么关心。 而真正关心利益分配的,往往也创造不出那些举世无双的重大价值。 所以说书呆子并不是没有跟人斗心眼的脑子,而是不愿将自己的时间精力花费在那种「没有建设意义」的事情上。 然后正当龙女姐姐打算吻别曲芸起身告辞的时候,却突然被曲芸拦下,约定域中相见。 「怎么,你还会有什么事是她们也不能知道的?」龙女的语气带有一丝玩笑的醋意。事实上她一直清楚云裳仙府那些女孩子彼此之间的关系绝对超越了生死相交的战友,但她对此并不介意。 域中,一条五爪金龙翔卷在高音谱号的旁边,在那条无论向哪个方向行进都一律是在上行的潘洛斯阶梯上并肩游荡。 曲芸也不搭理龙女姐姐的打趣,直入正题:「既然这次『云裳之乱』的应对全权交由我负责,希望你能说服自家姐姐暂且不要出面。」 寄居在云裳阁的这些天里,长公主霍别璃不止一次提出要去媒体上公开亮相讨伐霍悯阳的暴政。这位姐姐虽然有着经世之才,却偏偏厌弃世俗纷争,对皇位继承一点兴趣也没有。 直到霍悯阳派出一波比一波致命的杀手要取她性命,霍别璃也始终未曾表示什么。却终于在了解到帝国全境的乱局给人民带来的水深火热中坐不住了。 「姐姐她不会看不透霍悯阳始终竭尽全力要她性命。这种时候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足以起到平衡局势的作用。 更何况现在站出来把权力阶级内部的纷争扩张到民众的范畴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只会因为彼此对立的情绪造成更大的损害,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这次事情的最终结局与民众的想法无关,这一点姐姐她不会不知道,当然你也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即便如此还要特意跟我讲,是因为涉及到对付臧王府的布局?」 五爪金龙说着,一对水墨画般的大眼珠子若有所思地盯住身旁的高音谱号。 当年太祖立国留下明文暗武两条线传承治国,身为皇室中接管九州团队的武斗一派继承人,龙女姐姐自然不会真的就没有对付手下一个王府叛乱的办法,无论对方有多大的势力。 事实上若不是老皇坤德大帝过于仁善忍让,霍碧薇一开始就不可能给臧王府勾结龙的传人步步蚕食朝廷实权壮大起来的机会。 但如今这局势她再出面喊打喊杀就不太妥当了,演变成全面内战的话,就算最后把叛党斩尽杀绝这数百年的基业也算是半废了。 毕竟【清算】在即,任何一点生产力的浪费对于整个表世界的人类文明而言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而若是坚持父王曲意迁就的路线和平谈判,以霍悯阳的胃口最好的结果恐怕也会是国家分裂或朝廷改组。 这或许是她那志在闲云野鹤的姐姐所能接受的,但事实上这样的选择便意味着背叛和放弃了朝野上下所有支持她们的人和势力。这是龙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的底线。 所以她宁愿相信曲芸的智慧。既然她说了能给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么在自己无论如何难以两全的困境中,何不让她放手一搏? 「正是如此,」曲芸用没有任何人能看懂的纯黑色表情笑道:「一切交给我就好啦,顺便我还需要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朝野上下,所有所在职位无可替代的官员的名单,」曲芸的声音胸有成竹:「我知道这工作量不小,但烦请两天内准备好。三天后就是老狐狸自封摄政王的上任大典,我希望一切事情在那之前搞定。」 霍悯阳不过是一道精美的开胃汤,后面还有主菜【清算】在等着呢。若是喝一碗前餐都能撑饱了,那还是别来参加这场有生以来最有趣的宴会吧。 「明白了……不对,你把我约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这没什么需要对你家仙子们保密的吧……啊!我明白了,那个叛徒在云裳仙府?」金龙充满疑问地捲曲着长长的脖子。 曲芸只是用符尾点了点前方的谢帕德之塔:「想哪去了。叫姐姐来,只是想你帮我引导控制一下魔力源泉。不需要动用真理之门,应该不会对姐姐造成伤害吧?」 对于这一点身为中级魔法师的她还是十分清楚的,不然也不可能忍心叫龙女姐姐来帮忙。 「谢帕德之塔……这么快你就要进阶神醒了?」五爪金龙露出一副天生契合东方龙脸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之前进阶初开是因为花费整年的时间在血烛堡积累,虽然那已经快到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嗯……需不需要我联繫一下血烛堡?副院长大人肯为你开启一次葵魔池,说不准也会愿意再来一次。虽然第一次之后你所能获得的好处就很有限了……」 说重色轻友什么都算轻的。恋人面前,可爱的龙女姐姐早都已经把身为血烛堡导师的立场抛到几十个宇宙位面之外了。 「不需要,因为我已经进阶了,」曲芸无奈地嘆了口气,让已经是自身本源一部分的,绘有蓝色纹路的黄色法袍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显示在高音谱号的身后: 「这一次,我打算藉由法师塔的奥法源泉进行一些关于自身力量的研究。虽然从上次游戏中获得的宝贵资料恐怕对龙女姐姐所专注的学派可能并无助益,但我相信你不会后悔来参观我要做的事情的。 这既是一次分享,你也可以当做是炫耀。」 曲芸的面孔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0871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节) 对于魔法师而言,增长法袍纹路的进阶没有改变法袍颜色的进阶重要。比如对应初开境的黄袍法师称为中级法师,对应恆火境的蓝袍法师称为高级法师,但夹杂在其中黄底蓝纹阶段的神醒境却仍然被算作是中级法师。 在诸天万域通用的生命境界系统中另开出一套体系,法师的分级自然有其独特的道理。 曲芸的黄色法师袍在进阶神醒时本是诞生了一些细小的蓝色纹路。但如今随着对黑塔知识的研读掌握,这些以音符为主,代表各种意象的细小纹路已经汇聚成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蓝色「?」符号。 这东西在表世界被称为奥姆符,组成符号的三个部分在莫卧儿共和国中被解释为分别代表了梵天(brahma),毗湿奴(vishnu),和湿婆(shiva)三位主神。 而事实上排除使徒的某些刻意掩饰,这其实是一种由贤者符文演变而来的,比大多数表世界文字都更贴近本源力量的魔法标记组成的徽章。徽章的三个部分分别代表了人的三种主要意识状态:清醒,幻梦,与熟眠。 这样的徽记会出现在曲芸进阶蓝袍的重要过程之中,原因可想而知。 「龙珠的传承让你的本质升华,看来你已经在形而上殿的道路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呢,」龙女的语气透着些自家小妹初长成的欣慰,以及一些师尊见证弟子成就的喜悦。听得曲芸只能撇撇嘴,却又无法反驳什么。 虽然万物核心学派的龙女姐姐并不清楚奥姆符的具体含义,但在血烛堡任教多年她姑且能看出这是属于形而上殿的一种标志: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来谢帕德之塔?就算你认为没有必要花大工夫再去一趟血烛堡,禁宫里我那法师塔也具备你所需要的一切条件啊。」 「姐姐说的没错,」曲芸露出一种自信,从容而又神秘的表情:「若只是探究真理之门寻求自身力量的进展,那确实在哪里都无所谓。 然而今天,我将要做的却是在形而上殿的基础上真正开拓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因此我既不能用血烛堡的葵魔池,也不能用禁宫的法师塔。只有在谢帕德之塔的系统保护下,我才有把握确信自己的尝试不会被姐姐之外的任何人所窥见。」 待曲芸缴纳了能量点租下谢帕德之塔,龙女方才突然震惊地对曲芸的意思有了明悟。 她要做的事情是……不,这怎么可能?她才是中级法师啊。这种事情……十之有九都是那些独立色系的顶尖神祇才有可能接触的领域啊。 她猜得并没有错,曲芸将要做的事情是……开创法术。 以东方龙那天然呆的表情目瞪口呆了少顷,龙女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恐怕是理解错了。 真正的开创法术自然是只有那些跃维到难以想像的高度,可以以自身感知奥法元素运行原理的存在们才有可能触及的领域。 通常的法师只能感知奥法元素的存在,却无法看穿它们运行中那玄妙规律下暗藏的道理。 可以「运用」,却无法「理解」。 所以曲芸想要做的,应该是发现了对现有的某些龙文音节魔法咏唱进行音高,时值方面的微调,以引起些微增强效果或让法术更适合自己的「修订」。 类似的事情曲芸并不是没有做过,这也确实是值得炫耀一翻的成就了。毕竟龙女自己就曾经尝试过修改魔法以调整为更加适合自己战斗的形态。但至今为止那少得可怜的有效结果中,愣是没有一个用得上的。 谁知,曲芸的回答马上终止了她向合理方向解释的最后一点希望: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在游戏中拿到过完全破解世界的通关成就。嗯……最低的底线是破解悖影,而通常的要求是完全收穫一场游戏存在的所有成就,或者在一定时间内根除了游戏世界继续作为游戏舞台的可能。」 「通过破解悖影,我拿到过一次。」龙女有点无语,作为一方世界力量的顶点,她只拿到过一次的成就,为啥自己小妹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好像是大路货? 至于全成就通关还有什么把游戏系统逼得无路可走……那都是些什么闻所未闻的神仙条件?让她这世界神都望而却步的东西,真的有人能做到? 「嗯,那就好,」曲芸若无其事地分享自己的「游戏秘籍」:「三次完全破解世界通关可以得到一个特殊的变异。也像普通的累积成就一样三选一,但是每一项都是普通方式所无法见到的,效果非常厉害的变异。 对了,因为获得变异需要满足一些条件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有时候可能需要四次完美通关才能得到,比如我这次就是。具体的建议姐姐去问一下你们自己的界管理者。 这次我拿到的三个变异选项,分别是【基因食尸鬼】,【谛听秘奥】与【元素亲和】……」 「什么?【基因食尸鬼】?」龙女惊愕间脱口而出。 曲芸挑眉:「姐姐听说过这项变异?」 龙女姐姐的回答不经意间体现出了一种她沉稳可靠形象中前所未有的……激动? 「何止听说过,这是传说一样的能力啊!事实上除了【谛听秘奥】那项变异闻所未闻,就连【元素亲和】这项变异我也知道。 在血烛堡古老的校史中有所记载,这是一种对我们万物核心学派法师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变异。诸天万域中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归根结底还是极少数人,这种能力大多产生于血统变异,换句话说就是天生的特质。 它的作用也很玄奥。单说最直观的一点影响: 具备【元素亲和】特质的魔法师在施展有关于藉助自然元素的魔法,换句话说就是万物核心学派的绝大多数魔法时,可以突破一名施法者通常的极限,以同等的法力调动两到三倍的奥法元素。」 曲芸闻言也是暗暗吃惊。这种变异的效果对她的游戏方式和战斗方式而言作用并不能说很大,但与通常的提升来讲也是一个足以让人惊喜的变化了。 0872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一节) 看曲芸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龙女姐姐像曾经在血烛堡时一样更加详细地进行解释:「这种变化和你藉助极品法器与龙文音节和声特性所塑造的法术变化完全不一样。 首先你凝聚几十上百枚【飞弹】就得消耗几十上百倍的法力,这种大范围杀伤法术放不了几次就会因为魔力不足而战斗力急剧下降。但【元素亲和】者在这时还可以继续持续这种大范围打击两到三倍的时间和次数。 其次同样具备你所开发的那些小技巧时,拥有【元素亲和】特质后你可以一次释放出之前两到三倍的数量的【飞弹】。当然,这需要一定时间的研究和调整,重新构建恰当的法术模型。」 确实有够直观。两个万物核心学派法师决斗,你向对手放出一道闪电,与你同阶同实力的【元素亲和】回手就是三道。 一道抵消你的攻击,一道把你噼成渣渣,还有一道可以当作画面背景,把逼格和你的悲催同时升华到大荧幕的效果…… 「但即便如此,如果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我也绝对会选择【基因食尸鬼】!」龙女姐姐话锋一转,表现得十分笃定。 「为什么?」曲芸诧异。米莎是无法向她具体解释三项变异的特徵效果的,莫比乌斯大厅也没有相关的情报出售。 「因为【基因食尸鬼】的效果是,可以有选择性的吞噬部分击杀对象的基因,」龙女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点明:「不论任何变异特徵,都有一定机率收归己用。」 曲芸恍然,这确实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能力。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基因食尸鬼】甚至可以让一位玩家没有上限地强大下去。 只要她能够在每场战斗中选择克制对手的能力,那么她将是无法被击败的。真正意义上的同阶最强,甚至可以频繁地越阶击杀敌人。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事实上在拉马克游戏中想要掌握多种多样的进化能力并不困难,毕竟每次游戏后的进化点奖励就是一个完全开放性的选项。理论上可以从别人身上吞噬到的进化与变异都同样可以通过使用进化点自己点出来。 而且能力并非越多越好。即便掌握上万种各不相同的特殊能力,能在实际作战中熟练运用保证效果的恐怕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 每一项能力,都会根据使用的方法与熟练的程度具备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在太多的方向中分配自己的精力,要么全部学而不精,要么就是熟练了新的生疏了旧的。 在血烛堡所有强大的战斗法师中,没有一个擅长穿戴重甲,使用武器和科技设备,或者利用自己身体的力量,速度与技巧拼斗,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使用自己所擅长的办法,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他们都可以做得更好。 对于曲芸而言,每场游戏后收穫的进化点或许还要远远超过游戏中击杀对手所能吞噬获得的能力。 然而这只是对于曲芸而言。【基因食尸鬼】这项变异对于龙女姐姐却是无可替代的希望。 龙女姐姐自身受到底层宇宙极限的压制,在短短数年间犹如烟花般绚烂地以惊世绝伦的天赋昙花一现立于顶点后,终生再不可能有所寸劲。 她曾对曲芸解释过,这一切都是由于大庸皇族祖先来源于上界统一宇宙的血统导致的。不像曲芸她们这些自由的应选者,龙女姐姐永远无法跃维飞升。 但【基因食尸鬼】的能力是没有限制的。若是得到了这项变异,她可以通过吞噬他人的本源改变自己的状态的极限,最终变成可以和曲芸她们一起飞升的普通玩家。 「那姐姐就要加油啦,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有了努力的方向。我相信你总有一天可以打破命运的诅咒的。」曲芸露出十分满意这一结论的表情。 无限的知识与奥秘在召唤,曲芸归根结底是不可能被束缚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中。但若是到最后不得不和心上人永隔天地,同样是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龙女闻言却只能苦笑。若是再早两场游戏得知这个消息,她或许还能去挑战一下,寻一个更加美好的结局和未来。但此时此刻,却已经再不可能了。 曲芸转身率先进入谢帕德之塔,内心黯然。五爪金龙不像高音谱号,上面拟人的表情瞒不过她的观察。 龙女似乎直觉上也有所察觉,忙不迭转移话题:「所以说妹妹最后选择的变异到底是什么呀?」 曲芸并没有就此深究,继续以甜腻的语气答道:「【谛听秘奥】哦。」 闻言龙女姐姐倒没有表现出错失机缘的懊恼,曲芸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既然选了,肯定就有她自己的考量。而且这一条变异单听名字似乎就和她所选择的道路有所关联。 于是龙女姐姐心平气和的问道:「这又是怎样一种变异呢?」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曲芸浅浅一笑,伸出双手去引动奥术源泉的能量:「麻烦帮我稳住。」 似乎由于奥术源泉的存在,诡异的谢帕德之塔内部反而被稳定维繫在了一个近似乎三维世界的状态。 得以恢復真身的龙女姐姐同样将双手张开对向奥术源泉,然后像是抓住了什么粗大又无形的事物,将它压向曲芸的方向。 手掌上那流转的幽幽萤光则说明确实有什么东西被她抓在手中,只有碰触到手掌的一瞬才有那小小一段可以看见。 曲芸始终紧闭双眼,唤出祸雨以演奏姿态撑开伞面握在手中。 她没有像晋级时那样引导奥法源泉的能量沟通真理之门,也没有将这股由龙女姐姐帮忙强行压制住的力量引导向任何强力的法术,偏偏就只是静静坐着,任由它水蛇般盘绕自己的周身。 时不时地,曲芸用自己清丽的嗓音或手中的乐器发出几个音符。或吹或拍或拨,没有构成任何龙文音节咒文,就只有周身盘绕的奥术源泉在微微震颤响应着冥冥中的某种规律。 0873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二节) 云裳仙府有三位科班出身的职业音乐家,龙女姐姐是达不到她们那种水准的。但身为公主,她好歹对艺术有着基本的概念。听着曲芸不明所以地哼哼唧唧,她轻声笑道: 「看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乐团演奏前各种乐器之间互相校准定音。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就是在校音哦,」曲芸却是一张认真脸:「其实要做的事情,具体方案我已经反覆演算过了,把握很大。最后需要这浓郁的奥法元素稳定在我的周身,才能进行最后的微调。 魔法是一种精细典雅的东西,一点点偏差就会带来差之万里甚至十分致命的结果,不是么?所以麻烦姐姐细心一些哦。」 龙女姐姐闻言不再言语,点点头全神贯注地操控器奥法源泉中的能量,让它们像温顺的小动物般服服帖帖地趴在曲芸的身上。 这个过程对于她目前糟糕的身体状况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她所需要做的就仅仅是控制而已,一种血烛堡每一位导师都无比纯属的基本功。 虽然常识来讲,龙女姐姐并不指望曲芸真的鼓捣出什么厉害的东西,但她也绝不相信曲芸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叫自己过来,就一定是确保了行动能够达到目的的。哪怕这目的仅仅是为了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不过一向了解曲芸的龙女姐姐这一次却是小看她了。 「姐姐在血烛堡时曾经讲过,开创法术是只有统一宇宙的上位神才能做到的事情。这是因为我们这些下位法师能够感受到奥法元素的存在,却无法看穿它们运行的规律。 这是受存在维度所限,即便上位者有意传授解释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因此,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不断地尝试,从中总结规律,不断地提升自身法术的效能。把魔法书上的知识经过一万遍的尝试,变成真正适合我们每个不同个体,能达到最高效率的法术。 也是因此,一位魔法师的年龄往往也说明了他强大的程度。当然,这是在同色法袍的基础上来讲。」曲芸停下哼唱,一边解释,一边在祸雨上拨奏不同的和弦。 以平常吟唱龙文音节的咒语定调,首先是一扫而过的do,mi,sol三个音;接着过渡到了do,fa,sol;然后是do,fa;re,fa;re,fi;三组和弦,最后停留在了re,sol,ti上。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些基础知识。毕竟严格算起来的话,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龙女姐姐同样一边应着,一边去感受那奥术源泉所涌出的,被她控制盘卷在曲芸周身的浓稠奥法元素。 她观察到了一个颇为神秘的现象。 无论以自身的经验还是血烛堡的藏书或祖先遗留的知识,龙女姐姐一直认为龙文音节,或者说所有带有咏唱施展成分的魔法一旦藉助和声辅助增效,就需要一个必不可少的咏唱间隙。 也就是说,在完成一道法术后等待片刻,直到共鸣的奥法元素归復平静后才有可能完美施展另一道魔法。否则试图过快的连续施法,就会导致自己的魔法之间互相干涉,引发奥术乱流而失败。 这就好像对军队连续下达两道相反的命令,必然会导致混乱一样。 但曲芸刚刚所演奏的一系列和声却是自始而终一气呵成。不同的和声之间无缝衔接,没有出现任何失控的奥术乱流。 这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立志要去打破的法则,在成功突破它之前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然,也是因为姐姐教得好,」曲芸调侃地暧昧笑着: 「而我刚获得的这项【谛听秘奥】的变异,则可以让我藉助听觉去理解奥法元素运作的每一个细节,从而看穿声音与奥法之间的一切隐秘联繫。 它似乎是我所拥有的【辩音成像】变异的一种进阶变化,考虑到双重的存在基础,姐姐没有听说过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龙女姐姐又一次目瞪口呆:「所以这项变异的真实意义居然是让你可以在中级法师的程度就拥有上位神的视野?」 「可以这么理解,」曲芸颔首:「不过【谛听秘奥】的能力仅限于听觉,所以在诸多魔法施展方式中,唯有完全依赖咏唱的龙文音节才有可能被我真正理解并开始尝试创造自己需要的声音。 当然,由于龙文音节的律制细节,我无法将结论以外的部分向姐姐解释清楚,也无法做到让任何其他人再现我结论之外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任何一位伟大的魔法石所留下的都只是一道或一系列冠以名讳的具体咒语。从来没有过任何人,任何神,能够留下让下位法师看过就能学会创造咒语的教材!」 随着激动的心情,龙女姐姐的语气也变得越发激动起来。无论曲芸能否成功,她都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见证一段歷史奇蹟: 「让我们来听一听你能做到什么吧?带有固定且连贯和弦的魔法咏唱吗?说起来你究竟是怎么让龙文音节的背景和弦连贯演奏而互不干涉的?」 「我发现了龙文音节中,音高的规律,」曲芸答道:「当然,既然游戏系统中的【知识】里存在着这么多现成的龙文音节魔法,我相信这个规律绝对不会是我最先发现的。 但是无论是拉马克游戏系统中的【知识】,还是血烛堡大图书馆的各种藏书,我都可以确定这个规律从未被提及过。 我想,这或许是所有能够从微观上亲身观测奥法元素运行规律的大魔法师,上位神,全都清楚如果少了观测的前置条件,我将要说的这些知识就毫无意义。因此,才没有人留下任何记载。 当然,这也有龙文音节魔法太过小众的原因。否则我想即便不具备围观观测的必要条件,以血烛堡的学术水准也完全可以通过逆推来得出这个结论。」 「无论你的结论对我有没有价值,我都想要了解你的发现。」龙女姐姐十分认真道。归根结底她也是一位魔法师,没有任何对知识不感兴趣的存在能够成为一位魔法师。 0874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三节) 曲芸点头,开门见山地讲道:「我用窥听到的法则所总结的原理,一共有三点。 首先,我发现龙文音节的音高全部都对应着固定而各不相同的特性。在相邻的微分音中,这种特性会根据两个音的间距在两种特徵中而逐渐转化。相信我,在【谛听秘奥】的能力之下,这就像午夜中响起的夜莺歌声一样清晰。 把它对应到建立在泛音列基础上的古典和声学来看,其中主音do带有守护,稳固的的特徵;上主音re代表了治癒和精神领域;中音mi蕴含着能量与毁灭; 下属音fa有关于预言与侦测;属音sol影响着状态的改变;下中与附魔有很大的关联;而最后的导音ti则有些复杂,似乎与晋升或者辅助状态有一定关系。 至于升降半音,则分别代表了一种元素能量的增强与减弱。在龙文音节中,增强的奥法元素会带来更激烈的冲突从而产生变化,而减弱的则趋向于更加稳定的状态。 所有的龙文音节魔法,都是由这些奥法元素本身所具备的特性被咏唱而引动才得以构筑模型的。其中的规律我只是稍有领悟,又复杂到一言难尽。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所有我知道的龙文音节魔法全部都是由与其主要特性相关的音开始的。这个相关音包含了每个音级的升降半音。由于龙文音节需要吟唱音的唱名,所以也不存在升上主音与降中音之类等音混淆的问题。 就拿最简单的一环魔法举例。比如【飞弹】的咒文『mi re,mi- fa』,便包含了火与水结合成气,在燃烧中追寻正确的轨迹的意思。这不正是【飞弹】的本质吗?」 「魔法的五行分类说……」龙女喃喃道: 「还记得我们在课上讲过的吗?在不涉及到龙文音节的常规人类魔法体系中,我们万物核心学派的一种主流理论将奥法元素的七种特徵归为五行阴阳。认为奥法元素本身具备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属性,以及阴和阳两种衍生属性。 金主变化;木主控制;水主意志;火主破坏;土主防御。另外的阴主预知,而阴与阳除了直白的暗与光的特性之外,还代表了预知和自身。」 「五行?」曲芸略微诧异,随即恍然。 说到五行元素,身为一个表世界土生土长的大庸女孩曲芸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传统民俗以及修士的那些东西,根本不会把它往奥法方面去想。 毕竟这一方世界一共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魔法师,而且出于某些古怪的歷史进程,表世界的大多数民众似乎都倾向于认为魔法是属于西方世界的力量,只有诗诗那样的修士修炼体系似乎才属于东方。 或许正因为如此,绝大多数凡人都以为世界上只有预言家诺查丹马斯与魔术师奥兹才是唯独的两位魔法使用者;而把真正最强大的龙女姐姐误会成某种神仙般的存在。 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人类魔法师使用的咒语体系与各种西方的表音文字有着极大的关联,而自家龙女姐姐则是哼句旋律就可以毁天灭地移山填海。不懂其中玄机的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两种完全不同体系的超人。 可是龙女姐姐其实却隶属于万物核心学派,自然马上就会想到其中的干系。曲芸通过稀有变异得出的结论,在某个侧面正好佐证了一些她早已熟知,却因为无法观测而在血烛堡学术圈普遍难以理解接受的主流理论。 仔细一想,魔法规则与五行相关其实没有任何奇怪的。首先五行之说本就不是她们这个表世界特产的东西。 诸天万域那么多颗地球,按照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其中绝大多数恐怕都经歷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共同的歷史文化演化过程,甚至于存在拉马克与欧里庇得斯这样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听到名号的大量共同歷史人物。 那么在那些从某个歷史奇点处走上不同道路的魔法文明世界,衍生出通过五行理解奥法运行规律的理论又有什么奇怪? 归根结底,理论这东西只是帮助人认识世界理解世界的手段。同样的客观规律,完全可以衍生出截然不同的,各自都正确的解读方法。 这就像汉医与西医,都是能治病的。但对同样的症状进行的分析解释与治疗手段却各有不同; 又比如十二平均律与五度相生律,虽然每一个音的音高存在着微妙的差异,但同样可以被用来演奏,记录与创作相同的音乐作品。嗯,当然不包括吟唱咒语这样对精度有着诡异需求的特殊功用; 还有古典和声与爵士和声,同样可以帮助你理解绝大多数音乐作品的艺术逻辑,虽然很多时候两者都与作曲家原本的思路相去甚远。 事实上这只是初步可靠的解释。如果更深一步考虑的话,曲芸甚至想到了到底是先有五行说还是先有龙文音节的问题。 在那个文明蒙昧而歷史由于太过久远不可避免太多遗失的时代,五行说的创立其实缺乏很多清晰的证据指向; 而龙文音节的来源则直指据称是创造了包括魔法在内的超凡力量的第三代游戏冠名者,那位全世界所有古文明皆有信奉的超凡与奥秘之神玛塔尔。 如果说,五行之说同样来源于这位古老的主神,那么两者间的关系就可能有着远超曲芸预料的紧密而直接的联繫。 这是共同本源和真实奥秘的问题,根本不是狭隘的东方西方,某一个文明或者某一个世界可以妄图将之据为己有的简单文化结晶。那传闻由玛塔尔开闢,同时联通数万不同宇宙的血烛堡小世界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有可能,五行学说并非是后人经过自己实践理解总结出的理论,而是那「作曲家唯一的真实思路」。 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龙文音节与五行规律之间太多精确的「巧合」,以及龙文音节魔法比现在血烛堡主流的咒语语言更加快捷和强大的原因。 0875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四节) 「听姐姐这样一说,确实豁然开朗了啊,不愧是我的启蒙老师呢。按照五度相生的律制,以龙文音节的调式起始每一次向上方跨越纯五度得到的这个原本应当构成无声音阶的结构正是:do – sol – re – - mi。 对应到姐姐总结的五行对应关系中,正好就是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这纯五度的和谐音程正是满足和声协和进行,奥法元素顺畅连接的关键。 与之相反,和声上最刺耳,极难控制奥法元素稳定的二度为主的进行则正好是音阶的相邻级进,构成了do – re – mi – sol –的音阶音列。 它所对应的关系映射到五行理论中,便是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 之后如果继续进行五度相生,在五行齐全的世界中,mi之后便会依次诞生代表光的ti音与代表暗的fa音。火生光,而有光才有暗。 之前的五声五行世界全部都是由全音关系彼此连接,而加入了fa和ti两个半音,便又构成了可以凑全三度叠置和弦的七声音阶。」 说到这里,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解释。很显然龙文音节魔法与龙女姐姐提到的万物核心学派的五行魔法元素理论有着必然的,天然的联繫。 曲芸满意地总结着,接着话锋一转:「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情,我发现了用和声来完美辅助龙文音节咒文的原理。」 「这也正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龙女姐姐露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由于使用龙文音节的法师太过罕见,我之前教给你的那些可以辅助魔法强效或者变化的和弦用法其实来源于我们血脉祖先流传下来的知识。 你自己之前也说过,你使用的辅助和弦是照搬那本书上记载的知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应该会出现刚才你吟唱的那种连续和弦进行互不干涉的情况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作曲需要了解乐理一样,我只不过是通过新获得的能力了解了龙文音节表象之后的真正规则原理。通过反覆演算,我找到了正三和弦与龙文音节魔法间一种明确的,稳定的关系。 其实任何和弦结构都可以达到,只不过符合自然泛音列的三度叠置和弦在【谛听秘奥】的感应中听起来最为简单和清晰,便于我理解运用而已。」 「所以说,你想要做的是为某个魔法总结出新的,特定的和弦增效?」龙女姐姐觉得自己终于弄清楚曲芸到底打算要做些什么了。 这很可能是一项创造诸天万域魔法史的伟大的尝试,而且以曲芸所说述的神奇能力来讲,这确实是一次有可能成功的尝试。比起创造新的魔法,要实际得多。然而事实上…… 「不,我想要做的是创造一种新的魔法。一种带有固定和弦的,或许从未出现过的新的魔法,」曲芸对于龙女姐姐的难以置信一点也不生气,耐心解释着自己的发现,期待从她的博学和经验中获得一点验证: 「不过姐姐不用担心,整个魔法的建模是我经过非常严谨的运算和验算后得出的结论,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龙女皱眉犹豫了少顷,大尾巴「啪啪啪」地拍打着地面,通过自己的经验与曲芸的条件加以分析,考虑的结果还是决定相信自家小妹。但是,她也必须要确定这危险的奥术尝试在可控范围之内: 「即便你能够听到奥术元素内涵的不同性质,能够听清楚每个魔法运行的每一部分细节规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总结出一套足以创造出一套足以原创新法术的理论体系。 任何魔法师都清楚,奥法的复杂程度绝对不是把单纯的十二个半音凑到一起,随便拼一拼就可以试出来能产生实际作用的魔法效果的。时值,力度,微分音的误差,任何一点小小的变化都有大概率导致魔法的失效。 而这只是九牛一毛,真正导致魔法无法被凡人发明的原因在于,必须有严谨的与咒文对应的法术建模才可以让一道法术生效,这几乎是不可能被排除法尝试出来的。 想要得到可以与咒文配套的法术建模,除了你刚刚获得的那个将绝大多数神级以下的魔法师拒之门外的门槛,还少不了大量的实践经验。」 「两个原因,」曲芸似是早猜到龙女姐姐的顾虑,立刻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其中之一或许是出于天赋,或者是自我认知区域的过度开发,我在获得【谛听秘奥】的变异之前,已经感受到了法术模型中存在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支流』,并一直在试图控制和利用这种特性,做了很多尝试,算是一部分经验吧。 而第二点则是和我的专业出身有关。其实我并没有发明一套新的魔法体系理论,而只是发现了另外一个现成的,却不会有人将它往魔法上考虑研究的体系恰好适用于奥术元素的规律而已。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一直以来从没有人弄明白过的奥法元素运行法则其实一开始就藏在五行阴阳的规律中,那么是否还有什么」 看到龙女姐姐恍然的表情,曲芸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表世界成熟的音乐理论。更具体的说——和声学。 在符合泛音列协和的基础上,相邻的和弦间音程差和越小,奥法元素不同属性显现导致相互冲突的状态就越好控制。 只要保证为咒语伴奏的和弦持续使用和声连接法,就可以做到像我刚才所演唱的那样,让一连串的和弦完全发挥奥法作用的前提下持续进行演化下来。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随时将吟唱的咒文纳入和弦内音,避免姐姐之前所教授的那种一句咒文只能配一个和弦增效,所产生的大量外音在促进魔法某一方面的效力时还会削弱其它的效果,以及让法术变得极其不稳定,容易被破解。」 0876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五节) 「听闻霍悯阳把用来对付我的两枚手雷都浪费在你身上了,」龙女姐姐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你真正在研究的是,一个稳固到难以被反制的的魔法?一个……连奥法空洞都无法阻止的魔法?」 这可能吗? 「这只是一部分附带的效果。其实我最开始想研究的还是纯粹用固定的完整和声序列进行增效的龙文音节魔法。 这也就是我想说的第三点,以稳固的和弦连接以及符合和声学规律的和弦进行关系为始终持续在和弦内音的魔法咒文增效,应该会达到一些…… 嗯,我现在还无法预知的有趣的效果。不过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呦。」这一次曲芸也不等龙女姐姐更多推导,便召出五个谢帕德之塔提供的灵魂傀儡。 灵魂傀儡这东西与曲芸之前自己研究出来的血肉傀儡完全不是一类东西。它们更近似于靶场的标靶,既没有生命也无法按照主人设计的程序运作,单纯就是用来试验精神类魔法的目标物而已。 它们可以清晰地展现出任何可以对精神或四维世界产生作用的魔法的具体效果,同时作为租用谢帕德之塔的福利还不用额外收取租金。与血烛堡的练习厅相比最实用的一点是——即便弄坏了也没人找你赔偿。 然后,魔法试验便在猝不及防间开始了。 曲芸採用了一种很慢,很稳妥的方式,吟唱了一句龙女从未听过的咒文。她始终小心地感受着身上奥法元素的微妙活动,并配上了与刚才实验时演奏过的那一串和弦有所不同的另一组进行: do,mi,sol – do,re,sol – ti,re,sol – tei,re,sol –,re,fa – ti,re,fa – ti,re,sol。 第一个和弦没有开始吟唱,只作为最稳固的开端限定了后续的展开。而第二个和弦上,她才开始吟唱自己所发明魔法的第一个音: 「re,re tei fa – re」 一瞬间,五枚水晶般的灵魂傀儡同时闪耀起淡紫色的光泽,继而明明暗暗微弱地持续闪耀着。 「居然真的生效了!一次就生效了!真的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魔法……这能量,还是四环的!」龙女姐姐大惊失色: 「淡紫色的持续光泽,这是……迷幻类的精神影响?你不是已经有【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了么?等等……这道魔法是群体效果的?」 「re,re tei fa – re」曲芸又唱了一遍,这次闪光的灵魂傀儡则只剩下了一个:「比起【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这道魔法可以主动调节作用范围,不过目标越少,范围越集中,法术的效力就会越强。 法术模型很复杂,而且正是因此,每一个细节的错误都会被放大到导致法术无法完成的程度,比一般的四环法术难学很多。 就我在血烛堡的观察,恐怕大多数黄袍法师想要掌握都需要漫长的时间,甚至根本就学不会。不过姐姐感兴趣的话,完成试验之后我教给你。 【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最大的优点在于出其不意,可以让敌人因为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中招而错失反击的机会。但缺点除了只能对单体作用之外,还有其实只要注意到问题,想要突破幻梦的束缚并不算太过困难。 而我设计的这道魔法虽然很难达到那种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露出致命破绽的效果,却是由于和声辅助的稳固导致它极难被任何手段破解和反制。」 「那它具体的效果是什么?如果只是幻术类的,可不可以让我体验一下?」龙女姐姐显得跃跃欲试。没有任何血烛堡法师能抵抗这种见证一种新的魔法诞生于世上的诱惑。 曲芸点头,终止了自己的持续施法,然后挥动祸雨把盘卷在自己身上的浓密奥法元素移动到龙女姐姐身上: 「如果不动用真理之门就不会影响身体的话,你可以藉助魔力源泉的力量尝试破解。re,re tei fa – re」 曲芸第三次念动了咒语,声音空灵而缥缈,听在龙女姐姐耳中,就好像九天之上仙人的唿唤。随着反覆尝试练习,曲芸也在对音高与每个音节的时值进行着微调,这才是她今天来这里本来的目的。 她一定要找一个法师塔藉助魔力源泉的力量主要只是为了当做帮助自己感应和微调魔法细节的媒介。但同样的力量交给龙女姐姐,却可以帮助她不藉助枯竭的真理之门进行正常的施法。 这也是为什么独立的魔法师都会全力找一个魔力源泉来建法师塔的原因。在不超出自己境界的范畴内,法师塔可以帮助他几乎无穷无尽地获取力量进行战斗。 为了测试曲芸魔法的效力,龙女姐姐在她吟唱咒文的一瞬间就开始了反击:「re re,do di」 二环魔法【静】。一个可以快速施放,有效反制绝大多数高环魔法的简单咒语。以龙女姐姐蓝袍法师的实力来施放,瞬间便将整个谢帕德之塔内的奥术元素彼此间力放大数百倍,紧紧锁死了稳定的结构无法随着法师的意志而移动。 然而它们还是动了,按照曲芸构想的复杂路径构筑了法术模型。这便是和声的力量。龙女姐姐有着碾压曲芸的位阶,但对奥法元素的掌控力却比不上曲芸手中的祸雨。 于是在她的眼中,曲芸的形象隐隐变得模煳,缓缓远去。 情急之下,龙女伸手去抓,手臂却被一堵看不见墙壁所阻隔。 像【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一样的真实,一样的猝不及防,却不是因为魔法本身的特性,而是曲芸巧妙的引导。 由于预先知晓,龙女姐姐很清楚自己已经身陷幻境。她抽回手,袖口却被勾起了一条丝线。下意识地向后一扯,却只让更多的丝线被抽走,连袖口的短了些许。 「抓到我,就可以出来。否则会被看光光哦。」法师塔狭小的房间中,曲芸在看不见的壁障另一侧,遥远的地方说道。 龙女姐姐咬了咬嘴唇,想要将袖口的丝线扯断,却居然没有成功。很显然,在这个幻境中,袖口的丝线被魔法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0877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六节) 「呵!忘记是谁每次在下面苦苦哀求,倚仗一道小小的四环魔法居然还敢反过来调戏姐姐了?mi-mei fa-mi sei-fa sol ti,sol ti,ti!」 虽然不至于一窍不通,但龙女事实上并不擅长形而上殿学派的法术。所以她没有採用应对幻术的,在精神层面争夺主动权的常规战斗方式,而是藉助魔力源泉的力量直接丢出了自己招牌式的越阶魔法——七环【内爆】 施法的对象,是这整个幻境世界。 以她多年来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这是对战形而上殿学派法师时最有效手段。超出对方能够掌控限度的能量爆发,将撼动幻境的法术建模。无论是怎样诡异或强大的魔法,都会因此而破除。 除非对手是位阶远高于自己的神祇,在更高的维度中稳固了她无法碰触的魔法模型。 然而一阵微微的摇晃之后,曲芸的幻境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有那袖口的线头开始缓缓自动抽离,露出半截纤细的柔荑玉臂。 这怎么可能? 龙女停下手上的动作,以自己丰富的经验垂眸思量。 这道曲芸原创的魔法实在是太过稳固了。即便经由划时代的和声辅助方法加强数倍,这也不符合她如今境界所能掌控力量的客观规律。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能让一道形而上殿的精法坚固到可以硬撼最擅长破坏与变化的万物核心魔法呢? 第一种可能,通过维度的压制让陷入幻境的对手误以为自己施展了反击,其实却根本没动。 但现在的状况下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失去了力量,但境界还在那里。两人间自己才是那个维度更高的存在。这种情况下芸儿有可能胜过我,但绝对无法让我感知不到自己的徒劳无功。 那么,还有第二种可能。时间的速率与奥法结构的稳定成正比……应该说,不愧为探索精神世界两百万年总结出的知识么? 龙女想到的自然是黑塔世界。曲芸一回来,便将上一场游戏的经歷告诉了她。她倒是没有时间去像曲芸一样研究黑塔中资料的内容,但是却通过那百倍加速的虚拟世界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想必曲芸能创造出这样一道魔法,也一定是通过黑塔世界受到了相应的启发吧? 时间不逆,但是不同世界中速率却是大相迳庭。当时间速率不同的环境之间发生了关联,那么速率越快,奥术元素的稳定性越强。相对应的施展魔法和反制破解魔法的难度也就越大。 曲芸能塑造出这坚不可摧的幻境世界,肯定是把漫长复杂的幻境压缩到了一瞬之间。其中的具体方法自然是来自引路人文明赠与的黑塔资料。里面的内容虽然完全不涉及魔法,但是却有着大量对于时空与幻境的完整理论。 以曲芸目前的脑力,两三天时间抓住重点完全理解后结合自己的魔法知识加以运用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相应的,这样一个时间速率极高的环境中,施法者本身想要修改已经设定好的规则也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想明白这一点,龙女便决定按照曲芸的规则破解幻境。因为涉及到完整的幻境时空理论体系,想要在其中做手脚是极其困难的。按照游戏规则,理论上百分之百可以破解幻境。 至于这其中的难度,就要看幻境缔造者的手段了。比如那悄无声息的开始就是极其精明的处理。想必芸儿她也是倚仗着多次使用类似的【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才总结出来的技巧。 龙女姐姐不再管越来越短的袖子,也不去纠结看不见墙壁对面曲芸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转身出了谢帕德之塔。 法师塔外面的世界与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太过熟悉域中的每一条道路,连龙女也注意不到那些微妙的差别。 站立在潘洛斯阶梯上,龙女向上方的传送门广场走去。其实无所谓方向,无论向那里走,最终也都会回到那个广场。不过为了试验曲芸魔法的效果,她特意拐上了一条域中所不存在的阶梯拾级而上。 如果在一般人的思路中,所困的迷宫出现了与熟识环境不同的道路,那么十之有九会去走一走,那极有可能是出口所在的位置。 换句话说,人类的心理会有一种下意识的判断:我被困在了我所熟悉的地方出不去,如果这里有哪些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一定是出口留下的破绽。 但是这是芸儿设下的迷宫,她有可能会让这样破绽出现吗? 异变果然发生了。龙女踏在比现实多出来的道路上,那永远向上的潘洛斯阶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下行。而这个过程始终在行走的龙女却丝毫没有察觉,无论是行进的速率还是每一步跨出的力度,都没有改变过。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个她生活了多年,无比熟悉的整个四维域世界都仿佛是颠倒过来了一般。 刷拉拉,上半身的衣服一瞬间被抽丝剥茧还原成了线头散落一地。 龙女姐姐一瞬间下意识地护住胸口,却又在曲芸啧啧坏笑声中自然地放开。她明白这只是一个试验。一切都是由她的芸儿在符合规则规则的前提下用奥法模型构筑出来的。 这也就同时意味着,在实战中对入境者身体的实质伤害将会代替这种小有情趣的无关痛痒的羞辱。 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必将受到相应的伤害,这种伤害极有可能直接同步体现在外面的物质世界,这样的魔法效果并不罕见,曾经就是她亲自教授了曲芸其中的原理。 而这种伤害效果哪怕以芸儿目前的境界实力和规则限制下无法达到致命,但积少成多之后也极有可能可以导致受术者的重伤或者死亡。 无法用奥法手段破解反制,和弦塑造的稳固结构,导致更高位的力量也无法插足。然后,将武力的硬碰硬拉入智力的对决。 想必这就是这道魔法的真正威力所在,对芸儿来讲,真的是再适合她不过的手段。 0878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七节) 向前是下行,向后也是下行。但周围各种奇异建筑的位置去似乎并没有改变,看在龙女眼中这确实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但她的思路很清晰,继续向前走去。 悄无声息地,裙摆底部一根丝线静静脱落。走出去好远,才被不小心一脚踩中线头的龙女发现。一瞬间,长裙又短了一截。 其实为了方便活动,龙女姐姐在非正式场合更喜欢穿长裤的。但今天却是为了见曲芸特意打扮了一下…… 可恶!简直太过分了,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欺负过!一定要抓到那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让她好看。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头泛起这样一丝没来由的烦躁。 「回头,莫前行。」 纠结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优雅的声音。 龙女蓦然回首,见到远处那空空荡荡的传送门平台上,正站立着一道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身影。 她负手而立,卓尔不群,穿着与她正在失去这身一模一样的衣裙。虽然看不清面貌,但额头一对茸茸的小角,身后的大尾巴以及那熟悉的动听嗓音足以点明那人的身份, 那是她自己。 「回头,莫前行。」平台上的龙女又一次对她开口。那淡漠而又充满神性的语气,像极她在劝解自己的信众。 台阶上的龙女姐姐挑眉,眼前的现象令她困惑。 像她这样的上位魔法师和高于四维精神层次的生灵,都会产生一种本能的灵感。当自己的意识迷失于精神维度的世界中时,会半本能性地提出警告,做出提示。 其中最常见的现象就是在幻境,梦境,或者诸如此类的纯粹意识空间中,见到另一个自己,对自己给出提示或指示。 那个「本我」的形象往往是由自己的精神在无意识中所聚现出来,诉说着受困者最本能的诉求,对于安全的需要; 并因此向自己警告那些潜意识中已经存在,自己在无意间看到听到想到的,却被自己忽略掉或者拒绝接受的重要信息与结论。 传说中,索福克勒斯三圣器中的【解围之神】便是一位神祇本我在三维世界的投影聚现。 通常来讲,操纵某种四维环境将人困于其中的诱导者会避免藉助对方「本我」的形象做出引导或者攻击。 这是因为人在四维世界捨去了物质的身体和感官,普遍都会变得更加敏锐。而施术者往往会由于塑造形象的各种细节破绽露出马脚,被人发现。 而且这种针对自己「本我」形象的信任还是建立在施术目标专门得针对像她这样知识丰富的魔法学教授或者心理学研究者而言的情况下才成立。 若是普通人在意识相对清醒的情况下见到一个自己,恐怕会在感到信任和可以依靠之前就已经先因为惊吓而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举动了。 所以如果在梦境,幻境,以及一切源于思想的困境中,相信「自己」的指引通常是一件相对安全的事情。或者说,破解困局的捷径。 然而这只是通常情况。曲芸对龙女姐姐的了解显然不属于此列,她们可不是偶然在游戏中相遇的死敌。直白些讲,龙女姐姐十分清楚对于她身体的某些秘密芸儿了解得远比她自己要更加清楚。 「回头,莫前行。」平台上的自己第三次开口,不骄不躁,始终淡然得像梅娴诗一样。 这似乎确实符合她自己应有的心态。除了在这没有第三者的思维牢笼中被情趣性地羞辱,她不可能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若是「本我」以一种危在旦夕的口气急促地催促她,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境真的如应有的那般平静么? 不,我一定要逮到那个死丫头,狠狠地教训她一顿。龙女偏执地想着,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本我」的引导。 试着回头走了两步。虽然还是下行,但裙摆那无法揪断的线头却停止了脱落。 那真的是「本我」在指引自己脱离幻境? 龙女轻抿朱唇带起一弯波浪。哪怕只是第一次尝试,芸儿塑造的幻境又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经验不足,法力不足,模型有所缺陷……这一切顶多会导致她在幻境中能动用的资源有限,幻境的范围有限,或者对入境者造成的伤害有限。 至于幻境的解法,那不是由这些客观原因决定的,而完全是取决于施术者的智慧与经验。 就像曲芸了解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龙女姐姐也是最不可能小看曲芸的人。即便是那些朝夕相处,甚至对曲芸有些盲目崇拜的云裳仙子,也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清楚这位奇蹟般的少女可以在专业领域做到怎样的地步。 再次转身,龙女不顾身上仅存的一点尊严被加速剥落,毅然选择了远离「本我」唿唤的方向。 说起来,自打中了芸儿的魔法,我就一直处于一种焦躁而难以集中注意思考的状态。可恶,等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丫头一顿……等等,我这是第几次因为这个念头分心了? 如果不是我现在清楚自己是安全的,并且对她足够的了解,恐怕已经因为不稳定的情绪而露出大量的破绽了吧? 这道魔法还真是厉害呢…… 龙女想着,脚步却没有停下。抛开天赋不说,魔法师的意志力也是与其阶位成正比的。曲芸想要让一个上位者在不知不觉间屈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真真假假的哄骗,让对手主动做出错误的选择。 身上的遮蔽越来越少,耳中的唿唤越来越急促,心中的焦躁越来越旺盛,然而龙女持续向前的脚步并没有停顿半分。 就在她完全不着寸缕,也终于听不到身后远方「自己」的唿唤时,执着的前进让她踏上了传送门广场。 曲芸的魔法扭曲了域的结构,却没有办法增加或者抹消其中的内容。向任何方向前进,终归会回到传送门广场,这一点她也无力改变。 抓到你了。 龙女姐姐面颊赤红,遮挡着身体走向自己的背影,向她伸出纤长的手指。 她咬牙切齿,就好像是眼前这虚幻的身影偷走了她的衣裙一般。 等出去了,一定狠狠教训你这丫头! 0879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八节) 在奥法元素浓郁到令人髮指的魔力源泉之间中,曲芸嘆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然后换上一副乖巧可人的面孔迎接龙女姐姐睁开双眼: 「好厉害呢,最后还是被姐姐破解了啊……」 「不,我走的是一条死路,」龙女姐姐认真道:「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秘法,在我最终跨入传送广场时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对于我,你可以让衣服的线头随着时间和前进而剥落;而在敌人身上,同样的手段恐怕就会变成他们身上的血液。嗯……或者更为神秘的手段——生命力。这正是形而上殿学派的领域不是吗? 如果他们像我一样选择将计就计踏上你布设的最为严密荆棘密布的捷径,那么在接近出口之前恐怕就会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鲜血。 根据刚才幻境的结构,我认为你一定能做到。如果不能那也只是暂时的。」 「确实可以,但要看条件,」曲芸点点头,又摇摇头:「这道魔法的米奥并非持续性的伤害,而是对规则的灵活运用。」 她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暴露给这个教导过自己又与自己彼此深爱的女人。且不说曲芸这种极度缺爱的半大女孩,便是歷史上那些枭雄,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孤家寡人,内心中没为任何人留下一块柔软的地方呢? 「规则?」龙女姐姐眨动着长长的睫毛。 「其实都是一些姐姐已经注意到的东西,来猜猜如何?」曲芸露出挑逗的神色。 龙女姐姐自然相信曲芸的判断,她沉吟了好一会,才恍然道:「如果说我刚才进入的幻境有什么反常,那么首先应该就是不断脱线的衣裙了,」 说着,她赤红了双颊,不经意间低头扫了自己身体一眼。还好,幻境中的遭遇并未影响到现实。 说起来这是理所应当的现象。通过幻境让入境者受到强烈的精神伤害,造成灵魂或者神志的死亡都是正常现象。更加厉害的幻术,就像曲芸刚刚发明的这个,可以将幻境中的肉身伤害反映到现实中。 但若想要将伤害反映到并不属于受术者意识的衣物或装备上,那就是……嗯,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真正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至少龙女这血烛堡的教授导师是闻所未闻的。 只不过由于刚才的遭遇太过羞耻,她想起这档事儿时不由得小心肝颤了一下。 「咳咳,虽然这身衣服确实价值不菲,但也没有奢侈到仅用同一根线来织造成布的地步。刚才那始终连接,不断脱落的开线肯定是你有意设计的环节之一。我想,这便是你这道魔法的一部分规则了没错吧?」 曲芸笑眯眯点头,示意龙女姐姐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应该是潘洛斯阶梯被改变了。其实如果是在没有限制的条件下设计一个迷宫,以你最擅长的想像力来做绝对可以通过各种变化的背景环境让我产生难以想通的困惑。 (时间不够了这里先复制一下保全勤,十几分钟应该就可以换上。如果看到这段文字,过一会刷新一下就好了。) 说着,她赤红了双颊,不经意间低头扫了自己身体一眼。还好,幻境中的遭遇并未影响到现实。 说起来这是理所应当的现象。通过幻境让入境者受到强烈的精神伤害,造成灵魂或者神志的死亡都是正常现象。更加厉害的幻术,就像曲芸刚刚发明的这个,可以将幻境中的肉身伤害反映到现实中。 但若想要将伤害反映到并不属于受术者意识的衣物或装备上,那就是……嗯,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真正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至少龙女这血烛堡的教授导师是闻所未闻的。 只不过由于刚才的遭遇太过羞耻,她想起这档事儿时不由得小心肝颤了一下。 「咳咳,虽然这身衣服确实价值不菲,但也没有奢侈到仅用同一根线来织造成布的地步。刚才那始终连接,不断脱落的开线肯定是你有意设计的环节之一。我想,这便是你这道魔法的一部分规则了没错吧?」 曲芸笑眯眯点头,示意龙女姐姐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应该是潘洛斯阶梯被改变了。其实如果是在没有限制的条件下设计一个迷宫,以你最擅长的想像力来做绝对可以通过各种变化的背景环境让我产生难以想通的困惑。 但你没有这样做,而是仅仅塑造了我刚刚经歷的印象最深的域的环境。我想这说明这道魔法的幻境根基是藉助我的记忆来构筑的。因此,你能做手脚的地方并不太多,而且必然会露出破绽。 所以,改变了方向,增加了数量与岔道的潘洛斯阶梯应该就是第二部分规则了。」 龙女说罢,看着曲芸继续点头,渐渐带上了一点得意的神色: 「而第三个规则是直接作用于我的。你对我的精神做了什么手脚,可能是暗示,也可能是引导,反正是一种影响力比较细微的处理。这让我始终限于一种烦躁固执的心境之下,难以静心凝神仔细思考。 不得不说,在幻境魔法中这真的是一种最致命的威胁。没有什么比在幻境中失去理智更危险的事情了。如果你的对手是同阶或者更低境界的超人,恐怕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将他任意把玩于股掌之间了。」 0880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十九节) 「你的魔法,是一道法则魔法。」龙女姐姐正色道: 「之前我们急着提升实力,所以没有讲过相关的知识。没想到你最后还没有接触到这些知识,倒是自己先搞出了一个法则魔法。」 曲芸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歪头倾听,龙女姐姐便讲了下去: 「生灵,也就是魔法攻击的对象有着各自生命维度的上限,比如你现在是一个四维生命体,而我是五维的。但通常情况下,这并无法改变我们同时存在于更低的维度中。 就好像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在第四维度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精神世界,也都在第三维度有着看得见摸得着的身体。 所以说生物的维度有着境界高低之分,但魔法法术却没有。 比如除非我用一些麻烦的手法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或者将思想抽离,转化其他的载体,制造分身等等情况之外,只要你用一个简单的一环【飞弹】炸毁了我的肉身,我一样会死,永久的,无法逆转的死亡。 所以我们万物核心学派从三维境界的褐袍学徒,到八维,九维……好吧,学院上级从未详细讲述过他们自身所在的维度,总之是那些红袍大师,黑袍贤者,甚至独立领域的强者,都在专注于研究作用在三维物质世界的魔法。 而你们形而上殿则是主攻作用于第四维度的魔法,对吧?」 曲芸点点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龙女姐姐。龙女姐姐嫣然一笑,又找回了在血烛堡教导小情人时的那种快乐,她喜欢曲芸认真的样子: 「在主要作用于第四维度的精神类魔法之后,主要作用于第五维度的魔法则被统称为法则魔法。当然,这是一个俗称,并不适合写在论文里。 你已经知道,所有这些魔法与学派之间不分高下,无论是战斗还是生活,每个学派的魔法都各有特点,长处与不可替代之处。 而法则魔法的特点就是往往更加依赖于知识与智慧,对于魔力的倚仗则较为低微。了解世界的规则,了解自己的规则,了解敌人的规则,就可以在法则魔法的领域中立于不败之地。」 曲芸默默点头,通过刚才的一场实践,她完全明白了龙女姐姐的意思。如果龙女姐姐一开始就知晓「弦」,「执念」,「扭曲」与「龙」的规则,那么她所设下的一切布置都将不攻自破。 而这些规则并不是无迹可寻随机生成的。他们都是知识,是万物规律的一部分。可以被高位法师,占星者,魔法史学家推算出来的实实在在的知识。 「本源升华到五维的强者可以观测,认知并一定程度上改变世界的法则;而大多数法则魔法则是利用世界上各种各样现存的法则来达到施术者的目的,」龙女姐姐继续讲解: 「基于更高维度的法则定律,它们往往可以无视,改变或复写其他维度中固有的规律现象,这让法则魔法显得格外诡异而难以捉摸。 就像你刚刚施放的那一道魔法,其中包含了四道属于你的,被铭刻在你灵魂印记以及真理之门上的规则。 你可以用『弦』替代我衣服上的丝线藉以扰乱我的心神;也可以用『弦』对其它被你魔法命中的人演奏一些你需要的氛围音乐;或者干脆制造出一些符合某些环境的锁喉陷阱。 你可以用『执念』强化我『好好收拾你一顿』的想法让我忽略一些细节;也可以用『执念』然某位心生绝望的受术者走向自我毁灭;或者让另一位过于执着『寻找出路』的敌人限于永恆的寻找中,在自己发现问题所在之前永远也无法逃离。 但无论如何,你所发现的这道魔法的规律便是集中于这四个法则,不会多也不会少。除非创造出另外一道魔法,否者这是任何人也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 至于你最头疼的『龙』,其实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事实上咱们龙这种东西啊,在象徵意义上有着相当宽广的定义。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上开发这个规则的研究过程的。 当然,法则魔法的弱点就是我们刚刚所说的,知识。如果事先知道了你的规则与限制,那么即便是一个凡人都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你的攻击。」 龙女姐姐的最后一段话让曲芸微微一愣,随即疑惑道:「因为知晓尚未触及五维时我无法自己寻觅和理解法则,所以姐姐早就看穿这道魔法的本质是我真理之门上每一环的真名了?」 本来还想给龙女姐姐一个惊喜的说,这实在是有点让人遗憾啊。 「不,直到你讲明四条法则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龙女姐姐摇头:「我没有想到你会研究出一道法则魔法,或者应该说,我甚至没有想到你真的能自己创造出一道魔法。 而且……只用了短短的几天时间。」 说最后这句话时,龙女姐姐露出一副痴人说梦般的迷茫。 「其实没有姐姐想的那么邪乎,」曲芸安慰道:「我确实还没有观测法则的能力。能够意识到如此构架魔法的思路,主要还是来自于引路人文明的黑塔资料。 很显然,他们已经用自己的方式从科技的道路上对第五维度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我结合自己前一段练习最多的那道【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才有了这个无法复制的创作。」 「确实不可复制。」龙女深以为然地点头应到。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第四环的符文『龙』在选择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它没有像之前进阶时那样由我自主在相关的贤者符文中捕捉铭文,而像是自己冲出了真理之门一样……」曲芸疑惑道。 这枚十分玄妙的符文闪耀在她体内真理之门的第四环上,让她感觉亲切,却葱油一丝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龙女笑了,甜蜜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留恋与无奈:「当然会是『龙』,我们的血脉中,人人都会点亮这个符文。在你接受了龙珠的传承之后,真理之门的下一环真名没有理由不是它。」 她说着看到曲芸的表情,随即心中抽痛,话锋一转道:「这是你发明的魔法,有想好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吗?」 曲芸果然被完全吸引了注意,木愣愣地摇了摇脑袋。还有这么一说? 0881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节) 稍一犹豫,她便露出了招牌式的坏笑,撒娇道:「既然是姐姐提出来的,那就姐姐给起啦!」 「【曲芸的心灵迷宫】」龙女姐姐似是早就想好了名字,脱口而出。 曲芸微微一愣,看姐姐大人这果决的态度,似乎如果自己起了什么别的名字都会被她否定的样子啊。只是这名字…… 「虽然我是不会反感张扬的东西啦,但是直接把我的名字放到里面没关系么?而且还是真名。姐姐上报血烛堡大图书馆时,能通过的?」 龙女似知道曲芸有此疑问,淡然一笑:「我们之前在课堂上并没有讲过这方面的知识,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距离发明新的魔法,甚至仅仅是见证新魔法的诞生都还太远太远。」 不不不,那是因为你只顾着打情骂俏,欺负人家来着。曲芸心中暗自吐槽。龙女姐姐似乎看出了什么,嗔怒地瞪了曲芸一眼,继续讲下去: 「说实话,我一直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会走到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想像的高度,一定会创造自己的魔法。因为你对奥术的认知,你的战斗习惯与思路都太独特了。 绝大多数的学者法师都缺乏实战的验证,而绝大多数战斗法师则只会最高效率的想着怎么把已经熟练的法术更有效率地运用在战斗中。 只有你,始终在思考这些所有人习以为常的法术有什么不足,如果有怎样怎样的另一种现在不存在的方式就会更加方便,而且你还会用有限的知识去认真思考计算这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实现的可行性。 这一点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见到这一天。」 最后这句话不走心地流露出来,惹得曲芸怒瞪回去。 其实放在正常情况来想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一位世界神在底层宇宙已经是极限的存在,却距离永生还太远太远。这一方世界不允许更高层的规则存在,否则诗诗她们也不必想方设法要去飞升成仙。 飞升了不等于成仙,但不飞升却永远无法成仙。路走到一半,后面的部分被底层宇宙与统一宇宙的界限堵死了。 龙女不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永生这种东西,但她清楚统一宇宙的仙人神兽上位神以及各种自身生命维度更高的生灵都有着远比底层的世界神更悠久的生命。 世界神是被囚禁于一个狭小世界的神祇,他们中大多数终生无法离开信仰自己的星球。这是一种悲哀。 只是龙女姐姐未曾想过,像自己这样明明接触到拉马克游戏,应当是世界神中少数幸运儿的存在却因为血统无法飞升;即便能够活下来,也必将与恋人劳燕分飞天下两隔,看在心疼自己的人眼中却是更大的悲哀。 见曲芸怒瞪回来,龙女自知说漏了最,吐吐舌尖笑颜继续下去:「往往那些带有强烈个人特点的魔法,都会以创造者的名字加以命名,藉以区别那些奥秘与超凡之神玛塔尔所创造的大多数通用魔法和早期魔法。 通常来讲这些创造者至少都是在诸天万域鼎鼎大名的贤者以上强者,自然不会有人对命名产生异议。但是你的情况,其实也不必担心血烛堡会质疑,因为命名的规则是由魔法效果决定的。 他们顶多会质疑你一个小小黄袍法师怎么可能发明新的魔法,而且还是这种极其复杂的法则魔法。 但真理之门上的真名说明了一切,环上的贤者符文连续重名率几近于无,毕竟绝大多数法师都没有机会学习,或者学不会贤者符文,只是在晋升时随意选择一个真名。 组成词语后,贤者符文的排列组合何止千万,恐怕那个数量比诸天万域法师的总数都少不了多少,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连续重名的情况? 所以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能发明这道魔法。而从此之后,除非严格复制你的道路前进,否则也没人可能将这道魔法的效力发挥到与你一样的高度。 在确定你是发明者之后的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所有的魔法师都会严谨地按照规则将带有你名字的这道魔法记录归入魔法史中。 这不仅仅是严谨的学术态度,更重要的是,在魔法的圈子里这严重影响到后来人的研究学习。 一个虚假的信息不仅仅是创造者与记录着名誉的问题,而还可能导致占星占卜出现严重的偏差,错估一些重大歷史事件,以及参考这道魔法进行研究的学徒和导师出现意外身亡的情况。 我知道你刻意选在谢帕德之塔,而不是免费使用禁宫的法师塔或者跟我去血烛堡,是在考虑把这道法术当做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对血烛堡刻意隐瞒。 我们的表世界是一个与血烛堡联繫非常紧密的世界。一道新魔法的诞生将有着明显的星象预示,他们总归会查过来的。 而到时候如果他们使用自己的强硬手段来回溯这道魔法的成因,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一定的困扰或伤害。你了解那些傢伙对于知识的疯狂和无底线。 如果你信得过姐姐,可以交给我去处理。【曲芸的心灵迷宫】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归为机密档案,长到以你的速度足以创造出更多更强的底牌。所以放心接受这个名字吧,我为你自豪。」 曲芸愣愣地挠挠耳根,完全没想到起个名字龙女姐姐会讲出这么多玄奥。她选在谢帕德之塔研发这道魔法,确实是考虑隐藏起来。不过她隐藏的对象只是霍悯阳,龙的传人,大精灵庭,以及那些表世界在短期内很可能彼此交战的对手。 至于遥远的宇宙外界,那个诸天万域最神秘的魔法学校的态度,她是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她没有想到发明一道魔法居然是这么重大的事情,魔法史……咳咳。 她想起了血烛堡校史上诺查丹马斯的画像,画像上老傢伙那年轻的脸孔上似是有几分无奈。 0882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一节) 「好吧,既然姐姐有了主意,那就都依你便是。」曲芸无所谓般摊了摊手,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然而再看向龙女姐姐时,却突然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你想干什么?!」她突然双手护住胸口, 和自己这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死到临头都能满不在意地开玩笑的性格不同;龙女姐姐是那种轻重分明,说正事儿时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其它所有的事情都等正事说完再谈的类型。 比较恐怖的是,无论生气还是开心,抑或图谋不轨,你在她讲完正事之前是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徵兆的。不巧的是,现在正事儿似乎说完了。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说的就是那种不好好达成目的,就会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事情啊。芸儿啊,你胆敢在幻境里埋下那种暗示,就没想过」 「可是,那是为了测试……姐姐应该知道在不伤到你的前提下,那是最有效利用『执念』规则的办法了……」曲芸脸颊绯红,十分罕见地露出了紧张胆怯的神情。 而这种我见犹怜如受惊小动物般的样子,落在龙女眼中却是勐添了一把柴禾。她横甩尾巴揽住起身欲要逃离的曲芸腰腹,像某种水生邪神一般将惊慌的猎物拖进自己的怀里: 「你既然这么在意我的安全,我也不能亏待了自家小妹不是?放心,姐姐会很温柔的……」 感受到怀中微微颤抖的小小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些,龙女姐姐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档案用衣服来羞辱我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被自己尾巴缠得仅仅的小东西勐地一颤,龙女姐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小时后,志得意满的五爪金龙牵着软趴趴皱成一团的高音谱号步出了只能听不能看的诡异建筑。 几道始终关注着谢帕德之塔的目光以各自的方式确认了曲芸没有进阶,龙女也没有解决身体的问题,便纷纷收回了关注。 龙女的意气风发与曲芸的羞怯让他们没有一个往曲芸发明了新魔法,多了一张致命的底牌那方面去想。尽管……一道专有性新魔法的诞生让许多人都隐隐有所触动。 而真正能从这一丝歷史命运的玄机中推敲出些许门道的,除了千年来始终致力研究此道的血烛堡外,就只有…… 「恭喜主人发明新魔法。只是一份十分有价值的知识,拉马克游戏系统愿意以一千进化点的代价收购你的发明加入系统知识条目。」 通过传送门一回到团队空间,便见到米莎将两只球手斜置身侧向自己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仍然两颊绯红的曲芸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米莎:「你从哪学来这么叫我的?」 「是康斯妮教给米莎的,她说主人就喜欢看到女孩子卑微乖巧任人摆布的样子。」米莎的求脸上没有表情,只映照出曲芸自己纠结的面容。但从那微微泛红的高温处来看,这傢伙似乎是有些兴奋的样子。 不提任人摆布咱们还是朋友啊喂!那种奇怪的兴趣是小妮子自己的吧! 曲芸扶额,身体微微颤抖,脸颊也更红了一些,但终究是没忍心吐槽挤对单纯无知的无机物少女,只是普通地拒绝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刻意花费点数,跑到谢帕德之塔去试验魔法啊?这件事免谈。」 一千进化点,对绝大多数玩家团队而言恐怕是一年也攒不出的高价了。毕竟即便游戏通关他们也只能拿到平均十几点的普通通关奖励。 这种奖励与游戏难度有关,而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所以考虑到能力评定,大多数团队是根本见不到云裳仙府经常接触的这些单是通关游戏就能拿到上百进化点的规则中充满陷阱而且根本没有退路的游戏项目的。 但同样的进化点拿给那些足以发明发明属于自己的魔法的仙人们,又显得颇为鸡肋。进化这东西是受一个生灵的先天资质所限制的,一只兔子和一只大猩猩投入相同的进化点在前臂肌肉上,得到的效果会是天壤之别。 简而言之,越接近自身天赋的极限,就需要花费更多的进化点才能得到更小的长进。而那些开创魔法的大能无一不是将自身的天赋开发到极限才能获得那样的成就,若想更进一步除非去挑战极限跃维超脱。但那就不是进化点能帮上忙的了。 所以说,这一千进化点不上不下的数字,完全不像是一个恆定的标准,而更像是一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后的人为的尺度。 想到这里,曲芸又突然微蹙秀眉,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没有从我这里收购到魔法知识,不会对你有什么负面影响吧?」 米莎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拉马克游戏虽然包含有诸天万域大多数的知识,但却并不会像主人这样四处收集知识。游戏系统并不需要知识,这种收购更近似于一种对应选者的鼓励,对我们管理员而言不过是常规的流程。」 「以后还是叫我芸芸吧,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奴僕对吗?」曲芸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扑倒在沙发上:「这件事我以后再考虑,至少等处理完帝国内乱的问题,度过【清算】……嗯,还要晋升蓝袍之后。」 晋升蓝袍便意味着飞升离开底层宇宙。到时候得看看传说中的统一宇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于拉马克游戏之中穿梭诸天万域在陌生的世界面对陌生的敌人,那么将自己发明的法术卖给系统换一点进化点倒也未尝不可。 而且拉马克游戏的【知识】系统又不是云百科,到时候敌人总不可能用依子的名字当做关键词来搜索情报吧? 况且曲芸很清楚自己发明这道魔法的局限性。整个魔法的建模构造都是基于那四条已经写入她灵魂深处的规则构筑的,根本不可能改变或替换。 所以别人不是不能学习【曲芸的心灵迷宫】这道魔法,但是不掌握「弦」,「执念」,「扭曲」,与「龙」那四条规则根本就没法施展出效果来。 如果只是了解其中几条法则,或者通过其他法术的经验而对某些法则一知半解,那么便只能让这道在自己手中效力逆天的大杀技发挥出十不足一的威力。 0883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二节) 同一时间,新燕大厦顶层。 霍鑫?双手仅仅按在落地玻璃墙上,年轻英俊的面孔上眉头皱成了了「川」字形。 这是这位世子爷在人前绝对不会显露出的一面,哪怕在那位仿佛无人不在他掌中的父亲面前。 遥远的地面上,原本分散的避难人群现在全部都聚集在了广场边缘远离大厦的区域。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小黑点穿过街道向着混乱的市区逃离。 在父王「不计代价」的命令下行动小组针对音乐家的围杀造成了大量无辜民众伤亡。与先前的飞弹攻击不同,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无可辩驳的事实。 剩下的民众惊慌逃窜,幸好楼上四面的狙击手收到命令,并没有击杀那些打算逃离的人。 这道命令是他下达的。 虽然性格比自己那位冷血的父亲更加自私无情,但霍鑫?至少还有脑子。 如果此时断绝人们逃离的后路,那么必然的后果就是民众冲击新燕大厦。到时候就算倚仗超人的力量将下面的人全部赶尽杀绝,又会引起手下不满与恐慌情绪等新的问题。 曾经自傲与潜力榜首位的世子爷一向骄傲于自己出类拔萃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当他不得不肩负起一个帝国的命运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命令都敢下;他不在乎歷史的评价,不在乎自己手下士兵与民众的生命;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自认为今天的自己足以配得上父亲口中一句「魄力」。 如果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刺杀老王,笼络要员,暗推大势,嫁祸公主,把云裳仙府推出来顶罪……这都是一步步合理的谋划,甚至可以说精妙绝伦。 一切的意图很清晰,目的很纯粹,手段很高明,我臧王府谋夺皇位几十年,这是早都已经计划好的事情。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就超出他的理解了。 上位摄政王之后,父王就好像很快玩腻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丝毫不考虑巩固尚未稳定的局势,除了对敌对势力云裳仙府等几个九州的死忠支持全力打压,对于大庸帝国内忧外患的局面完全不闻不问。 他事先没有想到夺权后怎么治理国家?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成功?这已经不是在质疑父王的能力,而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了。 所以很显然,父王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如今的情况下,这场混乱中有多少人会流血牺牲,支持势力的质疑与部下的反抗此时此刻对那个男人而言已经都变成了无所谓的事情。 但是,他为什么从未和我说过,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报告首长,五十层以下的暂居者之间正在快速流传不利于我方的传言。已经有十几人试图冲出二楼封锁区域,正在与守军对峙。」一名军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将霍鑫?的思绪拉回现实。 霍鑫?的眉头瞬间皱得更深了些,未经世事的年轻脸孔上也开始透出些许沧桑:「第三保安小组立即对上方楼层启用门禁,宣称音乐家试图攻击新燕大厦。切断外线通讯,将所有内线电话一律转到总台。 第二小组去二楼遣散聚众闹事的那些人,把他们锁回各自的房间。逮捕所有反抗者,现在立即行动,聚集的人群不会超过二三十个,你们不会让这点小场面失控吧?」 「一定完成任务。」死忠于臧王府的校尉立正敬礼,随后进屋关门,当着霍鑫?的面开始用对讲机布置行动任务,以免因为传达问题造成什么意外的疏漏。 臧王一派的势力中,但凡对超人世界有所认知的中上层官员军士,无不对这位世子大少的实力与判断力心悦诚服。 「对于老实呆在自己房间的人质,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以示安抚。不用担心物资的问题,大厦地下有着足够整个新燕都人口使用一年以上的所有储备。如果他们有需要,可以提供管制药品,」 一瞬间下达出一系列合理的命令后,听着手下军官发号施令的霍鑫?转身从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却突然间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话锋一转问道: 「等等,他们会冒着风险强闯大楼出口,难道就是因为听说我们在刚才的行动中误伤了普通民众?」 这有些不合常理。就算他们觉得我臧王府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误伤终归是误伤,外面城市里那些暴徒可是打算杀死他们的啊。 这些人中有很多高官和重要职位人员家属,应该明白自己作为人质的价值与楼下那些炮灰是不同的,可他们仍然选择冒险离开新燕大厦的庇护…… 难道这些人会蠢到仅仅因为正义感就要在朝不保夕的时候为了无关的人去做无聊的抗争? 校尉已经以简洁明了的方式下达了所有命令,听到霍鑫?最后的问题,他额角不由自主地渗出几滴冷汗:「不,是因为音乐家散播了大精灵庭将于三天后对新燕大厦实施恐怖袭击的消息。 当时燕都电视台正在翰林院的授意下直播新燕大厦收容难民的报导,然后音乐家突然出现在直播中,发表了一系列动摇人心的言论,之后我们才确定了敌人的位置,启用了摄政王殿下早已安排好的抹杀行动。 针对音乐家的行动是早已准备好的,但我们的士官因为太过熟练行动规程,反而完全没有意识到正在直播的电视台……」 啪! 霍鑫?手中的瓷杯被凭空捏成碎片。手心中那些通常会划破皮肤扎入身体的尖锐陶瓷被直接捏成了沙粒大小的碎块。 採取直播是有必要的,这件事还是经过他亲自批准的。尽管父王对后续稳定局面的手段似乎毫无兴趣,但他还是希望尽力弥补好父王的「疏漏」。 这个时候,想要稳住局势适当的宣传是必不可少的。然而自打大灾变之后严重下跌的朝廷公信力却让预录节目的宣传效果大打折扣。 尤其是对帝国之外的势力,他们基本不会相信直播以外的任何报导。但谁又能想到,芸儿她居然连这一点也算计在内…… 霍悯阳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似乎只有父亲才是自己心爱女人的棋逢对手,而自小被公认为天才的自己夹杂在二者的博弈之间,就像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左右不了任何事情的木偶,引人发笑的小丑…… 0884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三节) 「刚才的直播是怎么回事?」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了洪亮的质问声。连敲门都没有,嚣张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霍鑫?眯起眼睛,示意门口的校尉开门。 待门打开两秒后,才从一侧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头。来人天生慈眉善目,此刻却从一双惺忪睡眼中爆射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跟在老人后面的两个明显是只听命于前者的彪形大汉十分不客气地将门口的校尉挤到一边,跟着进了霍悯阳那宽阔到空旷的办公室。 房间内临时搬来办公的一系列朝廷官员纷纷抬头望去,见来人后一个个起身鞠躬,丝毫没有给霍鑫?面子。 「参见左相」的小声致意此起彼伏。 「是音乐家的计策。」霍鑫?阴沉着脸,同样完全没有给对方面子。待到父王登基改朝,天下迟早是要传给他这太子的。没什么值得避讳,这是房间内每个人都清楚的事情。 「然后你就老老实实中计了?」老头子惬意地靠在保镖搬来的办公椅上,微微仰头。但粗长的眉毛随着松弛的眼皮盖下,即便以这种角度也几乎看不到他睁开的双眼。 这副模样突然让霍鑫?想起了前段时间元初会上小公主殿下的题目:眠眉瞎眼眯眩瞀瞳睛,瞌睡督相瞠目瞒矗衢。 当时他接触朝堂之上的事情还少,没什么感觉。最近这几周充当父王,龙的传人与朝廷臧王派三方的交涉使,和这位左相相处多了才发现,当初龙女分明就是在变着法骂这人嘛。 那位因为不同原因却同样远离朝堂的小公主,怕是早就看不惯左相吃着她父皇的俸禄实际却在给臧王办事的行为了。 不过……骂得好啊! 有本事你不中一个给我看看啊喂! 然而再不给面子,这话他也不能直说,因为这就等于让出手中的指挥权了。哪怕事后不认帐把人赶走,自己在新一届朝廷中的形象和威信恐怕也会跌破冰点。 至于真的下放权力让这货也去音乐家手里碰一鼻子灰他是想都不会想的。虽然他不相信左相能够从音乐家手里讨到什么好,但以这位老奸巨猾的性子恐怕压根就不会去和音乐家斗。 自知之明是一种随着年纪获得的才能。左相他十分清楚玩心眼自己不会是音乐家的对手,甚至不会是他霍鑫?的对手。所以他压根就不会选择这种用自己弱点去挑战别人特长的战场。 他只会暗中接触音乐家,用自己手中掌控的资源与对方谋求某种程度的合作。在对双方展现自身价值的同时在两边留好后路。立场暧昧左右逢源,这才是这种老官油子的做法。 而作为敌对阵营中最熟悉音乐家的几人之一,霍鑫?毫不犹豫地确定只要左相开出的价码合适,毫无底线的音乐家一定会接受对方的交易。而最后吃亏的,显然是臧王府。 所以霍鑫?选择了强硬的回击:「如果左相有闲心插手我负责的事情,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控制如今的乱局。这本应是国相的工作,如今却要王子代劳。 共举大业的诸方势力中,左相大人就不怕因为无所作为而失去自己的立足之地吗?还是说,由于真的没有能力处理如今的局面,左相来这里找我,就是特意为了自己的无能在推脱责任?」 说到这里,霍鑫?勐然停下,把后续的反攻诘责全都吃回了肚里。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时候,左相突然跑来我这里干嘛? 说实在的,如今局势看起来动盪不安只是假象,实际上仍然一片大好。臧王府新建立起的朝廷秩序丝毫没有显露败迹的动向,一切都是主动为之。而皇室派也始终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击,看起来宛如一滩散沙。 出人意料地,左相只是慈眉善目地笑笑,仿佛霍鑫?的指责正中下怀般毫不动怒地和气道: 「你看,我们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人,指责出谁的责任也不可能真的把对方踢出餐桌。 既然我们都认为是彼此的失职与无能导致了局势向着不太美妙的方向发展,那么与其整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何不请真正有能力掌控全局的餐桌主人站出来,带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呢?」 霍鑫?瞳孔微微收缩,原来他的目的竟是这个! 此时提出要见摄政王,合情合理无法拒绝,却偏偏又是对他而言最棘手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让本来处于掌控中的虚假乱局变成真正的一发不可收拾…… 不对,不能从这个角度考虑。从左相的自身利益出发,把本已经下放给自己的权力交换给父王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事情。他能从中得到什么?我们臧王府又能给他什么我们愿意付出,而他自己又拿不到的东西? …… 这样一想,还真的有啊…… 是安全。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霍鑫?突然间想通了。 音乐家突袭新燕大厦,制造恐慌与向全国人民宣布了臧王府的无能后悄然离开,看在这些凡人实权者眼中,就等于是对他们最直接的生命安全做出收割宣言。 云裳仙府被我们定义成恐怖分子并加以宣传,看在左相等人眼中那就是不择手段无法无天无恶不作的反派。嗯,和大精灵庭差不多。 而在先前展示了足以和我方最高战力抗衡的实力后,如今又出来挑拨敏感的神经。看在这些自以为很重要的傢伙眼中,就是在说「依子奈何不了臧王府,难道还杀不了你们么?」 左相等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掌握有一些愿意为他们卖命的底层超人,但这些力量顶多帮助他们在凡人的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以他们所能给出的权势地位金钱,那些底层超人在面对顶级团队时绝对会选择丢弃自家廉价的主子而选择保全自己的小命,有多远躲多远。 他们当然很清楚这件事情。 而芸儿那边如果想要这些人的命,此时此刻确实就可以大开杀戒。虽然绝大多数投靠臧王府的要员都会及时察觉并採取手段,但仅仅随便挑一两个人杀鸡儆猴,或者出去其中有什么她们真想要除掉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这就是芸儿她想要的结果吗?不,以我对她的理解,她会现身并亲手落子,想要图谋的就绝对还有更多。 0885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四节) 所以她挑拨这些朝政要员紧绷的神经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让民众看到臧王府的丑恶嘴脸?」 这不可能,自从超人阶级登上歷史舞台之后,普通民众的力量就变得无足轻重了。通过媒体宣传我方的负面形象顶多只能算作是对我方抹黑她们的毫无意义的回击。 事实上民众支持我们还是支持她们根本就无足轻重,不管他们支持谁反对谁,最后为了活命还不都得在我们之间的胜利者建立的秩序下顺从求生?她又怎么可能就为了这种幼稚可笑的理由以身涉险? 那么她想要的难道是制造我方内部的混乱,让原本看好父王实力表示效忠的诸君失去信心自乱阵脚,让臧王府脚跟未稳的统治扼杀于内乱之中? 这又怎么可能?外忧源自恐惧,内患始于野心。现在背叛我臧王府,恐怕面临的威胁远比被她云裳仙府列上必杀名单危险更大。 让这些管理各部国务的要员惶惶不可终日只会加剧帝国的混乱与不可控,难道这种浑水摸鱼的下下策会是她的目的? 不行,我想不明白,无论那种思路都明显是错误的…… 每次是这样,想不通,事后才能明白。无论怎样,也及不上她的才能。这就是我至今仍然迷恋她的原因么? 霍鑫?收拾起自己混乱的思绪,强迫它们集中在面前从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破绽的老傢伙身上。只要把牵扯到音乐家的部分从头脑中赶开,他很快便又感觉到一切回到了自己掌控的踏实感: 现在已经可以确信,左相正是看到了云裳仙府的威胁下自己毫无安全可言这一点,才特意跑来找父王寻求庇护。 虽然我没有在场,但当初父王把这些人绑上同一辆战车时,肯定是说服他们相信了龙女实力不再,我们龙的传人垄断了大庸帝国最顶层的实力。 而这些傢伙之所以会同意,恐怕也有着很大原因是清楚两位公主把帝国与民众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到时候即便我方败了两位公主因为国家稳定的需要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结果谁想两位公主根本就按兵不动,却出来一个云裳仙府被推上檯面,还展现出让人恐慌的实力与疯狂。 所以他们怕了,自己原本预备好的退路被意外的发展断绝了。 对左相而言,比起挽回我方在政局上的颓势与被动,当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所以他现在跑来我面前虚张声势! 想到这些,霍鑫?的表情带上了一点嘲讽,底气十足道:「很遗憾,父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可不会因为我们这些食客食欲不振而亲自下厨料理。」 见左相还想说些什么,他干脆直接挥手打断:「如果想要父王提供庇护,就去把手头的事情办好表现出一点值得我们费心费力的价值来。 还有,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如果确实感受到生命受到了无法自己处理的威胁,请走官方程序提出庇护申请,本少一定公事公办,第一时间处理。」 左相一侧的眉毛痉挛版隐隐跳动着,连带着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这显然是气的。一半是气自己小瞧了霍鑫?这后辈年轻人露出破绽,一半是气这小子不知进退真敢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见到对方被识破了企图,气到发抖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霍鑫?方才真正摆脱了从音乐家身上感受到的深深挫败。 他仍然是那个意气风发,惊才绝艷的燕都第一才子;仍然是那个足智多谋,不许一兵一卒就可以把游戏中的对手逼上绝路的天才策士。 然而不巧的是,正当霍鑫?自以为掌控了局面,另一道不悦的声音从走廊外传来:「那我这个负责提供保护的人有没有资格求见摄政王啊?」 随之出现在门口的是比霍鑫?还要小几岁的沈守强。长时间没有自由时间的游戏外高负荷任务让这位独行侠颇有几分怨愤。 他是一个电竞选手,一位玩家,不是一名士兵! 「大量民众聚留在二楼出口不肯散去,已经有人开始破窗跳走,甚至还有从四楼沿着被单翻出墙外,当着我手下狙击手的面脸对脸爬下去逃走的。我下令没有射杀。」沈守强满脸烦躁地嘟哝着,像是对这些处理十分不感兴趣。 他丝毫不在乎霍鑫?世子的身份以及未来很可能使皇储的地位,与霍鑫?没有什么特别的矛盾也不会特意高看一眼。这就像是胡威常与霍悯阳关系的翻版。合作,却又各自独立。 在龙的传人中两人同为天才。技术派的沈守强年轻气盛,更是对策略向的霍鑫?抱有些许竞争的心态。 「做得很好。如果有重要人物试图逃离,通知第四组出动抓回来,暂时与冲击二楼封锁的人一起关押。」霍鑫?连不变色心不跳地下着指令。他自然不是没有听出沈守强的不满,但他不能给左相藉此发挥的机会。 然而他很显然低估了沈守强的不识大体。在团队中惯于独行的天才枪手一向不合群,丝毫没有顾忌外人嚷嚷道:「喂!我是你的跟班么?有义务服从你的命令?」 「是团长让你服从我的指挥,如果有什么问题,等我处理完朝政之后内部讨论。」霍鑫?皱起眉头,试图不把自己的智力下降到这个技术流队友的水准。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掩饰着心虚,瞥了一眼左相那边。却发现安坐在办公椅上的左相併没有藉机急着插话催逼,而是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般地老神在在。 沈守强却正好接着话茬顺了下去:「团长让我问你,被音乐家欺负到门上的时候,霍悯阳他人究竟在哪里?」 同为龙的传人队友,很显然两人的立场并非完全一致。 亏自己掩饰了这么半天,居然当着左相的面问出来了啊…… 霍鑫?深深舒了一口气,感觉头脑中有一根持续绷了很久的弦突然断掉后,竟然是久违的轻松: 「我也不知道。」 他如实回答。 0886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五节) 法革共中段的高速公路上闪烁着梦幻般的色彩;能量点所转化出的,神秘的色彩。 但这美丽而宽阔的高速公路上此时却仅仅行驶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不完全燃烧的尾气在干净的路面上留下一团团令人噁心的黑烟。 除了偶尔与对向驶来的大型货车交错,平坦的路面前后完全看不到任何同向的车辆。 这全部都是前不久使徒在巴藏丹搞出的灾难造成的后续影响,连带着整个法革共以及周边普鲁士第四帝国和日不落帝国的经济都陷入了严重的萧条,更不要提周边零零星星苟延残喘的小国。 而在事发核心的法革共,尽管革命委员会一直在强调他们採取了强有力的手段扼制任何有可能发生的后续危险,这将是法革共有史以来最为安全的时代,但恐慌的民众仍然选择留在自己生活的城市,留在自己的家里。 因此城镇外面通常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省道国道高速公路上如今就只剩下运送物资的大型货车还在。而即便是货车也已经少了很多,不少货车司机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参与了罢工。 于是乎,小面包上穿着休闲衫,一身典型美洲血统红褐色皮肤却是黑髮黑眼的年轻人便开始吊儿郎当地一首扶着方向盘在宽阔的路面上蛇形走位摇摇晃晃地前行。 面包车之所以s型前进倒不是年轻人起了玩心,而是因为他把不用踩油门的左脚直接在驾驶席上搭在右腿上翘起了二郎腿,而右手也正拿着一个夸张如砖头般的巨大手机正在有说有笑。 只有在车子马上就要撞上中间隔离带或路边的护栏时才漫不经心地单手扭转方向盘,让车子向另一侧歪斜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车子始终维持在每小时一百三十公里的限速上,而且这印加帝国面孔的年轻人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前面的路面。 「啥玩意儿?哥们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巴黎的妞儿全都贊爆了!法革共是个好地方,真的,听兄弟一句,好地方。你得学会享受生活。」 年轻人用古印加俚语调侃着,听筒中传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桑海官腔。嗯,虽然是官腔,不过夹杂着许多哈气与弹吐的桑海话听在其它国籍者耳中还是有着几分滑稽,与年轻人的语调倒也没什么乖离: 「等一年后的清算,一个月后应选者展开的活动,或者今天下午的会议上如果你像现在一样吊儿郎当惹恼了神使大人,那么你就可以在棺材里慢慢享受生活直到自己腐烂成尘埃。 记住,昏暗月亮,我们是来开会的。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不要因为酒,女人,艺术品或者其它乱七八糟登不得台面的个人嗜好暴露了身份。 如果我们为之努力的一切最后都因为你大大咧咧的不在乎而付之一炬,整个人类歷史都会把你当做最大的笑柄。 不,那时已经没有人类歷史了,而我会把你棺材里的渣渣拼凑成原本的形状,然后再把它们一点一点重新碾碎成渣。 你知道我的能力。」 开车的年轻人嘆了口气,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开导道:「你这人怎么像我那老爸一样无趣,满脑袋都是些人类存亡神之使命。 真神,邪神,神使,禁忌的知识……如果你把其中一半的精力用来发现这个世界的美,你会发现在变成渣渣之前值得我们享受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 「如果你把自己一半的精力放到正事上,我们该做的事情也许三年前就已经达成了目的。而不会被逼到如今这么被动。」 威严的汉语声突然响起,年轻人闻言勐然一愣。因为声音不是从电话听筒中传出来的,而且也不是听筒另一边乌努文文威姆那一本正经的恼人强调。 这是一个他更加熟悉,更加令人反感,更加一本正经和更加苍老的声音。 不出所料,驾驶室中的空气里凝聚出丝丝烟尘,最终盘绕在一起形成一条小小的须尾俱全的精细烟龙。完全占据了驾驶席的视野对着他张牙舞爪: 「身为三位银面使徒之一的美洲地区总负责人居然开着这种破车一个人前来赴会,你是小流氓还是落魄的艺术家?无论哪个都是本王最瞧不起的人,你这是立志要拉低整个使徒的形象? 算了,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上我的车来谈。」 昏暗月亮缓缓停车,因为前面的道路被一大串一模一样的崭新ds顶配商务车堵住。对方明显是在等待自己。 他抽了抽嘴角,一点也不怀疑所有这些车都是此人为了今天来开会而新买的。应该说不愧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几人之一? 「哦,霍先生。我想你可以理解我的身份是不容见光的,这辆车也是最好的伪装。而你,无论如何逃过不那些人的关注,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如果我现在下车……」 「你以为本王是像你一样做事漏洞百出玩物丧志的毛头小子?现在,下车!」烟龙威严地转达着霍悯阳的命令。 昏暗月亮撇撇嘴,打开车门走下来。略微有些忧虑地抬头看了看,却发现就连高速公路上原本那由能量点传输造成的瑰丽色彩也被一层浓厚的烟雾笼罩,更不要说更上方晨曦中尚未隐去的满天繁星。 这样的遮掩顶多能对付卫星监控,却无法防备敌人更加诡秘的手段,比如诺查丹马斯的预言。但既然是霍悯阳布下的安排,他相信只要敌人没有什么太过出其不意的预先准备,绝对可以达到万无一失的效果。 两位身着黑衣墨镜的金髮法革共本地壮汉从两辆ds上下来,一人打开了其中一辆看不出特别的商务车客厢拉门,另一人则直接走向了昏暗月亮这两十年前就已经应该报销的面包车。 昏暗月亮耸耸肩,径直走到敞开的车门,无所谓地钻了进去。 看着被半张银面遮挡的东方面孔梳着马尾叼着烟枪直勾勾盯向自己,他只是让全身向后一靠陷入柔软的改装座椅,变魔术般掏出一张只遮挡包括口鼻的下半张脸的银色面具,按向自己的面孔。 0887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六节) 夜黑风高,厚厚的云层中隐现的那轮圆月上透露出丝丝赤红的光。 步甘径中学山脚下的小镇子里,一片安宁祥和,似是与整锅被开水煮沸的大庸王朝格格不入。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镇子偏僻,消息闭塞。在这通网通电的时代虽不至于了解不到外面的动盪,却也着实没什么人太往心里去。 小镇百分之八十的农业人口,可以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那些稍微有点心气的年轻人,也早都跑去城里闯荡再不回来。 镇民们甚至不担心外面的乱世影响进山里,因为这里太穷了,没有什么值得觊觎。 借着月光,四道身影穿梭在小镇的巷子里,沿街查找着门牌号码。三个公职黑西服装扮的理异院官差,却听命于被围绕在中心的一位极其娇小的少女。 「首长,是血的味道,」一名黑衣人快步上前,下意识地将夏子衿护在了身后。仿佛还不够明确般补充了一句:「足以致死的大量鲜血,或者……很多人的血。」 然而他却忽略了今天的任务并非护卫要员,反而他们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在连续对云裳仙府喊打喊杀两个礼拜却毫无成果时,新上任的摄政王并没有把夏子衿等人的照片登载在通缉令上给自己更多的难堪。 错估对手的实力以及在云裳阁一战中的损兵折将,让臧王府完全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能力。 「继续检查地址,完成任务前我们不能分心去管额外的是事情。」夏子衿在心中又一次提醒自己龙女姐姐的嘱託,不要因为正义感泛滥而误了正事。 一路上,有太多她平时看不过的事情发生。但纵使她举世无敌,也是完全管不过来。天下乱了,让这位力压诸雄内心里却完全不明白什么是天下的小萝莉感到深深的困扰和无力。 「是!」另一位打着手电挨个寻找地址的官差立正回答,再转回身去查看时却是愣住了。 紧接着他挂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转回身道: 「首长,恐怕不是额外的事情……这里正是我们要找的地址。」 手中的手电光留在门牌号上:步甘径西巷四街十四号。 夏子衿早有不好的预感,此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 新燕大厦顶层。 「你说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摄政王难道不是委託你代为掌管庸都一切大小事务吗?!」沈守强有些暴躁地咆哮道。 他倒不是对霍鑫?有多大的不满,主要是怨恨自己花了这么多天不能打游戏,就吃苦耐劳地像只工蜂一样趴在窗台上狙击街道上的小混混和非法武装,到底特么的是为了什么?! 一旁座椅上的左相低垂着眼目一言不发。他没有跟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而是选择等待与旁观。对于霍鑫?而言,这是个十分不好的信号。 果然,他一开口,便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既然摄政王将所有的权柄留下,那么可就不能将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的问题全都推给老夫了,世子殿下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对于左相的冷嘲暗讽霍鑫?没有做任何答覆。如果只是被挤对一番就能混过去,那简直是太幸运的事情。 左相微微冷笑一声:「老夫不是不相信世子的能力,只是再天才的人,没有经歷过类似的事件恐怕也难以做出稳妥的决断。这种时候,活得久一些还是有点用处的。 你以为如今之乱,各地封侯与你们这些应选者为什么还会按兵不动,静待我们的反应?是因为摄政王手下的武力,因为龙的传人拥有绝对无法反抗的实力吗? 不,显然不是这样。云裳仙府屹立不倒,在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眼中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霍鑫?瞳孔一缩。他怎么会意识不到左相提出的问题?天下大乱的下一步,必将是群雄四起。他先前之所以并没有因为乱象渐显而忧心,完全是出于知道这事父王预料中的布局,也相信那个人一定有最后收官的手段。 结果臧王下到残局拂袖而去,后续的安排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若是对方非要逼他现在拿出个解决方案来,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然而左相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咄咄相逼,而是话锋一转: 「他们之所以还在等待,是因为朝廷还在。因为他们任何人起事,都无法在少了朝廷官员支持的情况下稳定大局,早晚会被像他们一样的野心家拉下宝座取而代之。 你猜猜我这两周一共接到了多少电话?你肯定猜不到,答案是,每一个!十八位正副州牧,三十一位郡侯,每一个人,都在向朝廷示好。 所以当务之急,你需要做的是首先保证满朝文武的安全。如果中心行政指挥系统因为恐怖分子出其不意的行动而瘫痪,你们想要再力挽狂澜恐怕就很难办到了。 当然,如果这一点有困难的话,不妨临时交出几天指挥权,由我们这些老傢伙一起协商处理。」 诚恳的摊牌中带着一丝威胁。得朝众者得天下,我们不是非要跟你臧王府合作。我们愿意追随,只是对霍悯阳个人的信服,如果他真的铁了心不再管这摊子,那我们也不是没有处去。 这个时候,霍鑫?恍然之间突然想起父亲在处理追杀长公主与云裳仙府一党时批评自己的声音。 比起你,我差的就只是「魄力」吗?那么,就让我展现一点自己的魄力给你看吧: 「左相既然这么在意朝堂诸公的安危,我霍鑫?自当妥善处理。虽然父王人不在此,但以他的性格,对于后续事件的安排又怎么会没有妥善的布局?」 左相闻言一愣。以霍悯阳的谨慎,完全没有后续的安排反倒是反常的。他来的时候本想求霍悯阳庇护,得知他不在此地后才起了谋夺权柄的心思。 若真能逼霍鑫?把权力交出来,他也断然不可能蠢到想要把自己推上那个位置。他想要的仅仅是与皇室党和云裳仙府的一次接触机会。 说白了,完全不出霍鑫?所料的,做两手准备,在事情真的向失控发展时给自己提前预备好一个出路。 0888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七节) 「那么敢问,摄政王殿下的计划是?」左相依旧垂眉问道,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睁开眼睛。扶住办公椅扶手的手指微微颤抖,谁也不知道是来自不好预感的恐惧还是仅仅出于老迈。 「当然是保护您啦。保护您,还有诸位重要的朝廷大员。如您所说,你们都是重要的帝国栋樑,我臧王府又怎么可能过河拆桥,成事之后便弃诸君不顾呢?」霍鑫?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左相勐按座椅腾然而起,哪还有半点苍老的样子。以他的阅歷怎会看不出来是自己低估了眼前这毛头小子。他这哪里是要提供保护,分明是为了断绝自己在公主那边留的退路。 难道这小子一开始对摄政王不在的掩饰全都是在钓鱼?只是试探我的意思,最终抛出无法拒绝的条件?如果这一开始便是那个男人的计划……倒是也不无可能。 「既然摄政王殿下早有安排,那老夫就安心了。进来事态不安,还有诸多公务要处理。关于确保朝堂诸公安全的事宜就教给你负责了,之后请传一份正式的文件过来。」 说着,他便起身向外走去,却被门口的一众人堵在了里面。八腕领头,后面跟着的正是那队参与围堵曲芸的超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左相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直视霍鑫?。久久未曾睁开的一对老眼此时精光爆射。 霍鑫?松开按在自己拉马克纹身徽章上的手,就当左相不在一般传达指令:「顾校尉,拟订一份文件,擒拿云裳仙府乱党的所有相关人员。记住,为所有支持父王摄政的大员留出签名的空隙。」 「是,首长!」办公桌前一位军装文员起立敬礼,再没有左相进门时那种对霍鑫?的不敬。只是他刚想座下开始工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霍鑫?问道: 「抱歉,可是我们并没有云裳仙府乱党人员的关系记录。请问首长我们是否需要先成立调查小组……」 「不需要,」霍鑫?面露嘲弄地打断。对于云裳仙府的情报,全世界除了她们自己外恐怕就只有他掌握的最为齐全了:「说来有趣,那帮子人全都是些举目无亲的傢伙。 那里少有几个和外界有密切关系的人……尹氏家族暂时不方便动,真要调查核心人物此时躲藏的位置也是一件麻烦事。当然实在拿不到人质再拿他们开刀也无妨; 然后就是郭老。这人在大庸武林拥有极高声望,是康斯妮的师父。想必在之后的计划中将会十分有用,务必拿下;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叫甄辉齐的小子了。父母双全,没什么别的亲戚,倒是有个单恋对象叫做薛可暧。三份地址我会直接给行动小组,你不必往命令文件里填。 刘参谋,为所有忠于臧王府的三品以上官员拟定诏书,宣他们今天下午三点来新燕大厦参加紧急朝会。 沈守强,团长不是对今日来的行动有所疑问么?正好有一个需要我们龙的传人完成的任务。你去回復团长,下午我会拿到签名文件,今晚就执行。 这件事我怕音乐家有所提防,必须要适合攻坚战的顶级战力参与。如果团长伤势未愈不适宜参与,就全权委託给八腕哥或者郭子迪负责。 请转告团长,如果遇到反抗可以直接击毙,我们还有备用人选。还有…… 关于郭老的事情,问一下郭子迪的意见。」 身为一个电竞选手沈守强哪有左相那么多心眼,既然臧王不在,那么拿到后续安排的命令也算是完成任务。便屁颠屁颠挤过八腕等人让出的空隙出去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如此一来便可以离开守卫新燕大厦这永无止境的无趣任务。 左相却有点慌了,霍鑫?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要么和臧王府绑在一起一条道走到黑直到局势稳定,要么便一起灰飞烟灭万劫不復。 可以直接击毙是什么意思?云裳仙府暴徒的家人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你把最顶级的战力派过去缉拿,还补了句「如遇反抗可以击毙」? 怎么反抗?这分明就就是暗示不要将人全都活着抓回来,当场先杀几个让所有参加签署文件的人再无与对手妥协的余地啊! 「你居然把满朝文武叫来新燕大厦?你看没看刚才音乐家在直播中散布的消息?你有多大的把握大精灵庭不会来袭击新燕大厦?」他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质问道。 「完全没有把握,但我现在就会和他们联繫。他们只是一群什么都敢做的佣兵而已。就手中的资源与权力而言,我想无论云裳仙府能给他们什么,我臧王府都可以付出三倍的代价。 当然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那群疯子最后的决定。所以会只在今天下午开。到了晚上,你们便不在新燕大厦了。」 「那你要把我们送到哪去?在新燕都还有什么公主殿下不知道也找不到的地方?」左相已经难掩自己的愤怒。对于霍鑫?胆大包天的愤怒,更是对于自己失算的愤怒。 「为了你的安全,你不需要知道。」 霍鑫?霸气十足地挥挥手,八腕身边的中层应选者便像拎小鸡一样将两个彪形大汉制服。 左相今天是来见霍悯阳的,出于尊重和惯例自己的超人侍卫自然留在楼下的车上。两位凡人保镖在八腕的手下手中自然是完全无力反抗。事实上即便真能勉强挣扎一下,他们也只会选择逆来顺受。 这个世界的主角终究还是超人。权力,财富,地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也不是。 「所以说,臧王大人真的甩手掌柜,后面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安排罗?」待左相被压走后,八腕对霍鑫?伸出左手,在手掌中显示出这样一行字。 自知瞒不过八腕,霍鑫?只等悄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还请对团长保密命令是我下的。」 八腕摇摇头,手心上的文字悄然变化:「没有必要,团长他会很支持你对付云裳仙府的手段。虽然在我看来太过武断了。 我会如实禀报团长,他也会支持你的决定。但是这件事,我不会参与。」 0889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八节) 「目标完全没有警觉,在自认为安全的环境下开了门。 然后正门进来的人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或杀手。他们直接将猝不及防的目标按倒在地……」 「不,是我们的人。院内的土地面上留下的不仅是膝盖的跪痕,还有带有血迹的脸部压痕。 这是理异院特有的制服方式,为了防止目标遭到袭击后通过视线或语音制造超自然危害。你应该学过的,在超人与悖影中这是十分常见的威胁。」 夏子衿冷着脸站在院落一角,局外人般旁观着三位经验丰富的手下对现场进行推演,企图获得一点线索。 这从不是她擅长的事情,所以也没跟着掺和。脾气一向直接暴躁的小萝莉此时正在全力压抑着体内魔灵体失控的倾向。 身为魔法师三大体系中最稀少的一种,她所擅长的魔法之力完全来自于寄宿于体内的那一团火焰。而正因为是火焰,凡是涉及到引人暴躁发狂愤怒等情绪的事情,都会让她呈现于一种趋于失控的倾向。 同时,也变得更强。 「接着第二目标,推断为目标的丈夫从里屋冲出来,手上拿着这把菜刀。应该是被第一目标的惨状激怒失去了理智。 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毕竟当前的局势下,遇到这种状况首先就会想到来者是普通的暴徒。 而且如果来的确实是理异院内臧王一派的人,那么他们恐怕会着便装或者和我们一样的打扮,让普通民众无论如何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官方势力在出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二目标的尸体就很难解释了。毕竟就现场观察两位目标只是普通民众。即便手持菜刀也应该只会被理异院特工轻松制服才对。如此一来,针对第二目标的致命攻击就显得意义不明了。 而且从尸体的创口来看,这显然是被超人的力量使用长矛或标枪一类兵器造成的穿刺伤。 兇手并没有一击致命击杀第二目标,尽管他明显有这个能力。取而代之的,他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从四肢开始逐一破坏了第二目标身体的薄弱环节,造成全身十四个不致命的创口。 正是这样,才导致最后第二目标拖着这些血痕爬到了第一目标尸体前方,并在爬行中最终死于失血。 即便是臧王府一派的同事,能被选入理异院就绝对是最专业的。不论私下里有着怎样的品性嗜好,都不可能在执行任务时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 谈话的两位特工说到这里,勐然间感到一阵热浪袭来,诧异地齐齐扭头看向夏子衿的方向。只见她身后靠着的干草垛被点燃了丈高的熊熊火焰。 「是郭子迪干的。」夏子衿咬着小虎牙,紧紧握拳,好似舔舐着周身的焰舌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更似是内心的怒火化为了有型的实质。 像夏子衿这样的灵术师实力完全源自体内的魔灵体,这是一种宇宙间恆定的原始能量。常常是一团火,一缕静止的光,一个微型黑洞等。 它们是等量永恆的存在,不会新生也不会灭亡。即便使用特殊方式消灭,它们也会在宇宙某处重生,不过没有了过去的灵智。 而一位灵术师则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体内魔灵体的影响而发生性格上的改变。比如拥有火焰的夏子衿变得暴躁,直率,正义感极强。 一旦牵扯到与自身魔灵体相性极高的情绪爆发,则极有可能由于体内魔灵体的过度活跃而失控,造成眼下这样的情况。 两位黑衣人走到夏子衿身边,缄默不语地用一种熘熘球一样的古怪设备喷洒出大量粉尘扑灭了正在燃烧的干草。毋庸置疑,这显然是出自戴子书老人之手的发明物。 他们没有招惹夏子衿,也没有与她有任何的交流。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这位高高在上的首长,而是他们自己心中也有着一团火,只是碍于专业素质不得不强自压下,冷静地处理局面。 以他们的级别并没有资格了解到这里是谁的家,死的又是什么人。但是显而易见的,眼前的场景说明了臧王府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地挑衅。身为皇室一派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家人都不再安全。 「对于兇手表现出的矛盾之处,或许可以这样理解,」比较年轻的黑衣人推测道:「前后进入目标院落的或许并非只有一拨人,或者并非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目的。就像我们由夏姑娘带队来此救人一样。 首先冲进院落的特工并没有第一时间击杀开门的第一目标,而是选择走理异院内部的标准流程将她控制住,是因为他们本来接到的命令是捉拿人质。 接下来冲出来的第二目标虽然手持菜刀,但对兇手的小队而言并不构成威胁,所以特工们本来也想将其擒拿。 但是这时事情发生了突变。一个假定为龙的传人团员郭子迪的人出于私慾或某人授意的图谋,藉助目标反抗的藉口打破了特工小队原先的抓捕计划,以自己绝对的实力强行击杀了第二目标。 这时出于惊愕,控制第一目标的小队成员意外露出了破绽,才让亲眼见到自己丈夫被残忍杀害的第一目标有机会翻身反击,手中抓下了这一把头髮和损伤的表皮组织与少量血迹。 而这或许也正是那个疑似郭子迪的兇手的目的。对于反抗并伤害到手下特工的第一目标,他用同一桿兵器干脆果断地贯穿了她的头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臧王府的目的就值得推敲了。当然,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夏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追。」夏子衿已经尽力平復了内心的好火焰,低声道。 年轻的特工一愣:「啊?可是敌人都是专业的,我们在进院之前没有在街上发现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啊。」 「我们这一次,要救的目标可不止这一家,」年长的特工沉声道:「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但敌人的目标应当与我们相同。」 0890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二十九节) 似乎是想到了特工们迟疑的原因,夏子衿大步向门口走去的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疑似郭子迪,肯定就是他。甄辉齐的父亲身体里还留有寒劲内力尚未散尽。这里的一切发生还不超过十分钟。 这种杀伤力效力低下,专注于给目标制造痛苦的气劲是郭子迪特有的。他花了不少点数研究出来,并总是以此为荣。」 待走出院门口,夏子衿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薛可暧的住址在哪里,你们谁来带路?」 对于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这孩子的态度和固执于烹饪的曲芸截然不同。她十分乐于接受自己的短板,并且是一点想要补足的想法都没有的。 对于夏子衿而言,甄辉齐甚至算不上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之前一起参加的游戏中,他只能算是一个接受保护的角色。 然而偏偏是这个实力低维,性格软弱,用处不大还总把整个团队的局势无意间向糟糕的方向引导的男孩,让夏子衿在那个绝大多数成员都染着亦正亦邪的灰度的团队中为自己非黑即白的理想找到了一点认同。 现在,由于自己没有理解这个任务的难度,唯一身处冀州东南距离这里最近的自己没有在路上抓紧时间,导致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接到任务时明明有注意到音乐家与龙女姐姐都少有地急促和认真,一向正义感极强的夏子衿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不知道甄辉齐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会作何表情。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他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揍自己一顿。 无论结果如何,她被龙女姐姐指派的任务已经算是彻底失败了。剩下的一切只不过是尽力补救,不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 法革共,凡尔赛地下大圣堂。 三位银面人在一众带有铜制面具的手下簇拥下前行,沿着复杂的隧道避过道道古老的机关。 每到一处关卡,便有一部分没有资格去往更深区域的铜面人留在了外面。先是赤铜面具者,随后是青铜。 直到大圣堂的入口处,最后的三位黄铜使徒才终于止步,目送着霍悯阳,昏暗月亮,乌努文文威姆三人踏入预言中人类最后的净土。 使徒在全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基地,但唯有一座可以通晓神谕的地下大圣堂。它之所以会出现在最为仇视使徒的诺查丹马斯眼皮底下,并不是因为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事实上,一旦跨入这道最后的大门,三人便已经不再位于地球上,不再位于表世界。 使徒的地下大圣堂可以连通到全球绝大多数地下基地。但同一时间可以且只能联通一个基地。 穿过圣堂大门的时候,霍悯阳如先前无数次一样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如第一次见到时一般震撼。 这是一个狭小的,仅仅只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地下空间。太过光滑却未加任何装修的岩壁表面让人很难分辨此处的石壁到底是天成还是经过人工打磨。 是的,狭小。 每当踏出地下大圣堂,霍悯阳都会感觉自己置身于整个宇宙……不,整个诸天万域的核心,目光所及跨越千千万万个世界,头顶上方那永远也看不清楚来自何方的光辉宛若神灵的凝视。 原始,古朴,却充斥着世界天成的自然伟力。让人只感觉自己的低贱与强烈的臣服欲望。 对于这样一个空间,仅仅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实际面积岂不是太过渺小,简直卑微到荒谬了吗? 作为使徒预言中最后的净土,救赎之地,地下大圣堂并不带有任何一种他们为了控制地表人类而散布的虚伪宗教的建筑特色。 浑然天成,望不到顶的石壁上,布满了繁奥复杂的彩绘。一种散发着微光的琉璃色线条以一种颇有些类似于引路人文明艺术的凡人所无法理解的透视形态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一个个正八面体。 连接地面的墙根处是数不尽的跪拜者。他们包含了所有民族,所有肤色,所有样式的服装,以及大量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星或外宇宙生物形象。 而向上的一个个透视结构极其古怪的,相互连接的正八面体中,则充满了战斗与杀戮。 放眼望去,多数让人一眼便可以理解的形象中,带着格式面具的使徒正在围攻并屠戮各式各样巨大的,被丑化的神灵。 「神使大人,请允许我再一次赞颂这伟大的圣堂!每当我进入这里,都会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襁褓之中,能够感受到世界远比我们理解的拥有更多的秘密,更多有趣的未来等待着我去发掘。」 昏暗月亮像一个浪漫的游吟诗人,带着几分舞台表演上歌唱般的强调,张开双臂仰望头顶的光辉。 他的脸上没有狂热,没有虔诚,看起来更似一种对于自己所热爱的生活中美好的嚮往,就像在欣赏一位娴静圣洁的少女一般。当然,多多少少也带着一丝隐秘的亵渎。 而这样的神态,似乎惹恼了地下大圣堂正中心祭台上的金面人: 「你该赞颂的并不是这简陋虚伪一无是处的庙宇,这里就像我们难以捨弃的腐朽肉身,只会阻碍我们对于神圣意志的理解。 真正的信仰应当来自神国,归于神国的意志得到实践。让那些骯脏堕落的应选者归于秩序的奴役,让所有的反抗被歷史的长河淹没。」 金面人的面具是纯金的,而且覆盖了整张面孔。眼耳口鼻一窍不通,五官皆是直接铸造在面具上。 他站立的正三角形祭台仅仅只有不足十平米的范围,右手按在祭台正中一座高达胸口仿若讲台的圣台上。四周地面全部都覆盖着浅浅的池水,直到整个洞窟的边缘才露出勉强够一人通行的宽度。 霍悯阳三人向中央走着,池水的深度刚刚没过脚踝。然而若是低头去看,却只会产生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你可以看见自己,可以看见头顶诸多壁画的清晰倒影。然后随着水波荡漾,一切渐渐如梦似幻,让人觉得真实不过是一场更大的集体梦幻,让人不想再次甦醒。 0891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节) 「没有什么比这更正确的事情了,」霍悯阳声音一如平时般沉着稳重,充满压迫感,却带上了一点少见的张扬:「除了人类的存亡。」 金面神使手按圣台,将它没有表情的黄金脸孔转向霍悯阳,语气中却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人乃神创。造物主可以赐予我们生命,也有权力收回。 你的眼界太狭小了,人类的存亡无足轻重,我们不过是主的工具。扮演好一个工具应该的职责,就是最好的回报与我们应得的全部幸福。 诸天万域,能成为银面使的人,无一不是通过测试,证明自己随时可以捨弃生命牺牲的。我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你为什么总是会纠结于这一颗小小地球的存亡?」 「是啊是啊,你永远不会明白。看轻自己的生死与尊重别人的生命是互不相干的两回事。 当然,要说本王尊重他人的生命那就是个笑话。但是在文明的重量面前,即便是创世神也不该为所欲为。」霍悯阳说着叼起菸袋深吸,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一阵死寂,只有菸袋中散发出的缕缕青烟在空旷的神殿中瀰漫。 乌努文文威姆的纯银面具下看不清表情的变化,更不要说金面神使那完全看不见一丝皮肤的全脸金面。无论他是在嘲笑,是在勃然大怒,还是杀机毕露地冷酷着脸,你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反馈。 正是这样的想像空间,带给人强大的无形压力。 唯有只遮住下半张脸的昏暗月亮高高挑起眉毛,似是在玩世不恭地期待着后续的展开。神使殿下最为得利的手下霍悯阳破天荒地直抒他不同的意见,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有些期待后续展开的事情。 以这位的秉性,断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自己想法不同,就一定要提出来发泄感情与不满。平日里与神使大人向左的观点全部都被他小心隐藏掩饰,这一点昏暗月亮还是略微了解一些的。 霍悯阳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也从不会急于求成。若是没有完全的安排,他宁愿隐忍,即便不得不捨弃很多宝贵的东西也可以隐忍。 所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霍悯阳说的那些是真话还是藉口了,而是他直言反驳神使出言亵渎,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足十秒的死寂,却让昏暗月亮感觉有十分钟那么长。很显然,神使大人也需要时间思考霍悯阳表现异常的原因。最终,他终于等到了神使的回应: 「银面使阁下,请收回你亵渎的言论。还有,熄灭你的烟枪,不要用凡人的享乐欲求玷污圣地。即便这只是一个简陋虚伪,由凡人所妄图展现神的荣光所復刻的一无是处的庙宇,它在我们面前也象徵着神的荣光。」 「好好好。既然我们的集会如此神圣,那么神使大人此次召集我们所谓何事呢?」霍悯阳装模作样地熄掉了烟枪,不再吞云吐雾:「是不是对即将到来的【清算】有了什么另外的安排?」 金面神使又用它面具上金子铸成的眼睛直勾勾盯了霍悯阳十几秒,连按在圣台上的右手都隐隐抖了抖,最终还是如机器人一般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声线: 「遵从神的旨意,充满欣喜地迎接神所安排的【清算】,并全力确保【清算】的成立。监控应选者的反应,阻止任何妄图破坏和逃生的可能。这就是我们所需要做的全部。 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当面讨论。我召集你们,是因为乌努文文威姆报告大精灵庭拒绝了他的僱佣,宣称正在执行另一份委託。 有线索表明他们最近全体出动又一次去了东方。霍悯阳,你负责查清大精灵庭的动向。最近你的辖区新近崛起了一支名为云裳仙府的团队,她们行事出人意料又肆无忌惮,很可能是个像大精灵庭一样极难掌控的团队。 加之最近在你搞出的那些事情中九州团的沉寂,我担心她们又会有什么我们所不了解的预谋,将事情向着出乎预料的方向推动。神的【清算】,不允许任何变数。 昏暗月亮,你同时也要盯紧金宫的动向。据我所知,金宫在昨天招待了一批神秘的客人,即便我也无法查清他们的身份。我们必须时刻警惕着各分界组的勾结。」 「事实上这件事上我所掌握的情报还要比神使大人精确一些。拜访金宫的客人正是九州与云裳仙府的团长,」昏暗月亮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我想他们的勾结是理所应当的。【清算】的降临既然已经被预言,难道我们还能指望那些超人蠢到死到临头还坚持自相残杀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浅笑着看向乌努文文威姆,补充道:「大精灵庭的那帮疯子是例外。」 对于昏暗月亮卓有成效的情报工作金面神使似是非常满意。当然,这也完全不是那熔铸的面孔上所能看出来的:「想要完全阻止应选者团队互相接触是不可能的,但我们要确保一切在神的掌控之内。 你做的很好昏暗月亮,下一步请务必查清他们密探的内容。我们不仅要确保【清算】的如期进行,同时还要不着痕迹地在应选者之间制造矛盾和隐患。 即便对于我们的主,开启一次【清算】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在少数。身为信众我们至少要保证让这些努力不至于浪费掉。最低的限度,也要让这个世界在千年内绝不会再有崛起的可能和希望。」 哒,哒,哒。霍悯阳用烟枪敲击着挂在腰间的象牙烟盒,用一种并不吵闹却十分恼人的节奏打断了金面神使的指示: 「神使大人,据我所知只有濒临失控的世界才需要被【清算】。若是我们使徒可以真正掌握这个世界,也就不需要神费神费力修改世界的规则制造【清算】了不是吗?圣典上并非没有先例。」 金面神使没有表情的纯金面孔死死盯着霍悯阳,大圣堂第三次陷入死寂。 0892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一节) 沉默持续着,摄紧每一位银面使徒的心神。 使徒永远成不了应选者。他们没有办法像拉马克游戏中挣扎求生的那些人一样使用能量点获取知识,使用进化点改造自身,通过学习,修炼与战斗让自己走向非凡甚至不朽。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神赐,来自于绝大多数应选者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的隐秘知识与原本就存在于世间的非凡物品。 无论获得多么强大的力量,也终究只是身外之物。他们的灵魂被打下了凡人的烙印,生生世世永无蜕变。 这是来自至高神圣裁判团诸神的规定,是对神的礼敬,是捨弃自身一切希望而敬奉神灵者的荣耀。 在使徒中,这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哪怕是信仰并不虔诚,对世界的认识也相对幼稚的底层铜面使徒。 毕竟有机会进入拉马克游戏原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小概率事件,即便不接受使徒的洗礼想成为超人也是一辈子都很难能等来的事情。 况且在那里还不得不每隔一两周就面临着致命的挑战。任何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都不会对这种九死一生的机遇有太大的期待。 至于那些像大精灵庭一样的疯子或者像音乐家一样原本就有着非常人自信的半疯者,他们自然也不可能选择接受使徒的洗礼加入这个组织。 神的赐予依据使徒的信仰与作用各有不同。圣台上的金面神使,是他们所无法抗衡的力量,是一界一域至高神圣裁判团威严的承载。 即便是厉兵秣马,心意已决的霍悯阳,此刻也在金面神使的威严下也难免心生恐惧。这是被至高神圣裁判团的信仰所植入的,人力所无法抗拒的东西。 少顷,金面神使似乎下定决心最后一次容忍霍悯阳的冒犯,收回了铺天盖地压得人只想下跪的神威。他封死的嘴唇后面吐出声音:「这个世界被污染了,与邪神留下的种种传承与歷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即便神的目光被蒙蔽,没有注意到在诸天万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这样一颗骯脏的地球,身为神使被指派到这个世界代言我也有义务确保扼杀掉反抗的种子,一点点施与净化。 神是博爱的。若是这个世界能够在【清算】中倖存,那么我们还可以在和平的,没有任何可以质疑使徒力量的环境中一点点清查排除掉所有邪神的痕迹。千年之后,这里仍然可以在更安全的环境下为神提供能源。」 「所以说,一定非要让这个世界承受【清算】不可,并非神谕,而是神使大人自作主张了?」哪知霍悯阳丝毫不领情地语出惊人,说着暗垂下眼眸。 「霍悯阳,你今天的行为太过反常了!我怀疑你的身份。这是你应得的惩罚,无论你是谁。然后,离开圣堂,接受调查!」 呵斥着,金面神使用一直按在圣台上的右手指向霍悯阳。 他终于忍无可忍。 对于将整个灵魂献祭,高度通灵神性几乎失去自我的每一个金面使徒而言,手下一再的质疑与反抗都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他们几乎没有常人的情感,如果有也只是一种伪装。 让他发作的是霍悯阳的异常。在自己任职这颗星球以来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容忍任何变数干扰自己敬神的计划。 所以他出手了,给予渎神者应有的痛苦,然后从他身上挖掘出所有异常的真相。银面使徒完全没有反抗自己的余地,他不会直接下杀手,而是要弄清异常的真相。 虽然每年唯有一两次机会在地下大圣堂见上一面,金面神使也十分确信真正的霍悯阳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一丝的反抗,哪怕他真的另有企图。 比起冷酷沉默让人完全摸不透真实想法的乌努文文威姆和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昏暗月亮,沉着稳重老谋深算的霍悯阳才是一直带给他最多帮助的那个银面使徒。 也是他一直给予最多关注,最为重视的。再联想到近日来霍悯阳所负责的东方崛起的那支总能出其不意的云裳仙府以及两者近日来发生的严重冲突,金面神使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被干扰了,控制了,或者替换了。 一道金光在指尖凝聚,瞬间刺破空气中萦绕的层层烟雾击中霍悯阳的胸口。 「嗯啊啊啊……」 再也挺不住那超凡的威慑,霍悯阳低沉地惨哼着跪倒。双手紧捂着胸口,蜷缩成一条爬虫。 昏暗月亮与乌努文文威姆漠然地静立在三角形祭台的另外两个边线外注视着他的失态,那高不可攀老谋深算的枭雄形象完全崩塌。 但霍悯阳知道金面神使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绝不会痛下杀手,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先前被霍悯阳吞吐,瀰漫在空气中的烟云悄无声息地在金面神使背后汇聚成一条烟龙,判卷凝聚,并在积攒到能量的极限时向着金面神使的后背遽然射出! 每当呵斥或施以惩戒时,神使的手便会离开圣台。 金面神使很少做这个动作,仅有的几次被霍悯阳看到,目标也都是任职于地下大圣堂的低层铜面使徒。但是常年出入这间地下大圣堂,他还是足以分析总结出规律的。 瞬间,一层神耀的金光覆盖在金面神使的周身。从背后突袭的烟龙并没有钻入他的体内,而只是将全部的能量都冲击在那护体的光芒上,百分之百转化为动能将金面神使直接撞下了三角形的祭台。 烟龙的攻击凝聚了霍悯阳积攒的全部能量,即便是那位格上完全压制自己的神使,在没有通过圣台藉助神的力量时吃下这样猝然的一击也是狼狈不堪。 他摔在霍悯阳的面前,半天没能爬起来。两位世界顶尖的大人物痛苦地捲曲着身体彼此相对,这滑稽的场面直接把站在另一侧的昏暗月亮逗笑出了声。 缓过劲来的神识金面勐地转向昏暗月亮这边。比起被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的霍悯阳突然袭击,明显是幸灾乐祸的昏暗月亮更加让人无法容忍。 当然,几乎木有感情的神使也不是嫉恨昏暗月亮胆敢嘲笑自己。他只是突然想到,以霍悯阳的实力想要凝聚如此兇狠的一击需要至少三秒以上的时间。 如此站在自己后面的昏暗月亮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以他与霍悯阳等阶的银面实力,就算来不及阻止也可以提醒一句吧?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真的巧到事发一瞬正在走神关或者注别的地方,那么又怎么可能在事发后直接反应过来并且笑出来? 0893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二节) 当金面神使将木有表情的纯金面孔转向昏暗月亮时,缓过劲来的霍悯阳也爬起身来,开口道:「神使大人,我们都是随时愿意牺牲自己的人。我们掌握着世界上难以估量的强大力量,一直以来对你的命令言听计从……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们信仰着所有一切都出自主的意志。 但你现在告诉我,主并不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自始至终,我都都只是在为你服务。只因你的一个主观臆断,便不得不毁灭自己生长的世界。 我不得不怀疑,你曾经承诺过清算之后无论世界倖存还是毁灭我们都将有幸踏入神国,指的是活着离开……还是死亡的另一种说辞。」 金面神使直到此刻终于明白了眼前的霍悯阳并没有被控制,影响,或者替换。而是从一开始,他所追求和信仰的东西,就与自己所要求的真正的使徒有所不同。 他的声音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想像那些邪神一样反抗创世的主吗?别做梦了,所有使徒都被赐予了烙印,你永远不可能加入这一代的游戏。 不,不仅仅这一代。哪怕你找到办法躲起来,撑到时间的循环世界的重启,也终生无法通过游戏系统变强。除非得到创世神的恩惠。 你也无法反抗我。你以为只要一次背后的偷袭就可以让我魂归主的国度吗?我们之间的差距还要超过本届游戏应选者之间的大阶。 这是神定下的规则,下位者的你们,註定无法反抗我的意志。」 金面神使说着再次指凝金光向霍悯阳射去。然而这一次,全力应对不需要再分神偷袭的霍悯阳已然重新点燃了菸袋。面前的大片烟雾悄然游走,凝聚成厚薄不同的层次。 当神使的金光射向霍悯阳时,早已经过巧妙安排,针对性防御的烟雾层直接将光束散射成毫无杀伤力的朦胧光团。 就像是透过大雾去看汽车的远光大灯,一点也不会再觉得刺眼。 「永远无法超越……这就是我们为神服务所获得的奖赏吗?」霍悯阳低沉地反问着,仿佛没有注意到仅仅是催动力量去反抗,便导致了嘴角留下一行鲜血。 包括他在内,所有使徒的力量终究是虚假的。他们属于至高神圣裁判团的诸神。可以被赐予,也可以被收回。 而面具的地位则是神留下的规则,无可超越的层级压制让它杜绝了以下克上的可能性。至高神圣裁判团不可能容忍再次出现反抗自己的邪神,尤其是从之神内部下属的机构中诞生。 「住手!」 金面神使只听背后乌努文文威姆大喝一声,跨过祭台挡向自己的后背。同一时间,另一侧的昏暗月亮则拿着一把造型奇怪的枪械武器站在祭台上对着自己扣动了扳机。 「呵,早就知道你也有问题。」金面神使冷哼一声,周身骤然闪起一层护体金光。 他丝毫没有在意挡在自己身前的乌努文文威姆。在他的意识中,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存在都应当是神的祭品。死亡是没有必要去逆转的永恆归宿。 他不能死,是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而为自己挡枪的乌努文文威姆则并没有这样非要活下去的理由。 昏暗月亮确实不是一位称职的演员。刚才那一声请不由衷的讥笑便已经暴露了自身的立场。 如果他没有问题,即便是再玩世不恭也没有理由在霍悯阳表现出异常的情况下发出讥笑,而是应该更多表现出错愕与困惑,就像金面神使一样。 而那声讥笑,却充分体现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开始便已经位于观众席上的心态。 然而,事情还是出乎了金面神使的意料。 昏暗月亮武器上的两个枪口分别吐出光与暗的色彩,二者相对吸引排斥,旋转出螺旋形的轨道冲击在神使的护体金光上。 金面神使顿时感觉到自身那神赐的能量在急剧消耗。 弹道擦着乌努文文威姆的脖颈射来,并没有伤到挡在身前的银面使徒分毫。 既像是突发事件中谁也来不及计算的小概率巧合,又像是经过瞄准刻意避开前方障碍与故意让出空隙的巧妙配合。 金面神使刚产生这样一个念头,一把短匕已经完全无视护体金光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仗着挡枪的行为掩护挤入了神使周身通常不可侵犯领域的乌努文文威姆,此时已经松开了短匕的握柄。金色的光辉时刻灼烧着他的手臂,让他不得不松手。 当然,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松开手后露出的握柄上,镂刻着首尾相接好似一枚戒指的环状的dna双螺旋结构图样。这是索福克勒斯生命不復的徽章。 「邪神的剑……」金面神使胸口与金面的底部都流洒着红色的鲜血,一把扯掉胸口的短匕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丢到地上。 这当然不是被战场诡术师藏匿的神器【解围之神】,而应该只是索福克勒斯在铸造神器前练习用的同系列物品之一。但克制一个藉助外力而且由于无法接触圣台而无以为继的金面神使却是足够了。 「万龙消亡!」 金面神使背后,响起了霍悯阳低沉稳重的声音。他对自身克制到极限,就仿佛刚才蜷缩匍匐在地的可怜虫不是自己一样。 跌下祭台,正好身处烟雾中心的金面神使猝然发现,自己周身的烟雾纷纷汇聚成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烟龙,密密麻麻布满空中。 它们同一时间急沖向自己的身体。神使仓促调动护体金光,却发现自己的能量已经随着重伤的身体流失了大半。而剩下的一部分,也已经被昏暗月亮那诡异的能量武器所消耗殆尽。 万龙入体的场面是震撼的,而之后则是死一般的寂静。 金面神使缓缓转回身体面向霍悯阳。他胸口的窟窿与整个金面的边缘都在止不住地哗啦啦淌血。 不知是仍然想要施以惩戒,抑或只是想要说些什么,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霍悯阳。然后…… 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色彩,变得虚无缥缈,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如果我们的力量註定被你压制,那就先剥夺你的力量。 自始至终金面神使只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为了惩戒霍悯阳,将手离开了圣台。否则,在这个世界的使徒中,他本应是无敌的存在。 总是把事情考虑到最坏的霍悯阳,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0894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三节) 三位强大的银面使徒纷纷放松下来,喘着粗气。 无论是刚才受到惩戒的,还是基本没有耗费任何能量只是扣动扳机的,都觉得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復经受了太多刺激的心神。 令人疑惑的一点是,身为使徒权力结构最顶层,分别负责世界不同区域,原本应当是互相勾心斗角彼此倾扎的三位同僚,在干掉自己的顶头上司之后却完全放下了戒备,就好像一点也不会担心另外两人会对自己不利一样。 沉重的喘息与压抑的气氛在一点点缓解,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三分多钟。 而最后打破这久久不肯散去的静默的是一声年轻却已然略显稳重的女声: 「殿下,地下大圣堂的执事已经全部解决了。」 昏暗月亮闻声望去,只见面着黄铜面具的女孩从入口进入了这间空旷而原始的圣堂。 他记得在霍悯阳的随行队伍中见过这个铜面女孩,她朝气蓬勃的身姿也让这位花花公子记住了她的名字——三十三号。 「我们的人只有三个活了下来,包括我在内。」三十三号走到祭台边缘,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报告道。 霍悯阳回復了平时的高深莫测,他挺直嵴背,让花白的马尾垂落在背上负手而立:「看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都在计划之中。一会儿我们按照第七预案离开。 在踏上大庸国土之前不要暴露行踪,把我们的折损人数和名单用密电发过去,通知他们事先安排好等数的接应小组。 这一次的行动,务必不要被公主和音乐家她们抓到把柄。现在,让我们看看神使大人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说着,他微微侧头用下巴点了点地面。不知什么时候,本应已经消散的金面神使的尸体躺在他最后站立的地方。只是身体的形状有一点奇怪,像是被揉烂后又用等量橡皮泥重新捏起来的人偶,身体各处的比例微妙地有些不正常。 霍悯阳身后,两位银面使徒正在仔细打量着圣台上的纹路。先前没有机会站上祭台,他们谁都没见过这传说中可以通神的神秘台座上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今一看,上面果然一如他们所想像的那样雕刻满复杂的纹路与文字,给人直观感觉就像是计算机的电路板。然而两人连上面一个最简单的符号也不认识。 「嘿,哥们儿,他是怎么说服你掺和进这事儿的?当他告诉我你也有份时,我是真下了一跳。我一直以为你才是咱们三个中最忠实于神使的那个。」 昏暗月亮自来熟地伸手搭在了乌努文文威姆黝黑的肩膀上,用下巴点着霍悯阳的悖影,那姿态和正在指示三十三检查神使尸体的霍悯阳颇有几分相似。 乌努文文威姆斜眼瞥了昏暗月亮一眼,浑身气劲一震甩开肩上的手臂,但还是开口答道:「从一开始,从加入使徒之前,我就是他的弟子。他为了今天的行动已经谋划十年了。」 说着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霍悯阳老当益壮的背影:「这些年我一直在他的教导下长大,就像是他的半个儿子。而这一切,都是神使大人所不知道的。因为从一开始进入使徒,神使大人就从不认识真实的我。」 「咻~」昏暗月亮吹了声口哨,不打自招道:「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正是他真正的亲生儿子,却从未得到过他的教导。」 乌努文文威姆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了十分生动的惊讶神色:「据我所知,老师他唯一的独子是个十分有天赋的应选者,现在正在大庸帝国全权指挥着临时朝廷的所有动作。 而你的履歷上虽然是孤儿出身父母不详,但谁都知道你是马拉瓦卡训练营出身的。就算是老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那种地方吧?」 「然后你看看他指挥成了个什么样子?进来之前的内线消息,他今晚就打算出手针对云裳仙府隐蔽在外的家人,为得仅仅是要那些凡人官僚没有退路乖乖听话。 在根本没有实力掌控大局的情况下居然能做出这种舍本求末不知进退的蠢事,算是个什么天才应选者?」 昏暗月亮面露不屑,撇嘴道:「要我说,他就只是我们数百兄弟中最幸运的低能儿。 或许他真的天赋异禀,但那又如何?我已经死掉的数百兄弟姐妹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艷的枭雄?唯有在我们马拉瓦卡训练营打磨过后,一把好刀才能亮出锋刃。」 乌努文文威姆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数百兄弟姐妹?难道老师他真的把你和训练营里那些普通的孤儿同等对待?即便最后死的是你,他也宁愿将最后的胜出者当做亲生骨肉来接受?」 他们聊着些时一点也没有避讳就在祭台下方不远处的霍悯阳。霍悯阳不会和他们讲述这些事情,并不意味着介意他们自己去探究。 师徒,血亲这些关系,从不是霍悯阳控制他们的枷锁,而只是一个让他们尝试理解他的理念的契机。 同为银面使徒,此时的两人中任何一个都有着不逊色于霍悯阳的实力,但他们依旧自愿听命于前者。 「呵,你还是太小看霍悯阳这人了。马拉瓦卡训练营三百四十二个孤儿,每一个都是他的亲生骨肉。这座全世界最为残酷的训练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战而存在的。 更有趣的是,所有孩子中没有一个是人工产物。我们那勤劳的老爸明明没有什么男女情慾,却在那些被秘密抓来的可怜姑娘身上每天播种二十人次。为得只是确保他的计划能赶在【清算】之前完成。 你能想像我那些母亲们对于自身的处境有多么迷茫么?不,你肯定不能,因为连我都没见过她们。在我们出生后,她们就全部消失了。 而正是我这张印加人的面孔和肤色,才让我顺利通过成为银面使徒前周密的背景调查。没有谁会把世界上最残酷训练营出身的杀手佣兵和一个东方最大帝国权力核心的王爷联繫起来。 兄弟,他谋划今天这事儿可远不止十年了。」 昏暗月亮说着自己惊世骇俗的身世,却丝毫没有半点沉重的神色,自始至终嬉皮笑脸。 0895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四节) 吃惊过后,乌努文文威姆突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他把你们送去那样的地方,让你们自相残杀,你不恨他吗?」 「你说呢?」昏暗月亮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很强,也足够狡猾;但从来不是兄弟姐妹中最强最狡猾的那个。但最后却是我活了下来,你觉的是为什么? 不,我不恨父亲,也不恨神使大人,不会憎恨九州龙女,金宫之主或者什么新近崛起的音乐家。我不憎恨清算,也不憎恨为了命运苦苦抗争的那些可怜的超人。 神吶,这世上可没有谁比我更热爱这美好的生活了。」 …… 乌努文文威姆瞬间失语。该说是人口基数大了,总会诞生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呢?还是该说真不会是老师的亲儿子呢? 三十三并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战斗,之前也没有踏入这间圣所的资格,自然不会察觉异样。她蹲下身去拿神使脸上的金面,然后由把尸体的脑袋前后反转折腾了好一会,最后略有些窘迫地对霍悯阳道: 「拿不下来了。面具没有被任何可以理解的方式固定在脸上,就好像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昏暗月亮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看向霍悯阳。后者瞥了他一眼道:「我的攻击没有可能把人体血肉与物件融为一体。被拆解重塑的就只有他的身体而已。他早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又或者……他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霍悯阳无法妄加揣度上界的事情。他既不知道金面神使是怎么诞生的,也不知道他们通过怎样的途径来到一个个不同的世界。 他唯一清楚的是,这些诡异的存在是极度缺乏自我的。他们要么一开始就是为了控制底层宇宙而被创造,要么就是凡人的灵魂被信仰彻底扭曲而产生的造物。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下面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霍悯阳沉声道,坚定稳重的声线隐隐带上了一丝颤抖,似是承受不住那「最后一件事」所带来的沉重。 除了不明所以的三十三,另外两位银面使也是突然间凝重了神色。就连昏暗月亮也破天荒地收起了他那嬉皮笑脸的天性。 他从未嫉恨过霍悯阳,但也未曾对这位讲自己遗弃在地面上最残忍的地狱中的父亲有过丝毫依恋或认同。他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之所以愿意遵循霍悯阳的安排,便仅仅就是因为接下来的这件事情。 三人的注目礼中,霍悯阳缓缓登上了祭台,将右手按在了正中像讲台一样齐胸高的圣台之上。 就像平时被金面神使按着时一样,圣台上本身那些玄奥复杂的图样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然而台下的三人还是直觉地感受到整个地下大圣堂无形中异样的气氛。 庄严肃穆的沉寂持续了很久很久,至少有五分钟。而在这种所有人都全神贯注静心等待结果的环境下,时间会显得比实际上更加漫长。 终于,霍悯阳缓缓唿出一口气,将手臂从圣台上放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漠然打破了庄严的沉默:「我获得了神谕。」 同一时间,印加金宫。 「你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曲芸露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这对于她而言是极少见的,尤其是在谈判对手面前。 对面的火鸟之羽本能地把这理解为一种谈判策略。不得不说,对方竟会出人意料地露出如此「真实」的「人性化」的一面,让身为金宫智囊的她也不由得对这位美丽又给人巨大压力的少女产生几分好感。 「我们与九州从来就没有什么合作关系,曾经的游戏中更是有过几次互相将新人折损在对方手上的不愉快的遭遇。你觉得这里可能有任何通向大庸帝国的传送门吗?」 团长黑暗天空只是摇了摇头,满头坠满的彩带便像是华丽的民族舞蹈班来回飞舞:「我们与九州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怎么可能会有你恳求的『方便』? 如果昏暗月亮在,或许可以帮你提供一条马拉瓦卡训练营掌握的隐秘通道,但此时他正在我们也不知道的地方苦修。 事实上金宫的大多数会议他都不会参加的。这种时候就连使用拉马克徽章请求通讯他也不会理睬。」 曲芸闻言点了点头,不再争辩。起身拉起裙摆十分礼貌地行了一个印加贵族的致敬礼:「依子明白了。事出紧急,请允许我们先行告退。」 随着曲芸起身,纯金长桌这一侧的龙女姐姐,康斯妮,尹熙颐,蓝枫以及华英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至今为止,九州与金宫的外交立场属于十分生疏的状态。尽管龙女清楚这些人并不是大精灵庭的那种疯子,以防万一还是带来了足以在对方主场与之抗衡的战力。 她并不认为双方会因为曾经几天无关痛痒的人命的小小恩怨就在会场上大打出手。拉上足够的战力随行仅仅是为了在谈判中不落于被动。 火鸟之羽点头十分温和地送别道:「我派专车送你们去机场,航空管制的问题就不用费心了。」 二十分钟后,在经过戴子书魔改的龙女专机上,她们才有完全的把握自己的对话不会被任何方式窃听。 「芸芸,为什么你一听到霍悯阳出现在欧洲的消息,就突然急着要回国了?」蓝枫不解的问道。 「国内闹成这个样子,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国,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曲芸脸色有些阴沉。 「因为欧洲那边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如果说对于他有什么要比对付我们和稳固政权更重要的事情,恐怕就只有提升自身的力量或者事关一年后【清算】的事情了吧?」尹熙颐的大局观总是把握得很到位。 「对,我也不清楚他在那边要忙什么,但肯定非常重要,重要到让他可以放下大庸的烂摊子撒手不管。 这对于我们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但同时也是最糟糕的危机。」曲芸的目光十分深邃。 0896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五节) 「为什么?」康斯妮十分诧异地问道。她感受到主人心中并非在表演地真实流露出的焦急,便安慰地轻轻握住了曲芸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 曲芸对她回以惨然一笑:「如你所说,由于我们的搅局,如今大庸国内的状况肯定不是霍悯阳原先计划的形态。 而他又因为那『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也就意味着他无法随机应变在考虑到我们的行为后仍然安排好所有的对策。现在国内的局势只能迫不得已交给他信得过的其他人来处理。 而霍悯阳一走,臧王府那边现在会是谁在接手掌管大局呢?三个可能,左相,霍鑫?,胡威常。」 曲芸言止于此,尹熙颐便足以恍然大悟:「如果是左相代表的朝臣势力掌权,一定会在见识到这段时间臧王府的无力以及芸芸的大胆表演后意识到自己先前判断的失算。 考虑到两位公主一直以来温和的政治手段与态度,他们会採取诸如取消通缉悬赏之类的温和手段缓和帝国的内部矛盾,对公主们代表的皇族正统抛出橄榄枝以求退路。 即便在龙的传人绝对武力威慑下他们不敢明着表示绥靖倾向,总该会暗中尝试与我们联繫……」 曲芸点头,顺着尹熙颐的话继续推理下去:「然而我们至今为止并没有收到任何敌方妥协的消息,所以现在统领朝政的显然不是左相一派的朝廷官员,而是龙的传人的两位之一。 事实上,无论他们把谁的名字抛出来领头,实际效果都是一样的。 我们先前与一些不会被民众暴动牵连到的云裳仙府关系者断绝联繫足以保障他们的安全,是因为很明显老辣的霍悯阳不可能对他们出手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没有完全的把握与周密的计划绝不出手是那条老狐狸的特点。我们都不是会被感情沖昏头脑的类型,伤害我们的关系者只会让我们更加愤怒之余借题发挥将计就计,让他们陷于被动的局面。 因此我一直认为让关系者留在外面比众目睽睽之下躲入云裳阁要更加安全。 然而现在的情况下,以霍鑫?的少不经事与心狠手辣未必就不会起了别样的心思做出蠢事。而以我对胡威常并不深刻的理解,这人从来就不是一个靠脑子行动的策士,他只会双手贊同霍鑫?的主意并亲自确保它们被执行。」 「你是怕霍鑫?拿人质来要挟我们?」龙女姐姐也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不,人质要挟只是最好的情况。他如果真那么蠢,我有得是办法安全救出人质,」曲芸摇摇头,正色沉声道:「我担心的是他直接下杀手。」 「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以为激怒我们就会露出可以被他利用的破绽吗?」蓝枫十分愤怒地一拳打在扶手上,将机舱扶手包裹的塑料直接敲下来一块。 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曾经算得上好友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也已经在臧王府的谋划中死光了。现在的她就只剩下曲芸和尹熙颐她们,这一点倒是和曲芸颇为相似,无怪两个与常人格格不入的孤僻者却可以彼此理解。 之所以出离的愤怒,纯粹就是因为直率的她对于那种背后使刀的做法分外不齿。这一半是出于天生的性格,另一半则是由于自己深受其害。 「为了控制局面,」尹熙颐已经完全明白了曲芸的意思:「无论出于个人感情还是政治立场,霍鑫?与龙的传人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在霍悯阳突然因为某些『更重要的事情』撂挑子撒手的局面下,霍鑫?能想到的首先就是在正面战场接连失利的情况下稳定当前的局势,确保所有跟随无法抽身。」 「而以霍鑫?的心性,所能想到的办法恐怕就只有断掉所有参与者的后路,把他们绑上战船。要么彻底击毁我们,要么陪着他一起沉没,」 曲芸接道:「这倒是正好满足了我对最后一手棋布局的需要,算得上是育成法战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了。但是如果要以云裳仙府关系者的生命为代价,我宁愿推翻之前的一切布局重新来过。」 「但若真是霍鑫?那小子在管事,恐怕他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龙女姐姐也是声音低沉,面色凝重。接着她话锋一转:「既然提前推断了霍鑫?可能採取的动作,我们就还有机会提前做好防备。 虽然等咱们都赶回去可能就来不及了,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人留在新燕都啊。李宗和戴子书抽不开身,我可以让夏子衿负责保护目标进入云裳阁或者禁宫天龙塔,诗诗她们也可以帮忙。 说起来,你觉得霍鑫?可能会下手的关系者都有谁?」 「小蜥蜴的父亲与弟弟,戴子书的女儿一家,华英的几位情人,甄辉齐的父母。以霍鑫?的小肚鸡肠,大概连那个甄辉齐暗恋的少女也不会放过。」曲芸掰着手指细数。 「明白了,我联繫一下子衿,通知她负责安排。这是最优先事项。」龙女姐姐按住了她的耳钉。 「等等,」曲芸突然打断道:「告诉她,找到人之后不要从龙女庙的传送门回来。在云裳阁包围圈外等到明天早上,我会开启魔法阵放她们进来。」 「哎?这是为什么啊?留在外面过夜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吗?」康斯妮好奇道。 「当然是为了保护好龙女庙的传送门不会暴露啦。如果那里被毁掉的话,我们再想出来岂不是只能正面开战了?」曲芸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慈爱地回答: 「虽然龙女庙并不是我们唯一离开的方式,但总不该牵连那些支持龙女姐姐的信众不是?」 龙女姐姐为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随即瞭然。 你怀疑的原来是他吗? 相比之下,霍悯阳能够抢占先机完全依赖于长久的谋划与隐忍。但芸儿却可以在每次遇到事情时临时来这样一首神来之笔,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达到了更多几层的目的。 或许这就是她口中常说的育成法的思维方式,或许这就是凡人与真正的天才间的差距吧…… 她要做的事,果然从来不会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呢。 0897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六节) 清晨,抵达新燕都的众人并没有像通讯中说的那样去云裳阁包围圈外接应夏子衿,而是直接通过传送门回到了云裳阁中。 「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华英疑惑地问道。九州团并不像云裳仙府这样有个善于玩弄阴谋布局的团长,因此实力强大的他们更加习惯各自为战,且极其不适应出乎意料的突然情况。 他的疑惑,在进入后院后变成惊愕。 甄辉齐双眼红肿,靠在任棉霜怀里静静睡去。这个中学生本来在男生中就是身材矮小,哭到晕厥后在力大无穷的任女王怀里更是像婴儿一样被整个人公主抱起。 而最让他意外与震惊的,还是此时本该出现在云裳阁包围圈外的夏子衿。她身边没有一个本该救回的人质,正心情低落地垂目盯着地面。 「因为我的任务失败,她们已经被李宗接手了,连带戴子书的女儿一家。来这里的道路并不安全,对不起。」一改平日直来直去的嚣张口吻,暴力萝莉低声呢喃着。 去了李宗那里? 华英深深皱起眉头。他和曲芸龙女一直在同一舱室中,可以确定没有人发出让夏子衿改变计划的指令。 那么要么是夏子衿出于什么目的自作主张,要么就是李宗有什么不对以私人理由在此横插一腿。 几人的对话惹得哭到睡去的甄辉齐转醒。他一眼看到曲芸几人回来,下意识又流下了眼泪。但随即却是咬牙擦去,从任棉霜的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体,紧咬着嘴唇恶狠狠瞪了一眼外面的院子,然后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面。 曲芸顺着甄辉齐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只从血烛堡带回来的幻言鸟羽毛撒了一地,有些神情委顿地蹲在刻耳柏洛斯身旁的角落里。方才想起来这蠢鸟曾经预言过甄辉齐会家破人亡的事情。 点光初阶的甄辉齐尚且无法触及四维世界的领域,想必是气急之下操纵刻耳柏洛斯把那可怜的蠢鸟修理了一顿。 说来那肥鸟也是飞来横祸。预言只是人家的习性,又不是包含恶意的诅咒。结果凭空挨一顿揍,正所谓是祸从口出了吧。 由于幻言鸟的预言准确率极低,因此包括曲芸自己在内平常就把它当个好看的摆设养着而已,谁也没把预言往心里去。 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起来,确实是自己有些大意了。甄辉齐身负无法磨灭的悖影印记,自始至终都是被世界所排斥的对象。幻言鸟本身无关痛痒的预言,是否也受到了世界斥力的影响而发生了什么作用呢? 如果真有这种因果关系的话,恐怕能发挥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但如果自己更谨慎些注意到这一点,就可以提前安排云裳阁的关系者,把危险的可能性掐灭。 曲芸正想着,就和肥鸟那哀怨的小眼神对上了。萎靡不振的幻言鸟突然一个激灵,对着曲芸口吐人言大声叫道:「你所做的事情将会南辕北辙!你所下的决定将会无法挽回!」 曲芸抽了抽嘴角,却仍旧不以为意。她的自信来源于自己的行事方式,自打出生以来从没有后悔过,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玩笑。 哪怕再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掌控住事情的发展。要说一辈子不吃亏不打败仗不受委屈那即便是神也不可能的。 但是对曲芸而言,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考虑好种种后果之后的决断。在糟糕的结果出现之前,就用尽全力去抗争去解决。 哪怕事后证明可能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可以改变结局,那也是当时所不可能想到知道的,再来多少次也一样。所以,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即便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能导向可以接受结果的办法,事先已经预料所有可能的她也不得不在事情发生前就让自己已经接受最坏的结果。 这其实并没有多难,即便对于普通人而言。只需要决断前一份谨慎的斟酌,决断时一点果决的勇气,决断后一份坦然的态度而已。当然,对多数人最难的一点还是无论结果如何都为自己的决断承担起后果的坚定。 这其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会帮助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事情做得更好。毕竟时间不逆,与之相反的后悔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听说你的味道异常鲜美,依子早晚把你炖成鸟汤给大家喝。 曲芸心中腹诽。幻言鸟倒还没什么反应,只是回復了挨完揍的那种委顿,倒是云裳仙子们不明所以地齐齐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曲芸心中的百转千回,夏子衿一直心情低落地向龙女姐姐汇报着昨晚行动的遭遇:「……然后我们在寻找薛可暧家住址的路上听到了她的尖叫,应该是臧王府的人 当时我就有点慌,想到他们刚刚肆无忌惮地痛下杀手,我就只担心行动不顺利会让他们同样杀害薛可暧。 一急之下我就动用法术瞬间冲到了叫声的地方,结果发现他们完全没有伤害薛可暧的意思,只是把她迷晕正要扛走。 一怒之下,我杀了对方派来的所有人。这不是一时冲动,当时我的优先任务是护送薛可暧安全返回。然后,我在他们尸体中搜到了这个。」 以拉马克游戏玩家的常识而言,在没有余力活捉的情况下将所有丧失抵抗能力的敌人杀光以绝后患是常识。因此即便是在大庸国土内执行公务,夏子衿的做法龙女姐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从子衿小妹妹手中接过来的是一张文件,正是对云裳关系者的逮捕令。「如有反抗,当场击毙」的八个大字被红色粗体标出,而整张命令下方大半则是以左相为首的七十八位朝廷高官的联合签名。 龙女看过,将文件顺手递给曲芸。 曲芸却没有接,而是径直走到甄辉齐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真诚地看着对方:「你父母的事情,是我的错,没有更早做出周全的安排。」 甄辉齐默默摇了摇头,压抑着一点隐隐的抽泣哑着嗓子道:「不是芸姐的错。如果在敌人更强势时就把他们接来,很可能半路上就会遭遇不测,还会被诡计多端的敌人加以利用做局,牵连到大家。」 曲芸将一双美眸睁得更大,甄辉齐的成长让她有些意外之喜。她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想到这一步:「生命不復,我没办法补偿你什么。但是我保证,会让所有参与者付出他们难以想像的代价。」 甄辉齐却是摇摇头,然后抬起仍有些稚气的面孔对着曲芸:「芸姐,我想要亲手报仇,可以吗?无论如何,只有这一次,请带我一起……」 「好,让我们一起,送他们一个最精美的噩梦。」曲芸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残忍的微笑。 0898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七节) 说完,曲芸才回身接过龙女姐姐手上的名单。而夏子衿则继续汇报: 「结果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没来得及完成任务。因为我们刚把他们的人干掉,敌方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如果只有郭子迪在我绝对不会输给他,然而一起到场的还有胡威常。」 后面的事情无需细说了,夏子衿带的小队牺牲了一人,重伤了一人。而薛可暧则被地方带走,这是之前通讯中已经简略汇报过的事情。 龙女微微扬眉,随即对夏子衿浅笑道:「别太介意,你已经尽力了,遇上那傢伙,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这种时机出现,又肯放你全身而退,显而易见他们是故意的了,」曲芸突然插话道:「同样显而易见的阴谋,如果是霍悯阳来做,绝对不会派出演技如此拙劣的演员。」 同为神醒强者,胡威常比夏子衿要强大许多是公认的事实。两人都是硬碰硬的正面强攻型玩家,如果说夏子衿在遭遇中全身而退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若是毫髮无伤,还救下两名手下的性命,更是在对方有另一位强者郭子迪以二打一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还看不出问题的恐怕就只有单纯直率的当事人自己了。 「阴谋?」当事人夏子衿果然还有些不解。 「他们留在薛可暧家里的人,本身就是放在那等你杀的。而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要这张签名文件落到我们手上。」曲芸三言两语简略地把问题解释清楚。 这是她在听到霍悯阳出现在法革共时,就已经推测到的事情走向之一,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着急一定要夏子衿等人连夜行动。 对于霍鑫?这人她有过不少接触,还是建立过相当详尽的心理侧写的。此人虽有公瑾之才,却少得远见。比起考虑一年后的事情,甚至是短短几周后大庸帝国一出闹剧将会如何收尾,他会着重思考的只有眼前。 如此,控制满朝文武就成了霍鑫?的视界之下最重要的事情。而对于公主们的仁慈,仅仅是支持臧王造反还不足以断去他们的退路。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胆敢在先前的云裳之乱中明目张胆地站到臧王一队。 而想要断绝这些人的退路,霍鑫?所能想出的毒计就只剩下不多的几个选择了。 只可惜霍悯阳前往法革共的过程中并非完全没有掩饰行踪,倒是曲芸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权欲乱人心啊……若是活得纯粹一点,专心在拉马克游戏中探索打出一片天地,曲芸相信以霍鑫?的才华在歷史上所扮演的绝对不会是如今这种愚蠢的小丑一样的角色。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夏子衿没有因为自己在曲芸面前看起来很笨的样子而恼火。她现在有种有劲无处使的空虚感,只想曲芸给她指名个目标让她弥补自己的过失。 而看到夏子衿这副模样,一直扬言等自己神醒后要好好教训对方一顿的康斯妮也没有再出言调戏,始终乖乖站在曲芸身后。 曲芸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平时都会火急火燎的夏子衿,不疾不徐地转向龙女姐姐问道:「之前让你开的名单有准备好吗?」 龙女一愣,露出了一丝犹豫,但随即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摺叠过多次的宣纸神色复杂地递给曲芸。 曲芸接过纸展开,上面是龙女姐姐娟秀又不失大气的蝇头小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曲芸开始阅读,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卷绕起自进阶后色泽日渐消退,越来越向龙女姐姐那一头银髮靠拢的长髮。而房间内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着。 这些名字并非极度抽象的字符,而是可以对应到一张张报纸电视上耳熟能详的面孔上。即便是对政治毫无兴趣的曲芸,也能了解其中一些名字代表的意义。 大约三分钟的安静过后,曲芸挑起一抹俏皮的微笑:「真是有趣。虽然我对你们这个领域相当孤陋寡闻,但这名单上的人我认识的还是太少了。相比之下,反倒是这张逮捕令上的签名中有不少连我也知道的人。 更有趣的是,姐姐开出的名单上,与霍鑫?这蠢货有意暴露给我们的这些臧王府统治根基的名单上几乎没有几个重复的名字。 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而言,这不可谓不是最好的消息啊。」 「这很正常,」龙女姐姐强迫自己忽略掉曲芸那邪恶的笑容中明确的意思解释道:「虽然能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很少有真正的蠢货,但越是高位者,他们所负责的具体事物就越少。 按照你的要求不考虑人际关系党派势力,单从确保国家机器运转的角度上讲,这些人很少有无可代替的。 包括你我在内,我们对于大庸帝国的意义更多的在于对外的武力威慑。以你的标准,即便没了我们帝国朝廷也不会因此瘫痪。 如果非要说顶层权力中有谁是完全无法替代的话,整个大庸帝国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人。」 「李宗?」曲芸挑眉。 「对,」龙女姐姐颔首:「他每天所处理的政务是其它国家一个五十人以上团队的总工作量。 由于修士高度进化的脑域,他可以从容完成这些任务,并藉助对方方面面政务的全部精通做到最高效率的统筹规划。这是其它国家行政机构做梦都想得到的能力。 很可惜,有意向从政的超人本就是少数,更何况这种亲力亲为办实事的苦差事?而李宗所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凡人可能办到的。 不,或许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大庸帝国第二位以卓越的才能创造奇蹟般政绩,身体力行事无巨细地掌管着自己权限下所有的细节的官员,」 龙女姐姐说着露出苦笑:「一个没有人可以代替的;少了他,朝廷必将承受难以挽回的损失的;而我们却很可能不得不对他赶尽杀绝的枭雄。」 「霍悯阳。」曲芸默默念出了那个名字。 0899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八节) 左相睁开低垂的长长眼眉,进而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生动地露出惊怒交加的面容。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样?! 忘恩负义啊,狼子野心啊……自怨自艾了少许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霍鑫?作为一个纵横拉马克游戏好几年,已经游刃有余的强者,心狠手辣不是理所当然的品质么? 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下意识只将他看作了是一个后辈,太过看低他,也太过高看他。 看低是小看了他的胆色与疯狂。将国家交到一个疯子手上,会发生什么难道还想以常理来推测吗?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完全是自作自受! 高看是本以为他会有他那枭雄老爹的常识与分寸,以为他知晓进退懂得把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左相感嘆的不只是霍鑫?,还有一时不查自作自受导致陷于如今局面下的自己。 左相归根结底就只是一个凡人中的位高权重者。他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与阅歷,高出一般水准不少的智慧,以及一具苍老到近乎腐朽的躯体。 让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中自救逃脱着实是有些不切实际,但霍鑫?好歹没有把他绑起来限制住。所以在经歷过老年人醒来后慢慢感受到身体逐渐受到自己控制的那种恼人的过程后,他决定起身去看一看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在被迫签署了那张与皇室派决裂的逮捕令后,左相本以为霍鑫?会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把它带到远洋客轮上。而房间没有窗户的金属墙面与低沉腐朽的空气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唯一一点奇怪的一点,就是这金属的舱室就像地面上的建筑一样稳固,一点点随着海水摇动的迹象都没有。 如果这真的是在海上,他难以想像自己乘坐的巨轮到底有多么庞大才能做到这一点。这样的猜测同时也让他疑惑,如此庞大的目标,如果上面全部都是臧王府一派的武装力量,难道不是更容易被敌人锁定并採取针对性打击? 而如果是和普通的游轮,货轮结合在一起,又如何保证原本正常的船员和旅客不会意外撞见自己和其他每天在新闻上挂着面孔的大员?尤其是这种强硬的手段下,根本不能保证有人会主动向外求救。 他在自己的舱室中简单检查了一下。逼仄的空间内只有一张挂在墙壁上可以收起的单人床和一张勉强能对方两三摞公文的迷你写字檯。 身上的配枪自然没了踪影,保镖秘书什么的更不要去妄想了。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不需要亲自随身携带手机。而官印,纸笔,自己留在家中尚未处理完的各种公文都被整齐放置在固定在仓壁上的铁桌抽屉里。 比较令人疑惑的是,舱室内居然没有配备内线电话。如果霍鑫?没有疯到彻底放弃了对帝国社会秩序的掌控,真的需要他在此处继续工作的话,那显然是一件十分不方便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疑惑,左相起身去尝试开门。旋转沉重的门把带动门上向四个方向固定的门栓回卷,左相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限制在房间里面! 舱门确实是海船上那种可以隔离水压或者爆炸的上下圆弧型的厚重金属舱门,推开后左相发现是一条预料之中的金属走廊。 走廊一侧有着许多间距极短的舱门,另一侧则是完全封闭的金属墙面,像极了军用货轮吃水线以下舱室的设计。 似乎是为了省电,间距颇远的嵌在墙壁内估计连手枪都无法破坏的昏暗壁灯将整个走廊那锈迹斑驳的墙面映照出一种恐怖片中特有的气氛。 左相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下去,没过多远,便遇到了另一个从自己舱室里出来的熟人。 「左相!这里是……」 「宗正大人,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两位一品大员的情绪都颇为激动。宗正原本在最后的会议上没有见到左相,还以为他和霍鑫?一起谋划坑了自己,结果现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方才察觉原来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囚徒,遂安心下来,解释道: 「我们收到了臧王府的密令在新燕大厦召开紧急会议。会上霍鑫?提到了我们所有这些支持臧王的人都面临着生命威胁,提议将我们临时集中保护起来。 会议上他的提议被将将超过半数的投票支持通过。我投的反对票,但在离开会议室后才意识到无论我们作何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 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后来怎么被弄来这里的,他跟左相一样完全不清楚。霍氏皇族在选拔朝廷官员时似乎有异避开了超人的干预。 那些在域分界组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佬有自己的圈子,他们的决策可以左右朝政,却从不会被允许参加实际操作层面的事物。 而像自己这些实际管理国家的朝廷大员则是清一色的凡人。当然,像霍悯阳这样几位探不清深浅的王爷另算。 左相点头,沉声应道:「我也是找上门去寻求庇护,结果就被那小子给坑了。真的是百虑一疏,晚节不保啊。 不过宗正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他不可能一直把我们关在这里,等到外面的威胁被确认解除了,肯定会放我们回去的。到时候……哼!」 宗正点点头,又忧心忡忡地摇摇头:「我倒不担心臧王大人会放任这小子一直胡搞下去。但他被逼到狗急跳墙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难保还会不会有『危险解除』的一天啊。 我现在忧心的是,若是臧王府大树倾倒,你我已无后路啊……」 两人相顾而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左相强打起精神道:「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站着等饿死不是?先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再做打算,事情未必没有斡旋的余地。 两位公主对内一向心慈手软。就算我们被迫参与了云裳阁关系者的清缴,念在我们多年来为朝廷的贡献的份上,再加之动乱之后的帝国需要强有力的经验来重建和维持,恐怕也未必会撤了我们的职务。」 宗正闻言摇了摇头:「左相日理万机,对相关琐事可能了解不多。我们最大的威胁不在公主,而在那个云裳仙府的音乐家身上。」 0900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三十九节) 左相闻言一愣,随即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有点实力的恐怖分子,皇室党的走狗,公主殿下的姘头。主子发话放过我们,她还敢违逆不成?」 「敢!」宗正十分确信地给出了让左相瞠目结舌的答案:「所以说左相日理万机,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太少了。下官因工作关系与理异院来往颇多,得知了一些内幕。 那音乐家是个相当不简单的角色,在超人的世界里实力增长的速度比曾经公认最为天才的龙女和后来的霍鑫?等人都要快上数倍甚至十数倍。 而且与实力成正比的是她心狠手辣的程度。据说她是一个比世子爷还要更疯狂得疯子,人命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先前云裳之乱时天宫内的一幕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说要比,恐怕就只有大精灵庭那些疯子和她是一类人了。 而且此女胆大妄为,蔑视权威,又护短得紧。如果有人动了她在意的人,很可能即便与公主决裂她也一定会选择復仇到底。 而作为姘头,龙女殿下对她又是百依百顺的样子,无论家国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放心交给她办。我害怕,最后就算两位公主有心保我们,只要那个音乐家坚持她们都会选择放弃。 而最糟糕的一点是,还有传言指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这云裳仙府的实力已然不输九州。即便公主殿下为了我们这些人与她决裂,恐怕也防不住她带着自己的势力强行对我们下手……」 「什么?!」左相闻言大惊大怒:「这岂不是说,臧王他之前信誓旦旦说龙女殿下有恙,无力参战的内线情报全都是屁话了?! 如果云裳仙府有与九州同等的战力,而九州自己便足以抗衡龙的传人,那她们合在一起我们岂不是完全没有的打了?」 说罢,他深深嘆了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随之唿出了体外一般。自己真的是晚节不保,怎么就蠢到当面去找霍鑫?那个小疯子理论?怎么就……对臧王府的势力信心那么盲目,就没想到早点安排好一条退路? 「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身陷囹圄能够有所作为的事情,」宗正也同样嘆息道:「当务之急,我们该先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霍鑫?接下来的打算才能有自保的准备啊…… 左相大人,我看见前面走廊尽头那边好像更亮了。那边的房间,会不会弄清楚现在的局势?」 灰心丧气的两人很快走到了走廊尽头,沿途还有两个五六品的朝臣加入队伍。两人都没有对他们多说自己的推断。 他们很难对这些明显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的官员产生信任。对于这些只是混个脸熟能叫出名字,平时上朝只会站在最后沉默不语的小角色,即便他们是霍鑫?派来监视自己的亲信他们也无法判断。 走廊尽头的房间比起狭窄昏暗的钢铁走道而言确实可以算是豪华了,有着写字楼某一层公司办公室的面积,也确实像办公室那样配备了公文桌案。只是这些桌椅都固定在地板上,而且摆得十分拥挤。 和先前的私人舱室一样没有窗户,但是从房顶垂下来的许多日光灯却把整个大厅照得宛如白昼。 两人走进房间时,把首大门的两位霍鑫?的私兵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在意。而房间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 大司马,太傅,负屓王,雍州州牧……还有更多身份较为低微的官员直接被两人无视。 被布置成公司办公室一样的金属大厅内,掌控场面的是翘着二郎腿坐在老闆椅上的一个青年男人。 这人左相叫不出名字,但姑且还算是认识的。是个常跟在霍鑫?身边的超人。当初跟着八腕上来在新燕大厦顶层把他拿下的人中正有此人。 这人十分悠闲地打着掌机游戏,对所有沉不住气上前问话的官员不理不睬。不过在场官员大多数身居要职,没有人蠢到敢去在人家的地盘动手动脚的。 接下来的的十几分钟陆陆续续又有人满脸迷茫地从门口走进,最后直到门口的两位私兵主动带门出去,椅子上的超人才终于放下掌机,拍拍手对众人讲话。而他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一阵议论嘈杂: 「欢迎大家来到深海潜艇吕梁号上。先前请大家蹬舰时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公卿理解,多多包涵。」 话说得客气,但此人嘴角却带着一抹嘲讽的微笑,一副诸事尽在掌控中,游刃有余,不服你来咬我啊?的欠揍姿态。 「这里是臧王府的一张底牌。如今局势不稳,诸公在此尽可以安心办公。待国内诸事尘埃落定,我们会第一时间护送诸位回家。 臧王府出此下策,实在是因为确认了敌方对诸位的生命安全起了觊觎之心,而且也得到了你们中多数人的贊同。还请之前反对这一决议的诸公本着对帝国与自己生命负责的态度配合我们的安排。 至于国内的事情,敌方都是些妇人之仁的女子,你们也不必担心波及自己的家眷。安心处理好各自的公事就好。」 「你这是在软禁我们!霍鑫?那小子疯了吗?他居然把整个朝廷近半数的顶层大员集体软禁在这里,而且还是诚心诚意支持臧王府的那一半?!」 军权在握的大司马原本是朝中臧王的死忠支持者,先前的决议中也投了贊成票。然而同样受到了失去意识绑架来此的待遇,心中甚是不忿。 「哎,其实这件事我倒是蛮理解世子爷的,」被围在中央的超人见是大司马开口,方才开口解释道: 「若不是那云裳仙府太过诡计多端,让臧王府一直无法稳定下国内局势,导致了现在诸公生命遭贼人觊觎,又怎么会被迫採用如此为难诸公的手段? 所以与其在这里纠结世子爷保护诸公的手段是否妥当,不如尽心尽力协助世子爷早日诛灭乱党。毕竟真正害诸公沦落于此的并非臧王府,而是不服朝廷公议推举出摄政王的叛国的公主与一切的罪魁祸首,云裳仙府啊。」 0901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四十节) 「定当鞠躬尽瘁,发挥一切作用诛灭云裳乱党与叛国公主。」总算弄清楚了现在的局势,左相适时率先表态。 别看这人先前在新燕大厦的做派,其实他很可能是整个大庸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物。知道在这里反抗没有任何意义,他便完全放下尊严,顺着霍鑫?的安排走了。 他暗下决心真的如自己所说一样尽心尽力发挥自己所有的影响和力量对付云裳仙府。 被霍鑫?这小子算计了一把确实不忿,确实丢了脸面,但是他自己一开始选择跟随霍悯阳政变的。要怪的话,肯定还得把最大的罪责怪到敌人头上去才行。 当然这种理想主义的说辞难免透露出一点阿q精神。归根结底,他们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任何妥协绥靖都已经没有了希望。想要保住利益与地位,想要活命,就只能乘着臧王府这条大船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在场诸卿,有着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哪怕原先与云裳仙府好无解交集者,到了此时也不由得将她们视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恨不得将其噬骨饮髓。 房间里霍鑫?送来这里接受保护的官员一共七十八人,正是在授权杀害甄辉齐父母的文件上签字的七十八人。 他没有尝试对剩余的朝廷大员动手,甚至包括几个曾经支持霍悯阳夺权而后在威逼利诱下仍然拒绝在于皇室派决裂的文件上签字的官员也没有被带来这里,确实有他的道理。 首先将大量的官员转移到这里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需要确保曲芸和龙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至少在发生的时候不会突然出现横插一手。等他们发现朝廷中的实权者已经被控制时则没有线索再去找人了; 另一方面,霍鑫?也是真心想把这些已经自绝退路和他们臧王府生死与共的朝廷栋樑保护起来,作为日后解决了云裳之乱后重建秩序的可靠基石。 如果后续的斗争会波及朝廷,那就让那些立场左右摇摆,两面三刀的傢伙去当牺牲品吧。而最后呢,就是在这乱局之中将中央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有龙的传人在他们即便反抗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但考虑到音乐家小姐那仿佛随时可以化纸为兵的诡计多端,霍鑫?不得不防她是否会用自己身边这些人做什么手脚。 至于被控制起来这些人是否仍旧愿意忠心于臧王府,这就不是霍大少擅长的领域了。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确保这些人安全活下来了,不打不骂管吃管喝,那么事情稳定下来之后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就算不会对自己感激涕零,也绝对无法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了。 云裳阁。 「芸姐,能想想办法吗?薛可暧……」见曲芸和龙女讨论完正事,甄辉齐才敢唯唯诺诺地问道。 曲芸点头,边拉起蓝枫向后院走去,边挥手示意大家跟上:「去蓝枫的房间。云裳阁外有我们布置的监控,都在她那里。」 事实上这些监控还是蓝枫加入后才匆忙布置下的。科技方面一直是云裳仙府的短板。若不是蓝枫的加入,甚至根本没有人懂得如何安置这些东西。 当然,即便蓝枫本身并不是戴子书那样的专职科学家,但从域中带出来的明显高于这个世界的监控设备还是可以完全避过包围圈中凡人部队的排查。 而从拉马克故居那里得到的飞虫式监视器更是为完全把握外面的情况提供了更多的灵活性。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看,这栋别墅的房顶夹层里……嗯,这是个隐蔽的暗门……」蓝枫花费了十几分钟就完全掌握了外面的状况,此刻正在为众人一一指出有问题的地方。 云裳阁这片地方原本规划的便是高档别墅区,周围的住户非富即贵。像云裳阁一样,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秘密,像夹层,暗门,隐秘的地窖这些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少不了。 而云裳阁传出闹鬼的邪异在先,朝廷大兵压境在后,左邻右舍或早或晚都已经搬离了这一片区域。因此这些隐秘的地方全部空出成为最好的埋伏之地。 朝廷的部队在包围初期像是没有发现一样驻扎在这些屋舍里,并没有对这些隐秘之处加以利用。然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暗布重兵,似乎就等着云裳仙子们自投罗网一网打尽了。 只可惜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置,藏身之处却早都被蓝枫的监控器材重点监视着。早在尚未料到霍悯阳谋逆的时候,云裳仙府就早已经对周遭建筑的隐秘之处了如指掌。 曲大小姐可没有尊重别人隐私的基本道德观,而没有什么隐藏的结构能瞒得过她的耳朵。 从这种意义上讲,周围的富豪们主动搬离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否则只要曲芸每天抽空出门熘熘弯,不出一年他们所有的把柄都要被人捏在手中了。 蓝枫并没有什么太过专业的保安设备。那些超越时代与文明限制的监控器皆把画面投影到了唯一一台普通的电脑显示器上。以至于她不得不频繁地在画面中切换。 突然之间,一股强烈的血煞怨怒之气在房间内爆开,让所有人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危险的凶兽盯上一般汗毛倒竖。已经哭到虚弱,又离得最近的甄辉齐更是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康斯妮浑身燃着红黑色的血焰,带着一串残影闪过身边一个个被自己无意间爆发逼退的身影向外冲去,最后被门边的龙女姐姐一把拦下: 「你要去干什么?你想要破坏芸儿的所有布局吗?」 知道龙女姐姐身体有恙,盛怒之下康斯妮也没忍心用力去挣,只是赤红着隐隐发亮的双瞳瞪视着外面:「我要去杀了他!」 「杀谁?」龙女姐姐斜眼瞄过去。 呃…… 康斯妮还真不知道这笔帐该算到谁的头上。心中气急却又无力发泄,只能鼓起腮帮子哀怨地把目光投向曲芸。 监视器的画面上,薛可暧被手铐铐住双手,两名军士把她按得跪在马路中间的地上。她始终紧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身边放着的桌子。 桌子上铺散着凝固的血液,正中放着一颗被展下的头颅。 康斯妮武学师父郭老的头! 0902 第十八章上 人心善恶自古难(第四十一节待续) 无声无息间,曲芸从身后默默接近康斯妮,将她一把揽入了怀里,将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冷静一下,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还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借着两人彼此心灵间的契约联繫,康斯妮很快就变得温顺起来。她松弛了柔软的娇小身躯依靠着主人的支撑,赤红髮光的双瞳变得暗淡。 龙女姐姐轻轻摇了摇嘴唇,安慰道:「其实你不必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的。对方掩饰了足够的情报,任何人都不可能提前做出预判。你能够第一时间想到他们可能遭受危险并派出夏子衿她们,差一点就把人救下来,真的很了不起了。」 曲芸的样子让龙女姐姐有些忧心。她所在乎的人越来越少了,连带着云裳仙府成员们与这个世界的羁绊也纷纷被霍鑫?斩断。这很可能导致一直摇摆不定的芸儿下定决心抛弃这个世界,只带着身边的人们远行。 归根结底她还是希望曲芸能选择留下来救世的。早先会提出愿意跟芸儿私奔那只是一个美好的畅享。她确信自己的意愿是留下来与世界共存亡,这是自打那宁愿捨弃上界生活而选择驻留在这个世界里消亡的祖先继承下来的,坚定的意志。 更何况,是在已经交出龙珠,确定自己已经没有明天的现在。 一直以来严于律己同样严以待人的李宗并没有干涉她在最后的时间整天陪在自己的恋人身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即便希望她留下来直到自己最后一刻,龙女还是宁愿曲芸遵循自己的意志选择。 如果她选择留下,龙女会觉得自己完成了大庸皇室祖辈一直以来的夙愿,却欠下了自己恋人一个永远也无法偿还的情债。 如果她选择离开,或许会将自己的消亡怪罪到清算中去,不会想到和她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件好事,但少了她的力量与智慧,龙女认为这个世界倖存的机率将大打折扣。 而且如果表世界最后真的在【清算】中胜出了,那反而会让芸儿发现自己殒没的真相。那将会是个对她多么巨大的打击? 注意到龙女的忧心忡忡以及曲芸见状后抽痛的目光,善于察言观色的尹熙颐果断打破了沉默: 「原本就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芸芸有错。若想事先察觉到未知的危险除非通过预言,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仅仅通过霍悯阳不在的消息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的危险已经是足以震惊世人的谋略了。 而且小妮子也不用冲动,我想芸芸已经考虑好对策,让你很快就有办法报仇了,对吗?」 曲芸接过尹熙颐投过来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终于打破深沉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嗯,既然霍悯阳喜欢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从最坏的角度考虑问题,并预备好所有的反制手段。那么我们就用霍悯阳的办法陪他玩下去。事先准备好的策略是最容易被预测的。 育成法的精髓之一,将计就计。臧王府的步步紧逼确实让我们承受了无法承担的巨大损失,但同时也把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用霍悯阳的办法陪他玩,最后用依子的办法解决问题。」 「那你的办法是……」龙女姐姐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曲芸的做法,从来就是与霍悯阳完全相反的,以疯狂的,完全出人预料的手段,在关键的地方豁出一切一击中的。 她想起了芸儿要自己列出的那张名单,直觉需要为她这次的疯狂买单的很可能是自己一直不忍处理的大庸朝廷。 曲芸莞尔一笑:「育成兵法,当然是出其不意。让敌人自觉自愿地为我们布置好需要的局面,然后re-mi sol do-ti fa,mei re-」 果然够出其不意,一言不合就唱歌啊。 华英内心吐槽,却忽然感觉不对。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但唯有身边的龙女像是中了什么幻术一样,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愣在原地。 云裳仙府的大多数人也都目光诧异地妄想龙女和曲芸,似是完全无法理解自家团长怎么会突然就对恋人动手。 唯有尹熙颐的身形悄然隐去,在华英那经过特殊进化的鹰目中留下隐约的轨迹切近龙女的身边。 华英双目一凝,一股劲风骤起推动他身形勐然前沖,以大鹏展翅的姿态挡在龙女身前。 当! 一声金属交击的欢快脆响。华英抽出的钢爪将将把尹熙颐行迹难寻的臂刃挡在龙女纤细白净的脖颈半寸前。 她们到底想干什么?试探我?还是发现公主殿下身上有问题? 华英的心中波澜起伏,却没有一丝凝重或恐惧,只有深深的困惑。 然而并没有时间给他困惑或者思考。因为距离不远的康斯妮突然抡起一柄精金重斧,以誓要一刀两断的架势从下向上斜斩向龙女的头颅。 而此刻,打斗中的狂风,锐响,激烈的能量碰撞,都没有能将龙女从那深沉的迷濛中唤醒。她依旧只是毫无防备地静默站着,完全无视发生在自己身边生死一线的激斗。 不,这不是试探我,而是真的想要击杀公主。 感受到面前的血族萝莉以一种自己完全无法及时招架的速度骤然出手,华英紧绷的内心反而放松下来。 为什么呢?算了,来不及想太多了。不过这样也好,若龙女真的就此被除去,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大半。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免得在那音乐家恐怖的观察力中留下破绽。 华英挥出手中的钢爪,以预判路径的角度努力抢先拦在龙女头颅之前。 但即便全力以赴,实际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早已确定自己的格挡必然是来不及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华英的钢爪已然探出,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一个严重的问题。 相处了一段时间,加之有心留意,他大体上也记下了音乐家常用的几种魔法。 「re-mi sol do-ti fa,mei re-」……刚才的魔法,是【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所以龙女才会露出这种失神般的呆滞。但是…… 不好! 在华英在濒死前的超速思维中意识到所有一切的原委时,康斯妮的重斧并没有斩向龙女的头颅,而是直接横切。斩断的,是他自己的头颅! 意识到这一点后,华英想要扭转身体避过致命的伤害,却发现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视觉中一个仿佛时间被偷走了半秒的断层,华英自从半空看到了斜下方寸许远那自己仍旧站立的无头尸体。 通过对龙女施放魔法引他露出破绽?不,看到龙女看向自己眼中那意味深长的复杂神态,华英突然明白了。当音乐家吟唱魔法,一开始中招的便只有他自己。 一切,都是一个为了杀他而布下的,完美的幻境。 0903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一节) 「为什么?」夏子衿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就要凝聚火焰。却发现龙女那复杂的神色与无动于衷,最后还是选择罢手,转而投去疑惑的目光。 蓝枫的房间里,面露困惑的并不止她一个。甄辉齐,任棉霜,以及屋主人蓝枫同样都是面面相觑。 不过她们并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早已经习惯了曲芸出其不意的举动。她做了,必然有她的道理。这是无条件的信任。 与此同时,曲芸则是指挥康斯妮把华英的四肢切下,脑袋捡回来摆在一起。然后一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胞一滴血的架势详细检查了战场区域,最后又念了一个【飞弹】,将华英曾经拥有的一切化为真正的飞灰。 「芸儿啊,你这是一朝遭蛇咬啊。并非人人都有八腕的能力啊……」龙女扶额嘆息。 她并不奇怪曲芸会对华英动手。血烛堡的游戏之后两团情报泄露,经过排除法一早就知道肯定是九州这边有团员投靠了敌方。 而从金宫回来的路上,曲芸刻意透露出她们早上将从地面直接回归云裳阁的假情报,显然就是在测试华英。类似的测试并不是第一次,而夏子衿和戴子书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通过了曲芸的考验。 事实上,尽管华英的表现一向无懈可击,但那已经消失得无迹可寻的马拉瓦卡训练营教官的背景总让人感觉有一丝难以窥破的神秘。虽然不愿意相信身边的伙伴中有背叛者,龙女还是把华英列为了怀疑的首要目标。 华英除了不露破绽的演技外,从来不是善于分析城府深厚的角色。能在九州混迹多年而不露马脚完全是由于同伴们的信任以及一直以来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 即便如此,曲芸一个非常容易规避的小测验原本也不太可能如此轻易钓出大鱼。但芸儿很少会像霍悯阳那样布置大量完全可能用不上的后手,她重上精准的分析,十分自信的节约效率与一击中的。 因此她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十之有九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完善了华英的心理侧写,判断出如果他是叛徒,有极大机率相信这最后一次的出卖有极大可能直接让所有的风波了结。 所以她出手了,而且一如她所料地一击中的。 呃……曲芸笑着挠了挠头,自己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臧王府的间谍孤身一人被围在自己的大本营里,即便来人真是八腕变得恐怕也难逃一死。 反思一下,应该是从昨天开始连续付出的重大代价让自己变得有些焦躁了。这可不是一个策士面对挑战的正确态度。 自责,沉重,痛苦……那都是事情结束之后才可以考虑的。至于现在,该开启依子的游戏时间了。 曲芸引以为戒重新振作起心情,换上招牌式的邪魅笑容对龙女道:「龙女姐姐,你已经承诺将这次的事件全权交给我处理了。包括你自己在内全部要听从依子指挥,对吗?」 龙女明知事情就要超出掌控,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现在命令你留下。无论遇到任何情况,不许出手。还有夏子衿,你也留下,负责吧保护龙女姐姐和守护传送门。 如果有任何敌人在这个时候从龙女庙那边传送过来,你需要立即将门破坏,哪怕过来的只是个探路的凡人小兵。」 夏子衿默默点头,而龙女则皱起眉头:「那你呢?」 「云裳仙府全体,随依子正面杀出门去,救下薛可暧,杀退胆敢围我云裳阁的一切敌人。让敌人战慄吧!然后在恐惧中灭亡。时机已到,我们的反击,开始了。」 作为龙文音节魔法师,曲芸的声线中不露声色地带起一丝引人胸口激情澎湃的感染力。一起奋战至今的伙伴们顿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 曲芸看到甄辉齐坚定的目光,最终没有逼他留在安全的地方。 啥玩意儿? 龙女姐姐惊呆了,指着外面带着几分怨怒道:「你不让我去,居然打算正面出击?这可真有你的风格,任谁也不可能想到。但是,你就没从监视器上看见胡威常亲自藏在那里?」 「龙女姐姐,」曲芸十分温柔地握住龙女伸出的手指安慰道:「你的芸儿已经神醒了,和他同阶。而且,我从来就不是云裳仙府中最强的。」 曲芸说罢,毅然转身离去。而跟随在她身边的少女们也都各自展露笑颜,出门前对自己挤挤眼睛。 哪里有一丝与强敌决战的沉重,分明像是出门去郊游前随口告别一样。这确实是她的风格,云裳仙府的风格。 在龙女姐姐神色复杂的注视下,曲芸一行人大摇大摆从云裳阁正门走出。 「mi-sol si,ti-mi;mi re,mi- fa!」还没出门,曲芸便用【焱盾】护住了身后所有人,顺势用祸雨指向前方。数百火球当空凝聚,整个空气中压缩着一种末日将近的沉重。 包围圈里所有臧王府麾下的守军皆是目瞪口呆。他们已经习惯了风平浪静的围攻。每天只是站岗,驱赶一些愤怒的暴徒,再对着根本不可能攻破的魔法大阵象徵性地放上几枪。 而本应被自己围困惶惶不可终日的敌人,居然大摇大摆地正面攻过来,所有人都因一种荒谬的乖离感而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当然,导致他们思维迟滞了一瞬的不可能仅仅只是事情出乎意料的发展。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 是那沉重浓厚的压抑空气导致了他们的迟钝。这并非只是心理因素,而是曲芸的【飞弹】魔法将周围空气中所有的可燃分子大量抽离,导致了一定范围内的大气结构遭到了改变。 这便是一位神醒强者的实力。 而且对于已然进阶神醒的曲芸,四环魔法成为了自身强大战力的主要手段,再也不会像之前初开境时那样支撑一个便无力再顾其它。 连带着,施法的速度也急剧提升。和弦拨过,祸雨挥下,连带着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致命火球。那是单单是擦过手臂,都足以让一条隔壁整个蒸发的高温。 火雨瓢泼,又如末日地狱里毁灭世界的流星扫过,一整个已经被飞弹破坏至半毁的街区瞬间被完整夷为平地。 目光所及,再无生灵。被冠以战争机器之名的法师力量,尽显无疑。 0904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节) 「反击!反击!联繫增援!敌人突围啦!」 直到此刻,包围圈后方兵营里的军官们才开始吼叫着下令。 「不能让她们肆无忌惮地进攻!快把人质带出来让她们看到!」另一位将领急中生智。原先为了刺激从外侧接近的云裳团员冲动行事,薛可暧越郭老的首级都被安排在了包围圈后方。 这位正在自鸣得意为自己聪明的自救方案点赞的军官再向敌方看去,却惊愕的发现敌军全体都在不管不顾地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冲锋。 其中更是有一道红黑相间带起串串残影的身影比声音更快地率先沖至自己面前。手起刀落,斗大的人头飞起,颈口高压喷射出的血浆被刀身阻挡挤压,随着无头身躯旋转着倾倒在身周喷洒出一个均匀的血红太阳的图样。 这是泼墨画师在用画作祭奠自己的师父。 躲藏在别墅密室里的胡威常听到云裳仙府突然突围,已经冲破封锁圈的消息,来不及打开暗道而是不得不运起内劲直接破门而出。 他的天劫道伤虽未全域,但是本质上那游戏系统无法根治的损害已经修復了十之七八。这得益于霍悯阳赠送的一件消耗性秘宝。 胡威常恨难想像霍悯阳一个凡人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样的东西,估计他在使徒中身份不低。然而即便如此,将如此珍贵的宝物用来帮助自己还是让他对眼下的局势充满忧虑。 这很可能说明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臧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依赖自己了。胡威常敏锐地意识到缺乏战略眼光的自己忙着在一条大船上争夺船长的位置,恍然之间才发现船已经快沉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却是他自信与擅长的领域。在正面战斗中杀光云裳乱党!即便身上有伤又能如何?胡威常对自身的战力与经验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曾正面向全盛时期的龙女挑战!结果自然只是在人家的手下留情下留得性命。但除此之外,他在个人战中几乎保持着令人绝望的胜绩。 他曾经打败过大精灵庭的乌努文文威姆,在他的肩头留下一道系统治疗也难以磨灭的拳印;也曾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力压金宫的黑暗天空,她头髮上的一根彩带现在还作为战利品挂在自己宿舍的墙上…… 眼前这些云裳乱党确实很强,强到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但那只是智略上的力量。若想再赢他一次,除非她们还有办法再渡一次劫。 都说云裳多妖孽,但已经修炼到如今这个层级,常人需要几十上百年积累的修为她们再怎样也不可能半个月就突破了吧? 破墙而出,胡威常直奔羁押薛可暧的街道口而去。他了解云裳仙子们的速度。只要事情发展到了正面对战的地步,他相信一切都不可能再逃出自己的掌控。他不仅要全歼云裳仙府,还要在此之前当着她们的面杀死人质以泄愤! 自然而然地,他隐藏的密室就在距离人质所在路口最近的完好别墅中。破墙而出杀到薛可暧身边只需要短暂的一瞬。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裹挟着红黑血焰的娇小身影已经比她更快了剎那杀到。 可笑,比我快又如何?你能比我先到,难道还能在我赶到前将人质带走吗? 心中正讥笑着,胡威常突然大惊,紧绷起全身的气劲向后仰倒身体折成九十度,然后颇有些狼狈地横翻了三个大步。 面前冲来的女孩压根就没有保护人质的意思,一桿双头的红缨长枪就直奔自己面门刺来。 她从一开始就只想杀我?是了,这人质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而她的师父被自己的弟子郭子迪亲手斩下首级,这时不顾一切与我搏杀才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若是不然,恐怕反而有诈。 龙的传人是一支典型的团员实力皆很强大,习惯各自为战的拉马克游戏团队。胡威常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为同伴守护重要的人以及为计谋所需表演这样的概念。 当然,曲芸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做的安排。她把甄辉齐父母的死怪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失去薛可暧。 康斯妮一击不中,后手横撤拉回枪身,转刺为扫用背后的枪尖横抡向胡威常。 这动作充满仪式感,正是早前郭老第一次被请来云裳阁,与康斯妮对战时使用的技术。此时拿出长枪来,也不知除了赶在胡威常对薛可暧动手前藉助长度将其逼退外她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先前在云裳阁后院一战,郭老所用的只是普通的红缨长枪。枪尾的木桿无论是扫是刺都没有太大的杀伤威胁。当然,那只是在切磋考校,无需考虑实战效果。 而康斯妮手中这柄特质的双头长枪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兵器,相应的武学功法套路几乎已经在大庸失传。 早先郭老使用自己的枪法战斗时也没有考虑到这种几乎失传的武器极其适合自己的武学思路,但这却无法阻止血统里流淌着所有武器大师精髓的康斯妮为自己学到的武功找到最适合的兵刃。 两头枪由竹片包裹牛筋木制成长柄,韧性极佳,适合横扫弹挡。而重量相当的两个融合了秘银的合金枪头又极大提升了平衡性,让郭氏枪法两头轮替攻击的效果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变得更加行云流水难以预测。 这柄长枪由龙女委託九州旗下团队一位副业专攻打造冷兵器的应选者定制,他的技术还不足以铸造精金枪头,但融合了秘银的合金在保证基本硬度与韧性的同时,还提供了良好的魔导性。 这让曲芸得以为这柄双头长枪进行二重附魔。枪尖的一头被赋予了一环魔法【灵锤】,可以让每一次有效的攻击带有些许的精神冲击效果。哪怕是被成功格挡下的。 而另一头则是三环魔法【锈蚀】,用意十分歹毒。即便能够挡下我的攻击,也要毁去你的武器。接连不断的进攻中,早晚会把你磨死。 0905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节) 当! 金铁交击,却产生了十分低沉的闷响。胡威常不再退让,手中已然出现一对金属双鞭。而沉闷的声响,则是由于包裹在鞭身上的气劲。 这一声沉闷的撞击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胡威常本以为在自己的等阶碾压下,康斯妮挥出的一击只会被自己贯通双鞭的内力直接弹开,根本不会出现兵器交击的声响。 但他显然由于对手出其不意的招式低估了长枪抡圆后的线速度以及对手的力道。成功格挡后被直接抽开又是逼退三步。这让他错愕中甚是恼火。 而康斯妮则是诧异胡威常手中兵器的完好无损。她早料到对手会挡住自己一击,也没打算凭藉蛮力击溃这位沉浸在神醒阶多年的,力道明显不是刚刚进阶的自己可以正面硬撼的强大敌人的格挡。 康斯妮真正的用意是藉助自己武器特殊的附魔占取先机,她扫向胡威常的那头枪尖正是附加了【锈蚀】的一端。即便对方使用的同样是附魔兵器,只要是足以硬抗自己扫击的金属制品,就定然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损坏。 然而结果令她气馁,胡威常手中的鞭硬接双头枪一扫,相当于直接吃了一个曲芸弱化版的【锈蚀】魔法,结果却是没有一丝斑驳,铮亮如初。 原因显而易见,康斯妮狠狠咬了咬嘴唇,吐出一个词:「精金。」 只有精金是绝对无法遭受【锈蚀】魔法侵袭的,就连黄金都不行。而所有的精金铸品都是百分之百的纯粹物质,因此自己的攻击除了把对方抽退三步,等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瞬间短暂的交锋后,两人凝视彼此的目光皆变得慎重。谁也没有再第一时间出手。 方至此时,后方才传来曲芸的声音: li,ti」 是一环【纠缠】。胡威常脚下的地面突然疯长出成片的杂草,它们纷纷以不应存在于普通植物的坚韧缠绕向胡威常的双脚。这是曲芸独有的魔法强效能力,来自于她真理之门第二环上的真名「执念」。 胡威常,双瞳一缩,见再没有抢占先机瞬杀人质的机会,便向后高高跃起落在一层别墅斜面的屋顶上。 然而他还是吃亏在了缺乏对战法师的经验上。同为魔法师,曲芸与他所熟悉的龙女战法却截然不同。她并没有抓住空隙对自己狂轰滥炸,而是更加细緻地操纵自己的控制魔法,在更大范围内限制对手。 胡威常脚下的房顶瓦缝间出其不意地生长处大量的变异野草,一瞬间便缠绕住了他的小腿和脚踝。即便用内劲爆发将一部分纠缠震碎,很快却又有更多的植物盘绕上来。 失去了击杀人质的机会,但胡威常并不担心人质被救走的可能。毕竟龙的传人哪怕再松散,好歹也是一支团队。己方也不知只有自己一个战力。 当机立断,他自上而下挥鞭戳向脚下的瓦片,直接将房顶戳了个对穿落入室内。那些纠缠着自己的植物失去了借力之所,自然也便失去了作用。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枪响自难以分辨的远处传来。 一枚狙击弹头乘着风微微扭转了角度正打向曲芸毫无防备的额角。所有专精枪械狙击的应选者都是真正的神枪手,可以在暴风中击中千米外目标的眼睛。 而沈守强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可不是蓝枫那种分出大半经歷研发弹头与枪械的三脚猫。 这原本是一场志在必得的伏击,却因为己方的缺乏配合以及敌人过于快速的闪电突击而导致龙的传人一方战线脱节,一开战反倒措手不及落了后手。 刚刚得到消息从藏身处出来,沈守强就见到曲芸已经冲到了薛可暧身侧。他立即托起早已架设好的高斯狙击枪,等待着下一个瞬间。 他知道,为了接近薛可暧并对自家团长发动攻击,音乐家必将解除周身普通枪弹无法穿透的那层淡薄红光。 他等的瞬间果然马上到来,第一时间沈守强便扣动了扳机。搞死狙击枪的弹头远远超过了声音的速度,失去防护的音乐家必死无疑! 瞄准镜中,他经过高度进化的右眼几乎可以捕捉到子弹的轨迹,眼看着弹头在精准计算的风速与重力影响下飞向音乐家的脑袋,然后……穿了过去。 沈守强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就像在游戏战队中拿下至关重要的一枪后一直所习惯的那样。然后,他突然就呆住了。 穿了过去?为什么没有溅起那美丽的红色血花与白色的脑浆? 再定睛看去,他发现瞄准镜里「被子弹射穿」的音乐家正指着自己这边说着什么。 一瞬的犹疑,沈守强方才恍然。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情况,但他确实在自家团长身上见识过,并且记忆犹新。 刚刚加入龙的传人时,心高气傲的电竞选手天不服地不服。团长胡威常就曾经让他用实弹任意射击自己,教给他天外有天的道理。 第一枪,他不躲不闪,只凭藉周身的内力弹开了沈守强的子弹。对此沈守强嗤之以鼻。拉马克游戏系统里那么多诡异强大的枪弹,难道还没有能破开你护体内劲的武器了? 第二枪,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挥动手臂,徒手捉住了子弹。沈守强方才有一点点慎重起来。毕竟能够徒手接住子弹,就说明同样可以即时闪避开。遇到内力无法承受的攻击,接不了难道还躲不了吗? 然后他开了最后的第三枪。这一次胡威常没有任何动作,子弹却没有被他的身体弹开,而是径直穿了过去,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影。 看到这一幕,沈守强才真心服气了自己团长无可撼动的实力。 胡威常告诉他,这是维度境界的体现。当一个生灵真正成为了超越三维的存在并习惯了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在无意间让所有被维度局限的攻击对自己无效。 可怕的音乐家,自身的跃维程度已经达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守强吞了口吐沫,却随即又转成了不屑的笑容。 但这又如何?虽然我手头暂时确实没有能够跃维攻击的特种弹头,但你能自身跃维,还能带着人质一起无视我的攻击不成? 0906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四节) 薛可暧被缚的街道口,康斯妮刚要追击胡威常冲进房屋,就冥冥中突然感到主人受到了威胁。蓦然回首,正见到一枚子弹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穿透曲芸的头颅击打在曲芸侧面街边的路灯柱上,直接将其击穿倒塌的一幕。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并不觉得吃惊。因为这是她自己也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主人的战力虽然从没有多么强大,却始终是团队中大脑自我认知区域开发度最高的一个,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 对于自身与维度存在的领悟,这颗星球上如果说有谁可能超过她,那恐怕只有龙女姐姐一个了。 放下心来,康斯妮刚想回头打算继续追击,却见主人挥手指向另外一边,简短道:「去报仇。」 言外之意,对付胡威常不需要你。 康斯妮从不会质疑曲芸的判断。她想都没想就让出胡威常与曲芸之间的路径,带起残影向着她所指的地方冲去。 腿已经开始狂奔,康斯妮方才顾得上转过眼睛去看自己的目标。这一看便是瞳孔一缩,瞬间燃烧起血与火的赤红。 从龙女姐姐那里得知,龙的传人里用枪的郭子迪是郭老的弟子,也算是自己的师兄了。而刚才从师父首级的创口来看,真正的武器大师康斯妮一眼便认出那一定是师父所创流派造成的。 正在从主人所指方向向这里重来的人,不是郭子迪又会是谁? 康斯妮身后。落入别墅房间摆脱了野草纠缠的胡威常并没有直接冲出去再战,而是认定自己的对手会乘胜追击,做好准备在房间里利用对手沖入后调整身子寻找自己的一瞬破绽抢占先机。 结果两秒过后,并没有人冲进房间,他反而隐隐听到了美到令人心醉神迷的歌声。 「re-mi sol do-ti fa,mei re-」 这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细节。房间的外面,军士们的唿号,射击,金铁交击的碰撞仍然在继续,就连从瓦缝泥土中掉落出来失去立足地的那些植物也还在坚韧地尝试着无力的反扑。 除了早就该冲进来与自己对战的敌人还未现身外,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胡威常却是突然警醒起来! 这是一段他十分熟悉的旋律。是团队策士八腕强调让龙的传人每一位团员反覆聆听记忆在心的旋律。一段……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旋律。 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妥的胡威常瞬间拔高自己灵魂的维度,以一个观众玩家的视角来审视自己三维世界中的身躯。他瞬间就发现了不妥,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幻境。 而【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这类形而上殿学派的法术最大的弱点便在于必须施展于无形间,完全迷惑敌人的心智。一旦露出破绽被人发现自己身陷幻境,那么拥有一定精神抗性的对手则很容易凭藉自己的力量强行挣脱。 这便是胡威常现在的情况。对于音乐家的手段早有准备,他周身内力自丹田起犹如一条腾龙般贯穿自己身体,直冲灵台。 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周遭的世界崩碎了。碎片之后还是一模一样的世界,但完全清醒之后的高手,总能发现真实与虚幻间的些许乖离。 千钧一髮之际,胡威常左手钢鞭横档,当!的一声防住了斩向自己侧颈的腕刃。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经验丰富的他看似简单的一挡却是灌注了十足的功力,将斩击的力道十倍奉还。 猝不及防间,尹熙颐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无法避免地现出身形,然后狠狠撞击在墙壁上。 潜行中背上生出的细密鳞甲并没让她仍然薄弱的内脏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但仿佛被攻城锤敲中的墙壁却一瞬间成蛛网般龟裂。 门外街道上的曲芸深深皱眉。她有预料到经过八腕的情报,胡威常会识破自己【梅迪亚娜的甜美幻梦】这道魔法。但却没想到自己本身天赋所在,经过真理之门符文加持与继承了龙女姐姐龙珠力量加倍技法的专攻学派魔法居然可以被对方如此轻易挣脱。 显而易见,胡威常的精神抗性极强。在没有办法瞒过对方认知的前提下,任何幻术对他都会收效甚微,哪怕是她留作底牌的那道【曲芸的心灵迷宫】也一样。 但是曲芸并没有继续展开攻势,看着冲出驻地军营,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的臧王一派兵士,她有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先做。 「不要动。」她柔声对受惊过度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薛可暧说道。随即在地面丢出四张早已画好复杂玄奥图案的白纸摆放在薛可暧的身体四方,然后抽出一个试管的人血倾倒在四张纸片之间,让它们彼此连接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薛可暧见到每天在电视屏幕上滚动的通缉犯,并没有受到更大的惊吓,反而稍稍安下心来。她又怎么可能忘记在步甘径中学帮助她获救的这张美到刻骨铭心的面孔? 甚至在被秘密抓捕后关押在军营中时,一向冷静的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曾经步甘径中学与这位音乐家产生过接触才遭到抓捕。当然,事实上她确实猜对了一半。 在薛可暧惊异的注视下,一阵狂风吹过。被血液连结的四张白纸十分不科学地稳稳停留在各自原本的位置,连一个边角都没有撬动,就好像连带纸张本身都是被绘制在地面上的虚假逼真的透视图。 「【灵性之墙】,依子用来守家那大型魔法阵的核心弱化版。其实魔法与科学的距离比你想像的要近很多,同样需要研究实证与严谨的逻辑。你应该感谢甄辉齐,」 曲芸说着晃了晃手中已经倒空的试管:「他为了救你可是流了不少血。」 薛可暧微微睁大眼睛。在她的心目中,尽管有了上次那犹如梦幻的表演,还是一下子难以改变常年相处得到的甄辉齐那连流血都会陷入恐惧的软弱形象。 即便再迟钝,经过上次步甘径中学的事件后她也不能说完全感受不到甄辉齐对自己的心思。而此时,她真的感到一丝感动。 曲芸本还想再说两句,此时却有三名已经沖至近前的士兵端起突击步枪开始向着两人扫射。 0907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五节) 这便是曲芸不得不准备这个【灵性之墙】魔法阵的原因。她不是没有机会在队友抗住龙的传人进攻空当将薛可暧带回云裳阁,但那种保守的做法反倒会为正面作战的队友带来更大的危险。 曲芸一向是勇于进取,乐于冒险的。所以她选择原地对薛可暧进行保护,在这个过程中全力参战直接彻底击溃敌军! 三位士兵的距离并不远,久经训练的他们将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两个女孩的身上。 然而,就像刚才沈守强志在必得的一枪一样,所有的子弹都像是击中了不存在于世间的幻影,从两人身上丝毫不受阻滞的穿行而过。 子弹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明显不包括思想与意志。 「至于这魔法阵的作用你已经看到了。她能保护你五分钟的时间内不受任何来自现实三维世界攻击的伤害。」曲芸的声音像是魔法般在薛可暧的耳边响起。 薛可暧在连续的射击中勇敢地眯缝着眼向外看去。在确认了自己确实不会被子弹伤害后,战战兢兢道:「可是,只有五分钟……」 她的声音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枪械连射击发声盖过,却不可能逃过曲芸耳朵的捕捉。 「五分钟,足够我们解决一切问题了。ti mi re- ri」 薛可暧只听到耳中传来这样一句动听的声音,便见到音乐家小姐整个人腾空而起,向着刚才胡威常掉进去的别墅飞掠而去。 而就在她因为那人的离去而重新感到深深的恐惧与无助时,她的骑士登场了。一条绿色的火龙席捲而过,正在向自己设计的三个士兵专业变成了骨架散落在地。 抬头望去,只见甄辉齐骑在比大象还要高大的三头巨犬上,挥舞着骷颅形状的法杖指挥它将所有向这里接近的人都烧成灰烬。 这一瞬间,甄辉齐往常那善良软弱胆小怕事的形象在薛可暧心中一扫而空。如此英姿,任何女孩都会瞬间联想到英俊强大的,来自地狱的王子跨越生死的界限前来守护自己的公主。 在刻耳柏洛斯那碾压性的「火力面前」,周围的围攻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那些敢于探头探脑的都被烧成了白骨,而剩余的则纷纷躲在断壁残垣后老老实实缩起脖子。偶尔有胆大的将武器伸出去象徵性地盲射几枪,表示他们还在反抗。 即便是盲射,还是有不少子弹打在三首地狱犬的身上,只可惜它们的威力并不足以击穿小刻刻那天然带有魔法的抗性皮毛。 不,事实上这些突击步枪的弹头在接触到刻耳柏洛斯皮毛之前就已经被它愤怒时周身腾起的绿焰融毁得七七八八,这也保证了骑在高高狗背上的甄辉齐不会被下方射来的流弹打下来。 然而,那只是下面。 偏偏就有一发要死不死的子弹,被一个躲在一扇窗户下面,只敢把武器伸出窗口随便开了一枪的瑟瑟发抖的小兵打出。 穿过了前方掩体铁丝网的缝隙,穿过了正在提着衣领对着士兵咆哮的尉官张开的上下牙齿间侧面的空隙,穿过了腾空而起的曲芸的身体,击打在三层小楼餐馆顶部的gg牌钢架上。然后……从斜上方跳弹落在了甄辉齐的肩膀。 「哎呦喂!」一声惨嚎,栽下刻耳柏洛斯后辈的甄辉齐摔了个七荤八素。 趁着这个当儿,又有两颗不长眼睛的子弹射中了甄辉齐的屁股。 说起来这战场上被曲芸和刻耳柏洛斯的几波扫荡后,敌军基本已经没有了什么有效的反抗余力。几辆装甲车和野战机甲更是还没被启动就遭到了破坏。 从各处掩体打出的子弹稀稀落落,平均十几秒能听到一声枪响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那没经过瞄准从不同方向连续随机射出的两发子弹偏偏就都盯上了甄辉齐的屁股。 「嗷!」 从还不到二楼的高度摔下,对于甄辉齐如今的体质而言已经可以做到毫髮无伤。但是……架不住脸着地啊。 然后摔懵的甄辉齐马上就疼清醒了。 战斗中的刻耳柏洛斯一反平日里呆萌的样子,像是降临城市的怪兽般不知疲倦地摧毁着建筑的残骸和所有敢于反抗的生命。一副完全没有感觉到主人已经不在背上的样子。 而甄辉齐则向着马路中间乖乖抱膝坐在魔法阵中的薛可暧爬去。 事实上以甄辉齐如今的身体素质,步枪子弹除非击中要害否则很难对他造成致命伤害。他伤得并不重,但是满脸的鼻血连带着肩膀和屁股上的弹孔在爬过的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看起来十分悽惨。 「你不要过来……」薛可暧眼里擎着泪光。 甄辉齐笑着摇摇头,继续像蜗牛一样拖着长长的血迹向她爬去。 「我说真的!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我没事的……」薛可暧焦急地喊道。 甄辉齐爬到薛可暧身边不远处,勉强着自己站立起来。然后伸开双臂挡在薛可暧面前。完全不理会身后女孩焦急的喊叫: 「你快找个掩体趴下,不用管我……喂!别站起来啊!你这样会中弹的!」 终于,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再失去她…… 甄辉齐脑袋里充满了自我实现的满足……直到他退着退着,撞到一面看不见却透不过的墙壁。 「你看,芸芸姐已经给我布下了魔法阵,不会有子弹伤到我的。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快躲到我身后来吧。」薛可暧苦笑。 甄辉齐闻言两眼一翻,仿佛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趴倒在地。 噗!并没有失去意识的他顿时感觉屁股又是一痛。 不是之前那种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而是相比之下非常微弱的,仿佛针扎般的刺痛。 接着,浑身很多地方接连感到类似的刺痛。 这是怎么了?甄辉齐心生恐惧,下定决心要爬起来为薛可暧挡住诡异的攻击。 然后,他的嘴被掰开,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0908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六节) 薛可暧吃惊地看着一位翩翩美少年淡然地走过战场,对周遭危险的流弹熟视无睹。他时不时抬手,便又一根根肉眼难以察觉的细针打入甄辉齐的身体。 然后他身上的三处伤口,嵌入三枚弹头就变魔术般被肌体组织自动挤压了出来掉在地上。接着他便给甄辉齐餵了一枚丹药看向自己,用清冷的不容拒绝的声音道:「麻烦你照顾他一下,很快就都会结束了。」 他好帅……薛可暧微微红了脸,目送着那仙气逼人惹人迷醉的公子缓步走进传来激烈打斗声的别墅,鼻尖飘过一缕丹药的草木幽香。 可是,被关在魔法阵里,我要怎么照顾甄辉齐? 轰! 沉醉中的薛可暧与趴在地上哼哼的甄辉齐一起勐然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击穿别墅外侧的承重砖墙倒射而出。她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出三十来米才巧妙调整身体平衡,藉助翻滚的冲力将手中重盾戳在地上直接站立起来。 被打出来的人正是任棉霜。虽然相差两个大阶完全跟不上胡威常的速度只能被动挨打,但她至今为止将所有的努力集中于同一个领域,总算是做到可以完全迎接下顶尖高手的攻击而屹立不倒。 只见任棉霜十分帅气地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吐出两颗后槽牙,然后无所谓地原路沖了回去。 这时,从任棉霜撞出的窟窿里又滚出一个身影。尹熙颐狼狈地闪转腾挪,躲闪招架着胡威常的攻击。自从必杀的一击未能得手,对手便再也没没有给过她隐匿身形的机会。 这便是刺客的尴尬了,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无法一击致命,基本就等于宣告自己的死亡。 尹熙颐根本无力与胡威常硬撼,但在拳脚细节上又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在招式比拼上步步退让,无可避免地逐步走向最终露出致命破绽的败局。 刚才任姐的即使出现仅仅是避免了第一时间被反杀或者重伤的最差结果,但即便是云裳仙府中力量最强的她,正面硬撼下也只能被那个最强的男人毫无还手之力地挫败倒飞出去。 胡威常并没有选择从尹熙颐落跑的破洞跃出房子,他知道早有音乐家在外面虎视眈眈不知道布置下怎样诡秘莫测的陷阱。取而代之,他在房间内移动,在尹熙颐逃离的必经之路上从另一个房间生生撞出一个新的破口。 周身内力运聚在前臂上,胡威常无坚不摧。 然后,就在想要追上尹熙颐发起致命一击时,他就被漫天砸下的【飞弹】逼回了自己刚刚撞出的洞口。 曲芸压根没有瞄着尹熙颐逃离的路径,而是在确认房子里不再有自己人后直接火球洗地轰平了百余平米内的一切。 胡威常被打得有些愣怔。他刚刚差点被拖入幻觉后还在告诫自己不要把音乐家当成龙女,魔法师之间也有学派之分,然后就被一个形而上殿的法师用万物核心的打发煳了一脸。 直面【飞弹】魔法的高温是一种对内力极大的消耗,但却并不足以伤到他。归根结底,一环的【飞弹】无论被怎样强效,其本质都只是一团可控的可燃气体,并没有超越维度的难以抵抗的威力。 然而从废墟中爬起来后,胡威常顿时感觉浑身发麻,丹田的气力难以调动,周身经脉流转不畅。 一时间他弄不清自己的身体究竟被做了什么,但是经过刚才一瞬间的失神险些被砍了脑袋,胡威常直觉便是音乐家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众敌环绕之下,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内力越来越衰微,却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检查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感受着自身受到影响的缓慢速率,凭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果断选择向着半空中的曲芸飞跃而起。 他要在自己失去战力之前解决眼前的所有蝼蚁! 在刚刚击退尹熙颐后,胡威常为了规避曲芸的陷阱选择在房间内移动从另一处制造出口断绝尹熙颐的后路,却忘记了自己的行动被音乐家事无巨细地完全听在耳中。 这个疏忽本无可厚非,毕竟自己的埋伏被敌方突然从反方向突围打了个措手不及,胡威常本人丰富的战斗经验中也从未遇到过曲芸这样的听力异常者。更何况只是短短的一瞬,连两三秒的时间都不到,照理说敌人也不能做出什么布置。 谁知这一瞬间里曲芸并没有通知尹熙颐注意身后,而是选择对后来赶到的梅娴诗做了个手势指明位置。 冰雪聪明的诗诗自然心领神会。在胡威常冲破墙壁,将全部护体的内劲都运集在手臂上的那一瞬间操纵散寒春悄无声息地刺入胡威常身失去护体内劲的穴位上。 紧接着,曲芸的无差别攻击便接踵而至。根本没有给胡威常身体被刺中到刺痛信号传递给大脑的时间。 轰鸣爆响,炽热的灼烧,腾起的烟尘以及大量瓦砾墙体倾倒压砸的撞击完全盖过了随后而至的痛觉信号,让胡威常完全错失了弄清自己身体被做了什么手脚的机会。 彻底封闭经脉穴道或一瞬间的麻痹只会让胡威常警醒并将排查自身隐患放在首位,许多在普通人身上致命的穴位放到一个内力浑厚无比的至强者身上也只会起到同样的效果。 因此梅娴诗利用胡威常的强势心理选择了这种缓慢影响肌体的手段,让他在硬抗伤害落入后手检查身体与抓紧时间强杀敌人之间被迫做出艰难的选择。 以胡威常的性格选择哪一个显而易见,但梅娴诗并非曲芸,对此或许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她知道曲芸的杀手锏,如果胡威常选择前者,等待他的结果或许并无不同。 战场的另一侧,郭子迪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折断的红缨长枪,双臂微微颤抖。 不久之前他最后一次造访师父郭老时,便曾听他提起过自己多了一个妖孽般的小师妹。 那一次郭老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他说自己太过依赖自身力量,这会限制自己的高度,让他对技巧的运用永远难登高峰。 0909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七节) 郭老自己是因为缺乏施展自创武技的身体素质而终身难演那集合他毕生精髓的炫天刀法,而他郭子迪则是无法静心修炼,空得超人的天资,恐怕在纯粹的武学上永远也无法达到炫天刀法所需求的入微境界。 唯有那血族小萝莉,他新收的女弟子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身体能力以及对于武术技术的纯粹态度。他十分期待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见到炫天刀法被使出,并且要求郭子迪在他们的那个圈子里多多照顾自己的小师妹。 对此郭子迪是嗤之以鼻的。一个刚成为超人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了不起?她以为她是夏子衿?夏子衿能有今天的成就,郭子迪认为九成以上是因为她身处九州这样的冠名团队,一成是因为她自己的天赋让她被九州看上。 而自己那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又算什么?在一个新近成立的默默无闻的不知名小团队里也想有出头之日? 在他看来,拉马克游戏中应选者的成就是由身处团队的高度决定的。想要从底层崛起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靠顶级的大团队。 要么叛逃转团,要么整团沦为附庸,从顶级团队那里获得经验与资源,否则连在自己的游戏中长久存活下去都是妄想。 事实总是如此,很多人强烈地拒绝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甚至想不到如何去做的事情有别人能做到。 有时局限一个人视野的除了高度,还有经验。有趣的是,越是身处底层的人,越难以接受有别人,尤其是身边的人超越自己的经验理解。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真正的时代开拓者,先驱,才会在改变世界的道路上遇到那么多的阻碍。 然而很显然,云裳仙府的强势崛起让他脸疼。 所以,他答应了霍鑫?的提议,亲自去找自己的师父,教给他他口中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多可笑。 事实上霍鑫?操纵朝廷签发的那封逮捕令并没有要郭老性命的意思,是郭子迪按照里面为甄辉齐父母留出的余地自作主张了。 其实比起郭老,郭子迪更希望能有教自己那「天才小师妹」做人的机会。尤其是在天劫中所受的道伤已经痊癒的现在。 当初梅娴诗渡劫时后来赶回支援的郭子迪并没有团长伤得那么重。在痊癒之后,他甚至藉此机会突破到了初开中阶。 今天,他期盼已久的机会来到了,但是剧本似乎没按自己想的那样发展。 见战场中心向着自己冲过来的就仅有那小师妹一个,郭子迪立刻欣喜过望。他摆出大师兄的架势,打算先说道两句落落对方的面子,再用师父的死刺激她一下让她失去冷静。 郭子迪并不清楚在绝对实力的阶级上小师妹已经把他远远甩在了后面,但她仍然对康斯妮的实力心存忌惮。毕竟自从云裳仙府这个诡异的团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其进步的速度就一直在以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在直线逼近。 对于正常的应选者而言,越到后期,越是接近自己的潜力极限,等阶所提升的速率就会难以避免的减慢。只有通过一些长期坚持的办法或者灵丹妙药提升自己的潜力才有可能让这个减缓的过程再次加快。 普通的应选者如果能够一直活下去,从冥渡到空求只需要两场游戏。第一次得到的进化点会对他们的身心进行飞跃式的提升,通过十余场游戏很快让他们成为显径等阶的真正的超人。 而很多人的进化旅程就到此为止了。哪怕不在游戏中丢掉性命,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天赋支撑自己再向前迈出半步。而天赋稍微好一些的玩家则可以在一到三年后进阶为点光阶,彻底脱离凡人的范畴。 后续的进化则明显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除了霍鑫?这种全世界屈指可数的顶级天才,哪个攀途阶以上的强者不是在游戏中打拼了十数年? 能够真正接触到宇宙的第四维度,理解和感受到意志对物质的作用影响,就足以自豪地说站到了这个世界总人口金字塔的顶端区域。 更高的初开和神醒就已经不是年月能累积出来的了。他们是世界背后阴影里真正的统治阶级,实权者和利益者,就像元初会上那些团队的团长。 当然,这一切除了获取进化点的速率,个人的天赋,更重要的还是由团队的资源与实力决定。事实上这个世界有天赋能够进阶高位超人的人类比现实显现出来得要多得多,否则也不会被曲芸随意就聚集起了这样一只逆天的团队。 这些天赋者大多没有机会被捲入拉马克游戏,成为玩家的也有大半死在了成长的初期。而剩下的那些,无一不成为了有名有姓的佼佼者。 郭子迪对康斯妮的判断本身并无不妥,但他既不了解这位血族公主本身并非表世界生灵,血统中传承的高位基因血脉本身就不可以常理衡量,也没有真正意识到云裳仙府这支团队的非常之处。 所以,面对康斯妮逼近的身形,郭子迪只是漫不经心般刺出了手中的红缨长枪。 虽说是漫不经心,但跟随郭老修炼多年并不是白费的。康斯妮只见红缨枪尖以一种颇为眼熟的速度和角度逼近面门,然后在人想要躲开的一瞬突然间变化了方向,像是获得了生命一样弯曲扭转,有意识地咬向自己的咽喉。 【蛇咬】,康斯妮怎会忘记,这是郭老第一次来考校自己时出其不意用出的招式。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郭子迪实际上志在必得。亲手击杀师父并没又填补他内心的空虚,所以他必须要「轻而易举」地击杀被师父看好的小师妹,向自己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却不知道,已然跨过神醒大关,开始接触五维法则的康斯妮在他自己所信仰的硬实力上已经碾压自己。 但怀着满腔的怒火,面对刻意用师父招式羞辱自己的这位大师兄康斯妮却既没有用自己天生血统里举世无双的速度轻易闪避,也没有动用郭子迪完全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硬挡回去。 取而代之,她只是一个缠腕转,以一个花哨基础的格挡动作在差之毫厘都会失败的时间里将攻势化解。 康斯妮也有自己的骄傲,她要用纯粹的武技击垮对手,证明郭老是对的。 她身上的红黑血焰骤然喷射,携带着无比的怒意与自信。 一瞬间,战场四周天昏地暗。不仅战场,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就仿佛白昼的日光都被她的愤怒所吞噬掉了一般。 0910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八节) 躲在数百米开外楼上的沈守强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唯有在他的位置,才能纵览全局,看到战场上每一个分割曲芸己方都已经全面落入下风。 这几乎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愣怔了几秒,他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云裳仙府一直是一支进化速度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团队。那音乐家诡计多端,既然敢从不做准备就正面出来对攻,想必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短短时间就已经掌握了足以对抗龙的传人的实际战力! 哼!比我还嚣张…… 既然身上没有带克制完全四维跃维者的幻想类特种弹药,沈守强也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干掉对方团长身上。 刚才曲芸她们所做的一切都被沈守强看在眼里,他很快选定了一个可能会扭转战局且极容易得手的切入点——那就是薛可暧。 从将自家团长打了个措手不及,从人质身边逼退,到刻意花费时间在人质周围布设魔法阵,都可以看出云裳仙府对于这位人质的重视程度远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他沈守强天不服地不服,但算计人心这方面,却不得不服霍鑫?的狠辣。 只要击毙薛可暧,就算无法影响到铁石心肠的音乐家,也一定可以让敌方很多团员一瞬间分心露出破绽。而那就是自家团长反扑的战机! 而基于早先的情报,为了与音乐家对战他的身上正好带着克制魔法阵的特种弹头。这东西是两年前他从魔鬼音叉购得的,花费了不少能量点。 虽说不可能撼动【阿瓦隆之永恆高墙】,但如果连这样一个简陋的临时法阵都无法击穿就不会被游戏系统认可那合理的高价了。 真是没有挑战啊,那目标傻呆呆地坐在地上,连动都不动。这足以写入史册的一战,最后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小人物决定胜负的吗?史官们会不会认为我沈守强左右战局这关键性的一击,随便找个二流杀手来也能做到? 沈守强心中吐槽,手上则将高斯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卸下,换成了一台蓝枫用过的那种复杂的电子设备。 他可没忘记云裳仙府还有一位狙击手。虽然那女孩远不如自己,但狙击手间的对决并非射击的精准与速度,而是先暴露位置的一方会死。 先前对曲芸的攻击时机出其不意,对手没有可能锁定自己的位置。但见交战至今蓝枫尚未出手,他就明白那人正在盯着这边寻找自己了。 想到这里沈守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可惜这并不是狙击手之间的对决,而是拉马克游戏玩家间的对决。 他通过挂载在狙击枪上那仿佛视力检测仪一样复杂的机械设备标准了薛可暧,悬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却并没有动,而是用左手拨动了机械上的一个按钮。 砰! 在沈守强斜上方,隔壁的大楼废墟上一个窗口喷吐火光。 远程遥控狙击,对于拉马克游戏中的黑科技而言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以机密工艺打造的秘银合金弹头急射而出,飞向被法阵保护在原地的薛可暧。 沈守强拨动按钮之后就已经将眼睛从电子瞄准器上移开,一边继续用余光留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则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写侧方十几个屏幕上。 它们都来自这几天来他指使侦察兵在云裳阁周边布置的监控器材。料想到会有与蓝枫的一战,沈守强事先留意了所有适合狙击手工作的位置并加以监控。 下面只等云裳仙府那三流狙击手咬饵了。 沈守强胸有成竹地顺手将身边的枪口从薛可暧所在的路口转向更贴近云裳阁的那些可用的狙击点的方向。 结果监视器上还没有什么蓝枫的动静,却是人质那边出了状况。以沈守强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脱靶的实力,志在必得的关键一枪居然射偏了! 错失了为团长制造大好反击机会的时机,沈守强抽了抽嘴角注意到团长加快了攻击的节奏。 这是要被逼入绝境了?不行!必须马上制造破绽,不然真的要全完了! 沈守强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全神贯注地重新瞄准薛可暧,拨动了电子瞄准器上的另一个开关。 砰! 在刚才开火的窗口两个房间外的另一处,第三柄同款狙击枪喷吐火光。 他利用狙击手的思维定式制造了一个陷阱。以两次开火的距离和时间来推断,很容易想到是自己在a点完成射击后,为了防止被敌方狙击手针对转而移动到b点再次攻击。 但事实上,对面恐怕打死也想不到他本人根本没在那栋建筑里。 为了与蓝枫较量,沈守强一共准备了七把高斯狙击枪,分别架设在不同的位置。这就是顶尖狙击手与新手菜鸟间的差距! 开启经过极限进化的双眼,沈守强紧紧盯着射出的弹头。 第二次狙击打在了十几米开外的一处防御阵地上,差点击杀了一位己方的尉官。 然而这一次沈守强没有再目瞪口呆,他全明白了。 以常人难以想像的视力,他清晰地看到射出的弹头并非打偏,而是在飞行过程中左右上下进行了五六次不同角度的偏转。一个名词瞬间跃上心头: hmi瞬发干扰器。 沈守强长长吐了口气。看来敌方那个枪械师知道和自己的差距,决定放弃用狙击枪决胜负了。 并非沈守强自命不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一旦hmi瞬发干扰器启动,所有经过战场区域的射击都会持续性地,发生不可预料的偏折。 哪怕敌人有什么神奇的能力和武器能在数公里外对自己展开狙击,自己的弹头也同样不可能穿越hmif还产生任何威胁。 至于已经有人潜入到自己身边这种事就更加不可能了。与其花那个工夫来对付自己,还不如先集中兵力拿下团长才是正道。 如果对方真想出了如此缺心眼的策略和自己过不去,那来的人也应该是正在和团长缠斗的那个刺客,而非至今仍未现身的枪械师。 0911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九节) 但这仍然不足以让沈守强释怀。 因为他使用的并非普通的狙击弹,而是专门针对魔法防御的,以秘银为主材料的特殊合金弹头。 秘银怎么会被电磁干扰? 思来想去,他只能把这归咎于音乐家老奸巨猾预料到自己所用的弹头,而对她们那个枪械师的干扰设备进行了针对性的附魔。 有关魔法的事情,那自然是不需要解释的。反正对于他这种魔盲而言,魔法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 他又怎么会知道,表世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把全部精力与点数都花费在研究枪弹而非进化自身上的奇葩。魔鬼音叉流通的绝大多数特种弹头都是出自蓝枫之手,她通晓枪械武器所有的弱点。 沈守强两年前买下,刚刚打出的特种弹头,正是蓝枫亲手制作的产品。 如果说秘银弹头会被hmi干扰让沈守强产生一丝费解,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满腹狐疑了。 监控着云裳阁附近几个狙击点的画面上,突然火光一闪。 正在望向外面的沈守强同时看到了屏幕上与现实中那一枪的击发。以他出类拔萃的视力,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子弹的轨迹。 它径直射出,然后在hmif中像没头苍蝇一样左右摇摆飘忽不定。等终于离开干扰场域固定下轨迹后,既没有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有奔着自己布下诸多诱饵的隔壁大楼,而是射向了更远处的第三栋楼。 对面那个三流枪械师为什么要开这根本就不可能命中目标的一枪?难道就是为了暴露自己的位置?炫耀一下你看你多厉害,还不是和我一样无能为力?不……难道布下hmi干扰的人并非云裳仙府的敌人,而是一直隐藏的第三方势力? 沈守强脑袋里飘过诸多古怪的念头,最后凝聚为两个字——不好! 在最后的一瞬,他终于想起了云裳仙府手中那最为让人忌惮的战略性武器——泯灭弹! 一瞬间,沈守强第一反应就是回归团队空间躲起来,但这需要时间。比起一个微型黑洞吞噬范围内所有物质的速度,漫长的回归等待显然是来不及的。 作为全域顶尖团队成员,沈守强手中并非没有保命的秘宝。但想要抗住微型黑洞的吞噬就有些为难他了。 对于这种层级的攻击,要么像团长一样改写现实法则,肉身硬抗;要么全世界恐怕也只有戴子书会随身携带足以在这种情况下逃脱的装备了。 所以第二个瞬间,沈守强轻笑一声,手上突然出现一根烟。对于真正的玩家,自己的性命也不过就是一次game over。而沈守强,那绝对是玩家中的玩家,极其罕见的,像曲芸一样用生命享受拉马克游戏的玩家。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时间点燃手中的烟了。第三个瞬间,表世界上就再没有沈守强了。 原本已经被霍悯阳飞弹洗地满目疮痍残垣断壁的街区,转眼间只剩下地面上一个深深半球形的痕迹。所有的残骸,所有躲藏在其中的人,所有隐藏的秘密,连带着地球表面的一部分皮肤,都已经字面意义上的「泯灭在虚空中」。 正在战斗的几人动作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偏折,因为就连光线都被扭曲吸收了。战场上勐地一暗,又瞬间恢復了原状。 受到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康斯妮与郭子迪捉单对决的战场。郭子迪是被小师妹那可吞日月的怒气震慑当场,差点没让手中的红缨枪掉到地上。 而康斯妮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的愤怒强大到可以影响天象的地步了?所以说跨入第五维度便成为世界神,指得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龙的传人并非完全没有考虑云裳仙府那大杀器泯灭弹的威胁,只是经过先前的几次战斗判断,他们并不认为云裳仙府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用。 尤其还是在这种主动的反攻中,而不是被逼入绝境玉石俱焚的情况下。 其实霍鑫?还是很有身为反派的自觉的。他自认为这种大量杀伤无辜民众的行为只有自己和他那更胜一筹的老爹能干的出来,而且事后还会找到巧妙的办法把责任嫁祸到敌人头上。 这显然低估了曲芸的疯狂。如果不牵扯到自己在乎的人,对她而言随手毁灭一两个文明三五颗地球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了解自己喜欢的女人疯狂起来就连自己那丧心病狂的父亲也是拍马难追。 霍悯阳口中的魄力只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枭雄霸道。而曲芸的疯狂则是明明身为凡人,便已经莫名其妙地具备了完全蔑视一切的神性。没被她看在眼里的人,就像走路时踩死的蚂蚁。 先前的对抗中云裳仙府没有使用泯灭弹,一方面是战斗直接被影带进了自己老家,没有使用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尹熙颐旗下产业的员工还没完全撤离云裳阁周边区域。 以曲芸那难以捉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划分方法,那些尹熙颐的手下姑且也都算作应该适当保护的半个自己人。 当然战术是曲芸制定,开枪的人还是蓝枫。 与曲芸的无法无天不同,蓝枫是一个是非分明的女孩。事实上,如果蓝枫因为个人情感原因提议避免使用泯灭弹,那曲芸是一定会接受的。这就是云裳仙府的相处原则。 然而蓝枫看得很明白。作为「云裳之乱」一切矛盾集中之所,这里聚集了所有的好事之徒,阴谋家,与是非不分的暴民。 如果真有什么无辜者,也早都离开这是块非之地了。剩下的人要么早已死于暴行,要么已经沦落为云裳仙府的敌人。 蓝枫没有曲芸那种即使被背叛也能毫不在意力挽狂澜的能力。身为云裳仙府实际上游龄最长的玩家,她比任何人都更执着于不能给敌人留下一丝生路。 于是在各种意义上,沈守强成了那个不幸付出代价的人。 0912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节) 另一边的战场上,一时的惊愕并没有让郭子迪真的丢下手中的长枪。从昏暗的世界中转醒过来,他立即从眼前空旷的盆地中发现造成这一切的并非自己小师妹的怒火,而是云裳仙府的战略武器。 比起这个,他此刻更多的却是欣喜。 郭子迪十分惊喜地发现,这位被师父吹捧上天的小师妹,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弱! 真是再好不过。师父,就让您老好好看清楚,你所执着的技巧与武学,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是如何不值一提吧。 郭子迪精神抖擞,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喜事般黝黑的面孔都散发出油亮的红光来。 康斯妮并没有扮猪吃虎的意思。她之所以收敛起自身的实力,压制自己的境界,纯粹是为了证明郭老的武学可以胜过他郭子迪自以为是可笑的绝对实力。 郭老会死在他手上,纯粹是因为他衰老的凡人之身,根本就没有满足施展自身所领悟武学的最基本的条件。 虽然郭老一直在背后说康斯妮是他所见过最惊人的天才,但在康斯妮眼中,以凡人之身教导自己武艺的郭老才是真正的天才。 以康斯妮目前的眼界,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三维本源的生灵是永远没有办法理解真正的四维世界的。 但郭老却以凡人之身,创造出只有超人才能使用的武技。这样的奇蹟她另外只见过一次,那便是未及高级法师便已经可以自己创造魔法的主人了。 所以康斯妮决定将自身实力压制在足以施展郭老武学的最低境界,以低于郭子迪的实力,用真正的炫天刀法以技压人。哪怕没有观众,也要证明郭老的伟大。 郭子迪自以为了解了小师妹的底细,干脆捨弃习得的武技,单凭力量发起攻击。红缨长枪一压一挑,枪尖斜刺向康斯妮的脑袋。 当然这并非鲁莽。任何在拉马克游戏生存下来的人都不可能真正的鲁莽。郭子迪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他在丰富的战斗经验下对两人力度速度差距进行了精确的计算,并採取足以打破康斯妮所有挣扎可能的,最简单直白的一挑以力破巧。 然后,这一挑便直接扎到天上去了。 眼前的小师妹手中不再是两头长枪,而是换成了一把九环大刀。刀背上九个环孔皆被扣上了钢环。 单刀横在两人之间,以一种数学上近乎完美的角度切入毛尖斜刺的路线上,以一种玄妙的力学原理将郭子迪挑刺的方向改变。 在刺出这一枪的郭子迪眼里,这一挡就像是魔术一般。他甚至怀疑自己中了音乐家的幻术。手中的枪,它就像是自己盯上了高处虚空中的什么猎物。擅自活了过来,不愿被郭子迪的双手牵制而扑将上去。 自始至终,郭子迪都没有感受到有力量在于自己的攻击抗衡,对手也没有做出什么夸张的动作。速度,力量,皆是远低于自己的水准,这是纯粹的技术…… 这一挡,从抽刀到改变自己刺挑方向的撞击,再到最后的卸力收势,九枚钢环就好像被灌注了厚厚的涂油层一般没有一枚发出一丝声音。 郭子迪瞳孔微微一缩,他犹记得郭老总是要求自己练刀,声称唯有将九环刀练到九环无声,才可以学习他的炫天刀法。 「和我们不同,师父是一个相当低调的人。你可曾想过他老人家为什么会为自己创造的武学命名【炫天刀法】这样一个张扬的名字?」 接下郭子迪志在必得的一击,康斯妮并没有乘胜追击,藉助郭子迪攻击失败露出的巨大破绽奠定胜局;而是垂眸低语,以完全不符合她平时性格的深沉语气娓娓道来: 「这名字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我第一次听到就蛮喜欢的。不过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师父他总不可能因为喜欢我,就在见到我时特意为我改了这个名字吧? 直到上周,我最后完全练成九环大刀,被完整传授了这套刀法,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说到这里,康斯妮没有怒,亦没有笑。她只是赤红着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郭子迪,一身现实中罕见的华服像极了橱窗里最顶级的等身人偶,漠然挥刀横斩。 那一瞬间,郭子迪仿佛被自己小师妹那血红的眸子勾去了心魂,直到康斯妮确实向前跨出一步才反应过来。再想格挡,已然失去了长枪的距离优势。 然而康斯妮仿佛这一步跨得太大,直切入郭子迪身前,亦错失了九环单刀的最佳距离。所以她并没真正意义上的挥刀,而是横拉刀柄斩出一记浅浅的割击。 在她的自我压制下,郭子迪是具备速度优势的,他并不很狼狈地退出半步后仰上身,握枪的双手下意识横档在身前。 康斯妮右手从身体左侧横拉出的割击,并没有斩中郭子迪拦在胸前的右手。在这一击完成之后,反倒是被挡在后面的左手手腕溅起一道鲜血。 什么?郭子迪顾不上手腕受伤,向后勐退。隐约间,他似乎捕捉到了小师妹这一记横拉的后半微微推腕,让横截面上这一刀拉过得并非寻常的一道弧线,而是有了先退后进的优美波浪形曲线。 如果了解还有这样的招式,以郭子迪的实力未必躲闪不过,但这样的细节偏偏是战斗中绝对没有人会去想的。 然后,他就在最不可思议的一瞬,被巧合般的必然割破了手腕。 「炫目源心惑,」康斯妮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的攻击必然得手以及郭子迪后续的应对。在对手向后跃起之前便已经抢步上前,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天极始念生。」 战斗突然间加快了节奏,郭子迪大惊。他在空中无处借力,见到康斯妮右肘上抬意欲斩出逆袈裟斜噼开自己的身体,须臾间便本能地前推持枪的双手想要格挡开这一击。 谁知,斜斩而来的刀锋却迟迟未随着提肘的动作而至。直到他双手完全前推露出破绽来不及收回,那一刀方才以十分别扭的姿势斩过他右肩至左肋下的整个躯干。 血线喷溅而出。 0913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一节) 康斯妮始终没有使出超过对手的速度,但却像是两人所有的动作都是被编排演练过无数遍的套路一般,自信而熟练地舞蹈着。 若非早已排练好,便是以康斯妮本身神醒阶全盛的速度也无法抓住郭子迪那微秒间的破绽。 「刀由虚识起,」 康斯妮继续念着,又一次提前侧身避过了飞溅的血线。团身正巧避过实力全开的郭子迪凌空扫来的一枪。 这一枪又快又勐又迅疾,以康斯妮所展现出来的速度与反应是绝不可能在意识到对手出招后避开的。 然而事实上康斯妮并没有避让,她先前随着郭子迪跃起的升力本就比对方要低,此时更是率先下落。 团身是为了后续的攻击,九环大刀折返切过郭子迪的脚踝,两人落地时又是一条血线喷射而出。 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康斯妮正巧因为要团身攻击而幸运地避开了原本避无可避的横扫。 「法自意酝成。」念罢,康斯妮甩去刀口上沾染的鲜血,收刀。 自此,从她换出单刀开始交手,到此时收刀,地上由远及近正巧分别留下了一个斜叉的血染的「x」与一个垂直交叉的狰狞赤红的「十」。 炫目源心惑, 天极始念生。 刀由虚识起, 法自意酝成。 康斯妮念的并不是什么功法口诀,以她的庸文造诣也写不出这种工整的诗句。 这是在不久之前,上一次游戏结束后,她刚刚学会炫天刀法回云裳阁来显摆的时候,在她手里吃了亏的尹熙颐有感而发即兴所言。 整个云裳仙府,也就只有尹熙颐才有这般出口成章的才气。虽然挨了揍,说出来的却透着满满的自豪。 而在康斯妮的有意展示下,尹熙颐更是初次交手便意识到了炫天刀法的本质: 刀法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其实只是因为和对手预判的不同而让他产生了困惑;人们总是认为万事万物皆有极限,殊不知这只是我们认知的极限。 而炫天刀法,正是以人的这种主观概念的预判为切入点;最终构成刀随心动,敌随刀动,不需争胜,敌人已败,浑然天成的刀法意境。 这个时候,郭子迪也已经狼狈地拉开距离,重新回到了自己长枪占据优势的合适位置。 他心中惊怒交加。 惊,是因为到此时此刻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师妹自始至终未曾展现过超过自己的速度,力量,或者其他什么诡异的进化能力。 但自己却是从头被砍到了尾,节节败退,被动得无比狼狈。 怒,是因为她的攻击没有一刀对自己造成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此时此刻郭子迪浑身淌血站在康斯妮对面,甚至都感受不到创口的疼痛。并非康斯妮手中那九环大刀上有什么特别的附魔,而是康斯妮的每一刀斩击都刻意避开了神经密集的地方,仅仅瞄准了血管切过。 这是把郭子迪的脸捏在手里,拍打着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力量碾压技术?」 「措手不及,中了你的套。接下来不会了,你的羞辱,我郭子迪定当十倍奉还!」郭子迪眯起双眼,丹田内气暴涌,灌注在手中特制的长枪上。 这柄长枪内蕴人体经脉同样的构造,灌注内力后,便可真如身体一部分般贯通气劲,达到字面意义上的「如臂使指」。 对此,康斯妮的回答是摇摇头嘆了口气:「都这样指点你了,还是不懂……师父死在你的手里,真亏。算了,结束吧……」 说着,她向前一步,直视着郭子迪的双眼: 「你们,」 郭子迪这次可没有再愣神。经过刚才的一系列丑态,他已经把这位小师妹当作与自己同等实力甚至更高的劲敌来看待。右手定位左手前推,手中红缨长枪便做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刺击试探。 「不要,」 然而这一次,康斯妮却没有再压制自己的实力。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郭老的理念,对于这冥顽不灵的大师兄,也没有必要再对牛弹琴。仅仅是微微歪了歪脖子,便闪过这一次试探性的刺击。 「把重要的东西,」 康斯妮一步步前进,郭子迪一步步后退。震惊中,甚至险些被地上的砖瓦残片绊一个踉跄。 「一件件,」 小师妹突然暴露出的真实速度让郭子迪一下子有些慌了。当然,成熟拉马克游戏玩家不会因惊慌而失神而露出破绽。相反的,他们会展现出自己最强大的实力殊死一搏。 「从我身边,」 郭子迪退步中后脚卡住了半段的墙垣,整个身体如弓般收缩,然后,全身每一个关节在肌肉的爆发下,在经脉中内力的传导下暴起突刺! 前刺的枪尖在诡异的幻化,让人难以捉摸。这已经不是误导对手判断攻击的路线,而是根本让人看不到攻击路线的所在了。 蛇咬,附加了聚力式的蛇咬! 呵,口口声声号称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术都一无是处的你,在自己最后的危急关头所施展的绝命一击,果然还是传承自师父的武技呢。 只是,你居然都没试验过,蛇咬与聚力式,本质上便是相互矛盾的招式啊。 既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口中的诉说,康斯妮仅仅是一个侧身便躲过了那速度奇怪,轨迹异常的绝命反击。 真心修习武技,领悟了郭老武学全部精髓的康斯妮,即便没有血统传承的神速,没有神醒阶的绝对力量,也同样可以轻易判断出郭子迪那半吊子招式的攻击走向。 「夺走啊啊啊!!!」 似乎是想起了血族的覆灭,康斯妮化作一团愤怒的红黑残影,在一瞬间与郭子迪交错而过,看起来却仿佛是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没有人能看清康斯妮是怎么出刀的。只见到失去了头颅与双臂的郭子迪人棍般站立在原地,久久未能倒下。 而郭子迪身后半毁的墙垣,则在那红黑身影经过的一瞬粉碎成一地石砾。 翻飞的一双手臂,从空中直直落在地上那血红十字处,将「十」所分割的四个区域其中两个再次等分,「十」变成了一个「木」。 那圆瞪双眼的斗大头颅,则落在了「木」的下角,让「木」变成了「水」。 再与上面最早两道斩击所泼洒出的「x」看在一起…… 「杀!」 在吟诗中展示刀法,在展示刀法中证明自己的理念,在证明理念的过程中作画,在艺术创作中用实际行动完成自己创造的作品立意。 这才是郭子迪口口声声追求的,境界上的碾压。 0914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二节) 街口,残破的别墅前,胡威常的反扑是极其惊人的。 穴位遭到封禁,本应被持续削弱实力的胡威常一起手,就是迴光返照般的超越自身原本极限的爆发。 经验丰富的他清楚音乐家的诡计,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特点早已布置好的战术。同类的战术对方恐怕还会有很多留作后手,但无一不会直指自己唯一的破绽——缺乏团队配合。 单打独斗,云裳仙府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她们一定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中毒,流血,受到诅咒,或者用其它类似的办法将战斗拖入僵持,逐步削弱自己的实力直到她们的实力足以反超。 对于这些自己可能的破绽,他就像曲芸一样明白。而胡威常对于自身短板所备下的后手,并非团队训练弥补配合,而是像现在这样,通过燃烧内力短时间贯通身体内奇经八脉,在短暂的时间内获得远超出自己极限的力量。 在武术界这是自毁前程的拼命的禁忌招式,一般只有在被逼入绝境中,拉着敌人同归于尽时才有机会见到。 燃尽多年修炼的内力,破坏性地打穿原本需要滴水穿石磨鍊的经脉。这样即便最后顺利逃生,甚至在疯狂的反扑中干掉把自己逼入决定的敌人,最后也多半会筋脉寸断而亡。 哪怕活下来,也会变成再也无法修炼的废物。 但胡威常却把它化作了自己在短板被针对时的常规对策。 他不是一个武术家,而是一个拉马克游戏应选者。就连天劫道伤都能找到办法治疗的游戏世界,又有什么「永久性」的损伤是无法补救的呢? 然而胡威常心中知道对面的音乐家像自己一样清楚,这种爆发是治标不治本的。只不过是把之前「五分钟内越来越虚弱直到被干掉」变成了「五分钟内实力暴增,如果不能得胜或者脱离战斗那么之后就会被干掉」而已。 事实上,如果自己身体原本的极限是五分钟,使用如今的办法后所能剩下的反而还会更少一些。 自始至终,他无力扭转曲芸定下的计策。无论怎样挣扎,都被逼入了和时间赛跑的绝境。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半空中的曲芸略有些措手不及,只来得在面前撑起一面光盾就被胡威常突至近前。 终究不是万物核心学派法师,曲芸的四环魔法【能量屏障】在胡威常以对抗龙女同一魔法的预判下用手中钢鞭轻松击穿。 那本应阻挡几乎所有三维和四维的物质或能量通过的魔法光盾,在接触到胡威常通过钢鞭投射出的气劲那一瞬之间便像是承载美好梦幻的镜面一般破碎。 这看似完全不合常理。仅仅使用三维物质下的气劲之力,又怎么可能轰碎四维精神构筑的壁障呢? 神醒强者接触到了第五维度,宇宙的法则规律。以物质作用于精神,以精神作用于物质的手段不是不可能做到,而是需要太过惊人的,远超过一个人类个体所能承载的巨大能量。 但胡威常做到了,这便是他的战法。手中双鞭,既是物质世界可以击碎一切阻碍的神兵利器,也是精神层面上自己意志的延伸。 还不止如此,双鞭所及之处,便是胡威常所能触及的世界之膜,便是他神明般存在的无解的绝对领域。他可以理解,运用,甚至修改领域内的法则规律,宇宙常数。 就像曾经注射了神之血,临时突破第五维度的贝爷可以改变空气的性质一样,胡威常禁止了钢鞭击打位置上,意识可以作用于物质的规则。 正因此,曲芸通过内心建模想像出形态原理的,本应隔绝一切攻击的光之屏障,在钢鞭戳击之下真的变成了一枕清梦,一片触之即碎的没有任何实际力量的幻想。 这才是胡威常身为顶级强者,真正的可怕之处。 同阶之下,无论是空战的经验还是积累的实力曲芸都还比胡威常差了太多。 一瞬间了解到这一点,曲芸果断让自己向下坠落躲过了钢鞭的突刺。想要战胜眼前的敌人还要靠团队的配合,把强大的敌人拉入自己擅长的领域,用自己的长处击败对方的弱点。 果不其然,胡威常凌空虚踏,便以远超于自由落体的加速度头下脚上地激射而来,一双钢鞭被交叉在身前,斜指向下方刚刚落地的曲芸。 速度从不是曲芸的专长,被击破了魔法的防壁后,她再无机会躲闪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然而她并不需要躲闪。已经回到地面,便再也不需要她自己承担胡威常的重击。 咚!!! 一声沉闷得宛若不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金属撞击声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天空中的飞鸟叽叽喳喳,地面上的士兵还在冷不丁地举枪射击。刻耳柏洛斯两颗脑袋仍然在喷吐着绿色的冥火,右边的脑袋也还在乐呵呵地流着口水,咀嚼着地上的尸体。 曲芸在咏唱着歌曲般动人的韵律,甄辉齐指着梅娴诗,焦急地对薛可暧解释着什么……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整个战场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并非所有人都聋了,而是那一声铜钟般沉默的撞击盖过了一切。 胡威常根本没打算把战斗拖延下去,而是将自己的一切力量与信念都灌注在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试下。他自信在凝聚了自身武道极意的钢鞭之下,就连神的身躯也给你戳穿。 却没想到,挡在自己一击之下的并没有什么神的身躯,而是一面精金重盾。 如果有更强大的力量,更坚硬的武器,一面精金重盾确实可以被足够惊人的能量洞穿。 但若想要像改变宇宙常数世界法则一样改变精金的特性,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这便是精金天然的特性。无法融合,难以改变,一种超越物质限制而存在的材料。 胡威常贯穿了自身法则与意志的钢鞭可以磨灭精金盾面上的附魔,却无法让这难以撼动的坚硬金属像看似更高维度的光盾那样改变性状,被轻易击碎。 0915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三节) 挡在曲芸身前的自然是任棉霜。 与曾经那蜷缩在恐惧之后瑟瑟发抖的小姐姐不同,如今的任姐早已不再需要躲在曲芸的身后依赖她的救助,也不会再在紧要关头陷入另一个曾经的自己而成为团队作战的破绽。 如今的任棉霜已经完整完成了自己【肉身壁垒】进化图谱上的所有点数分配,她可以藉助肾上腺素的爆发而完全将自己的性格暂时稳定在需要的那一面上。 包括曲芸在内,云裳仙府的每一位仙子都十分信任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任棉霜来守护。而这至关重要的一挡便是曲芸所拟定的,与胡威常决战的关键。 一如胡威常所料,至今为止的战场局面全部都是曲芸在从龙女姐姐那里了解到龙的传人的全部资料后设计好的。 只是与他所料不同的,曲芸并没有霍悯阳那种悲观主义强迫症倾向。自信于自己的脑内预演与局势判断,她仅仅设计了三套战术。 在曲芸看来,准备得更多,就会让执行者产生记忆与判断的压力,导致重要时刻的反应延迟,对战局效率的作用反倒南辕北辙了。 唯一被她错估的,是胡威常在绝境之下爆发出的实力。 这是龙女姐姐无法提供的情报,因为以往的几次交手她都是直接火力碾压过去,自然不清楚按照对龙的传人这种团队正确攻略的方式交战时,被逼入绝境的胡威常还有着怎样的底牌。 而这一点疏忽便完全由任棉霜来承担了。 仅仅一次撞击,她全身骨骼尽断,包括大脑在内的内脏全部被震成了一团浆煳,腰椎被挤压成了蛇形,支撑冲击的肱骨与胫骨分别从肘部与膝部刺出,插入肌肉将身体固定在持盾蹲防的姿势无法倒下。 幸好如今的任棉霜也已经达到攀途中阶,本源四维化的进度完成了大半。即便短时间失去大脑也不会真正死亡。当然,想要再参加后续的战斗是完全不可能了。 不过也不需要她继续坚持战斗了,曲芸的战术已然收尾。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金灿灿的盾面,沿着上面华丽的纹路流淌,最终自底部的尖端滑下,落在地面的坑洼处积成一小滩血池。 这不是任姐的血液。绕过盾面,便可以看到胡威常那头颅滚落的尸体。 一旦曲芸三种战术中的任何一种发挥了作用,让胡威常陷入了被持续削弱的状态,他就必然会对曲芸发动绝杀; 而面对诡计多端却肉身羸弱的音乐家,只要想凭一己之力短时间拿下就必然会选择令人猝不及防的全力一击; 只要胡威常误以为自己的全力一击足够迅疾就可以超出对手预料,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结束战斗,他便必然会将护体的气劲集中在必杀的攻击上。 事实上,胡威常并不是第一次在使用这种手段爆发,他在游戏世界中被比如绝境何止一次两次?只要自己的爆发令敌人产生一瞬间的错愕,哪怕突袭失手,他也有足够的把握在一瞬间的破绽后持续稳健的战斗。 只可惜事先已经计算好将会发生的一切的敌人,是不会因为错愕而错失那一瞬间的破绽的。 直到脑袋被尹熙颐的臂刃整个斩断,胡威常还沉浸在下一秒成功击杀音乐家的美好预想中。 那颗头颅上显露出狰狞得意的表情,斜倚在一摊小小的血池中凝视着曲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自始至终,胡威常的眼里只有音乐家,只有那个他高傲的心中认为唯一配得上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 殊不知,曲芸自一开始交战就从没想过亲手对付他…… 小心翼翼地扶着任姐躺倒,曲芸丢了一枚飞弹在胡威常身首分离的尸体上,以防这货也向八腕那样死而復生。 当发现这傢伙的身体已经进化到体内能量灌注全身,即便是【飞弹】也无法融毁之后,曲芸果断对着尸体补了一个【曲芸的心灵迷宫】。 只要确保灵魂泯灭,本小姐还能怕你再诈尸不成?打不动你的肉身,就不信你在四维层面还能与依子抗衡了。 勾起一边嘴角,曲芸脑海中不无恶意地浮现出了八腕那有点小英俊的年轻面孔。说起来,这货似乎一直没有参与后来的事情呢。身为龙的传人的策士,这多少有些古怪。 梅娴诗出现在恰到好处的实际,几支银针上下翻飞,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封住了任姐周身的失血状态。 然后她拿出一枚丹药,却在神识探过任姐周身后摇了摇头,看向曲芸。 灵魂犹在,但脑袋变成一团浆煳的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意识。任棉霜现在的状态显然既没有办法吞服丹药,也没有办法自主选择回归团队空间。 梅娴诗有能力帮她把命吊住,撑够系统校准回归等待的时间,却没有办法让她醒来向系统提出回归,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曲芸。 见到任姐被伤到就连梅娴诗也没有办法,曲芸收起笑容,眼角泛起泪光。 她只知道【金身】大成的任姐即便被胡威常的绝杀一击毁去持盾的手臂,线粒体中储备有大量能量的细胞也让她可以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完全再生。 却由于对兵器知识的缺失,没有意识到胡威常太过霸道的铁鞭戳击能够将她的内脏与大脑全部震碎。 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失算让任姐付出生命的代价吗?敢于选择正面对决,曲芸自然不可能对这样的结果毫无准备。 「re,re tei fa – re」她对着任姐咏唱了那只属于自己的咒文,面容沉静,声音微颤,像是葬礼上的告别。 然后便收回视线,仿佛再也不忍去看地面上的任姐一般来到了仍在震惊中的薛可暧面前。 随着曲芸靠近,薛可暧周身那偶尔会流转过一道霞光的无形壁障如雪消融。那四张之前就算被流弹击中也毫髮无伤,无法撼动的毁满诡异纹路的白纸,也随着一阵清风飞起离去,并在半空中自行解体,化作齑粉。 「看,依子说的。不必担心,一切只需要五分钟。」 0916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四节) 「一定要进去!」 任棉霜勐地从地面上弹起,在看清周围的任何东西之前,头脑中充斥着满满的这个概念。 可是……要进去哪里?她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 随着性格的转变,任棉霜时而会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念头进到脑子里来,甚至还从同伴们口中听到过自己入睡后做了一些没有记忆的事情。 但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改变自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困扰。 因此,她学会了相信自己脑中出现的声音。 自己是不会谋害自己的,那个声音只会帮助她注意到生活或游戏中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然后,她看清了自己身周的景象。 被屡次狂轰滥炸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般的街道。 这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在云裳阁正门前家门口不远的街道。 在霍悯阳丧心病狂的飞弹攻击,小芸的火球洗地,以及之后的一系列顶级超人层次的战斗中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回想到这一步,任棉霜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想起了自己按照计划即时挡在了小芸的前面,却因为力量不足而在胡威常的全力一击下五脏六腑变成了一团浆煳。 即便是【肉身壁垒】的能力,被伤到这种程度也活不下去了吧? 所以自己现在是死了? 这是……死后的世界? 小芸经常把三大法则的「生命不復」挂在嘴边,也曾经讲过死亡是一件不可逆转的过程。 那些肉身死亡后的灵体化成鬼物,只能短暂存留于世。 所以自己这是变成鬼了? 这样想着,任棉霜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感到一种浓浓的眷恋。 她捨不得小芸,捨不得自己前半生从未体验过的,那些对她温柔的伙伴。 如果这就是鬼物眼中的世界,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正在消融的,灰白的世界。 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没有色彩,只有灰度,像是自己的眼睛被加了一个修图软体的滤镜。 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毁,散落,消融。 似乎要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一片一无所有的混沌虚无。 嗯,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任棉霜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般,想不起刚才要做的什么重要的事情。 明明必须要做些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干着急,看着整个世界烟消云散…… 「一定要进去!」 突然间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好像是自己死前的执念,若是不能趁着自己现在还有行动能力完成,就会死不瞑目一样。 问题是,要进哪里去? 藉助着残缺不全的记忆,任棉霜意识到一个可能性——云裳阁!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我最后的执着应该就是那里了,想要再见一见芸儿,见一见那些在乎我的同伴们。 如果可能,还想告诉她们,不要为我伤心。 本已苍白的人生,因为她们而有了色彩。 我真的不难过…… 想到便去做了。任棉霜飘到了云裳阁门前。 她本以为鬼物的躯体可以自由穿梭于全部的维度,却发现那【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却将她阻挡在外面。 这让任棉霜感到些许的急躁。 在又一次忘记自己的目的与又一次被内心中挥之不去的遗愿警醒后,她感到了一丝困惑。 进不去……怎么会这样? 头脑中越发强烈的执念在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前路的阻挠下逐渐变成了一种嘶吼般的折磨,让她感觉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求,只会让头脑当场炸裂开来。 所以她转头离开封死的云裳阁,一头向着街拐角的小卖部冲去。 即便是富豪区,类似的一些设施也总是必不可少的。就算这里的业主们自己不需要这种廉价的日用品,也总有大量的僕役需要,还有不论身处何种阶级也难受零食诱惑的孩子们。 直到不久前因为云裳阁闹鬼的传闻而导致附近业主大量搬离,这家小卖部的生意才彻底冷清下来,不过姑且还在勉强经营着。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普普通通,绝对不可能有魔法守护的小店,同样将任棉霜拒之门外。 她几乎要抓狂了。 并且十分确定,再这样下去,在自己或者世界完全消散之前,就已经因为执念的压抑而陷入疯狂。 难道这就是灵体的限制?自己被束缚在了死去的地方? 真该死,即便死掉了还要遭受这种折磨…… 如果有可能……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 如果说「一定要进去!」是另一个自己的执念,此刻任棉霜真正认识到了属于自身的执念——她还想见小云一面。 说一声「谢谢」。 就在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想法后的一瞬,任棉霜注意到了这灰濛濛的,正在消融的世界中并非只有自己一个。 街道远处,还有一个若隐若现,被灰雾遮挡的身影。 银灰的长髮,绒绒的犄角,肥都都的大尾巴…… 但那娇小的身材却说明了那并不是龙女,而是她魂牵梦绕的执着的那个人。 任棉霜使劲全力向远处的身影冲去。 只是,她越是努力,眼前的那道身影就越是模煳,越是遥远,越是隐匿在灰雾之中难以窥见。 想要进去的院落没有一处能够进入,想要拉近距离,结果却沖越来越远……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而是这个世界被扭曲了。 迷宫有无数条路,但是自己刚刚想要去尝试,它们便被莫名的力量一一堵死。 这让头脑本已混沌不堪的任棉霜几欲发狂。 而远方那娇小的身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任棉霜看到她她转过身,面对自己,指向自己的身后。 依旧没有能看清楚她的面孔,但任棉霜依稀感觉到,那时一种让人有些熟悉的,不属于人类的面孔。 看似惊悚的竖瞳中,透出一丝温柔。 顺着那灰濛濛的娇小的身影所指,任棉霜回头去看…… 天哪! 0917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五节) 自己明明才攀途中阶,怎么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呢? 构成身后云裳阁那无法穿越的魔法墙的,在她眼中已不再是朦胧的光影,甚至不是小芸擅长的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玄奥的魔法印记与图形。 比那更加本质的,更加微观的,她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点与线的交集。 不,不是变成,而是世界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只是她之前一直没有看到,一直忽略了而已。 那些线无限细小,比分子更像,比原子更小,比质子和电子都远更细小,早已超过肉眼所及的极限。 但偏偏她能够看见,看得很清晰。 所有的「线」,都通向灰濛濛那街道边际的远方。 脑中一片混沌,心中却似有所悟。 毕竟小芸提过很多次的,这是第五维度的视角所能看到的世界层次。 万事万物,皆由无数细小的线所组成。 它们名为「弦」。 这些同样走向的「弦」所汇聚成的指向那单一方向的面,便是谱写了宇宙常数万物法则的「膜」。 问题是,仅仅是「攀途」境界的自己,是怎么获得五维视角的呢? 难道这便是死者的特权? 任棉霜没有继续想下去,愈加昏沉混沌中,她也没有那份余力去思考。 当迷宫被扭曲,所有的路被堵死;当本不应出现在自己这个层次眼中的世界的弦指向同一个方向;当那熟悉又陌生的影响,画作龙的少女向她招手;任棉霜毫无抵抗余力地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执念。 她向着少女隐没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虽然再没见到那龙少女,世界却也没有将她排斥,让她越走越远。 很快,她觉得自己接近了世界的尽头。 在整个灰濛濛的世界彻底消亡之前,在自己的意识归于永久的沉寂和混沌之前,任棉霜记起那句话的真意。 「一定要进去!」 还好,来得及。她轻轻念出一句话: 「进入团队空间。」 …… 新燕大厦,顶层。 「不好了!世子爷,全境范围,帝国银行遭到了挤兑!」年轻的尉官惊慌地沖入霍鑫狭小的休息室。 这原本是霍悯阳用于冥想的房间。在大量维持朝廷正常运转的机关单位搬入这栋属于臧王府的领地后,霍鑫占据了这个房间,试图让自己从接踵而至的坏消息中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是一位霍鑫自己提拔起来的中层军官,完全效忠于他本人。而这位的前任则由于跟左相的牵连关系而被调去了「云裳阁前线」。 霍鑫并没有慌乱,微微皱起了眉头:「具体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金融秩序本质取决于生产力。对于世界顶级的拉马克游戏团队,无论是表世界凡人需要的事物,财富,必需品都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可以说,无论是九州还是龙的传人,真的想要救市都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顶多要付出不少团队积攒下的能量点储备而已。 臧王府控制的帝国银行遭到挤兑,所能带来的本质影响不过是打击摄政王新政的信用,逼他霍鑫掏出一笔能量点,间接被削弱一点点实力而已。 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一段时间的严重社会动盪。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霍鑫才大胆放手进攻,买通尹氏集团以及其它对臧王府一派态度冷淡或反对的财阀手下高层管理人员,抛售出足以动摇他们根基,让财产改姓的债券与贷款。 他料定公主们不会愿意以牺牲多数民众的利益为代价来出手拯救这些富豪。 然后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问题。凭藉如今繁盛的大庸国力以及百年积威,仅仅是暴露出货币储备不足的问题,根本不至于让全国民众都对帝国银行失去信心,发生挤兑现象。 她们到底做了什么? 想起在父王的默许下自己歷次对抗尹氏集团,以及每一次的失败,一个名字浮上霍鑫的心头。 尹熙颐。 「是,」尉官一个立正,喘匀了气道:「之前我们暗中抛售给尹氏集团的债券,经手人实际上有着双重身份。我们做得比较急,并没有依法拿到合理的抵押便出手了…… 而在刚刚,长公主利用王室派掌握的公众媒体公布了【清算】与世界末日的消息,并拿出充足证据证明帝国银行已经失去绝大部分的金融储备,不足以支撑国家接下来将要採取的措施。」 一场交易,甲方代表的真实身份是乙方的人,而乙方派来的代表暗中却在为甲方服务……将计就计,愿者上钩,这确实有受到育成法思路影响,尹熙颐的行事风格。 「一个没落王朝的公主丧心病狂鱼死网破的挣扎,他们就这么信了?」霍鑫略感差异,事情和他预想的大不一样。 虽然公主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少数派通晓的真理被多数派轻易掩埋在歷史之中,这样的事情从不少见。 虽然不久前才经歷了大灾变,刚刚还经歷了云裳之乱,但霍鑫相信长久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相对和平环境下的国民,根本就不可能理解那种整颗地球被轰成飞灰的世界末日真正代表着什么意义。 「不……不仅仅是公主殿下他们……全世界八十二个主要国家,在刚刚同时公布了【清算】与世界末日的消息。有情报显示,事情背后有全部四大冠名团队的影子。」尉官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不敢抬头看霍鑫的眼睛。 晴天霹雳。 一瞬间霍鑫彻底愣了。 第二个瞬间,他方才意识到之前有情报指出龙女和音乐家跑去印加金宫,是去谈什么了…… 她们怎么敢? 在无法提出有效解决手段的情况下,贸然暴露出世界末日这种程度的危机,只会让所有的国家彻底陷入混乱。 第三个瞬间,霍鑫风流电转的脑子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清算】的事情必然发生,早晚都会被民众知道。他们全部串通好了一个骗局,欺骗世界上所有的凡人和下位超人说他们已经有了可行的对策…… 0918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六节) 对,一定是这样。与其事到临头再应付内外双重危机,不如提前进入备战状态。而在这个时机提出,是为了……对付我? 九州宁愿事后拿出大量的代价稳定市场,也非要在这个时间点上打击摄政王新政的威信,让臧王府由于经济上的巨额损失甚至破产而失去一定程度上对朝廷和军队的控制…… 这些都是因为用某种方式,确定了此刻高坐新燕大厦顶层,棋桌对面的对手已经不是霍悯阳,而是他霍鑫? 不,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即使是父王,只要没有暴露银面使的身份,也不可能被另外三家冠名团队正眼看待。 所以对付我只是捎带的。是音乐家,用了什么办法说法他们,现在就是公布【清算】的最好时机。而我只是正巧被歷史车轮碾过的牺牲品…… 霍鑫大致弄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调用地方银行和私人银行抵押在帝国银行的存款准备金,你亲自去办,不要露出任何马脚。还有……联繫桑海那边,准备让渡出一些利益救急。」霍鑫捏着鼻樑,下令道。 「世子爷,做到滴水不漏倒是没问题,但若是动了存款准备金也无法补救,那之后必然会败露……」尉官被霍鑫疯狂的指令下了一大跳。 这种操作就连庸帝都无法完成,唯有常年掌控帝国银行且为了谋反谋划多年将各地方银行派驻的监管人员全部腐化的臧王府才有可能做到暂时性的瞒天过海。但至今为止,全世界歷史上尚未有任何国家干过这种孤注一掷的事情。 而且即便事情没有败露,只要这一次没能彻底扳倒王室派,或者之后随便有什么政敌跳出来就此事指责臧王府,那么臧王府的金融信誉必将彻底崩溃。 「执行命令,不要把臧王府当成那些凡人控制的小国。我手上有能量点。」霍鑫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表世界绝大多数的凡人都不清楚,他们信赖的石油,矿物,贵金属,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实权者为了稳定给他们捏造出的美好泡沫。 而真正没有水分的硬通货只有一样东西——能量点。日不落帝国那座着名的发电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旦霍鑫真的彻底注入龙的传人以及臧王府下属所有团队累积的能量点,大量的底层超人团队便会捨弃一切凡人层面的利益来疯狂购入。再有了域中安全匿名的交易保证,即便尹熙颐情愿再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休想再影响经济局势。 而这样做所付出的代价,便是长远角度龙的传人实力被压缩,被九州甚至云裳仙府逐渐拉开甩远。 以及臧王府这艘战列舰上大量中层超人部众离心离德。 尉官不敢再争辩,敬礼后离开。 随着房门被观赏,一道本不应出现在这个房间的声音突然从书桌边的沙发中响起:「霍鑫,我们时候后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了。」 八腕年轻英俊的脸孔透着一丝冷峻,同时也显露出几分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其中哪一半是哪一半的伪装。 「你特么有病啊!为了这点小事儿就在这儿扰乱军心!区区金融进攻,对我们而言还算个事儿吗?就算彻底输掉又有什么关系?」霍鑫先是下了一条,随即便有点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全盘接手父亲的布局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受控制地向坏的方向发展。这让急于证明自己的霍大少爷倍感无力。 事实上,他很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并非他的无能,而是父亲意图不明的布局以及音乐家从远处悄悄伸来的黑手作用而成。 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去比较,然后绝望的发现无论是父亲还是音乐家处在自己现在的位置,都一定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这样客观准确的判断让他出离的愤怒。 八腕挑了挑眉,这样的霍鑫可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如果只是一点『严重』的经济问题,我确实没什么意见,」 这又不是我家的天下。他在心中补充着,用更详尽的语言解释道:「我带来的是一个远更严重的问题。龙的传人没有了。」 「什么?」霍鑫一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八腕微微嘆了口气:「团长战死了,在与云裳仙府的正面交锋上。连带着一起的还有郭子迪和沈守强。再算上之前突袭云裳阁牺牲的影和附带的新人,龙的传人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你制定的简陋的陷阱被音乐家反过来利用,分割战场,採取优势战力对措手不及的我方各个击破。 当然,你并需要为此付多大的责任,我一早就料到这瞒不过音乐家并对团长做了足够明确的提醒。而且这些影响本就无可避免,我们团队的战法从来就是各自为战,不如说音乐家的想法反倒帮了我们一把。 然后,在这样的局面下,团长,沈守强,郭子迪都被杀了。 连逃跑都做不到。 而对方付出的代价,似乎只有一人重伤。你懂的,游戏系统在一秒钟就可以治癒的那种『重伤』。」 结论不言而喻。不知不觉中,在己方引以为豪的正面战力上,云裳仙府已经完全压过了龙的传人。 音乐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玩出一套一套的阴谋诡计,她只是在己方尚未察觉之前,率先正确判断出了双方实力的变化。 不,不是判断,而是诱导。 八腕转过身向外走去,脑中回想起华英最后传来的情报。 「用霍悯阳的办法陪他玩,用依子的办法解决问题。」听闻音乐家是这样说的。 至于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音乐家会用怎样的手段解决问题,身为一流策士的八腕大致有所预料。霍鑫所做出的一系列布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全部都被音乐家牵着鼻子走了。 自以为恰当的对策,实际上全都是为了对手最终的收割铺平了道路。 把自己的脑袋凑到对手刀口去给人砍。 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可怕的育成法。 然而,他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霍鑫。 「难道你就是料到会有如此的结果,才找藉口没有参加这场战斗……站住!你给我回来!」霍鑫愣怔了许久,见八腕向门外走去才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八腕耸耸肩,将癫狂的霍鑫留在了他自己的休息室里离开了房间,完全不顾他后面一连串的威胁与辱骂。 扰乱军心?身为策士,八腕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蠢事?这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 究竟是谁的心乱了? 0919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七节) 云裳阁正门的战场废墟,仙子们齐聚在街道口。 蓝枫除外。她正在进行包含新燕都城龙女庙以及禁宫,新燕广场等地在内的更广域距离的监控,确保敌方没有后续的行动威胁大家的安全。 曲芸用【力场】魔法捡起胡威常掉在地上的一对钢鞭,将其中一根抛向康斯妮的方向:「本想帮你重新附魔的,但观察后我发现这东西本身包含了将自身能量化作影响世界法则的结构。 呵,你能相信么?这丝毫不包含魔力的玩意儿居然是破天三品的顶级兵器。倒是符合胡威常的身份。价值少说一千万能量点,以龙的传人表现出的经济状况,真难以理解他们是怎么搞来的这种东西。 给,倒是正适合你现在的境界。拿去学习一下胡威常的战斗方式,我想一定会有所收穫的。另外一根先留在我这儿,回去研究一下里面的结构是否可以用附魔的方式实现。」 雄傲品级的装备一般价值五万能量点起步,算是冠名团队级别的老牌强者通过积累,或者云裳仙府这种效率逆天的奇葩打金团短时间内购买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五百万能量点起步的破天级装备则是有价无市。 如果运气逆天在游戏世界中得到这样的东西又不合自用,你确实可以拿出来放到魔鬼音叉拍卖。但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人人都想要,但没有人能付得起起拍价。 最终要么卖个天大的人情送出去,要么就都是系统回收的命。 而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是没有人会存钱的。如果有,那也只是明确看中了一两场游戏内就能买下的装备,材料或者进化图谱,攒一攒就会花出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了能量点不赶紧提升自己,留着当遗产留给女儿么? 想要攒下能量点,那除非是已经全副武装,强大到游戏系统中贩售的知识与物资都无法再进行有价值的提升。 没有人知道这游戏一直玩下去是否有一天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反正在现在的jxy20-z16y区这边的域里是不存在的。 而想要胡威常拿出一千万能量点,恐怕加上祖祖辈辈的积累都不够。至于龙的传人存在一位专攻打造顶级兵器的匠人那也不太可能。这样想着,曲芸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被康斯妮拎在手上那杆郭子迪留下的红缨长枪。 结果后者直接把枪扔了过来。 「帮我附魔,麻烦主人了。」康斯妮此刻的情绪似乎有点复杂,精緻的小脸儿皱巴巴的。 曲芸根本接不住抛来的兵器,但是可以调动奥法元素让这件品级极低的凡物从自由落体的过程中直接转变为漂浮在自己眼前,然后对着康斯妮露出了一个「你怎么什么垃圾都捡」的困惑表情。 「这枪是郭老的。」康斯妮简单一句,曲芸便全部瞭然。 这时,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去,见到云裳阁持续开启了数周的魔法壁障悄然淡去。曲芸不在,能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龙女姐姐了。果然,正门打开,见到夏子衿扶着龙女姐姐走了出来。 「事情总算尘埃落定了?做得不错。」 看着龙女姐姐极力掩饰着自己虚弱的样子,曲芸心中一酸,强颜欢笑道:「还没有。甚至可以说,我的安排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所以云裳阁的法阵还不能撤。龙的传人还没死绝,就算死绝了,只要霍悯阳还在,我们至少就不能给他反扑或者使出各种阴招的机会。 这件事情,唯有到了彻底推翻臧王府,让姐姐你们重掌大局,云裳阁的防御才可以结束。」 「维持【阿瓦隆之永恆高墙】需要的点数可不少。都说打仗就是烧钱,你就不怕最后赢下局面,亏了本钱?」龙女姐姐敲敲示意夏子衿松开扶着自己的手,露出调侃的笑容。 「云裳阁里还有菲菲和小晶她们,等到计划的最后我们都离开去忙正事儿时,被凡人的特战小队摸进来也是个大麻烦。而且,你看依子像是缺点数的人么?」曲芸炫耀似地让手中的钢鞭漂浮着上下起伏,俏皮地笑了。 要是她乐意或者真的感觉亏了,单是把这玩意卖给米莎回收也能大赚一笔。哪怕只卖出实际价值十分之一的回收价都是足以超越她手中积蓄几十倍的巨额收入。 而这种品级的东西在云裳仙府可不止一件两件,只不过其它的都是些必不可少重要装备,不可能拿去卖能量点。所以说,曲芸是真的不差能量点。 说话间,任棉霜破烂的身体忽然之间裹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恢復完好的任姐站着出现在原地,一个健步扑在了曲芸身上: 「谢谢你,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揽着曲芸时,她比钢铁更加强健的身体变得无比柔软,就像是生怕弄坏了珍惜的易碎品一般。呢喃中,眼泪悄悄滴在了曲芸的耳垂上,酥酥痒痒。 随即,她突然意识到刚才不顾一切扑上来时余光瞥见龙女正站在自己后面,方才赶紧松开曲芸,心虚地向那边看去。 却只见龙女姐姐只是笑眯眯看着这边,没有丝毫吃醋的意思,脸上尽是温和甜蜜。 曲芸却没有将她推开,反而拉住她的手,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不要在意,是你先救了我,这才是同伴不是吗?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绝对不许你先死掉。」 任棉霜战斗中悍不畏死的打法,有时确实挺让人担心的。 任棉霜少见地红了脸,点点头,呢喃道:「你也是。」 似乎从未在意自己生死的曲芸,明显比她更让人担心。 而这时,她极其少见地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拉起龙女姐姐的双手正色道: 「姐姐,我下定决心了。 这次处理完国内的事情,我将要为这个世界所留下的,足以抵过你自认为本能付出的,以及你实际所能做到的全部。 所以在【清算】降临之前,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0920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八节) 曲芸从未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归属感,但也没有憎恶到宁愿出力去毁灭它的地步。 对她而言,真正重要的只有身边这些人。 而霍鑫超出预计的一系列严重行动似乎帮助她在摇摆犹豫中下定了决心。既然伙伴们与这个世界的羁绊都被他所斩断,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当然,曲芸也有一点私心。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心爱的恋人在一起多久,她不想让区区一个世界的兴衰存亡影响到那些可能的美好记忆。 她想多花些时间陪着龙女姐姐,留下更多的回忆。 而她纠结的这一点或许是无比和谐的两人关系间唯一的矛盾之处了。但龙女姐姐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 她只是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露出了微笑,早有准备般说道:「我说过,无论你最后怎样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 不过我希望你先不要急着决定。或许你觉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路人,但我却觉得它欠了你的。无论是成长中那些孤单的岁月,还是这些随意轻信了谣言将你推向对立面的愚蠢民众。 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得到一点补偿。 再等三天就好。当你彻底解决了帝国的问题,我带你看一场你绝对没见过的好戏。」 曲芸看着龙女姐姐的眼睛,终究是不忍拒绝。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内心却带着几分轻视。挂着【宏观观测者】的成就,想要找出依子绝对没见过的好戏,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既然姐姐大人那么在意,全当是哄她开心就好。 看着龙女姐姐信心满满的满足样子,曲芸也笑眯眯地按住了百合花型的耳钉: 「蓝枫,有追踪到臧王一派官员的位置吗?」 虽然因为无法预料到霍悯阳会将权力交给霍鑫而没有想到会有逮捕杀害云裳关系者的发展,但臧王府被迫集中自己派系的朝中大员却是曲芸育成兵法的体现。 早前在新燕广场的表演,对大精灵庭即将在新燕大厦制造恐怖袭击的消息透露,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手绝杀。 即便是霍悯阳在,除了将这些人集中监管外,也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分别保护这么多官员。 要是霍悯阳真的蠢到分兵保护每个人,那么只需要让尹熙颐从不重要的职位开始依次拜访那些傢伙,就可以在达到目的的同时还顺带收割一批臧王府的核心守卫力量。 以尹熙颐现在的实力,除非派出龙的传人核心团员这种程度的保镖,否则根本无法阻止她行刺。 而如果霍悯阳真的把龙的传人拆散开来守护左相等人,那更是天降大礼包。曲芸完全可以集合全团之力逐一击杀他们,甚至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正面决战让任姐承受生命危险。 而无论这样的行动是否成功,最后在受惊的当事人们的要求下,事情也必然会发展到派系官员集中保护的局面。 就像现在一模一样的局面。 当然,如果能蠢到这种程度,那也就不是霍悯阳了。所以说除了霍鑫丧心病狂的「逮捕行动」让人措手不及之外,自打曲芸在电视上亮了相事情就无论如何都会发展到她预期的轨道上来。这是无法避免的。 「用霍悯阳的办法陪他玩,用依子的办法解决问题。」是的,这便是曲芸式的简单粗暴一击中的,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也是以育成法一步步诱导对手,让其不得不主动做出的防御形态。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给左相等人留下活路。如果后续jxy20-z16y区这颗星球能够在【清算】种存留,这便是她留给霍别璃大姐的礼物,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 否则的话,纵使那位大姐有着黄贤禹工的明君之才,以她的优柔寡断恐怕毕生也无法拾掇好霍悯阳给大庸遗留下来的乱局。 曲芸不介意大庸的将来,但却不忍那位姐姐郁郁终生。 诛杀数十位朝廷要员,这是除了她之外恐怕没人敢做的事情。就连霍悯阳的「魄力」,也没敢处决那些皇室派的官员,只是在朝廷上尽量排挤,收回他们手中的权柄;就连丧心病狂的霍鑫,在拟定秘密处决云裳仙府关系者的指令上,明面上也使用了「逮捕」这样的用词。 任何社会化的成年人,做事前心中都会有一个度,用人们普遍的认知和观念衡量自己的行为。 他们会顾虑自己行为的后果,在面对未知的后果时,出于安全考虑往往会倾向于选择保守的做法。 安全,稳妥,容易被他人接纳。 却终究难成大事。 因为你敢于去做的事,每个人都敢做。 要你何用? 在这一点上,立场相对另一位枭雄,霍悯阳显然有着和曲芸完全相同的看法。 从未被社会化枷锁束缚的曲芸则是从没有这些顾虑的。她的思想永远是绝对自由的。 没有什么不敢去想,也正因如此,在以自己的思路确定合理有效且值得后,她敢于去实践任何惊世骇俗的行为。 她的想法很简单。原本就不曾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的归属感,且不说它很可能在将要到来的【清算】中灰飞烟灭,即便倖存下来,让她背负个千古骂名又有何妨? 到时候只要她还活着,恐怕早已跃维,成为挥手泯灭星系创造永恆的神话大能,还会在意这一个小小角落里区区几十亿人对自己的不满? 心有多大,格局便有多大。至少在这一点上,霍悯阳是永远也及不上曲芸的。 「不知道,」蓝枫有些无奈地如实回答了曲芸的问题。 虽然由于这本就是曲芸计划的一环,所以在左相等人去新燕大厦与霍鑫对峙之前就已经有数位要员被蓝枫安置了从拉马克故居所得的那些超越时代的监控设备,但生死攸关,霍鑫那边自然也做了完全的安排。 「说说具体情况。」曲芸秀眉微蹙。这不算什么太过严重的意外,但却会让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不少多余的麻烦。 0921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十九节) 蓝枫清冷干净的声音从耳钉中传出,被曲芸外放到在场所有仙子们都可以听到。 当然,她已经在辩音成像场域中确认了原本的包围军此时已经一个不剩地全部溃逃跑了干净。 「霍鑫在会后直接控制了这些官员,并立刻将他们秘密运送到地点,统一监管起来后才让他们醒来。 这让我藉助他们感官传递情报的安全全部作废,而这个过程中的信号传递被完全屏蔽,那些持续的发信器则无一例外遭到破坏。 之后有一只『苍蝇』飞了回来,传回了一些他们藏身处的画面。很可惜,由于我预先设定的监控程序以及之前运输途中遭受的一些电磁破坏,苍蝇在离开藏匿点之前就已经用光了剩余的视频储存容量。 从残缺的画面判断,那是一个完全密闭的金属结构。而从苍蝇能够飞回来这一点又可以判断它一定在地球上,并不是太空站一类的地方。 除此之外,类似的结构恐怕只有在大型战舰上才会出现。我用卫星监控了全球的海面,结果令人遗憾。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有如此庞大结构的军舰行驶在海面上。 所以初步推断,那是一艘至少有五艘重型航母体积的海上堡垒。而且如果霍悯阳没有能说服龙的传人浪费巨量点数去弄来什么逆天的隐形系统,目前应该停驻在船坞里。」 说到这里,蓝枫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有些奇怪的事情。『苍蝇』并非从东方过来,而是从西面飞回来的。计算一下里面储存画面的最后时间,恐怕不太可能有从大西洋那种距离回来的可能。」 曲芸闻言,轻松自信道:「若是没有最后这个情报,我反而会有些困扰了。显而易见,那是一座伪装成战舰的地下基地。」 蓝枫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继而透出些许疑惑:「那座建筑的结构完全是航海用的防水构造,符合我对战舰舱室知识的一切判断。而且其中还体现出很多地下建筑可以轻松解决,而海船却不得不做出妥协的细节设计。 虽然不能否认花费巨大代价将地下基地设施伪装成舰体的可能,但芸芸你是怎么做到如此笃定的呢?」 「很简单,实用性。」曲芸信心十足道:「拉马克系统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技术与设备,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绝对不可能在表世界这种超人力量浮于表面的世界上出现的。 比如你口中这种巨型的战舰,或者天空堡垒,要塞级潜艇之类的东西。在只有凡人的世界中可能是无法被攻克的战略威慑。 但在表世界,只要一个能力合适的点光超人便可以一己之力将其彻底破坏。 这种分费力不讨好的设备,如果一开始我们的敌人就是好大喜功的霍鑫或许还可能出现。但此前一直亲自掌管臧王府势力的是霍悯阳。 即便有充足的资源,你觉得他会花费巨大的代价制造这种浪漫主义的,『没用的东西』?」 一旁的尹熙颐也点点头补充道:「臧王府拥有这种龙女姐姐从未察觉的伪装性的秘密基地是十分合理的事情。为了准备当时还不知会以何种方式体现的政变,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准备关押并迷惑大量敌对派系的官员。 我们下面需要调查的范围已经很狭小了,只要调查这些年臧王府旗下地产公司承办的大型建筑群工程,以及同时期突然增加的钢材流向就可以很快得出结论。 为了避开皇室的目光,这恐怕是霍悯阳唯一的选择。这件事交给我吧,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锁定目标。」 听完尹熙颐的话,曲芸露出会心的微笑。她回想起曾经在音乐学院的宿舍里,几人便经常这样讨论问题。当时还有个张洋,但是出于见识和能力,她很少在这类复杂的话题中插嘴。 一直在一旁静默着的梅娴诗见大家安静下来,终于问出了心中一个几乎被所有人忽略掉的重要疑问: 「芸芸,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有确定的办法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随着这个问题出口,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战场更是变得一片死寂。 曲芸却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花费了一些点数在莫比乌斯大厅获得了情报,然后又去米莎那里最终得到了确认。 一旦满足两个条件,应选者除了飞升上界统一宇宙外,还可以选择留下。以一种【外来世界神】的姿态降临那些被悖影侵蚀的严重的世界。 第一个条件是点燃永恆的神性之火。换句话说,晋升恆火阶,成为完全的五维生物。而第二个条件时曾经有完全通关世界的经歷。 在我看来,虽然暂时还弄不清楚原因,但从鼓励性的大额奖励点数就可以看出拉马克游戏的系统与悖影的存在互相排斥。 所以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现在这些普通应选者就好像是拉马克游戏中普通的公民,通过周期性进行游戏向系统纳税,以换来各种超越时代和维度的力量和知识。 而一旦做出了上述的选择,就像是变成了游戏系统的公务员。通过给系统打工赚取我们所需的知识与力量。 当然,想要当上公务员是有门槛的,而拉马克游戏中的门槛就是,你需要先成神。 这个选择让应选者可以像诸多土生土长的世界神一样成为那个世界的神祇而长期驻留。当然,游戏系统并没有帮助我们随机分配世界的服务,所选择的世界必须是我们自己所知晓的。 而我们经歷的游戏虽然不多,但却是包括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动物王国。」梅娴诗轻声念道。没有什么见过的事情她会不记得。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大洲一般尺寸的巨大城堡。在漫长的岁月里栖息其中的生灵受到悖影持续不断的侵蚀,逐步被逼入绝境。 而那里如今的统治者确实是她们的朋友,或许此时此刻也在祈祷着她们能再次降临,帮助动物们从疯狂与致命的扭曲中夺回更多的生存空间。 如果把那里作为一个相对稳定的,「从游戏中退休养老」般的地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0922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节) 曲芸的这个坦然的答案让大家一瞬间面面相觑。康斯妮微微挑眉,下意识地瞥了靠在薛可暧膝盖上的甄辉齐一眼。 虽然祖神莉莉丝将她与曲芸必然同处一个世界的联繫斩断,但血契中那份灵魂的交融却是无法抹消的。而且即便此时此刻等阶已经被曲芸追平,她也仍旧是云裳仙府中进化程度与自身维度最高的存在。 对康斯妮而言,除非主人直言点明不想再要自己跟随,否则并不存在被丢下的可能。 但是想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进阶恆火,即便在云裳仙府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随着实力的提升与接触每个游戏世界的深度增加,等阶越高越难提升的常识似乎被曲芸完全无视了。但即便这样,点燃永恆的神性之火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是龙女姐姐亲口证实的。不同的进化体系点燃神火的方式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面临着极其艰巨的挑战且成功率极低。 大庸有史可查的歷史上,自从国母下凡开国一直到龙女姐姐突破恆火发现自己的血统导致无法飞升,举国上下未曾有一例飞升统一宇宙的例子。 至于另外三大域分界组,即便有,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康斯妮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和主人能够一如既往地创造奇蹟,但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有些伙伴就不得不留下来了。 而在【清算】的侵袭下失去曲芸和团队的保护,剩下的人几乎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如果你想要,就去做吧。不用担心我们。」任姐看到康斯妮眼里的犹疑,微笑着打破了沉默对曲芸道。 虽然比甄辉齐要强些,但她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有实力和曲芸一起离开了。一开始她在团队中的进化速度算是快的,但这仅仅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付出了多十倍的努力。 而越到最近,她越发现自己的进度正在被其他伙伴们赶超或远远甩开。即便她以比之前更加残忍的方式压榨自己,也无法扭转天赋上的差距。 一直以来自己遵循的进化图谱已经走到了尽头,而由于逼近潜力的极限,现在每一个进化点效力也要远远低于从前。 如果还想继续走下去,她就只能将每一个进化点具体到一个一个细胞的微观层面去进化。这样的做法即便是曲芸每场游戏挣到的进化点都不够烧的。 虽然十分的眷恋和不舍,任棉霜心里却没有半点被遗弃的无助。曲芸曾经答应帮助每位仙子实现自身的愿望,而她的已经被实现。 此时此刻,任棉霜再不是那个不依赖曲芸照顾和保护就无法活下去的可怜虫。她已经成长为可以用自己身躯守护伙伴们的真正的女战士。即便在战斗中付出生命,也会坦然接受自己结局的成熟女性。 任姐的努力人人都看在眼里。听她说出这句话,虽然也是她们自己的心声,却不免有些心痛的感觉。 曲芸陪了她们很久,救过她们每一个人;让她们一个个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勇士和智者,让她们在本应残酷的世界中可以肆意欢笑。 没有人像张洋那样认为曲芸有义务留下来保护她们。她们都希望看到曲芸能和自己的龙女姐姐修成正果,在一个不必背负起天下兴亡的世界中过上幸福的二人生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突如其来的分别宣言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露出龙女姐姐不经意就会透露出的那种不舍和浓浓的眷恋。 对生命,对这个世界,对一起奋战那不长不短的岁月,以及对那个创造奇蹟的女孩。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直到曲芸勾起一边嘴角,露出招牌式的邪魅微笑: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个个都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女孩一样。依子有说过不要你们了么? 想要选择成为给游戏系统打工的公务员,标准是以团队为单位计算的。只要团长成为世界神,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不是曲芸心肠黑,故意欺负大家。而是她真没想过大家会往分别那方面去考虑。曲芸自己从小到大没有过家的概念,但她真的一直纯纯的从没考虑过还有丢下伙伴自己离开那样的选项。 即便早已看穿最后的结局,还是忍不住三番五次给明显已经选择走上绝路的张洋留下机会,便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说着,她又对尹熙颐和靠在薛可暧膝头的甄辉齐眨眨眼睛:「如果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带几个团队外的人一起离开。」 不然的话,龙女姐姐怎么办? 即便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曲芸在做计划的时候也会以龙女姐姐最终安好为前提进行安排。 与霍悯阳完全相反,曲芸一直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并且是那种让凡人狠得牙痒痒的,敢放大话就敢圆谎,有足够实力可以让自己梦想成真的乐观主义者。 「太好了!」康斯妮第一个跳着脚拍起手来。 孤单这一点,在封印中忍受了千年的她丝毫不比从小从没得到过的曲芸强到哪去。生性喜欢热闹,康斯妮是最不愿和大家分开的。 不过跳了两下她便停下,不好意思地吐吐小舌尖看向龙女姐姐。 很明显,如果最后真的发展成这种对云裳仙府而言皆大欢喜的结局,那绝对不是她会想要看到的。 曲芸注意到这一点,扭头对龙女姐姐笑笑:「放心,答应姐姐的事情我不会返回。等看过你说的表演我才会最后决定。」 此时此刻,曲芸心中是坦然的,不再因为这个困难的抉择而纠结。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留下能在【清算】中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但她确信自己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超出了所有人可以期待的价值。 对于龙女姐姐一直表现出来的期盼,此时此刻她可以问心无愧。 而在曲芸背后,任棉霜和甄辉齐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如果有选择,他们并不远离开这个生养自己的世界。 无论曾经遇到过什么。他们都是理解「家」的概念的人。 只是,为了不给曲芸多余的负担,他们各自决定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 0923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一节) 经过了数周的混乱硝烟,新燕都成原本便雾霾严重的天空此时黑得就像雷阵雨前的乌云压顶,完全吞噬了太阳。 漫漫长夜早该退去,但若不是通过层层散射后还有些许的光亮能以诡异的形态进入到云层之下的城区,恐怕要让人以为是在梦中不小心误入南北极圈的极夜之中了。 城市沉浸在黑暗中的清晨里,却丝毫不见幽静。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吞噬着文明的造物,吞噬着文明本身。配合着热武器富有节律却毫无目的的歌声,是暴徒们的狂欢。 而作为暴徒们背后的潜在老闆与武器提供者,在此时的天宫朝堂,玩脱了的霍鑫睥睨着下面明里恭敬,暗中却是各怀鬼胎的满堂朝臣。 他不得不努力隐去即便对于一个攀途阶高等超人也难以祛除的疲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至少我还有主动权。 他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这场朝会是自己着急的。除了那些在父王多年经营下原本见风使舵投靠臧王府,又因他的手段已经下不了贼船的三分之一官员外,他的面前站着余下的所有朝臣。 嗯,除了李宗。他负责隐秘机关,直接对皇帝和公主负责,原本就不需要参与朝会。 但霍鑫随即想到了真正导致这一场朝会的或许并不是自己。 按照音乐家的预告,大精灵庭将在今天突袭新燕大厦制造歷史性的恐怖袭击。而失去龙的传人后,他手头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进行正面的保护或阻止。 所以霍鑫做出了以他目前的手牌迎面最大,又有些孤注一掷的决定。彻底放弃新燕大厦,并将责任推到云裳仙府身上。 云裳仙府与大精灵庭一样,都是官方挂名的恐怖组织。提前的袭击预报又是云裳仙府公布出来的。 这盆脏水还不是把控大多数官方主流媒体的自己想扣就扣的?谁知道音乐家是像她自己所说在对大精灵庭的持续追击中获取的情报,还是她一早已经和尼亚莫他们串通好了演的双簧? 而且只要说了,大多数人恐怕都会相信。毕竟和办了不少实事深得民心,甚至已经被当做宗教信仰来崇拜的两位公主不同;云裳仙府一出现在公众面前就是一种张牙舞爪的妖魔形象。 现在唯一剩下要做的,就是说服眼前这部分并不齐心的朝臣,相信,接受,或者至少默许自己的选择。 至于比这更为紧要的自身安全问题,霍鑫反倒不那么担心。 龙的传人确实是整个大庸最顶尖的战力,自己手中的王牌。但是臧王府大树枝繁叶茂,剩下的超人实力集中归拢一下,交给八腕来指挥埋伏在大殿四周,未必就完全无法和云裳-九州联合抗衡。 如果单是这种程度,还无法让霍鑫安心。但他还有另一张王牌。 在以父王的名义下诏朝开朝会前,霍鑫刚刚才得知,使徒三位银面使中的另外两位,竟然皆是与臧王府势力有着难以分割的紧密联繫。甚至……可以将他们看作父王的手下。 在自己的主场,如果音乐家还敢肆无忌惮地正面强攻进来,等待她们的必然是无法避免的一败涂地损兵折将。 先前她们能斩杀团长,能完胜龙的传人,凭藉的是自身的情报优势,倚仗的是自己对她们实力突进的无知。 而这一次,这个优势将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霍鑫不禁有些期待起音乐家带人突袭这场朝会的场面了。等到自己暗中的布置的手段发挥作用,就算无法一劳永逸地永除后患,至少也可以让眼前这些不安分的傢伙们踏实下来。 憔悴的面孔上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洋洋自得,却又很快被另一种焦虑所掩盖…… 谁又能确定,自己召开这场朝会不是音乐家想要促成的局面呢? 【育成法】,一种可怕的兵法。这是他最近才从八腕嘴里听到的词彙。 霍鑫自以为智冠群雄高高在上地玩弄着满朝文武,殊不知自己不走心的神态变化在这些老傢伙眼中却像是放大镜下的蚂蚁一般清楚。 「世子殿下。当初先帝驾崩,臧王殿有意独撑国之大势,我等并无阻拦。但臧王殿尚且仅是暂代皇室执掌大权,不知世子殿下坐在这里,又是否合适呢?」 只见明显比左相年轻了许多,器宇轩昂的右相上前一步,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架势拱手道。紧接着,朝中响起了一片附和的低议声。 就像父王没敢去碰那龙椅一样,霍鑫也是另备桌案,于龙台之下上朝。如此便将满朝文武列席的空间占去了一大块。若不是少了三分之一臧王一派的官员被「保护」起来,这样的布置还真挤不下。 而让出空位的群臣也无法再站成原本那文武两列的朝队,便是将两侧的队伍都向外压缩成了弧形,让整个朝堂围成了一个难分首尾的圆圈。 如此一来,比起一人在上万众俯首的帝王朝廷,倒更像是众人平等投票表决的御前会议。 显然有人不服霍鑫能位列首席,如天子般发号施令接受他们的效忠,而故意安排成这副模样有意折辱。 对此霍鑫表现出的是坦荡和无视。 虽然他心高气傲,但是对于朝堂之上的门道却是自幼耳濡目染甚是精通。面对这些老狐狸摆架子威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杀鸡儆猴也只会逼得他们背地里联合起来抵制自己的一切意图。 想要拿下他们,就只有像父王曾经做过的那样,彰显出实打实的手段与实力。 毕竟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如今这个乱局之下右相是无论如何也动不得的。除非臧王府的真正目的并非掌控大庸,而是彻底毁灭这个帝国。 「少主人坐在这里,自然就是代臧王殿下统领朝会。右相有此一问,难道是觉得我家少主亲自召开朝会,有什么不妥?」 霍鑫身边的机甲司马出言讥讽。在大司马出于「安全原因」而不方便上朝的当下,这一位便作为军方代表替霍鑫代言。 0924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二节) 机甲司马三十过半,在这朝堂之上算得上年轻有为。又是军旅出身,倒是在一群老狐狸中显出一点鲁莽和直率。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将上不得台面的问题明面化,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最后把心思深重的对手拉到自己的领域来决胜负。 你不是嫌弃世子爷没有获得皇室认可的代议权么?作为帝国的军方代表,我这里就以少主相称,明白告诉你们现在统领你们的人已经改姓了。你们自己掂量着看。 对于机甲司马这位几乎从未登上过这座大殿的晚辈的嚣张,右相只是冷笑一声,不再纠缠地退了回去。有这位心焦气躁的愣头青助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即便他手中握有大权,且最难对付且目的不明的臧王霍悯阳神隐不出,他也绝对无法公开明言与霍鑫决裂拒不服从。 因为公主那边的态度同样暧昧,似乎在谋划着名一些什么,完全不理朝政也不露出需要他们帮助的拉拢之意。 而再怎么说,霍鑫也代表着被他软禁的,那三分之一朝臣的意见。 此时出头,先不说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单是多造成的分裂对立局面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不过软禁三分之一朝臣,还都是自己派系的附庸这种事情也是人干的么?他只需要把霍鑫个人的问题暴露出来,然后坐等他自取灭亡就可以了。 右相的目的霍鑫又怎会看不穿,但他无论是对机甲司马还是对右相皆无怨怒,只是亲和力十足地笑了笑: 「当下乱象丛生,帝国不绝如缕。若是我们这些人继续面北眉南尔虞我诈,只怕不等咱们内部分出个高下,就已经没有帝国去给我们争食了。 我想这个观点,右相大人大概比我更加支持吧? 所以在纠结我为什么坐在这里,或者你们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站队这种无聊的小问题之前,我们是否应该先针对那些真正重要的问题统一一下意见…… 比如说,此时此刻,每分每秒间,我大庸帝都的标志建筑都有可能受到外邦的袭击。不知诸卿对于这个问题,都有些什么意见啊?」 霍鑫的反应却是出乎了右相的预料。他对这位公子算不上了解,只知道他有龙的传人的背景与燕都第一才子的虚名。 结合先前一系列急躁到几乎孤注一掷的手段,让他产生了些许轻视。以为霍鑫不过是个在智力与体力上确实得天独厚超凡入圣,却缺乏基本情商与处事手腕的雏鸟。 这样的青年或许可以成为战争中一唿百应的将军英雄,可以成为歷史故事里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有着无限成长可能的主角;却绝对无法成为隐藏在歷史幕后的良相明君。 至少现在还不行。 然而现在见霍鑫这个态度,却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了。他并非公主们的死忠簇拥,也从不是霍悯阳的爪牙。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中立派的姿态平衡于二者之间,并由此在双方的妥协中掌控了大量的实权。 然而右相此人从没有什么野心。只是个没有什么梦想,才能中上,想要尽人事,治国安邦的实干家。 可以说在先帝驾崩,摄政王霍悯阳与长公主霍别璃都杳无音信当下,正是他和李宗两个人在不受干扰地处理着朝政维繫着摇摇欲坠的帝国不至倾倒。 这也是他自信霍鑫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动他的原因。 以大庸帝国如今岌岌可危的角度考虑,右相本以为对付霍鑫这样的半大小子,给他一点压力,他便会选择知难而退让出权力;或者发愤图强,虚心接受朝臣意见;又或者孤注一掷,带着无聊的自尊灭亡。 无论他选了哪一条道路,结果都是一样。将自己不成熟的弱点暴露在群臣眼中,然后少了臧王府无理的掣肘,由自己这些真心为国的忠良之士主导帝国重回正轨。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自己救国心切,小看了这位燕都第一才子的手腕。居然不声不响间,三言两语就从已经通同好的满朝文武手中抢回了主动权。 这个时候若是谁再不知进退继续施压,恐怕就是自讨没趣了。应该说,真不愧是枭雄的亲生独子吗?太过年轻的人,原来还是自己啊…… 再三思虑后,他内心暗嘆一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观世子殿下的心胸,才知是我等短视了。只是事出紧急,又拖到了今天才召开朝议。若是未有事先的布置,恐怕我们作何探讨,也是来不及了。 难道世子殿下今日召开朝会,为得是事后的处理方案?」 右相的话说得及有分寸,朝堂之上的其余大员也有不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如今代表朝廷势力的最高武力龙的传人昨日几乎被冠以恐怖分子名头,被他们推向反派角色的云裳仙府独力全歼;以他们的地位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大灾变的转折,朝廷在遭受致命损失后的无动于衷让原本深得民心的坤德大帝威望尽失,又如何能被臧王霍悯阳钻了空子步步紧逼,最后丢了江山又丢了性命? 一个处理不好,如今他们每个人都参与其中的摄政王临时朝议最终只会再步坤德大帝的后尘。今天的云裳仙府就是当年的大精灵庭。 已经有流言不胫而走,宣称当年的大灾变与最终获利者臧王霍悯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很显然,这流言和真相相距并不遥远。 「报……」 右相话音刚落,突听殿外一名禁卫军士高举金龙令牌高喊着一路沖入大殿: 「启禀世子,前方传来消息。大精灵庭恶徒果然如音乐家所述,刚刚对新燕大厦展开了正面突袭!」 满朝文武一片喧譁,皆是将目光落在了刚刚提出这个问题的霍鑫脸上。 若是他只是藉助大义抢占主动,那么此时发生的事情可就要让他原形毕露,站得高帅得狠了。 然而他们皆是疑惑地发现,霍鑫那并不能算老道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的惊惧意外,反而还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静等着传令兵汇报下去。 「由于您事先的撤离指令,我方并无伤亡。而八腕大人亲自指挥布下的陷阱发挥了作用,此刻正在与大精灵庭奋战, 我方占优!」 0925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三节) 全金属包裹,没有一扇舷窗的舱室内,左相蓦然从自己悬挂在舱壁上的铺位惊醒。 老辣如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地直接弹坐起身,他的年纪如果不想脑梗中风的话也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夸张的举动。 所以他只是静静睁开眼睛,然后微微转头,环顾四周。 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声宛若对自身境遇不满的轻微嘆息后,他坐起身来。 这人老了啊,一醒了就睡不着了。 左相的目光落在固定于狭小写字檯桌面上的电子计时器上。凌晨四点十四分。 随即他爬起来,十分生疏地换好官服,推门而出。 这该死的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连个更衣女僕都没有……内心怨恨着霍鑫的手段,他沿着那条已经熟悉的金属走廊径直走向办公大厅。 没有人给这些权贵规定工作时间,他们只要按照自己的习惯通过吕梁号绝对无法被窃听或截获的黑科技通讯系统下达指令,就可以在这安全的海底操控帝国全局。 而任何陆地上的最新消息都会汇聚来这里,展示于办公大厅。这也是左相既然睡不着了就跑去那边的原因。 否则的话,他有很多可去的地方。图书室,健身房,沙龙会所,桌球活动舱……鬼知道这艘潜艇到底有多大。 走到办公大厅入口,伸手刚要推门,左相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 「嘿!左相大人!您也起这么早啊,」快步赶上来的正是一品大员宗正:「跟您讲啊,我其实每天睡眠都还挺充足的,结果刚才做了个噩梦,可把我吓死了。这才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你做了什么梦?」左相周身一紧,赶忙问道。 宗正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梦不吉利,还是不讲也罢……」 「说。」左相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坚持的压力。 宗正有些古怪地瞥了一眼左相,撇了撇嘴。不过就是一个噩梦而已,咱们又不是那些做个梦都能影响现实世界的顶级超人,计较它干嘛? 不过心理这样想,嘴上还是老实回答了左相的问题:「我梦见,吕梁号沉了……」 咯噔一声,左相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刚刚将他惊醒的,正是同样的梦…… 他没有选择跟宗正交流这个问题,显然对方只会当做玩笑嗤之以鼻。即便自己坚持,也一定会被当做另有企图。在官场上斗了一辈子,他们之间都十分清楚彼此的想法。 「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情报。」左相定了定心神,沉声道。 反正如果潜艇真的出了问题应该也会在这里给出指示……如果霍鑫那小子还有一点良心的话。 左相推门而入,然后差一点点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心脏病发作。 他们办公桌的区域,到处都是线。 黑色的,红色的,半透明的。它们一根根绷直在空气中,两头延伸到舱壁,脚下的甲板或者头顶的上层甲板上。并没有端点,而像是直接穿过了据说能承受海底四五千米水压的厚实的甲板。 就像是……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东西一样。 不过身为凡人,左相即便想对超人世界有更详细的了解也会受到「不被认知的不合理现象」影响,难以深入探究。因此眼前的景象虽然古怪,倒并没有令他受到太大的惊吓。 真正吓到他的是,房间里的几位同僚。 大司马,太傅,负屓王,雍州州牧,以及两位显然五品以下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吏。六个人,齐刷刷转过脸来看向他,一个个面露惊容,在办公桌灯光从斜下方的映照下惨白惨白…… 也不知是被吓坏的活人,还是被固定的死尸。 然后就见那负屓王一句话也不说,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办公桌上开着的一台显示器。 左相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神态明显不对劲的负屓王,上前几步,把眼睛贴近去看,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有消息传来。大精灵庭如约突袭新燕大厦,新燕大厦已被放弃。对外宣称 八腕统帅龙的传人麾下各团队在新燕大厦积极抵抗,实际上在天空内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云裳仙府来投。 「这是好消息啊,」宗正的脑袋从左相肩膀后面探出:「等云裳乱党被一网打尽,局势尚未稳定,臧王世子就再也没有理由把我们扣押在这里了。对我们自己而言,也可以安心各回各家。」 至于之前被胁迫一起对抗公主的事情,双方自然而然会一笔揭过。既然臧王一派在最后胜出,那么他们这些人还得抱着大腿混下去,没有人会去点出来自讨没趣。 而臧王府那边对自己人用了如此过分的手段,事态稳定后自然会付出一些代价补偿他们进行安抚。毕竟那边也需要他们继续支持来管理这个帝国。 左相看了一眼负屓王的神色,便瞭然他们应当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回头对宗正沉重地开口:「未必。你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征战云裳乱党的任务都是谁来负责的?」 「胡威常大人亲自负责。」宗正下意识答道。 左相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那么,这次为什么是八腕带队?带的为什么只有龙的传人麾下诸团?而霍鑫他又为什么会认为云裳仙府敢于离开他们那铜墙铁壁的老巢,跑到天宫来闹事?」 「大概是因为胡威常大人另有要事……」宗正又直接出口答道。平时此人倒也没有这么性急,只是在这潜艇中压抑得久了,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而已。 然而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了问题。如今的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云裳乱党突袭天宫更大?如果有,那大精灵庭进攻新燕大厦恐怕是唯一的一件了。然而新燕大厦却被放弃了…… 所以说,他们一派最强战力胡威常以及他所率领的龙的传人此时究竟在干什么?而一直被龙的传人紧盯的云裳仙府,又怎么可能被霍鑫认为会去大摇大摆地突袭天宫? 在这里,他们没有任何自己的情报渠道。能知道什么,全部都是霍鑫说了算…… 一瞬间,宗正悟到了在场诸卿脸色死灰的原因,瞬间染上了和他们每个人一样的颜色。 0926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四节) 天宫朝堂。 传令兵带来的消息令满朝文武颇为振奋。他们中大多数都是要摆在臧王与皇室之间的中立派,看不惯也压根就不想掺和到政治内斗中去。 但是由于大灾变在前,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对大精灵庭同仇敌忾。 霍鑫扫视了一眼群臣,试图从中找出暗地里完全支持公主们,却尚未被自己找出并排挤出中央权力层的漏网之鱼。 这些老傢伙藏得很深,霍鑫并不认为眼下这一齣戏就能把他们一个不漏地揪出来。 不过不要紧,因为戏原本就是演给他们看的。新燕大厦的布局有很多种解释的方式,并非看不到的就一定不存在。 只要今天朝会的消息传出去,那么音乐家就有机会咬钩。 凭心而论,面对能够几乎无伤团灭龙的传人的云裳仙府,即便有完全的安排,情报上的优势以及统合起来并不疏于龙的传人的诸多外围应选者团队埋伏,霍鑫也并不认为己方在于云裳仙府正面冲突中胜出的机率大于五成。 但是自打曲芸从父王的连环打击中倖存下来,倚仗无法撼动的云裳阁站稳脚跟并得到喘息之机,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她想要的方向倾斜过去。 区区几周的时间,从被龙的传人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几乎没有损失地全歼龙的传人,云裳仙府展现出来的潜力让人恐惧。 哪怕把握不过一半,如果现在还不出手决一死战,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连逃命的能力,甚至连一个体面的死法都没有机会了。 父王一直说自己总是败在小看对手身上。直到今朝,霍鑫才意识到在霍悯阳心目中把曲芸放在了一个怎样的高度当做对手。 即便身居高位万人之上,即便手中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大半资源,即便手中有最顶尖的超人战力,即便有着银面使徒的隐秘身份,与那些远远超越表世界格局的古老创世神有着联繫,他还是选择了以一种近乎仰望的态度谨慎对待与音乐家的争斗。 他明里摆出睥睨天下的姿态,轻易毒杀先帝,随随便便就将公主们逼入绝境;实际上却是在暗度陈仓,自始至终小心翼翼地与音乐家周旋,力求不给她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 即便如此,还是被曲芸破了局。而之后父王的态度就有些发人深思了。 他直接消失了…… 这是在收官之前已经看穿终局的棋路,知道对手不会犯错,自己必败无疑……然后干脆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繫,自己躲起来了? 对于自己这样的推论,霍鑫并不惶恐。 他不会再小看那个女孩,也绝对不会怕她。 他一直在等待着,能够证明自己超越父王的时机。 「诸卿,想必新燕大厦的事情很快会有一个了结,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静待结果。相信这件事情上,大家对我的安排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霍鑫面对满堂朝臣,露出触目春风的微笑。 霍鑫的发言体现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老练,让原本因意外之喜而喧闹起来的朝堂又一瞬安静了下来。右相稍作思量,方才应道: 「恕我等愚钝,国防要务本是我等分内之事却劳世子挂心了。能有如此结果,哪怕之后再出现什么意外,我等也无话可说。只是……」 稍加停顿,他认为霍鑫对今天之事的应对值得上他坦言信任一次;便决定还是直接问出口来,抬眼望向霍鑫道:「不知以世子殿下的立场,对接下来帝国国内的局势,是如何看待的?」 这个问题是在场每个人都最为关心的一件事,但除了他,绝对不可能有人开口来问。显而易见,右相与凡事留好退路绝不主动承担责任的左相不是一路人。便也因此方才能成为朝中两派间的制衡。 「攘外必先安内。云裳不除,乱局不尽,难以平天下。」霍鑫似乎成竹在胸,随口便如是轻松道来。 只是这回答,却让在场多数人皱起了眉头。 见到此景,霍鑫笑了笑,多解释了几句:「放心,我要对付的就仅仅只有云裳仙府而已,与公主那边,并非无有和解的可能。 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对于父王不准公主继位一事有所不满。但还请诸卿冷静下来想一想。 当初我们因云裳乱党弒杀先帝而围攻云裳阁突然发难,长公主殿下躲入其中潜藏起来时,你们或许会误会我臧王府有意谋逆,这本无可厚非。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少天了?事实证明我们并没有用武力拿下云裳阁的实力,而且公主殿下也已经公开露面发表过关于世界末日的宣言了。 如果她有意继位,或对我父王摄政有所不满,为何不当场说出来? 要知道,公主殿下的安危此时可并不由我霍某人决定。如果说有谁挟持她,让她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也只能是云裳乱党才有可能做到的。 这种简单的逻辑问题,诸位不会想不通吧?」 「世子的意思是,公主殿下所发表的一切言论,皆是在云裳仙府的授意下进行的了?」一位一直被臧王府怀疑是皇室一派的二品官员拱手反问道。 霍鑫笑着摇了摇手指:「非也。若是云裳乱党要挟了公主,恐怕少不了污衊我臧王府一番。但公主并没有提这方面的事情。 想必诸位也都清楚,长公主殿下虽然才德兼备,但自幼便表示出对皇位没有兴趣的倾向。 她所说的世界末日已经被世界各国以及超人们所证实。那么在这种无论怎么看都很『麻烦』的时候,一项不喜政治,不愿意得罪人,不愿意做出伤害一部分民众决定的长公主,出于自身的意愿拒绝袭承帝位,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朝上诸卿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往这方面考虑过。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踩着成千上万竞争者才爬进这间大殿的。在他们看来,若说这世上有人不想当皇帝,那绝对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长公主霍别璃的秉性他们也未尝不知。听起来霍鑫的分析似乎真的是抽丝剥茧,用极其简单但他们所想不到的方式点明了事实真相。 只是,本能上似乎又觉得霍鑫顺理成章的结论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0927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五节) 「吕梁号」办公大厅。 宗正缓了良久,直到确信可以阻止自己牙齿打颤失了威信方才开口问道:「一切……都完了?臧王府倒台了?咱们算是……被抛弃了?」 大司马摇了摇头:「还不能这么说。从目前的局面推断,只能假设龙的传人被消灭,很可能只是部分的被消灭,或者只是遭到重创暂时失去战力,而即便这一点也仅仅是我们的推断而已。 即便真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太过绝望。帝国的武力没有谁比我更加清楚了。就算那些表面上支持臧王府的团队巨头全部观望,单是真正忠于臧王殿的中层超人团队加起来也有着足以与龙的传人抗衡的力量。 都说那音乐家诡计多端,世子刚愎自用被她钻了空子吃了大亏连累龙的传人并不意外。但世子也不是蠢货,吃过亏后自然会总结教训,小心安排剩下的力量予以反击。 就算世子殿下真的失心疯在哪音乐家手里被一条道坑到死,臧王殿也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认他胡来下去的。 虽然现在我们想从臧王府这战舰上下船的机会已经被世子掐灭,但只要局面僵持下去,臧王府不要被公主们连锅端了,总还有我们的出头之日。」 说到最后,大司马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们都是因为对霍悯阳能力的信任才登上这艘战舰的。早知道霍鑫如此丧心病狂,当初无论是倒向皇室派还是像右相那样保持中立都强过如今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起右相此人。中庸中正,才学平平,势力了了;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却不论威逼利诱总是坚持在自己内心那一条正道上。 在这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时代,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右相这种人是最早会被歷史的巨轮念成尘埃的。谁知先是公主们的亲信被排挤出朝廷,接着他们这些臧王派的要员被软禁在这入地无门的深海牢监。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那最平凡无奇的右相依旧活跃在朝堂之上,可以凭藉自己那微薄的力量将歷史巨轮引向自己期待的方向。 哪怕只是一点点。 大庸国号为庸,不称霸,不扩张,以文治国,秉持中庸之道……自己以前从未深刻思考过,现在想来,似乎太祖所信奉的理念,真的是与右相这一类人相同呢…… 「霍鑫那狗杂种。若不是他逼我们签下文件与云裳仙府决裂,我们又如何会被逼入当下这惨状!」负屓王恨得牙根痒痒,破口骂道。 同为被视为皇室亲族的一方王侯,他可以说自由看着霍鑫长大。原先还一直因为此子心狠手辣胆气过人颇为器重,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您说,如果臧王府真的败了,我们逃出去就说自己被胁迫,公主殿下那般仁慈,会不会网开一面?」雍州州牧略带期冀地看向左相。 左相微微抬起一边稀松的长眉,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第一,你们或许并不了解敌方阵营的真实情况。据我了解,若是那音乐家想要我们死,就算公主真心想救我们,我们也活不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似乎只有太傅大人对此略知一二,也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 身处高位,这些人大多都与超人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但并非应选者,他们终究是无法得到最核心的情报。 此前他们想当然的以为云裳仙府是公主手下秘密培养的一把利剑,顶破天撑死了不过是龙的传人与臧王府这样的合作关系。 如今听来,难道这云裳仙府是什么隐藏在阴暗世界的庞然巨兽,一直暗中操控着朝廷,直到末日将临才决定浮出水面? 当然,以他们贫瘠的想像力,打死也不可能想到公主对音乐家的百依百顺源自宠爱。 左相的话还在继续:「第二,那音乐家对自己人极端护短,行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若是臧王府败了,我们百分之百没有活路。 所以,无论对世子的作为有多令人憎恶,让我们有多不甘心,之后再想要谋划什么,那也是我们同仇敌忾将皇室派彻底挤出歷史舞台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至于现在,与其考虑那些以你我处境完全影响不到的问题,不如先来研究一下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点向房间里那一根根或黑或红或是半透明的,仿佛从另外的维度穿越进房间的交错绷直的密密麻麻的细线。 「这是什么?」左相身后的宗正像是刚发现布满整个房间的异常一般,伸出手去想要查看。 事实上这么明显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之所以佯装镇定视而不见讨论起国家大事,完全是因为对未知现象的警惕。 在超人的存在并非秘密的表世界,类似古怪的现象在世界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层出不迭。在大庸帝国,这些现象归为朝廷专门的机构理异院负责,其中最危险的那些被称为「悖影现象」。 据他们所知,最近在燕都不算远的一处偏僻山沟小镇里就出现了一个大量悖影聚集的地方。他们甚至清楚那个地方的名字——步甘径中学。 「等等!」大司马出言叫住了一向与他政见相合的宗正,示意身旁两位官职勉强能挤入朝堂的小吏道:「你们去看看。」 「大司马大人,这里可不是朝廷。你我皆是朝不保夕的处境,难道还想以官职压我?」其中一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 别看大司马一生戎马,但终究年事已高。若是在这种绝地里鱼死网破打个你死我活,他相信凭自己两位四十出头且经常健身的壮年足以把另外五把老骨头给活拆了。 至于出去之后被报復什么的……现在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鬼才会考虑那么多。 面对下位者的不敬,大司马也丝毫不怒,不疾不徐道:「不错的年轻人,在我们这些老傢伙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我欣赏你,如果我们都能渡此一劫,我会给你一个你做梦都想得到的好机会。 你觉得动起手来我们打不过你,这是正确的,理性的判断。人总是要认清局势才能活下来,不是吗? 所以现在,我想你还是宁愿乖乖听话,去探查一下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着,大司马晃了晃手中的手枪。 凭藉军人的警醒,大司马是第一个进入这间房间的。然后他便发现了通常在门口站岗,监督他们工作的门卫那里掉了这把上了实弹的手枪。 0928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六节) 和手枪一起的还有门卫的制服散落在地上。事实上,那套连带内裤都齐全的全套制服如今依旧散落在门口,连带着还有几处办公桌座椅和桌面上同样散落着一些衣裤。 只是除了大司马,其余六人全都没有留意到这些异常的细节。在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诡异细线和接连不断骇人听闻的重磅消息下,这些细枝末节,一眼看上去与他们生死无关的别扭之处便被下意识忽略掉了。 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对人的察言观色已臻化境。但他们是政客官员,并非侦探官差,对于环境的观察并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去。 看着大司马手中的武器,那位中年官吏的面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扭曲起来。他十分清楚,武器在这位老人的手中可绝不是什么摆设。 将怨恨吞进腹中,官员在大司马的枪口下走上前去,贴近诸多拼在一起且全部被固定住的办公桌。 他十分谨慎地从桌面上抄起一本做工极其精美的皮面笔记本,用力捲成桶状。深吸一口气,稍作停顿,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戳了戳那些明显反常的细线。 众目睽睽之下,笔记本直接穿过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和一条半透明的细线,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没有引起任何变化。看起来那些细线就像是雷射手电打出的光线般,是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或许我们并不需要太过在意这些东西。毕竟以我们的知识恐怕并没有办法弄清楚他们存在的原理。而且即便真的能弄明白,估计我们也没有能力做什么改变自己的处境。」官员转头看向大司马的枪口,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 说着说着,他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眼前每个人都在用各不相同的古怪神色盯着自己。有人就像在看什么恐怖的怪物,有人则是若有所思。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那绝对不是再看一个同类的目光。 由于回过头去讲话,他握着笔记本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了其中一条红色的细线。 一瞬间,从手指尖开始,他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蚕茧被抽丝一般开始分解抽离。 整个身体形成了更多的,新的丝线,被扯到了房间各个角落,绷直,然后贯通出去。 血液与肉脏变成了红色的细线;皮肤,骨骼与脂肪混杂在一起,成为了透明的线;头髮变成了那些数量相对较少的黑线…… 而最可怕的是,这个人仍然在对着身后的诸人强颜欢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常。 待他意识到什么回头去看时,他已经没有面孔去做出恐慌的表情了。 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目睹了此番情景,在场剩余的五个人脑中一瞬间都有一个早已徘徊回想了一万遍的念头喷薄而出:一定要逃出去! 为什么只有五个人呢? 因为第六人,也就是那个和这位被抽丝剥茧变成人体蛛网的同僚一起的中年官员已经将想法化为了实际行动,冲出办公大厅的门夺路而逃。 左相的目光盯在大司马手中的手枪上,又瞥了瞥跑出去的中年官员的背影,疑问的意思很明显。 对他而言,目睹眼前怪异惊悚的一幕,远没有得知龙的传人很可能被消灭的情报时情绪波动来得严重。毕竟身为左相,他对理异院所处理的那些项目还是有所了解的。 据他所知,每个悖影都有各自独特的规则,且规则的复杂程度往往十分有限。现在既然证明了那些人肉丝线的规则是「接触即同化」,那么只要不去碰它们,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极低。 比起这些,眼前惊悚到让人精神崩溃的一幕只是他脑子里反反覆覆回想着的执念却是越发清晰。无论如何,一定要先逃出这里再说。 大司马自然看到了左相的眼色。他却是摇了摇头,将枪收回了腰间笑道:「如果他没有跑出去,我倒是不得不逼他出去给我们探路了。看来这里情况诡异的程度远远出乎我的预料,当务之急是从这里逃出去。」 大司马的意见得到了剩下所有人的贊同,只是…… 「我们现在在深海海底,要是有办法能逃离,我早就第一个逃出去了……」负屓王沮丧道。 「去舰桥。」大司马的思路十分清晰:「如果臧王府的军士还在,我们只需要把如今的紧急情况通知他们,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他们也必然会上浮并驶向最近的陆地,必要的时候甚至弃舰。 与龙的传人合作这么久,世子本人又是超人,臧王府没有道理不明白面对悖影的基本处理守则。 而如果驾驶这艘潜艇的官兵已然遇难,那么我们唯一的机会同样在舰桥,只能由我们自己执行刚才我说的一系列操作,才有可能得救。」 「你知道舰桥在哪里?」雍州州牧露出希冀的神色,随即又换成了瞭然:「是了,帝国生产的军备,又是如此大型的装备,怎么可能」 他没有质疑大司马会不会开潜艇的问题。无论如何,最终也只能交给他去尝试一下。他不相信这位熟悉帝国一切军备武装的最高统帅会对如何驾驶一点概念也没有。 大司马却是摇了摇头:「这艘吕梁号应该是臧王府秘密制造的,我确实没有见过相关的文件和图纸。 不过,它既然是当代人类制造的潜艇,那么基本的结构构思却不可能超过我的经验太多。我大概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们需要去的地方……」 话未说完,大司马惊恐地吃掉了十分彰显自己博学的后半句。因为眼前的雍州州牧只剩下半个身子……前面半个。 州牧大人见大司马露出的表情先是一阵困惑,紧接着慌忙扭头去看。 只这一瞬间,雍州州牧便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从中间断开,只剩下了头部和四肢像是毛线团一样被抽取剥离着。 他的脸是最后消失的一部分。上面那困惑,疯狂,古怪又扭曲的表情,让剩下的四人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忘记。 0929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七节) 「快走!这些人线会滋生蔓延,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大司马惊唿一声便转身向着办公大厅外面跑去。 剩下三人相视一眼,也都毫不犹豫地跟着跑了出去。 他们年老体衰,他们也会像所有的凡人一样恐惧。但他们不会做出错误的,愚蠢的决定,也不会因为恐惧而犹疑。 正是因为可以一次次克服恐惧,可以一次次果断地做出选择,他们才爬上了今天的位子。大庸帝国,从不是那些的空有背景的草包可以有办法上位的地方。 刚出门没跑几步,走廊上便也惊现出了那些横七竖八的细线。跑在最前面的大司马甚至还来赶上看到最后被分解成细线的一段腰腹。 但是他丝毫没有停下,只是稍稍放缓了脚步,避免因太过匆忙而不消息误触到那些致命的细丝。 他不能停下。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错失最后逃离的机会。 走廊的另一侧尽头,原本全天候有卫兵把守的舱门此时却也是空无一人,门户大开。大司马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一边对后面跟着的三位同僚道: 「小心些,前面看似还没有遭到污染。我预料的没有错,这里是潜艇的弦翼,向内侧弯曲的部分是通向上层的钢架梯。只要它是一艘潜艇,我们必然可以在上面找到舰桥……」 说着,他回头看向后边,结果下面想要说的话全被咽了回去。 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人此刻只剩下两个。没有半点声响间,太傅大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通过左相脸上的表情,大司马知道他绝对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大司马看向自己,左相只是阴沉着脸道:「抓紧时间。」 大司马点点头,登上船梯。 吕梁号的上一层舱室三人都没有上来过,此刻却发现结构与他们生活的那一层相似,只不过他们居住的那些狭小舱室改成了连通的集体水兵宿舍。 对应下层走廊上出现人线的地方,这里也存在着三种不同样式的细线,由此可以看出这些线确实是穿透了钢铁甲板延伸向更远地方的。不过相较于很可能已经被堵死通路的下层,这里的细线要明显更加稀疏一些。 「小心脚下,」负屓王出声提醒,话说得很难听:「如果再有人像太傅那样堵住道路,恐怕我们就算成功操纵潜艇返航也出不来了。」 走廊尽头对应着办公大厅上层的房间,果然是不出大司马所料正是舰桥所在。 「这不对劲,」左相皱起眉头:「无论如何,这里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 负屓王指着房间边角许多从下层支出来,然后继续穿过舱壁与顶部甲板通向什么更远地方的的细线,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大司马却是摇了摇头:「这房间里的乘员理论上不应该比我们的办公大厅少,但是比照刚才被吞噬的几人来看,这些人线却稀少到恐怕不会超过两三人的数量,确实有哪里不对劲……」 大司马话音未落,整个房间便是勐烈地摇晃起来。其剧烈的程度甚至还要远远超过十几地震。三人感觉自己像是骰盅里的骰子一样被摇来晃去,舰桥周边的舱壁也出现了明显的凹痕。 左相好不容易扶着舱壁上的把手站稳,就被挂在那里勐甩一气。待到舰体平稳后忙呲牙咧嘴道: 「不要管那么多了,不论他们去了哪里都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能不能先想想办法看看外面是怎么了?该死,我的胳膊好像脱臼了……」 「只是脱臼……知足吧,让我研究一下……」大司马撑着操纵台站起身,开始在上面戳戳点点。 看着大司马的背影左相瞳孔一缩,只见他左腿小腿明显向外弯成了奇怪的角度。不愧是最高军衔的将领,连哼都不哼一声就抓紧每一秒钟实行有效的自救。 很显然,比起处理小腿的伤势目前还是操纵潜艇更为要紧。 再去看一直跟在最后的负屓王,却见他似乎在剧烈的震动中撞倒了脑袋,趴在地上已经完全昏迷过去。 即便这副惨状,他也是十分幸运的了,毕竟他还没有被舰体抛到那些人线上去。 「潜望镜打不开,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吶表示舰体外缠绕了一些什么相当巨大的东西。等等……哈!我就知道!可视化无人监视机器人,这种尖端的装备上怎么可能没有类似的设置!」 随着大司马兴奋地叫喊,一连串的开关被拨动。整个舰体又是微微震盪了几下,随后剑桥顶部悬挂的屏幕上传回了外面监视机器人拍摄的影像。 「这是……龙?」左相的嘴张得能塞进一颗拳头。饶是再临危不乱,见到这种场景也远远超出了这位朝廷要员所能接受的极限。 从深海探测镜头的视角看回来,这艘足有战列舰一般巨大的潜艇外面,被一条远比它更加巨大的神话生物层层缠卷盘绕。 然后,这长了一张与东方神话中海洋霸主一样面孔的庞然大物,张开大嘴对着潜艇舰体就是一吐。 没有火焰,没有冰霜。被龙口中吐出的是无数条五彩斑斓的细线。它们就这样在水中飘荡着射向舰体,然后直接穿了过去,似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左相是真的吓呆了。这明显超出了他所理解的「悖影现象」所涵盖的范畴。他兢兢业业为国操劳四十年找谁惹谁了?先是被丢到这深海潜艇里像犯人一样关押,然后还要被一条不知从那片地底深渊钻出来的神话生物追杀。 心里好苦…… 突然,他灵机一动:难道这就是那些超人口口声声宣扬的【清算】?末日的到来,是以这样的形式所体现出来的? 「啊!!!」 人还处在懵逼状态,左相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寻声望去,正见到本已昏迷的负屓王被疼醒过来。 在他身下,张开血盆大口,正在吞噬他身体的……是舰桥门口的扶梯? 0930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八节) 左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那条邪恶生物所喷吐的不是丝线,而是破坏秩序与理性的法则么? 惊愕的一瞬间,那扶梯便勐地摇动两下,把上半身还扒在地上的负屓王给活吞了下去。 然后,扶梯眯缝着一对倒八字的细长眼睛向左相这边看来。它抖动着正方形的大口像是打了个饱嗝儿……还吧唧了两下嘴! 左相不知道负屓王被吞到了什么地方,但明显不是物理上合理解释的下层舱室。因为他并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通过这扶梯怪物的大口,负屓王似乎直接被吞进了超出理性边际的,无法名状的诡异的次元。 还好着鬼东西似乎仍旧保留了部分扶梯的本质,并没有从铁板台阶上跳出来追着自己咬…… 「大司马!」左相惊慌至极,回头向危难时刻的主心骨求助。 然而他只看到大司马仅剩的最后一部分,也就是那张脸,开始被抽毛衣线一般剥离成最基本的细线。 他最后的表情并不惊恐,只是充满了困惑和遗憾。 从身后密密麻麻的细线就可以猜到,大司马在刚才的巨龙吐息中被殃及了。 然后,似乎连这样的死法还不足够一般,一把本应固定在舱室底部的作业突然弹跳而起,一口吞掉了大司马残余的面孔。 接着,椅子「转过脸来」看向左相,露出了一张跟扶梯宛若一卵双生般的囧字面孔。 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面孔也爬上了控制面板,舰长席,悬挂于天花板的显示屏…… 一丝酥麻的寒意顺着脚后跟爬上了左相头顶百会。 越过门口的扶梯,左相一个箭步跃出了舰桥,开始按照原路往回狂奔。 一定要逃出去!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迴荡。 然而已经被吓到精神异常的左相此时连自己本身的想法也无法正确的理解和把握。他下意识地,本能地跑向那狭小,隐蔽,四周封闭的属于自己的舱室。在绝望中,动物躲藏的本能很容易占据上风。 「一定要逃出去」的执念,被混乱的精神扭曲成了「一定要逃回去」。 加上一点小幸运,失智狂奔的左相居然没有碰触到任何一条穿插过走道的人线。即便这些细丝在这段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密集,远远超过他们尝试寻找舰桥的时候。 而那些静物成精般的怪物,也只是在墙壁上,在天花板上与他经过的每一个舱室中对他嘶吼,却终究没有一件能脱离自己的活动范畴追赶上来。 就这样,左相成功逃回了自己的舱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一小时,两小时…… 舰体一次次剧烈的震动着,好似那巨大的神话生物患上了「不把这金属壳子给拆开就无法安眠」的强迫症。 一天,两天…… 舰体没有损毁,也没有进水。一次次剧烈的震盪间隔越来越长,直到再也感受不到。 一个月,两个月…… 左相默默瑟缩在墙角的床铺上,裹着被子,一动也不动。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也不需要上厕所。 不知过了多久,左相迷离的瞳孔突然灵活地收缩了一下,开始狐疑地打量起自己的舱室来。 陈旧的金属墙面,挂在舱壁上的摺叠吊床,没有舷窗,狭窄的固定在舱壁上的桌案……所有一切都像自己被抓进来时一模一样。 刚才经过的一系列扭曲的,诡异的,疯狂的,令人费解遭遇,宛如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幻。 但左相确认自己没有睡着。持续了至少几个月的时间,从未睡着过。他不敢睡,直到现在感到心中有什么突然发生了变化,也还深深记得前一秒种依然萦绕在自己心间的恐惧和绝望。 这是一种十分古怪的体验,让人感觉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比起睏倦,他感觉逐渐活过来的身体传来最勐烈的要求还是……飢饿。 犹豫再三,左相还是决定打开舱室的门。 当理智重新主导这具身体和神志,他清晰地意识到如果拒绝出去最后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昏暗的灯光,一如记忆中无二。 只是那些扭曲惊悚的,在自己记忆中应当属于某种悖影的或黑,或红,或是半透明的细线全部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挡在门前的尸体。 左相一眼便看出,这是属于太傅的尸体。属于那个沉默寡言,与自己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在不知多久以前舰体遭遇神话生物袭击时因为碰触到不可接触的人线而被抽丝剥茧分解成无数细线的一品大员。 这尸体有着明显的扭曲,但却是在正常的物理规则之内的拉扯,并没有变成那一根根单是看到就让人想要发疯的细线。 他同时还注意到,太傅的身体还很新鲜。从过度拉扯造成的破口出流出的血液尚未干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已经死去几个月的尸体。 他没有试图去查看办公大厅,因为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食物。 餐厅与厨房都在更下层的甲板。那里还有活动中心,桌球室与图书室。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许多多的尸体。有些是几个月前曾和自己一起逃出办公室的同僚,更多的则是穿着臧王府府役制式军服的水兵。 所有的尸体,无一例外被有限度的扭曲拉长,或者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留下了大大小小残破的断口。 他很快找到了厨房。厨师的尸体并没有影响他的胃口,而冷柜里的食材出乎意料地新鲜。 直到吃饱喝足,左相才想到要去舰桥探个究竟。他从地上水兵尸体上找到了钥匙卡,打开了原本禁止他们通行的顶层甲板大门。 不知道那有能力扭曲现实的东方巨龙是否真的是毁灭世界的【清算】。如果除了自己之外,吕梁号上所有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把这艘巨舰开回陆地。 他甚至不知道在没有专用港口的海岸,该怎么操纵潜艇登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先去舰桥确认状况。全程观摩过大司马的操作,左相隐约记得放出侦测机器人的操作过程。就算记得不清楚,多试几次也不会有人顶着扭曲的身体爬起来责备自己。 只是,经过一具具尸体达到舰桥后,左相又一次惊呆了。 0931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二十九节) 这个对应上层的房间舱室里既没有舰长席也没有操纵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沉重到让人直觉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安装在潜艇上的巨大机械。 巨大,却不复杂。基本只需要钥匙卡和拉杆就可以简单操纵。 怀着满腔的疑惑,左相启动了机器。 然后房顶的甲板整个向两侧收了起来,露出一条直上直下的,巨大的,光滑的金属竖井。 接着,整个房间便向上升了起来,托着左相至少经过了七八层楼的高度,然后才稳稳停下。 空无一物的房间,对着唯一的一道走廊。 左相满腔疑惑,穿过没有一丝特徵标记的,长到让人眩晕的走廊。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逃出那扭曲现实的巨龙制造的混乱时空时,终于见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是一座异常厚重的大门。尽管担心一旦开门自己很可能会被深海的水压直接把肺都挤出来,左相还是操作简单的控制台开启了大门。 这里干脆连舰桥都没有,哪怕赶鸭子上架想要试着把潜艇开向某一片陆地都没有办法。如果不出去,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门缓缓旋开,露出刺目的阳光。除了一米多厚的金属外,上面还附带了半米厚的泥土和植被的伪装掩饰。 「哈,我就说这鬼地方总会有个入口的。这里是表世界,又不是黑塔。」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左相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异常动听的少女声音。 明亮的阳光晃得左相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他又听到身后传来奔跑的声音和一声急促的命令:「关门!她们是来杀你的!」 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那位八腕手下,一开始在办公大厅对所有官员介绍吕梁号情况的年轻超人向这边狂奔过来。 然后,跑着跑着,他的头就留在了半空,只有身体继续向前奔跑。 没跑出两步,无头的尸体便栽倒在地。 而左相这时才看清走道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位有着蜥蜴一般竖瞳,脖颈下覆盖着仿佛可以吸收掉所有光线反射的鳞片的少女。她前臂固定了一对腕刃,刚才就站在那里斩断了这艘潜艇总负责人的脑袋。 但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位超人,似乎都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那里站了一个人! 那鬼魅般的少女好似对自己丝毫没有兴趣,擦拭起沾满血液的兵刃。左相心思电转思考着保命的方式,忽听得身后入口那边再次响起那个悦耳的少女声音: 「感谢你帮我们打开入口。不然即便知道你们就藏在这里,想要找到办法进来恐怕都得花不少工夫。这基地上覆盖的底层和入口的掩蔽都太厚了,依子听不进来。」 然后,他见到了长久萦绕在自己噩梦中的,那个把他们逼得不得不被迫躲进这见鬼的潜艇隐藏的天使般妍丽的魔鬼的面孔。 曲芸从入口凌空飘下,悬浮在入口房间的半空中俯视着左相,笑眯眯道:「除此之外,你还帮了依子一个大忙。不经过实战检验,依子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底牌的弱点。 看起来我这道魔法在大范围运用的时候,攀途阶以上的实力者完全可以凭藉自身的意志轻松挣脱;还有就是,即便是凡人,只要抓到诀窍,一样可以从这道魔法中找到逃脱的出路。 那就是左相大人你所尝试的,拒绝魔法中【执念】部分的诱惑。毕竟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依子不可能不使用这么好用的手段在受术者心里植入一个会导致他们自取灭亡的行为意图。 当然,我很怀疑左相大人究竟是凭藉绝顶聪明的大脑判断出依子的意图并有意自保,还是由于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而失去了理性导致出乎依子魔法建模所预料的行为。」 虽然【曲芸的心灵迷宫】对应现实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深入构架环境并加以有限调整控制的施术者自身也要经歷短于受术者体验,却远长于实际时间的过程。 曲芸是不可能有耐心在自己的魔法幻境里这样耗下去的。而且即便她真愿意耗到底,把一瞬间在受术者意识中延长到一万年,这个过程持续消耗的法力也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毕竟她所能使用的就仅仅只有自己真理之门那现实一瞬间所输出的法力总量。 若是对上实力境界超过自己的对手,即便成功将对方拉入幻境,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达成自己的目的,对方只要在里面拖着要不了多久曲芸自己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为了感谢左相大人的杰出贡献,」曲芸笑眯眯眨眨眼睛:「依子决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跟在她身后,康斯妮与蓝枫也随之落下。一个转眼间便擦过左相身边进入了设施深处,另一个则在尝试用一台笔记本电脑对接上墙壁露出的缆线。 左相沉着脸,并没有做过多的挣扎,他知道自己在这些顶级超人手中的挣扎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他同样清楚这个音乐家所说的痛快死法并非玩笑。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在刚才自己经歷的那种超现实的扭曲的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幻境中让自己遭受一万年的折磨而在疯狂中灭亡。 与那样的下场相比,一个痛快的死法真的是一种仁慈。 「所以说这里并不是一艘潜艇?」逐渐恢復理智之后,左相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另一层幻境,那么欺骗了自己的恐怕不仅仅是眼前这位音乐家小姐。 「这里是一座建立在帝都不算太远的荒山中的,造型与内部结构皆与潜艇毫无二致的地下基地,」正在摆弄笔记本的蓝枫在屏幕上调出一张图纸。 普通笔记本电脑上连接的一条古怪的爪型设备似乎可以直接通过没有接口的光纤线路中截取数据。她把屏幕转向曲芸和左相这边,像是在回答左相的问题,但明显是在给曲芸解释: 「建筑原本的用意似乎就是为了关押和欺骗某些人,当然未必是针对目前的这些官员。有趣的是,这里还埋藏有大当量的核武器,可以远程引爆。」 0932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节) 曲芸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她可以确信这是霍悯阳多年以前做好的安排。恐怕早在霍鑫出生前就已经存在。 他建造这个怎么看都是陷阱而非监牢的地下设施真实意图为何已经不得而知,显然不可能是针对自己,但无论意图为何,她感觉自己现在都像是自投罗网的瓮中之鳖。 似乎见到曲芸动容,蓝枫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个设施似乎为了隐秘性以及防止其中的囚犯发出讯息,完全杜绝了一切无线信号的传输。 你看地层中埋藏的这层物质,图纸上表示它混杂了精金和星尘的废渣。身为魔法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作用。 我想正是它隔绝了你对内部的侦听,而且除了拉马克游戏徽章之外,恐怕我们的魔法石耳钉也无法在舱口关闭后进行这个设施内外间的通讯。 所以想要引爆这些核武器,唯一的办法便是通过这条埋藏在地底的有线讯号发出命令,或者有权限的人在基地内操作。而霍鑫即便想要把我们埋在这里,现在恐怕也晚了一步了。」 说着,蓝枫指了指那条连接在自己电脑上,抓住信号光纤的古怪爪型装置。 蓝枫自己对电子信息技术的掌握只能在云裳仙府这群魔法师与异种能力者中算是第一,实际上连表世界的凡人黑客都不如。显而易见,这东西是从戴子书老人家那里得到的。 用精金和星尘的废渣进行隔离的手段显然不可能是大庸军方的手笔,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们也基本没有可能在表世界浪费能量点如此挥霍。不出意料的话,这里恐怕是一座原本属于使徒的基地。 曲芸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按住了百合花形状的耳钉唿叫道:「放弃一切探索和回收,我们立即撤离。」 接着又对蓝枫道:「就算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现在冒险。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这里真有什么秘密,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探索。 这基地古怪的设计已经耽误了我们不少预料之外的时间,天都亮了。毕竟,如果不在今天退朝前赶回天宫,后面的好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见面前的美少女拿起一根雨伞状散发出诡异光辉的东西指向自己,左相知道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不愿放弃最后的挣扎,面色古井无波地对眼前的少女道: 「不可以考虑放我一条生路吗?以您的智慧肯定清楚,签署那封逮捕令绝非我们的意愿,我们甚至竭力反抗过……您是公主殿下的恋人,应该知道我在朝廷中的作用。 鞠躬尽瘁四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种话我不会说。但是您已经杀了那么多朝廷要员,要是连我都不在了,恐怕接下来大庸帝国的局势很难被稳定下来,这恐怕不是公主殿下愿意看到的……」 说完,他见到面前的美少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摇摇头道:「不愧是朝中元老,一眼便洞悉了依子所在意的东西,准确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很可惜,你在朝廷中的作用恐怕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为了不给她添麻烦,我让龙女姐姐开具了一份朝廷官员中不可或缺者的名单。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 当然也许你真的不可或缺,但霍悯阳毒害坤德大帝的行动中绝对有你的一份。或许龙女姐姐因为私人仇怨将你故意遗漏在那份名单之外,对此,依子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这句话曲芸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收起祸雨,转身向外掠去。 被晾在原地的左相满脸困惑。这音乐家所说明显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为什么却又收手离开了? 正想着,便听到拿离去的娇小背影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甩来一句话便消失在出口外面:「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命不该由依子取。」 紧接着,他便惊恐地看到三只磨盘大的狗头从入口处探出,接着是它们连在一起的,巨象般尺寸的身躯勉勉强强从入口挤了进来。 这头周身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巨兽背上,骑着一位怎么看怎么平凡,任谁也不会把他往超人的力量上去想,就像是随便从哪个山沟里的学校拎出来的中学男生。 这个男孩的面孔尚且稚嫩,凭藉丰富的驭人经验左相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掩藏的迷茫与不自信。但此刻,上面凝聚着对自己刻骨的仇恨。 「血债血偿。」甄辉齐咬牙道。 还未来得及用他丰富的经验进行任何谈判妥协,一道幽暗的绿色冥火便将左相的身躯彻底吞没。血肉与灵魂都在燃烧中瞬间泯灭,只剩下一具完整的枯骨散落在地。 但死亡并不是终结。燃尽血肉的枯骨上,绿色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包裹着左相的骷髅重新联结起人体骨骼的形态,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骷髅周身绿焰逐渐熄灭,汇聚在空洞洞的眼眶中留下两道绿油油的幽光。它像还活着一样迈开脚步,站到了刻耳柏洛斯的身后。 「干的不错,」蓝枫笑着与左相的骷髅擦肩而过走向出口,顺手在这玩意的头盖骨上敲了敲,感到一丝彻骨的凉意:「这才是百鬼行者该有的实力。把它当做一个契机斩断过去吧。前面的道路上,我们还需要藉助你的力量。」 笔记本与来自戴子书的爪型装置被她直接遗弃在这座设施之中,为了避免撤离时被霍鑫引爆里面埋藏的核武器。 紧接着,原本已经深入设施的康斯妮和尹熙颐接踵而出。 通过洞开的大门,外面是一片远离人世喧嚣,郁郁葱葱的山巅。没有任何一条道路通向这里,只有一大片覆盖着绿草而清楚掉了树木的不规则形状的平坦草坪地面充当停机坪。 这样的设计即便通过卫星监控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无怪能被霍悯阳隐藏这么多年。 而此时的停机坪上,正悬浮着一台椭圆形的工业感十足的飞行器。底部突出的透明驾驶舱内,戴子书老人正在对这边挥着手。 0933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一节) 「报……」 又是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传令由远及近沖向朝堂大殿,打断了因霍鑫抛出的答案而陷入思考的满朝公卿。 「报,云裳乱党全员刚刚乘飞行载具降落于天宫始和门前!」一名天宫禁卫高举令牌沖入大殿,于门口单膝跪地抱拳禀告。 为了不至于导致朝堂混乱,这种急报往往是转由专门的近侍直接将密函传给皇帝一人的。但出于自身原本的陷阱安排,霍鑫有意让满朝文武知晓将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一切顺利,这极有助于自己在他们面前立威。 如果功亏一篑,万全准备之下最终也没能赢过音乐家,那么也没有什么需要再担心的了。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完全按照霍鑫的计划发展下去。传令兵汇报之后并未按照事先安排的那样直接退下,反而快步上前给霍鑫递上一份奏摺,并悄声耳语了一句: 「云裳乱党所乘载具是九州戴子书大人驾驶的。」 自打听到「载具」而不是具体的「直升飞机」之类的东西时,霍鑫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现在果然被证实了。 为了维持帝国全境最基本的稳定,在丢失了绝大部分军权且官僚管理体系被有意破坏的情况下,九州十之有九不得不将经歷分散到帝国全境各州处理大量的乱局。这是父王故意抛出去调虎离山的阳谋。 而在龙的传人溃败后,霍鑫更是意识到只要敌方势力还处于主动,九州便不太可能破釜沉舟丢下偌大一个天下的烂摊子集中实力对付自己。所以才有了在天宫朝堂破釜沉舟与云裳仙府决一死战的计划。 然而如果九州也参与进这件事情的话,虽然自己这边事先便有八腕率众埋伏,还有另外准备的其它底牌,但是所占据的优势也足以被抹消甚至反超。 「还有别的九州团员吗?他们跟着一起进来了?」霍鑫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表面上还维繫着滴水不漏的笑容。 传令兵如实禀报:「没有,只是在驾驶室见到戴子书大人的身影,下来的只有云裳乱党全员。不过……戴大人驾驶的载具并没有离开,里面是否还有别人不得而知。」 威慑吗?霍鑫勾起一丝微笑,摇了摇头,只要自己这边做得够隐蔽,在那边有所行动之前解决战斗,问题恐怕都不会太大。 而如果自己能够按照计划在外面的九州发现问题之前解决掉云裳仙府,那么连正面击溃龙的传人的云裳仙府都可以干掉,眼下不太可能凑齐完整队伍的九州随后追进来等于是肉包子打狗…… 嗯,不对,这样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不过如果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恼人的问题,霍鑫觉得当狗也值了。 今天的行动,不成功,则成仁。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时间。 被逼到如今这个你死我活,胜负只在一线间的地步,霍鑫方才了解一开始占尽先机的父王为什么始终在用一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和九州打太极,温水煮青蛙。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一系列极端的举措把自己逼上的绝路。这些不知不觉间的选择,究竟有多少是在她的引导计划之中呢? 挥手摒退禁卫,霍鑫打开密函。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吕梁基地联繫突然中断,内部情况不明。调查小组已排除,半小时后回报。 难以控制地眼皮一跳,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破功,霍鑫背上升起一道凉意。她们究竟干了什么? 吕梁基地为了保密仅有一条闭路的光缆通讯,与臧王府总部每小时联繫一次。算上路上的时间,连傻子都能联想到云裳仙府这些傢伙刚刚从那边赶来。 也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毕竟哪怕布下天罗地网,霍鑫也丝毫没有把握音乐家会自投罗网。 曲芸可不是那种自以为占据上风就急匆匆冲进对方老巢的类型。虽然比不上父王那种神经质般的谨慎,但只要见到她动手,最好当做她已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安排了什么足以惊世骇俗的手段。 这是血的教训。 霍鑫刚刚还以为她周全的准备是指外面九州蛰伏的施压,这还在他的安排可以应付的范畴之内。但现在看来,她确实来了一记好生狠辣的釜底抽薪,彻底动摇了臧王府事后统治帝国的根基。 真该死,她到底对那些朝臣做了什么?把它们都关押在那个「飞行载具」上?不,如果是那样传令一定会提示载具异常的尺寸。难道……把他们都杀了? 如果音乐家真的丧心病狂杀死了全部这些官员,那么即便这一次真的将云裳仙府与九州全都灭杀在这朝堂之上,臧王府也再无法压住整个帝国的局面。 一个群雄割据的新时代必将因此而展露。 可是……她怎么敢? 即便是自己,不计后果地颁发逮捕令,也仅仅是针对云裳仙府关系的寥寥数人而已。若是将极端的处理扩展到整个帝国,即便是他霍鑫也清楚事情将会失控,超出自己的掌握。 但曲芸确实像是敢做这种事情的人。她似乎从未想过把一切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反而像个操纵着影响着水流的神秘海兽,将自己联通身后的猎人和面前的猎物一起沖向她期待的位置。 同时具备了父王的谨慎老辣与自己的疯狂出人意料,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敌人。 霍鑫越发感觉自己看不透这个曾经以为吃得死死的平常女孩了。 想到这里,他表面不动声色地狠狠咬牙切齿了一番,随即又条件反射般松开了紧咬的牙齿。 自从吃过曲芸送来的分手饼干,他对咬牙以及饼干这两件事物都产生了神经质般的心理阴影。 有趣的是,作为下令将诸多朝臣软禁的他,却根本就不知道吕梁基地里埋藏着足以杀死绝大多数超人的核武器。 待到霍鑫考虑妥当,因为这突然的消息混乱成一团的朝堂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比起被软禁的那三分之一明显是臧王府一派的官员,剩下的这些人则立场相对复杂。 其中既有暗中支持公主姊妹的,也有右相这样完全的中立派。而绝大多数,还是在摸清形式前不想明确站队的墙头草。 0934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二节) 「对于这件事情,世子殿下似乎并没有太过吃惊的样子。老臣斗胆问一句,可是有事先准备下什么安排?」最终还是一脸正色,始终严肃如初的右相上前一步问道。 对于霍鑫比自己还要镇定的态度右相还是感觉有些诧异的。以他的立场,十分确定无论哪一方都不会为难自己,自然有恃无恐。但霍鑫一副被大敌打上门来反而还有些期待的表情明显蕴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情报。 「诸卿确实不必过虑,只等她们进来好了。我们朝会改议什么便议什么,何须为区区乱党动摇?」霍鑫回答得果然底气十足。 只是有这种信息放出来,哪还有谁有心思商议什么日常朝政?不约而同间所有人全部缄口不语,整个朝堂大殿一片死寂。而这样的安静,似乎愈加凸显出他们的胆怯与慎重,尴尬的氛围越发蔓延。 而最该死的是那些云裳乱党似乎有意看他们自乱阵脚,又没有急匆匆冲进来的意思。至今为止他们甚至连外面一声枪响都没有听到。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成了他们一听到云裳乱党的大名,全都噤若寒蝉夹道恭迎的架势了? 这该死的世道。不少朝臣在心中咒骂起这超人当道一人成军的世界来。若是人人都很平凡,他们绝对有更大舞台施展拳脚,而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自家老巢被人不知不觉打上们来的窘境。 朝廷的脸都丢干净了。 天宫不小,从始和门徒步走进来得花不少时间,右相知道这样等下去不行,便斟酌着问道:「关于世界末日,不知世子可也像今天的事件这般早有安排?」 他是相当认真的。如果霍鑫,如果臧王府真的连末日都有对策,那么为了给帝国亿万百姓搏出一个明天即便背叛了皇室那又如何? 见右相打破了这该死的尴尬寂静,霍鑫面露笑意,随和道:「父王说过,若他大权在握,有办法可以阻止末日降临。」 又是一记重磅炸弹!霍鑫一句话,成功将满朝文武的注意力全部从云裳仙府制造的尴尬中吸引了回来。 「这是实话,如果诸卿不相信,自然可以等诸事尘埃落定后去找父王求证。」 他说得信心十足。这是霍悯阳亲口告诉他的事情,而在霍鑫的心目中,那个男人一旦说出这样的肯定句,还从未有过什么他未曾实现的承诺。 「呵,那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们省省力气,告诉依子去哪儿能找到你那救世主老爹呢?」一个带着几分邪异的优雅少女声音从洞开的大殿门外传来,透射出浓浓的嘲讽意味。 「你终于来了。」霍鑫并未露出丝毫惊慌,而是像交往已久的分手恋人般将从容的目光投向曲芸。 面对霍鑫的态度,曲芸会心一笑,反问道:「你不怕我?」 霍鑫的应对出乎意料地从容:「呵,我臧王府奉天承运代掌天下,你云裳乱党谋害先帝。朗朗干坤朝堂之上,我岂有怕你的道理?」 「不愧是臧王府,老子祸国殃民,儿子包藏祸心,奉天承运这种话都能随口就说出来,」见闻霍鑫的从容,曲芸脸上的表情越发灿烂起来:「以臧王府如今的权势,在场诸位或许真没人会为这种事去触你的霉头。 但依子只想问一句,对于亲手制造大灾变,屠戮我大庸一千万子民的元兇,你们可以有宁愿认贼作父也要苟且偷生的隐忍?」 讲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曲芸环视在场满朝文武。 这里的公卿权贵平均都比曲芸高出一头左右,但在这位柔弱娇小的少女如星光般璀璨的目光下,居然没有一个敢与之对视。 当然,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二十公分的距离,而是跨越了两个维度,准神对凡人的位格压制。 右相看了主位上的霍鑫一眼,上前一步看着曲芸脚下避开她的视线道:「国耻家仇,断不可忘。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大灾变失去过重要的东西。 难听点说,当前的局面老臣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们双方终止内斗,将帝国局势稳定下来。若说立场,除了站在天下百姓一边,我并没有明确的立场。 但是如果牵扯到帝国子民不共戴天的大仇,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两派之争涉及到先王的死因,右相的言论确实有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朝堂之上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没什么可再遮遮掩掩的。这种时候还要充当和事佬去和稀泥,那只能说一个字,蠢。 而且他一直是这样一个喜欢直言的人,处事相对公正,也没有刚正不阿到主动跟别人过不去的地步。所以除了左相不竭余力的排挤,朝中倒也从未有谁把他视作眼中钉过。 而右相的发言居然得到了满朝公卿的一致认同。他说的没有错,天宫被毁,旧燕都城一日覆灭。这些生活在帝都的公卿将相没有一个没因此失去自己珍视的东西。 随着曲芸一点点收回身上的气势,这些朝臣们也终于一个个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拿出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钻石,透过大殿外投射来的阳光映照出璀璨的光辉。 朝臣们只觉得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石的数千个截面上进进出出,但定睛细看却发现那似乎只是一枚普通的钻石。唯有霍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身为真正完全体的百鬼行者进化者,他自然能看清那钻石中进进出出的无数细小的自然精灵。他并不清楚曲芸手中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曾在对战中见过大精灵庭那个皱巴巴的老布涅曾在游戏世界拿出过类似的东西。 很显然,这东西来自大精灵庭。 然后,曲芸意味深长地举起钻石,引动奥法元素刺激其中的自然精灵们。 一幕幕影响绘声绘色的场景在朝堂之上先活了起来。霍悯阳以银面使徒身份僱佣大精灵庭制造大灾变的几次会谈,所有声音,影像,从最开始的密谋直到大灾变完成后的尾款交易,一应俱全。 0935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三节) 霍鑫可以狡辩说不能只凭官服,髮型和烟枪就判断那个带着白银面具的人是父王,但这显然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 他们或许没有分辨霍悯阳身份真伪的能力,但画面中清清楚楚的大精灵庭诸人难道也是傻的? 「能拿出这件东西,不正是说明你们自己和大精灵庭有所勾结吗?」霍鑫不愧第一才子,故作镇定的同时立刻找到了一个有力的角度反驳道:「有了他们配合通过你们那些魔法的手段随便捏造出怎样的影响都并非不可能吧?」 「呵,这是我们在云裳阁击杀潜入的大精灵庭核心团员阿南希的时候从她身上得到了。这位性格恶劣的小姐姐一直扮演着世界顶尖杀手沃勒,我想以诸位的手段自然有办法验证。」曲芸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反驳回来。 事实上,霍鑫很肯定自己所说的就是真相。云裳仙府手上有这块钻石,绝对是跟大精灵庭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就像影像中映照出的早先大灾变时父王所做的一样。 这些凡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么?这种非战斗用的奇物没有人会在潜入任务时放到徽章空间之外。而在游戏外的表世界击杀一位应选者是永远也没有可能得到他藏匿于游戏徽章中的东西的。 曲芸只是说了一个击杀阿南希的事实,就让满朝文武确信了她的无辜。然而他却十分清楚在足够的利益下一个应选者团队是可以轻易丢弃同伴被杀的仇恨的……至少大精灵庭绝对是那种队伍。 但是众目昭彰的证据拿在曲芸手中,而那显然也是真货。此刻他若现在再「强词夺理」地进行辩解,又有谁会相信呢? 事已至此,满堂朝臣反倒成了小事。真正让霍鑫费解的是,一直与臧王府合作,听命于使徒组织的大精灵庭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背叛? 曲芸她到底拿出了什么样的利益诱惑,能让他们觉得可以得到比使徒组织直接受神馈赠更加丰厚的利益? 抬眼望去,他见到朝臣们看待自己的眼神中不再有犹疑与搪塞,而是充满了愤怒。 朝堂上两派相争是一回事,但是对于大灾变,这些人本能地倾向于相信大灾变当天腾身而出的龙女。 而此时此刻,霍鑫却突然有了不好预感。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既然大精灵庭在袭击新燕大厦这件事情上与云裳仙府沆瀣一气,那么他谎称八腕带队臧王府全部超人力量在新燕大厦阻击大精灵庭的事情曲芸她必然知道! 原先他以为只要云裳仙府选择坐山观虎斗,并不亲临新燕大厦与大精灵庭对抗,那么她们选择突袭天宫时就必然缺乏那边战场的情报。 毕竟大精灵庭多数成员能力诡异,那个层次间的战斗未必是派几个情报员或卫星监控就能看得见的。 但此时意识到大精灵庭和云裳仙府已经串联,那么自己没做任何抵抗的事情绝对已经被发现。而以芸儿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臧王府的力量此时正在天宫埋伏她们。 敌明我暗的优势从一开始就没有过,霍鑫瞬间感觉自己丧失了所有的主动。 「八腕,动手!」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大喝一声。 轻微地隆隆声响起,朝堂大殿连通隔壁房间的沉重暗门滑开。一行人从中缓步而出。 见到突然出现的一众人等,曲芸露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而原本还打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霍鑫则顿时傻了眼。 走出来的人每一个他都认识,却没有一个属于臧王府麾下势力。 黑暗天空,昏暗月亮,木棒,火鸟之羽……四大冠名团队中的整个金宫,以及据父王说身为使徒派驻大精灵庭的监督使乌努文文威姆从中鱼贯而出。 这个场面满堂朝臣也是全部惊呆了。号称大庸帝国最顶尖的智囊,一时间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也没有人试图叫外面的禁军侍卫冲进来。这间大殿此时汇聚了大量全球最顶尖的武力。 若是打起来,就算拉来三五个野战师团都会仅仅因为被战斗波及便会灰飞烟灭的那种程度。 「勾结外敌踏入我大庸天宫,曲芸,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霍鑫沉着脸,声音充满威胁。 但即便是那些五品以下的年轻小吏也能看出,这位世子爷已是强弩之末,完全是在虚张声势。他心思电转,却愣是一时没搞清楚现在状况。 八腕他们已经被干掉了?以金宫的实力,到不无可能。然而战场就在隔壁,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没到不知不觉就被人无声无息干掉的程度吧? 金宫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如今镇守天宫的禁军都是自己人,不可能被事先潜入而毫无察觉,以黑暗天空她们的身份更不可能仅仅为了杀我就提前躲在隔壁房间一天一夜…… 所以……他们是搭载戴子书的飞行器,在云裳仙府之后进来的? 只能是这样了。但这样的话,短短一瞬间连战斗都来不及发生,八腕他们哪去了?难道……因为发现敌人潜入,此刻正潜藏在大殿里面待机?对!一定是这样! 「八腕,带我撤退!」霍鑫沉声下令,他知道八腕真的有这个能力。 寂静的三秒钟,之后回答他的,是曲芸的嗤笑: 「霍鑫,你是不是吓傻了?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髮生了什么?刚才可是你自己喊着『动手』的,怎么就成了依子勾结外敌?而且天空姐姐她们是敌人么?金宫什么时候成了大庸帝国的敌人?」 「八腕!」霍鑫没有理曲芸,更加焦急地催促着。 曲芸摇摇头:「八腕率领臧王府一派全部战力,此刻正在新燕广场对抗大精灵庭。」 说着,她微笑着挥了挥手指,蓝枫便凭空取出一台笔记本,打开屏幕让满堂朝臣皆可见到。 朝堂大殿无法通讯,蓝枫播放的是不久前刚刚录制战斗片段。大精灵庭除了乌努文文威姆外另外三人都在,而八腕和他手下的心腹,以及元初会上几位大庸实权大佬的团队正在与之力抗。 画面很短暂,显然是曲芸只是为了说明状况,在飞来的路上通过卫星现拍的。她要展现的只是新燕广场此时发生的事实,对于结果并没有特别的兴趣。 但结果还是恰到好处地被传了进来。 「报!!!新燕广场一战结束,大精灵庭战败退走,我方因伤员较多并未追击。新燕大厦……彻底垮塌……」 腾!霍鑫再也坐不住,从龙椅下方的桌台后一跃而起。 0936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四节) 霍鑫彻底傻了,他编出来的藉口钓曲芸上钩,怎么就弄假成真了? 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到底都做了什么? 「明白了吗?你自以为是的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曲芸悬浮在半空,笑眯眯盯着霍鑫错愕的表情。 她丝毫没有幕后黑手的自觉,没有兇恶的郑重的或者的淡漠的表现,反而摆出一副少女恶作剧达成的得意面孔,充满令人毛骨悚然的俏皮道: 「看你这副样子,依子都可以猜到你究竟自己脑补了些什么。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大精灵庭要袭击新燕大厦,是因为你们僱佣阿南希从内部突破云裳阁导致她的死亡。 啊,别急着辩解,臧王府跟使徒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金宫的诸位会出现在这里呢?当你们选择了一直以来明显与我们所有玩家为敌的组织,也就意味着四大冠名团队为首的绝大多数应选者註定是你们的敌人。 八腕没有听你的安排留在这里埋伏我们,即便他手下的实力依旧有不小的胜算,这纯粹是因为他自己作为一名策士看得更长远,明白今天之后局势的必然走向,在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今天以后臧王府再也无法影响帝国中央局势了呢?这有两个原因。 首先,我想在列的公卿中很多人其实已经想到了。先皇坤德大帝的真正死因是并非我云裳仙府所为,而是臧王殿下蓄谋已久的阴谋。 看,你又想要张嘴反驳了。但依子还是建议你先把话听完,不然只会前一句话说完,后一句就被打脸,更加失去你们岌岌可危的公信力哦。」 见霍鑫明智地闭上半张开的嘴,曲芸饶有兴致地继续下去:「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民众们或许会被愚弄,会认为我云裳仙府软禁要挟公主殿下,但是在列公卿肯定都明白,龙女姐姐她是什么实力?会有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任由别人操纵么? 很显然,事实与你们所宣称的完全相反,刺杀先帝的并非我云裳仙府,而是你臧王府有意嫁祸。 原本按照你老爸的安排,我家诗诗在不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本应被你们『人赃俱获』。然而很可惜,她比你们预料的更早发现并理解了问题所在,没有被你们成功栽赃。 一个小小的失误,最后会成为致命的破绽。在依子的心理侧写中,本以为你老爸的性格一定会以这个破绽为切入点展开更多的布局将可能的疏漏掩盖过去,但意外的是他后来却像是放任一切自然进行,没有尝试任何干预。 那么话说回来,正是因为清楚坤德大帝死因的真相,公主们才会选择与我云裳仙府合作。公主们的选择就是最明显的证据,先前长公主殿下的公开演讲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而如果我云裳仙府有能力连龙女姐姐都控制起来,那依照依子的性格也不用那么麻烦跟你老爸勾心斗角了,直接杀上门去把你们这些傢伙都杀光就好。 就像你手下那些被你软禁起来,参与支持毒杀先帝的行动,后来又针对我云裳仙府下黑手的官员们一样。」 曲芸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让周围的一种官员们有时间消化一下自己抛出的内容,看着他们的面孔从一脸懵逼逐渐变成惊惧惶恐。 而霍鑫此时已经飘荡在悬崖边的小心脏又是勐地一沉。果然如此,她真的做了啊…… 「嗯,这就是依子要说的臧王府必将退出歷史舞台的第二点原因了。在大庸帝国合法继任者公主殿下的授意下,所有参与刺杀先帝谋逆的朝臣就在今天早上,已经被依子在前来这里的路上顺便肃清了。」 说着,她笑眯眯地环视大殿,像是在欣赏在场权贵每个人脸上精彩的表情。而所有人都不敢与她对视,纷纷在曲芸实现扫过时低下了头。 这短短两句话的信息量颇为丰富。首先点明云裳仙府的行动是在公主授意之下,换句话说就是这是将要登基的下人统治者的意思,在场谁若是想要追究曲芸过于极端的手段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之后的处境。 其次就是威慑。一种潜在的,温和的,却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威慑。三分之一的朝臣,大庸帝国的核心权力者,眼前这位柔柔弱弱的音乐家说杀就杀了。 细思更恐的是,她还是在臧王府精心保护下,「在来这里的路上顺手就杀了」。 云裳仙府所掌握的实力是碾压臧王府的,这是所有在列朝臣听到曲芸解释后的第一印象。 如果你们像那些人一样谋逆,在此时此刻还看不清局面站错队,依子有实力也有胆识随手灭杀你们中的任何人。此时此地就可以!而你们所依靠的大树臧王府,对此无法提供任何有效保障。 最后就是安抚。那些被杀的官员是因为谋逆,因为刺杀先帝,而不是依子一时心情不好。这合情合理符合大庸律法。 「已经肃清」,说明这件事到此为止。所有参与谋逆的朝臣都已经伏诛,先帝遇刺的事情公主殿下不准备进一步追究下去了。只要你们不做出同样严重的错误选择,那么你们就都是安全的。 见在场大多数人精都正确理解了自己要传达的意思,曲芸将目光重新投向霍鑫,冷笑一声:「金宫,大精灵庭,八腕,公主们,我云裳仙府……呵呵,是不是所有人的立场和在做的事情都和你设想的截然不同啊? 霍鑫,这就是你和臧王的区别!别磨叽了,把老东西叫出来吧,他才是依子的对手。」 感受到心上人言语间浓浓的鄙视,霍鑫觉得自己一系列雷厉风行自以为是的行动简直像一个笑话。原来她从未把握放在心上过,甚至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值得算计的对手…… 而这些,若不是曲芸展现出自己锋利的爪牙把臧王府势力逼入绝境,霍鑫甚至想都不会往这边想。 0937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五节) 自幼养尊处优恃才傲物,霍鑫习惯于将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地位看待任何人。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位连父王都在忌惮的娇小女孩的恐怖,以及当初自己自以为潇洒的告白是多么荒谬。 她不是那些社会中下层渴望着荣华富贵的庸脂俗粉,不是会被自己的英俊自己的才气自己的家世和财富所折服宁愿抛弃尊严的女孩; 而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动动手指就把自己像一只臭虫一样碾死,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爬上力量与权力双重巅峰的奇蹟般的魔术师,一个比自己更加冷酷无情更加肆无忌惮的真正的大魔王。 意识到这一切,霍鑫并没有被万念俱灰的绝望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 对自身无力的怨恨,对父亲丢下一切消失导致事情失控的怨恨,对曲芸所表现出的强势与张狂爱到极致,又因此生出深深的自卑感,由爱而生的怨恨。 「哈,哈,哈,」他像个半坏的机器般一字一顿地笑了三声,每笑一声,便拍动自己的巴掌。然后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好啊,曲芸。输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只可惜我那料事如神的老爸事先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将整个烂摊子丢给了我,人间蒸发了啊哈哈哈哈…… 曲芸,你千算万算,怕是唯独没算到到最后也找不到我老爸吧?啊?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想拿我当人质或者诱饵钓出他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没用的……哈哈哈哈!」 曲芸身后的康斯妮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霍鑫。对这个一直妄想占有自家主人的渣滓,她一直是十分厌恶的。然而现在竟然对这傢伙生出一丝怜悯。 赌上一切毫无退路地挑战不可能战胜额敌人,最后这是被主人她给玩坏了?真可怜…… 站在前面的曲芸不动声色,但内心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她不怕霍鑫装疯卖傻掩藏霍悯阳的行踪,因为那样她有无数种办法威逼利诱欺诈忽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已她的洞察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霍鑫是真的不知道他老爹的行踪? 这说明霍悯阳绝非像他说的那样因为怕了自己,提前留好退路退缩了;而是选择放弃臧王府在大庸经营的一切基业,决心孤注一掷去做一件远更重要,远更危险的事情。 以臧王父子的关系,曲芸估摸着霍鑫还没有自己了解他那枭雄老爹。凡是对大庸朝政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霍悯阳狡兔三窟,凡事动手前必会备好一套套后手,一切以自己的计划会失败为出发。 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 事实上,通过几次三番交手互有胜负后曲芸所洞悉的那个霍悯阳,他所有的后手,所有为计划失败所准备的一系列繁杂的后备计划,从未有一个是出于给自己留出后路的目的。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一件事,自己最终的目标。保存实力是为了它,让自己活下来也是为了它。如果能够确保实现目标,霍悯阳绝对不会吝惜牺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骨子里,他是一个远比霍鑫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人。当两军厮杀己方大败死伤殆尽几欲崩溃时,这个疯子脑子里想的绝对只有怎么拿下敌人主帅的首级! 而目前最糟糕的一点是,曲芸甚至根本不知道霍悯阳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策士相争,最无奈的时候便是当你满盘黑子连成大龙,四角全收占尽上风自以为必胜之时,却发现对方把白子落在了奇怪的地方,原来人家在跟你下五子棋…… 先前云裳之乱时曲芸就曾这样出其不意地在绝境中一举破坏掉霍悯阳布置的所有局面,现在她感觉自己被用同样的手段反将一军。 如果臧王府的结局,龙的传人的存亡,大庸的帝位,对云裳仙府的压制全都是根本无所谓的幌子,那么自己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些什么? 嘛,倒也不算完全瞎忙。无论霍悯阳在不在乎,帮龙女姐姐她们保下这江山对曲芸而言还是十分有意义的。而且接下来如果霍悯阳不至于搞出个突然间把【清算】提前拉来那种程度的手笔,局势势必会由曲芸这边稳占上风。 然后就是和时间赛跑,在霍悯阳搞出什么大新闻之前查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具体的事情曲芸虽然不知道,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个大概方向的猜测。与大精灵庭的沟通中,曲芸得知了霍悯眼,乌努文文威姆与昏暗月亮的师徒父子关系,也了解了三人都是如今这颗星球上使徒组织的最高首脑。 然而昏暗月亮他们表示心悦诚服地投诚之后,却谁也说不清霍悯阳究竟在谋划着名些什么。他们只知道他「获得了神谕」。 和【清算】有关的神谕。 要不然曲芸也不会一下子就想到要担心他有可能把【清算】的时间提前了。 嗯,你没看错。大精灵庭还真是曲芸给请过来的帮忙的。她需要新燕大厦那边搞出大事情牵制臧王府的视线,借这个机会刺杀吕梁基地那七十八位官员。 至于当做藉口的阿南希的死,大精灵庭那帮疯子是真的没放在心上。曲芸到底怎么做到让他们背叛一直合作的使徒势力而选择临时与她合作,那是后话。 在没有超人的那些世界里,大多数政客并不看好刺杀这种很有艺术气息的手段。那是因为它所需要背负的危险远超所能带来的价值。 但超人主导的表世界却并非如此。当你的对手一夜之间杀光了你所有的手下,你的指挥系统中每一位中层人员和传令者,杀死所有你可以信赖并作为底牌隐藏的重要人物,你绝对会体验到霍鑫现在一样绝望的心情。 简单,一击中的,干脆利落地坚决问题,这是曲芸喜欢的手段。 0938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六节) 除此之外,刚才曲芸讲给霍鑫的分析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假的。 大精灵庭和金宫事实上都是她专程找来的,所以乌努文文威姆才会和金宫的人站在一起。只可惜接连的情报轰炸下,霍鑫根本没有机会意识到这样的细节。 而八腕虽然去新燕广场演了一齣戏,实际上也是自己看破局势投奔了云裳仙府。如此才有了本质上只是一出大戏的新燕广场一战。而这一站真正的目的,便是彻底破坏掉臧王府所构建的,那脆弱的秩序。 这是为霍别璃正式回归政坛所做的铺垫。曲芸为她制造了一个臧王府失去所有公信力以及群众基础的局面。以这位大姐姐早年表现出的手腕和能力,想必整个帝国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復和平时期的秩序。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云裳仙府与九州无可撼动的武力基础之上的。认清形势的元初会与会大佬们将会很快表明态度,而在此基础上各州的实力者又会尽力将公主的旨意贯彻实行。 事实上曲芸还找了冠名团队中一直以来与九州关系最为密切的诸世纪,结果却出乎意料地唯有诺查丹马斯找藉口推脱并未前来新燕都城。 刚刚那些话有些是为了忽悠满朝权贵,有些仅仅是为了气霍鑫,剩下的……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报……」又一位霍鑫手下的禁卫从大殿外高举令牌沖了进来。他十分诧异地看了曲芸她们一眼,见所有人都无视了自己,便单膝跪地心惊胆战地对霍鑫报告道: 「三十多位重要团长聚集在始和门外,扬言要讨伐臧王府。见到戴子书大人后尚未作出过激举动。 随后我们便得到情报部门通知,这是因为就在刚刚长公主殿下发表了公开演讲,声称在云裳仙府的帮助下,掌握了先帝是被摄政王殿下谋害的的证据。 她还……公开宣称云裳之乱开始自己一直在被我方追杀,批判了这段时间帝国的乱象,唿吁天下有志之士共讨臧王府…… 还有……龙女娘娘她带人闯进来了,没有人敢阻拦……」 龙女娘娘这称谓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是她身为世界神的尊号,在社会中下层广为流传,是百姓习惯的叫法。 而九州域下上层团队们的做法也完全可以预料。当然,这些实力者没有一个是霍别璃口中的「有志之士」;和朝廷与帝国军的公卿将相们不同,他们每一个都是信奉实力而非权力的人。 这其实也更接近于这个世界的本质。只要你能以一己之力镇压整颗星球,那么所有的财富与全是就都是你的。这同样很难,但在超人主导的世界中并非完全不可能。 云裳仙府完胜龙的传人一战,就足以扭转这些人心目中的天平。而八腕的叛逃则成为压垮臧王府的最后一根稻草。朝堂上的官员们或许意识不到,但这些应选者团长不会不明白八腕出现在新燕广场意味着什么。 他放弃了霍鑫。 霍别璃大姐姐一直躲在云裳阁低调隐忍,此时出来一击致命自然也是曲芸的安排。 曲芸没有打算也根本不需要号令起二十亿百姓中的「有志之士」。霍别璃的演讲只是一个信号,向那些真正有实力左右局面左右歷史的实力者传递:局面已完全在我方控制下,抓紧时间上车。 至于坤德大帝的真正死因,从来就不重要,也根本没有人关心真相。就算曲芸找个流浪汉上电视说「我是太医院密点,霍悯阳亲自让我给陛下的药里加了这包东西」,所有能看清局势的实力者也会选择「相信」。 同样的话,若是在云裳之乱始初公开宣称,得到的结果恐怕完全相反。普通百姓往往幻想着世间有正道,善恶有报偿;殊不知在权力者与实力者的博弈中,真相只是手段而从不是目的,真正重要的也从来就只有目的和结果。 「如此一来,事情便清楚了。接下来还要麻烦诸位辅佐龙女姐姐处理好后续事宜。朝政之事依子没有兴趣也不会参与,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 无论在你们心中依子是怎样的妖魔,你们只需要相信龙女姐姐与未来的女皇陛下可以为大庸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就足够了。关于这一点,相信诸位像依子一样清楚她们的为人秉性,」 如果不是龙女姐姐心善,依子其实挺想把你们这些纵容霍悯阳胡来,放任她承受失父之痛的关联者全宰了,一朝乱臣贼子就要整整齐齐才好。 曲芸心中腹诽着,迎上了霍鑫迸射出怨恨与渴望目光双眼,在空中随意挥了挥食指: 「那么,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纯粹碍眼。」 接下来的一瞬间,六个人几乎在同时动了。在满朝权臣甚至来不及惊愕的一秒间,事情发生了包括每一位参与者在内的所有人出乎意料的转变。 最快的自然只能是康斯妮,随着曲芸手指挥下,她便如离线利剑般带起一道红黑相间的残影直射向桌台后的霍鑫。 细剑血雨直指眉心! 然而这只需要毫秒便可以完成的肃清,却硬生生被挡在了桌案之前。乌努文文威姆周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金辉,像是魔法般闪现在康斯妮的必经之路上。想必这是他先前所站位置地面上留下的被撕破的捲轴造成的。 乌努文文威姆完全没有跟上康斯妮速度的反应力,但身为凡人的使徒有身为凡人的战法。他大摇大摆挡在了霍鑫面前,任由攻击落在自己也不知道会被刺中哪里的身上。 血雨刺在了乌努文文威姆的面门上,直抵在他黝黑面孔上圆睁的右眼球上。猝不及防的出现,突然道就连康斯妮的速度都来不及做出应变,只能些微调整了攻击的角度,让它更加致命。 然而在那一层不可侵犯的金色光芒之下,无坚不摧,超出这个世界极限的隐机级神兵居然难以寸进! 0939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七节) 比两人慢了半秒,第三个动的人是霍鑫。他没有惊慌逃窜,反而跨前半步,对着曲芸张开了双手的十指。他的眼中混杂着最甜蜜的恨,最野蛮的爱,以及最理性的疯狂。 龙椅的一条金腿,大殿墙角的一块石面地板,暗门旁的一块青砖同时碎裂。这象徵着大庸皇权绝对权威,至阳至圣的大殿一瞬间阴风骤起。几位老臣甚至直接两腿一颤晕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霍鑫一直佩戴在腰侧衣摆的玉佩怦然碎裂。数十上百的冤魂鬼物仿佛一瞬间就填满了朝廷大殿,那浓郁的怨恨在光天化日下让身为凡人的满朝文武都亲眼见识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出离恐怖的诡异形态。 然后,所有的怨恨连成一片,一桩桩一件件惨死的怨愤全部归为霍鑫捨弃一切同归于尽的一击沖向曲芸。 曲芸并没有动,因为自打第一阵阴风吹起,第四个人动了。 甄辉齐上前一步挡在所有人身前,让原本下意识想要做出同样举动的任棉霜都愣了一下。 他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对自己毫无信心的甄辉齐,他依旧怕鬼怕得要死。护在曲芸身前的一瞬,他也并没有什么捨己为人知恩图报的伟大信念,就只是鬼使神差地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没错,就是鬼使神差。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中就出现了那柄来自冥界的,以嵴椎为柄,以骷髅为首的魔杖。 然后,一瞬间,数十上百在整个大殿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鬼物便像是被吸食的荞麦面一样涌进了骷髅杖洞开的眼洞和口腔。 霍鑫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绝命一击,就在甄辉齐随手一挥之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是一个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发展,而且越是了解甄辉齐的人越是震惊。 发出捨命一击的霍鑫有料想过因为等级差距无法拉上曲芸陪葬自己,但却从没想到自己赌上了一切的攻击,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一个比自己弱了一个大阶,最不可能的人化解掉。 云裳仙府,已经强大到连最短板都可以碾压我的实力了吗?无怪她们可以毁灭龙的传人……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他的眼里一片死灰,心中是满满的不甘,但身体上,却已经再无力进行任何有效的挣扎,只能落寞地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所有人中,只有曲芸的惊讶仅持续了细不可查的须臾。 身为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附魔师,她一早就看出骷髅杖并不简单——它是有生命,有自己的意识的。那是一种亡灵特有的,虽然更加接近死亡,却远比人类鲜活生命更加坚韧的存在。 她一直怀疑这柄连她也看不透的法杖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是因为甄辉齐入手了骷髅杖之后,从未遇到过这种恶灵狂暴席捲而来的攻击。今天这样一出,反而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了的释然。 下一瞬间,甄辉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进化了…… 越了一个大阶,他第一次模煳地看到了四维视角下的世界。尽管对这种感官早已在伙伴们的描述下耳熟能详,但人类的语言是永远无法跨越维度将这种感觉形容得感统身受。 若非真正体验一番,没有人能理解作为生命层次升华的跃维是一种怎样的体会。她不痛苦,也不舒畅,仅仅是十足的诡异,神秘,以及让人有些适应困难。 自此,甄辉齐虽然仍旧是云裳仙府进化程度最低的一位,但终于赶上了主力部队的脚步,和其他多数人处于同攀途境界之内。 这是一种任何使用过进化点的人都会铭刻在骨子里的感受,绝对不会出错。只是,似乎比之前买了假的进化图谱被坑还要糟糕,甄辉齐压根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也不知是甄辉齐举起了骷髅杖,还是骷髅杖牵动着真晦气的手臂,指向了霍鑫身边的亲信机甲司马。 然后,骷髅杖孔洞的眼眶里瀰漫出一层如有实质的浓厚灰雾。 在一众凡人朝臣的眼中,毫无徵兆地,机甲司马两眼一翻就软到在地没了声息。 而在大殿内所有攀途以上开了四维视觉的超人眼中,一道灰雾从机甲司马的身体中被抽离出来,融入了骷髅杖眼眶伸出的灰雾。 唯有真正走在这条进化道路上的霍鑫与甄辉齐两人,才能看到机甲司马灵魂被抽离肉体时那种恨不得死掉的痛苦与惶恐绝望的表情。 啪嗒一声,甄辉齐吓得扔掉了自己的法器。 将一个活生生的凡人的灵魂抽取走……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力量太过邪恶,太过恐怖。 而掉在地面上的骷髅杖并没有继续作妖,反而乖巧地回復了一件静物该有的平静。 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并没有集中在甄辉齐身上。因为在甄辉齐挡在云裳仙子们前面的同时,第五个人动了。 站在金宫团队中的昏暗月亮似乎早知道乌努文文威姆会有这样的举动,又似乎像是两人排演好了一样,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微笑,甩出一把嵌满复杂金丝纹路的短管猎枪。 砰! 黑人壮汉那一层让人震惊的,仿佛可以从第五层维度进行强制压制,连破天品阶神器都无法刺入的金色光辉,随着他胸口一直挂着的纯金十字架一起崩碎。 昏暗月亮了解他力量的根源,了解他所有的弱点,就像对方也同样了解他。 最后动的是曲芸。倒不是她反应最慢,而是在如此级数的战斗下,即便她风一般地吟唱完咒语,法术生效的时间也落在了最后。这是可以像战争机器一样一人成军的魔法师无法克服的弱点。 「re,re tei fa – re」 四环魔法,整个世界,哪怕整个诸天万域也极少有人了解,防不胜防的自创魔法——【曲芸的心灵迷宫】 那刀枪不入的金色屏障,未必能挡住形而上殿学派针对心灵放出的诡异魔法攻击。 0940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八节) 此时此刻选择这个复杂的四环魔法甚至险些延误了战机,纯粹是因为曲芸以为同为银面使的昏暗月亮会像乌努文文威姆一样选择帮助霍鑫。 她可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策反大精灵庭,收拢八腕,霍悯阳又为什么不能派两个亲信假意投靠云裳仙府呢? 这是曲芸一开始就放在考虑范围内的预计。 而最终时刻,出乎意料的并非乌努文文威姆的背叛,而是昏暗月亮真的选择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至于他会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精通心理侧写的曲芸不难预料到他的行为动机。她只是有些困惑,昏暗月亮的秉性想法霍悯阳不会比自己陌生,他为什么没有针对这一点进行安排呢? 以霍悯阳的习性而言,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反常的事情。 就在挡在甄辉齐面前的乌努文文威姆周身金光崩碎的同时,曲芸的魔法攻击悄然而至。而在所有人都无法判断结局的千钧一髮,乌努文文威姆拉着霍鑫如一团光线被扭曲的漩涡般翻卷着消失在了原地。 在朝堂诸臣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气急的康斯妮一剑斩断了霍鑫的桌案,然后鼓起腮帮子回头面对曲芸,低声道:「对不起,主人……」 曲芸却是回以灿烂的一笑:「不要紧,依子的法术生效了。」 虽然脱离了她的范畴,已经无法再继续追加修正建模影响法术的内容和效果,但那一瞬间成功将人拉入幻境的认知施术者是不会感觉错的。不了解【曲芸的心灵迷宫】这道魔法的玄机,以霍鑫攀途阶的实力不可能安然脱出。 「我感觉乌努文文威姆身上的力量突然崩溃了,你刚才做了什么?」尹熙颐皱着眉问昏暗月亮,显然并不十分信任他。 霍悯阳的算计从来是一套套着另一套,谁知道击败乌努文文威姆是不是让昏暗月亮取得信任的手段?对霍悯阳而言,牺牲一个儿子恐怕根本不算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们都是使徒,」昏暗月亮一脸无奈地耸耸肩,随后又强调补充道:「曾经是。」 他身后的团长黑暗天空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我知道使徒不能像我们玩家这样得到进化点,但我以为你们这些银面是不同的。一直以来的游戏中,你做过太多『正常』表现的事情。」 昏暗月亮是三大银面使的事情,还是在曲芸来访之后,昏暗月亮决定投诚之后她才知道的。这个自己一直信赖的伙伴竟然是某个神秘组织派来的卧底,这件事让性格直率的黑暗天空很受打击。 「银面使徒的力量都是虚构的,神赐的。我们都是凡人,只是藉助域中几乎无法见到的,同时带有多种强大功能的道具模拟出自己有超人的力量,」说着,昏暗月亮向所有人展示他手腕上冒烟月亮的纹身: 「游戏徽章是假的,储物空间在各自的神器内。我是这把枪,恕我不能告诉诸位它的弱点。 乌努文文威姆的是黄金十字架,不久前在霍悯阳帮助下分享了某些存在遗留的残余力量,变得相当麻烦,不过刚才被我偷袭破坏了。 最后是霍悯阳的烟枪。说实话我对这件东西并不是特别了解,它的具体功效想必你们了解的不比我少,但出于我不方面说的那个原因,它有可能获得了我们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 不过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如果你们要对付霍悯阳,请记住,他只是一个凡人。」 他就这样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地把使徒组织隐藏的重要秘密讲了出来。自此之后,如果使徒还想要派人混入这个层级的应选者团队已经是绝不可能的了。 当然,他始终没有亲口提过自己与霍悯阳的血缘关系。这是隐私,而且对于他取信应选者没有任何好处。 无论是尹熙颐还是黑暗天空都不得不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这货虽然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对于叛离使徒的决心却再不知不觉间表现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而心思比较活络的一些朝臣,却是意识到霍悯阳可能存在的一层他们所不了解的身份后,表现出了十分的惊愕与无奈。 他们这些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官,实际上从未有机会跻身真正角逐歷史未来的棋局。归根结底,这是一个超人所把持的世界。 而曲芸则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龙女姐姐曾经提过,自己小的时候,臧王叔叔是不抽菸的。 还在想着,那人便已经到了。龙女姐姐露出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即便朝堂上没有按照曲芸所计划的那样出现霍鑫的尸体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她眉眼弯弯地看了曲芸一眼,然后直接对着满朝文武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姐姐她同意登基称帝了。」 右相双目一亮,第一个屈膝跪下:「女帝应天承运,于乱世中一力担当兴衰大任,我等甘愿誓死效忠!」 「我等甘愿誓死效忠!」满朝文武紧随着屈膝跪下。虽然没有电影里那种明显不真实的齐刷刷的效果,但真的是每一个人都做了。 所有倒向臧王府的官员在曲芸的铁腕屠刀下全部被肃清,剩下的这些人哪怕原本是并不倾向公主的中立派,也没有人不认可两位公主的为人与能力。 原本他们就希望霍别璃登基整顿国事,也相信只有她的能力才可以让帝国一扫当前的乱象,重现生机勃勃的社会气象。 只是长公主一直对此表现出深深的抗拒,甚至不惜「离家出走」避开权力斗争的漩涡。想要她与霍悯阳和解携手治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曲芸快刀斩乱麻,将臧王府的势力从朝堂之中切除了出去。虽然大庸朝政少了霍悯阳那几乎不可或缺的才能与作用,又留出大量职位有待填补,但绝大多数朝臣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得不做的二选一难题,有曲芸替他们解出了答案。他们无论是否乐意,都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 0941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三十九节) 「他……放弃了……我……不认同……你……可以……」 单性大果柏组成的原始森林内,乌努文文威姆断断续续地念叨着。霍鑫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素未谋面的陌生黑人壮汉。 在霍悯阳牵线彼此合作的权力集团中,他一直负责着臧王府与龙的传人之间的关联。至于使徒和大精灵庭那方面,他只有零星的耳闻,从未深入接触过。 而位于同一权力集团中的这两大团队也未曾在游戏世界中展开过任何竞逐,这导致霍鑫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乌努文文威姆。 当然,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回想当初怨怒攻心孤注一掷时忽略的细节,他方才意识到这个关键时刻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只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救我?」 看到刚才一幕幕颠覆自己三观的演出,霍鑫认为曾经臧王府权力集团相关的所有势力都已经背叛。 「我是……他……弟子……」 乌努文文威姆说完这句话,五官都开始流出鲜血。 黄金十字架残余的力量帮助他替霍鑫挡下了曲芸那道用正常手段无法阻挡的范围攻击魔法。取而代之,他也成为了唯一被魔法命中拖入幻境的人。 通过预先的布置传送到桑海王国的萨桑德拉河附近丛林内,在曲芸所无法随机应变的致命幻境中,乌努文文威姆竟然以凡人之身破解规则挣脱出来。 不得不说这位黑人壮汉的智慧,体魄,意志力都远超凡人应该无法超越的那个隐形的极限。但是很遗憾地,正如昏暗月亮所说,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最危险最诡异的魔法幻境他凭藉自己的毅力与智慧闯了出来,然而之后任何一个还算不上超人的冥渡阶玩家都可以轻松回归拉马克游戏系统治疗的,被扭曲拉扯的五脏六腑与大脑,对于他这个超越凡人的凡人而言却无力回天。 …… 隔日朝会,庸都天宫举办了临时性的简易的登基仪典。事后霍别璃一分钟也没有浪费,召集群臣公诏了一系列她早已在心中考虑妥当的应急政策,人事任命。 而同一时间,受邀参加了登基仪典的曲芸等人正在天宫内部一间密殿参加一场位格极高的,为世人所不知道的会议。 与会者包括了九州,云裳仙府,金宫,以及……大精灵庭。 「所以说,我们放下尊严,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这四分之一的图纸?很抱歉,我们没有官方背景,无论桑海王国还是整个非洲的附庸小国都不可能支持我完成计划。」 大精灵庭团长尼亚莫盘膝悬浮在华贵席位的上方,仿佛接触到这凡俗之物就会玷污到自己一般,对曲芸给出的报酬嗤之以鼻。 「你并不需要得到支持。且不说在座诸位都清楚桑海国王看阁下脸色行事,哦,这在燕都大灾变一事中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就算你们真的毫无瓜葛,阁下需要做的也只是把图纸抛给王国议会。 那些傢伙只要想活下来,必然会自己想方设法完成自己那部分既定的任务。当然,我们也会以官方名义进行交涉,证实阁下手中的图纸是真实的。」曲芸笑眯眯回答得从容不迫,显然会议的节奏完全在她的把握之中。 「就算王国确实如约完成了这些部件,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口中这个名为【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武器能够帮助我们在【清算】中倖存下来?」尼亚莫的左手边,满身皮肤干瘪褶皱得像一颗核桃的布涅老人用一种空灵的声音以汉语问道。 在超人世界的外交环境中,所有人都可以用极短的时间和极少的能量点在域中学习掌握一种语言的基本用法。所以多方参与的会议中,有着对谁讲话就用他的母语的习俗。而对所有人讲时则使用自己的母语。 对于任何足以在域中长期立足的高层团队,为一场会议而提前两三天去团队空间学习掌握一种语言是十分常见的事情。所以不这样做的人会被认为是「连学习语言的能量点都捨不得花」的穷鬼,或者「连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蠢货。 眼下这场「天宫密会」参与者是四只站在整个世界顶点的团队,自然没有人会去丢这份人。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直以来小心节省没一点能量点的甄辉齐在三天前得知了曲芸的后续安排,就曾经抱怨「外语学不好连开个会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布涅老人的问题,曲芸自然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你们可以去莫比乌斯大厅查询,【欧里庇得斯之泪】曾经帮助一个文明赢得了【清算】。这是依子在来这里之前,亲自去域中确认过的事情。 没错,就像依子之前对你们讲的那样,我们在游戏中通关了那个文明所在的世界,并且得到了不少关于【清算】具体流程的第一手资料。如果阁下有稍微活动一下你干瘪的脑袋,就会发现这些信息附加在依子给你的文件之中。」 曲芸前半句话用的桑海语,后半句话则回復成汉语,看向在座每一位超人。 她语速很快,表情又极其自然而和善,以至于对汉语一知半解的布涅愣是没敢确信那个「干瘪」是在挤对他还是某种自己不了解的汉语俗语。 诚然,这就是行事乖张无法无天的大精灵庭愿意抛弃使徒那边的利益,坐下来跟云裳仙府谈判的原因了。看起来在疯狂与毁灭之间,他们最终选择了生存。 方桌另一边的火鸟之羽忍住了嗤笑的冲动,努力板起面孔对曲芸正色道:「相关的情报我也已经从域中获得了证实。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考虑到了这个计划的规模将会导致的必然问题。 首先,它所需要的金属,塑料,陶瓷等等原材料已经超出了通常情况下全球一年产量的总和。就算我们全力以赴生产理论上可以达标,但涉及到几乎全球的所有国家所有工业产业链,很难保证是否有哪里出了纰漏。 而最终我们将要面临的后果,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山沟沟里的小厂商的一丝懈怠,导致整个人类的灭亡。」 0942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四十节) 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让火鸟之羽自然而然忘记了刚刚心中的一丝戏嚯。她的声音越发郑重: 「其次,音乐家小姐的安排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的容错率。或者简而言之,时间太紧了。任何细小的错漏都可能导致工期的延迟,而全世界所有生产力叠加出的错漏则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更糟糕的是,关于【清算】的具体时间本身就是不确定的。预言中的一年可能是十三个月,也可能只有十个月。我认为当灾难降临战争爆发时我们的武器还没能完成是一件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最后还有第三点,并非所有的人都希望我们的世界赢得【清算】。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使徒那帮傢伙就明显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我们需要全球的生产力昼夜不停地赶工时,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守护每一处工厂和矿洞。而反对势力只需要随意找几处不起眼的地方进行破坏,就可以让你的计划功亏一篑。」 火鸟之羽一边说着,曲芸一边笑眯眯点着头。待她全部讲完,首先回答她的却是龙女姐姐的一声轻笑:「呵,你还真不了解我家芸儿呢。」 相关的安排她尚未来得及跟龙女姐姐讲述细节安排,这事实上也是她第一次听到曲芸的计划。但是理所当然地,她凭藉对曲芸的了解断定火鸟之羽担心的问题绝不可能是曲芸会出现的疏漏。 曲芸摆摆手示意龙女姐姐别闹,仔细地解答起火鸟之羽的问题: 「对于第一点,其实稍微动动脑筋就会意识到这并不是问题。如果表世界的产量真的达不到【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所需,我们只需要从拉马克游戏系统那里购入补齐即可。 我们所需要的大部分钢材塑料等资源的原料,基本可以以泥土砂砾一样的价格用能量点购入,表世界这边所需要做的只是即时完成冶炼与塑形即可。 而第二点嘛,本质上也和前者一样,甚至更加简单。 冶炼与基础材料学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可以以救世,自救,甚至一定程度上的利益促使低阶玩家们参与进来。 大家都知道,游戏系统中只要你掌握了相对应的知识,生产过程是零耗时的。 而第三点就比较重要了。事实上比起使徒的小动作,更值得我们担心的其实是即将到来的【清算】中对手一方的干预。 依子从引路人文明手中得到的情报显示,在接近【清算】的最后这段时间里,我们有极大的可能频繁在游戏中与【清算】中对手世界的应选者小队相遇并发生竞争关系。 这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一年中日常的拉马克游戏将会演变成一场彼此摸底的情报战。 对于进攻方面大家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尝试,不过即便难有所获也不用着急。这是云裳仙府擅长的领域,依子对我们的战果持十分乐观的态度。 而至于防御方面,想要指望针对清算所做出的一切准备都保守秘密,只局限于少部分顶级团队中是不可能的;而想要那些点光以下的绝大多数普通玩家誓死保守秘密则更加不可能。 所以,我们才需要推出这个集全人类力量才能实现的【欧里庇得斯之泪】计划。」 「所以……」火鸟之羽似是瞭然,却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曲芸。她知道这个女孩一向异想天开不择手段,然而即便这样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敢玩得这么大。 曲芸对瞭然自己目的的火鸟之羽眨眨眼睛,她一向喜欢聪明的女孩:「所以这个需要调集全人类生产力的计划只是一个幌子,是给敌人看的障眼法。 不然你们以为依子会把全世界的希望都堵在一个漏洞百出,目标巨大,无论远程打击还是潜入渗透都难以防备的巨型太空建筑中么? 所以说,火鸟姐姐之前提到的三个破绽全都不是问题,因为【欧里庇得斯之类】是否能完成建设根本就不重要。 甚至在依子的考量中,如果【清算】降临时这件兵器正处于快要建设完成却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的状态才是最佳的结果。因为那样可以牵制敌人全部的主力,让我们真正的目的可以暗中安全进行。 当然,依子希望在座列位不要把这个秘密带出会场,否则它将会失去一切意义。 嗯,可以把诺查丹马斯拉进来,否则这事儿也不可能瞒得住那老傢伙。真不知道一直以来和使徒矛盾最厉害的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支持我们针对臧王府的行动。」 「所以你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大精灵庭那边那个丰腴壮硕的巨人般的女子安耐不住,用声色的汉语问道。 「足以应付【清算】的底牌,依子手里不只有【欧里庇得斯之泪】这一张,」曲芸说着调皮地眨眨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你们都见过的,来自一个资源极度匮乏的世界,明显并不需要太大量资源与制作流程,却威力庞大到足以毁灭恆星的中级武器。」 「……蓝枫小姐的泯灭弹?」思路敏捷的火鸟之羽很快想到了答案。 「对!戴老,相关的研究进展如何了?」曲芸信心十足地把目光投向方桌左侧,龙女姐姐身边的老人。 「重要的【知识】进程我已经在游戏系统中全部购买好,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多只需要五个月就可以掌握,」提到这件事,戴子书明显兴致昂扬起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清道夫】技术的制作流程与材料资源所需极低。一旦突破技术难关,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以及极高的保密度下,仅仅由今天的与会者参与均摊的资源在短时间内实现!」 阿尔伯特她们那个世界的【清道夫】技术原本就是为了太空战争与清理光速飞船航道而设计的歼星武器。其效力比引路人文明的【欧里庇得斯之泪】只高不低。 同样的技术资料在蓝枫手里只能完成弱化千万倍的泯灭弹,而到了专业的大科学家戴子书手里则可以藉助拉马克游戏系统的帮助完全还原出来那恐怖的黑洞生成歼星武器。 在确信龙女姐姐无论如何都想要救世的情况下,曲芸早已将它们无私地奉献出来。 而在曲芸分享了大量自己手中关于【清算】的第一手资料后,表世界顶层势力关于拯救世界的战争联盟算是初步成立。各方都在今天的会议中找到了充分的信心。 「明天给自己放个假吧。自从一起回来表世界,我们就忙到再没有时间约会过呢。」 当曲芸最后一个离开会场时,龙女姐姐用常人无法听闻的声音悄声道。 0943 第十八章下 间年兴衰乱世缠(第四十一节完) 「嗯……我这身打扮如何?」 第二日一早,曲芸见到逍遥一夜的康斯妮刚好归家,便推门来到云裳阁后花园。她说着转了一圈,长长的下摆就像开花般被离心力摔成一个圆形。 习惯在吃后花园石桌上早饭的蓝枫眼睛立马就直了,啃了一半的焦圈掉进豆汁里。 大红色的庸式华服,由金线绣成万凤朝阳图,似是民间着名设计师仿照天宫内皇后正装设计,且用料与工艺甚至更讲究了几分。 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庸,尤其是开明的霍氏皇族治理下,这并不算是什么禁忌。况且以如今曲芸的身份,便是整一身上朝用的龙袍穿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龙女姐妹甚至还巴不得藉此机会顺水推舟把她折腾上那个位子。 「主人,很惊艷!」康斯妮满眼都是小星星,伸出大拇指。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推门而出的梅娴诗看了曲芸一眼,却是垂下眼眸,常人难以察觉地轻声嘆了口气。 曲芸气势汹汹飞了过去,伸出双手从两边掐住梅娴诗俊俏的小脸蛋,轻轻扭着:「又在死高冷了,要不要把那满眼的嫌弃埋藏得那么深沉啊?有什么意见你直说。」 冰清玉洁的梅娴诗像只二哈般在曲芸手里被蹂躏一番后终于弱弱地用玉指推开曲芸的魔爪,满眼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娴诗只是觉得,还是清雅些适合芸芸。」 然后就转头回了房间,再不肯出来了。 这架势逗乐了闻声从二楼廊台探出头来的尹熙颐。她轻笑一声道:「芸芸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这衣服配你寻常休闲的髮型,又不上妆就有些不妥了。 上来吧,让任姐帮你打理一下,她可是专业的,经常在研究这些。对了,顺便问一句,你不是要去找龙女姐姐约会么?怎么穿得跟要去结婚似的?」 曲芸立马红了脸颊,嘟着嘴道:「是龙女姐姐说可以穿得正式一点……我以为她会喜欢。」 两分钟后,任棉霜的闺房内。 「任姐啊,要是不特意进来看看,我还真想不到你这里有这么多打扮用的家什。」看着任棉霜女性气息浓厚的房间,曲芸双眼放光十分震惊。 「怎么?以为我房间里应该都是些沙袋槓铃什么的?那些东西地下训练馆里不是都有嘛。」知道要帮曲芸打扮任棉霜多少有些手忙脚乱,心跳得厉害。 事实上云裳阁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大姐姐在家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馆中度过的。如果不在,那就是由于长跑之类不适宜在家进行的项目需要,跑去外面锻鍊自己了。 所以曲芸心目中任姐的房间并不是应该堆满健身器材,而是应该空无一物,仅有几只纸箱拼凑的窗才正常。 然而现在仔细想来,在云裳仙府相貌绝对算不上出众的任姐每天都会有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亲和舒适;始终保持着不起眼的低调,又在你注意的一瞬经常体现出各种微妙的不同气质。 她化妆打扮的技术绝对是超一流的,堪比三环魔法【自由面容】的功效了。 「那倒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算是任姐的爱好么?我只是有点好奇,这种十分阴柔的爱好似乎和多数人眼中努力锻鍊自己变强的爱好有点……互相矛盾?」曲芸没好意思说本以为你这里应该只有一张纸箱床,尴尬地笑着。 任棉霜用曲芸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盘绕起她已经有些泛银的长髮,又在上面喷洒着她闻所未闻的喷雾: 「觉得我平常的形象给人感觉有点女权?那是我刻意展示出来的,通过妆容和髮型。你看,不知不觉间影响他人的认知,化妆也可以是像魔法一样神奇的事情呢。 开始的时候,我就是有些气自己。气自己的懦弱堕落。所以故意表现出强势坚强的一面,不想让你们怜悯我,对我小心翼翼。 和你相处这么久,我早就清楚小芸对那种处境悲惨可怜的女孩子特别没有抵抗力。我一直很喜欢小芸,或者可以说是敬仰,但我不想自己因为软弱而受到格外的宠爱关照。 因为……那尽管让人觉得很幸福,但是却会变得更加柔弱。在每一秒钟都需要面对生死抉择的游戏世界,一旦失去了保护恐怕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我没有离开小芸的意思,也并不介意被你保护。但我不希望小芸有一天因为失去我而痛苦难过。」 任姐直白的解释把曲芸说的脸红起来。即便是曲芸也很难习惯自己的内心不好意思的角落被别人看穿的感觉。配着大红的华袍,格外炫目。 少有的完全无法把握谈话的主动权,曲芸羞怯地看着地面道:「那这和你学习化妆打扮有什么关系?」 任棉霜露出甜蜜的笑容:「女为悦己者容,哪怕是真的女权主义者,也未必不会为喜欢的人把自己打扮漂亮起来。这与性格强弱,与固有的性别意识都没有关系,只是人追求自我认同的手段。 每天钻在书堆里的小芸会跑来姐姐这儿,不正是最好的写照么?」 断断续续地聊着,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曲芸从中听出了任姐无意识间透露出的,或许自己都不清楚的意思。 她一直以来在不引人注意地打扮着自己,就是为了让她赏心悦目看着欢心,却又不至于显出勾引的意思。 这样想着曲芸又一次脸颊发烫,感受到任姐心底深处软绵绵的温柔。 不过她也看出另一些任棉霜所没有直接暴露出的东西。一个小时的谈话中,她一直没有像平时那样在两种明显矛盾的性格间相互转换,而是始终显得温和柔弱。 所以事实的真相比起任姐自己所说的这些,曲芸认为更多的是任姐两个不同人格的差异导致。爱好化妆的是她,爱好训练的也是她,但却是另一个她。 …… 新燕都城的龙女庙里,每日熙熙攘攘的人群销声匿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早先通过龙女庙前往云裳阁购物的玩家们,现在已经可以堂堂正正走大门进入; 而龙女庙中虽然面积不大,但却依照龙女姐姐口味建设得亭台楼阁别具匠心颇有一番韵味的后花园,今天因为一些特别的安排而禁止入内。 偌大的水上迴廊,就只有湖心的六角亭内有龙女姐姐一人在抚琴。她也穿了正装,是一套与歷代女帝极其相似的,正黄色大袖龙纹长裙,加霞帔,配暗金色褙子。 她抚弄着古琴,弹的却不是古曲,而是曲芸记谱下来,自己曾在法革共被入梦时听到的那首极其古怪的提琴乐曲。身为曲芸的导师,进来一有空她就试着研究这首曲子,试图弄清楚音律背后隐藏的玄机。 今日她却是没有在研究,但思念着人儿,手中便不由得不知不觉拨弄起她的音。 而琴谱上放的却是一首与曲芸提到的那乖离诡异曲风格格不入的词,提名《龙吟曲·别离词》。墨迹未干,琴旁的长桌上还摆着文房四宝,显然是龙女在等待曲芸时现提的。 显然,她本是在为写给曲芸的词配一首琴曲吟唱,只是思念起人,便错乱了曲调。 大庸重文治,在一些超人的手段下宋代词牌对应的曲调七七七八八都已经被补全。实在无可考证一些,连带诸多庸代新出现的词牌,则被配上了新的吟唱乐曲。 龙女原本在做的,便是对龙吟曲的调子进行一些改动,让它更适合为恋人所作词的韵律。 身为帝国公主,琴棋书画本就是自幼必修。而自打恋上了曲芸,她进来但有闲暇便必然会用来研究音律,希望在原本并不算多么精深的音律雅趣上能找到更多的共同语言。 这也是从曲芸身上学到的态度。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是痛苦还是欢乐,生活总会继续下去,到它命中注定的终点。若是因为肩上的责任重大就放弃装点自己的人生,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都是亏了的。 严肃的态度只属于那些不得不通过控制情绪才能让自己全力以赴的凡人,那些依靠热血而非头脑的武夫。而她心上那个人儿,救世灭世,皆在谈笑之间。 传送门微微晃动,从中走出一个娇小的少女。抬眉瞅来,娇羞一笑,一瞬间阳光都暗淡了。 龙女姐姐痴痴傻傻地愣了一瞬,随即回了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谁啊?」 少女那容貌美是闭月羞花的美,却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貌。晕至额角的眼影,只留半寸的黛眉,纯红齿白……完全是戏台上的装扮。 这不能怪任姐玩心太重,也不是她有心欺负人。 事实上按照大庸自古习俗,女子配正装应上浓妆。近来随着与世界各地的交流,甚至有不少贵族少女喜欢上流行于欧洲的烟燻妆。配上古香古色的汉服庸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任棉霜出身贫寒,完全不懂宫廷中的礼仪,便按照自己所了解的习俗去画了。而且画得极其復古,极其遵循帝国传统。 实事求是地讲,她画的当真不差,而曲芸这脸孔又是怎么画,画不画都极美的。而且这妆容是真的一点不差,教科书般的符合曲芸身份地位与衣着打扮。 只是龙女姐姐知道曲芸潜心魔法学问不懂化妆,压根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符合礼仪」的正装打扮,太过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直接傻了眼。 「re fa,ra fa,mi-」 结果就是,原本就心情忐忑到极致,羞愤交加的曲芸一气之下直接用魔法变换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三环魔法【自由面容】本没有指定变化成具体形象的功效,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普通」,很难被人注意。这是一道影响观测者精神的魔法,任何人看到的都会是不同的样子。 但是如今已经获得【谛听秘奥】变异的曲芸,根据自己对奥法元素运行规律的深刻了解做出了建模上的细节调整,强行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自己普通的样貌。 见曲芸单是这样仿佛还不够,羞愤之下更想要扯掉身上的华服,龙女姐姐忙牵住她的手阻止。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笑你,只是太惊讶了,」龙女姐姐认真看着曲芸,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就这样吧,你的装扮正合适,反倒是姐姐太过随便了。而且……你今天的样子,美极了。」 反倒是曲芸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悄声呢喃着:「还不是怪姐姐非要人家穿正装……」 「我可是听到了哦,」龙女姐姐弯腰贴紧曲芸的耳垂轻声吐气,钳着她的手又不肯松开让她挣脱不得:「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想再多看你好好打扮的样子。」 「ti mi re- ri」使不上力气的曲芸只能靠魔法的力量才能让身体保持在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姿势,慌忙转移话题道:「姐姐叫我穿正装来,不会只是为了欺负人家吧?」 龙女姐姐浅浅一笑,终于松开了手,但又马上反转手腕变成牵手的姿态,放风筝一般拖着悬浮的曲芸快步走向前厅广场。 紧接着,她自己也藉助手指上附魔的扳指飞了起来,带着曲芸一起落在龙女庙大殿的顶部。 下一秒,曲芸立刻就明白为什么正装是「正合适」的装扮了。 庙宇大殿站满了人。男女老幼,摩肩接踵,密密麻麻。 而这仅仅才是聚集而来民众的九牛一毛。从庙宇正殿的屋顶向山脚下俯视,曲芸看到上山的石阶,树林里,以及偌大的停车场全都站满了人,直到目力所及的极限,远处被高楼遮挡的地方。 粗略估计,来人至少十万。 在刚刚她从传送门过来开始和龙女姐姐打情骂俏的时候,所有这些人就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导致曲芸都没有发现正堂外面居然等了这么多人。 看这架势,早在她过来之前很久,恐怕天还没亮的时候,这些人就站在这里了等待了。庄重肃穆,悄无声息。 感到自己的手指被捏得很紧,龙女姐姐小心翼翼地歪头向曲芸看去,生怕她生气。 结果去只看到她僵硬的脸孔,就连遮挡妆容维持自己原本面孔的魔法都变得有些模煳不清。 显然,曲芸是十分紧张的。精通察言观色的她从这数万民众的神态中感受到了敬仰与善意。 而大量陌生人的善意显然是她所从未接触过的,十分疏离困惑又因此惹人惊惶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曲芸,龙女姐姐没有挣脱被死命紧握的手。同样没有在肉身力量上浪费一点进化点的两人,天生拥有龙族血脉的龙女姐姐有着曲芸无法企及的坚韧。 取而代之,她只是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暗中安慰她不必惊慌,明里向天下人昭告两人的关系。 「这些是……姐姐的信徒?因为你平定天下,所以赶来歌功颂德?不对啊,这个时代哪有这么多虔诚的人……难道是你告诉他们只有说服我留下才能得救,特意组织起来的?」一丝惊慌中,曲芸的大脑扔在飞速分析着。 若是龙女姐姐为了要她留下真的这样做了,如今的她也不会再生气。先前对于表世界的厌弃,对于众多人类的集合所能体现出的愚昧与疏离,在屠杀一大片该杀之人后也变得淡漠起来。 曲芸心中没有任何道德观念,但依照自己一套独特的标准,她心里也清楚:若是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自当去恨去怨去赶尽杀绝;可若别人只是不喜欢你,误解你,你没有任何理由去惩罚他们。 毕竟,问题至少有一半出在自己身上。哪怕你不愿意改变,也怪不得别人。 「怎么会,新燕都城还在重建中,一共有多少人口?我可没有这么多信徒,」龙女姐姐嘴角勾起一弯十分欣慰的微笑道: 「我只是告诉他们你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和我约会的消息,并简单地告诉他们发生过一切的真相,这还是受到你的影响。自古政客遇事都喜欢瞒着百姓,或许有他们的理由吧。 但我想着你最喜欢刨根问底,讨厌被假象蒙蔽的性子,又想到如今局势恐怕已经乱到不可能更乱了,就将一切告诉了他们。 然后,你看到了。他们中有我的信徒,但更多是在这场乱局中倖存下来的普通民众。而即便是我的信徒,也是为了你而非我来到这里。 他们想要感谢你在先前的事情中所作所为,想要感谢你没有因为受了委屈而迁怒他们这些留在新燕都城的凡人。还有,感谢你为这个世界对抗即将到来的末日灾难,给出了一份可能性。 至于你的指挥谋划能帮表世界赢得最后结果的事情,妹妹总该清楚那只是我自己的判断。不像你已经做过的这些,没有任何证据。 即便我讲出来说你就是救世主,恐怕除了狂信徒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而龙女庙,不可能存在也不会允许出现狂信徒。」 下面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民众听不到庙宇主殿屋顶上两人的耳语,但见到龙女娘娘停止说话转过头看向他们,便纷纷 「谢曲芸娘娘救世之恩!」 声音纷乱无组织,比起普通的喧闹又显得有些低沉郑重。不过众多凌乱的祈愿声混在一起,那噪音也终归就只能是噪音了。也就曲芸的耳朵,能忍着令人头疼的嘈杂从中分辨出每一道诉说的内容。 很多人一边诉说着,一边遍屈膝跪下,甚至还有人向着这边叩首。很快在樱花效应下,越来越多的人向着这里跪下。场面颇为壮观,吓得曲芸捏紧龙女姐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把自己勒得生疼也不敢放开。 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始终只是站着,或者抬头仰望这里,或者低头合手默默诉念。在如今这开放的时代与接纳一切思潮的大庸帝国中,也有不少百姓不跪神佛不跪帝皇,这是皇族与律法所允许的。 这样的人比起将希望寄託于神祇超人,更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的家园和生活。但同时也从侧面说明,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片感恩真心,证明了龙女姐姐并没有预谋组织今天的事情。 而「曲芸娘娘」这称谓听着古怪,其实也实属正常。首先曲芸的真实姓名早就被臧王府扒出来抖落得世人皆知。而感恩的民众不懂超人圈子里的具体情况和世界神的含义,便习惯性地介意龙女姐姐的神号相称了。 「看,背靠围墙那队女中学生是不是很可爱?打头的那个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龙女姐姐感觉曲芸的手有些松懈,便打趣道。结果自然是又被捏得更紧。 「回去吧。」曲芸勉力让自己戴上一副微笑的面具,腾空而起对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然后拖着龙女转身落回内院湖心小亭。 大殿砖石隔绝了鼎沸的人声,聚拢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世界?」曲芸有些困惑地提问道。 龙女姐姐所做的一切,曲芸觉得一直体现出一种十分抗拒给自己增加负担的样子,即便在如今自己已经觉得无所谓的情况下; 然而与此同时,她又在不遗余力地为救世而努力着。这和自己那种为了恋人而做的感觉不一样,更像是一种矛盾的,两难的困境。 既想要她留下参与清算为这表世界一战,又小心翼翼地生怕做得太多勉强了她的意志。 这是一种曲芸很难理解的状况。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如果让曲芸选择,只要自己更在意这个世界,就会选择直言请求自己的恋人要她留下来帮助自己对抗末日;如果她更爱自己的恋人,就会义无反顾地抛弃世界两人远走高飞。 可以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两者都是重要的,甚至难以取捨的事情。但以她清晰的逻辑判断却并不认为分清一个主次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说实话,如果此刻龙女姐姐告诉她比起她自己更爱这个世界,曲芸也不会觉得太过难受,反而会因为解决掉心中长久的困惑而有一丝轻松。 龙女姐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秘密,答案却出乎曲芸的预料: 「嗯,不止是喜欢。出于自身血脉的原因,我与它的关系,有点类似于你家那只小吸血鬼之于你。所以即便我不愿意,也不得不为了救世倾尽全力。」 「所以你一直在变得更加虚弱,是因为【清算】将近,表世界受到了波及?不对啊,【清算】毕竟还没有到来,就算将来我们会输,目前也还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啊?」曲芸疑惑道。 「你说对了一半。具体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从祖先遗留的只言片语中猜测: 『承载天命,以先神索福克勒斯之名,我金龙族愿以己身血脉镇压祖地数界气运。界在血脉在,界亡血脉亡。』 我们的世界并非尚未受到影响。随着清算接近,世界本身的歷史轨迹与命运都在遭受异常的扭曲。而从祖先留下的话中,我可以感受到这种变化对自己的影响。 所以芸儿请不要自责。姐姐目前的状况绝非仅仅是因为把龙珠给了你造成的。」 曲芸抓到了重点。并且意识到了绝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想到的,其中蕴含的重大问题: 「所以说,【清算】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然的东西?」 「不知道。几次动盪,先祖的遗训流失得很厉害。到了我这里,也就只剩下说给妹妹听过的那几句了,」龙女姐姐黯然一嘆,随即却又笑眯眯转移了话题: 「说好了今天叫你过来,是要送你件礼物,给你个惊喜的。还没给你呢,忘了么?」 哎?!曲芸怔愣,刚才那么大的排场,难道还不算是给依子的礼物? 随即转念一想,刚刚经歷的比起惊喜确实更像是惊吓,自己到现在都还未能消化掉那些陌生的情感。 把自己叫来又是戏耍又是惊吓的……龙女姐姐可没有那么皮,又不是康斯妮。 还在想着,就见龙女姐姐广袖一挥落座琴头,抚弄古琴奏响一曲明显是刚刚完成的曲调开始弹唱起来: 且听灵咒谁吟,忽闻域塔仙音绕。魔晶璀璨,血烛幽暗,葵池静好。祸雨飘摇,柔荑拨抚,弄心慌貌。末世人间乱,唯依如故,奏一曲,倾一笑。 怎奈时事难造,两愿情,离多聚少。时光难逆,运能流转,死生岂料。姊妹惜别,师徒两散,梦华终了。命数如有愿,伊人体大,普天渺小。 龙女姐姐的声音宛若自雪山淌入大海的溪流。时而清雅秀丽,时而大气磅礴,只是始终含着一丝滋养生机的温柔。 弹唱夹杂了许多古琴的支声,间奏。从引子到尾声也过去了五六分钟,加之聚拢的人群都在小心不叨扰两位娘娘的约会,此时已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喧嚣了。 一曲衷情。短短一首词,以庸式含蓄寄託了龙女姐姐所有的爱恋与眷恋。 对她的,对这个世界的…… 曲芸久久未能言声,而龙女姐姐就只是始终坐在那里,笑眯眯看着她的狼狈。 真是坏心眼,就喜欢欺负人……曲芸拭去泪渍,移开视线嘟哝了一句:「龙吟曲?」 「嗯,《龙吟曲·别离词》,是送你的礼物。等你的时候才刚谱完。」龙女姐姐点头笑道。 一首别离词,其间的含义怎能逃得过曲芸的细腻?她明显察觉到这两阕龙吟曲中蕴含的晦暗意味,终究忍不住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直言问出:「李宗说过,你我二人只能活下一个……」 「那是诺查丹马斯的预言,」龙女姐姐依旧含笑回答:「祖上留下的让我们血脉世代守护这世界的话,让李宗觉得有些担心,便去找了诺查丹马斯。不过预言的内容很模煳,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将龙珠给了你之后的虚弱……虽然是永久性的损伤,但并非不可逆,也并不会导致我直接衰弱到死亡。 我的命运与这世界冥冥中有所关联,待到【清算】一过,无非重新来过,也不是无法再次进化到如今的境界。 身在游戏之中,哪怕我们避过了末日,还不同样是一句死生岂料?所以说对姐姐而言啊,只要我们始终心里有着彼此,相伴到最后。无论谁先离开,都是足够幸福美好的结局呢。 不必长相厮守,只需曾经拥有。」 闻言,曲芸反而放宽了心。 随着龙女姐姐身体日渐衰弱,她一直在担心李宗所说的那些有着更加实际的缘由。比如失去了龙珠就会导致龙女姐姐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之类。 现在知道她的衰弱只是暂时的,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会导致姐姐大人陨落,曲芸立刻就松了口气。至于预言什么的,她并不很担心。 毕竟对于一个奇蹟创造者而言,命运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没想到姐姐竟有着这样的觉悟,倒是依子落了下乘。如此也好,我回去问问伙伴们的意见,大家都愿意的话,我们便留下来,陪姐姐背水一战。」 …… 隔日,吕梁军事基地。 「主人,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那三十三和咱们交手过不止一次了,身份再明显不过。她居然还把关键的钥匙用信件寄过来!关于霍悯阳的这条情报,明显是使徒陷阱啊!」康斯妮不满地嘟哝着,跟在已经飞进基地的曲芸身后。 她跟得很紧,尽管蓝枫一再保证没有问题,还是生怕主人被突如其来的核爆伤到而自己来不及保护。 曲芸则不解释也不理睬,只是认真地观察着这伪造成巨型潜艇一般的地下基地。最终,她停在了建筑结构的最底部,将小号储本外形的电子钥匙插到了金属板缝隙间几乎不可能发现的插槽内。 「果然是精金,没有收到这封信,恐怕永远也无法找到这里。」曲芸呢喃自语。 明显带有魔法加持的暗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嵌在地板上的辐射标志,很大一片,占据半个房间,看得康斯妮心里咯噔一下。很显然,用于基地自毁的核武器便是隐藏在这里。 再往上看,地面上整齐地摆着三件东西:一张纯银半脸面具,一桿烟枪,一本漆黑封皮的笔记。 在它们后面还有一具完好无损,若非能够听到没有唿吸心跳脉搏,根本无法确认生死的,死因不明且十分完好的尸体,正对着门盘膝而坐。 霍悯阳的尸体。 0944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一节) 六月六十六日,阴。 又一次,我回到了这坟墓般的家里。 逃离是没有用的,死亡依旧无法安息。生活留给我的,只剩下绝望。 但我终于找到了!获得解脱的办法! 这神秘的仪式是我留下来的,被我藏在那个隐秘的地方留给我。但是我真的好蠢,白昼的砖墙又怎么可能藏得住东西? 所以当我找到我所留下的那个仪式时,我遗留信息的建筑正在被拆除。若是再晚一点找去,我恐怕也永远无法解脱了。 现在好了,万事俱备,只需要逐步把仪式完成。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要把这个情报留给我。 不能再犯以前的我那种愚蠢的错误,这一次,我把秘密藏在乱神镇入口悬崖边黄昏时能看到的那颗歪脖老树下的树洞里。 如果我能够顺利解脱,还希望下一次我可以顺利发现这个秘密。 只是,我不能丢下妹妹。或许可以带着她一起?但是那种事情,怎么可以脏了她的手。 …… 六月六十六日,阴。 不,原来竟然是这样!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只需要满足条件…… 来不及了,求求我,救救我妹妹! 小心魔鬼,神明在看着,若被发现我不是我,事情会变得十分糟糕! 曲芸将视线从进入游戏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日记本上那些清秀稚拙的字迹上移开,开始环顾四周环境。 昏暗的顶灯像是一位迴光返照的临终病人,颤颤巍巍地在明灭间闪烁却就是不肯咽气。砖墙上直接刷着水泥涂层,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房间原本应该是阁楼上的储藏室,角落里挂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细腿的毛腿的红背的灰腹的八脚生物们像是被屋主人放养的宠物般大摇大摆地忙碌着缠卷猎物,享受各自的每餐。 脏乱破旧凸显着屋主人的贫穷,但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除了一只巴掌大的五彩斑斓的蜘蛛倒趴在窗框上用它那清晰可辨的六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曲芸,房间里看不出有什么可能会导致危险的情况。 唯有窗外漆黑的街道上,似乎游荡着一些或大或小,明显不是人形的东西。但曲芸并不打算深究,至少不是现在。 许多游戏中看起来反常的地方反倒是某些游戏世界中的正常,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地方有时又充满致命的危险。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前,曲芸不得不耐着性子大概弄清楚所在世界环境的情况。 只是……好糟糕啊,居然是团队拆散进入的那种游戏,得赶紧在有人出事前把大家找出来…… 突然间,曲芸开始翻翻找找,最终在抽屉里找出一面手镜。果然少女的房间中不可能没有这样东西。她这是想起了之前遇到类似游戏规则的时候,那是小鹿的意识世界。 她还记得在那场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身份,分散在不同精神层次里面。那一次,每个人都扮演了世界主人不同的精神意志,带着各式各样的鹿儿的皮毛样貌。 还有在假象之下那场游戏中,仙子们直接被赋予了不同的身份,塞进了各种似乎是已经死掉的土着居民的躯壳中。 这次或许也会有着类似的情况。如果不先弄清楚这点,恐怕当面与伙伴擦肩而过她也不得而知。 镜子里的少女同样娇小柔弱纤细,皮肤毫无血色,白得瘆人;却顶着一张与曲芸截然不同的,颇为平凡的面孔。 大脑壳,小细脖,留至肩头的短髮参差不齐。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的样子,明显的营养不良。 而注意到手臂上露在连衣裙外的肌肤各种各样的青肿疤痕,曲芸才意识到自己进入游戏后一直有些别扭的感觉原来来自这具身体上的伤痛。 嗯,后背最痛的地方黏煳煳的,似乎是被皮带抽打皮开肉绽后,伤口黏在了连衣裙上。嘶,不看还不觉得,现在越想越疼…… 拼命忍住满地打滚或者服食徽章空间中梅娴诗所炼丹药的冲动,在蜘蛛古怪目光的注视下,曲芸不动声色地再次翻了翻桌上的日记本。 「小心魔鬼,神明在看着,若被发现我不是我,事情会变得十分糟糕!」是整本日记的最后一句话,这让曲芸决定在蜘蛛的目光下表现得尽量「正常」。 刚才看到的日记是摊开在桌面上相邻的两页。本子后面的页数都是空白,而前面则记满了少女不太日常的日常。 看得出来,日记本的主人与父母和妹妹四人一起生活在这个名叫乱神镇的地方。似乎由于战争,镇里不论男女老少多数人都被拉去当了兵,导致现在十分空旷寂静。这倒是件相当古怪的事情。 日记本身的内容除了打开的最后这一页似乎对游戏颇有些帮助外,似乎都是些平凡无奇的事情。挨揍,没吃上饭,挨揍,被父母的叫骂声吵得一夜没睡着,干活,挨揍…… 好吧,至少对于玩家的目的而言,都是些并不值得注意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争的关系,似乎也不用去上学的样子。 除了最后一页两天同样的日期,天气,诡异的人称用法以及隐藏的那个秘密地点之外,整本笔记的前面所有页码只有一点引起了曲芸的注意,那就是不同笔迹。 这个女孩的日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颇为明显的变化;人称,习惯用语,字体形状,内容的详尽程度全都会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这让擅长心理侧写的曲芸感到十分费解,看起来这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患有严重的多重人格分裂症,还是出现一次就不再重复的那种。 阁楼没有按楼梯,只通过一个相当于下面正常房间天窗的活板门由一把破旧的工地用梯子连接。透过开着的活板门,曲芸听到一个肥胖的高大男子走进了楼下的客厅,手中提着玻璃瓶子。 「父亲?」 沿着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梯子爬下,曲芸学着日记中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向陌生的男人打招唿。 0945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节) 男人摇摇晃晃地将门带上,听闻曲芸的问候,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酒瓶砸了过来。 曲芸受惊般的瑟缩了一下,似是反应不及,又像是不敢闪避,任由酒瓶擦过自己的发梢砸碎在身后的墙壁上。 事实上以她如今的实力,哪怕闭着眼睛也清楚酒瓶飞行的轨迹根本不需要闪躲。 紧接着,随着一声惨叫一个比自己更加娇小瘦弱的身影从房间里倒飞出来栽倒在地。 「不收拾干净,今天就别想睡觉。」房间里传出来母亲的声音。她只是训斥着妹妹,并没有对自己说话。 从日记中留下的信息推断,曲芸知道母亲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反正把所有的事情推给妹妹,「原本的」她都一定会去分担。为了不让可怜的妹妹再受更多惩罚,她们最后一定会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 父亲则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里面的房间,经过姐妹二人时还不懈地啐了口唾沫。与日记中记录的表现十分反常地,今天的内务并没有传出任何激烈的声音。甚至短短几分钟后,便响起了间歇性的鼾声。 曲芸小心翼翼地将柔弱的女孩扶起,遵从本心流露出十分心痛的表情。因为需要扮演既定的身份而暂时不敢使用魔法的她,还真没有力气将这位小妹妹直接抱起来。 少女右腿和左手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裤管,一只眼睛上斜绑着骯脏的绷带,中间本应凸起的地方凹陷下去。在曲芸的搀扶下,她撑着手中一支明显是直接从树上落下的粗树枝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额头还流着刚撞破的鲜血,少女却满面阳光般,十分开朗地对曲芸笑道:「爸爸今天没有打妈妈,也没有做龌龊的事情。」 曲芸眼眶微红,抱住少女在她额头上轻吻一口道:「去休息吧,只是些碎玻璃,姐姐自己收拾就好。」 「嗯,」少女十分乖巧地应道,并没有勉强留下帮助姐姐,而是十分艰难地拄着明显不合身的树枝挪动到墙角的纸箱堆中:「对不起,给姐姐添麻烦了。」 咬了咬嘴唇,曲芸暗自嘆了口气开始真的用手指去一点点捡拾地上的酒瓶碎片。 真糟糕,遇到了自己最没办法的类型。若不是这个家里透露出太多的古怪,她甚至忍不住要去教训一顿那两个欺负一位如此可怜少女的父母了。 日记中提到的「妹妹」虽然性格也是十分乖巧,总是为他人着想而性格温顺逆来顺受;但同时她又是唯唯诺诺十分容易受到惊吓的类型,像今天这样被欺负后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却是从未在日记中提到过。 或许这只是因为之前的「我」习惯于妹妹的性格觉得理所当然而意识不到其中的反常,但长期遭受欺凌折磨的孩子会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又难道仅仅是因为今天父母间没有爆发出令人恐怖的冲突导致她心情格外灿烂?不,曲芸可以确定那是一种长期积累下的,自然而然的乐观态度。 而更令人起疑的是,身体残缺的妹妹却体现出一种十分不适应自身残疾的,别扭的行动姿态。 对于长期缺失肢体的人而言,这是极不自然的情况。难道她是最近才失去了手臂与腿脚的?为什么日记里完全没有相关的描述呢? 看了一眼斜靠在纸箱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妹妹,曲芸在心中暗嘆一口气,回以同样灿烂的苦笑后将视线投向了被门帘遮挡的里屋。 门帘可以遮挡视线,但却无法遮挡辩音成像的场域。而只要不露出特别奇怪的破绽,想必任何存在都无法洞悉曲芸可以感知到「我」本不应了解的事情。 床上的「爸爸」和「妈妈」间歇性地发出鼾声,或许彼此都以为对方正在熟睡;但唿吸与心跳却无法欺骗曲芸的耳朵,这两位没有一个真正睡着。 其实他们若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哪怕聊聊天或者互相咒骂几句都不会引起曲芸的察觉,但明明没有睡着却在打鼾这种事反倒显得画蛇添足欲盖弥彰了,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自打那个肥胖的男人打开房门,曲芸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唿吸与心跳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警醒,丝毫没有醉鬼该有的那种特殊的迷乱昏沉的状态。 而他砸向自己的酒瓶就更是十分精准地避开了自己可能闪躲的方向。这种精准与警觉让曲芸感到,如果不使用魔法身为神醒强者的自己恐怕并不是这个肥胖中年人的对手。 与他相同,那位「母亲」在将妹妹抛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有意避开坚硬的桌角与妹妹身体伤残的部位。 这种感觉就像是进屋后将帽子随手一丢却正好挂在衣帽架顶端的钩子上一样,既像是万里挑一的巧合,又像是经过专门训练十拿九稳的刻意表演,让人完全弄不清真假虚实。 一瞬间,曲芸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 或许装睡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如果对此产生怀疑反倒会被「发现」; 或许三位家人也像自己一样被玩家取代了身份,是云裳仙子们不忍伤害这对可怜的姐妹所以在不露破绽的欺凌中避免了实质上的伤害; 或许身边这些傢伙都是团队竞争游戏中的对手,因此在陌生的扮演中留下了各种破绽,毕竟游戏规则还没有被找见; 或许,父母和妹妹都是正常的,是记录日记的「我」有着某种古怪,导致缺乏了重要线索的自己无法理解家人们的行为; 又或许这对父母本身爱着自己的女儿们,只是出于某种像她现在这样不得不扮演陌生身份的处境而不得不对她们加以虐待…… 游戏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时间去慢慢探索这个有趣的世界。欲速则不达,并不急于这一时弄清所有的隐秘。 认真收拾好地面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曲芸重新爬上了阁楼回到自己旧报纸推出的一片睡铺上。 三个装睡的傢伙一个比一个精神,就连窗框上的大蜘蛛都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依旧神气活现地监视着自己。那么,除了老老实实睡到天亮,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呢…… 轻轻一嘆,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0946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节) 死一般沉寂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危险。似乎房子里的所有人都怀着各自的忐忑一夜未眠。唯有那只花里胡哨的大蜘蛛等了几个小时,自讨没趣般地从漏风的窗户爬了出去。 在这个夜夜充满打骂叫嚣的家庭里,算是出奇的诡异和反常。 天刚亮,父亲便摇摇晃晃地出去了。通过日记曲芸知道他并不是去工作,而是去镇子中心的富商大宅踩点。他已经在那里徘徊了好几周了,只是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不过又不是去金库博物馆警察局盗取什么机密文件着名珠宝,花一个月时间踩点这种事情显然不符合这货的身份。可以想像,其中的多数时间他都花在了酒吧鬼混中。 于是曲芸就从阁楼上爬了下来。已经耽误了一夜,她可不想被困在这一点也不好玩的日常中等着队友去通关。 此时她已在心中默默做好准备,如果能在日记里所提到的那个「仪式」处发现通关游戏的线索或者直接解开游戏规则,那么就不再回来这里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之前那个「我」的小可怜妹妹,但身处游戏中,总不能舍本求末不是?由于日记中明显暗示了扮演身份的重要性,曲芸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伙伴们。 比如说,会不会有某些人因为运气不好没看到理论上系统会为每个人准备的提示,结果满大街去叫嚷着来找自己? 或者说,某些人因为运气不好进入了一些奇怪的身体,陷入十分不方便的境地?如果这是一场智略向的游戏,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这样的不便并不会影响游戏的平衡。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自己的原因,云裳仙府遇到的智略向游戏明显要比武力向与综合类的多,至少占去八成。 嗯,米莎说过,拉马克游戏确实有类似的规律,让玩家和团队更多地在所擅长的世界类型中进行游戏。具体的原因她似乎无法透露的样子。 先前在假象之下那场游戏中,甄辉齐就遇到了类似的状况,而且还陷入了一种十分危险的处境。而昨晚在窗外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身影,说明类似的怪异在这次的游戏世界恐怕并不罕见。 又或者……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碍于规则没有显露身份的同伴,会不会在危险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和自己互相战斗的囧况? 不行,必须找机会试探一下身边这些明显不对劲的家人。 从爬梯下来,迎接在自己的是妹妹阳光灿烂的笑容,以及母亲当胸一脚。 「滚开,好狗不挡道。」她踩着曲芸的裙边走过,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曲芸脸上。 很疼,但确实有手下留情。这种手下留情并非普通人收着力道那种手下留情,而是真正的高手做足了戏份踹出了相当重的一脚,却因为巧妙的角度和位置不会让人受伤的手下留情。 母亲跨过曲芸后,随手将一把铜子儿甩在妹妹脸上:「去给我买两包【希望】来,不够的话自己想办法,弄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铜币非常粗糙,圆形无孔,似是西方古代使用的那种样式,上面压印着磨损到完全看不出样貌的头像。 而所谓的【希望】,在「我」的日记中也有描述。那是一种粉红色的粉末,母亲每次用鼻子吸进去就会进入一种奇怪的恍惚状态。脸上充满幸福的表情,在那时她是不打人的。 不知道十岁出头的原主是否清楚这是种什么东西,不过曲芸显然是明白的。 然后,曲芸便听到妹妹边吃力地用单腿蹲下坐倒在地去捡拾地上的铜板,边用细不可闻的,常人绝对无法听到的声音对母亲嘟哝了一句:「要是主人在这里就好了。」 额……刚刚还在想着要试探一下,结果已经有人在做了啊。康斯妮这是怀疑母亲的身体里装着依子? 倒也不奇怪,她的留手与巧妙的力道在康斯妮这种行家眼里肯定比自己更明显。刚刚她自己还一直在怀疑母亲是否也像她一样是被玩家顶替的说。 曲芸爬起身来,见到妹妹摇摇晃晃似乎还想要追着母亲进屋,忙一把拉住了她:「外面腥风【血雨】,很不太平。要出门至少该带把餐刀防身,可惜没有细剑之类真正的武器。还是别打扰妈妈了。走吧,我们出发。」 她有意强调了「血雨」二字,跟着又不经意间提起了细剑。康斯妮不可能不明白。 妹妹闻言,瞳孔突然放大,显现兴奋的光彩。一句话语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在曲芸心中响起:「果然是主人啊!契约被那位动了手脚后,想要直接感知到主人都变得困难了呢,」 她撅起小嘴。憔悴的脸孔上,露出十分乖离的生动表情继续用心灵传音道:「虽然游戏一开始就感觉主人在附近,但是却没有办法确认主人的身份。人家实在是难以想像如果主人变成那个大腹便便的醉鬼可怎么办,还好还好……」 「你选择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房间使用心灵传音,是因为发现了这场游戏里我们必须要扮演相应的身份?」曲芸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在心中回復道。 康斯妮点点头,牵着姐姐的手拉到自己昨晚栖身的纸箱那里,把一段乍看下去颇为难以察觉的文字翻给曲芸看。 和阁楼上「我」的日记一样,游戏系统对于这种语言文字明显会影响游戏进程的世界给与了玩家神秘的帮助。不过除了理所当然地莫名理解了纸箱上文字的意思外,曲芸还发现这里使用的文字似乎与表世界的希腊字母极其相似。 里面有很多中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各种文艺作品中常见的字母,比如α(alpha),λmbda),Ω(omega)等等。 而刨除无法具体理解的文字,藉助游戏系统的帮助曲芸可以辨识上面的内容则写着:「千万不可以表现出异常!——写给下一个我。」 0947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四节) 曲芸点了点头,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露出破绽」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那么按照拉马克游戏一贯的「不存在必死之局」的潜规则,任何玩家都有必要得到相应的警告。当然,由于自己的大义或者太过倒霉与警告失之交臂就是纯属活该了。 从另一个侧面,自己和康斯妮同时得到的【警告】也就意味着「露出破绽」这件事情在这个世界当真是相当的危险。 不过曲芸认为这种「破绽」不可能是太过严谨的。如果任何原本那个「我」不会做的事情都不能尝试,比如就连自己刚刚和康斯妮进行心灵沟通都会被发现的话,那么这游戏也就不用进行下去了。 或者至少,她应该得到更严格的警告,而不是笼统地提一下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而现在的情况便是意味着到底做到什么程度算是「露出破绽」这条底线是隐形的,自己只能在作死的边缘不断伸出触角试探。 嗯,作死也是要讲科学原理的。比如像大摇大摆使用魔法或者直接大声议论拉马克游戏之类的这种事情不到死到临头时她是不会轻易尝试的。 而所谓科学的尝试,曲芸认为首先需要做到的就是弄清楚危险的来源与监控的手段。然而这两件事凭藉手头的线索除了疯狂作死外完全构不成任何探索的方向。 如果这是一场竞争类游戏,尤其是牵扯到「那些傢伙」的游戏,曲芸倒是可以设计害对手去代替自己试探规则的底线。然而现在连游戏规则都还没拿到手,更没有可以去设计的目标。 所以绕了一大圈回来,曲芸现在所能做的还是只有探索并尝试解开游戏规则上。关于这一点,日记上提到的之前那个满口病句的「我」所藏留的秘密显然是唯一的线索。 至于行为反常的父母以及夜晚窗外那形态诡异的身影们,当然也算是一条线索,但是在手中情报不足的前提下,曲芸决定尽量避免可能带来危险后果的尝试。 比如假使她设计母亲迫使她无意做出一些相对明显的,「露出破绽」的行为;嗯,这很简单,因为她和父亲两人身上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那么结果很可能是导致「母亲」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所在团队游戏失败,甚至导致玩家不可逆转的死亡。 然而,她现在却无法确认「母亲」是敌对团队的玩家,还是这个世界原本便存在的某种异常,甚至她很可能就是云裳仙府的某位伙伴。这样导致的后果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与此同时,在尚未弄清楚这个世界规则底线的情况下曲芸又没有办法直接进行试探。事实上刚刚与康斯妮相互试探确认身份就已经是十分危险且不可再现的过程了。 曲芸无法判断扮演母亲的敌对团员或者本世界异常是否能听到康斯妮那常人无法分辨的音量,是否能直接截取两人心灵沟通的内容甚至直接藉此挖掘出她们意识表层的一些记忆。 因此即便这位母亲直接站出来宣称「我就是任棉霜」,曲芸也会选择装成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继续扮演好自身的角色。 「我们走吧。」 所以,曲芸只是简单地这样说道。 下楼之后,是一条颇为寂静的小镇街道。碎石路面,砖瓦矮楼,没有区分车道与人行道的狭窄路面。 路上行人很少,且行色匆匆,颇有些战时的萧条与紧张气氛。大多数人穿着破旧的大衣,但当他们看到只剩单只手脚的妹妹还是会流露出怜悯的目光。 事实上以康斯妮的特长,只靠单脚与树枝木杖虽然难以做出那种带着残影的攻击,但至少达到常人的健步如飞并无困难。然而出于扮演的必要,她们刻意走得很慢。 「姐姐,妈妈说的地方好像要往那边。」十几分钟后,康斯妮指向反方向的道路说道。 她有些困惑,主人似乎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而那个地方似乎与母亲指示的购买【希望】的地方南辕北辙。考虑到「不能露出破绽」的需要,康斯妮问出来自己本该产生疑惑的地方。 她相信主人对此肯定有更妥当的考虑,不可能被自己问得措手不及。 果然,曲芸只是面色严肃地沉声道:「和我走吧。」 那沉重的神色像极了忍耐到了极点,下定决心带着妹妹走上不归路的绝望的姐姐。 康斯妮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一些,一瘸一拐地追赶着,却因迟疑而渐渐拉开了几步的距离。宛然就是担忧回家后悲惨遭遇的妹妹。而此时在曲芸的心中,她正在发问:「主人,我们这是要去?」 「这具身体的主人有记录一个很可能找到游戏线索的地方。」曲芸的回答言简意赅。 「可是,如果来不及完成那个『妈妈』的任务……」康斯妮明显在担心是否会表现得「不同寻常」的问题。 「一对遭受如此对待的姐妹决定离家出走,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曲芸反问,随即放缓语气道:「别担心,这游戏的规则虽然后果应该会很严重,但界限却并非那么严格。 我们必须要一点点试探规则的底线,确定自己所能做的范围。如果这是一场竞争类游戏,那么首先确定这一点情报的团队将占据极大的优势。」 母亲所指示贩售【希望】粉末的地方在小镇中央的一处地下酒吧,而曲芸选择的每一个岔口都有着指示「出城」的标志。 镇子不算大,但姐妹俩走得很慢。等见到高速公路上「乱神镇欢迎您」的镇口标牌时,大约也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高速公路? 显而易见,小镇唯一的出口连通着一条双向单车道的破旧高速路。 先前姐妹俩将鼻子贴在明显是营业时间却没有开门的邮局的玻璃门上看过里面贴着的小镇地图。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通向小镇,乱神镇的后面再没有第二个出口。 问题是,既然有高速公路,又哪里来的什么悬崖? 0948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五节) 没有悬崖,自然也没有什么歪脖老树,更不可能找到树洞里的秘密。 从未离开过小镇的姐妹两人像是迷路了一般在镇口两侧徘徊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高度公路的入口。 「去出口的加油站问问吧?」康斯妮直接开口问道。 一路上两人经过了各种试探,康斯妮有试着叫曲芸主人,曲芸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施放了两个魔法,居然全部都没有引起任何问题。 对此曲芸的推论是有三个可能。一是不能露出破绽的对象并不像游戏系统一样可以无死角监控着整个世界,她们只需要防备特定的人,物件,地点或者时间。 这是最好的情况。只要能找到需要防备的对象,游戏难度便会直接下降到剧情体验模式。 而另一个可能则正相反,就是「露出破绽」的后果并不一定会马上体现出来。一上午两人的作死并非完全「合法」,而是引发的后果将会延迟到更晚的时候才会体现,疑惑累积到一定程度一起爆发。 这是最糟的情况,因为诸如游戏的难度,规则条件等都会变得几乎无法试探。她们将始终在宣言边沿行走,一个不慎就会永坠深渊,甚至还是那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麻烦情况。 而最后一个可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便是「露出破绽」的条件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标准。特别到表现出不属于自己所扮演身份的性格,语言,知识,甚至施放魔法都不属于会露出破绽的范畴。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恐怕这「破绽」背后所隐藏的原委就深得可怕了。同样的,可以想像如此轻松可以满足的规则一旦被打破将会得到怎样的后果。 「好吧。」曲芸也直接答道。对规则的一系列试探让两人的沟通变得轻松很多,至少不需要再像舞台上的即兴表演一样小心翼翼了。 加油站的两位员工正在给一辆路过的货车加油。男的一头黄毛,女的留着短髮。很年轻,刚成年的样子,都是一副兴致恹恹的表情。 对于他们的心情曲芸是十分理解的,因为就在这一片地界来来回回徘徊了一上午,见过的车辆加起来不超过单掌之数。呆在这偏荒的镇口角落又没有什么别的娱乐,若是要曲芸在这里工作,恐怕绝对要比他们更早崩溃。 姐妹俩就这样走进加油站附带的商店里,想要找些个地图弄清楚小镇出口与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如果有必要,再弄到手一份。 然而自取货架上插着的地图只有小镇全图,并不包含任何更广大区域的。连行省与国家的地图都找不到,而且全部包装在密封塑胶袋里,无法打开查看。 更诡异的是,价格只写着「3oβoλos」。从进入游戏以来就可以让她们自然理解语言文字的系统帮助似乎并没有起任何作用。这绝对不正常。 这个……怎么卖?曲芸装出一副弱萌萌的样子询问柜檯后面的收银员。 收银员肤色灰暗,身上的衣着也打扮得十分破旧骯脏。听闻曲芸的问题,他露出颇有些惊讶的表情看了一眼价格标得清清楚楚的货架,随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呵,新来的?和我一样的人啊。地图需要三奥波尔本一张。地图可以卖给你们,只是我可不建议你们有任何试图离开乱神镇的念头。」 得到的答案让曲芸有点懵,听起来这奥波尔本似乎是某种货币单位。且不说游戏世界关联诸天万域,哪怕这「奥波尔本」就是表世界某个犄角小国的货币她也没有相关知识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母亲」给妹妹的一把铜子儿了。 说是铜子儿,曲芸之后把钱拿在手里才感觉到它们比各种自己用作附魔材料和法阵仪式的铜币都要更轻一些。只是上面的斑斑锈迹让自己一时没能意识到它们的不同。 现在细想,钱币上的锈迹是红色而非绿色,恐怕这钱币的本质是铁质的。在表世界,出于实用价值和工艺水平,歷史上以铁为币的单位还是相对罕见的。 虽然完全不认识标籤上那些类似希腊语的字母,但身为学霸兼魔法师的曲芸还是凭藉自己对印欧语系已经成为条件反射的直觉判断出价签上「oβoλos」这个单词的读音恐怕与耳中听到的「奥波尔本」极其接近。 她将手伸进连衣裙口袋正要掏出三枚货币试一试,又听到那絮絮叨叨的猥琐店员似乎因为她那双过于灵动鲜活,看起来与他那浑浊双眼截然不同的眸子似是在警惕着自己而继续说了下去: 「嗯,你也不用警惕,这发自良心的建议自然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意。 如果你们能好好在这里『活下去』,想必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可以交易的东西。比如一些有趣的魔法知识,比如一些对你们有极大帮助的魔药,或者与另一个世界的通讯…… 还比如,你们现在最急需的……情报。」 店员的越往后说,声音压得越低,身体越是向前探来,说到最后他的脑袋以正常人类脖子完全无法够到的长度探出了柜檯,几乎把臭气熏天的口腔贴到曲芸的耳朵上。 曲芸则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一直往后退。一方面是她不需要对方把嘴巴贴过来也能听清那人的耳语,另一方面则是真的害怕自己被噁心的东西碰到。 谁知这店员突然将已经伸长到极其怪异程度的脖子更加扭曲了一些,歪着头话锋一转道:「当然,看你们这副穷酸的模样,如果你们的家人并没有给你们带上奥波尔本,我也不介意你们用灵魂来交换,或者……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妹妹残缺的手臂与腿上。 「嘿!你在跟这些可怜的孩子讲什么呢?」 一个面相凶神恶煞的干瘦老头从员工用的后门进入了商店柜檯区,吓得这浑身流淌着诡异气息的收银员瞬间收回它长长的脖子:「啊!老闆,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有说!她们只是想要买地图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这诡异的收银员要对这干瘦老头害怕到这种程度,但一种近似乎共情的强烈恐惧也同一时间在曲芸心头悄然升起。 0949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六节) 对于一直以来专心享受游戏的曲芸而言,这种恐惧是一个极其反常的信号。 换句话说,通常情况下足以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敌人或者险境并不至于让曲芸感到恐惧。 因此她很快意识到了原因。自打大脑自我认知区域进化到一个极有可能是空前的高度后,她偶尔会感到这样的心悸。就像是人的潜意识会用梦境对自身提出警告一样,这是一种类似于对危险的直觉被放大后的现象。 主观上曲芸并没有害怕,她压抑住自己的本能,以一副乖巧的面孔审视起出现在柜檯后的老先生。 他并没有扰动空气中的奥法元素,身上也没有修士灵力的气息,更别提魔鬼与神灵的威压了。但我的潜意识认为他会带来致命的威胁,为什么?仅仅因为被那诡异收银员带动的共情? 还是说……因为他所说的,我们是……「同类」? 在强大的理性控制下,曲芸并没有像收银员那样露出明显的破绽。她只是笑眯眯将衣兜里手指捏着的三枚钱币掏出来和密封包装的地图一起按在柜檯上。 虽然这收银员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或者说根本就不像个「人」,但曲芸并不打算在这让人心生恐惧的平凡老头面前打他的小报告。 理由有很多,比如至今为止曲芸仍未弄清楚游戏中自己的立场,比如她任然不清楚需要防备「露出破绽」的对象到底是谁,以及最重要的……这收银员自称所掌握的「情报」。 「哦,该死的战争。」老闆一脸嫌弃地将收银员挤到一边,一改对他那凶神恶煞的脸孔转而十分慈祥地看向曲芸。当目光扫向康斯妮时,他的眼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他接过钱币,并用扫码机刷了地图包装上的条形码,然后将地图递还给曲芸:「多谢惠顾,三德拉马克。」 直到这时,曲芸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亲手递出的钱币并非三枚圆形的铁钱,而是印着陌生人头像的纸币。 而老闆这时也将目光盯在了残缺的妹妹身上:「我想我见过你,孩子。对了,是在镇中心的狄奥尼索斯酒吧!那时你还有两条腿来着……」 说到这里,他好似有些尴尬地止住了话题,转言道:「你们现在来买地图,是想要离开乱神镇么?是不是连你们的父母也……抱歉,人老了,话就多了。听我一句,先别急着离开……」 老闆欲言又止,似是有些困惑。而这一点让洞察力极其敏锐的曲芸刚到更多的困惑。 「谢了,我们会考虑一下。」她对老闆报以礼貌的笑容,然后便扶着妹妹转身离去了。 虽然从任何角度来看老闆都表现得像一个和善的老人;但和他对话时,曲芸有一种在钢丝上行走的错觉。总觉得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復似的。 因此她选择抓紧时间离开。既然那自称可以卖情报的收银员显然不打算在老闆在场的情况下卖给她们情报,那么她也不打算在不知底细的老闆面前久待。 言多语失,谁知道这场游戏需要防备「露出破绽」的对象是否就是这个让她感觉十分危险的态度慈祥的「普通老头」呢? 出了加油站小店,曲芸瞥了一眼那一对负责加油的正在无所事事的年轻店员,配合着康斯妮的速度不快不慢地离开了小镇出口,转头向镇中心走回去。 直到进入了小镇边缘的房屋群,曲芸突然停下脚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到主人这副模样,康斯妮慎重地使用心灵感应问道:「发现了什么异常?」 曲芸点点头,直接开口问道:「你可有注意加油站门口的那两个员工?」 「黄毛的青年和短髮的女孩,看起来都很年轻,还有就是话很少。」康斯妮回復道,显然她并没有刻意注意这两人。 曲芸继续点头:「没错,话很少。少到以他们的年纪而言,在这无聊的地方工作着足以显现出十分的反常。而且我们进店的时候,他们一直在非常仔细地观察我们。」 「那是因为来店里购物的人太少了吧?难道主人怀疑他们?」康斯妮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在店里的时候,她们俩一直没有讲话。直到我们离开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曲芸神色古怪地讲下去:「他们说的大多都没有什么古怪,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有两句对话十分反常。 那个男孩问:『这物价可真是离谱,加满这一辆货车的油得要二百多塔伦特了吧?』 而女孩的回答则是:『你忘了店长的话了吗?』」 …… 当两人回到小镇中心,正赶上下班的时间。马路上可以见到不少行色匆匆的疲惫身影。早上的时候他们注意到妹妹残破的身体时偶尔还可以见到些许的同情,现在则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小镇不大,沿着地图曲芸很快找到了狄奥尼索斯酒吧所在的地址,但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酒吧那根本没有任何标识的入口。 在左边的裁缝铺子与右侧人去楼空的临街店面之间,一扇普普通通的镶嵌木门隐藏了狄奥尼索斯酒吧的所在。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尽头则是与走廊等宽的向下进入地下的楼梯。这样的建筑结构曲芸从未在任何正常的建筑中见过,只能想像到地下陵寝入口的设计。 嗯,她甚至怀疑这栋建筑真的是以一座古墓为地基建立起来的。而所谓的狄奥尼索斯酒吧则是原本的墓室。 单是从外面的建筑结构看,两侧的店铺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走廊,几乎难以注意到这栋临街的建筑还有第三个入口。即便是常来的酒鬼,稍不注意也会将它和两边几乎一模一样的店面入口弄混,更不要说第一次前来的陌生人了。 一踏入酒吧,曲芸便发现自己似乎打开门的方式不对,一不小心就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不说那三三两两聚集在角落里大声喧嚣的牛头人,也不说那头盖骨被掀开一半,脑子都漏出来的女侍;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除了衣服以外周身纯白,无论头髮口鼻眼珠皮肤都像是泼了白漆的石膏像一样的调酒师站在吧檯后面。 0950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七节) 小姐妹走向吧檯,见到一位生着翅膀鸟足,羽毛灰褐的塞壬女郎正在试图勾搭这位纯白的大理石像一样的调酒师: 「呵,新来的小弟弟,你长得可真俊吶~今晚打样后来陪陪姐姐好不好?」 纯白调酒师的脸孔也像石膏像一般毫无表情,淡淡回了一句:「我们天亮才打烊。」 「那就请个假嘛。我们一窝七个姐妹,管你满足。今晚就把你包下了,如何?」塞壬女郎似乎丝毫不介意纯白调酒师的拒绝,完全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调酒师停下手头擦拭杯子的活计,用那英俊的不可能是人类生出来的纯白面孔盯着塞壬:「我们种族不同。」 谁知塞壬女郎闻言大笑:「种族不同?在乱神镇种族有什么意义?小弟弟你这是害羞了!」 「既然你也知道这里是乱神镇,那就趁早回去吧。像你这样的人要是天亮前还不离开恐怕会很麻烦吧?既已沦落于此,又何必还执着于肉身欲爱呢?」 调酒师面无表情地回应着,顺手调了一杯看似红酒的奇怪的饮料将盛酒的牛角精确地滑到塞壬面前: 「这杯泰奥弗拉斯托斯(theophrastus)请你的,别出事……也别再纠缠我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那纠缠不清的塞壬拿了酒角之后真的老老实实退到门口的一处卡座,任由两只相貌相似的鸟人调侃戏弄,也没有再来打扰调酒师小哥。 顺带一提,塞壬这玩意是没有手臂的,取而代之的就只有一双大翅膀。因此她的酒杯就那样悬浮在半空,跟着她飘行到了卡座。 这场景让曲芸十分吃惊地一愣。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奥法元素运行的轨迹。这是典型的教科书般的没有经过任何微调的二环魔法【力场】。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游戏世界的土着在战斗之外使用魔法。看来这个有着加油站,工厂和高速公路的世界,水远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深。 「两包【希望】,要多少奥波尔本?」曲芸上前和空闲下来的纯白调酒师搭话。她看到刚刚有人在酒杯旁留下那种从母亲手里得到的铁币,而非加油站里自己递给老闆的纸币或其它什么更加古怪的货币。 调酒师纯白的双眼瞟了曲韵一眼,丝毫不想理睬般又盯回了自己擦拭的就酒杯上。 曲芸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暗示,尴尬地咳了一声:「一杯泰奥弗拉斯托斯。」 调酒师又看了曲芸一眼,冷声道:「小孩子不要喝酒……也不要吸食【希望】。」 「额……这是给我妈妈买的。如果不买回去,我们会被她打死的。」曲芸感觉这纯白的帅怪物身上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柔,便让开身子让她注意到身后妹妹残缺的身体,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 「二十奥波尔本一包」调酒师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是回答了曲芸的问题。 嗯……母亲的要求是两包,手头剩下的奥波尔本只剩下六枚……曲芸稍微有点纠结。 她原先的打算是拿到日记中提到的「仪式线索」就不回去了。为此她甚至将这场游戏唯一的线索——那本姐姐原本的日记带在了身上。 结果现在发现日记中描述的隐藏地点压根就不存在,这就让她开始纠结是否还需要回家了。 不回家的话……听刚才调酒师他们的谈话,似乎这里白天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而昨天夜晚看到街道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存在也不太可能全是善类。 今天一天过于执着要获取很可能直接揭示出游戏规则与通关条件的秘密显然是一大败笔。浪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至今她们仍不清楚这个世界潜在的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而如果回家的话,就需要考虑如何解决「母亲」委託的问题。无论这一对小姐妹和自己的父母原先是怎样的关系,她可不想亲自去承受一顿屈辱的毒打。 考虑到需要扮演身份以及家人身份并不明朗的问题,她也不可能贸然就把那个母亲给杀了。 这时,她身边残缺的妹妹康斯妮弱弱地问道:「小哥哥,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钱,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听说可以用灵魂来换,或者……身体?」 纯白调酒师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妹妹,开口道:「你们是新来的么?似乎还不太清楚乱神镇的情况?」 曲芸从调酒师的神态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道:「那倒不是,我们一直在镇上生活,但是因为家庭原因,很少有机会出来。」 纯白的帅哥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曲芸的解释。他直接丢出两包粉红色的粉末给曲芸道:「不要轻易尝试离开小镇,如果被欺负得太厉害,可以来找我。 还有,不要再轻易提到付出身体和灵魂的代价,它们意味的事情可能远比你们所想的要更加严重。」 说罢,她没有要钱,而是将一只盛酒的牛角推到曲芸面前。 曲芸拿起牛角杯,发现里面空荡荡并没有盛酒。仔细看过,才发现杯身上刻着一行小字。 曲芸可以十分确定这是一只十分普通的牛角杯,但上面的字却是用魔法手段刻上的。依旧是那种类似希腊字母拼成的陌生语言,但这一次藉助系统的帮助她读懂了上面的意思: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 若有所思地看向这让人只看一眼就一生难以忘怀的纯白身影,曲芸回报以最甜美的微笑,转身准备离开。 考虑到这调酒师的神秘以及诡异,曲芸努力压制住了向他试探身份是否是某一位同伴的强烈冲动。 就在入手需要的东西,将要离去之时,狄奥尼索斯酒吧最深处最混乱的烟雾缭绕的区域爆发出一阵喧闹吸引了曲芸的注意。 面对门口的她微微一怔,康斯妮也扯了扯她的衣袖。 身后一个男人被一群牛头人围在里面,似是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口角就要动手。 在混乱的酒吧中这本没有什么反常,但男人的身份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人正是姐妹俩的父亲。 0951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八节) 可以明显看出,人多势众的牛头人一方是找麻烦的,而姐妹俩的父亲则是在被动应对。不过与他在家所表现出来的暴躁,兇狠,恃强凌弱完全不同,此时的「父亲」展现出的是一种不卑不亢妥协退让,试图理智的解决问题的样子。 只是理性的交流与退让对于这群牲口似乎收效甚微,双方看起来随时都会动手的样子。 见到这种状况康斯妮皱皱眉头,似乎就要上前干预,却被扶着她的曲芸轻易拉住。 「因为他在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形象,你便觉得他会是我们的同伴?」曲芸在心中想着问道。 康斯妮感受到心灵中的问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主人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确认倒是没有,不过我有理由认为他更可能是其它团队,极有可能是本场游戏敌对竞争团队的团员。」曲芸点到为止,她知道说到这里康斯妮已经足够明白她的意思。 很显然先前康斯妮注意到的反常也不会逃过她的耳朵,但是那仅仅说明这位反常的「父亲」极有可能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却并不能说明他是云裳仙府的仙子。 而且还有一个更糟糕的可能。那便是这个世界的土着居民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原本就存在这样反常的两面性。 出于拉马克游戏规则中处处挖坑的习性,这种可能性有着极大的机会成为诱使玩家「露出破绽」的致命陷阱。 然而康斯妮知道,仅仅是危险的可能性绝对不可能成为阻止主人救援同伴的绊脚石。她何曾害怕过危险?在有着一定把握的前提下,她主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自己制造出一些危险才会开心。所以…… 「主人应该事先在心中构建了我们每个人可能扮演自身角色的方式,通过排除法才认定他是敌人的吧?」她使用心灵传音问道。 「那倒没有,」曲芸摇摇头在心中否定道:「这人无论是哪个团队的,都一定是一位老手。 虽然扮演自己这『酒鬼父亲』身份的破绽暴露了不少,但是自己团队身份,或者拉马克游戏玩家身份的保密却是做到滴水不漏。 正是因为他那『漏洞百出』的扮演实在『太过完美』,导致我至今都没有敢去直接试探她的身份呢。」 云裳仙府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一个为了对付这种身份扮演游戏而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拉马克游戏玩到云裳仙府如今这个放到任何一个域里都可以算是顶尖的程度,已经可以接触到游戏中想到那个多的隐秘和知识。 因此曲芸知道游戏系统中存在进入敌人脑中探索信息的魔法;存在让人有问必答时候却全无记忆的药剂;存在即使自己不知道答案,也能让敌人认为自己正确回答的仙法道术;也存在在人死后有目性地汲取生前记忆的机械设备。 如果轻易信任一个约定好的暗号,很容易因此而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与其如此,还不如随机应变,把希望寄托在曲芸更加擅长的推理分析,甚至某些团员女性的直觉上更加安全。 云裳仙府是一支少有所团员相亲相爱彼此高度信任的团队。这是她们的优势,没有道理不去利用。 这样如果遇到掌握上述技术或能力的敌人想要趁虚而入时,反倒可以成为反将一军抢占先机的契机。 「那主人判断的依据是……」康斯妮略显疑惑。 曲芸微微一笑,在心中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康斯妮的问题:「你有没有尝试过,现在这副缺胳膊少腿的身体,可以发挥出自己几成的实力?」 「六成……最保守的讲,至少也有一半的实力,」康斯妮内心中回答着,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我们中任何一个只剩一半的实力也不可能不是这些牛头怪的对手,除了甄辉齐。 而甄辉齐无论是性格还是其它一些特徵都太过明显,昨晚相处一夜主人完全足以确认他的身份不是我们的「父亲」。因此,如果他是云裳仙府的伙伴我们根本不必出手,如果不是就更不需要了。」 曲芸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始终没有将头转向后方角落里的争斗:「差不多是这样了。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人有可能是我们某位伙伴的可能,所以做好……」 曲芸显然是想要说做好准备,如果他陷入绝境就在不至于暴露身份的程度下帮上一把之类的。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发生了。 「父亲」与牛头人们的矛盾显然还远远没有达到正常意义上应当得出结果的程度,就已经在牛头人们暴躁的脾气之下,跳过了「争执」,「谩骂」,「试探」,「殴打」的一系列重要阶段,直接从最基本的「口角」飞跃到了解决问题的终极方式——「谋杀」。 在康斯妮都没来得及反应的一瞬,唿啦啦一大群牛头人无一例外地凭空抽出一把把至少是凌霸品阶的附魔兵器直接把「父亲」给原地活体分尸了。 那位看起来深藏不露的,极有可能是玩家的「父亲」,在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被将所有的念头扼杀在襁褓中。 「主人……」主要由于曲芸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下完而完全错过了救援时机的康斯妮紧紧握了握姐姐的手。知道自己太过震惊而迟了一步,康斯妮十分担心这一次或许无关紧要的失误害死了一位伙伴。 曲芸这时也被这场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兇杀惊呆了,忍不住侧过脸去用眼睛观察。通常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依子才会干么? 不过她也并没有康斯妮那么惊慌。曲芸相信自己对云裳仙府每一位团员的实力判断。遇到刚才的情况就算打不过,想要脱身至少还是可以做到的。哪怕是甄辉齐反应比别人都慢半拍,至少也来得及抽出骷髅杖吧? 她真正的震惊来自于这些半兽人兵器的品阶以及储存兵器的方式。这让她联想到很多相当严肃问题…… 「父亲」像是玩家,「母亲」像是玩家,「妹妹」已经确认了就是玩家;加油站的收银员与老闆明显有问题,而两位员工则已经不仅仅是「像」玩家了; 酒馆里那纯白酒保掌握了一些通常玩家才掌握的信息;塞壬女郎具备了通常玩家才具备的力量使用方式;而一大群牛头人,则全部都拥有了通常玩家才拥有的储物方式与附魔兵刃…… 若不是引路人文明的黑塔中包含有不止一次【清算】的情报,明确指出了所有的【清算】都发生在遭遇【清算】的世界之间而非游戏世界中,她都要怀疑【清算】已经提前将临,这是不是一场包含了数百只团队的终极战争了。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这也是因为自己已经进入游戏一年多时间,产生了经验导致的盲区。 或许……整个乱神镇的所有镇民全部都是玩家? 「至少有一个好消息,」走出酒吧后,康斯妮对曲芸眨眨眼睛,不再心灵传音而是直接开口安慰道: 「明天我们肯定不用再担心会挨揍了。」 0952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九节) 当晚归家,母亲并没有任何问及父亲的意思,只是见到姐妹俩上交的两包粉末后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显而易见她是清楚自己给的钱不够的。 通常来讲,这可以理解为她在找藉口虐待自己的孩子们,或者是在用含煳的手段这样唆使她们出去偷钱给家里用。 但有了先前种种假设的曲芸却是一点也不会奇怪这位母亲所显露出的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表情。 这一夜曲芸睡得很安心,她已经大致清楚了家里众人的立场与可能的威胁。况且知道康斯妮就在身旁,夜晚是不可能有危险的。 即便那色彩斑斓的大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窗框上爬着直勾勾盯着自己,也没有让曲芸多产生几分警惕。 然而第二天一早,曲芸便被屋顶下面的一阵喧闹吵醒: 「我让你偷钱……我让你偷钱!打死你个小贱货!」 父亲正在用皮带抽打着妹妹,而妹妹则像个真正的无助的小女孩一样任由自己被欺凌着,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 此刻康斯妮心里是懵逼的,说好的不再有打骂呢? 虽然从昨晚被秒杀的情况来看父亲的实力显然远不及自己,但她依然不敢冒然反抗。一是这皮肉之苦对她影响不大,在这诡异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太大危险的话,不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先挨过去再说。 而且还有第二点……鬼知道现在正在打自己的这个父亲还是不是昨天的那个? 要知道,昨晚在狄奥尼索斯酒吧里她可是亲眼看着父亲被乱刀分尸,碎到想做成殭尸都拼不回去的程度。 阁楼上的曲芸则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她随身携带的那本「我」的日记中,那经常会变换的笔记与口癖,是否预示着之前的「我」也曾无数次经歷过父亲昨晚遇到的事情,然后第二天一早以一种相似却又崭新的方式诡异醒来? 「啊!呜啊!别打了……我真的没有偷家里钱啊……」康斯妮十分困惑地解释着。 「胡说!你们手里怎么可能有钱?你要是不说清楚,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父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骑在妹妹身上左右开弓地不断扇着耳光。 康斯妮则用仅剩的手臂制造出不露破绽的巧合一一避过或挡下,却好像被打得很惨一样声音惊恐地哀嚎着:「这钱是妈妈的……啊!」 「我就知道你偷了家里钱!终于承认了吧!」康斯妮不清不白的解释让父亲打得更起劲了。 见到这个光景,曲芸爬下阁楼,冷着脸道:「我们去狄奥尼索斯酒吧买给妈妈买东西,调酒师可怜我们就没有要钱。不信你可以去问妈妈,或者,去找那个全身纯白的调酒师确认。」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她想要知道眼前这个「父亲」是否能想起昨晚的事情。或者……至少确认他是否了解这个世界明显超越常识的一面,是否对自己的女儿了解这些而产生某些惊讶,愤怒或者恐惧的情绪。 果然,父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曲芸:「妈妈让你们去酒吧监视我?」 「不,她只是需要两包【希望】。你知道的,那种粉红色的粉末。每次她吸完都会变得浑浑噩噩,我想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她现在的状况,就会发现」 「混蛋!我早说过不要再把钱花在那种地方!」父亲咆哮一声,沖回了里屋。 但是出乎曲芸预料的,母亲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日记里所写的吸食过【希望】后第二天会表现出的那种状态,而是十分精神的和父亲激烈地对骂起来。 趁着这个工夫,她扶起康斯妮悄咪咪离开了家。还不忘捡起被父亲撒到地上的六枚「奥波尔本」铁币。 「他在试探我,」走在原本应当是上班的时间,就已经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康斯妮对轻声道: 「但我无法判断这是来自玩家的试探,还是这个世界潜在威胁的试探。毕竟主人常挂在嘴边生命不復,这死而復生的戏码太过诡异了。」 曲芸点点头:「我不认为有任何力量可以颠覆宇宙的三大真理定律。所以那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几种可能。 首先是他并没有死,即便被切片分尸也没有死。这就像是我们在黑塔中的虚拟世界一样。体验『死亡』的过程并不意味着我们在客观意义上真实的『死去』。 其次是他昨晚确实死了,而今天我们见到的这个『父亲』已经被掉包。出于我手中日记本上体现出的一些线索,这一点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若真是如此,就又包含几种可能性。第一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全是应选者,或者长期存在大量的玩家。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昨天和今天的两个父亲都在对我们进行试探行为的原因了。 第二种是这个世界本身应该扮演父亲身份的存在就有着试探我们的动机。这是最麻烦的情况。若真如此,我们恐怕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试探出同伴们和假设存在的潜在敌人们的身份。 如果你觉得难以理解,可以这样设想一下。假设乱神镇的所有原住民们在某种规则的迫使下始终在进行着一个游戏: 每天一次,不停地在镇子中任意的身份里穿梭交换。所有「暴露身份」的镇民会遭到处决,比如遇到昨晚父亲遇到的那种事情,而只有找出「外来者」的人才可以通关继而从这个游戏里解脱出去。 很像是拉马克游戏喜欢搞出来的规则,不是吗? 最后则是很可能最糟糕的情况。这个父亲身份的扮演者一直在换,这或许是一种符合这个世界某些隐藏规律的正常现象。 然而昨天我们进入游戏时这个世界的规律被拉马克游戏系统入侵篡改,导致我们这些玩家临时取代了本应扮演『父亲』角色的存在。 然后,昨晚的冲突中和我们一起进入游戏的玩家被杀了,今天则又是一个这个世界本该扮演父亲的存在出现。 而被杀的玩家,则有一定的可能,是云裳仙府的同伴……」 描述最后一种情况时,曲芸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0953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节) 走近镇子最边缘全是破败平房的街区,姐妹俩已经能看见远处高速公路上高高挂起的「欢迎来到乱神镇」的大gg牌。 「姐姐,今天还打算继续找日记里的那个悬崖?」康斯妮不会质疑曲芸,但她的语气无意透露出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曲芸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的,但不是现在。我又自己读了一遍日记,上面特意提到了『黄昏时的』这个词。 原先我没有在意,但有着昨天一天的经验,我想这个世界诡异的程度足以说明我们为什么折腾那么久也没有找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错过的悬崖和那颗按照描写看应该十分明显的歪脖树了。」 「这个世界黄昏时会变得不同?」康斯妮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那我们为什么现在过来?」 曲芸继续点头:「或许不是世界,只是这个乱神镇,又或者只是镇口处的一小片区域。我们不是不止一次收到告诫,不要轻易尝试离开小镇么? 如果真如我们所料这里黄昏时会发生变化,现在过来自然不可能找到那隐藏的地点。但是你应该注意到了,这场游戏不仅没有直接获得游戏规则,甚至连通常指引规则所在的提示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 按照拉马克游戏的潜在规律,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已经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接触到了这样的线索,或者必将会很快接触到。 当然,目前最有可能的线索便是那隐藏在歪脖老树树洞里的秘密,但也无法绝对保证那就是正确的解法。 那么,除了等到黄昏时这一条道路之外,我们还接触到哪些有可能破解游戏规则的线索呢?」 「酒吧里那个纯白的侍者……还有加油站自称可以卖给我们的店员!」康斯妮想了想,豁然开朗:「哎?主人,我们不是要去加油站么?怎么突然转向这边了?」 她发现正在对自己解释的曲芸突然横向转入了右手边九十度方向的一条巷子,开始在这少有人居住的街区里横向徘徊顿时疑惑起来。而曲芸则只是对她笑眯眯眨眨眼睛示意跟上。 主人类似的举动康斯妮再熟悉不过,她没再多问,只是暗自思索着跟上,自己心中思量着可能的情况。 就这样在乱神镇边沿的废区中左拐又绕地徘徊,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曲芸才突然停住脚步,对康斯妮道:「刚才被跟踪了,是个有趣的傢伙。走吧,现在去加油站。」 有一双敏锐的耳朵,确实可以获得许多常人难以想像的重要情报。在不知不觉中将暗中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正是曲芸总是可以比敌人更早看破局面的关键。 在数百米外,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眨动着自己的三对眼睛,十分拟人化地歪了歪脑袋,似是在疑惑什么。继而,果断地转身沿着来的方向离开了。 它爬得急快,远超自己体型可能达到的极限;便是比起普通人类奔跑的速度也毫不逊色,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一片似乎是被空袭炸毁的建筑废墟中。 十分钟后,加油站里。一对年轻的店员正在窃窃私语着。 「zka-9756……我敢打赌,这绝对就是昨天来过的那辆货车,」黄毛青年店员仔细打量着蓝底上十二颗黄星围成一圈,底下配着白色gr字样的车牌台头,神色古怪地对身旁的少女道: 「这应当是一个早期异化世界,我了解的几个地球都不存在这样一个国家。」 看得出来,他对多元宇宙的诸天万域有着比曲芸她们表世界任何人都更加深刻的认识。 短髮少女似乎不以为意:「同一辆车每天相同的时间进镇送货有什么奇怪的么?而且你看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还在使用汽车,明显是比我们晚上几个世纪的古代。你能背下来我们同质地球歷史所有古代国家的国旗国徽? 还有,我提醒过你,这次规则诡异,团长找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明目张胆地张口讲任何你的身份所不应知道的事情,哪怕没有人在听着。」 黄毛青年不在乎地甩甩手:「不用那么谨慎吧?类似的话题最早还是你昨天不经意间提起的,结果还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哎,你看司机手上那张报纸。我昨天就注意到上面头版那个关于『本世纪最壮观流星雨』的大标题,你看他今天还在看同一张报纸……」 短髮少女则明显不认同黄毛青年所暗示的古怪:「你是在暗示这个乱神镇的时间是在回流循环的?这脑洞也开得太大了吧?你忘了战前动员会上统帅在全域演讲公布的三大原则里有个『时间不逆』了? 三大原则是不可能被打破的,若不是因为知晓了不该了解的真理,我们也不至于被牵连进这该死的【清算】。 你仔细想想,一个整天都在开车的司机除了在加油时还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看报纸?他手中这张报纸指不定是多少天以前的了。」 「蠢货,就算没看完,再去看好几天前的新闻又有什么意义?你等着,我去检查一下。」黄毛青年说着,便收起加油枪,向着货车驾驶室走去。 青年刚起身离开,短髮少女便警觉地转身看向后方。 只见店长正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复杂地直勾勾看着自己。 「抱歉,我这就去补货。」少女装出一副尴尬的模样吐吐舌头,起身就要往店里走。 谁知老闆却没有让开道路,而是开口询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同一张报纸?和昨天一样的车?还有…… 时间不逆?」 与此同时,黄毛青年凑到了驾驶室窗前,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对里面的司机道:「师傅,一共五十六德拉马克,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他没有注意到在司机目光离开报纸看向自己,而自己的视线扫向报纸之间间隔的一瞬,报纸上的日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六月六十六日。这是他瞥见的日期。 0954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一节) 黄毛青年接过钞票,转过头后微微皱起眉头。 据他所知,地球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一个月包含六十多天的历法。毕竟这又不是那些远古蛮荒不可考证的年代,怎么可能会出现六月六十六日这样的日期呢? 难道这里不是地球? 若真是如此,这倒是解释了他完全没见过这里的文字与车牌上标识的问题……不过不对啊,从未听闻过有地外世界生活着如此近似地球的类人种族,创造了与地球上几个世纪之前大约公元两千年左右几乎一模一样的文明形态。 更何况他高度进化的生理系统足以分辨出此地与地球上别无二致的大气含量。 就在这时,黄毛青年突然看到正在被老闆质询的短髮少女正上方,加油站顶部的霓虹灯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闪着火花坠落而下。 紧皱眉头,他垂下握着加油枪的手,油管里残留的汽油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一般洒落下来。当然,亲手给汽车加过油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洒落只会有不足一秒的短短一瞬。 黄毛并不担心短髮少女。同为初开境的强者,他十分确信一个掉落的灯箱就算正巧砸在同伴头上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这样的巧合只会触动他长年参与游戏的敏感神经,让他变得警醒。 正是这样的警醒,让他及时注意到身后把头探出车窗望向掉落灯箱的货车司机嘴上叼着的菸头在他目瞪口呆之下从口中坠落,几乎与手中油枪洒落的汽油同一时间落在地上。 汽油瞬间被引燃,在零点几秒内就顺着滴落的油珠巧合地倒烧向加油枪的枪口。 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黄毛青年的手以不符合物理学定律的速度比爆燃的汽油更快地挡在了油枪枪口。火舌在他的手背上灼烧一瞬便失去燃料自行熄灭,而油枪里滴落的最后几滴汽油则被他的手掌完全堵住。 到这里青年不但没有惊慌,反倒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呵,真是有趣的能力,只可惜太弱了。想算计他?还没这么容易。 团队竞争游戏……一旦出手就必须一击必杀不留一丝活路,否则只会被抓到尾巴,暴露出自身的破绽。你看,这不就露出马脚来了么? 轰! 偌大的霓虹灯箱子砸落在地,火花四溅。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并非加油站出现明火就一定会发生爆炸,大多数情况下,也就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电光与灯管明灭之间,地面上了留下一具血肉模煳的尸体。 然而却并非短髮女子。她在灯箱砸落头顶的那一瞬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和姿态出现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被砸中的是,是加油站的老闆。 很难想像这样一位让神秘诡异的收银员如此恐惧的人物居然会死于一次小小的意外。然而灯箱的尖角直接砸在脑壳顶上,整个颅骨碎得稀烂,任何人类都显然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短髮女子困惑地看着自己刚才坐的地方,眼中同样没有惊惧。就算被砸中,于她而言也只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却让她警觉而又迷惑。 但疑惑在她眼中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从店面玻璃的反光中见到了身后的景象,她瞳孔微微一缩,突然转过身伸出手指向了黄毛青年的背后。 不知不觉间,沉重的货车在司机脑壳死机的功夫向后熘车,越来越快地撞向了后方的加油器。 司机看起来很是疲劳的样子,浓重的黑眼圈显示他已经开了一夜的车。刚刚加好了油,他应该是摘了档放了手剎用脚踩在剎车上正想要走,结果突发的惊人事故让他目瞪口呆间不自觉地放松了踩着剎车的脚,发生了熘车。 好巧不巧,疲劳驾驶导致他失去了即时反应阻止事故的能力。 然而就在货车即将撞上后面加油器的一瞬,黄毛青年一只瘦弱白嫩的手像是抓住一辆玩具小轿车般轻易拉住了正在加速倒熘的近十吨的沉重货车。 然后…… 咔嚓……轰! 天雷勾动地火,整座加油站像是一颗埋藏的地雷被踩中般发生了恐怖的爆炸。火焰吞没了范围内的所有人。 两百米外的高速路边,一对外表可怜兮兮的小姐妹躲在被轰炸破坏的砖墙后面露出两颗小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从摆脱了蜘蛛的跟踪,曲芸的注意力就始终集中在加油站的方向。在对手难以想像的距离外不藉助任何道具进行监听,总是会得到让人满意的情报。 当然曲芸并没有特意躲起来偷听,而是寻常地沿着昨天的道路从镇里向加油站走来。不过迎合着康斯妮身体所体现出的状况她们走得很慢,所以自打一开始青年男女就卡车的问题起争执时她就一字不差地全部听在耳中。 她还记得昨天同样的时间也发生过类似的雷阵雨,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只是当时雷电打在了加油站数百米外的荒地里,而今天则是被漏电的灯箱直接引入了加油站。 少顷,曲芸拉起康斯妮,放弃了一般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镇子中央走去。 「就这么……死了?」康斯妮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心里十分清楚,刚刚的一段时间主人应当已经用辩音成像确认过加油站里每一个人的下场。 以曲芸如今的实力,爆燃的火焰与断在的大雨已经无法阻拦她在脑中勾勒出废墟的每一个细节。 这不能怪她疑心太重,毕竟黄毛青年与短髮少女所表现出的实力完全不可能是新人。而自打施学申转界消失,云裳仙府统一米莎界,尤其是【清算】的前奏开启之后;但凡与云裳仙府遭遇的队伍无一不是一域顶尖的存在。 「不然呢?」曲芸一点也不怀疑这天雷之下引发的加油站大爆炸让两位高级超人灰飞烟灭的事情。 那不是一道普通的闪电,其中蕴藏着天劫的气息。 梅娴诗说过,天劫的本质乃是自然秩序对于异常违逆的排斥与惩罚,有着灭绝生机的力量。 既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又不是那种实力毁天灭地的怪物。人家按照专门应对天劫的功法修炼还有那么多实力不足渡劫失败身死道消的,凭什么你猝不及防之间挨了这样一击还能活下来? 康斯妮自问自己在这样的连续灾难中是一定可以生还的,甚至云裳仙府中半数以上的人都没太大问题。却忽略了在接连打击与各种灾难下的生存能力上,云裳仙府本就出于一种反常的水准。 毕竟具备类似「切掉尾巴很快就可以长出来」能力的傢伙在自己团队里不止一个两个。 曲芸却是敏锐地发觉若是己方遭遇着一系列命运般的打击,恐怕承受的灾难严重程度绝非眼前这一片火海所可以比你。 果然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世界! 0955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二节) 为了避免错过「镇口的悬崖」,以及观察这个很可能隐藏着游戏世界秘密的区域,曲芸决定抓紧时间回镇中心的狄奥尼索斯酒吧寻味纯白侍者一些事情,然后在黄昏之前赶回小镇出口这里。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对于酒杯上的这条暗示,曲芸大致能想到很多还算靠谱的解释。 这条提示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但比起它来,曲芸更在意的是提供这条信息给自己的纯白调酒师的身份。 若他是看穿了自己身份的同伴,为什么不像康斯妮这样互相试探一下联合行动?若他是包藏祸心的敌人,这条线索中有包含了怎样的危险?若他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那么透露这条线索,又是为了怎样的目的? 如果酒吧白天不开门,她便打算直接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直指游戏规则,明显是最重要的那一条情报。 只是回头刚走了没多远,曲芸就感觉这片被空袭炸成废墟的残破平民区里发生了某些变化。这是一种或许只有曲芸能发现的变化——空气中的奥法元素以一种极不寻常的速率浓厚了起来。 通常来讲,诸天万域无处不在的奥法元素会随着星象潮汐而有着周期性的变化。比如说夜晚的奥法元素通常会比白昼更加活跃而浓郁一些,但这样的变化一般不会到达对施法难度和效果有所影响的程度。 昨天夜里曲芸感到乱神镇的奥法元素比绝大多数她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更加浓郁一些,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怀疑。 一个半夜里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异物满街游荡,塞壬女郎勾搭纯白帅哥,牛头人当众杀人,被砍成小碎块都能诡异復活的地方,如果没有异常浓郁的奥法元素影响,反而才会是最大的异常。 然而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荒凉的废墟之中奥法元素就像是突然散开的浓雾一般转瞬暴增到昨天夜里的高度,就绝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了。 曲芸一下子紧张起来,汗毛直竖。雷特辛之书上对类似现象的成因有各种详细的描述,但无一不是极度危险。她感觉周身环绕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普通空气就像是巨大范围下的高环禁咒无形而致命地瀰漫开来。 凝神静心将五感的敏锐提升到最大,曲芸很快听到了远处有成片的马蹄声。比起商队,更像是骑兵,因为所有的马匹都在急速奔驰着,并没有加挂拖车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整片空间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乱神镇是一个位置不定的漂流岛,一旦离开就会被丢弃在莫名其妙的世界而永远无法通关游戏,所以所有人都劝说擅自离开小镇会很危险? 曲芸脑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些没有任何依据的念头。同为智者,侦探总是会依据确定的线索一步步推导出事情的真相;而法师们则喜欢天马行空地通过自己突然萌生的灵感反向去寻找证据。 声音由远而近,随着奥法元素的愈发浓郁向着这边冲来。曲芸很快便露出了诡异的神色。 来人既不是商队也不是军队,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队十几匹半人马。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更加神秘更加危险更加夸张的存在她见过太多。但在砖瓦楼房,玻璃店面,废弃的汽车与路灯电线之间见到一队闲庭信步犹如在自己栖息地穿梭的半人马还是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乖离与怪异。 「加油站的爆炸你们有看到吗?」领头的半人马十分紧张的样子,张口就是「加油站」,「爆炸」这种与他的外貌极其不契合的词语。后面的同伴们也都停下马蹄,手中端着猎枪而非弓箭严阵以待。 曲芸摇摇头:「我们当时离得还远,没看清具体发生的事情。那真可怕,希望没有人受伤。」 这些神话生物看起来很弱的样子,至少相比面前这对外表可怜兮兮的小姐妹身体中两个已经接近神明的灵魂而言。但曲芸丝毫没有因为来人的弱小而放松警惕。她还清晰记得昨晚「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倒不担心这些半人马能够威胁到自己与康斯妮的变态组合,而是不愿因为发生冲突而不得不都出手。那极有可能暴露出明显不符合外表的实力,从而引发什么麻烦的结果。 比起一对肌肉虬结,人高马大的神话生物,明显是刚才那一系列诡异的灾难以及带有天劫气息的雷罚更加让人心惊。 领头的半人马点点头,挥手让身后的手下散开搜索其余的目击者,并慢慢向加油站的方向围拢过去。 曲芸注意到,越是向小镇边缘的区域移动,这些傢伙就变得越发紧张。 小队的首领则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加油站爆炸的方向,低头对曲芸她们彬彬有礼地问道: 「两位小姐,请问可否赏光随我回去见见我的主人?她对于近几日发生的一切异常都十分在意,一定会招待你们。请放心,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们的主人?请问那是哪位?」康斯妮十分好奇。 「哦,我想你们一定听说过她,她是整个乱神镇最富有的商人,」半人马队长带着一丝自豪的申请说道:「也是最美的女人。」 最美的女人?康斯妮轻蔑地笑了笑,她还没见过比主人更美的女人。这愚蠢的半人马当着主人的面这样说,是从马类的审美出发么? 不过随即她才想起,自己与主人现在都不是平常的样貌,而是别人眼中一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小姐妹。 「如果你们能确保在黄昏前将我们送回这里,我们可以随你回去见见那位美丽的小姐」曲芸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纯白调酒师可以等检查过黄昏时的小镇边界,入夜后再去找。曲芸并不太担心他在自己找去之前死于非命。 那位存在看起来了解得那么多,除了说话喜欢像那些修士或占卜师一样云里雾里含煳不清之外什么都好。应该总不至于像加油站的一窝子倒霉鬼一样不知不觉触发了无法逃避的致命危险。 0956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三节) 小镇中心附近区域,一座占地颇广的庄园外,三五个衣着邋遢形迹可疑的男子在徘徊着,时不时在确认周遭无人后爬上附近的建筑让视线越过院墙观察宅院里的样子。 其中大多数人目光中闪耀着贪婪的兴奋,只有一个肥胖的傢伙一直左顾右盼,似乎对宅院内的财富全无兴趣,想要离开这里又被同伴们包围着毫无办法。 这人正是一对小姐妹那酗酒的父亲。 大宅院内部则似乎对这群心怀不轨的傢伙们毫无察觉,院子里僕人们各自忙着搬运大大小小与实际生物等身的,栩栩如生的石雕。除了一些太过诡异的石雕外,这里并没有见到任何像半人马之类超出常识的存在。 而宅子的房内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三楼屋主人的卧房里,一位相貌极其精緻,宛若大理石雕刻一般的美丽贵妇正在对着梳妆檯优雅地投餵自己的头髮。 她没有使用椅子,而是腰身直立在地面上看起来十分舒服地如麻绳卷一样盘捲起来的尾巴上面。 如果像她一样有一条将近三米长的灵活的大尾巴,你也会发现自己再不会因为调节座椅高低的问题而烦恼了。 嗯,你没有看错,不是梳理,而是投餵。贵妇脑袋上顶着的每一根头髮都是一条活着的毒蛇,它们一条条都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张牙舞爪,这正是一位戈尔贡小姐。 她似是在安慰哄诱着头顶的蛇发并享受这其中的乐趣,用修长而极其灵活的手指将梳妆檯上一碟看似花生米的零食纷纷拨开投餵进蛇口。 但若仔细去看那可不是什么花生米,而是整整一盘子人类的手指,被按照每一个关节截断后散落在盘中。红色的血迹与肉色的皮肤恰巧对应了花生红色的外皮与白色的果仁,不注意的话还真分辨不出盘中究竟盛了些什么。 贵妇饶有兴致地将指甲从手指末端关节上拔出丢入蛇口,就像是在剥花生壳一样。到最后大多数的蛇发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便按照贵妇的心意集群盘卷而上,盘成了一个旋转着高高隆起的髮型。 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敲门声,随即便有位羊角人身的半羊人管家将一对看起来可怜兮兮伤痕累累的小姐妹送了进来。 半羊人管家对着美杜莎贵妇鞠了一躬,随后在曲芸背后关门离开。然后曲芸便听到了「咩!!!」的一声杀羊般的惨叫,原来是管家关门时夹到了自己短小的尾巴。 用门轴那边夹的…… 随后只见戈尔贡贵妇嘆了口气,示意半羊人管家禁声,然后挥挥手命它退去。而半羊人管家则大气不敢出,倒吸着冷气小心翼翼地合上门,一瘸一拐颤颤巍巍地转身离开。 曲芸面色古怪地目送半羊人管家离开,难以理解它是如何成为了一位管家的。光是送她们上楼这短短几分钟,这货已经被自己的蹄子绊倒了五次,其中还有两次直接滚下楼梯,差一点就把身残不便的康斯妮一起砸了下去。 小时候读西方神话时,曲芸就一直很好奇半羊人这种生物究竟要怎样才能靠细小的两只蹄子稳稳站在地上而不跌倒。现在实际见到发现自己的疑虑并非全无道理,似乎这种悲惨的生物根本就没法保持平衡。 不过这当然只是吐槽。实际上昨晚狄奥尼索斯酒吧里那群牛头人长着同样的后肢,抡起斧子来还不是个个都像武林高手一般灵活轻盈? 所以真相唿之欲出了,游戏开始时有个倒霉的傢伙穿越到半羊人管家的身上,却无法习惯用后蹄走路的办法,只能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半羊人管家退去后,戈尔贡贵妇蜿蜒着自己修长的身子一瞬间便把脑袋探到姐妹俩面前,用自己猫眼石般美丽的竖瞳打量着曲芸她们。 与此同时,曲芸也注意到了戈尔贡脑袋上盘卷的蛇发,随即张大眼睛露出神往的神色,不由自主道:「好可爱……我能摸摸么?」 曲芸刚问完,戈尔贡头上几条毒蛇便放弃了盘捲髮型中自己的位置,旋转着扭下来使劲向曲芸伸来。继而越来越多的蛇发加入了这个行列,彻底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它们纷纷笑眯眯地眯起竖瞳,优雅地吐着信子,像是讨好主人的宠物狗一般等待着抚摸。 「蛇啊,蜥蜴啊,蝙蝠啊……我有位朋友,也很喜欢这些东西呢。如果你们有机会能认识,我相信她肯定会和你有不少共同语言。既然你懂得欣赏奴家的美,那便由你去摸吧。」 戈尔贡贵妇笑了笑这样答道,似乎完全没有自觉在正常人眼里她自己也属于这些东西的门类,或者更加怪异惊悚一些。 「呃……可是,它们不会咬人么?」康斯妮的审美与被曲芸日积月累地薰陶下,也完全可以理解她的萌点所在,但本能地还是优先顾虑起主人的安全。 她们的徽章空间里有梅娴诗炼制的号称可解百毒的【屮艹丹】,但鬼才知道戈尔贡的毒算不算在百毒之内?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咬了,然后莫名其妙变成石像怎么办? 谁知戈尔贡也不生气,只是看乡巴佬一样鄙夷地对着康斯妮撇了撇嘴道:「别人摸你的手,你的手会不受控制一拳打回去么?」 呵,归齐戈尔贡头上这些蛇发并没有自己的意识,而只是单纯的身体一部分?那刚才这货是在自己逗自己玩呢?要不要这么无聊? 曲芸想着,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康斯妮的手被摸了会不会自动打回去大概要取决于对方的性别和颜值。对于一些看起来不讨喜的傢伙,她大概不会一拳打回去,而是一斧头砍掉他们的脑袋。 曲芸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蛇发的脑袋,让那小小的蛇头露出一副笑眯眯的陶醉的模样。鳞片光滑细腻,手感上佳。而更多的蛇发则你争我抢地向着曲芸的手指活泼地凑来。 虽然曲芸确实比较萌这类小动物,但是也不至于痴迷到忘了正事的程度。手指轻浮蛇头的过程,她调集了周遭空气中的奥法元素,将它们顺着蛇发引入面前美艷的怪物体内。 然而直到最后她松开手,戈尔贡的身体也既没有排斥又没有吸收这些奥法力量,任由它们按照熵增原理缓缓散发出身体,均匀地填充回空气中。 换句话说,她确定了这传说中的神话生物绝对使不出魔法来;康斯妮所担心的那些点缀满整栋大宅的各式各样生物的等身石雕,也绝非传说中那样由这条戈尔贡的凝视石化而来。 0957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四节) 在曲芸观察着密密麻麻的蛇发时,戈尔贡小姐也在观察着面前的一对小姐妹。她伸手撸开了曲芸的袖管,曲芸则没有躲避,因为她发现这条极其美丽的蛇眼中带着一丝……同情? 「疼吗?」看着曲芸伤痕累累的手臂,戈尔贡贵妇柔声问道。 曲芸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语。都说蛇蝎心肠,你一条戈尔贡这么善良算几个意思?不过面子上,她还是装作忍痛般怯生生地摇摇头。 「去给这两位小姐拿一些伤药来。」戈尔贡贵妇对着门外下令,而外面马上传来了蹄子踩踏木质地板,以及半羊人被自己绊倒摔在地上的声音。 戈尔贡小姐闻声头疼地扶额,而一头活生生的蛇发也各自吐着信子纷纷摇头。随即她美艷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对曲芸问道:「他们说在爆炸现场附近发现了你们,那里是在镇子边缘了。你们……离开过乱神镇?」 曲芸摇摇头道:「早上妹妹被爸爸打得很厉害,我们确实想要逃离镇子来着。无奈妹妹身体不好,我们走得很慢,这还没来得及走到镇口,就被镇口处的爆炸吓到了。 说实话,我们从小没离开过乱神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要走多久才能到走其它的镇子。光靠自己走会不会在找到其他镇子之前饿死我们都不清楚,但我们清楚如果继续呆在家里,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死了。 连续两天了,爸爸妈妈没给过我们任何吃的。」 曲芸故作轻松地说着,不引人注意地嘆了口气。一向怜香惜玉的她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感到十分悲哀。她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面前的美女蛇深究,或者无意间暴露出什么对于游戏规则而言致命的东西。 戈尔贡女士点点头,转而又问道「那么你们在镇口徘徊时,有看到爆炸发生的具体情况吗?」 「十分抱歉,美丽的女士。爆炸发生的瞬间我们被废墟的墙壁遮挡,并没有看到具体的过程。但是我看到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从天噼下,正是镇口的方向。接下来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了,」 曲芸以影后般的演技表现出一丝后怕和彷徨,解释道:「我知道镇口那里有一座加油站,或许是闪电击中那里引发的爆炸吧?」 这时,半羊人管家哒哒哒的蹄声又一次在走廊上响起。很快他推开门,手上托着一个盛有药膏和绷带的托盘,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对女主人道:「报告,派出去的小队已经全部回归,他们果然在爆炸想现场找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戈尔贡贵妇好奇道,似乎下命令去寻找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应当找到什么的样子。 半羊人管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警惕地瞥了曲芸姐妹一眼。见主人明显不以为意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两个灵魂。」 戈尔贡贵妇的竖瞳闻言勐地放大了一下,随即歉意地转向曲芸两人柔声道:「十分抱歉,我有些要事需要马上处理。 如果想起什么,随时欢迎你们来我这里做客。到时候我会请你们吃一些好东西。这些药物你们先拿上,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我会叫保镖将你们送回你们想去的地方……只要不离开乱神镇的范畴。」 看了看果盘里被精细处理成小段的大量人类手指,曲芸咽了口口水,点头谢过了女主人的好意。 之后,同一队半人马按照曲芸的要求将姐妹二人送回了她们被带走的地方。看着她们绝尘而去马蹄带起的烟尘,康斯妮面色无比古怪。 待半人马小队走远,她才对曲芸道:「主人不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那个半羊人管家么?」 「你觉得他是甄辉齐?」曲芸笑容带着一丝玩味。 「主人觉得不是?」康斯妮一怔,她隐约能够感受到曲芸心中的想法。 曲芸摇摇头道:「不确定,但我觉得有大概率不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对于我们这两天见识过的一系列疑似玩家,行为与身份体现出种种乖离的傢伙,我一次也没有尝试去主动试探?」 康斯妮略微沉吟,随后点点头道:「主人的意思是,这场游戏有问题的角色太多了,有较大概率遇到了团队竞争的类型?所以……我们即便察觉到这个半羊人管家很可能是甄辉齐,也不该贸然相认?」 「这只是一半。另外的一半是,这场游戏的规则过于难以获取。以往需要探索规则的游戏即便有困难,也多半单纯是规则隐藏的深度和获取条件的隐秘。 而这次的游戏呢?不仅没有给出明确的规则线索提示,有可能将我们引导向游戏规则的线索又在一个现实中根本找不到的地方;而且,在探索规则过程中,我们还必须遵循着不知底线为何的『禁止暴露身份』的条件。 你可以设想一下,假设我们没有离家出走,此刻是不是还有在父母的打骂下疲于应付,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探索游戏规则所在呢? 再想想像刚才加油站那两位明显是玩家的店员。如果他们一早了解到规则,恐怕就不会死在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灾难般,悖影影响般的巧合中了。 但是他们要扮演好自己的身份应付店长和同事,又哪来的时间去寻找游戏规则的线索呢? 如果他们干脆丢下自己的工作不顾甚至杀掉同事们去探索游戏规则,这样的行为又是否本身就已经违反了游戏规则的限制,导致了必然的死亡呢?」曲芸纠缠着头髮,似乎一边思考一边解释道。 康斯妮闻言则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场游戏的规则短时间内恐怕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解开,因此现在最有利的办法是大家分头行动,用各自的手段去自行探索规则。 因此主人即便遇到了疑似同伴的人,也不会尝试试探。这在规避了泄露自身情报给敌人团队的同时,也是避免了违背规则的可能性。」 0958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五节) 康斯妮越说,越是对自己的理解充满信心,语速逐渐加快:「而这场游戏正确的解法还是在于规则! 谁先破解了游戏规则,弄清楚哪些事情是禁忌,『不能暴露』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便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去一个个把同伴找出来。如果找到的是敌人,还可以顺便利用规则的知识优势将他坑死。」 曲芸松开髮丝,笑眯眯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你大概也想到了,甄辉齐恐怕很难意识到这一点。 对于自己能力缺乏自信的他应该会急于寻找同伴的庇护和帮助,所以遇到像我们这样哪怕只是有一点给人不寻常感觉得人物,他也应当会选择求助,或者至少主动试探。 按照这个思路反过来讲,如果我在游戏中遇到这种太过容易暴露出身份的敌人,与其打草惊蛇直接下手,不如伪装出他的特点,去把他的队友一一钓出来再一网打尽。 因此如果半羊人管家真的是甄辉齐,那就说明他长进了,知道不要轻易暴露自己。而如果不是,那么便说明在这栋大宅里,或者附近的范围内,至少存在着甄辉齐以及半羊人管家背后的队友。 毕竟钓鱼这种事不能只有鱼饵,还得有个躲在水面之上,掌杆的渔夫不是?」 「主人的意思是戈尔贡贵妇?不过,我们……看起来有什么不寻常么?」康斯妮有些诧异地乐呵呵问道。 曲芸捂脸:「你不觉得对于一个常年遭受虐待,身体都被弄残的小女孩,你笑得太过灿烂了么?至于戈尔贡贵妇,你发现她身份有问题这一点我是贊同的,不过她是否和半羊人管家一伙,还有待商榷呢。」 她能感觉到,那条美女蛇是有意让半羊人管家给她们带路,暴露出自己的异常的。若她真的是半羊人幕后的那个策士,恐怕不会轻易把自己暴露在试探的目标眼前。毕竟这条蛇扮演得惟妙惟肖,至少比她们这对穷苦姐妹要像样得多。 至于康斯妮脸上挂着的反常她之前一直没有点破,正是因为对于这一点不同身份的人必定会给出不同的反馈。 无论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藉此虚张声势,出于对自身观察力的自信曲芸都认为自己不会在获得的情报量上吃亏。 随着半人马小队远去,曲芸又一次感受到了奥法元素的异常波动。那股从她跟那些神话生物离开进入镇子再到离开返回一直萦绕着四周至少方圆百米的浓郁奥法元素像是随着它们的离开而散去。 难道这些傢伙身上有更大的秘密? 还不及曲芸多想,新的诡异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四周本已降至将近正常的奥法元素又一次浓郁起来。不过这一次更像是自然现象,缓慢而稳定。 半人马们带走的似乎不仅仅是奥法元素场域,还有白天的时光。 以骑马的速度来回,曲芸确定距离天黑至少还有几个小时。但是,黄昏已经降临了。 这给了曲芸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好像乱神镇的黄昏并非昼夜交替,天体运动的「自然现象」,而是一个以自己的规律,自己的意志运转的「概念」。 它在它该来的时候来,不可预计,不可揣度,不会因为你按照合理的预计去等待就必然可以遇到。它就像是许多形而上殿魔法所依据的玄而又玄难以名状的理论基础;像一种比起科学,更像是艺术的东西。 「快,时间恐怕有限!」曲芸催促着,率先向着镇口狂奔起来,恨不得念个【飞行】腾空而起。 康斯妮心领神会,干脆扔掉拐杖用单手单足着地狂奔而去。以该隐家族遗传的对于肢体控制登峰造极的血统,她这样手足并用的奔跑可以轻松超过曲芸的极限。 半人马小队将姐妹俩留下的所在距离小镇加油站只有几百米而已,但黄昏降临得如此仓促,谁也无法保证它是否转瞬即逝转眼间已经入夜。 曲芸一边狂奔,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向镇口的方向。加油站已经彻底化为一片废墟,和她们现在所在这片遭受过轰炸的平民区放在一起看起来显得格外契合。 爆燃的汽油将火焰铺展到很大的范围,燃尽了了方圆几百米的荒草,但又在燃尽了燃料后很快在短暂的暴雨中熄灭。 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中,高速路还是高速路,通向位置的远方。但周遭的荒地却不再是她们探索过的那片荒地,俨然成了「我」的日记里提到的悬崖。 悬崖像是一条从大地上活生生撕开的狰狞伤口。不算宽,百余米而已;长度却是无边无际,直到超出曲芸听觉的极限延伸向地平线的两端。似乎要将整个小镇环抱,然后把它从外面的现实世界中挖去掉一般。 曲芸心头一喜,没有理会已经被半人马们详细搜索过的加油站,转而沿着悬崖边沿的位置斜切过去。她必须抓紧时间,在一众树木杂草间找到那颗「镇口悬崖边的歪脖老树」。 「主人,我突然明白之前半人马们探索这里时为什么如此紧张了。你想啊,如果它们一开始便清楚这里有悬崖,那么极有可能是在时刻小心着不要因为看不到而失足坠落,」 两人走在悬崖边沿,康斯妮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这道悬崖并非只有傍晚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白天它一直在,或者一部分的重合在白天的环境中,只是我们看不到。 这样的话,这里恐怕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了呢。」 曲芸则在伸着脖子观望悬崖底下。她可以十分确信自己有生以来,在任何过往的游戏中都从未听闻过「乱神镇」这样一个地方。但是这黄昏中的悬崖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天色已经昏暗,原本就不知有多高的悬崖看起来更是深不见底,仿佛直接通向那阴曹地府。 曲芸对康斯妮的推断无比贊同。她十分理解那些半人马的恐惧。如果从这种地方跌落下去,恐怕会落个和被天劫闪电噼中差不多的结果,整个人灰飞烟灭。 0959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六节) 悬崖底部既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除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曲芸无法得到任何线索。 因此她果断收回目光,指向悬崖边缘不远处的一座向悬崖方向凸起的,十分明显的小土丘道:「恐怕时间有限,等天全黑了我们或许就到不了那里了。」 日记本里既然没有详细描述「歪脖老树」的具体位置,那么想必找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曲芸只是沿着悬崖走了两三分钟,没费太大力气就找了目标。 然而在这时间流速不知存在怎样诡异的黄昏悬崖边,曲芸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否在夕阳完全消失前赶到目标所在,因此她还是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跑起来,她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唿唤。 「救命!」 那个声音这样喊着,既像是来自悬崖底部,又像是直接在自己脑海中,那四维的精神层面由体内而外地传来。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看到了悬崖下方本应该绝对黑暗即便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被看到的深邃的底部似乎有什么纯白色的建筑边缘。而整个悬崖底部那不知道延伸出多少公里的漫长深渊中传来一股奥法元素的狂暴躁动。 奥术洪流!曲芸立即便意识到了此地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不是那道同名的魔法,而是一种类似潮汐般的自然魔法现象。 它的成因多种多样,大多是源于某些星球级以上的魔法灾难遗留。在奥术洪流的范围中,大量的奥法元素会持续性或间歇性地告诉向同一方向流动,构成封闭的循环或者在灾难节点涌入异次元时空。 这种魔法现象对于绝大多数凡俗生灵而言基本没有影响,只会造成一些诸如收音机里传出来自异世界的奇怪对话,或者灯光不稳定闪烁,汽车打不着火之类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然而像魔法师这种体内蕴含着强大法力,并且依靠魔法生活战斗的存在就会受到较大的影响。常规的魔法建模在高速流动的奥术洪流中根本就无法成型,魔法难以施展,法阵失去效力,附魔装备发生良性或恶性的,无法预见的变异。 比较严重的情况下,就像魔法师可以通过作用物质内部奥法元素使其移动一样,他们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奥术洪流捲走。就像是掉进洪水中的人或者被海啸拍中的倒霉鬼一样,冲进不知何方的异世界甚至直接拍个粉身碎骨。 意识到悬崖底部爆发了奥术洪流,曲芸立即就想要转身退走。谁知还没等回过头来,身后就突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 比起将要被奥术洪流吞噬,或者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摔个粉身碎骨的恐惧,曲芸此刻更多的是错愕。 就算没有刻意小心戒备着周遭,以她下意识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机制,也不可能听不到周遭发生的一切。 如果有任何有形有质,伸出手推她能发生力的相互作用的实体接近自己,都绝对不可能逃过她的耳朵。 而如果不是有人接近自己推了一把,那么自己身边唯一的人就只有……康斯妮。 至于康斯妮突然抽风想要害死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曲芸整个身体飞离地面,坠入悬崖的一瞬间,她立刻想到了三个可能性: 这个康斯妮是假的?从一开始,她只是窃取了康斯妮的记忆,是本次游戏规则中不可以「暴露身份」的对象? 康斯妮是真的,但是地面上发生了什么致命的危险,让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将自己推落悬崖? 康斯妮不是魔法师,哪怕隐约感到奥法元素的异常恐怕也不清楚奥术洪流对于法师的致命威胁。在她看来,自己掌握有【飞行】魔法,即便跌落悬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因此这倒是十分可能的。 最后就是……敌人具备像尹熙颐那样,并非掩藏自己形体,而是在四维层面上让对手主观意识里忽略自己的能力。 他缓慢接近,像个猎手一般一直蛰伏等待着,直到悬崖下方出现的异常吸引了自己和康斯妮的注意力才抓住机会突然出手。 「ti mi re- ri」 无论事实是哪一种情况,曲芸都不能坐以待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她在坠落中凭藉着神醒阶的实力咏唱了三环魔法【飞行】的咒语。 与此同时,全神贯注地将精力集中在辩音成像场域上,试图在地面脱离自己的感知前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遗憾的是,尽管仍旧能感受到后背上被狠狠一推的掌印触感,但自己刚刚坠落的地表上却是空无一人。更糟糕的是,只剩下单手单脚的康斯妮似乎比自己更早遭到攻击,还要跌落在自己的下方。 这无比诡异的一幕让曲芸心中勐然一寒。她突然想起了早上加油站发生的事情。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巧合,在合情合理之下导致了必然的死亡,不正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推动着命运么? 早上是天劫雷罚降临,现在则是地心的奥术洪流爆发,同样都是现实世界中极少见的,高阶应选者也无法抗衡的巨大伟力。 这一切的发生,难道就是为了确保杀死自己?自己和康斯妮今天不知不觉间「暴露了身份」?被某种存在「发现」了? 可是,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致命的事情呢? 曲芸并没有时间详细思考,因为奥术洪流的涌动就像是洪水裹挟着遇难者让她整个人上下翻飞,难受得想要把脑子都吐出来。 反倒是内体并不具备大量法力的康斯妮相对平稳地,以正常的重力加速度向着深渊底部跌落而去。 「别害怕,想想昨晚父亲身上发生的……」感知到康斯妮心中急切的焦虑,曲芸用两人间特有的心灵传音安慰着。 紧接着,一股向上的奥术洪流腾起,让曲芸突然间滞空一瞬。向上的冲击抵消的巨大重力加速度让她就像是从高楼坠落拍子地上的跳楼者一般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陷入濒死状态,意识逐渐模煳。 她几乎本能地抽出一张捲轴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自救,但却发现随着陷入悬崖的深度,自己的身体仿佛越来越不属于自己一样; 四肢的力力量,体内的法力,真理之门的关联似乎都在被隔离到什么其它的维度而难以调动;撕开的捲轴也无法被自己有效控制。 然后,恍惚中她听到了下方康斯妮被摔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她看到一道康斯妮样貌的,虚幻的身影向上升起,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法师视角所见到的,是四维的精神层面映射的景象,还是已经神醒的自己在濒死中不知不觉间短暂跃维到第五维度。 但出于守护同伴的本能,她在瞬息间鬼使神差地把那道貌似康斯妮的透明虚无的东西扯紧了雷特辛之书,丢进了自己的徽章空间。 …… 啪! 0960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七节) 剧烈的疼痛让曲芸惊醒。 这不是来自身体的痛,而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撕裂感。 她睁开双眼,查看自己的身体。依旧是那副因为长期遭受虐待而伤痕累累的少女的身躯;没有摔伤,也没有骨折。 浑身的剧痛似乎是某种非现实的,精神层面的幻痛,又像是被虚假的平安所掩藏的真相。 随着自己清醒过来那些剧痛正在逐渐的消退,曲芸却觉得随之消失的还有真实的自己。 慌忙检查了体内的真理之门……还好,法力仍旧充沛,自身的存在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整个身体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乖离感。就像是习惯用手柄操作的游戏突然被换成了键盘,总会让人有一种幻觉般的卡顿感。 环顾四周,自己刚刚从阁楼上铺满灰尘的硬邦邦的纸箱上爬起来。身边既没有锋利的岩壁,也没有恐怖的奥术洪流,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一样。 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已经可以下意识间随时展开的辩音成像场域,曲芸听到街角的报童被突然驶过的汽车贱了一身水,正在扯着嗓子咒骂;听到自己所在阁楼的屋顶上两只野猫正在为最高处舒适的趴伏位置打架;听到一楼的泼妇正在骂骂咧咧地寻找着她丢失的汤勺。 这些平常的小镇中再平常不过生活琐事,在她的耳中却显得那样异常。 因为她知道很快有位好心的女士因为可怜报童而买走了他的报纸;知道比较肥硕的那只野猫最终占据了阳光最好的屋顶;知道泼妇的汤勺被她养的狗埋到了房屋后面的草皮底下,甚至知道她找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发现汤勺的下落。 这并非曲芸那形而上殿学派的天赋突然由幻术转向了预言,而是她太过熟悉外面的一切景象。所有这些在她的耳中已经发生了两遍,这一次,将会是第三遍。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花费时间去研读「我」的日记,而是蹑手蹑脚地爬下了阁楼,来到妹妹那破纸箱堆成的床边,轻轻牵起她仅剩的一只手道:「我不能再让你受苦了。趁爸爸妈妈还没起来,今天和姐姐一起逃走吧。」 谁知,迎向她的,是妹妹眼中困惑的神情。 曲芸心中顿时一沉,她记起了失去意识之前眼中最后铭刻的场景。那是「妹妹」,是康斯妮摔得七零八落的身体。 「你……不是?」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用两人间熟悉的方式在心中问道。 万幸的是,她得到了期待中的回答:「我觉得自己好像死了……抱歉主人,我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身体的状况也是怪怪的。话说,咱们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曲芸心中长出一口气,拉起妹妹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大门。 她知道那「酗酒的父亲」跟「药物吸食过量」的母亲并没有睡着,他们的唿吸心跳逃不过她的耳朵。但似乎出于某种默契,同样发觉姐妹俩偷偷离开的父母并没有加以阻止。 这古怪的家庭就像是话剧舞台上排演过的戏码,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扮演着自己应该出演的角色,无论言论行为在外人看来都毫无破绽。只是人人都明白,他们只是没有戳穿已经写好的剧本而已。 下楼的时候想到这些,曲芸突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当有一天你早上醒来,发现你的父母不再是你的父母,你的姐妹不再是你的姐妹,直到最后你会意识到就连你自己也已经不再是你自己,这会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若非无奇不有的拉马克游戏,曲芸或许一辈子也无法体验这样的经歷,她由衷庆幸自己找到了进入游戏的方法。 确认康斯妮还好好地留在自己身边,让曲芸今天的心情格外明朗。房顶惨叫滚落的瘦猫和一楼与狗对吠的泼妇都没能影响她的愉悦。 然后她们又路过了正在向一身污泥的报童买报纸的好心妇人,这熟悉的情景让康斯妮不由多侧目了一番。 乱神镇又是平凡无奇的一天,绝大多数的细节都像昨天,前天一样事无巨细地重复再现着。然而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些微妙的东西在发生着偏移。 咖啡馆前,那个应该被咖啡烫到大声叫骂的西装绅士今天并没有大嚷大叫,因为他刚拿到手中的咖啡被狂奔而过的年轻工人撞翻在地。 曲芸并没有梅娴诗那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她还是凭藉工人头上的安全帽记得曾经两次见到过这个傢伙。 前两天出门都比今天要晚一些,她记得自己是在前面两个街口,更靠近小镇边缘的地方见到这位工人的。 每一天,他的脸上都是一种死人般的麻木,行色匆匆地前往小镇边缘去拆出遭受过轰炸的危房。 但今天他的脸上却一改那麻木的死灰,而是带着一种发自灵魂,仿佛活见到鬼物般的恐惧与绝望。 西装绅士以一种反常的敏捷一把揪住了工人的手腕,怒斥了两句,却被更加强壮的工人狠狠甩开。 工人根本不想与绅士发生争执,吓破了胆般只想着尽快逃离。见绅士起身还想阻拦,便大吼一句:「杀人狂大白天当街杀人啦!」之后便飞也似地逃之夭夭。 「主人,他会不会也是玩家?」站在路边观看着一切的姐妹俩这边,康斯妮突然发思问道。 曲芸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怀疑,他的反应完全不符合自身角色麻木的形象,更像是了解到我们所不清楚的规则后,受到威胁的玩家会有的反应。 但同样的,当玩家被逼到如此惊慌走投无路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向游戏世界的土着开口解释什么的。在游戏目标前,我们只会将挡路者一脚踢开,或者干脆顺手砍死不是么?」 康斯妮深以为意地点点头,在云裳仙府她就是担当那个砍死一切挡路者的角色:「确实是这样,那这什么『当街杀人』大概也和我们的游戏没什么关系了吧?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去加油站?」 曲芸却是笑着又摇摇头:「在这一成不变的乱神镇里,能够让世界扰动起波澜的事件,又怎么可能和我们这些外来者无关呢? 这个工人有些古怪,却不可能是应选者;但能在每一个细节都精确重复的小镇里打破循环的,十之有九一定是应选者。走,咱们去现场看看。」 0961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八节) 沿着反常工人跑来的方向,姐妹俩很快找到了案发现场。十几位穿着曲芸从未见过的制服的警察正在现场调查。 似乎因为在战争年代,死人随处可见,这些警察也没有刻意封锁现场驱赶人群。 而正值上班的时间,除了她们这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离家出走的孩童,小镇的居民并没有多少驻足观望。 而在这些形色匆匆的路人身上,曲芸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他们的行为似乎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类。 那些原本生机勃勃,有说有笑或者至少神色肃穆地互相讨论时局政治的镇民见到地上的尸体都是纷纷摇头嘆息,甚至还有几位绅士停下来脱帽默哀; 反而那些原本神色麻木,似乎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搭理任何旁人的傢伙们,一个个看到地上的尸体后就像是见鬼般惊慌逃窜,脸上全都挂着那个安全帽工人一模一样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两种表现的镇民大约一半一半,彼此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反常」的举动。唯有曲芸这个外来者将一切看在眼里。 地上只有一具尸体,听警察们的对话似乎楼栋里还有两具。曲芸不需要接近就可以将尸体的全貌映入耳中,那是一具中年女性的尸体,由左肩到右腹侧被袈裟斩一刀两断。 字面意义上的「一刀两断」,被切开的两半身体以四十五度角散落在数尺距离间。 由于尸体附近有一栋被炸毁的砖楼,钢筋水泥等建筑废料还散落在地上没来得及清理,因此路过的镇民们应当都以为这是坠落的建材导致的事故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曲芸却清楚如此干净利落地分尸如果不是来自那群不知道为什么齐齐装备着附魔武器的牛头人,那么十之有九是出自玩家的手笔。 只是从这尸体惊慌失措的神色和被砍死的位置来看,显然是从楼道中冲出后,背后遭受利器所斩,这就说明她肯定不是一个应选者。 自打云裳之乱被评定后,如霍悯阳的笔记所预言的那样,表世界逐渐不再有新人被拉入拉马克游戏成为应选者。嗯,这是后话,不过云裳仙府这种层级的团队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新人的出现了。 而任何能够有资格与云裳仙府同场竞技的团队,绝不会出现蠢到无法力敌时还把后背暴露给敌人仓皇逃窜,在毫无防备下被一刀两断的蠢货。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杀人者是一位玩家,而被杀者是一位游戏世界土着,那么这场屠杀为什么会发生呢? 嗜杀为乐的变态曲芸在游戏中见过很多,但同样的道理,能活到与云裳仙府同场竞技的层级,至少绝不可能在尚未弄清楚怎样会导致「暴露」的诡异规则中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兴趣而贸然的行动。 在拉马克游戏中,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真正的疯子早都死了,无论他们曾经有多强。 所以如果身份的假设成立的话,恐怕就说明了一个比较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尚且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方团队已经掌握了远比她更加详尽的本场游戏世界的情报。 而且屠杀游戏世界土着的行为要么是一个有特定意义的试验,要么就是他们已经确定与通关条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至于杀人者是玩家还是牛头人,反正曲芸至今还未曾在光天化日人群聚集处见识过任何明显超自然的存在暴露出来。 就连昨天骑着半人马穿行小镇市区时,也不知是由于那明显异常的奥法元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未曾显露的原因,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到。反正曲芸是绝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巧合的。 地上的女尸给曲芸一种有些古怪的感觉。伤口与死因都没什么值得纠结的,那种古怪来自一种难以言喻的抽象的感觉,近似乎法师的直觉。 曲芸感觉尸体少了些什么,就像是假人一样。或者说……给人感觉更像是死去了很久,完全没有了生息,而非刚刚死亡的新鲜尸体。 生息……?! 曲芸突然想到了昨晚坠崖后收入雷特辛之书的那道疑似康斯妮灵魂的诡异无形物质。又想到了戈尔贡小姐从半人马小队那里收穫的东西…… 灵魂? 她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想。涉及到灵魂的魔法属于苍白维度学派的范畴,而且无一不是极其艰涩精深的知识。曲芸既没有相关的天赋,也没有足够的知识。 学派魔法对法师的天赋要求极高。在形而上殿中,哪怕精通并真正理解所有的理论知识,没有足够的天赋也不可能亲眼见识别人的幻境或未来的一角的影像。显而易见,苍白维度相关灵魂的问题也同样具备相似的条件。 「我们过去看看。」曲芸不死心,即便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确认灵魂相关的调查,还是想要贴近尸体,通过四维的法师视角而非听觉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然而当她拉着妹妹径直走向尸体时,却被迎面而来的警官拦了下来。 「她……可能是我们的妈妈,可以让我们去确认一下吗?」曲芸让自己脸色发白,含着泪颤抖着手扯住警官的袖子。 警官看了一眼明显营养不良的小姐妹,面露一丝同情,却还是公事公办地口吻道:「很抱歉,调查之后我们会登门通知你们,现在还请先回家等待吧。」 曲芸没有多做纠缠,只是点头转身离开。她理解战时警察或许没有详尽调查死者家属的流程,但面前警官的解释绝对有古怪。 这不是事故,而是兇杀。警方连死者身份和死前行为都不需要找家属了解一下? 所以她迎合着康斯妮一瘸一拐的脚步蹒跚着缓慢离开,耳朵始终注意着背后的兇杀现场。 果然,不多时一个把全身都毫无缝隙地裹在高领风衣中的高大身影从新来的警车里下来。而先前的警官则驱使着警员们离开现场,各自负责将路过的人群赶开。 然后,即便已经离开数百米,曲芸还是感受到了奥法元素被扰动,向着案发现场聚集。一个强大的魔法正在被施展。 0962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十九节) 「dime anima mea,sen-nos-olhos,vettvangur!」风衣身影用一种仿佛死人般的枯藁声音念诵着。 随后这道魔法所展现出的效果就不是曲芸的听觉所能捕捉的了。她倒也没有表现出有多介意,依旧牵着康斯妮缓步离开,只是心中却波澜起伏。 这个游戏世界本身是有着魔法师的!这是否说明,在这里使用魔法并不会违反「我」的日记中所警告的规则? 若真是如此,那么可以操纵的余地可就要大得多了。 她没有再回头去深究,因为她清楚无论是苍白维度的学派魔法还是形而上殿的法术效果,都不是施术者之外的法师可以轻易窥视的。 包裹住全身每个角落的大衣手套长靴礼帽可以遮挡住凡人的视觉,却无法组织曲芸通过回馈的声波分辨大衣下那明显不符合人类硬度的表皮硬度。这些情报对于目前的她而言已是足够了。 很快,姐妹俩便远离了镇子中心,来到了那片在轰炸中被摧毁的贫民区。 也只有到了这里,曲芸才有十足的把握除了「游戏系统」或者「世界规则」那种层级的存在,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的监视。 「小妮子,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么?」她问着,放慢了脚步。 康斯妮噘了噘小嘴,有些欲言又止地嘟哝着:「我不是很确定……只记得毫无察觉下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推落了悬崖,本来还以为是主人发现了什么异常为了保护我才推了一把,但马上又看到主人跟着我后面一起跌落下来。 当时我就慌了,想要借力去救主人,却发现想要从徽章空间里取些钩爪飞锤之类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又发现连自己的力量都调动不起来……然后主人似乎暗示我不会就这么死掉的样子,然后就……记不起了,对不起……」 曲芸听着康斯妮的描述,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映入眼帘的康斯妮摔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忙紧紧把她娇小的身体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道: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们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康斯妮将小脑袋埋在曲芸胸口微微点了点,随即又向上抬起头看着,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但是今天早上醒来后,我总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却无论如何又找不回来……」 听到这里,曲芸心中骤然一抽。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昨晚在戈尔贡贵妇豪宅中半羊人管家的汇报,方才下定决心,将雷特辛之书取了出来。 翻开书页,那道与康斯妮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的模煳物体便飘然而出。 「这是什么?」康斯妮大惊。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曲芸挑了挑眉。 康斯妮很快恢復了镇定,摆出那副日常的玩世不恭模样大咧咧摇摇头:「不知道,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东西和我好像,主人是怎么弄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啊?」 曲芸的神色有些凝重。自打昨晚得到这件东西以来,她还未曾有机会拿出来检查过。早上对自身那种奇异的乖离感和昨晚似有若无的记忆迷雾让她甚至怀疑记忆中自己那註定的死亡只是一场幻梦。 如今再看见这件情急之下被自己收入雷特辛之书的东西,方才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可能失去了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想起自己在血烛堡接触到的一些知识。那都是一些在拉马克游戏系统中售价极高的东西,恐怕了解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可以借着龙女姐姐的方便任意查阅这些知识,或许她自己至今也不会了解相关的事情。 毕竟学派魔法博大精深,单是研究自己天赋所向的一派,就是每一位法师终极一生也无法穷尽的任务。 如果昨晚遇到的这些情况真的出自敌对团队之手,那恐怕她们将要遇到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敌人。 「我也无法完全确定……但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是你的灵魂。」曲芸声音少见地低沉,顺手将那团「康斯妮的灵魂」收回了书里。不知是不是血族的原因,那东西在日光之下隐隐有着消散虚无的趋势? 康斯妮自己倒不是很以为意的样子,耸耸肩道:「如果真是的话,主人要不要试试把它弄回我身体里?」 显然,她根本不知道主人遇到了同样的状况,否则断然不会有现在这份从容淡定。这也是正常的想法,毕竟自己的灵魂在主人手上,那么基本上就足以说明主人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还有余力去收取自己的灵魂才对。 曲芸摇摇头,同时将雷特辛之书收回了徽章空间道:「灵魂的剥离与归还都需要极其复杂的魔法仪式,哪怕仅仅是让这种理应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奥存在像刚才这样被我们所看到,常理来讲都是一件几乎无法达成的奇蹟。 让灵魂具现化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某些奇异的魔法生物有着这样的天赋,它们大多危险而以生灵的灵魂为食物;或者真正的苍白维度学派大师施展魔法也有可能达成类似的效果。 这些全部都不在我如今的能力之内,而这也正是我担心的问题。如果昨晚将我们推下悬崖的人有着聚现甚至剥离灵魂的能力,那么它就极有可能同样可以操纵被它俘获的灵魂。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不能在自身被暗算前捉到这傢伙的尾巴,等待着我们的将是毫无疑问的团灭……甚至更加悲惨的结局。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微妙的魔法环境导致灵魂的异常状态。昨晚我们坠落时被紧紧吸附而无法挣脱,导致你徽章空间打不开而我无法施法自救的奥术洪流就是可能的原因之一。 但我想你也清楚,想要在拉马克游戏中长久存活下去,总是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好准备是必不可少的常识。」 刚刚的试验又一次证实了从徽章空间中存取物品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规则中关于「暴露身份」的条目限制。若不是昨天情急之下她取出了雷特辛之书,现在也不敢贸然尝试。 说起来昨晚能夺回康斯妮的灵魂纯属侥倖。奥术洪流的影响不可捉摸,昨晚自己顺利取出了雷特辛之书,但刚刚听闻康斯妮的意思她的徽章空间就并没能顺利打开。 当然,曲芸也不清楚这是自己昨晚比较走运,还是由于雷特辛之书神器的位格导致。反正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再去找一个奥术洪流验证一把了。 0963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节) 两人很快来到了小镇唯一的出口。此时完全见不到一丝昨日天灾造成的惨状,整座加油站好端端地建在那里。 时间不逆,眼前的景象让曲芸产生了一丝疑惑。这里存在着剥离灵魂的力量,如果只是让人的肉身循环往復那还可以理解,但已经被摧毁的建筑却在一夜间完好如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难道……这里并非现实? 曲芸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以前的她或许还有可能分不清真实与幻境,但如今的她可是已经创造了自己的魔法,并藉此平凡构筑幻境的形而上殿学派大师了。 无论时引路人文明那种意识上传的科技虚拟世界,还是蒂尔脑海中那涉及自我与意识的纯粹精神世界,抑或自己【曲芸的精神迷宫】魔法构筑的那种幻境;只要是涉及到第四维度与三维世界的差异,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至少能够察觉所处世界的异样。 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个在时间长河中不断循环往復的碎片?这怎么可能?!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向加油站走去。尽快四周看起来都是与前两日一样的荒地,但是昨天半人马小队的举动还是让曲芸慎重起来。 虽然不知以何种形式,但那道有着致命奥术洪流的悬崖裂谷就在那里。曲芸只敢小心翼翼地沿着大路行走。 加油站里停着一辆卡车,蓝底上十二颗黄星的台头后面是zka-9756的编号字样。司机懒散地靠在驾驶席上,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翻着手里的报纸。 六月六十六日,本世纪最壮观流星雨……以康斯妮的视力,可以在无意的一瞥间将这些远处的小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一切照旧,唯有给司机加油的人变成了那个昨日应当已经被霓虹灯箱砸死的加油站老闆。 经过老闆身边,互相微微点头致意后姐妹俩进了加油站附带的小商店里。果然,从老闆的目光中完全看不到对自己熟识的样子。只像是第一次一样对着康斯妮残缺的身体露出一丝怜悯。 当看到加油站老闆的时候,曲芸便确认了一些自己的猜想。 昨天老闆是亲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的,同样的情况还有这具身体的父亲,以及……昨晚悬崖下的康斯妮。恐怕自己也与康斯妮一样「死」了一次。 当然,这恐怕并非正常意义上的「死亡」。无论从雷特辛之书还是血烛堡的知识中,她都坚信着宇宙三大真理。而其中「生命不復」的定律是不可能被颠覆的。 但具体自己这些人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她并不很确定。能够想到的可能性有很多,而事实则有更大的可能超出了所有这些自己能想到的原因。所以即便好奇心再是蠢蠢欲动,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只需要知道,在乱神镇「不断循环的时间」中,「死亡」的结果是会被复写的。因为自己,康斯妮,父亲,加油站老闆这些死过的人,全部都活生生站在这片无比古怪的土地上。 还有就是,死亡的过程可能导致灵魂被聚现,像昨晚康斯妮身上发生的事情和两个疑似其它团队玩家的加油站店员那样,使得自己的灵魂遗失或者被他人夺走还毫不自知。 然而……店里的发现,却让她毛骨悚然。 这还是那家朴实无华,狭小破旧,货架上售卖着古怪的完全密封包装的小镇地图,以「oβoλos」为单位进行标价的小店,与前两次来相比没有任何异常。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店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个人在。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当然有!乱神镇似乎在重复的每一天六月六十六日里,每个人在做的事情,走过的路线,同样的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在精准地重复,这是得到过验证的。 那么,那两个疑似玩家的店员,与那个身上明显有着有异于人类的反常,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的收银员……都去了哪里? 如果「被杀死」就真的会死,那么自己这些死而復生的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曲芸无法断定自己是否死过一次,至少另外几人的死亡她是十分笃定的。 如果必须要被天劫之类特殊的方式杀死才会真的死亡,那么她确信死于爆炸古怪收银员又怎么会同样失踪? 曲芸想到自己先前的推断,只有受到玩家的影响乱神镇固有的重复规律才会发生变化,那么是不是说明包括收银员在内他们三人都不是原本游戏世界的土着? 如此一来,即便三人今天同样如轮迴一般地再生醒来,倒也确实有可能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而选择旷工不来加油站继续扮演自己应当扮演的身份。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至少那位收银员的演技和胆魄恐怕就有些惊人了。曲芸想起了那傢伙先前一语道破自己是和他一样的存在,并且还想要兜售情报来着。 不过想要确认这一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曲芸转身对着推门进来的店长道:「先生,我们刚才看到一位肤色灰暗,衣着破旧的先生都口袋里漏出了这些钱掉在地上。 他当时正在和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聊天,就是您柜檯后面挂着的这种红白竖条的衣服。一个染着黄髮的哥哥,和一个留着短髮的姐姐。我想把钱还给那位先生,请问您有看到他们么?」 她所描述的几乎就是加油站仅有的三位员工的特点,具体到这家店的员工制服,老闆不可能不联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三个手下。 曲芸这样问,便是为了确认三人的身份。如果他们是游戏世界的原住民,来上班图中由于玩家的行为干涉而没有在此时出现在店里,那么老闆应该会收到请假的电话或者警察质询的电话; 相反如果他们本身就是玩家,被昨天发生的事情所震慑而放弃前来工作,那么老闆就应当正在疑惑他们的迟到。曲芸的话证实了三人在一起的事情,这必然更加引起老闆的疑虑并顺势问询下去…… 然后曲芸很快就从加油站老闆口中得到了答案: 「很抱歉小姑娘,我从未见过你所说的那样的人。」 0964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一节) 曲芸闻言一愣,手指不由自主地缠卷上自己的头髮。她不死心地把口袋里的铁币全都掏出来,状似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我看到墙上的制服,还以为他们是这里的员工。这里真的没有这样的员工吗?您看,那位先生丢了这么多钱,今天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在兜里的摸到的是奥波尔本铁币,掏出来的,却又不知不觉成了德拉马克纸币。对此曲芸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个细节暂时对她破解游戏规则还没有任何帮助。 老闆神色有些怜悯地看了看面黄肌瘦的小女孩递过来的两三张小面额纸币,认真回答道: 「这种红白竖条的衣服确实是我们店特有的制服,这就有些奇怪了……我只僱佣过镇子里高中的两名女生,她们都是长头髮,而且去年便已经辞职不干了。这里进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 在他看来,今天会饿肚子的恐怕是眼前这对小姐妹。而且看她们的模样,恐怕已经饿了不知多少天了。 曲芸装作失望地咬咬嘴唇,转身准备离开,耳朵却还在不死心寻找蛛丝马迹,注意力在整个小店里四处游走,尤其关注着被柜檯围起来的员工区域以及那些视线轻易不可及的地方。 谁知,还真就被她找出了问题。收音机后面面对店员的可弹出钞票盒盒盖上,有着一行歪歪扭扭,明显是后来被人写上去的文字。 没有亲眼所见时游戏系统的辅助,曲芸本不应认识这些文字,但她还是很快记起了这些文字的意思。 原因无它,仅因为她前天晚上还曾经亲眼见识过这个句子: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 这句本来刻在狄奥尼索斯酒吧里那位英俊到不像话的纯白调酒师递来角杯上的,用陌生的文字所刻写的箴言,此刻正极其诡异地出现在收银机钱盒盒盖上。 照理说,哪怕曲芸的辩音成像进化到再敏锐的程度,如果只是用笔在物体表面上书写也不可能被分辨出来; 然而在辩音成像场域中,这句话并非用笔书写的平面,也不是被刻刀刻写下去的凹痕;而是奇怪的,突出起来的字迹。字迹坑坑洼洼,留在这里显然不止是一天两天了。 曲芸瞥了眼玻璃柜门中装着的涂改液,暗道这极有可能是那个自称有情报要贩卖的古怪收银员所留下的。 在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被身边的人所忘记的前提下有意留下的…… 再三打量了两个小姑娘伤痕累累面黄肌瘦的可怜模样,店长犹豫了一下出言道:「你们的诚实与善良一定会得到冥王的报答的,但现在既然找不到失主,不如用这些钱给自己买点吃的东西吧? 这块慕沙卡(mousaka)我两德拉马克便宜卖你了,剩下的钱如果还想还给那位先生,你们可以之后再去寻找。好好吃一顿吧,否则恐怕还没等找到那位先生,自己就先饿昏过去,身上的钱也只会便宜给街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傢伙了。」 他虽然心生怜悯,但战争中谁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免费接济这对可怜兮兮的小姐妹。 借着老闆絮叨的话语在狭小的店铺内声波反射迴荡,曲芸仍然在对店内的情况做着最后的确认。 她并不担心老闆伙同店里消失的那些傢伙一起骗她。毕竟收银员对于这位看起来平凡无奇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的老闆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太过古怪,而那一对年轻的店员明显是与她同场游戏,应当是差不多时间进入的应选者。 接着,她眼前一亮,有些意外居然真的还能收穫另一个有趣的发现。 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正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货架其中一个上面爬着。它的行为非常诡异,先是绕着货架上贩卖的一个日记本来迴转圈爬着,接着又跳到日记本上手舞足蹈地不知在表达着什么复杂的意思。 「别担心,我们今天有吃过饭的。可以的话,还是把那本日记本卖个我吧,」曲芸说着递出了手中的钞票,却又不好意思地往回收了收:「抱歉,也不知道够不够……」 谁知老闆顺着曲芸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突然惊唿一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见鬼的玩意一般,抄起柜檯旁边的扫帚就沖了过去,口中还叫嚷着:「我勒个去!这么大的毒蜘蛛!这是要逆天啊!」 然后,就对着货架一顿乱扑打。然而那巴掌大的彩色蜘蛛早已经敏捷地逃之夭夭了。 趁着老闆追打蜘蛛,曲芸弯腰蹲下帮老闆收拾起凌乱的货架。藉此机会她详细地翻看了那本被蜘蛛爬过的日记。 有趣的是,正本日记空空如也,从里到外就是一本崭新代售的日记本而已。它在曲芸超出尝试的洞察力下没有展现出任何异常,既没有被涂写过的痕迹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夹层。 曲芸又翻看了同样散落的另外几本日记,皆是毫无所获,但还是付了三德拉马克从神色狐疑的老闆手里拿下了最上面的那本空白日记本。 和康斯妮离开加油站后翻看着手中的新日记本,曲芸逐渐皱起了眉头。通过这本再平常不过的日记本,她所能看出来的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只有一点。 空白日记本是真正的当做「日记本」设计的印刷品,每一页上都写了月份和日期。可以看出,这个世界同样一年十二个月,每月三十到三十一天,二月份例外。 这显然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世界应有的历法,六月份并不存在六十六日这种东西。 难道那花斑大蜘蛛想要告诉自己的就只是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跳到隔壁货架上的日历上去? 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接着便是一惊。那原本一直被自己带在身上的,「我」的日记本,此时却已经消失不见。 早上醒来时,由于太过急着确认康斯妮的状态,曲芸并没有再次检查日记的情况。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昨晚自己「死亡」后,身上本属于这个乱神镇的世界的那本日记被「重置」到了阁楼上「我」的桌上。 0965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二节) 从只剩一人的加油站出来,曲芸急匆匆一路沖回了家中。 父亲一如既往不在家。不出所料的话,他此时正在围着某位富豪的宅子踩点,抑或在狄奥尼索斯酒吧买醉。当然,曲芸相信那人现在肯定不在他本应扮演的既定轨道上。 不论他是云裳仙府的成员抑或某个旗鼓相当团队的应选者,经过两天的时间怎么也该摸索出安全的方法可以脱离身份的限制去探索游戏规则了。 就像本应在家,此刻却已经不见踪影的母亲一样。 倚仗着听觉的便利,曲芸在进行隐秘行动时从不需要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但为了避免至今仍不知条件为何的「暴露身份」,她还是装出蹑手蹑脚的样子爬上阁楼。而身体不便的妹妹则留在了门厅。 自从打开房门,曲芸便已经在场域中确定了「我」的日记本仍旧不偏不倚地留在她刚进入游戏时发现它的那个位置。她有些奇怪身份极有可能是玩家的父母为什么不来表现异常的女儿房间里搜查一番以试图获得线索,但马上便释然。 自己不是也一直忙着应付这个乱神镇的种种诡异,而未曾有机会去检查一遍父母的房间吗? 还有就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他们早已经翻找过整栋房子。比如前两天从白天到午夜的时间,自己和康斯妮都不在家。这段时间只要父母有人留在家里,恐怕少不了将整个房子翻个底朝天来。 对于一个急于获取游戏规则情报的应选者而言,彻查初始场所几乎是必须的常识,除非像自己这样拿到了「黄昏时悬崖边的歪脖树洞」这样极其具体的情报指向,才会把它放在就近搜索前面去优先完成。 换句话说,像妹妹留在睡觉的纸箱上的字肯定已经被看过了。而自己那本充满更多更重要线索的日记本则由于前两天一直带在身上而没有被发现。 以至于昨晚死后因为莫名原因又一次回到原处,并在家放了一上午的日记并没有被发现。毕竟除了曲芸自己这样有着特殊感知能力的玩家或者重度强迫症患者,已经检查过的地方又有谁会去每天翻查呢? 按照花斑大蜘蛛的暗示,曲芸翻开了「自己」的日记。 她直接翻到了书写过的最后一页,果然发现上面有着从未看过的内容: 六月六十六日,阴。 日记是一件重要的物品,它包含了歷史,也包含了知识。所以,我应当仔细地查看自己的过去。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只是看起来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事实上多出的内容只有三行,一行日期天气,一行仿佛游戏提示般的哲理箴言;而最后一行……只有短短的六个字: 求求我,救救我! 为了避免康斯妮一个人在下面等着无聊,曲芸便拿起自己的日记爬下阁楼,手指灵活地翻卷着发梢与她一起翻看起来。 日记中的每一天都是六月六十六日;笔迹时而发生改变,每一次改变后之前出现过的笔迹写法便再也不会见到;而记录的内容除了小镇中平凡无奇的日常外便是一些令人费解毫无逻辑的疯言疯语。 当然,这都是曲芸第一次翻看时早已知道的事情。因为日记内容过多,又无法理解里面那些疯言疯语的内容,即便有着什么重要的线索也没有分辨理解的条件,所以之前都被曲芸略过了。 而今天由于蜘蛛的提示再一次翻看起来,曲芸却发现凭藉自己这几天收集的情报还真有些之前没能理解的东西被她看了出来。比如说……这样一句: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与乱神镇的世界,与本场拉马克游戏规则都紧密相连,极其重要的提示。 加上狄奥尼索斯酒吧那个十分神秘的纯白调酒师提供的角杯以及加油站里那个诡异的收银员留在收音机上的涂改液痕迹,这已经是曲芸第三次在本场游戏与重要场所重要人物所相关联的地方看到这行字了。 她甚至几乎已经记下了拼写这句陌生语言的每个字母。而这一次的「重要人物」,指得当然就是这个「我」。 然后,曲芸又在最后一次出现这句箴言前面相邻的一篇日记中发现了一段很有可能帮到自己的「疯言疯语」: 「如果遇到可怕的敌人,以前学校还在时曾经是我同学的ζw可以帮我。他是一个对我颇有好感,且喜爱幻想对各种常识之外的传说怪谈充满兴趣的男孩。 我想我一定懂得如何利用这点。但切记万不可以向他暴露我不是我,即便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之后是一段街道与门牌之类的地址描述。由于并未画上简要的地图,所以之前翻看时曲芸也未曾特别注意过。 而同学的名字「ζw」藉助系统的帮助曲芸可以理解它的意思「佐伊」,但还是有意记了一下拼写的方式。 对于这个很有可能在接下来游戏会用到的名字,曲芸不想依赖于游戏辅助那很可能由于某些原因未必能生效的效果。何况这个名字就只有两个字母。 通过这个发现的启发,曲芸结合前后文总结了一下规律,接着又有了关键性发现。每一次出现那句关于时间,灵魂,与监禁的箴言之前两三天,都会出现类似「救救我」这样没头没尾的内容。 而更加重要的一点则是,每一次在那句箴言之后,很快便又会是那种毫无营养的反覆的日常悲惨生活的记述。 但是,从那时开始,笔迹却发生了变化。 通过曲芸反覆对比用手指夹住的这三页,康斯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舔舔嘴角,试探性地问道:「主人,你说会不会我们现在使用的身体已经有过许多不同的『住户』?这些人在得知了那句出现过好几次的话之后,就……」 康斯妮的话没能说完,自己便陷入了沉思。 确实,从目前手头的的线索来判断,完全无法推测出那些留下笔迹的傢伙是因为知晓了秘闻从而满足了什么条件脱离了这无尽的循环;还是因为知晓了什么所以暴露了什么结果最后灰飞烟灭。 曲芸闻言却是突然把日记本翻到了有书写的最后一页,然后面色勐然一变。 0966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三节) 不多不少,还是那三行内容。 但是,曲芸却突然意识到之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何方……那分明是自己的笔迹! 在二十一世纪的表世界,很多习惯使用电子设备的人或许都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笔记,但这绝对不会发生在一位需要不断亲手刻写法阵与附魔的铭文,不通过亲手抄录就无法记述法术书内容的魔法师身上。 更诡异的是,自己的笔记所写下的,居然是那种似乎乱神镇特有的,曲芸之前从未见过,没有游戏系统的帮助也不可能辨认的陌生文字……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误区。 难道并非游戏系统使得自己占据了一个游戏世界的身躯,而是……有什么陌生的意志,占用了自己的身体? 比如……「我」的意志? 趁父母皆未在家,曲芸顺势翻找了一遍他们的房间,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早该进行的试探。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捉到父母都未在家的机会。 在骯脏逼仄的房间内,十分乖离地摆着一张富丽堂皇的大床。即使完全不懂相关的知识,她还是能够轻易辨别出从木质到雕花这张大床都是顶级的货色。显而易见,这件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家具正是父亲「勤劳工作」的所得。 大床被分割为两半,中间堆满了杂物,表示出父母分床而居。当然,这也是曲芸早已听到的事情。她开始在杂物中翻找,并没有刻意掩盖痕迹。因为她知道如果一位玩家有心留下某种记号那绝对不是她不动用魔法可以发现的。 至于使用魔法是否真的安全,并不是见到警察带去那个古怪的风衣人类似的尝试之后就可以确定的。不到迫不得已,曲芸宁愿找机会再次确认后再行动。 她本以为身为应选者的父母应当像她一样把系统给予的提示随身携带或者干脆销毁,所以并没有期待在这个房间内真的发现什么线索。然而出乎意料地,她在大床中间的杂物堆中翻出了……一枚能量点。 「父母中至少有一人不是我们的同伴,另一人则有不小的可能是云裳仙府的团员。」曲芸纠缠着头髮,神色十分认真? 「主人是怎么看出来的?」饶是已经习惯了曲芸神鬼莫测的推理,康斯妮还是有些震惊。 曲芸笑眯眯回视康斯妮反问道:「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如果你意识到身边的姐姐有可能是同伴,但这具身体中的灵魂却不是我,没有让你感应到心灵的契合。这时你准备留下一样东西试探,你会选择什么?」 康斯妮想了想答道:「应该是魔法石耳钉吧?我需要一件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这样才有让同伴们意识到我的身份的意义。 血雨之类无法复制的东西我显然不可能冒着遗失的危险轻易丢弃,而身上的洋装这类东西又无法保证游戏世界本身并不存在。 再加上使用耳钉会诱发特别的魔法波动,在这个不知哪些禁忌不能碰触的世界里我断然不会轻易尝试使用它的,所以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暂时遗失也影响不大。毕竟关键时候还可以用拉马克徽章通讯。 至于能量点,我想我一定不会使用的。因为它只能让发现它的人意识到这里有玩家存在,却无法分辨他是敌是友,徒增困惑。」 曲芸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想凭藉我们长久以来的配合与作战习惯,云裳仙府的每一位伙伴都有着和你近似的判断。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父母中有一个云裳仙府之外的玩家留下了这枚能量点用作试探,而另一人见到了之后,却没有任何表示。 这就说明了父母二人中至少有一人不是我们的伙伴,而另一人至少与他并非同队。要么是我们的人,要么就是这场游戏还有第三支团队参与。毕竟现在出现新人的机率几乎为零。」 康斯妮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疑惑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留下一件类似于我们的魔法石耳钉这种可以区别出他们团员身份的物件呢?」 曲芸双手一摊:「可能性有很多。比如留下能量点的傢伙是他们团队中唯一的策士,其余的团员全都是一些战力爆表智力欠缺的傢伙。那么这这位策士能依靠的便只有每个人看到这件东西的反应,从中自己推断出各自的身份; 又比如说隐伏在这间屋子里的敌人是一个过于谨慎的傢伙。他留下这枚能量点的意图仅仅在于确保自己不会暴露的前提下分辨出我们其余人是否还有玩家存在。毕竟任何玩家都有可能留下一枚能量点; 还有可能对方的团队已经早有约定,通过遗留能量点来辨识彼此的身份。当然,这样做的话就不得不面临着我们早已分析出的危险,像现在我们就可以选择用能量点来试探其余疑似玩家的镇民的身份。」 说到这里,康斯妮突然问道:「主人,既然对手把能量点都留下了还没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魔法石耳钉或者拉马克徽章联繫一下其他的同伴?这个乱神镇总给我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我有点担心大家……」 她并没有问如果有人擅自冒险尝试通讯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因为即便没有事先约定,在云裳仙府大家也会默契地等待曲芸这边优先发起联络。 只要曲芸始终不主动联繫她们,就说明。毕竟时至今日,就连甄辉齐也不至于意识不到在乱神镇这诡异的世界贸然暴露出异常的通讯方式可能带来的致命危险。 曲芸略有些诧异没心没肺的康斯妮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一面,然而她只是微微摇摇头,然后便露出那招牌式的邪魅微笑: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我要等到对方先一步尝试这件危险的事情。而且我们还不能干等,万一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进行了尝试并且顺利存活下来,那么这场游戏咱们可就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不过你可以放心,如果对方鲁莽到轻易尝试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方式互相联繫确认身份,那加油站的两个傢伙就不会那样轻易死掉了。 所以我们需要有计划地,确保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行为。 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马脚,那么我们不妨藉此做一个试验,顺便……验证一下根据现有的情报,我对这个乱神镇的情况所做出的猜想是否正确。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走,先去找这个佐伊。时间还早,足够我们黄昏前赶回镇口。」 0967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四节) 得知主人又一次在还未得到游戏规则前就推导出攻略,康斯妮表示毫不吃惊。 不过既然一直一起行动的主人能在此时想明白乱神镇的规则,那就说明根据自己的所知的线索,现在已经足够推导出一些什么了。 于是呢,这一路上她就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直到被曲芸薅住领子才恍如惊梦般停下。 此刻曲芸皱起眉头一手薅着康斯妮,一手比在唇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刚要开口询问的康斯妮忙咬住嘴唇。 她之所以这样做,便是因为再一次感受到了空气中奥法元素异常的浓郁起来。曲芸原本还在怀疑这是戈尔贡家丁掌握的某种便于出行的魔法技术,但现在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乱神镇世界的某种规则。 因为在听力所及的尽头,一大群牛鬼蛇神正在如狂欢节上的变装游行一般一拥而过。而小镇街道上原本寥寥无几的居民也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不见,曲芸甚至来不及意识到他们是各自躲回了房子还是就那么凭空消失在街道当中。 奥法元素的瀰漫就如潮起潮退般分割了那现代化的落魄的小镇与那些远古神话中的存在。 曲芸甚至觉得日出日落间,两个不同的世界像是不同时间在同一地点拍摄的画面般被隔帧剪接在了一起,却又被某种看不见的规则,被那导演早已书写好的既定命运所束缚住固定的轨迹而互不干涉。 她们这些观众的到来,似乎正开始动摇乱神镇这种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当然,这些当街狂奔的怪物们并非在欢天喜地地狂欢,而是在惊慌失措地夺路而逃。像是塞壬啊狮鹫啊天马啊狮蝎啊之类飞得快的,仅仅是领跑在队伍的前面而已。就好像有什么远慢于它们极限的限制在阻挡着逃命的脚步。 不知是自知无法脱离乱神镇还是恪守着不能离开奥法元素异常浓郁区域的准则,它们即便在夺命而逃间也未曾有尝试向镇外的方向四散或者直接腾空远去。 眼看着一头霸气威武,三层楼高的羊头狮身龙尾的奇美拉兽不要命地冲过去,被脚下的一队牛头人绊得东倒西歪,曲芸又是皱了皱眉头。 能把这种神兽追得东倒西歪魂都不要了,除非本地的神明发疯大开杀戒,恐怕也就只有她们这个等级的玩家才能做到了。 敌人出手了?难道他们更先掌握了游戏的规则? 曲芸摇摇头挥去脑中的想法,牵着康斯妮绕路而去。现在还不是去和追赶这些神话生物的傢伙发生冲突的好时机,因为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很难分辨出出手追赶者是敌人还是伙伴。 毕竟最坏的情况下,存在着「被对手团队指名应选者身份视为暴露」,或者「在镇民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视为暴露」等情况,这都是曲芸一直迴避着的危险禁区。 现在各自探索对于大多数团员智力出众能力互补的云裳仙府是最好的局面,曲芸又何必冒着风险去分辨一个同伴或敌人的身份呢? 要知道,有些人死了就彻底死了,有些人死了还会復活。如果没有搞清楚这个秘密的缘由,开战只会暴露自己,未必能收到任何成果。而最糟糕的情况,则是己方两人同时暴露在对方眼中,陷入完全的被动。 其实如果有必要分拣出敌我身份,或者说在小镇中找出每一位潜伏的应选者,曲芸也不是毫无办法。只需要冒一点点风险她就可以对身边已经表现出异常的数位镇民进行试探。 但她没有这样做。除了此时的局面适宜云裳仙府的发挥外,还因为敌人也没有这样做。这足以说明她们此次遇上了一个同样认为各自分散在暗处也无所谓的棘手的对手,马虎不得。 避开了怪物狂欢节般乱成一团的街区,曲芸绕小路来到了既定的目的地——那本日记中所描述的佐伊的家。 这地方也在靠近镇中心的地方,离昨天被请去的戈尔贡大宅并不远。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佐伊的家境应当还不错,这也就意味着学校没有了之后,这个男孩有大概率呆在家里而非被送去某个她们今天来不及找到的工厂。 幸运而不出意外地,一个满脸雀斑的金髮男孩打开了大门。当他看到来访者的样貌,立即十分夸张地长大了嘴巴:「天哪!我没想到你能来找我!」 「哦佐伊,可算找到你了。我记得你曾经提过传说中的怪物,我觉得我今天在镇子里看见了一头羊头狮身龙尾的大傢伙,有三层楼那么高! 当时因为太害怕了,我没能看清楚,我觉得这种事情就只能和你说了,因为你看起来是乱神镇最懂这些怪物的男孩。」曲芸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巧妙方式勾起了男孩的表现欲与好奇心。 佐伊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满是希冀的光辉:「是神话中的怪物!我敢打赌那是一头奇美拉!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从奇美拉的爪下逃生……不,应该说真不敢相信我们平平无奇的乱神镇居然会出现那种级数的怪物! 我发誓,我小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牛头人,但是从来也没有人相信。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曲芸露出迷人的微笑答道:「那是当然,毕竟我也看到了同样不寻常的东西,自然会相信你的。请问你还记得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那个牛头人的吗?」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自从在学校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果然没看错你!」佐伊先是手舞足蹈了一阵,然后才回答道: 「我有点记不清了,隐约记得自己玩捉迷藏时在街上随便打开了一扇门,然后突然就感觉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我觉得很神奇,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打量四周,然后就发现一个长着牛头的壮汉就站在我面前和我四目相对。 那绝对不是面具!也不是什么拍电影用的道具,因为他袒露的上半身都长着和脑袋上一样的黑色毛髮。 突然看到这个场面,我就放声大叫了一声。但是我发誓,那不是害怕!因为我那一声大叫把那个壮硕的牛头人吓得屁滚尿流!我一点也没有害怕,你要相信我!」 曲芸点点头,打心眼里相信了佐伊的描述,因为这和她心中的推测完全相同:「我相信你,佐伊一直是最勇敢的,毕竟班上那些男孩子可没有人面对过一个活的牛头人。如果真的被他们遇到,恐怕会把他们吓尿裤子的。 但是说实话,我和妹妹都很害怕那头怪物。你愿意陪我们再去确认一下吗?如果我们能看清它,再去找大人来,我想大家就再也不会误会你了,甚至还会把你当做拯救镇子的英雄!」 「等我一下,我拿件外头!」佐伊叫嚷着就沖回屋子,兴奋得连门都没有关上。 0968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五节) 趁佐伊转回屋子的当儿,康斯妮用心灵连接问道:「主人特意带上他,这是要去哪?难道日记里的意思是需要他帮忙才能拿到?」 「不,如果我所料不错,佐伊会是一把刀。会是我们在乱神镇远强于你的武艺与我的魔法的大杀器,」曲芸同样隐晦地回答,难掩眼中的笑意:「对了,请务必记得笔记上的提示,无论如何都不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平凡哦。」 康斯妮闻言虽然已以一种狐疑的眼神打量去男孩瘦小柔弱又咋咋唿唿的身影,但还是勉强自己点点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个小傢伙身上怎么会藏着比自己与主人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他体内沉睡着有待觉醒的神明不成? 等到佐伊再次出来,曲芸立刻带着他横切向怪物暴乱的路线前方。路上果然又感受到了那种奥法元素突然浓密起来的现象,仿佛把一个世界分成两半般虚无缥缈。 跟在曲芸后面奔跑的佐伊在接近奥法浓郁的区域后,突然毫不自知地向着一旁偏移起来。越跑越偏,最后干脆直接拐向了横向的岔路。 曲芸感知世界的器官并非眼睛,虽然跑在前面但也当然注意到了身后发生的事情,忙出声叫住了佐伊。 佐伊们勐然停住脚步,转回头看向斜后方的曲芸。他露出十分困惑的神色,因为在自己的感知中,他始终在沿着直线奔跑。突然被叫停后就感觉整个世界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被旋转了小半圈一样,眼中满是茫然。 曲芸见状忽然一惊,蛮笑着开解道:「光顾着低头跑了吧?是不是因为想到能证明自己的发现有些太兴奋,都忘了看路了?」 她推断让佐伊看到世界的反常是没问题的,不然日记中的「我」也不会提及他可以帮忙。但是如果让他把异常归结到自己身上,鬼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恐怖的后果? 想到这里,曲芸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加油站里收银员看向那平凡无奇的老闆时那种惧入骨髓的眼神。 刚才的异样太过古怪,而佐伊本身又是相信怪力乱神的那种人,所以曲芸的忽悠并没能完全打消这孩子的疑虑。他转身向曲芸走来,但眼中还是闪烁着满满的疑惑与思索的神情。 见状,曲芸咬咬牙,拉过佐伊的手跑了起来:「前面就是怪物出没的地段了,或许这些傢伙有什么古怪能让咱们不知不觉发现不了它,要不它怎么会在镇子里逛盪还没有被大人们发现呢? 我们一起跑,如果谁发现对方跑偏,就及时提醒!」 佐伊被中意的女孩子牵起手,立马什么疑惑都忘光了,如痴如醉地跟着曲芸跑了起来。一副曲芸把他骗去悬崖边推下去也毫不迟疑的呆滞神色。 曲芸心中却是默哀一嘆。为了玩个游戏依子容易么?自己基本从不会和异性发生肢体接触的,就连甄辉齐也只是在他命悬一线时拉过几把而已。 藉助过人的听力,曲芸很快便赶到了怪物们奔袭而来的途径前。三人爬上了一栋五层居民楼的楼顶向远方望去。 这些仓皇逃窜的怪物们似乎被什么限制住,既无法全速奔逃也不能离开镇子,所以即便它们的脚程远超过三个小孩子,却只能在不大不小的乱神镇里兜圈子。曲芸寻声截去它们的去路,自然还是能堵到的。 不过曲芸并没有直接把佐伊带到怪物即将经过的那条道路,这栋五层的建筑也并非周围最高。她特意选择了一处被前方更高两层的医院挡住的,临近怪物行进线路的大楼进行观察。 这样曲芸自己是完全可以把发生的一切都尽收耳中,但追杀怪物们的玩家则不太可能发现事先埋伏在必经之路上,且视线互不能及的曲芸她们。 而且这个男孩太过危险,如果直接让他见到怪物迁徙的大场面,保不准整个世界都要被毁灭掉了,更不用说很可能会牵扯到自己尚未确定身份的伙伴们。 「哎哎哎!我听到有东西冲过来了!好沉重的脚步声!这就是你说的那头奇美拉了么?」楼顶上,佐伊兴奋地上窜下调。不过折腾了好一会,他又渐渐安静下来,疑惑道: 「怎么脚步声都过去了也没看到?奇美拉似乎还要在更往前的地方吧?我们上来早了吧?而且听起来那么多喧闹散乱的声音,是不是有人在被追赶? 不行,我们是来当英雄的,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啊!」 佐伊虽然听到诸多吵闹却始终没有见到怪物的一鳞半爪,不禁心中起急,转身就要往下跑。曲芸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如果我们直接冲到那大怪物的面前,你打算怎么对付它?」 佐伊停下脚步,一时语塞,脸上却难掩不甘的神情。曲芸趁势开导道:「我们再等一等,看一看它为什么要在这里跑来跑去的。知道了原因,或许就可以找到对付它的办法呢。」 「可是……光在这里等着不过去看看,又怎么能知道你说的原因呢?」佐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作势就要下楼去:「别担心,害怕的话,你们留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过去看看!」 曲芸忙拉紧这熊孩子的袖口不放,真要放他跑过去,那恐怕就要世界大乱了。心头一动,曲芸马上又想到一个对付熊孩子的好办法:「你可知道戈尔贡?」 佐伊闻言果然一顿:「你是说头上长满毒蛇,看谁谁就变成石头的女妖?」 这孩子果然懂得不少,曲芸心中暗笑,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们在见到奇美拉的时候也见到了一头戈尔贡,幸运的是当时它没有看到我们。所以现在才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过去看。 这样,我的听力比较好,可以分辨它们移动的声音。等我确认那条戈尔贡离开后,就让你带我们过去好吗?」 佐伊只能点头,毕竟即便他真的是个英雄,可在这乱神镇里可没有地方去找雅典娜的盾牌去。 而曲芸一边忽悠着佐伊,一边却是在相邻的街道上听到了出人意料的发展。 0969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六节) 一个神秘的男人走在街上,穿着一套笔挺的商务西服。 说他神秘,除了手中那品阶至少不下于通冥品阶的死神巨镰外,自然是因为他始终不紧不慢地撵在奔逃的怪物们后面,闲庭信步间把那些强大的神话生物追得亡命奔逃的实力或者位格。 西装男像个军乐队仪仗号手般以精准的节拍迈着相同的步幅,实际的速度却是莫名的忽快忽慢。有时慢条斯理地被奔逃的怪物们拉开距离,有时又以同样的步幅不紧不慢地追赶上来。 他们也发现了从游戏徽章存取物品不会有危险?曲芸兴致高昂起来,期待着从这次蓄意制造的单方面的监视上再多发现一些什么。 这场游戏的世界实在太过诡异,她认为破解游戏规则要远比对付潜在的游戏对手更加重要。 而无论男人是掌握了她们暂且不知规则所以才敢胆大妄为的对手,亦或是游戏世本身代表着规则的存在,理论上同样都可以满足曲芸的求知需求。 不过感性上她还是希望男人属于土着神明。这种肆意玩弄空间的手段她从未在游戏中见到过有玩家能做到,唯独在血烛堡有所耳闻一些导师擅长此道,然而他们至少都是蓝袍的高级魔法师。 不过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即便那巨镰西服的男子真的就是一名竞争类游戏中敌对团队的世界神,在曲芸的布置下也在劫难逃。这样想着,她无意间瞥了身边的佐伊一眼。 前两天这西装男并没有跳出来大杀四方,就足以说明如果他是玩家的话绝没有超越此方世界规则的实力,同样在忌惮着「暴露」的后果。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佐伊的帮助下,无论这个看起来拉风的潜在敌人实力有多么强大,只要咬钩都必然难逃一死。 敌人的死不是目的。至今为止曲芸已经见过不止一个身份暴露出的傢伙,如果有必要,她早就可以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大开杀戒。 她的目的是通过敌人的死亡来破解这个世界隐藏的规则和秘密。而她们和其余暗藏在乱神镇各处的伙伴们得以安生,说明敌人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玩家们的到来打破了乱神镇精确的循环,导致此方世界的主宰者看不下去来清场了。如果是这种情况在,再把预先设计的计划摆出来,那恐怕就是自寻死路了。 所以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弄清楚他的身份是玩家还是本地神明。 曲芸的耳朵静静追随着西装男子的行进,见他忽快忽慢地稳定前行中忽然凭空挥舞起手中的巨镰。 完成这看似毫无意义的攻击之后,西装男子反手将巨镰背到身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在曲芸的辩音场域中,却清晰地见到事先掉队,躲进医院墙后惊慌喘息着的一只半羊人身首突然分家,一颗斗大的羊头滚落在地。 这样诡异的攻击方式反而让曲芸感到一丝安心。 跃维程度一直远高于实力水平的她立刻判断出这并不是在第五维度上直接改写了宇宙规则之膜上的法则,而只是在四维层面上扭曲了想像与现实的关系。 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世界听起来无比强大,但事实上这种超出生物本身能力的做法却导致作用世界的效果极其脆弱。 对于不懂得其中玄奥的人而言这或许是无法反抗的神迹,但了解其中玄奥的话,就是典型的纸老虎,用正确的方法可以请以破解。如此,她确定自己的【焱盾】足以挡下这样的攻击。 其实目前为止所有听到的这一切,都早在曲芸的预料之中。她特意找了佐伊回来就是在考虑着要拿这大开杀戒的傢伙做一点实验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想,或者说……带来了充分的惊喜。 怪物们逃窜过的街道充斥着浓郁的奥法元素尚未散去,这似乎也使得原本正常的小镇居民们不知受到何种影响而没有现身。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偏偏正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见到她的时候,曲芸微微愣怔了一瞬,随即瞭然。拦在西服巨镰男子面前的,正是今天本应呆在家里却不知所踪的「妈妈」。 「怎么样?有没有刷出新的灵魂来?」妈妈依旧保持着那种瘾君子般游离又充斥着敌意的姿态,也不知是为了扮演的需要还是她本来便是这副性子。 西装男子停下步伐一致走起来却是忽近忽远的脚步,站定在「妈妈」面前道:「没有。早上试着杀的普通镇民和用您的方法钓出来的这些怪物,似乎都不掉灵魂。 之前能得到托德的灵魂,也是因为他就在我面前意外死亡。这小子这次也是倒了血霉,居然被半夜坠落的流星雨砸死。不然的话,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将那小子瞬间杀死的。 从现在的情况推断,要么是只有意外死亡的人才会掉落灵魂;要么就是只有死亡的玩家才会掉落灵魂。无论是其中哪一种,我们想要凑齐灵魂通关游戏都会变得异常麻烦啊。 规则里居然没有提到什么条件才会復活,黄毛他们俩死得太冤了……」 他始终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但是从回答的态度还是可以看出这人在团队中的地位应当在「妈妈」之下。 「妈妈」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与背影一同留下的只有两句话: 「既然确认打不出灵魂就停手吧,接下来全力锁定敌方团队成员。我不担心你会失手,但是请务必注意,动手时不要被不该看见的人看见,否则你可未必会有机会像托德一样復活。」 「请容我有始有终,把看上的几件猎物收集完毕。您知道的,想要遇上一个有着这么多神话生物的游戏世界可不容易。」西装男子请示道。 「随你便。」传出这句话的时候,「妈妈」的身形已然消失。 0970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七节) 只是三言两语,曲芸却基于完善的事先推理而捕捉到了海量的信息。 首先最明显的,这个西装巨镰男并非土着神灵,而是其它团队的应选者。那么显而易见,「我」的「妈妈」也是同一伙人中的玩家。 通过他们对话中极有可能已经得到游戏规则,以及对己方团队的称唿,曲芸还可以基本确定这是一场团队竞争类的游戏。 继而推理下去,根据家中找到的那枚能量点,「我」的「爸爸」要么是第三方团队的玩家,要么就是云裳仙府中的伙伴。 目前看来似乎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因为在狄奥尼索斯酒吧时她就已经得出了己方团员都有着不至于被牛头人斩杀的实力。 之后呢,还有就是面前追杀土着怪物的这支玩家团队极有可能已经早自己一步破解了这场游戏的规则,或者至少是一部分规则。而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本场游戏的通关标准与收集灵魂有关。 再进一步考虑,对方之所以能够确认这方面的信息,那么应该至少具有一位进化出灵魂相关领域能力的团员,而那个傢伙绝非这位扛着巨镰看似死神的西装男。 别看他一副死神似的打扮,但他那一身本领全都是与通过精神的四维成层面影响三维空间有关的,跟生命的灵魂半点关系也没有。 最后一点对于曲芸而言最重要的呢,就是加油站的两个店员确实是敌对团员的应选者,而那位神秘兮兮身体怪异的收银员则不是。与此同时,这三个人在这个人死后可以復活的乱神镇中却罕见地「死透了」。 个中关要,明显包含着游戏规则所没有提及的,在这个乱神镇中真正死亡与会被復活的假死之间的差别所在! 就在曲芸决心跟着西装男子找到敌方老巢,或者找出敌方剩余团员的线索时,又发生了一件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突发事件。 在已经经过了三天时间,照理说所有人都理应已经约定俗成没有破解游戏规则确定无害或者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冒然使用的魔法石耳钉,骤然间传来了通讯请求。 嗯,来自甄辉齐的。 由于一早便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曲芸毫不犹豫直接接通了通讯。 「救命啊!芸姐!救命啊!亡者之雾要用光了啊!」 接通的瞬间,曲芸内耳中便直接传来了甄辉齐的鬼哭狼嚎。她所制作过的所有魔法石耳钉里,唯有自己这款是特质的,仅以正常款型千分之一的音量传递声音震动。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哭喊吓了一大跳。因为耳中传来的绝非甄辉齐本人的声音,而像是某种大型凶物的龙吟虎啸。 听到甄辉齐声音的同时除了皱眉揉了揉耳朵,曲芸还顺势将目光投向西装男子离开的方向。即便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辩音成像的极限,但甄辉齐巨兽咆哮般的嗓音在相隔几个街区外响起,还是足以让她直接锁定了大致的位置。 甄辉齐就在附近。 曲芸制作的魔法石耳钉虽然升级后可以直接通过内耳几乎无法被窃听地传导声音,但是想要让另一位持有者听到,却不得不开口发声把话讲出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考虑到通讯距离,若是使用类似康斯妮心灵沟通之类的附魔只能在最多三五米的范围内起作用,这种距离对于绝大多数拉马克游戏而言都毫无意义。但现在所使用的对讲通讯的方式却可以跨越天文单位的距离而生效。 于是曲芸只能对着身边的佐伊说道: 「我刚才透过夹角看到对面街道上似乎闪过一个穿着西装,拿着巨镰的男人,你可见过他?」 佐伊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哎,难道他也是什么怪物?巨镰什么的,在乱神镇里出现总归是有些太夸张了吧?」 而内耳中甄辉齐的声音却在回答:「对对对!就是他!他一直在追杀我!我不能离开亡者之雾覆盖的区域,也不可能打赢他!可是我用两颗脑袋换来的亡者之雾完全经不住大白天满大街狂奔这么用啊……」 曲芸同时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暗自估算了一下三方的速度与彼此的距离,对佐伊道:「我们现在就过去。拿着巨镰的男人如果真的是怪物的话,我想他一定是传说中的死神或者相关的眷族。 如果真是如此,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空间能力,最要小心的是它操纵命运的能力!务必要时刻注意自己有没有反常的不走运。与其被那种怪物打倒,我们首先需要提防由于它的影响,自己因为意外而身亡的危险!」 佐伊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曲芸没等他细想便扯着他跑下楼去。 曲芸这话当然是说给甄辉齐听的。她不指望甄辉齐能理解她双关语中的含义,但是把对危险的提示传达过去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那个cos死神的西装男玩家自然不可能真的如死神眷族一般去影响玩家的命运,曲芸所要警告甄辉齐的危险其实来自于这次通话。 自打进入乱神镇这场游戏,曲芸就始终没有尝试用耳钉魔法石或者纹身徽章去联繫伙伴们。一是暂时还没有必要,再就是危险性太大。 这危险性自然也与敌对团队的玩家无关,而是来自每个人进入游戏后,得到近似乎系统告诫般的「不要暴露」的情报。 换言之,曲芸一直认为使用明显有悖于乱神镇本身世界规则的方式进行通讯这个行为,将极有可能导致因违背某种尚且不清楚的规则而被世界本身的规则抹杀。 至于抹杀的方式,她也亲眼见过。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可以更好地解释加油站里那两位扮演店员的玩家的死亡了。 接连不断,如影随形的厄运,直到将你赶尽杀绝…… 不过刚跑下没几级台阶,曲芸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让甄辉齐注意自己是否有反常的倒霉……这任务难道恐怕有些太过艰巨了? 0971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八节) 命运? 气喘吁吁躲在一栋建设了一半,似乎因为战争而停工的大楼框架后面的甄辉齐用尾巴拍打着地面,一对长方形的竖瞳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 芸姐的意思这是让我注意……别太倒霉了? 变异的身体形态让他无法正常接收魔法石耳钉的鼓膜传导,只能用狮爪十分别扭地夹在指缝中用外放通话。 他思考着曲芸的暗示,焦急地越发用力拍打尾巴。在云裳仙府混到今天他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反应迟钝情商低下的少年,甄辉齐能猜到芸姐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不便对他明说,却在话语里暗示了重要的信息。 然后在这样的思考与拍击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视野。台头一看,他顿时张大了嘴巴。 建造一半的大楼工地楼顶上,一大捆钢筋正噼头盖脸向他头上砸来。这距离不偏不倚,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是他足以想明白,却又来不及躲开的一瞬…… 啊!这一定是刚才心急之下尾巴拍得太过用力,把楼顶存放的建材给震了下来…… 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进化,情急之下甄辉齐也足以在一瞬间想通这些事情。只可惜……还没有快到能够躲开。 沉重的大捆钢筋如一柄利剑般坠落,直刺向甄辉齐的脑袋…… 咣! 正撞上他头顶那对恶魔般的山羊犄角,哗啦啦散落一地。 屁事没有,还不及被小孩丢石块砸到脑袋来的疼……这具身体说别扭也别扭,说方面……还真挺结实的。 甄辉齐长出一口气,吞了口唾沫,想要问问芸姐自己这种情况算不算遇上危险什么的。然后他就发现刚刚松一口气时似乎吞下了什么东西,而爪子缝间本应夹着的魔法石耳钉却无影无踪…… 饶是已经习惯了命运的恶作剧,甄辉齐此刻还是感觉无比尴尬…… 这不是芸姐所说的那死神眷族的命运操控吧?不是吧?不是吧! 再说曲芸这边。被甄辉齐那么一搞心里还真有点慌。刚说完不知发起通讯会不会被命运追杀的事情,那边就一声巨响接着没了音信…… 不过细想一下应该不要紧,听敌方两人的对话似乎这场游戏中有系统提示能够确认团队伙伴的生死的样子,而且这西装男明明还没追出自己的辩音成像场域范围呢。 如果仅仅是一连串致命的巧合就能要了甄辉齐的性命,那傢伙现在恐怕每天都得死上几次了。 不过呢,如果放着他不管等到西装男追上去,恐怕就真的是在劫难逃的场面了。 曲芸想着,加快了下楼梯的脚步。而康斯妮的传音则在她心中响起:「主人,那傢伙很强,但我觉得咱们俩合作拿下他应该不难。就算他还藏着什么本事,但这点风险值得冒!」 曲芸跑得气喘吁吁,无力回头去看康斯妮,只在心中回答:「不需要冒险,这货还有更好的用途。一会儿注意,言多语失。」 同时,她从楼道里凌乱的杂物中随手抄起一把破旧的笤帚递给佐伊,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曾经在一本魔法书上看到过一句咒语。如果遇到真正的鬼怪,只要对着它把笤帚反转,然后大喊一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都不受伤害。 注意我的发音,跟我读:『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不用管它什么意思,具体的书上也没说清楚;也不用管念咒后会发生什么效果,毕竟我也没有机会手持笤帚遇到怪物。 总而言之,需要声音洪亮,胆气充足。咒语你可一定要记好哦!我相信那本魔法书一定是真的。你是男孩子,一会儿如果真的遇到怪物袭击我们,就全靠你保护我们了。」 被忽悠瘸了的佐伊根本顾不得细想曲芸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完全没有去想曲芸究竟从哪找来的什么「魔法书」,只顾着迷迷瞪瞪地默念着在他听来十分复杂且意义不明的音节。 曲芸教他的咒文自然不是什么魔法咒语,而是修士们视为一种道法基础的金光咒。她也是不久前跟梅娴诗闲聊时听到,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 对于这种文字中包含着力量的真实存在的咒文,游戏系统并不会转译其中的含义,而是只能保留其原本唯一有效的发音方式。这便超出了佐伊的理解能力,他只能死记硬背。而这,便正是曲芸所要的效果。 大街上西装男似乎十分清楚猎物离不开的那种「亡者之雾」已经所剩无几,仿佛享受狩猎乐趣一般闲庭信步地向前追去。而这也就给了曲芸三人斜插过来追近距离的机会。 而在他隐约听到斜巷里传来的凌乱脚步心中起疑时,一阵模模煳煳的窃窃私语同时传来,让他不得不转头去注意。 「佐伊,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大半夜拿着那种东西在街上走的傢伙,怎么看都像是怪物吧?快试试咒语!」曲芸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声音微微颤抖地躲在佐伊身后小声催促。 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她通过西装男听到她们脚步转头来看的距离十分巧妙地把音量控制在一种他能听到声音,却绝对听不清这边说了什么的程度。 看着西装男手中那比人还要高的巨镰,佐伊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看看自己喜欢的女孩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他还是挺起胸膛上前一步,将手中笤帚像舞长棍一般倒转半圈,口中大喝: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共同的秘密,少女的青睐,朋友的信任,神秘的魔法,危险的怪物,小镇的英雄……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一位痴迷于神话传说且被人误解的男孩拼上性命去冒险,而曲芸设计了其中的全部。 随着金光咒念罢,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大量的火球在佐伊身后的半空中凝结成型,然后……纷纷如离弦之箭轰向呆立在路中间的西服男人! 0972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二十九节) 西装男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很懵逼的。 怎么自己正想着要去找敌方团员,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要不要这么配合?还是说……我今天的运气太好了? 或许真的是运气太好了。再次观察了来袭的三人后,西装男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论这几个傢伙原本有多强,但在这场诡异的游戏中,被投入乱神镇的他们居然全都进入了小孩子的躯壳,还有一个重度残疾的…… 无怪只能採取偷袭的办法。 嗯,没错。西装男十分确信眼前的三个小孩子就是地方团队的应选者。这种不问分说不计后果当街就攻杀过来的做法通常来讲就只有不需要承担后果的游戏玩家能干出来,更不要说在这个土着们人人自危小心翼翼的乱神镇里了。 偷袭自己的这波攻势看似魔法。那是一种千变万化十分棘手又因为极度依赖天赋和先期投入,在拉马克游戏中极少见的能力。 攻向自己的这波攻势看起来也相当强,至少有初开的水准了,但还没超出他可以应付的范围。 若真是被这样一波攻击偷袭成功也够他受的,但可惜敌人不知道他由于进化图谱的辅助需求曾经在听觉的领域加过几点。感知范围比敌人要广,自然可以在敌人动手之前先一步发现他们的动向。 就像现在这样,他甚至不需要使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就可以根据预判轻松避过攻向自己的法术。 「咒语居然没用?!他好强!快跑!」 正当西装男在犹豫要怎么想用眼前的猎物时,其中一个女孩子突然大叫一声,然后掉头就带着另外两人朝着小镇出口的方向跑去。 这让他又一次陷入了懵逼之中。 你们大老远跑来偷袭我,结果还没交手就又跑了?刚才那招是不弱,但你们难道就会那一招不成? 西装男本能地感觉不对。如果说对面三个小孩是新人,就算从老玩家手里拿到了什么强大的法术捲轴放出刚才的攻击,也没道理能把握到如此巧妙的时机。 如果说他们是老手,那绝不可能没有准备任何后备方案,一招落空就抱头鼠窜。哪怕这招魔法是他们最强的攻击,也应该选择一个更加稳妥的时机出手,而不是把一切赌在自己的措手不及上。 所以说,这攻击另有玄机? 这样想着,他便格外用心地观察起逃跑的三人来。这一细看,还真被他看出了异常。 最明显的就是那个缺胳膊少腿的小女孩,凭藉单腿和拐杖,居然跑得和常人一样快,甚至一副风轻云淡留有余力的样子。 单是康斯妮的速度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他心中已经默认这是一个运气不好被投放入麻烦身体的玩家,类似的情况他们团队也不是没有。 但是这女娃子那副轻松自如,不紧不慢的样子与逃跑时明显压着的速度之间那满满的乖离感却让他警醒。这哪像是打不过自己逃命的架势? 再看另一个女孩……这一注意,就让他瞳孔勐然一缩。 那女孩虽然也作出一副正在奔跑的样子,但是细心去看却能发现她奔跑的双脚根本就没有着过地,始终是跑在距离地面毫釐之差的空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飞行的过程中装出奔跑的动作。 这就更加古怪了。既然会飞,为什么不直接离地而去?她又不是那些离不开亡者之雾范围的怪物? 事实上尽管西装男满脸问号,但这还真不是曲芸故意卖的破绽,而是以她的体力实在没法维持速度坚持奔跑下去。她掩饰得极为巧妙,却不料对手是个善于用第四维度影响三维空间的陌生进化方向的强者。 就像曲芸的辩音成像一样,西装男子对于四周一定范围内空间内的具体位置变化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侦查力。 不过结果嘛,大概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西装男再把目光落在跑在最后的小男孩身上,神色就更加古怪了。这孩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非凡之处,真的像一个凡人一样脚踏实地地奔跑着,甚至还毫无破绽的气喘吁吁挥汗成雨。 但要说他真是个凡人,那西装男打死也不会相信。毕竟有眼人都能看出刚才那惊人的一击偷袭便是这个男孩放出来的。 再看他跑在所有人最后,足以说明他在团队中的重要地位和受信任程度。 在不同的拉马克游戏团队中,逃跑时殿后的要么是实力最弱的炮灰,要么是实力最强的战士。看那两个露出破绽的女孩有意压制着速度就知道眼前的情况定然不是前者。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孩应该是他们团队中的团长或者副团长。自己看不出他伪装成凡人的破绽,那纯粹就是因为他的实力强大到足以掩饰到自己看不出破绽的地步。 想到这里,西装男就发现自己突然看明白了很多隐藏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要选择自家团长离开后,而自己又准备去追杀早已盯上的那几头猎物的时机出手呢? 这恐怕是因为他们没有同时对付自己和团长两人的把握,而自己正在追杀的怪物中又有他们的同伴。所以这些小孩才会在情报占优,敌明我暗的情况下不得不尚未准备好充分的埋伏与战术就对自己发动突袭。 比如说既然要逃跑,为什么不四散奔逃,而是刻意维持着队形呢?为什么仍然游刃有余地控制速度等待自己追上去,而不是全力飞掠呢? 一切的不寻常合在一起,答案恐怕显而易见。这些孩子并没有打算对自己一击绝杀,而是故意示弱想要把自己引导某个或许是陷阱埋伏的地方,并且在路上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这一次,他确实十分精准地猜到了曲芸的计划。 那么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倚仗自己的速度优势就地反击,以一敌三将他们全部斩杀于此。 虽然三个小孩明显表现出有所预谋,但若他们有着能与自己匹敌的力量也就不必把自己引走了。所以说理论上这个选择是可行的。 但是呢,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很容易让对方剩余的团员意识到与己方的实力差距而选择龟缩不出。如此一来,团长交代下来狩猎敌方团员的任务就会变得异常麻烦。 西装男是一个非常自我,讨厌麻烦的人。 这个将要与自己的世界进行【清算】之战的世界似乎异常羸弱,最近几个月每次遇到来自那个世界的队伍,他们总是选择龟缩不出,放弃游戏或者在暗中给自己捣鬼,搞得自己团队即便面临很简单的游戏任务也很难把利益最大化。 这显然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0973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节) 第二个选择呢,就是放弃这次机会,联繫团长她们另找机会合力把这伙倒霉孩子干掉。 然而想要现在马上把人叫来是不可能的。他们并没有测试过通讯是否会导致规则中所提及的「暴露」问题,西装男可不想像托德一样厄运接踵而至,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就像云裳仙府那边被所有人心中默认的规则一样,不到逼不得已没有人会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范畴的手段去寻找或联络自己的伙伴。 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了:不动声色地「踏入他们的陷阱」,追击过去看看会发生什么。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可以趁机把敌方团队给一锅端了。 西装男不算一个过于自大的人,但这段时间与那个潜在的敌对世界交手以来,他发现遇到的大多数团队真的可以以他一己之力尽数屠灭。 那些团队大多数都包含了太多的弱者,就算有那么几个实力出众的也会被身边许许多多的弱小同伴拖累。偶尔遇到实力境界与自己同级的对手,西装男也可以明显感觉出他们羸弱。 没错,就是羸弱。并不是进化点或天赋上的差距,而是一种仿佛战争文化底蕴的差距。 对于何种局面下使用何种战术,应付特定威胁的手段等等,他发现这个对手文明的团队完全是各有各的办法,根本没能总结出一套万用的最高效率守则。 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这些对手的世界只发展了短短的两三百年一样。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清算】是一种对诸天万域中那些过于强大世界的压制,也是游戏系统排除一些想要抹杀的存在使用的手段。这是他们的世界里,所有域高层团队共识的常识。 似乎由于「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的潜规则限制,游戏系统只能通过【清算】的手段处理符合某些条件的文明世界。 越是强大的文明,越是系统急于除掉的世界,就越会为它匹配致命的,不可战胜的,或者至少可以对它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对手。 西装男清楚自己的世界「惹毛了游戏系统」。这是因为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血洗了使徒地下大圣堂,斩杀了金面神使以及全部五位银面使徒,彻底断绝了神对自己世界的控制。 虽然根据预言来看清算的降临早已无可避免,但是所有的分界组冠名团队都推测这一年前发生的事件将导致他们遇到一个强大到无可比拟的世界作为【清算】的对手。 但在经过几个月的交手后,他们十分诧异地发现事实正好与预计的截然相反。无论文明科技发展水平,拉马克游戏团队的实力,还是对整个多元宇宙和拉马克游戏本质的认识,那个神秘的对手世界全部都远远落后于他们。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显而易见。这些敌人才是游戏系统真正想要除掉的一方。 于是在为自己的世界庆幸之余,他有时甚至都不禁可怜起那颗作为对手的地球。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神怨的事情,把系统逼到花费巨大代价制造如此悬殊对手的这个地步? 不过虽然他所在的团队在域中也是有头有脸能说得上话的一方豪强,像世界格局最终之战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这一介武夫该介怀的。一切有作为团队头脑的团长大人思考就够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对付眼前团队这件具体的任务上。从对方三人的行为来看,即便有什么埋伏对自己产生致命威胁的机率也是极低的。所以西装男稍一犹豫便在心中定下了第三种策略,不紧不慢地追了过去。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判断错误。即便曲芸真的已经联繫好所有云裳仙府的伙伴埋伏在前面的某个地方等待对他发动致命一击,也有极大的机率被他逃脱。 目前的云裳仙府手中并没有足够有效的手段去克制他进化方向上干涉空间的能力。虽说事实并非像他认为的那样曲芸几人打不过他,但想要把他留下也是极其困难的。 只可惜,曲芸并没有计划和这个死神coser硬碰硬正面一战,她甚至都没想过对他出手。因为在世界的规则面前,在对他心理活动精准把握的前提下,所有一切正面手段都是多余的。 虽然曲芸她们之前绕路花了不少时间,但实际上从小镇医院到镇子出口加油站以小孩的脚力全力奔跑也只需要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的长跑对于十几岁的小孩子而言通常是非常困难的,但在性命攸关的当口也绝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曲芸时刻调整着速度。每当身后的西装男子试探性地拉近距离,就低声喊出两句鼓励或者恫吓的话来逼着佐伊提速没命狂奔,还以刚才交手的情报为依据把这个行为控制在西装男能够看到却绝对听不清的距离上。 结果佐伊就越发的亡命飞逃,脸红脖子粗,大汗淋漓,恨不得把自己的肺都吐出来。 而跟在后面的西装男则在冷笑。装,你继续装。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我已经识破你们诡计的事实。嗯,刚才的奥术魔法也多半是个障眼法。看你对自己身体机能如此逼真的控制,恐怕绝大多数进化点都用在内脏系统上了吧? 此时在曲芸的要求下,佐伊已经从最后的位置跑到了最前头。 他时不时听到耳边曲芸向他提醒「快,他又追近了。」或是「不好,他要挥动镰刀斩过来了。」之类的话语,搞得他身心俱疲,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康斯妮一个残疾人是怎么跟上自己狂奔的。 甚至连一直抓在手上的笤帚都没想起来丢下。 而背后那不疾不徐,像是钟錶般精确却无论跑多快也甩不掉的脚步声更是快要压垮他幼小的心灵。 与之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只有一条腿的康斯妮正像只大兔子一样在佐伊身后悠闲自得地蹦跶着,闲极无聊般对曲芸传音: 「主人,你一路上扔下那么多刻好的符文水晶是为了对付后面这傢伙么?他的路数是有些诡异,但我已经基本看透了。如果只是想要干掉他,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曲芸瞥了她一眼心中回道:「你都知道干掉他不用这么麻烦,何必还多此一问?这些石头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还有,给我像个正常的残疾人一样好好用拐杖跑路,你现在的行为,极端危险!」 康斯妮闻言立即改正了自己滑稽的蹦跳姿势,装出一副一瘸一拐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却毫不在意地追问:「那主人丢下这些水晶是为了对付谁?」 问完,她马上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神。」 0974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一节) 四人你追我赶又跑了几分钟,已然来到了小镇出口高速公路连接的镇主干道上。顺着路牙向外望去,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加油站上完好无损的霓虹灯开始闪烁。 之前在甄辉齐口中那「亡者之雾」的范围里尚且不觉,真的跑出来才发现时间已近黄昏。显然,之前被接去戈尔贡小姐的豪宅那会儿发生的类似时间错乱的情况又一次出现了。 一路上几人是越跑越慢,主要是由于佐伊沖得太勐,到最后无论曲芸再怎么刺激也已经是体力不支了。 幸而跟在后面的西装男也没有急着杀上来,他一直认定前面三个熊孩子是在演戏。以此为原理推测,那这慢下来的速度就是在引诱自己动手了。所以说现在已经进入包围圈了? 这样想着,西装男便开始倚仗他引以为傲的听力小心留意四周的变动,准备在确认了对方的所有人员配置后出其不意地动手。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可能找到出手的时机,只能乖乖吊在后面放慢了追击的速度。 黄昏的乱神镇边缘又一次瀰漫起浓郁的奥法元素来。 这种现象显然不像曲芸一开始预计的那种昼夜交替时奥法元素的自然变化要复杂得多,一时半会儿她也弄不清其中的原理,不过多半可以确定这应该和甄辉齐口中的「亡者之雾」是差不多的东西。 所以在佐伊又一次不自知地开始跑偏时,曲芸飞掠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佯装鼓励地把人拖向正确的方向。 而最后她终于促成了想要的结果,便是三人被西装男堵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悬崖边上。 「这里……怎么回事?乱神镇的边沿为什么会有悬崖?」佐伊虽然虽然跑到整个人都脱力,脑供血不足思考迟钝,但也不至于无视这么夸张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可能和这些怪物的来源有关……佐伊,现在别分心,如果不能对付后面追来的这头死神,我们就都死定了,」曲芸提醒中带着暗示: 「你刚才用出的魔法太厉害了,我之前在家试过很多次都没有用。也许你真的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或者有註定成为英雄的宿命。 刚才那样的攻击如果可以击中眼前这个傢伙,或许真的可以将它一击消灭。集中精力再来一次,这次真的是背水一战了。」 佐伊扭头看了看背后的悬崖,小腿肚打着哆嗦。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累的。但曲芸的话还是让他热血沸腾,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握着扫把朝向西装男。 西装男则继续从踩着那如时钟般精准的步点忽快忽慢地接近过来,昏暗的天色掩盖了他脸上困惑的神情。 至今为止,已经把这三个倒霉孩子逼到穷途末路,为什么预料中的偷袭还没出现? 呵,既然你们到这种地步也不肯出手,那就只能由我先动,把你们的后手逼出来了。 他大概能够猜到曲芸她们的企图。无非是在他出手的一瞬间,最为全神贯注的时刻发起必杀一击。在他们的世界,这是拉马克游戏团队想要以弱胜强的几种教科书般普遍的战术之一。 任何一位玩家都对此再熟悉不过,因为每个人都曾经弱小过,都是从冥渡空求一步步成长到如今的实力的。不了解这些几乎可以出版成册的战术,又如何能活到今天?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这些看起来很弱小的对手隐藏身形的能力。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让他毫无察觉,恐怕都是专门进化过潜藏身形融入环境的本领的。 这样一群猎物,如果不像这样将计就计把他们逼到主动现身,恐怕又会像前几次游戏那样只能斩获两三个人头,而被其余的傢伙逃脱升天了。 这样想着,西装男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决断来。他嘴角带起一抹狩猎时愉悦的笑容,站在二三十米开外向着三个孩子不紧不慢地斜举起了镰刀。 曲芸见到这个之前隔空斩杀怪物的动作,忙对佐伊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佐伊此刻真的是没有氧气多想,听到这一声命令就条件反射般地再次反转手中的笤帚,用尽力气大喝一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西装男闻声勐地停下手中的攻势,只见到数十枚火球在小男孩的背后凝聚成型,如飞箭般向自己射来。 他本就没有想过一击便能够干掉准备充足引他上钩对手的可能。 那一击隔空挥斩当然是真的杀招,如果能顺手取下对方几颗人头是最好不过的,但如果不能也不要紧,因为他真正的用意还是引出他们留下的后手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出其不意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所以适时收住原本就准备收回的攻势,西装男转而迎着火球迈出了一步。 只这一步,密密麻麻向他飞去的火球便都到了他的身后,向着更远的敌方射去,最后纷纷落地,激起一片宛如遭到空中轰炸般的连天火光。 只这一步,此刻他距离曲芸三人已经不足十米。 但令他遗憾和困惑的是,直到最后也终究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埋伏,等来的只有攻击他的男孩脸上那种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装出来的错愕惊惶,以及那个相貌平平面黄肌瘦少女脸上一抹玩味的笑容。 在他绝对想不到的条件之下,曲芸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那就是——佐伊「看见了」他表现出的能力。 一阵狂风吹过,似有风暴将临,西装男忽然间心生不妙。 他再次横跨出一步,一枚拳头大的铁球正砸在他刚才站立的敌方,居然把整个地面砸出一个半径两米有余的凹坑。 铁球仍旧赤红,把周遭的空气蒸腾起股股白烟,显然不是什么「事先埋伏的傢伙」人为丢过来的攻击。 包括曲芸和佐伊,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望天。只见尚未隐去的落日余晖中,无数闪烁着火光的星星光点布满天空。 好似今天的黑夜格外性急,等不及日光隐去便急着要盖上星空的幕布;又好似末日天使吹响号角,欲要终结这违背自然的循环往復。 这忽起的妖风竟然并非暴风雨的前兆,而是报纸上预测的「本世纪最大的流星雨」提前降临了。 0975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二节) 这场流星雨是原本就预定会出现的,连续几天在报纸上见到的预测报导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昨天,或者说「上一次六十六日」里,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搜索「悬崖旁的歪脖老树」时,曲芸可直到天黑也未等到这场流星雨的降临。 就像是有人不想让她看到眼前的场景,而故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推下悬崖一样。 同为六月六十六日,在西装男与佐伊在场的今天,流星雨却比以往的要来得更早一些。 于是乎乱神镇边缘的悬崖旁上演了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西装男子迈着步子四处闪现,而所有他站立过的敌方都被仿佛长了眼睛般的大大小小的流行陨铁砸出大小不一的陨石坑。 整个地面像是地震了一般持续不停地抖动着,不时有岩石土块裹挟着草木滚落悬崖。而就在十米开外,曲芸三人却像是看台上的观众一般欣赏着这场表演而丝毫未被波及。 佐伊目瞪口呆地看着西装男看似游刃有余实则狼狈不堪的表演,而曲芸则在全力警惕着头顶的流行。如果有砸向她们这里的,她就必须要在佐伊发现之前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咏唱咒文加以阻拦。 然而事实上那些流星却真的像是加装了定位制导的弹头一样瞄着西装男打,自始至终没有一颗波及到十余米外的她们这里。 如果是甄辉齐站在前面,这样的现象或许还可以用科学……啊呸,神秘学……不不,宇宙游戏学来解释。但面前那倒霉的傢伙却偏偏是一路追杀她们至此的,普普通通的异世界玩家西装男。 那么这显然就说明了……曲芸的推测是对的,而且这个世界的「规则」远要比她所预想的更加强大。 和躲避【飞弹】魔法的攻击时不同,此刻西装男是真的懵了。作为敌人的攻击,如此强大的流星雨只是令他稍稍吃惊而已。虽然狼狈不堪腾不出手去反击,但还不至于说九死一生无法应付。 然而真正让他心惊的是,他至今为止就连是谁,在什么时候,怎样对他发动了攻击都不知道。这就有些可怕了…… 但若说这不是敌人发动的攻击,只是自己倒霉遇到了自然灾害什么的他是被流星砸死也不会相信的。 一颗颗流星都像是预判好了他的落点一般瞄着他打过来,旁边的敌人却丝毫没有被波及,若是这样还纯良到相信自己运气不好恐怕就不是运气,而是智力问题了。 说起来他还从未听闻过有谁的运气能背到这种程度……嗯,当然他并不认识甄辉齐。 随着陨石不断地砸落,西装男除了余留少许注意力在三个孩子身上防备偷袭外绝大多数经歷都投向了天空中的打击。而就在思虑飘离考虑自己现状这分心的一剎那,命运再一次对他玩了一手致命的恶作剧。 一枚即便经过了大气层的燃烧仍旧剩余小半米直径的陨石斜砸下来,让他慌忙间后退一步避开这天体的轨迹以及必将大范围波及的前方区域。 这一步退了大约有六七米,理论上足以避开任何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只可惜好巧不巧,刚刚被陨石砸断砸飞的一截树干在微秒的差距内扫过了他闪现而出的位置,将他砸向悬崖的方向。 被横飞的树干拦腰砸中,若是常人恐怕已经骨断筋折一命呜唿。但这货好歹是个高阶玩家,挨了这么一下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勐退了几步。 然而这可是脚踏实地的几步,这一次他再无余力使用自身的能力调整每一步跨出的三维距离。 于是,一块随飓风翻滚的石块好死不死正绊在了他脚跟的位置。 在他凭藉高度进化的平衡感想要在跌倒的过程中稳定身形时,另一只脚却踏入了废弃的兔子窝…… 如此一来,西装男便被迫陷入短短一瞬间的连滚带爬,完全失去平衡的窘境,在这样仓促的后退中,不得不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枚天外掷来的铅球。嗯,说是铅球还是有点夸张,至少要比桌球大一些吧。 西装男因为点儿背失去对局面的掌控后,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开来。他毕竟不是主要进化表皮肌肉的类型,慌张之下只顾得上双手护住脑袋,手臂便遭了秧,直接被砸成了开放性骨折。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而已……退过之后,他终于勉强自己站定脚步,在这只差一步就坠入深渊的位置上。如此结果却让西装男松了口气,只要从措手不及的状态中缓过来,他便不会惧怕任何威胁。 看到这里的康斯妮却突然明白了曲芸的意图,双眼勐然爆射出腥红的精光。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和主人被推落悬崖的事情。 遗憾的是,在流星轰击中沸腾震颤的空气并没有探出一只隐形的黑手在西装男背上来上一把,反而是那颗直径半米的陨石撞击地面,剧烈的冲击波向悬崖边翻卷而来,直接就要把所有人吹落悬崖。 康斯妮手疾眼快,以比气浪更快的速度在背上勐推了一佐伊把,使得他一个狗啃泥摔在地面上,躲过了来袭的气浪。 而一直疲于应付猝不及防的西装男子则是被直接卷飞坠向悬崖。 只见他丝毫没有慌乱,在半空中从容地踏出一步。对于他的进化能力而言,坠崖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半分威胁。 但卖出的腿僵在半空,他并没有如料想的那样一步回到十数米开外的悬崖上方,也没有按照自由落体的重力加速度坠落,而是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地完全不受控制地摇摆着坠向崖底。 这一下他是真的慌了。他知道自己着了道,然而以他十几年的游戏经验,以他的世界几千年的游戏经验,愣是看不懂敌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能力在这诡异的坠落中完全不听使唤了,与之情况相同的还有物理常识。 在无可抗拒的伟力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对手根本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神,而是自然规律,宇宙法则那样的真正至高层次的不可抗力。 0976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三节) 这种恐慌却歪打正着,偏偏极大程度地接近事实了。因为曲芸根本没有对他出手做任何事,除了算计。 其实以她和康斯妮的实力想要收拾这西装男子不说砍瓜切菜那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之所以一定要把他带到小镇边缘,一定要佐伊在场,甚至不时在危险的深渊边游走阻止佐伊回头去看他都有着更复杂的目的。 解决西装男只是顺带的事情,曲芸想要的是试探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关于「暴露」的规则判断是否正确。 以及,如果正确的话,还要藉助佐伊的力量去拿到线索里提到的游戏规则。 西装男子使尽浑身解数自救,但终究一一被证明徒劳无功。他不是魔法师,他的的体内没有开启真理之门。所以即便有着几千年完善的游戏世界常识积累,他也无法像曲芸那样一眼看破奥术洪流的本质。 作为最后的挣扎,他将手中的巨镰藉助自身的重量在空中扭转,勐地掷向悬崖边沿。 此镰名为【乱空】,破天六品。与他这主人之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繫,却有着和他进化能力极其相近的特点,即从第四维度通过臆想扭曲三维空间的距离。 藉助自身能力与武器的这种特性,他可以让掷出的巨镰随时回到自己手中,也可以让自己出现在飞旋的巨镰旁边。 不知是幸运还是武器本身的位格,巨镰乱空以笔直的轨迹旋转斩向悬崖顶部的崖壁。然后镰刃稳稳插入岩石中,一人多高的镰柄甚至还有一小节露在地平线以上。 只是,随之而来的位移并未来到…… 少顷,流星雨稀稀落落地止息了。就像是降下天罚的神祇终于心满意足地除掉了亵渎者,收回自己的神威一般结束在这微妙的时机,透露出浓厚的人为痕迹。 随之而来的,那狂暴的飓风,灼热的空气,地面的震颤也全都像是达成目的收到指令鸣金退兵的大军一样戛然而止。 「我……原来,这么厉害的么?」重新恢復平静的小镇边缘,佐伊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已经破烂到无法使用的笤帚。 而曲芸趁机避过他的视线接近悬崖,取出雷特辛之书,一瞬间收取了自崖底飘飞而上的某种半透明物质。 而康斯妮见状也满心欢喜地收取了插在崖壁上的巨镰。这玩意虽然品阶不及【血雨】,但上面的附魔效果确是曲芸暂时还做不出来的。加入被她当成兵器库塞得满满当当的徽章空间也算得上是十分实用了。 对于各种风格迥异的兵器这类东西,康斯妮有着一种原则血脉的骨子里的喜爱,尤其是带有特别效果和造型工艺奇特的藏品。。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在她们背后推上一把。 半晌,佐伊才回过神来。怔怔看向了曲芸问道:「我们这是……干掉那个死神了?可是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芸笑眯眯点点头:「不愧是小镇的英雄。如果不是你刚才大展神威,这么厉害的怪物恐怕整个乱神镇都要完蛋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是你的自己施放的魔法啊。」 听了曲芸的话,惊惧过后一阵幸福感涌上佐伊的心头。与中意的女孩一起进行不为人知的大冒险,悄无声息间拯救世界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不过他很快收敛起荡漾的笑容,并不打算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佐伊一早就体验过因为不为人知的见解而被大众排挤的痛苦,他十分清楚这些事说出去也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你拯救了世界,人们未必会感谢你,因为他们既不知道也不相信你的所作所为。但这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有她知道。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冷静下来的佐伊沉声道。他太累了,而且如果再晚走一些,恐怕家里就不好交代了。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佐伊是不会理解小姐妹那种不回家可能会更好一些的心情的。 曲芸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的魔法书吗?」 身为求知慾忠实的俘虏,曲芸十分懂得如何利用好奇心扭曲他人原本的意愿。刚刚用处了那种惊世骇俗的魔法,换做谁也不可能不关心「自己力量」的来源。何况本就处于好奇心旺盛年纪的佐伊。 果然,佐伊暂时放弃了回家的打算,露出好奇的表情示意曲芸把重要的消息说完。 曲芸也没吱声,摸摸抬手指向了悬崖边不远处十分突兀地斜叉向深渊方向的歪脖老树。刚刚毁天灭地的流星雨,同样未能波及这看似一脚就能踢断的枯树,只在它四周留下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环形坑。 「从那棵树上……」佐伊眯起眼睛在昏暗的余光中仔细凝视,最后改口道:「不,树洞里?」 「我」的日记里提到的这颗歪脖老树十分显眼。比周围的灌木明显都要粗壮许多倍。上面的树洞绝对尺寸算不上太大,却完全镂空了整个树干中下部分,足够让一个小孩子挤身进去。 曲芸点点头:「一起去看看吧,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你不是好奇自己刚才是怎么用处那种神奇的力量的吗?那里或许会有答案。等检查完,我们就回家。」 笑话,好不容易把人骗来这里,她才不会把佐伊轻易放回去。毕竟从坑死西装男到测验自己的猜想都是顺带的,接下来要取的规则才是正戏。 而且经过刚才的验证,曲芸认为想要顺利取到规则现场的佐伊或许是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佐伊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汽油打火机点燃照明。这是他得知要和曲芸出来探险后从父亲床头柜里偷拿出来的,是父亲从未捨得用的纪念品,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于是,在曲芸的加倍小心下,三人顺利接近了歪脖老树的树洞,再也没有遭到什么未知力量的偷袭。 0977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四节) 「里面有什么?你能看清吗?要不要我把打火机借给你?」佐伊看到从树洞挤出来的曲芸问道。他还以为曲芸是是因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向他借光呢。 曲芸思考着刚刚看到的内容,面色十分复杂。她摇摇头,把树洞给佐伊让了出来:「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佐伊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往树洞里钻。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任何东西,就忽然双眼一番像麻袋一般栽倒在地上。 甚至就连脖颈后面遭受了极其精准的一记勐击都完全没能感觉到。 康斯妮拎着佐伊的后脖领把他丢死狗一样扔在地上,随后熄灭了掉在地上的打火机。黑夜之中,她和曲芸都不需要任何光亮。 「为什么要叫我打晕他啊?还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被他发觉?主人啊,这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在你心目中我的实力就那么弱?打晕一个小孩子还有可能失手?」康斯妮撅着小嘴不屑道。 就算没有灵魂血契的心灵相通,相处这么久她也不可能不清楚刚才佐伊施展了两次的能力都是主人常用的一环魔法【飞弹】。 曲芸苦笑:「倒不是信不过你的身手,实在是这孩子太过危险了。若是稍有个闪失,恐怕咱们俩谁都难逃一死。嗯,没法復活的那种死,毕竟天还没全黑。」 康斯妮并没有完全明白曲芸话里的深意,但还是吃了一惊:「他这么危险的?那干嘛不让我直接把他杀掉?嗯……或者当做个实验,丢下悬崖去?」 曲芸更加无语了。人家刚刚起了那么大作用帮你达成目的,这就要过河拆桥了?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恩将仇报……你是魔鬼么? 「他的危险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总之打晕了反而能帮我实现实验的目的。藉助佐伊特殊的身份,我们下一步要搞清楚的是乱神镇仿佛永远在反覆循环同一天背后的真相,」 曲芸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似乎很是高兴:「至于这悬崖底下的事情,我倒是觉得不必深究。那里恐怕和这场游戏的关系不大,而且对于它所隐藏的秘密,其实我已经有一些头绪了。」 「是什么?」康斯妮闻言也是兴奋起来。 「我之前被奥术洪流席捲摔落的时候,有在崖底见到一些洁白的石质建筑,一条河流……」曲芸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却被康斯妮突然打断: 「还有一座巨大的拱门!对我也有印象,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曲芸点点头,同意道:「就是这样了。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我们都曾经见到过,那么只要想清楚到底是在哪里所见,我想就足以了解崖底的秘密了。 而且,奥术洪流这种魔法现象可并不常见,能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包括含有高纯度奥法元素的天体泯灭,世界间的通道遭到异常扭曲,以及传说中上古至高神之间的大战等稀有现象。 好好考虑一下这里异常强大的奥术洪流的成因,或许我们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崖底深渊的事情和我们本场游戏关系不大。刚才我已经解开了本场游戏的规则,应该可以团队共享,你有看到么?」 康斯妮闻言点点头,她自然注意到了游戏徽章新出现提示的本场游戏规则: 轮迴游戏(b类团队竞争型) 胜利条件:离开乱神镇。 胜利奖励:两支团队间留存特殊灵魂数差乘以基数的点数奖励,基数300。 嗯,就这么三行,再没有了。倒是在相邻的新浮现出的光点(曲芸独特的自我四维世界视角)中带有可以查询本队所有团员的状态以及持有灵魂的数目。 从奖励基数就可以看出,【清算】将至的这段时间里曲芸所在世界的奖励点数有了极大提升。想必对手那一边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根据从霍悯阳笔记中所寻得的蛛丝马迹推断,这似乎是拉马克游戏运营方希望战争打得更勐烈一些,不到两败俱伤不要收手的缘故。 不过就短期利益来看,绝大多数团队对此还是喜闻乐见的。当然,这种程度的提升对于云裳仙府基本毫无影响。 在曲芸的字典里点数收入约等于成就数量和隐藏成就的稀有度,绝大多数团队主要追求的游戏胜利奖励本身不论多少,反倒只能沦为一个添头。 而这简约到令人髮指的胜利条件以及根本没有提及的惩罚机制同时也说明了本场游戏丧心病狂的难度。即便没有几千年游戏生涯的积累,表世界出身的云裳仙府也足以总结出两者间必然的联繫。 游戏规则中根本没有提到两人都在各自初始环境中看到的关于「不能暴露」的信息的任何描述。看在曲芸眼里,这就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们「暴露」所导致的一切后果都不是游戏系统所为的惩罚,而是来自于某种第三方的力量——一种强大到宛如宇宙法则一般,足以和拉马克游戏系统抗衡的强大不可抗力。 最后就是附加光点中云裳仙府莫名已经持有的四枚灵魂,以及那令人寒毛倒竖的团员状态: 音乐家:半生,灵魂剥离。 s,m女王:半生,灵魂剥离。 伞道士:死亡,灵魂完好。 泼墨画师:半生,灵魂剥离。 公主殿下:死亡,灵魂完好。 丹师:死亡,灵魂完好。 枪械师:死亡,灵魂完好。 嗯,「半生」这词是直接用庸文展示出来的,但是曲芸根据对四维世界光点的直接思维连接可以更清晰理解它用文字表述所不准确的部分。这里的意思更接近于「半生半死」,「不生不死」,「半死不活」之类的表述。 显然,先前曲芸看过规则后脸上的复杂神色便是由此而来。 复杂,但绝非绝望。 既然乱神镇的时间可以出现违背【时间不逆】真理的表象,那么这里的「死亡」又怎么能轻易等同于【生命不復】那种真正的死亡呢? 至少曲芸对几位团员的身份有着相当把握的判断。不论她们是是生是死还是半死不活,总归都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行走说话呢。 0978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五节) 「主人在树洞里……看到了什么?」 这是康斯妮在接受到游戏规则附加信息后沉默良久后提出的问题。 「一首歌谣,」曲芸笑道,接着即兴配上了树洞里根本没有写过的曲调,按照阿夫洛斯管所能涵盖的简单音阶配合着惊人的音准用一种原始的腔调轻声哼唱起来: 「七枚误入冥土的孤独灵魂在徘徊, 七枚孤独的灵魂想要从死神手中逃开。 泼辣的妇人威胁死神,被死神强夺了仅剩的心神; 落魄的酒鬼对死神撒疯,被陷于醉生梦死的幻境消亡; 贫苦的女孩向死神乞求,可惜死神并没有怜悯; 富裕的商人提出购赎自己的生命,死神的开价是他的灵魂; 勤劳的织女织造了一张渔网,想要换回自己的生命。 死神冰冷的面孔却现出贪婪,你的网是我的,命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怪物见到前车之鑑,小心翼翼地绕开死神, 却不知为何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咬断了舌头不得善终; 最后的魔法师看到同伴们的下场愤怒了, 义正言辞质问死神要怎样才能生着离开。 死神笑着回答道: 在王者的国度,我即律法,我即结论。 想要离开,只需要七条灵魂的代价。 然而可惜的是,它们已经在我的手上, 你再无办法离开我的冥土。」 「然后呢?」康斯妮不禁诧异道,风格如此古朴的歌谣可没有开放性结局的习惯。 就算魔法师最后也被干掉了,好歹明说出来啊。这种感觉就好像持续十几个小节的属七和弦就是不给回归到主一样让人难受。 「没啦。」曲芸笑眯眯把手一摊。 康斯妮闻言眉头紧皱。她不是在思考歌谣隐藏的含义,而是意识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之间,她露出恍然的表情:「我记起来了,主人说要研究那三位古神时,小蜥蜴曾经念叨过其中几句! 这是……表世界流传的埃塞库罗斯的诗歌《死神殒没》?」 曲芸点点头,又摇摇头:「从小蜥蜴那得知线索后我去查过资料,包括所有以三位古神之名流传于世的诗歌和戏剧作品。 树洞里的歌谣确实源自《死神殒没》不错,但其中的细节却做了不少的修改。」 「修改的是结局吗?毕竟名字都叫《死神殒没》了,最后的结尾肯定不能是七枚灵魂无一倖免,死神大获全胜吧?」康斯妮闻言推测道。 曲芸又是摇摇头,一双皓目却闪现出兴奋的精光:「不,流传在表世界的原文同样是如此没头没尾的。这引起了后世文学家和歷史学家长久的研究讨论,百年来不同的流派观点层出不绝,却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能够得到多数人的认同。 在古希腊时代虽然人们习惯在艺术作品里表达神明,描绘出同样有七情六慾喜怒哀乐的,会犯错会失败的众神形象,但在标题里如此直白诅咒神明殒没还不在正文里解释清楚的恐怕是独一份。 也是因此,我才对这篇《死神殒没》记得如此清楚。 但被难倒的只是表世界的凡人学者。作为一名玩家,作为被深度牵扯进世界命运的应选者我们知道埃斯库罗斯那傢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古代诗人剧作家。 他是古老的神祇,足迹遍布诸天万域,被使徒阻止赌上世界的命运也要彻底抹杀其痕迹的三位古神之一,一个伟大而恐怖的存在。 如此一来,这首诗没有下文的缘由或许就不难理解了。要么是出于某种目的,埃斯库罗斯本人不想要后来者知晓下半首诗歌隐藏的故事; 要么就是后来者,比如一直致力于抹杀歷史的使徒组织抹消了后面记载的内容。」 「可这不过就是一首歌谣啊!如果是使徒组织丧心病狂要抹消一切与三位古神有关的歷史还可以理解,毕竟我们都亲身经歷过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目的的行动,」康斯妮大惑不解: 「但要说是埃斯库罗斯自己隐藏了后续的内容是不是就有些牵强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感觉自己后面写得太好了,捨不得给旁人看自己藏了起来?还是说看到的人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失去灵魂?」 「噗……」曲芸笑出了声:「人家是埃斯库罗斯,又不是纳西索斯。」 「那你说是为什么嘛。」康斯妮撅起小嘴,想到纳西索斯的典故自己也笑了出来。 曲芸却是瞬间收起了玩笑的嘴脸,突然严肃道:「如果埃斯库罗斯记述的不是一首歌谣,而是一段歷史呢?真实的歷史。」 「难道……这就是使徒们一直想要隐藏的真相?」康斯妮闻言双眼放光。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我觉得等到我们找出使徒们真正的目的时,恐怕也就离通关拉马克游戏不远了,」曲芸无奈地摇头,随即又换上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不过若我所料不差,这段隐藏的歷史至少和我们通关本场游戏有着直接的关系。」 康斯妮点点头道:「所以说通关这个『轮迴游戏』所需要的,就是集齐七枚灵魂吗?毕竟游戏规则的附录都给出了提示,说是我们现在手中已经集齐四枚灵魂了。这里显示的数据显然不可能和通关游戏无关。 说起来,主人是什么时候收集到这么多灵魂的?」 曲芸闻言鬼魅一笑:「我手里只有两条灵魂,你的和刚才那个西装男的。另外两条明显在云裳仙府其余伙伴手里。而这两条灵魂,正好可以帮我确认她们的身份。 通关的方法已然明了,敌人的身份也已经九不离十。现在,该是和大家取得联繫的时刻了。」 康斯妮听到这里,也是激动起来。紧接着她便感受到魔法石耳钉传来来自曲芸的通讯申请。 与此同时,身处乱神镇各处,扮演着各种不同身份的仙子们也都是眼前一亮,同时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不成文的习惯,由团长发起通讯便是意味着这种交流方式已然被证明了没有危险。 「大家听我说,这场游戏的攻略方法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目前的情况比较棘手,还需要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配合……」 0979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六节) 「团长,『死亡』他也死了,」 在那个「我」的「父亲」每天徘徊踩点的,戈尔贡小姐豪宅旁的小巷中,半羊人管家面色沉重地对「我」的「母亲」汇报着。 「死透了的那种死,状态显示死亡,灵魂剥离……」似乎担心自己说的内容会有歧义,它还谨慎地补充了一句。 它口中的「死亡」自然指得是几分钟前刚刚被曲芸干掉的那个挥舞巨镰【乱空】的西装男。 配合那独特的能力与武器,那货取了这么一个代号倒也应景,可以给对手带来相当大的心理压力……只是在自己完蛋时被说出来听着颇有几分滑稽。 母亲刚刚还在从容不迫地安排接下来的计划,此刻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我本以为『半生』和『死亡』的状态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才放心让他进行了之前的一系列实验。没想到他居然会彻底死透。 这场游中能改变生死状态的……想必就只有游戏规则所没有提及,但是每个人都从各种不同途径得到的『不要暴露』的提示了吧。」 「所以团长您的意思是,死亡他不小心触发了『暴露』的条件,才导致自取灭亡的?」半羊人管家小心问道。此时他的语气沉稳而冷静,哪还有半点先前冒冒失失的样子。 母亲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是想暗示死亡的能力几乎不可能被对手杀死。但是很遗憾,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死于敌人之手的。 『暴露』的条件应该是被半生者,或者说乱神镇白昼一面的原住民发现自身的异常。 无论是你们这些乱神镇黑夜的居民,还是我们这些扮演着半生者,实际上怀有超出他们理解的能力的闯入者。一旦被小镇原住民发现自身的异常都会意味着『暴露』的发生。 这一点毋庸置疑,是通过黄毛和托德他们三条命换来的经验。我们所拷问的,被死亡陆续杀死的试验品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规律。 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规律的内容,但是所有的死者都在恐惧着半生者,畏惧暴露自身的异常是它们的一种生存本能,哪怕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而暴露的后果便是遭到整个乱神镇世界的急性免疫反应。 你应该知道有一些遭受悖影侵蚀的特例会始终处于一种『走霉运』的稳定状态中,平时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顺利,那便是世界本身对于悖影这种『病原体』的免疫反应,想要将带有威胁自身存在的病变『悖影』清除抹杀。 而当这种反应出现在仅仅是遭受悖影烙印,而本身不具备悖影特性力量的生物时,就像是人的过敏一样,因为刺激而伤害攻击原本健康的细胞组织。 通常这种反应是温和的,不过是出门被车撞,打向路人的子弹不巧飞到你身上这种小事。对于我们这种层次的应选者而言,很难达到致命的程度。 但这个乱神镇世界的『过敏反应』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成为了急性的,剧烈的排斥。黄毛他们死时那夸张的雷点和大爆炸就是典型的例子。通常来讲除非受到引导,世界的免疫反应不可能激烈到这种不死不休的程度。 刚刚和死亡他分别到现在还不足半个小时,我不相信有敌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他。之前遇到三位世界神围追堵截,他还是撑过了两个小时直到我们通关了游戏离开。 所以说,能杀死他的只能是『暴露』的后果,是乱神镇世界的免疫反应了。这种世界的排斥会逐步升级,在短时间内近乎没有上限的不死不休地追杀目标。直到目标确认死亡或者整个世界不堪负荷而崩溃。 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更先发现了对手的身份和行踪,又比我更先掌握了乱神镇『暴露』背后的规则。无论他们的实力如何,这绝对是一个智冠绝伦的,和我们之前所遇到的所有jxy20-z16y区世界团队都不同的游戏团队。」 半羊人管家先前有自己的使命,所以母亲并没有对他讲述过自己的这些推理。但是西装男的下场导致了母亲全盘计划的颠覆。如今的局面导致她不得不背水一战,使用一些铤而走险的极端手段了。 「所以你让我一直装出一种反常的极度倒霉的状态,难道是因为敌方团员中包含那种受到『悖影』侵蚀的特殊的倒霉鬼?」半羊人管家恍然大悟,随即又十分困惑地问道:「可是那样的傢伙又怎么可能在拉马克游戏中存活下来?」 「嗯,那是我唯一确认的敌方团员,一头奇美拉。照实说我很诧异游戏系统居然会在身份分配上给玩家那么大的优势。光是凭那傢伙得到的身体,我们正面作战就很难轻易击杀他。」母亲也是十分无奈地嘆息道。 可以看出这支团队所在的,即将与曲芸她们表世界进行【清算】一战的世界至少对于甄辉齐的状态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他的不幸源自于世界的排斥。而不属于诸天万域的拉马克游戏系统可不吃这一套,该给他的福利一点也不会少。 回想一下先前在「假象之下」那场游戏中他所扮演的名为「利益」的怪物,虽然「连人都当不成了」确实有些滑稽搞笑,但细想来就可以得知那其实是最安全的一条通关道路。 只要没有脑残自己暴露,那就几乎不可能被敌我双方的任何玩家针对和击杀。 「但正是如此,才说明我们这场游戏对手的可怕,」母亲神色慎重地说了下去:「世界的排斥猝不及防,体现在方方面面。无论多么强大的武力都很难保证每次都足以应付。 能够让这样一个成员活下来,说明这个团队必然拥有极高的智慧。总是可以随机应变,游刃有余地处理游戏中的突发状况。 事实上,我之所以让你假装那头奇美拉的身份钓他的队友出来就是因为我可以确定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这种人生也好,死也罢,都不影响到游戏的胜负。 很可惜,要么是你身边没有接触到敌方的玩家,要么就是他们太过聪明,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演下去了。把麦吉森找来,该是和这些傢伙一决胜负的时候了。我们必须事先做好准备。」 母亲这样下了断言,堂而皇之的称甄辉齐为无关胜负的小角色。殊不知她将要像先前数支和这位可怕的存在扯上关系的队伍一样再一次因他惨遭滑铁卢。 至今为止,无论是高估还是低估,只要把注意力放在甄辉齐的身上并做出判断的队伍,无一例外因此死得很惨,死得很冤。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0980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七节) 「芸儿。」「小芸……」「芸姐!」 一声声喜出望外的陌生的唿唤从魔法石耳钉中传来。 「小蜥蜴,一直拿你的名字寻开心,没想到这次真的变成爬行类了啊。」曲芸调笑道。 「你怎么知道?!」尹熙颐大吃一惊,随即瞭然道:「你见过我,通过我现在的声音认出了我,对吧?你是那天被带来我宅邸的小姐妹……那个姐姐对吗?」 只要想到曲芸在那对见过自己一面的姐妹之中,就很容易通过她积极主动张扬的性格推断出她是那个和自己对答如流的姐姐,而非一旁安静旁观的妹妹。 以尹熙颐的情商,在这个基础上根据姐妹俩的互动推断出妹妹的身份也并非难事。相处的太久了,云裳仙府每个人和不同伙伴相处的模式早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是仅属于尹熙颐的能力,天赋,判断方式。也是远比所有人串通暗号更稳妥更严谨跟准确的区分办法。伙伴之间的熟悉和默契是云裳仙府不可替代的,应对条件复杂游戏环境的重要财富。 自始至终保守应对未曾离开过大宅的尹熙颐并不清楚「暴露」规则的真正条件,但她一直处理得很稳妥。如果真的会出问题,那么倒霉的将是自己手下的半人马,问题绝不可能被带回她的面前。 「我想主人可不是通过声音这种小儿科的办法判断出你的身份的。自打我们见到你时,主人明显就已经发现异样了。亏你当时还浑然不知,那入戏的模样,绝对是本色出演啊……」 曲芸身边的康斯妮插话道,不愿放过一个挤对尹熙颐的机会。事实上她并不清楚曲芸确信的原因,但是能感觉到主人早已认定了尹熙颐的身份。 这一次永远占据上风的尹熙颐却没有怼回来。想起那天被手下带来拜访自己的小妹妹那残缺的身体,心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芸姐真的已经发现大家的身份了?那你知道我变成了什么吗?」小媳妇般委屈的语气被一种虎啸龙吟般的嗓音说出口来,要多乖离有多乖离。 没等曲芸说话,便有一个清冷的年轻男声回答道:「甄辉齐……你就是那头被人骗去两颗脑袋的奇美拉对吧?听闻今天下午你还和芸芸她们打过照面的,你指望她会对那么大的块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比起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娴诗倒是更想知道芸芸是怎么判断出小蜥蜴的身份。 我一直留在店里打探各方消息,对镇子上发生的事情大多有所耳闻,却完全没有想过镇子中心豪宅里鼎鼎大名的戈尔贡大小姐居然也是我们的同伴呢。」 「所以诗诗果然是狄奥尼索斯酒吧里的纯白调酒师吧?」曲芸闻言笑着回应道: 「小蜥蜴的事情很简单。你既然一直在打探消息,应该知道她派出手下的半人马把我们带回去的事情吧?就算不知道这个,也总会清楚她在反常地派出手下探索整个镇子,没错吧? 大家应该都看过这场游戏的规则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各自的方式发现类似于『收集七枚灵魂』的通关线索? 我手上有小妮子的灵魂和敌方团队那个cos死神满街行兇的西装男的灵魂,知道除了咱们这些玩家,恐怕镇子里绝大多数生物的灵魂都并不作数,或者说他们的「死亡」根本不会有灵魂析出。 我不知道这是由于应选者的灵魂有什么特殊,还是说整个乱神镇的居民都没有灵魂,但明显通关所需要的灵魂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而大家都能看到,我们手中现在除了我和小妮子得到了两枚灵魂外,还有另外两枚。诗诗,综合这些天你所得到的情报,恐怕除了豪宅中的戈尔贡小姐派人探查过加油站废墟外,并没有入手玩家灵魂的机会吧? 至于那入手两枚敌人灵魂的戈尔贡小姐为什么是小蜥蜴,其实也很简单。包括我自己在内,云裳仙府的大多数伙伴都更加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实力,亲力亲为拓展战果,尤其是在这局面混乱,多数人都不可相信的乱神镇内。 而戈尔贡小姐却选择发动手中的力量,统领控制怪物家丁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且做到滴水不漏,即便手下潜藏着敌方势力也可以做到达成目的的同时既不会暴露自身又能把对手揪出来,同时连到手的利益也没有跑掉。 试问整个云裳仙府,会有如此思路并且能做到得心应手的人,除了从小就在使唤下人的尹大小姐还有谁呢?」 「承蒙芸芸夸奖,我确实发现了手下那个半羊人管家是敌人的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劳,毕竟它自从见识到那头倒霉的奇美拉之后就一直在刻意表演引蛇出洞,想要不被看穿才困难。」魔法石耳钉中传来嘶嘶的笑声。 曲芸却没有陪着尹熙颐继续嘻嘻哈哈下去,而是突然严肃地对梅娴诗道:「诗诗,当时你也在场,你知道任姐的灵魂哪去了吗? 任姐,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第二个夜晚,我们也在场时被那群牛头人砍死的醉鬼。」 这是个不容儿戏的问题,即便是旨在享受游戏的曲芸也不得不认真对待。通过那首名为《死神殒没》的歌谣判断,把灵魂遗失在乱神镇可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 即便能够通关游戏战胜对手,灵活这个问题恐怕也是绕不过去的坎。是这场游戏的真正难度所在。 「你一直都知道?」百合花耳钉中传来醉鬼父亲那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惊讶过后,她似乎又带上了一点歉意:「为了不会暴露打了你们,对不起……」 梅娴诗却没有再多此一举询问曲芸是怎么分辨出那个肥胖的酒鬼就是任棉霜的。 当天她也在场,那种为了不至于因自己的暴露而牵连到伙伴,明明有着实力战而胜之,或者至少保全性命,却坚忍着被活生生砍死的事情整个云裳仙府也只有任姐能做得出来。 0981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八节) 一向认真的梅娴诗思虑少许后同样郑重地答道: 「说实话,娴诗确是不知的。当时虽然不晓得那人便是任姐,但如此喧闹还是用心留意了。任姐刚被乱剑砍死时,娴诗是有见到状似魂魄的东西。看芸芸大当时的神色应当也是有注意到的。 但你们应当还记得,接下来外面发生的雷阵雨以及突然降下的那道闪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任姐留下的东西,或者说她的魂魄趁这个工夫就不见了。 不过娴诗可以确定,绝对不是那些牛头人带走的。它们之后每一天都像小镇规律作息的居民一样定时出现在酒吧里,所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破绽。出于那晚的事件,娴诗后来都有小心在意的。 那个时候,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如果不是有什么高手处心积虑算计任姐,那恐怕任姐的灵魂就是自己凭空消失的了。」 曲芸闻言紧了紧纠缠着髮丝的手指,并没有责怪梅娴诗。她相信诗诗的眼力,并在同一时间想起了那双将自己和康斯妮推落悬崖的踪迹全无的黑手。 「说起来,刚才我一直没有听到蓝枫的声音啊。小枫她没有接通通讯吗?」见到当时为了不拖累团队做出牺牲的举动反而给曲芸添了麻烦,任棉霜羞愧地急着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 只是如此一问,大家皆是一惊。持续了五秒钟的寂静之后她们都开始担心未能参与通讯讨论的蓝枫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 对于这件事情曲芸倒是并不着急。她早已将大多数队友与小镇中有可能的存在身份一一对照。现在既然剩下的人都齐了,那么最后没有回答的蓝枫的身份也唿之欲出: 「你们各自看看周围,有没有一只巴掌大的五彩斑斓的大蜘蛛?如果我所料不错,枫儿应该是一直藉助自己的行动方便的便利在试图找到大家的位置……」 「有了有了!」还没等曲芸说完,就听到尹熙颐那慵懒魅惑的蛇人声音嘶嘶道:「你是蓝枫对不对?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没有办法说话……啊,果然,芸芸猜得一点没错哦,蓝枫她在我这里。」 也不知道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蜘蛛与蛇做了些怎样的互动,反正尹熙颐那边对于处在无法开口状态的蓝枫身份已然是确认无疑了。 「咳咳,既然全员到齐,那么依子便要确认几件我们这边至今尚未确认,但答案分别掌握在你们手里,和通关游戏有着重大关系的事情了。 首先蓝枫,我需要知道你专程通知我日记上有新内容时,是怎么得知日记发生了变化的?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而是自己去镇子里进行探索了吧?」 良久的沉寂,大家才听到尹熙颐不太自信的声音:「枫儿的意思似乎是……在半夜你睡下后看到芸芸你自己写下了那些字……但是,你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芸听到这不确信的答案后却是露出了确信的笑容,简单答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可以以自己之外的身份融入乱神镇看起来周而復始的单调循环中呢?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乱神镇世界的特异性。虽然无法确定,但拉马克游戏系统很可能是摄于乱神镇本身固有的规则,才不得不将我们以不同于自身的身份形态投送过来参与游戏的。 而不论这个假设是否成立,既然我们可以在这如钟錶般精确循环的世界里可以毫无异常地与自己的亲人,朋友,手下,敌人进行互动,这难道不是说明了我们所扮演的身份本身便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吗? 大家手边应当都有一些类似于『我』的日记一样的提示信息。一开始我曾经怀疑我们的到来抹除了乱神镇原本对应身份的镇民。 但在看到枫儿提示的日记变化后,我才意识到当我们被迫投影到这些身份上的同时,这些身份原本的主人也在被迫被我们占据自己的身份和身体。 嘛,这些对于我们通关游戏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以稍候再说。下面第二个问题,诗诗,那句『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的箴言,你已经明白它的真意了吗?当时为什么会把酒角给我?」 众人耳中传来梅娴诗那给人感觉无比干净而富有磁性的年轻男声:「那只酒角是酒吧老闆给我的。就像芸芸身体中的原主试图通过日记求助你的帮助一样,我想身为夜之居民的酒吧老闆大概也是在通过类似的方式向我隐晦地求助。 事实上至今为止我依旧并没弄清这句话的真意,但是一直以来我会将这酒角展示给每一位疑似玩家的顾客。以我目前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而之所以这样做,便是因为我确信芸芸可以在任何人之前解开这句话包含的秘密。 之前由于『暴露身份』规则的限制无法公开寻找联繫大家的情况下,将线索展示给敌我双方所有人,确保芸芸你能看到消息是我认为最有利于我们的选择。」 曲芸闻言点点头,自顾自缠捲起手中的发梢,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反应。事实上梅娴诗的解释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只可惜如此一来就无法确认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否正确了。 唯独看到她点头的康斯妮却突然开口问道:「主人刚才一路上都在丢那种刻好魔咒的符文石是为了对付这个追杀甄辉齐的西装男吗?见到战斗结束你都没有发动,我还以为是和通关游戏有什么关系呢……」 对此,曲芸只是漫不经心地继续点头道:「那些啊,是一个魔法阵,名为【放逐】。主要作用便是永久性切断召唤物或者上位存在的投影与法阵所在世界的联繫。 你别说,这个【放逐】法阵还真的和我们通关这场游戏有着至关重要的必然联繫。而除此之外,另一个左右我们通关的要素是……甄辉齐。 所以说,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们的傢伙。再不现身的话,依子可以就要发动【放逐】法阵了啊!」说到最后,曲芸突然话锋一转语出惊人,就好像一早便知道一直有人在窥视监听着她们的对谈。 出乎众人意料的,少顷之后,曲芸抽风般的举动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唉,你的灵魂还在我手里。这样做的话,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一声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空灵沉稳的幽幽嘆息藉助魔法石耳钉同时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0982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三十九节) 在密布浓厚奥法元素的亡者之雾中,曲芸抬头望了望「我」家的窗台,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切的终结,还是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既然已经知晓了通关的办法,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来找这些危险的傢伙?」戈尔贡小姐扭动着腰肢让头顶的蛇发盘捲成一条条问号的形状。 真满头问号。 虽然平时嘴上不爽别人拿她名字开玩笑,但真穿越成了爬行动物玩得比谁都皮。 曲芸撇撇嘴看向尹熙颐一头活泼的蛇发,克制住想伸手摸一摸的冲动回答道:「还记得《死神殒没》里提到的吗?『在王者的国度,我即律法,我即结论。』 就算满足了离开乱神镇的条件,就算『它』表示没有影响,但你真的敢尝试用自己的灵魂充当离开的门票钱,充当开门的素材么? 歌谣中提示的是七条灵魂,我们的团队有七个人,敌人的团队也有七个人。游戏系统总是在规则中埋伏着各种各样的坑,但又一定会针对所有的陷阱给出隐晦的提示。 不要小看了任何规则与游戏中,可能是系统暗示的规律啊。这里尽管是乱神镇的世界,但我发誓游戏系统对世界法则的了解之透彻绝对要胜过『它』。 即便『它』没有骗我们,真心想要合作,也有极大可能连『它』自己也不知道游戏系统所暗示的规则隐患。 我不知道用我们自己的灵魂或者随便管他要几条灵魂开门是否能奏效。但既然游戏安排出了七对七这样精确的设定,我想至少完美通关是少不了集齐七枚敌人灵魂的。」 她之所以清楚对方也有七个人,是藉助甄辉齐的能力从西装男的灵魂中得来的情报。 嗯……与其说是甄辉齐的能力,不如说是骷髅杖的。这邪性的玩意儿借着甄辉齐进化出的特异体质进行了一连串让主人瑟瑟发抖的不可描述的操作,顺利完成了曲芸要求的任务。 「可是小芸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等在这里呢?既然你已经摸清楚他们的身份,为什么不由我们主动找一个地方设下陷阱引他们上钩更为稳妥呢?」大腹便便的醉鬼父亲弱弱问道。 对于任姐怯生生的问题,曲芸用十分温柔的回答道:「不论他们是否清楚我们团队的人数,在己方死伤过半的情况下也一定会更加慎重地权衡利害。 换句话说,我们双方都清楚目前的局势是我们占优。如此一来如果不放出足够分量的鱼饵,鱼儿可就要躲起来了。那样对话对于已经占尽优势解开这个世界秘密的我们而言,反而会陷入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的困境。 想要他们不惜暴露行踪也愿意和我们决死一战,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踏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一行人说着便进了楼道。唯有甄辉齐由于体型原因实在进不了,只能好奇地把等人大小的山羊头从众人头顶上探了进来。然后…… 咣当!轰隆…… 西式老楼里那种回形旋转向上的楼梯构成的门厅顶部,一大坨被捆绑在一起的钢筋水泥建筑废料应声砸下,正敲在甄辉齐挡在众人头顶那一对犄角上,继而散落一地。 「咳咳咳……」贫民区骯脏楼道的烟尘呛得众人一通咳嗽,甄辉齐则从大楼里收回了脑袋,一两茫然地用狮爪挠了挠自己的山羊鬍子。 虽然料到对方会设下埋伏,却没想到竟是这种基本只对凡人有效的小儿科物理陷阱。 站在曲芸肩膀上的彩色大蜘蛛直立起前两对步足挥舞着螯肢张牙舞爪一副气坏了的模样。明显感到自己的队伍被小瞧了,军人气质的蓝枫十分在意这些而显得气不过去。 「他们的目的不是伤到我们,而是要我们在惊吓中过激反应暴露出实力。从这简陋的陷阱来开他们很可能是在乱神镇白昼镇民的眼皮子底下布下的陷阱 如果依子没有猜错,他们现在应该正在纳闷暴露了真正形貌的奇美拉怎么还没有因意外不幸身亡吧?」见到大家困惑的反应,曲芸出言解释道。随即她勾起一边嘴角,下令道: 「枫儿,诗诗和外面的大傢伙散开守住整栋楼,不要给任何人逃离的机会。也不用担心现在是夜里他们还会再復活的问题,灵魂层面如果出了问题自然有人会管。 任姐,小妮子,蛇,你们三个跟我上楼。让我们揭开这场游戏的底牌吧!」 尹熙颐听了气得直吐信子,但还是无奈跟着曲芸蜿蜒上了楼梯。嗯,这次直接从「小蜥蜴」退化成了「蛇」。 「啪,啪,啪。」 刚上楼梯,就听到顶层楼梯上小姐妹居住屋子门口的地方传来三声有节奏的鼓掌。接着,便见到「母亲」从楼梯扶手探出了上半身,阴阳怪气道: 「哎呦,我可爱的女儿们,你们想起来回家看妈妈啦?还有亲爱的老公,你喝醉酒打得人家好痛啊…… 呵呵,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这落后世界的小团队,没想到居然能把我们这在先进世界都算是实力名列前茅的强队逼到这个份上…… 不,实力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智慧与胆识。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在我布下诱饵之前就自己找来了这里。要是再来得早些,怕不是我们的陷阱还没有布置妥当呢。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看穿现在的局势,也完全看破了我们的谋划,对吗? 既然如此还敢出现在这里……话说,你们不会是域分界组的冠名团队吧?如果真是如此,那恐怕距离我们世界那几大巨头还有不小的差距呢。 你们这种小世界的杂碎,永远也无法想像那些真正的天才在千年的积淀下只需要五六年就可以达到远超你们现在实力的高度。 不过和你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不服,上来打我啊。」 说罢,「母亲」露出挑衅意味十足,贱兮兮的一笑,然后便将早已准备好靠在扶手上的冰箱推了下来。 0983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四十节) 「弄死她。」曲芸也不跟母亲废话,霸气侧漏地向上一指。 与此同时,任姐勐力踏地高高跃起,迎向坠落的冰箱。她的手腕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枚小小的镜盾,就见那已经被重力加速度推进了三层楼高度的冰箱像是被传送到了太空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动量,几乎静止下来。 然后在没有任何借力的半空中,飞跃的任姐凌空挥出一拳直接将冰箱打回了五层楼顶。坚硬的金属门凹陷变形,稳稳砸向嘴角挂着一丝诡计得逞般笑容的母亲。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更能够看穿母亲的进化方向。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她并非像曲芸那样完全放弃肉身进化的极端类型,这一点在先前人人都慑于游戏提示而努力扮演自身角色时,对姐妹俩殴打中那微妙的发力技巧就可以看出。 这一次也是同样,面对迎面倒砸回来的冰箱,母亲没有展现出任何特别的能力,只是微微侧身便严丝合缝地躲过了擦着脸颊飞过的攻击。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完。当任棉霜跳起击中坠落的冰箱的同时,康斯妮早已纵身飞掠,在楼梯与扶手上反覆蹬踏直上到顶层。 母亲侧身躲过冰箱的同一瞬间,一柄尖锐到顶部肉眼难见的细剑藉助冰箱的死角遮掩突如其来地刺向她的眉心。 为了速度爆发足以赶上队友助攻的掩饰,康斯妮选用了最为稳妥的细剑【血雨】发动这次攻击。 深藏不露的阴险一击并没有取得成效,而是被母亲用一柄匕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匕首并非凡品,但也绝不是什么足以格挡【血雨】突刺的顶级法宝。之所以能挡下这一击,仅仅由于太过精准的格挡方式。 匕尖对剑尖,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血雨】纤长的剑身在康斯妮勐然间的爆发下直接从匕首尖端刺入匕刃内部,直抵握柄。最后被整段坚硬附魔的金属匕刃分担磨灭了爆发力,卡在匕首之中。 「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定了?」母亲看到康斯妮那一对为了弥补身体不便,由血液凝形化成的手脚,玩味地笑问。 顺着母亲余光示意的方向,康斯妮微微侧头。她看到从一楼到五层,整个大厅楼梯井上的每一层的楼道都有两三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呢。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通过浅淡的肤色与金黄柔软的捲髮可以判断应当都是乱神镇的本地镇民。 他们有些被切断手脚并止血,有些只是仓促地将四肢绑缚或者钉死在座椅上。唯一的共性就只有被固定无法发声的口鼻以及被刑具束缚无法闭合的双眼。 母亲一直没有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并非藏拙后手等待突然暴起反击的时机,而是有意扮演凡人,直等到云裳仙府的敌人在被她们预先绑架控制的乱神镇白昼镇民眼中暴露实力,显现破绽,然后世界法则的急性排斥中自取灭亡! 母亲的布置着实有些出人意料。曲芸她们倒不至于想不到对方会用她们对付西装男的同一手段还治其人之身,而是根本无法想像这些傢伙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不暴露自身异常力量的前提下控制这么多镇民的。 虽说如此,康斯妮却没有半分慌张。她勐力抽回手中的细剑,化刺为扫,再次抡向母亲的兵刃已然变成了刚入手的巨镰【乱空】。同时嘴上也不饶人地反唇相讥: 「不知道哦,我只知道你快死了。」 言出法随一般,巨镰【乱空】擦着母亲的头皮斩过。母亲勐然一缩脖子,后背上却勐然绽开一道长长的切口。 【乱空】的特性并非通常曲芸附魔那些兵器那种被动生效的效果,而是需要与主人的契合以及一些使用的技巧。即便有着兵器大师的血统传承,康斯妮用起来也还是很生疏,否则这一击足以斩断她的脖颈。 母亲突然受了这样一击,面色瞬间大变。显而易见,她凭藉与jxy20-z16y区表世界半年来交手的经验先入为主地低估了云裳仙府的实力。 康斯妮则是嫌弃地瞅了瞅用不顺手的巨镰,再次欺身上前时手中的兵刃已然换成了两头枪。拿扎挑刺,不出多久就在母亲身上留下了数道惊人的伤口。 母亲越打越是心惊。她骤然发现眼前这由血液凝聚残缺肢体的小女孩拥有者完全碾压自己的实力。这样的战力便是比起自己世界里域分界组冠名团队那几个至强的怪物恐怕也不遑多让了。 面对这支无论在智略还是战力上都远远压过自己的团队,这一刻母亲的求生欲空前的强。这已经不仅仅攸关自己的小命,她必须或者把这个消息带回自己的世界,【清算】恐怕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简单。 但幸好她预先布好了局。现在所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这些棘手的敌人因为世界急性排斥遭遇的巧合不断放大,直到不可逆转的致命程度。 瞅准一个机会,母亲飞身跳过护栏,却没有直接坠落,而是一把抓住楼梯井正中已经不能使用的老旧吊顶借力一番,站在了吊顶的顶部。 这已经不是进化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能够解释的程度了。除了常年训练的杂技演员,正常的超人应选者根本不会考虑这样华而不实的闪避动作。 「你知道我为什么敢于在这场游戏最后的舞台上布置这些观众吗?」母亲稳稳地站在摇摇欲坠的吊灯上,随着灯身毫无规律地左摇右摆,根本没有用手去扶吊绳。她强自在嘴角挤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试图用对话来拖延时间。 出乎她意料的是,始终站在楼下发号施令没有行动的敌方团长竟然真的上当了。那个消瘦的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十分认真却像恶魔般笑眯眯地回答道:「这是因为你的能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超出常人理解的部分。 如果依子没有听错的话,你的进化点都用在让你可以通过肢体的极轻微的触感敏锐反应环境变化,以及比机器人更精密的瞬间判断并维持平衡的地方上。 这让你即使面对我家这位底层世界最顶尖的武器大师也可以撑上几分钟不至落败。 你在等待她因为被镇民看到自己反常的一面而自爆,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全力施为而表现得像是一个武林高手或杂技演员而非本源上已经超越人类定义维度的超人。 哦?你在害怕?你怕依子所讲的被他们听到同样会导致你遭受世界的即兴排斥反应? 不不不,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因为死人可当不了观众。」 0984 第十九章 乱神镇(第四十一节完)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杀死他们的?!」 这句话并非出自与曲芸对话的母亲,而是来自四楼楼梯井边的扶手旁。 只见尹熙颐大宅子里那位一直充当诱饵假扮甄辉齐特徵的半羊人管家此刻正站在那里满面慌张错愕的用人手形的前肢按着一位被固定眼皮,绑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小镇镇民身边。 当了十几年的玩家,它倒不至于惊讶之下失了分寸。之所以叫出声来自然是为了提醒团长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而且原因不明。 这就有些恐怖了。 正在屋顶吊灯上拖延时间的母亲闻言也是神色骤变。她始终保留着余光将并不急于攻上来的康斯妮锁定在视线之内,然后将目光投向手下叫嚷的方向。 紧接着,双眼勐然睁大。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两柄明显品级不低的短剑便从自己手下左右前颈侧向后斜刺而入,直接在还连在脖子上的羊头底下像是烤全羊一般架起了一道x型的钢架。 半羊人的脖颈被双向交叉斜刺贯穿,偏偏神乎其技地将前面的气管,后面的颈椎,以及左右的大动脉血管留存,均未被破坏。 这种架势下,无论是背后下刀的人,第三方,还是半羊人自己只要有极其轻微的异动,它毕竟命丧当场。 除非这货也有康斯妮那种程度的再生能力。但看它现在的表情,显然是没有这种功能的。 美艷的戈尔贡小姐从自己的半羊人管家背后现出了身形。她一直就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般,在自己游动起来前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是怎么去到了半羊人管家的身后。 而尹熙颐此时正用修长的手臂交叉在半羊人管家的胸前将向回斜刺短剑,似乎只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之所以没有用自己习惯的腕刃,是因为种族不同带来的麻烦。这条戈尔贡的身体太过纤细,之前为自己手腕尺寸精心设计的腕刃根本无法契合。 毕竟她戴的可不是寻常杀手使用的那种可以随意调节的万用型通用货,而是集合整个尹氏集团科技实力量身定制的特制品。 尹熙颐就这样将短剑插在半羊人管家的脖子上,然后松开一只手,像捕猎的蟒蛇一样用尾巴盘捲住站在地上的一对山羊蹄子,将上半身旋转蜿蜒到管家的面前,一脑袋的蛇首纷纷露出瘆人的笑容。 「你在想,怎么可能是我,对吗?」尹熙颐享受着猎物的震惊,满是媚态的蛇精脸旁的蛇发顽皮地吐着信子:「说实话,这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我家团长点破之前,人家一开始还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有如此丰富的知识,居然能了解他的情况并进行假扮。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玩家,或许你们的计划就得逞了…… 可惜的是,他这孩子啊,可是一点也不普通呢。本小姐也不怕揭自己短,这么说吧,你身为管家帮我办的那些事,那些任何一位正常应选者都一定有能力轻松处理的事情,真正的他,一件也办不了! 倒不是说我嫌弃自家同伴,但是你们或许不知道,他至今为止进入游戏一共才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哦。 说起来有趣,和我们家这位小朋友扯上关系的对手,就没见过一个运气好的,嘶嘶嘶……」 甄辉齐不能算笨,只能说是平庸。 任何环境下,他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即便是优胜劣汰的拉马克游戏中也是一样。只不过有些庸才因平庸而殒没,另一些则通过磨鍊逐渐将平庸转变为非凡。 甄辉齐还算努力,性格也不错,又遇到了一个强大到逆天的团队庇护,有幸成为了那些有机会转变自己平庸的平凡者…… 但这需要时间。 不仅仅需要比身边天才少女们多十倍百倍的时间去学习智略与战斗的本领,就连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扮演和理解不同平凡小角色的能力,基本的各种环境下求生的能力等等也都需要时间来慢慢弥补。 而在游戏规则暧昧不清的乱神镇里,在游戏参与者皆不敢或不愿表露身份与进行明显的试探时;这种生活能力适应能力上学徒与大师间的差距,就成了半羊人管家致命的破绽。 尹熙颐嘶嘶的笑声让刀架上的半羊人管家毛骨悚然,然而它甚至连颤抖都不敢,生怕轻微的抖动便会要了自己的小命。这种空有一身本事却在还未使出来前便被人拿住命脉的感觉着实即恼人又恐怖。 不过它的咽喉还是完好的,所以气若游丝地挤出了一句:「不……是身体……」 它一开始偶尔会绊倒自己可不是装的。即便有着进化过的反射神经,偶尔心不在焉时还是极难习惯用两只偶蹄目后肢行动的。 想要适应一具形态器官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身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对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而言也是如此。或者说,他们才是最理解这一点的群体。 每当用进化点让自己身上发生了新的变化,他们都需要进行集中的高强度的训练来习惯和掌握自己新的状态。即便如此还会因为一两周的间隔太短而偶尔出现进化后因为难以习惯出现差错,在下一场游戏中失手甚至丧命的事件。 而像自己戈尔贡主人这种极度异形的蛇躯,打死它也不相信是玩家能够瞬间驾驭的。看眼前这主儿那蜿蜒扭曲游刃有余的活泼模样,怎么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异种身躯的人类玩家? 难不成她的进化点都加到肌体记忆学习上了? 尹熙颐微微一怔,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嘆了口气道:「哦,你说这个啊。很遗憾,因为进化方向的关系,人家身体里小半数都是爬行类的基因。驾驭这样的身体对我来说,感觉就像是天生的本能啊……」 说罢,心情瞬间变得不那么美妙的尹熙颐剪动剑刃,瞬间要了半羊人管家的羊头。 在收起它的灵魂的同时,尹熙颐还心虚地瞥了上一层斜角楼梯上的康斯妮一眼。心想回去后这小妮子肯定又要拿这事儿调戏自己了。 而此时上面的康斯妮虽然面带笑容,但是内心里也是在诧异着。和尹熙颐异常灵活的蛇身无关,是因为内耳中刚刚传来了主人的声音,让她对这位母亲放水。 虽然不知道这个难缠的对手是因为什么露出破绽,但康斯妮的一瞬失神显然被全神贯注的母亲也发现了。借着这个时机,她双腿勐踏吊灯藉助摇摆的惯性一个后空翻跃起倒飞向康斯妮对面相隔一个楼梯井的扶手。 然而还未落地,就听到似乎极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枪响,母亲的表情便僵在了脸上。 一分钟前,当康斯妮才刚刚开始与母亲交手时,蓝枫已经像只蜘蛛侠一般借着丝线盪过重重阻碍,上到了三百米外完全可以将整栋居民楼收入眼帘的七层楼顶。 她费力地架起狙击枪,用丝线反覆缠绕住扳机,然后拉在屁股后面爬到了和她现在整个脑袋差不多大的瞄准镜筒前,露出困惑的神色挨个比对了六只眼睛,最后嘆了口气,同时睁开了全部的眼。 而就在此时,瞄准镜中在她早已判断好的几处隐蔽出口中的一处,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悄无声息地熘出来。 如果曲芸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个全身包裹在厚重风衣中,完全看不出样貌的傢伙正是小镇警方请去调查兇杀案的那个魔法师。 嗯,用小镇警察的概念,称其为精通分析推理与罪案现场还原的魔术师,麦吉森先生才对。一位职业魔术师使用麦吉森这个名字,没有人会觉得是真名,也没有人觉得违和进而深究。 说起来这帮人之所以能出乎曲芸意料地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前提下将数十人镇民绑架到这里并加以控制,凭藉的只能是这位麦吉森先生的魔法。 也是因此,当云裳仙府踏入公寓楼的一瞬间麦吉森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所有被他咒语控制的镇民同一时间失去了生命。 也是在这一瞬,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团队彻底败了。 一支敢于明目张胆地踏入他们布置好的陷阱,然后还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之悄无声息地拆除,转变成针对他们的陷阱……无论这些可怕的敌人做了什么,靠得是实力,智略,诡异的能力或者仅仅是运气,都不是他们可以挑战的存在。 然后,他便选择了悄无声息地自己熘走。 作为一个正常的黄袍魔法师,麦吉森能够熟练掌握的战斗魔法一共只有五六个,这也是一颗正常的足以成为魔法师的优秀头脑和数年实战经验积累下来所能达到的极限。 当然,身处拉马克游戏系统中,他所选择学习的都是成体系的互补的最有效而强大的魔法。 只可惜这几个魔法中,并不包含【飞行】之类方便快速逃生的手段。 考虑到团长「母亲」的行事风格和自己团队的一贯做法,麦吉森十分明智地选择了保密这个致命的情报,自己落跑。 若是这件事情被团长知道三人同时四散逃命,自己绝对是最先死的那个。 跑是跑不过敌人的,但在这限制多多任何人都需要小心谨慎的乱神镇,凭藉自己包括【自由面容】在内的几个魔法和分配到的这个与警方有关系的身份隐藏在镇民中不被发现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然而还没等有机会离开战场混入人群,麦吉森就遭遇了云裳仙府预先布下的后手。 远处的高楼楼顶枪声一响,一枚狙击弹便向着毫无反应的麦吉森射来。 他不是曲芸那种料事如神总能在自己被偷袭之前预先有所准备的怪物,作为一个正常的并不特别擅长防护或者预言的黄袍法师,麦吉森像所有的同行一样把自己的绝大多数能量点用来保护自己的小命。 猝不及防下,麦吉森突然发现自己斜上方张开了一张光盾,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四环魔法【能量屏障】,这是麦吉森保命的最大一张底牌,刻印在他的项鍊之上。这道魔法被附魔为被动反应的效能,即便麦吉森本人毫不知情,也可以在他身周遭到攻击时自动生成光盾防御。 像曲芸的【能量屏障】一样,这道可以维持数秒的魔法光盾是一切偷袭和远程攻击的克星,能够阻挡几乎一切三维和四维的物质或能量通过,除了……专门针对魔法护盾的破魔弹。 像许多真正的大人物一样,这位神醒初阶的半法师悄无声息地死于一枚狙击弹的暗杀。 空翻腾跃中的母亲从自己的游戏徽章感受到了这一消息,困惑仅仅持续了须臾之瞬,便马上被浓浓的恐惧所代替。 母亲的进化方向虽然有着出其不意且可以适用于许多复杂需要的方便,比起大多数主攻战力的进化却并不能算多么强力。能够成为老牌世界一流强队的团长,凭藉的自然是她的头脑和经验。 只一瞬间,母亲便对事情的原委明白了个大概。本应埋伏在一层伺机用魔法封锁敌人退路的麦吉森随着敌人的枪声死在了外面,从他所隐蔽的位置推算想必是自从敌人踏入大厅的同时就已经开始逃跑了。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棘手的傢伙在进来的同时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策……不!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做到在一瞬间便悄无声息地杀死所有被他们当做秘密武器的镇民。 想到这里,母亲就再也没有心思恋战了。她像只灵猫般轻巧地落在对面的扶手上,蜷缩起身子双手轻轻扶了下栏杆,便又接着一个后空翻像正巧穿过圆环的鬼飞球般越过将将比她肩宽大上几厘米的楼顶透风小窗从五层倒跃而下。 对面的康斯妮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翻过栏杆,沿着母亲逃走的轨迹跃上吊灯。然而当她想要借力再次前跃去追赶时,却发现远比母亲更轻的自己居然随着从吊绳中段断裂的吊顶一起顺着楼梯井斜坠向一层地面。 吊绳的断口有一半切痕,足以确保母亲自己藉助摇摆的力量跳离时不会断开,却在接下来只要受到一点点外力便会崩断的程度。 哪怕康斯妮比现在更轻上几倍,也同样会出现相同的效果。这便是只有母亲那看起来用处不大的进化能力才能带来的效果。 不过这并难不倒康斯妮。只见她在半空中勐踏脚下的吊灯,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再一次将自己格外轻巧的身体射向五层的栏杆。而脚下怎么看都是古董般破旧不堪的吊灯却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砸在一层门厅的地面上。 稍候待到烟尘散尽,就可以看到除了被任棉霜护在身后的曲芸周遭一小块,整个门厅和昨晚被陨石轰击过的地面毫无二致。 藉助这空中的第二次弹跳,康斯妮准确地落在五层对面的扶手上。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就像刚刚的吊灯一样,这被母亲触摸过的走廊栏杆再一次带着上面的康斯妮一起坠落…… 砰! 与此同时,外面又是一声枪响。 赶在母亲即将落地,需要将全部注意集中在受身的一瞬,蓝枫扯动自己的丝线扣响了扳机。 母亲身上并没有麦吉森那样强大的魔法护符,现场也没有出现巨大的光之护盾。有的只有稳稳落地的母亲投来神色复杂的一瞥,以及她背后地面上弹跳起的一道烟尘。 对面房顶上的大花蜘蛛六只眼睛瞪得圆滚滚的。这样也行?! 作为专向全面进化视力的枪械师,蓝枫清晰地捕捉到弹头接触到母亲皮肤的一瞬间,被她调整受力角度致使整个过程自己身体所受力都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连皮肤都没有擦破。 这种一般人感觉中只在物理学公式里可以计算出几乎可以忽略可能性但确实存在极限可能的神操作居然真的在眼前出现了,任谁看到都会不禁感嘆。 果然如拉马克所言——用进废退。看起来再普通平凡的能力,经过专向的千锤百鍊之后都可以达到一种神乎其技的境界。 看着母亲迅速闪过躲入射界死角的大蜘蛛摇了摇脑袋做嘆气状,不过她并没有换装弹头继续极限狙击。 因为曲芸刚刚给她的命令就是用普通弹头像平常那样开一枪,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不用管了。 母亲就这样消失在,而云裳仙府的仙子们迁就着甄辉齐的身材聚集在了大楼的门前。 「为什么要放她一马?」尹熙颐满头蛇发盘捲成问号的形状,玩到上瘾般用尾巴盘捲住曲芸的腿:「就算你有什么图谋,也总得考虑下我们通关游戏的问题吧?」 她说罢,落在曲芸肩上的五彩大蜘蛛也十分配合地张牙舞爪了一番,似是对放跑敌人的行为难以接受耿耿于怀。 作为整个团队最早加入拉马克游戏的一位,她经常有些在意表现自己的能力以避免被伙伴们当成累赘。蓝枫从不是一个弱者,但在云裳仙府的进步速度前任何人都难免有几分自卑。 刚才如果没有曲芸通过魔法石额外的提醒,她本是有把握在第二枪用特种弹结果了,或者至少重创母亲到失去行动能力的。 「如果娴诗没猜错,芸芸应当是刚刚和『它』达成了新的共识吧?」纯白的梅娴诗淡淡说着。为她换上清冷的男生听起来没有丝毫违和。 「虽然我家诗诗很少开口,但依子一直觉得你才是整个云裳仙府最聪明的那个。」曲芸闻言露出欣赏的笑容。 梅娴诗却谦虚道:「娴诗愚钝,有些见识也全倚仗着万年的积累。芸芸却是只有一年呢。」 曲芸摇摇头,坦白道:「我答应回答它几个问题,以此为代价交换几条帮助我们完成仪式用的灵魂。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白天的镇民们拥有半条生命,却没有了灵魂;夜晚的怪物拥有完整的灵魂,却早已失去了生命。 这整整一镇子半生之人的灵魂去了哪里?那自然是在这世界的主人手上。」 「所以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局势稳定下来后,任姐又变回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性格,糯糯问道。 虽说当时慷慨就义大义凛然,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她还是对自己「死过一次」的状态十分担心的。 但见同样被系统标记为「已死亡」的曲芸一副泰然自若的架势,就想到这「死亡」状态的玄机恐怕就藏在这句被隐藏在乱神镇各处的箴言中了。 而其余的人和怪物们也都投来各自好奇的目光,即便当初将这条消息传递给曲芸的梅娴诗也不例外。 「说到这个,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的。时间不逆,这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颠覆的真理。而乱神镇的六月六十六日循环往復,玄机便在这句话中了。 乱神镇的每一位镇民都是名为『死亡』的监狱里的囚徒。出于这个特殊环境的规律,以及世界主人『它』的意图,他们的身体在一种『半生半死』,实则『永生永死』的状态下循环往復,如反覆重放的电影片段般重复着固定的轨迹。 但这仅仅是『重复』,而非『循环』;外界的时间还是在正常进行着的。我们之所以在这场游戏中一定要被替换身体,如果不是此方世界的规律太过霸道连游戏系统也无法撼动,那么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如果游戏系统让我们以自己正常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我们很快就会根据自己身体的变化,比如飢饿和睏倦等发现乱神镇的虚假「循环」背后「重复」的真相。 毕竟我们可不是『被困于时间囚笼中的永生永死的肉身』对吗? 至于后半句『肉身是灵魂的囚笼』嘛……你们有没有想过,乱神镇上为什么会在酒馆和加油站等很多地方留下这句箴言呢?」曲芸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这些在逼『它』现身前没能确定的假设,然后笑眯眯问道。 「因为……曾经有,甚者可能有不止一波应选者把这里当做游戏场地,并且对这个世界理解到远比我们更深的地步还未能通关,最后因为心中的遗憾留下了线索?」 数秒的沉默后,尹熙颐试探着问道。只是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感觉不太靠谱地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玩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他们给后人留下线索的目的。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是不可能浪费最后一秒求生时间去给后人做出提示的,」梅娴诗十分自信地否定道: 「娴诗以为应当是这小镇的原住民存在一些『觉醒者』或者『超脱者』之类意识到自身状态的人,为了寻求自身的解脱才想方设法留下了这些线索。」 「对!」曲芸用瘦弱的手指捲起比平时捲曲许多的头髮贊同道:「乱神镇这些在『重复』的幻觉中被虚假的时间感所囚禁的肉身的主人中,有一些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小镇的真相,所以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线索。 或许为了等待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拯救他们,或者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再次遗忘真相变得浑浑噩噩。 这些觉醒者的灵魂被囚禁在自己的肉身之中,每天完全无法或者只有极短的时间能够清醒或者控制自己的身体。枫儿看到我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内容,而我自己却不知道,便是这个原因了。 而我体内这具肉身真正的主人无疑在寻求帮助和解脱。出于某种规则他们无法直接向我们求助,因此採取了日记和箴言这样的手段。 『肉身是灵魂的囚笼』这半句说得便是这件事情了。通过日记的内容可以判断这具肉身在循环往復地被不同的灵魂『穿越』而入。他们有些肯定是像我们一样的玩家,有些则可能是其它原因误入乱神镇的倒霉蛋或者更高位的旅行者。 他们中有些人成功地逃离了乱神镇的世界规则,另一些则永远留在了这里成为了『它』的收藏。 但来来去去,无论怎样流转,始终未曾有人将身体的主人解脱——他们才是真正的囚徒,只能隐藏在本应属于自己的身体中做一个沉默的观测者,不断体验着死亡的折磨。」 听到这里,任姐弱弱地念叨了一句:「所以我那天的选择并没有错吧……」 曲芸自然听到了这一声本应只是说给自己的呢喃,突然转过脸来十分认真地一把抱住任棉霜,尽管身高差下她自己的面孔刚刚够埋在对方的胸口: 「以后,永远,再也不许你做这种事了,明白吗?我知道你担心暴露身份会连累大家,但是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多少对依子有一点信心好吗? 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只要有一丝活路,依子便一定能把它找出来。这次你还没有甄辉齐聪明,哪怕再危险,那危险和结果也是未知的不是吗? 好歹先把自己的命保住,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之后再有什么麻烦,交给依子便是了……」 任棉霜忽然感到自己胸口一片湿润,接着便尴尬地见到善解人意的戈尔贡小姐递来一张手帕。曲芸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认真地看着任姐道: 「如果你以为自己鲁莽的牺牲并没有导致真正的死亡……很遗憾,我只能说这百分之百全是运气。 让我们回想一下在这里见识过的『死亡』。首先是第一晚任姐在酒馆里被牛头人乱刀砍死,康斯妮和梅娴诗也都见证了这一点,之后第二天完好无损地『復活』过来; 然后是接下来白天时加油站里发生的爆炸事件。且不论经过,最后的死者包括两位敌方应选者,加油站老闆,身体有着明显异常,应当是属于夜晚的怪物的收银员四人。 结果第二天加油站完全復原,与之相同的是不记得任何事情的加油站老闆,但是另外三人则彻底消失了; 最后就是我们自己。在按照『我』的,也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日记去寻找游戏线索的夜晚,我和小妮子被『它』推下了悬崖而亡。结果如你们现在所见,我们俩还在活蹦乱跳。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会有一定的猜想了,但是还无法确认。当时的我也是一样,因此一个多小时前,我们用敌方一个满街砍人的傢伙做了个实验。 内容很简单,就是在一位和『我』这身体原主有特殊关系的小镇白昼一侧的半生镇民的注视下,诱使那个敌人暴露出了自己身为应选者超出常人理解的能力。 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傢伙被整个世界的急性斥力排挤而亡。说句大家都懂的话,就是把甄辉齐一年的运气压缩到一天里,倒霉到死。 至此我便彻底确定了我们各自从不同渠道获得的,来自小镇中『觉醒者』所留下的『不要暴露』的情报,指得便是任何被小镇白昼居民察觉异常的存在,将遭受不死不休的急性世界斥力。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现象,我想就是『它』一开始选择这里为乱神镇的原因了。就我当下的认知,底层宇宙不存在任何一位神祇能够创造或改变乱神镇这种层级的规则。 所以『它』应当也只是发现了这里,对于这里的规则加以利用,继而构建起它的国土。 我说的对吗?回不了家的主人先生?」 短暂的死寂,接着大家便听到了那个曾经听到过一次的空灵而冰冷,仿佛死亡本身般的声音:「继续说下去,这是我们交易的最后部分。」 他的声音并非自众人内心中响起,却也完全分辨不出来由。就好像它来自整个世界,就好像乱神镇的空气无根无源地在众人耳边自发震动成语言。 曲芸笑了笑,顺从地继续下去:「因此推断,加油站发生的事情也就显而易见了。两位敌方团员在普通的白昼镇民——加油站老闆的面前触发了『暴露』的条件,因此被世界急性排斥而亡。 接下来第二天处于半生半死状态的老闆照旧出现,两个被世界清除的玩家灵魂被小蜥蜴的手下收走,自然是不得超生了。至此为止,一切看起来十分理所应当。 但是,却隐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收银员哪去了? 之后我们和再次『刷新』的加油站老闆确认过,他表示并没有存在过收银员这样一个员工。这也就说明,十分肯定不可能是敌方玩家的收银员,却像是触发『暴露』的两位应选者一样被世界抹消了。 更进一步讲,通过收银员古怪的身体形态和只能是他用涂改液留在收银机上的箴言可以判断,他应当是一位『觉醒』的夜世界居民。 那么,为什么明显比白昼那个饱受战争摧残的,类似于表世界二十到二十一世纪平凡镇子凡人镇民们更加强大的『已死亡』的怪物们时刻生活在恐惧中呢? 诚然,这是因为他们知道『暴露』的规则,就像被佐伊发现的那个牛头人一样,知道自己死到临头。这些夜晚的死者出行时不得不用亡者之雾驱逐白昼的半生者也是这个原因。 但这并不是全部。另一个原因是,即便没有『暴露』,他们也不像被『它』所诅咒,所占有了灵魂的乱神镇白昼镇民那样半生半死,永远轮迴。 如果他们在夜晚死亡,就会像任姐,像如今这些白昼的居民们一样被『它』取走灵魂,沦为丧失自主意识的玩偶; 如果他们在白昼死亡,那么已经死掉的他们就会同时失去生命和灵魂,像加油站的收银员那样直接被世界抹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表情各异。有些人露出满脸惊诧,有些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时间是肉身的监狱,肉身是灵魂的囚笼。 短短一句箴言被觉醒者们小心翼翼地铭刻在乱神镇的各处隐秘之中,其间包含着多少难以言喻的苦难,挣扎,困惑与绝望? 但这绝非「它」的残忍。生命不復,死亡原本就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很好,作为附加条件,你确实帮助我找到了这个世界的漏洞所在,」那个空灵而给人感觉高高在上的声音再度凭空响起: 「以此为回报,我会赠与你一条额外的灵魂代替被你放走那个应选者,并在我们的交易确实完成后,允许她活着离开我的国度。还有你所要的自己身体原主这一对姐妹的灵魂,我也会放她们自由。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她们的本质已经是宇宙均衡时间上百万年前的古人了。一旦离开乱神镇特殊的规则,以她们的肉体凡胎必将立刻灰飞烟灭。」 曲芸闻言只是笑了笑:「既然能看穿乱神镇的世界,依子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就不劳您老这高于世界神的唯一神殿下费心了。接下来让我们完成交易吧: 依子会让我们的百鬼行者帮你开门,你回来后就直接帮我们完成仪式,送我们离开乱神镇。游戏系统自然会完成其余的工作。当然,狗已经是我们的了,还会按照约定好的继续属于我们。 依子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多余的手脚,毕竟你我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不过还是要毫无恶意地提醒一句,如果在您强大的神力下依子出了什么问题,事先布下的【放逐】法阵就会自动被触发。 最后无论我们得到怎样的结局,您恐怕都只能自求多福是否在百万年后还会遇到一个能帮你回到这边的人了。唯有系统传送才能永久断开法师与放逐法阵的联繫。」 她说着也不搭理那位存在的反应,自顾自从徽章空间取出『我』的日记,翻开最新的一页把一张黑卡夹在里面。 页面上已经用曲芸自己的笔迹写了一段话: 「生命不復,但死亡并非终点,安息绝非最好的归宿。虽然或许已经生活了许久,但你们终还年轻,去看看丰富多彩的世界吧。除了无止尽的折磨与重复外,诸天万域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命运终究该攥在自己的手里,去拉马克游戏里挣扎求生,变强,或者为自己的弱小承担代价。但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你自己的意志,而非虚无缥缈的神明命运所做出的选择。 以上,算作是对于你帮助依子通关本场游戏的谢礼。 ps,能撑过第一场游戏的话,可以先把身体恢復一下。我们那里可没有什么治不好的残疾哦。」 虽然依旧怜香惜玉,甚至还多出一份帮助过自己的感激,但曲芸并没有像在涔云界时那样直接邀请她们入队,而是给了她们一个可以自己选择的可能。 无论如何,现在的云裳仙府都没有照顾和培养新人的余力。曲芸不惜自掏腰包把母亲放生,为得便是在接下来的游戏里放长线钓大鱼。 即便以她游玩的心态来讲,马上就要打boss了再新组零级号来培养也确实不太妥当。 直到这时,后知后觉的甄辉齐才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战战兢兢地变成了斗鸡眼:「灵……灵魂行者?」 「是啊,依子之前可是说过,我们这场游戏的通关全都要仰仗甄大公子呢!」曲芸露出了招牌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如果不是倚仗你的存在和这位存在达成了共识,让他出手一瞬间剥夺了楼里所有镇民的生命,我们恐怕要栽在那位母亲大人的手上呢。」 「可,可是……要我……做什么?」甄辉齐抖成鹌鹑,颇有种在学校好好上着语文课突然被禁卫军抓去面圣,然后皇帝陛下苦口婆心告诉自己拯救世界全靠你了的感觉。 不过随即想到了之前骷髅杖的一系列诡异操作,胸口七上八下的小心脏也算是有了个着落。 「如果你想要倚仗骷髅杖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曲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般给甄辉齐当头一盆冷水:「因为这件事唯有靠你自己的力量才能办到。好吧,不逗你了,其实很简单,把刻耳柏洛斯召唤过来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把它叫来有什么用?还有,那位存在……究竟是谁?」甄辉齐不敢置信地问道,最后半句还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再想想你这些天在乱神镇见到过的所有怪物,是否有什么共性?」曲芸似乎并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笑眯眯地提示到。 「在咱们的世界,奥波尔本是古时称为希腊的土地使用过的铁质货币,而德拉马克则是表世界爱琴共和国现在的货币。」熟读各种商业专着的尹熙颐补充道。 梅娴诗也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芸芸说了他是位超越世界神的唯一存在。底层宇宙的诸天万域多是大同小异的重复,但这种真正唯一性的世界却不常见。你去过的,许只有一处。」 …… 众人化作道道白光闪过,午夜迴转,乱神镇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今天,还是六月六十六日。 0985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一节) 「……他是一位良相,也是一位枭雄;是世界的罪人,也是未来的开拓者。当一位智贯古今的实权者完全无视利益得失,全力以赴地实践某种大义上的目的,那么无论他的做法和结果如何,都必将被歷史所铭记。 身为大庸女帝,身为九州的皇,我将收回臧王封号,以及臧王府全部资产,并以此设立专项基金用以补偿在霍悯阳制造的云裳之乱中遭受生命财产损失的全体国民。 身为先帝的女儿和云裳仙府的朋友,我亦强烈谴责并永远无法原谅他谋害父皇,并嫁祸给云裳仙府朋友们的阴险行径。 但与此同时,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对这个男人盖棺定论。因此有了今天的葬礼,这是他的身份以及为我们的世界所为所应得的,也是为了向你们所有人澄清这段时间帝国以及世界暗中所发生的一切事实真相。 功过得失,自由歷史来评断,愿大庸国运昌盛,愿人类文明永存不朽!」 天宫始和门上,与大半年前云裳之乱当天一样正在进行一场宏大而庄重的演讲,似是歷史的循环。 只是物是人非,同样官位上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批。他们中若还有逃过曲芸魔爪的,也全都入了狱。顶多有个把翻不起什么风浪,新帝甚至懒得去追查的余孽残党逃亡他国浪迹天涯。 唯有那数十位元初会的元老们地位巍然不动,依旧作为这个世界背后这正的主宰者稳坐众生之巅。只要略知进退,没像胡威常那样真刀真枪地撕破脸孤注一掷,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去跟他们鱼死网破。 不过也并非全然如故。至少云裳之乱当天陪在霍悯阳身后的那些傢伙今天都被挤到了靠后的位置,而前面都被支持皇室一派的团长们占据。 而坐在第一排紧邻着演讲的新帝霍别璃身后的除了九州全团与云裳仙府的仙子们,还有金宫代表火鸟之羽。 遗憾的是,也就只有金宫派了人来。再不现半年前曲芸合纵连横暗中操纵三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与自己配合弹压臧王府时那种震撼人心的阵容。 大精灵庭那边并非回到了与大庸帝国对立的立场,而是在这种面对普通民众的活动中并不适合在大庸露面。 先后将阿南希与乌努文文威姆折损在云裳仙府手中,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精灵庭如今仅剩三人,已然沦为四大冠名团队的末流。即便仍旧有心浑水摸鱼也不再具备叫板大庸的实力。 而龙女姐姐愿意放下大灾变的事情不谈摆出一副不再追究的态度也再不是忌惮他们狗急跳墙,当然也不可能是念及他们出手帮助评定臧王府的功劳。而是在【清算】面前,在人类存亡面前不得不放下一切国家与民族的恩仇。 不过这些事情仅限于始和门城门楼子上这些人心知肚明,大庸百姓,尤其是新燕都城百姓们对大精灵庭的仇恨可是根深蒂固的。少不了一些宁愿拖着整个人类文明灭亡也不惜对他们讨回亲人血债的极端分子。 因此九州与大精灵庭如今的合作关系对于凡人与绝大多数的底层团队仍旧处于完全保密的状态。 而曾经与九州关系最为密切的诸世纪则似乎是在对霍悯阳的死耿耿于怀。 做出选择便承担结果,曲芸从不会为任何事后悔,更不要说原本就不是她出手杀死的霍悯阳了。但那句预言却不幸言中,霍悯阳的死,对于追求在【清算】中求生的芸芸众生而言确实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老东西诺查丹马斯的隔阂便是来源于此了。事后他曾经十分明确的表示若霍悯阳不死,那个男人是真的可以做到带领着表世界从【清算】中倖存的。 而如今另外三支团队一致看好的音乐家小姐将带领表世界何去何从,他却是窥探不到半缕天机。 对此龙女姐姐和曲芸皆是嗤之以鼻。 霍悯阳所留下的笔记里最后一页便记载着他自杀的原因: 神要灭世,他终极毕生之力,不惜千古骂名,不惜斩杀神使祈求救世之法,得到的神谕却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毁灭的执行」。 当然,通过诺查丹马斯的预言可以判断如果没有曲芸横空出世把霍悯阳逼到如此地步,他或许并不会选择自杀,而是真的有办法在完全控制大庸甚至之后进一步统合全球力量后找到什么保全表世界的出路。 很多人以为霍悯阳的死是畏罪自杀,是自知斗不过云裳仙府的音乐家后死于满盘皆输的绝望。 但唯有看过那本笔记的人才清楚那个男人在获得神谕之后便已经死了; 也唯有曲芸自己才知道之后在大庸的土地上一系列的布局;那些看似老谋深算步步惊心的暗战;那些赌上了他的弟子,他的亲生儿子,他毕生心血晶莹的势力和终生奉献的组织的胜负手实际上仅仅都只是一种对于她的考验与培养。 它们甚至大多发生在霍悯阳身死之后。早在曲芸用自己创作的魔法丧心病狂地屠杀臧王府一脉的官员时,臧王霍悯阳应当已经就安静地坐在同一座地下基地的密室里了。 只有她知道那个男人死前看到的并不是众人以为的那种绝望,反倒是绝望中萌生的一点希望。 从未在智略交锋上输过的曲芸,这一次却深切地感觉到自己输在了魄力上。没错,就是那个男人教子时常挂在嘴边的「魄力」。 在自己实力不足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工具去成就自己的最大的敌人,从而实现自己能力所不及的目的,这是曲芸从未想过也难以接受的做法。 不过对于曲芸而言,不论霍悯阳其人怀着怎样复杂的看法,但至少对于诺查丹马斯的预言结果她是完全无法容忍的。 在看到那样的神谕之后,可以想像若如预言中描述的那样最终由霍悯阳带领表世界挣得了生存的机会,过程和方法也可以预见。对曲芸而言,出卖自由和发展来苟且偷生,还不如辉煌的战死玉碎。 0986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节) 有些人会武断地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会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不成熟的选择,不如暂且妥协伺机而动。 对于这一点曲芸是难以认同的。诚然,这和她的年纪与一直以来总能得到顺风顺水的结果有关。 但不可否认思想上的奴役便如同赌博,或者某些麻烦的小药丸一样,有些选择只有永远只有一次。 一旦你接受了现实,那么终其一生便只会沉浸在虚伪的安全中惶惶不可终日,并且自欺欺人地不断付出更多珍贵的东西去维持这虚幻的太平。 神说我要你死,除非给我你手中的刀剑,你为了苟且偷生便给了它;神又说我要你死,除非给我你的双手双腿,你同样为了生存给了它;最后它便会说,我要你死,与你何干?你的意见已经不再重要了…… 横竖是要死的,与其寄託于敌人的仁慈,为何不给自己手中的兵刃多一点信任呢?或许就能凭藉它拼杀出一条生路……便是死,也可以死得有尊严,且没准还能斩下它高高在上的一缕翎羽呢。 丝毫没有给电视机前的全世界民众面子,曲芸和龙女姐姐就坐在镜头正中的女帝身后,却完全没有尊重葬礼死者的意思,两人交头接耳翻着一本笔记窃窃私语着。 这种极不庄重极不严肃的行为把帝国电视台直播总导演急得抓耳挠腮,但他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甚至不敢让镜头避开两人或者有意剪去相应的画面。 谁知道这些世界顶端的大人物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是有着怎样的目的呢?反正人家怎么做,他就怎么播便是了。 近年来多有听闻来自云裳仙府的这位肩负着全球人类命运,年轻到令人髮指的总指挥官小姐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即便是他这常年占据着最需要政治敏感性职位的专家也不敢妄自揣测她深不可测的意图。 消息灵通的大导演早听到朝廷上的传言,这位音乐家小姐一颦一笑都藏着深意,哪怕是她头上的一只虱子,路过的一条野狗,邻居家舔着棒棒糖的孩子都逃不过她的算计…… 至于这种传闻有多少属实这里就不做评论了,没有人知道那位大人头上长没长过虱子,但是不怀好意的路人进了那云裳阁后便再没了踪迹的可不止十个八个。嗯……听说里面还真有条被她坑去的狗,打起架来老厉害了。 可惜曲芸此刻还真没有做戏。无论霍悯阳生前怎么和她斗得死去活来,曲芸都是没有工夫和兴趣去理会一个再也无法妨碍她的死人的。 至于在他的葬礼上故作轻慢来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更是无稽之谈。超人的地位建立在纯粹的实力之上。 他们可不是那些在不同阶级和诉求间左顾右盼走钢丝的,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上下讨好而非贡献实绩的,无论愤怒的暴民还是财阀僱佣杀手的一枚子弹都能夺去小命的凡人政客。 纵观整个表世界。因为曲芸的年龄,性别,地位,以及先前雷厉风行的铁血手段而心怀忌惮,嫉妒,嫉恨的不在少数,可偌大一个天下还真就再找不出一个能够对她造成威胁的对手。 如果有,便只有来自那个世界的敌人。 之所以在镜头前面如此不给面子,只因为以她们如今的地位完全不必在乎镜头,也不必在乎面子。自打半年前决心帮助龙女姐姐守下这表世界,随着【清算】的时日逐渐逼近曲芸便越发地忙碌起来。 在三票贊成一票弃权的情况下当选jxy20-z16y区全域乃至全人类应对【清算】的总指挥官后,曲芸便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来处理整个世界的备战事物而不再只是自己后花园一亩三分地的攻略。 毋庸置疑,以曲芸的战术风格这绝对会成为一个诡计多端的,虚虚实实的,极度复杂却有着最简单意外核心的一盘大棋。而按照【育成法】出招的方式又无疑把原本只是双方对弈的明朗棋局变成了涉及每颗棋子主观能动的乱战。 因此即便因为诺老的预言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一向倾向积极主动的曲芸还是减少了陪伴龙女姐姐的时间,将更多的经歷投入到备战布局上。 所以才有了镜头里令全球观众众说纷纭,意味深长的这一幕。 事实上曲芸和龙女姐姐只是趁着近日少有的两人相处的时机,在专心讨论手中霍悯阳留下的这本笔记。 笔记最开始是一本日记,记录了霍悯阳从普通应选者开始的枭雄生涯。到加入使徒;到混入高层意识到使徒组织的图谋与【清算】;到用使徒的神器抽身拉马克游戏;最后再到密谋阴了一把使徒老大图谋救世的全部过程。 霍悯阳是一个十分懂得节制的人,他的日记最多不超过一年三五篇,常常是数年一篇,因此日记方才显得句句珠玑。 其中不仅为曲芸留下了使徒在表世界的全部名单地址和资料,还有大量宝贵的使徒组织高层特有的对于「邪神」,对于宇宙的三个层次,对于神的等阶以及独特世界观的记载。 其中重要的部分许多都已经得到了证实,比如一句「小心神对你们的有意削弱」,便由大半年来全球普遍性的游戏频率和奖励点数逐渐下降所佐证。 在笔记的最后是霍悯阳的遗言: 「这些资料留给你,由你来做决断。既然你能赢过我,那么在最终的清算中也自然会做得比我好。如何处置这些人全随你意,但我不得不警告一句。若是根除了这个世界的使徒,也就相当于对神宣战。」 曲芸不得不感慨霍悯阳如她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只会向前看的人。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也没有半句回顾或解释,他的眼里只有世界的未来。 不过对于霍悯阳的警告,曲芸的回应是相当的直接。 名单上除了曾经的世子爷和打过几次照面的三十三号少数几条漏网之鱼,其余绝大多数使徒已然伏法,且不涉及机密情报的那些人无论是否反抗是否头像,无一例外全部被斩杀殆尽。 0987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节) 曲芸的态度很直接。如果神要我死,那还留着那玩意儿干嘛? 她这也不是盲目的狂妄,因为她看透了一件常年成长在使徒组织中的霍悯阳当局者迷的事情。 那就是对使徒下达神谕指令的【至高神圣裁判团】绝非神的全体。 它所代表的意志有多么强大曲芸尚且不知,但她清楚裁判团绝对代表不了它们一直致力于抹杀的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索福克勒斯三位古神的意志; 也代表不了不知在血烛堡晃荡了多少年的创世神莉莉丝的意志;更代表不了理论上本届应当身为拉马克游戏最高实权者的拉马克先生的意志。 否则,无论想要毁灭什么,埋葬什么,隐藏什么,它们即便因为某种原因无法亲自出手,也大可不必费劲折腾个什么【清算】出来。 直接在游戏规则上做做手脚,或者更直接些直接为诸天万域的应选者颁布个毁灭某个世界任务,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你姐这么评价你们的啥父仇人,你不介意么?」曲芸悄声调笑道。 「她是女帝,我原本就左右不了也不想干涉她的想法。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权力。」镜头前的龙女姐姐端庄地笑着,身后却用尾巴尖轻轻戳了戳曲芸的背道: 「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对霍悯阳的这种看法是受了你的影响?真相与公正只对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重要。我和大姐现在需要考虑的,就只有将全世界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备战【清算】的敌人。 在这个目的的基础上,把民众的矛盾目标指向已故的霍悯阳无疑是不利的。我需要他们的愤怒,他们的不甘,需要他们将一切强烈的情感化作求生的动力,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完成你那苛刻的生产指标的?」 龙女姐姐说着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心情格外晴朗。 在确定曲芸因为自己的意愿而非她的立场选择留下来应对清算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好。第一时间便将曲芸作为九州方的应对【清算】统帅人选拿上檯面和另外三方研讨,并决定不惜代价哪怕要让出大部分利益也一定要促成这个结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态度暧昧的老朋友诸世纪外,金宫和大精灵庭全部表示无条件支持音乐家上位。 任何时候,对任何清醒的人而言生存都是远高于利益的问题。在见识过曲芸的一系列手段并各自调查了她的游戏履歷后,双方皆表示心悦诚服。 唯一一个表示反对的是大精灵庭分界组内部原先准备作为统帅培养的一位青年团长。然而他的意见还未曾传出分界组内部时,人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龙女姐姐视线所及的方向,万里无云的晴空中盘着一轮耀眼到无法直视的圆日,这似乎是唯一不曾改变的东西。 在太阳的一侧,是经常可以在白天看得很清楚的被映得泛白的月亮。而与之遥遥相对的另一侧,是第二轮月亮——一个车轮状的崭新的天体。 在肉眼难以分辨的层级上,它的体积比月球还要略大上几个百分比,质量则达到了月球二十分之一。 这轮近半年间逐渐「长出来」的人造天体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过的最宏伟的建筑,也是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由所有国家毫无保留地通力合作诞下的文明果实——由引路人文明所设计的终级歼星武器【欧里庇得斯之泪】,又称「美狄亚的眼泪」。 它所处的位置与地月之间分别等同于地月距离,位于可以追随月球同步绕地平动的特洛伊点上。在这里它可以最为轻松地组建,并且最为稳固地持续绕地运动,将原本的地月系统扩展为更加复杂却同样稳定的三体天体系统。 但最后实际的结果却与十几年前许多科学家所运算出的不同,欧里庇得斯之泪的质量导致了第四拉格朗日点的偏离。 而最终虽然通过超人们神乎其技的力量达到了系统的平衡,作为代价却让原本的月球远远偏离了已经运转了四十五亿年的既定轨道。 【清算】还未到来,地球上的人们便已经体验到歷史踏出了他无法逆转的第一步。随着月亮一起,还将会有越来越多他们观念中认为亘古不变的东西接踵偏离原本的轨迹。 就比如那晃得龙女姐姐不得不移开目光的太阳。半年以前,以她的进化程度完全可以直视正午的烈日而完全不会伤到眼睛。 但现在却她却做不到了。 因为在地球上人类肉眼所无法观测的太阳背面,一座刚刚完工的名为荆虹号的人造天体正在时时刻刻以三十亿面带有部分镜面效果的太阳能吸收板以与地球公转同步的角速度围绕着太阳旋转,像个扣在苹果上的碗一样始终与地球相对而转。 没错,荆虹号的本质正是半颗戴森球。 在完整研究过曲芸手上的图纸后,戴子书和他手下的科学家团队认为整座【欧里庇得斯之泪】唯有能源部分在一年的时间内完成研究理解的可能性为零,而荆虹号则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诞生的附属品。 哪怕以初中生的物理常识,也可以想到半颗戴森球的技术难度要远胜过一颗将恆星完整包裹的太阳能吸收器。 但是在没有任何先进文明帮助,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鑑的前提下,时间上没有一次失败机会的余裕下,人类硬生生完成了这一创举。 九百八十七万枚由蓝枫掌握的技术藉助游戏空间的便利亲手量产出的泯灭弹衍生的微型黑洞被戴子书研发的稳定器所束缚,在戴森半球后面构成了平衡太阳引力的矩阵,拉力精确到克。 最惊人的是,这个戴森半球的项目是由大庸帝国独立完成的!身为jxy20-z16y区地球最大的歷史最为悠久的隐世家,龙女姐姐掏空皇家歷史留存的能量点宝库后贡献出了一个让曲芸都目瞪口呆的数字。 0988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四节) 大庸帝国能够独力完成荆虹号,也就意味着掌握完整维护技术和控制权的大庸帝国可以在战后向任何一方国家或势力收取租金供给近似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而只要九州和云裳仙府不至于都在【清算】中跟敌人同归于尽,那么【清算】后的大庸绝对有实力保存下这项权利。 而如果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的话,无论荆虹号的利益最终归属于谁;只要它未被破坏,那么对于应选者之外的普通人类而言都将迎来一个飞跃式发展的科技时代。 能量总是文明发展生产力木桶上最短的那块板。现在有了荆虹号,便意味着jxy20-z16y区地球也将无可避免地踏上星辰大海的征程。 虽然是救世的附属品,但是纯粹作为星球级武器的「美狄亚的眼泪」主体在【清算】之后即便完好无损也将从此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反倒是荆虹号成为了可以造福子孙万代的有史以来最为宝贵的人类遗产。 「姐姐啊……」还沉浸在未来畅想中的龙女姐姐身旁,曲芸突然面有难色地缠捲起自己已经基本银白的长髮。 「嗯?」龙女姐姐笑眯眯转过脸来。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错。我的下一场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曲芸略带歉意地弱弱看着龙女姐姐道。 龙女姐姐一脸如花般的灿烂僵在脸上,待从曲芸的脸上确认这不是一个愚蠢的玩笑后,立刻不顾场合惊声大叫道: 「这怎么可能?!」 突然之间面色大变拍案而起的九州团长顿时吸引住了镜头后全世界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正在演讲的新任女帝也放下手中的讲稿,侧过身回头望来。 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那位一向优雅从容,泰然淡定的妹妹如此失态。所以不论具体是因为什么,都一定比她正在讲的那些东西更加重要。 那位一直把注意力关注在曲芸二人身上的直播大导演更是心理咯噔一下。看她们那态度就知道要出事,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倒霉就让自己给赶上了…… 龙女的失态自然是有原因的,而且确实远比霍别璃的演讲要重要得多,话还得从头说起。 曲芸在上一场游戏中放跑了对手世界的一位团长「母亲」,为得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以自己独到的识人之明,她从母亲的表现上可以确信云裳仙府的实力情报一旦被她带回那个世界,他们必然不会置之不理。 而在紧接下来这场至关重要的游戏里,对方将会花费大价钱跨越世界追猎自己,且至少会派出他们从母亲情报中所分析出的三倍以上的实力者合力出击。 她并不担心敌人保守持观望态度,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世界的存亡当做儿戏。 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智略与武力都远超预计的异数,唯一正确的做法就只有在它进行更多准备之前以雷霆之势和势不可挡的绝对实力强杀之。 无论如何,曲芸在上一场游戏中所展现出的最令母亲忌惮的一点,是那种直到最后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输的恐惧。 更有趣的是,她恐怕甚至都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活着离开游戏的。 为了获得游戏胜利的奖励曲芸与那位存在达成交易所要了灵魂,但至于想要放走母亲她甚至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付出。重掌冥界的「它」或许只需要挥挥手就可以把母亲赶回原本应当呆着的世界。 对于音乐家这样的敌人,让她有机会参与进整个世界之间的对抗所需要面对的威胁要远远高于在团队间小规模战斗。策士的上限取决于战争的规模,这是不变的真理。 而抱有这种想法的敌方统帅,便是曲芸想要钓的大鱼了。原因与敌人的想法一样,这些傢伙在小规模精英团队战中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和价值,必将远远小于之后在整个世界战场的效果。 若是能把对方世界传闻中的那位「统帅」坑进来,获取可以提前为最终的【清算】奠定胜局也说不定。 而曲芸得以香饵死鱼所倚仗的对策,便是集合己方全部五支团队彻底反围杀对方最顶尖的精英力量。 无论【清算】的对手比自己多了几千年的积累,无论他们那个世界超人的比例和基数有多么夸张,有一点是一定公平的。那就是,应选者实力的上限。 任何超越神醒抵达恆火的玩家,都必然面临飞升脱离底层宇宙的现实问题。据米莎的可靠情报,这是无可避免的,以恆火阶实力者的能力不可能抵抗的自然规律。 底层宇宙里,容不下完整的第五维度。 即便对方也拥有龙女姐姐这样因为特殊原因得以超越神醒而驻留于世的存在,至多不可能超过两三个。否则以拉马克游戏中的【清算】规则,早就该开始排除这个世界了。 相较之下,敌方需要付出跨越世界强制指定云裳仙府进行对战的代价,且目标仅仅是云裳仙府一个「难缠的对手」; 而己方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三倍于云裳仙府实力」的对手集群,且不需要花费强制指定它域对手的巨额点数。 两者相较,无论从实力上还是从利益代价上己方都必然可以占据同层次质量上的数量优势。 「『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规律是坏掉了吗?还是说我们的世界于拉马克游戏的互相渗透突然达到了一个新的程度?你现在可是坐在全世界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啊!」龙女姐姐惊慌中露出了十分的困惑。 曲芸却是不慌不忙地微笑着摇摇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我可不认为『那边』的权限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所以说,这便是老狐狸口中『对神宣战』的含义了吧?」 不紧不慢地,曲芸大摇大摆当着镜头前全世界的观众取出了一枚一看便不是凡物的,黄灿灿的六棱形水晶柱。 0989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五节) 龙女闻言冷静下来,对曲芸的判断全盘接受。她知道曲芸家里有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管理者米莎,对于管理者所能根据团队级别赋予的权限,以及底层宇宙中一支应选者团队所能达到的极限会有清晰的认识。 转眼间,龙女手中出现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水晶柱,并直接将它贴向曲芸手中的那枚。一片即便通过镜头和屏幕也不至于覆盖住两人面孔的亮光闪过,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拖着的只剩下一枚水晶柱。 【祈愿之柱】,是这种黄灿灿的六棱形水晶柱的系统学名。它是可以从游戏系统中有价购得的所有事物中,最贵的几样之一。 为了接下来这场反追猎,四大冠名团队加上云裳仙府一共只从游戏系统中购买了五根祈愿之柱。就这样大精灵庭还是像金宫「借款」才凑够了点数。 总和下来,这和敌人一支团队利用权限强制跨域指定与特定团队,就是云裳仙府对战所需要的点数已经差不多了。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祈愿那边多来几支团队才好。 当然一如拉马克游戏中一贯「只为求知者服务」的隐藏特性,祈愿之柱的逆天效用有很多,但却并不存在任何说明。 系统唯一给出的说明就只有「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超越团队权限的规则。」听起来似乎是什么可以为所欲为的逆天神器,然而诸天万域又有谁有实力买上百十来根这玩意一一实验效果呢? 幸好曲芸可以从米莎手中套来比较完善的说明。祈愿之柱并非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创造奇蹟。它既不可能扭转三大定律让你死去的同伴復活,也没办法让你保留自己的一切与游戏系统断绝关系。 与其说是「实现愿望」,不如说这玩意是pvp的作弊码。它的绝大多数功能就是可以让你在与人对战时进行各种超出自己团队等级,甚至游戏系统赋予玩家团队极限的操作: 跨域指定对手,指定多队共同战斗,指定游戏类型,指定游戏世界,指定团队间敌友划分,强制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级队伍服从指定的规则等等等等…… 当然同样遵循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的基本原则,所有的「指定」都是在客观平衡的基础上才可以成立。比如你无法指定己方力量翻倍,敌方无法自由行动这样的设定。 如果要选一个因为重力,魔力场或者某种莫名原因而可以力量翻倍的世界,那么敌我双方都必然可以同等的翻倍。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像曲芸一样清楚,这种规则有很大的操作余地。 比如你的团队全部都融合了海洋生物的基因特徵,虽然无法「指定」对手无法唿吸,但是却可以选择一颗只有深海的液态星球作为游戏场地。如果对手缺乏某方面的准备或者正好击中短板,完成跨越两个大阶反杀的奇蹟也不无可能。 曲芸之所以断定敌方世界能够在接下来这场游戏中追杀她而来,正是因为从米莎那里了解到祈愿之柱的本质。 对面那个老牌世界未必有米莎这种被自己手下应选者迷倒的乖巧管理者,但数千年的积累不是假的,这些列表中最贵的通过价格排列搜索一目了然的东西绝不可能没有人关注过。 而那些傢伙同样也註定不可能选择一个让己方处于绝对劣势的环境。都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谁也不可能干出让整团人全都向海洋生物进化那种一项特长满身短板的蠢事。 最关键的是,上次的交手之后,敌人至今完全摸不清楚云裳仙府的弱点与擅长。母亲的团队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没有了,所能获得的情报顶多只有「敌方团长极其阴险极度擅长算计」这种无关痛痒的情报。 在祈愿之柱昂贵的价格面前,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把点数花在派出更多团队进行追猎这一点上而已。 而这正是曲芸想要看到的局面。唯一的意外便是,没有任何人可能想到一直以来从凡人眼中掩盖住拉马克游戏的神秘面纱,那「不被认知的不合理」规则系统居然会失效。 显而易见这不再祈愿之柱的业务范畴之内,而是有神动了手脚。 带着最甜美的笑容,曲芸转向身边目瞪口呆的火鸟之羽小姐姐:「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冷静点,游戏中出乎意料的情况还少么?虽然只有咱们三支团队,但依子也是有信心达成目的的。」 说罢她扬了扬托在手上光芒肆意的祈愿之柱,示意火鸟之羽将她们的那只也融合进来。这便是使用祈愿之柱拉入多支平级或更高等级团队作为友方进入自己游戏的操作方法。 这玩意儿的特殊材质是由悖影的实体碎片所凝聚,一旦离开徽章空间进入现实世界就会立即开始消散,最多能坚持不超过五分钟的时间。 而不巧的是,它的生效时间同样短暂。因为本质上是使用外力异物的特性来干扰游戏系统而并非系统本身的规则,所以并无法像直接花费点数指定低等级对手那样事先预定好。 因此便出现了现在这种不得不凑齐各团队代表等待游戏开始的徵兆到来后共同激活祈愿之柱的操作。 然而糟糕的是大精灵庭与诸世纪现在并不在新燕都。哪怕可以直接通过传送门跨越国界,但剩下实打实的路程怎么也不可能在五分钟内完成。 于是乎,看起来似乎只能依靠三支团队来实现曲芸的计划了。 城门楼上,回应曲芸笑容却的是火鸟之羽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倒是不怕丢下另外两团傢伙,先前的一系列事件中,音乐家妹妹的实力我们也是有目共睹,只是我们的祈愿之柱在团长姐姐她手上啊……」 曲芸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无奈的一嘆,转身走到霍别璃身边,占据了讲台上的话筒: 「你们中绝大多数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清算】的逼近。不幸的是,糟糕的事情总会在我们预料之外发生。 身为全球应对【清算】战争的总指挥官,依子在这里宣布,无论你们是否已经做好准备都不重要,因为战争已经开始了。 当然,你们也不需要慌乱。因为依子将去为你们赢回战争的首胜。有史以来所有被捲入【清算】的世界似乎没听说过有哪个得以善终,但依子并不害怕。因为自从主动加入拉马克游戏之后,依子已经亲手创造了太多的『从未』。 你们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加班加点完成生产建设任务,让依子的计划得以在被缩短备战时间的当下仍旧可以完美实现。只要欧里庇得斯之泪完工,我们必胜! 依子很年轻,也很喜欢夸下海口,张扬而不隐忍,一定会导致你们中的很多人对眼下的计划缺乏信心。 那么,请给依子三分钟时间来证明自己吧。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依子是一个说大话的譁众小丑,还是可以带给你们希望的救世主吧。」 一瞬间,表世界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异常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莫名其妙抢去女帝位子开始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音乐家,连带着电视镜头中高坐始和门城门楼演讲台后面的九州和云裳仙府全体团员,大变活人般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0990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六节) 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的男人躺在冰冷潮湿的木板上,睁开眼睛困惑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房间。而且还是即便在游戏世界也极少能见到的,密不透风没有窗户的纯木板拼起来的木质房间。 更加令人困惑的是,整个房间似乎还在微微地摇动着。 难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木桶?还是我们被缩小了? 困惑并没有在雷脑中持续太久,这并不是他擅长的事情。而与此同时,身边的一阵吵闹吸引他将目光投了过去。 身为【雷厉风行】的队长,雷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但由于从未尝试过开发自己的头脑,显然已经有不少人先他一步「打开」了。 「统帅不是说了我们会被安排进一场狭窄而短促的,面对面的战斗中吗?难道从我们手里徵用的那些能量点都打水漂去了?」一身颇有些未来感军服的中年男人咆哮道,他留着一把大鬍子,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哦,放轻松我的孩子,你太过急躁了,」身旁一位满头白髮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绅士用手杖指了指木板房间唯一的木门,波澜不惊地安慰道:「这里是拉马克游戏,面对面的战斗并不意味着我们一定会被关进同一座角斗场的擂台上。 或许那个叫做『音乐家』的小丫头此刻正趴在那扇门后面,竖起耳朵听着你丢人的叫嚣呢。」 「我不是你的孩子奥德尔,而是你的长官!统帅把这次行动的指挥权全权交由我来负责,因此不论你有这样的资歷和地位,现在都是我手下的士兵!所以,请称唿我为『将军』。」 以「将军」为名的傢伙咆哮着,这显然不是一个临时绰号,而是类似「音乐家」这样被游戏系统认可的官方称谓。 「听,有人在唱歌。」房间里一个留着绿色莫西干头的傢伙突然叫道。 所有人一瞬间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认识这个冠名团队【无法之地】中的老手。他的听力经过特殊的进化,可以将不同介质传递的声音在脑内还原。 这个能力倒是正好可以和曲芸的进化互补。虽然听不了那么远的距离,也无法做到那种细微的程度,但恰好可以解决曲芸对封闭空间隔绝声波传递苦手的短板。 只可惜两者对于生理结构的需求是相互矛盾的,永远不可能有人同时获得这两项进化。 嗯……倒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毕竟拉马克游戏的进化无所不能,或许你可以尝试进化出四只耳朵来解决这个问题。 将军挥了挥手,他手下团队【军团】中的四名团员便像凡人中的特战队员般训练有素地抄起他们的泛用型对玩家专用步枪将门所在的整面木墙全部控制在射界之内,而第五人用十分熟练的战术动作拉开了门。 和看起来一样,普通的木门没有上锁,十分轻易就被【军团】队员拉了开来。然后同一时间,所有人耳中都传来了外面空无一人的木质迴廊里似有若无迴响着的少女美妙的歌声: 「… fa – re……」 门口几位训练有素的【军团】队员纷纷不由自主地放低了手中的武器,这歌声无比温柔又直击心灵,令他们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着迷中。 「上帝啊,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嗓音!这……这难道是塞壬迷惑的低语?这难道是美人鱼月光下的呢喃?」另一只团队【征服者】中的带着一脸忧伤的谢尔盖耶维奇动情地诉说着。 就连所有人中阅歷最为丰厚的老者奥德尔都在一瞬间眼眶微湿。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听到了天使的歌唱,而上一次,是在七百年前自己巧合地成为一名光荣的应选者时。 接着他勐然一怔,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的情绪,慌忙大吼一声:「这不是歌声,这是魔法的咒文!是形而上殿学派的咒文! 堵上你们的耳朵,这或许有用,或许没有,然后马上去把这该死的奥术法师给找出来!该死,我对这个学派的魔法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可是……虽然我也不太了解形而上殿,但这明明就是歌声啊,」【雷厉风行】中的法弱弱地抬了抬手中拂尘形状的法杖提出了疑问:「我确定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魔咒可用的核心力量字符……」 一个奥术法师会选择这种修道者法器风格的法杖,除了那片土地上黄肤黑髮的民族也没谁了。这傢伙甚至还特意把明黄色的法师袍显露在身上,织成了一种包含龙和阴阳八卦等符号在内的极其古怪的「道袍」。 更加诡异的是,这些纹缕并非蓝色,而是法用了特殊的方法和材料对魔法师那看得见摸不着的法师袍强行进行的一种人工装饰。 他倒是也想要让法袍上生成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蓝色图样,但自打六年前进阶黄袍中级法师之后,他的境界便再无寸进。 不过只要没有见过曲芸,根本没有人会对这种状态感到焦急。身为一名拉马克游戏的玩家,他已经比诸天万域那些土生土长的魔法师进境要快得太多了。 在底层宇宙,纯粹的黄袍法师已经可以享有一种极高的地位了。事实上身为一个世界顶级强队的成员,法也不是那种缺乏自信的人。 然而【雷厉风行】终究不是域分界组冠名团队,而提出荒谬见解的又是那位无所不知的奥德尔,这让法提出身为一个法师的常识时不得不带上一丝谨慎。 而且这还不算完,【无法之地】的团长雪山还跟着附和了一句:「奥德尔,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下指令了?」 这傢伙颇有几分表世界大精灵庭那种无法无天光脚不怕穿鞋的野性。不过他对奥德尔的成见倒是并非来自于文明世界对流放之地的压迫,而是纯粹因为【清算】临近之前,玛塔尔神国最后一次域分界组冠名团队间的厮杀。 那场战斗中,【无法之地】在十人满员的状态下损失了包括两名老手在内的半数团员,而终究未能撼动【年代】一根毫毛。自此也确立下了五大冠名团队并不平等排名次序。 0991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七节) 「那是你们太年轻了。就算没亲耳聆听过,但身为玛塔尔神国的应选者,至少应该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做龙文音节的施法方式吧?」奥德尔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能容忍年轻人狂傲,无法无天,对他不敬,却不能允许任何愚蠢的行为威胁到他的游戏。 「可那是龙族特有的施法方式,人类根本无法掌握。即便有着完善的进化图谱,也会因为天赋的极限被束缚住,」法闻言惊唿道:「难道我们的敌人是一条龙?底层宇宙会出现真正的龙?」 「都住嘴,所有人听从奥德尔的建议,在我撕碎你们的嘴巴之前!」暴躁的瓦西里声音带着一丝威胁。无论是雪山还是对奥德尔,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统帅授予他的此次行动最高负责人的威严。 得到了瓦西里的支持,奥德尔边示意【军团】的人向走廊两侧散开,边悄声对法解释道:「龙族是生活在统一宇宙的高贵一族,他们有强大的神国,他们有数百种龙种,每一种都有得天独厚其它种族难以企及的天赋力量。 这是因为龙族是最古老的生命种族,他们的诞生还要追述到比宇宙更为古老,追述到初代游戏的纪元。 因此哪怕文明与时光不断涅槃,他们的手里仍旧留有有许许多多我们一直以来所渴求的答案,那些不惜与使徒对立也要握在手中弄明白的答案。 而通过几百年来我们所收集的多处并不能说绝对可靠的消息表示,上面龙族的神国似乎是陨灭了。 他们留下了不计其数的珍贵的宝藏,那是真正的,连至高神都会眼红的宝藏。在统一宇宙中,无数人趋之若鹜,飞蛾扑火般追逐着传说中的龙族密藏。 但传闻所有不幸找到宝藏的人,全部都再没被人见到过。龙族留下的不仅仅是无数稀世珍宝,更有着守护宝藏的,比神祇更加强大的远古巨龙。 当然,这些只是神话传说。但就在近期,我们却还得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在金面神使的记忆里,数百年前有一位龙族公主原因不明地下凡底层宇宙,并将龙族的血脉,力量,和一部分重要秘密一起留在了时间轴压缩比较松散的世界。 如今这一支血脉是否已经消亡不得而知,但那毕竟是龙族,哪怕是开枝散叶分布到多个世界,让我们在游戏中偶遇到一两位血脉传人也不足为奇。 如今让我担心的是我们【清算】的对手。如果有什么不属于底层宇宙的力量被他们掌握在手,比如有人可以突破飞升的极限而驻留此界,那么最终一战的走向将很有可能超越统帅的预期。」 听到这里,法不禁渗出冷汗。面对【清算】,没有个一个世界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哪怕是坦克战长矛,飞机打弓箭,那同样也是赌上文明和世界的背水一战。 不得不慎重,因为没有人拥有退路。 而另一边的瓦西里却是压低了声音透露出一丝冰冷的威胁道:「统帅是我们运用最先进的技术从全人类中排查出的最聪明的一个,没有什么事情能超出他的预期。 而且这并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事情,现在你们需要做的就只有听我指挥。」他说着伸手指向了走廊左侧的尽头。 那里是一条死路。左右各有一扇木门,但领头得莫西干绿毛却没有关注任何一侧,而是指着正对面的实木板对这边打着手语。 「敌人就在墙后?」远处房间门口这边,他的队长雪山看着手语皱起了眉头。 那面墙相当厚实,明显不止一层木板组成,中间还被防水胶严密粘合,一看就是隔音极好的设计。确实除了他这位手下的特殊进化,再也不可能有人听到另一边 不过别看雪山一身兽皮野人般的打扮,但能立于一个大陆,哪怕是流放者的大陆顶点的男人也不可能是傻的。如果敌人在这面声音几乎无法穿透的墙板后面,那刚才他们听到的歌声又算是几个意思? 而【军团】那边却没有想这么多,几位穿着样式相同制服的应选者悄无声息地搬出一台一看就极其复杂的机器开始对着墙面扫描。 少顷之后,平面上映出了画面,而监视画面的士兵又在对远处这边打着手势。 「十一个人,全部高能反应。看来我们的敌人果然像统帅所预言的一样,找了帮手打算给我们来个反击呢。」门口这边,将军冷笑一声对同盟们解释【军团】一套独有手势系统传递来的消息。 「所有人,突击。」瓦西里向前甩了甩两支手指,用低沉的声音下令道。 …… 密闭的,层层防水木板构建出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曲芸刚刚完成动情的咏唱,便回身看到后面一根木质立柱上龙女姐姐正斜倚着身子,用尾巴缠捲住柱子平衡地面的摇摆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我没想过,你的跃维程度已经超越我了……」一声嘆息不乏唏嘘与落寞。 她一直相信诺查丹马斯的预言,从一开始便接受了自己最终的结局。但是像现在这样眼看着同伴与恋人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流血拼搏,自己却像个废物一样派不上用场,龙女姐姐的心情百感交集一言难尽。 曲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却马上幻化成轻佻的笑容:「看看地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傢伙们,姐姐的境界其实完全没有一点退步的。 是我的问题。一直以来,我的跃维程度都远远超过自己真实的实力境界。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天赋,大概只是和我选择的进化道路有关吧。」 龙女姐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你的导师,你有几分天赋,得由我说了算。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与其浪费时间安慰我,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眼前这最糟糕的局面吧。」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五爪金龙型拉马克游戏徽章。在她那独特的由紫气构筑的四维唯心世界中,本场游戏的规则赫然已经全然呈现: 海盗追猎(a类团队竞争型) 参加者:征服者7人,年代3人,雷厉风行5人,军团8人,无法之地5人vs 云裳仙府7人,九州4人 胜利条件:在沉没前找到并击杀全部敌方成员。 特殊流程:每十五分钟显示敌我双方位置坐标。 胜利奖励:奖励点数等于击杀总人数,基数100。 惩罚机制:每一名敌方成员生还,扣除点数500,个人累积奖励点数不足惩罚扣除者将产生相应不足点数的随机退化。 0992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八节) 如此直白的击杀规则前所未见,显然是使用了祈愿之柱得到的畸形产物。唯一似乎出乎曲芸意料的是,对方看似也下了血本,远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加重视她这个异数的存在。 每增加一支队伍进入这场追猎游戏,都是需要额外一枚价值连城的祈愿之柱的。这足以说明五支地方团队个顶个都是敌方世界中最顶尖的强队。 运气好的话,甚至有可能每一支都是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如果赢下这场游戏,就等于直接将敌人的权力中枢一网打尽了。 不过反过来也完全可以理解龙女姐姐所说「最糟糕的情况」的意思。考虑到底层宇宙实力的极限,原本即便曲芸小瞧了对方的自己的重视程度,这场游戏至多也不过会演变为5v5势均力敌的角逐。 但现在却可以从规则中一目了然的看到,己方仅有的两支团队将面对敌方五支至少同等级数,甚至更强团队的围追堵截。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也并非由于曲芸的失策,而是极有可能是某些更高位的存在为了确保她们的灭亡而动的手脚。毕竟如果说敌方那个更加先进歷史更加悠久的世界已经拥有了足以左右拉马克游戏规则的能力,那是打死也不想相信的。 面对龙女姐姐的提醒,曲芸莞尔一笑:「这样正好。姐姐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是在一艘海船上?一艘比我们的时代稍微古旧一些的,或许是大航海时代的木制海船上?」 正是因为统一为「玛塔尔神国」的那个地球世界偏离时间轴的压缩率极高,比曲芸她们的表世界要多发展了几千年的文明,因此先前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会摇晃的密封木质房间」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显而易见,如果要把曲芸她们丢到几千年前原始人的洞穴中,她们也很难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厨房还是在仓库里。并非无法获取相关的知识,而是太过冷门的知识完全想不起来。 显然龙女姐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答道:「你的意思是对方很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因此我们可以用这个知识做文章,抢占先机?」 说完她立即摇了摇头。到了她们这种主力都是神醒阶强者的顶级团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别说是把她们和敌人塞到一艘古代的海船里,即便没有船直接把所有人丢到深海里恐怕也很难影响战斗的结果。 即便考虑到进化方向,海洋也绝对算不得她们的主场。 曲芸却是摇摇手指:「姐姐误会了,船并不是重点。 设想一下,如果要姐姐布下陷阱去追猎一支情报近乎于零,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极其擅长布局和利用世界环境的团队,你会选择怎样的战场?」 「一个狭小而封闭的环境,避免留下布局的余地,逼他立即和我正面对决。」龙女立刻答道。类似的话题这些天组织冠名团队连横时并非没有提及过,但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了里面真正的含义。 「对!」曲芸点头:「我们会出现在一艘古代的海船里就说明我们的这一点推论是正确的。而正是这一点,让我可以将计就计保证我们的胜利。」 见到身边的夏子衿和李宗纷纷醒来,龙女便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积极准备起应对眼下的游戏世界来: 「芸儿,我怎么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一艘海船那么简单?怎么说呢,或许很难理解;这艘船给我一种……深邃?而且似曾相识的感觉。」 谁知曲芸却是出乎意料地明白了她语无伦次的表述:「哈,不愧是龙女姐姐,你果然感受到了,同样的把戏骗不了你两次呢。 如果我所料不错,从各种意义上都占据优势的敌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这里。不想出现意外阴沟翻船的话,我们最好等所有人『打开』后就马上转移。」 未被「打开」的同伴处于一种不知道位列第几维度的空间中。反正现在的曲芸她们用尽任何手段也没办法打开那层人形的光幕。、 因此,带上同伴一起转移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打开』的几人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房间唯一的木门。 「芸芸姐姐可以不用担心,这种环境,完全就是老娘的主场嘛。」似乎感受到大家的紧张,乳臭未干的夏子衿信心满满地站到门口,手上腾起一团火焰。 而与此同时…… 轰! 在所有人注意力的正反面,与唯一房门相对的那面厚实的多层木板墙轰然爆开! 首当其冲是刚刚「打开」的甄辉齐。宛如惊梦还没弄清楚自己已经进入游戏的一瞬间,就正巧被飞射的木板插过了脖子。还没等看清楚身在何方就已经喷溅这鲜血倒下了。 接着是同样刚刚「打开」不久,听到响动还来不及掏出盾牌便下意识冲到所有人身后去阻挡攻击的任棉霜。 对着向自己这边开枪扫射的【军团】士兵,她胸口和大腿顿时绽开两朵血花。 但这并不足以任棉霜坚定的意志。她的手臂上随即出现了针对枪械的防御利器,那面被附魔【水盾】的镜盾。接下来的一系列弹头全部纷纷在她面前失去动能悬停,继而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体内大量活性细胞释放着线粒体储存的能量疯狂分裂,身体上两个弹孔像是嘴巴一般把弹头「吐了出来」,然后肉然可见地痊癒。 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的时间。紧接着,任姐整个人从头到脚便被高能光束撕扯成了碎片,碎到当成拼图都拼不起来的那种程度。 「对应选者专用步枪」这种领先了几千年科技的武器可不是光说说好听的。士兵可以针对敌人的不同的进化特点,任意选择切换武器的攻击模式。 无论无限弹药的动能弹射弹头,还是高斯磁场,能量光束,离子刃……甚至连微型反物质弹头都是常备组件。 然后,这把击杀任姐的未来兵器便连同它的主人一起被一刀两断。紧接着墙面断口处定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制服士兵便纷纷从各自不同的要害出溅射出道道血线。 一物降一物。这些擅长团队作战,至少也在攀途高阶的精英战士由于太过依赖手中的科技武器,在尚未追踪到那道鬼魅身影之前便纷纷一命呜唿为任姐殉葬。 0993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九节) 无声的死亡在士兵之间鬼魅般穿梭,畅行无阻,只留下一地尸骸。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下去。一柄腕刃在最后一名身着制服的士兵咽喉处停下,一秒,两秒……直到一滴冷汗滴落在寒光烁烁的刃口上,却终究也没有跨过那最后一根髮丝的距离刺入士兵的身体。 明显不符合舱室内昏暗油灯光线映照的角度下,一道诡异的影子扭曲地与尹熙颐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一物降一物,前线士兵们根本找寻不到的尹熙颐鬼魅的身影,就这样被自己的影子束缚在原地。 诡异影子的另一边,一丝不苟的老绅士奥德尔紧紧将自己的手杖按在地面的木板上。那手杖时不时明显不受持杖人控制地自己颤动几下,皆被他狠狠按住动弹不得。 「真该死,居然遇到最麻烦的类型,谢了……」将军同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奥德尔道谢。 被落后自己的这个世界中的敌人一个照面就砍了个几乎团灭,将军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暴怒。【军团】是整个玛塔尔神国平均个人战力最差的强队,也是人员更迭最快的强队。 它的强大源自于对高科技武器的熟练操作,令行禁止的纪律以及不畏牺牲的信念。只要将军还在,他手底下的兵就会像韭菜般一茬茬前仆后继永远也割不完。 正是这一点让【军团】永远无法跨过冠名团队的那个至强者的门槛,却也从未掉出过最顶尖一级团队的队列。 「这怎么可能!」 战场中间,一蓝一红两道不停闪烁碰撞,快到看不清轨迹的身影中传来康斯妮惊怒交加的叫嚷。一直以来她都相信尹熙颐会是自己团队中最难杀死的一个,却不想有朝一日会眼睁睁看到她走向末路。 而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还是,在这无论唯物还是唯心都需要遵循实证科学道理的宇宙中,怎么可能有生物进化出通过影子束缚别人的能力?这又不是不需要讲道理只要华丽就好的动画片! 直到此刻,她也未曾发现自己对这位常被她挂在嘴边「趁早死掉比较好」,每天相互争斗不休且总是将她压制在下风的小冤家抱有一份额外的记挂。但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已经被难以自制的恐惧所淹没。 包括实力最强的康斯妮在内,云裳仙府的仙子们终究不是每天拼杀在生死边缘的冷血战士,归根结底她们是最纯粹的「玩家」。 一个分心,便见到快到超人们视线也难以完全跟上的战场上几道血线分别从不同的位置飞溅而出,那道红色的身影变得更加深暗。 「是暗物质,这老傢伙已经接近第五维度的完全体了!他在用世界的规则控制暗物质!」最后一位刚刚醒来的戴子书看了一眼便道出奥德尔的本质,让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愕。 戴子书说得一点也没有错,那并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利用暗物质逆引力构筑的束缚场。 在第五维度上,通过操控世界之膜上的规则来影响和改变自身周边的法则是世界神力量的源泉和强大的倚仗。 若不是有着更加强大丰富成体系的奥术魔法,龙女姐姐大概也会选择使用类似的方式战斗。奥德尔在触碰到第五维度之后,花费了五百年的时间才终于研究透彻并在自己天赋所及之内选定了最强大的一种战斗方式……暗物质。 这种比尹熙颐融入环境的特异变异更加诡异难缠的力量还是第一次被人在战斗中当场道破。这让奥德尔顿时产生了一种像被剥了皮的香蕉一样任人宰割的恐慌。 「杀了他!」 「保护他!」 见到戴子书变戏法般弄出一台文件夹似的古怪仪器就要反制住暗物质的控制,奥德尔与龙女的命令同时下达。 瓦西里手下【征服者】的几位团员顿时便将固定在甲板上的重武器转向戴子书,却马上便被蓝枫与夏子衿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而就在此时,戴子书的整个身体却突然将向上一弹,然后噗嗤一声,从正中被撕扯成了左右两半。内脏混合着血肉失去了骨骼的支撑纷纷散落在地,让原本已经足够混乱的船舱更加血腥了一些。 比猎豹更迅捷,比巨猿更有力,比犀牛更坚韧,比灵猫更敏锐…… 在完全捨弃了文明的流放大陆,唯一一支立于顶点的拉马克游戏团队【无法之地】秉承着最原始而野性的信念将自己的身体开发到了极致。 他们不使用科技武器,不修习玄术道法,不探究魔法奥秘,甚至连最基本的武术招式也全无兴趣。所有的进化点都被用于强化作为人,作为一个动物最本质的肉身之上。 在这条前无古人的道路上凭藉肉身的进化打破维度的壁障,和诸法传承未来科技平分秋色,足见他们走得有多远。 而团长雪山正是凭藉着进化到极致的反应力从蓝枫的手腕预判躲过了【斗艳】所有的光束,藉助空气冷热微弱的变化提前规避了夏子衿每一道火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沖入九州和云裳仙府的后方,一击拿下了甚至来不及做出抵抗的戴子书。 与此同时,同样的惨剧也发生在敌阵之中。被暗物质束缚不能动弹的尹熙颐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援护,在同一时间遭到无法之地另外四名团员野兽般的分尸。 时至此刻,一直以来睥睨天下纵横捭阖,不需使出全力便足以以一人之力压制敌方一团的龙女姐姐第一次体验到了双拳难敌四手的无力感。 看着同伴们残破的尸首,她只轻轻咬了咬下唇,眼角扫过曲芸,敛去一丝决绝,手中出现了几粒红色的药丸。却在投向嘴中之前,被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紧紧握住。 「你答应过我,无论遇到任何情况,这场游戏都不会亲自出手的。」 曲芸没有理会已经逐渐转变成一面倒的虐杀的战场,灵动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龙女的面庞。 0994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节) 龙女姐姐没有回答,只是用复杂的目光回视着这个从小到大从未想过,会占去她心目中最沉重位置的女孩。 目光中是悲伤,是决绝,是一丝歉意,最后转变成了……震惊和恍然。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这里……是闭合的。」曲芸脸上没有一丝被比如绝境的恐惧慌乱,亦毫无半分痛失伙伴的悲愤绝望。 她的嘴角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丝鬼魅的微笑。另无数人闻风丧胆,却让龙女无比心安。 「杀了她!她就是那个音乐家!」同一时间,敌阵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指着曲芸高声叫嚷道。 说话的当儿,两枚飞针直刺她的咽喉,却在已经接触到她皮肤之后被她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姿势扭曲了身体的角度,藉助飞针上灌注的真气反而将针阻挡向了意外的轨迹,避过被刺穿当场的命运。 毋庸置疑,此人便是上一场游戏中被曲芸有意放过的「母亲」的本尊了。这个女人的身形与她之前扮演的乱神镇民相差极小,怪不得之前可以游刃有余地操纵那具身体做出诸多极限的动作。 通过拉马克游戏规则文本中一些不成文的惯例,被写在最前面的征服者与云裳仙府应当是这场游戏不受外力影响原本应当独力相争的两支队伍。 也就是说,上一场游戏中把本赔光的母亲应当是在敌方世界的安排下加入了这个名为【征服者】的团队。 对于如此跳樑小丑曲芸的态度是无视。但令母亲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边也没人按照她的指示杀过去。他们的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击杀戴子书后不知什么时候闪身回到破墙这边的【无法之地】团长雪山身上。 雪山的身边,一个满身都是古怪纹路纹身的傢伙正在对他低声讲着:「团长,这个世界有古怪。」 「具体是怎么回事?」未等雪山开口,身为行动总指挥的【征服者】团长瓦西里便越俎代庖出言询问:「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无法之地】的通灵者,图腾,对吗?」 出于某种玛塔尔神国特有的原因,同为顶级团队的【征服者】从未与【无法之地】在游戏中交过手。因此对于图腾通灵者的身份瓦西里也只是资料上冰冷冷文字中的认识。 敌人那边已经死伤大半,且看起来并不急于施加反击或者逃窜,而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尤其是母亲所指认的那个统帅点名要狙杀的音乐家。这让瓦西里不得不慎重起来。 虽然以多打少,虽然打头阵的【军团】已经付出了近似乎全灭的惨重代价,但比起统帅的慎重,这一场游戏还是显得太过容易了。 而在他的印象中,统帅她从未出现过过于高估一个对手的情况。 敌人展现出的实力不逊于他们中的任何一支团队,但想要全歼眼前这些加过,绝对用不了集齐包括三支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在内的五支顶尖团队。 要知道备战【清算】的其间把他们五支队伍调集到一起来,浪费的可不仅仅是日渐稀缺的游戏机会以及这些顶尖强者的时间,更需要付出那天文数字的代价购买祈愿之柱才能指定这么多团队同场角逐。 每加入一支多余的团队,就意味着可以用来备战清算的战略储备能量点被浪费掉一大笔,玛塔尔神国的胜算便会下降一截。 而统帅用掉了全部临时拼凑出的能量点指定了这场「擂台赛」模式的场地对战,勉强将他们这五支顶尖强队一同投入游戏还嫌不够,最后是因为实在凑不出第六根祈愿之柱才只能作罢。 易行难事,必有蹊跷。那个被统帅光是听到交战过程就如此忌惮的音乐家,又怎么看能如此轻易被我们一击必杀? 如果说敌人真的极端不擅长硬碰硬短兵相接的战法这种藉口,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我也说不清楚,」图腾目光深邃:「只能感觉到一些维度上的异样。这个世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天然木板组成的世界背后绝对隐藏了什么东西……只是,一时我也弄不明白。」 可以听出,玛塔尔神国的地球上木制海船这种东西应该已经像远古的耒耜或錛一样完全消失于常人的知识中。而他们的木材恐怕至少大半已经不再来自天然生长的植物。 「图腾,你是什么时候被传染了文明人那种瞻前顾后的毛病?」雪山白了图腾一眼,却似乎丝毫未察觉到自己说话用词也一点不像个野人。 但说归说,雪山的行动上可没有半点文明人该有的样子。就像他的团队名称一样,无论那些文明人怎么盘算花花肠子,在他看来这次的游戏太过简单了,只需要在这支已经支离破碎的小队中直取敌将首级,便可以轻松结束一切。 于是,他的身体比头脑更加果断地按照直觉行动了,猎豹一般张牙舞爪扑向曲芸。 这自然瞒不过康斯妮的眼睛,但是对战敌方最强者雷,一个力量与速度皆不输于自己,且防不胜防给自己冷不丁电上几万伏的傢伙,便是捨去性命她也没有机会为主人挡下这样迅勐的一击。 云裳仙府还倖存的几人同样如此,各自都是伤痕累累,在苦苦支撑者。 唯有站在曲芸身边的龙女下意识般斜跨一步伸开双臂挡在曲芸身前,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力量的事实。 对此,曲芸居然毫无所动。她只是从龙女姐姐身后俏皮地斜探出身子,用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圈,对敌营中的图腾比了一个类似「ok」的手势,眨眨眼睛道: 「你很敏感。这里,是闭合的。」 雪山致命的拳头砸向几乎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不同的龙女的鼻尖。这一拳落下去并不会将她打死击飞,而是会把她直接打成一片每个碎片比分子大不了多少的血雾。 但这样简简单单势在必得的一拳,却像是沖向黑洞的光芒,永远在靠近目标,却永远也无法到达。 同一时间,一切都出了问题。仿佛雪山的一拳并未击中龙女,而是打中了「世界」这个抽象的概念一般。 一拳之下,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像脱了线的毛衣一样崩解溃灭。 0995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一节) 「啊啊!啊啊啊!杀啊啊啊!」 空荡荡的船舱内,迴荡着甄辉齐丧心病狂的喊杀声。 云裳仙府与九州的全体成员,没有任何一个对此表示轻蔑。他们有的冷汗淋淋,有的怒目圆张,无一没有在用自己的办法隐忍或发泄着强烈的感情。 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带来的巨大反差,让这些位于整个底层宇宙顶点的超人们也一下子无法调整好心态。 说是环境变化倒也不尽然。因为这里并非变成了其它的地方,他们也没有突然出现在沙漠或者城市中。 或者说如果是那种剧烈而鲜明的变化,他们这些每个月都要在诸天万域穿梭个两三次的旅人反倒不会觉得紧张。 昏暗的航海用油灯,盘卷在地面上的绳索,木质立柱旁的圆桶……似乎一切都他们刚刚浴血拼杀绝命奋战,失去最重要的人乃至自己生命的船舱别无二致。 更令人疯狂的是,就连刚刚战斗中被打穿的甲板,以及被敌人偷袭时破坏掉的背面墙板也不知为何变得完好如初。 就好像,他们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几分钟前一样。 「展开队形,包围正后方的墙面!」一调整好唿吸,刚才勉强活到最后的蓝枫便慌忙提议道。过度紧张让她的语气听起来甚至像是代替团长下的指令。 对此曲芸并没有动怒,只是笑眯眯摇头拒绝,并伸出白皙的手指向整个房间中唯一的一扇木门:「不,我们从这里离开,现在。 正面冲突我们没有任何胜算,更关键的是你不知道他们是否也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换句话说,他们将有大概率选择不像刚才那样通过墙壁强行突破,而是更加游刃有余地从包括上下在内的全方位将我们完全包围后再进行更加稳妥的围歼。 你们都看到了,他们有这个人手。ti mi re- ri~」 这一次曲芸没有吟唱咒语试探这个世界,而是直接给自己上了个三环【飞行】,悬浮在半空带头推门而出。 很少有人会质疑曲芸的命令,尤其是这种自己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环境中。而自从曲芸接受对【清算】总指挥官的职位,九州这边也没有任何质疑她的理由。 除了大摇大摆无所畏惧飞在前头的曲芸,其他人一个个皆是小心翼翼地在后面鱼贯而出,来到这看起来十分庞大的船体的木质走廊中。 任姐挤身抢到曲芸前面,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每一间舱门。对此曲芸也只是无所谓地让她过去,完全没有担心的的意思,也没有特意嘱咐什么针对敌人的布置。 尹熙颐心有余悸,见到曲芸的反常不禁出声问道:「芸芸,你是不是已经弄清楚了整艘船的构造?能锁定到每个敌人的位置吗?」 「不知道。这艘船的木质材料很特别,你知道我的辩音成像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封闭空间。加上外面滔天的浪声,除非他们在廊道里开枪或者排好队走齐步,否则只要不在相联通的舱室中我很难分辨出他们具体的位置。 我只能明确感受到,这个世界是闭合的,脱离于诸天万域之外的。时间不逆,能量不灭,生命不復,一切常识和真理跟这里根本就没有关系,因为这里甚至连能量,时间和生命的概念都与我们理解的截然不同。 因此我们并不需要刻意去在正面战场战胜他们。即便获胜,也可能像他们刚才的胜利一样毫无意义。 取而代之的,我们需要做的只有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而已。 在恋战之前先好好回想一下游戏的规则吧,我想这里恐怕不止是一条将要沉默的海盗船那么简单。拉马克游戏中我从未见过简单直白的游戏世界场景,哪怕是最直接的战力向游戏,其背后也一定存在着可以运作的空间。 所以我们应当尽可能避免和敌人交战,在此基础上探索这艘船寻找有价值的线索。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我想我们的胜机便隐藏在这些线索之中。 当然,有一件事我们要努力实现,就是需要确认击杀对方团队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一死,我们将立刻获得半数以上的胜算。」 一边颇为轻松地飞行着,曲芸一边回答道。丝毫也没有正面战力不敌,被追上就会随时再度团灭的紧张。 「是母亲么?」甄辉齐抢先道:「留着她的话,我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芸姐的身份,被她们当成主要攻击目标。听你们说的他们战力那么强,到时候盯准了芸姐打我们就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吧?」 「不,你刚才『死』得太早了,没有看到最后。其实她已经把芸芸的身份揭露出来了,」蓝枫立刻否定道: 「如果芸芸真的认为这个母亲的能力足以带来什么严重的麻烦,严重到让我们不惜冒险也要在万军之中将她击杀,上一场游戏就没有道理把她或者方跑去下饵了。 你仔细想想,母亲根本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唯一大致可以推测的事情只不过是康斯妮的身手而已。但这个甚至不需要她去透露,刚才和康斯妮对战的那个高手用自己的身体一定会了解的比她的二手情报更为透彻。」 「确实不可能是上一场的母亲,那个傢伙太弱了。虽然放到一般的游戏中也能算是箇中强手,但和刚才那群傢伙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虽然不想长敌人的威风,但是刚才短暂交手中他们体现出的实力,让我感觉唯一可以比拟的就是表世界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齐聚的战力。 我想……主人急于对付的应该是那个被称作『雷』的傢伙吧?」康斯妮少有地一脸认真贊同道: 「虽然刚才将小蜥蜴束缚住的能力更加诡异惊人,虽然敌营中还有几个疑似团长的傢伙甚至未曾出手,但毋庸置疑雷绝对是敌人中最强的一个。 是他们身上的血气告诉我的。能量不灭,强者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实力,对吗?」 0996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二节) 「咳咳,在那样的战斗中还能顾得上观察敌人的情报,你真是个可怕的傢伙,」像曲芸一样四体不勤的戴子书老先生果不其然选择了异曲同工的做法,踏着一件回力镖形状的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轻松地飞在队伍中段: 「小丫头说的没错,我的仪器得到了同样的能量检定。那个雷无疑是他们中最强的一个,但即便是被轻松斩杀的那几个傢伙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放到我们这边来一个个都是足够登堂入室独领一团的厉害货色。 有趣的是,在经歷类似于悖影造成的『回档』或者说脱离时间的『循环』这种现象之后,我的机器居然保存在刚才那场战斗留下的全部资料…… 嗯,我们每个人似乎也都完全记得经过的事情,这就有些意思了,如果从这一点出发假设这个音乐家小姐口中『有所古怪』的世界,那么我们可以得出的假设……」 见戴子书逐渐岔开了话题,龙女姐姐忙打断道:「戴老,这不是我们现在能够马上解决的问题。科学在经过实证检验之前没有任何价值,不是吗?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芸儿似乎认为有一个非要除掉不可的敌人呢……」 「哈!对对对……这人老了,废话也就多了。虽然我同意小丫头的判断,也认为雷是最强的一个,不过我想音乐家小姐说的人应该还是那个奥德尔吧?」戴子书似乎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那个老傢伙的能量并不输给雷太多,是所有人中第二强的,而且一样是小丫头与子衿这样同等级别的怪物,和剩下的所有人都明显拉开一个档次。 最关键的是,那个雷将生物电流控制极限化的力量虽然很强,但一目了然可以简单地正面对抗,甚至通过取巧的办法进行针对性压制。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个实力很强的敌人罢了。 但是哪个叫奥德尔的老傢伙给人感觉很不一般。在他之前,我只见过一个人能给我同样的乖离感,那便是诺查丹马斯先生了。 而且他虽然没能拥有雷那么强的能量场,境界却恐怕要高于前者。那种对暗物质的熟练运用可不是接触第五维度三年五载能摸索出来的。谁知道他是否还隐藏有更危险的秘密? 而且就算他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控制暗物质的膜法则上,单是这种力量就已经足够棘手和诡异。我只能尝试通过比较万用的法则恆定稳固仪进行勉强的压制,想必诸位针对这种能力也没有什么有效克制的手段吧?」 戴子书不愧见多识广,这种一眼看穿别人进化本质的能力除了他这种将一生都投入到科学实验中的研究者,恐怕也只有诺查丹马斯那种老不死的才可以凭藉比常人多出几倍的经验做到。然而未等曲芸答覆,李宗却是抢先否定道: 「体内能量最充沛的人未必就是最强的,实战中的实力还得看经验招式以及对自己能量运用的方法和进化特点间的相互克制等很多种情况。 小戴啊,与其说推测奥德尔是音乐家指定的攻击目标,不如说是你自己觉得这个人太过棘手想要先除掉吧?」 他并非修士中的剑修,却为了及时应对游戏场景中不知何时会从何方而来的袭击正踏在一柄飞剑上悬空飞掠,唯有神色一如既往地严肃:「在我看来,实力可以隐藏,但是地位却很少被应选者刻意掩饰。 如果我没看错,那个名叫瓦西里的酒糟鼻壮汉才是他们所有人中有最高权限下命令的那个。音乐家的意思应当是擒贼擒王,先拿下他吧? 敌营中不少孤高骄傲的傢伙互相不服,匪首伏诛群狼无首后必先自乱。但时候我们是浑水摸鱼还是螳螂捕蝉,就都有了很大的操作余地。」 说罢,李宗像周围所有人一样将目光投在了曲芸的身上。 既然已经推举出总指挥,他们自然最终都会无条件按曲芸的意思执行。之所以互相小小争执一番,无非是为了强迫自己的脑子动起来,尽快从刚才被虐杀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惧里振作起来。 见大家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到自己的身上,半空中的曲芸淡淡一笑:「你们说得都有道理,这些麻烦的傢伙我们也确实都得杀,一个都跑不了。不过最最优先的,却是必须要杀死一个被你们全部都忽略的『小角色』。 那个人便是图腾,那个满身纹身的野人。依子要他死,尽快就死。他会是我们脱离闭合以及最终通关游戏的关键。」 此话一出,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在所有人又转过一条岔路后,梅娴诗才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他通灵者的身份吧?这个世界存在着古怪,跃维程度比较高的人会有特别的感觉。 芸芸是如此,龙女姐姐亦然。看敌营中的反应,似乎只有这个图腾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如果把此人剪除,那么纵使敌人实力再强,却会被困在世界规则的迷宫中不得出路。而我们就可以像上一次在乱神镇那样,利用自己破解的法则轻松赢得胜利?」 看着并没有十分自信的梅娴诗,曲芸微笑着点点头。存在感并不强烈的她果然还是最敏锐最聪慧的那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曲芸可以确定她至今尚且没有像龙女姐姐和自己这样真正洞悉世界的异常之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通过推理分析第一个察觉到了曲芸的真正意图。 虽然没有给出具体的缘由,但是曲芸的解释却足够让大家信服了。只是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 「如果想要赢得游戏就必须杀死那个图腾,那么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们没有正面战胜敌人实力,又如何从敌阵中诛杀特定的目标再全身而退呢?这样做的难度,比正面击溃敌人又能轻松多少?」 任姐十分悲观地嘆息道,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和无奈。毕竟一条大航海时代的木制海船上又不存在二十一世纪那种遍布每个舱室的监控系统。 「哈,这怎么会一样呢?」曲芸笑道:「我们到现在已经跑过多少路了?你们就没有意识到……这条船,有些太过庞大了吗?」 0997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三节) 「混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木板舱室中,暴躁的瓦西里揪起一名团员的领子对着他咆哮,而被他拎着的可怜虫同时闭紧了双眼,嘴巴,耳廓和鼻孔以避免被飞溅的吐沫星子淹没。 【征服者】剩下的团员们一边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团长揪起来责骂的倒霉蛋,一边有条不紊地重新开始检查起舱室来。 与此同时,无动于衷的亚裔与吃瓜看戏的野人们全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围观更加急躁的将军指挥自己手下死而復生的士兵们开始突出舱室准备沿着刚才偷袭得手的路线重新发动进攻。 「都给我住手!」奥德尔用手杖恨恨地戳击着地面,直到所有人停下各自忙活的事情把注意力投向自己,才气哼哼地说下去:「将军,你的人已经復活了,看刚才音乐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刚才我们击杀的敌方团员肯定也是一样。」 「这就是说,你们这些蠢货再跑过去把刚才的事情重演一遍,结果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雪山用一种对小朋友讲道理的语气出言挤对道。在强者为王的流放之地,像【军团】这样一个照面先被人打个团灭的队伍是不值得尊重的。 奥德尔没有给将军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下去:「音乐家对这个世界有着比我们更深入的了解,这很糟糕,但同时也说明了统帅判断的正确,让我们有机会在陷入更糟糕的局面前对敌方的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看了一眼明显露出不服气神色的瓦西里,老人用避开挑战他敏感尊严的方式提问道:「首先,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他们以二敌五用几乎只有我们三分之一的人数团灭了我们中的一支团队。 其次,在我们自以为情报占优,先手发动进攻的情况下,那个音乐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识破了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像是事先会知道将要发生刚刚这宛如读取进度或者时间循环一样异常现象坦然接受己方的伤亡而无动于衷。 我想她一定是在游戏开始后,在我们专心寻找敌踪抢占先机的时候对这个世界进行了某种调查研究。 但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足以说明这个敌人有着凭藉一手烂牌打赢我们同花顺的逆天战术战略能力。甚至说有着可能等同于统帅的智略。」 说到这里奥德尔没有再继续下去,让其余的团队自行思考。而领会了奥德尔言下之意的雷则把话接了下去: 「所以说我们刚才的胜利只是幸运地打在了她尚未来得及进行任何布局那瞬间的机会才取得了相对轻易的战果。这一次她有了防备,我们再无脑攻杀过去就很可能会被引入圈套,直接面对最糟糕的状况?」 「换句话说,统帅为我们选择狭小封闭战场与上来就可以正面厮杀的地利,在我们刚刚自以为是的突袭中就已经被浪费光了。」奥德尔黑着脸补充道。 「你这么说,岂不是要老子现在认输就好?」瓦西里丢开手里那个自己把脸挤压成奇怪形状的团员,转身图么横飞地对奥德尔叫嚣。而老绅士面前则是直接出现了一层比他的脸更黑的黑影把所有的飞沫挡在了外面。 「不,」身披兽皮的雪山冷静地否定道:「音乐家刚刚之所以有让我们措手不及的花招,是因为她对游戏世界的理解超过了我们。刚刚发生的回溯现象,似乎跟我有一定直接的关系……」 【无法之地】这些被放逐者的后代虽然外表上沦为彻底的野人,但却仍旧有着他们自己的智慧。只是雪山所领悟到的这些东西却是着实让包括奥德尔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惊喜又震撼。 雪山明白大家的意思,便尽力解释道:「刚刚最后的那一拳,我感觉自己如果找到更加精细……或者说微妙的方式,甚至可以直接打碎整个世界。 显而易见,那个音乐家实现预料到了我们对她展开攻击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如果能够再体验几次,或许我就可以找到其中的奥秘了……」 一边说着,雪山一边冷不丁向着身旁的图腾面门勐击一拳。 这一拳看似没有留手,一副铁了心要把自己手下打死看他在下一次循环中復活的架势。而实力差与偏向辅助的进化方向同样导致图腾对团长的攻击丝毫做不出半点反应。 如预料之中的一样,这一拳并没有再一次把世界打回「时间循环的原点」,当然也没有顺手将重要的手下击杀,而是像雪山自己所说的一样,「精细而微妙」地停在了刚刚能接触到图腾肌肤的毫釐之间。 「没有用,我没能体会到任何东西,似乎对手不是了解了秘密的人,或者正巧满足某些条件是不会发生刚才那种类似悖影现象的循环的。图腾,她最后对你说的『闭合』,是什么意思?最后的时候,你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对么?」 雪山略带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收手问道。 「不知道,」满身古怪纹身的男人丝毫没有在意团长刚才让自己命悬一线的冒犯,坦言道:「我只是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了还需要再做更深的沟通和体会。 不过有一点十分明显的古怪。那就是战斗中我试图天然木材中的灵为我而战,你们知道,天然木是某些植物死后的残躯,甚至还带有一定程度的生命,是可以被通灵的媒介; 然后我发现这些必然取自不同母体的木板并非一个个独立的灵,而是所有的木板都属于一个共同的灵。 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个会摇动的房间,似乎是一个活着的独立个体……」 对于已经失去木质船舶知识的玛塔尔神国世界,玩家们自然不会想到数千年前大航海时代流行的幽灵船传说。只是异常惊悚地谨慎凝视着四周的墙壁和假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房子」吃掉似的。 0998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四节) 「图腾在【无法之地】中,是实质上跃维程度最高的么?」掌握暗物质力量的奥德尔可不会害怕被什么鬼怪吞入腹中,反而从图腾的话中听出一些「更加值得顾虑的问题」,向雪山狐疑地问道。 雪山是通过亲身攻击接触到了世界的异常,但这个图腾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自己感知到了。这是什么道理呢?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着维度问题,他是绝对不相信这个图腾的自身维度层次高过自己的境界。 倒不是他对自己七百年的经歷怀有盲目的自信,而是图腾此人在【无法之地】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游戏中照面。 如果说一个极度异常的天才在短短几年间超越他那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在别的世界就见过类似的情况。但原本平庸多年的人突然间就爆发出莫名的潜力,一口气超越他几百年的修为,这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雪山坦诚地摇头道:「不,但因为进化方向,他一直是跃维程度超越自身实力境界最多的一个。你们知道的,通灵者主要的实力在于感知和借用自然万物的力量,因此他对维度的认知要远远高过实际属于自己的力量……」 话还没说完,雪山便似乎悟到了什么,逐渐放慢了语速。 勐然抬头,正看见奥德尔奕奕放光的双眸。 …… 阴暗潮湿的木板货仓内,众人跟在曲芸的【微光】后面鱼贯而行。尽管他们已然保持着机警,但已没有了刚刚经歷一场恶战的那种杯弓蛇影鹤唳风声。 连续的下行了七八层甲板,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当宽敞的舱室。而这段时间无论是曲芸的听觉还是戴子书散布出去的侦查设备都没有发现丝毫敌人的踪迹。 原本还担心在狭小的海船内不得不马上再度面临短兵相接局面的众人不由在疑惑中松了口气。就目前的情况看,敌人想要追踪他们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坚硬的木板上不会留下足迹,声音和气味也都被外面隐隐唿啸的狂风巨浪与浓郁的海腥味掩盖。 「真大啊。」看着有如大型仓储厂房的成千上万堆满货架的木桶与木箱,一向懒洋洋的康斯妮只感觉脑仁疼。 主人说她们要找的线索应该就在这里…… 戴子书却是通过同样的情报走上了另一条不同的思路:「音乐家小姐,你真的确信这里是一艘海船吗? 根据我的工程学知识,仅仅是我们所走过的建筑面积和载重,想要让这样一艘木船在海上漂浮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了,更何况想要他行驶所需的巨大动力。 还有我们感刚刚经过每一层甲板所找到的通道全部都是坡度相对平滑的坡道而非对海船极度重要的节省空间的舷梯,这让我总觉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艘船,而更像是储存货物的仓库啊。」 若不是整个建筑结构都在微微沉浮摇摆着,戴子书几乎要确信自己的推断了。那些平滑的坡道明显是为了上下运输沉重的货物而设计。 「那是在地球上的物理常数,对吗?身为科学家,可不要被常识限制了想像力啊,」曲芸笑道,转而对康斯妮道:「小妮子,砸开箱子。」 「全部?」康斯妮吞了口口水。 「随便选几个,让我们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就好。」曲芸苦笑小妮子清奇的脑洞。 而戴子书闻言也是恍然。自己在拉马克游戏中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如此容易陷入思维定式?诸天万域如繁星般庞杂的文明林立且大相迳庭,还没有哪位应选者敢夸口说博学到了解所有世界的造物。 都怪自己一听到木制海船这东西就先入为主地想到了表世界曾经的大航海时代才像音乐家所说的那样局限了想像。连外面海水的密度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多大的船会出现漂浮和航行问题? 保不准哪个丧心病狂的星球出于什么古怪的宗教原因给木板船全都安装了等离子推进器呢。 这边说着,手快的康斯妮就已经抡起战斧砰砰砰砍过了周遭好几个木桶和箱子。然而她身影闪过,箱子和木桶却并未破开,而像是不巧失手般原封不动地封存在原地。 但这里都是应选者,鬼才会信独步天下的武器大师砍固定的靶子还能失手。 在远处站定的康斯妮嘴角挑起活泼的笑容。似乎是感受到主人轻松的心情,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开了个玩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拆礼物,刚才砍过的都可以轻轻拍开,要不要比比谁的运气比较好呀?」 曲芸一听果然笑了,轻松道:「这才对嘛,咱们是来玩游戏的,不要跟九州这些谨小慎微苦大仇深的傢伙学坏。来,依子瞅瞅,我就猜这箱子里有宝了!」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康斯妮第一个砍过的木箱,箱子随着轻微的拍击散落成木板,而里面的东西也当真给曲芸长脸,金条金光灿灿,宝石熠熠生辉,整个昏暗的货仓仿佛都被这满满一箱财宝映照得亮堂起来。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瞪着一地黄澄澄的财宝,咽喉耸动。然后……齐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还真是财宝啊……可惜,我们要它有什么用?」龙女姐姐咂了咂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宝藏……或许是对她们这些人最无聊的发现了。 整整一箱财宝,拿去表世界大概可以买下一所中型公司了。但且不说各自在表世界显赫的地位财产,也不说即便一无所有只是游戏结束后的几个能量点所能换取的巨额财富,但是迫在眉睫的【清算】就足以让整个表世界除了实打实的生产力外任何的经济与金融失去意义。 曲芸原本还有一丝天真少女聆听海盗故事后的那种兴奋,听龙女姐姐这么一说,也便收敛起笑容嘟着嘴道:「那姐姐自己去试试能不能开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啊?」 0999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五节) 龙女姐姐闻言,果真也选了一个木桶随手拍开。 哗啦啦…… 众人也料到木桶和宝箱中存放着不同的东西,却没想到是……一大堆泡在刺鼻液体里的谁都认不出是什么的球。 这些足球大小的金属球一个个黑漆漆沉甸甸的,滚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凹坑。这让谨慎的李宗和胆小的任姐与甄辉齐不住地四下张望,生怕这动静把不知道潜藏在什么地方的敌人给招惹出来。 「这是……保龄球?」康斯妮见状好奇道,却不想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尹熙颐一掌拍在小脑瓜上:「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血么?谁会在财宝旁边放一大堆保龄球?看这重量,应该是炮弹吧?」 表世界终归不过三五千年的歷史,这种实心铁球铸造的战舰炮弹尚未脱离普通人的常识范围。众人中最熟悉火器知识的蓝枫捡起一个大铁球放在手里颠颠,做出一副投掷的姿势说道: 「虽然比之前在博物馆见过要精细很多,但看起来确实像前膛炮的实弹。把这玩意从火炮炮管塞进去,用火药爆炸的压力弹射出去,一公里外的船舷就会砰地一声留下个磨盘大的缺口。」 「这确实是炮弹,不过并不是你说的那种,」戴子书正在性质盎然地摆弄一套扫描分析设备,顺手捡起好几枚塞进自己的徽章空间随口说道:「它的里面并不是实心的铸铁,而是有着简单却精密的机械结构。 结构主体类似一个均匀起爆装置,而核心的元素,经测定是整齐排列的氘和氚。也就是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打出去,一公里外的敌舰会被蒸发成分子,而区区一公里的距离也完全无法改变你自取灭亡的命运。」 戴子书讲完这些,很多人还是一脸懵懵的样子,但蓝枫却是面渗冷汗,手中的铁球骤然间消失不见,口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聚……聚变武器。」 戴子书点点头:「这东西的威力大约在那些凡人鼓捣出来的常规玩具的五千倍左右。放在拉马克游戏中,也是个虽然技术落后但却因为成本低廉上手容易所以经久不衰的战略武器。 很多有条件的顶级团队都会选择找人专门学习掌握这一系列的技术作为战略储备,我那【蓬莱号】上就装载了几十枚。 若是所有的木桶里装的都是这玩意,那么同时起爆下敌我双方恐怕只有三五个人能够倖存。要么是团长那样用第五维度的力量改变法则,要么就是凭藉极限的反射或者预计准确地在爆炸一瞬间将自己临时四维意识化。」 好吧,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些什么玩意儿了。只是……把这种东西存放在木桶里? 「我们……可不可以试着用这东西对付他们?」不久前还是普通人的任姐弱弱问道。尽管早已亲眼见到包括【清道夫】等一系列远更霸道的武器,但在她的心目中仍然会下意识地把核弹当做是人类文明的终极兵器。 曲芸摇摇头道:「使用这种玩意儿危险性太大,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同归于尽的结果,你确信自己现在的肉身可以扛得住五千倍原子弹的能量吗?就算你能做到,难道敌人就一定不行么? 最关键的是核武器都是有保质期的,据我所知聚变武器的保质期也就只有十几年。你觉得这些东西还能用?」 戴子书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通过碳-14同位素测定,这些东西已经有两万三千年左右的歷史了。」 虽然预料到这艘空荡荡似乎一个乘客也没有的海船很可能已经漂泊了不止十几年,但戴子书的话还是让大家大吃一惊。 「若是炮弹经歷了数万载,这船体的木材……」梅娴诗蹙眉问道。 「同样是两万年前的东西。」戴子书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已经付诸实践。 然而任谁也知道,最好的木料能做到三千年不腐已经是极限了。两万年……足以让最庞大的海洋巨兽碎成渣渣。 梅娴诗突然合上双眼,屈膝蹲下用手指扶住地面。少顷她站起身,一向波澜不惊的英俊面孔上透露出一丝震惊:「无怪刚刚那么激烈的战斗也仅仅是对船体造成了细微的破坏。这是灵木料,蕴含灵气,也可以传导灵气的灵木料。」 「你是说……这艘船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完整的仙家法器?」李宗原本就始终板着的面孔变得更加严肃。 曲芸却是笑了:「看,手中的线索更多了不是吗?我就说来这里一定能找到答案。现在把剩下的几种容器也都查看一下吧。 小妮子,你再敲开几个同款的,看看装的是不是一样的东西;甄辉齐,这种需要比运气的开宝箱活动你就不要参与了,免得……」 可惜曲云这话还是说晚了,甄辉齐已然好奇的将手伸向一台特别宽大,有如货柜一般的货柜前。听曲芸这一叫,吓得他手一抖就碰了下那木板搭建的货柜。 康斯妮的刀法毋庸置疑,这轻轻一触之下,货柜的四面柜板便向四方倒下。 像先前储存聚变武器的木桶一样,这个密封极好的货柜里也盛满了液体;只是它们没有炮弹木桶中的储存液那么刺激易挥发,而是带着一种既酸甜又腥臭的古怪味道。 倒是不觉得噁心,就是有种会一下子抓住人的鼻子,让你忍不住想要去嗅个清楚的神秘感。 诡异的液体煳了甄辉齐一身,里面洒出的东西顺势将他掩埋进去。然后……在大家眼里甄辉齐这个人就找不着了。 倒不是说他突然被传送或者腐蚀了个干净,而是满身挂满了粘液之后,就和货柜里装的那一柜货物分不清楚了,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货柜般大小,用诡异气味的液体浸泡储存了两万年的货柜,里面装得居然是上百个,像沙丁鱼罐头一般塞得满满当当的人类! 1000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六节) 夏子衿小妹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倒不是害怕,这个小疯子杀过的人比起曲大小姐来也是只多不少的。只是这「开宝箱」居然还真的像电脑游戏里那样,是个运气活儿啊…… 愣了几秒,夏子衿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道:「我原来,真的不相信世界上有运气这东西来着……」 经歷了一年的磨鍊,甄辉齐倒也不至于像先前那么不中用了。但人有些性格是天生的,手忙脚乱从尸堆中爬出来时,他仍然吓到浑身颤抖。 任棉霜找准尸堆里唯一一个会动弹的霸气十足拎小鸡仔一般一把拎了出来丢在地上,插着腰问曲芸道:「还有好几个大货柜,不会装的全是这玩意吧?」 曲芸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指了指身边的货柜道:「多开几个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着这位大小姐一副不愿意脏了自己手的嫌弃模样,众人只好各显神通开工破筒。 这艘船的体积超出人类理解的大,诸位手上的功夫也都过硬,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响动把远处的敌人招来。另一方面这鬼地方不是不值钱的金银财宝就是过期的武器,要么就是整箱整箱的罐装干尸。 没有什么让人捡回去的欲望,自然也没人心疼弄坏什么。 几十秒的时间又是十几个散布在舱室各处的箱箱柜柜被破开,众人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偌大的货仓里只存放了三种东西——没用的财宝,过期的武器,罐装的干尸。 此时戴子书的检查报告也已经出炉: 「人类,两万年前的人类。虽然看起来形态怪异,不过那是因为脱水的肌体组织以及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抱胸蜷缩的姿势。实际他们的上骨骼体徵与现代人完全一致。无法判断出处,只能基本断定与表世界无关。」 夏子衿闻言则是对奇怪的方向表示了好奇:「话说这些尸体明明泡在水里两万年,为什么都是干瘪的干尸啊?就算是埋在沙漠里做过彻底的风干处理,泡这么久也该泡浮囊了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泡了两万年,那应该已经连骨头都降解干净了,」曲芸笑道:「这不是水,里面蕴含着丰富的奥法元素。再通过内壁上的法阵发挥作用,才造成了眼前这古怪的结果。」 众所周知三大定律能量不灭。本质上作为一种能量,奥法元素自然不存在消亡的问题。两万年如此,两亿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货柜的内壁还刻画有魔法阵这件事大家却是经由曲芸提醒才注意到。 「很好,现在我们的线索倒是齐全了。财宝,武器,和干尸。有谁能推断出这艘船是干什么的了么?」尹熙颐戏嚯地问道。 甄辉齐勐咳了一阵,不小心灌下了好几口那种气味诡异的浸泡尸体的溶液。然而下意识间却完全没有感受到噁心,砸吧砸吧嘴,莫名觉得味道不错,脑子一抽道: 「带着武器去打仗,抢到了财宝后将同伴的尸体也一起运送上船?所以说这是一艘海盗船?」 …… 尹熙颐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且不说为什么要把战死的同伴全都摆成一个形状,单是这尸体的数量就太过夸张了。 「海龙王族,喜食人干……」看着被铺展开的魔法阵,龙女姐姐微微蹙眉,轻声念道:「刚才经过的那些宽大的甬道恐怕并非货用,而是……供海龙一族庞大的体型通行。 如果这里是海龙王族的财产,就需要他们现出原形发挥战力所通行的宽大通道。而上面那些狭窄的走廊,则是为了节约空间,平时化成人形起居。」 …… 龙女的陈述换来了一阵比甄辉齐冷场更久的沉默。良久,夏子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大人,您……这是在开玩笑么?」 龙女姐姐摇摇头:「祖上留下的典籍里有记载海龙一族炮制人干的工艺。 取青壮年男女洗净,去毛,净内腹,服酿引,内生异香,外剧激而紧缩,自成团,易入口,引可保炁一载不殂。 盐以腌之,灵气灌体,载后存息者为上品。生入汤,十岁入味,可贮万载不腐…… 这些芸儿也知道的,在血烛堡时我们聊起过。」 因为祖上典籍中关于腌制人干特有味道的描述,她还是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认错的。 这让龙女不禁怀疑起先前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假设猜测。如果是她所想的那样,这里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东西;而这里如果真是海王一族的财产,那宽大的甬道又显得有些古怪了。 倒不是说海龙一族没有庞大的身躯,而是她想不明白本身就生活在水中的海龙为什么会需要建造船这种东西。 然而这艘船的拥有者明显同时掌握了仙法道术与魔法奥术。如果他不是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那么便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空留宝藏已经灭亡的海龙一族。 在甄辉齐等人盯着满地的「人干」毛骨悚然时,康斯妮却是悄悄拉了拉曲芸连衣裙的裙摆,糯糯道:「主人……人家可以吃一个尝尝么?」 曲芸闻言噗嗤笑了:「你别听龙女姐姐说得那么诱人,其实这玩意大概是最不适合血族的食物了。海龙本体庞大,嚼在嘴里图个脆生,你吃……怎么吃?且不说是不是已经过期了,它们的身体里可是一滴血液也没有的。」 尹熙颐打算了主僕二人猎奇的话题,言归正传:「所以说这就是芸芸口中的真相了?我们来到这货仓确实发现了这些东西,但这和我们的游戏,和我们战胜敌人有什么关系吗?」 曲芸点点头:「自然是有的。首先我们确定了这艘船主人的身份是海龙族;其次通过装载的财富,武器与食物可以判断这里是一处避难所或者宝藏; 第三通过仍在运作的照明设备,空无一人的船舱与船体的年代可以假设这里是一处人去楼空,但仍在运作的设施。 龙女姐姐,还记得你对我讲过海龙族的复合文明类型么?如果我们刚才的推论都成立,那么从这里是不是可以找到……」 1001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七节) 曲芸话音未落,龙女姐姐便已经开始摸着舱壁一寸寸寻找起来。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神色中她命令李宗上了几个除尘咒,把积攒万年已经完全覆盖舱壁木板的厚厚灰尘扫净。在入口对面的舱壁上,一座陈旧到令人毛骨悚然,一反常规的魔法阵便呈现出来。 为了让奥法顺畅循环流转,普通的魔法阵几乎都是由内接圆或同心圆构成,最外层结构总是环形。而眼前这座异样的法阵则是由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外切圆构成的毛毛虫状复杂图样,外层结构似龙形。 戴子书先前的判断没有错。这艘船的巨大体积根本无法像大航海时代的帆船异样藉助足够的风力航行启动,甚至木质结构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自重。 但是海龙文明偏偏正是一个既精通魔法奥术,甚至神术,又有着高度发达的修仙技术,却偏偏在科学一脉上相当落后的畸形文明。 没有建筑学支撑巨型构架,就用海量灵木强行拼凑;没有机械动力推动巨大船体,就用魔法阵图关联整个舰体……满满的豪气扑面而来。 只是研究了一会后龙女姐姐摇摇头:「这确实和我跟你说过的那种龙族古阵形象一致。但是血烛堡并没有相关的记载,我也没有从游戏系统购买过相关知识。很遗憾,虽然可以确定这是联通到中枢的传送法阵,但我并没有办法启动它。」 刚刚一直漂在龙女身后歪头研究的曲芸却没有接话,而是用玄奥的手势在复杂龙型魔法阵图上点了几个点。 然后,整个魔法阵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所有人不用提醒马上纷纷凑到近前。 一阵不强不弱的白光闪过,仓库里便只剩下数百具干尸,再没了一个活人。 …… 环顾着周围陌生的舱室,龙女姐姐不禁苦笑。冰为之水寒于水,想不到令自己一筹莫展的龙族法阵,居然被这个学生轻易破解了。她感到一丝挫败,也有一丝骄傲,一丝安心。 这里依旧是一间木板拼凑的房间,只是房间再不像吃水线下的货仓那样没有一个窗户,而是整个长方形的房间四面都是透亮的窗。 不出意外地,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而这艘木质巨舰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人们对使徒所宣扬宗教中提到诺亚方舟的想像,无桅无帆,却是体积至少有十几艘航空母舰合在一起的庞然巨物。 室内一台轮式船舵,固定在地板上的木质桌椅,加了大锁却已经被撬开的财宝箱,以及桌面上摊开的原本是地图如今已经腐朽得无法辨认的纸张残片,怎么看都和文艺復兴晚期的海船舰桥别无二致。 然而,却没有人再往表世界那种「正常」的方向去思考。 不说究竟要用什么样的纸张绘制地图才能在露天环境下保留两万多年还留有残迹,单就房间正中悬浮的那层层圆环互相套绕缓缓运转的酷似浑天仪的古怪仪器的存在,就足以说明这里充斥着超凡的力量。 那仪器上相互套绕的层层同心圆环散发出微微的宝光,铮亮黄澄,皆是一条条口尾相衔捲曲盘绕成完美环形的龙。 「这艘船上尽是些没用的东西,就这个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价值。主人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吗?出现在这里,说明它也已经由两万多年的歷史了吧?但是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咱们要不要把这东西给顺回去?」 康斯妮满怀期待地问着,伸手去取那东西。并没有人阻止她,但她的手却直接从怎么看都实实在在漂浮在那里,散发出金属宝光的仪器上一穿而过,什么也没有碰到。 显然,这东西只是个三维层面的投影,它的本体存在于更高维度上。 「可以试试,你要是真有办法把这东西弄走就好了。这样船大概很快就会沉没,而我们也会因为游戏失败被传送回家。或者说……从敌人手下逃出升天,」 李宗沉声说着,英俊得难以名状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它显然是这艘船的控制中枢。」 蓝枫闻言神色一凛,声音愠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未战先怯?我们是来追杀敌人精锐的,不是特意跑来从敌人手上逃生的。」 对面李宗皱皱眉尚未开口,戴子书便抢先答道:「击杀这些敌人我们不是没试过,事实证明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继续强求最好的结果是不明智的。 当退便退,这场游戏在互无伤亡的情况下结束,敌方消耗的祈愿之柱比我们多,浪费的资源比我们多,我们便不亏。 这次是我们的指挥官出现了预判失误,导致眼下绝对劣势的局面,就该能进能退,选择最有利于全体人类的战略。 音乐家小姐的智略非常人可以揣度,老头子我也不清楚她有多大把握留下这些远强过我们的敌人。 但有一件事我心里清楚,那就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即将到来的决战中不可或缺的人才。如果以牺牲我们的代价全灭了这些敌人,是否值当?」 戴子书倒是没有责备曲芸的意思,只是本着科学家的职业操守就事论事。 对此曲芸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气馁认错,只如故挂着浅浅的微笑道: 「呵,依子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认输。不过是多过我们三倍还不到的敌人,如果不能在这里把他们全歼,还真对不起要你们买的那几根祈愿之柱了。放心吧,大家的生命是第一位的,至少这一点依子完全同意戴老的看法。 既然李大人能看出这东西的作用,想必它应当是依赖的灵力运转的罗?那能不能请两位仙师想想办法,让我们可以藉助这艘船的力量?」 李宗目光深邃地看了曲芸一眼,并没有对曲芸过于自大的野望嗤之以鼻。大家都是策士谁也不傻,同样的条件下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战略方针,只能说明曲芸比他看到的东西更多。 而曲芸既然这样说了,无论看起来有多么荒谬,都说明她有不小的把握在不伤及己方战力的情况下重创敌人。 1002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八节) 李宗是实干派,立即便投入到对这海船中枢的研究中。然而几分钟过后,却是梅娴诗先收回了手: 「芸芸,我大概找到控制这件法器的办法了。并不存在直接攻击敌人的方式,但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把他们诱骗到特定区域,然后直接传送或者弹射到海里去。」 梅娴诗会破解开这艘巨轮的控制中枢倒也不出乎众人意料。修士的法宝是一种很方便的东西,基本上遇到无主又没有器灵的法宝任何已经修炼出神识的修士都可以尝试留下自己的烙印。 一旦成功,简直像是自带说明书,还是直接写进你脑子里的那种。任谁都能完全掌控法宝的所有功效。 当然,以上情况仅限于修士人为炼制的法宝。毕竟这些东西造出来就是为了方便使用的,就好像没有人会把电视机设计成不编写几行代码就没法看一样。至于先天灵宝那种天生地养的东西就没有这些方便的「作业系统」了。 除了李宗颇有几分惊诧这孩子烙印神识的速度竟然远超过自己,梅娴诗所发现的方便功能让众人皆是一阵兴奋。然而曲芸却是摇摇头道: 「这样做的话只会让他们游戏失败,并不会在实质上抹杀他们的存在,能被派来围杀我们的团队有哪个没个几万点储备?而最终的结果甚至连我们的游戏都未必能获得胜利。 『在沉没前击杀敌方全体成员』,规则中说的是击杀,而不是清除。这里又不是恆星的日核,你丢他们下去会死人么? 而且就算我们的游戏胜利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蓝枫说的对,我们这次花费大量点数投入游戏,为得可是来狩猎的。」 「那至少我们可以让娴诗小姐将他们中的大多数转移出战场,」戴子书皱起眉头:「只留下我们有把握吃下的人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谁知曲芸还是摇头:「就在几秒钟前,戴老似乎还认为我们放弃游戏奖励,能够活着逃离便是最好的情况了。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强制敌人离场未必会给对方带来损伤,甚至还有可能给我们自己的游戏带来麻烦。」 随即她笑笑,用玩笑般的语气念了一句老掉牙的英文谚语:「只有死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 你们似乎把问题想得太过复杂了,难道大家都忘了吗?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击杀那个图腾。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胜利了一大半。」 尽管多数人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但冰雪聪明的梅娴诗立即明白了曲芸的意思。只见她捏了几个法诀,浑天仪般的法器上便是游龙迴转,接着那张固定在地面的桌台上便浮现出了一片虚幻的影像。 「不好!」 在所有人都还在研究那模煳不清的影像代表什么意思的时候,李宗却是突然警惕起来沉声低斥一句。显然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幻象,而梅娴诗展示出的画面让他变得极度紧张。 见大家都因为自己的举动变得有些慌张却不知所措,李宗忙解释道:「我们被包围了,敌人全部散布在我们四周不远处。前辈,可有办法再将我们传送走?」 虽然像梅娴诗这么夸张的情况很少,但修士本就有不少功法包括转生重修因果轮迴那些东西。而且他们的寿命远超过常人,看面相又看不出个年纪,活得久了伦理关系常常相当混乱复杂。 因此修士的圈子普遍以踏上修仙大道的年月来论辈分,一是这办法统一清晰,再是人经过了时间总会留下些什么。 通常修行越久的人修为越高见识越广这是显然的。而对于梅娴诗这样轮迴往生的大能,哪怕重头再来也总会积攒下更强的天赋或气运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故此通过两团间彻底结盟合作了解到梅娴诗真实身份的李宗便对诗诗以前辈相称了。 「不慌,」曲芸摆摆手:「诗诗,具体讲讲怎么看着影像可好?」 梅娴诗似乎也并不认同李宗的判断,便详细地解释了那看起来就像抽象水墨画一般缓缓运转着的立体图像的看法。 「所以说敌人分成五队几乎等边地分布在我们四周五方?三人,五人,五人,七人,八人……如果他们不是刻意在故布迷阵,应当就是按照游戏规则提示中的团队为单位分散开了。 李大人,你可看好。他们虽然呈包围之势却并没有向我们靠拢,反倒是全部在向远处移动哦。」曲芸纠缠着头髮,笑眯眯看向李宗。 李宗闻言亦是皱眉,有些搞不清楚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显然曲芸的分析完全没错。 「其实很简单,」曲芸解释道:「他们比我们更早一步找到了舰桥,却因为全部团员中都没有一个修士,没能掌控这艘船的中枢,便以此为核心,分散向各处探索去了。 所以我们现在不用着急。诗诗,详细讲一讲怎么看这艘船的结构。我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怎么出手。不过对方之所以在见识了我们的实力后还敢于分散行动,明显是掌握着快速支援彼此的手段,留给我们操作的时间恐怕不多。 那个图腾是【无法之地】的团员,这倒是个麻烦了,毕竟这帮傢伙有两个团队都是五人,我们得先确定图腾的具体位置。诗诗,有办法分辨这些人的身份吗?」 「等等!」梅娴诗万年坚冰般清冷的面孔突然少有地露出了困惑而震惊的表情,她扯了扯曲芸的裙角示意她收声,然后众人便见到眼前水墨画般模煳抽象的图景开始飞速流转起来。 少顷之后,她看了看曲芸,沉声道:「有什么东西向我们这边冲过来了。很大,非常非常大,比这艘船还要更大。看速度和距离,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就会和这艘船遭遇。」 与此同时,一直盯着桌面上云墨流转景象的李宗也瞪圆了双眼,口中喃喃道:「这个形状……是龙?」 1003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十九节) 平缓而宽阔的下行坡道上,【雷厉风行】一行五人谨慎地行进着。走在最后的法皱了皱眉头问道:「雷,你说我们从舰桥宝箱里开出来的那本航海日志可信吗?」 团长雷露出古怪的神色反问:「这东西要怎样才会出问题?你是在暗示那个音乐家在我们之前就找到了舰长室并且还伪造了一份残缺的日志留在里面?」 「不,从时间上讲,那几乎绝不可能。毕竟我们几乎没走什么岔路直接就到了舰桥,」法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奥德尔他们单从『战争』,『前线』,『补给』等等几个残留的关键词就断言这是一艘开赴战场的战舰是否太过草率?毕竟从舰桥上总览全舰,我们根本就没见到任何看起来像是武器的东西啊。」 五人中急匆匆走在最前面的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脚不着地的气哼哼转身回来催促着:「你们究竟了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去讨论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还有意义吗? 音乐家已经掌握了这里的情报,像刚才那个所有人都没办法的中枢机关她们可未必就操控不了。 对世界的了解方面可不是咱么动动嘴皮子就能追上的,如果不利用战力优势速战速决,鬼知道那个擅长阴谋诡计的音乐家会给我们布下什么陷阱? 瓦西里之所以考虑再三最后选择让我们分头搜寻,不就是为了在音乐家有机会布局算计我们之前解决问题吗?」 团长雷闻言却是笑了,他用有力的大手拍拍风的肩头道:「你以为瓦西里让我们分散行动是为了抢时间?在上面你也看到了这东西有多大,而它的材质又完全隔绝我们所有的广域扫描手段。 如果那个云裳仙府真的能掌握到控制整艘战舰的手段,你以为我们这辈子还能找到她们?」 风一向直来直去,听到这段话却是有些愣怔了。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身为法师的法自然是智商在线的,他没有团长那么了解这次的总领队瓦西里,本来疑惑他的决策是否存在很大的隐患,但听到雷这么一说,理解便明白了: 「奥德尔说过刚才那个装置是需要用灵力驱动的,而云裳仙府有两个作战风格一看就是修士的傢伙; 音乐家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如果她早已了解了掌控这艘战舰的方法,那么 我们在舰桥设下埋伏她是永远也不会上当的。这样她大可以拖到游戏结束让双方一起失败,或者甚至自己去找到其它的什么通关方式把我们自己坑在这里; 然而我们像现在这样分散开来,以她们的战力就不太可能放过围剿单支团队的大好机会。因为她不可能了解我们五支团队恰好每一支都各自掌握着一种不同的立即进行远程支援的方式。」 雷点点头:「没错,我想着也是统帅她决定由我们五支队伍进行追猎行动时已经考虑到的问题。 瓦西里就是要用我们每支团队自己当做诱饵把敌人钓出来。虽然不知道从现在到游戏结束的『沉默』还有多长时间,但凭我们五支队伍对如此规模的造物做地毯式排查是不现实的。 想要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完成击杀她们的目标,唯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给她们机会动手,然后完成出其不意的反杀。」 听到这里,法瞳孔一缩:「为了能够确保敌人有把握对落单的我们发动攻击,即便她们本身不具备检测我们位置的办法,我们也要确保帮助她们获得这种能力。 所以瓦西里有意让我们远离舰桥甚至不加监视,而这种修士法器类的控制中枢几乎一定可以被云裳仙府中的修士掌控。 这样看起来在为敌人行方便的无脑战术,最后就变成了逼敌人自投罗网的奇招……原来这才是那个西伯利亚大叔的真正实力,我差点就被那暴脾气和酒糟鼻骗过去,不愧是统帅指定的指挥官啊!」 因为急不可耐再一次跑到前面领头正在凌空踏步的风似是有几分不服气,回头再道: 「可是你们别忘了,如果真的按那个老怪物的话说这是一艘战舰的话,那把中枢控制权拱手让人岂不是给了她们藉助舰体本身的武器对我们发动攻击的机会?」 「这里是底层宇宙,能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的自动武器根本就不存在,」法彻底想通了瓦西里的思路,解释道: 「而原本好不容易隐匿了行踪脱出我们追击的敌人一旦藉助舰载武器对我们发动攻击,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更妙的是,想要持续控制舰载武器攻击我们,并且要避免误伤自己人,那她们就不得不一直留在舰桥内。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围杀机会吗? 当然,对方有音乐家那种顶级的策士,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所以她们就只能走上我们留下的唯一一条路,抓住我们分散的机会以优势兵力进行各个击破的歼灭战。」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说完时,雷突然大喝一声「不好!」,一团雷电便在法的胸前炸开。 经常同场战斗,【雷厉风行】每位团员都随身携带着克制雷点的魔法护符,因此雷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并没有对法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突然爆发的雷团除了击飞法之外,也在同时产生了爆发性的强电磁干扰,让一枚本应悄无声息穿透法的脑袋的奥法排斥性特质子弹微微偏离了轨道。 沖在最前面的风人如其名,真的像一阵风一样刮向了子弹射来的方向,却在半途不得不一个急停。 十几根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针就那样阴险地悬浮隐藏在他必经之路的半空,对准了他的双眼,咽喉,身下要害,膝肘……以及一切身体最脆弱的地方…… 「不要恋战,先唿叫!」雷冲着最前面的风大喊一声,自己却没有机会去触摸身上的纹身徽章。 因为一条三只脑袋的大狗正在喷涂着三道绿色的火龙横扫纵切着【雷厉风行】所占的空间,逼得饶是速度不输于康斯妮的他也不得不手脚并用闪转腾挪翻滚躲避着。 1004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节) 比起站在正中的雷,最靠边的两人皆是仗着敏锐的反应和敏捷的速度一个飞扑便躲过了喷射而来的绿焰,并且尚未落地便伸手去够自己的纹身徽章。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这是行不通的。因为本来还算相当宽敞的坡道上此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球迎面飞来。 若不是空间内可以调用的可燃气体与奥法元素有限,曲芸凭藉在对【龙的传人】那一站中施展出的那种【飞弹】的规模便足以完全填满整个通道,让他们避无可避。 稍稍靠前的那人来不及多做反应,瞬间手臂上多出一面流转着淡紫色光芒的圆盾挡住面前。 轰! 火球爆裂,却并没有如持盾者预想的那样被魔法盾牌挡下。取而代之的,整个圆盾轰然爆碎。只见到数片失去了光泽的暗淡金属四散飞射,而他整个人也被爆炸的冲击弹射倒飞而出,手臂头髮一片焦黑,烧伤严重。 只一瞬间,这道曲芸早期最常使用的一环攻击魔法爆发出了同时超过敌我双发预料的威力。 低环的魔法在高阶的法师手中的确会展现出完全不输强大密咒的惊人威力。显而易见,【雷厉风行】团员手中防具的附魔远逊于曲芸如今的力量。 稍稍靠后的那个人见状连忙放弃了掏出装备防御的念头,极限般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在密密麻麻的火球缝隙中穿行躲避起来。得益于通道内空气的限制,曲芸的攻击给他留出了相当充足的躲闪余地。 当然的,在这种极限的闪躲逃生中两人也就都没有机会去尝试唿叫其他团队进行支援。而实力远胜于两人的雷和速度最快的风在躲闪【飞弹】的同时还要分别应付刻耳柏洛斯的吐息与蓝枫的枪弹,因此激烈的攻防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该死,是万物核心学派的天才。eilimint imperium,malliberigita as mien ma……」法赶紧手忙脚乱地试图念诵咒语进行反制。 即便考虑到底层宇宙黄底蓝纹中级魔法师的极限,也绝对没有道理出现这种密度和强度的低环魔法效力。 唯有万物核心学派的法师,还是那种万里挑一的天才才有可能藉助学派专精的天赋以及对单一魔法的常年研究,创造性地让一个塑能类魔法的效力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曲芸的这一记【飞弹】确实令法感到震惊,但却不至于超出他理解的能力。在法的推想中,那个音乐家一定是捨弃了所有其它魔法的研习,将自己的所有精力投注在研究开发【飞弹】的细节才会出现如此威力的一击。 这确实让他感到困惑,因为对魔法师而言,这种单一强效的选择在学院或战场中或许可以见到,但绝不应该出现在环境千变万化,目的各不相同的拉马克游戏中。 「ri,sol mi」 却不想一声吟唱后发先至地从那美到邪异的银髮少女口中脱出,打断了他的施法。【灵锤】,又是一道一环魔法。打在法的身上,让他只感到脑袋仿佛被攻城锤击中一般,险些从嘴里整个吐出来。 占尽优势的曲芸,当然不能允许有人释放出【静】这种不分敌我同时废掉所有魔法师功力的损招。龙文音节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样是短音节的低环魔法,却可以轻易地以比通常人类咒文短三五倍的速度施放。 法的脑子里一团浆煳。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在困惑。一个万物核心学派的天才究竟要怎样才能施展出形而上殿天才法师才能在精神领域具备的力量? 一个一环的本应只能让普通人微微眩晕的【灵锤】,怎么就突然变异成了能够把他一个堂堂黄袍中级法师差点心灵震慑而亡的,相当于四环魔法的强大杀招? 昏归昏,身经百战的法只要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就始终像绝大多数经验丰富的玩家一样能在多变的战局中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装作失去平衡栽倒的同时,他的手按向小腿上的纹身徽章。 可惜的是,即便这隐蔽的动作也未能得逞。夹杂在绿幽幽的火舌之间,几枚符箓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侧燃尽,法便感觉到一瞬间周身再无法动弹。 最后一瞬,余光捕捉到一个向他疾驰而来的异常英俊的男子,沉着一张面瘫脸,掐手打出法诀。 一条水龙从李宗指尖游出,边向前盘卷着射向法,边将经过的轨迹中,连空气都冻碎。 就在它将要吞噬法的身体之前一瞬,一道暗幕骤然护在了无法动弹的法身前,与一头撞来的水系术法彼此湮灭。 「呵呵,不把你们中最强的那个丫头叫出来,恐怕可没办法在老子手上讨到便宜。」随着身后一道道人影以各不相同的方式闪现而至,雷傲慢地笑了出来。 凭藉甄辉齐主攻,即便后来配合上蓝枫的弹幕散射也不足以阻止雷找到机会唿叫增援。 一瞬间,十余道身影悄然而至,将原本宽敞的坡道填得满满当当。 「呵,亏我们家统帅如此高看你。音乐家,不过如此。」酒糟鼻壮汉瓦西里嘴上叼着一根雪茄,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堵在了曲芸几人身后,脸上挂着轻蔑而狰狞的笑容。 而【军团】中着同款制服的八人则在正面将曲芸等人与几乎不支,只需再坚持几秒就会出现伤亡的【雷厉风行】隔开,在一脸威严的大鬍子将军率领下高唿口号威慑敌人:「玛塔尔神国必胜!」 秉持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无法之地】团员们则完全没有配合意识,已经各自散开追随着正在退回曲芸身边追猎线的甄辉齐和李宗等人攻杀而至。 咣咣咣咣…… 铁拳利爪尚未得手,四人却是如撞在岩壁的犀牛一般发出一声声巨响,撞得头晕眼花整个船体都在摇动,却像是被卡在了空气中一般静止在云裳九州诸人面前五六米的地方,不得寸进。 被众多敌人围在正中的曲芸一如既往地从容微笑:「依子不知你们那统帅是怎么看人的,但既然敢来反猎你们,又怎么可能不做好事先的准备?」 1005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一节) 「扭曲了空气的物理法则?!第五维度的力量?!」刚刚换过劲来的法抬头便见到如此一幕,不由大骇。 闻此一言,敌阵中诸多强者也都是深深震慑,那些原本打算开枪偷袭的不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作为玛塔尔神国应选者中的常识,但凡是达到神醒境界的顶级强者,都只能在特定的方面领域从第五维度上有限地影响自身周遭的世界。 比如像奥德尔这样理解了暗物质原理并可以加以改变运用至实战的能力固然厉害,但是除了太空中某些特别的区域,自然界中暗物质的分部本就像奥法元素一样稀薄而均匀,因此即便诡异莫测,但所能发挥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可如果有人在宇宙之膜上真正领悟了空气的法则,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等同于陷入了她的领域范围,如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 「不,不是法则,」奥德尔皱巴巴的脸上眉头微挑:「看她们身边的舱壁,是魔法阵。」 「而且不是舰体本身的防御系统,而是她们自己刚刚刻画上的。」他身边的一位老妪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在舱壁灵木板材中勾勒的符文上,立刻点头附和道。 攻上前去的【无法之地】几人因为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拦皆是后退到了【军团】制服士兵们并排的战线上。 他们无视命令,没有法纪,却没有一个人不忿于放弃到手的优势死缠不休。残酷的丛林法则让这些原本性格各异的流放者出人意料地养成了异常统一的行事风格——最有效的那种。 于是原本根本不可能有所止歇的激烈攻防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的僵持。 「哼!一个个都绷着张脸,敌人略施小计就把你们吓怕了吗?」将军冷哼一声,板着脸厉声反问:「雷,这就是你们洲祖上传下来的空城计吧?她已经没有后手了,所以才在这里虚张声势,居然就吓得你们不敢妄动!」 说着,他抬起手就要下令自己的士兵攻击。再厉害的魔法阵也是需要消耗奥法能量的,他有自信【军团】所储备的能量点数足以支撑到对应选者专用步枪耗尽任何临时布置的魔法阵能量。 但说归说,将军心中总归也还是有一丝忌惮的。因此在听到接下来敌人主动问话后,已经举起的手掌却是没能挥下。他终究是没能想到,在这样插翅难飞的局势下,那个音乐家居然还能带着戏嚯的笑容主动发起攻击。 「那个叫雷的,你不是问我们中最强的小妹妹去哪了嘛 li,ti……」曲芸嗤笑地看向雷,随即念起了咒文。 一环的【纠缠】,一个曲芸并不擅长,也较少施展的控制类法术。它没有再次体现出更多学派逆天的天赋,这些勐然从甲板上滋生出的藤蔓植物也仅仅就只是纠缠住了堵在后方的【征服者】诸位一瞬而已。 然而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法目瞪口呆。他是知晓这个基础魔法的。正因此他更清楚这仅仅是一个让本身存在草木或种子区域的植物疯狂生长并受控纠缠的魔法。 但这里虽是很多植物可以生长的木材质地,却正因如此才让人困惑。木材中又怎会出现这诸多藤蔓的种子?难道造船不需要烤制木材的么? 不好!法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从一开始偷袭失败,到接下来的一系列临时刻画在舱壁的魔法阵与事先洒在特定区域的种子,都说明他们看似咄咄逼人占尽上风的反击全部都在那个音乐家的计划之中! 从一开始突袭他们到接下来的失手被动防御,有可能都是一出诡计。她一早就知道玛塔尔神国的所有团队都有瞬间支援战场的能力,而且她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在敌人赶来支援前击杀【雷厉风行】的团员! 在他们从正面被阻拦,【征服者】等人在背面被纠缠的时候,敌人恐怕就要安然退走了!留下来的,将是一个阴谋家最恐怖的,未知的杀局。 他慌忙出声想要提醒,却又意识到即便提醒也毫无意义。别人或许看不出藤蔓疯狂生长隐藏的玄机,却不至于在足以出手阻拦的情况下错失机会。没准自己这一叫,反而分散了瓦西里他们的注意力让音乐家有机可乘。 在这犹豫的一瞬间,便有一道人影从瓦西里身边一闪而过。银芒飞闪,红光隐遁。就见瓦西里脖颈旁一团黑影砰地碎裂,接着曲芸身边便是多了个华丽丽的小妹妹。 转瞬而逝,且极可能在没有第二次的机会里,曲芸她们并没有从后方突围,反倒是原本并没在包围圈里的康斯妮沖了进来。 「切,那个老头……真是麻烦的能力。」康斯妮嘟着嘴甩了甩手中的【血雨】上面流淌的一行血线让原本细到肉眼难辨的尖端清晰可见。 瓦西里安然无恙,是对面的奥德尔替他挡下了康斯妮比闪电更快的偷袭。然而他身旁的征服者队员却没有那么幸运,一个挡在他身后的秃头壮汉脑袋正在此时悄然滚落下来,脸上的表情警惕而严肃,尚且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瓦西里的另一侧,上场游戏里倖存下来的母亲在同一时间应声倒下。这一次她即便被子弹接触肌肤都来得及反应卸力的神级反射并没能再一次拯救她,因为当她意识到自己遭到袭击的同时,两把腕刃已经分别从前后封住了她所有闪避的可能。 这一次是尹熙颐出手,悄无声息而不容置疑地搅碎了她的心脏。而出手之后,尹熙颐甚至还要比迅捷的康斯妮更晚踏入魔法阵的屏障,玛塔尔帝国五大战团竟未有一人来得及发现并进行阻拦。 「可恶!她才是他们的目标!她一定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起来告诉我!」瓦西里气得把雪茄狠狠甩在地上勐踩几脚。 「不,她不是目标,」对面奥德尔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不愧是让统帅都要忌惮的人物,看看你们身边的同伴来齐了吗?恐怕在我们赶来支援以前,音乐家便已经得手了……」 1006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二节) 奥德尔此话一出,在场玛塔尔神国的诸位闻言便皆是一惊,纷纷打量起身边的同伴来。 很快,【无法之地】的四人脸色就难看起来。其中一个头顶上插着一根小动物胫骨的男人马上手按纹身开始唿叫起来。 「不用了,」团长雪山摆摆手,挑眉对奥德尔问道:「图腾没在,应该已经遭遇毒手了。可她们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对图腾下手? 图腾的实力并不强,能对她们构成威胁的恐怕就只有通灵者对世界的感知与沟通了。但无论他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优势,恐怕也不会强过现在这样把她们包围起来一锅端了吧?」 图腾没有出现在这里,下场已经很明显了。曲芸她们出现在【雷厉风行】这边并不是因为两边都是五人运气不好选错了边,事实上她已经用自己的办法确定了两个五人团各自的身份。 而在知晓目标的前提下,她以自己和龙女姐姐她们全部人作为诱饵,便是为了确保那在传送的一瞬能击杀图腾的把握。 她派了康斯妮和尹熙颐去,几乎足以应付一切情况了。尹熙颐甚至一直紧紧跟在图腾的身后,在【无法之地】诸多团员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许久,就等着他们集体传送的那个瞬间。 于是一直躲在魔法阵后笑而不语默默听着的曲芸此时伸出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摇了摇:「图腾的价值恰恰就能给现在的局面带来最大的变数。 不过并非在你们最好的局面上锦上添花,而是在现在这个对你们而言『最糟糕的』局面上救你们一命。 通灵者可以感知到世界的真相,所以自然也就能够察觉这个闭合世界中唯一『开放』的节点,正位于我们所站的这个狭小的范围内。」 将云九两队人包夹起来的玛塔尔帝国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什么「闭合」,什么「开放」?饶是以活了七百年的奥德尔丰富的游戏经验,冷不丁听到这么无厘头的术语也同样一脸懵逼。 正当此时,似乎不想让曲芸过多解释一般,康斯妮恰到好处地咳了一声。然而这咳嗽却不是简单的暗示,而是越咳越勐,根本就停不下来。 云裳仙府的同伴们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她,只见康斯妮咳到最后更是大口大口吐了一地鲜血,其间还夹杂着各种肺部组织的碎片,直接没了唿吸。 「呵,想要袭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刚刚因为被偷袭险些遭难的瓦西里这会儿却露出了得意的嘴脸,不慌不忙又点起一根雪茄道:「这是一种急性病毒,嗯,从我自己身体中培养出来的。 虽然有着空气中存活时间极端的弊端,但很致命,十分致命。发病时间和病毒存货周期同样的短暂,立竿见影。 除非少数针对性进化过内脏的异类,任何感染者的整个唿吸器官系统会在感染后变得分崩离析脆弱不堪,最后因为必须的唿吸活动承受的力道而自行分崩离析。就像现在这……」 原来如此,难怪连自己人都要心惊胆战地闪躲瓦西里飞溅的吐沫。这傢伙根本就是个行走的人形病毒库啊!即便自己的能力自己可以收放自如,但也难以避免知情者产生生理上的嫌弃。 然而瓦西里得意洋洋的话还没说完便皱起了眉头。已然没了气息的康斯妮始终捂着胸口低头站着,愣是没有倒下。 接着,她金髮碧眼洋娃娃般的面孔缓缓抬起,满是鲜血的嘴巴上勾起一丝戏嚯的微笑。 曲芸便是抓住这个敌人震惊的机会继续解释起来:「对于一位血族公爵而言,体内所有的人类器官以及生理活动都不过是摆设,而像人类一样的生理行为也到多只是习惯而已。 嗯,用学名讲,就是拟态。缺一两片肺叶又如何?我家小妮子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啊!」 说罢,满地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倒流回康斯妮华丽的洋装下面,在众人不可见的位置以难以名状的方式重新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瓦西里恶狠狠地咬碎了嘴里刚点上的雪茄,这特么云裳仙府的小仙子们看着可可爱爱的,怎么一个个骨子里全都是怪物啊…… 「她为什么要对我们解释这些?」众人还在震惊,唯有【无法之地】中那个听力经过特殊变异的绿髮莫西干头敏锐地察觉到了曲芸言行中的异常。 大家都是老玩家,少说十几年的游龄各种各样的盟友对手自然见过不少。但凡策士,十之有九都是把一肚子坏水烂在心里的。知道的人越少,阴谋诡计越容易成功,更何况还是把自己的作战意图透露给敌人? 你看自家的统帅多有城府,在他们五支团队从选人到游戏场景再到应对策略都做了各种布置安排,却连他们这些当事人都是后知后觉直到事情发生了才意识到这是统帅预先布下的手段。像这样才有个策士该有的样子。 再看看眼前这个被统帅视为大敌对手的音乐家,简直像个话痨似的不厌其烦地将自己的谋划,同伴的特点,林林总总无数本该藏着掖着的东西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 「她在试图拖延时间!」突然大声呵斥的是法。身为一名睿智的奥术法师,他被绿毛的一句话点醒,立刻意识到了曲芸古怪行径背后的意图: 「这个临时刻画的法阵虽然我无法破解,但是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全力攻击它最多不过能支撑上几分钟而已。 她那么自信留在那里,还始终用对我们极有吸引力的情报来拖延我们进攻的时间,一定就是在等待她说的那个『唯一开放的节点』!」 玛塔尔神国的众人闻言皆是恍然。也不用瓦西里下令,便各自开始对着隔绝曲芸等人的法阵就是一顿狂轰滥炸。而法阵中的曲芸却是没有丝毫没有阴谋被识破的惊慌,只负手而立挂着那丝招牌的邪诡笑容道: 「晚了。就算没有了通灵者对世界的渗透,你们中难道就没个有脑子的思考一下游戏规则吗? 『在沉没之前』消灭所有的敌人,这艘好端端的船,为什么就会沉没呢?」 轰!!!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世界末日般的巨响和摇动。 1007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三节) 这就是她一定要杀死图腾所要掩盖的秘密! 玛塔尔神国五队所有经验丰富的应选者脑中立刻出现了这个明悟。 但正如曲芸所说,为时已晚。他们已经无暇反省,只能手忙脚乱地应付眼前的灾难。 都知道这艘船迟早是要沉没的,却没有人想到一切来得这样突然。这个「沉没」的过程并非像大家预料的那样给出了足够七只团队厮杀布局追逐围猎的几个小时时间。 从灾难发生到最后一块木板沉没,一切只花了不到三分钟。 「啊啊啊……」 咔嚓…… 「跳上来!」 咣咣咣…… 「该死,我最不擅长水战啊,进水了,全特么进水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噗……」 「反击!都给老子开枪!你们的武器难道泡在水里就坏了吗?还是你们脑子都进水了?!」 「龙!是一条龙,上古巨龙!」 「将军!我们在还击了,但是大家……大家都死了啊!」 「萨克范斯!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然而开始的仓促,终止得也那么令人猝不及防。随着奥德尔的一声悲嘆,一切都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是真正的静止。飞溅的水花,跃起到半空的应选者,一只硕大的仿佛将整个世界撕成两半的爪子,喷涌而来的致命的吐息,发射到一半的雷射光束…… 时间不逆,但是世界上却存在某些极端的力量可以改变时间的流速,以达到这种几乎停滞的状态。比如说……拉马克游戏系统。 但被静止的似乎只是三维层面上的时间,抑或者说并非时间而仅仅是空间,因为在存活下来的应选者眼中世界是静止的,但他们的意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时间在流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活生生的人被画进了画里。可思,可观,却和整个世界一样陷入永恆的静止。 比令人绝望的无妄之灾更令人绝望的静止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一个声音便在所有人脑中响起: 「我是谢尔盖耶维奇,放开四维层面上的抵抗,我将你们连结起来。」 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在第一瞬间选择了相信这个声音。于是,他们马上「听」到了一道苍老而情绪激动的思绪: 「萨克范斯!你会死的!」 而另一道同样苍老却有些虚弱的思绪回应道:「团长大人,我已经死了。若不是付出一切将这一瞬的时间凝固,也无法再和你说上最后一句。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个被统帅重视的敌人有多么危险。我们一定,绝对,必须不能让她活下去。因此我可以死,但是我们的任务非得要完成!即便粉身碎骨,即便死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必须完成! ……一切为了我们的世界,为了地球,为了人类……一切为了玛塔尔神国。 我现在做的,正是让我们能够完成任务唯一的机会。」 此刻【年代】中这位老者内心是无比悔恨的。如果他早一步有了牺牲的觉悟,这一瞬的静止便足以让团长他们完成统帅布置的任务。 「哼!我们活不了,难道她音乐家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逃生不成?」暴躁的思绪一出,任谁都能分辨出那正是此次行动的统领瓦西里。 「团……团长……您的角度看不到,但是音乐家她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刚才她们站着的地方,现在就只剩下一道空间扭曲……」小心谨慎的思绪来自一个与瓦西里对面而立的【征服者】年轻团员。 「显然这就是她从容等在那里拖延时间的原因了。因为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她一早就知道这见鬼的东西将发起攻击,也一早就知道那里将出现失控扭曲节点。这些本来是图腾也应该能够感知到的……」【年代】中那位老妪沉痛地发思: 「想必这就是她口中『开放』与『闭合』的含义了。萨克范斯的决定没有错。哪怕死,我们也必须追过去,拉着音乐家同归于尽!」 「话说我们就不能把这货给宰了么?集合整个神国最精锐的力量,我们居然连一条游戏世界里的土着怪兽都干不掉?」由于正在做闪避动作而定在了背对战场姿势的瓦西里愤愤不平地发思道。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雷厉风行】的法:「这条龙根本就不是底层宇宙的存在,少说高出我们两三个维度。如果不是【年代】的这位先生影响了时间,我们就算手段进出恐怕连人家的鳞片都摸不到。」 「可是我们就这样追过去,难道不会被她们在对面事先设好埋伏以逸待劳?那个音乐家的本事你们都看到了,人家根本就不会和我们正面对战,她在魔法阵上的造诣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抗衡。」将军有些慎重地插话。 「这点就不劳阁下担心了,」老者的声音越发虚弱:「我动的足够即时,她们在那边就算因为世界间的屏障导致时间速率有所改善,得到的时间也绝对不足以逃跑甚至布下埋伏。 你们所需要做的,就仅仅是做好准备,追杀过去,马上殊死一战。我有最后的的手段让你们某些人在那东西行动之前获得一瞬的机会,你们要抓住那个瞬间冲进去! 但是这个时间却不足以让所有人通过时空扭曲,这里就容将死的老头子自作主张,选择由谁去完成剩下的任务吧。」 由一个旁人决定生死,饶是久经沙场的玩家们也不免心头一颤。但终究没有人提出抗议,因为那除了让自己被排除名单之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走好。」 少顷的沉默后,【年代】的老妪沉痛的发思。 接下来一瞬间,静止的世界动了,画布上的景物活了起来。但却并非一瞬间恢復,而是分图层,有先后的。 顷刻,只见数道身影接连闪入曲芸她们原先站位此刻所剩下的那一道扭曲缝隙。 留在原地的人则皆是一脸死灰,而其中最最惊愕绝望的不是别人,却是萨克范斯自己。 在收回禁术的一剎那,他感到预想中本应格外迟滞的思绪反倒异常敏捷。原本因为超越自身维度运用力量,影响了时间的巨大反噬并未出现,反倒是整个世界仿佛在遵循他的意志帮助他完成这个操作一样。 在这一瞬间,萨克范斯达到了三百年人生中最高程度的一次跃维,他觉得自己第一次接触到了整个宇宙的本质。 ——一个令人绝望的本质。 不!不对!不要进去! 他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吶喊。可惜直至龙爪落下,萨克范斯也再没机会发出一丝声音。 1008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四节) 「怎……」 闪动着各种信号灯和复杂仪表的巨型舱室内,甄辉齐刚想开口询问,却只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被整个世界挤压住一般难以张开,发出的声音也像是得到了实体般僵在了空间中。 这不是一个持续的长音,而是声带的震动,空气的传导,耳膜的反馈,全部都被无限地拉长产生的诡异现象,让舱室里所有这些唯独意识不受影响的四维生物们感到异常乖离。 这种不受控制的恐惧立刻摄住了甄辉齐的心神,却幸而在下一瞬间又很快得到了释放。 并非僵在喉咙中的那句话挤出来了,而是被康斯妮的精神连接,听到了大家的发思。于是一众人就在甄辉齐这个诡异的「怎」字背景伴奏下开始了交流。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情况?芸芸你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有所了解么?」是尹熙颐懒洋洋的思绪。 曲芸的思绪则带着几分困惑:「按照我的理解,刚才的时空扭曲照理说不应该发生这样的情况。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些傢伙做了什么。」 龙女姐姐的思绪有几分沉重:「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们未必会像你预想的那样全都死在了扭曲缝隙的那边。我们现在的状态连魔法阵都无法布置,说不好一会儿就在这里还会有一场恶战。」 曲芸的思绪却是带上了一丝轻佻戏嚯:「姐姐怎么会觉得人家预想他们都能死在那边呢?规则里提到将要沉没的可不是那艘海龙族的宝藏船,这场游戏恐怕还长着呢。 我本想着藉助时间差先逃离这里再做打算,没想到那些傢伙居然对时间动了手脚。所以一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就对着扭曲节点全力出手。 能直接击碎空间扭曲是最好的,若是没用甚至把扭曲放大了也无妨,至少可以先手给冲出来的敌人以重创。 戴老,枫儿,你们看看这房间里明显是科技向的诸多设备能不能短时间弄明白。我没看到门,但有龙女姐姐的维度境界足以确认这里可不是黑塔中那种虚拟世界,一定是有办法进出的。 无论如何,哪怕不停地循环游击,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把全部的敌人留在这场游戏里。大局不容有失。」 出人意料的,在曲芸执着地提到「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全部敌人留下」时,再没有人像游戏开始时那样顾虑曲芸的重要性和安危出言反对,好似不知不觉间大家就齐了心一般。 云裳仙府的科技担当蓝枫自知见识浅薄没有吱声,戴子书却是直白地发思道:「这里和我读到的某些古代科学遗蹟有点像,但所有操作仪表上所用的象形文字,没有系统支持的游戏世界里,想要破解出来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弄明白的。」 「象形文字?」龙女的思绪有些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由于被定住的位置背对满墙的仪表,她也没办法详细研究什么。 「出手!re,sol mi ri,sol sol sol - fa」 光是在脑袋里想想可无法勾动体内真理之门中的力量,所以曲芸这一声娇斥是实打实地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凭藉着对这个特殊世界的感知和理解,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时间流速的回弹。 三道人影从扭曲中闪现而出,然而现出身形的三位【军团】军士却皆是一副两眼无神,形貌呆滞的模样。 于是,立刻被两团人各施手段杀了个尸骨无存。 明确了自己研究的学派之后,曲芸在这半年多时间专精研习了不少形而上殿的实用魔法。这道四环的【乱锤】便是如此,它类似于灵锤魔法的强化版,通过魔法在瞬间制造范围性群体性的精神冲击。 虽然不致命,但在高超的魔法师手中可以同时让大量敌人一时失神,后面便可以接许多各种各样的操作了。因此这道魔法经常被战斗法师当做一系列魔攻连打的起手式。 然而很可惜首先被萨克范斯放过来的几位显然是用来触发陷阱吸引火力的炮灰。紧接着沖在最前面砍杀的康斯妮便眼见着虚弱下来,身体像是靠近火焰的蜡像般融化变形,化成大滩大滩的鲜血洒在地上。 「既然血族不怕唿吸疾病,那么自然也有专门针对血族体制的病毒。」瓦西里傲慢的声音从扭曲中传来。还未见人,就看到银针,符箓,弹幕,火球一股脑向着裂缝倾斜而去。 然而没有任何东西伤到随声而出的瓦西里,因为一切攻击皆被一层昏暗的黑影所裹挟,无法寸进。 可谁知紧接着这层黑影却又消失了。刚刚露出身形,护住瓦西里的奥德尔脚下所踏的地面突然出现一张囧字型的面孔,合金大嘴一口咬住他的右脚。 奥德尔大惊,却随即发现这一咬不痛不痒,只有种让人噁心的粘稠湿滑感。却在他刚想要调整身形继续作战时,一柄来无踪影的腕刃便从身后刺入了他的脑干。 应选者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实力,境界,经验,没有什么可以百分之百决定最后的胜负。再强大的神也有弱点,在正确的应对方法下,越阶反杀是极其正常的操作。 只可惜尹熙颐还未来得及得意,便也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无数道雷电从四面八方贯穿而来,全部以她的身体为核心交汇。直接击碎了那一层细密的鳞片,把她整个人彻底烤成焦炭。 原本就不是正面力战型的进化方向,一旦现出身形,面对雷这种至强等级的对手时,尹熙颐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长处是潜伏与选择时机,永远在被敌人发现之前首先发现敌人,选择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必杀。 所以她自然注意到了雷的出现,也早就知道若是抓住甄辉齐制造的机会对奥德尔动手一定无法全身而退。 但她还是出手了,只因曲芸说过,「不惜一切代价」。 这句话在她脑中萦绕,让人变得疯狂,继而决然挥出同归于尽的一击。 若是不除奥德尔,他的能力很可能像上次一样最终左右整个战局。到那时候,她在乎的伙伴们,最在乎的那位无暇的密友,以及最最在乎的那个小冤家可能全都无路生还。 纵然陨身,亦无所悔! 1009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五节) 在曲芸她们研究应对敌人的策略时,玛塔尔神国的精英们又何尝没有在针对分析对付云裳仙府的手段? 面对这个如影子般潜藏于无形的诡异少女,全神贯注只针对她搜索,又快到在避无可避的第一瞬间就可以雷霆出击的雷便是她最致命的克星。 向两侧看看,李宗和梅娴诗正被【无法之地】三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戴子书与夏子衿在【征服者】和【雷厉风行】其余两人的合击下岌岌可危; 任棉霜勉励支撑在奄奄一息的蓝枫前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军团】对应选者步枪的能量倾斜,眼看着就要不支;而她们旁边更是散落着甄辉齐已经被斩成几段的残尸和一大滩像史莱姆一样仍在蠕动的血团…… 「这是一艘飞船,是天河龙族的小型运输舰!」龙女姐姐极力克制自己去关注身后的惨状,而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布满复杂仪器的墙壁上。 继而她突然转头看向曲芸:「我认识这些文字!啊……大体上。这是飞船的中枢传送舱,所以没有出入口,我们可以直接传送出去!」 「来不及了,」再回首,却见瓦西里正大大咧咧地挡在她和那面布满操作面板的墙壁之间:「你以为老子会给你们逃跑的机会吗?若是敢走一步,老子就杀光这里所有还没断气的。」 「都住手!」龙女十分威严地喝道,即便失去了力量但实打实第五维度的境界与血统中隐含的龙威还是震慑到所有人停了手。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玛塔尔神国一方已经完全奠定了胜局。 「天河龙族痴迷技术,它们的飞船往往设计得十分复杂。如果没有我,恐怕你们老死在这里也研究不出离开这间密室的方法。」 龙女姐姐并非急昏了头脑妄图通过谈判要敌人放自己一马,她只是为了救下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仅剩的几名同伴。 当然说弄清楚离开这里的办法也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为了给曲芸再多争取一点时间想出破局的办法。因此她故意隐瞒了运输舰的尺寸和强度问题,制造了思维误区让敌人下意识以为这里无法通过强行破坏舰体直接冲进太空的办法。 大庸皇室所传承的龙族传承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说十不存一。但从海龙族的密藏到天河龙族的操作台引导文字全都极其幸运的存在于这十分之一龙女掌握的传承之中。 谁知瓦西里根本就不上当,叼着雪茄的嘴角挑起邪恶的弧度:「那就让我们同归于尽吧,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老实说,你们真的很强,是一群令人敬佩的对手。和音乐家小姐对战,就像和我们统帅相对时那样让人始终困惑,痛苦,想要挣扎又无处使力,完全看不到局势的发展和一丝希望。 游戏一生,最后能拉着这样的对手陪葬,不亏。」 寂静的舱室中只有微弱的嘤咛和濒死的喘息,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瓦西里和曲芸这边。 战士们的脸孔挂着不甘,可以看出没有人像瓦西里说的那样坦然愿意直面自己的末日。但更多的却是狂热,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拖着敌人同归于尽的执着。 在这令常人毛骨悚然的一道道目光中,曲芸嗤然一笑,摇摇手指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环戏嚯道: 「打生打死,你们还真是英雄豪情呢。只可惜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个世界,仍旧是『闭合』的哦。龙女姐姐,传送!」 「不好!阻止她!」随着咆哮,瓦西里嘴上的雪茄掉在了地上。 雪山如猎豹般丢下自己的猎物向龙女姐姐扑来,比他更快的是沖向曲芸的雷。然而一切都晚了,正像上一次在海龙族的宝藏船上一样,整个世界在远高于他们理解的层面上崩碎扭曲。 眼前的景象回到了那时间凝滞的海面上。被丢弃在原地的同伴,独立支撑的萨克范斯,碎裂的巨舰,铺天盖地的致命吐息…… 生而復死,死而復生,当玛塔尔神国精英五团余下的应选者们再一次穿越扭曲出现在密闭的舱室内,他们刚巧看到正在消失的传送遁光。 「混蛋!」一直以来老辣稳重不动声色的奥德尔狠狠一拐杖杵在地面上,直把合金地板戳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奥德尔大人,不必动怒。游戏还在进行,我们不死,她们也逃不出去。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那条龙不可力敌,逃进扭曲是唯一的出路。 就算我们破解不了这里的作业系统,我就不信咱们还真能被困死在这里了?」【年代】剩下的那位老妪沉声安慰。 「我生气,不是因为我们的处境……而是萨克范斯!三百年了,三百年并肩作战,最后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奥德尔嘶声咆哮。 刚刚他尚未来得及酝酿感情便直接殒命刀下,这次「闭合」之后回復了「生存」的状态,他方才发泄出老友牺牲的悲恸。 通常讲人越老了感情什么的越是淡漠,但在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拉马克游戏中,偏偏需要经年累月才能培养起罕见的信任情谊。 「收起你的懦弱,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莫得感情的瓦西里又点燃一根雪茄,丝毫没有感激奥德尔刚刚捨命相救的意思。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统帅选定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需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与其感怀已逝的死鬼,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眼下的麻烦,防止音乐家她们或者逃掉。 规则里那该死的沉默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破船已经沉了吧?难不成我们这是又上了另一艘贼船?」 「想出去?很容易啊,你们也太好骗了吧?」直觉敏锐的雪山也不多说,只是指了指奥德尔脚下合金甲板被拐杖戳出的深坑。 众人一见皆是恍然,但在採取行动脱离之前,却是有人急着提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等等,我想我可能知道音乐家所说的『闭合』与『开放』是什么了。」 1010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六节) 说话的是【征服者】中的诗人谢尔盖耶维奇,他提示性地看向瓦西里道:「还记得吗?我们曾经进入过的那个维度混乱的游戏世界,在那里就曾经出现过让我们曾经以为颠覆生命不復真理的循环吧?」 见瓦西里恍然,谢尔盖耶维奇又转向众人解释道:「后来通关后我门花大价钱从域里弄到了情报。原来那循环并非是时间的回溯,而是在那个特殊世界的某些区域,世界之弦出现了闭锁。 这导致了整个区域呈现为量子状态,在时间并没有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身处其中的我门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不停地循环。 最后直到我们终于赢得游戏通关,传送回团队空间才记起了那些混乱分散的记忆碎片。鬼知道我们究竟在那场游戏里浪费了多少时间……」 「所以你的意思是?」雪山挑眉。像所有【无法之地】,不,所有来自流放大陆的人一样,他并不擅长理解科学知识。 法皱了皱眉,刻意避开深奥的知识以奥法师的智慧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构成世界的基本单位——「弦」有闭合与开放,这是常态。但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弦的闭合会影响到世界的法则。 我们刚才所经歷的事情并非颠覆了时间不逆生命不復的真理,而是在同时存在的量子态中选择了不同的可能性走向。 在两轮各两次不同的选择和经歷中,我们既是活着的,又是死了的,一切都无法确定。直到音乐家触发了弦的开放,量子态趋于稳定,时空的歷史才最终确定了下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刚刚那看似两轮四次的循环,在我们的记忆之外或许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我们有着压倒性的实力,智略上就算略逊一筹,也不至于糟糕到被轻易翻盘的地步。音乐家之所以能够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让我们不断减员,正是因为她理解了这个世界底层的规则! 她可以在无穷无尽的量子态可能性中通过自身的干预,不断引导着事情向她最满意的方向发展,直到最终才在那她所接受的节点上亲手开放弦的闭合,将歷史确立下来。 在这个游戏世界,这是近似乎全知全能,创世神一般的无上威能,掌握了它,几乎就等于说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而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所以原本我们这边也有着同等的机会和希望,那便是……图腾的能力。 只要图腾还在,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也可以像音乐家一样看穿这片宇宙的本质,从而生杀予夺,或者至少与已经掌握了这份力量的音乐家分庭抗礼。 但很可惜,我们未能及时意识到图腾的重要性,因此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这样的环境虽然极端,但就像谢尔盖所言并非绝无仅有。真正让我怀疑的是,音乐家是怎么事先弄清楚这些事情的? 不,不只是清楚,而是十分笃定。就好像她是一位高于第五维度的上界神,在翻看总谱一般俯瞰这个世界底层隐藏的那些规则。」 法言罢,众人一片譁然。原先尽管屡屡受挫但摆在眼前的实力优势所支撑起的自信如决堤蚁穴般瞬间崩溃。 「或许……是因为她的自我认知区域进化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程度,跃维深化等级超越了游戏系统的难度预判,因此得到了一条捷径,」奥德尔沉痛地说道: 「法,不要怀疑。这确实是奥术法师的必备基础,但也是最受天赋影响的进化支线。 你超出本身境界的跃维程度要高于我,却远低于身为通灵者的图腾。至于音乐家……我根本看不透她,只能说……深不可测。」 这话由最接近底层宇宙维度境界极限的奥德尔说出来,无论是法还是别人都没有辩解的余地…… 与此同时,并不算遥远的另一间舱室内。 「唉呀妈呀,吓死老娘了,」任棉霜抚着随着进化愈发坚挺的胸口嘆道:「还好小妮子反应快,甄辉齐居然没有冲过来,差点就被留给敌人了。」 「虽然任姐充当团队的守护者,但你也不必让自己背负起所有人安危的责任。做力所能及的就好,大家都不弱的,」曲芸笑眯眯踮起脚尖摸了摸任棉霜的脑袋:「刚才谢谢你,拼死守护我到弦的开放点。」 「对不起……」甄辉齐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刚刚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早一秒不方便会被敌人听到,晚一秒敌人就会再一次从扭曲处沖回来。众仙子们在须臾间的眼神交流便明白了曲芸的意思,唯独甄辉齐没那个灵性傻站在当场还准备再和对方拼一次命呢。 「不是我,那个什么『开放』之前主人事先给我传音了,她一早料到甄辉齐反应不过来会愣在哪儿的,」康斯妮邪气满满地哂笑着: 「不过要我说甄辉齐这也是进步了。哪怕咱们都要跑光了,人家还有勇气留在那里给我们断后呢。」 此时戴子书长嘆一声,摇摇头道:「最大的功劳还是殿下的。皇族传承之博大果然非我等凡人可以想见,这等古老文明的文字与机械,居然一瞬间便懂得了。没有这份底蕴,怕是一切也都白搭了。」 龙女姐姐闻言却是挠了挠自己茸茸的小龙角道:「说是底蕴,不如说是幸运。刚才的情况你们不明白,我的感觉就好像祖先留下遗言说他曾经在九州大地埋了十几万处宝藏,都刻画了一个图章。 每个宝藏各有不同的开启方式,但流传到我手里的只剩下三个。结果有一天走在街上见到了一处那个图章,尝试一下发现居然就是我所会的那三种开启方式之一……」 龙女姐姐描述,让云裳九州两队诸人的面色一个个全都古怪了起来。 诸天万域无数世界中不乏巧合,但是凭藉玩家正常的经验,但凡牵扯到拉马克游戏的,那几乎就不可能是巧合。 「姐姐大人,只是凑巧遇到了能看懂的古代文字,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夏子衿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 1011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七节) 「只这一次的话确实没我刚说的例子那么夸张,但不仅仅是天河龙族的文字与作业系统。刚刚我们一开始进入的那个游戏世界中,海龙一族的习性与传说也恰巧是我族传承所留存的只言片语中所提及过的。 最诡异的一点是,我所接受的龙族传承并不完整,其中许多细节都是我通过前后文自行推断脑补出来的。 但在这个世界却发现,现实几乎与我所想像的一模一样。这真的是相当怪异的,毕竟我可没有半点形而上殿的学派天赋啊。 芸儿可以作证,刚刚遇到的这几样龙族传承,在血烛堡的时候我都给她讲过的。」龙女姐姐将手指挂在龙角的枝杈上,脸上满是困惑。 「难不成……这里是姐姐大人的私人四维世界?云裳仙府不就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小鹿的脑海中的世界作为游戏场景吗?」夏子衿小妹妹跳着兴奋叫道:「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姐姐大人动一个念头,就可以让那些讨厌鬼灰飞烟灭了?」 「你倒是想得美,然而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曲芸笑斥,一句话把夏子衿驳得哑口无言,随即转向龙女姐姐问道: 「我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有所领悟,但却并不清楚这里与外面诸天万域的关联以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首先我可以非常确信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其次嘛,正是因为龙女姐姐你曾经讲过的那些传承,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当然,这和我们遇到的世界凑巧都是你所了解的这一点没有关系,但却和另一些同等重要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有着很大的关联。 龙女姐姐,你回想一下。在之前给我讲过的故事里,有什么样的地方会同时出现海龙族与天河龙族的秘藏?」 见龙女姐姐顺着自己的话想进去有些走神的样子,曲芸不由得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哦!啊啊,对!我怎么没想到……无怪你还记得,这确实是和我一直以来梦想中的旅行地看起来一模一样呢,」龙女姐姐被响指从沉思中唤醒,忙不迭答道。 发现自己的回答有些无厘头,周围大家除了曲芸皆是一脸费解的神情,便进而解释道: 「国母有言,龙族曾一度辉煌鼎盛,支脉众多,且形貌性情力量各不相同。其间相差大的甚至要远远超过许多互不相干的种族文明间的差异。 而且千千万年的发展,鼎盛龙族遍布诸天万域,其间更是有不少族群互相之间甚至都不曾知晓,更不要提彼此交流。 但上古时曾发生了一件事导致龙族没落,具体为何已不可考,至少我是查不到的。而你们中有些人曾听我说过,龙族在上界衰没之前,曾经将大量传承密藏隐匿埋藏于虚空。 诸多生存于不同大小世界的龙族,在面临同样的绝灭危机时终于走到了一起,将各自的传承宝藏以相互关联的方式藏在任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称为【龙冢】。 据我所知,这也是唯一一处可以同时见到不同龙族秘藏的地方。 就像刚刚在海龙族宝船那边毁灭一切的那条巨龙。便是【龙冢】的守护者之一。它们并非真的龙族大能,而是已经殒没的龙族先贤以永世折磨的代价自我诅咒,成为没有理性却与天地同寿的尸兽在【龙冢】四週游盪。 也是那些自称玛塔尔神国的傢伙够机警。若是选择和尸兽守护者硬碰硬,恐怕我们现在都已经被动游戏通关了,」 说着,龙女嫣然一笑,蔫坏蔫坏的那种:「传闻几位尸兽守护者生前,全都是挥手可摘日月的第十维度的生物。真正屹立在诸天万域食物链最顶端的无上存在。」 这一次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梦想着到龙族遗藏去旅行,但在场的大家却大多能猜到。 龙女为的既不会是传承秘法也不可能是什么绝世宝物。 这世上最令她嚮往记挂念念不忘的,除了这生她养她的表世界外,便是那空有绝顶天才却无法飞升超脱的宿命诅咒。 其实自打龙女出生就从未见闻过有人突破那层最终的维度壁障去往上界,她本身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或者能被好奇心害死八条命的类型。所以说能不能更进一步不让这一身旷世之才蒙灰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龙女姐姐知道,那个人是註定要离开的。 她不想惹人牵挂,何况还有那两人只得一存的预言,便耐着心中的空落,强自说只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去看看【龙冢】。 对别人这样讲,对自己也这么说。只是能骗过自己,身边那一个个比猴儿还精的却是瞒不过的。 都知道龙族是上界统一宇宙的族群,包括她自己;所以也都下意识地认为那传说中的【龙冢】如果存在,必然是在底层宇宙一生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触及不到,所以才是梦想。 却不想有朝一日居然能在游戏中遇到。让龙女姐姐只感觉像是自己抽中了幸运玩家,得到了游戏系统颁发的大礼一样。 虽然真的找见了【龙冢】也解决不了自己和恋人天人两隔甚至生死两诀的宿命问题,但梦想终归是梦想,一旦触碰到,总还是会让心中柔软的地方一瞬感动。 那一瞬失神,便是因为如此了。 「可是姐姐大人,你说过龙族最终走在一起,将各族群的传承同葬一处龙冢。但光是我们刚刚经歷过的海龙族与天河龙族的两艘船,就已经有两个不同的世界了啊……」夏子衿歪着脑袋问道。 刚刚穿越的扭曲节点到底让她们跨越了多远的距离先不说;那诡异的「开放」,「闭合」,循环与接续,甚至被凝固的时间也且不说;单是一海一空两艘船的位置,就怎么也没法强行解释为同一个「冢」吧? 「呵,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同一场游戏里穿越宇宙会发生什么。」 众人听到曲芸含蓄的回答皆是一愣,但以这些人的才智,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要。 九州的众人确实没有体验过在游戏中离开游戏世界,打破宇宙壁障进入其它位面的经歷。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听过曲芸被那和蕈人关系颇深的世界神推出宇宙边界的事迹。 事实证明,在游戏中穿越离开游戏世界的宇宙会导致的结果是游戏直接以失败为结果结束,玩家别传送回团队空间。 「没错,扭曲节点将我们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但却始终在同一个宇宙,同一场游戏世界中,」曲芸展现出一种如星空版深邃的微笑:「这整个宇宙,才是【龙冢】。」 1012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八节) 曲芸的语气倒也算不上十分笃定,但众人闻言还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自从进入这场游戏以来,曲芸一直就比大家对这个世界要理解得更为深刻。但她又不是什么可以和世界万物沟通的通灵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要说众人心中没抱有一层疑虑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直以来疲于奔命,没有人直言提问出来而已。 现在听她这样解释倒是好理解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同世界沟通理解得来的启示,而是通过对不稳定量子态的环境以及各种人文迹象,结合龙女姐姐曾经讲述过的传承知识结合起来的理性推理。 要说推理这玩意儿,曲芸能比任何人更早看出端倪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比起【龙冢】的结构和其中埋藏的秘宝,我倒是更好奇龙族上古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能让这些第十维度的大能尽数殒没,甚至自甘受咒成为尸兽呢。」曲芸夹杂在队伍中间满天飘着,却是话锋一转。 众人自打从传送舱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奔跑着,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没有停下过哪怕一瞬。龙女姐姐残缺的传承确实不包含天河龙族运输舰的结构,哪怕包含也没道理一直记在脑子里。她又不是梅娴诗。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听你这么问,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吧?」龙女姐姐的嗓音有点点缥缈,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梦想成真的感动中走出来。 她一路上详细地观察着舰体内的每一处细节。一边是抱着游歷般的心情欣赏自己梦想旅程目的地的景色,一边也是在有意比对现实中的景象与自己曾经无数次脑海中想像的有多少相同。 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虽然许多重要的地方与她想像的极其相似,但是却总会有多多少少微妙的差异。还有更多自己未曾设想过或者与想像不同的细节。 这确实不是她的梦。 不记得结构,却不妨碍她看舱壁上的路标指示。她认得天河龙族的文字,运输舰又并不算大,这还没过多久两团人便已经跑到了目的地。 曲芸并没有再回答龙女姐姐的反问,但她明显确实已经有了些想法。 游戏至今,她所接触到过的有可能达到第十维度的存在一共只有三个可能。第一自然是冠名整个游戏系统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拉马克先生; 第二便是使徒组织以及他们背后强大势力所一直致力于抹杀的,以剧作家留名表世界,从至高神器到遗蹟,普通的遗物等与曲芸勾连出千丝万缕联繫的三位先神; 而第三,则是她亲眼所见在地上行走的活生生的创世神,与小妮子渊源颇深的背叛女神莉莉丝小姐。 从时间上来讲,这三种猜测确实都存在着与龙族溃灭埋藏【龙冢】这件事相近的可能。同样是影响诸天万域一等一的大事件和重要人物,恐怕即便不是直接的因果,这些人和事之间也必然存在着相互的影响和联繫。 当然这「相近」的时间至少是以十万年记起的。没办法,至今为止曲芸所接触到的宇宙歷史大事记年本就是混乱不堪前后矛盾的。 在【时间不逆】真理存在的前提下,这似乎令人匪夷所思,但曲芸就是相信自相矛盾的三大真理与不成线性的歷史事件时间轴同时成立。 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要,甚至很可能是极为简单的关要,能够让一切讲通。这是她一直以来参加游戏所追求的真正的对于自己而言的「通关」,只是至今为止手头的线索还太少,凑不够推理的拼图片。 真想要得出哪怕一丝靠谱的结论,恐怕前提是必须得先去统一宇宙看看…… 「好了,这里便是联结舱了。有没有人在真空中行动有困难?没有的话,就麻烦团长启动排气,将我们弹射出去吧。」 戴子书的目光扫过众人,同时在自己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牛皮腰带上按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老旧电视的画面般出现了闪烁不定的重影。 「没有。」 「没有。」 「我……」甄辉齐弱弱举起了手。 「噗,」曲芸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抱歉地对着一脸大写囧字的甄辉齐摆摆手道:「没事,我有魔法可以解决这个小问题。但是戴老啊,我们就这么弃舰逃跑又能跑到哪去呢? 如果你打算启动什么自爆装置……嗯,如果这艘飞船上有的话,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做的可能只是无用功?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拉开足够的距离,恐怕我们所受到的伤害并不会比困在建体内的那些傢伙好到哪去。 最后的结果九成以上只有两个,要么爆破威力足够,我们直接同归于尽;要么威力不足,相当于帮他们从本就不稳固,空城计般的『思维牢笼』里提前脱身而出,我们将面对着和开始时没什么区别的局面……」 「音乐家小姐的简介一如既往地高屋建瓴动中窾要啊,」戴子书带着儒雅而谦虚的笑容託了托眼镜,眼镜片中却闪过一丝罕见的,只有在面对试验品时才会展现出的狂热: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所使用的大多数自己发明的道具,尤其是那些占地面积不小的仪器,全都是他们从各自的徽章空间里拿出来给我用呢?」 戴子书提出的事实曲芸无意间注意过,却并没有特意思考过。毕竟是盟友,她没有太过费心思揣摩戴子书的异常。 毕竟战斗中像枪械啊,投掷出的小玩意儿啊,或者眼下这想想就感觉其中原理令人头大的诡异皮带这类东西他都是自己带在身上的。唯有像先前她在血烛堡那场游戏时取出来勘探地质用之类的大型设备才是从夏子衿他们手中接过。 但细细一想,难道不是不需要承担重点战斗压力,主要负责后勤补给的戴子书最该有空间存放这些设备吗? 再把目光移向老先生炯炯有神满目精光的双眼,曲芸微微张开嘴巴,瞳孔勐然一缩。 1013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二十九节) 天河龙族运输舰的中央传送舱内,剩下的所有人脸色都很糟糕。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剩下的人,尚不足半数。 雪山是不会为同伴的牺牲而愤怒的。【无法之地】本质上只是一个为了生存而藉助彼此力量的松散集合,每个人代表的都只有他自己。 然而其他人并不清楚雪山的心理,所以当他一言不发挥拳勐击向舱壁时,三位团长同时出手拦阻了他。 「怎么?你们不打算出去了?这只是纯粹的科技放壁,密度在可以打穿的范畴内。」雪山同样不解他们的行为,于是挑眉问道。 玛塔尔神国的统帅并非不清楚临时拼凑的团队会出现难以协调的问题,但光是用尽文韬武略手段尽出花时间把所有团队统合起来就已经让人捉襟见肘了。 这不是她的能力问题,而是玛塔尔神国域中的格局和曲芸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的远比她们那表世界复杂得多的现实情况导致的必然困难。 抱着这样一手烂牌,她唯一所能做的就只有把指挥官的位子交给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的瓦西里而不是更加经验丰富的奥德尔或者实力更强的雷。 这样即便在游戏中出现分歧,他也有能力强迫其余人执行自己的命令。于是,在这种需要默契的细节中弊端就无法迴避地暴露出来了。 「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但要讲求方法,」终于冷静下来的奥德尔用手杖轻敲满满一墙的操控面板:「你也看到音乐家她们离开的方式了,再看看这完全密封的舱室,这是一座以传送为基本运输手段的设施。 像你这样暴力拆机甲当然也能出去,但你又可曾想过我们现在在哪?诚然,考虑到游戏规律我们肯定还是在同一个宇宙里,但看看显示器上的星图,我们十有七八是在太空中了。 我不知道这个传送装置的功效,可我知道常识定律。这不是藉助自然力量布设的固定的魔法阵,科技向的传送都是极其耗能的。但凡发动传送,一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说刚刚从这里消失的敌人现在可能已经在几光年之外的某颗行星上了。你把船拆了我们怎么办?」 奥德尔的常识是没有错的,只可惜他并不了解天河龙族的文化习俗导致了并非实用至上的造物结构。 有土豪军阀会选择用黄金而非最实用的钢铁为自己打造一把步枪,天河龙族也可以仅仅因为喜好和审美的需求选择把自己的飞船设计成仅仅相隔十几米的舱室也需要通过传送进出的奇葩构造。 富有的天河龙族有这个实力支撑自己的奢侈,如果应选者有幸进入这艘运输舰的货仓看上一眼一定会惊掉眼球,但可惜的是这一船富埒陶白的秘宝终将伴随着天河龙族的隐秘一起彻底消亡在世间了…… 当然这船上也是有普通的气密阀通向太空的,诸如检修外壳之类的工作终究不可能全靠传送解决。但龙女清楚这一点,玛塔尔神国的战士们却不知道。 他们同样不可能知道即便被逼到如此危急的局面,那个音乐家也从未想到过逃离游戏,而是始终在盘算着怎么在无伤的情况下全歼他们。 所以即便这艘天河龙族运输舰具备将他们传送到数光年之外的能力,曲芸她们也绝不可能那样做。不然真的就只能等到游戏结束两败俱伤也不可能碰头了。 倒也无怪他们想不到,因为活生生的战力对比摆在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们也能看到【龙冢】世界背后的秘密,那只有曲芸一开始便看破,而他们的人只有在死亡的瞬间才会明白的那一切。 法点点头跟着补充道:「我知道几光年的距离对你们某些团队而言并不是太大的困难,但是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规则中提到的,在『沉没』之前决出胜负的事情。像奥德尔所说的,这些仪表看起来虽然不明所以但确实很像是一艘飞船吧? 如果刚刚音乐家用来对付我们的『开放』本就是游戏世界的一部分,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刚刚的『海船』只是掩饰,现在的『飞船』才是那个沉没时游戏就会结束的本体呢? 或者更糟糕一些,任何一个环境内我们所『乘』的『船』沉没,都会导致游戏结束?即便如此,你还打算用暴力突破『这艘飞船』吗?」 「好,那你们提出个办法来。」雪山也不是刚愎自用的类型,虽然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受到这样可能就正中了音乐家下怀,却也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坚持反对多数人的意见。 瓦西里阴沉着脸点了点在布满仪器的墙面前正在努力研究的自家手下与仅存的【军团】士兵道:「让他们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破解,过五分钟应该会出结果。如果这里真的是太空,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对比起玛塔尔神国那边的举足犹疑,曲芸她们此时则是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了。犹记得当初刚成立云裳仙府时她们曾经打趣说只要沿着游戏系统提供的知识永不止歇的学习下去,早晚有一天可以自己造出一艘宇宙战舰横扫游戏。 然后,这随性的畅想今天就被奇蹟般的应验了。戴子书顶级徽章的空间里,满满当当地塞了一艘足球场那么大的太空飞船! 虽然在游戏系统的加持下制造生产不需要耗时,但从知识技术的角度上讲,这艘飞船从超越表世界数个时代的核聚变引擎到每一颗螺丝钉全部都相当于是戴子书以一己之力亲手制造的。 考虑到制作这艘飞船所需的囊括各行各业的巨量知识,曲芸真觉得戴子书这人不去当修士有些屈才了。甚至于暗自怀疑老人家会不会是学者综合徵患者。 她这纯粹是在感嘆戴子书对如此大量知识的记忆力,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哪怕有幸得到拉马克游戏顶级效率的学习方式也是耗费毕生都无法达到这个程度的。 1014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节) 「怎么?音乐家小姐是看上老夫这精卫号了?」戴子书笑呵呵地说着,眼中满是自豪:「这艘船的成本不高不低,主要是先期花了我太多年学习知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在【清算】前加以量产。 这不是荆虹号那种规模造物,只要中上层的游戏团队全都多多少少贡献一点能量点出来,我们完全可以打造一支太空舰队给敌人迎头痛击。」 曲芸闻言收回了惊嘆脸,笑笑道:「然而龙女姐姐并没有批准你的太空大战计划,甚至都没和我提过,显然说明它是不实用的。 先不算从应选者团队中收取点数的难度和半年内培养出一批凡人太空军的难度,单是进行太空作战这种依靠凡人的集团化正面交火应对【清算】就是十分不明智的。 抱歉戴老,你是科学家,还是其中尤其笃信集体力量与工业化生产的科学家。将自己这艘船取名精卫,除了象形飞禽,本质上应该还是寄託了凡人也可以通过锲而不捨和通力合作移山填海的野心吧? 这虽然与依子所信仰的相悖,可如果能经年累月的发展下去倒也不失为文明的一种出路,就像引路人文明那样。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非要跟一个不知比我们领先了几千年的文明比拼科技,那恐怕是已经到了我们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吧? 在游戏世界中团队对战时,拿出一艘太空战舰来确实可以收到奇效。但如果放到世界层面的直接战略冲突上,优势就会转变为劣势。 利用底层宇宙境界的限制,在终极武器和顶尖强者的实力,以及与文明发展程度关系甚微的谋略智策上决一胜负才是本处于劣势的我们唯一求生求胜的希望。依子这一场游戏,难道还没让你看出来这个道理吗? 小妮子和夏子衿她们可以在武力上挑战一切强敌,在关键时刻挣得优势;依子也小有自信可以在大局智略上与任何敌人一较高下。 所以比起处心积虑不懈努力去打一场必败的战争,我们为什么不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有可能获胜的地方上呢? 坦言说,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什么玛塔尔神国一定建有常被的太空军,无论数量,质量,经验还是底蕴上讲都绝不是我们倾尽一切就可以在几年内追平的。 如果龙女姐姐真要同意你的计划,恐怕才是将资源浪费在註定不会奏效的地方,对她霍氏的大庸王朝和我们的世界不负责任了。 嗯,之后有空的话请允许我订购一艘,不过依赖它应对【清算】的想法还是算了吧。喏,先开到这边来。」 曲芸说着在精卫号扫描出的周边星图全息投影上点选了一个不算远的位置。她这些话并非妄自菲薄瞧不起戴子书,但虽然她对科学理论的理解尚算浅薄,游戏这么久对于科学造物的见识可一点也不输于戴子书。 通过面板上用她母语书写的舰体参数她便可以看出这是一艘核聚变动力的飞船。单是这一点就远远落后于阿尔伯特小妹妹她们那蓝色空间号所在的世界,更不用说引路人文明和刚刚大开眼界的天河龙族飞船了。 而考虑到歷史发展的时间规律,她们在这场战争中所要面对的敌人恐怕并不会输给天河龙族多少。 给戴子书泼的这盆冷水并非为了各自的思想主张,而是纯粹就事论事合理的分析判断。 先前龙女否决他提案的时候可没有说得这么明白,听了曲芸的分析后尽管情感上还是有点难以割捨,但实事求是的根本精神还是让戴子书很理性的接受了曲芸的说辞。只是曲芸提出的那个太空中空无一物的目标点却还是让他不禁质疑: 「我们距离你指的这里差不多有百分之一个天文单位了。以精卫号的聚变引擎即使持续加速后直接减速,我们最高能达到百分之三光速也需要至少五分钟才可以停在目标位置。 你需要我们停在那里对敌舰展开攻击,而不是只要经过那个点就行对吧?这样的话,恐怕还未等我们动手,敌人早都已经挣脱出来了。」 精卫号比代达罗斯计划所设想聚变引擎最佳效率的百分之零点二光速要快了十倍不止,这倒不是戴子书研发出了什么黑科技,而是因为他可以用能量点代替成吨重的燃料。 相对于能量点的能量利用率而言,这艘飞船的动力几乎等同于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了。 「不要紧。龙族飞船的甲板好挣脱,但是思维定式和恐惧心理却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放心吧,他们不会这么快出来的。」曲芸十分自信地笑道。 虽说这傢伙一直自诩不喜玩弄人心,但真到玩起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她心狠手辣,谁也做不到她这般运筹帷幄淡定从容。 一旁的蓝枫正在仔细检索着精卫号上的武器系统。她当然看得明白,因为戴子书飞船上挂载的威力最大的武器正是蓝枫自己协助开发的。 没错,那正是【清道夫】系统——装载有触髮型人造黑洞的核运载飞弹。当然此【清道夫】与希望管理委员会发明的那种一发就可以吞噬太阳的末日兵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它的最大有效杀伤范围也不过一颗中型核弹的程度。 光看这一点,戴子书当然可以从游戏系统学习知识搞出杀伤力更大,原理更加简单易学的武器。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清道夫】是有一个十分站得住脚的缘由——黑洞的跃维性。 众所周知,黑洞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以不可抗力吸取物质,它更是以自己的存在扭曲着周遭时空的物理常数,连时间都能影响改变。 这也就意味着,应选者没有办法通过让自我暂时性整体跃维,像无视普通枪弹和核武器一样轻松规避攻击带来的伤害。 黑洞武器是一种专门针对顶级应选者的奇效法宝,至少在底层宇宙的范围内绝对是这样无可争议。 1015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一节) 那么问题便来了。如果只是使用目前的【清道夫】飞弹攻击,他们根本就不需要逃出以天文单位计算的距离。精卫号聚变引擎持续数秒的一次的短暂加速就足以让他们在发动有效攻击的基础上及时地拉开安全距离了。 于是蓝枫就耿直地把自己的发现说给曲芸听。她倒不是认为曲芸看不懂数据随便指挥。她既然点出了确切的位置,自然是又她的道理,蓝枫只是想要弄清她的目的罢了。 「一定要去那里的原因吗?」曲芸笑道:「当然是为了安全起见了。现在发动打击或许可以重创敌人,但是却绝不可能把他们消灭干净。别的不说,光是那老傢伙的暗物质就足以保全身边的人。 以敌人的文明程度,我想他们手中一定有太空战舰。而我的目的,是要在下一个世界前把那个打掉。」 很可惜,如果早有先见把清道夫系统开发出一款定时炸弹或者遥控炸弹,现在便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要是没有呢?你事先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又怎么会放心把作战计划安排在并没有十足把握的假定上?」龙女姐姐狡黠地看过来,比起疑问,听起来更像是试探。 曲芸微微挑眉看回去,嘴角浮现出残忍的笑容:「那我们就利用飞船的机动性保持距离狂轰滥炸。能量不灭,也不会无理由的滋生,就算是安泰俄斯也得站在大地上吧?。那些傢伙能看抗住一颗【清道夫】,还能抗住几十颗不成?」 这还不说精卫号上装载的【清道夫】远不止几十枚。应选者之间的战争即便看起来像常规太空战一样开着飞船互相开火也绝对不可以用常理来估量。比如战斗人员比载具兵器更结实,又比如载弹量完全无法通过舰体规模加以估计。 十分巧妙地迴避过龙女姐姐真正的问题,曲芸在不断放大的全息坐标上细化自己指定的目的地。 五分钟转眼即逝,精卫号在戴子书精密的计算下做着减速运动趋于静止,而天河龙族运输舰死气沉沉的传送舱内则是一片惨澹愁云。 「你说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们的『指挥官』先生。现在的结果呢?」雪山皮笑肉不笑地戏嚯盯着瓦西里,而后者则是把他的目光乘以十倍的愤怒转抛向了正在研究飞船操控面板的手下。 【征服者】名下恰巧就有一位科研型辅助团员,注意到自家暴躁团长的目光立马丢下和【军团】成员的讨论回话道:「报告指挥官,我们发现这个作业系统非常有趣,它使用了八进位的算法和一种本身带有一定力量的本源语言所编写。 但它所体现出的底蕴又远没有听起来这么厉害。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最优化地利用本源语言所蕴含的力量,而是捨本逐末般执着于自身财富或者说天赋之外的科技发展上。 事实上我们一致认为这个系统的创造者属于那种拥有逆天的传承或者种族天赋,却没有经歷过太过漫长的进化祭奠或者中间曾经断层的特异文明。 它们通过这艘飞船的科技实际展现出的文明程度与力量等阶事实上也就是与我们玛塔尔神国半斤八两的程度。 更有趣的是,这个系统明明存在着许多可以改进精简的,即便是初学者也能看出的余地,但还是偏偏坚持着一种复杂的构建法则。 对于这个系统的设计者,我只能说它像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并不像我们应选者这样处处以实用有效为第一标准,而是执着于某些我们并不了解,但可以确信并没有实际意义的信仰,艺术,或者文明审美。 这种追求实用之外价值的做法是十分常见而合理的,就像我们地球上也曾经在古代出现过徒增建材消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高耸尖顶房屋和空耗工时精力的圆顶房屋一样。 我们地球歷史上所有这些带有宗教意义和美学意义的人造物形态,无一不是在生产力发展足够富足的条件下开创,而且纵贯拉马克游戏系统,我也敢直言把华而不实做到眼前这个系统程度的先例也是闻所未闻。 当然这只是文化层面的价值,对我们目前的处境毫无影响;但如果能够研究透这个系统,我们就可以发现本源语言与科技结合的有效方式。我相信,考虑到实际效益我们很快便可以开发出远胜过这个系统的……」 「说人话!」瓦西里直接把雪茄砸到了那人脸上,紧接着被砸到的地方便起了一大片过敏似的红疹。以他的立场,是完全不懂得手下口中这了不得的科学发现有什么价值的。 但在场每一个人都支持他的决断。因为现在绝是不是关心什么世纪科学大发现的时候。若不是因为瓦西里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雪山他们都想代替瓦西里上去抽人了。 「是!」那人惶恐地忍耐着奇痒无比的痛苦专心道:「结论就是这确实是一艘飞船,而且还是一艘运载有大量重要战略物资的运输船。 飞船上使用的科技并不算超前,但却极其的异类,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我们不可能破解,自然也不可能利用传送追去他们刚才逃跑的方向……」 见到团长大人越发难看的脸色,这位后勤团员连忙改口道:「但是我们也发现了重要情报,那就是敌人刚才离开的传送地点绝对不在什么几光年外的星球上,而是就在这艘船建体内!」 「擦!就这么一句重要的话,你特么非得放到最后说啊!」瓦西里把刚点燃的雪茄扔在地上咆哮着,拼命忍耐着给这脑残手下先来两发绝症尝尝的冲动。 毕竟这还是在游戏中,而且他们损失的人手已经大大超过可以接受的范畴了。嗯,太过纠结于战损是没法对付这个音乐家的。 决定了,如果再有什么需要炮灰的地方,就是你先上了! 瓦西里心中如是琢磨着,对雪山点点头,示意他同意雪山一早提出的办法了。 1016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二节) 谁知刚刚那位手下见到团长大人脸色缓和下来,居然不知死地又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考虑一下先去寻个宝什么的? 自打进入游戏我们就一直被那个音乐家牵着鼻子走,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把握局面。听我说,这艘船上运载着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变为己用,说不好就可以出乎意料奠定胜局! 或者说,至少也有机会打敌人个措手不及,总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啊……」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武器?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威力如何,射程如何,究竟怎么做到出其不意?」瓦西里阴沉着脸问道。 他虽然脾气暴躁外表粗鄙,但粗中有细表里不一,本质上能被统帅在一众顶尖团队中选为指挥官的人不可能是个比起脑子先动拳头的莽夫。只要有可能,瓦西里绝不愿意按照雪山的办法破坏舰体。 「这个……」首先挠着脑袋傻笑着:「不去看看还真不知道啊……」 能够在顶尖团队成为技术员的自然不可能是个傻子,这位比起戴子书而言只不过是少了些变通。其实面对未知的奥秘,所有的科学家和魔法师都是一个样子,像极了见了妙鲜包的猫。 这一次没等暴躁老哥再发话,雪山爆发出击一拳便打穿了舱壁。龙族传承的太空级别合金果然也挡不住身体进化到极致的人类一击。 「等等!」那位【征服者】的团员出想要手去阻拦,然而专精科研的他又怎能跟上雪山的速度?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瓦西里已经怒道不是抽雪茄,而是把雪茄嚼在嘴里吃了:「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嗯,以他的体质,尼古丁什么的都不是个事儿。 「我看到仪表显示有高速高能物体向我们飞来,但是还没看清就被雪山团长破坏了,」那个手下缩了缩脖子,弱弱道:「这理由成么?」 …… 「所以,你不惜放弃先手时机也一定要赶来的这里便是新的『闭合』点?我怎么觉得抛开那些复杂的量子玄学弦理论不说,这简直就像电脑游戏里的存取点?不论游戏有多难,不断地读取存档反覆尝试总有打通的一天?」 尹熙颐早就发觉了事情的不寻常,于是一边盯着彼此间隔数万公里排成队列准备实行间差打击的飞弹飞向刚才的坐标,一边逮着这不需要忙着奔逃的间隙终于忍不住虚着眼睛向曲芸问了出来。 她的问题一出,李宗便也立即趁机沉声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在纠结怀疑的问题: 「我觉得这不靠谱。这样的假设完全和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的常识冲突了。就算游戏系统因为对战双方实力不均等对世界环境做出一定的调整,也没道理创造出这种一边倒的无解局面,我们又不是拉马克的亲闺女。 所以与其在这里感嘆我们的逆天运气,不如想一想会不会是不知不觉着了敌人的道,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不知不觉大祸临头。」 这由不得他不怀疑。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不相信曲芸把敌人耍得团团转,事后嘆一句精妙,自愧不如一番也便罢了。但这一次曲芸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让敌人自己被世界规则坑得欲仙欲死,这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李大人不必多虑,」曲芸笑眯眯安慰道:「如果并非我们着了敌人的道,而是敌人着了依子的道呢?这样想来,是不是我们的顺利就好理解一些了? 依子一开始便执着于击杀那个通灵者,正是为了让这场游戏世界背景下这强大到逆天的自然现象能够只被我们自己掌控在手中,成为我们对付敌人的武器。 若不然,李大人以为依子既然设定了我们全员生还的底线并以此为前提进行一切行动,为何还敢执着于全灭敌人的计划,反覆作死尝试?」 尽管曲芸解释的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但常年负责理异院的李大人还是总有一种被人耍了的不适感。偏偏他又挑不出毛病,便只能垂眸不语。然而顷刻间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疑虑来自何方。 似乎自打进入游戏以来,他自己一直是以不惜代价消灭敌人,哪怕万劫不復也要拖着敌人同归于尽的执念在战斗的。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同伴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甚至敌人表现出的架势也毫无二致。 但曲芸一句「以全员生还为前提」立刻就造成了乖离。不是说她这想法有问题,也不是说她异想天开妄自尊大;而正是这想法太过正常,太过理所应当,才愈发体现出曲芸的异常。 自己都能看出大家一心赴死的决心,那个音乐家能看不出?既然她注意到这一点,注意到大家的想法和形式方式有问题,又为什么不出言提醒? 想到这里李宗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勐然一惊。 她会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群人里有她信不过的,甚至可以说一定要在这场游戏内就地坑杀的人! 音乐家手中或许没有证据,没有办法说服我们相信;所以她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我们不产生怀疑的前提下自然而然地除掉她怀疑的那个人! 在我们出生入死苦苦挣扎的拉马克游戏中,那个女人,可是从始至终一直都在闲庭信步地享受游戏啊! 除了华英,难道我们两团里还存在有叛徒不成? 叛变向玛塔尔神国与先前华英背叛团队投向臧王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后者只是良禽择木而息,而前者则意味着竭泽而渔,牺牲未来和希望换取利益。 乍看来是如此,但实际上呢? 跨域转团虽然代价惊人,但并非不存在通道,而其代价基于一个文明世界一整颗地球而言又显得足够微不足道。 若是有人笃定了自己的世界会在註定发生的【清算】中不可避免的败亡,那么投敌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公民似乎就成了唯一的生路。尽管这条生路的代价是自己整颗母星的全部生灵为之陪葬。 想到这里,李宗心里又是一沉。原先仅仅是吃惊的心情无法控制地生起浓浓的绝望。 整个表世界,从一开始就对【清算】满不在乎,从未把身边人之外的人命当命,没有底线,没有一丝一毫的道德,一点也无所谓母星存亡的人,除了面前正笑眯眯掌控局面的音乐家还能有谁? 刚才假设她想要瞒过大家坑杀团队中的某个人实在是太过乐观了。或许……她想要瞒过的只有她事先联繫好可以带走,本人却并不知情并一定会全力反对的公主殿下一人。 而她要坑杀的……是我们所有人! 1017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三节) 「不好!」 凭藉敏锐的直觉,雪山大喝一声连连撞破五层甲板,一口气沖入太空。 余下的应选者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纷纷藉助喷涌而出的空气压强快速跟了上去。这些人没有一个菜鸟,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因此即便是一瞬间没能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行动上也不会落下半拍。 然而即便如此,也终究还是有人掉队。 亘古由来星光璀璨的宇宙一瞬间一片漆黑。再度还原之后,远方的星光依旧,近处却只剩下一团肉眼难辨的灰暗。 灰暗散去,露出一团分崩离析的钢铁壁垒,随着消散的黑暗宛如失去了支撑一般在真空中向四面八方缓缓分散崩解而去。 这自然不是那艘天河龙族的运输舰,而是应选者自保的某种手段。无论其中运载着怎样逆天的武器,现在也全部都在发动之前在黑洞中泯灭无踪。 这层钢铁壁垒散开后,露出了的自然是玛塔尔神国的一众战士,只是人数又少了一些。 「呵,这就是你要我们谨慎的后果?」雪山抱臂轻松发思调侃道。 基于敏锐的直觉和毫无纪律的作战风格,【无法之地】的每个成员都无需等待命令,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没有一个人在这次遭遇中身亡。 而且雪山同样自信,即便没有奥德尔的守护,他手下的战士们也同样都能从这次打击中生还。 「闭上你的嘴吧!」一向暴躁的瓦西里此刻异常愤怒:「死到临头,与其还想着推卸责任,不如想想敌人现在到底身在何方,以及她们是怎么跑到那么远去的!」 不过这句话着实有些多余,因为真空中根本没法说话,大家皆是倚仗着谢尔盖耶维奇的能力发思沟通,雪山的嘴巴压根就没张开过。 「团长,她们在百分之一天文单位的距离,正是攻击来源的方向!」【征服者】中那个多嘴的手下发思,手中拿着一个游戏掌机大小却明显功能异常强大的仪器。他正用实际行动努力挽回自己攥在团长指尖的小命。 百分之一个天文单位,即太阳系中地日距离的百分之一,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单靠超人自身的实力飞过去是一个费时费力到让人想想就不愿挑战的漫长长度,而更加先进的曲速飞行和虫洞穿越又极难精准到这样精确短小的细节。 除了完全掌握自由传送的大魔法师或者像天河龙族这样掌握神秘上古传承的文明之外,对绝大多数太空旅行者而言这都是一个让人忧伤而又烦躁的距离。或者说,正是对于戴子书这种相对基础古老的核聚变引擎技术而言的黄金距离。 当然无论是戴子书还是曲芸都没有把这一点计算在内,因为曲芸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奔着她一早便知道的「弦闭合点」去的。 如果这个闭合点要更远上一两百被,恐怕在她们到达并发动攻击之前,就会发现玛塔尔帝国的站队已经等在目的地迎接她们了。 「呵,你也算有点用处了,不枉让你活到现在。那么咱么现在就攻过去吧?考虑到时间和距离,追上她们应该并不算什么难……」 然而瓦西里的思绪还未完成,他手下那个科学家便又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团长,可是在进攻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面对……」 这傢伙欲言又止地看看怒不可遏的团长,显然这种无语的交流在【征服者】中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做为一方霸主顺风顺水惯了,【征服者】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今天这样的打击,瓦西里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怒过而已。 知道没有人会接话,这傢伙环顾一番,最终识趣地自己把话说完:「敌人的攻击不止一波,仪器显示下一次攻击马上就要到了……」 …… 足以压过惶恐的愤怒酝酿中,漫天繁星又是忽地一暗。 待无声的太空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恢復如常,这群战士中便再没有【征服者】那位成事不足,一口气不把话说完,关键问题总是晚半拍的团员了。 没有人觉得惋惜,甚至还嫌他死得太轻松不够解气,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奥德尔故意没将他护住。 「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还有谁有刚才那傢伙手里那种……嗯……太空雷达之类的玩意?」雪山双手抱胸,挑挑眉看向瓦西里,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奥德尔。 面面相觑,又是几秒钟的沉默。然后大家发现他们刚刚集体默认把唯一掌握着破局之法的傢伙给坑死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蠢。着实是这些团队全都顺风顺水惯了,被人算计得憋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头一遭。便是挨个检查并调整平衡再分配过每个团队所携带装备的统帅小姐也没可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也不能说完全没想到发生意外的可能,类似的装备她至少确保【军团】手里还有个备用的,然而是能想到徽章空间里装着那玩意儿的傢伙死得更早?现在是连尸体都留在另一个世界中餵龙了…… 「不就是黑洞武器么?老夫还扛得住!下一发攻击后,我们分散躲避,然后各凭本事追杀过去!」还是奥德尔沉得住气,立刻提出了一个靠谱的解决方案。 即便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们五支团队依旧占据着人数优势。很难想像敌方的远程打击可以同时照顾到四散开的松散冲锋阵型。 没有人蠢到提出硬抗到对方的攻击打完了再追击这种建议。都是应选者,谁都知道顶级团队徽章的容量。正常战争中连续作战补给不足的情况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发生。谁要是这么说了,估计下一个被奥德尔坑死的就是他了。 又是一枚【清道夫】泯灭。这一次奥德尔把大家照顾得很好,再没有人阵亡,只是他本已苍老的脸上愈发苍白了些。 「散!」 一道强横的思绪响彻众人心头,玛塔尔帝国众人立即四散飞驰。 1018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四节) 在各显神通的手段与浩瀚无垠的太空背景下,战士们彼此间的身影很快就超出了肉眼可及的范围。 又是一枚飞弹擦肩而过,将军身周立即浮现出一圈钢铁壁垒,但比起飞弹的速度总归还是稍显迟了分毫。 但比起瞬间诞生又消亡的微型黑洞,却有另一层不同的灰暗将他周身完整覆盖。 打击一瞬即逝,将军完好无伤。 平静下来,他见到自己身边还跟着奥德尔……和雪山? 奥德尔已进力竭,他的防御这次自然是没有顾忌雪山的。但在这个距离上,强悍如雪山已经不需要藉助设么特别的手段,光是靠进化到极限的肉身便可以硬抗微型黑洞的引力。 事实上若不是为了跟着将军,凭那两人的手段早都已经跑出几倍的距离了。 「你们跟着我是为了……」谢尔盖耶维奇不在,将军便只能花费点数按着他勋章形的纹身徽章问道。以他们的团队等级确实可以凭藉游戏徽章做到不需要发音的通讯。 「就是你想的那样,」奥德尔面色沉重地答道:「这个环境下,我们只能凭藉它了。哪怕只剩我们三人……」 奥德尔说着目光扫过雪山,这个「野人」的表现让他不由得高看一眼:「也仍旧有足够的把握将敌人全部灭杀在这里!」 「好,那我们现在就……」 将军说着就要去触摸勋章纹身,却被雪山阻止:「等一等,它抗不过黑洞武器,奥德尔的力量也不足以守护它的体积。我们等下一波攻击过后……」 「可是万一敌人停止打击怎么办……」将军显然不贊同雪山的犹豫。可话还没说完,便有一枚飞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他们身边加速而过。 一瞬间将军诧异的目光投向雪山,而奥德尔则是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这是最后一次了,扛过这一发,他有着充分的把握将音乐家灭杀。 就以星空作幕布,一定,就算拼上一切也一定要不惜代价地把那个女人灭杀在这里! 接着,飞弹便精准地射向先前每一次打击的那同一个位置,然后……爆开。 太空中的战士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并且对于 然而飞弹爆炸的一瞬,他们等到的却不是周天黑暗的一瞬与致命的引力,而是被炸成碎片,像破碎的镜面般层层剥离脱落的整个天空…… 「该死!是闭合!」奥德尔用根本不可能发出的声音愤怒嚎叫着。 然后,当每个人眼中破碎的世界再一次合为整体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那个四面完全封闭的合金密室中。只是这一次,房间中却没有半个敌人的身影。 哪怕知道了「弦闭合」的事情,眼前的景象也让他们一时很难判断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散开!」在某些人尚未意识到周遭发生了什么时,奥德尔就大喝一声并率先破墙而出,雪山的动作则比他更快,紧接着雷便以后来居上的速度从第三个方向破开甲板飞掠而出 这一次奥德尔保留了充足的力量,但很遗憾,将军并不是反应最快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他同样也不具备在黑洞武器中保护自身的实力……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个损失并非无法挽回,因为「闭合」又一次降临,要远比先前快得多。 「我找到破局之法了!」 当众人出现在那熟悉到令人无语的密室中,法突然在用尽他全部的情感意念发思,在众人脑中便像是对着他们的耳朵狂喊一般: 「为了平衡我们逃离的时间和拉开安全距离,敌人的飞弹是在『闭合』之前就已经发射了的!算准时间差,我们可以两次打击的间歇逃离!」 为什么法没有选择张嘴说话呢?这是因为他预料到了等「闭合」完成后,大多数人肯定都会立即四散奔逃。他得赶在所有人行动前让他们注意到,因为即便花费点数使用徽章通讯,他也无法同时联络所有其它团队的成员。 因此在「闭合」尚未完全之前他便一直努力在想着这句话。可惜他的想法传递到每个人之后,别人却是再来不及开口回答了。 随着法的全力发思,在众人思量中又是一枚【清道夫】袭来。一瞬间的完全黑暗后,人群中消失的除了空气与整个舰体,还又少了一位【军团】的士兵。 这个倒霉的傢伙已经生生死死第三回了。如果他能有幸保持「存活」的状态到最后脱离这个不稳定量子世界,便可以惊喜地发现自己获得了一个名为【死死更健康】的奇葩成就…… 没办法,奥德尔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始终维持着暗物质防御。每次启动防御的间隙,那些实力最弱的没有手段自保一瞬的团员们便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而在有了先前两轮的经验后,奥德尔有意节约一些能量。 「没用的,敌人见鬼的武器杀伤范围太大了,这个情报一定要带出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的速度不够逃离杀伤范围,」众人脑中响起奥德尔疲惫的思绪: 「而移动将会极大削弱我对周围暗物质的感应。护住两三个人或许还行,若是一起行动,遭受下一次攻击的时候有几个人能活下去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眼看着就没有以后了,奥德尔倒也没再藏着自己能力的弱点,坦然暴露给大家。至少在清算结束前,他们都还是绝不可能互相背叛的战友。如果能赢得清算,那再找机会把这些人都除去不迟。 「我们不行,那【人类之光号】呢?」法显然早已经有了打算才提出自己的意见,而且似乎……和某些人早先的想法不谋而合。 少顷的沉默,又挨过了一枚【清道夫】的打击后将军回復道:「我刚刚也算了一下打击的间隔时间,确实是恆定的,但也确实不够人类之光号离开攻击范围。 而且别忘了,为了最大效率储备物资对应多种复杂局面,我们全部团队可是只带了我手中着一艘飞船。」 1019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五节) 面对接连不断的致命打击,大家多少都有些淡定了……反正还能重新来过。当然,也没有人淡定到因此放弃垂死挣扎。 而将军的意思也不言而喻,如果为了逃离这轮连续打击牺牲了唯一的一艘飞船,那么即便他们逃出去了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追击能在短短时间拉开以天文单位记数距离的敌人。 「一发,一发就足够了,」法发思,终于点明了他大胆的战术:「哪怕同归于尽也没问题!」 「你疯了?!我们的主炮需要五百能量点才能开一发,还不一定能在敌人逃离前击中!即便击中了,又如何确保」将军的眉头拧成绳结:「到时候如果敌舰残存而人类之光号被击毁,我们才是陷入了万劫不復的境地。」 他并没有提敌人还有第二艘飞船的可能性。除非花费点数指定太空场景,否则没有任何团队有足够的空间存放不值一艘战舰。而这一场游戏,花费点数指定场景的是他们。 但敏锐的雪山却立刻捕捉到了法思路的依据:「之前交火过几次,那些傢伙……虽然看起来每个人都很耐打不容易杀掉的样子,但并不具备任何像奥德尔这样的防整体防御力。 她们中最擅长防御守护的应该就是那个持盾的高个子女人,而她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抗下人类之光号的主炮一击。」 「对!假设敌方没有瞬间接近光速的逆天技术,那她们也不可能逃出主炮的攻击范围!」法露出些许兴奋的神色: 「而那个音乐家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奥法师,就算她的战力并不像先前表现出来那样弱小又恰好掌握着【能量屏障】之类恰当的防御法术; 只要她还在底层宇宙的境界压制内,真理之门的能量极限就绝不可能充足到抗下人类之光号主炮一击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她们的飞船!如果能造成人员杀伤是最顺利的意外之喜,如果不能也完全没有关系。战略局势上一步先步步先,我们很快便可以将敌人逼入绝境。」 「而攻击我们的武器属于飞弹类,这一定是从飞船上发射出来的。因此哪怕她们像奥德尔这样凭藉某些诡异的力量硬抗下人类之光的主炮攻击,也不可能护住自己的飞船。 这样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双方同时失去了大范围太空穿梭的能力,但至少我们还配备有单兵用飞盘,短距离的追逐不可能胜不过她们……」瓦西里也跟上了两人的思路,贊同道: 「那么就这样做吧。如果有可能,在开火之后将飞船再收起来。如果来不及的话就按照原先的计划各自四散开,然后在敌人的攻击中以保全自身为基本条件各自展开追击!」 「不需要四散,」奥德尔的思绪穿插进来:「敌人的攻击是在『闭合』之前就已经发出,无法改变速度时间和方向的,这在之前的经歷中已经多次被证实。 这次所有人都跟紧我吧,我可以再确保防御三次攻击让所有人无伤。而三次时间间隔拉开的距离至少足够人类之光号主炮来上一发了。」 满天繁星明而復暗,暗之又明。三次之后,一艘与精卫号等大,看上去却不知要先进多少倍的飞船出现在太空中另一个坐标点上。 戴子书的设计包含了诸多动力学,材料学,流体力学与物质能量学等等科学上的试验,因此舰体上挂载着大量复杂的仪器设备小零件,看上去颇具蒸汽朋克风格。 而人类之光号则经过数代应选者的反覆改进和大量实战检验,如今看起来全是洁白弧线构成的富有美感的非常简约未来的造型,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是实用主义的极致写照。 抛开外观不谈,光是实际性能和科技水准两艘战舰也完全不在一个水准上。可以说,两者唯一的相同点就只有被徽章空间所限定的尺寸而已了。 「不好!敌人的飞弹以我们此时的位置为正中心袭来了!」【征服者】里那个说话不讨喜的科学家示警。生生死死之后,考虑到他手上仅剩一份的设备这一次奥德尔没有坑他。 「不要紧,足够瞄准开火的时间了!」将军的思绪回应着,人却早已经钻进了飞船气密舱,不等内外压平衡便急于开启了内测舱门。 人类之光号是【军团】歷代团队积累下来的知识打造的,专门为了应选者使用和超人间游戏对战设计的舰体,自然能承受得住这种在太空中本该致命的操作。而将军的身体也足以承受这种高负荷的环境适应。 法与奥德尔推断的不错,精卫号先前的一连串【清道夫】飞弹打击确实发生在「闭合」之前,根本无法修正。但这并不意味着音乐家见到他们并未像之前那样四散而是抱团行动后,不可以根据速度推断髮动第二轮远程打击。 事实证明,尽管距离够远,目标够小,科技差距够大,但戴子书就是有办法监测这边的一举一动。这便是先后手的差距了,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应选者,一旦先手锁定了对方的位置情报,后续再想保持监控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无论是精卫号还是人类之光号上全都是争分夺秒如坐针毡。毕竟飞船需要启动,武器需要自检。越是复杂先进的战争机器,就越是无法像最简单的刀剑那般如臂指使。 「成了!」人类之光舰桥上的将军抢在最后瞬间狠狠拍下了炮手席上的大红色按钮。继而世界失去了光亮。 「成了!」精卫号的光学探测屏幕上,一道如恆星般耀眼的强光自敌人的方向发出向这边冲来。曲芸眼前的的一切扭曲旋转继而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一缕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亘古不变的太空中,遥远又不那么遥远的两个端点,光与暗的极致约好了一般同时爆发,同时消亡。 1020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六节) 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消散后,留下的是一片不那么显眼的昏暗。待到这层昏暗褪去,便只剩下一众灰头土脸的战士。 除了留在人类之光号与战舰共存亡的将军,玛塔尔神国诸君在这一轮打击中在没有伤亡。嗯,如果不算已经脱力到快要昏厥的奥德尔的话。 「敌人的情况……怎么样?」众人脑中听到奥德尔虚弱地问道。 【征服者】那位科技兵摆弄了一番手上的仪器后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敌人……消失了?」 一个大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那是瓦西里不远十几米的间隔飞冲过来给了他一下:「混蛋,让你给出个准消息,是被主炮干掉了,还是跑掉了!」 这个问题并不算强人所难,稍微脑子正常的玩家都可以立刻给出答案,比如像此时刚刚查看过自己的游戏徽章,面色极度难看的法:「敌人没有伤亡……」 「可是先前敌人所在的地方确实没有任何引力反应……」【征服者】的科技兵捂着脸辩驳,正说着突然神色一喜:「等等,现在是游戏规则中十五分钟显示双方坐标的时刻!敌人的位置……还在原处?!」 对于这世纪太空魔术秀般的表演,所有人此时都是懵逼的。 「没有必要去纠结弄不清的东西。你只需要告诉我,敌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可有任何异变?」雪山不会被任何奇幻的表象所影响,他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道。 科技兵挠着脑袋:「最大的异变就是无论如何都应该呆在原处的敌人突然不再具备引力属性了。换句话说,就是彻底消失了…… 除此之外非要说的话,有几十枚应当是飞弹的飞行物正在向四面八方远离目标点。这应该是 啊,你这么说,确实存在着古怪。这些飞弹直挺挺朝各自的方向飞去,却并没有持续加速,也没有变向,反而开始了……减速?」 「不好!快冲!」 众人思维世界中第一次体验到了雪山如此急切的情绪波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有人取出单兵飞盘紧随雪山背后向精卫号本应存在的位置冲去,比如【无法之地】残余的团员;也有人像雪山一样自己想通了问题的关要,第一时间便动身飞掠而去,比如法和瓦西里。 不过无论如何,总归会有人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慢上半拍。而这一次,它包含了绝大多数玩家。 近科技时代的太空战争中,原则上讲飞弹与能量武器的性能效果并没有本质的高下,只能说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同等条件下能量武器却可以对飞弹形成克制,因为精确制导的密集火力互怼时双方发射出的攻击本身就会互相抵消。 雷射武器洞穿飞弹,造成诱爆,而飞弹弹头所运载的无论是爆炸,电磁,引力,维度紊乱抑或者【清道夫】这样的黑洞攻击则同样在火线上造成一片能量武器难以穿越的异态场域。 看似同归于尽,然而飞弹胜在威力和射程;无论是成本,发射速度,载弹量,都无法与能量武器媲美。看似势均力敌的同归于尽实际上则是发射飞弹的一方吃了大亏。 因此使用飞弹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舰体或者文明往往宁愿用自己的护盾硬吃能量攻击,也不愿把更珍贵有效的飞弹浪费在消耗战上。 而戴子书所掌握的技术则是利用了预编程变向定位技术,让同样指向敌舰所发射的飞弹在发射一段时间后纷纷变向,避开两点间最短的直线而分别走不同的弧度汇聚到最终目标点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那最后同归于尽的一击才没有发生双方攻击彼此抵消或者【清道夫】未能触发殉爆就直接被人类之光号主炮击毁的情况。 对于这一点,经歷过多次「闭合」以及亲眼见证双方刚刚你死我亡的决胜一击结果的众人心里都是清楚的。那么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让雪山等人不惜一切沖向精卫号「消失」的地方呢? 其实虽然对于聪明人根据这场游戏一直体现出的线索不难猜想,但唯有正在减速的飞弹可以让他们得出那个最糟糕的结论。 音乐家一定要跑去那么远发动攻击,是因为她又一次事先找到了世界的「弦开放」位置所在。正是仗着这一点她才敢肆无忌惮地使用一艘明显更加落后的飞船进行太空决斗。 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以第一时间从「开放」的时空扭曲中退走,潜入另外一个世界。 而太空运载飞弹毕竟不是戴子书发明的东西,雪山他们自然也清楚这种东西在什么情况下会直线飞行继而减速。那唯一的理由便是飞弹将要原路返回发射点的设定。 戴子书与蓝枫合作设计【清道夫】的时候是当做远程战略武器考虑的,一开始就没有制造可以定时引爆或者遥控引爆的类型。否则的话,一开始离开天河龙族运输舰时就足够把玛塔尔神国五团打残的了。 而事到如今即便拥有改造飞弹的技术,在这争分夺秒的战场上她们也没有时间去实际操作。 因此连自爆装置都没有的精卫号想要在不牺牲团员通过物理手段引爆飞弹的前提下在自身所在地制造黑洞伤害,顺理成章的手段便是将攻击目标设定为自身,然后把飞弹发射出去,看着它们通过预编程变向定位系统加速,减速到静止,再反向加速回来发动打击。 只是这样一来,就给了玛塔尔神国一方可以钻的空子——赶在飞弹回击前赶到精卫号消失的那个位置。 至于敌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位置发动打击?如果你把这个问题抛给雪山他只会笑你是个傻子,这当然是为了关门打狗。时空扭曲十之有九是不稳定的节点,受到大量黑洞引力攻击几乎必然会发生塌陷泯灭。 如此一来,本场游戏中交战的双方便彻底失去了关联。他们也再无法达成击杀音乐家的初衷目的。 冲过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冲过去! 这是此时此刻,所有醒过味来的玛塔尔神国战士一致的心声。 1021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七节) 似乎是由于飞弹设计时本并不包含原路返回轰炸发射者的功能,原本不足一分钟就可以攻击到敌人的【清道夫】四散开去后仍旧飞行了很远很远,久久未能返回。 同样核聚变原理推动的飞弹比飞船快出五倍的速度,在这真空之中当然和体积带来的阻力,质量带来的引力无关,而是纯粹区别在是否需要减速这一点上。 所有传统方式的太空旅行,在不计燃料消耗的前提下想要最快速度到达一个位置都需要差不多正好一半的时间来进行减速。而有趣无回的飞弹则在这段时间里继续加速,两者相比距离越远的情况下差距自然越大。 但飞船可以从应选者的空间里获取近乎于无穷无尽的能源,飞弹则不然,除非开发出直接使用能量点驱动的动力源,否则体内所能够蕴含的推进燃料都是十分有限的。 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调头迴转的情况下。 所以从四面八方折返之后的【清道夫】们纷纷一副疲软不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回击,速度再也提不上来。 作为黑洞武器,【清道夫】的伤害自然是与射速冲击力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但这迟来的打击却给了敌人一丝希望。 正是这一点让戴子书感到十分疑惑却未能问出口来。既然音乐家已经设定了击毁世界扭曲节点把敌人永远留在后面的决定,又为什么不在发动对敌人打击的同时发射这些回射的弹头呢? 这样敌人在遭受攻击,意识到己方已经逃离想要追击时,恐怕已经会绝望地发现自己再无半分机会了。而既然专攻专业知识的他都能想到这一点,长于战场布局的音乐家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而被留在龙冢天河龙族这片区域的玩家们可顾不上去思考这看似显而易见实际上却需要多动个脑弯的破绽。他们每一个人,此时都在削尖了脑袋往扭曲节点里钻。 第一个到的是风,他赶在所有飞弹尚未爆开之前穿过了扭曲。第二个是雪山,他穿过扭曲时几乎是与四面八方的巨大引力到达节点在同一时间。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倒不是因为这两人飞得更快,毕竟如果不是飞盘这种在玛塔尔神国的域中极其普及几乎人手一个,即便半新人团队也能买得起的太空穿梭用单兵载具,恐怕谁也没可能以接近飞船的速度在太空中长距离奔袭。 两人会先到,纯粹只是因为风的急性子和雪山身体比脑子先动的性格导致。故而几乎在雪山同一时间,雷便到达了扭曲所在。 在玛塔尔帝国,身为至强者之一的雷是速度极限的代名词。即便面对已经起爆的【清道夫】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冲过扭曲节点,然而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却是一边冲刺一边将一管金色的液体直接用针筒打入了自己的心脏。 下一瞬间,本已经在黑洞的扭曲下暗淡下来的太空突然大放光明。那些消失殆尽的光线仿佛被从那些不甘的黑暗怪物口中活生生抢走一般,汇聚成一个雷电巨人。 能量不灭,却可以相互转化。此时宛如降世神明般的雷正在强行将空间中一切暴虐的能量转化为电能融汇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呵,真是可笑呢。和他们不死不休争斗千百年,最后却为了生死存亡不得不借用他们的力量呢。」下一个赶到的奥德尔心中嘆息着,手里出现了一支同样装满金色液体的针筒。 他犹记得临行前当统帅将这些针剂交到他们手上时,他是最强烈的反对者。什么「宁死也不能像使徒那样堕落」?在自己的文明生死存亡面前,坚持尊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现实有时就是这样残酷。不妥协,那么便连死也只会为敌人做嫁衣。 「住手!如果连你也死在这里,还有谁能去和敌人抗衡?」 【征服者】的谢尔盖耶维奇尚未赶到,但雷的声音却直接出现在了奥德尔的脑中。这是因为此时此刻,雷已经超越了底层宇宙对于应选者极限的限制。 第五维度的完全体,这是可以直接将规则写入膜的世界神的力量。 「孩子,请不要忘记我们这场游戏目标的初衷。我们是来围猎音乐家的,不是来赢得战争胜利的。 哪怕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哪怕到最后五支团队无人生还,而敌人甚至未糟重创,我们也未必就输了。 自始至终,我们有且仅有唯一的一个目的,那就是音乐家一个人的生命。少了我们俩,难道瓦西里他们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任务都完成不了么?多给统帅一点信心吧孩子。 再说你还能撑多久?如果我进去了,恐怕后面的战士一个也来不及了吧?比起我,瓦西里才是这场游戏的关键,雪山的直觉和性格也能创造更大的优势。 而我……这场密布黑洞武器的太空战争就是我的主场,也是我此生所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一刻。我活得够久了,出风头的事情,还是让给年轻人吧呵呵呵……」 奥德尔说着毫不迟疑地把针剂打入了自己的心脏。随即,不仅是被雷已经稳定下的扭曲节点,就连周遭已经诞生的微型黑洞也纷纷被瓦解吸收。 只可惜即便享有能力克制的优势,奥德尔所能做到的也极其有限。因为从四面八方不同批次不同速度返回的【清道夫】在轮番殉爆着。刚刚崩碎分解一个黑洞,便有另外两个诞生…… 此时【年代】最后剩下的那位老妪也刚好通过这里,心中响起两人的谈话让她百感交集。 同为最顶尖的冠名团队,【年代】与【雷厉风行】这些年不知交手过多少次。双方都是那种比起来对于同伴十分在乎的团队,互相死在对方手里的队友也让两支团队积攒了不少陈年旧怨。 可以说,哪怕是同时被统帅指名来参加这场至关重要的猎杀,两个团队也抱有着互看好戏,竞争大于合作的心态。 然而最后,两位团长却在生死存亡之际像是多年的战友,兄弟,或者说父子那样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无比魁伟,有如那些上古的创世神一般顶天立地纵横环宇,共同为身后的伙伴们撑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接下来是热泪盈眶的法,面色凝重的瓦西里,焦虑万分的绿毛野人…… 「不对!这个世界……」 「快回来!法!风!」 在最后一瞬,慷慨就义的两人突然间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只可惜即便是世界神也没有能力将自己的声音或意念穿过整个世界传递到已然无迹可寻的同伴那里。 两句话尚未讲完,便连同英雄的身躯与那些尚未来得及穿过扭曲节点的战士们一同泯灭在了吞噬万物的黑暗中。 事实上雷与奥德尔本可以再坚持更久一些……但他们绝望了。 太空规復太空,平静如旧。 1022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八节) 「四,五,六……七。」 「行了,法。节点已经泯灭了,你再数,也不会有更多人过来了。」 水晶般材质的地面一望无际,似是荒原,亦似幻境。下方尽管通透,却因缘过于厚重看不透底;上方四周一片洁白,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蓝天白云,亦不是太空那般无尽的黑暗。 只是玛塔尔神国的应选者们一个个面色凝重。除了最基本的警戒周遭危险,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探索这梦幻般的世界。 七个人站在童话般的旷野上,仅有七人。 【年代】的老妪,【雷厉风行】的法和风,【征服者】的瓦西里与谢尔盖耶维奇,【无法之地】的雪山和绿色莫西干头野人…… 五团二十八位应选者到现在剩下的只有七人了。从将近对手三倍的人数到只剩敌人的三分之二,这还是在敌人毫髮无伤的情况下…… 红着眼眶深吸了一口气,法随即恢復了镇定。若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他也没有资格在拉马克游戏中活到现在: 「你说的没错。不论刚才经歷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出敌人。这不是復仇,而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团长他们粉身碎骨也要坚定完成的,託付给我们的使命!」 「只可惜我们人多时也拿不下的敌人,时至今日我方式微,恐怕更不是那个音乐家的对手了。」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地步,雪山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着风凉话。 他对于完成任务的执念一点也不逊于其它战士,否则统帅小姐也不会把他派来执行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他只是不愿意想那么多而已。人多就一起努力,没有人了他就自己用自己的手段把任务进行到最后。 是非成败过眼云烟,尽人事听天命足矣。便使执着,也仅仅是执着于自己的态度和做法而非结果。 这也是流放之地独特文化所孕育出的特异的价值观,帮助那些被遗弃的人们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乐观地过完短暂的一生,并非雪山所独有。 「不,我们的敌人从来就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刺杀任务,不是正面战争。」将军死亡,【军团】全灭无一人生还之后,瓦西里像是继承了将军那副威严,一反我行我素甚至有些不着调的常态严肃道: 「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人,也未必失去完成任务的希望。而我们也必须战至最后一人!」 啪,啪,啪。 雪山鼓起掌,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调侃:「指挥官大人说得在理,我也是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地完成这次『刺杀』呢。然而身为刺客被刺杀目标耍得团团转,落到如今这敌暗我明的境地,是不是有些好笑了?」 雪山很强,虽不及雷,但即便瓦西里也不愿因为口舌之争去找他的麻烦。因此这话一出没有人愤懑不满去责怪雪山,大家反而都深深皱起眉头来。 追着敌人穿过扭曲节点这并不是第一次。之前他们可是紧紧咬着音乐家的脚后跟,若不是不巧发生的「闭合」,差一点点就可以将敌人全灭在第二个世界的入口处了。 在他们正常的认知中,自己一路追猎而来的三个世界应当并没有跨越宇宙的壁障,只是同一个时空中不同的位置而已,因此也不应该出现时间流速的差别。 那么上一次前后脚追到的敌人,这一次怎么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呢?毕竟这里可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云裳仙府和九州的那些傢伙能躲到哪里去? 「难道是隐匿法阵?她们就躲在我们身边寻找合适的时机?!」风大喝一声,突然之间便紧张了起来。 「再高明的法阵,总要藉助奥法元素的力量,至少会有那么一丝痕迹。就算她们有个比我高明很多倍的魔法师,让我看透破不了她的魔法有可能,但让我看不出这里曾经施展过魔法却是绝无可能的,即便是黑袍贤者也做不到,」 恢復理智的法摇摇头,以法师的敏锐思维很快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们迟到了几分钟的时间。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她们照理说没有可能跑出视线可及的范畴,但如果是飞呢?」 顺着法的手指,所有人仰头望天。 白茫茫的空中就像那漆黑深邃太空的反面,没有任何星辰甚至物质的踪迹。 大家都知道法所指的不是敌人一出来就向上飞掠到离开了视野,而是敌人的飞船。刚刚在上一个世界中最后双方牛仔决斗般彼此发出的殊死一击,在音乐家一开始便计划好守着扭曲节点的前提下很可能并没有击毁敌人的飞船。 她们有可能是靠着太空飞船的速度腾空逃离的……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并不是没有人相信法,而是人类之光号没了,飞盘耗尽了能量……在敌人拥有太空战舰的当下,他们除了靠自己身体的能量就没再剩下任何可以空中移动的能力,已经失去了任何继续空战的可能性。 「不用再纠结了,敌人就在那里,」【年代】最后剩下的那位老妪古井无波地指向头顶,眼中满是灰暗:「是游戏规则定时公布的位置坐标。」 歷尽千辛万险追杀敌人穿过层层世界直到这里,最后等待他们的……是绝望。 …… 「龙有一舟,其名诺亚。长不可望其首尾,阔纵横千里难测。内蕴珍宝难计其数,岂宇内八荒得容,万族诸天可度……」 数千公里外肉眼不可及的天空上,精卫号静静地悬浮在一片虚无的洁白中。龙女姐姐神色复杂地望着下面只有在这个高度才能看出是一艘舰船的宏伟造物,口中轻轻地念诵着: 「芸儿,你说这真的是那艘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吗?」 「如果不是那艘船,姐姐以为还有什么造物可以达到这般尺寸?别忘了,这里可是龙冢。」 曲芸俏皮地勾着嘴角,不去关注下方足以震撼任何神明的,比许多星球还要更加庞大的文明奇蹟,反而一心欣赏着龙女姐姐脸上的表情。 1023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三十九节) 「你不是为了最后的决战一直在寻找魔晶吗?芸儿,传说中上古龙族的诺亚方舟,整个都是由魔晶所铸造的啊!」龙女姐姐突然激动起来:「我们得把精卫号开回去,传闻方舟四周有上古法阵,可以将任何攻击缩小直至泯灭于无形。」 这倒是有点出乎曲芸的意料。她不经意露出了些许错愕的神态,心中不由微微嘆了口气。比起自己的梦想,姐姐大人她最关注的果然还是表世界的安危呢…… 「自然要取的,不过那是在解决对手之后,」她紧接着装出沉浸游戏般最灿烂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别看是针对整颗星球发动的魔法,魔晶也不是越多越好,够用就行。其实加上你么你的帮助,我已经攒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虽然不是越多越好,但固定数量的魔法材料却是品级越高越好的。就算曾经的上古龙族再富有,举全族之力弄出这么大一艘船也不可能全都用的上等魔晶吧?」 「确实是魔晶。这是我们进入这个世界时顺手採集样本的分析报告,」戴子书将收到的分析数据投影到舰桥主屏幕上,加重语气道:「最下品的魔晶。」 龙女姐姐闻言皱起眉头:「不对啊,虽然我可能没跟你说起过,但是诺亚方舟确实整个使用的都是破天级以上的上品魔晶啊。 芸儿你应该知道,魔晶的存在除了天生地养,一大部分本身便是来自龙族遗骸。正是因为这艘诺亚方舟的存在,这里才被称为龙冢的啊。 而且混沌初开万物凝聚,龙族式微是在那宇宙诞生之初的时代,天材地宝随处可寻的……当然,时间上总有些对不上的地方,但一直以来牵扯到拉马克游戏本源的事情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闻言,曲芸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龙冢之中不太可能存在第二艘诺亚方舟了吧?我们刚刚经歷的两个世界都是真实的,这样算来难不成还有人仿造了整个龙冢?付出如此浩大的代价图个什么? 姐姐大人,眼见为实。这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只是霍家传承的知识因时代久远而出现了误差吧。」 自从意识到了什么之后一直小心留意曲芸的李宗自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曲芸神色中的那一瞬的古怪。 他尚未有奥德尔那般悠久的寿命,但比这里任何人都更久远的在地面行走的岁月经验让他判断出曲芸脸上闪过的绝非普通的困惑。 那是一种,说谎者特有的神态。 李宗有这个自信,即便曲芸的演技足以把那些地面上捧回小金人的影后们甩开两三个维度,也无法瞒过有心留意下修士那入微到细胞活动的观察力。 「同样第一次来到的游戏世界,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是公主殿下的传承出了问题,而不是自己对这里的判断有误呢?」李宗沉声问道,语气中暗藏着一丝诘责。 「刚刚不是都解释过了?」曲芸露出一副差异的表情,不敢相信居然是一向沉稳严肃的李宗提出这种弱智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能知道各个世界里『开放』与『闭合』的位置和时机?」 他终于是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这种类似存档度盘的作弊式操作怎会不让人在意?一直以来没有人深究,难道是云裳和九州的玩家傻,注意不到? 诚然,确实有心大的没在意这个问题,比如甄辉齐,比如夏子衿,但是大多数人明知道有问题却不问,自然是因为看出了曲芸不想说。 李宗却是问出口来了。他知道曲芸留了一手是为了杀他,为了杀他们全部。但他从未想过为了自保而先下手为强。但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选择甘愿放弃抵抗被曲芸除掉。 【清算】在即,多他李宗一个不多,少上九州一团不少。但被所有人一致推举为总指挥官的音乐家却不可替代。 虽说比喻不恰当,但实质上这就是一种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 一切只为了表世界的未来。 但他李宗精明一世,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阴晴不定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出现在李宗英俊得不像话的面容上,被曲芸看在眼里,了在心中。 虽然一时错愕,但最擅长分析人心的曲芸终究还是看懂了李宗的想法。虽然尚不足以判断他何出此言,但自己所竭力掩饰的事情他必然是看破了一部分。 修士啊……有时候真是麻烦的存在。 她嘆了一口气,只道一句:「抱歉,我不能说。」 「可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心愿?」李宗眯起眼睛,步步紧逼,看得包括龙女姐姐在内的一众玩家一脸懵逼。 曲芸点头应道:「为了在【清算】中取胜,我不能说。」 长达半分钟的沉寂,李宗与曲芸四目相对,两人没有眨一次眼。 李宗心有千种不甘万般无奈,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嘆:「罢了,只要你认为值得……」 「高度足够了,精卫号也还有着充分的弹药量,」见两人打禅机般的沟通罢了,戴子书有意打破凝重的气氛,不无自豪地提示曲芸:「按照以往对战的情报分析,敌人的飞盘在刚刚那段距离的冲刺后应该也都耗尽能量了。」 这艘护卫级太空战舰的载弹量不输一些太空文明的主战列舰,因为戴子书一开始便是按照战争级别的需要装配的,而在团队空间生产同样的武器又偏偏不需要花费时间。 「开火。」曲芸玉臂一挥,脸上的神情与狂热的戴子书在这一刻同步。 「可是防护法阵……」龙女诧异道。她刚说过这茬儿自家那小笨蛋就给忘了? 「就算时间线再怎么错乱,龙族归隐也是在三位先神横空出世之前的事情吧?」曲芸不以为意:「在索福克勒斯之前,可有人发明过永动机?没有那个魔法阵的秘密,诺亚方舟的防御法阵难道还能万古长存不成?」 话音未落,一枚清道夫便拖着长长的尾焰向诺亚方舟飞去。明亮的纯白背景下,落在众人眼中看得格外清晰。 1024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四十节) 遥远的下方,龙族方舟的表面上,一点黑暗绽放。 神奇的一幕是,它并没有像往常每一次出现时那样不论多远都会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光被扭曲了,吸收了,却完全没有影响到纯白的天幕。好似无尽穹顶的亮是远超波粒之光更高更纯粹的某种事物,彻底超脱于引力之外。 「把光学观测器放大!」李宗沉声道。 似乎除了胸有成竹的曲芸,眼前的景象有点超乎所有人的意料。龙女姐姐是觉得【清道夫】根本就无法起爆,而戴子书则是觉得起爆后将无法捕捉光线,因此压根没打开精卫号的外置光学观测器。 舰桥主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下方「黑球」的投影,不断放大再放大,然后开始以令人头晕眼花的速度开始疯狂摇摆起来。 在场的超人们却没有任何抱怨,大家都明白戴子书这是在试图跟踪飞掠而上向着自己飞来的敌人们。 绝大多数人经过高度进化的视神经反应足以帮助他们跟上飞速晃动的屏幕,而像曲芸这种自知没有这方面能力的则安然闭目不去自己找罪受。嗯……除了眼睛已经转成蚊香的甄辉齐。 「他们飞上来了。但是这个速度……一个小时也到不了这个高度吧?哈,看那个绿帽,直接就被黑洞吞进去了!」夏子衿拍手笑着。 「不是所有人都上来了,那个叫瓦西里的大叔还留在方舟上,」蓝枫神色平静操纵着炮手席上的面板准备下一波打击:「不对,【清道夫】的杀伤半径……」 「还不足百分之一,」龙女露出瞭然的苦笑:「这才是正常的情况。看来方舟上的法阵还在运作,只是随着岁月磨损效能大不如前了……天哪!」 随着龙女一声惊唿,屏幕上的光学观测投影骤然缩回全景,但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他们纷纷透过身边的舷窗直接看下去,那宛如一颗星球那么大的魔晶飞船,骤然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分崩离析。 「在沉没前找到并击杀全部敌方成员。」梅娴诗淡淡吐出一句。 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规则中这场游戏的胜利条件。她们自打进入游戏已经经歷了三个不同的世界,现在想来,每一个世界都是在某种「船」上,这或许并不是巧合。 而除了脚下的这艘精卫号,每一艘船的下场都是沉默。 这古怪的胜利条件,让人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啊。她们见过各种古怪的游戏规则,但像现在这种模稜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却是极其少见。 总该有什么条件,提示出到底规则中的「沉默」指得是什么才对。 「诺亚方舟,是龙冢的核心,也是整个龙冢中唯一同时属于全体龙族的遗物。」龙女姐姐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芸一眼:「规则中的沉默,指得应该是这里了。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同时在操纵飞船的戴子书与蓝枫脸色皆是沉了沉。诚然对敌人而言未必有足够时间能在游戏结束前飞到精卫号这里,但对她们而言难道就这样放着已经被逼入绝境的敌人因为时间到而安然脱离游戏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吗? 毕竟今非昔比,在多番谋划下她们已经从猎物变成了追猎者,所图自然有所不同。只是这威力急剧缩减,即便仍然对超人有奇效但有效杀伤范围已经降到普通飞弹范围的底牌武器真的能打下如蚊子般满天乱窜的敌人散兵吗? 「我能行!」蓝枫仅仅咬住嘴唇,手指在操控攀上如蜘蛛起舞:「他们没有选择散开,而是全部选择最短距离的方式直冲向这里!我能把他们全部打下来!」 众人皆是屏住了唿吸,看着蓝枫如棋盘博弈般射出一枚枚飞弹诱导封锁敌人躲避的路线。唯有曲芸嘴角一挑,轻轻哼唱起来打破舰桥严肃的气氛,也让把自己逼到超过极限的蓝枫稍稍轻松下来一点: 「漫漫长冬,就要过去……」 空中,沖在最前面的风毫无畏惧,与一枚装在【清道夫】弹头的飞弹擦肩而过。他的脸上绽放出得逞的狰狞狂笑,然后一头冲进了被蓝枫设置为提前引爆的微型黑洞之中。 「神的荣光照耀,我们在此集结……」方舟表面,瓦西里眯起双眼昂首挺胸望向天空,口中唱起不着调却震撼人心的军歌。 「……你们在这里长眠……」曲芸的歌声宛若天籁,让精卫号舰桥上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的众人身不由己地放松下来。 避无可避,法的面前骤然张开一张布满玄奥魔纹的光之盾,随后便被一团黑暗所吞噬。但数秒之后,他居然硬生生顶着摇摇欲坠的魔纹光盾带着身后的谢尔盖耶维奇从黑暗中破空而出,却措手不及地被三团早已等待的黑暗挤压在中间,撕扯成比分子还要基本的微粒。 「……人类的意志,永不屈服;人类的希望,由我守护……」瓦西里高扬着头颅,向半空敬了一个军礼。 「……暖春将至,万物復甦……」曲芸哼唱着,声音逐渐嘹亮。收起了温婉,笑容中显露出少见的疯狂。 「三点五,七万六千五百,一零二四!」不知活过几百年的老妪被黑暗撕成碎片,在最后一瞬对着自己的纹身徽章狂啸。 「……不惜代价,虽死犹荣。我们的血肉是世界的希望!」瓦西里引吭高歌,水晶地面上亮起了诡秘的幽蓝色纹路,他的身形变得扭曲而隐约,唯有浑厚的嗓音绕樑不绝。 雪山如鬼魅般灵活的身影在朵朵绽放的黑暗之死亡花球中游移闪烁,却被精确布局的围追堵截步步逼向方舟的边缘。【育成法】的精髓,曲芸从未吝惜向同伴们传授。 雪山避开了所有致命的花蕾,却被逼入方舟正在崩溃的边际。随即,那远比被压制后的【清道夫】危险千万倍的崩毁沉没将他的身体捲入其中。 在化为灰烬的前一瞬,在半个身体已经分崩离析,任何人都难以想像的撕裂感中,雪山狞笑着大吼:「三点五,七万六千五百五十二,一零二四!」 「……会是又一片花园……」曲芸收起了眼中的狂热,双眸微垂,重新归復为那个柔柔弱弱,文文静静,可可爱爱,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从容少女。 精卫号外,整个世界万物寂静,只剩下仍旧在无声泯灭的诺亚方舟。 1025 第二十章 世界间的追猎(第四十一节完) 「这就……结束了?」尹熙颐呢喃着,默默望着舷窗外面的奇景。此刻她想的却是……大概这场游戏又能拿一个【宏观观测者】的成就了。 「芸儿,魔晶!」龙女姐姐生怕曲芸忘了正事儿似的提醒道。 「现在是关注这些事情的时候么?」 「枫,数数你击毙的敌人数量。」 李宗与梅娴诗两位修士同时说道。与此同时,光学传感器投影的大屏幕又是一个迅疾的持续放大。这一次镜头没有太大的摇晃,而是稳稳停在了已经泯灭的时空扭曲节点先前所在的位置。 她们自己和敌人都是从这里出现进入这个世界的。而后出现的敌人甚至一直有个人留在这里没有动作…… 「瓦西里?」数道声音异口同声。 「呵,承蒙诸位抬爱。几分钟没见而已,大家就这么想念老子的吗?」瓦西里的声音突然从舰桥门外传来。随着滑开的自动门,这位敌军总帅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了云裳仙府和九州的包围中。 他的脸上得意中掩藏着一丝凝重,但随即却转为了古怪。 因为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用「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的目光看向他,反而所有人都用一种「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的目光看向了始终笑眯眯欢迎自己的那个少女。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论瓦西里用了什么办法进入精卫号内部,只要不是突然出现在舰桥里,就绝不可能逃过曲芸的耳朵。毕竟精卫号并不大,而且所有载人空间皆有通风管道相连。 「真是好算计,让所有的同伴做诱饵只为了发动临时指向性单向传送。这不是魔法,是一种连依子都不算了解的力量,但你就是做到了。为了这个,依子不得不恭喜你一番。 只是,煞费苦心把自己弄个羊入虎口,你不觉得不值当么?瓦西里先生?」曲芸自然听到了他的出现,因此也理所当然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中的神态。 「我这人啊,打起架来是真的不强。但只要被我近了身,比起同归于尽的本事整个底层宇宙诸天万域恐怕没几个人敢说在我之上,」瓦西里说着不慌不忙点燃一根雪茄,丝毫没有身陷敌营有来无回的紧张感: 「除非你门是界管理员那种奇葩的机械生命,否则在这场老子为你们准备的病毒盛宴中,谁也别想活下去! 老子瓦西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今天人头奉上,要杀要剐随你们!黄泉路上,我们再来斗上一斗!哈哈哈哈……」 看着伙伴们眼中闪现出惊惧,曲芸无动于衷地摇了摇手指:「瓦西里,你的病毒要多久发病?」 「哼,只要三五秒……」瓦西里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就看着眼前一众强者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一个个逐渐收起脸上的惊惧。 「我就说嘛,主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防备。」康斯妮大大咧咧笑道。 「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瓦西里破碎了视死如归的笑容,带着一丝慌乱吼叫道。他虽不蠢,也有些心机,但本就不是那种深藏不露的性子。 生死之间尚且能一笑置之,但若是自己和同伴们的生命全部打了水漂,这位西伯利亚汉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 他传送进精卫号的一瞬就已经在释放着病毒了。照理说通过通风系统传播,在他踏入舰桥的时候敌人应当已经发病。然而看现在的状况,很显然被音乐家不幸言中。只是……她究竟做了什么?! 「作为这次五团联合的总指挥官,瓦西里先生何不自己猜一猜。你们机关算尽预先布下种种手段,带着数倍的战士跨越一个个世界来追猎我们,最后何以被依子逼到如今这个地步?」曲芸狡黠地眨眨眼睛,哪有半点面对敌人的冷酷? 瓦西里呆呆地僵在那里,头脑却在飞速运转。数秒间,他的瞳孔勐然一缩:「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指挥官?! 你……潜入了我的四维世界?你直接阅读了我的思想?你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制造了幻觉,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想像?」 「呵,猜得七七八八吧。那么下一个问题,依子是在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呢?」曲芸笑眯眯,继续提出吓死人的问题。 这次瓦西里没有回答,而是心里一惊。 从我进入你们的飞船?不,如果她刚刚做了什么,不可能连自己的团员也都是毫无察觉一脸震惊的样子; 从我们刚追进这个世界?不,那时她们已经飞离不知几百公里了,不可能对我进行精神攻击…… 当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即便再不合常理,也必然就是事实。 「你……从一开始就把我们拉入了幻境!你预料到统帅会特意选择近距离搏杀的场景,所以在我们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让我们中招了!是……是开始的时候,那个歌声!那个龙文音节的咒语! 无怪你一定要不惜代价首先杀死通灵者,因为只要给他稍微充分一点的时间,他很快就能察觉沟通世界时的异常而拆穿你的把戏! 无怪你总是能游刃有余地预知弦开放与闭合的时间和位置,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你自己操控的! 无怪每一个世界,你们都能步步抢先在前面。你可以设置一个你们原本就熟悉的幻境,让我们被骗在其中束手束脚……」 瓦西里的话尚未说完,整个世界轰然崩塌。然后他便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身边只剩下音乐家一人。 「不不不,你太高看依子了。如果真能做到你说的那样任意把人随意拖入自己设计的世界里,依子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曲芸谦虚地摆摆手微笑道: 「你们刚刚体验的是一个依子自己发明的魔法,名叫【曲芸的心灵迷宫】。你们有充分的知识积累,或许本就知道:越是复杂的,群体性的形而上殿魔法,就越是不稳定。 换句话说,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你们中的任何人以及依子身边同样被拉进这个心灵迷宫的同伴们只要有一个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那么依子的迷宫便不攻自破。 一个非常精緻,小巧,又无比脆弱的骗局,对吗?」 瓦西里没有答话,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对音乐家而言,这是一个看似轻松,实则十分危险的战斗。想要一锅端五支顶尖团队并非易事,其间他们有无数次识破梦境的机会,且一旦识破,必然有实力和智慧突破梦境实现反杀。 但最终却是活生生被她奇蹟般地走到了这一步。 「而且在这里一切都必须是事先构筑魔法建模时就已经设计好的,只有刻在真理之门上的四样东西可以在幻境中被依子操控。 弦,执念,扭曲,和龙。 比如说弦吧。你觉得为什么在自己识破依子的骗局后,我们还会留在这里?」曲芸像个一丝不苟的老师般慈祥地对瓦西里解释着。 「量子态……弦闭合?」瓦西里思维飞转,脸色却愈发难看。 「哈,不愧是位见多识广的指挥官呢。」 「你这个……怪物,居然把精神幻境做得复杂到这种程度……」 在曲芸近乎讲解般的暗示下,瓦西里彻底想通了。这确实如音乐家所言是一个极其脆弱,随随便便就可以打破的幻境。但这同时又是一个深奥复杂到令人髮指,让人难以理喻的超出底层宇宙可能性极限的环境。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音乐家创造了不止一层,量子态的梦境。集合玛塔尔帝国精锐五团之实力围杀音乐家,胜算何止九成九? 但在量子态的梦境迷宫中,无数次的成功被迷宫的主人所否决了,她找出了哪怕只有唯一一条可保自身全团无伤而全灭掉敌人的道路,并把它既定为唯一的现实! 只因为,真理之门上贤者符文的关键字,包含操纵这一点的「弦」。 「这……这绝对不可能是第四维度的力量!不!第五维度也不可能做到!你到底是什么人?偷渡者?你为什么要帮助龙隐界?」瓦西里绝望地咆哮。 「你想多了,」曲芸轻松地摆摆手:「依子可不是什么穿越者,能做到这些,不过是因为藉助了我家龙女姐姐的存在。顺便告诉你,她可是实打实的龙族传人,蓝袍高级法师,恆火境的五维生灵。 当然,单靠她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这个幻境依子可是精心准备了很久,既是为了帮助姐姐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同时也作为对最终应对【清算】的一种手段和实验预演。 这可是只有在我们姐妹紧紧相连时,藉助姐姐大人的维度境界和长时间的预先演算才能创造的奇蹟哦。有没有感到一点荣幸?」 瓦西里直觉有什么不妥,眯起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为我解释这些?难道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吗?你的魔法已经被我识破了,再拖延下去,难道就能在现实中救下你的小命?只要一回去……」 似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曲芸嫣然一笑,突然话锋一转打断道:「呵,那你自己猜猜依子为什么要花时间跟你解释这些呀?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瓦西里心中错愕,大叫不妙。他想要张开唿呵,想要动手挣扎,却发现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至强者前所未体验过的惶恐和无助。 「看你的神色应该是想到了,对么?可惜迟了,你已经死了。」 这便是死亡的感觉。 曲芸一个响指,如梦似幻的世界崩碎扭曲,众人纷纷一个激灵仿佛从梦中惊醒。定睛再看,他们仍旧在一开始那个由木板拼凑的古旧船只上。只是这船并非海龙族的那种巨物,使用的也不是什么灵木材料,甚至还正在漏水。 海盗追猎(a类团队竞争型)……这只是简简单单,一场在快要沉默的普通船只上的正面对决而已。统帅小姐千算万算,绝不可能算到自己费心费力谋划的短兵相接,竟然被曲芸玩出了无数个世界来。 云裳仙府与九州的玩家们纷纷转醒。他们并没有听到曲芸和瓦西里最后的对话,自然一个个露出困惑的神色。想要【曲芸的心灵迷宫】不被破,她同时也必须骗过所有的同伴才行。 李宗仍然尚未清楚曲芸到底做了什么,但此刻自己还活着,似乎足以证明先前对音乐家的怀疑是错误的。而康斯妮则直接一剑将比她自己只迟了几个微妙便可转醒的瓦西里彻底斩杀。 如此,玛塔尔神国阵营五团中只留下一具具站立的尸体,仅剩一人倖存。康斯妮没动她,因为她的倖存出乎常理,显然是曲芸有意留下的。 「谢谢。」 曲芸睁开眼,便看到龙女姐姐真诚而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让我能在尚存人世时,有机会达成自己的梦想,见一见传说中的龙冢。虽然……只是一场美梦。 诸多想法尽在不言中,只化作一句随意的道谢。 曲芸同样对龙女姐姐还以最温柔的微笑,随即转向敌人中唯一的活口——上一场游戏剩下来的老对手,母亲。她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相信自己能看透她的一切欲求与坚持。 所以她选择了把她留下,只能是她。 「所以,你可知依子为什么又一次留你活口了?」她挑眉问道。 「你……真的能赢?真的愿意为我花费点数?」母亲果然是个明白人,她清楚自己的价值与筹码。 「自然,依子说话算话。就算你信不过,不是还有系统认证的契约呢吗?」 「即使……我告诉你玛塔尔帝国有十二个域分界组;除却今天被你除去的队伍,还有八十八支同等级的拥有神醒高手的顶尖团队,你仍旧有这个自信?」 「呃……」太过超出预料的消息让曲芸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她很快又恢復了活泼:「嘛,事在人为。」 …… 始和门城楼上,全世界的观众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活生生骤然消失在眼前的一众人。激动和恐惧的心情在人们心中酝酿发酵,让那些习惯于和平生活,尚未真正在心中理解接受【清算】将至的凡人彻底被打醒。 「音乐家……说她只需要三分钟……这是怎么回事?」懵懂的凡人纷纷议论着。 「三分钟?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连完成游戏的时间和游戏世界的时间压缩比率都能事先知道?」也有藏身人群中的超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嘆。 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像是盛满了惶恐的火药桶,然而在任何恐慌发酵之前,仅仅三秒钟始和门城门楼上消失的身影又齐刷刷出现在原地。 曲芸当然不可能事先测算出游戏世界与表世界间时间速率的差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被送去什么地方。但是她却早已准备好应对敌人围猎追杀的手段。 一场梦而已,横竖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时间比率相差不太夸张,怎么也超不过三分钟去。 唯一的意外便是没能把其余几个冠名团队的人一起拉进去,这无疑增加了围杀敌人的难度;但同样的,在曲芸的计划中这也降低了需要骗过的人数。 「如你们所见,依子回来了,」曲芸并不知道表世界过了多久,但抬眼一看人都还在,大家的反应也不像是经过了太长时间,便接着自己离开前的演讲大义凛然地信口讲了下去:「带回来的是一场胜利,也是一个希望,」 曲芸挥手,众目睽睽之下一排二十几个人头便横列在城门楼上,吓得全球电视机前不少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凡人惊慌失措。 「他们便是我们【清算】对手世界,那个自称为玛塔尔神国的地方最顶尖的一批战力,你们或许有人也曾经在游戏中见过他们中的某些,甚至曾在他们手中吃过亏。 今天,依子将他们的头颅奉上;明天,定当为全世界搏出一条生路,给人类以充满希望的未来! 不过小小一场【清算】,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惊慌。因为…… 我们,必胜!」 1026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一节) 「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暖春将至,万物復甦,会是又一片花园……」 新燕都城一片鬼蜮般人迹罕至的废墟里,迴荡着妖异而摄人心魄的歌声。夜色中一队十分应景的鬼祟人影魑魅魍魉般在这里徘徊。 「团长,我们跑到这里来应该算是彻底甩开护教团的搜捕了吧?你看这里人迹罕至又位于龙隐界一个重要权力中枢附近,就把基地设在这里如何?」一个背插双刀的大汉从倒塌的墙壁后面探出脑袋,大大咧咧道。 背后一个顶着死人脸的矮瘦男人薅着大汉脖领子,以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力量一把将他捉回了掩体中: 「住口!不要叫我团长,而且这里也没有护教团,他们叫理异院!什么被护教团搜捕?不要把自己说得像是叛国了一样。」 死人脸身边有个贼眉鼠眼的小子一直在左顾右盼着,双刀汉子的莽撞举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期期艾艾开了口:「团长,不是我说,你真得管着大牛一点。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别被他拖累得把命都搭上,」 他哀怨地看了大牛一眼,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我说咱们要不就煳弄一下,找个藉口随便煳弄上去算了。战争的胜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左右的,我一直觉着咱们会被派来这里,那八成就是当炮灰的……」 「住口!」团长还没回话,倒是大牛义愤填膺地怒斥着,丝毫没有在掩藏行踪的自觉:「要是整场战争的关键就差我们这一点情报呢?你忍心拖着自己的整个母星都为你的怯懦陪葬? 再说了,你以为留在后方就能高枕无忧了?你知道自己手中这个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拉马克游戏中强者为尊,就算我们最终赢得胜利,全部从这场战争中倖存下来,你这么胆小迟早也得把自己害死在游戏世界里。」 二子闻言不以为意心中冷笑。道是只听说过胆大的先死,没听说过惜命的早亡。殊不知大牛一语成簪,牵扯到两个世界你死我亡的整场战争,左右胜负的最关键的情报还真就会被他们在今晚所窥见。 死人脸点了点头,又对二子摇头道:「你小看那些上位团队了。派我们来当炮灰有什么好处?这只会暴露世界已经连接的关键情报。 敌人还处在蒙昧时代,很可能都不清楚【清算】的步骤。在这个情况下没有什么比保住情报先手更为重要的了。 有件事情你们或许不知道,世界连接的第一时间,统帅就派遣了量子观测者过来收集情报。但结果是所有的设备都因为『自然的巧合』泯灭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还处在蒙昧时代!连量子观测者的存在都无法发现才对吧?」队伍中最后一位病恹恹的瘦弱男子惊嘆道。 死人脸点点头:「胖子的惊讶一开始也出现在高层中。甚至主流的声音要求顶着巨大的代价再次派遣量子观测者。」 「然后又一次失败了?」瘦弱的胖子满脸震惊。 「没,」死人脸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们压根没有再浪费财力和时间去进行这种无用的布置。因为统帅给出了有理有据的推论,敌人的世界拥有形而上殿的高级魔法师,或者精通玄命天机的修士。」 「嘶……怎么可能?」这一次就连一直很莽的双刀汉子大牛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明明是蒙昧时代的文明啊。」 死人脸点点头:「没错,一开始高层们也都是陷入了像你一样的误区,直到统帅一言点醒大家:『落后的文明,不等于弱小的应选者。』然后马上便发生了那件事情证明了统帅无比的正确。」 死人脸没有点出发生了什么,但众人脸色皆是沉重。大家都清楚,他指得是五大顶级团队在统帅布置好的埋伏中被猎物全歼的事情。 在玛塔尔神国,这件事情的影响非常大,彻底摧毁了普遍瀰漫在诸洲大地上的盲目乐观情绪。统帅没有像大多数平庸的官员一样选择压下这个暴露自己无能的耻辱,反而把它大肆宣扬,这便是她的手腕。 而结果也完全没有出乎统帅的预料。整个玛塔尔帝国 即便是输了,她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被称为永远不会失败的女人…… 见大家士气低落,死人脸缓和了语气:「我们会被派来敌后侦查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们的本事。或者说,身为低维玩家却足以在大战中自保倖存的本事。 之前我一直不清楚我们不幸在游戏中遇到奥德尔大人又把他们耍了成功脱身后为什么没有遭到报復,直到收到穿越世界敌后侦查的任务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在高层眼中,我们是有用的。所以放心吧,神国需要的绝对是我们活着把情报带回去。 而且就算我们的情报真的无足轻重,你们以为怠惰因循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就算那些冠名团队不亲自来,难道他们还能连我们怎么想怎么做都不知道? 就算没有量子观测者,就算没法亲自看到敌人的动向,监测我们是生是死,是在努力调查还是在消极怠工这种小事难道他们还无法监控了?」 想要监控他们的状态确实太过容易。在玄奥的拉马克世界里,完全不需要依赖玛塔尔神国发达的科技,仅仅是通过他们以一根头发生辰八字天命星辰便能达成监视的高手都大有人在。 但死人脸没有说出来,他并不认为团员们被这些手段控制着。他心底里相信统帅之所以派他们来,就是因为足够确信他们一定会拼死完成任务。 一旦他们真的选择放弃煳弄,那么绝对会发生什么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那都是他们大祸临头前一无所知,统帅却早已洞察先机的事情。 没有错,这位团长和玛塔尔神国的许多战士一样,对于他们的统帅有着盲目的近乎神化的信任。 1027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节) 「既然这么重要,那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还不是知道这边危险,害怕有去无回?」尽管团长已经把很多信息公之于众,贼眉鼠眼的二子还是不满道。 「原因有的是,通道无法承载高维存在,又或者会被对方的天机修士发现,」死人脸把手按在自己的游戏徽章上,已经没有心情再和手下争辩:「一直联繫不到老五,或许我们该过去看看。他之前去侦查的是传来歌声的那个方向。」 「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不会有死亡提示的……」二子战战兢兢道。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失联,那极有可能就是遭遇不测了。 画外音咱们赶紧逃。 「去看看吧,」这一次胖子站在了团长这边,病恹恹的瘦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或许是有了什么发现,需要接应支援。如果是遭遇了理异院的人又被识破,总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消失掉的。」 最终,这一队人在三比一的意见下开始向歌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二子即便不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倒不是团长一言九鼎,而是他更害怕自己一个人被丢在这片废墟里。 「老五他应该是进了这里吧?」面瘫如死人脸,此时也难以掩饰住惊愕的表情。其余团员皆是纷纷颔首。 在大片仿佛如核弹洗地般的废墟中,一座看似平实无奇,实则鬼才信没有玄机的东方风格宅院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很显然,在先前不知道什么缘由什么结果的战争中,这座宅院在炮火中毫髮无伤。向这个方向侦查的老五没有道理绕开这显眼的诡异坚持在一马平川的废墟里徘徊。 「云裳之乱」,哦不,现在被更名为「臧王之乱」的动乱过后,整个世界马上被曲芸的大计划拖入了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不仅是受灾严重的云裳阁附近区域,就连整个在先前事件中半毁的新燕都城也基本没有任何修缮復建。 多灾多难的首都市民早已学会了像杂草一般坚忍求生。【清算】逼近眼前,比起最后的醉生梦死,多数人都更希望还能看到一年后的太阳。 于是便出现了废墟中完好的宅院这种诡异的景象。类似的情况绝非一处,比如天宫高墙,比如龙女庙……诸多隐藏于红尘中的玄异之所就这样走入了世人的眼帘,解开了这被尘世所掩盖的原本非凡世界的一角面纱。 「是了,他肯定是在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刚刚那歌声应该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咱们怎么办?」胖子扬眉问向团长。 还没等人接话,大牛便抄起大刀大摇大摆地向着宅子正门走去,被死人脸一把薅了回来:「别这么莽!我们肩负着重要的责任,要是一个不小心在这里被一锅端了一切都完了。 大牛,你性子太莽又粗心,干不来细活计,就去后院找找吧。老五那么大个活人就算倒在院子里你也总不至于视而不见吧? 二子胆子小,远看厢房里就一处亮着灯火,你便去那看看吧。同样的原因,老五先去了那边的可能性也不小。 胖子你比较心细,从侧面翻墙进去,上那个最高的塔上看看。东方人喜欢復古风的宅子在神国也不少见,但这明显像是民居结构的院子里有塔的我从没听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古怪之处就交给你了。 最后这正门恐怕最是危险,不知藏着些什么玄机了,就由我亲自来闯一闯。 所有人给我记住,找到老五后直接撤离,一切问题出去再说。这宅子肯定有古怪,谁也别给我追根究底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郑重地点头,随即四散开去。只留下死人脸一人目光审慎地盯着宅院的正门。 要说这宅子古怪还真不是胡扯。远看上去挺普通的,可越是仔细打量就越感觉不对劲。先前意识到的废墟中毫髮无伤还有那民宅中的高塔就不说了,单是这正门就让死人脸心里发毛。 明明是民宅的样子,怎么这正门看着像家店铺呢? 真正了解恐怖的应选者全都清楚一个道理,人心中的的惧并非来自于致命的危险本身,而是来自于未知。像这种你心里本十分清楚应当是怎样,却偏偏就是有诸多一眼看不破,细想却处处不正常的状态最让人惧。 这种惧,惧得是你不知道那一丝异常到底因何而生。越去细想,你的想像力便越是摄住你自己的心魄。所以说有时候并不是脑子越聪明的人越能看透玄异的本质胆子越大,反倒是缺乏想像力的平庸之辈无所畏惧。 死人脸自然不是平庸之才,所以此时他整颗心都是悬着的。 抬头望去,还有个牌匾,上书《云裳阁》三个大字。这名字让死人脸微微皱眉,感觉有些眼熟,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看过。 被当做间谍派遣过来死人脸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但这人在e大洲生长,庸文虽也能读能写却很难在脑中建立起那种自行和读音直接关联的记忆联想,一时愣是没能把情报中「云裳仙府」这个读音里的「云裳」越牌匾上的两字对应上。 再往下看就有些费劲了。作为均衡进化的稳健派超人死人脸的视觉远强于常人,却也没到获取任何【变异】的程度。在后院那一缕灯光的映照下远看能看清牌匾上《云裳阁》三个大字已是极限了。 偏偏他又不敢明着打起手电暴露自己,便眯起眼晴向前跨步一点点接近宅院正门。 十来米的距离,这一走便是五分钟,死人脸本人却丝毫未曾察觉。他内心中此时满是想要看清楚门柱上两行字联,不知不觉陷入一种执念的状态。许久,他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这个字是……匀?匀音韵九曲七弦生五律!」 伴随着看过这行字,死人脸耳边仿佛传过缕缕乐音。他分辨不出那是人声在唱还是丝竹演奏,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去把注意力集中在聆听上。 下联在屋檐的影子下更是晦暗,他便着魔般地又是向前几步,几乎把鼻子贴到了木匾上面。 「斗……鬼!」 鬼! 鬼鬼鬼鬼鬼!!! 声嘶力竭的惨叫萦绕在耳边,死人脸已无法分辨那是现实还是虚幻。 1028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节) 二子趴在院墙上,再三犹豫要留在这里充数还是真按照团长的命令进去查探。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没有几个不杀人如麻的,但却未必个个都胆子大。 事实上,因为小心谨慎活下来的远比一路莽过来还能活着的要多太多。而他二子……只不过是在这方面比同僚们更为极致一些罢了。 所以他默默在院墙上趴了很久,少有风吹草动就缩回脑袋当一只视而不见的鸵鸟。但最后,他想到统帅那神出鬼没的手段还是硬着头皮翻了进去。 厢房那处灯火还在,影影绰绰,似是烛光。这让二子不禁吞了口唾沫。龙隐界处在蒙昧时代,但好歹还是存在核能电力的,何至于像原始人一样用火光照明? 事出反常,必有兇险! 因此,二子没有像团长要求的那样径直朝着那一缕幽烛而去,反而是贴着墙根慢慢绕着摸了过去。他翻进的原本就是后院,这一摸,便到了云裳阁的后花园范围。 然后二子便被脚下的萤光吸引了注意。远看过去,那仿佛是一片散发着惨白幽光的仙草,夹杂在黑暗中看不清形态的花丛之中。 他禁不住上前两步想要细瞧,待看得真切了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坐倒在地。那远看晶莹剔透冰清玉洁犹如仙物的草身上,近看却挂满了细密的菌丝,端是瘆人。 「幽……幽灵草?」二子下意识倒退了几步。 这东西他认识。倒不是在玛塔尔神国廉价到人尽所知,而是因为他格外恐惧鬼物魂灵这些东西,因此常用结余下来的能量点自己购买一些相关的知识了解。 正是因此,他才一眼认出这幽灵草绝非凡世中那褪灵的变种,而是货真价实生长在幽冥鬼域的原生种! 真正的幽灵草想要成熟发光,植株内定吞噬有一灵;且昼夜不停饱受抽魂吸魄的熬炼之苦,早已磨灭了神志,皆为怨灵。 二子想到这里,战战兢兢抬眼望去;只见这一片幽灵草少说也有几十株,顿时脚下又是一软。 自己这到底是误闯进了什么凶地?虫豸蝼蚁没有灵智,这满院子数十条冤魂,便是猫猫狗狗的想想也让人心悸啊。 邻居家后院埋了几十条狗,就问你怕不怕。 再者说了,就算告诉二子这地底下埋得都是死狗,他能信? 这边正战战兢兢着,忽然就听到身后「啊!」的一声惨叫。二子像那低头吃草的兔子般勐然回头,差点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 借着身后那户摇曳的烛火和更加瘆人的幽灵草那莹莹光晕,二子看到身后蜷缩着一团东西。那东西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微微地抖动着,还发出瘆人的哼叫声。 二子没敢动,甚至连唿吸都忘了。他也是经歷过几十场游戏的老玩家,若是身后突然遭到敌方应选者偷袭他定然不会慌乱。 但如今遇到这有仅有七分人形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再加上那玩意就在那抖着,做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却丝毫没有攻击,这就让二子有点受不了了。 二子没有像团长那样进化过视觉,因此即便光源就在身后,昏暗的光线下还是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他只见到眼前那身形诡异的玩意一个扭曲的旋转便露出了一张似人的面孔。龇牙咧嘴无比狰狞,而且唯有脸上那满满的红色血渍在惨白的光线下格外鲜艷。 接着那怪物又横伸出像手似的一条肢体,握着形态古怪难以名状的什么东西。原本看不清还好,但正巧二子定睛一看的剎那那东西上面的孔洞皆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绿油油的光亮。 天哪!那是一颗骷髅头骨,上面居然还连带着一大截嵴椎被那怪物握在手里!它它它它它指向这边了! 前面无比骇人的一幕本应让二子无暇他顾,但身后忽然升起的危机感却还是逼迫他不得不骤然回头。 这是实打实的威胁,不是面前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鬼东西带来的七成来自惊吓三成来自未知的恐惧。身为一个时时刻刻不断在向第四维度进化的攀途阶强者,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二子对身后那阴冷的威胁再确认不过,那是来自第四维度的致命恶意。 再一次险些把脖子扭断,映入二子眼帘的是这样一幕:那些幽灵草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般放出了比刚刚强上好几倍的幽光,而其上更是从草叶尖端「生长」出一条条虚无缥缈,却散发着如有实质让人噁心头晕的恶意的人形。 这些人形一个个面目扭曲,已经看不清原先的样貌,形态穿着也是各有不同。唯独相同的除了那像悖影一样摄人心魄的巨大怨念压力,便只有本应生着双脚的部位皆是被没有实体的菌丝诡异缠绕,化作了植物的根状无法脱离。 「任棉霜!你个下贱的奴隶!凭什么杀我!老子是你的主人!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主人!」 「我恨那!想我萧仙石纵横燕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被你等区区贱民屠灭满门!音乐家,我咒你不得好死!」 「放过我!放过我!我本本分分养家餬口十数载,若不是遭遇这乱世家破人亡又怎么会起了贪念?」 「黑傅你这黑心混帐!你我无冤无仇,不过是看上我手中娱乐城的堂口就要把我骗来这魔窟鬼蜮害我性命。我做鬼也和你三茅会势不两立!」 …… 随着这些虚幻的人形逐渐「生长」成型,一声比一声更加惨烈的嘶嚎像是不需要耳朵这个器官一样直接在二子的内心深处响彻,撼得他身心俱震,喉头一甜便是一口鲜血咳了出来。 二子再也受不了,转身就逃。可惜他的前后退路分别被那诡异的人形怪物与整片的花田所阻,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向宅院后门的方向跑去。 结果刚跑两步,眼前突现的情景便让他又是一个转身,以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被扭伤的代价软着腿拼命向着唯一的出路逃去。 尽管那是他此时最不想靠近的烛火的方向。 1029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四节) 花园靠近后门的景象能把二子吓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这一次不光是形象瘆人,还带上了背景配乐多媒体效果。 「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 一个娇小的背影满头银髮,一身大红色连衣裙,脚不着地的堵在后院门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几把铁锹凭空而动在那里挖着坑。那歌声摄人心魄似有魔力,让二子只觉得身体想要不由自主地直向那坑里跳进去。 单是这样的确足以把二子吓破胆了,却不至于吓成这副鬼样子。他之所以能被吓到违背生物本能地大力到把自己身体扭成重伤,完全是因为随着歌声那疑似少女或者佝偻的小老太婆的周身随着歌声勐然一亮。 借着那一瞬光辉,二子一眼瞥到了坑里已经被埋了一半的人。那人居然是胖子! 坑里的胖子已不再是平日里那瘦弱枯藁的模样,而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大胖子。二子知道,这是他的战斗形态。 平日里将巨量的脂肪高度压缩跃维储存,战斗中可以不断再生转化为肌体组织,让自己像微生物那般随切随长,异常难以击杀正是这位兄弟的独有能力。 但此刻坑里的胖子即便已经进入战斗形态,整个身体还是像被狗啃了一样东缺一角西少一块,像个被撕碎的布娃娃般破烂不堪。 毋庸置疑,胖子是他们全团生存能力最强的一个。如果说到刚才为止的恐惧还仅仅来自于精神上对未知的慌张,那么此刻二子是真的感受到了生命受到致命威胁! 不管这一宅子闹得都是什么鬼,反正绝对是足以要了他这条超人小命的鬼! 回头还没跑上两步,二子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原本动作过勐已经把自己严重扭伤,这一下子更是要了他半条小命。 恨恨朝那该死的石头看去,剩下的半条命又是十去七八。绊倒他的哪里是什么石头?那分明是一颗人头!那个不声不响丢了小命,害他们所有人身陷险境的老五的人头! 人头不是被砍落的,否则也不至于绊倒他;而是连着身体一起竖直埋在地里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完全掩埋,只留下半颗人头还未完工,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铜铃大眼直勾勾瞅着二子。 二子魂胆皆丧,连滚带爬地就往唯一剩下的厢房那边跑了过去,推开那映着烛火房间的门就沖了进去,然后一个背身将门抵上,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此刻,二子已经顾不上原本那一看就有古怪的唯一亮着烛火之房间的恐怖了。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他想当然地认为世上没有什么会比外面那银髮女鬼更恐怖的东西了。 脑袋乱成一锅粥的二子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一扇寻常无奇的木门怎么可能挡得住神出鬼没的厉鬼,就这样抱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抵着门…… 十秒,二十秒……直到远处再次响起那好听得要命又瘆人得更加要命的歌声,他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一眼,刚吞回肚里的小心脏又差点被吐了出来。 这本应是卧房的摆设,正对面是整面墙的嵌入式衣柜,左手边是一座靠墙的华丽欧式梳妆檯。上面点着烛火,发出暗红色的诡异光亮。 一座东方古代样式的小楼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西方贵族式的陈设?这种微妙的乖离感已经不会再让二子恐惧了,毕竟这里是异世界,谁知道这边的地球是什么个歷史进程? 然而卧室状的房间里却是没有床。取而代之的,是横陈在房间正中的一口棺材! 照理说这种古宅幽烛下配一口中式古墓中那样的棺椁最是恐怖,但偏偏眼前这种六边形的西式棺材所产生的浓浓的异常感让二子每根神经都像上紧的发条般绷了起来。 这种恐惧并非来自于那种自幼耳熟能详的恐怖传说,而是一种整个时空都错乱掉的,让人怀疑自己正在变得不正常的怪异感觉。 二子无论如何是不敢再从正门出去了。他只能贴着墙壁,远远避开屋子正中的棺材摸向衣柜,希望那里有隐藏的出口,或者至少有能供他藏身的缝隙。 然而刚刚走到梳妆檯上镜子的正对面他突然就站住了。余光瞥见那棺材漏了一道缝隙,里面隐有微光。 棺材里有光? 此时二子心中想得倒不再是什么自己吓自己的联想,而是想到了难道这棺材里藏着逃生的出口? 会这么想倒不是二子武侠小说看多了,而是他们团队曾经在游戏中真的就遇到过一座石棺中暗藏密道的古墓,亲身经验耳。 鬼使神差地,二子走到棺材旁边,缓缓掀起了棺盖…… 里面没有尸体骸骨,没有殉葬珍宝,自然也没有满心期待的逃生密道。 本应空荡荡的棺材瓤子里,十分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床看上去就极舒服的被子和相当高级的枕头。而棺材缝里透出的莹莹幽光……居然是一台手机的屏幕?! 手机这玩意儿玛塔尔神国早就淘汰了。但就像龙隐界表世界的人大多能认出司南和日冕一样,对于这种改变了时代在歷史中大名鼎鼎的文明遗物神国公民也大多是认得的。 极端的异常!无与伦比的怪异!难以言喻的不协调! 二子这一次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是受到了心灵攻击,遭受了精神污染导致脑子出了毛病才会看到眼前这些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古怪景象。 于是再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去看上面的文字。 手机屏幕没有锁定,可以直接看到上面是一条已发送的简讯: 「早埋晚埋不是埋?快回来啊!难得答应抱人家的,一个人好冷……」 单是看文字,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哀怨扑面而来……但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 谁埋?埋谁?在棺材里等……我?等我回来抱她?这……是外面那红衣女鬼的棺材不成?一个人好冷……废特么的话!你都死了还能不凉么?这意思是……黄泉路上一人孤苦,两人作伴便再好不过? 二子感觉自己凌乱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的?」 少女的声音毫无徵兆地骤然在耳边响起,二子甚至能感受到喷在自己脖颈上的冰冷香气。 赫然抬头,二子立即僵在了原地。镜中并没有出现什么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而比之更恐怖的是,镜子里甚至压根就没有除了他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只见到镜子里那贼眉鼠眼的小个儿男子一个人呆愣愣地掀着棺材盖儿,丢了魂般站在原地。 而更加恐怖的还在后面。 就在二子眼睁睁盯着镜子将自己周身尽收眼底的同一时间,耳边那少女的声音居然充满怒意地再次响起: 「是谁,允许你,掀了本小姐的棺材板儿?!」 1030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五节) 比起二子一波三折的遭遇,胖子今晚的命途便甚是短暂了。 这傢伙虽然外表看去病病殃殃,但身手却甚是敏捷。他没二子那么多顾虑盘算,轻轻一跃便进了院墙。然而待身体已经过了院墙他才发现本应是平地或者走道的墙根底下居然是一座黑漆漆的假山。 谁会在院墙侧面紧贴着摆一座当不当正不正又黑漆漆没个形状的假山?心中咒骂两句,胖子脚下便是加了力道。 他没有凌空移动的能力,更是在视觉上一个点数也没花过,视力甚至比寻常标准还略微差些,为了不会不小心崴了脚滚下去弄出太大响动,他便想到将落脚处的假山踏出两个足印稳住身形。 把形状突兀的岩石踩平了,自然也就站稳了。这种思路对中高阶应选者而言没什么毛病,就像世人只会量体裁衣,没人强行调整身子体态去适应不合身的衣服一样。 然而这狠狠一踏吧,胖子就感觉到了异常。落脚处哪有半点怪石嶙峋,反倒是极其平滑。不仅如此,他这一踏之力便是连钢板都能给踩凹陷进去,而这假山奇石却仿佛有弹性一般丝毫没有受到破坏。 胖子满心疑惑,不过既然没有阻碍,便是双足稳稳站定在这假山石上。正欲跳下去继续前行,却忽然嗅到焦煳中飘散着一丝腥臭。 微微皱眉,他耸动鼻翼寻找异味的来源。虽然不是唯一一支团队,但能被统帅派来代表整个世界侦查,胖子他们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胖子此人强化过嗅觉,虽尚不及犬狼但也比自己那点视力要好太多倍了。侦查中遇到蹊跷,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自然也不可能放任不理。 就这样他寻着异味,很快便发现了假山石缝中卡着的东西。那是一条人类的大腿?! 胖子心中暗自惊惧,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身处中高层的应选者团队,胖子自然是尸山血海走过来,区区断肢残躯哪里会让他心中产生一丝波澜?他所惊惧的是这条大腿出现的地方。 刚刚见到这宅院在大片废墟中独存团长戏称这里为鬼宅,总不会真的被他言中,这里在闹什么凶物吧? 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胖子左顾右盼打量身遭,结果凶物没见着,却见到了一处宝物。 那卡着人腿的怪石缝隙上不远处竟还有一处碗口大的石洞,从中透出绿幽幽的光亮。随着幽光散发而出的还有一丝丝冰凉的焰芒,那是来自第四维度力量的投影,直接灼烧灵魂的冥火。 此地藏有冥界重宝? 玛塔尔神国是一个几乎已经发展到底层宇宙尽头的文明,不然也不会轻易招来【清算】。在这样的背景下,精于情报战的胖子等人自然清楚那诸天万域唯一的冥界。 他甚至知道冥界因一个愚蠢的魔法实验导致众神被隔离外域而荒芜的事情。若是能寻到一条踏足冥界的道路,那无主的空域简直就是一座宝山! 胖子伸出手,满不在意地向着那石洞中探去。倒不是他见财眼看迷了心窍,而是他得弄清此地虚实,搞明白这「凶宅」到底是怎么个名堂,免得茫然深入后不知不觉便没了退路。 至于这石洞的兇险,胖子还真不是很在意。大不了就像那条大腿的主人一样留一条手臂在这儿呗。 手臂探出,胖子的身体也由那瘦弱的模样吹气球般膨胀起来。在旁人难以窥探的内部,他将再生比较困难的手臂骨骼收入了胸腹之中,那条看似和刚才无异的胳膊里已经替换成了满满的肌肉脂肪。 这便是他大胆作死的倚仗了。胖子有着常人数倍的饭量,却近乎从不排泄。进化到极致的消化系统让他将所有的能量跨越维度储存在体内。 身体若是有所损伤,他瞬间便可以调动体内组织补齐。如果要把自己真实的形态展现在世间,那绝对是一座骇人听闻的肉山。 异化的肌肉代替骨骼支撑着手臂,以子弹般的速度力度射向洞口。若是能取出洞中秘宝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好歹也可以在手臂焚尽前探个虚实,不至于白白送出一条手臂仍旧什么也不知道。 但胖子的手却并没有像想像的那样探入「石洞」,而是狠狠戳在洞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上。 「嗷呜~」一声悽惨却微弱的哀鸣响起,整座假山勐地一震,把目瞪口呆的胖子整个人掀翻下去。 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假山?一条山石般巨大的三首大狗正瞪着五只碗口大的绿幽幽的眸子看向自己。 三颗头,五只眼。剩下的那只自然是被他狠狠一拳戳上去的。 刻耳柏洛斯此时心里贼郁闷。明明是它咬死了那闯进宅子的小贼,结果那可恶的妖女活生生从它嘴里抢下肉食埋去后院餵花。 想到那些曼珠沙华每日对它高傲地炫耀似地摇曳着枝丫它就气不打一处来。得了好处在它面前招摇,到那妖女面前却都一株株娇滴滴我见犹怜的模样。所谓的白莲花就是说的你们这些贱花了吧? 合着你们是她亲的养的,老子就是后的捡来的? 不行!这次一定要悄咪咪把这块肉拿下!在那妖女发现之前先斩后奏啃个干净,狗爷也要看看你们这些下贱的植物气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就算刚刚这一条大腿,还是狗爷装死打滚自己跳自己吐的火圈才勉强求来的。捨不得吃,含在嘴里想做个美梦居然被这小子打了眼…… 不过刻耳柏洛斯此时却更多是兴奋而非愤怒。被「打了眼」的自然是右面那颗蠢头,也只有它会傻不愣登瞪着眼睛等人戳上来。 左边的脑袋十分拟人地嘲笑着右面那颗,而中间的则口水流了一地。它没有吠叫,甚至没敢低吼,而是静悄悄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刻耳柏洛斯知道那妖女的听力有多逆天。此时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她沉迷餵花而忽视了这边的动静,在它把这胖子吃干抹净前可别过来。 1031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六节) 胖子被震慑在原地,魂胆皆丧。 你不能怪他不小心。他们被派遣来龙隐界之前还是有着【量子观测者】所发回的粗略情报,知晓这一方世界最大的威胁便在于应选者,既没有什么神话生物也没有什么高科技陷阱。 殊不知在这本以为平平无奇的龙隐界,居然见到了远超他预料的事物。如此惊惧是因为他认得刻耳柏洛斯,这条虽然不算至强,却在诸天万域鼎鼎大名的凶兽。 怎么可能?!它不是还留在冥界么?难道我死了?不对,就算我死了也该灵魂泯灭。我不信仰他们,又怎么可能归入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神域呢? 玛塔尔神国自然是信仰玛塔尔的。但这位被他们誉为创世神的魔法主神主司力量,能量,任何教典经注都未曾见过他有将触手伸及生死轮迴的领域。神国自然不可能像凡人信仰那些伪神一样自作主张去杜撰出一副死后天国的模样。 在科学,魔法,仙法道术等等无数力量体系都极其发达的玛塔尔神国里,无论是虔诚的信徒还是唯我唯心的强者绝大多数都是相信生命不復灵魂自陨,身死成空的。 仅仅这惊惧的一瞬,刻耳柏洛斯两颗脑袋便来了个噬咬二连击,胖子一条手臂和半个身子瞬间就没了。然后这傢伙就像不知疼痛般忍着不发出声音扭头就狂奔起来。 刻耳柏洛斯也是一愣,它本想把这块肉叼起来先要死防止他发出声音,谁知道扯着他胳膊一拽就像是扯橡皮泥般直接把那胳膊扯了下来,根本就没能把人拽过来。 再定睛望去,这一会儿的工夫那傢伙的胳膊已经差不多长好了。这一下刻耳柏洛斯不惊反喜,这岂不是……吃不完的肉?!嗷嗷嗷嗷! 当然他只在心里喜悦地狂吠,真叫出声来肉就不是他的了。胖子刚刚操控肌体蜥蜴断尾般捨弃一臂餵狗,此时哪管得了狗想什么?拼了命地闷声跑路。 凭心而论,想要逃命的胖子和护食的刻耳柏洛斯真没弄出多大动静。除了听而不闻的曲芸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后院发生的事情。但偏偏正在准备藉助新栽种的幽灵草进行控魂实验的甄辉齐感受到一丝悸动。 曲芸与哈迪斯达成交易后,刻耳柏洛斯是跟甄辉齐签订了契约的。此时距离如此之近,甄辉齐自然是感知到了对方那强烈的激动。 后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拿着骷髅杖准备趁着夜色灵体活跃之时去做实验的甄辉齐不禁喉结耸动,默默地打了个哆嗦。上帝佛祖索福克勒斯玛塔尔芸姐保佑,这云裳阁可千万别再闹鬼了啊…… 说是再闹,自然之前是闹过的,而且还闹得花式繁多。掰着手指细数,有曲芸的通灵实验,有步甘径中学无心带过来的诅咒物件,有吸血上头髮血疯的小吸血鬼,当然还包括不少他自己折腾出来的麻烦。 毕竟虽然他是云裳仙府里唯一怕鬼的一个,却偏偏不幸走上了借用死灵力量的进化道路…… 甄辉齐忧心忡忡地想着推门探头去看,就在他看到一张颜艺般挥汗如雨的胖脸贴过来几乎同一时间,房门就被撞合上,「咣」的一声正夹了他的脑袋,顿时头破血流。冲击力之大,连整个门板都碎成了木屑。 胖子一熘烟就跑过去了,甄辉齐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刚滚了半圈就看见一座山向自己碾压了过来。心中一句卧槽还来不及冒出来,就像是被火车撞到的车祸现场一般横着凌空旋转六七圈飞进了后院。 身为整个底层宇宙闻名的凶兽,刻耳柏洛斯这一撞可不是能以牛顿那一套来计算的。 不过【清算】的压力之下甄辉齐不再老想着攒点数离开游戏,臧王之乱以来这段时间身体素质倒是进化了不少。这足以把汽车撞成小饼饼的一击撞在他身上除了二重脑震盪外倒是没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 只可惜这还没完,飞过了大半个院子后,他的脑袋刚刚被夹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撞在院子中间一个石墩上,像是击中球瓶的保龄球一样把那沉重的石墩撞飞到了院墙根。 好好的草坪中间怎么会有一个石墩子呢?这还是曲芸刚刚特意搬过来的。当然她不是诺查丹马斯,特意把石墩搁在这儿坑甄辉齐。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后院的花田日益繁茂,加种了幽灵草后原本靠着花田的石墩石桌就有些碍事了。 刚刚刨坑要埋潜入院子的老五时突然发现再没空地,曲芸只好丢了个石墩到草坪这边腾出地来挖坑。原想着顺手丢到这边放一会儿等人都埋完了再重新找地布置,谁想甄辉齐好死不死就赶巧在这个当儿撞了上来? 这么大个后院撞哪不好?偏偏就这么一个石墩子他一头撞上来。这……嗯,没毛病,这很甄辉齐。 至此,满头是血的甄辉齐仍旧没搞明白髮生了什么,一脸懵逼地抱头蜷缩在地上,保持这个姿势直接晕了过去。 再说后门那边,胖子哪里跑得过刻耳柏洛斯?这和腿的数量没关系,纯粹是位阶差距。刻耳柏洛斯时不时相位穿梭几步就撵上了胖子,直把这傢伙啃得千疮百孔,长都长不过来。 就在这时,刻耳柏洛斯六只耳朵勐然竖起。它听到了衣裙凌空掠来的声音,心下就是一慌,顾不得再啃胖子身上的肉,大嘴一张就要将整个人含住。 眼见右边的脑袋就要将这吃不完的肉含进嘴里藏起来,中间的脑袋赶忙一口咬碎了胖子的脑袋。 要是让他活着,恐怕就藏不住了…… 心中得意暗笑自己右面那颗头蠢,却忘了自家主人根本不需过来看见就能知道发生的一切。 「滚滚滚,依子急着餵花这是有正事儿,给你条大腿不错了。吃了肉就给我老实干活,过来!把人拖到这边第二个坑里。」曲芸一袭红衣飘到刻耳柏洛斯头上,照着右面的脑袋就是一脚。 刻耳柏洛斯耷拉着脑袋把含在嘴里藏着的胖子吐了出来,心里百般烦躁,小心思想着的事情却让人啼笑皆非。刚刚追着他咬的时候明明是吃不完的肉,怎么这一死了反倒是不禁啃了? 它此时有点后悔把这块肉咬死了。那恶贯满盈的女主人常把人活着就埋进花田里,要不是急着不想被发现,把这死胖子活着种下岂不是每天都有肉吃了? 有趣的是,整个云裳阁发生了这么多事,然而除了曲芸埋人时哼的歌谣和刚才骂狗这两句话却愣是始终没发出什么值得人注意的明显声响。 而趴在远处院墙上的二子和此时已经进了房间的大牛全都正好错过了曲芸这一声娇斥。 1032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七节) 大牛潜入后院,本来绕过些枝丫便应正好撞见曲芸的。然而无巧不成书,他刚入院就见那厢房奇异的光晕一闪。 不是那间一直闪着烛火的,而是隔间本是漆黑一片的一间。这就说明里面可定有异动了。 大牛粗略环视了一眼后院,虽然花花草草亭台楼榭遮挡了不少,但既没有明显的光亮又没有听到什么异状,生性大跳的他便只觉得算是完成了任务,朝着那有灵光一闪的房间走去。 毕竟团长分配任务时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安排人去查探那明显有异的房间。若不是正巧被自己看到,很可能老五的线索就被他们错过去了。 再说别看大牛这人莽,团长安排任务时对自己的嫌弃他心里却是门清的。往往越是不愿动脑表现粗莽的人对他人言行下暗藏的情绪越是敏感,毕竟不愿动脑不等于没脑,只是不走心罢了。 大牛的确对团长的成见不以为意,但比起团长的安排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无论如何,救出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便遵从本心地拐去了厢房那边。 进门,屏息数秒,没有任何动静。凭藉高度进化过的感知大牛可以确信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潜藏的敌人。略微思量,他翻手向门口丢出一张黑幕,接着挥刀一斩,恰到好处的风压便推着黑幕将整面带有门窗的墙面阻住。 同一时间,屋内亮了起来,大牛将一顶像矿工帽一般带有探灯的特质头盔戴在了头上,狭小的房间尽收眼底。 若非一张床榻抵在墙角,大牛绝对无法理解这窗明几净却几乎空空如也的房间是作何用途的。能住得起如此院落的人家,怎会是家徒四壁的?古怪,极度的古怪! 床榻方方正正,典型的中式京制风格,却没有半分雕画镂纹。除了挂着扇洁白的纱幔外看起来和贫苦农家的床榻无甚差别,这在玛塔尔神国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古物样式了。 但细看去,却能见这造床木材绝非凡品。定睛一看,大牛不禁心中震撼。这居然是灵木?把灵木打造成家具并不罕见,那些高阶修道者皆有此嗜好,对他们修炼有益。但这不带半丝装饰的样式实在是……暴殄天物? 除了这木榻,房间里就仅剩一架以台。台子就是个台子,类似床头柜一样的东西,连抽屉都没有。上面有未曾点燃的香炉,旁边放了本打开的线装古书。 而架子上,一只五彩斑斓的肥硕巨鸟正瞪着傻不拉几的大眼睛看过来。忽然间,巨鸟煽动翅膀口吐人言: 「汝将大祸临头,身陷迷境难知归路,死无全尸。」 这一下子可把大牛给吓了一大跳。他打开头灯初见那一动不动的大鸟本不以为意,以为那不过是一件标本而已。因为在他自信的感知中这房间里百分之百没有唿吸没有心跳,既无味道也无生机。 那本应是死物的大鸟突然活过来讲话,任谁也得吓个够呛。 「孽畜,就是你在作妖?我五弟人呢?」大牛神色慎重,面有怒意。想他一团五人小心翼翼受这诸般劳顿,若只是因这毫无强者威势的妖物所累,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汝必将大祸……」肥到把架子压弯,脖子都找不到只见圆滚滚一球的幻言鸟哪里理会大牛的暴怒,只管自顾自鸣叫着自己的预言。 这货诅咒了甄辉齐之后仙子们大多看着厌弃,更有曲芸每天磨刀霍霍想要大展厨艺。唯有梅娴诗道灵物自有命数,把它护下养在自己房间里了。 谁知这蠢鸟养在梅娴诗的房间里久了,毒舌的毛病没改,反倒是讲话越来越文绉绉起来。 大牛心生忌惮,又道自己怎么蠢到去质问一个扁毛畜生,当即一刀斩去。 玛塔尔神国的世界很发达,几乎达到了底层宇宙文明的尽头。但诸天万域何其辽阔?这在诸多魔法世界被誉为珍馐美味的幻言鸟他还真未曾听闻过。 于是这火候精妙,威势无双却不会伤及周遭墙面台架分毫的一刀就落空了,直接从圆滚滚的鸟身上斜穿而过。 这是什么情况?全息投影?可观这房间里没有任何光学发生器啊?难道情报有误?这龙隐界掌握着远超我们想像的科技? 这猜想其实和真相不远了。眼中所见的蠢鸟看得见摸不着,确实是因为所见只是投影。但这却并非光学投影,也和龙隐界表世界的科技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这种生物本身在四维,三维所见皆是投影罢了。 大牛心生惊惧,连退数步。直到绊在那床边的桌台上,未持刀的那手向后一按正按在那打开的书页上。 「嘎嘎嘎嘎……你死定喽!」幻言鸟越叫越凶,最后连腔调都变了,然而屋里哪还有人再听它聒噪。 大牛定下心神,再观周遭只觉得刚才的异景恍如一梦。身边真实的环境居然是一处山谷之中。四周琪花瑶草,头顶璇霄丹台,神霄绛阙。 惶然四顾,他已经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若此处为虚幻,那么先前那看得到砍不着的大鸟是什么鬼?若此处为实,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进入了这诡秘的异界?难不成在他看到那废墟中独存的大宅时就已经着了道? 不过这些并未能难倒大牛,能被派来进行这重要的敌后侦查任务自然是有几分本领的。大牛身上,还恰恰就是有一种能助人分清真实与幻境的能力。 「土见式!」 大牛低呵一声,手中大刀插入地面,深及刀镡。 随即便闻地下轰隆作响,见那峡谷地面如小山状反拖刀身而起,隆成一人高的土丘。 这里……才是现实吗?大牛心中自语,有点难以接受实际情况和他料想的有所不同。 土见式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武学刀法,并没有多高的门槛。却因秘传,除了应选者花费点数购买在外界极少有人知晓。 这刀法不需要大量的能量或者多高的境界,却相当的精妙。本质上不过是踩在不同类型的环境在三维投影会产生微妙差异的自然现象上。便是连那难以企及的高维环境,皆能因此式的不同现象而被堪破。 所谓一刀斩虚妄便是这个意思了。而这平实无奇的地面隆起之态,正是在实实在在的三维空间才会发生的反应。 「这位大侠,还请不要随意破坏这倒仙宗的花花草草。万物有灵,何况我宗生长了不少颇为贵重的宝药,大侠未必赔偿得起。」 「你是什么人?!」大牛对这冷不丁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古装女子充满了戒备。 「小女子苟艷,不过这倒仙宗一名微末僕役罢了。」 1033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八节) 「苟艷?我让你苟延残喘,在这里装神弄鬼!」 即便这处仙谷确实无虚,大牛也不相信装神弄鬼把他们诓骗来此的傢伙不含敌意。毕竟无论如何,他们是这整个龙隐界的敌人,字面意义上的举世皆敌。 以他的性格既然局势难明,便一刀砍去了事。 大刀横斩而过苟艷身躯,那人既没有出招拦截也没有横死当场,而是如那镜花水月一般逐渐虚无消散了。直到最后,那脸上的表情漠然呆板,无喜无悲。 世界是真的,人却虚幻?大牛面色古怪看着面前破散的人影,心中突生一丝懊悔。他这人便是太冲动了,留得此人便是拿下问个路也好啊。 现在怎么办?堪破虚妄,却没法再寻回队友们所在的位置了。就算再莽他也不敢在这莫名之地大喊大叫啊。 虽然刚刚斩杀这古装女子很弱,但此地如无兇险那并不弱于自己的老五怎么就没了?而且他还没忘一路上搜捕自己的理异院还吊在后面呢。 不过斩了就是斩了,他也没有本事重凝虚像。便只好一个人在这女子口中的倒仙宗山谷里徘徊寻觅出路。他走得很急,几分钟便是数里的路程,越走越是心惊。 这倒仙宗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比诸多游戏世界那封闭已久的福地洞天还要玄奇? 这一路上不仅全是岔道,峡谷连通着山洞,山洞后别有洞天,让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匪夷所思的是某些死路尽头的小洞窟或是盆地中甚至还埋藏有各式各样的宝物,而一路上他所斩杀的怪物避过的陷阱就不知几十处了。 比起宗门修炼之所,大牛感觉这峡谷反倒更像是一座大墓。若不是他一身探险求生的保命本领,换做普通的中层应选者恐怕都已经死了十来次了。 然比起十死无生的墓葬防盗机关设计,大牛又觉得此处兇险偏留得一丝生机,像是拉马克游戏一样从无必死之局,且处处都藏有奖励诱人前行。这种设计,给人感觉就像是一种……试炼之所? 想到这里,大牛顿住脚步,面前终是又见得一人。 「这位仁兄入我倒仙宗秘境可是迷失了道路?」面相憨厚的黝黑男子扛着锄镐似乎在谷中开拓通路,也不曾见他转身便自顾自忙着对着身后的大牛问道。 大牛能看出眼前之人似是乡野村夫而绝非强者,但想想刚才的窘迫便强忍住杀意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你们那宗主……什么修为?」 「在下蒋友达。我家宗主已是凝婴的大修士,」这开掘山壁之人倒是对大牛无理的态度也不动怒,有问必答: 「不如由在下引道友去见我家宗主如何?不然道友若是在这迷阵中闲逛,伤到自己是小,一不小心坏了宗主大事可就大大不妙了。」 元婴?那不过是初开境而已。他虽不敌,但全团合力未必不能战而胜之。只要不是互相知根知底的应选者,便是初开阶的土着强者他们在游戏中也不止没杀过一次。哪个拉马克玩家团队没有越阶取胜的经歷? 所以说自己整团人一开始便是着了这元婴修士的道?修道者手段千变万化,若早有布置把他们这种精英小队坑进来倒也无可厚非。现在需要顾虑的就只有,这位龙隐界的修士和那理异院等官方势力是否有所关联了。 「谁特么是你丫的道友?神特么伤到自己是小……」大牛心中还在盘算,手上却比心思更快,一刀便将这蒋友达同样给斩了。 不出所料,这傢伙也像个虚无的幻想般并没有血溅当场,而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无形,让大牛感觉仿佛从未斩在过实体上一样。 虽说刚才还说想抓个人带路,但眼前这厮讲话实在是气人,撞上他大牛这种手比脑子快的莽人也是活该倒霉。横竖在惊惧之下已经斩了一人,事实证明也没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再杀几个亦无大碍。 更重要的是,既然见到了这名为蒋友达的第二人,就说明这看起来空幽仙逸的山谷绝非表面上那么荒芜,后面自然还会有第三人第四人。 若需带路后面随便找一个靠谱的,也好过一路听这一脸憨厚说出话噎死个人的挤对强。 如此这般,大牛便只能继续一个人摸索下去。一路上搜罗的几件入品级的附魔法宝在徽章空间躺着,这让他心里颇感踏实,越发确信此处绝非虚幻。而事实似乎也佐证了他先前的推断并没有错,还没走出两分钟便被身后声音喊住。 「道友请留步……」 大牛嘴角带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呦呵,你又是谁啊?」 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脚踏七彩祥云悬浮身后一人高的半空,满脸堆笑地对他道来:「小道慈悲仙,乃是这倒仙宗一介传功长老而已。道若是愿随小道去见宗主,这里有一本上品功法《地龙诀》甘愿相赠。」 大牛皱了皱眉,他来着龙隐界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可不是来寻宝的。再说这修士功法与他又有何用?便不客气道:「不需要,你带我出去就行了。」 「呃……容我想想……」谁知这慈悲老儿思量几许,却完全是鸡同鸭讲,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古册又道:「若道友仍是不愿,再加上这本《延年妙法决》如何?」 说着,这货还摆出一副肉痛的模样扭过头不去看手中的功法秘籍,十足的小商贩做派。 「我说了。带我出去,你活。再废话,死。」大牛心中冒起火气,道是这倒仙宗好好一个修仙门派里面怎么全都是这种人?不是阴阳怪气就是不听人讲话的…… 谁知半空那老道是一点也没把他的威胁往心里去,还在那自顾自地絮叨着:「呃……这位道友啊。要不这么办吧,你跟我去见宗主,我这儿还有一本我自己修炼的极品……」 这回没等慈悲仙唠叨完,大牛抬手便斩了上去。这慈悲仙到不愧是个什么长老,姑且还是抗衡了两三招,但又怎能敌得过应选者那千变万化的手段?数息之间便在大牛刀下化为虚无幻影破灭。 1034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九节) 连杀三人,这大牛心中升起一丝古怪,只觉得自己干的事情想来总觉有些眼熟。嗯,有些经典时隔千万载亦不曾殒没,就如那上古神话里大马猴三打骷髅精的桥段。 自己这一刀斩下便消失于无形无迹的幻影,岂不正如那故事中的亡灵强者?莫不是……自己也像那大马猴一般从未真正斩杀过这些傢伙? 正想着,故事里那观音娘娘便按剧本腾云而来了。一袭白衣不然凡尘,素面高洁难辨雌雄。 看到大牛,梅娴诗眼露狐疑,一双英气的眸子中青芒突现。大牛措手不及慌忙举刀招架,却见这青芒来也匆匆去也无形。一闪而过自己身上却也未曾发生什么。 梅娴诗的面色倒是恢復了无喜无悲的淡然常态,轻声道:「我道是怎会有人闯我涔云,想必你这异界之人来的不止一个,上面那些傢伙玩疯了才没顾上你。」 大牛面色阴晴不定。最相信直觉的他只感觉眼前这踏云修士深不可测:「分明是你这傢伙装神弄鬼,明明老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亲自化身三次前来戏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的同伴都在哪?若是你再存玩笑之心执意戏耍,怕是终究免不得一战了。」 「道友误会娴诗了。娴诗本未察觉,你所斩之人皆为身外分神而已。 这些分神各有行事习性,娴诗微末元婴修为,便是习得这诸般秘法也无法对它们所思所想有所掌控,更妄论感同身受。不过是因你斩的人多了,心觉此地有异,方才来得一探。 放出这些分神,也只是为了将我这涔云界与命运挑战迷宫对接,找出那名为【解围之神】的神器。 至于那要东西具体为了什么娴诗便不清楚了,只知道我家芸芸要那东西有大用。【解围之神】,是我们赢下【清算】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这件神器虽非我们世界的造物,却一早就被我家芸芸她父亲所得,被我们拿来运用本就无可厚非。 之所以现在才去取,不过是因为那位父亲大人将寻觅此宝的方法埋藏于她识海之中,直到近期芸芸她真正掌握了第五维度的力量方才得以突破束缚窥见其中真意。 我想那位战场诡术师大人在最后还是厌恶这方敌视他们夫妇的世界,最终留下此秘宝的线索而非彻底丢去某个游戏世界遥远的角落,大概只是觉得该给女儿一个选择的机会。 当然,这也只是娴诗的妄自揣度而已。她们父女的心思之深沉,非旁人所能理解预料。 说了这么多,你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梅娴诗说着轻嘆一声:「一战,却是免不得的。」 说话的是梅娴诗,动手的却是大牛。梅娴诗话音未落便有一双大刀如等身的剪刀般向他腰腹两侧剪下。而大牛这边则只见那诡异的身影一个腾挪,便让他眼花缭乱地攻击落空。 每个动作都看在眼里,但却活生生想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入波步】大乘之效便是如此。 大牛的心原本悬在半空,如今却是沉到了谷底。不仅仅是因为敌人那诡异莫测的身法,更是因为那人直言诸多隐秘毫不避讳。 如此便罢了,但那修士居然不等自己套话询问就自顾自说出他来此目的所求的关键情报,若说对方对自己身份一无所知那就有些自欺欺人了。他直觉那人面对他有自信十拿九稳,方才如此出言调戏。 甚至,这人一定有把握纵然他身后有整个世界之力扶持,身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无力窥探此处。 索福克勒斯迷宫,玛塔尔神国应选者出身的他自然是知道的。三神器他此前从无听闻,但偏偏在这次被派来龙隐界侦查前统帅所给出的资料中见到了。 显然,他所获的情报至关重要。这是统帅一早就有所预料可能会对神国产生威胁的几样东西之一。即便丢下自己的几位兄弟,即便仅余他一人独活,也一定要把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迴神国! 本还想暴起杀人的大牛在下一个瞬间便果断退却了。眼前这个自称宗主,英俊得不像话的少年所吐露的情报明显昭示出他非自己预想的那样只是与拉马克游戏无关的土着修炼者。 既然同为应选者,他所备下的诸多手段数张底牌恐怕就不能期待越阶而战有所斩获了。只要能从对方手中逃脱……便是万幸。 大牛看似慌不择路地奔逃,心里却记得清楚来时的道路。找回那误入此处的地方或许有办法逃脱。别看那少年修士腾云驾雾的,但真比起脚程大牛自信未必会输。 就这样转眼间脱身,他时刻做好了背后遭受攻击的准备,却意外发觉那宗主居然未曾追来。恍然一松的瞬间便马上又全神戒备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明明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奔逃并未迷路,却不知不觉从正后方跑回了那少年所在之处。 少年娴静地盘坐云端,那淡然的眸子里无有一丝波澜,只等他自投罗网。 「你……这怎么可能!」大牛唿呵。这样诡异的一幕若是身陷幻觉自然是正常不过,但他太确定现在身处现实中了。难道这少年宗主,当真可以入修仙者的传说那样,在无声无息间移山填海不成? 「这整个天地便是我的法宝,自然听我号令。当然平时想要如此挪移干坤倒也不容易,只是恰巧你赶在我开拓连接命运挑战迷宫时进来,娴诗便取了些巧。」 跟云裳仙府大多数心眼如筛子的妖物们不同,梅娴诗很少骗人的。她不是没那心机,只是不屑如此。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不开口。这次既然选择尝试开口了,便不顾惊世骇俗一股脑地把诸多吓死人不偿命的真相全部和盘托出。 若不杀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的么?大牛心中一嘆,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但随即他惊呆了。 想要如这些年来千百次一样挥刀斩去,但自己整个身体却没有半点按照意愿行动的意思。唯有耳中传来那清冷凉薄,雌雄难辨的稚童之声: 「虽然不好意思,但娴诗既然已经取巧,便不会再给你留下多余机会了。毕竟现在挺忙的,娴诗可不愿误了芸芸的正事。」 少年说着手指微动,大牛在最后一瞬方才顺着少年手指上连接的灵力线注意到自己身上插着的数根银针。 1035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节) 「芸芸,给,拖去埋。」 曲芸正在后院哼着小曲埋着人,就见梅娴诗推开自己厢房的门,不动声色随手抖出一具尸体,这样说道。 曲芸今晚很忙,被唿来唤去的飞到东来飞到西。康斯妮丢过来的那贼眉鼠眼的傢伙还没埋完,诗诗便又丢出了第四具尸体。 不过曲芸却是很开心的。无论是那哼鸣着越来越高昂的调子还是回答梅娴诗的语气都说明了这一点:「好嘞!丢那吧,我忙完手头这个就去拖。这真是要多谢你了。 如果不是小妮子贪嘴,今晚这一波差不多就可以让花儿成熟了。再进化一次依子想要赢下【清算】的七个条件便又满足了一个。可喜可贺。」 曲芸身后,为了帮助甄辉齐修炼而特意移栽来的老槐树上突然传出了不满的哼唧声。原来是康斯妮一直用膝弯倒挂在树枝上,夜黑风高的不仔细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哼~主人偏心。凭什么诗诗送来的尸体主人就感谢,人家送的就要挨骂?你看这尸体还不是一样死透了的?」 昏暗的夜色中树叶里两点红芒一闪,是康斯妮嫌弃的目光。 梅娴诗闻言失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人在娴诗那里窥探到诸多隐秘,若是活着放出来我怕他们那边会有什么手段窥探了天机。当然,其中很多是娴诗自作主张,决断了不会让他活着出来才特意讲给他的……」 曲芸听着丢下铁锹摆摆手落在地上打断了梅娴诗的解释:「不必一一汇报,尸体是死是活埋进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然我早就提前跟你们嘱咐了。诗诗做得很好,自然要感谢,」 她说着一脸嫌弃地扭头看向槐树那边:「是死是活确实不重要,但新鲜程度还是会影响进化效果的。你那不是『把人杀死丢来埋』,而是干脆给依子丢了具干尸过来好么?这能一样么? 要不是一直听着每个人在府里的行动,我都要以为你跑去桑海王国挖了具木乃伊扒了绷带丢来充数呢。 你以为依子为什么要关闭魔法阵开门揖盗,天天等着有不开眼的来送肥料?如果是个尸体都能用,霍悯阳折腾死那么多人够我养多少院子的花了?」 曲芸半是责备半是挤对,眼里却没有半分怒意。调侃完馋嘴的小吸血鬼见梅娴诗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问了一句: 「怎么?还有事?」 「芸芸叫我莫要过于迎合他人外物,可多些狂气,自己有什么便多直言出。刚刚娴诗就在此必死之人身上试了一下,」梅娴诗淡然颔首,清秀的脸孔上浮现出一丝如云雾山巅偶见阳光般的笑颜:「感觉,不错。」 一阵夜风吹过,满园的曼陀罗华微微摇曳,在下方幽灵草散发的微弱萤光下纤细的花瓣有如荒坟中暴露出的枯骨一样惨白阴森。 「好了不要催了,依子这便做完手上的活计餵饱你们。」曲芸的目光满含笑意。 群花之下掩藏不住的根根幽灵草说起来还算是从乱神镇谷底得来的意外收穫。曲芸自己也没想随意一种还真就成了,而且这些精贵的异界魔植居然长得比预期要快得多好得多。 如此一来,她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理会表世界的【清算】时随手布下的暗棋如今便出乎意料地提前发挥了作用。原本在冥界便作为伴生的幽灵草茁壮成长,提前催熟了满园妖娆彼岸花的进化,一切刚好。 能有这样的收穫恐怕只怪宅邸落成以来埋在后院里的亡魂太多了,养料茂盛。彼岸花吞噬血肉,如今再加上幽灵草吸食魂灵。废物利用,不是整整齐齐正当好么? 曲芸勾动院子里的奥法元素,指挥着铁锹又忙活起来。她之所以一定要亲力亲为这些交给康斯妮几秒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并非是因为恶趣味……好吧,并非只是因为恶趣味,更重要的是这活儿除了她旁人还真没有能做的。 养花这事儿本就是一门大有名堂的学问,想养好灵植魔植更是如此。别看这些名贵的玩意儿随便丢着也绝对死不了,但想要它们自行进化达成目的恐怕得空等上几千年不止。 拉马克游戏系统内售卖的知识包罗万象,曲芸便是买下了其中魔法师以法力滋养灵植的窍门。 什么学问一旦涉及到了魔法那註定是玄奥的,种种花草也不是你真理之门开了门缝就能干的,还得跟着一系列巧妙的魔力运转,给花草埋好养分后引导空气中奥法元素运动起来自成循环,才能持续几天时间保持它们的高速成长。 而这诸多麻烦也正是曲芸愿意种花的乐趣所在。若只是简单重复同样的工作,以曲芸的性子是打死也无法坚持下来的。 见曲芸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工作当中,梅娴诗便回去忙重叠两界的事情了。她本就少言,比蓝枫还要冰冷,今天讲这么多话算是破天荒的了。 她这段时间的工作很重要,大多时候都离不开的。直到修为上小有突破又觉醒了数代之前那辉煌前世的几道神通,方才学那厚德天尊折腾出一群假人来代劳。 不过即便如此梅娴诗也没有因此偷得半分清闲,反倒是愈发认真地推进起进度来。这人本就是个极认真的。所谓心无旁骛,便是专心做起事来不懂得休息的。 若说这藉助涔云玄泽书追寻【解围之神】的法子自然不可能是曲芸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她这段时间不断跃维,一步步揭开了脑中催眠封印得到的成果。 当然诡术师先生又不是诺查丹马斯,自然不可能在十几年前便预先安排好了需要通过涔云玄泽书才能解封神器的路子。曲芸所回想起的方式是通过梦世界,通过人为控制的潜意识来触及命运挑战迷宫中那与寻常入口并不互通的密室。 这样一个藏匿处可以说像极了精彩的悬疑小说。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揭开谜底前你就是想不通其中关要。 1036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一节) 早在法革共的几处关联的秘境里,诡术师先生其实就已经暗示过神器真正藏匿的方法了。 从拉马克游戏中退隐之后,这人便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着手掩藏神器。先是买下真正的拉马克故居,用自己的团队同伴在巴藏丹那里布下后手;然后才开始对曲芸催眠,将一切秘密妥善埋藏。 当然,这不是说战场诡术师自身有着龙女姐姐那种程度的实力可以直接打破宇宙壁障在自成一届的命运挑战迷宫中开闢密室,然后在曲芸脑中埋设需要五维境界才能触及的隐秘。他只是借势利器用手里的解围之神做到了这些。 这样推算来看,解围之神被他真正藏入索福克勒斯迷宫中还是在曲芸童年被埋藏的接受催眠的记忆之后,甚至有可能直到大灾变发生前才藏进去。从拉马克故居的布置到在年幼的曲芸身上做的那些手脚极有可能都是在这件神器的帮助之下才能顺利完成的。 若没有那时间不逆的定律,或许曲芸只需要回到五六年前的自己身边,自己家里,就可以顺手拿到这件如今给她们添了诸多麻烦的神器。 只是如此一来,先前他藉助神器从游戏脱身后失去了记忆的推断就不成立了。翻来倒去,在这循环的悖论中真相如何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弄清楚了。 不过能发明育成法生下曲大小姐的战场诡术师何许人也?云裳仙子们茶余饭后谈起此事,更多人倾向于相信诸位伯父在失忆前算准了自己之后的应对习惯,布局操纵着未来的自己完成了隐藏神器留下线索的工作。 育成法嘛,让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诱使自己完成自己的计划,恐怕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的最高境界了。 只是浑浑噩噩中被过去的自己给算计了,还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被操纵的困境中看破真相……这种折磨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这么多年下来,无怪这人精神变得有些扭曲,那样虐待自己的女儿。 当然更糟糕的一种可能是这人直到殒命在大灾变中都尚未将神器藏回命运挑战迷宫。 也就是说当云裳仙子们费尽力气追寻着曲芸脑中埋藏的途径寻到那藏宝之处,才突然发现东西还没被放进来,仍然留在表世界某个不为人知的,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角落等待埋藏…… 这样的话可就相当尴尬了。不过为了避免尴尬,曲芸还是缠着近来相当不待见她的诺老「算了一卦」。那「无法预言」的结果说明了此次迷宫之行几乎一定不会无功而返。 无法预言便意味着不在表世界中,而诡术师老爹总没有道理在「将神器藏入异界」之前干出「先将神器藏入另一个异界」这样的蠢事。 曲芸轻车熟路地忙完手头的活计,甚至还顺手在老槐树底下多挖了一个坑,拍拍手朝着云裳阁正门走去。 这一回头,正见着头破血流的甄辉齐捂着肿胀的额头过来,身后跟着耷拉着两颗脑袋,只有右边脑袋兴高采烈含着大腿流着口水的刻耳柏洛斯。 这俩货的样子无论哪一个看在眼里都让她感觉嫌弃,撇撇嘴道:「甄辉齐,赶紧回团队空间把伤修復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身在当世首屈一指的团队里,对付几个境界还没自己高的小傢伙都能搞成这样……」 甄辉齐心里苦啊,我这是对付敌人搞的么姐?但他哪敢反驳,只捂着脑袋闷头道:「修復太贵了,我可不是芸姐你这样的土豪,我去管梅娴诗要颗丹药就好了。别担心,不会耽误正事的。」 曲芸摆摆手拒绝道:「点数依子出了,你别去打扰诗诗,她那边恐怕进行到关键的地方了。忘了我一开始分配任务的时候说的了吗?每个人负责自己的部分,互相不要去打探彼此的任务。 你以为依子让你们每个人都不能知道完整的安排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么?别因为一时的好奇心搞得大家全都功亏一篑。到时候表世界完了依子大不了拐上龙女姐姐去诸天万域流浪,你那仅剩下的小女朋友恐怕就难逃一死啰。」 曲芸这人从没有严肃的正形,但相处这么久甄辉齐还是听出这满是调侃的语气里已经充满警告了。他慌忙应道: 「我这就去修復,芸姐千万别生气。交给我负责的幽灵草已经差不多把咱们后院的亡魂全都吸附干净了,今晚一定能达到你的要求!」 曲芸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向正门方向走了两步,又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既然今晚能弄完,那么忙完正事儿后给你家刻刻好好刷个牙。这宅在后厢是仙子们的闺房,弄得臭烘烘的像个什么样子? 还有,看好了别让它刨地,更别让他跃维潜进地下去。不然你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把幽灵草养熟就全白费了。」 「哎?!」 「呜~」,「嗷~」,「啊呜啊呜……」 回应她的是甄辉齐与刻耳柏洛斯两颗脑袋沮丧的哀鸣,以及右面那颗脑袋没心没肺大快朵颐的声音。甄辉齐心道您还知道这是闺房,整天拖来埋那些尸体就不嫌有味道了?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身为冥犬不要总想着肉食,多吃点孤魂野鬼什么干干净净的它不香么?若是肚子饿了,依子刚刚试做了些绮丽卷就留在厨房台子上,你可以叼去尝尝。 嗯……如今新燕都城这局势旗鱼肉是买不到的,依子便用狗肉代替了。不过工艺还算考究,也有用心搞创意附过了魔,想必味道应当还是不差的。这烹饪嘛,既然被算作是一种艺术,那么最重要的还是创新,你们说呢?」 曲芸这话显然是说给刻耳柏洛斯听的,吓得它趴伏在地,用一双脸盆大的爪子尽可能多地捂住脑袋,一副宠物狗做错了事的小模样。 「每一颗脑袋都要吃,依子要听你的吃后感。」曲芸的声音幽幽传来,人已经跨进了前院。 1037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二节) 上一秒死人脸还感觉自己在那诡宅门前,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像是被收入什么抽魂炼魄的法宝中一般,陷入了阴气缭绕厉鬼嘶鸣的幽冥鬼域之中。 幸运的是死人脸胆子不小,不至于像二子那样入了这四周都是灰濛濛迷雾的鬼地方便惊慌失措破绽百出。 而不幸的则是死人脸同样没有大牛那种可以堪破虚妄的秘技。这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中了幻术?误入迷阵?被收进了什么法宝中?抑或真的被传送到了另一处更加诡异的地方。 他试着用游戏徽章唿叫队友通讯,但却毫无效果。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小心翼翼地在这里徘徊寻觅着蛛丝马迹。 然迷雾只是迷雾,周遭除了令人肝胆皆寒的影像效果外既没有什么实在的危险袭来也没有任何值得观详推断一番的线索。 时不时,有极遥远的,无法判断距离甚至分不出方向宛若天外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悽惨的嚎叫,有狗吠,有丝丝细语,但更多的是歌声。 听不清歌词,但即便模煳仍然让人感到极其悦耳。死人脸知道,那是他一开始在废墟里就听到的,把他们吸引过来的少女歌声。 仍旧是未知带来的恐惧与压力,再简单不过,死人脸对此也再清楚不过,但总是出奇地有效。 有效道当死人脸不知道在迷雾中徘徊多久后终于见到一道人影盘坐前方,便克制不住自己心理地悄咪咪摸将过去。 那人一身皮革大风衣,看不到的面孔前面飘散着缕缕烟雾,就好像整个世界将死人脸围困的迷雾都是此人吐出来的一样。 离得越近,死人脸越是心惊,他觉得眼前这背影异常熟悉,但……又怎么可能? 直到那席地而坐的人转过脸来,看到那叼着雪茄一脸兇相的酒糟鼻,死人脸再忍不住惊唿出声:「瓦……瓦西里大人?!」 作为整个玛塔尔神国最顶尖的精英,那位率领一种高高在上的强者去猎杀敌方关要人物的灾疫之主,不是再没能从游戏里归来么? 唯一生还逃回来的「母亲」,不是说他们已经全数阵亡了吗? 此刻死人脸想的既不是不知不觉靠近了灾疫之主瓦西里感染绝症的危险,也不是能够困住瓦西里的绝境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再有脱逃的机会,而是……亲口汇报了全数阵亡消息的母亲,恐怕已经叛变了。 整个世界你死我活的【清算】中存在叛变的可能么?龙隐界那些原始人或许不懂,但身为玛塔尔神国中上阶层的超人死人脸自然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仅有可能,在先前【清算】三大阶段的第一步「游戏交融」时,统帅小姐更是在猎杀强者的策略中暗藏了一手,策反了数支龙隐界的应选者团队。 像龙隐界举全世界之力兴建的终极武器【欧里庇得斯之泪】进程以及已经基本完工的荆虹号等关要情报,全部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可惜能够被果断策反的团队多是弱者,并无法提供龙隐界的任何核心情报。而通过核对彼此间情报的出入以及借量子观测者传回的只言片语佐证,统帅小姐认定神国的情报从未触及敌方核心。 换句话说,在与那个传说中的音乐家隔空交手两次之后,统帅大人断定她一定隐藏着尚不为人所知的阴谋。 而这正是他们这些在现在刚刚开启的第二阶段「世界交融」里,被派遣来的情报员的首要任务。 瓦西里大人他们在第一阶段的强者猎杀行动中所斩获的更加强大的团队不知几何,但统帅的意思是但凡有丝毫犹豫都不能接受投诚,就地格杀。越是强大的有价值的团队,越是要严格执行这条命令。 而事实也证明了统帅的先见之明,否则此时此刻,恐怕敌人的情报小队也已经像他们一样在玛塔尔神国中横行了。 与此同时的代价,便是那些投诚的小团队无法触及敌方核心情报,所能起到的作用只不过是透露一些普通人都能看到的东西,以及为他们这些先行者引路。 不过此时死人脸可是恨透了那个将他指引向此地的傢伙。这哪里是什么「藏着龙隐界致命情报的关要之地」?这鬼宅分明就是为猎捕他们设下的陷阱! 总而言之,在【清算】之中任何人只要肯背弃自己的世界以及所有的同胞,并得到敌方的允许就可以轻易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公民。 但就如【使徒】所言,【清算】是一种惩戒,是一种毁灭,自然不可能让两个世界握手言和携手共进。无论是人口还是资源,一个世界自有其「复写」过程中承载的上限。 即便仅仅以数量稀少的应选者为例,能够成功叛变的也不过是万里存一。生死存亡面前一个人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能否割捨下有生以来所有的羁绊,更关键的是能否把赌注压在正确的一边。 如果千辛万苦捨弃一切背弃了自己的世界投敌,结果最后反倒是自己的世界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那恐怕只能空留一句罪有应得的骂名而已了。 而且「获得对方的认可」也不是一句空话,这个资格类似于拉马克游戏系统的一种契约,是实实在在的。 它通常自然握在冠名团队的手中,类似于可以签发的签证,对普通人与应选者同样有效,甚至用来在「复写」的最后关头强占败亡世界的一些文明瑰宝,使之成为自己世界的一部分而不至于泯灭于虚无被崭新的现实所复写掉也未尝不可。 统帅之所以这么早用掉手里诸多接收移民的权限为的自然不可能是这一溃千里的情报战,而是为了传递出一个情报,这个情报必须且只能让音乐家收穫。 而不愧为「永远的最终胜利者」,统帅所要传递的东西曲芸确实明白了,而且至今为止,也确实只有她一人察觉。 1038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三节) 之后在【清算】最后的第三阶段「世界复写」中,两个宇宙将会像复制粘贴的两幅图片一样逐渐靠近并融合为同一幅,在所有的维度上! 哪怕仅仅是普通的三维空间,凡人们也可以抬眼看到另一颗地球另一颗太阳向自己缓缓压来。 在这个过程中物理定律宇宙常数是混乱的,或者说遵循于临时性的另一种规则。双日当空不会把水星吸过去,两颗地球逐步接近直到最后的撞击也不会发生物理上的碰撞。 取而代之,两个宇宙将会发生一种名为「复写」的现象。其中之一将会消失不见,只留下数亿分之一因为系统漏洞侥倖存活的生灵以及一些消亡世界独有的特徵化为世界的错乱——「悖影」给新世界带来些许麻烦和不同。 当然,像引路人文明那样直接把对方的母星轰个灰飞烟灭也确实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清算】可能遗留给倖存世界的悖影问题,不过如此极端的做法同样体现出当时的引路人文明手中未必掌握有玛塔尔神国从【使徒】老巢中缴获的这样丰富的情报资料。 当时吓慌了的引路人文明,未尝不是因为恐惧两颗地球相撞的物理后果才採取了几乎同归于尽导致自己母星彻底荒芜的终极手段。 【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发射是需要代价的。一颗戴森球提供的能量未必足以支持,不然当时科技远超龙隐界表世界的引论人文明也未必需要耗尽整颗地球的资源来开火。 而这,也是曲芸她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至少表面上如此。 死人脸的面前,瓦西里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来,把雪茄夹在手指上对着他吐出一口烟雾道:「你是谁?」 面对瓦西里吐来的烟雾死人脸惊恐万分地想要躲避,却更加惊恐地忍了下来没有动作。眼前这位灾疫之主若是想要杀他,他是没有半分反抗余力的。在见到瓦西里的一瞬间,他的体内可能就已经开始繁殖让他任人摆布的病毒了。 「报告长官,我是『掘墓人』团队的团长,受统帅之令来龙隐界侦查,在探索新燕都城废墟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座完好的古怪宅院,然后不知怎么就进入这里了。」死人脸尽量一本正经地回答。 瓦西里点点头,又吞云吐雾一番然后不紧不慢道:「避重就轻,你……信不过我。」 语毕,兇狠的眸子里射出两道精芒。 「不敢……」死人脸忙低下头。尽管被言中,他也打死都不会承认。 谁知瓦西里突然大笑起来,然后伸出大手勐地拍了拍死人脸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倒在地:「信不过就对了,做情报工作,总得多长几道心眼。要是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切都说出来,我反倒是不得不把你灭杀在这里了…… 不,其实也没有必要了,我们恐怕永远也无法离开此处了,」说完,瓦西里又深深嘆了一口气:「你怀疑我,无非是因为母亲告诉你们我们都死了对吧? 不用怀疑,你想的没错,母亲已经叛变了。」 闻言,死人脸瞳孔骤然一缩。 「我不知道那傢伙和你们讲了什么,事实上上次围猎,敌人只有两支团队。两支,却把我们杀得一败涂地片甲不留。 活下来的有我,奥德尔和【雷厉风行】中的法三人,但我们在那音乐家的诡秘手段下全无还手之力,被关在这里,这个自成一届的循环小世界中。 她也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就只这样丢着,坐等我们自己妥协。起初我们也疑惑过,也试过逃离,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不了解事物运作的原理,即便空有强大的能量也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们与音乐家所差的,是境界,是对世界本质的认知。 刚被关入此界的一年里,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音乐家她把我们丢在这里却不进行拷问呢?又过两年,见到了你之后,就在刚刚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错,三年。你应该想到了,玄机便在这世界时间速率不同步上了。外面过去了多久?【清算】的第二步刚刚开始吧?一周?两周? 单是如此还不足以解释音乐家的沉默。或许这里的时间要快上很多,但如果我们真的几十年上百年,直到能量消耗殆尽而亡也不曾开口呢?她把我们抓来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这是一个存在于第四维度的世界。只要呆在这里,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从我们的精神世界获取她想要的情报。 你会正巧落入关押我等的监牢,显然不可能是偶然误入。是什么让她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的到来,以至布设好陷阱请君入瓮? 我从未开口,想必法和奥德尔也不是那样的人。只要想通各种关要,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串联起来了。」 见到死人脸真像个死人一样万念俱灰如丧考妣的样子,瓦西里再次豪放地大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也不用这么沮丧,既然横竖逃不出敌人的掌控,我们大可以把话说开,没准还能为这场战争尽一份力。 现在告诉我,你可有什么办法和统帅取得联繫?」 死人脸无奈地摇摇头:「【清算】的第二步开始了,拉马克游戏的徽章可以直接连通通讯。这些您肯定知道,我们事先做过实验。 只可惜对方有可探天机之人,为了我们的安全统帅禁止我们频繁联络国内。而紧接着我便误入了这里。小世界终究也是世界,徽章的通讯无法跨越世界接通,刚才我也试验过的……」 说到这里,死人脸内心满满都是悔恨。他太小瞧这废墟中诡异的宅院了。若是不惜暴露自身位置的风险在老五失踪时就联络总部,那么无论自己下场如何好歹可以将地方重地所在的情报传出,让统帅意识到这里的问题啊…… 对面的瓦西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责怪死人脸,而是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你们来此侦查有什么特定目标吗?认为我们死了之后,统帅定下的战略是什么?」 1039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四节) 死人脸对于瓦西里基本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反倒是五大顶级团队皆灭,唯有那个实力与自己半斤八两的女人可以两次从敌人手中安然逃脱让他多有疑虑;但瓦西里这问话的内容却让他本能警惕起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瓦西里似是看出了死人脸的心思,爽朗一笑道:「你小子要是信不过我,不说也无妨。老子随口一问,只是想根绝统帅的策略窥探下你我困在这里可还有一丝生机。 不瞒你说,和那音乐家交手的过程中我们掌握了诸多重要的情报。如果有机会能够在开战前将情报传递出去,或许可以给神国增添几分胜算……」 说着,他长嘆一声:「原先经过第一阶段狩猎强者的顺风顺水,老子就像大多数同胞一样,对这个原始的敌人充满了鄙夷……直到我见到了她。」 能被统帅专门派来处理情报工作,死人脸自然不是可以轻易煳弄的。但偏偏瓦西里丝毫没有强迫他的意思,说出的道理又让人十足动心无法迴避……纠结了两三秒,死人脸苦笑一声道: 「大人若是真想知道这些消息,就让我得个感冒吧。大局为重,抱歉小的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你真……阿嚏!」 像感冒病毒这种常见之物,自然是瓦西里从一介冥渡新人到如今灾疫之主的漫长进化道路上早已经研究透彻的手段,无论是发病时间还是严重程度简直是信手拈来。 不要看这个酒糟鼻壮汉平时表现的粗鲁,其实内在里精明得很。死人脸话刚出口还没讲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轻微程度满足了对方的试探。 若是没有这种思维能力,此人又怎么可能胜过最有经验的奥德尔和最强的雷被指派为联合讨伐团的总指挥官? 以统帅的严谨,这种程度的情报自然也在派遣出的情报小队必须掌握的资料之中。即便死人脸等人之前仅仅是听说过瓦西里等顶尖强者,在来到龙隐界之前也已经对这些「阵亡」的强者们有了必要的了解。 可以说如果对方不能瞬间做到现在这种程度,那恐怕死人脸就可以确定眼前的瓦西里绝对有问题了。 「我们的目的是确认龙隐界真正的底牌;以及如果可能的话,探查音乐家的战略方针,」心中有了底,死人脸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张口道来直入主题: 「传说中【欧里庇得斯之泪】的事情想必大人也知晓的,这一点被我们的观测得到了证实。说是观测有点夸大其词了,毕竟是不论昼夜,站在地面上仰头随时可以看见的天体级存在啊……」 死人脸说着苦笑起来:「这些原始人还真有几把刷子,我之前从未想到过他们真的能搞出这种对我们神国而言致命的终极威胁。统帅大人说得对,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也不可能会有白送的点数。 既然我们两个世界被捲入致命的【清算】流程,那么在一切表象之下,这必然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一场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棋局;双方棋手退无可退,赌上性命的终极博弈。」 「这种事情只靠【量子观测者】传回的情报就已经足够确认了吧?有必要冒着暴露【清算】流程的风险把你们派来这里?」瓦西里语气粗犷中透着轻蔑,将一大口烟雾喷吐在死人脸的脸上,让他顿时感觉之前的头晕脑热消失殆尽。 「当然没有必要。但问题是,统帅她不信啊,」死人脸哭丧着脸道: 「她的意思是,就算本质上势均力敌,但终究明面上无论是凡人的硬体军备还是超人的数量等阶我们都呈碾压之势。难道只靠音乐家一个人的智略就能均衡这种程度的差距? 如果真是如此,那既然统帅大人都能看到这样巨大的差距,游戏世界交锋好几个月了,音乐家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能够在被算计的情况下还将你们几大团队击溃,如今困在这秘境中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把一切希望寄託于一件如此庞大,只要我们随意派出几支星际舰队分批次多角度进攻就必定失手的终极兵器上? 以上差不多就是统帅大人的意思了。所以我们被派来,寻找音乐家『真正』的战略意图和底牌所在。可惜的是,我们仅仅调查到新燕都废墟藏有答案这样边缘的情报,就已经陷在这里了。 事到如今,唯一可以指望的就只有音乐家不要那么早堪破我们的真正身份,让同来的其余团队还可以有时间探查出蛛丝马迹……」 「很遗憾,我刚才提醒过的。自从你陷入此地,你脑子里所知晓的一切都已经毫无保留了。这跟你是否守密,甚至于和我讲的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这恐怕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瓦西里突然点醒了死人脸,让他死气沉沉的脸孔上更多了几分灰白。他随即惨然一笑:「至少我并不知道同来的那至少二十多支团队具体还有哪些……不全知道。」 瓦西里大手一挥:「这种事老子不感兴趣,让音乐家和统帅那种花花肠子去互相算计吧。老子现在想知道的是,我们如今的战略如何?」 死人脸点点头,面露思索之色:「至于统帅的战略……出事之后反而更保守了一些。据我们所知只有四个字——『引而不发』。 您知道的,统帅她被称为【恆偿愿者】恐怕除了能力也有谨慎的原因。至于如今的大局之下该不该这么谨慎,就不是我这个层次该考虑的事情了。」 瓦西里把雪茄叼在嘴里咀嚼着,牙缝里甚至可以看到烧红的菸丝:「你的意思是按兵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即便十分清楚音乐家的实力,我也从未想过明面上占尽优势的我们居然会选择这种消极到自暴自弃的战略啊……」 手握资料的死人脸自然清楚瓦西里是那种胆大妄为的领军者,本质上眼前这给人威压迫得难以喘息的强者和自己手下那憨憨的大牛没什么区别。如果说有,只不过这位在莽过去之前心中对后续的后果门清而已。于是他只笑笑道: 「不,是大胆求索,一击必杀。」 1040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五节) 「你告诉我抓到了玛塔尔神国的间谍,让我亲自跑一趟。结果就是这么一具尸体?」李宗那帅到让人难以直视的眸子里,隐藏着满满的愠怒。语气在那「一具」两字上格外强调。 虽然未曾确认那群被他手下围追堵截的强者就是敌对世界的间谍,但好歹他得到的情报是一整个团队的形迹可疑者。 这把人命贪下让他无从获取情报就算了,毕竟入了夜这云裳阁是何等凶地早都在整个都城成为了都市传说他也早有耳闻;但把那活生生好几口人都整个贪污了还不过分? 「呵,依子倒是要问一句,李先生这一招借刀杀人,可是在闹小孩子脾气报復依子上场游戏让你产生的误会?」当然,她是刀,不是人……嗯,虽然容易让人误会。 曲芸微眯着眸子调笑道。微微抬眼,看到李宗那副恨不得把她敲骨吸髓却又毫无办法的小模样不禁莞尔。到底是自己人不想把老人家真憋出内伤,便又开解道: 「你这人啊,就是古板了些。相处这么久了还不了解依子的?你们修士自诩手段万千,但为什么整个游戏系统诸天万域最顶尖的拷问家全都是形而上殿的魔法师?」 说着她抬脚踩了踩地上死人脸的尸体:「你能想到的,他知道的,依子自然是都问清楚了。回头我叫诗诗写份书面报告给你,记得和算命的他们共享一下。 想我云裳仙府也就她一个和你相处得来,都是性子认真过头的人。恰好昨晚她那份工作算是完成了,刚好腾出手来和你们交接。 对了,诗诗的活干完,我们也该暂时离开一下了。这一趟过后,赢下【清算】的真正条件就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有事情你们就听龙女姐姐的吧,依子也不清楚这一趟要去多久。 少则三五秒,多的话,恐怕就得等我们下次游戏之后被迫回来了。」 「你们要破界去往其它宇宙?怎么做到的?」李宗深深皱起眉头。这种说不准时间,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不久前才刚刚亲自经歷了一趟,自然明白曲芸的意思。 那自然就是上一场游戏【海盗追猎】——一场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连游戏名称的意味都没感受到就结束了的游戏; 一场惊心动魄,无数次以为自己必死甚至已经死了,被自己心中推测震惊得道心失衡,最后却仿佛被恭贺「愚人节快乐」的惨痛经歷。 他意识到自己这份道心失衡直至今日还未曾调整过来,如此才会在面对音乐家的时候表现出这种近乎于气急败坏的丑态。 这样不行……与那位前辈交接么?也好,至少可以在道心上请求指点一二…… 李宗心里一台大戏,脸上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淡然。但眼前这妖孽般的女孩却仿佛即便如此也能从微妙的细节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曲芸依旧笑颜如初:「依子既然不说,自是有自己的道理。不只是你,即便我云裳仙府内除我本人外也无一人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图,言尽于此。」 话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曲芸知道李宗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有意点明个中关要对方自会知晓进退。 这位修道之人虽失了心境,但总不至于让人太过担心他的好奇心会坏事。若来的是夏子衿那小姑娘曲芸就不敢这么直白暗示了。不过若真是那孩子来,估计也没那个心眼来纠结窥视这么多。 见李宗虽然面露不满但终究是收敛起探究的意图,曲芸又笑道:「那货的遗言你都读过了吧?」 李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曲芸说的是霍悯阳。顿时一种火气还没平息,又萌生出另一种怒恼。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在这位音乐家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一挥即过? 曲芸谈到霍悯阳留下的笔记自然不是为了岔开话题。见李宗如此不开窍只得摇摇头嘆道:「老人家眼界要放宽一点,【清算】不过只是眼前的一个小问题而已。这就是李大人和我家诗诗心境的差距所在了。 你这人看似仙风道骨飘逸出尘,其实国事家事天下事塞得满满当当恨不得操碎了心。非得一切尽在掌中你才能睡得安稳? 便是依子,便是育成法也没有过讲过非得堪破红尘众生大小天机方才能布局成事。若是强迫症到那种程度,干脆不要办事了,当个把一切都看作课题的学者岂不更好? 像诗诗就很好,与大道无关的琐事从不往心里去。看似呆萌萌的,实际上一切都收在眼里,比谁都明白。」 听着曲芸言语,李宗心头的不悦渐渐压下,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一点多谢指点了,但逼人愚钝,实在仍不清楚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非亲非故非队友,他即便足够帅却也不是眼前这厮喜欢的性别,李宗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音乐家会只是为了心境问题特意出言指点他。 这种沉着冷静心思细腻的样子才是李大人该有的,曲芸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指指天满意道:「笔记的最后,臧王提到在地下圣堂他曾以神使的身份跃维,接触到了那上界的意志。 他认为我们所在的这在拉马克游戏系统中被称为底层宇宙的世界,之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超越第五维度,并非三定律那样的自然规律,而是一个名为至高神圣裁判团的组织人为压制的结果…… 依子以为这话可信。」 听到曲芸特意强调的最后一句,李宗的眉头更深了些:「所以你的意思是,【清算】的存在同样也是人为的,甚至就是那个至高神圣裁判团所为? 但这又和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清算】有什么关系?」 「重点不是如何应对【清算】,而是在【清算】之后,我们何去何从,」曲芸长嘆口气,只觉得刚才的提点都是白讲了: 「不要觉得依子盲目乐观。虽然在其位谋其政,对于这一战我定将尽心尽力,但哪怕最终落败世界毁灭,依子也不会选择为这片天地所陪葬。这一点,你早该知道的吧? 无论是【清算】的结果如何,是胜是负,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些,那么只要活着,难道你甘心于止步在此任人摆布? 言尽于此,想必依子在等的客人也该来了。李大人,慢走不送。」 1041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六节) 「我等你很久了。」 曲芸今夜很忙,而云裳阁的后院,那些妖娆的洁白彼岸花与荧荧幽灵草丛中也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从前面送走了李大人,曲芸这转头回来又见一人面露不满地坐在石凳上等她了。 来人是母亲,曾经两次交锋的玛塔尔神国那位已经团灭的中高层团队团长。原本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表世界之人,却因【清算】的第二步到来而活生生坐在曲芸面前。 这样的景象,让死人脸所交代的统帅的谨慎安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依子很忙,等等不好么?还是你宁愿和理异院那些傢伙打交道?」曲芸也不恼这手下败将的态度调笑道。当你对另一个人生杀予夺时,就很难被他轻易惹恼了。 母亲看似一脸傲娇的模样,实际上却不停地掩饰着自己左顾右盼的眼神。她的屁股只有一半坐在石墩上,而且并未坐实,就好像那石头会突然张开大嘴咬她似的。 在曲芸眼里,这位就像是受惊的小兽般用自己一切的感知去敏锐而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她一点也不怀疑当着石墩子真的张开囧字大口咬她屁股的时候,这位能够在第一时间滑脱出去。这本就是她的特长。 「哼,和那些傢伙打交道或许还安全一点,」母亲不满道:「真是宅如其人。你住的这地方阴恻恻的,我坐在这里感觉就好像坐在尸山血海上一样…… 和你这种人打交道总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你真的可以确保我的名额?」 「何必多此一问?」曲芸淡淡一笑:「正因为依子擅弄人心,所以才不屑这种许下诺言再违背掉的下作手段。 得是多无能才得靠诺言来骗取别人的信任?这么玩,别人一旦不相信你的信誉,岂不是就没法拉人入局了?实在是太过鼠目寸光了…… 调查了这么久,我们这边的叛徒又那么多,关于依子性格的这点事你总该了解的吧?还有你们成为龙隐界的这里,移民的名额完全掌握在依子一人手里,这你来之前也该是清楚的吧?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名额问题。只要你不惹依子厌弃,让你移民根本就没有任何阻碍啊。你觉得自己那个什么玛塔尔神国坐拥数倍于我们的应选者,领先数千年的文明科技,又有几个人会看好我们龙隐界赢下【清算】的前景? 放心吧,没有人会和你挣移民名额的。坦白告诉你,这百十来个名额,至今为止预定下的还只有你一个而已。 说实话,就连依子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这么信任人家呢。对于【清算】,依子一直以来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对于赢过你们的把握不过五五开而已,仅仅比那些只看表面数据的凡人所想的稍多一点罢了。 毕竟情报不足啊。虽然对你们那边的拉马克游戏域环境和文明水平有所了解,但至今为止依子连棋桌对面的那孩子都不曾了解过……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笃定依子会胜,」 曲芸说着,笑容突然变得狡黠起来:「至于尸山血海,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话说依子是不是该提醒你注意一下,虽然你只坐了一点边沿,但坐的地方恰巧就是石墩上沾了血的部分。 嗯,刚粘的,新鲜的血。抱歉,看你衣服貌似挺贵的,忍不住提醒一句。」 母亲一听就炸毛了,慌忙从石墩上一跃而起:「老娘跨越一个世界冒着风险跑过来,就是为了听你这毫无信心的抱怨?话说这血又是什么鬼?你刚用这石墩拍死了人?就在自己家后院里?尸体呢?吃了?」 她摸了一把屁股,裤子上果然黏煳煳一片,这让她愈发惊怒交加。她倒是更希望血迹什么的是眼前这疯女人戏弄她的。 毕竟若音乐家的话里若掺杂些谎言,那么就只不过是让人难以揣度而已。能做到这一点的策士有很多,寻常得很。 偏偏至今为止她就没听这傢伙撒过谎,一直以来都是不动声色便把她骗得团团转。从乱神镇对佐伊的诱导,到上一场游戏中那整场的幻觉魔术大戏,音乐家的诱导从没有半丝刻意的痕迹。 这已经不是把说谎当做家常便饭让人真假难辨,而是已经在更高维度上模煳了「真」与「假」的概念,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蛛网上的蝶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不得脱逃,毛骨悚然。 「不,依子所料不错的话,恐怕你并没有面临着自己以为的那么大风险。对于统帅这人,你还不够了解,」曲芸却不睬母亲心中一场大戏,自顾自调笑道: 「这凳子上的血是我们自己人的。依子怎么可能做出抡着石墩砸人这么粗鲁的事情,就选有这心,人家也抡不动啊。 至于这院子里刚刚是死了人,好几个。死法各异,反正是没有被石墩拍死的。吃掉么……一小部分吧。」 随着曲芸语毕,阴影中逐渐燃起绿焰,勾勒出刻耳柏洛斯三颗磨盘大的脑袋。 只是这阴森的背景下,大狗却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曲芸,场面莫名温馨。唯有右边那脑袋不知所谓地流着口水大嚼着嘴里的人腿十分碍眼,让整个气氛奇怪地诡异起来。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就比我还要了解我们统帅了?」真看到咀嚼着人腿的三头大狗,母亲的惊慌值反而下降了少许。 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血腥场面哪个超人不是家常便饭?唯有面对眼前这笑眯眯的妖女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什么……不!不知道她不久前已经对你做了什么的恐惧才是无法忍受的。 只是她嘴角微微抽搐。自己吐槽地那么一说,鬼知道字字句句竟都蒙对了真相!即便都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应选者,有谁会变态到没事就在自己后院杀人埋尸玩啊? 她隔着整个宇宙就跑过来这么一趟,正撞见音乐家后院死了人。这平常得是多日常的事情啊? 另外尸体给吃了这种事居然也能蒙到,母亲也是无力吐槽了,她更不愿意去想那些没有被吃的部分都去了哪里,她还打算一会儿吃早餐呢…… 1042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七节) 曲芸不理会母亲的吐槽,依旧噙着笑意:「比你更了解统帅么?一部分吧。其实依子叫你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统帅小姐。来说说吧,她在你眼中是个怎样的人。」 「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比起我们的军备,顶尖战力的能力,战略方针那些重要的事情,你想了解的仅仅就是这个人的性格?」母亲皱起眉头。 曲芸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正是如此,既然时间有限,现在就来说说吧。她说过的,做过的,让你印象深刻的。无论什么,不用担心表达分析的问题,你只管说,依子自己会听会想。」 母亲点点头。虽然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了这位音乐家手里,以自身的立场而言她是需要尽己所能帮助龙隐界赢下【清算】才有活路的;但她更加清楚自己之所以把宝压在音乐家身上正是因为她深不可测的智略。 与其自作聪明去左右这位的决断,不如收起心思当一个冰冷冷的工具人,按照她的意思去办活路更大。 若是自作主张就有着能够左右【清算】局面的能力,她也不至于两次在巨大优势下毫无悬念地惨败于音乐家之手了。于是她干脆尽量摒弃掉主观成分直接讲述道: 「在我眼中,她是个像你一样算无遗策的真正的大能智者。我不知道你在自己的世界中崛起的道路上情况几何,是从失败中不断汲取教训成长起来的还是天生成材一路顺风赢过来的。 但是统帅在我们那有个称号,为【恆偿愿者】。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她最后总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个光听名字是无法了解的,我就讲一件关于统帅在我们神国比较有名的事迹,想必你自有判断。 据我所知,神国知晓【清算】的事情是在你们龙隐界之后。因为你们既有先知,事先还曾用某种手段逃避过另一次【清算】。因此我们确立统帅的过程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仓促的。 『最高智者』的计算结果几天内就得出了,但神国高层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世界的存亡交给计算机。所以很多神国公民所不知道的,包括现在的统帅在内,有过一次数名候选者的考核试炼。 这些人中有些自己本就是一方霸主,有些是顶级强者指名的天才,自然也有统帅这样通过运算或预言被判定是足以承担大势的天命者。试炼的内容不是我可以知道的,而且似乎由于『不够光彩』而受到了有意的掩盖。 我所知道的只有,在那场试炼中,每位候选者都清楚根据神国的文化意识形态选出唯一的领导者势在必行,因此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信任,每个人都用自己手中的资源互相征伐。 唯有统帅,她的身边始终有着各种各样的『结盟者』。有趣的是,那些人并没有被她愚弄淘汰,反倒是纷纷从与她的合作中获利,反倒在背叛她之后被她新的结盟者所淘汰。 由于指挥一场战争需要的并不是个人武勇,因此考核中也并不存在任何你死我活的搏杀。最后考核结束时,统帅是带领着另外两位结盟者一起『通过考验』的。 在最后面对冠名团队组成的评委会时,评委们纷纷对这样的结果表示质疑,他们很难相信一个将要被选为统帅的人会幼稚到给出『群力群策』这样的答案。若真是如此,那么她绝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能够确保他们胜利乃至生存的人。 『这就是你交给我们的答案吗?』评委会问询。 面对评委会的质问,统帅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以为考核过程中所展现出的一切足以让你们得出唯一合理的答案。』 『这是你的试炼,不是我们的!』灾疫之主对着她咆哮。 奥德尔大人也给出了明确的态度:「只能有一个,我们所要的只有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就不断循环这个过程,让你们至今为止的一切努力全部作废,直到产生出唯一的那个人选。」 『如果获取权力的代价意味着背叛,那我宁愿放弃。难道你们想要一个有可能背弃自己世界的统帅么?领导神国走向胜利,难道不需要最起码的到道德吗?』一起胜出的统帅的同伴质问。这个人的能力很强,即便一路上光明磊落亦能走到最后。 『如果连你们定下的这点条条框框都能把本大爷束缚住,又何谈在千变万化的战局中运筹帷幄出奇制胜?』另一位同伴质问。那个人很狂,即便从不隐忍一路上被人集火针对还是走到了最后。 而统帅的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直截了当道:『既然你们想要的是愚者所需的结果,那么我便给你们想要的便是。这终究不是什么难事。』 语毕,她杀了一路上坚定信任着她的两个同伴,所用的手法我不得而知。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难以置信吧?但她就是这样做了,而且最后成了。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反倒让我我更看好你一些。在我的位置上无法评断你们谁的智略能力更高一筹,但假设在相近的情况下,她会选择妥协求全,你会选择孤注一掷。 这原本就不是同样层面上的较量。她下围棋,你下象棋,偏偏要同盘角逐分出个高下。 【清算】是不留情面的,你死我活的。统帅的做法未必就不能胜过你,但即便赢,大多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她根本就不会在乎为了达到目的所付出的代价。在统帅的胜利中,未必有我存活的余地。 而和你的接触中我看到的是,你这人有点强迫症。你要的不仅仅是赢,而且非得要赢得漂亮才满意。你给我的感觉是明明在走钢丝,却非得在钢丝上翻几个跟头博得掌声,完全不在乎失足跌落的万劫不復。 所以即便我被你放走后本可以销声匿迹的,但我还是回来找你了。你或许会带着我一起灰飞烟灭,但你要胜了,那想必会是一场奇蹟,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奇蹟。 你需要观众。」 1043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八节) 母亲讲得绘声绘色,她原本就擅长讲故事,何况统帅的过往事迹对她们这些中坚战力影响极其深远。听到这里,曲芸已经将一缕长长的银髮卷到了根部,把食指缠得像个纺锤。 平常人听了母亲讲的故事或许会首先想到统帅是个背信弃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曲芸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统帅此人当真有些意思。与她育成法谋而后动引所有人入局的路子截然相反,统帅走得是顺势而行的路数。 在规则内随心所欲而为,一旦规则改变了,不会坚持自己,反而去灵活地选择寻找适应新规则的手段。 不断根据大势调整自己的策略,并非操纵影响众生,而是在顺应自然而然中找到达到目的的方法。她从不破局,而是入局,甚至于不惜调整自己最初的目标来寻求最好的结果。 对于曲芸,这……再好不过。 「她就那么想成为你们的统帅?要知道依子这总指挥官的身份还是推脱不掉,别人求着戴上的。」曲芸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 「你是想问她难道就那么爱自己的世界?」母亲敏锐地明白了曲芸的意图:「说实话,不是,虽然也不至于像你这么无所谓就是了。据我所知,她只是憎恨着使徒,所以才一定要把所有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或许已经知道,统帅她并不是应选者。若无【清算】,原本她一介凡人本应被远远排斥在神国主要权力体系之外。但在被计算出身为神国最聪明的个体之前,她便以微薄凡人之力对整个世界进行了影响。 玛塔尔神国之所以能够看穿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使徒组织真正的意图,以及能够集合全球力量对其围剿并取得成功,这个女人在暗中起到的作用难以估量。对了,她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们又不是那些腐朽的科技遗族,若无她本身的成就,信仰玛塔尔的世界又怎么可能迷信于科学计算的结果? 在玛塔尔神国,使徒组织是全世界公开的敌人,甚至还在你们龙隐界之上。这一点我想你也一定理解。毕竟又不是神国要来侵略龙隐界,而是那些傢伙背后那不可捉摸的势力搞出的么蛾子。 至于统帅她私下里与使徒和背后的势力有什么仇恨或许不是秘密,但那终究不是我这个层次可以企及的。」 曲芸点点头,她也不在乎母亲会是肩负着双面间谍的使命来骗她。 若那位统帅小姐姐真的像表现出的那样算无遗策,就该清楚忽悠人这种严肃的事情不该交给眼前这样的三脚猫来做。换做先前那位粗中有细的瓦西里大叔倒是还靠谱些,虽然也不至于瞒过她便是了。 「然后呢?关于应对【清算】的战略方针,你们那统帅是怎么说的?」 母亲看了曲芸一眼,继而垂眸答道:「按兵不动,引而不发。」 「即便是在你们那五大团队覆灭,得知了所有这一切后,她还是这样说?」曲芸俏皮地勾起一边嘴角,眼中透露出一丝满意。 「是的,不敢欺瞒。正是在得知了我们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统帅才选择变更为引而不发的战略。而且……是她亲口对我所说,」母亲有些侷促地答道,似乎是在害怕自己给出的答案抬不寻常,会被那人怀疑自己有意欺瞒: 「在那之前你应当也知道,神国採取的是积极猎杀消灭你们有生力量的策略。而上次的事情之后,统帅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小瞧你们了。 当然引而不发不等于无所作为,而是将战场转向暗面,专攻情报。据我所知,藉助【清算】的第二环节到来,她向你们的世界派遣了几十只情报小队。 在我眼里,她的想法可能和你表现出的一样,想要获取更多的情报。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却是我最真实的感觉——她想要的不是关于你们的实力与底牌,而是关于战略方针,还有……你。」 有趣,统帅么?或许你会做出一个把局势推向让所有人意外的选择也说不定。告诉她这些,便是为了看看依子配不配么? 半小时后,母亲从云裳阁缓步离开。走出去百十来米,便在废墟中直接消失为虚无。 顿时,便有五六道着黑色西服墨镜的人影飞落在她离开的位置,四处搜索起来。 此时坐在棺材板上靠在康斯妮怀里小憩的曲芸淡然一笑。这李大人明知不可插手自己的计划,却无论如何都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担子呢。 她不曾如允诺的那般再回去抱人睡觉,是因为梅娴诗的回报让她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清算】的第二步已至,虽然敌方选择引而不发按兵不动,但留给她完善自身计划的时间已经不多。 曲芸从战俘与间谍的口中对统帅小姐姐有了颇为深入的了解,甚至早在引玛塔尔神国五大顶尖团队入梦的过程中就已经在着手有意试探了。 虽从未见面,但最善洞悉人心的她对那位的性格形式已经可以说有了一定的把握。 然而她终究不能肯定统帅是否会像她预料的那样选择,且即便她把那人吃定算死,在【清算】中所需要面对的也并非仅仅一个领导者而是整个一个世界的力量。 总有些东西不是单单阴谋诡计便足以左右的。没有实打实的实力做基础,不可扭转,遑论掌控。 总而言之,虽不及争分夺秒的地步,但终究用涔云界联结索福克勒斯迷宫本身就非战场诡术师预料之中的正常解法,而是她自己为了将一切控制在掌中而另闢蹊径之法。- 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曾真正在乎过她的意志。若是一切被他牵着鼻子走,搞不好事到临头自己脑子里有什么诡异又着了他的后手,最后让事情随了他的意思发展。 曲芸从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类型,选择了形而上殿魔法学派有岂能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天赋所在?但即便如此,如今实力已臻世界顶峰的她仍不敢说有把握凭藉自己的力量去对抗那人藉助神器布下的后手。 尽管曲芸是个很乐于倾诉敞开心扉的人,但就像迎接最终一战的策略一样,这些心中的打算她从没对人说过。有些事情不是想说便能说的,哪怕是曲芸也一样。 「弄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以我现在的力量对《涔云玄泽书》的驾驭,恐怕维持不了太长时间,而且关于破界的部分可能还需要米莎帮忙了。」梅娴诗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康斯妮闺房门外传来。 「嗯,我已经和她商量好了。」曲芸从棺材上跳下来,笑容十分温柔。 1044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十九节) 同一时间,玛塔尔神国。 十二米口径的天文望远镜里,映照着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眸子柔情似水,内敛了智慧狡黠,展现出的尽是孩童般的纯真好奇。 那宛如未来兵器般夸张的大型望远镜末端插在外观看去像个罐头的圆形建筑里。建筑侧面被冰雪覆盖看不清材质颜色,只露出一部分尚未冰封的特种玻璃。下面则是白雪皑皑,那是珠穆朗玛峰峰顶。 「你说……在那遥远的边际对面,是否也会有人抱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去他妈的【清算】,凭什么接受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和无关的人杀个你死我活,只为了给真正幕后的始作俑者作嫁衣裳?」 房间内,女子专心地盯着目镜不曾抬头,随口问道。她有着及腰的大波浪捲髮,故作成熟的装扮无法掩饰二十出头那极其年轻的面孔。 外表雍容优雅,甚至有点天然呆,却出口成脏,乖离地充斥着成熟女性诱人的气息。 从里面可以看出虽然大部分被冰雪封盖,但这整个房间的环形墙壁皆是透明的玻璃。上面有着纤细而疏离的窗棂,从那合金的色泽与不无法承重的体量就可以看出这东西的存在只为了装饰而非实用。 细看的话,能分辨出那是仿照远古时期东方宫廷三交六椀菱花进行的现代美学设计。象徵了天地人的交融,孕育了纵横四方的霸权。 放在此地十分应景,也寄託了屋主人对故土的一点眷恋。 从没有人在乎这位将天上天下尽掌手中的女士为什么还要像即将失去一般眷恋故土的情怀。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只会去照做。因为虽然有时只是这人一时兴起,但另一些时候却是她深邃不可测的布局。 为了让他们都能活下去进行的布局。 「你所想的没有任何意义,众神的意志是不容忤逆的。遵从神的旨意,在试炼中成为活下去的一方不好么?解侣棽,不要忘了【清算】之中,众神希望我们才是赢的一方,」 回答女子的声音是没有性别特徵甚至没有丝毫情感波澜体现的,几个世纪前的最简陋那种电子合成音。声音的主人确实是人,却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声带发音,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那部分器官。 停顿数秒,那没有感情的声音才补充了最后半句:「神爱世人,即便你对他们的使者做出这种事情。」 望远镜目镜旁的角落里,十分不受待见地摆着一罐透明的营养液,里面泡着一颗人类的活生生的头颅。看不到头颅的面孔五官,因为一切都罩在一张全封闭的金属面具下面。 那是一张纯金打造的面具,上面永久凝刻着诡异的笑颜,掩饰住面具主人的七情六慾,喜怒哀乐。而罐子的底下不走心地连接着各种导液管和能量线,维持着首级的基本生存。刚刚传出那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显然也是这些线路的功用。 「去你娘的神爱世人。因为无视我的智商你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现在还想要将愚蠢进行到底才甘心? ……但你说的对,」解侣棽最后还是嘆了口气,收起怨恼改用和老朋友谈话一样的语气对罐子里这位被她剥皮抽骨,求死不能的前任对手——统领整个世界使徒组织的首脑金面神使感慨道: 「即便要对抗你的众神,也不是我现在这个层次可以企及的事情。若不赢下【清算】活下来,何以翻天覆地,又谈何復仇? 身为无足轻重的棋子,总得先从棋盘上爬下来,成长为人,才有掀翻棋桌的底气。」 自然,即便【清算】的第二步骤两个世界已经在物理层面开始关联,但想要通过这光学望远镜看穿整个宇宙的距离显然是不可能的。 统帅的视线聚焦在火星的上空,那里是九万八千艘主力舰所排列的矩阵,在阳光的反射下像一张以宇宙为盘,星辰为子的围棋棋局在那里熠熠生辉。 这便是玛塔尔神国的底气,神立太空军全部的实力。 近十万艘战舰,哪怕是最低体量的太空巡洋舰也是搭载僚机,侦测,火力,速度五脏俱全,可以独自跨星域作战的太空堡垒。更遑论那火力足以击碎小行星的战列舰和内含都市与数千战机,仅凭自己就可以在太空中穿梭千年的母舰。 在统帅的望远镜中,她甚至可以看到那往返于几大母舰,由密密麻麻列队行进的运输舰所组成的反光亮线。它们不断从神国最大的火星补给基地输送物资去往舰队,为接下来她可能需要下达的命令做机动准备。 上亿军士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穿越太空直冲向敌人的母星,那颗和他们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地球。然后摧毁它,或者在冲锋的过程中灰飞烟灭。 数千年的文明积淀,玛塔尔神国早已不再困守母星,而成为了穿梭星域的庞大体量文明。 但不论在文明发展的歷程中发现了资源多么丰盛,环境多么怡人的星球,神国的核心始终集中在那资源早已开发殆尽的,曾经的母星。 一切只因为神域在地球。任何应选者想要跃维到更高境界,都必须回到地球。 这里是玛塔尔神国文明与拉马克游戏的接口。 统帅完全可以选择将地球上所有的人移居到星域中诸多太空定居点中,即便母星被毁也不会对玛塔尔神国的文明造成多大影响。以神国如今的生产力和领土,这样的大型迁徙虽说伤筋动骨,但也绝非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解侣棽清楚这是没有意义的。她从房间里这颗金面脑袋口里套出了诸多神的隐秘,其中就包含着【清算】的规则: 地球母星是唯一的判断标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清算】交战的双方只要有一方母星受到致命的打击,那么便会引动无法违逆的大势。 无论你的文明有多么庞大的体量,无论如今的母星在文明中的地位多么微不足道,你所在的整个宇宙都会被复写,一切烟消云散。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这就是【清算】的可怕。是凌驾于所有已知规则的位置领域的维度打击,对整个宇宙的维度打击。 前车之鑑,那些专注于发展科技文明而不是像玛塔尔神国这样全面发展的异宇宙先辈们不是没有过先例。统领数大星系,人口超京级垓的伟大文明朝夕间灰飞烟灭。而毁灭它的,不过是一个刚刚走出太阳系,开始移民银河系的婴儿。 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之局,拉马克游戏的规则里暗藏杀机。 1045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节) 在梅娴诗的闺房之前,曲芸微微出神,仿若神游天外。纷纷片片的记忆接踵而来,于她短暂的一生而言古老而陈旧。 「eins,zwei,drei……」柔和磁性却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冰冷中年男声迴响在她的脑中。 然后是弯弯绕绕的迷宫。比起前者更多只余下象徵意义,任何一道岔路和谜题她都不曾记起,宛若那些在她脑中全部本就是幻觉。 在最后,是一座石厅,与她先前获取可造万物的雷特辛之书处相似的石厅。石厅中靠近顶部的地方雕刻着三座巨大的浮雕。 左侧是一本仿佛被撕碎的书,飞扬的书页与书封共同环绕成圆环。那是曲芸手中雷特辛之书的标志,对应着三大真理中的能量不灭。 右侧是像一枚戒指一样软体扭曲,被拉长了的钟表,如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相连。那是三圣器中最神秘的虚无缥缈的真理之谬的标志,对应着时间不逆。 而最中间的,则是那首尾相接扭成环状的dna双螺旋结构——象徵生命不復的解围之神。 这些浮雕除了与最早获得雷特辛之书大厅中三者排列的位置不同外,同时也并不如之前在索福克勒斯迷宫埋藏圣器两座石厅密室中所见过的那样古朴而简陋,反倒是打磨得十分精细,颇有工业时代后那种机械制造艺术品缺乏灵魂的细腻感。 空荡荡的石厅除了顶部的浮雕便只在正中有一凉亭,样式与法革共太阳神喷泉下那处入口联通的密室样式类似,只是上面随意地丢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这些,便是埋藏在曲芸潜意识最深处的景象了。她清楚自己无法记忆解围之神的具体形貌,是那时因为自身维度的差距。 时至今日,对知识如饥似渴,最容不得心头谜题困扰的曲大小姐终是有机会解决这个膈应了自己一生的谜团了。 十余年间她夜里不断地梦到,不断地加深着记忆,又在醒来后不断地忘记自己曾经记起。宛若被那个男人留在脑中的魔咒桎梏。直到她如今彻底突破第五维度,才有了与神器烙印对抗的实力,用自己的力量找回记忆。 想到这里,曲芸不禁将雷特辛之书取出握在手上。 你记载了可造万物之法,依子却只当你是魔法教材大全呢。在我手中,可感屈才? 她极少见地恬静的望着书,露出梅娴诗平日里那种目光。数秒,便又回復了平日里那招牌式的邪魅微笑。 现在好了,终有此日,依子需要借你创造万物。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虽不为真,但缺你不得。 曲芸心中那件任何人都不得告知的大事,那即便是无话不谈袒诚相见的同伴们也只可各自了解部分而不得窥视全貌的计划,需来取这眼前之物,同样也绝对少不了雷特辛之书的帮助。 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雷特辛之书的存在,她才可以彻底跳出父亲预先留好的那条路,走出自己的意志。纵是曾经名动天下智贯古今的战场诡术师,也无法用育成法限定住未来自己女儿的道路。 直到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曲芸才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蓝枫爽朗的笑容。 这让曲芸又是愣了一瞬,随即也回以最甜美的微笑:「抱歉,在做一些准备,思想上的。你知道,原本的入口应当在我的梦里。」 即便对感情再迟钝,朝夕相处下曲芸也早已明白了蓝枫的心意。但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回应。 如果对方只是想要她的人,一向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的曲大小姐随时都愿意奉献,更何况龙女姐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但蓝枫想要的偏偏是她的心。 好在她能感觉到像现在这样蓝枫依旧是很幸福的,就像有她留在身边,有她们在身边,她自己每天也是快乐的一样。 立于世界之巅,她们早已不需要在意任何世俗的眼光。只要彼此开心,便是这样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 人们都说世无不散之宴,任何情谊皆逃不过时间的洗鍊。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曲芸探求真理的脚步,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云裳仙府近似乎没有止境的飞速进化。 如果这次不死,如果可以一直活下去,那么仙子们完全可以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结伴游戏下去,一千年,一万年,直到真正的地老天荒。 与这样一群绝世之人朝夕相处,经歷了凡人几生几世都看不尽的壮阔波澜,仙子们又怎么可能会萌生把自己交给陌生人,去享受平凡之喜怒人生的心思? 这一点想必蓝枫也是明白的,否则她不会笑得这般爽朗。只是这人终究没有办法放开自己,做不到像身后那小傢伙一样纠缠不休。 「哼!别以为拜託女神斩去将我们困于一界的束缚就等于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血契。装模作样的讲什么心理准备,分明就是在思念你那龙女姐姐!别否认,刚才最后一瞬你绝对在想她了,通过契约我能感觉到!」 康斯妮撒着娇,像史莱姆一样柔软地死粘在曲芸后腰上不肯放开:「自从【清算】逼近后你们就天天腻在一起,就差搬去人家后宫里住了。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放过主人!要你陪我做游戏,陪我约会,不要带龙女姐姐的!」 「恐怕是真的不能带她去了。刚才李大人发来消息,荆州云梦有异界超人闹事,龙女姐姐亲自带队去拿人了。她现在没法动法力,除非浪费珍贵的临时传送阵,否则即便得知消息也不可能赶得上了。」 尹熙颐遗憾地对曲芸道。她的眼中没有丝毫醋意,看着曲芸跟康斯妮一起亲昵着反倒是如母狼般双目放出绿光。 不对,这货融合了爬行类的血统,即便双目放光也不该是绿色的才对。那绿光分明是尹熙颐身旁的甄辉齐双手颤抖着握住仿佛失控的骷髅杖所发出的光芒映照在尹熙颐脸上。 1046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一节) 曲芸嘆了口气。李宗这是对她把他们全都排斥在外心怀不满,有意不想让她打扰龙女姐姐的意思。 对此她倒是并不在意,任由那小老儿闹别扭去吧。不过反倒是龙女姐姐这种不甘安心休养,反倒像是要把自己燃尽一般去为这世界奉献的态度刺得她生疼。 但她不会说什么,也不至于脆弱到像小妮子那样跑过去缠着龙女姐姐不许她离开身边寸步。这些时间要怎样运用,便随龙女姐姐自己去吧。 自由自在,方才不会留下遗憾。相爱的人之间谁也不该是谁的负担,这是曲芸一直信奉的。 「芸姐,要不也带我去吧?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对骷髅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甄辉齐仿佛再也压制不住手中的魔杖,哀求般叫道。 「ri,sol mi」 这便是曲芸的回答。还没等身上气哼哼的小吸血鬼动手,便是一记【灵锤】打了上去,让本就脑震盪的甄辉齐再度陷入昏迷。对于这货,曲大小姐是从来不曾怜香惜玉的。 「别仗着自己是活着的秘宝就为所欲为,若是任由你操控了我家团员的心智,倒不如提前把你分解掉。想必依子能得到不少珍贵的魔尘,赶在【清算】之前给我这祸雨再升一品也未尝不可,」 这话自然是对骷髅杖说的,吓得那形貌诡异的玩意儿光芒都暗淡了不少。接着她顺手把一坨软泥般的康斯妮从背后扯到面前,语气温和道:「既然龙女姐姐不来,这次倒是真如了你的意,就和我一起进去吧。」 还未待康斯妮欢唿雀跃,她又冷冰冰补充道:「枫儿和任姐也一起来。还有,回来后谁也不要透露里面的事情。你们没有一起去的也不要试图打听。」 「好。」任棉霜轻声应道。她不像那几千年都不会长大的小萝莉,已经过了为这种事情欣喜的年纪。 于她而言,按曲芸的要求做好她想要的事情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了。色彩斑斓的游戏生活,让她反倒变得越发简单。 嗯,旁边的仙子们从声线便可以判断出,这位是女王版的任姐。 「那么现在便去吧,且还不知其中要耽搁多久。若是超过一天,娴诗的压力会很大的。」一直静立门前的梅娴诗悠然说道。 她自然也不会介意曲芸不肯让她们知道里面的事情。那是一个敢作敢当,无法无天,一生从无悔事的奇女子。不肯让她们知道,绝不可能是将要进入的与她潜意识有所关联的融合世界中有什么羞于启齿的龌龊。 曲芸若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举世皆敌的事情,她只会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表示依子就是乐意谁不服提头来见。所以如此谨慎提醒她们迴避只可能是因为某些她们不可以知道的规则在暗中束缚。 虽然隔行如隔山,但作为修士梅娴诗也多少了解一些魔法界里这样的诡异的规则并不少见。尤其是芸芸主修的形而上殿学派,和精神意志有关的那些玩意儿,多有些稀奇古怪的条件与禁忌。 尹熙颐也没多问什么,在曲芸的「大计划中」,她们各自都有自己需要完成的部分。对这位闺蜜室友这点信任还是应该的。 于是被点到名的三人便随着曲芸跨入了梅娴诗的房门。 跨过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朴素得不似少女住所的房间,而是一座仙气氤氲的峡谷。 仰头望去,亭台楼阁隐现山鞍之间。其中多有她们熟悉的殿宇,不少还都是亲身进去游歷过的。 这些建筑皆是倒仙宗内的楼舍。原本隐于大湖之下,如今干坤轮转搬上山巅,配合那缭绕的云雾倒是多了几分仙气。 反倒是脚下这峡谷从未曾在那涔云界中见识过,让人颇感几分生疏。 「这算是什么地方?涔云界?主人的精神世界?还是命运挑战迷宫?」康斯妮像是春游的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地观赏着,随手打发掉几只徘徊于迷宫深处的魔物。 以她们如今的实力,那刚刚进入游戏时曾经步步致命危机的索福克勒斯迷宫所衍生出的绝大部分生灵都已经显得不值一提了。 「本来是索福克勒斯迷宫的隐藏楼层,被诗诗用涔云玄泽书打通了入口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往里走吧,越是深入应当越是能看到迷宫原本的形貌。 至于我的精神嘛……自从我们进入了这里,就已经互相关联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打开正确的密室必须的钥匙。 那死鬼老爹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丑话说在前头,依子的想像力可是很丰富的。如果不巧在这里遇上了人家的梦魇,那绝对会是让你们毕生难忘的有趣经歷。」 曲芸做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吓唬她们,姿态十分可爱。却让任棉霜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队伍最前。而康斯妮则俏皮地扒到蓝枫肩膀后面露出小脑袋: 「到时候躲在主人身后就好了。别的危险且不说,至少主人是不可能被自己的大败的不是吗?对了对了,主人不是说诗诗为了打通界壁折腾出一大堆曾经的涔云界化身么?他们都在哪呢?」 曲芸翻了个白眼:「你这蠢鬼。既然里面的事情要瞒过诗诗,又怎么可能允许那些傢伙在这里捣乱?完成了打通界壁的使命后诗诗应当就把他们散去了。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依子都没和诗诗提这些,人家就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哪像你,都不过脑子的。」 挨了骂,康斯妮一点也不恼,反倒是认真地崛起小嘴:「真可惜,人家一直觉得涔云界里那些化身颇为有趣的。像那个憨憨的慈悲仙,还有被主人和小蜥蜴轮番挤对的苟艷…… 对了对了,如果带了甄辉齐进来,我好想看看他再次见到以前的倒仙宗主会是什么表情。尤其是现在已经知道那傢伙是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头子之后哈哈哈哈……」 曲芸默默跟在任姐身后,开始破天荒地反省如此正经的任务把后面那丫头带进来是否合适的问题,却突然撞在了任棉霜的背上。 「抱歉……」走在前面的任姐高度警惕,镜盾都已经套在手臂上了。但她之所以猝不及防间停下脚步,必然是因为前面发生了状况。 1047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二节) 「这是什么?」 收起了春游的心思,康斯妮顺着任棉霜始终未曾回头的视线望过去,见到奇花异草覆盖的峡谷地面上,在草丛中露出一角洁白而规则的三角形。 而此刻任棉霜静待数秒,见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异动,方才松了口气把视线上扬投向头顶上山峦中隐现的殿宇: 「抱歉芸芸,是我太神经质了。这或许只是倒仙宗飘落的功法残卷。我们帮诗诗捡回去就好了,若是不小心遗失在这世界夹层里就太过可惜了。」 「不是功法残卷,」曲芸摇摇头,显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这超出掌控的世界夹层中会出现哪些意外: 「倒仙宗弓法用的纸张都是很特别的,且不论倒仙宗,便是拉马克游戏里但凡见过的修仙卷本用纸都有那明显的共性,就好像是修士的某种执着一样。 但这个,却是现代的工业化产物。」 简单的推理判断,背后的意思却让人细思极恐。有当代的物件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有人在不久之前便已经从别处进来过这里,捷足先登? 甚至可以更加恐怖的推测,就在曲芸哼着小曲忙着埋人的当口,或许就有人顺着云裳阁里这入口抢先一步进入了索福克勒斯迷宫? 「或许是伯父留下的,」蓝枫出声安慰道:「仔细想来,这迷宫中的夹层密室,原本不就是几十年前甚至十几年前芸芸小的时候,伯父藉助神器的力量刚刚开凿出来的吗?」 不等众人更多纠结,那张半掩在草丛里的纸片便自己腾空而起向她们飞来。这是曲芸刚刚低吟了一个二环魔法【力场】。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规则,即便是接触到第五维度的世界法则也因整体构架截然不同而无从窥破环境下曲芸也选择了相对慎重的办法。这总好过任由小妮子大大咧咧走过去用手捡起。 这是一张诸多现代世界中都十分常见的标准a4纸,而上面写满了明显是印刷上去的宋体庸文: 「……少女们集结在一起,为了拯救世界勇敢地跨过了挑战之门。持盾的兽人女孩走在最前,轻易为身后的同伴挡住头顶垮塌的岩石; 跟在她身后的孩子是盗贼工会的使者,千钧一髮之际,她用灵活的手指开启了密道,让伙伴们逃离; 第三个精灵女孩有着敏锐的感知,在血淋淋的祭坛上,她指出了开启密道的关要; 而最后,那把大家召集起来冒险的少女,着名的天才魔法师,她是否能够超脱内心深处的恐惧,从中发掘层层表象之后的真正谜题?是否能在伙伴的帮助下获取迷宫深处的秘宝? 又是否,会许下那世人所期待的愿望,拯救她所厌弃的世界?」 …… 「啥玩意儿?主人啊,没看出来你老爸还有这种恶趣味啊。不过他是战场诡术师又不是诺查丹马斯,怎么可能预先知道我们四个人进来的事情?」 很显然这货的三分钟热度只读了一半才会有此一问。虽然后半部分充斥着莫名其妙的环境渲染场景描写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答案却在纸张的最末处。 确认了这文稿的出处,曲芸也就不担心用手去触碰。她收回法力然后面色郑重地用捏着纸张的手指对着文稿最后一行下面的小字摆到康斯妮眼前: 「没想到捷足先登的居然是这傢伙。算是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或是老对手了。不知道他把触手伸到这里来干什么,只希望不要对我们的目的有所影响才好。」 小字上写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四个字——一宿难眠。但对于经歷过【假象之下】那场游戏的仙子们,却似乎唤起了遥远的记忆。很显然,这是小说作者的笔名註脚。 从内心深处的联结感受到康斯妮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出处,曲芸进一步分析道: 「这读起来与其说是之前【假象之下】世界里一宿难眠那种老练的文笔和引人入胜的悬疑,更像是粗陋的流水帐。或者说……像是小说里写在篇章之前的章节梗概。 按照上次游戏中的推理,虽然我们没能亲眼见证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鑑证映射着游戏过程现实的书中世界描写会随着现实的走向而发生变动,但时间不逆的原则下,只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被见证也是事实。 换句话说,不论是书页的内容会随着现实演变发生改变还是一宿难眠先生真的像诺查丹马斯那样窥破未来且可以做到比诺老那种片段的,暧昧不清的,永远绕开关键问题的预言更加清晰和逆天百倍,至少我们已经看到的部分都是确定发生过或者会发生的。」 终究还是有些担心这张诡异的书页存在着什么危险,任棉霜伸手从曲芸手里接过了纸片。她摆出一副十分迷人的模样皱眉盯着纸片,轻声呢喃:「所以说,我们拿在手里的,是一本真正的预言书?」 「只是预言书中无足轻重的一页,而且还诱使我们无意间忽略了真正的问题,」蓝枫自然没有康斯妮那么毛躁,她仔细读完了全篇文字,摇摇头忧虑地看着曲芸: 「比起我们的目的,我倒是更担心你的安危。芸芸,你有想过这位『作家』是怎么进来的吗? 最可能的情况自然是这位高维存在于索福克勒斯迷宫甚至先神本尊有着某些隐秘的联繫,可以自由出入迷宫的各处,哪怕是伯父后来人为开凿的密室。 这当然是最无所谓也最好接受的情况。若过如此,我们只需要谨慎接下来在迷宫中所可能遭受的危险变故便是。 而且以你们对那位存在的描述而言,有极大的可能他只是观测,甚至不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做任何干涉,只会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写他的书。 如果他是渗透了涔云界进来的也还可以接受,只是等我们出去后诗诗就有麻烦了。 最糟糕的可能则是,他会出现在这里既不是因为命运挑战迷宫也不是因为涔云玄泽书……」 1048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三节) 蓝枫把自己吓得够呛,最后半句并没有敢说出来。但她相信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曲芸自然不可能没法明白。 她们为了潜入索福克勒斯迷宫完成曲芸的某种目的,藉助了涔云界打通壁障,但最终还是要依赖曲芸脑中埋藏的钥匙。 所以说此时此刻她们所在的这个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本不属于诸天万域的人为融合出的临时世界,所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那就只剩下曲芸的精神世界了。 潜入命运挑战迷宫阻挡在她们前路上的「作家」并不可怕,但若是存在一个在曲芸脑海里来去自由的存在……恐怖至极。 云裳仙府遭遇一宿难眠的那场游戏蓝枫还未入团,但每场游戏的经歷自然便成了女孩们平日里最好的谈资。对于一宿难眠和他的小说蓝枫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朝夕相处这么久,就连任棉霜入队之前经歷的那些游戏世界都已经被挖掘出来翻来覆去的讲,更何况大家一起经歷过的【假象之下】那场游戏? 嗯,通常的任姐是不愿谈及那段经歷的。但时不时性情大变一下,就会用第三人称对那段经歷侃侃而谈。每到这时仙子们总会选择认真听下去,她们不忍触及任姐心中的伤痛,但那些宝贵的经验却可以让她们接触到很多人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那是被捲入拉马克游戏的普通人的血泪,是最底层团队挣扎求生的故事。身处现在的高位,她们或许永远也不需要再去面对那像臭虫般放弃尊严苦苦哀求才能获取一丝生机的境地。 但她们明白,就在此时此刻,仍然有无数团队在经歷这那种血与泪的磨鍊。那……才是拉马克游戏的常态,最现实的一面。 对于蓝枫的担忧,曲芸却是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显然她的脑洞开得比蓝枫要大太多:「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一宿难眠就是我?我的另一个人格什么的? 别担心,这种可能在【假象之下】那时我就考虑过了。虽然如果我体内真的有另外的什么东西,以我的性子大概十之有九一定会像那个一宿难眠一样给局势无端制造些波折和矛盾,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 但是说实话这又不太可能。抛开布局的手段和意味不明的目的,依子可从来没有过未卜先知的本领啊。就算有那个心,也根本不能写出《醉犯》那种伪装成小说的预言书吧?」 曲芸语毕,本不应存在空气对流的峡谷里仿佛吹过一阵寒风,接着是长达一分钟的死寂。 几人都被曲芸猝不及防的诡异思路吓炸毛了,我们只是担心那位入侵了你的精神世界,谁在怀疑那个傢伙是你了啊?话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怀疑自己的人格问题啊喂! 不过若是说起谋划布局,怎么就让人感觉这原本没人会想到的可能性越发靠谱了?在细微之处搅动局势,让他人在不知不觉中按照规划的轨迹行事,这本就是你们家传的【育成法】所为吧?! 不对,再往深想,当时完整读完那本《醉犯》,念出其中情节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吧?!要说起未卜先知,本来就是你们形而上殿学派专研的领域吧?! 更可怕了啊喂!你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见同伴们瑟缩在一起用小绵羊见到大灰狼的眼神看着自己,曲芸倒是没再多想,而是指着远处目力所及的地方,一处嵌入岩壁的建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多亏你们安静了一段时间,让我找到了入口所在。」 「这是……啊!」 众女顺着曲芸手指的方向看去,蓝枫与康斯妮完全没有反应,唯有任棉霜失声惊叫。 「很像我们在荒岛上见到的那个入口是不是?」曲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可惜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入口。你该知道,索福克勒斯迷宫的入口不计其数。我们要去的既然是那傢伙开闢的密室,又怎么可能使用血烛堡常用的公共入口?」 曲芸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此方空间的法则乖离于常,虽然几人走到石壁上的建筑脚下只花了短短几分钟,但这嵌在石壁上的大门可是比远处根据距离常规推断出来的尺寸要大上太多。 真正站在石门脚下,可以看到一座从尺寸到建筑风格都酷似拉美西斯二世那着名的阿布辛贝神庙的人造物。除了形状色泽酷似先前「夺宝求生」那场游戏中的大门,光是规模就比前者不知大出多少倍来。 在这扭曲的空间中,便是曲芸凭藉听觉也无法从远处准确判断出这些信息。 大门前面没有魔法的波动,没有一人等身的凹痕,自然也不存在必须通过强吻示爱才能开启入口的古怪魔咒。有的,唯有一块外形粗糙近似球体的巨石紧贴山壁,一看就是后来堵上的。 想起曾经的经歷,即便是任姐也不由得悄悄瞥了曲芸一眼,微红了脸。 「我来推开石头吧。」似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旖旎,任棉霜抢步上前,却被曲芸一把拉住。 「等一下,fa- re mi,ti。」 曲芸慎重地念了一个一环魔法【奥术侦测】。自打晋升四维生物可以直观奥法元素的运作她就几乎没再用过这个魔法学徒层次的重要法术。 但这三界交替而融合出的临时世界里一切法则都无法用常理揣度,曲芸还是决定选择最慎重的办法避免让任姐冒险。 在【奥术侦测】确认过入口处没有任何奇怪的魔咒后,她甚至还把耳朵贴在堵住门口的巨石上敲击徘徊了许久,确认没有任何物理机关。最后才点头示意任棉霜可以动手了。 接触到第五维度后,曲芸从记忆中挖掘出那些模煳的片段对于密室的入口并非一无所知,因此才特意带了任姐进来。 毕竟若是让康斯妮击碎这巨石或许还有办法,但要她把它推开恐怕就以戈舂米了。而剩下所有人绑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任棉霜的力气。 1049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四节) 随着轰隆巨响巨石被任棉霜用赫拉克勒斯一样的姿势给推开了,引得曲芸直皱眉。 果然还是自己开启密室的方法有问题吗?观其外形这石头自当平滑滚旋而开,却不应如现在这般仿佛不是推开堵路的巨石,而是从山体里强行扯一块巨石出来。 好在任姐的力量大概还真不输那位古代奥利匹斯的英雄,硬生生从岩壁上开出了一条道路。只是…… 「不好!要塌!」在曲芸被震耳欲聋的地动山摇局限时,目光锐利的蓝枫一眼发现了山体上不断扩张的微小裂纹。 「快进!」曲芸跟着高喊一声,却没有动。一道红黑幻影闪过,自然将她与蓝枫瞬间带入了山体上露出的石穴甬道。 推开巨石的任棉霜自觉断后,用手臂盾牌上的附魔阻挡住头顶的落岩,稳步后退。直到她整个人退到曲芸三人身旁,入口处已是彻底坍塌。 一如一宿难眠那张小说文稿所书。 「没受伤吧?」曲芸出言关心。 任棉霜笑着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汗水和灰尘:「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自然没事。只是等我们出来时可能就会麻烦些了。 也不知道诗诗能不能感知到自己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如果这段时间她来处理一下就会方便很多。」 曲芸帮她把脸上的污迹拭去,否定道:「即便她发现也不会做什么的,除非我们被困住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音信。出去的问题不用担心,哪怕这里是我们通过融合临时创出的新界,也不会超出拉马克游戏系统的范围。 不信你看看自己的徽章空间就明白了。拿到东西后,我们直接回团队空间。诗诗在那里等着我们,见到人后把此界散去,再回归自然便是表世界她的房间里。」 「回去的事情好说的话,主人要不要看看前面要怎么走?」康斯妮有些目瞪口呆地轻轻拉了拉曲芸的手。 蓝枫一脸茫然地打开强光手电向前照去,却发现即便如此也看不清楚。洞穴入口的石道之后,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空旷空间。昏暗的光线中一眼望不到头,就连曲芸的辩音成像场域也远远够不到对面的距离。 于是她收起手电掏出枪,对着空中打了三发自己特质的信号弹。 「小心强光。」她轻声提示。 骤然间,整个漆黑的山洞被照得犹如白昼。曲芸咂咂嘴,若是当初在索福克勒斯号上时就有蓝枫在,她也就不必一直费心撑着魔法【微光】,还把原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废舰环境照出像恐怖片一样的色调了。 四人面前是庞大的空间,单是这空荡荡的洞穴就足有深空母舰的体量,远比外面的山体大上太多。很明显入口后的甬道把她们带向了三维层次上不相连的另一处空间。 而在偌大的洞穴空间对面,是一面二三十层楼高的崖壁连接着地面和洞穴顶部。崖壁上坑坑洼洼密布着宛如凌空悬葬般大大小小一眼看不出规律的坑洞。 其中有些洞穴又小又浅,藉助蓝枫的信号弹就可以看清楚只是一个壁龛状的凹陷,另一些则深不见底,明显会通向其它的地方。 最夸张的是,其中有些洞窟口真的可以看到石棺状的长方形规则人造物件,无从判断里面承载的是尸躯,宝藏,抑或陷阱。 任棉霜傻傻的看着面前史前文化遗产文明奇观一般的山壁,喃喃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伯父为什么要花几十年的时间埋藏宝藏了……」 噗嗤一声曲芸笑了:「那个男人既不愚蠢也没有强迫症,怎么可能花几十年的时间来挖洞?这些洞肯定都是他藉助神器直接把命运挑战迷宫其余位置的通道驳接过来的。顶多为了凑数,随手砸出几个浅坑。 从小他连和依子说上几句话的工夫都吝惜得不得了,会花在这工程上的时间,撑死不超过一天。」 见曲芸怒笑的表情,康斯妮懒散地说着风凉话总结道:「换句话说,如果走错,迷宫中的危险对如今的我们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但考虑到迷宫的体量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迷失在里面,闹不好等我们再走出来连【清算】都结束了。」 曲芸点头称是:「难得小妮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以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从这密密麻麻的坑洞里选出唯一正确的一条来了。」 「可是那么多通道,万一有什么宝藏呢?」任棉霜都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或许我们可以先去探一探那些洞口就有石棺的?」 曲芸瞥了她一眼,正常态的任姐真的是穷怕了,改不了那贪心的小毛病:「命运挑战迷宫埋藏的宝藏何其多?先干正事,大不了待外面事了我专程陪你来探险旅游。」 任棉霜闻言面颊一红注意到自己的浅薄。偌大的索福克勒斯迷宫秘宝何止千万,但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芸芸已经入手的那件神器呢? 宝藏又不会自己长腿跑调,比起探险寻宝确实还是拯救世界要紧迫得多。 「你们看看一共有多少个洞口。」曲芸看着密密麻麻令人眼晕又没有规律排列的石壁洞窟,直接放弃把问题抛给了团员。 「三百六十一个。」蓝枫脱口而出。轮动态视觉和反应她比康斯妮差得太多,但单纯的视力和观察力却在云裳仙府首屈一指。术业有专攻,毕竟人家是枪械师嘛。 「哦?原来如此吗?」听到这个数字,曲芸心中立刻有了数:「枫儿,你能把天元位找出来吗?」 「天……元?」蓝枫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嗯,三六一之数正是围棋盘面的交点,天元则是十九路棋盘横纵交错的中心点。 从小那个男人一直在对我灌输些中庸中正的理念,这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以他的性子,正确的道路绝对是在正中天元。 这看起来乱糟糟的崖壁既无机关也无提示,不太可能有别的玄机。就连一宿难眠不都说过答案在我的心里吗?你们大可以相信依子的直觉。」 曲芸出言解释,自己却并没有把目光投向那用整面山崖与岩穴布设的「棋盘」,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推理而非观察得来。 1050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五节) 蓝枫颔首,她自然是无条件相信曲芸的。只是真到着手去试图把满山几无规则可循的坑洞看成横平竖直的棋盘可就为难了她: 「芸芸,这些洞都不成行列,我没法找出天元所在啊。」 曲芸笑了:「当局者迷啊,都说了中正中庸才是他的标准,你又何必去强求那四周环绕的表象?直接去找横纵轴心的交点啊。」 蓝枫明了,再定睛看去。凭她的眼里自然可以在没有任何标尺的条件下凭空找到墙面上的中心。少顷她便是惊声道:「我找到了!在整个崖壁的正中心,真的有唯一一个洞口! 等等……环绕?!我看到了!确实是棋盘,这是一个原本横平竖直,却被顺时针拧转了的棋盘,而且星位距离扭曲的尺度要远远大于天元和边角,所以之前才看不出一点规则!」 「那就说明依子的判断无错罗,」曲芸耸耸肩,依旧不去看那崖壁:「标记处正确的入口,我们动身,ti mi re- ri。」 念动三环【飞行】,曲芸徐徐腾空而起。蓝枫则换了一把长枪对着天元位上的洞窟来了一发。 螺纹弹头瞬间钻入了洞穴上方的石壁内,而弹孔处则开始散发出发光的红色烟雾。毋庸置疑,这方便的玩意儿又是蓝枫闲里开发的特种标记弹。经过撞击便会发光气化的特殊合金。 从着弹撞击到整个弹头全部挥发足以持续十余分钟的时间,可以想像被这玩意打进体内,七窍生烟的逃亡目标该有多么绝望。 四女各显神通爬上十余层楼高的洞口后,等待她们的却并非先前那样黑漆漆的漫长甬道,而是七八米开外一道封死了通道,怎么看怎么乖离的银行金库式的厚重金属大门。 看着面前的这玩意儿,康斯妮额头青筋暴起:「砍了吧!实在是太小瞧人了。主人啊,他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呢吧?搞来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噁心谁?就让我砍了吧,反正横竖得过去的。」 如果不亲眼去看,或许很多人难以体会康斯妮的愤怒。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你悬樑刺股十年寒窗准备去参加科举,结果拿到试卷上面都是四则运算的题目,最后朝廷说过线的人太多了,今年改成摇号录取吧。 那现代感十足的电子锁上甚至还闪动着横平竖直的阿拉伯数字,在康斯妮眼中犹若满满的嘲讽扑面而来。 「别闹。命运挑战迷宫里的门可不止是物理意义上的出入口,同时还包含了『门』这个概念。你强行破坏,指不定打通的破口会通向什么未知的地方呢。」曲芸一掌拍在了康斯妮的小脑袋上。 蓝枫则是瞪着眼睛跑到那现代化的大门面前,盯着电子锁琢磨了好一会儿:「芸芸,你上周让我专门学习的那些知识……」 「是啊,道路本就埋藏在我的记忆中,会知道这些很奇怪么?」曲芸无偶所谓地摆摆手,看都不看那大门对蓝枫道:「不出问题的话,开锁的方式应该就在我要你学的知识之中。 上世纪末的电子技术,本身倒也没什么难度。可偏偏在科技爆发的时代中一瞬即逝,即便从超人里想找出本来就了解这些的专家也是凤毛麟角。确实是战场诡术师的风格没错。」 「开了。」曲芸话音未落,蓝枫便已经凭空摸出一台看起来颇具蒸汽朋克风格的笨重仪器,三五秒搞定了门锁。 在不能破坏大门的前提下,这廉价却冷门的现代电子门锁确实能够有效阻挡住任何通过各种原因误入此穴的探险者。而对于开启了潜意识中埋藏的记忆,可以事先准备的曲芸而言想要通过又是轻而易举。 简单有效,出其不意,这便是战场诡术师,育成兵法一脉的典型手段。 当然,这也多亏了团队中有全面点亮了基础电子领域科学知识的蓝枫在。若曲芸仍旧像战场诡术师所谋划的那样至今为止始终孑然一身,那么单是掌握破门的知识恐怕也要再花去不少时间和能量点进行事先准备铺垫。 蓝枫惊异地想到了这一点,并进一步暗中推测,若是一切真按照那人的计划进行,或许曲芸根本就赶不上【清算】的时日了。 留下的后手只是为了给女儿一个逃生的机会,自己终究是要完成对世界的復仇? 蓝枫摇摇脑袋甩去纷乱的思绪。那对父女一样一样的,根本不是凭她的智慧和常理可以琢磨的存在。 厚重的金属大门应声而开。不出曲芸所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不似外面原始而粗糙的石壁,房间里面则是一片气派的的金碧辉煌。 虽然依旧是石质,墙壁与地板却是打磨过的光华大理石表面。其中还掺杂了金沙,光线透射进来便是满屋子明晃晃的一片。从门框处粗糙的接口来看,门里门外显然是本不相连的隔绝空间。 「这是……使徒的地下大圣堂?」蓝枫一眼便发现了房屋正中祭坛上方繁复的浮雕正中,那雕像半凸起的面孔上戴着纯金假面。 即便是在门口看去,都可以轻易确定那假面绝对是后加上去的,可以拆卸下来。 「不会,」曲芸苦笑摇头:「若是那傢伙几十年前就把使徒的老巢给端了,也就没有霍老王爷惹出的那么多事端了。事实上即便昏暗月亮如今也找不到地下大圣堂的入口了,很显然使徒那边背后的势力不愿意我们顺藤摸瓜了解更多。 不过有内线消息,我们的对手那边可是直捣黄龙彻底占领了他们那边的地下大圣堂。那地方怎么说呢,更像是外面石穴那样的风格吧,浑然天成,可没有这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 「比起那些,还是先来看看这个吧。」康斯妮从蓝枫脚边视线的死角捡起一张书页,和先前在草丛中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上面印满了文字。 「刚才在门缝里夹着的。」她粗略扫了一眼,便把书页展示给大家。 1051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六节) 「精灵少女震惊于眼前邪恶的惨状。那人骨拼凑的图腾上流淌着新鲜的血液,一滴一滴,直落入骷髅手中的酒杯。队伍中的魔法师却在犹疑不定。 『我知道你的感觉,但如果我们不屈从于邪恶献祭出我的鲜血,就永远也无法达到我们的目的,』她对着邪恶的图腾沉思,这样说道:『想想已经牺牲的伙伴,想想你美好的家园,那埋根于世界之心的神树!』 『不,亲爱的朋友。他们只是想让你堕落,我们不能让他们如愿。所以……用我的血吧。』 众人惊讶地把目光投向那来自盗贼工会的女孩,她们从未想过这位出身阴暗背景的伙伴竟然会愿意做如此牺牲。 尤其是兽人少女,她一直对这位藏头露尾的同伴怀有深深的质疑和警惕。她现在的行为让她困惑,不知道该感到愧疚,还是更加警惕她包藏的祸心……」 「呃……刚才的小说,有更新了……」即便经歷过一次,任棉霜还是无法习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写在书里的感觉,浑身别扭。边读着,她的脸色越发不自然,小心翼翼地对蓝枫解释道: 「枫儿,你相信我,我可没有对你不信任过……」 蓝枫还未答话,曲芸却是直接扯过那张书页丢在地上,然后无所谓地挥挥手把任棉霜拖进了大厅:「她自然不会介意,任姐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兽人? 一宿难眠一向喜欢在书里用些乱七八糟的隐喻。有些是映射现实,更多的则只是与现实无关的文学创作。要不人家是作家嘛,总得发挥想像力进行人物塑造不是?当真你就输了。 好了,现在来看看下一个见鬼的挑战是什么?为了不给诗诗增加负担,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说罢她径直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随着她的步步向前,大厅立柱上金色牛角中的火焰缘由不明地一一自动点燃。待曲芸站到祭坛上时,整个大厅已然灯火通明。 没有人在意突然亮起的灯火,这在命运挑战迷宫中本就是时有发生的常事儿。类似声控灯的基本附魔简直方法太多了。取而代之的,仙子们把视线投注在那打磨光滑的大理石浮雕祭坛上。 祭坛最高处正是那带着金面的使者,它的身后张开六对羽翼,左手持剑,右手持杯。而它的脚下是一个众人看在眼中颇为熟悉的正八面体,最下面是围绕四周跪拜的众多大大小小的骷髅环绕整个祭坛。 它们的手里也持有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些握有金面使者同样的剑和杯,跪地双手奉上。另一些则提着割下的头颅,或是一手持匕一手掏出自己的心脏举起献祭。 众人一眼看去感到眼熟并非因为那它们未曾亲眼见过的黄金神使面具,而是那六翼的傢伙身下那极有特色的正八面体图形。如果把那些枯骨替换成人形,便正是【使徒】上级组织【净化监督院】的徽章了。 唯一没有走上祭坛,时刻保持戒备的任棉霜已经踱步环绕了大厅一周。这石厅不算太大,和祖神莉莉丝那放置祭台的石厅差不多,只是更加精美,多了些立柱而已。 「这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出口。」她面色凝重地望向祭坛的方向。 「出口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法轻易用眼睛看出来罢了,」曲芸耸耸肩回应,随即补充道: 「别看我,我也没法像平时那样听出来。就像刚才我们经过的大门一样,这里的出口肯定也直接连通着下一个空间,想凭藉听觉找出什么机械传动装饰纯属缘木求鱼。」 「所以你知道打开这里出口的方法喽?」蓝枫挑眉。 「不知道,所以还得仰赖大家来研究一下了,」曲芸露出无辜的表情:「记忆中这个大厅并不存在任何明显的机关。如果要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话,那便是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然而很可惜,我想这里并不存在任何鲜血。」 她环视大厅,那些骷髅尸骨皆是石雕。就算她那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战场诡术师先生真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在这些浮雕之下埋藏的都是真正的人骨,在如此光洁密封的大理石下想必也不可能透露出什么气味。 「小芸,那被你丢掉的小说文稿……」任棉霜出言提醒道。 「你是说小说中提到的那个骷髅手里的酒杯?」曲芸立即明白了任姐的意思,手指缠卷着头髮稍有思量,便点头道:「如果这里并非文学修饰而是映射现实,那确实是有些可能的。 只是……这里」 「是这只,」康斯妮默默指着祭坛基座上一个骷髅手中高举的酒杯,不动声色道:「这里,有鲜血的味道。或许不该说是鲜血,已经干涸太久了,但我能嗅到。」 曲芸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身边带了只吸血鬼了?真是方便啊……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歪打正着,记忆中唤起的那些间断的影像可不包含气味。像这大厅前大门上的电子锁她视线看到,自然可以提前叫蓝枫做准备,但对于这盛放祭坛的大厅她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带上康斯妮也本事因为有着另外的目的的。 祭坛脚下的骷髅各式各样。被康斯妮指出的这只从嵌入颅骨的耳钉和挂在脖子上的项鍊看应当是位女性,她的体型看上去是位少女,而没有持杯的另一只手骨中竟握着一只魔杖。 「这骷髅……是小芸?」刚刚凑近的任棉霜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句。随即看到蓝枫惶恐的目光,忙又解释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用来暗示表示小芸的浮雕?」 听起来感觉更惊悚了啊喂! 曲芸对这种惊悚戏打击倒是无动于衷:「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如果要表示我的话,用雷特辛之书或者祸雨才更加贴切。考虑到其造物,索福克勒斯的传承大概本就和魔法有关,这座陵墓中关于魔法和魔法师的象徵简直不计其数。」 1052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七节) 见任棉霜仍旧愁眉不展一副担忧的神色,她边捲起袖子边安慰道:「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你说的可能。 毕竟战场诡术师那傢伙应当是了解我的潜在天赋的,精通【育成法】的他在几十年前做出预知,甚至我如今走上魔法师的道路都有他的干涉也未必不可能。 不过我觉得无论这雕像是诡术师先生做的还是神陵内本就存在,它的意义无非都是做出关于【使徒】一派势力的警示,和我们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使徒】组织的真面目我们了解的肯定没有先神更深,但或许超出了那位的预计,故此雕像的形象恐怕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现在唯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尽快通关。」 「鲜血?酒杯?芸芸啊,我现在会担心,我们会不会只顾着跳出伯父几十年前布下的局,却落入了这个一宿难眠的圈套啊!归根结底,他究竟为什么要给出这么详细的提示? 这篇文章让我感觉很不好,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且你有没有察觉,和你们描述中【假象之下】那场游戏宛若无心玩笑或是自然现象一般的那本【醉犯】不同,这次的文稿怎么看都像是在有意引导。 我总觉得那个一宿难眠这次是有所企图的。或者说……他一直有所企图,只是现在急了,暴露了出来……」蓝枫解释了一大堆,见曲芸居然不理不睬仍旧把自己的手腕架在石雕上的杯上,慌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最不能容忍任他人摆布吗?那个变态作家如此过分,你怎么都无动于衷的?难不成他已经对你的潜意识造成了什么影响?」 就像是……删除了防火墙的病毒程序?蓝枫越想越是对自己的猜想感到恐惧,几乎陷入了战慄的状态。 曲芸也没急着挣脱,只是讪讪一笑:「人家就写了两本和我们的现实一样的书,怎么就变态了?」 「他偷窥你的生活啊!偷窥我们的行为!你怎么知道这变态大叔没有在你不知不觉间观察你上厕所,换衣服?」蓝枫气急失态,一扫平日的高冷尖声叫道:「不行!为了证明你没有被控制,至少这里用我的血来!」 「停停停!」这莫名其妙的脑洞确实把曲芸膈应到了,她心知这傢伙会想到这些八成是有点吃醋了,只好摇摇头将脑中噁心的场面甩去对蓝枫无奈道:「首先我们连一宿难眠的性别都不清楚,如果她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呢?」 蓝枫的手勐然一颤立即松开曲芸的手腕,果然这调侃杀伤力巨大。画外音如果是被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偷窥依子才不会在乎呢,再多想想就是如果是蓝枫来…… 不行不行,蓝枫面红耳赤扭开脸去,就差像米莎过热时那样头顶冒烟了。 见蓝枫这副可爱的小模样,曲芸收起了调笑的心思,柔声解释道:「我自然是不甘任人摆布的,但问题是一宿难眠的文字只是写出了我本就要做的事情。如果因为忌惮而改变初衷,那岂不是反而任人摆布了? 无论他说与不说,我都会做我计划好的事情。如果即便如此他也能次次言中,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比诺查丹马斯更厉害的预言家。大千世界诸天万域有这样的存在很奇怪么? 他愿意偷窥我们的行动,由他去便是。你就算再气急难道还能一枪崩了这藏头露尾素未谋面傢伙的脑袋?同样,我们按自己的步调做事,他不是也同样拿依子没有办法吗? 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我不说,只是因为没有必要,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位『作家』我们便分析一下。 逻辑上一宿难眠会把书稿丢进来只有三种可能。他怀有恶意,他怀有善意,他没事抽风。 考虑上次的情况,其实看起来最不靠谱的第三种可能性最大。或者他真有什么深意,但是我们目前的层次没有理解的可能。但无论如何影响都一样,那就是我们只要无视他的书稿,当做消遣读个乐子就好了。 再说他有恶意的可能,从文稿的内容来看他显然是在引导我们破解试炼去往那藏宝密室。那么问题来了,难道因为他有所企图,我们就放弃寻宝,不再搭理表世界的【清算】了? 依子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既然给了龙女姐姐希望,那么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无论在尽头的房间等着我们的是刀山火海,总归是要去闯一闯的。 所以说若真是如此,一宿难眠的做法便是在画蛇添足,打草惊蛇。难道没有他的提示依子便闯不过那傢伙留下的试炼谜题?对于一位可以透过层层歷史迷雾窥破先机的先知者,这是否有些过于愚蠢了? 所以说,你不如好好想一想他对我们怀有善意的可能。 玛塔尔神国公开敌视【使徒】,那劳什子【至高神圣裁判团】便要灭他们,把他们拉入【清算】;咱们龙隐界留有先神传承,同样一帮子神便要处心积虑把我们消灭。 枫儿,那些都是高高在上的众神啊。若是普天之下皆尊他们法旨,他们那些远超我们维度的存在又何须苦苦算计绕着弯的灭杀我们? 至于血的问题,我怕你的脑袋是被气昏掉了。战场诡术师之所以设置这层层机关,为得难道不就是确保那东西不会落在我以外的人手上吗?如果你们的血都能打开,那他还多此一举设下这道考验干什么?」 曲芸没有去假设一宿难眠的书稿是别人丢进来的假设,因为她对自己的推断有着足够的自信,根本没有必要去穷举下去。 蓝枫痴痴望着曲芸:「你的意思是,这个一宿难眠,是一位与制造【清算】的组织所对立的高维存在?他从我们身上看到希望,抑或者想要保护三位古神的传承,所以有意帮我们在【清算】中倖存下来?」 曲芸摇摇头:「若是如此,他那么神通广大将我们抓走直接藏在安全的地方等清算过去不是更简单?还有那传承亦是如此。 我只是想说,你不必把我们想得太过孤单。众生各有立场,世上从未有过以一人之力对抗诸天万域的情况。 所有的,只不过是不同利益团体间的的博弈。而那些看起来坐拥天下高高在上的傢伙,无非只是更善于统合更多人,更强大的势力于与自己利益相符,统一战线罢了。 就好像龙女姐姐一直处心积虑将我拉入帝国的阵营。 枫儿,世界并不只有五个维度,恆火也并非进化的尽头。我们的路还有很长,眼光也要放得更宽广些。」 1053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八节) 龙女姐姐确实没有过勉强曲芸挑大樑的意思,但也确实如她所言,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把曲芸绑上大庸帝国的战车。 这话曲芸当着龙女姐姐的面也一样说,两人心知肚明毫不避讳,也不可能影响她们的感情。 龙女姐姐这样做并非是把自己的感情当做筹码交易,而是纯粹地眼光比当世众生皆更长远罢了。对曲芸而言这是值得欣赏敬佩的知遇之恩,却与两人间感情无关。 师生间,姐妹间,上下级间就不该有感情么?并非如此。世人诟病,皆因为许多当局者看不透感情中掺杂的杂质,导致种种恶果丛生,到最后连原本最纯净的初心也变了味道。 而对于曲芸她们这些立于苍生顶端,理智到无趣的智者而言,当是不会为情所累。正因如此,才可以潇潇洒洒去爱个天昏地暗,无需担心醉情误事。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而言,反倒是知音难遇。若是失去了彼此通晓的难得伴侣,怕是横空十万载也难再遇可以交心之人了。 仙子们自知讲道理没人能讲过曲芸,最终是毫无办法地由着她在石杯上割腕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去。 照理说在生死一线的拉马克游戏中打拼这么久什么残忍的景色没见过?便是自身遍体鳞伤命悬一线也不知几次了,但她们偏偏就是见不得曲芸流血受罪。 嗯,或许除了某只莫得感情的无良蝙蝠只是怕自己忍不住食慾…… 曲芸怕疼,但也是个对自己够狠的角色,一刀便割断了手腕大动脉。那血哗啦啦地像是踢翻了没扭上盖子的饮料瓶子一样地淌,几息间便灌满了杯子。 一刀下去曲芸也没傻等着,连忙吞下了一颗梅娴诗炼制的丹药。她可不是团队里蜥蜴啊蝙蝠啊那种砍掉脑袋浇点水就能很快再长出一颗的低等怪物,这具肉体凡胎可是金贵得紧。 除了依赖本身境界可以短时间内肉身跃维躲躲子弹爆炸什么的,便是街头随便拉两个中学小痞子都能给她打哭。不是没人劝过她稍微强化一点肉身省的她们光看着都揪心,但曲芸就是觉着那浪费点数。 事实上魔法师进化到最后确实对肉身没什么需求,既可以脱离身躯成为纯粹的魔灵体,又可以剥离灵魂制造命匣成为不死不灭的巫妖,还可以用魔力塑造身躯,随用随换神行百变…… 但问题那是最后啊,即便是莫比乌斯大厅的资料库中仙子们也没翻到过哪个有名有姓的存在达到过那种程度。很显然,那根本就不是底层宇宙所能容纳的维度层次。 没有人怀疑曲芸能走到那个高度,但前提是您得活到那个时候啊。挂记着此人的那些人看着这货顶着如此一具凡人躯体在游戏里叱咤风云,那感觉简直就像看着她举着纸煳的盾牌在万军从中冲锋陷阵一样揪心。 嗯,还是那种架着重机枪迫击炮的千军万马。 很显然在作死的边缘游走了足够久,曲芸都已经总结出了丰富的经验。待丹药消化干净手腕的创口癒合,差不多正好灌满了一石杯的血。 然后整个祭坛便散发出奥法能量典型的荧荧蓝紫色光辉,一道传送门在祭坛正中,仙子们所站位置的身旁打开。 所料不差,在正确的位置灌注鲜血正是破解这间大厅的开门之法。且通向她们目标的下一段道路确实无法用物理方法打通。 任棉霜咬着嘴唇看了一眼曲芸那伤愈后越发吹弹可破的白嫩手腕,狠狠心便抬起盾牌向着传送门跨步而去,结果被蓝枫一把拉住。 「芸芸,你能记起后面还有些什么样的试炼么?我总觉得比起一道简单的试炼,这里设计得太过精巧了。怎么说呢。无论是这座诡异的祭坛还是一宿难眠那不合时宜的文稿……这房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蓝枫有些纠结地解释道。她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却不清楚要怎样才能让曲芸明白。 幸运的是曲芸的理解力惊世骇俗,她既然选择带了蓝枫进来自然不可能嫌她多事,只是淡然地指着祭坛雕像正中高处那六翼使者道:「把那面具摘下来,你应该就会明白。」 蓝枫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芸一眼,然后听话地转身爬到祭坛顶端。手指轻触在面具上,入手的是黄金那冰凉光滑的质感。她轻轻一拉,竟没能将怎么看都没有嵌入浮雕的金面扯下。 微微皱眉,蓝枫手上稍微加了些力道;并不算太强,还在凡人力气大些的成年男子能够达到的范围内。 她本以为可能需要不断加力直到足以把石雕掰碎或者让面具扭曲变形的程度,但没想到这一次的加力却让黄金面具「啵」的一声像附魔法器一般绽放出光亮。 紧接着,黄金假面向四周扩散出一道球形的浅浅金光。金光向所有方向膨胀出数尺,随即无声消失。这一瞬间,面具骤然像斜刺里飞射出去。 蓝枫本握着面具加力,却被一股瞬间她难以抗衡的力量被面具挣脱了手飞离出去,惊得她失去平衡只得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 面具并没有飞射出太远,也没有像兵器般插入石壁,而是仅仅掉落在十余米开外大厅的边缘,甚至都没能撞击到墙壁的距离。若真是那么危险,曲芸也不会贸然让蓝枫去尝试了。 「这是怎么回事?」康斯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蹦蹦跳跳地留下一串残影闪身到大厅边缘捡起了面具。 「我记得臧王的笔记里提到,【使徒】组织中金面神使的面具本身是不附魔的,它只是方便与他们的神沟通用的载体,」差一步跨入传送门的任棉霜提醒: 「而且面具内部一定会有一个组织的标志,这一点我们在那些铜面具上都是亲眼确认过的。」 康斯妮把手中的面具翻过来看向里面,若有所思道:「确实有【使徒】的标志,一群人在跪拜正八面体……」 1054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二十九节) 只是……不是说金面【使徒】的面具都不附魔的吗?刚才那诡异的现象是怎么回事? 康斯妮手握着面具,明显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微弱的奥法力量。她十分可爱地皱起眉头,把困惑的目光投向主人求助。 「黄金是最基本的魔导物质,本身带有微弱的储魔性质。放在这样一座魔法大阵上面自然会日积月累地承受奥法元素的影响。时间短了自然是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但若是到了万年以上……就会像刚才这样。」曲芸笑眯眯解释道。 她并不打算浪费时间长篇大论去讲奥法入门课。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魔法现象,魔导材料在魔力场中存放过久导致了奥术饱和,产生出类似物理学中静电那样的自然现象。 这通常来讲都是无害的,且因为需要漫长的作用时间几乎无法被当做能源利用。相关知识往往只有在探险考古地城寻宝时才会产生意义。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说明这里至少是万年以前的遗蹟,不可能是伯父设计的?」蓝枫立即明白了曲芸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更不应该会出现这货真价实的金面神使面具了啊。」 曲芸笑了笑道,指向祭坛正中道:「那你再看看那面具下的脸孔如何?」 蓝枫一愣,顿感寒毛倒竖。她一点一点缓缓转过了头,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比如那面具下没有脸孔,那面具下是曲芸的脸,她自己的脸,抑或者是什么被扭曲的恐怖至极的玩意儿。 这不能怪她脑洞大,主要是曲芸这话冷不丁冒出来太瘆人了。可当她真的看清面具下的脸孔时还是吃了一惊。 那并不是她所熟识的任何一张脸,甚至说她根本不可能见过这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面具下那张脸孔的特徵太过突出:宽大的下颚骨,发达的犬齿,巨大的门牙,夸张的大鼻子,眉毛贴着头顶长几乎没有额头…… 蓝枫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位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或者说到底算不算人类。这倒不是说她有什么偏见,毕竟游戏世界混迹已久,什么古怪的类人种族没见过? 「对于人类学知识我了解很少,如果小蜥蜴在一定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不过就这人面孔的特点来看,我觉得很像是尼安德特人。」曲芸的回答打消了仙子们心中的惊悚,却晕染开了更多的惊奇。 「这怎么可能?拉马克游戏介入表世界不过几百年,难道【使徒】组织在原始时代就已经开始暗中操纵我们的世界了?」任棉霜困惑道。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使徒恐怕就是整个宇宙最没用的废物了。运营几万年,最后在主人手下落了这么个下场,三招两式就给收拾了个干净。它们背后那些神祇的布局恐怕换条蜥蜴都更强些吧?」 康斯妮冷哼一声,说着风凉话,还不忘日常挤对尹熙颐。 「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无论是一宿难眠的文稿还是这大厅中古老的雕像的确都可以给我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情报,只是它们的意义全部和你担心的方向无关,」曲芸说着走到蓝枫身旁,挽住她的手臂支撑自己失血后有些晕眩的身体: 「霍悯阳的日记里有合理的推测,【使徒】组织理论上应当是和拉马克游戏同期介入每个世界,这一点在玛塔尔神国那边传来的情报上也得到了证实。 面具是真的,而且和浮雕面孔严丝合缝,这说明雕像上的面孔是一比一高度还原的产物,也就是说这位原始人先生是一位真正的金面神使。而这座祭坛又出现在命运挑战迷宫的密室中…… 嗯,战场诡术师所做的应当仅仅是割裂出索福克勒斯迷宫的部分空间组成一个与其余部分互不相连的密室。理论上即便在【解围之神】的帮助下,他也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自己开闢空间或者挪用迷宫外的其它空间。 也就是说,这座祭坛,这位金面神使雕像原本就是命运挑战迷宫中的所属物,而它又在迷宫中经歷了至少万年以上的漫长岁月…… 说到这里,那与此行目的无关但却对我们来说颇有价值的答案不就唿之欲出了吗?」 曲芸卡住话头,笑眯眯等待着伙伴们道出答案,然而收穫的却是漫长的冷场。若是冰雪聪明的梅娴诗或者心思敏锐的尹熙颐在一定会立刻接过她的话头,可惜现在在场的三位都不是善于思考,或者勤于思考的。 尴尬地咳嗽一声,曲芸只好自己回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这个金面神使原始人根本就不是咱们龙隐界的人,而是来自另外某个命运挑战迷宫所连接的世界。 战场诡术师犯不着为了告诉我们这些就花时间精力折腾出这么个祭坛,和黄金面具的奥术饱和现象也对不上,因为这祭坛是在不知多少个世纪之前,命运挑战迷宫建造时就在这里的。 这种群魔乱舞白骨皑皑的艺术风格明显不符合【使徒】所设宗教那粉饰太平的性格,因此这祭坛并非是被从其他世界完整搬进来的,而是应当与索福克勒斯迷宫同时建造。 也就是说,这阴森诡异的造型,是符合那位先神的审美,按照他对【使徒】一脉势力的定义来的。而索福克勒斯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墓葬里放这样一个东西呢? 很显然,他和【使徒】一脉是互相敌对的关系,这具神使金面具或许正是先神本人或者其追随者对战使徒的战利品。 回想一下吧,最早我们在小蜥蜴她家地产的下面见到的壁画风格是否和命运挑战迷宫中浮雕壁画的风格一致?上面画了位居正中的神祇受到天外八方众神的围攻不是吗? 你们还记得当时那些使徒的反应们?他们可是嘴里叫嚷着『绝不能让邪神的意志传承下去』,豁出命去也要把那壁画和遗蹟破坏掉哦。」 1055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节) 曲芸的话就像一条精巧灵活的针线穿梭在仙子们的记忆中,把所有的碎片一一串联起来,诸多曾经的疑惑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辨。 「这么说的话……我记得似乎还在其它地方见过类似的壁画!」康斯妮以掌击拳。 曲芸满意地点头道:「哈,你们终于想通了。然后是上一次我们去法革共试图从太阳神喷泉下的迷宫入口获取神器。 那时见到的迷宫密室壁画上那些曾经攻击我们的怪物形象与能力,对比在拉马克故居巴藏丹遭遇的那些被使徒们召唤来围杀我们的怪物形象,不正是使徒所创宗教中对于恶魔与天使的描述么? 很显然那些怪物连高等的智慧都不具备,更遑论正义邪恶。想必它们的本质原型,应当就是互相敌对的三位先神与使徒背后【至高神圣裁判团】的众神各自麾下的战傀吧? 龙隐界一个本不应达到【清算】基准的年轻世界,为什么会被强行牵扯进处理那些发展到底层宇宙顶点才会触及的【清算】之中去?为什么会匹配上玛塔尔神国这样一个领先我们几千年,强者有我们数十倍的世界? 难道不是因为战场诡术师得到了三位先神的神器【解围之神】吗? 怎么样?这样就全都对上号了不是吗?我曾说过,虽然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但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玛塔尔神国,而是那【至高神圣裁判团】的众神。 宇宙歷史的时间线一直有些混乱,我们还尚未有足够的线索来全部捋清楚,这里就算作叫太古时期吧。恐怕那时不知道这帮劳什子众神搞出了什么类似【清算】这样的么蛾子,逼得三位先神站出来反抗他们。 然后那三位显然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否则也不会直到今天还让【使徒】组织这般忌惮。也就是在那时候,三神一派获取了我们面前这黄金假面的战利品。 不过他们最后应当还是输了,因此才有了埋葬索福克勒斯的神陵命运挑战迷宫。也因此如今还有【使徒】渗透进诸天万域,带来【清算】这等麻烦的东西。 想必神战时期索福克勒斯雕铸这座祭坛便是为了警醒后人【使徒】以及他们所粉饰宗教的真面目,故而有了这诡异的设计。 那么这座祭坛为什么会落到战场诡术师的手里呢?很简单神器【解围之神】才是【使徒】口中真正『邪神意志传承』的所在。战场诡术师藉助【解围之神】从迷宫中抽取空间开拓密室,而这件神器本着传承先神意志的目的选择了这个祭坛。 但这祭坛本身并无什么太过重要的玄机。与其说神器选择了它,不如说是【解围之神】选择了战场诡术师,【雷特辛之书】选择了依子,选择了云裳仙府接下索福克勒斯的传承。 事实上不论是先天立场还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引导,我们确实是站到了【使徒】一派的对立面上,尽管敌方的歷史抹除工作做得确实不错,搞得到现在为止依子连为什么要和【使徒】对立都还没弄清楚。」 「我明白了!」蓝枫突然恍然大悟道: 「你刚才推测那个一宿难眠可能对我们抱有善意,说无论我们对抗什么都不是自己在抗争,而是利益集团的摩擦,是因为一宿难眠便是三神陨灭后,时至今日仍旧继承了他们的意志与【使徒】派系相互斗争的代表人对吗?」 对此曲芸却是摇头否定:「呵,这么想倒也并非绝对不可能,但恐怕可能性不大。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自始至终一宿难眠这位『作家』其实都在保持着一种中立旁观者的疏离态度。 他既没有给过我们任何实际的有所助益的帮助,又没有在我们所知晓的范围内做过任何对【使徒】一脉有所妨碍的事情。除了恶趣味般给我们的游戏稍添一点小麻烦提味外,基本就是个存在感薄弱的小透明。 但他所掌握的力量却绝不可能让人忽视。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觉得吧……他或许真的就是一个中立的旁观者。一个不愧『作家』名号,没事闲的搅动局势看热闹的外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什么?」看到曲芸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三人忍不住异口同声问道。 「能够游刃有余大摇大摆掺和进来搅局,说明这位『作家』朋友至少有着三神和裁判团众神同等的实力,甚至更高于两者之上。」曲芸道出玄机,接着便又恢復了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呵呵……」任棉霜冷着脸讪笑:「想老老实实活着怎么就这么难,身边不是神器就是神使。正神,邪神,互相攻伐还根本看不透立场,现在又整出个神上神……」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若是一眼便能看透宇宙尽头的奥秘,那要让依子以何为希望和远方去追寻呢?」曲芸勾起一边嘴角,丝毫不理会任棉霜如丧考妣的模样,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啦,前面还有更多有趣的试炼等着我们呢。」 踌躇满志迈开腿刚想要跨过传送门,身后却被一双小手拉住了裙角。曲芸那孱弱的身体险些被扯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那点小帅气小浪漫顿时荡然无存。 回过头去,就见一双赤红的血瞳直勾勾盯着自己:「主人,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所以呢?」曲芸挑眉。刚刚看自己为了开门献了那么多血,这小蝙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提贴了? 「所以……能喝么?那个。」康斯妮撒娇地撅起小嘴,摇晃着曲芸的裙摆指向那祭坛边角骷髅手中酒杯里的鲜血。 所以说你居然是惦记上那杯了?你是恶魔么?不,这简直要赶上吸血鬼了啊! 曲芸嘴角抽搐,满头黑线,有气无力地咆哮道:「早餐?你居然还有脸提早餐!这一晚上你吸了人家几次? 明白告诉你,传送门就是靠依子的血维持着的。你喝了,门就没了,依子还得再放一次血。 所以事情很简单,我们进门,你自己留下,喝完你的血自己回家。两全其美,慢走不送,拜拜!」 见曲芸气到连自称都改了,康斯妮忙低头认错,可怜巴巴道:「人家饿着还不行么……主人就别生气了……」 字里行间满满的委屈,拖得那尾音百转千回的。 所以说曲芸是羸弱到放一酒杯血就能贫血到头重脚轻的地步么?很可惜并不是,她只是被荒奢无度的某无良宠物榨干了。 事实证明,有些宠物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1056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一节) 几人跟在任棉霜身后跨过传送门,迎面而来便是一股一言难尽的刺鼻气味。 并没有腥臭噁心,但却像是多种刺激性化工原料经过黑巫师的混合后,用来毒死公主的魔药。不过仙子们首先想到的却是——某些时候曲芸的料理闻起来的味道。 曲芸做的饭从来不会有噁心的异味,但也极少会有香味。大多数时候,便是这种发人深省,意味不明,百转千回的古怪味道。这是科学的味道,魔法的味道,艺术的味道,但无论如何反正不该是食物的味道。 被气味拨动了脑海深处恐惧的开关,几人都是下意识地倒退半步。 康斯妮最终还是跟进来了,只是想明白自己的话有点伤人,便始终耷拉着脑袋揪着曲芸的裙角跟在后面不说话。 而走在曲芸身旁的蓝枫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接吐槽道:「刚刚那试炼挑战是要考验我们的嗅觉,到了这里就变成要摧毁我们的嗅觉了?还真是将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好手段呢。芸芸,这里要怎么过?」 曲芸的嗅觉受到连累远比普通人更迟钝一些,又没有其他人面对黑暗料理的那种心理阴影,此时倒是没有太明显的不适: 「我觉醒的记忆并不全面。或许那个男人本来是想通过这一点确保我按照他的安排走精神世界进入这里吧。如果选择了那条道路,冒着受到暗示干涉的风险确实一定可以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事实上我潜意识中觉醒的记忆到这里就没有了。最后埋藏神器的地方还有,但是从这里开始到那最终的大厅的过程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然也无从准备。 我怀疑小时候曾经被他带入过这里,后来又藉助神器抹除了依子的那段记忆。 而当时我亲身走过的前面一半路程都可以在打破他的催眠后记起详细的视觉记忆,在头脑里唤醒那棋牌旋转出的洞穴崖壁;那电子锁的大门以及刚刚那石雕骸骨祭坛。 至于后面一半,我现在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是没有走过的。或许他带我来时那些空间尚未完工,因为记忆中我曾首先见到的是最终存放神器的房间。 当然这极有可能是那个男人有意为之,为了确保我按照他的育成法既定路线完成他的设计。 那些有意被他隐瞒在依子潜意识中的部分也就是我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我想那些部分不可能再会有之前那鲜活的形象,而更多应该是源自于他的描述。」 「所以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重考验对么?我还以为你这次进来是势在必得。毕竟连血都放了,要是每次来都得这么折腾,真怕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啊……」蓝枫无力地嘆息。 「既然来了,自然是打算一次搞定的,」曲芸讪讪一笑:「虽然我的记忆里并没有相关的印记,但还是可以通过推理来判断啊。 关于神器埋藏位置的相关记忆是我通过接触第五维度自己打开的,也就是说,在那个男人的计划里,【清算】已入第二阶段逼近眼前的情况仍旧尚不是我该知晓此事来取得神器的时机。 想必那人机关算尽,却是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有可能提前跃维接触底层宇宙极限的情况。对他而言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若是没碰到你,恐怕目前的时间来看我也确实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 只是他低估了依子对于打破束缚的执着,花费两年时间放下一切全心全意调查,最终自己选择成为玩家。 他所期冀育成的未来,便是在这里与歷史的真实轨迹产生了分歧。 这是偶然也是必然,偶然是遇到了你,让我直接越过了繁琐的步骤。而必然则是在这超人明面化的世界上,以依子的才智和执着纵使没有遇到你,哪怕再晚上一年半载想必也一定能寻到进入游戏的契机。 所以话说回来,在那人的计划里,如果大敌当前的现在仍旧不是依子入手神器的时候,那么何时才是那个时机呢? 原本便是敌强我弱。错过了最后的战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没错,表世界会被摧毁,泯灭,化为虚无,被取代。而在那个时候,他的女儿则可以通过潜意识深处早已埋藏好的暗示的种子在这世界之外的空间里找到父亲的遗物,以凡人之身去往新的宇宙开启平凡的人生。 既不愿与表世界和解,又固执地一定要保下自己的血脉。这样的布局于他而言恐怕再合适不过了吧? 他可以牺牲自己去救些莫名其妙的路人,他也可以选择毁灭世界,他甚至可以为了救我而苦心布局,给依子留下一个扭曲的童年。所有这些,依子从不在意。 无论救人害人,救世灭世,世人本该以自己的意志能够凌驾为基准行事,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你们知道依子最不能原谅他什么吗?他太自以为是了,以至于从未正视过依子的意志。哪怕……是当做对手。 他把依子当做自己布局中没有思想没有智力的棋子,还是在三岁以后便几乎从未胜过依子的情况下。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蔑视,更无法原谅这样的愚蠢。」 「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伯父……真是个十分矛盾的人呢。」任棉霜不禁感慨。想到了那人最终的结局。堂堂算无遗策叱咤风云玩弄天下于鼓掌的战场诡术师大人,最后居然在失去了记忆后为了拯救一些凡人而牺牲在表世界的内斗中。 最讽刺的是,他牺牲性命所救下的人,全部都是被他自己在若干年前已经亲手判下死刑封杀未来的人。不知战场诡术师先生知晓了这些是否会感到唏嘘。 想必是不会的吧,对于一个创立【育成法】算尽天机的一代兵法大师而言,他的结局恐怕本就是他事先自己选定的。 事到如今,就连当初的大灾变那群桑海人背后是否有着此人的身影都无从考证了…… 纵观歷史,总有些重要人物的重要抉择让我们无法理解。像曲芸的父亲,像霍悯阳,亦像那带着上界传承龙隐此处的开国国母。 然而能成为重要歷史人物的有几个是缺心眼的?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选择,只因为我们站在未来可以看到他们所不了解的全局,也只因为,我们不是他们…… 1057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二节) 「所以因为伯父的安排是直到世界毁灭的最终一战主人才能想起并打开密室,因此前面的试炼定然不会太过拖沓,导致主人尚未逃离世界就已经毁灭了?」康斯妮捏着鼻子怯生生看着曲芸: 「主人啊……就算你对我们的前路有着绝对自信因此不着急,能不能也先快点离开这个房间?这里的气味……让我很难过。」 明明知道她嗅觉异常敏锐还故意在这种环境下分析推理讲一大堆。若不是内心相连,康斯妮都要怀疑曲芸是为了惩罚她故意让她长时间留在这种要命的鬼地方了。 「呵,你以为依子会无聊到在古墓探险中专门站定来讲分析摆思路,慢吞吞一点点寻找线索?高效能的大脑就是要多线并行才有效率啊。」 先前那一大段话曲芸的音调抑扬顿挫,声波在房间里迴荡,让她向雷达分析仪一样完整掌控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包括墙壁后半米的范畴,连一只墙缝里躲藏的蚂蚁都未能逃过。 只是因为曲芸的声音本就很灵动,开心的时候说话就像唱歌,众人没有特别在意而已。而如此仔细审视过房间后,曲芸得出的结论是: 「对面有扇门,那是出口,唯一的出口。」 众女信服地齐齐点头。 「房间中间地上放着个脸盆,房间里刺鼻的气味应该就是盆里乘着的水发出的。不过这水无色透明,里面是一把钥匙。我想,这便是开门的钥匙。」 神陵中什么秘宝都有,但就是不可能有脸盆。曲芸这嫌弃的叫法大概只是因为盆里乘着的液体。虽然那东西体积形状都和脸盆差不多,但那东方气息浓郁的精美雕饰以及散发出那莹莹宝光恐怕说是聚宝盆也不为过。 显然,这并非索福克勒斯迷宫中原有的物件,应当是战场诡术师开拓密室时自己放进来的。 大家又是齐齐点头,然后是冷笑话之后的漫长沉寂。 …… 然后呢?完了?您说这些我们长着眼睛都能看见啊好么?还以为听出了什么隐秘的机关暗道呢喂! 曲芸慎重,是因为这个房间太过简单了。除了一杯一门别无它物,既没有之前那些内蕴颇丰的文物也没有一宿难眠遗留的文稿。 当然,其中也不乏私心。归根结底对于曲大小姐而言,拯救世界什么的可是远没有探索上古隐秘这样的学术问题更吸引人。 【清算】迫在眉睫,她并不打算再来此地了。加之粗暴的破解方式和强硬的脱离,恐怕在她们离开之后,这间隐藏于命运挑战迷宫夹层的密室就将被永远遗忘在诸天万域之外,再难踏足。 其间若是仍旧留有什么秘密,大约也只能随着密室本身被歷史埋葬了。 - lei do」曲芸并不介意伙伴们是否明了她的心思,也未曾解释,而是直接丢了一记二环【力场】过去。 出乎意料的,盆中的钥匙纹丝未动。 要知道,哪怕在法师圣地血烛堡中,曲芸的奥法元素控制力也达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若非出于谨慎,哪怕不动用咒语只藉助对奥法元素本身的引导她也理应轻易将钥匙凌空取出才是。 「那水盆里的液体魔导隔离,有人带了夹子吗?」曲芸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还真是件稀罕事,奥法元素无处不在,即便是宇宙真空中也均匀分布着。以曲芸目前的知识储备自然界中能够产生「魔导隔离」现象的物质屈指可数。几样极其稀有的矿物,以及天下法师谈之色变的奥术断层。 而这里居然存在着奥法元素无法渗透的一盆液体,让曲芸首先想到这东西是人为有意合成的可能。 若真是如此……想必这就是试炼考验的一部分了。 拉马克游戏玩家的徽章空间内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不过其中大多是些求生保命或攻伐杀戮的器具。户外烧烤用的长夹这种厨具除了享乐游戏的曲大小姐外怕是全域也找不出第二个超人随身携带。 只可惜终归只是无足轻重的享乐道具,在两个月前一场游戏中被她享用「丛林烧烤」后连带烤炉一同丢在了一处尚处于原始时代的地球便再没补上。 说句题外话,那东西至今仍旧被丛林部落供奉为「制造毒死勐兽秘药」的神之武器存放在酋长草棚前的图腾上。几万年后,便又是一道深远影响歷史的未解之谜。 众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蓝枫掏出了一台辅助操作重型武器的机械臂来:「用这个吧。」 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蓝枫大炮打蚊子一般精巧地操纵着笨重的的机械臂,如臂使指地伸入盆中。 金属的手臂遇到盆内液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好像那刺鼻的玩意儿只是普通的白水一样。然而机械臂搅动液体,却仿佛直接穿过了盆中的钥匙,没能捞起任何东西。 又试了两次,蓝枫皱起了眉头。她早已习惯了对重型武器进行精密操作,这机械臂用起来几乎比亲手去捞更加精准,怎么可能没捉到钥匙呢? 「既然是抗魔导的材质,想必有些玄机。未必是你没捉到钥匙,或许是这液体把钥匙隐藏在了其它的维度,让我试试吧。」康斯妮拉住了反覆尝试的蓝枫,靠近水盆伸出手去。 有着方便身体的康斯妮可没有吹弹可破的曲芸那么多谨慎。想当初这可是为了把斧子随随便便就跟人打赌把自己脑袋砍了的狠人。 更何况有着蓝枫机械臂的前车之鑑,康斯妮的手臂可比什么钢铁要坚韧多了,这液体恐怕根本就难以伤及她分毫。 然而她的手却被任棉霜提前挡下,这位大姐姐不由分说便挤开了康斯妮自己跪到水盆旁边笑道:「还是我来吧,每次你受伤都血唿啦差的,看着心疼。比再生的话,我可不会输给你。」 任姐的再生能力是否可以比肩以为血族公爵尚不好说,但时至今日单就力量她确实已经全面胜过康斯妮了。 被不由分说地挤到一边,康斯妮毫无抵抗之力,目瞪口呆地看着任棉霜就那么把手伸进了未知溶液当中。 1058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三节) 「啊!」 伸手去捞钥匙的任棉霜惊叫一声,引得其余几人都是倒吸凉气。却见她手臂完好无损,只是在盆中一捞而过。胳膊上滴水不沾;而手中,竟没有拿到钥匙。 若说蓝枫那机械手臂还有操纵失误的可能,任棉霜自己的手臂可是有触觉的,怎么可能和硬邦邦的钥匙失之交臂而不自知? 任棉霜不信邪似的又捞了几遍,然后在盆底摸索了一番:「这钥匙可以摸到,但是想要拿起时,手就自然穿过去了。或许这钥匙存在的维度不稳定,我怀疑是这盆液体搞得鬼。」 说罢,他也不等曲芸指示,一脚便踢翻了水盆。 确实有些莽撞,更多的却是怕接触液体有什么后续的影响,不愿让伙伴们去碰这诡异的玩意儿。毕竟如果小芸意识到弄洒液体可能会导致行动失败一定会提前出言提醒的。 这和先前那原则祭坛外围的血杯不同。终究捞不出钥匙就把液体洒掉是再正常不过的思路,而没有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去打自己鲜血的主意。 然后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厚重金属质地的盆很沉重,重量有如四合院门口爬着的石狮子。是那种凡人用尽全力也绝对抬不起一丝的程度,却还是被任棉霜一脚踢翻过来扣在地上。 然而,没有液体顺着地面流淌而出。 任棉霜将盆举起来,从下面观察,只见那一盆「清水」完全无视引力定律地附着在盆里,像正面放置时一模一样因为震动泛起阵阵涟漪。 而盆底的钥匙也没有任何下坠的意思,只是随着液体波澜在上方高高的盆底处缓缓打着旋。 任棉霜咣当一声将盆丢在地上,像曲芸投去了无能为力的目光。只是松手后的自由落体,便将硬石地面砸出了蛛网状的龟裂。 此番折腾,盆中液体散发出的刺鼻气味逼得蓝枫倒退了好几步,而康斯妮更是紧捂口鼻整只蝠蜷缩到屋顶的一角恨不得钻进墙里去。 唯有曲芸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东西在魔法界鼎鼎大名,却极少有法师见过。 倒不是因为它是什么天材地宝多么难得,反倒即便魔法学徒只要有心有钱都可以凑齐原料调配出这东西。罕见,只因为它用处不大,原料又颇为昂贵,让不少魔法学者都引以为暴殄天物的典型。 【悲嘆溶剂】(cocytus),这玩意和我们去游歷过的冥界河流没有任何关系,其中也不包含任何怨灵眼泪的成分。 会叫这个名字,有人说是因为它的味道太过糟糕,让人光是闻到就好像亲临冥界险死还生。还有学者表示上古时期以此命名该溶剂是因为面对这玩意的人只能望之悲嘆而取法取出溶剂中看起来触手可及的东西。 没错,【悲嘆溶剂】最终发明的作用就是用来保存一些魔法师自己用不到又不愿被它人得去的东西;因为其千万年稳定不变的性质最常见于大魔法师的墓葬中用以防盗保存陪葬之物。 调制这东西用的是魔导性接近极致的秘银,成品却偏偏能隔绝一切奥法元素的渗透。除此之外还要用到密瑟拉魔尘,疯眼蛮牛之目等一大堆并不算罕见却入手极其麻烦又贵得要死的玩意儿调配。 正如任姐猜想,这东西的存在跨越多个维度。无视重力,附着性极强。它对人体无害,无论是触碰还是饮用都没问题。但它偏偏有个诡异的特性,除非被人一口饮尽否则便会无穷无尽地恢復到均等的体量。 其中的原理极其复杂,涉及到时间与奥法量子。非是挑战真理逆转时间,而是借用时间中隐藏的各种可能来改变和维持自身的状态。 而阻止人饮用的方式也不是什么剧毒剧痛或者致人昏幻,而是简简单单的——太难喝了。 曾经有魔法学者在论文中将这东西形容为世上首屈一指的难吃之物。介于每个人口味各有不同且那学者也不可能真的尝遍世间百草,这结论未必足够学术。 但一个撰写论文专注研究味道的学者想必也是对诸多难食之物了解不会少的,他的评价或许可以听信八分有余。 仅是如此那【悲嘆溶剂】或许还挺好用的,算不上暴殄天物。但自从有从事盗墓行业的鍊金术师发明出克制它的【喀戎药剂】后,慢慢的便再没有法师用这东西守护陪葬物了。 相比之下,那【喀戎药剂】廉价得太多,价格差不多也就顶得过两三瓶治癒药剂。效果便是让引用下去的人可以毫无知觉地将【悲嘆溶剂】一饮而尽。想想也知道,仅仅是一定程度的局部麻痹而已,显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但这东西虽然便宜,可炼制起来至少需要三年时间的反应周期。换句话说就是,考虑到破解之法的战场诡术师在时间上早已卡死了我们取巧的办法。」 曲芸还没说完,任面霜便抱起盆来往嘴里灌。谁知一口还没灌完整个盆又掉了下去,直接砸在她自己脚上。 旁边的蓝枫吓得赶紧一把将曲芸护在怀里。这砸在任姐脚上只是微微疼痛,但要是砸到芸芸估计这脚就没了。 「没用的,如果你不一口气喝干,盆中的液体是永远也不会变少的。不要太小看古代魔法师的墓葬啊。 那些死鬼之所以愿意用这不害性命的玩意儿对付那些打扰自己长眠的小贼,还不就是为了看他们强忍着生理排斥饮下溶剂却无力饮尽,望宝藏而无法得到那悲嘆的模样?」说着她大步走上前来。 这玩意儿隔绝奥法,以曲芸的臂力又怎么可能搬得起来?所以她干脆跪匐下来把脸凑到盆边,露出雀跃的笑容,好似面对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 「这密室是为依子一人准备的,自然要设计成除我之外越少人能够开启的越好。除非诗诗在这用针灸封住你们的味觉,否则即便把自己折腾哭了坚持到昏倒你们也不可能把这盆水一口气喝干的。」 1059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四节) 闻言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仙子们皆是一阵心痛。 看到众人的表情,曲芸笑得更灿烂了:「别这样看着我,其实依子一直想要尝一尝这诸天万域最极端的刺激性魔物,或许能让依子感觉到一丝味道呢。真是令人期待。」 说罢,她把头埋进盆里。众女眼见着盆中的水面缓缓下降,直到最后露出钥匙躺在空荡荡的盆底,被曲芸轻易徒手捏了起来。 託了【悲嘆溶剂】特性的福,曲芸爬起来时一头银髮依旧干爽,脸上也没有粘粘到任何刺鼻的气味。 她仍旧微笑,只是面色不太好看。非是被【悲嘆溶剂】的味道噁心到了,而是没有进化过的身体一口气喝了太多水有点吃不消。一眼望去,整个小腹都微微隆起了。 「真遗憾,即便是【悲嘆溶剂】也没能给依子任何惊喜呢。」曲芸笑得有些伶俜,看起来楚楚可怜。 对面的任姐狠狠咬着自己嘴唇,温柔地抚弄了记下曲芸的头髮,然后毅然转身扭开了房间里唯一那扇门。 门开一瞬,便是一大摞书页飞散,撒得满地都是。任棉霜吓了一跳,瞬间用塔盾严丝合缝地堵住了门口。静待几秒后,没有冲击,也感受到任何诡异的力量在影响自己她才缓缓移开盾向前面的走廊看去。 面前的石廊极其粗糙,却很明显是人类开凿而非山体自带,让人禁不住怀疑这是战场诡术师或者他团队里的手下亲自开凿出来的。 强光手电下,地上的文稿七零八落地叠在一起,让人无从判断开门前这么多页纸张到底是怎么固定在门上的。 「没有页码……」蓝枫随手捡起两张反覆检查,最终苦着脸看像曲芸。 「呵,故意拖延时间?小儿科,这难道能难倒依子不成?」曲芸冷笑着盘坐在地,随手捡起地上的书页观看。看完一页就丢到远处一角,而所用的时间不过三五秒钟。 不断的进化,跃维,走上奥法修习道路的人肉体凡胎从不会得到一点变异改良,但是是他们的大脑却在无休止无上限地不断进化着。 最是沉迷知识的曲芸日常里便习惯花费巨额点数购买并在团队空间速读学习大量的【知识】,时至今日一目十行已经是像唿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花费几分钟时间把散落在地的白页书稿不分先后地过目一遍,整个故事的脉络便已经自然在脑中顺畅成型。 「是后续的故事,直到完本,」曲芸起身对伙伴们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全部的内容:「先前提到的四位少女在地下城一路杀过去,打倒了位数众多,一波又一波接连不绝的喽啰。 最后她们达到了地下城最底部,却在那里遇到了难缠的地下城主大魔王。少女们千辛万苦打倒了魔王,最后发现那魔王是那位领队魔法师女孩踏上冒险旅途便始终作为自己最终目追寻多年的,年幼失散的哥哥。」 …… 「真是个老掉牙的狗血剧情。」冷场数秒,康斯妮汗颜吐槽。 「所以说接下来我们再寻到你要找的东西之前,还要歷尽不知多少场战斗,最后遇到一个地下城主大魔王拦路?那傢伙不会就是一宿难眠本尊吧?这是在暗示你即便打赢了也别杀他,不然你会后悔?」蓝枫困惑地分析着。 「不,我想我们的前路不会有什么敌人拦路。终究这是战场诡术师藉助神器设下的试炼之路,」曲芸摇头甩起一头银髮: 「便使那古怪的作家本身维度颇高横跨诸天万域无阻,他又怎么可能塞一大堆手下喽啰进来这与世隔绝的密室?还是在完全没有触动先前这些理论上只有依子才能通过的考验的情况下? 之前的书稿皆是一页一页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为什么一口气把后半本书全都丢下来了?我想,一宿难眠只是想向我们表达里面大量的文学修饰全无意义。所有这些文字,真正的重点等量于之前的单页书稿,只有一个。」 「所以这唯一的重点是什么?如果中间那一大堆斩妖除魔都是废话的话。」康斯妮捡起地上随便扔着的文稿想要像曲芸一样快速捋出线索,却只读得眼睛转成漩涡。 「并不是废话哦,」曲芸眼放精光,似乎悟透了什么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长篇大论,那么多精彩的细节描写又怎么可能都是没用的? 我再说仔细一些好了,一开始的时候大魔王派了一只魅魔,一群哥布林和一个人族奴隶分别伪装求救得到了少女们的帮助。 尽管魔法师一再提醒,但兽人女孩还是轻信了魅魔,暴露出了两个重要的秘密。而这最后几乎让她们的旅程功亏一篑。 秘密之一,魔法师少女擅长催眠术,让敌人不知不觉间违背自己的意志行事而毫无自知。 秘密之二,地表上的正义势力正在准备一件名为【女巫之泪】的强大武器,一旦完成就可以一击便摧毁整个地下城。 怎么样?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更有趣的还在后面呢,那魔王手下强者不多不少,正好另有八十八支大队。此外还有五支同等级的顶尖妖魔站队已经在故事之前的背景里陨灭在少女们的手中。 而在后续的剧情里,魔王将手下的强者三分。一部分去寻找【女巫之泪】阻止它的完工;一部分准备拦截那件终极兵器的攻击;而最后一部分,则前来围杀这对他们威胁巨大的少女魔法师。 还有,地下城中最为致命,可以以一敌百的空军石像鬼大队,则直接突袭向地标世界生灵的栖息地而去。」 抬眼看到任棉霜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般手足无措的样子,曲芸就知道她们想岔了,只好直言道:「是【清算】啊。无论可信与否,这是一宿难眠在藉助小说文稿在向我们透露玛塔尔神国的军情动向啊。 依子先前分析一宿难眠有可能站在【至高神圣裁判团】的对立面所以才帮助我们,这样似乎是得到了一点可能性的证实呢。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站在敌人那边,故意传递错误情报来的可能性。」 1060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五节) 石穴走道不算长,却是坑坑洼洼十分难走,让人也搞不清楚这是开凿者满满的恶意还是他内心反覆犹疑举棋不定的体现。 只是走道尽头却偏偏没有新的房间,而是……一条死路? 「怎么办?打穿墙壁?」走在最前的任姐将手电光束一寸寸扫过走道尽头明显不同于整个隧道的光滑墙面。 显然开凿者还是在这尽头的墙壁上很下了番工夫的,只可惜从顶到底没有任何能看出的玄妙,就那么光秃秃硬邦邦冷冰冰一大块堵在那里。 「可别,等一下,嘘。」曲芸慌忙摆手,垂眸静立。任棉霜见此果断收声敛息,这是小芸专心聆听时的表情。她看不出此处尽头有何异样,但见此一幕便明白玄机当是在声音中,尽管她竖起耳朵也没听到任何东西。 三人始终静立而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见曲芸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先是恍然;继而是怀念的平静;接着大约一分钟后皱起了眉头;到最后干脆变成了古怪的无奈。 而随着耳朵逐渐适应四周死寂的环境,任棉霜也开始隐隐听到了什么。那是一种音色古怪的乐声,隐隐约约难以分辨。 就这样安安静静三分钟后,曲芸突然张口唱起了歌。 没有歌词,只是一条旋律,乐句间的休止中还不时夹杂了些许支声和伴奏,都被曲芸准确哼出。旋律婉转忧伤,却绝非平日里她吟唱咒文用的龙文音节那种从律制到音乐形象都完全不似当世的超然。 在场三人没有通乐理的,也绝对没有人以前听过这首曲子,但她们却能感觉到对曲芸所哼旋律的意思亲近感。无它,只因为这是属于龙隐界表世界的,寻常的音乐风格。 曲芸唱了三分钟,随即收声。面面相觑间,狭小的走道尽头石穴里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蓝枫欲言又止,仿佛再三犹豫才开口问道:「唱得真好听,然后呢?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寻找前路了?」 曲芸满脸黑线,这货是把她开门的尝试当做了因为心情不错所以突然决定高歌一曲了?自己在她眼里就那么疯么? 「各自散开,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隐秘,比如乐器之类的。」曲芸懒得解释,有气无力道。 她当然不是那种心情好就不知不觉哼起小曲的人……好吧,就算哼也只是哼哼她那首埋人歌,没道理处心积虑设计一首三分钟长曲式结构严谨的完整乐曲啊。 踏入走廊尽头的一瞬,她听到了只有她的耳朵才能听清的。那乐曲的音色唤起了她早前的记忆。 那还是自己的第二场游戏,也是在索福克勒斯迷宫中,因为分辨并演唱出了石壁内传出那小三小三加大二的四音和弦最终才进入密室入手了伴她成长的雷特辛之书。 因此最初她心中升起一丝怀念。只是在那正统的神器考核面前不过只是个四音和弦,到了这里反倒成了连绵不断的多声部乐句,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然而接下来的展开就让她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多声部的乐句织体,分明就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啊。 至此她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刁难无疑出自那个男人之手。前面的考验都是为了排除他人进入,本着其他人做不到但曲芸可以轻松完成的原则设计。而此处的考验却是针对她的试炼了。 事到最后关头,偏要整出些让她不拼劲全力极有可能功亏一篑被永远拦在外面的考验。嗯,当然这是以战场诡术师本身计划中,她未曾踏入拉马克游戏的凡人之体而言的极限挑战。 很好,对亲人的这股狠劲,很有那个男人的风格。 石壁中的声音就连任棉霜她们都能够隐约听到,以曲芸现在的听力无异于在欣赏一场现场音乐会般醒目。只是若回到两年前她尚且未曾进化的状态,想要完整记下这三分钟长织体繁多节奏复杂的多声部乐曲就已经近乎超出极限了。 那个男人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老子不在了,你也得给我像驴子一样兢兢业业勤学苦练不得休息地生活下去。若是有半点携带,你就不是老子的女儿,也不配在这濒临灭亡的时间得那一丝独活下去的机缘。 以如今快要晋升高阶法师的头脑,曲芸一边记忆着乐曲还一边顾得上反思一下父亲设计的这道考题。 若是她这两年没有进入拉马克游戏而在音乐学院里勤学苦练的话,确实还是有不小的把握能通过这个考验的。但若她放弃了自己的钢琴专业,或者没有像小时候被逼迫的一样日夜不渝的练习,恐怕能通过这里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正因为如此,她方才只唱了主要的旋律。对于凡人而言,那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但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曲芸意识到,她恐怕是需要将整首曲子一音不差地再现出来才能找到通过此地的玄机。 只是人类的嗓子,又怎么可能同时演唱出多声部音乐的复杂织体?就算用上唿麦的多腔共鸣方法也至多能同时演唱出三个音罢了。那个男人就算再要求自己服从,也总不能期待自己听话到随身携带键盘乐器的程度吧? 正思量着,忽然听到了两声极其精准的乐音。她骤然将目光投向发声处,只见真前面那面光滑的石壁上,蓝枫正把手指按压在石壁上摸索。 「怎么?你察觉到什么?」余光瞥见曲芸勐然抬头,蓝枫扭过脸来问道。 「你有摸到什么?比较特别的触感?比如温度,纹路,硬度?」曲芸不答反问。声音并非从蓝枫指尖直接传来,因此她也不是特别确定听到的异响便是来自蓝枫那里。 见蓝枫摇头,曲芸便转向康斯妮:「你去试试,我们之中应当是你的触觉最为敏锐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机关应该就在那光滑的石壁上。」 狭小的廊道尽头,康斯妮和蓝枫侧身交换了位置。只见康斯妮伸出手掌按在石壁上胡乱地摸索了一气,摸过绝大部分石壁表面,继而很肯定地点点头: 「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 1061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六节) 康斯妮胡乱拂过前面时,曲芸耳中出现了忽快忽慢的半音音阶上下滑动,到这时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听到的声音与自己的设想尚有初入,需要再求证一下。 至于直接自己上手,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触觉能比得上需要精密操作各种兵器的蓝枫。倒是凭藉声音一点点感知,多花些时间总是能解决问题的,但眼前既然有更简单的办法又何须捨近求远呢? 更重要的是,自打进入密室以来,曲芸一直在有意避免亲自去感知那人留下的任何印记。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在这重重关卡间埋下了暗棋,和她从小受到的催眠有所关联。 「主人,墙上隐藏着看不见的暗纹,是一个很粗的环形。环形由基本等宽的梯形组成,分成五十二份。中间还有三两成组的三十六个贴近内环的半梯形。」康斯妮很快确认了墙面隐藏的秘密,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名。 「八十八个分区么?果然如此,我明白了。你大概指一下这个环的内外边界,以及每一块分区的宽度。」 曲芸听到那音阶滑动的时候就想到了石壁上应当是隐藏了类似琴弦或者键盘的乐器,但看着康斯妮手掌拂过时那音阶的走向又让她隐隐困惑,和她从小便无比熟悉的八十八键键盘乐器似乎形态大有不同。 听到康斯妮解释,她才反应过来。其中机巧原来是把钢琴的键盘横放在墙壁上面旋转排列成环,打破了熟悉键盘者的定式思维而已。 看来战场诡术师真的是费尽心机让她去接收暗藏的信息。如果真的只有凡人之身的她前来,那么不禁只能靠着听觉一点点分辨墙壁上的乐器形态,还得花费她大量的时间来通过想像去理解这键盘古怪的排列。 毕竟如果没有血族或者同等程度敏锐触觉进化者陪伴的话,曲芸想要不亲自去一点点触摸墙壁寻声觅形就只能找一个和她一样听觉异常敏锐且熟悉乐理的钢琴家了。这可能性比前者也高不了多少。 带康斯妮在石壁上又比划了一通,曲芸心中明了,便合眼随着走廊中自她们踏入尽头后便始终循环的微弱乐声开始了演奏。 熟悉的长条键盘被盘成了环形确实增添了不少演奏难度,但对于经常演奏祸雨的曲芸而言也不算大碍,反倒是一些以寻常少女手掌难以够到的大音程可以在圆环中心的一侧轻易演奏出来。 女孩们就这样默默围绕在曲芸身后,安静聆听手指敲击石壁的嘟嘟声以及那细微难辨的乐曲,像是三个比较疯的疯子围观一个特别疯的疯子在精神病院表演行为艺术般完成了三分钟的演出。 听记三分钟的乐曲对于曲芸如今的大脑而言算不上多么困难的事情,在伙伴们猝不及防间,四人便一通消失在了死路尽头。 下一瞬间,手电光束晃过一座记忆中似曾相识的凉亭,停滞在洞穴墙壁正中那巨大的似一枚戒指般首尾相接的环状双螺旋结构浮雕上。 「解围之神……」康斯妮望着高处的浮雕出神,隐隐呢喃道。 「ti tei」曲芸则是轻轻念动两个音节,一团温和的萤光从她面前腾起逐渐缓缓上升飞到了密室的顶部,让整间密室像是打开了日光灯的房间一般被照亮。 突破催眠束缚后的记忆里,她对这间密室的印象非常深刻。现在再次见到,只觉得和自己缕缕在梦境中重温的回忆如出一辙。 这种感觉就像是成年后偶然回到了童年居住的小巷,不知不觉间便会有回忆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她的推算果然没错,战场诡术师设计的试炼并没有持续太过漫长。既然有了刚才最后一关需要她反覆摸索花费不少时间才能解开的传送阵,那么后面再加入更多的环节就显得不那么合理了。 「小芸,你不是说没有这一段路程的记忆吗?怎么会想到要去触摸来破解机关的?」任棉霜不解地问道。 走道尽头的死路范围很小,但除了逐寸抚摸墙壁也还有很多探索的办法。若非曲芸指点她们触摸的方式,至少她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出路。 和曲芸共同行动时,她已经习惯了时常提问。多学些靠谱的思路,才能避免关键时刻或者独立行动时犯错犯蠢,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在这方面,任姐一向是十分缺乏自信的。毕竟和这群各式各样的小天才们同居压力太大,正常人任谁也会被打击到失去自信的。 「我确实对那里完全没有记忆,也确实是事先便想到了,」曲芸缓缓向房间正中的亭子飞去,同时出声对始终小心戒备顶在最前的任棉霜解释: 「想想那个男人给我留下了什么?反覆强调他信奉的中庸之道,被逼着不眠不休的练琴,以及不知是被有意还是无意弄坏掉的味觉。 在这密室里,前者对应着被枫儿找出的天元棋位,后者对应着悲嘆溶剂里藏着的钥匙。唯有中间这一点未曾体现,对吗? 任姐,回想一下我们一路走来经歷的所有考验吧。首先要从扭曲的棋盘中找到天元位,接着是要从上古祭坛上找到唯一正确的酒杯,再之后是饮下正常人不可能清醒喝完的【悲嘆溶剂】,最后还要听清走廊尽头那复杂乐曲的每个声部。 发现了么?这分别对应着视觉,嗅觉,味觉,听觉的考验。最后还差什么,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依子是个随性的人,喜欢的事情就去做,不讲道理;讨厌的事情就不管,不论道德。游戏中我杀很多人,包括一开始帮你,救甄辉齐,都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喜恶而已。 但战场诡术师却截然相反,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图有目的的。小时候被他做过种种直到长大我才意识到很古怪甚至很变态的事情,难道是因为他自己的异常或者仅仅是讨厌这个女儿?不,会以这种目的行事的只有依子。」 1062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七节) 任棉霜听完打了个寒颤,却感觉更加困惑了: 「那难道他从你小时候,甚至可能在你出生之前就开始处心积虑的算计你,直到他死后也不肯放过,还能有什么惊天阴谋不成?」 曲芸轻轻嘆了口气,总体还算是不以为然道:「倒也算不上什么惊天阴谋。只是我的存在本就是他雕刻的棋子,趁手的工具而已。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过我,但花费几十年的时间用至亲之人布局这种事对他而言显然是家常便饭。 不要看他最后为了救下陌生人而死。从本质上讲,他其实和霍悯阳是一类人。与善恶无关,他们都是那种冷静得不似人类,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捨弃一切的人。 想想霍悯阳那些可悲的儿子们,以及被删除记忆丢在巴藏丹守墓的老昆汀。何其相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通过五感的刺激全面激活童年时期深藏的催眠烙印,甚至可以达到改变一个人人格的效果。这一点即便他并非什么心理学家催眠大师也完全可以凭藉神器的力量事先布局好所有的步骤。 如果我没有刻意要你们代劳去观察和破解通往这密室一路上的层层试炼,那么纵然以如今神醒之魂,怕也定然会做出什么事与愿违的举动。」 「所以伯父他到底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蓝枫也有些害怕了,紧咬着嘴唇问道。 曲芸飘在天上,用手指捲起一缕髮丝继而放开:「说实话,不知道。这世上依子看不透的人不多,战场诡术师怕是头一号了。 或许他希望我拿到神器后放弃自己生命返回救世让这支血脉得到他心目中的救赎,或许他希望我藉助神器的力量独自逃离完成对世界的报復。 当年被自己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公众意志逼到走投无路的战场诡术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永远也不可能有人清楚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无疑是这样的我被他当做了贯彻自己意志的最后手段。 随着我们追随他足迹一步步解开当年他埋下的后手,你们不觉得天下没有谁能比他更为自相矛盾了么?救世灭世,只在他一念之间,与依子何干? 我只要知道,一但着了他的道,那么我自己所设下的布局一定会被他搅局乱套,所以我必须根本杜绝他一切想要干涉影响我心智的企图就足够了。 而且那个男人真的可能幼稚到自以为哪怕死后也能完全将依子控制在掌中么?我的存在,从基因开始便融合了两位冠绝当世的顶尖高维生命体的遗传信息。哪怕没有如今这叛逆的性格,拉马克游戏恐怕也会是我最终的归宿。 绕过他一路上的布局走到最后这里我方才明白,哪怕我加入拉马克游戏,打破他的魔咒莅临绝巅,即是此时此刻我们所做的,难道就逃出他的布局了吗? 或许他所希望的,正是我贯彻自己意志想要做到的事情也说不定。 谈笑间逆转生死助这让依子毫无眷恋的世界成为【清算】的胜利者,让他的女儿成为救世主,难道不是对当初那些意图断尾求生的大人物最好的嘲笑吗?给弱者以和平,给世界以救赎,难道不正符合他烂好人的性格么? 纵能做到旷古绝今,你又怎么可能去打败一个已死之人? 局中套局复杂详尽,尽可能算计到所有的可能性并牵一髮而动全身地引导局势走向,不正是他战场诡术师的育成法么?」 听闻此言,伙伴们的神色多少都有些不太自然。任谁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陌生人算计到这种程度脸色都不会好看。 如果曲芸始终被战场诡术师几十年前的谋划牵着鼻子走,难道不正等于她们这段时间在表世界辛辛苦苦的工作全都变成了给那个男人打工? 唯有曲芸自己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落在亭中的一瞬微微回头话锋一转:「但这又如何? 他或许胜利了,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与依子何干?毕竟依子才是当世执掌众生的那位,我只要确保自己的意志没有被动手脚,且得到落实便足够了。 唯心唯我,自由意志高于一切。」她简明扼要地总结道,很是可爱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看着曲芸脸上那熟悉的邪魅微笑,任棉霜确信她是真的能想得开,真的不在乎。于是,温柔的笑容也爬上了任棉霜的嘴角。 这样也好,这才是她熟悉并深深沉迷的那位音乐家大小姐。唯我唯心,自由自在,那个一生无悔者的满分心态。 亭子正中还是一个熟悉的石台,可以看出这个空间的一切都在仿造命运挑战迷宫中原本真正存放神器的密室。 而石台之上,是一团虽然没有异味,但看起来颇有点噁心的形状扭曲面目狰狞的肉块。 「这便是三大神器之一的【解围之神】了?」任棉霜面对着肉块,犹豫着要不要肩负起团队中的职责上去用手戳一戳。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康斯妮露出吃货的表情,似乎在认真思考神器这玩意儿吃下去是不是能得到奇怪的力量。 「是真货无疑,雷特辛之书的反应十分剧烈,这不是赝品能达到的程度。更何况当年解围之神确实最后落在了战场诡术师手里,他没有道理在最后时刻弄个假货放在这里坑我,」 曲芸似是不想让伙伴们仔细研究,翻手便将解围之神收入了自己的徽章空间。这至少可以证明了眼前这团噁心的东西并非什么生命体存在:「别忘了我事先强调的条件,回去后解围之神和密室中所有的经歷都不要对诗诗她们提起。 嗯……尤其是不能让龙女姐姐知道。这对于我们在【清算】中的行动和最终胜利至关重要。」 曲芸极少如此郑重,于是便连康斯妮也收起了玩笑的面孔,认真回答一定照办。于是,淡淡的金光闪过,密室中隐去了四道少女的身影,就连曲芸那一环魔法【微光】也随之消弭。 密室回復了数十年来的黑暗与死寂。只是令人惊异地,一切并没有结束…… 「明明有着方便的辩音成像场域,居然却因为目标尽在眼前而忽略了观察房间吗?还是说沉浸在为同伴解惑上了? 哎……所以说,我最讨厌这种随心所欲难以推演之人了。偏偏被那几个傢伙选中的又只能是她么?」 没有吟诵咒语的声音,一团类似曲芸【微光】的明亮在密室角落悄然出现,映照出一只布满皱纹,尽显沧桑的手。 这只手追随着微弱的萤光从地板的石缝里抽出了一叠文稿。a4纸,列印着密密麻麻的宋体庸文。 接着握着文稿的手凑到了脸前。那是一张远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对曲芸而言却是无比熟悉的面容。 1063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八节) 和米莎小聊了一会儿后,四人很快便离开了团队空间。不出曲芸所料,等再回来,便直接出现在了梅娴诗的闺房中。 房间里梅娴诗静静盘坐在床上,脸色隐隐发白。空荡荡的房间更显得娇人伶俜。 「你先前说可以撑住一整天,但现在天还没亮就这副模样了。真按你说的折腾一天才回来,估计你都要丢了半条命吧?」曲芸十分心疼地伸手去摸诗诗的头: 「下次别再这样了,又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给我把自己的能力限制考虑进去如实汇报,我才好安排最有效的行动计划不是吗?」 「莫要轻佻。娴诗有些倦了,有事明日再说可好?」梅娴诗轻轻拨开曲芸的手。肢体动作并没有显示出语言里那种排斥的意思,却是真的有些虚弱了。 一番冒险之后,大家都有些疲惫了。曲芸无奈,只得二话不说领着三人离开了人家的闺房。 她自己是那种伤了病了恨不得抓住藉口滚去龙女姐姐脚边百般卖惨求关爱的类型,这方面和梅娴诗冷冷清清的独立性格确实互相颇有些不搭。 不过她也理解梅娴诗的用意。这人虽然对自己极狠的,但却没有自虐倾向。疲倦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更是为了避免有人无心间说出什么不该给她知道的信息。 既然芸芸说了这次伙伴们不可以串通彼此间各自知晓的情报,那么自然有她的道理。梅娴诗不会问,只会默默执行,这是全身心的信任。 四人走后,梅娴诗缓缓嘆了口气,继续盘膝静坐抱元守一。唯有同为修仙者的修士才可以看到那天地灵气随着她的吐纳在整个房间中沿着玄妙的纹路流转,通过墙壁上十八枚特别的砖石与梅娴诗所坐床榻的位置连成混元一体。 翻新云裳阁的时候,梅娴诗特意向湾韵地产订购了特质尺寸样貌的砖石,为得便是把她从倒仙宗库房里取出的几块灵石砖混杂进去盖在自己房间和整个院墙的特定位置,构筑阵法方便她在外面修炼。 「她们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你呆了这么久不难受么?还不出来!」又平静了了两分钟的时间,却听梅娴诗突然对着空荡荡房间冷冰冰地唿呵。 一息,两息,三息…… 「呵,说得好像你知道我在哪里一样。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发现我的存在,但如果真能看到我,就不该虚张声势而是直接动手了吧?你这小子,不聪明啊……」 一目了然的房间内,诡异地传出了声调扭曲的阴恻恻的话语在房间内环转绕樑而不外泄丝毫,让人完全无从判断语音来自的方向: 「试图唿叫救援,你会露出破绽;试图逃离房间,你会露出破绽;试图攻击根本看不到的我,你还是会露出破绽。当你露出破绽之时,便是命丧黄泉之刻! 嘻哈哈哈~害怕么,可怜的羔羊?当你的恐惧缓缓积累,直到超过你脆弱的神经极限,你就会不受自己控制地无法再维持现在的姿态。我,渴望着那个时候。」 从语音到内容,全部技巧性十足地充满了威胁的暗示。抓住了人对于事情超出掌控的本能恐惧,让哪怕心智再是坚韧的人听到后都会更快地失去沉着。 只可惜,对面盘坐床上的这位是不懂得恐惧的。 「你是前半夜跑来那群人的同伴吗?」梅娴诗若无其事地问道。 「呵,遇到个难缠的小鬼,还是说你仍然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倚仗?」那阴恻恻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让我猜猜,是你们那位被称作音乐家的团长吧?你指望她可以听到我们的对话赶来救你? 很可惜,她并无法听到这房间里的任何声音。而且即便她听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要妄想了,你们已经暴露了。统帅下达了最新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座宅子里的所有人刺杀。 所有潜入龙隐界的精英都在向这里汇聚,但在那之前,你所有的队友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要指望,还会有人进来救你了。」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职业刺客,他所属的整只团队皆是如此。被统帅派来做敌后工作,自然少不了这样一群专业人士。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他用自己变异的特殊身体悄悄潜入了梅娴诗的房间,却在欲要动手时发现床上这位少年居然没有一丝破绽。 他不懂修仙,但刺客的本能却告诉他再接近一步便会暴露。 但他也并不焦躁,而是选择慢慢和床上的少年耗下去。作为刺客,他本就是那种静静潜伏等待破绽的类型,有着超乎寻常的定力和耐性。 正面交手的话,他的同伴们只能算是域中的中游水准,不上不下。但他的团队中每一个人都是星域顶尖的刺杀大师,他们只接刺杀应选者的任务。 所以,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失手,同伴们也是同样。不需要等到更多的潜入团队支援,单是他们自己,便可以拿下这世界之战的首功。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透露自身的情报,只为动摇眼前必死之人的心境。 「我确实看不到你,但你这人似乎更不善动脑啊,」床上盘坐的梅娴诗却突然嘆了口气,睁开双眼:「你都没有想过,我既然察觉了你,又为何偏要等到同伴全都离开走远后才点破呢?」 察觉到少年瞳孔凝视的焦距并不在自己所在的方向,刺客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心理上的交锋,他不曾输给过任何一只羔羊。 可就在下一瞬间,他进入房间后第一次真的惊慌了。在自己意图动手的那一剎那,少年那双美得像是女孩的眸子毫无表情地冰冷冷转向了自己的位置;而他的身体,却不停使唤地僵在了原地。 「你选错了对手,不该来娴诗屋舍的,」她缓缓起身下了榻,向刺客步步逼近,指缝中隐现着散寒春道道寒光: 「别误会,娴诗并没有小觑你的实力,只是你太不了解修士的手段了。 想必你们那个神国,修仙者极少吧?否则但凡有点常识便会知道,修士闭关之所,怎么可能没有防御阵法呢? 她们不能在,是因为留在这里,会受伤。」 1064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三十九节) 蓝枫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门后就忽然一愣。 一个一身黑衣的傢伙就直挺挺站在房门后面,缠住面孔的黑布中透出一双满含悲愤的眸子与她四目相对。 「你是刚才那伙人的余党?不对啊,芸芸审问过他们,应该没有人剩下了啊。」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内的陌生人,蓝枫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拖着下巴露出困惑的模样。倒是那黑衣人忍不住了: 「在下力薄才疏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罢。我就想问一句,究竟什么人才会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下面安置地雷啊!你就算不怕炸死自己,难道就不怕有同伴进来着了道么?」 听闻此言,蓝枫方才以拳击掌:「原来是这样!不,还是不对啊……你要真是不惜生死,又何苦踩在这里不动等到被我活捉呢?瞧你这身打扮,应该是死士?刺客?总归不可能是coser吧?」 对于面前制服美女满满嫌弃的质问,黑衣人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却并非是心中龌龊被看穿的那种慌张,而是似乎在隐藏着什么。箇中细节,完全被蓝枫敏锐的目光尽数捕捉: 「哦,我明白了。你是另外一拨入侵者,除了你,还要其它同伴潜伏在阁内打算对我的同伴们动手没错吧? 看你这过时的打扮就知道你不可能是识货的人,当然不会通过声音判断出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型号。被你们那统帅派过来的杀手,又不太可能是连普通地雷都能伤到的废物。 所以说你在演戏,打算装作认输趁我过去拆雷时站在原地给我致命一击?之所以在这里演戏是因为你不会拆雷,而且虽然不至于被你以为的普通地雷伤到,但是不想爆炸的动静让我的同伴们警觉对吧? 至于我的同伴,就不劳一个会踩地雷的笨蛋挂心了。这雷敏度极高,以芸芸的体重在上面蹦都没事,平时进进出出自然不要紧。她要真像你这踩地雷的所说能时常过来坐坐倒是好了,哎……」 黑衣人那个憋屈呀……从巫妖古墓到政要避难所,他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区区地雷之类的陷阱他早不知破解过多少。 但那是事前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啊!谁能想到有人在自己平时居住的房间地板底下埋地雷啊! 另外你这以那什么「芸芸」的体重设计的引爆点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个「芸芸」之外别人进来都活该被炸死的么?另外你这会怨妇般的顾影自怜又是几个意思啊?那个「芸芸」是你什么人啊喂! 「唉……」黑衣人收起满心的吐槽长嘆一声。神情电转,最终像是下定了决断: 「区区地雷而已,确实还伤不到我。你猜的没错,我需要给同伴的行动争取时间,不能太早暴露。不过现在事已至此,恐怕你也不会给我继续僵持的机会了。那么便……」 「谁说不会,咱们再聊会儿呗,」哪知蓝枫一句话给他拔出一半的兵刃堵了回去:「你看,如果我有意示警就站在这里喊人了。你有本事抬脚过来阻止试试啊?既然你蠢到会踩中地雷,就要有一个作为会踩地雷的蠢货的自觉。 你想要拖延时间,是因为相信你的同伴能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但我又何尝没有这个自信?坦白讲,被这样闯进房间里刺杀,我是全团最弱的一个,没有之一。」 蓝枫这话不假。哪怕是甄辉齐也可以瞬间召唤出身比象宽的刻耳柏洛斯,普通的刺客在房间里挤都被挤死了。 「连最弱的一个你们都对付不了,居然还踩了地雷呵呵。像你们这种连地雷都踩的废物,怎么可能从她们手里讨到便宜啊。 既然踩了地雷,就活该蠢死。踩地雷的蠢货身边也一定都是蠢货。用诗诗的话讲,这是天道天理……」 踩地雷怎么啦!招你惹你啦!是吃了你家的粮还是拆了你家的房啊?! 便是以职业刺客的隐忍,黑衣人此刻也已经被蓝枫那嫌弃的语气和蔑视的眼神刺激到抓狂了。 「看看,说你两句还有脾气了?我告诉你,你踩的可不是普通的地雷。copsar-iis对单兵指向型引力武器,拉马克游戏系统知识中的标准款,没听过?嗯,一个会踩地雷的蠢货显然不会知道,这也是理所当然。 简而言之,只要你现在稍稍移动自己的重心一寸,就会像是马桶中被水沖走的排泄物一样眨眼间在分子的层级上塌缩,被吸进脚下的地雷里。 所以别自作聪明想着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蠢材。你或许可以轻易避开火药装置的击发速度,甚至表皮强度足以免疫炸药的杀伤;但这是引力武器,你是快不过物理法则的。」 蓝枫平日里冷冰冰的可没这么多话,便是那嫌弃的样子也是从任姐那里现学现用。目的显而易见,她要激怒这个不速之客。 若是不怕动静大,保持身形的稳定下把地板打穿然后将地雷收进纹身徽章理论上还是可以破解的。但这种办法并非万能,眼前这黑衣人明显不清楚copsar-iis的特性和破解方法。 其实哪怕再不善肉搏,对付一个被困在地雷上的倒霉鬼蓝枫也可以轻易处理掉。之所以愿意陪着他闲聊还是为了等曲芸了解了下面的事情过来看看。 毕竟听闻她为了那「不能被她们知晓」的计划所做的准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后院里那满满的彼岸花需要完整的身体和灵魂,或许就差她屋子里这一个就可以更早些达成目的呢? 可惜她终究不是曲芸,没有能力事先看透笼中鼠的心理活动。 若是常人肯定以保全自身为前提,在自信同伴不会失手的情况下巴不得眼前这话痨能多跟自己贫一会儿拖延时间。然而偏偏她面前的是一位死士…… 「若你说的是真的,留我一命无非是为了获得我口中的情报,我没理由配合。若是不然,那我脚下也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玄乎的东西。 引力武器?你怎么不说在自己房间底下铺了张神降捲轴呢?你知道制作引力武器需要先期多少【知识】投入?在你们这原始的世界,除了顶尖团队的辅助科学家会有人涉及到这种深度? 但你是团队中的狙击手,而非科学家没错吧?不要小看了玛塔尔神国的情报能力啊!」黑衣人层层包裹的头巾下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下一秒,连些微的动作都未曾看到,那堵在蓝枫房间门口的黑衣身影便骤然消失不见了。无声无息……嗯,还捎带上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板。 只剩下蓝枫一人懵懵地呆立门口。 我这是哪里操作错了?想留具全尸怎么就这么难呢…… 1065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四十节) 这边蓝枫还在懵逼怎么跟曲芸交代着呢,突然轰嚓一声她的房间就整个破碎掉了。 连墙壁带楼板瞬间变得像是被轰炸过一般。在一年前诸多大事征战从暴民袭击到军警围攻到飞弹轰炸到强者大战都完好无损保留至今的房间,就这么没了。这让她顿时就抓狂了。 蓝枫这人游戏中还好,平日里生活上却多少有点小洁癖,这从她埋在房间的地雷有多环保清洁就足以见得。尤其是搬入云裳阁,和曲芸朝夕相处以来有着越发严重的倾向。 然后现在这么一折腾,彻底不需要打扫了,连天花板和地板都穿了。她只庆幸自己当初只在门口地板下埋设了一枚地雷,不然这么一折腾指不定还要造成多大的连带损失。 带烟尘尽散,只见一片废墟中间两道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你不是狂么?不是单挑除了那个叫雷的从来没失过手么?不是叫本小姐引颈待戮么?不是最喜欢看人跪在你面前为了求生放下尊严的样子么?现在怎么不叨叨了? 给我记好本小姐的回答,看口型,跪,你,妹!」 可以见到,那帮黑衣人也大不同于普通的杀手集团,今天出现在云裳阁里的傢伙每个人都颇有些个性。 而这个如今像死狗一样被踩在地上的男人,想必就是狂到没边,明目张胆地去挑战康斯妮还出言羞辱的类型了。 只可惜康斯妮讲这么多只是废话,地上的人早已失去了意识。 这一点已经是公爵大人的小蝙蝠能不清楚?有人送上门来给她虐她能这么生气?毕竟那人侮辱的又不是主上大人。 显而易见,这些话是说给蓝枫听的。杀人上头一时爽,白天没有棺材躺。不是危言耸听,在曲芸最着急催熟后院满园彼岸花的时候真的因为她把难得逮到的闯入者玩死了罚她一百天都不许进棺材……想想都后怕。 如今这人倒是没死,就怕是得罪了蓝枫…… 见蓝枫对自己的独角戏毫无反应,康斯妮只好悻悻走过来赔笑道:「抱歉啊,把你房间弄坏了……」 她倒不怕打不过蓝枫,就怕这人记仇。毕竟这人平时少言寡语的让人摸不透彻。如果因为一点小事把云裳仙府其乐融融的气氛搞坏了,那主人一定会特别难过的。 「用尸体来赔。这具算我的,你抓的那个因为撞进来时触发了我房间里的地雷所以没了。」蓝枫立刻想到一个让康斯妮目瞪口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没……没了?」 「嗯,尸骨无存。」 康斯妮眨眨眼睛。这是……被抢了?好吧,她确实理亏。对付这种货色非要打到房子都掀了的程度,无论有没有留下尸体都得被主人教训。既然如此,何必还拉上蓝枫一起挨骂。 两人这边惊天动地的动静其他住在同栋小楼的伙伴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外加上只有康斯妮一个选择正面硬刚,别人房子里那点事儿早都办完了,此刻便一个个拖着看起来大同小异的黑衣纷纷从各自房间走了出来。 曲芸刚出门兴高采烈要去后院埋人,就见到眼前梅娴诗居然大笑出声的惊艷一幕,呆呆眨眨眼睛道:「诗诗你没事吧?要是受了什么精神类伤害,我或许可以帮你看看?」 被如此调戏梅娴诗也不恼,只是恢復了那端庄出尘的少年姿态淡然回道:「娴诗只是笑咱们云裳仙府还真是有个性呢。同样遇到刺客,每个人的反应都各有不同,颇有趣的。 唯一要批评的是任姐,心脏都被刺穿了也不知道叫个帮手?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这里没有人会质疑你的价值。 明明不擅长应付这种暗中的小动作,就不要逞强啊!游戏中很多时候大家都仰仗你顶在前面保护,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依赖一下我们又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芸芸会心疼么? 看你无大碍,但还是先自己回空间去疗伤好了再回吧,莫让人揪心。」 梅娴诗平日里可不会说这么多,今天也不知是因为听信曲芸的建议调整心态还是真的对任姐心疼了。不过她开口讲话便是很讲道理的,让人信服。与平日里自己冰冷伶俜的样子也截然不符,暖心。 此外,众人闻言便也全都意识到了诗诗所笑之处确实有些意思。 她们这样一群身份背景性格爱好各不相同,虽然各有天资但丢到游戏里本该如芸芸众多超人一般不是陨灭便自然消磨到无趣的孩子们究竟是怎样才能走到一起,不仅相安无事还彼此相亲相爱演化成如今这绚烂多彩的生活的? 「云裳婵娟芸上彩。」尹熙颐无声无息缓缓走出,面含微笑。甚至没有人发现她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想必她手上这倒霉的黑衣傢伙怕也是这般死了个不明不白。 众人一听,不禁心中认同又各自脸红。不愧为云裳仙府最为饱览群书才高八斗的才女,平日里讲话都跟上文斗擂似的。但她说的大家都是认同的,她们开开心心聚在一起,不正是因为那一个人么? 曲芸曾说过真爱并非弱水三千取一瓢,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享受彼此相处的分分秒秒,在抉择时尊重她的意见而非以自己的想法为了她好。 对于曲芸离经叛道的看法有些仙子是不认同的。但此刻她们全都意识到,对各自埋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像现在这样,很好。 尹熙颐之后跟在最后的,是被占据巨大空间的刻耳柏洛斯挤在一旁的鼻青脸肿的甄辉齐。 康斯妮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狗也不知谁才是主人,对着刻耳柏洛斯挑眉厉声道:「吐出来!」 那神色活脱是小区里养狗的主人见自己宠物犬藏了什么秽物在嘴里的怒斥。 刻耳柏洛斯中间的脑袋一个激灵,勐撞向自己右边那颗头,让那头蠢货噗嗤一口吐出一具粘满口水但还算完整的黑衣尸体。 至此,一排黑衣排列在曲芸门前,整整齐齐。 1066 第二十一章上 引而不发(第四十一节待续) 少顷,在仙子们的帮助下曲芸很快埋完了新一波的尸体,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便可以十足把握在今晚完成了。」 脸上虽是老农播种后期待收穫的那种阳光灿烂般的喜悦,但曲芸却始终没放开纠缠着发梢的手指。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真是充实的一夜啊,万事搞定,终于可以回棺材好好睡一白天了。」康斯妮内心发虚地拍拍手想要回房间,生怕再因为弄没了尸体挨罚。 「芸芸是觉得,这第二波刺客太弱了?」唯有最善观察人类的尹熙颐敏锐地察觉了曲芸话里的犹疑。 「也不是。非要说的话,这些人的实力在整个底层宇宙诸天万域也确实能排得上一流,和前半夜那些来探路的傢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但事实说明一切,咱们每个人不是都轻而易举解决了对方么? 如果说对方没人了矬子里拔将军那显然不可能。他们至少还剩下八十八支与我们先前遭遇那五团同等实力的团队,其中还包含我们尚未见面的域分界组冠名强队。 若是不考虑计谋啊环境啊什么的,单论正面厮杀那五支团队任选出一支都足以和云裳仙府打个旗鼓相当。也都有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哪怕输给我们也能成功夺去几条性命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个统帅小姐为什么不从这些团队中排除足以胜任的真正顶尖强者,或者像上次一样组织起五支以上的团队来围杀我们呢?」 曲芸说着突然抬起头,看到确实有敏锐的伙伴脸上出现后怕的神情忙安慰道: 「别担心。既然我已经事先考虑到了这样的威胁,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今晚的局原本就是为对付成群结队的顶尖势力接踵杀来而设的,自然会保大家平安无事。」 「既然如此,那唯一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对方的统帅便也是料到了芸芸会有准备,因此将计就计并没有如你所愿派出手里的底牌……」梅娴诗淡淡说着,却突然又甩了甩头自己否定道: 「倒也不会。毕竟如此一来这刺杀的行为除了让这群刺客送死外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除非她有什么缘由不由自主,比如那一宿难眠有着远超我们预料的力量,直接把她写进书里影响了她未来的行动;又或者她的目的就是借我们的手除掉这群人?」 后面这些梅娴诗只是顺着思路说说,连她自己也没有当真的意思。五支顶尖团队已经陨在了云裳仙府手里,那统帅又不可能是个玄幻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傻子,如此明显的证据下还要继续低估敌人的战力。 至于一宿难眠横插一脚,那种闻所未闻扭转意志和歷史的伟力如果真的存在,那傢伙也犯不着一路丢书稿暗中帮助她们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那会不会是……因为要顾全大局?」刚才曲芸折腾花园与尸体的那会儿任棉霜已经从团队空间回归治癒归来,听了曲芸的分析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统帅的对手是咱们整个龙隐界而不是单单一支云裳仙府。她或许是觉得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有些本末倒置,不利于整体战略布局? 你想,来刺杀我们毕竟是需要冒着巨大风险的。哪怕真的得手把我们全都灭杀当场,也有着极大的可能被表世界源源不断赶来的强者围杀而不得逃脱。 若真是那样,耗费数倍于我们的兵力只为了围杀云裳仙府这一支团队,她的能力想必会被自己一方的手下质疑吧?」 「不会,」曲芸不假思索地立即否定道:「抱歉,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但如果统帅真的像你这样想,她也就不配成为那因为能力而被公选为统领一个世界作战的统帅了。 你看,在明面上我们双方的实力对比极其悬殊。无论是超人的数量还是常规武装的质量那玛塔尔神国都是碾压龙隐界的。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在于顶尖战力的平衡和智谋上短时间难见高下。 哪怕不是什么被超级系统计算出的最聪明的人类,哪怕不是通过层层考验脱颖而出的终极智者;便是任何一个能够称得上『策士』的普通应选者也该知道如何取捨吧? 如果没有我们,没有依子这个她无法预料,且已经展示过实力的存在搅局,那么等到【清算】的下一阶段只要率领大军从太空中平推过来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是么? 如果不为了对付咱们,她们又何必要派出杀手暴露自身的行动策略?引而不发?不,那只是统帅说给她手下那些棋子听的。暗地里她早已落下了至关重要的必杀一击——对我们云裳仙府的斩首行动。」 「但是她偏偏又没有拿出背水一战的魄力,孤注一掷在我们尚未有防备之前採取唯一合理的手段。因此芸芸才会感到奇怪,」尹熙颐明白了曲芸的意思: 「我倒是觉得,她更像是在试探我们。对!就像是芸芸你一直在动用各种手段试图了解这个统帅其人一样在试图了解你。 她或许确实早就料到你会有后手,料到自己神国内一定会有叛变者让咱们提前了解到【清算】的过程与阶段进行,然后针对于她不得不做的战胜行动反布下陷阱。 在现在这个世界交融初始的【清算】第二阶段里,她横竖是不可能指挥太空舰队平推过来的;但她同样料到一个足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对手不可能死在这种低级的疏漏上…… 所以,她的选择仍旧是试探。或许那『引而不发』的国策并非只是幌子,她是在用这些黑衣人的性命试探出芸芸你对将至的必杀之局如何应对如何反应。 把两个世界之间的生死争端简化到两个人之间博弈,这不正是芸芸最近应对【清算】所体现出的思路么?」 「不,」曲芸又一次直言否定,但这次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果决,而且手指卷绕起了头髮:「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小时候那个男人对依子传授育成法时倒是讲过和你类似的话。对弈中如果遇到棋力相当的对手,并非是没有必胜法的。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的情况只出现在棋盘上,但棋士却并非棋盘上的二维生物。能够跳出棋盘定石,反而从对方的性格为人上面总结规律,形成针对特定对手一套克制性定石的一方,自然会取胜。 你的观察还是那么敏锐。没有错,这段时间以来这确实是依子的策略。想必,统帅那边恐怕也不谋而合。 然而正是因为秉持着这种态度一直试探下来我才明白——她和依子是一类人。她……十分享受游戏的过程。」 1067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一节) 三日后,禁宫。 在那座可以纵览燕都的法师塔顶层,龙女姐姐随意地包裹着浴巾撑在窗口看风景。湿漉漉的大尾巴在身后愉悦地摆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将水甩得满屋子都是。 抱膝瑟缩在床脚的曲芸眼角抽搐地盯着让人眼晕的尾巴尖,不时把棉被裹得更紧一些来抵挡飞落的水滴。 「怎么样?下定决心了吗?」龙女姐姐慵懒地回头一瞥,得意地扬起嘴角,一副诸事尽在掌中的从容显露无疑。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别看曲芸一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说话却依旧是斩钉截铁的硬气。 「呵,刚才怎么没这么霸气?要不再让姐姐好好疼爱一番?」见曲芸对自己的条件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龙女姐姐却是丝毫没有焦躁,依旧笑靥如花。 曲芸闻言微微一抖,随即双眼一翻平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你就算玩死我也不会答应的。人家处心积虑帮你救世图个什么?你自己非要去寻死,你死了,我赢下【清算】空留这龙隐界干嘛用?当食材做饭么?」 见到曲芸这副模样,龙女姐姐也不忍心再欺负了,便换了哄小妹妹的语气柔声道:「怎么就寻死了呢?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而且你以为你现在出师了,厉害了,就能胜过为师不成?芸儿,你打不过我的。」 「我又不上前线去拼杀,这跟打得过打不过你有半毛钱关系?」曲芸翻了个白眼,补充道: 「即便是把龙珠给我之前你一个人又能敌得过多少团队?如果你强到他们整个世界都伤不得半分,以姐姐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把我牵扯进来?更何况你现在还能动手几次?不损伤自己的前提下。」 「一次,」龙女姐姐坦然应道:「我又不是去对抗整个世界。就像其它前线的战士们一样,给我分配个符合我身份和实力的舞台就好了。 接下来是策士的对决,我们这些武夫能起到的作用有限。但有限不意味着不需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龙隐界兵力捉襟见肘,让我去重要的地方,或许会成为整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也说不定哦。」 「呵,你以为这样能说服我?自己心理就没点数儿,连自己和战争的胜负孰轻孰重都不知道?」曲芸依旧躺在床上死鱼般冷哼。 龙女姐姐终于垂下她的尾巴不再摇摆,认真盯着曲芸道: 「你可以放任整个世界灭亡,你可以让你身边重要的伙伴涉险,你可以为了赢得战争故意算计支持你的人让他们去死,你可以委屈自己改变初衷……却偏偏就不能允许我哪怕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出一点力? 芸儿,比起你家那只蝙蝠崽子,我或许甚至都算不上是你最亲密的人,你有必要把我保护到这种程度吗?」 「我什么时候故意算计支持我的人让他们去死了?」曲芸没有被龙女姐姐的质问连珠炮牵着鼻子走,而是敏锐地抓住了自己在意的细节。 对于字典里不存在「道德」二字的曲大小姐来说因为做出这种事情而羞愧甚至被点破就恼羞成怒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她依然在意,生怕被龙女姐姐发觉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好啊,那你现在把那解围之神亮出来。让我看看上面都显示了什么,我就信你说的。」龙女姐姐依旧是眉眼弯弯,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 …… 曲芸深深看了龙女姐姐一眼,却始终未敢如其所言亮出神器。她不明白龙女姐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当初从战场诡术师的密室里取出【解围之神】时确实并非只有她自己见到了那团肉,但上面被自己激发出的那些纹路都是贤者符文,康斯妮她们即便看到了也不可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啊。 更何况在自己三番五次强调保密的情况下还刻意记下来那些符文的形态并告诉龙女姐姐……这已经无异于背叛了吧?康斯妮她们又不是张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似乎看出曲芸的顾虑,龙女姐姐随意摆摆手道:「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知道一些事情纯属意外,对你的布局应该没什么影响。【解围之神】没有出问题,你的伙伴也没有出卖你。 原本你就是为了我来谋划这场战争的,更何况还是我求你来的。姐姐我又不是猫,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在你明确表示『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尽量迴避了解你的计划』后还有意去探究。 看,我就猜到你会对我说的『意外』在意。怎么解释呢?应该说算是一些直觉吧……嗯,从这里开始说好了: 我身体的情况虽然一直不愿对你细说,但想必也瞒不过你那聪明的脑袋。你已经知道了预言的事情,对我诸般限制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你是那种笃信人定胜天的类型,自负得不得了。 事实上你或许真是对的,就像一直以来你总是对的一样。诺查丹马斯看到的未必会发生,跟你家那头肥鸟讲得话一样不可全信。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把我保护起来是救不得我的。实话实说,传你龙珠时我相信自己必死,但却真的没料到境界会崩溃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或是过量用药…… 然而这几天我却突然有一种感觉,察觉到自己的一线生机。我想要活下去,唯有突破自己的极限,超脱底层宇宙的束缚和血脉的诅咒,跃维飞升到你将要去的地方。 这本应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每天都会有更强的直觉。这诸天万域,确实存在着可以让我这样的存在超脱的地方。于我而言,就在那里。 你是形而上殿学派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相信姐姐,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龙女姐姐说着,十分认真地捧起曲芸的脸,直视着她那双能把人魂儿都勾去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她的手指微抬,斜指向天空。 那是她们近日来即便清楚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每每会情不自禁仰望的方向。 那是敌人所在的方向。 1068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节) 曲芸并非总能敏锐察觉到所有的谎言,但当她开始怀疑或者有意试探时,极少有伪装大师能瞒得过她的观察,而龙女姐姐显然不在此列。 长时间的四目相对,就在气氛从极其严肃逐渐转变为怪异的暧昧时,曲芸最终垂下了眼帘:「你说的没错,姐姐确实从未骗过我,希望这次也是一样。真能找到那一丝生机,我自然是比谁都要在意和高兴的。 只是要姐姐发誓,绝对,绝对不会寻死。即便听闻我性命垂危陷入死境,也不可以萌生通过牺牲自己满足预言来让我活下去的想法。」 「那是自然!我只会选择去现场救你啊!再怎么说我们姐妹的性命也轮不到诺查丹马斯那老傢伙来决定不是? 你当姐姐是什么人了?三危山里迷信的原始族长吗?嘿嘿……所以你算是答应了?」龙女姐姐脸上露出了像是阴谋得逞的龙那样神气十足的表情。 「报告!」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打断两人打情骂俏的争执。曲芸记得这个声音,是龙女姐姐手下的传令女官。而现今自打她上任龙隐界对【清算】总指挥的职务后,这些军士更多的都在替她跑腿了。 「进来。」龙女姐姐只是替曲芸盖好被子,她自己是不太在意此人的。在这孩子升任女官之前,原本就曾在禁宫做过服侍她沐浴更衣的侍女。 女孩知道曲芸也在房间,事实上她本就是来为曲芸传话的。进来后,十分知趣地垂目凝视着地板,用婉转的声音清晰汇报导: 「荆虹号发来报告,戴首长新完工的引力波望远镜组件已经可以初步捕捉到宇宙边际的景象。 我们发现了敌方投放登陆小组的微型虫洞具体位置所在,并已计算出按照现有数据证实的均匀加速下两个宇宙的重合边界僵在至多一个月的时间内到达地球。」 「宇宙的边界?」曲芸面色古怪挑了挑眉毛。她并不精通科学,但出于个人兴趣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却了解的远比一般人要更多。最起码她恐怕是整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亲眼观测过那仿佛无垠镜面般的宇宙边界的人。 戴子书的引力波望远镜她大致有所了解,按照那位老先生所言,这东西极大地拓展了科学的边际,却绝对不至于逆天到足以观测到一方宇宙尽头的距离。 更何况哪怕戴老先生真的搞出什么逆天黑科技观测到宇宙边界的距离,对面玛塔尔神国也没可能掌握有近乎瞬间通过大半个宇宙的距离直达地球的空间穿梭技术啊。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何必小打小闹派人来刺杀自己,直接率领那几十倍于龙隐界的超人大军横推过来不是更稳妥么?再不成丢过来足以炸毁地球几十遍的飞弹武器过来也行啊。 毕竟【清算】结果的判定就在母星上,无论是彻底摧毁对手的母星还是灭绝掉对方母星上的的所有生命,哪怕你有办法诱骗对手集体搬离母星一瞬也能得逞。 随着对敌方统帅的了解逐渐深入,曲芸越发确定她不可能放过任何这样微小的胜机。她没有这样做,一定只能是因为做不到。 门口的女官并非玩家,就连什么均匀加速什么两个宇宙她都完全搞不明白,只得尴尬地笑笑,手掌摊开引向门口:「详细资料就在楼下,还请首长移步,奴婢就在门外候着了。」 【清算】这东西虽然很不厚道地把两个时间差高达几千年的世界登选为对战双方,但在拉马克游戏系统的大背景下总有一点是公平的:不论魔法道术还是科技什么的,所有的知识情报都可以从游戏系统中一视同仁地获取到。 纵观龙隐界一域中诸多顶尖团队,或多或少总是可以找到像戴子书这样专精于后勤主攻学习非战斗非自身进化的【知识】的人员。 更离奇的是,这些战力平平的魔道学者大科学家们居然绝大多数都好端端地活到了如今【清算】的时候,游戏中的死亡率远远低于同队战斗人员。 对己方后期力量的常规保护固然要考虑在内,但是与此同时,是否也存在着相对于整个世界危难的远见,经歷了曲芸父母当年那么一折腾后诸多接触到这个层次的团队们心照不宣的某种默契呢? 底层的超人们只会考虑怎么让自己活下去,而混到了上层,就不得不操心怎么让文明存续下去。 禁宫天龙塔二层,曲芸眼前这平常百姓根本无法想像,本不应该出现于此世间的造物便是这等「公平」的产物。 那是一台毫无未来感,由大量粗糙的晶片,光路盒和光缆构筑起的怪物。光路盒被简陋的焊接勉强拼凑成了环形,而与粗线条的主体十分乖离的环形区域刻画着紧密的纹路,上面有大量艺术品般的贤者符文散发出淡蓝的幽光。 这玩意并没有名字,它的本质仅仅是一个终端,藉助曲芸设计的魔法阵与荆虹号实时连接。战时技术,实用性是唯一需要追求的方向。 见两人下来,龙女手下挂职理异院的几位女官连忙把操作台空了出来。曲芸则随意拉了把椅子在占据小半面墙壁的显示屏前落座,静静看着龙女姐姐操作。 太过艰涩的专业数据已经在被发送过来前就被李宗的团队剔除出去了,现在显示在大屏幕上的所有信息都是曲芸能看懂的。 看着数据与旁边的註解,曲芸意识到果然不是戴老先生魂力燃烧技术突破,而是整个宇宙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原本应该在可观测区域外的千亿光年的巨大领域此时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被系统不识别或是忽略了。而在观测范围的尽头那里,宇宙的状态正在急速改变着,有什么东西从更高维度跻身而入,不断改变着宇宙的状态。 那东西同样是宇宙,是另一片空间,里面有着人们所熟悉的每一片星域,每一颗星辰。 1069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节) 如果要比喻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把巧克力和草莓口味的两桶冰激凌强行挤压注入同一条管道。最后出来的东西还是冰激凌,却再不是曾经的口味了。 这些抽象的数据经过戴子书的注释落在曲芸眼中,就像是看着巧克力宇宙在一层层挤压叠加进自己的草莓口味中。而那些遥远到超出观测极限的空间,则像是已经被混合了口味的部分般陌生。 更惊人的是,戴子书的数据中标示出那些部分出于一种相当诡异的双重状态。同样的数据得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结论,它们的引力场既是存在的同时又是不存在的。 最最科学客观可以观测的三维世界在此时此刻仿佛整体跃维一般变得难以捉摸而不确定。神秘得让人心生嚮往,同时也充满了畏惧。 至于科学上那片宇宙如今具体处于怎样一种状态不在曲芸的知识体系范畴内,她只知道那边界正在以天文数字的级数加速靠近自己,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便会到达地球的位置,而按照引路人文明的记载,那时便是决定两个宇宙命运的奇点。 「出发吧,」曲芸以凡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把握了屏幕中有必要的海量信息后,长长嘆了口气:「通知整个指挥系统,三十分钟后召开投影会议。姐姐,别用这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计划中会安排好你的位置,只要你遵守约定。」 事先获取了黑塔中的情报,无论是【清算】来临的时间还是降临的方式她都早已有所预测。如今一切真的发生时,所幸和她构想的相差不大,一切计划都可以按照预定的方式有条不紊进行展开。 至于计划的全貌,她连云裳仙府的同伴们都没有告知。整个龙隐界在她的指挥与各方实权者的配合下像一台精密的机械般全速运转,但除了曲芸自己根本就再没有第二个人清楚这关乎天下存亡的一战全貌如何。 无论是应选者还是凡人那边,天差地别的战力数量已然无法改变,但曲芸也从未纠结过这方面的差距。强者胜弱是常态,但却绝非必然。育成法的谋划之下,敌我双方都在按照预计的轨迹暗自行动着。 只要还能把控每个参与者的动机,引导他们的行为,曲芸就有十足的把握以弱胜强,在诸方博弈中将事情不知不觉引向自己希望诱导的方向。 毕竟往小了说,她自己以致云裳仙府就是在这样一次次不可能中必然性地创造着奇蹟生存下来壮大至今的。 对于以弱胜强,曲芸自信充满了经验。她的自信以及惊世骇俗的战绩和系统评定说服了所有能接触到这些信息的顶尖团队,而这些在各方掌控实权的实力者又确保了整个世界在按照她的意志运转。 现在所剩下的唯一变数就是对方统帅的布局谋划了。在超越宇宙尽头世界边界外的另一颗地球上,有一个从性格到形式方式与她截然不同,却又有着一丝共性的女孩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区别仅仅是对手一把王炸对自己满手烂牌而已。 但牌桌上从来不是谁的牌好就一定能赢,战场上更是如此…… 「看她叫你『首长』的时候你满脸不爽的样子。怎么?很嫌弃?」去往天宫会议大殿的路上,龙女轻轻挠了挠头顶的茸角,继而偷偷甩甩尾巴试探地问道: 「我明白了,这头衔在帝国体制下听着就像被雇来打工的总经理一样。要不我跟姐姐商量下给你封个王,把你也拉近我们董事会如何?」 曲芸斜眼瞥龙女,调侃道:「然后是不是见了你还得三拜九叩?免了,下了榻还想让人家做这丢人事,你倒是坏。 想给我个名分,就给我老老实实活到尘埃落定,本小姐要你明媒正娶才肯接受。丑话说在前面,我同意你上前线只是因为你说那里有你突破境界的机遇。 这底层宇宙当经理也好董事也罢,于我无非过眼云烟。唯有你,我想你能跟我一起离开,帮你收拾这一个世界的麻烦事也不过是为了了却你的心愿免得留下心结而已。 见天儿的管人家叫妹妹叫得个亲,你心中要是还念一丝姐妹情分,就给我老老实实跃维飞升。 若是不成也就算了,去了统一宇宙我总还能想办法回来看你。可若是你敢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咱们应选者的身份你打算让我为你空首孤坟多久?十万年?」 不等龙女回答,曲芸随手向空中抛出一样东西。继而那东西在奥法元素的引导向像飘落的雪花般慢吞吞轻飘飘地准确落到了龙女手中。 龙女姐姐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朵巴掌大的洁白的百合花。但灵魂深处已被封印的真理之门却微微颤动,在告诉她手中之物绝非看起来那样简单。 「带上这个。我最近查到一种用幻言鸟羽制作法器的方法就弄出来了。」傲娇的语气用曲芸那云雀般的嗓音说出,显得格外可爱: 「使用它可以临时借用我的力量。虽然远不及姐姐全盛时期,但只要你不作死,保命应是够了。除非死到临头,否则不要为任何事轻易动用你自己的力量。 你给依子记好了,你的性命,远比整个世界要重要得多!」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思?」龙女的一双瞳孔微微一竖,露出了某些不似人类的特徵,继而又眯眯弯起迅速回復了满是柔情的原状:「是了,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我感觉到了血烛堡的气息……这是我们第一堂课上我送你的那根羽毛?」 「是啊,当年姐姐大人就是凭藉这玩意儿骗走了无知少女的心呢。现在还你,给依子好好收好。」曲芸继续傲娇着摆摆手,回忆大厅的门在无形的奥法之力推动下自动打开。 大厅空间极广,像是大学的阶梯教室,亦或更贴切的说,像是那名义上凡人圈子里的世界仲裁机构联合国的会议大厅。 大门打开时,里面已经挤满了各种肤色面孔的人。有冠名团队的代表,有世界各地的超人实权者,也有凡人中的诸国首脑。 1070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四节) 显而易见,这些傢伙们每一个对于世界存亡都比手握大权的曲大小姐更加上心,一个个一接到通知便早已等在这里。 没有狗血科幻片里的质问与争吵,能坐到这间大厅里的人全都清楚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他们自己决定将世界交给眼前这位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少女,因为在绝望的实力对比下,除了这根缕缕制造奇蹟战绩的救命稻草他们凭自己寻找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在生存与毁灭面前,一切利益纠葛勾心斗角人性丑恶都变成了小儿科的把戏。互扯后腿的闹剧或许会发生在初入拉马克游戏的新人团队中,但却绝不会出现在这座会议大厅内。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讲台背后的大屏幕上,引得原本霸气十足闪亮登场的曲芸也不由得转过头去。 屏幕上经过标註解释的数据显示出一些……有趣的情况。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託了引力波望远镜的即时观测的福,半小时内事情的发展依然与曲芸下令召集会议时发生了变化。 「这些排列成矩阵比星系还打,比宇宙塌缩速度更快向我们靠近的东西是什么?」与会者中,有资格打破沉默率先出言向曲芸发问的人不多,诺查丹马斯自然算是一个。 曲芸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手指捲起发梢对着屏幕微微皱眉:「舰队。」 嗯,至少对方的舰队从规模到数目都在曲芸已经获得的情报中,这还不值得她惊讶,也不会打破她的计划。但与之相比,接下来出现的情况则彻底超出了可以预知的可能。 「那拦在舰队前面,又不断扩张让舰队和我们的距离实际上一直增加的是?」诺查丹马斯声音带有一丝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期待又不敢相信这就是曲芸一直隐瞒着他们的底牌。 曲芸喉头耸动,波澜不惊地轻声道出了那在场所有人都能理解,被文字註解清晰标示出但却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第三个世界。」 在遥远的世界边界后面的另一边,珠穆朗玛峰巅的圆形小屋里。解侣棽慵懒地把豆胶填充沙发靠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双脚十分不雅地搭在那装着大脑的容器上。 她面前的操作台上简陋地排列着数十个带有开关的指示灯,每一个亮起的发光二极体后面都代表着大洋彼岸甚至星穹另一端某艘母舰上的实权者,顶尖应选者团队联络人,或她手下直属秘密机构的负责人。 比起龙隐界戴子书近几个月才鼓捣出来的全球全息会议来,这个领先了数千年的文明展现出的技术水平反而看起来充满远古时代的蒸汽朋克风格。 这当然不是因为玛塔尔神国这个已经可以跨星系穿梭的尖端文明把科技点点偏了,而是仅仅存在于喜马拉雅山巅。是解侣棽自己坚持亲手设计制造了房间内的所有科技制品。 从照明,保暖的基础设备,到量子计算机的每一层晶片与保存神使大脑培养槽的科技部分全都出自统帅小姐的亲手制造。 美其名曰为了绝对的安保加密,实际上了解此人的都知道这只是兴趣所致。事实上过于粗糙復古的外形设计仅仅是因为时间有限和一点点恶趣味。像是同时接受几十道声音并能让其互不干涉的传入解侣棽耳中的外放音响就可以看出粗糙的外表下蕴含的未来黑科技。 当然寻常人即便同时听清数十道互不干涉的声音,大脑也无力一一分辨理解,但专为自己设计打造这套设备的解侣棽显然不是寻常人。 大到最新型号的太空战舰,小到贫民窟里流行的电子脑致幻插件,全都有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女留下的痕迹。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天才,解侣棽的才能除了从无败绩的战术策略外就主要集中于这里了。对所有科学原理一目十行瞬间精通的学习速度,以及看起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造实践能力。 熟悉拉马克游戏运作原理的你或许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这么想倒也没错,但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解侣棽并非拉马克游戏的玩家。 「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汇报就都闭嘴吧。都安静下来听一听主力舰队指挥官的进程。孛儿只斤费尔南多元帅,可以请你汇报一下更加具体的数据么?据我观察,舰队的相对位置似乎与我们预计的出现了一定偏差?」 解侣棽漫不经心地拖着长音。她已经从各说各话的诸方官要嘈杂的语音中听取了计划的进展。很显然,除了她特意提及的这一点外没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 「仪器显示一切正常,或许是空间融合的速率本身与预计有所差异导致我们的相对位置出现问题。我会督促技术官马上再去检查一遍,然后在第一时间汇报得到的结果。 不过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穿越两个世界间的壁障了。恐怕那时候能够正常传讯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至少也需要应对一天即时的通讯延迟。 统帅大人如果觉得问题可能比较严重,是否需要舰队延缓跳跃?」最靠前的二极体亮起,这是除了解侣棽自己没有人清楚的事情。显然,这位费尔南多元帅在她的计划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在多年的准备之下,玛塔尔神国早已用地球上的虫洞发生器制造了从太阳系直达宇宙边界的跳跃点。 费尔南多元帅需要做的其实就仅仅只是小心不要直接跳跃到两大镜像宇宙已经发生融合的部分中去,那意味着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才能抵达龙隐界的地球。 运气更糟糕的话,还有可能越过【清算】导致的高纬度连接而冲进本地宇宙原本的边界区域。那样的话,就会存在撞毁在宇宙壁障上全军覆没的可能。 「不需要,保持匀速前进。确保空间稳定后在二十小时内提速至全速,这样可以在最终时刻前抵达对方母星所在星域,为我们争取出十天以上的时间。 如果穿越边界之后真的失去通讯,那么就按原计划你们三位长官核对秘钥开启资料库里我留下的指令。放心,指令很全面,足够你应对绝大多数问题。 不过听闻那音乐家是个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到时候恐怕多少还是会有一点需要你自己决断的情况。只要你记得我们的终旨,不惜任何代价摧毁地方母星就可以了。」 当事人对于她所发现的异常毫无察觉,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但解侣棽的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是毫无起伏的漫不经心。显然,这样的突发状况依旧在她的预料之内。 1071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五节) 这时,一个成熟的女声插话道:「统帅大人一直未曾完全公开过全局的战略计划。在神国最大底牌之一的舰队将要脱离指挥的当下,是否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些了?」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决定生死存亡的最终期限逼近时,两个文化歷史迥然不同的世界选择了同样的道路,将全部的希望和完整的权力交由杰出的个体手上来执行。 这在很多平凡的世界中看来简直是把生命和种族当做儿戏,但在拉马克游戏所深度影响的世界里却几乎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必然。 【清算】不是漫长的拉锯战,不是征服,占领,统治的传统戏码。那些精彩的政治把戏在短促的你死我活的舞台上只会成为掣肘的累赘。 无论是玛塔尔神国所掌握的情报还是黑塔中保存的信息都清晰表示出,亿万次遥远宇宙间的碰撞下,【清算】的结局每每都是出人意料,难以总结出绝对规律的。 游戏系统本身会平衡参战双方的实力不至于悬殊到无力回天。在这样的基础规则上令人惊讶的事实是,实力占优的一方获胜的机率远远无法和实力差距形成正比。 群策群力不留破绽所花费的代价便是繁冗的指挥系统和漫长的反射弧。而这些都是瞬间生死的【清算】舞台上所承担不起的。 就像下象棋,车马将士俱全抵不过棋手脑袋的差距。只有两个过河卒的大师一样可以轻松将死士象俱全的新手。如果你无法如臂指使手头大量冗杂的力量,就相当于别人走两步你只能走一步,分分钟被将死老将。 而【清算】本身的过程就是从边缘开始一步步封锁棋盘的大逃杀,最后无可抗力的直逼双方老将对脸。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山顶小屋里解侣棽随意地交换了一下搭在培养皿上双脚的位置,回答道:「既然你这样问了,那么本着在其位谋其政的负责态度我自然是要解释一下的。 对于这场全面占优的战争,我们最大的危机来源于缺乏舰载歼星武器。想要固守优势拿下整场战争的胜利唯有两条路: 要么集合舰队优势维持持续性攻击直到彻底摧毁敌方母星,要么就唯有等到最后世界复写阶段的末尾,两颗地球距离小于一个天文单位时直接用母星上的大型虫洞发生装置在对方地球的位置制造跨纬度通道,藉助引力的自然塌缩摧毁对方的地球。 至于在把一切交给我之前你们处心积虑谋划准备多年的的藉助投放生化武器解决战斗的思路就别再提了,拙劣的情报工作让我现在想起来就生气。 玛塔尔神国确实在这些方面最为突出,但生化武器彻底毁灭对方世界的周期太过漫长了,而且对方明显有着不输于我们的顶尖应选者战力。这样的策略恐怕直到【清算】彻底完结也无法达成我们必要的目的。 两种可行的方法各有各的优势与问题。前者需要在未知对方底牌的前提下维持舰队的近距离持续打击,这也就同时意味着将我们的战力暴露在敌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无论是他们极有可能在舰队抵达之前完工的近轨道歼星武器还是本土作战的大量应选者都有不小的机会在我们达成战略目标之前全歼我们的舰队。 如果实行这一作战,同时就意味着必须要牵制神国半数以上的精锐应选者战力在弹幕后面甚至顶在火线上与敌方同等实力的强者纠缠。 而后者虽然实现起来难度不大且成功率极高,但这样则意味着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最后的一刻。一旦出现任何闪失,我们将失去所有补救的余地。」 「既然全部分析出问题,所以统帅大人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一个老人的声音随着二极体闪烁从解侣棽的黑科技音箱中传出。 「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还不是公开的时机。但我们的终旨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敌方母星,所以只要是有效的方式,我们都有必要不惜代价地确保执行。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无论是舰队的火力直接输出还是作为最后底牌的虫洞发生器都必须要启用。另外你们几个冠名团队都给我行动起来,自己划分一下,把应选者战力以基本等同的方式划分为四组。 从先遣小分队回报的数据来看,虫洞的持续扩张稳定已经接近让你们中所有最强的傢伙安全通行的程度。所以前三组直接去往对面火星的着陆口,然后各自分开行动。 第一组以自杀式攻击的觉悟给我直接突击近地轨道敌人那歼星武器阻止它完工。第二组藉助其它小组的掩护尽量潜行到我在系统上标示出的红色位置。你们将在那里与舰队主力汇合,负责在敌方应选者的突击下保护舰队维持火力输出。 第三组正面突击敌方母星,给我把音乐家找出来杀掉。『母亲』给出的情报包含了此人与敌方指挥系统的大量重要坐标。不到完成任务或者舰队的轰炸开始一个也不许给我撤离。 最后一组留下来守卫母星。既然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敌人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那么十之有九他们是有把握以出乎我们预料的方法突入我们復地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是玛塔尔神国最后的屏障。 四分之一的力量,基本上可以在任何一处正面战场上面对敌方全部应选者战力而依旧占据优势,避免了他们集中优势兵力以少打多各个击破的可能性。 命令现在生效,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集结出发。你们这些高维的傢伙自身的存在就是对虫洞通道的负担,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执行计划需要花费的时间有多少。」 解侣棽话说得很直白,就是要让这些傢伙去干送死的事情。但是由于每一分组都是一样的九死一生,也就不需要担心手下那些应选者团队各怀心思抢着去安全的地方。 什么?你以为留守母星会更安全一些?呵呵,难道对面那音乐家会什么也不做坐等灭亡?从那位反馈回来一向出其不意甚至孤注一掷的布局倾向来看,恐怕留守在地球上才是最危险的一组。 1072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六节) 解侣棽下达命令后,第一排的指示灯有好几个黯淡下去,显然是去组织团队落实安排了。而与此同时却有一个中间位置的二极体不合时宜地闪烁起来,一个十分严肃男声从音箱中传出: 「统帅阁下,直到现在你仍然不肯透露全部的作战细节,我是否可以认为是出于安全考虑?」 「你以为呢?」解侣棽懒洋洋的声音中满是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你认为现在的与会者里就有敌方的眼线?」沉默了两秒,严肃的男声才缓缓说出了这句话,听起来格外紧张且谨慎。 「你以为呢?」依旧是漫不经心,解侣棽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排在最后的几个始终未曾亮起的二极体。那里包含了一些本没有资格参与这个层级的会议,却因为手中情报极其有价值和时效性因而出现在这张面板上的一线情报人员。 其中有一颗指示灯,便属于那位「母亲」。 「主力批队没有问题的话,在预定明晚起航的后勤舰队中给我留一个位置,」她紧接着补充道,让费尔南多元帅的顾虑减轻了不少。 身为一个普通人,他始终在担心自己的整只舰队在那位无所忌惮的统帅眼中仅仅是一枚无足轻重的弃子。 「愿先神眷顾。」直到此时,解侣棽的声音第一次透露出精明。 「愿先神眷顾。」操作台上所有的二极体一起闪烁。 然而,原本应当结束的会议却并未在祷词后正常终止。已经伸手去触碰控制台开关的解侣棽听到同时来自数十个不同来源的嘈杂喧闹,微微皱起了眉头,修长的手指就僵持在半空中。 少顷,列在最前代表费尔南多元帅的二极体开始闪烁起来,伴随着尖锐的干扰声和电流不稳导致白噪音:「我们……过了……但……另一个……」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前排的二极体也开始闪烁,传递过来清晰的报告:「统帅大人,我们的舰队在尚未加速前便突破了宇宙壁障。 好消息是受到【清算】规则的影响这次与世界壁的碰撞和突破并没有给舰队带来任何损失;而坏消息是它们进入的宇宙并非龙隐界,而是一个不知为什么挤入这次【清算】中,我们一无所知的第三世界!」 「这……会是敌人的手段么?这太可怕了!他们仅仅只是一个原始文明,怎么可能……」一位科学部分负责人的声音颤颤惊惊地传出。 解侣棽毫不留情地切断了此人对其余所有频道的发言,一扫先前的慵懒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敌人的手段,但是比起这惊世骇俗的手段,我倒是更加害怕那位音乐家一直没有动作。 她是不可能任由事情发展的,但她的布局根本无迹可寻。现在有了变数,无论是否是她的谋划,至少可以逼迫她打破这种毫无破绽的完美状态。 一个世界么?还真是大手笔啊,很有意思。」 能够让整个世界把希望和权力委派给个体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如此了。在拉马克游戏运作的宇宙中,总有些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做出整个文明都不敢想像的奇蹟。 涔云界-云裳阁。 先前的世界融合超出了梅娴诗此时的能力,导致涔云界的环境发生了一些永久性的改变。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倒仙宗还是那水下仙宫,巨湖周围那些奼紫嫣红的花草们依旧招摇。只是更远些地方,不少山峦拔地而起,将倒仙宗所在的湖底层层包围起来。而这些山峦中更是古怪地混入了一些来自迷宫的怪物和宝藏。 若这涔云界真有凡人居住,从今以后怕是字面意义上的仙缘难求了。不过对于趋近底层宇宙规则顶点的云裳仙子们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倒仙宗迎客大殿,半毁的梅娴诗前世雕像前仙子们齐聚。 「话说,有什么事非得跑到这里讲啊?」任棉霜侷促地搓着手。由于是在自家地盘她放任自己恢復了常态,结果就被涔云界突然多出的怪物吓了个半死,至今心有余悸。 所以说有时候把自己掩藏在某种其它的表象后面并不能让人变得坚强,只会因为安全感而越发脆弱。 「【清算】已经加速进行到如今的地步了,除了你们几个,我还有多少人可以相信呢?」曲芸恬静地答道,一点没有因此而急躁气恼的意思。 「你是说,龙隐界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敌人策反?」尹熙颐倒吸一口凉气:「我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比较双方的硬实力差,对我们失去信心感到绝望的恐怕不在少数啊……」 「这倒不可能。即便对胜利失去希望,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投敌的,」曲芸笑眯眯摆摆手: 「谁都清楚一个世界能够移民的名额就那么几个。敌人根本没有能力策反太多人。即便对方每一次都说我们只找你们一个团队办事,难道咱们龙隐界的超人都是傻的就信了?」 「但是总量大了,总会有些人屈服于绝望。所以对我们而言最麻烦的是,敌方的耳目虽然不会太多,但却可能是任何人。」梅娴诗一眼看破关要。 「正是如此,」曲芸赞赏道:「育成法的精髓便在于掌控局中所有的棋子,用尽手段确保它们按照预期行动。对于这种棋手没有精力去一一排查的复杂局面,正确的解法是做最坏的假设,将非关要位置的不明因素统统归为敌方有利。」 「好吧,就算现在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们特意要跑到这个地方来碰头,但你神秘兮兮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总可以说出来了吧? 顺便直接去团队空间不是更方便一些么?那地方应该比涔云界更加安全吧?」尹熙颐抱臂在胸眨眨眼睛,一双竖瞳不经意间闪过横纵双层眼睑滑动的痕迹。 「很遗憾,」曲芸摇摇头:「团队空间或许不再安全了。当然,只是或许。」 1073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七节) 「什么?」 不止一人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唿。虽然曲芸每每游戏总是会看出些惊世骇俗的隐秘,但如此颠覆三观的念头仙子们也都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是说,那个什么玛塔尔神国,已经有能力干涉到拉马克游戏系统的运作,可以直接监视我们的团队空间从而获取情报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任棉霜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何至于把自己搭进这劳什子【清算】里来?」谁知曲芸立即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大家都在担心的情况:「眼光放长远一点。你们应该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的敌人从不是【清算】的对象吧? 玛塔尔神国想要毁灭我们么?肯定是想的,但那是为了自己求生。如果有可能规避风险避免和我们生死一搏,他们绝对是十二万分情愿的。 真正想要我们毁灭的人同样也想让他们毁灭,而这股力量偏偏就有能力在我们的团队空间做一些手脚。可以人为将【清算】规则指向他们想要消灭的世界本身,不就正说明了这个问题么?」 「至高神圣裁判团……」康斯妮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哈,终于有人注意到事情的关键了。想必统帅小姐那边也和我们一样对这帮高高在上的神祇咬牙切齿呢。但她同样没有办法,画在纸面上的小人又有什么办法能伤害到在纸上乱涂乱改的画家呢? 对于这一点,我也同样无奈。唯有活下去的一方才有机会继续进化,继续跃维,总有一天越出纸面让那画家尝尝被肢解分尸的滋味。在这以前,我们只能像提线木偶般遵循画家的意思自相残杀,争取成为那个撑到最后的小人。」 比起平日里的优雅从容,曲芸那海洋般魅力的眸子中投射出一丝激情的火焰。并非仇恨,也不是压抑,而是疯子般对于挑战与有趣难题的狂热。 「天哪,听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都已经研究出对付幕后黑手的办法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打算具体部署云裳仙府接下来的行动了吧?」尹熙颐伸手顺了顺自己胸口。 「聪明,」曲芸打了个响指:「你们应该都意识到了关于全局的安排我有意避免让你们中任何一个全面了解。这里面有必然的重要的原因,很可惜这个原因也属于不能让你们知道的范畴。 下面的内容请大家听好,记好。今天以后或许再没有机会听到。我安排给你们每个人的使命都至关重要,偌大一个世界八十多亿人,我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你们中的很多人相当聪明,聪明到足以从这只言片语的安排中推断出蛛丝马迹。而我此刻只能恳请你们努力去避免这样做。你们不知情,对于我的计划很重要。 还有一件事希望你们能够记好。虽然你们每个人的使命都至关重要缺一不可,但是生死攸关之时,请务必以保全你们自己的性命为优先考虑。 掺和进清算这件事本就是我自己因为感情把你们牵连了进来,你们没有义务为我的一时兴起牺牲。 还是那句话,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悄悄摸摸把这场战争赢下来,皆大欢喜。如果谁因为自己的使命而陷入绝境,大不了这世界咱们不要了,我带你们去血烛堡定居或者干脆换个域继续开开心心做游戏过日子。 两大神器在手,把我们的本源与世界剥离避免成为【清算】同化的牺牲品这点小事还是不难做到的。而且神器都是我们靠自己的力量拿到的,你们也不必觉得欠了这个世界什么。」 「但小芸你还是想赢的吧?」任棉霜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就像每一场实力悬殊到令人绝望的游戏一样,如果不制造一场精彩的反转,就不像是你的作风了。」 「那是自然,」曲芸一点也不谦虚地应下:「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才不会甘心输给一个区区领先我们几十个世纪的破神国。 下面听好了,首先是甄辉齐……你负责投降。」 「哦……」甄辉齐习惯性地听从曲芸的命令,以至于十几秒后才勐然跳起:「什么?!」 「没有错,我为你安排了『母亲』的接应。跟随桃花源的飞船抵达火星后,你就藉机与龙女姐姐她们分开,到时候『母亲』会主动找到你,把你带去壁障另一侧的世界。 等到了那边,作为云裳仙府的一员他么可能会不信任你,会拷问你,甚至使用你闻所未闻的黑科技或者道术魔法挖出你脑子里的所有秘密。 但是不用害怕,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这一点是真的。更有趣的是,正因为你是云裳仙府的一员,所以无论他们对你做出什么,都不可能会杀了你。 所以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好歹你也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就算最后只剩下一颗泡在培养皿里的大脑也可以回到团队空间轻松復原的。 顺便如果他们问你什么关于我的事情,或者让你参与对付龙隐界的活动甚至加入战争前线,你都给我像个没有骨气的废物一样好好本色出演,保护好自己。 放心,你的叛逃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困扰的。诗诗,送他出去吧。」 「啊……」一脸懵逼的甄辉齐似乎还想询问些什么,却在尚未开口前就被梅娴诗挥手赶出了涔云玄泽书。 「你送他过去的真正意义是……」将甄辉齐送出涔云界,梅娴诗略有不解地看向曲芸。 曲芸诡谲地一笑,答道:「我们都清楚甄辉齐的『运气』来源于自己身上被世界所排斥的悖影元素。去到一个新的世界中,这种排斥的应激反应会变得强烈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每每在游戏世界中这傢伙都会显得越发倒霉的原因。 把他送到敌营中,他身上突显出的这种异常一定会被统帅小姐慎重对待,像一枚顶级的烟雾弹一样煳她一脸。等她意识到甄辉齐的诡异与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后,真正的落子已然暗度陈仓。」 「这么不确定的因素,可不像是会导致你特意做出安排的真正原因。」蓝枫挑眉。她了解曲芸。就算再不待见男孩子,她也不可能为了「烟雾弹」这种无聊的原因把身边的伙伴置于险境。 「好吧,甄辉齐掌握有一种逆天的力量……嗯,或许更准确的说,他手中的骷髅杖掌握有那种力量。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在关键时刻却可以出乎意料地扭转旁人眼中註定的死局。 我送他过去,只是为了给我自己留一条退路。」 1074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八节) 「为了给你留下后路,这就意味着你自己也打算亲身涉险穿过宇宙跑去对面的世界吧?」尹熙颐斜眼瞄向曲芸,一语揭穿了避重就轻的把戏。 既然被识破,曲芸也只得坦率承认了:「是的,先前准备了那么多,最终的步骤必须由我亲自去完成,希望你们理解。」 「啥玩意儿?你有一整个世界的超人可以调配,偏偏要自己去闯那龙潭虎穴?曲芸!我知道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可你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为你那龙女姐姐考虑一下?」蓝枫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我又不是去送死的,不是有甄辉齐呢么……」曲芸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搞得一众仙子越发紧张了:「好了,说认真的,我对那边的情况多少有一些了解。『母亲』是骗不了我的,想必这一点你们都清楚。 你们觉得此时此刻,整场战争中我们最大的优势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把视野放长远些,这事儿和龙隐界与玛塔尔神国都没有直接关系。 既然有至高神圣裁判团想要我们灭亡,便也有了和它们同一层次的上方力量不想要他们如意。 把所有牵扯进来的意志都布局在掌中才是我的兵法,比如这一系列对你们都要保密的布局的最终秘密。足以决定【清算】结局的大手笔,你们以为是我现在的视野就足以构想出的么?」 「什么?难道你的计划来自他人的授意?!」尹熙颐大为震惊。她倒是不担心曲芸会被谁矇骗利用,而是震惊于她怎么可能会甘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任由外力介入自己的战争。甚至……是在根本都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 而曲芸自然马上明白了尹熙颐的想法,她立即安慰道:「别担心,并非完全不知底细。这傢伙在其它一些方面也给了我们十分有价值的帮助,而且我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主人说的是那个一宿难眠吧?如果他传递的那些情报都是真……」康斯妮兴沖沖说道,随即看到蓝枫震惊的目光,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曲芸。 曲芸嘆了口气,随手在一捧柔顺的金髮里胡乱揉了揉:「算了,这件事给大家知道倒是也影响不大,不过更多的就要小心别说出来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已经把甄辉齐丢了出去。 你说的没错,我的最终计划来源于一些出自米莎的知识。而这些知识的存在本身带有那位作家的鲜明特徵。」 「同样的知识,是否有可能来源于敌人的设计?毕竟那是一位能够和小芸一样统领一域世界的智者,进行这样程度的诱敌也不足为奇吧? 就像小芸常做的一样,让敌人自己为按照万全之策稳步进展,到最后才发现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圈套什么的?」任棉霜谨慎地问道。 「不会,」曲芸很干脆地摇摇头:「首先我们接触到一宿难眠的时候还很早,那时以我们的立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龙隐界指挥【清算】的中枢,而除我们之外,包括九州在内的所有顶级团队至今没有任何人对这位作家有任何耳闻。 不可能在那么早存在针对云裳仙府的布置,而那时也没有出现广泛撒网的迹象,因此一宿难眠这位行事诡异动机不明的高维存在绝对是真实客观的。 而更关键的是,我得到的方法是一种全世界只有我能够达成的,层次至高远超于敌人想像力的,且被雷特辛之书证实真实有效的手段。 玛塔尔神国不可能有能力设计出这样的方法。即便他们真的做到了,那也绝对是压箱底的底牌,没有可能哪怕把其中一部分泄露给我的。 我手中的这张底牌,是远超欧里庇得斯之泪,超过【清道夫】飞弹,甚至仅仅只是知晓其中部分的奥秘都足以影响整场战争结局走向的逆天之力!」 说到这里,曲芸很是受用地卖了个关子。十分受用地一一环视仙子们震惊的表情,方才嬉笑道:「所以玩游戏就要给依子开开心心去尽情的玩啊,一个个苦大仇深如丧考妣的,难道你们觉得我们会输?」 「你甚至没有完全进化为五维生命,以这样的身体去承担那种层级的力量……」蓝枫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和向外发展的科技文明不同,魔法师能使用的手段可不是制造完成后按按电钮就可以在家里喝着咖啡等结果的。魔法是一种向内探索人类自身的艺术。操纵多大的力量,就意味着自身承受多大的负担。 「你们都在,我当然不可能去作死。所以才有了先前麻烦你们分别帮忙,以及接下来的那些安排啊。」曲芸指着自己的高音谱号纹身对着蓝枫眨眨眼睛。她们穿越层层阻隔获取的神器【解围之神】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抛开摆在眼前的玛塔尔神国不说,你又怎么能绝对相信这位作家一定是和至高神圣裁判团对立的呢?」梅娴诗十分冷静地提问道。 「同样是雷特辛之书告诉我的。作为至高神圣裁判团的死敌所创造的神器,它的判断我们可以相信。」曲芸的回答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却是天衣无缝: 「一宿难眠的暗示里,敌人的主力会分兵三路,分别直接针对我们的地面根基以及我本人;我们摆在明面上的终极兵器欧里庇得斯之泪;最后还有他们自己的太空舰队群。 这是十分合理且必要的策略。在兵力优势足以保证的情况下,便是让我去指挥也一定会採用这同样的最稳妥的方法。 所以这个时候潜入敌方大本营的我本人,反倒进入了灯下黑的盲点。只要行事足够谨慎,或许我这边才会是最安全的。 至于安全混入敌人老家的方法你们也不用担心,」曲芸说着,手中出现了一样大家都熟悉的东西——祈愿之柱:「无论对方的科技多么先进,防御多么滴水不漏。只要底层宇宙的维度界限还在,拉马克游戏系统下就没有无缝之蛋。」 1075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九节) 託了上次被统帅小姐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福,这种逆天的玩意龙隐界还剩下好几根。 这种用法丰富的东西对于现实的干预能力极其有限,却足以把一个单独的个体悄无声息地传送到隔壁的宇宙中去了。 「那我们呢?」蓝枫忧心忡忡地问道:「不论是理性的分析还是神秘的情报来源,既然你有足够的把握相信对方真的会按既定的方式布局,我们是不是为了帮你拖延时间,也需要分兵三路去进行阻击?」 「那样的话不是正中了统帅小姐的下怀,每一处都因为绝对劣势的兵力被人家碾压着打么?恐怕还没能拖延几个小时,我们自己就全军覆没了。对于双方硬实力的差距,还是要有清醒的认知啊。 敌人的优势在于硬实力,而我们在请报上占据了先机。这种时候要是还放弃优势去跟他们硬碰硬才是真的完蛋了。」曲芸满脸黑线,却因为知道对方乱了方寸说出蠢话都是因为担心自己,便也没忍心更多吐槽。 「集中全部兵力于一个战场,趁着敌方分散时全力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是我方有效获取战果的唯一途径,」尹熙颐思索片刻后,十分笃定地说道:「即便如此,在这唯一的局部战场上我们的硬实力很可能仍旧处于劣势。 而且这样做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如何在敌人先进的侦查系统下把龙隐界的超人们隐秘送入战斗区域。 如果事先被敌方准确获悉我们的动向,那么情报优势与先前三路分兵的假设就都不成立了。 即便我们现在就开始输送战斗人员前往地方舰队的路径上进行截击,也不敢保证没有敌方前期派来的谍报人员依旧残留躲藏在地球上,把这种明显的调动汇报回去。」 「既然对方突击部队的首要目标芸芸自己都不在地球上了,那么三个方向中地面作战肯定首先被排除掉。接下来我倒是认为截击敌方舰队不如全力以赴确保美狄亚的眼泪可以顺利完工,」 蓝枫认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如果我们选择放弃手中的利剑去截击防御舰队,那么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双方的利刃同时被折断。 到时候我们还有芸芸的底牌,但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像我们观测到的这样义无反顾地自杀般地派出舰队冲锋。 到了那个时候,身处敌阵中央的芸芸孤立无援,而敌人则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应对芸芸的底牌。更糟糕的是,少了芸芸运筹帷幄,我们接下去的局势恐怕不容乐观。 反之美狄亚的眼泪已经几近完工,甚至有可能在敌方攻势到达前就已经完工。我们可以在全体战力的保护下顶住敌方的炮火殊死一搏。 按照宇宙融合的速率,到那个时候恐怕敌方母星也已处于我们的射程之内了,一旦成功击中敌方母星,一切问题便全部迎刃而解。 芸芸说过【清算】的胜负标准仅在母星生命体存亡的一瞬间,对吗?」 「你们说的都对,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完美的解法,」曲芸勾起了招牌式的邪魅微笑:「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依子一定可以给统帅小姐送上一份大礼的。 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更紧要的问题需要解决。想要确保一切安排如计划中一样进行下去的前提是,我们得弄清楚那个突然介入我们两个正在被【清算】进程所融合的宇宙之间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塔中的记录可不包含这种情况,从玛塔尔神国的舰队反应来看,敌人似乎也对这种状况毫无准备。 最有趣的是,这空间的膨胀速度虽然赶不上对方舰队航行的速度,却无疑是为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完工延缓了双方交火的时间,客观意义上无意间帮了我们一把……怎么了?」 曲芸说着说着,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古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疑惑地问道。 「真的可以问?」康斯妮试探地问道。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曲芸越发奇怪。 康斯妮松了口气:「主人一提到自己的底牌便神神秘秘的叫我们主动避免知道什么,我一直以为这突然出现的世界便是主人底牌的一部分呢……」 曲芸闻言,缓缓瞪大了原本就是十分惊人的一双眼睛:「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其余几女闻言也都纷纷跟着点头。 「天吶!那可是一个世界啊!完整的世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话,依子还和什么劳什子玛塔尔神国玩什么过家家,直接杀到至高神圣裁判团那里去不好么?」 曲芸一把揪住自己的头髮:「至今为止,我们所见过的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就只有拉马克游戏系统本身了吧?受限于种种规则藉助【清算】剷除异己的至高神圣裁判团做不到,创世神之一的莉莉丝也做不到……」 所以说凭哪门子依子就得做到这种全知全能的事情啊!心好累啊! 「主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却不去直接找至高神圣裁判团的麻烦,自然是因为有主人自己的理由……」康斯妮弱弱地对着手指。 …… 曲芸第一次对伙伴们无底线的信任感到深深的无力。 当天,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纷纷发出公告,整个龙隐界的应选者全部接到了出乎他们意料的命令。 对于曲芸的指示大部分只注重眼前利益的人普遍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总有少数忧国忧民的超人对这丧心病狂的决断提出了反对。只是,所有的反对声音都被四大冠名团队力压下去。 事实上无论是有着杀父之仇的大精灵庭还是因为霍悯阳之死略有嫌隙的诸世纪,就连和云裳仙府关系最为密切的九州也并非没有质疑过曲芸这个太过大胆的决策。 然而最终所有明智的人还是都选择了信任。 曲芸的从容与优雅给人一种可以放心依赖的错觉,但这种心理把戏却唬不住这些顶尖的强者们。他们之所以选择信任,是因为整个龙隐界唯一可以倚仗的欧里庇得斯之泪便是来自于这位少女的贡献。 她之所以有了如此决断,必然说明她还留有更有把握的底牌。 无论如何,对他们而言这都是一件好事。 1076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节) 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来具尸体。 这些傢伙基本没有一个人形的,不是拖着噁心的尾巴就是长出了多余的手臂。少有几个姑且可以算作四肢五官的生物,几乎全都在身上覆盖有密密麻麻的纹身。 一阵时速九十公里的微风吹过。把尸体中体型正常的那些直接吹飞翻滚出去几十米开外。 在飓风时速动辄达到六七百的火星表面,地球上可以将树木连根拔起的十级狂风确实只能算是微风了。 同样无视这微风的还有六道身着古朴汉服站立在沙尘中岿然不动的男男女女。他们一个个神色淡漠迎风而立,每人都是一副刻有东方古典特徵的大庸人面孔。 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一道被特质太空衣严密包裹,在狂风中瑟瑟发抖躲藏在巨岩背面还要全力扒紧地面才不至于被吹走的修长身影。 所谓的特质太空衣一是不像传统太空衣那样臃肿而用黑科技材料学设计成了紧身贴附的样式。这当然不是为了突显身材勾搭外星人,而是在紧急情况下给了穿着者最大的敏捷加值方便运动。 第二呢,则是太空衣后面用同种特质材料包裹住一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了。若是不看透明头盔中显露出的面孔,恐怕十个人有十个会把这副造型当成遥远星球的来客。 看着紧紧贴附在地面的大尾巴,太空衣中之人的身份唿之欲出。只是对面神色淡然的六人向她投来冷冰冰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要过来帮一把的意思。 「真想不到啊,当年高高在上的全域第一强者,也会有今天这窘迫的模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嘴角勾勒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难看线条: 「也不知你那小情人知道了,会不会心疼到亲自跑过来为你遮风挡雨啊?世人盛传此女一代枭雄万古无双,看来也不过是个顾此失彼前门拒虎的凡人。居然亲手把自己最在乎的人送到了仇人手中还一无所知。」 「她知道的话,大概会把你们坑到尸体都留不下来吧……」龙女挣扎着坐起上半身实话实说,但见到这群古风打扮的傢伙脸上浮现出愠怒忙解释道: 「不过你们别担心,为了能够继续行动,我是不可能让她知道这些的。或许她只是看穿了你们最终会在大义面前放下私怨也不一定。你们应该知道,她从不出错的。」 「那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如果你这法力尽失的废物还想在这死到临头的时候满宇宙逛游,我们手中的飞船是你唯一的倚仗,」领头的青年女子阴阳怪气,在听到「为了大义」一句时甚至直接嗤笑出声: 「你也别怪我们为难你。当初游戏中屡次把我们逼到绝境,你自然没资格指望能见着好脸色。三百年来,我桃花源就没有你在的时候这么憋屈过。大庸朝廷什么时候不是把我们奉做世外高人礼敬有加? 不过看在你这丫头从没有把人赶尽杀绝的意思,我们今天也给你留一条生路。只要你心里清楚自己亏欠的,也没人为难你。」嘴上这样说着,青年女子却丝毫没有「不为难」的意思。 只见她随脚一踢就将那遮挡在龙女身前,飓风中巍然不动的岩石踢得翻滚出去老远。 剧烈的狂风一瞬间便将龙女整个人吹飞出去,打着旋撞击在飞船甲板上。这当然是青年女子计算好的结果。对于她这样主修身躯的神醒阶强者这点精确的把握是唿吸般自然的事情。 即便再多私人恩怨,她也是不敢贸然在地球附近真把龙女给弄成重伤或者任由她被风吹走失去踪影,即便以她的心胸早恨不得做得过分一百万倍。 从龙隐界到玛塔尔神国,提及那音乐家的名头没有人敢不忌惮几分。曲芸果然很强,但若是硬碰硬正面来战不惧云裳仙府的团队还是很多的。她真正让人忌惮的是那种丧心病狂的肆无忌惮和被她卖了还得帮她数钱的诡异莫测。 忍下喉头的腥甜,龙女费离地攀附着飞船甲板从入口挤回了舱内。按照曲芸的安排来到火星后她们便立即捕获到应选者活动的迹象。 玛塔尔神国在派遣一系列刺客与谍报人员混入地球的同时也留下了这六七支身体变异明显,足以适应各种极端环境的团队守住了虫洞出口。 原本按照曲芸的要求她是不需要亲自涉险与敌人正面冲突的。若不是担心短兵相接中桃花源吃亏影响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她只需要安稳地坐在飞船内等待地面战斗的结果就可以了。 出于更深厚的底蕴与更广大的基数,在【清算】早期的融合游戏中玛塔尔神国对龙隐界的团队展开了碾压式的猎杀。也无怪龙女会担心桃花源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可能会捉襟见肘了。 然而桃花源终究是龙隐界的顶尖力量,而留在火星看守虫洞出口的傢伙们在玛塔尔神国恐怕只是些炮灰,方才出现了桃花源一直以来最为得心应手的局面——一面倒的虐杀。 只是如此一来,便显得拖着凡体仍要出来支援的龙女有些托大了。她始终是那种大局为重,为了大义不惜牺牲自身一切的类型。但身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龙女自然也有自己的骄傲。 若非大敌当前,以往的她遭受这等折辱冒犯定然也会杀伐果断让这帮活了几百年的老傢伙用生命的代价记住自己的错误。 然而此刻她却是没有半点的不忿与气恼。 曲芸会不知道她与桃花源的关系吗?她可是能够驾驭育成法,为繁星般复杂的谱面中每一颗音符布局谋划的奇女子。 但凡有机会左右大局丝毫的人,即便只是天宫门口的卫兵也会被她从性格动机到形式风格摸个底掉。 对于表面恭顺,以至于关键时刻屡屡站在九州一方实际上却包藏祸心的桃花源这支团队的情报还是她亲口对曲芸讲述的。龙女自然知道曲芸把她和这些傢伙安排在一起的原因。 1077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一节) 身为位列域分界组第三的强队……是的,还是第三;短短一年间后起之秀云裳仙府就在莫比乌斯大厅的榜单上顶替了已经被除名的龙的传人的位置;桃花源整体最大的特徵就是胆怯。 惜命,从不冒险,作风保守……这些词彙都可以成为形容这支最古老团队的典范。比起死亡率颇高,不断更新换代的大多数团队,数百年积累的底蕴让桃花源即便每每放弃通关游戏也依旧可以稳稳占据一席顶尖团队的席位。 将自己唯一的行动方式局限在这样一支团队的载具上,芸儿的意思昭然若揭,她不许自己去涉险。 想到这里,龙女不禁苦笑出来。但凡换一支有点大局观的团队,都有可能因为她的声望而以大义的名义随她去冒险。 但想要桃花源的这群胆小如鼠的老顽固听从自己这让他们最为嫉恨妒忌的人的意见去进行但凡有半点危险的活动,那除非玛塔尔真身降临把打着他老人家旗号大兵压境的舰队挥手覆灭, 她自然不能去责怪曲芸的呵护,也不会去跟一群死人计较。此时龙女心中十分务实地只有如何想尽办法把这群老不死的忽悠去那个方向…… 死人?确实如此。曲芸精通育成法,对于把自己和桃花源这群傢伙丢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必然心知肚明。 但既要满足自己的要求,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她本人还得为了自己的宏愿去操劳奔波说不准还要以身犯险。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她恐怕也找不出更稳妥的方法来进行平衡了。 然而那孩子对于在乎的人又是护得紧。她年幼时缺了不少感情,现在便是生怕丢掉了抓在手里的这些人。明知道自己会受委屈还不得不把自己往狼嘴里送,以芸儿的性子,事后难道还会留这条狼过元初节不成? 恐怕不等秋后算帐,在能够确保自己安全之后她就会在【清算】中找个妥当的时机把桃花源送去英勇就义了。亏得这些老傢伙还沾沾自喜以为看透了音乐家的幼稚。 不在同样的高度,就没有同等级的视角。龙女眼中,这群小人得志面孔的桃花源应选者们在曲芸面前就相当于遭受维度碾压的可怜虫。死到临头而毫不自知,还在耀武扬威洋洋自得。 剩下的问题就只是……究竟要怎么说服这些老傢伙陪自己继续向前呢? 龙女目光深邃,透过舰桥透明的顶部看向头顶的星穹。那是地球的反方向,一个新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形成。 两周前和芸儿告别时她还未曾知晓自己那难言的悸动来自于何方。但如今身处火星虫洞,龙女已经十分确信了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 龙女是个一言九鼎的女人。就像答应曲芸的,她绝不会去寻死。但越是远离地球她心中就越发清楚,那个地方是真的存在着自己突破血统束缚的契机。 那个地方不在火星,亦不在同一条延长线尽头的玛塔尔神国世界,却偏偏就在两大宇宙之间那新生的第三世界中。或者说,是从更高维度因为莫名的契机挤入这场【清算】的那片宇宙中。 轰!!! 震动整个舰体的爆鸣将龙女的思路从如何说服桃花源的纠结中震醒。她茫然抬首,便见到舷窗外那原本被青年样貌女子一脚踢飞的巨石已经碎裂在她的面前。 女子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一队又一队强者从天而降,正在对桃花源六人形成包围之势。在她踢出的巨石原本砸落之处,一个长了一张血盆大口的巨汉正在对她咧嘴大笑。 那张巨口的缝隙直接越过了耳根,裂到了后脑的位置。 在尚未来得及找到摧毁虫洞出口的方法前,敌方的后续部队便已经开始陆续抵达了。之间留给桃花源的时间尚不足五分钟。显然,这一切都在统帅小姐的预料之中。 她算准了先遣谍报人员暴露到虫洞节点被发现的时间,也算准了龙隐界必然会派尖端力量来处理通道出口。于是便故技重施地展开了围猎行动。 至于曲芸,她恐怕也不可能料不到敌人同一个招式的故技重施。像此时出现桃花源被围,而被排斥在外的龙女一个人留在飞船上的情况就是她轻轻拨动指尖丝线所育成的局面。 曲芸的目的不言而喻。横竖该死的傢伙们,就让他们去用生命余晖成为英雄激励全军吧。而到了此时,龙女姐姐想必也该弄清楚自己旅程的归宿了。 她给了她最大的信任。无论是抛弃桃花源返回安全的大后方;还是抛弃桃花源飞往星空中那龙女口中的宿命之地,此时她都可以以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 只是见到这样一幕,龙女本人脸上却是不惊反喜,浅浅笑嘆道:「一个信仰神明,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生产出的士兵居然全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傢伙呢……」 话自然是吐槽给自己听的。说罢她便起身脱去特制的太空衣,手掌一翻取出一粒粉红色的小药丸。 「不要去,你答应她的。」 冷不丁地,龙女耳边突然传出了一句熟悉的少女声线,把她惊得一怔。随即,龙女莞尔一笑,并未回头,只是柔声安慰道: 「这场面你们怕是应付不来的。我不出手难道一起死在这里?放心,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我。横竖是最后一次出手了,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烟花如何?多少也算是给她帮上一点小忙吧。 别担心。如果事情失控,全力以赴下我有把握带着你们全身而退。本公主若是认真起来,整个底层宇宙诸天万域,怕是还没有一个能留下我的。」 如此狂妄霸气的发言道出的却居然是事实。这种惊世骇俗的摄人心魄就宛若曲芸本人站在这里,把龙女身后出言劝阻者震慑得没能再说出半个字来反驳。 只是那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丝英雄迟暮的凄凉惹人心痛。 这便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深切之爱。爱到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最后一次灿烂也不愿逃离这危险的节点,任由它成为侵略龙隐界的前哨站。 1078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二节) 龙女从未求死,但她却不得不把自己逼入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诺查丹马斯关于相恋的两人二者只能存活其一的预言其实早已经应验。 若是不同突破血脉的桎梏跃维飞升,那即便保留着最后一次出手的余力一直隐忍下去,龙女也早晚都会退化为凡人。 曲芸已经接触到底层宇宙第五维度封底的壁障,不出意外的话了解此番【清算】诸事怕是就距离开不远了。而已龙女的声望地位,即便想要隐姓埋名做过普通人安心度日恐怕也绝无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失去力量的她会有怎样的下场不言而喻。 无论是为了自己珍爱的世界,为了那些在乎自己的人还是为了芸儿,她都必须去到那片天空。 曲芸并非不了解龙女的为人。只是比起像牵线木偶一样操纵众生,她宁愿相信姐姐自己的选择。 给你你想要的,而非我认为对你好的,这是曲芸的爱。 飞船外面,战斗爆发了,这是这场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面交火。稀薄的大气下晃眼得无法直视的烈日被这片大地上从未出现过的朵朵阴云遮盖,就连那摧枯拉朽的飓风都在如有实质威势压迫下骤然停滞。 从天而降的应选者们开火了。无论他们各自身怀怎样的绝技,全都像精密的机械一般整齐划一地进行着最能发挥己方优势的攻势。 想要让桀骜不驯的超人们做出这样严谨的集体战术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显而易见,他们早已针对眼前的发展进行过周密的演习。 五彩斑斓的光束横冲直撞,明晃晃的电弧与灰濛濛的暗能量雀跃飞舞,传统的动能武器和爆炸武器把坑坑洼洼的地面耕耘了一遍又一遍,其中还蕴含着最为致命的无形的声波与力场…… 玛塔尔神国的高科技远程打击涵盖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这样的打击下无论身负何种诡异的规避力量或者如何坚不可摧的防御都必将九死一生。 然而华丽的弹幕之下攻击者并未能如期收穫飞溅的鲜血与残肢断臂,它们面对的并非游戏世界寻常的土着,而是像他们一样的精英应选者……之中的佼佼者。 统帅所组织的猎杀行动能够斩获巨大,是因为绝对数量上玛塔尔神国的高阶应选者远远超过龙隐界所形成的虚幻的等阶优势。一旦他们的普通团队遭遇了桃花源这样的顶级战力,结果就会像现在这样颠倒过来。 噗!巨汉诡异的面容连同斗大的脑袋被喷射而出的血柱高高顶起,而此时他还尚不知晓那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已经悄然立在他的身后。 另一边,一对样貌相似的中年妇人在敌阵中穿梭,万军丛中犹若霓裳漫舞儒雅地挥洒着一对青铜剑器上飞溅的血珠。转瞬之间,已经有十余位玛塔尔神国战士血染黄沙抛颅苍穹。 缕缕青烟从她们衣袖里飘散而出,像是那佛像前常燃的香火,亦似错开了图层的动画效果般不受狂风半点影响,在显然高过绝大多数攻击的维度中将里外的空间如隔两界,任由外面千奇百怪的攻击雨点般砸落而巍然不动。 只是这样的力量出现在底层宇宙中又怎么可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两人额角越来越多的细密汗珠道出了此等优雅背后的捉襟见肘。 从一开始便退出战圈的青年样貌的女子在高空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隐匿在无法直视的日光中,与天穹仿佛融为一体,以至于陆陆续续从她面前降落的战士们竟没有一个发觉她的存在。 看到此刻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们撤!都是些凡人!这样下去会被毫无意义地耗死的!」 玛塔尔神国拥有着龙隐界数十上百倍的应选者,但统帅小姐又怎么可能因此就把它们当做炮灰送来给桃花源毫无收益地消耗呢? 如今四分兵力,已经是解侣棽心目中能够确保任何一方面临龙隐界集中兵力都不至于落入下风的极限。曲芸能想到集中精力对抗一点,趁着敌人援军赶到之前打歼灭战,解侣棽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基础的兵法? 所以对统帅小姐而言,应选者力量绝对是多多益善捨不得浪费半分的。 但凡人就不同了。甚至连解侣棽自己都数不清楚已经大规模星际殖民的玛塔尔神国以及边远星域那些半独立的小国,定居部落全部加在一起究竟有多少兆人口。 于她而言,凡人之生命真的是可以当做炮灰任意挥霍的消耗品,甚至比需要花费大量生产力投入的流水线机械舰队更加廉价方便。 用上千装备精良的凡人部队堆死一支敌人的顶尖应选者团队在她眼里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从远古时代开始,科技的力量就在帮助弱者战胜强者。比起近百倍的超人数量,解侣棽并没有忽视数千年的科技差距才是神国最大的优势。 越来越多的士兵飞蛾扑火般杀向勉力支撑的桃花源六人。他们明知自己的下场和身处此地的意义,但信仰的力量和自我牺牲的荣光支撑着他们双眼中迸射的狂热光芒。 或许只有这些人自己才知道,他们有多少打心眼里相信着那位从未眷顾他们的主神;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各自胸中仿佛永无止境的狂热怒火因何而起。 没有一个人会责备统帅无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牺牲。所有在这里战斗的人之所以用生命来消磨那不可力敌的敌人,皆是出自他们自己的选择。 慈不掌兵,若是没有牺牲他们而毫不动容的魄力,一个战争领袖根本就没有能力让他们的牺牲成为有价值的奉献。 他们自己选择站在这里,仅仅只是因为没有退路。因为身后的妻子儿女,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站着灭亡,亦或跪着灭亡。 后者或许也有一丝生机,在不知不觉中由他人救赎下自己的生命。但唯有前者,才可以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人本就是有血性的,尤其是在被逼到走投无路时。 而让他们最窝火的还是他们根们没有理由憎恨世界壁障这一头,那些像他们一样没有选择的敌人。 【清算】对于诸天万域的凡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终极的天灾。你可以在飓风海啸中坚强生存下来,却没有道理去憎恨大气和海洋。 没有道理,因为你做不了任何事。 因为你做不了任何事,所以他们可以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发动天灾,将你的命运玩弄于掌中。 天意弄人,人如刍狗。 但总有人不甘,不乐意顺天之理。 于是以不断扩张的宇宙融合边界为盘;以遥遥相映,一一对应的满天繁星为子;两双纤细白皙的手臂开始了两大文明空前绝后的博弈。 她们的眼光并非紧盯彼此,而是不约而同地透过彼此身后广袤无穷的宇宙,层层叠叠的维度,落向彼此心目中共识的真正敌人, 意欲逆天。 1079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三节) 领头的青年样貌女子命令一出,混战中的五人便争先恐后地开始撤出战圈。桃花源每一个都是百岁以上的老怪物,看起来道貌岸然甚是高傲,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惜命。 眼看着这样子打下去十死无生,领头女子却没有一丝恐惧。她的右手始终按在左臂的纹身徽章上,眼睛却不时往远处自己的飞船那边瞟,似是在犹豫什么。 这犹豫的瞬间,事情的发展便超出了掌控。 那仙风道骨的男子抽身后退,刚转过身来便见满天绚烂而致命的光华全都像是长了眼睛般拐着弯向自己袭来。心中一惊,男子慌忙站定,周身汗水瞬间挥发腾起蒙濛雾气。 只这一瞬,整个人便被海啸般的弹幕淹没。最快的雷射根本不可能来得及防御,而最慢的实弹也有着高斯武器的射速加成,几乎在烟雾升腾的同一时间便将男子的身体淹没。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轰鸣的战场仿佛为了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此处一般寂静了一瞬。飓风之下烟尘顷刻散尽,留下男子尽染血衣的景象。 猝不及防间,本应通过跃维规避的雷射攻击在他身上留下了数个血洞。突然改变的攻击节奏让他没来得及完全调整自身跃维的频率。 而一切还没有结束。早已等在周边的数名战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下了手中的热武器,转而换上了一把把闪耀着附魔光辉的兵刃围杀而来。 一步,侧身格挡下长枪突刺,剑尖上扬挑飞枪主人的头颅。 两步,蕴含着诡秘能量的飞镐从他身影中奇幻地穿行而过。挥剑斜砍,古朴的青铜剑像切豆腐一样将挡在眼前蒙着淡蓝色宝光的壕杖沿中轴线一分为二,顺带着还有握在后面的手臂,肩胛,心脏。 三步,气沉丹田,虚步画圆。完美的弧线不经意间一闪而过,从四方同时冲上来的四人整整齐齐一剑两断。 待到身形再次迴转向前,气息正待回调之时,男子骤然见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比噩梦更加狰狞的笑容。 那本应已经被他斩灭的巨汉面孔骤然出现在他面前半尺。 猝不及防下,砂锅大的拳头已经轰至脸前。 眼前之人境界至少比自己差一个大阶,放在游戏中是这仙风道骨的男子甚至不愿正眼去瞧的类型。 但只要随随便便运气抵抗就可以一掌挥飞的攻击,却偏偏赶在一系列并不致命的杀招之后,他不得不调息的微妙一瞬降临。 失去了特有的上古唿吸法加持,血肉骨骼并没有特别进化的男子,在一瞬间整个人被轰成了血雾。 眼前的一幕让领头的女人目眦欲裂,她瞬间从手臂的空间中抽出一枚像米莎的身体般趋近于绝对镜面反射,造型十分科幻的金属牌对着仍旧源源不断降临的军队大喊: 「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们是桃花源!」 远处身体刚刚恢復完整的巨汉露出狰狞的笑容:「老子管你是谁。神官将的命令是,火星上的所有生物,都得死。」 女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瞭然和怨愤。神官将的命令?无怪这些傢伙对自己赶尽杀绝……拥有如此战力,他们甚至不是直接听命于统帅的主力!玛塔尔神国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底蕴? 「结阵!小心这些傢伙中混进了不少高阶超人。顶住他们的攻击沖回飞船!让那贱人给我们殿后,她还有一战之力的!」音落,五人瞬间聚集在一起,被迷濛的雾气包裹其中。 「婆婆,这种必死无疑的事情她不可能会答应的,更何况是为了我们……」面容相似的女子中一人担忧道。 「不,她一定会答应的,」青年面容的女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我们无法力敌是客观事实。把她丢在这里自己逃回去音乐家也没法苛责我们。 而对于她,不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仇怨,这些会威胁到她的世界的人才是她绝对不能放过的。 她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万民景仰,不染凡尘的圣女;她的眼中所谓的大局大义永远比自己更加重要,不是吗?」 「婆婆,就算你把握十足,恐怕我们也未必能坚持到返回飞船。而且仅凭我们五个在此等火力下护住防御薄弱的飞船也十分困难。 虽然敌人或许因为自己飞船太多并不清楚,可事实上一旦飞船有失我们就完了。没人能凭肉身轻易跨越两个天文单位逃回地球,我们会在这里像是闹虫灾的宫殿一样被源源不绝的蝼蚁啃食殆尽! 这整个星球简直就像是专门围杀我们的猎场,连一个躲避远程攻击的掩体都找不到!」比起女子的阴毒,气喘吁吁跑在她身后的老人看起来则更多是忧心忡忡。 「等等!我们的飞船不见了!该死!一定是她想要趁着我们吸引火力自己独自逃走!」一名汉服女子惊声尖叫。 话音未落,那始终接连不断将他们覆盖其中的骤然消散一空。连带着从天而降刚刚飞落一半的战士,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天。 天空被染红了,无法直视的太阳的光辉被火红的烈焰所掩盖。 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压下来了,那是扯地连天的红莲火毯?那是填满苍穹的彼岸花海?不,那是无数细密的火球连成一片,无情吞没了苍穹之下一切目瞪口呆的生灵。 嚣张追击着桃花源五人的大军瞬间傻了眼,如今他们也面临着自己猎物刚刚走投无路的境遇。荒凉的火星大地上,竟没有一处掩体可供他们躲藏。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绝望,战士们纷纷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态。仰头望去,唯有一袭蓝衣如沐春风般隐现在满天火雨中。 银髮如瀑,点缀着发出明晃晃银光的短小龙角;美眸微垂,修长的身影伸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胸口一朵娇嫩的百合花悬空漂浮,散发出足以掩盖四周数百米烈焰的圣洁光辉,让人在地面就可以清晰锁定到她的位置。 这便是高级魔法师,世界神级别的蓝袍强者全力一击。 毁天灭地,一人成军。 1080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四节) 龙女不知道曲芸是否料到敌人在火星打通的虫洞会突然间扩张到足以容纳大军过境,但想必她是不会毫无准备的。 然而身后就是地球,面对这些连凡人士兵都人人可以藉助特殊设备在太空穿行的蝗虫般络绎不绝的敌人,她一步也不能退让。 对于自己的处境……既然已经答应了芸儿的约定,她自然是没有半点同归于尽的打算。守信是一位公主最基本的休养。 至于先前对她说过无法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那是针对于整个世界的战力。眼前这几千上万的科技军势以及混杂在其中零星的封顶不过初开高阶的应选者,在实力全开的龙女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便是再出来两三支实力相当于桃花源的完整应选者团队,她也有把握将之尽数灭杀在这里。 若是更加极端的情况,碰上统帅小姐想不开率领整个世界对着她倾巢而出…… 普天之下,她若想走,没人能拦。这霸气的话不止是随便说说的。维度境界的差距带来的是诸多任凭几千年底蕴仍然无法理解的匪夷所思的手段。 足以永久改变地貌,放到地球上甚至会彻底影响生态的攻击下,密密麻麻的神国战士尽管手握各式强大的兵器,在末日天灾般的打击下却像是被收割的麦子般层层倒下。 继而,尸体像是收割干净的麦田烧草梗一般被燃成飞灰。 「这是什么魔法?!九环的【末日】么?!有创世神对我们出手了?!这怎么可能?!【清算】不是将所有高维力量排除在外的绝对两大宇宙间内部的战斗么? 擅自在【清算】中动手,上位神会让自身被牵扯进宇宙的融合而被迫降维的啊!怎么可能会有神愿意为敌人做出这样的牺牲?!」混杂在千奇百怪的战士中,一个尖嘴尖耳的矮小地精在嘶声尖叫着。 「冷静点,别暴露了我们。我们的任务只是在事情发生意料之外的转变时回报神官将。敌人之中有超乎常理的存在,即便是我们也不可能应付。现在是时候撤离了。」矮小地精的身边,一个全身穿着厚重动力装甲的金髮男人总结道。 「不,这不是【末日】,」一个周身被明黄色长袍包裹完全隐藏住面容,透露出神秘气息的高个子身影在毁天灭地的火雨中静静垂首。 只见这人抬手托起一片幽蓝萤光将另外两个同伴护在其中,那些轻易让身旁那些全副武装的战士们灰飞烟灭的火球击落在手掌撑起的区域,却只是让光幕微微震颤,晕开层层波纹。 「这是……一环魔法,【飞弹】。」黄袍人用中性的嗓音沉吟出让人无法相信的结论。 火星大气中占据主体的,取之不尽的二氧化碳在源源不绝的奥法作用下被拆散成一氧化碳与氧,接着在令人疯狂的巨量法力与计算力下形成轨道复杂的燃烧气体球从天而降。 这是机缘巧合下活用极端环境方才显现的奇蹟,即便是创世神也绝无可能在地球上再现。至少,不可能是使用同样的方法。 「怎么可能!」地精嘶声尖叫着:「要撑起这片弹幕至少需要世界神层次的力量! 且不说为什么【清算】会把一位世界神牵扯进来,单单是一位可以直视膜,可以肆意操纵上面宇宙法则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花费这么大精力把一个一环魔法开发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 「她是一位魔法师。魔法师从不研究最有效率的东西,他们只会把时间花费在自己的兴趣上。她选择执着于一道一环魔法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导师的遗训,恋人的馈赠,莫名其妙的低语……不外乎类似这样的缘由,」 金髮男子斜眼瞥了一眼黄袍,意有所指:「还有,如果不想被她注意到而集火灭杀的话,我们该走了。」 两分多钟了,每一滴都足以把人体气化的奥法火雨还在持续。第一批冲过虫洞降落火星表面的战士已经死得十不存一,少许还剩下依旧苦苦支撑的全都是混杂在队伍中的应选者。 龙女的攻击声势再浩大,本质上也只是一环的把戏,不至于让中阶玩家瞬间泯灭。但也仅仅是无法瞬杀而已,看他们苦苦挣扎的样子,怕是没有几个能再撑过十秒。 这还仅仅是地面上看到的景象。事实上在大气层外侧,扯地连天的火雨已经烧到了虫洞出口的位置。源源不绝的神国战士如字面意义的飞蛾扑火般毫无意义地陨灭。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保留着踏入单兵虫洞前一瞬的记忆便猝不及防地迎来了灭亡。 这道曲芸最常使用的物理攻击性魔法,由她藉助祸雨的灵感开发出多种变化的活用方式,最后却终于在真正的万物核心学派大师手中藉助严苛的环境条件展现出真正的极限。 将一环魔法运用到此等地步,怕是再过上两三个宇宙周期文明始末也未必能有人超越。 「走吧,我想她不会针对我们的。」黄袍的嗓音毫无波澜,冷不丁间突然一跃飞起向着太空中虫洞的方向而去。剩下两人虽然错愕,但娴熟的默契让他们第一时间跟上了黄袍的脚步。 如降世神明般不可侵犯的龙女悬浮在高空,在三人于十几公里外与她擦身而过时,她确实没有刻意调整法术模型,只是投去了随意的一瞥。 在龙女的层次上,几个初开境的小傢伙跟地面上仍在垂死挣扎的那些凡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她又没有强迫症,犯不着为了两三条漏网之鱼压榨自己的脑细胞重新演算下一波攻势的数学结构。 她甚至对这些外宇宙的侵略者没有半分怨恨,所想的仅仅是必须确保地球的安全。 漫长的准备与复杂的谋划后,决定两个世界两大文明生死存亡的【清算】进程悄然而至,由在地球都可以观测到的天文现象级的攻势轰轰烈烈地打响了第一枪。 然后,在这令交战双方全都猝不及防出人意料的一面倒的结果下缓缓拉开了序幕。 1081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五节) 虫洞这玩意本质上只是三维空间中一点到另一点的高维捷径,是一种自然现象,无所谓诞生于消亡。其中一些稳定的结构甚至可以维持到地老天荒,字面意义上的与天地同寿。 但是就像恆星的燃烧与黑洞的吸收都并非无限一样,虫洞所容纳的能量转移是会造成消耗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条精确开到敌军大本营家门口的单兵虫洞中并没有直接冲出几十支顶尖团队或者数量庞大的舰队。 过强能量的短时间转移会消耗维度的稳固,动摇虫洞存在的根基。对于玛塔尔神国使用人为科技手工制造出来的非自然虫洞更是如此。 眼下如潮水溃堤般涌出的大军正说明了神国方面并没有打算给这些人留下后路,这只是一次单程投放,一场针对龙隐界派出查探虫洞出口的高阶团队的同归于尽式的猎杀。 只可惜在人力难以企及的因素下,如此决绝的投入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但比起神国失败的行动,更加焦急的反倒是龙女。打到这会儿她也看出对面不可能派来什么强敌了。空间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敌人没有道理让强者在最后来冒这不必要的风险穿行。 但对她而言,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条通道却是必不可少的。 希望刚刚有意放过的那三个傢伙能够在通道崩溃之前阻止那边继续进行这无意义的行动……龙女不由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毁天灭地的攻击又接着持续了一分多钟,龙女没有表现出很吃力的样子,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下面桃花源五个傢伙狼狈地瑟缩在雾气阵法之中,铺天盖地的火雨之中却意外地没有被一滴火星沾身。 看起来再是声势浩大的灾难级魔法那也是由魔法师一条条轨迹演算出来的,理论上不会出任何差错。这是龙女有意放了他们一命。 时至此刻,摇摇欲坠的虫洞中终于再没有半个人冲出来了。与龙女所料不差,统帅或许不会计较有多少人死在战场上,但因为没有必要的危险运输导致无意义的伤亡就属于她的指挥失策了。 一位有资格与芸儿对等竞技的智者没有道理会犯这种错误。 眨了眨因为全力爆发而露出本性的一对龙族竖瞳,龙女心中有了主意,向着桃花源五人砸落而去。 「这里仍旧不安全,我们应该进入虫洞离开此地。」龙女飘然而落,开门见山。 「你傻啊!你以为杀了这些凡人就打赢了整场战争?和鬼地方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更强大的敌人整装待发呢!要去送死你自己去,我们接到的命令指示来勘察火星异常而已。 现在使命已经完成应当回去復命,可没有理由陪着你去自杀。」面容相似那对女子中的一个厉声叫嚣道。 「住嘴!注意分寸,这位可是公主大人,」被称为婆婆的青年样貌女子阴沉着脸呵斥,仿佛先前对着龙女冷嘲热讽的是另一个人一般。识时务,方是桃花源与九州在游戏中数次遭遇,即便歷经数百年仍旧屹立不倒的另一原因。 刚刚的嚣张跋扈蹬鼻子上脸是因为龙女失去了力量又落了单。只要不是亲手弄死就可以任由他们拿捏,但现在那人真的不惜用掉自己最后的机会全力一战,现场的局面就颠倒了过来。 生杀予夺,他们的小命完全捏在人家手里。看龙女大气不喘的自在优雅,想必再借着最后爆发的余威捏死他们三五只小蚂蚁也不过翻掌之间。 三百岁的经验告诉婆婆,无论心中有多少不忿,这种时候就是得怂。忍一时风平浪静,方才能有机会后来居上。何况她心里明白得紧,眼前这高高在上的圣女仙子怕是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这种时候,便顺着她好了。 随即她又面带恭谦地对龙女抱袖而揖施了个古礼道:「臣等多谢公主相救,只是这进入虫洞……」 龙女姐姐是一点也不在意这傢伙的虚情假意包藏祸心,随意挥挥手仿佛毫不计较先前的不快,劝服道:「本宫自然清楚双方实力的差距,也没有带着你们牺牲的意思。 正相反,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或者直接逃回地球,反而才会让自身陷入极大的危险当中。」常年的相处让她把这群没脸没皮的老傢伙吃得透透的,方才终于想出足以说服他们的伎俩。 「此话怎讲?」婆婆蹙眉恭敬地问道。 「虫洞是高维空间在三维世界中的投影,所以理论上即便同时穿行于同一条虫洞,在三维层面上面对面相遇的可能性也几近于零,这一点你清楚的吧?」龙女不再侷促,回復她往常那从容的微笑。 婆婆点头,眉头没有半点舒展的意思,她有些弄不清龙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龙女并不懂得如何驾驶他们的飞船,至少在从地球飞来火星的路途上只是学了个一知半解罢了,否则她不会疑惑这位已经抢占了飞船的公主殿下为何还要浪费时间来说服自己。 「正如你的团员所说,刚刚这仅仅是敌人的一小波攻击而已,后续还会有大军接连不断地杀来。所以对我们而言,无论是死守火星,还是退回地球,恐怕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吗?」龙女用十分温和的声音循循善诱。 婆婆又是点头,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对我们而言,想要倖存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现在进入虫洞。这样我们就会和敌军的主力在高维意义上擦身而过,实际上却可以毫髮无伤地暗度陈仓。」龙女清秀的面容上闪烁着罕见的狂热。 婆婆再次点头,却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忧虑:「那么你的目的呢?我们的确想要倖存下来,但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如果你想要干些直捣黄龙,妄图一个人去毁灭对方母星的事情,还请恕我们不敢奉陪……」 「进化!」龙女散发着银辉的龙眸骤然一亮。 1082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六节)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找到了突破自身极限,突破这整个下宇宙系统极限的契机。它就在这条虫洞的中央,就在两片正在融合的宇宙中那突然加入的空间里。而这,或许将是我们以弱胜强的唯一机会。 你们或许并不清楚第六维生命体是怎样意义的存在,但我想你们还是有最基本的想像力的。生物的进化越是高级,每一阶之间的差距就越是难以逾越的巨大。 若我能顺利跃维成为六维存在,那么即便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整个宇宙的战力,仅仅翻手覆灭一颗行星恐怕也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所以你们可以相信,跟我离开不会有任何危险。到时候即便你们想帮忙恐怕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只管躲去某个已经发生融合的角落去静待战争结束便好。」 似乎完全没有计较这些人先前的大逆不敬,龙女十分真诚地解释着。而桃花源剩余的五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纷纷从同伴的眼中找到一丝被说服的动摇。 「这可不像是你会做得抉择,」最后,婆婆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你能放得下地球吗?你不会担心万一自己还未完成突破,我们的世界便已经沦陷该怎么办?」 龙女的回答十分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自豪的微笑:「我相信她,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才是整场战争的统帅,这本就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事情。」 亲爱的龙女姐姐在地球大本营的眼皮子底下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的曲大小姐是否忧心到直接亲自赶来交战现场美人救公主呢? 很遗憾,这事儿她压根就不知道。而且即便别人想要告诉她,都没有办法做到。 此时的曲芸正漫步在林荫掩映的碎石子小径上。周围的林木中,树冠上,甚至太过巨大树木的树洞中,都可以见到人类栖息的痕迹。有些是潜入树干的砖瓦凉棚,另一些则是纯粹木材搭建的高耸平台,上面垂落下来林林总总的招牌。 如果不是知道随着【清算】的进程已经不会再有拉马克游戏的常规活动发生,恐怕任何应选者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下意识地认定这一定是某个游戏世界。 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是人类的国度而非精灵的家园,因为格式的建筑结构完全没有在意过树木的感受,而植被的生长也明显有着人为设计的痕迹。 看起来这里的人们并非深爱着森林,而是紧紧喜欢自己的生活环境中多一些自然气息带来的健康感受而已。 顺着各式各样隐现在林荫中的招牌,曲芸的目光锁定在一根明显是被机械砍伐去的巨木所留下的树根上。 树根被砍断部分的直径大约有二十多米,像这里满眼望去的森林一样一看就不属于任何表世界已知的地球物种。 而树根下方与地面相连的位置被精巧地修筑了一扇小圆木门,半地下式的结构看起来就是像是半身人(halfling)……嗯,在某位流行作家笔下又以霍比特人而闻名的极擅享受生活的小傢伙们修筑的家园。 小门边上有一扇纯粹雕琢在木质上没有任何漆色的招牌。最顶上是一本打开的书页翻飞的书,下面竖着印有「historia」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单词。 这明显不是任何一种曲芸认识的语言中的单词,不过却可以通过相对熟悉的词根推断出它大致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小店的招牌让她想起了自己每天面对的三神对于「能量不灭」真理的徽记标示,曲芸面无波澜地径直推门而入。 「书……自己……随意……」 一进门,便看到一位金髮披肩的小哥坐在柜檯后面专注地翻阅着手头的文献。他穿着十分典雅的东方款式长袍,脸上去挂了一只颇具西方绅士气息的弹片眼镜,偏偏没有一丝古怪只让人觉得颇具贵族气息。 似乎过于专注于手头的书籍,金髮小哥听到门被人推动的声音甚至连头都没抬。他使用着曲芸十分陌生的语言,但从可以理解的只言片语曲芸很容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拉了把椅子坐到和整间屋子等高的一排排书架前,曲芸按住自己脚踝的高音谱号联繫上了米莎: 「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在游戏世界之外没法享受系统的自动转译服务,但这种大字不识两三个,连别人讲话都得猜的情况也太坑了吧?!这是要依子装哑巴还是扮傻子啊? 说好的转译服务呢?我愿意支付能量点,快给我把这见鬼的世界变正常吧!」曲芸静静浏览书籍的面孔就像女神雕像那样娴静优雅,内心里却是表情十分精彩地对着米莎大叫着。 「是主人自己说想要试试体验一下没有游戏系统干涉的穿越体验的啊,」在曲芸的精神世界中,米莎抬起自己两颗悬浮的金属球手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虽然这玩意根本就没有肩膀,但是她现在越来越善于用拟人的动作让人一目了然地了解她想表达的感情: 「以云裳仙府现在的团队等级,每一小时收取一能量点,每一种文字再多收取一能量点。现在开始为主人接入转译系统。 请放心,无论是这一方世界还是你一直担心的某些上位存在都无法通过转译系统注意到……滋啦……」 说到最后的部分,米莎又像是第一次与曲芸见面时那样发出滋啦的白噪音,整个身形都不稳定起来。显然又是她的话里无意间透露出了越权的情报。 对于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报,曲芸自然是秒懂的。这句话证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像她预料的一样,至高神圣裁判团的傢伙并不具备拉马克游戏系统的管理权限。 对于使用【清算】机制排除异己的操作或许是付出某种代价的交易,又或许只是藉助游戏系统漏洞的越界行为。 当然,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后续的行动真的不得不装聋作哑,她立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帮米莎掩饰了过去: 「是啊……我只是没想到明明都是地球文明,却会在语言等最基础的方面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现在回想平时去各个世界进行的游戏,如果没有系统的自动转译恐怕文明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问题都需要花费数十年才能解决吧?」 「哦!美丽的小姐,我居然没能发觉密斯特拉的明珠降临在我的小店里,这真令人羞愧。十分抱歉,您的到来让我的书店蓬荜生辉!」 似乎是为了印证转译系统正确开启,店里的男子突然间抬头看到了曲芸面对手上书本微微蹙眉的模样。 1083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七节) 「密斯特拉?这个名讳依子倒是并不陌生,你这里难道其实是一间魔法商店?」 这个名字曲芸当然不会陌生,她是在那玛塔尔作为超自然之主凌驾诸天万域的时代中,身为奥法统御者追随在他身边的创世女神。在诸多宗教盛行的世界中至今为法师们追捧膜拜,甚至在血烛堡里还设有她的祭坛。 嗯,如今曲芸已经从黑塔知识里了解到现实中的「创世神」或「至高神」并非使徒传播的宗教神话中那种全知全能的伪神,而是相当于自己如今境界「神醒」一样的一种对生命维度层次的划分。 当然,是至高无上的那种。 不出意外的话,曲芸铁了心去反抗的至高神圣裁判团背后便站了数尊这种玩意儿。 考虑到血烛堡的特殊歷史地位,曲芸亲眼见过的那座祭坛很有可能是诸天万域最古老的一座,甚至考虑到那位喜怒无常的血族老祖,那地方有大概率还是女神本尊亲自生活过得地方。 但她并没有敢于直接暴露出自己的知识。如果不小心显示出自己知晓一些在这个世界不可能被了解的禁密,她恐怕就只能杀人灭口了。这地方想找个后院埋尸体都人生地不熟的,横竖都是麻烦。 因此曲芸只是用十分暧昧的语言进行了试探。这试探不仅针对于玛塔尔神国百姓中对于相关歷史知识的普及程度,同时也在试探书店老闆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哈,如果我没听错,你正在使用地道的东方古语体系讲话。这算是对我才学的一次试炼么?那好吧美丽的小姐,让我想想…… 你所讲出的每个单词都有清晰的声调变化,里面蕴含着明确的意义。请原谅我的冒犯,您太过美丽的声音让我几乎忽略掉了自己对本职领域的敏感……所以,这是资讯时代早期的汉语,我猜的对吗?」 呃,原来系统转译没包含自己说出的话么?难道这是因为眼前的傢伙懂得龙隐界使用的语言才出现的bug?不行啊米莎,快给人家转换过来,这破绽太大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微微挑眉,再开口的时候曲芸口中的话已经换了一种陌生的语言。但她自己浑然不觉,就像每次在游戏世界中一样。 「是的是的,」优雅的店主似乎毫不介意曲芸的不耐烦,享受着与美人搭讪的时光:「您可以随意浏览,我这里可不贩卖那些哄骗心上人与自己一夜春宵的魔药或者那种让小孩骑在上面就可以满天乱飞玩具扫把。 当然,如果是有关于真正的奥术一些隐秘的岁月与古代法师们至今无人可以解读的手稿,或许您能在某处角落发现一些也并不奇怪。如您所见,这里只有知识。」 「知识么?还真是合依子的胃口啊,」曲芸挑起一边嘴角,露出了迷倒众生的诡邪笑容:「所以这是一间书店?外面的招牌是你的店名,似乎有关于歷史的?」 「是的,歷史!我这里贩卖歷史,各种各样的歷史!没想到博学的小姐竟然还认识上古时期的拉丁文,美丽的文法记载着诸多神圣与邪恶的典籍,是神学家梦想中的领域不是么?」 曲芸默默擦去额角的黑线。横竖看不懂,她本以为招牌上的单词属于玛塔尔神国首都通用的文字,却没想到遇到个奇葩老闆根本就没打算让 这或许是生活极大富足的社会中才会产生的一种有趣的现象。书店老闆并不需要费劲心思捉摸着怎么营销造势忽悠人来消费;取而代之的,他们可以足够低调,足够个性,把精力用在自己感兴趣的文化底蕴或者装腔作势上。 单从这个角度来看,曲芸对玛塔尔神国多少生出了一丝好感。而眼前之人的表现也让曲芸有了九成把握,他就是个和血烛堡大图书馆里那些动辄花费几十年时间住在里面不出来的傢伙一样的纯粹学者。 他不可能是神国的密探。而且除非神国有着像老傢伙诺查丹马斯一样的大预言家,也不可能在她随机选择的一处小店里事先做好手脚。 「一家贩卖歷史的小店,似乎正是依子想要找的地方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冥冥中的天命?」曲芸摄人心魄的瞳孔中露出了少有的惊异:「如果你这里确实有依子需要的东西,那么你可以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之后在恰当的时候,依子会给你一个选择,一次机会。那会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面对曲芸不合常理的话语,店主人没有露出丝毫的差异,反而十分从容地回应道:「看,您的美丽已经让我震惊到让我忘记了基本的礼数。我叫hpoΔotoΣ,小姐。请问歷史小店能有幸帮到你什么?」 把任何我注意到的语言文字全都给自动转译了,不必在乎能量点的开销。米莎,你这套服务也太不智能了。 曲芸内心抱怨着,刚刚书店老闆的名字在她耳中突然变成了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很明显是因为那傢伙又换了一种语言。 继而随着精神世界几枚光点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刚刚耳中毫无意义的那个单词的意义:hpoΔotoΣ——希罗多德。 参考自己在表世界的调查,无论是拉马克还是欧里庇得斯他们都是能和现实歷史的时代对上号的。现在身处异世界,面前的这个希罗多德恐怕也不会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歷史人物。 或者说比起拉马克他们超越时间与维度的隐秘,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像是凡人的傢伙更像是被借用歷史人物的名讳起了名字,这在表世界的西方并不罕见。 「是个好名字,和你的店十分契合,」曲芸试探着打趣问道:「你看起来并不是像是一位活了几千年的古人,所以在出生前你便知晓了自己将要从事的行当?」 「是啊,我的母亲就是一位杰出的歷史学家。可惜她只活了一百零六岁便早早去世了,不然她一定会很期待能认识您,一位同样博学多才的女士。可以请问一下您的名讳么?」 「依子来此正是为了寻找歷史。神国的歷史,魔法的歷史,你拥有的全部的歷史。以及一些关于传统与地理的知识,我们伟大母星上所有的奥术节点,魔法源泉的位置,以及所有留存至今的,自然或人为的魔法大阵。 别担心,依子读书非常非常快的。至于依子的名字,你可以称唿为魔法师。 一位热爱和平的魔法师小姐。」 1084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八节) 如果一个文明註定毁灭,那么究竟什么人有着存活下来的价值? 大多数人可能会说我们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事实上这只是一种推卸责任的逃避态度。没有人可能做到尽善尽美,那么只要顺应自己的本心就好了。真到了需要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放弃往往会是最糟糕的一个选项。 曲芸对于整场战中自己的胜利有着充分的信心,而她手中便握有救赎有限个体的权力。 她确实像绝大多数曾在【清算】中对弈的智者一样需要一些安插在对方阵营中的眼线。但她需要的绝对比那些人都要更少,因为通过直接的利益交易换取他人行动的结果在育成法中无疑是最下乘,最不可靠的动机。 让每个人心甘情愿地为着自己的信仰去努力,最后达成她所想要的局面,这才是使用育成法的策士应该做的。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对于一个先进的,有着无数值得学习借鑑的方面,却即将香消玉殒的文明而言,究竟哪些人是值得救赎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又毫无道德可言的曲大小姐是没有任何纠结的。这人首先得对权谋仇恨没什么追求,不能特意拉去个白眼狼给自己找麻烦; 其次这人得运气够好,能够遇到自己或者有资格向自己推荐的人,并博得一定好感; 然后对于能够对自己有帮助的人,曲芸是从不吝啬一些回馈和奖赏的。这和使用筹码交易得来的帮助本质上完全不同。一份善意本身的价值,往往远远高过等价交换中彼此付出的筹码; 最后考虑到学习理解已故文明的方方面面,一位学识广博到跨越多个领域的歷史学家无疑是相当理想的人选。 所以她问了他的名字,这是一份邀请背叛者契约的必要条件。 当然,比起过早去考虑赢得战争之后的种种安排,曲芸此时的注意力还是首先集中在如何赢得战争上。希罗多德手中极有可能有一些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情报。 可惜融洽而优雅的谈话很快被粗鲁的破门而入打断: 「魔法师?别逗我发笑了。现在所有的魔法师都已经被统帅徵兆,此时或许都死在敌人的母星上了。 你隐瞒不了,女人,你是个外乡人,我在森林都市从未见过你。外乡人会在这种时候来到这家书店,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我们抱有同样的目的。 但你可是打错了算盘了,至高神的青睐是属于本地人的。我不知道你道听途说了什么小道消息跑来这里,但如果你来自地球之外,甚至都没有踏入圣堂的资格。」 突然闯进来的有六七个人,陆陆续续挤进来把原本就堆满书架不算宽敞的树洞挤了个水泄不通。其中更有两人不动声色地堵到了希罗多德的身后,防止他从他们不知晓的地方逃跑。 「敌人的母星?你看起来似乎很了解统帅的计划?所以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曲芸有一种中奖了的惊喜。 眼前这些傢伙虽然明显不入流,但看样子也不是见到谁就先倒豆子般把自己底交干净的脑残。之所以如此单刀直入想必是在外面听到曲芸的说辞后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神国开始为【清算】全力备战以来各地封锁戒严,想要从地面其它区域闯入森林都市难上加难。但要从广袤的天空潜入就有得是混淆视听的小手段。 而且他们盯了希罗多德很久了,他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做过生意,这种时候根本就不会有正常的客人来到这种树洞里的小店追寻歷史。如果有,那么百分之百是奔着和他们一样的目的而来。 至于面前这位就是龙隐界的幕后boss专程跑过来灭绝他们这种事情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去想。若是真知道了,凭藉这三瓜两枣怕不是得先把自己吓死了。 领头的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眼:「这么说你是官方的人?我可不认为如此认真的情况下统帅会留下真正的魔法师守在地面,即便是也应当在喜马拉雅而非亚马逊。 在公开表示放弃之后又派了人暗中调查?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调查到了什么程度,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这个书店老闆掌握着使徒遗留的地下大圣堂入口? 你们这些故步自封的神官始终坚信着早已消失不见的古神却对今时今日站立在诸天万域顶点的真神视而不见。抱歉,我们可不会让你们彻底封死永生的秘密。 无论如何很遗憾,这件事容不得神官来干涉,既然被你撞见,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听到这里曲芸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什么找到地下大圣堂入口,重新联繫上至高神就可以得到青睐获取永生之类的鬼话十之有九是被歼灭的使徒组织余党放出的话。 至于至高神圣裁判团或者它下面直辖诸多世界使徒组织的净化监督院究竟是什么德行恐怕那些传播流言的使徒余党自己都没有她更清楚。那里是绝对不存在永生的。即便有,也不会是你想要的那种形式。 不过……使徒组织的地下大圣堂? 曲芸早就知道统帅小姐这边已经像她一样把地球上的使徒组织连锅端了,却没想到有机会能够找到那个地方。如果真的被她得手,恐怕计划会比预想的要更加顺利。 她的意识透过层层光点集中在徽章空间里的【解围之神】上。肉团血淋淋的表面那贤者符文勾画出的字体共有七个条目。 其中第六条「藉助神器的力量」已经被打上了横线划去。而此刻曲芸的注意力集中在第五条上:「以可以与更高层次沟通的节点为媒介」。 曲芸并没有搭理闯入的一行暴徒,她转向了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却无法在她面前完全掩饰住那一丝愤怒与惊恐的希罗多德: 「突然想起来,依子出来没有带钱在身上。向你购买相关知识的价格,就用帮你解决掉麻烦来偿还如何?」 1085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十九节) 希罗多德似乎在犹豫。很显然他不希望在一场愉悦的谈话后通过将一位美丽的小姐捲入自己的麻烦作为一天糟糕的结尾。 他知道这些暴徒不会杀了自己,但他们会做出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自从使徒组织被统帅小姐覆灭,自己是唯一可以确认大圣堂入口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这条消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作为被清缴的一方,他在统帅的最后行动中灰飞烟灭。 于感情上,希罗多德不希望被官方找上,也不想将这个秘密交给杀父仇人。当然,他更不可能把它交给随便什么地下社团任由他们去寻找那并不存在的「永生的秘密」。 在希罗多德的希望中,他最好能够把这个秘密代入棺材。但身为凡人他又怎么可能做到流亡星空不被诸多拥有超级力量的应选者们追踪? 所幸手握官方大权的统帅小姐未曾来找过自己。似乎她十分清楚那地下大圣堂空空如也毫无价值,也完全不相信或不再乎关于永生的谣言;又或者,她只是被【清算】牵制经歷顾不上这种小事。 所以麻烦便换了一种姿势找上希罗多德。这群远没有官方力量的凡人同样也没有官方的底线和顾虑。为了永生的秘密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他始终在凭藉自己的智慧与他们周旋,一次又一次把他们忽悠走。但人类再愚蠢也是有限度的。看这架势这群人今天似乎不愿善了。 尽管被逼入绝境,希罗多德还是不愿将曲芸捲入自己的麻烦中,他故作镇定地彬彬有礼道: 「爱好和平的魔术师小姐?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玩笑,但若不是玩笑,恐怕您真正的身份便是使徒的余党了? 很抱歉,虽然我的父亲曾经是你们中的一员,但我个人并不支持使徒奉行的牺牲自我拥抱末日的理念。即便在如今教廷已经无力维繫善良民众安全的情况下,一位绅士也是不会接受任何威胁和趁火打劫的。」 或许是由于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希罗多德的语言即便经过转译也多多少少让曲芸感到一丝别扭。但她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这话虽说得恭谦有礼,但里面却透露出一种要杀要剐随你便的坚决。 战争时期,除非你杀了教区祭祀的儿子否则没人会顾得上追查你的罪行。也正是因此这可以算作偌大一个星系神国首都的母星上才会出现暴徒光天化日闯入民宅店铺的事情。 这个情况还是让区域颇为吃惊与意外欣喜的。毕竟治安管控力度低下,便意味着她很可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直到大张旗鼓地完成自己的阴谋也未必会被发现。 不过稍一思量心中便也瞭然。神国并非没有实力维持基本的秩序,而是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几周时间,些许民众的安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全力以赴赢下战争之后再回过头来整顿乱象才是正道。 其实在龙隐界那边表世界里也并非完全没有类似的乱象滋生,但严重程度却远不及这边。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神国太大,太强。民众往往抱有盲目乐观的态度,更情愿在一场必胜的战争中为自己多谋取一分利益; 而龙隐界的更多人则既不至于绝望到自暴自弃,也不会有几个人像她本人一样坚信己方必胜。因此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绝大多数人宁愿配合各地权力系统的行动,为自己的生存增加一点机率。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自然少不了曲芸本人对舆论力度的把控,驱使人们的本愿影响他们的行动已达成自己的目的本就是育成法所行之道。令她惊讶的是对面处处表现出稳重精明甚至打过她措手不及的统帅小姐完全没有进行相关的干预。 若说那位女士完全没有考虑到相关的问题,甚至包括己方进行渗透敌后的行动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眼前的状况,恐怕她对于敌人统帅的那个惊人的判断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使徒余党的魔法师?希罗多德,你还打算继续唬骗本大爷到什么时候?你们使徒组织根本就没有应选者,这是神庭已经公布,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难道你管那些手握捲轴召唤降临物的面具人叫做魔法师?抱歉,我们不会给她撕捲轴的时间的…… 话说……礼貌已经多到足够晚餐了,你们特么的是不是看不起老子?」领头的暴徒显然已经失去了足够的耐心。无论希罗多德本意如何,他们也绝对没有放过曲芸的意思了。 曲芸倒是满脸阳光灿烂,心情十分美妙。对她而言,随便选了扇门推开就捡到宝箱简直是太大的惊喜,但也不至于不可思议到让她怀疑是遇到了针对自己的阴谋。 第一就算统帅她开了天眼知道自己穿越世界壁障降临,也不可能来得及。从来到玛塔尔神国母星到推门进入歷史小店她总共花了还不到五分钟,而在龙隐界那边即使是龙女姐姐和仙子们也不知道她会出现在森林都市,进入这家店铺。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使徒大圣堂或许是她最优的选择,但却绝非唯一的选择。即便找不到那个地方她也可以去寻找任意一处「以可以与更高层次沟通的节点为媒介」的地方。在一颗星球上,类似的选择会有很多。 想到这里,曲芸突然在所有人古怪的目光下唱起了歌:「re,sol mi ri,sol sol sol - fa」 从第一个音节时的莫名其妙到最后一个音结束时那不妙的感觉不过是三秒的咏唱。本应并不致命的四环心灵冲击魔法【乱锤】由一位几乎要进化到蓝袍的形而上殿学派天赋法师施展在凡人身上,终究造成了眼前这令人震撼的效果。 没有光影,没有爆炸,没有任何神秘的异象……唯有满屋子的人仿佛被死神轻飘飘吹了一口气,带走了灵魂,毫无徵兆地一齐瘫软在地。 「就说过依子是魔法师,现在信了?」一如既往的手比嘴快系列。 「我的天哪!你杀了他们!小姐,你比我想得还要疯狂!」唯一还活着的希罗多德抓着自己的头髮惊叫着。 1086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节) 曲芸微微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不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但刚才把依子扯了进来,就变成了依子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杀了便杀了,如果你还需要依子帮忙处理后续的事情,恐怕还得另外付出代价。」 「还是请您离开吧魔法师小姐,」希罗多德深唿吸了几口,拼命用休养来掩饰自己的惊慌:「虽然现在整个世界都不太平,您恐怕也有足够的自信来摆脱杀人的麻烦,但是他们所说的事情是真的。 因为我知道的秘密,这里恐怕一直都被教会的官方人员关注着,因此我才敢和这些人周旋下来。如果您再不离开的话,或许就不得不面对教区官方的追捕了。 您一定比我更清楚,每个都市教区都至少常驻三名和您有着一样力量的教士。即便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随着舰队去远征了,但森林都市这里绝对不会!因为……我在这里。」 「虽然原本是真的不知道,但事到如今依子倒是对你掌握的秘密提起几分兴趣了。你有你的骨气,但是你看,胁迫你的是地上这些傢伙,依子所做的仅仅只是顺手英雄救美而已,」 说着,她促狭地渣渣眼睛:「难道你想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才安心?」 虽然曲芸对这位的性别完全不感兴趣,但希罗多德无论用哪个世界的观点看也都确实算是一位美男子了。 希罗多德愣了一下,随即咬紧嘴唇:「即便如此我也不应该把秘密交给您。抱歉,但是您太过危险和疯狂了。」 「你还有选择么?」曲芸微笑着哼起了优美的旋律。 她的笑容异常灿烂。 单是区区一个希罗多德,哪怕再加上使徒组织的地下大圣堂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兴奋起来。她笑,是因为终于想通了。 跨越宇宙的界限,随机穿越到偌大一颗地球上。结果一落地还没等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却已经用最顺利的方式以最理想的形态接触到了此行最终目的的捷径。 且不说就连自己布局这最后一张底牌所倚仗的办法本就是【解围之神】那肉块上所书,从一开始便相当于是在借力而行了。 这不可能是她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偶然,所有的事情上滋生出千丝万缕的线头,最终全部纠缠成一张暗合逻辑,条理清晰的网。 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引着网徐徐而动……有人在帮自己。 这种感觉让曲芸感觉自己很像是被育成法盯上的猎物,不知不觉间去代行某个看不见的意志的目的。 但细节之中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背后的意志未曾或无法左右她自己的意志,而是更低级的,直接的,作用于她的目的。 而且也远不及育成法的悄无声息。若不能引入局者借自己的意志而主动,那么便必然会留下强行干涉的蛛丝马迹,露出明显的破绽。 细想之下,自己是通过祈愿之柱,跨越高于底层宇宙极限的维度悄无声息地潜入玛塔尔神国的。有谁能够操纵祈愿之柱的效果? 又有谁,能够直接影响作用神器解围之神? 答案显而易见。 有趣,被人当做棋子的体验还真是久违了。但曲芸却不甘心将眼光局限于小小两个宇宙间的一场【清算】,既然看透了,想要她乖乖当一个局中人,恐怕要比局外双方对付彼此要更加困难。 喜马拉雅山巅,暴风雪之夜。 解侣棽的圆形小屋门被从外面打开,显露出三个人影。他们身边并没有环绕着吃人的风雪,在环形小屋入口处连接着一间类似太空飞船对接口那样的气密室。关上一扇门,才可以打开对面的另外一扇。 以统帅小姐凡人之躯可受不住那种地球母亲极致疯狂下的摧残。当她要外出时,会使用房间正中短程传送装置。 那是一件毫无魔法波动,充满蒸汽朋克风格的仪器。笨重的配件与仪表肆无忌惮地裸露在机器各处,甚至还有些管线意味不明地连接到装着脑袋的容器上。不知道的人单看外形一定会把它当成某种巨人种族使用的吸尘器。 毋庸置疑,这即便在玛塔尔神国也尚未普及,会被民众当做黑科技看待的玩意也是解侣棽亲自发明的产物。 它并没有藉助任何第四维度的唯心力量,而是纯粹在量子层面干涉物质存在的位置,把「此时的我身在它处」这样的可能性锁定为既定事实。 两个身着坠满秘银丝线绛紫色长袍的高大男子在气密室里十分礼貌地掸去身上的尘雪,将加在两人中间明明身材正常,此时却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傢伙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然后,他们双双单膝跪地,用一种虔敬的目光看向统帅慵懒搭在毛毯上的玉足,汇报导:「您要的东西已经经过了最周密的检查,但是为了世界的安全,还希望能够允许我们在场保护。」 解侣棽喜欢光脚踩在温暖的地毯上。唯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脚上时才会发现诸多凌乱的管线与机器下面,房间地板上其实铺着一张与房间几乎等大的完整兽皮。 很难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兽会生长有如此惊人的皮毛。一眼看去,至少有三四头非洲象拼在一起的大小。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呵,有些时候,这或许是事实吧,但这里可是我的家。即便是你们想要对我出手恐怕也做不到任何事情,更不用说是他了。要不要……杀杀我试试?」 解侣棽没有给两人任何辩解的机会便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观点。话音刚落,两人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紧接着,那台像是巨型吸尘器一样的装置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几声轰隆震响,一股静电的气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这手工制造的简陋仪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似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1087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一节) 「桀桀桀……你和她很像,但看起来比她更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这很好。」裹在黑袍里的人被如此粗暴对待后,只是发出瘆人的怪笑声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 意识到自己的下马威完全没有起作用,解侣棽微微挑眉,心里却深感麻烦。 一直被关押在宗教裁判所的地牢里,人类能存活下来的酷刑想必这傢伙也全都尝试过了。如果威胁能解决问题,他现在怕也不会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了。 而最令人头痛的一点是,如果眼前之人所说不虚,那匪夷所思突然横栏入两大正在执行【清算】的宇宙之间,完全打乱了原本既定好的行军路线甚至至今还在不断扩张的空间便是这货搞出来的。 更惹人生厌的一点是,此人的说法条理清晰可信度极高,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而最让人抓狂的还是她不得不担负起解决这个莫名其妙半路乱入的空间,为舰队开路的责任。 如果就这样耽搁下去任由这空间不断膨胀增加舰队的航程,那么通过原本已经打通的虫洞去往龙隐界守护舰队的应选者大队势必与舰队脱节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那可是整个神国四分之一的主力部队,不是派去火星送死的凡人炮灰。公开会议中她说得好听,玛塔尔神国四分之一的战力确实足以压过整个龙隐界应选者一头,但那可是音乐家的地盘。 能够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以二胜五毫髮无伤地全歼他们最顶级的一批团队,在自己的地盘上用手头略逊一筹的战力以弱胜强甚至碾压这批舰队护卫部队恐怕对那位小姐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更糟糕的是自己这边就算有着随机应变的指挥能力,以目前的宇宙壁障和空间间隔她想要连即时通讯都做不到。 到时候就算她同样不在乎这四分之一的主力部队,但失去保护的舰队任由对方灵活穿梭的应选者战力宰割的情形她也是无法接受的。这不是战损的问题,而是失去了舰队的火力,她用什么来摧毁对方母星? 八十八支顶级团队不假,但被底层宇宙的自然法则限定在五维完全体之下,神醒封顶的应选者中可找不出肉拳爆星的存在。 若真是被对方端掉了整只舰队,恐怕虫洞发生器不出的情况下她就真的只能用那些教士们想出的笨办法,登陆作战付出巨大代价镇压整颗星球后,依靠生物武器逐步灭绝上面的生灵。 到时候怕是能不能在两颗地球相互融合前干干净净地完成作战目标都是两说。 心中颇为烦躁,解侣棽脸上却挂着和曲芸一样的优雅从容。她对着眼前的黑袍男子嫣然一笑道:「包括你在内,有两个颇有分量的傢伙从龙隐界那边过来都说要投奔我,但是你们的立场却是生死大仇。你说,我到底应该相信谁呢?」 黑袍遮挡看不清脸孔,但黑袍下的人影却是一动不动沉吟良久,最后才开口问道:「可以请问一下统帅大人另一个人是谁吗?」 既然说是生死大仇,那自然是他认识的人。黑袍早已一片死寂的内心萌生了波澜,难道是她?不……以她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她的话,干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也不奇怪吧…… 「那人名叫甄辉齐,事实上在地牢中的时候他就住在你隔壁,只不过刚到没多久而已,」解侣棽才是两人中更加着急的那个。虽然不露声色,但她也不会特意卖关子玩什么打机锋的游戏: 「内线情报,来的人确实是如他所言的本尊,那位来自云裳仙府的团员。」 「呵,他啊,那可是个危险的男人。让我猜猜,他大概会以自己在云裳仙府混得不如意,别人嫌他没用之类的藉口投奔你们吧?」黑袍人阴恻恻地笑笑,伸手掀开了遮蔽自己面容的兜帽。 那是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却不如以往那般阳光而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死人一般的冰冷与灰暗。并非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面无血色的灰白。甚至不是血族那种皓月般的洁白,而更像是陈腐在棺材中多年的老尸那种深灰。 这张死人般面孔的主人恐怕是曲芸最希望找到下落的人之一——霍鑫。 「你们的裁判所详细调查过我的事情,想必您也曾见到我以前的照片。而把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既不是你们的拷问也不是音乐家的手段,而是甄辉齐——那个永远暗藏在阴影中,实际上操控着一切的的魔王。 你应该清楚我的进化方向和能力。初开初阶,放在神国这边不算强者,但也绝对称不上弱。而就是那样一个从任何角度看都像是个废物的男人,在我自己的领域上碾压了我,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一年多的时间,体温每一天都在变得更低,生命距离我越来越远。我并未因此更加接近死亡,而是逐渐转变为不生不死的模样,和人类的定义愈加远去。而甄辉齐,他在对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明面上的实力还不及我。」 此言一出,解侣棽直勾勾地瞪向霍鑫良久,眼睛一眨也不眨。此人嘴中关于甄辉齐的情报与她自己查出来的可谓截然相反,但考虑到云裳仙府的实力地位,似乎霍鑫的解释更容易接受一些。 倒不是说所有顶尖团队中都一定没有弱者,但那都是些心怀慈悲的善良团队才会出现现象。这样的情况,和她心目中那个享受杀戮乐趣的音乐家哪能有半点关系? 同为策士,她却是没有曲芸那种洞察人心的眼力。不过两相衡量,这位霍大世子无论动机,价值,还是可能的危险性都要远远低过那个从云裳仙府叛逃过来的小子…… 解侣棽心中微微一嘆,最终只得换了一种问法:「霍大世子,听我的裁判官说你并不打算要一个移民名额?」 对于这明显的试探,霍鑫用他死人般的面孔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一心求死。」 1088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二节) 解侣棽如此一问,本是在敲打霍鑫没有诚意,如此留着户口前来投诚怕不是黄盖降曹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无处反驳的答案。淡淡一笑,她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听闻令尊在龙隐界搞出不少大手笔,最终却被当做叛徒一样逼死,然而为得却全是救世呢。」 「你不懂,」霍鑫死人般的面孔上波澜不惊,仿佛变回了从前那唿风唤雨从容不破的世子爷:「那个男人对我并不好,我也不是那种懂得感恩的人,更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他救世灭世,与我何干?」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解侣棽有些困惑了。她喜欢复杂的科学问题,对于步步惊心的战略布局也得心应手,但是却相当苦手于应付人心。 严格来说她们这样的异类想要理解正常人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曲芸能在这个领域登峰造极,完全就是怪咖中的奇葩。 「因为我爱她,我的芸儿,就是你口中的音乐家,」霍鑫笑得越发狰狞:「所以,必须要由我来毁掉她。 好吧,看你的眼神完全是把我当成了不可理喻的疯子。那么换一种说法,一位在心爱女子面前颜面扫地的男人想要找回一些脸面,你可能理解?」 这不是更令人费解了么喂!解侣棽嘴角抽动。不过她并不打算跟一个疯子纠结如何疯狂的问题,无论他是真疯还是在用太过精彩的演技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统帅小姐决定再更换一个突破口发问:「根据我手中的情报,从你在云裳之乱最后的突然消失到出现在神国的领土之中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让我很好奇。姑且来讲讲你消失后的经歷吧。」 如果这一次还被他用毫不实际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搪塞过去,那么解侣棽就要认真考虑一下把眼前这差不多已经是半句尸体的人丢回地牢让他彻底腐烂在里面,转而把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半大男孩带上来了。 不知霍鑫是否看出来统帅小姐的决心,他瞥了一眼被一对玉足慵懒搭着的罐装脑袋,这次一反常态地十分认真解释起来:「您应该知道我父亲的身份。在杀死了金面神使之后,他接触到了使徒组织的一切真相。 不必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他已经死透了,很多他所探寻到的事情,恐怕永远也不会再有人知道。我想,或许正是因为那些被带进坟墓中的秘密让他彻底绝望。 因为绝望,他把自己知晓的许多秘密记在笔记上留给了音乐家。但他本身或许会被绝望击倒,但他的野心却是永无止境的。因此,我得到了另外一部分她没有看到的内容。 其中便包含着那个完整世界的存在,那个始终隐藏在龙隐界之中,却从不显现的广袤宇宙。包括了开启它与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方法,也包含了它的歷史与渊源。 一年的时间,我只在做两件事:细细品味仇恨的甘甜,以及学习掌握关于这个世界的方法。 她太强了。高高在上,仰望而无法窥见。如果我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胜过她哪怕一次,恐怕唯有【清算】的舞台,唯有藉助这超出她预料和理解的宇宙,唯有放弃尊严与我自身所拥有的一切和她强大的敌人联手甚至臣服,才有可能达成那远大的目的。 如果您还在顾虑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得到这些隐秘的古代知识倒是可以放心。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使徒神坛上所敬奉的存在们为了达成自己灭世的目的在最后时刻灌输给他的。 我知道在您眼里使徒或许才是比音乐家更加令人仇恨的敌人。但是我想您一定不会介意用敌人的武器来战胜敌人,对吗?」 解侣棽一双深邃而难以琢磨的眸子紧紧凝视着眼前疯狂而难以理喻的狂徒。良久,也不知她看透了什么,最后用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嗯,你说的都可以接受,但是有一点我始终不能理解。如果你真的有心对付龙隐界,为什么偏偏要整出一个世界横拦在两大宇宙之间?你不知道这反而打乱了我这边的进攻计划么?」 说实话,到现在她也没法完全相信着凭空出现的第三个世界与音乐家全无关系。那东西实在太过棘手了,再怎么想也难以理解为己方的助力啊。 霍鑫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狰狞了,他露出了不知什么原因逐渐变得锋利的一口牙齿,给出了一个让解侣棽彻底放弃用理智思考他行为的答案: 「我爱了她很久,她却把自己的一切给了另一个人,一个女人!请问,在如此才华横溢,美艷绝伦,机关算尽的完人面前;如我这般卑微,平凡,无力的存在,要怎样才能把自己永远铭刻在她的心里呢?」 …… 霍鑫终究是带着令他满意的答案从房间中消失了,而此刻解侣棽也同样挂上了胜利者的面容,戏嚯地看向容器里的脑袋: 「看,真正的敌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就像我说过的,只要无所作为,音乐家小姐就会把一切推向我想要看到的方向。」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听着好似没有感情般从扬声器中响起:「你被我们的世界和人民选出来为他们谋求一条生路,而你却故意用葬送他们去自私地谋求针对我主的復仇?」 「世界和人民,这是你们这些出卖了灵魂的傢伙也配挂在嘴边的?我很好奇龙隐界的金面会怎么劝服他的信徒坦然奉献家人的生命。」解侣棽玩味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似乎对脑袋失去了兴趣,转而把目光投向天文望远镜的目镜上: 「很遗憾,我从未想过放弃他们。在其位谋其政,任何有助于神国生存的可能我都不会放过。比如刚刚就还有条有趣的消息传来,森林都市中传送掌握有圣堂位置的人在一场可以见证玛塔尔神力的战斗后失踪了。 怎么,你的脑波显示出紧张?看来大圣堂的入口就在那里吧?别担心,圣殿骑士团已经赶过去了。无论食饵的小老鼠是你们手下的残兵败将还是龙隐界那边暗中搞出的什么名堂,恐怕都没有机会翻起几朵浪花了。」 1089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三节) 看上去古朴自然,却有着明显人为打磨痕迹的石壁下,曲芸站在水面上盯着洞穴中央的金色祭台久久无语。 她当然没有突然学会什么凌波微步,这环绕洞穴的液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站在旁边的希罗多德那双被清水没过的脚踝上便可以得到证明。 曲芸只是用一个简单的【飞行】魔法悬浮在刚好和水面齐平的位置而已。她这么做固然有不想弄湿双脚的考虑,但事实上还有着远更加重要的原因。 她要藉助这里浓郁得让人迷醉的奥法元素做一件大事。 无论经过了多少岁月,无论位于哪一个宇宙;除非回溯到那个文明尚未诞生的年代亦或是经歷过什么彻底改变地貌的灭世灾难,那么地球总是那颗地球,七大洲四大洋。 这样一颗本质上大同小异的星球中,究竟有什么地方是奥法元素最为浓郁和活跃的呢? 那便是曲芸进入歷史书店后询问希罗多德的那些问题:魔力源泉,自然或人为的魔法大阵,通向奥法盛行环境的出入口,以及一些歷史上有名法师的埋骨之地。 后两者曲芸没有去问,因为对方肯定不知道。如果连一个普通民众都知道,那么那样的地方恐怕早已被世界上最顶尖的超人势力所占据了。 而且还是那种强大到明告诉你我家里有宝藏也没人赶来觊觎的强势力量。就像表世界有名有姓的超人都知道龙女姐姐住的天龙塔里面有一处魔力源泉,但可曾有人把主意打到禁宫之上? 按照【解围之神】上给出的条件,曲芸必须在玛塔尔神国的母星上寻找这样一处地点。如果不是被时间所限到了最后关头迫不得已,曲芸是不打算暴露自身存在去强抢那些有主的奥法元素的。 她既不是康斯妮那种一天不泼血作画就浑身不舒服的战斗狂,也不是尹熙颐或任棉霜那样切掉尾巴过几分钟又能长出来的小强,更不是龙女姐姐或者自己母亲那些力压当世的至尊强者。 她的强大体现在出人意料的谋划与处处抢占先机的布局上。如果捨弃了自己的强项,那么恐怕一枚猝不及防的泯灭弹就能送她归西。 对于一位立于底层宇宙维度顶点的神醒强者而言,这种形容绝非褒义。 那么除去那些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去动的地点与真实与否尚需要验证,很可能会浪费大量时间的地点外,世界上是否还会有一个为人们所知晓,但却是无主无防备的符合解围之神所书要求的奥法元素浓郁之地呢? 至少在玛塔尔神国的母星,答案是肯定的。 诸天万域中无数的地球,尤其是每一颗会被捲入【清算】的地球上,一定会存在一个地方。那里有着无数自然节点异界入口古代陵寝都无法比拟的能量浓度,那里有着来自上界的,碾压地表一切的纯粹力量…… 这便是使徒总部的地下大圣堂了。 尽管这地方的魔法力量更贴近于神术一侧,但横竖是足以满足的解围之神的要求了。而且,是最贴近纸面意思的完美满足。 那坨血淋淋的肉块又出现在曲芸手中,除了第四条被曲芸持握的手指遮挡,其余六条与洞穴顶部发出的神秘光线遥相辉映,都发出朦胧的奥法光泽以至于清晰可见: 1:一位魔法师自愿牺牲充当媒介 2:五分之一个恆火单位的能源 3:施术者没有对任何人有意明示暗示自己的意图 4:施……我」 5:以可以与更高层次沟通的节点为媒介 6:藉助神器的力量 7:用成熟的魔导介质在受魔体表面刻画魔法阵 曲芸正在寻找的无疑是解围之神上显示的第五条要求了。在意识到自己有机会进入地下大圣堂之前,曲芸原本是准备了一道四环魔法【升华】。 这道魔法难度不大,用处更小,至少对曲芸而言就是如此鸡肋。大体上只能让施术者短时间体验到突破宇宙极限的灵魂跃维,与上位存在沟通交流。 信奉的法师倒是可以尝试凭藉这道魔法与自己的主人交流,而像她这样没有信仰的魔法师能联繫到什么鬼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哪怕什么也没有联繫上,单凭这道魔法的性质本身只要在足够强大的奥法环境下激发就足以满足解围之神上第五条条件的要求了。 掌心出现一包精心研磨的混杂有幽灵草微光颗粒的彼岸花粉末,曲芸剩下的工作就仅仅只是以祭台为中心刻画一座复杂到让人看见就会头晕呕吐的九环相扣的魔法大阵了。 别误会,这里的眩晕与你们熟悉的悖影无关,就仅仅是因为奥术魔法的复杂程度超出人类可以认知的极限而在四维层面上遭受的精神伤害而已。那感觉大体和挨了一记【灵锤】差不多,要不了命。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面色古怪地转向希罗多德:「所以说传说中蕴藏有永生奥秘的,从圣殿骑士团到街头混混都在追寻的圣堂入口,居然就是你家阁楼杂物间的门?而且你连任何掩饰都没有做,他们居然就没有发现?」 事情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希罗多德有些心虚地盯着地面,不时悄悄抬眼瞟过曲芸:「我也不知道他们发现了没有,但是官方势力一直没有露过面,而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则一直试图从我嘴里问出来什么……」 「不,肯定还没有发现,不然现在必然已经有人跟着我们进来了,」曲芸斩钉截铁地冷静分析道: 「他们一定是监视着你的。然而通常保有秘密的人在确保自己没有被监视的情况下总是因为难以安心而会去检查自己埋藏的秘密或者至少留存的线索。 事实上你没有发现他们的监视,所以他们也肯定能从你的行为表现中确认这一点。但你这傢伙偏偏对于自己手中这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的绝世隐秘无动于衷,所以他们应当是认定你并未持有这个秘密了。」 1090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四节) 听了曲芸的解释,希罗多德越发紧张起来。 他并不认为地下大圣堂中藏有什么永生的秘密,因为这是他从小就跟随父亲多次来过的地方。 虽然每一颗地球上的地下大圣堂结构大同小异,但使徒组织的运作方式却因为神的代言人性格不同而有所差异。 玛塔尔神国的使徒组织并不像龙隐界那种背后操纵歷史的秘密结社,在这里银面使徒带着自己家人前来礼拜敬神是很常见的事情。直到希罗多德成年并拒绝信奉裁判团的诸位为止,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儿时来过这个地方多少次了。 对于这位歷史与文明大师而言,那个地方既不神秘也不神圣,自然可以像是陈旧的家具或者拖把一样丢进阁楼不闻不问。 至于希罗多德的父亲……你以为一位最后在整个使徒面临消亡的时刻被选来传承组织隐秘的存在会是什么阿猫阿狗? 然而不相信社团组织的说辞是一回事,若说是和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扯上关系的话……基于父亲所言使徒组织的立场,希罗多德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热爱和平的魔法师小姐」所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这就有些超出希罗多德的接受能力了。他是一个学者,像绝大多数学者一样喜欢把自己钻研的问题与现实割裂开纯粹地考虑。如果他早想到这么深远的影响,恐怕也无法在圣殿骑士团的监视下不露破绽了。 综合这种种「巧合」,曲芸能有如此幸运直达目的的奇遇,确实很难简单归结为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 无论如何,这些考量都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就算明知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得不先把手头的问题处理好再说。 九环相扣的魔法大阵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进行刻画,这是曲芸从未尝试过且本应远超她能力极限的挑战。 一天一夜的时间,在解围之神的帮助下曲芸从祭坛开始向四周发散,不眠不休地刻画满整个大厅。 无论是中央坚硬的岩石还是四周没过脚面的积水,彼岸花的鲜红色粉末都没有半丝晕开或者飘散的情况,精细地勾勒出每一条犹如髮丝粗细的咒纹。 而每当一个由复杂图样与贤者符文组成的环形闭合,所有这些图样就会像是用烙铁烫压皮肉那样永久地嵌入地面,散发着朦胧的奥法光晕。 这是一种比入木三分更加彻底的烙印。即便有人把整个洞穴炸毁,或者把刻有法阵的岩石全部杂碎带走也无法影响空间中每一条纹路与符文的位置和形态。因为这些字符根本就不是刻在石头上的。 他们存在于空间本身之中,是更高维度宇宙法则的变动在三维世界的投影。你无法杀死影子。或许你可以遮挡光线,但你仍旧无法改变影子的客观存在。 自身接触到第五维度,是刻画这些符文的最低条件。而想要完成如此宏大的工作则少不了一件神器的辅助。 同理,如果想要破坏这样一座高位法阵,同样需要绝对上位的生命存在,在了解法阵结构节点与正确拆解路径的前提下藉助同等于解围之神力量的神器才有可能完成对法阵的有效干涉。 也正因为如此,曲芸是一点也不担心被敌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的。当然,前提是她能够在被发现之前完成这件工作而不被打断。 这一天一夜,希罗多德就安静地坐在贴近岩壁的积水中,紧闭双目。 这里有一种神圣的力量,让人久坐在积水中不会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可以逐渐治癒所有陈年旧疾。 对于玛塔尔神国首都的住民而言,进化了几千年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忍受一天一夜不去进食和排泄。虽然仍旧任忍耐得有些艰难,但绝非龙隐界凡人那样无法忍受。 而在他眼中这位「爱好和平的魔法师小姐」恐怕是高阶应选者,完全没有常人的生理需求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完全不知道曲芸的肉身要比他自己还要柔弱得多,之所以能够不眠不休,那完全是凭藉着对手头工作的痴迷在透支自己的身体。 他始终未曾开口是因为不想打扰魔法师小姐,而紧闭双眼则是出于曲芸的要求。她可不想有人因为无法承受复杂的奥法图样呕吐在自己刻画好的法阵上。 尤其是泡在水里的那部分。 但此时他却是开口了。未敢睁眼,却是直接出言打断了曲芸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 「美丽的小姐,有人闯进来了。」 曲芸需要他提醒么?即便完全沉浸在跃维魔法的奥妙中,她的耳朵也不是寻常人一样的那种摆设。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更多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压榨到了极限。这种时候,稍一分心,松掉那口让自己完全沉浸的气或许下一秒就会直接昏厥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就可以完成外围最长也是最为复杂的第九环了。即便以她现在山穷水尽的状态,也最多不过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但她的耳朵却清晰地呈现出如蝗虫般从希罗多德家阁楼杂物间涌进通道的敌人…… 五十七人。单单从疾行奔驰的脚步声便可以听出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绝非凡人。 面对这样的阵仗曲芸并不担心束手待毙,因为甄辉齐也被其中一位魁梧的大汉拎小鸡崽一般提在手上。 她所担心的,只是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有趣的是,那位长袍银甲的大汉曲芸是认识的,而且印象颇为深刻——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统帅身边最信赖的亲信。一位完美主义者,与统帅相识早过她脱颖而出获取今天的地位。 同样,这也是曲芸预计中最有可能被派来对付自己的人。原本的计划中为了获取适合布设魔法阵的场地恐怕免不了一场足以惊动玛塔尔教廷的冲突,因此曲芸特意了解过统帅身边一定会被留在母星并委以重任的人选。 现在虽然情况发生了变化,但是这位大团长的出现却让事情变得殊途同归起来。 1091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五节) 「米莎,准备回归团队空间。」曲芸嘆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尽管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美实现自己的计划,但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只是莽夫才会做的事情。 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通过团队空间回归龙隐界表世界然后再次使用祈愿之柱进入玛塔尔神国,她也还有着足够的时间另寻它处刻画法阵。 只不过这次的失败将会给下次行动带来巨大的困难。 计算时间,恐怕冲进来的那群傢伙是赶得上看见她的。自己的出现必然会引起统帅的最高度重视。 先前她或许能猜到自己有潜入这边的能力,但却不会确认自己有这样做的动机。但经过这次的暴露,她一定会对所有有可能被自己利用的地方严防死守。 更糟糕的是,如果神国有高阶的魔法师,完全有可能从这尚未完全完成的魔法阵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甚至从中找到破解和反之的方法。 虽然并不顺利,但姑且一切都还在预计之中。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就超出曲芸的预料了: 「这么急着逃跑么?嗯……在那之前,要不要试试控制祭坛的力量给自己多争取几分钟时间?」在意兴阑珊地等待着回归的曲芸,却在那由光点所组成的思维世界得到了这样的回覆。 虽然听到的同样是那琢磨不出感情的合成音,但曲芸还是敏锐地感受到语气的差别:「你不是米莎?」 「一万能量点,承蒙惠顾。」类似米莎的声音并没有回答曲芸的疑问,本应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中却让人感觉出几分调侃。 而曲芸也没有就此更多纠结,只是斩钉截铁地回答:「成交。」 曲芸如此干脆,那边的机械合成音反倒是有点懵了。显然它并不认为曲芸分辨不出米莎这边的异常:「你就不怀疑一下我提出的条件?或者……我的能力?」 曲芸继续忙碌着手头的刻画,却微微勾起一边嘴角用迷人的嗓音轻声道: 「当您潜身于歷史长河,对凡人的文字游戏乐在其中,自以为高高在上操弄着世界命运的时候,又怎么会察觉到自己同样也成为了脚下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所布局的棋子呢?」 「所以说你并不介意我察觉这一点?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到最后还是小瞧你了。你所谓的『育成法』,还真是做到了这套兵法创造者拍马难及的地步啊……」 看似与身份不明的傢伙进行一笔天文数字的交易,但实际上曲芸却是对这占据了米莎声音的傢伙身份有几分笃定。毕竟拉马克游戏系统不是谁想侵入都能做到的不是? 至于能量点……这花费比起再用一枚祈愿之柱外加二次入侵所面临的风险成本简直是一本万利。 「怎么办?你们要在这里开战么?我是不是需要躲避一下?见鬼,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啊!」希罗多德的声音将曲芸拉回到三维世界中,其中夹杂着难以忽略的惊慌。 曲芸却只是起身踏上石穴正中的祭坛,用温和的声音安抚道:「别扭头去看。可以和我说话,但请装作没注意到那边有人过来。 他们或许在就在那里,又或许这里只有我们来两个。你不去听,他们的声音便不存在;你不去看,他们便永远无法伤及你分毫。」 「就是这里了,让我看看今天都收穫了些什么宝物来献给我们憧憬的神明……」与此同时,大圣堂入口敞开的大门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领头的高大男子穿着圣殿骑士团的秘银勾边紫色长袍嗓音洪亮地念叨着,宣示出一种瓮中捉鳖的戏嚯和对自身实力绝对的自信。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曲芸身上时,不由自主地将手中拎着脖领的甄辉齐直接丢在地上,用拿着老式燧发火枪的右手擦了擦眼睛: 「玛塔尔在上!看看我捉到了什么?!这恐怕是整个宇宙创世以来最美妙的礼物了……你说是吗?音乐家小姐。」 说到后半句话时,大团长粗犷的嗓门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他太兴奋了。 然而这傢伙很快发现有哪里出了问题。大圣堂中的音乐家对于这边兴师动众涌下来的大队人马根本无动于衷,只自顾自地忙碌着手头的事情。 他听说过音乐家很强,也深知自己很难在公平对决中胜过这位曾经在一场游戏中无损消灭五支顶尖团队的强者。 但这里终究不止自己一人。 没有人会料到音乐家本人会出现在玛塔尔神国的使徒地下大圣堂中,否则包围这里的就不是它们神立圣殿骑士团,而是至少三支域分界组冠名级别的团队全队。 但使徒的地下大圣堂再怎么算恐怕也是除了眼前这位少女之外整个神国需要面对的头等大事了,在场的圣殿骑士几乎全员都是点光以上的应选者强者。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超越宇宙极限的恆火强者么?她怎么敢无视这样的阵容?她真的强到能够以一己之力挑战整支应选者军团? 不对!几乎是一瞬间,大团长便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如果说音乐家有无视他们的资本,那么情报中那平凡的歷史学家,传闻中……嗯,现在已经坐实了不幸继承使徒传承的普通书店老闆,他又有什么资格无视自己? 他看到曲芸轻启朱唇似乎在碎碎念诵着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听到。莫不是…… 大团长脸色阴沉下来,勾勾手指示意手下展开突击。 咣!咣! 不出所料,沖在最前面的两位圣殿骑士撞在大圣堂入口处看不见的墙壁上,未能踏入里面半步。 曲芸要求希罗多德对侵入者视而不见,便是为了让大团长产生大圣堂内外完全隔离的错觉。 对于自己知根知底反覆调查过的人,曲芸的心理战从未失手。 但是不知那坑人的金属合成音出于恶趣味还是恼怒于曲芸的不敬,一万能量点换来的情报是大圣堂内部的屏蔽仅仅足够支撑三分钟。 所以说事实上,大圣堂入口的绝对防御并不足以撑到曲芸完成魔法阵。而事到如今再想要直接传送回团队空间,需要维持静止的冷却时间上也是完全不够了。 ……生死存亡,全靠演技。 1092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六节) 很快,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攻击落在大圣堂入口的绝对屏障上,吵得曲芸颇为心烦,但她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样继续心平气和地勾勒着九环大阵的最后部分。 至于希罗多德,他自然没有曲芸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但幸运的是,有曲芸这条大鱼在前,根本就不会有人能集中注意去观察那条小虾的表现。 只要这傢伙别被吓到跳起来大喊大叫,就完全不会影响到曲芸的设计。 一分钟后,不出所料地,大团长下令停止了所有的攻击。 曲芸十分清楚,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是一位完美主义者,而不是锲而不捨的一根筋。他总会试图用更加巧妙优雅的方式完美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毅力根性去事倍功半地消磨问题的难度。 而在玛塔尔神国世人皆知使徒的主子们是高于整个底层宇宙维度极限的神明,在他们的圣堂中存在无论如何也无法攻破的防御,或者说至少短时间内能量尚未耗尽前不可能攻破的防御,几乎是所有人心目中默认的常识。 至于这个「短时间」究竟有多短就根据每个人的想像力而不得而知了。或许两三天,又或许二三十年,甚至百年千年。神的事情,人又如何去揣度? 通过金属合成音传递的情报激活控制后,曲芸意识到这些神民的「常识」也确实没错。只可惜失去金面神使借用神力的途径,这种「绝对防御」的时间短到超出所有人的预计。 短到……刚刚好够曲芸唱一曲空城计。 所以很遗憾,在眼前的问题上,这必将导致大团长错过人生最大的机遇。 「女人,听统帅说你有个十分珍惜同伴的弱点。个人来讲我倒是并不讨厌这一点,但你终究不会愿意看见他被我们杀死对吗?」大团长粗着嗓门叫嚷道。 他重新捡起了瑟缩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毫无法抗意志的甄辉齐,把手中的燧发火枪抵在他的背上: 「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能看到我们就站在这里,用枪指着你的同伴。 他自称叛逃了你们的团队,但统帅大人却对此十分怀疑。不过这个小子说的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因为即便他背叛了你,你也会选择救他。对于同伴,你就是这样的人,对吗? 统帅大人早已经看透了你,看透了你所有的弱点和计谋。所以,在我杀死他之前,束手就擒吧。 你心里清楚这个人对我们而言毫无价值,我们想要的只有你。现在,你只有十秒的时间,决定他的命运。十……九……」 曲芸只顺着刻画的动作旋转身体,余光瞥过像沙丁鱼般挤在大圣堂唯一出入口的大团长等人,心中不禁嗤笑。 她的动作毫无破绽,她的目光未曾有一瞬聚焦在门外之人的身上。哪怕他们再善于观察,也只会认为圣堂内部的人位于不同的维度空间,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入口处发生的情况。 事实上这一假定十分站得住脚。从霍悯阳的笔记中,曲芸了解到使徒地下大圣堂有许多个入口,它本就是既属于世界,又独立于世界的特殊空间,只是每一段时间都会绑定在固定的入口通道而已。 在这样的判断前提下,即便甄辉齐对于他们毫无价值,他们也绝对不可能选择杀了他的。因为甄辉齐的价值还要在胁迫她时发挥作用。 过于在乎同伴,这既是弱点却也不失为一层护身符。甄辉齐的价值因此而被提高了。提高到在确实能威胁道自己之前敌人捨不得伤害的地步。 两人都在虚张声势。很显然,在这门很有前途的手艺上大团长的城府还要差得太多。 「八……七……」 大团长是一位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即使没有从母亲那里获得的情报,单就眼前的表现来看,曲芸依旧可以确认这一点。 曲芸可以十分确定此刻他拿在手上的那把燧发火枪上没有任何形式的附魔。它就是纯粹的一把尘屑品级的古代凡人兵器。嗯,即便针对龙隐界而言也可以算是古代了。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因为大团长认为使用玛塔尔神国各种造型前卫的高科技武器挟持无法让她理解到那种冷冰冰吃果果的威胁,因而故意选择了符合「敌人所在时代」的兵器来制造那种「就是想直接要了你的命」那种直白的恐怖。 至于那一两百年的时间误差真的不能怪大团长。他终究不是希罗多德,以两大文明的歷史差距而言燧发火枪与自动步枪之间的误差就好像尼安德特人在旧石器时代究竟使用石头削尖的木棍还是使用石头磨尖的木棍一样超出寻常人的知识范畴。 然而早已看透一切的曲芸仍旧想要发笑。想要在玛塔尔神国的宇宙中找到这样一件古代兵器,恐怕除了博物馆里就只能花费能量点学习知识在团队空间现行制作了。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成为有威胁力的武器么? 从小到大完美的履歷同时也意味着他通常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不适应应付计划之外的情况。 这就像当他遇到了「敌人看不到自己的威胁」这样的情况时,并无法急中生智採取更加灵活的应对策略。 然而同时甄辉齐的存在则意味着必然的意外。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曲芸只要自己稍加干预便很容易让这个世界意识到「他的存在有多么危险」。 一切看似偶然的独立事件皆如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成为现实;统帅的排兵点将,大团长的抉择与弱点,甄辉齐的表现……全部都以一种看似巧合的必然关联在一起,在最后的五分钟互相作用逐渐演化出曲芸眼中最完美的局面。 「六……五……」 好了,完成了!时间刚刚好。 随着第九环的最后一个符文完整呈现,整个大圣堂地面浮现出玄奥的光芒,仿佛能将观看者的灵魂都吸收进去。 1093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七节) 希罗多德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发抖。而身在门外的圣殿骑士们却并不都这样幸运,其中前排的几人紧盯着眼前的异象,失了魂般双目无神,嘴角淌下口水,永远也再无法集中起精神。 而后面更多的人,则直接把早饭呕吐在前面同伴昂贵的紫袍上。 能够完美促成眼前的局面,曲芸内心其实十分得意。 大团长啊,你猜得没错呦。依子确实可以听见看见你们,也确实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伙伴。可惜在魔法阵完成之前,你却是没有机会来验证这一点喽! 依子毫无防备的最后两分钟被你无力的威胁浪费过去了,至于现在嘛……一切可就不由你来掌握啦! 大团长是真正的顶尖强者,他无法免疫直视九环魔法大阵的精神冲击,却足以把这个冲击控制在不影响自己行动的范围内。 「四……三……」大团长忍痛继续坚定地数着。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试图在曲芸身上找到蛛丝马迹来验证自己这场豪赌的价值。 以曲芸的演技,他显然是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的。而此时曲芸已经装作审视地面上自己作品的样子,用手指轻触耳垂上的百合花,准备向甄辉齐下令了。 只可惜曲大小姐算无遗策,却终究是低估了一个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另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二……砰!」 「嗷呦!」 她低估了甄辉齐的运气。 出乎在场任何人的预料,大团长手中的火枪……走火了。 端是优雅如曲芸,此时也难忍骂街的冲动。她早就料到甄辉齐的存在会被玛塔尔神国所在的宇宙强烈排斥,却没想到排斥反应会以如此坑人的方式和时机到来。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大团长手中这玩意儿,恐怕真的是从博物馆抄来的仿制古董…… 这简直不是针对甄辉齐的排斥,而是针对她的阴谋…… 等等!针对她的阴谋?这可能么……如果是他们…… 「骷髅杖!刻耳柏洛斯!」为了让中弹的甄辉齐活下去,曲芸再来不及暗中下令,只得突然对着入口处大喊。 「什么?!你其实能听到我说的话?!」大团长一瞬间错愕。然而已经对人质开枪的他一瞬间愣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不怪他,毕竟连主动安排好一切的曲芸都感到一瞬错愕。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无比邪恶的一幕: 一颗连接着嵴椎的长角颅骨被自己脚下奄奄一息的蝼蚁握在手中,暗绿色的光晕在面前瀰漫,然后聚合成一团让人伸手难见五指的墨绿浓雾。 刻耳柏洛斯并没有出现。只是当烟雾散尽,众人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处于地下大圣堂门口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这是一片灰黑色的世界,或者说……花园。 四周都是黑色的杨树,间差着一些生有荆刺的椰树,地面上妖娆摇曳的彼岸花让曲芸倍感亲切,有一种回到家般的感觉。很明显,这里的的曼珠沙华与云裳阁后院的品种相近,全都是表世界不应存在的真货。 远处一条黑色的大河流过,即便隔着大片花园,还是可以听到河里宛若幽灵厉鬼的哀嚎此起彼伏。 「呵,这地方变得越来越生机勃勃了呢。」曲芸漂浮到希罗多德身边,轻轻拍拍这位抱着头瑟瑟发抖的书店老闆示意一切尽在掌握中。 「你做了什么?!」大团长充满威胁地咆哮着,将几十位一脸懵逼的紫袍战士护在身后。 只是叫嚣,却完全没有贸然出手的意思。 音乐家太可怕了,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招数,也不知道在这种异常中做什么会导致自己的灭亡。 统帅大人给出的情报显示,音乐家是一位形而上殿的学派魔法师。这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却绝对是诸天万域应选者所最不愿面对的敌人之一。 和这样的敌人战斗,你将很难分清现实与虚幻。当你认为一切皆是幻想而粗心大意,就会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死于现实中;而当你认为身边的一切都是现实,这些「现实」又会突然以匪夷所思颠覆三观的方式将你吞没。 那统领一域而战的少女,无疑是精于此道的佼佼者。 大团长无法分辨自己身处现实还是幻境。若说是现实,周围出离奇幻的场景实在让人难以信服。但若要说是幻境,这种整个世界瀰漫着渗透骨髓寒意的压迫感又是如此逼真。 然而不愿为敌不证明无力抵抗。身为顶尖应选者,大团长自然是有自己的方法来分辨真实与虚幻。 曲芸从未见过的能量形态在他的体内汇聚沸腾,他原本就比常人高出一头的身体肌肉虬结绷起,将特制的装甲与长袍撑得紧紧绷起。两三吸之间,两米巨汉就化身成为三米多高的小巨人。 轰! 大团长一拳轰在了地面上。 他没有试图攻击曲芸,因为他知道既然对方敢大摇大摆站在自己面前不做丝毫准备,那么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识破她的把戏之前任何常规的攻击恐怕都会失效甚至反伤到自己。 至于地面……这就是他的经验老道之处了。任何幻境,在寻常视觉听觉无法触及的角落都一定存在破绽。这和魔法师的实力无关,任何施术者为了达成迷惑的目的都会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用来迷惑受术者常规的感官。 至于无法击破的情况,大团长几乎没有考虑。他可是曾经在月球上徒手制造出可以用望远镜观测到的环形山的男人。 但这一击的结果却远远出乎大团长的预料。 地面毫无意外地龟裂,崩碎了。但地表之下既不是幻境空间会展现出的空间断层或象徵性的填充物,亦不是真实世界中会看到的泥土岩石甚至岩浆。 这黑色花园下黑色的泥土中,埋藏的全是白惨惨的人骨。 这不是哪家倒霉鬼被爆了祖坟那种人骨,而是无边无际浩如烟海,宛如世界大战后的埋骨坑…… 不,应当说是把诸天万域有史以来所有战场的古尸全部填埋进去的那种,足以与浩海黄沙苍天星斗比数的人骨。 1094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八节) 大团长只觉得自己站在一颗完全由人骨堆砌而成的星球上,把表面薄薄一层黑土掀开,就会看到地狱般狰狞的真相。 数十位身经百战的圣殿骑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亡魂惊冒。 即便曲芸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古怪的脑海中第一个生出的念头是表世界常见的大型垃圾填埋场。 先挖一个几十米深的大坑,然后埋一层垃圾,填一层土;埋一层垃圾,填一层土……只不过这里是把垃圾替换成了人类骸骨。 嗯……怪不得貌似这些彼岸花比自家后院栽种的极品还要多进化出好几个层次,真是人比神气死人啊…… 「团长……这就是我们的敌人,那魔神般内心的真实写照么?」大团长身边面容坚毅的骑士问道,声音不禁隐隐发颤。 这就是能与那位跨越数大星域的神国第一智者比肩的对手么?独步天下的实力背后,或许必然是登峰造极的疯狂。 「不,」大团长目光深邃地看向几步开外的曲芸:「比那还要更糟。这一切……都是现实。」 从一望无际的骸骨那每一根手指都无可挑剔的细节中,大团长得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匪夷所思的结论。 但他却没有时间细想了。 一个悠远空灵的声音凭空传来。听不出来自何方,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作为发声器官微微震颤:「是谁……给你的……胆子……破坏……我的……国土!」 数十位圣殿骑士立即摆出战阵,同时警戒四面八方所有的方向。 「以主的名义!邪魔在那边!」一位骑士高呵道。 他本应发出神圣的战吼,但落在他人耳中却像是舞台上的夜后般尖锐。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圣殿骑士,究其一生也从未见过眼前的景象。 一道身影出现在天穹之上。不,与其说出现,不如说是整个天穹原本就是一个半身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巨大人形弯下腰,将头颅埋在地平线的另一头。 那灰暗的天空只是弓起身子以诡异姿势笼罩大地之巨大身影的肤色,当它移开露出真正的天幕,骑士们才意识到那是一片一无所有的黑暗,纯粹的黑暗。 灰暗中原本给世界以微光的两轮朦胧弯月,只是巨人微眯的双瞳。 绝望在圣殿骑士的战阵中蔓延,就连大团长也只能大声嘶吼来让自己镇定下来:「世界神?不……还要更强,强很多很多……玛塔尔在上,这怎么可能?六维存在!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大团长终究是大团长,他的失态就只有短短的一瞬,接下来巨汉的眼中燃烧起狂热:「兄弟们!被神选中的战士们!你们无需恐惧,因为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我们的未来再不存在迷茫,神的国度将为我们敞开大门!我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因为我们还有最后的使命!杀死音乐家!为神国对的胜利铺平道路!我们会是歷史的英雄!」 信仰往往让人失去理性,但在这种极端的时刻,它确实可以用狂热扫尽绝望而激起最后的勇气。 「杀死音乐家!」「神国必胜!」「荣耀归于主!」…… 骑士们此起彼伏的吶喊。 然后在整个天空尚未压下之前,吶喊声却越来越弱,直到自行泯灭。狂热变成了失魂落魄的绝望。 她们在哪里?! 「刚刚我们在哪里?」 希罗多德浑身颤慄着问完这句话,便开始趴在柏油路面上呕吐起来。 「珀耳塞福涅花园……是吧?芸姐。」甄辉齐虚弱地靠在加油站的外墙上,捂住胸口的手不断渗出鲜血,勉强着回答道。 曲芸闻言将目光从,很是惊讶地抬起眉毛:「长进了啊!能凭藉自己推理到这种地步,看来下次不能再安排这种把一无所知的你丢给敌人的战术了。」 甄辉齐嘴角微微抽动,虚弱地仰头望天:「恐怕要让芸姐失望了,我会知道,是因为骷髅杖。」 「行吧,打住。这次干得不错,用你当诱饵辛苦了。回去会好好奖励你的,我亲自下厨给你补偿。不过我得先把你活着弄回去,要是死在这里一切就都不值得了。」 曲芸对医术一窍不通,但是大概也可以估算出眼前这傢伙的失血量足以致死了。 突然间,天空活了过来。整个世界都在微微震颤进而汇聚成曲芸她们能够听懂的语言: 「冥界不欢迎悖者,故剥夺你于我的国度死亡的权力。」 声音空灵而沉稳,听在曲芸耳中颇为熟悉。只是比那熟悉的声音又多出了一种基于实力的自信与威严。 面对迎面压下的整个世界,曲芸却丝毫不为所动,抬起一只手像是跟老朋友打招唿般来了一句: 「呦!既然你也不想要他死在这里,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次能按照约定帮依子这个大忙真是感激不尽。以后有机会合作常联繫哦~」 「注意你的态度音乐家!你以为现在还是可以和我谈条件的时候么?我,已经,回到了,我的世界!」整个世界的震响中似乎蕴含着天灾般的怒火: 「而且,我们的约定中可不包含帮你清除你的敌人!钻契约的空子玩弄一位不朽的六维世界神可不该是一位智者会干出的事情。 你以为你帮了我大忙,我就无法杀死你么?」 丝毫不理会那磅礴声浪的威胁,曲芸像一只清晨的小鸟唱歌般轻快地回应:「别那么小气,依子可没拜託你消灭那些小傢伙。不是你自己气不过他们来拆你家地板么?这可不是依子教唆的吧? 顺便你可不是依子玩弄的最高位存在。坐在前排等看好戏吧,依子会为你最讨厌的那几位傢伙准备一份大礼的。」 听闻曲芸轻描淡写的陈述,天空中两轮朦胧的月亮先是瞬间变成明晃晃圆滚滚的满月,继而又在两息间渐渐弯成了危险的残月。 「拭目以待,你可以滚了。以后,不要再把脏东西带进我的世界。」说罢,身影又一次以一种完美圆球般的别扭姿势弯下腰来覆盖住整个天穹。 在最后一丝黑暗隐去之前,天空身影停顿了一瞬:「顺便,从我这里直接回归龙隐界可不是游戏系统会帮你们做到的事情。你也不要希望我在这件事上提供任何帮助。」 「不要紧,别忘了我们还有龙鬚笔。」 曲芸愉快地对着天空挥手,她把目光投放在加油站斜侧方小镇的入口。 那里是一片似乎因为轰炸而变成废墟的建筑。废墟中,一位身材干瘦的少女正推着轮椅少少了一臂一腿的妹妹缓缓走出。 两个女孩脸上没有灾难打磨出的麻木,反而是阳光般的笑容。 似乎心有所感,她们将目光投向镇口高速路边的加油站。 那里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辆每天都会停在固定地方加油的货车。 1095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二十九节) 进入虫洞后人会看到什么?这是一个表世界学者们争论不休的话题。 事实上虽然对玛塔尔神国来说虫洞是一种极限距离下的常规交通手段,但在龙隐界却从没有人看到过虫洞中的景象。 虽然众说纷纭,但学者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进入虫洞的人将看到无法理解的画面。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判断确实是正确的。虫洞的本质便是高维度空间通过低维空间两点间由于额外维度产生的距离更近的捷径。进入虫洞,对生命体而言本身便是一次跃维的体验。 看到高于自己维度的世界真相,那闻所未闻的形态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但龙女是个例外。她在虫洞中,看到的是两扇正在融合的膜。 两大宇宙间法则的融合,强势一方彻底取代弱势一方,这或许便是【清算】现象的本质了吧? 至于为什么区区一颗星球上文明碰撞的胜负会成为世界法则判断的标准呢?那是曲芸才会沉醉的问题,龙女现在没有心情去考虑。 膜是坚固无法动摇的法则,同时也是柔软多变的状态;是一片曲折的平面,同时每一个细节中又都是立体的多维空间集合。 它似乎是透明的,纯净的,一无所有的;但同时又是复杂的,玄奥的。上面密布着可见又透明的符文和图样,记述着约等于整个宇宙本身的信息量,给人一种可以看到循环往復不断演化的可见光谱的错觉。 作为一条从犄角到尾巴尖都是五维存在的生物,谱写世界法则的膜本就是她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的,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只是此刻她感到一丝怅然。伸出手去,却再也无法拨弄世界的法则为自己所使用。 不过不要紧。她有一种预感,一种十分笃定的明确的感觉。待她进入那片新生的宇宙,她将有机会升华到更高的境界,夺回她失去的力量。 满脸的怅然化作欣喜的微笑,龙女发现自己的喜悦竟如此真实和不加掩饰。 我终究是变了,比起守护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期待和你去探索那未知的边境呢。芸儿,这便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余光扫过舱室的显示屏,龙女发现一行之前并没有见到过的文字在滚动刷屏: 「你不该擅作主张」 没头没尾的话,看得龙女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指自己对虫洞入口动的手脚?真奇怪,在自己失去力量之后,这么温吞隐忍的指责可不像是桃花源的做法。 现在舰桥中的婆婆应该正在暴跳如雷吧?可屏幕上的字却让她感到一丝哀怨,甚至说……温柔? 「这会打乱她的计划」 似乎注意到龙女的视线,屏幕上的文字变化了,也让她明白了究竟是谁在对自己说话。 「不要紧,她不是那种遇到变化就会手忙脚乱的人。」她弯起眼眸,十分温和地对着空荡荡的舱室自言自语:「何况,我惹出的乱子又怎么会委屈她来承担?我会自己解决好一切影响的。」 最后,似乎想起了某个人的面孔,她脸颊升起一丝细微的红晕,用耳语般的声音道:「谢谢关心。」 对于打乱计划的诘责一直在屏幕上滚动,让龙女无法分辨留下这条信息的人究竟是陷入了沉思,还是愤怒到放弃与自己沟通。 为了不再胡思乱想保持积极的心态,龙女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舷窗外的膜上移开,紧盯着屏幕上单调重复的文字,直到屏幕上的滚动的文字换了另一种冷冰冰的生硬字体:「来舰桥见我」 当龙女出现在舰桥上时,等待她的是一片冰窖般的气氛。桃花源剩余的所有成员全部面对着门口,眼中蕴含着极致的平静。 那不是强压怒火的平静,而是一种看待死人的平静。 「你算计我们,」婆婆阴沉道:「不要狡辩,虫洞的入口是你破坏的,你想要拉着我们陪你送死。 在我们后面发生的反应与【清道夫】爆炸的数据曲线完全吻合。至今为止,表世界就只有云裳仙府和九州两支团队掌握这项技术。」 龙女微微抬眉,随即耸耸肩:「是我破坏的,但我可没有骗你。这确实是唯一安全的一条道路。 负责火星方面的本就只有我们。我们逃离了,敌人大量从火星通道涌入直接冲击表世界的大后方,一个不小心就会输掉整场【清算】。到时候你们又能逃去哪里?还不是一样被复写抹杀的命运? 至于毁灭虫洞之后你们之后的处境,我想即便留守在地球上你们也完全没有背水一战的打算。等我们取得【清算】的胜利,你们从外面直接回归团队空间就好了。母星还在,只要登进游戏系统有得是办法回家……」 啪! 一个耳光打断了龙女条理清晰的分析。 她脸颊赤红,嘴角流出一道鲜血。那是完全麻掉的脸部肌肉无法控制阻挡被打落的后槽牙不断渗出的血水。 桃花源对自己恨之入骨哦,恨不得挫骨扬灰,这些她都清楚。但她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敢把想法付诸行动。这是明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使用力量所以无所顾忌了? 龙女终究是龙女,她丝毫没有因此动怒,而是依旧从容淡定地微微抬眸瞥向婆婆。 目光里没有责问,悲愤;平淡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够了,你逾矩了,」婆婆冷着脸呵止了面貌相似的中年妇人中动手的那个,然后毫不掩饰同样蔑视的目光投向龙女:「你成功地又一次制造了我们无法扭转的局面。我认栽,你可以回去了。」 这样的一幕,完全被趴伏在舱室顶部的尹熙颐看在眼里。她紧咬牙关,在不弄出声响的前提下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 正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传来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龙女姐姐好可怜……小蜥蜴,主人要你负责这里的行动。求求你,咱们出去杀了那些傢伙吧。」 那是康斯妮的声音。 1096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节) 突然由心底响起的声音强压下尹熙颐心中的怒火,一抹温柔帮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放松身体,对心中的声音安慰道:「虫洞中航行很危险,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而且不要忘了我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所承载的使命。桃花源这几只小老鼠可不是我们的目标。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些人死定了。」 「好吧……」心中的声音不情愿地妥协,继而又不满地抱怨起来:「主人真过分,自己带着甄辉齐跑去那么刺激的地方玩耍,却把咱们俩丢来进行着又窝火又没意思的任务。」 抱怨完了,却久久未听到尹熙颐的回应。这有些反常。 虽然臭蜥蜴总是欺负她,但每当她心情不好乱发小脾气时,不知不觉中却都是尹熙颐在耐心陪着她。 想到这里,康斯妮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说龙女姐姐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可以在这么大的舞台背景下发挥……」 「事情有些不对。」尹熙颐显然没有在听康斯妮的小心思,冰冷生硬的发思打断了康斯妮的念想。 「什么?」康斯妮微微一愣。 「他们怎么敢打她?」 「哈?你不是最擅长与人类相关的事情了么?连我都能看出这些傢伙都是什么货色啊……」 「不!他们自私,卑鄙,龌龊,对龙女姐姐心怀怨憎,这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不然就像你所说的,你是最强的,若非这里存在这样的危险,芸芸也不至于把我们两个都派来这里。 但是,桃花源能存活几百年,他们难道会是傻的么?他们难道不清楚芸芸是什么样的人?等回去之后,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办法阻止芸芸从龙女姐姐那里了解到他们的恶劣行径? 到了那个时候,芸芸难道会因为在乎什么大局什么公众意志就放过他们么?到时候恐怕这帮傢伙就算能拉上整个世界支持自己,芸芸也能把全世界连同欺负龙女姐姐的傢伙一起再灭一次。 然而你看看刚才他们的反应。凭藉平日里的积威那个女人本能上绝对是不敢甚至想像不到对龙女姐姐动手这种事情的。而从清道夫引爆到龙女姐姐被叫去舰桥之前已经过了很久,她的行为也绝非是冲动导致。 更糟糕的是,那个婆婆虽然似有顾忌地出言阻止了女人的行为,但却没有一丝恼怒或是后怕。我有直觉,她的顾忌恐怕不是针对于芸芸或是九州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康斯妮的思绪压抑着火山般的怒意:「可就算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我们的存在,如果一切结束后龙女姐姐没有回去,难道主人就会放过他们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龙女姐姐真的出于某种与这些人无关的原因出了意外,难道主人就会放过他们么? 你也说了,桃花源是最懂得明哲保身,把求生放在一切之上的团队。这样一支团队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但凡龙女姐姐出了一点问题他们也绝对难逃一死呢? 说实话,以主人日趋成熟的手腕,我觉得她在把这支和龙女姐姐不对付的团队派来跟她一起行动时就已经打算除掉这帮人了……」 「看,我想你也明白我想到的唯一答案了,对么?」尹熙颐的思绪带着一丝格外的凝重。 突然间,她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古怪的乖离感。 低头看向下面的桃花源一众人,尹熙颐发现他们每个人都露出几分异常。 「该死,那个贱人引爆了入口波及到虫洞的稳定!这里不是玛塔尔神国疆域,我们恐怕提前被甩出高维空间了,」一直盯着飞船仪表的男人面沉如水:「这里是……那个莫名其妙乱入进【清算】的第三个世界!」 相较于惊慌失措的团员们,婆婆的神色倒是比较轻松:「不,我想这是她有意为之。以她现在的肉身凡体跑去敌人后方有什么意义?记得她之前说过的么?她一开始的目的恐怕就是这里。 至于我们,情况肯定也不会像火星上那么糟糕。神国不可能不派人探索这个世界,而能被派来这里的,也绝不可能是被送去火星的那种炮灰…… 等等!把屏幕放大……这里!这是什么?」 这片宇宙并不宽广,不知是尚未完全显现出真实的一面,还是说本就不属于那宛如被复制出来的大体上一模一样的诸天万域之一。 屏幕上数据飞速流转,显现出这个仍然在膨胀的稳定世界要比表世界地球上天文学家们计算的更为狭小。狭小到……宇宙的两端之间的距离目前为止甚至未能超过银河系的半径。 这里似乎并不属于任何已知宇宙的范畴。即便在游戏世界中,尹熙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太空。 它是漆黑一片的。 说漆黑,倒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没有寻常宇宙中璀璨的繁星。半个银河系的空间范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可这么大的范围内,偏偏没有一颗能够点亮几十亿光年外夜空的恆星。 这样的现象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宇宙真的是新生的。它有着正常的天体系统,只不过此时此刻还尚未有任何恆星的光亮来得及照射到飞船所在的位置;第二这个宇宙并非新生,但是它……真的就不包含恆星。 诸天万域,绝大多数宇宙都是大同小异,且以一颗整体上基本一致的地球为核心而存在的。这一点虽然并非游戏系统官方公布的情报,但在被曲芸提出设想后她们已经不止一次在不同的世界验证过这一点。 但确实有一些异类的世界并非如此。比如涔云界,比如各大宇宙中应选者聚集的四维空间——「域」。只是这样的存在通常不会有常规宇宙那么广博的面积。 很快,这艘出产自拉马克游戏的飞船上挂载的黑科技扫描系统便坐实了第二种假设。 在约等于一百天文单位的详细扫描范围内,飞船发现了大大小小二百多个有形天体。其中最近的一个与月球体量相当的天体距离此处只有0.3个天文单位。 「有什么东西,很小,很快……从最近的天体方向飞过来了。」陌生的宇宙中,一向谨小慎微的婆婆语气格外凝重。 1097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一节) 「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月余前,天宫的全球首脑会议之后,一个人被曲芸私下授意留了下来。 「对!依子就是要你去死!」曲芸戴着一副若有深意的微笑,大言不惭。 老者嘴角微微抽搐:「你是欺负我年纪大了,还是报復之前霍悯阳那件事上对你的小心眼?如此兴高采烈地告诉一个老人你要收取他的性命,你这人没有心的么? 要我去乱入的第三个宇宙探查情况也就算了,只能携带最低限度的随队成员并自行承担交通成本是几个意思? 你是想让我在遭遇敌方大军时确保无法全身而退,即便逃回来也没剩下几个能量点翻起什么风浪么?音乐家,你跟我有多大的仇?」 「依子只是在帮你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助人为乐,」曲芸耸了耸肩膀: 「尊重他人自己的意志总是好过自以为是地为别人好,难道身为预言家的你更希望依子安慰你车到山前必有路,最后死到临头才告诉你一直以来骗你只是为了让你走得安详? 还有,你似乎没有明白依子的意思。刚才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去探查空间只是个藉口,你的死才是目的所在。 所以换句话说,跟你一起去的人全都是炮灰,你留下能量点也没什么意义。因此你可以慎重考虑是否要带上自己的团员。依子个人的意见是把他们都留在地球,把你的遗产留给他们。毕竟那都是些有价值的顶尖战力。」 老者用五百年的涵养强压下咬牙切齿的冲动,嘆了口气:「算了……虽然看不透你有什么深意,但是说辞真假还是瞒不过我这双老眼的。你姑且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曲芸将左手食指十分挑逗地竖在嘴唇中间,轻轻眨了一下右眼:「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 便是有着五百多年的休养,诺查丹马斯也控制不住自己怒髮冲冠了。他眼白上翻,好似被气到背过气去,又好似在和遥远的存在沟通着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短暂的狂怒之后,这位老人又莫名其妙地冷静下来,眼里满是震惊。他自顾自发呆良久才神色复杂地看向曲芸:「……原来如此,我看到了。」 对于诺查丹马斯的反应,曲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看,依子说的都是实话吧?要你去死是这次行动的本来目的,不能说也不是依子在唬人或者坑你。 嘛,虽然你必须死,但也未必就非得白白送死。死之前为自己折腾一场轰轰烈烈的谢幕大典,总好过默默无闻地埋骨在冰冷的宇宙边际。 总之无论你如何选择,最后都是死路一条。要么自己兴高采烈地去牺牲,要么依子也不逼你,等输掉【清算】你大可以陪着你决心守护的世界一起消亡。 我想您老人家活得够久了,也不该是那般计较生死的人不是么?反正想要依子去死是不可能的,大不了我们云裳仙府丢弃这个世界自己跑路。」 曲芸的话冰冷又残酷,她的温柔只会留给让自己心软的女孩子。但是比起廉价的温柔体贴,这些冷冰冰的残酷话语中却透露出毫不掩饰地诚恳与信任。 育成法已经逐渐成为她固有的思维方式,在洞悉人心的天赋之下,她总能找到最有效和最能被对方接受的沟通方式。 对于曲芸的坦诚诺查丹马斯无力反抗。无论千言万语,都无法改变这位平时看起来奸诈顽皮不着调的老人像龙女姐姐一样把救世看得高于一切的既定事实。 愿者上钩,他不得不主动吞下那连挂块鱼饵敷衍一下都没有的冰冷冷的铁钩。 总有些人会把大义大局放到自己生死之上。幸运的是,大祸临头时这些人往往会身居高位,有足够的能力实现自己的抱负。 思虑再三,诺查丹马斯还是条理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他知道曲芸虽然对世界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出于龙女的原因她还是会对救世这份工作全力以赴的,因此绝不会敷衍他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从我所看到的进行基本的逻辑推理,不难推测出你想要的是一位魔法师的资源牺牲。这一点没错吧? 然而你我都知道,这世界上不止我们三个魔法师。比如九州那个叫夏子衿的小丫头在游戏系统的分类中其实也是一位魔法师。 当然你可以说灵术师与奥术师不同,她的死未必能满足你的条件,也可以说因为你家小情人的关系出于私心优先选择我,这我都可以理解。 但奥兹呢?他可是正正经经的奥术法师,你为什么不让他去?」 然而曲芸一本正经的回答却怎么听都像是敷衍:「我跟他不熟,他未必会接受这种送命的要求。」 「你真以为我老煳涂了?你老爹使用那套育成法把我们唬得团团转时,你这丫头还没有出生呢!」诺查丹马斯额角的青筋又不受控制地绷了起来。 他的意思很清楚,以曲芸家传的方法布局需要让每个入局者都按照各自的意志行动最终在大局上共同促成布局人想要的局面,这样就意味着她必须要了解所有重要角色的动机与行为。「跟他不熟」这种说辞,确实有些敷衍得过分了。 曲芸本人丝毫没有不耐烦,但是却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那你还废什么话?奥兹的性格有大概率不会接受这条指令,即便他应下来真的去做了,也未必能真正完成依子需要的条件。 【自愿去死】可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工作。对这个世界的存亡而言,它的意义甚至远大于天上那玩意。」 天宫大殿的屋檐遮盖住曲芸指天的手指,但诺查丹马斯当然知道曲芸是在指轨道上已近完工的欧里庇得斯之泪。 以曲芸的性子,绝对更宁愿光明磊落地玩弄阴谋,但她需要达成的条件却限制了她所能透露的信息量。她已经说得够多了。 一旦说多了让老傢伙自己想到什么他不该想到的,恐怕他的死就真的变得毫无意义了,到时候自己答应龙女姐姐的事情也无法完成。 正是这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让她本没有不耐烦意图的话语带上了一丝烦躁。 再次思虑良久,诺查丹马斯意识到自己依旧无法再询问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应道:「桀桀桀,那便如你所愿,我去便是。」 可是,人哪有不计较生死的? 世界必须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魔法师或许也必须死…… 然而你就那么确定,会死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诺查丹马斯苍老的声音怪笑着,却没把后半句心中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 1098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二节) 「您是……诺查丹马斯先生?」 婆婆虚立太空中,直勾勾盯着眼前身着中世纪礼服,与背后黑暗无光的太空背景格格不入的老人,微微躬身行礼。 为了表示尊敬,她特意离舰只身进入太空迎接。 本身实力一流,性格又颇为孤高桀骜,能让桃花源低头露出这种谦卑态度的存在屈指可数。 但是老狐狸们深谙生存之道。在某些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他们可以毫无尊严地把姿态放到最低。 比如做事不计后果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精灵庭;比如随心所欲没有底线没有任何拘束的音乐家;比如近乎知晓一切,情报量严重不对等的预言家老先生。 招惹了这些人,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显然,他们的顾忌在于手段风格而非实力。所以在不会被当场追究的情况,他们敢于对龙女一点面子也不留。他们知道这条龙身上的善良和正值并非为了讨好公众穿上的伪装。 她的高贵,正直,善良;给了他们肆意妄为的勇气。 此刻就在婆婆身边,还漂浮着全身包裹在太空服里,看上去有些笨重可爱的龙女。桃花源的团员们没有人阻拦她和婆婆一起出来。由于外面那人的身份,也没人敢拦她。 追溯渊源的话龙女与预言家这两位算是老朋友了。在云裳仙府横空出世之前,九州和诸世纪间的关系与合作可以说是所有域分界组冠名团队中最为密切的。 这显然是由两位团长相同的利益与价值观所促成。 出乎婆婆意料的,一向彬彬有礼的预言家今天对于她放低姿态的问候不闻不问,径直飞到龙女面前,用她所无法窃听的精神连接模式藉助纹身徽章的顶级权限在太空中展开对话: 「我在等你。」 「这也是她的意思?」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无法看透家中那位,龙女苦笑道。 「是也不是。她要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送死,而我则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到来,试图给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想要拯救世界,我们俩怕是肯定要有一个永远留在这里了。」就像先前曲芸欺负他时一样,诺查丹马斯毫不掩饰地对龙女直言。 「所以就要在这里杀掉我么?」龙女苦笑:「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不过还真令人意外。我以为她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呢。」 「她当然不会出错。」老预言家摇了摇头:「我会做的能做的敢于去想的全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她唯独无法预料我所能看到的未来。多活了五百年,瞒过她的双眼几息时间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不会杀你,甚至还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别担心,我会一直在后面看着的。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如和她约定的那样完成本应属于我的工作。 如果你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我也会心甘情愿赴死,为你们光明的未来祝福。嗯,为了不破坏掉她的计划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到了十死无生的最后时刻,别忘记敞开心胸满怀欣喜地接受死亡。 我想对你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心甘情愿』地主动接受死亡,似乎也是她必须的重要条件。」 「呵,这话说的。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寻死的。就算真有敌人乱入让事情超出我的掌控,难道我就没准备几张保命的底牌?我可是答应了她要一直在一起,以这个条件说服她帮忙应付这场战争的。 同样流淌着高贵的血脉,你难道堕落到想让我失信于人不成?」尽管此刻体内的真理之门已经完全闭合,周身感受不到一点力量,但是龙女的气势却丝毫不输自己全盛时期的强势。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诺查丹马斯平静回道:「但你还是以这样的身体来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是啊,我还是来了。如果不来的话,结果终究还是会和她分开的,又有什么区别?我能活多久?和你一样?算上体内埋藏的血统,或许可以比你更久一些吧…… 但是一千年?两千年?如果不能陪在她身边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我是否能活下来,她註定是不会停下自己脚步的。如果不能改变自己追上去,那和消亡在当下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必须来。她可是,我的门徒啊。」似乎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龙女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尽人事,听天命。龙女没有曲芸的算无遗策随机应变,没有那种一切开始前便笃定自己可以操控全局的自信。但她仍旧会尽自己所能做好准备,竭尽全力并且充满希望地迎接挑战。 同为高高在上的世界主宰者,诺查丹马斯似乎并不习惯见到龙女露出这种小女孩一般充满希望和畅想的表情。 他静静看了龙女许久,直到身边一直因为听不到两人对话而止不住胡思乱想的婆婆感到嵴背发毛,已经用意识锁定住徽章空间里的兵刃时方才开口: 「你想找的契机就在那里,我为你标出了明确的坐标,」诺查丹玛斯指向自己过来的方向,让一张类似纸片的东西脱手而出,以匀速直线运动缓缓飘向龙女:「那确实是你的的机缘。只属于你,天大的机缘。 我刚刚去看过了。虽然早已经预见将看到什么,但亲眼所见,还是深深震撼了我的灵魂。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蹟,如果有可能,我衷心祝愿你得偿所愿。」 然后,他切断了徽章通讯,徐徐后退。一身黑袍将其包裹,就像命运本身隐入让人无法捉摸的黑暗。 「去那里。」龙女将诺查丹马斯给与的坐标交给了婆婆。 舰桥,婆婆悄悄瞥了一眼如古代魔鬼般一身黑袍静静悬浮在太空中的老绅士,犹豫再三,指示团员向着坐标的方向行驶过去。 从飞船舷窗肉眼看去,那是一片和整座异常纯黑的宇宙背景一样毫无特点的深暗。但是飞船扫描图却偏偏显示那里正是距离飞船最近的星体,足有月球大小,不足零点三个天文单位。 接下来便是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千篇一律的单调航行。途中婆婆几次想要改变航向,却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之力在冥冥中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在那以她的境界无法理解的维度。 即便那个会死的将变成自己也要帮助龙女走到最后,诺查丹马斯的承诺同样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直到接近坐标点后,坐在飞船里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引力。婆婆开始减速,徐徐接近那看不见的天体。 1099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三节) 飞船就这样傻乎乎地向着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坐标小心靠近,直到某个不期而遇的瞬间,舷窗外的整个世界一下子被点亮了。 「这是什么?」婆婆从舰长席上一跃而起,小心戒备着出其不意的攻击,随时准备弃舰逃亡。 这一路上她一直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就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追随着自己的脚步步步紧逼。 她一直安慰自己这是由于对龙女积威的畏惧,但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这种危险的感觉竟然如有实质,就像是她少许进化过的脑域对她进行的现实的预警。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种感觉既不是在她早先达成某个危险的交易时浮现的,也并非事发突然被龙女骗进敌人的虫洞后才出现;而是早在他们登临这艘飞船,准备驶离地球的时候就出现了。 难道这艘飞船被龙女动了什么手脚?她看起来的淡定平静有恃无恐,便是来源于这个倚仗? 负责扫描设备的双胞胎女子并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痴呆地指了指舷窗外面…… 龙女此刻身处飞船底部的炮手舱内。除了舰桥,这里是唯一存在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外面景象舷窗的地方。明亮的纯白色天空背景下,她把视线投向脚下。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艘船。 不是类似桃花源座驾这样的飞船,也不是玛塔尔神国的巨型战舰。她看到的,是远比所有那些都更加宏伟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天体级人造奇观。 那是一艘与月球大小相当,外表看起来却好似大航海时代木质帆船的构造。并非将数千块木料组成的木质帆船用魔法整体等比例放大到天体的尺寸,而是从一开始就使用几十数百兆木料一片片甲板拼接打造出的整体。 船没有帆,只有一个大致的梭型船形,也不似曲芸曾经在幻境中所塑造的那种模样。但龙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场景: 「诺亚……」手指轻触舷窗,她喃喃低语。 此时此刻,她的头脑里浮现出许许多多大庸皇族秘密传承的文献,那些代代在九州统领者之间口耳相传,连皇帝都无权知晓的秘密。 年幼时她成熟得极早,一开始就把那些无法理解和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当做是单纯的童话故事。直到把所有的故事用曲芸讲给她的,云裳仙府一直以来从拉马克游戏背后挖掘出的线索串联起此刻亲眼所见,她才明白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玛塔尔神国会将她们的表世界称为龙隐界?为什么连游戏系统管理员也都默认了这样的称谓?又是为什么,自己感觉到被宇宙极限所压抑束缚的血脉本能与境界瓶颈可以在这里突破? 龙隐界,龙族归隐的世界。然而传承所述,龙族并非归隐,而是被灭亡了。只留下一座龙冢,埋藏着一个强大种族所有的文明与力量。 原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宇宙空间便是自己一直以来魂牵梦绕的龙冢,原来龙冢始终就隐藏在自己生活和守护的世界的身边…… 也是了,想起开国国母的故事,龙女恍然。龙族最后一位传人流落于此,传说中的龙冢又怎么可能藏在遥远宇宙中某片未知的星空呢?这种遥远的传说,恐怕只对那些其它世界的住民成立吧? 所有记载的画面上,自己那位高贵而神秘的祖先永远是在微笑的。可是又有谁所知道她娇小的肩膀上承载了什么? 一个曾经辉煌种族的所有秘密;来自不见尽头的高处那隐秘的杀机与灭族之恨;为了降临下界不得不主动封印自身大多数力量的委屈;将自身血脉与原初人类混杂退化时的不甘…… 以及……或许是为了等待今天,寄託于一个足够强大的后辈重新崛起而隐忍的无尽希望。 或许正是这一点点对未来的希望,让那位可敬的先人直至殒没都始终在脸上挂着那优雅迷人的笑容。一种……她总是能在芸儿脸上见到的笑容。 在这纯白色的穹窿下,龙女比任何时候都要确信自己距离祖祖辈辈可望而不可及的跃维飞升只差一步。 虽然外界并不知晓,但龙女自己清楚自大庸开国以来九州团长的实力一直是在步步后退的。如她这般天才横空出世,数百年来也只此一条。若是连她也消磨在底层宇宙不起眼的一角,曾经辉煌的龙族恐怕便会彻底沦为一段歷史了。 然而今天,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够做到! 龙女那始终如一明镜止水,除了遇见曲芸时从未泛起过波澜的心境此时说不上巨浪滔天,但蠢蠢欲动的希望却也让它微波粼粼。可就在距离希望的彼岸只差一个天与地之间的短短距离时,飞船却停下了,不再降落。 龙女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将方舟的形态牢牢刻印在自己脑中,一颗心却一个劲地往下沉。她摇了摇嘴唇,从舷窗收回自己的目光并用视线刻意扫过自己的影子,然后径直向着舰桥走去。 「有人追过来了。」 出乎龙女的意料,进入剑桥后她并没有见到图穷匕见的场景,婆婆反而主动指着舷窗外纯白苍穹下肉眼可见的黑点对她解释道。 黑点是从上方太空而来的。龙女本以为是诺查丹马斯跟了过来,但很快她便发现追来的身影不止一道。 并没有过问龙女的意思,婆婆已经下令关闭飞船主反应堆,准备离舰了。和不久前迎接诺查丹马斯时一样,这未必是对来人的尊重,只是安全起见合理的应对。 对高阶超人而言,短兵相接时飞船笨重的外壳并非保护,而只是阻碍自己施展的障碍。同样的原因,龙女也不得不穿起她的太空服跟随离舰。 追来的人共有六七十个,全部都是龙女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但他们毫无保护直接裸着皮肤在太空中行进的姿态说明了他们应选者的身份,而他们手中那制式的单兵飞行器具则证明了他们的立场。 见到这副架势,婆婆并没有如龙女预料的那样从心而退,反而飞上前去高高举起左手。 手心似乎持握着什么东西,龙女从后面并看不到。但对面飞来的玛塔尔神国战士却能看个真切。 他们并未抢攻,而是站定在百米外的虚空,对桃花源一行人露出戏嚯的表情。随即领头的男人似乎看出了龙女那一身太空衣跟桃花源几人相似的服饰格格不入,勾起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 「动手?」 不似下令,却更像是在徵求什么人的意见。 「动手!」回答他的,是婆婆咬牙切齿的确认。 1100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四节) 时间稍稍前推一点。 猝不及防突入新生空间的玛塔尔神国舰队陷入一片惊惶混乱。但军队终究是军队,在严密的指挥系统下,偌大舰队的混乱在数小时内完全平息下来。 军械师们很快发现整个舰队的机械设备与魔法装置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们没有在拍击到宇宙间壁障时撞个粉身碎骨,而是毫髮无伤地穿透过来。 这或许是只有【清算】发生时才会出现的特异现象,宇宙间的壁障变得不再对五维以下的生灵和物质而言不可穿越。这个现象也从侧面佐证了毫无徵兆突然出现的这第三个世界绝对也被【清算】的规则囊括在内,扯不开关系。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无论是使用拉马克游戏的纹身徽章还是由统帅所发明的最先进的通讯设备,都无法与母星或者说玛塔尔神国所统治的宇宙取得任何练习。 按照统帅原先应对特殊情况的应变指示,孛儿只斤费尔南多元帅让舰队在检修完毕后保持全速向龙隐界航行。 尽管乱入的世界让这个距离加长了许多,但是根据侦查舰投放的量子观测者反馈数据计算,这个宇宙的尺寸还不足以妨碍他们在【清算】最后阶段结束前及时赶到龙隐界的母星。 这段单调的航行已经持续了很久。每个宇宙的时间速率有所偏差,这个乱入世界的时间此时远比神国和龙隐界要快,这也是舰队能够来得及赶上决战的原因。 费尔南多元帅此刻并没有空座舰桥,而是端坐在舰长室狭小的写字檯前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瞧上了一段被隐藏的字符。 然后删掉,再敲上……反覆这个过程。 系统里留有统帅的密令,他在等着别人手里的秘钥一起开启。现在是时候了,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几分钟。 而就在这时,显示器上解锁密令的页面突然被一个弹出窗口覆盖。费尔南多元帅虎躯一震,那居然是来自母星的通讯。 「怎么是你?」 待信号稳定下来,只看一眼视频讯息中出现的身影,元帅坚毅的面孔上就罕见地露出错愕的神色。他见过这个被关在宗教裁判所地牢中的叛逃者,在看到霍鑫的面孔时一瞬间把事情往极坏的方向想去。 但随即他马上冷静下来。那是神国的首都,他们自己家园的核心,而留在那里的那位可是被尊为统帅的女人。如果这个小子真的能在她手底下翻起什么风浪,恐怕也不至于在龙隐界拿着一手好牌最后还流落于此了。 「呵,你这傢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霍鑫冷森森不似活物的声音里充满调侃的意味,这是那个曾经自信满满高高在上的世子大少所不屑的:「她不希望被多余的关注掣肘,因此不适合亲自与你交谈。」 费尔南多元帅冷着脸眯起眼睛:「你又怎么证明你就是她的代言人呢?」 问出这句话的目的显而易见。霍鑫使用地球总部的加密频道与自己通讯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费尔南多元帅只是想套取更多的情报而已。无论对面怎样回答,他都可以判断出一些本部目前的状况。 但霍鑫给出的答案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我为什么要证明?这是你们指挥系统自己的事情。我只管按照和统帅的交易替你们传句话而已。 下面听好,你们现在身处的世界名为龙冢,是上界统一宇宙中真实存在的种族没落后最终的埋骨之地。这里是一片死域,不存在地球,也没有任何跟会与你们为敌的原住民存在。 这片世界是我藉助上界神明所赐予的知识亲手打开的,你们可以相信我对它的了解。 以上情报都是她要求我转述的。而我真正想说的命令只有一条……杀了她」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统帅为什么要动用神国引以为傲的太空舰队去击杀一个普普通通的个体?哪怕她是敌人最强的战士,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在没有其它手段与指挥部联络的情况下,哪怕眼前这人只是在忽悠自己费尔南多元帅也不想这么快结束通讯,他不知道地球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获取更多情报。 其实霍鑫说的并没有错。通常情况下一支建制完备的太空舰队有着一系列确保指挥系统不会被干扰的秘宝错失。从最古老的看脸认人,到冷兵器时代的令牌,公文,再到后来的各种加密通讯系统…… 在玛塔尔神国这几乎要发展到一个世界尽头的完备文明体系下,费尔南多元帅的座驾与地球指挥部间的通讯经过多重前沿技术与魔法的加持,其中一些甚至是统帅亲自发明的。 按照常规的密保规程,费尔南多元帅本就应当毫无疑问地服从一切由这个频道发送来的指令……只是眼前的状况确实让人太过难以接受了: 「坦白说,在我看来叛徒永远是叛徒,我个人是无法相信你的。我真是不明白统帅为什么会允许你留在地球上。」 「你是军人嘛,我可以理解你有自己的逻辑,」霍鑫灰白的面孔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但是很遗憾,你不是那个有权做决定的人。 我没有和你们走,是因为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激活龙冢将其投影在三维世界中;统帅愿意把我留下,是因为将我留在身边的利用效率最高。不然你以为我不愿意跟你一起去亲眼见证她最爱的女人最后绝望挣扎的样子么? 如果不是我的人在禁宫内提供情报,你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至关重要的目标在音乐家的极力掩饰下孤身一人潜入前线的情报?如果不是我联繫她的死敌劝服他们投诚,你们又怎么可能在偌大一个龙冢世界中得到她确切的坐标? 听好了,我要你们去杀的人很危险,极端危险。我要她死或许仅仅因为她是我的情敌,但对你们而言,她绝对是和音乐家同等级的最危险的敌人。」 1101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五节) 「不是我危言耸听,她是一位超越底层宇宙维度极限的存在,龙隐界第一强者,一位真正的世界神。如果你们的舰队和她擦肩而过被她钻空子登陆你们的母星,那她便是可以以一己之力改变正常战争结局的女人。 如果你们靠着集合整支舰队全力围剿能够无伤地击杀这个女人,我可以直言这场【清算】战争你们便赢了一半,一大半。原因说来可笑,因为音乐家参与这场战争的原因本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如果她不在了,即便音乐家不会因为失去理由选择放弃后续的战斗,也必然会方寸大乱露出破绽。 而如果音乐家出了问题,即便龙隐界真的能再找出第二个与她同等实力的战略家临危接班,也无法得到她始终当做秘密未曾给任何身边人透露过的真正底牌……」 说到这里,霍鑫像是感到自己对牛弹琴一般嘆了口气摇头道:「不,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你都不知道,但是她却一眼便看透了,这或许就是你没能成为统帅的原因。 好了,我知道你是那种只要清楚自己做的是对的,即便心中再不甘也不会反抗的类型。这就是军人不是么?快去执行命令吧,喽啰。」 如果霍鑫想要激怒费尔南多元帅,他无疑失败了。 切断通讯后,元帅并没有任何气急败坏的表现。他反而舒展开通讯中一直保持紧皱的眉头,咬了咬嘴唇,静静思量着。 少顷,他又一次切换窗口,输入了那一行秘钥。 这一次显然在其它地方有人和他同时进行了这一举动,系统直接弹出了统帅早已经设定好的,隐藏在资料库底层的密令。 费尔南多元帅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封至少也有数十页上万字,包含了应对各种可能状况的指挥对策的详细军令文档。这是他对统帅其人的直观印象导致的。 在费尔南多元帅心目中,统帅是一位事无巨细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在其中,然后像机器般精密选择最佳方案的计算狂。正是这种严谨的态度和缜密的思路保证了她从未失败的奇蹟战绩。 然而密令上的文字仅有短短两行: 听从第一个以我的名义与你们沟通者的指示。 在不影响轰炸敌人母星进度的前提下,全力协助这个人达成他的要求。 …… 「这条命令是真的么?我无法理解,」从通讯开始就一直在监听的副官突然将自己的半身全息投影发送到元帅的舰长室中询问道:「短短一句话而已,统帅完全可以在舰队起航前在所有主教面前直接向我们下达啊。 额外加密,必须在我们失联后一起输入各自知道的密码才能开启……她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这确实是她会做出的安排,」费尔南多元帅再一次深深皱起眉头:「她只是在暗示我们即便我们无法主动与本部通讯,舰队的动向也没有超出她的掌控这件事而已。 如果我们目前的处境超出她的预计,她就不会只让自己的代言人宣读那么个无关紧要的命令,而是会有许多更重要的任务需要调整了。 什么也不说,正是意味着有必要的时候她可以随时直接联繫我们,修正原本计划中不足的地方。 我们的量子观测者不是也有同样的结论么?这个新生宇宙……被刚才那小子叫做龙冢的世界扩张的速度,并不足以影响我们轰炸敌人母星的原计划。 关于密令的事情不必再纠结了,我们原本的使命就是直接轰炸敌人母星。无论传递命令的人有何居心,这条指令本身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她使用这样的方法下令,到底是想要避开谁的视线?」 副官虽然来自相互间有不小矛盾的敌对教派,但在生死存亡的共同目标下早已经成为了元帅心腹般的存在。对于一些比较危险的想法,元帅也没有特意迴避他的意思。 统帅在战时的绝对权力地位是所有教区与殖民地共同通过的决议赋予的。能够对这样一位绝对集权者造成掣肘让她不得不避讳的,也就只有赋予她权力的那些人了。 统帅特意避开他们对自己下令,难道是有主教层次的领导者阳奉阴违在暗中阻挠统帅行使职权?又或者是……想要背叛世界首脑们的是统帅本人? 虽然身为舰队总指挥官费尔南多元帅并未得到任何统帅本人之外密谋的邀请,统帅至今为止所下达的命令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单是脑海中萌生的念头都让这位坚毅的军人寒毛倒竖。 身为一位军人,这些政治问题原本不是费尔南多元帅该顾虑的事情。但他肩膀上承担的不是一场战争的胜负或者一个民族的兴亡,而是一整个世界全人类的生死存亡。 没有妥协,没有投降……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反覆揣摩着霍鑫切断通讯之前发来的情报,费尔南多元帅似乎是终于有了决断,直接对系统下令道:「此战的第一目标就在前方三个地球日距离处,全体都有,保持包围阵型,做好减速准备,我们直接冲进战场! 圣殿骑士团的诸君,这场战争的首功是你们的了。在舰队进行跃迁脱离的过程中你们直接乘紧急登陆舱接近敌人展开接触。 敌人很危险,但她身边有我们的内应。你们不需要去拼命,只要为舰队的火力覆盖争取出跃迁脱离的时间就可以撤退了。 只要拖到舰队到位,便是你们的首功。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再三强调:不要冒进!不要冒进!不要冒进!」 下达完指令,统帅立即起身赶往舰桥。他谨慎地对待每一场战斗,即便是一整支舰队对一位应选者的战争。然而与此同时,在他没有权限介入的教会专用频道中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只是对付一个人而已,即便她真有三头六臂,即便她是真正的世界神,对我们的舰队而言也是一支侦查小队就能解决的问题吧?就算万全考虑,派出一支带有战列舰级领航的突击中队也足够了,有必要全军出击么?」 提问的骑士显然已经找副官了解过具体情况,并在骑士团内部公开了许多元帅未曾提及的细节。 「它们是否出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在舰队主力到达之前,我们就已经将战斗完全解决了,」频道中的骑士长展现出了十足的自信与骄傲: 「世俗中的军队指挥系统并不了解教廷的事情。比起留守地球的教友们,我们才是真正的精英。包括我个人在内,在座以团队协作之力曾在游戏中参与击杀过世界神级存在的教友恐怕不止三五位吧?」 1102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六节) 「动手!」 按照早已和霍鑫敲定的计划,婆婆对从后方追来的圣殿骑士团示意道。她的面容极度扭曲,原本光滑平静的面孔上如恶犬般堆起层层褶皱,在其中夹杂着品味仇恨的满满喜悦。 那尽管早已按捺不住却仍能为了万全把握而一直在憎恨之人面前隐忍的杀机,在见到从天而降的数十位神国骑士后终于图穷匕见。如此,再无意外。 今天,就是她除去那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之日。霍鑫准备周全,已经失去力量的龙女必死无疑。而他们,也将全身而退。 然而对面的骑士们尚未行动,却听得身后龙女一声嘆息:「她还在的时候,桃花源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一直未曾对桃花源出手,直到李宗识破了你的算计。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为敌?」 虽有一问,但龙女未尝不知道答案。九州与桃花源的仇恨,或者说桃花源单方面对九州产生的敌意,从来就不是因为什么彼此征战间那些沦为牺牲的同伴。 相对于这些数百年再无寸进的老傢伙,她的崛起太快了,她与他们曾经的团长关系太好了,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肚量狭小容不下他人好的小人。 婆婆心中一惊。龙女淡然甚至有些落寞的与其让身为宿敌的她立刻意识到……她早就知道! 虽有一问,龙女却再也没机会听到答案。当然,她也不需要那个答案了。 噗! 斗大的人头飞起,看得一众神国骑士目瞪口呆,在场诸多强者竟未有任何人意识到婆婆身后潜藏的杀机。 婆婆却再没有机会后悔了。互相争斗已久,龙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与底牌,以及……可以确保杀死她的办法。 如剪刀般交叉而过的臂刃不仅在三维物理层面上切断了她的躯体,同样也在四维层面斩断了丹田与识海的连接。婆婆空有一身本领,只落了个不明不白的死法。 凭藉强大的生命力,头颅在空中翻滚时她仍在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终究未能发觉那一瞬间周身鳞片光华流转掩盖住全部气息的身影,看到的只有一团黑红血雾在自己团员身边如魅影般穿梭。 飞溅的腥红血液在远离方舟的高空凝聚成大大小小的赤红圆珠,在纯白的画布背景上泼洒出一幅幅地面上难得一见的立体画作。 虽非修仙者,但桃花源代代传承汇聚天地之力于体内丹田的借力之法。此刻,她却是被干净利落的斩击断去了所有调动力量的渠道。 空有一颗头颅,虽然暂时还死不了,但绝对撑不到获救的时刻。因为这里并非她所属之域的世界,根本无法回归团队空间。且以她的进化体系而言,即便能够获救保住一命,人也是彻底废了。 龙女穿着有些滑稽的太空服,静静漂浮在半空看着康斯妮和尹熙颐出手偷袭,只一瞬间便将顶级团队桃花源斩了个七零八落。 并非两位云裳仙府太强。至少若堂堂正正对决的话,尹熙颐绝对不是婆婆的对手。一切只因千里之外的曲芸早已看透了婆婆,做出了她绝对无法防备的杀局。 即便有着可以被人忽视的天赋能力,实力的差距也导致她如影随形的跟随不可能让婆婆毫无察觉。 所以婆婆百般留意,一路上反覆试探龙女,甚至在与神国炮灰部队交手时故意留出破绽。这些时候若是尹熙颐出手,哪怕不至于必死无疑也绝对不可能达成目的。 然而这一切早已被曲芸所洞悉。在龙女提供的充足请报下,她分析出这个老奸巨猾胆小如鼠的女人存在着一个一定会放松警惕的瞬间。 漫长的等待,潜伏,已经让桃花源的诸位习惯了背后若有若无的杀机。如果最初他们曾经警觉,在长时间的安全之后,身体也会自动放松对这种预感的警惕。 所以说,有时候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经验老道的刺客总可以从它切入不知不觉间取走你的性命。而更高明的那些,则会在你不经意间为你人为制造出方便她们动手的习惯。 桃花源一瞬间死伤大半,最后剩下的男子终于来得及反应惶恐万分地抽剑挡下了康斯妮斩来的一斧,然后在引力微弱的高空藉助反震之力整个人爆射向骑士团的方向逃去。 见康斯妮双目腥红跃跃欲试的模样龙女赶忙开口阻止:「这些人和火星上那些喽啰不同,恐怕平均实力每个人拿出来都能与你们抗衡。 不用追了,桃花源敢如此决绝,定然是已经确保了转域名额。等到【清算】尘埃落定,剩下的也自然烟消云散。」 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胜利与曲芸的坚定信心。 康斯妮很莽,但绝对不傻。她自然也能看出对方人群中存在好几位体内凝聚着不弱于自己的巨大能量的傢伙。她撇了撇嘴,只能无奈道: 「主人嘱咐过龙女姐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能见到桃花源的傢伙背叛此行已经比我预想的有趣多了,我们走吧。」 「现在想走,怕不是有些晚了吧?」领头的骑士长额角绷起青筋。眼前几只蝼蚁胆敢在他面前出手简直就是骑士团的耻辱。 而更加耻辱的,则是自己居然还让她们得手了。作为在玛塔尔神国诸多星域唿风唤雨万民朝拜的圣殿骑士而言,他甚至未曾想到敌人的猖獗。 脸上露出一丝狰狞,骑士长长袍下的手握紧了坠在腰间巴掌大的梭型物。手指抚过那金属质地毫无缝隙的东西上镂刻的纹缕,那是一本打开的书,书页飞散构成一个圆环。 随着这难以察觉的小动作,骑士长感受到生生不息的能量流转开来,逐步带动了四周越来越大的范围。在不知不觉间,四周的空间变得粘稠起来。而带到其他人注意到时,空间已经凝滞到影响行动的地步。 高高在上的骑士团可不能在凡人指挥官面前落了威风。了解到此行的任务,他们早已备好杀局。 1103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七节) 然而就在尹熙颐她们意识到不对时,现场又出现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纯白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接着是两个,三个,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流星雨!」康斯妮认出了近在眼前的天文现象。尽管飞射而来的陨石群并没有像地球上见到的那样拖着长长的尾焰。 她们所处的战场便处于诺亚方舟的高空之上,这里没有浓厚的大气层供陨石摩擦燃烧。而在那一层遮蔽内外视野的界限上,所有来往之物都让人感到猝不及防。 「这便是世界神的力量?」一位年轻的紫袍骑士面露错愕。 在骑士团中他并非经验老道的前辈,也未曾与恆火阶的上位存在面对面较量过;但未能从眼前三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任何能量的运转便遭到这般出其不意的打击还是远远超出了他可以想像的理解范围之外。 「不,这是纯粹的自然现象流行雨而已。真见鬼,这个世界明明就没有多少星体,居然这都能被我们赶上……」骑士长苦笑着指挥战阵变化成包围的队形。 他们原本为封锁空间带来的圣物在流星雨毫无威胁却伴随着巨大的能量干扰下彻底失效了。 命运中或许早已註定的一个美妙巧合,自然而然,但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人为意志夹杂在其中吗? 透过略显笨拙的太空服头盔,龙女将目光投向陨石群背后那纯白的天空。 肉眼所及不见任何异状,但她心中清楚在更远的地方必然有一位黑袍长着屹立苍穹,即便有可能直接导致自己不得不成为那个必须的牺牲品仍旧遵守诺言对她出手相助。 她熟悉那个人神秘莫测的手段,更清楚他有一颗和自己一样不惜任何代价都宁愿拯救这个世界的心。 「没想到你还准备了这样的后手……」尹熙颐望着在陨石群中左闪右避完全失去了队形的骑士们喃喃道。她对于诺查丹马斯几乎一无所知,但她却十分清楚如此时机巧合的一场天文现象绝非偶然。 「答应了她一定会活下去的,我怎么可能敷衍了事?」龙女微笑道:「不过流星雨可不能对敌人造成真正的损伤,是时候甩开他们下去了。 她让你们一路偷偷跟着我,应该不会没有准备对付这种情况的手段吧?我们登陆方舟吧。如果他们仍旧不知死地追过来,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底牌。」 尹熙颐点点头,取出一张符箓。那种用硃砂笔在黄纸上书写的非常传统的真正的修士用的符箓。在手忙脚乱应付流星的骑士们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三人化作一缕金光原地消失。 符箓名遁空,自然来自倒仙宗的库存。这种不需要灵力激发即便凡人都能使用的特制品却不是如今梅娴诗的道行能够制作的,皆为她前世所留,属于用一张少一张的稀罕货。 这遁空符效用类似瞬移技法或者传送魔法,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视线不可及的情况下有可能会把自己意外地嵌入固体内部。在这太空中却是如鱼得水方便得不得了。 转眼间,三人便已降落在一望无际的甲板上。龙女也终于得以将太空服收回徽章空间。 「下面打算怎么办?按照芸芸的意思,一旦出现了眼前的局面我们在偷袭桃花源后唯一剩下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去了。但看起来你明显还有重要的事情。」看着龙女姐姐坚定的眼神,尹熙颐很显然并没有打算强行执行曲芸的安排。 尹熙颐的问题让龙女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自豪的神色:「她果然会事先安排好所有的可能,不过这次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和打算。 抱歉让你们为难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也谢谢你的信任,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自从登陆诺亚的一瞬,龙女的双眸变得深邃而迷离。虽然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与尹熙颐的对答,但显然她主要的精力正在集中于其它一些事情。 比如……接受海量的知识与传承? 「我们就这样站在甲板上么?难道不需要去寻找什么总控制室啊,舰桥啊,图书馆啊之类的地方?」康斯妮露出了困惑的样子,仰头望天。 龙女双眸仍旧没有焦距仿佛在望着远方,脸上却是笑盈盈地答道:「不需要,只要踏足方舟之上,站在哪里都没有区别。不要小瞧了统一宇宙大足的底蕴啊。」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继续暴露在这里的话,肯能就要准备迎战了。」康斯妮说着舔舔嘴角,手中闪现出最为霸气的精金战斧。 尹熙颐抬头望去。虽然她的视力远不及康斯妮,但还是很快发现了高速追击而来的敌人。凭藉名为飞盘的单兵装置,玛塔尔神国在单兵速度上对比龙隐界有着太大的优势。 「我们大概赢不了,但应该能争取到不少时间。龙女姐姐,你还需要多久?」康斯妮嘴上谦虚,但看那狂喜的面容却找不到丝毫认为自己赢不了的慎重。 「不需要,」龙女用变得比星空更加深邃,仿佛蕴含了两个宇宙的双眸空洞地仰头望天,口中唱起来了仙子们隐约有些熟悉的歌谣:「mi,sol mi sol mi sol fa,sol fa sol……」 半空中,正抱着飞盘全力向方舟俯冲而来的骑士长突然心生不妙开始减速,下令示意身边的骑士们停下。 他的心中盪魂摄魄地动山摇,却硬生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自己眼前,那大地一样宽广的甲板,那星球一样庞大的船体……復活了。 虽然得到了舰队副官的相关情报,虽然在高空完整看到过方舟整体船形的形象,但骑士长从未想像过这个月球一样大的天体真的是一艘可以航行的飞船。 这种超出宇宙文明极限的造物颠覆了他认知的境界,震撼到他无法开口言声。玛塔尔神国的文明已经趋近于底层宇宙所能达到的极限,然而龙族的方舟,原本就不是此间下界的造物。 1104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八节) 无法开口,却不得不开,骑士长意识到身边的下属们必然有许多都尚未意识到扑面而来的致命威胁。 「神视!结阵防御!」他高声叫嚣着,却只有身边寥寥几人来得及结阵防御。 而远处更多的骑士则在茫然若失的震撼中左顾右盼或是下意识地对着看不见的攻击做出无谓的抵抗,然后接连猝不及防地周身一震,如同丢了魂的傀儡般失去一切行动被引力牵引向着诺亚的甲板坠落而去。 神视之下,聚集在骑士长身边的战士们绝望地看到大地般辽阔的船体上无数无形的四维能量束如逆行的暴雨般对着他们飞射而来。 然后,防御战阵便被毫无悬念地洞穿撕裂,连带着每一位骑士的思想与自我。 能量是无形的,抬眼望去,只能见到四处都是麻布袋般自由落体的紫袍身影。它们中却没有一具躯体能完整地坠落在甲板上。 我思故我在,在诺亚的领域中,物质的身体随着精神意志一起崩坏消亡。在坠落的过程中宛若被幻想出的梦境一样消散于虚无。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顶级强者,在本源上犹如从未存在于世一般被抹消的干干净净。 诺亚并非战舰,而是传承之所。但仅仅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知识和技巧,便让玛塔尔神国文明最强大的战士们毫无反抗之力地消散于虚妄。 神国曾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科技发展的尽头,看到文明的极限。恐怕那骄傲的骑士长大人直到最后一课,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和浅薄。 宇宙本不该有边界,文明又怎么会存在封顶的上限? 待一切灰飞烟灭重复平静,尹熙颐小心翼翼地问向双瞳朦胧,状态一看就十分异常的龙女:「你应该,不能再动用自己的力量了吧?这样的攻击没关系么?」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小吸血鬼也很是担心的样子,咬着嘴唇一反常态问道:「虽然没有更多的遁空符了,但是姐姐大人应当还留有一块祈愿之柱吧? 杀了那么多厉害的傢伙我们也不虚此行了,要不然龙女姐姐就直接用那个回家吧?不用担心我们俩,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你,再说想要找到我们可不容易。 实在不行的话,把我们三个人一起送离此处随便藏到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也是一种选择啊。」 小傢伙一直以来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时时刻刻享受着在同归于尽的边缘疯狂舞蹈。但她又哪里捨得丢下自家主人独自去死?还不是因为特殊的生命形态导致除非曲芸身死,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将她真正杀死才敢这么作? 但这一次不是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牵扯到主人的恋人,康斯妮也不得不变得靠谱一次。 龙女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她始终睁着一双变得像黑洞般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似乎在专心于什么事情,像是无法聚焦般并没有看向康斯妮她们,只是随口安慰道: 「龙冢是个特殊的世界,这里除了我们就只有敌人,不可能存在任何本土生灵。 敌人有一种可以通过某种条件算法对整个宇宙进行演算式测量的设备,叫做量子观测者。这样的前提下,只要不逃离这片世界,不论你们有多么强大的潜藏技巧也都是不可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的。 放心吧,刚才的攻击不需要我动用一丝法力,那是方舟的力量。只要掌握了正确的知识,任何人在这里都可以做到。 就像是把核弹发射按钮交给一个小孩子,他也能百分百造成同样的杀伤效果一样。放心,我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承担任何负担。 放心吧,在跨越维度的技术碾压下敌人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就像在表世界组建太空舰队与敌人对抗毫无意义一样。而只要在这里,就算敌人倾巢而出,我也有信心把他们全灭在这里给你们看。 祖先的传承中包含了一些大庸皇族中一直没有人理解的内容,而站在此地我便自然而然懂得了那是与方舟交流的技术。 真有趣,这里的知识真的包含完整的破除龙族血脉桎梏的办法。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突破恆火却始终无法跃维飞升是血脉受到了底层宇宙界限的制约,却不想居然一切都是出自祖先之手的自我封印。 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保护?」 一开始还是在对两位仙子解释,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喃喃自语。当然,她没有刻意迴避,尹熙颐两人适当进化过的耳力也不会错过她的低吟。 在最终的传承之地所获得的真相让久居高位处变不惊的龙女也不禁惊讶到一瞬失神。龙族从未衰败,龙族本无罪错。只因强盛过界者,都必遭打压,诅咒缠身。 在龙族埋藏最深的被有意抹去的歷史中,她见到了一个本应陌生,进来却常从芸儿口中听到的名字……至高神圣裁判团。 随即,她依旧笑颜如花的面孔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生死存亡,无论封印出于何种原因现在也到了不得不破开的时候了。前来此处追寻,原本就是为的这个目的。」 尹熙颐一对巨龙般的竖瞳凝视着纯白的天空,微微点头贊同道:「你会有想要前来此处寻求突破的预感,这里又恰好存在破解血脉封印的办法,或许你们的祖先原本就在等待像你这样的传人到来…… 我想芸芸也一定会支持你这个决定的。」 换了一双腥红眼眸同样在仰头望天的康斯妮却是紧了紧握持斧柄的手道:「只是不知道,姐姐的进化需要多少时间……」 语毕,纯白的苍穹之上出现了无数黑点。不像之前的流星雨那般密密麻麻,但却是完全无死角地铺满了整片天空。 「大约十分钟就可以了,而且你们也完全不必担心。我说过,在方舟上,龙族的传承者将是无敌的。」龙女依旧没有焦点地平视着看上去无边无际的甲板远方。 她仿佛并没有刻意去做任何事,但头顶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舰队群却像是密密麻麻洒满画纸的污迹被橡皮擦抹过一样,在横向,竖向,斜向,出现了一道道看不见的轨迹。 轨迹本身无形,但凡是扫过的区域便留下一片片静止在空中的飞船群,形成清晰可辨的「擦痕」。 静止,坠落,消散于无形。擦痕中那些不可一世的战争兵器无一例外落得像之前肉身作战的骑士们一个下场。 最纯粹的维度碾压,从意识的四维对物质的三维进行否定。对于拉马克游戏中真正的强者而言并非什么太过高维的玄奥,却偏偏就是整个底层宇宙闻所未闻无法想像的手段。 1105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三十九节) 尹熙颐抬头望去,以她自身的境界,可以看出那凡人不可见的轨迹其实是由无数条无形的粗大触手在空中挥舞扫荡出的区域。 方舟并非战舰,只是一座传承丰碑。但仅仅是那偌大的知识宝库中随意泄露出一鳞半爪的小小技巧,便可以轻易撕碎神国舰队那因为领先了数千年而膨胀的自信心。 全知未必全能,因为理解力量并不能等同于拥有力量;但知识就是力量这话此刻却是得到了赤果果血淋淋的证明。 尹熙颐可以看到眼前景象背后的真相,但高坐舰队核心悬停在太空深处的费尔南多元帅却是坐不住了。 他已经足够重视,直接调动全军出击对抗一个必杀的个体。却不想被那人开出一架星球大的飞船,使用种种闻所未闻的手段在神国最引以为傲的科技手段上对他们进行了碾压式的反击。 指挥室中他听不到这支那支舰队全灭的汇报声,亦听不到被神秘的轨迹扫过半截巨大舰体,坠落中的教士与军士们绝望的哀嚎。 费尔南多元帅所能看到的,就仅仅只有全息投影仪上代表己方舰队那密密麻麻蝗虫群般展开阵型的绿点一条条变成红色。 虽然肉眼凡胎,但在这样的宏观视角下却是很容易发现问题所在。勐然间,他抬起头直视信号有些不稳定,夹杂着时间速率差别导致仿佛慢放般看起来颇感滑稽的通讯画面: 「霍鑫,我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第三方势力。你可以解释一下现在正在对舰队造成重大伤害的无形攻击是怎么回事吗?」 画面上的霍鑫一副睡眼惺忪刚起来的样子,虽然这副面孔很难让人理解他仍旧需要睡眠:「万龙狂腾阵?没想到我家姐姐还挺有本领的嘛,这么快便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也是了,皇室的传承中怎么可能不包含驾驭方舟的方法呢?」 虽然是赐姓王族,但在大庸律条意义上霍鑫确实比曲芸更有资格叫龙女一声姐姐。只是不知道他此时的称唿是在宣誓自己的法理地位还是试图拉近自己和曲芸的关系了。 「我并不认为统帅大人会愿意接受在一个敌人身上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不论她有多重要。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掌控和预期,我要求面见统帅详谈。」即便再有涵养,费尔南多元帅也已经不想再看到霍鑫这张嚣张跋扈的面孔了。 谁知霍鑫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和她聊什么?要你们全力围剿霍碧薇,原本就是我的意思啊。放心吧,在这场战役中即便是你们的统帅亲自指挥,所能提供的帮助也远远无法和我相比。」 「你!」费尔南多拍桌而起:「你是龙隐界派来的间谍?虽然无法理解你是如何瞒过统帅的,但遗憾的是你现在暴露的太早了。我们的损失尚不足千分之一,现在完全可以抛下目标全身而退。」 「你是智障么?统帅的意思确实是不要伤害这个女人,而是要活捉她。但你们有这个本事?还是你觉得活捉她所付出的代价会比现在更少?」霍鑫闻言也收起了戏嚯皱起了眉头: 「还不懂吗白痴?她在突破,在跃维!恆火之上是什么你知道么?统帅不会愿意牺牲你们……开什么玩笑?难道她宁愿你们擦肩而过,然后被这个女人一人屠灭母星然后和龙隐界的原始人一起同归于尽么?」 霍鑫略带鄙夷的嘲讽让元帅微微皱眉。从中他听出眼前男人的一切指令确实都是得到了统帅的默许的。他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女人不惜舰队大量的牺牲也一定要让自己置身事外。 无论如何,他就是相信如果统帅亲自指挥部署一定可以把损失减少到更小。至于那正面战场都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荒谬的「活捉」指令,费尔南多更倾向于将它看作是一种政治性的表态。 「我保留随时撤退的计划和把你当做敌方间谍的观点,除非你及时让我看到这场战役在可控损失下获胜的可能。」 霍鑫的一番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说服了元帅。作为一个凡人即便见过一部分纸面资料他也无法理解恆火之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眼前敌人所展现出的战斗力的确已经足以威胁到正常战争的胜负和自己母星的安危了。 「那么我,就让你看到一点希望。」霍鑫十分浮夸地将双臂伸出屏幕之外。再收回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纯金打造的面具。 然后,他就这样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下一刻,费尔南多面前全息沙盘上舰队的阵型——乱了。 花费了几秒钟元帅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方舟上万龙狂腾阵横扫纵掠的「触手」们依旧在挥舞着,只是所以被击打到的飞船全部因为什么飞船上肯定没有装载的防御立场由「化为虚无」转而变成「被扫飞」。 飞船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飞的,偌大一个太空被高速推出几十公里这种事儿除了导致舰载空手们眩晕呕吐外也完全不会影响继续作战。 被扫飞后导致意外相撞舰毁人亡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仅仅一两起,对于大局而言无足轻重。 没有人知道霍鑫究竟做了什么,但这一刻,局势再次被反转过来。 片刻之后,诺亚甲板之上。 原本双目平视漫无焦距的龙女,嚼着一节手指枕着双手平躺在甲板上的康斯妮,以及谁也找不见在哪的尹熙颐同时抬头望天。 「是敌人的侦察机?我去把它打下来。」视力最好的康斯妮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 「不用了,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清楚我们的位置,怎么可能只派一架飞行器下来? 我不认为在诺亚上敌人能凭藉这个小傢伙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让我们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吧。」龙女把头低回,甚至没让任何攻击拍打在这猫咪大的小型无人机上。 1106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四十节) 龙隐界表世界,新燕都城。 在宫女们诧异的目光中,曲芸拖着一个外星人和脸色煞白的甄辉齐从龙女的闺房推门走出。 嗯,就是那间平日里两人翻云覆雨,包括打扫卫生的侍女也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进去过的房间。 当然事实情况与侍女们猜想的未必相同。这里面收藏有龙鬚笔和《太祖辩群雄图》,又有龙女不喜装在徽章空间的传国玉玺与危险的魔力源泉节点,怎么可能让人进入打扫? 「这就是龙隐界?这上古风格的建筑,这和史书描写微妙差异的装扮……太神奇了!」 虚长了几千岁的希罗多德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跟在曲芸身后,眼珠都不知往哪放了。或许有人会表示无法理解,其实你们只要想想他歷史学家的身份就明白了。 「嗯,姑且说一句欢迎来到龙隐界。如果这里你感觉还好,可以在战后负责把你们神国的歷史总结传承下去。」无视掉身后宫女捉姦一般的目光,曲芸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希罗多德苦笑。 至于另一侧的甄辉齐,他自然早已经在团队空间治好了伤。如今这脸色……纯粹是吓的。而至于为什么会吓成这样,诸位看官请自行理解。 「算算时间龙女姐姐大概也该回来了吧……」走在前面的曲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兴沖沖准备去邀功。她的计划,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九成……剩下的只要诺查丹马斯那老傢伙别搞什么么蛾子老老实实去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对此曲芸是信心满满的,育成法的算计之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傢伙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让自己确保世界存亡的计划达成。 至此,需要给龙女姐姐的交代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部分,将会是她音乐家自由享受的真正游戏。如果不能主动挑选对手,那算什么博弈? 然而刚出禁宫,突然间曲芸脚下一软栽倒下去,慌忙念了个【飞行】咒文才勉强控制住身体的虚弱。她不顾身边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有些慌张地抬头望天,随即在半空中蜷缩起身体按住脚踝的高音谱号。 梅娴诗……联繫不上,去了涔云界?尹熙颐……联繫不上,已经离开了这片宇宙?康斯妮……连血契间灵魂的感知都体验不到了…… 身体的空虚来源于真理之门内法力的流失。在遥远的未知领域,有人在调动抽取她的力量,大量的抽取。这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但此时此刻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一样物品——她亲手制作送给龙女姐姐的那朵百合花法器。 而她……应当已经使用过自己最后一次出手战斗的机会了。 不知来源于哪一个维度,曲芸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她当然知道自己即便进化到极致也不可能听到地球以外的声音,真空会阻隔一切传播,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了遥远的世界彼岸传来一种声音。 「危险」的声音。 「米莎,请告诉我龙女姐姐现在身在何处?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情?需要多少能量点都可以,求求你,拜託了。」 太过遥远的距离,即便是曲芸也没有任何办法即时干预。除了无助地求教米莎她对于这次超出预料之外的危急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尽管她知道米莎绝对没有权限回答她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一阵信号不稳定的滋啦声过后她居然听到了米莎的回应:「虽然能说的很有限,但有人授权我透露一些情报:答案就在你身边十米之内。还有……他期待你能带给他一些惊喜。」 曲芸闻言微微一愣。周身并没有动作,但辩音成像的场域扫过了甄辉齐,扫过了希罗多德,最后停在了躲在禁宫大门后面举止明显异常的宫女身上。 完美的育成法布局需要把所有参与这的动机与行为方式计算在内,但当布局夸张到横跨三个宇宙时,纵然是十一维的创世神又怎么可能计算清楚每一个生灵呢? 百密一疏这种情况,或许是一种必然。 「报!荆虹号在第三宇宙观测到超新星爆发!」远处天宫主殿的传令声落入曲芸的耳朵。 龙冢-诺亚 「公主殿下,龙女姐姐,近来贵安?」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再听到你的声音。芸儿执意要追寻你的下落,我却以大局为由出处掣肘,不想最终却是我错了。 你这人会去投敌我毫不意外。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龙冢世界的干涉。」 「哈哈哈哈哈……」无人机中传出了霍鑫歇斯底里的笑声:「你以为当年龙族是怎么消亡的?龙冢可不仅仅是你们一族的传承之所,同样也是一座牢狱啊。 当年有人看不得龙族强盛,并且有足够的实力成功将你们灭族。它们所留下的封印难道在今天就无法克制你新学到的那些小伎俩么? 不,龙女姐姐。龙冢不会是你们发盘的地方,而会成为真正葬送你和你的种族的埋骨之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至高神圣裁判团…… 接触到诺亚的传承后,龙女明白了许多事情。龙族本无罪,只因所有强盛至跨界者,都必将遭到打压…… 今天龙隐界与玛塔尔神国所遭受到的【清算】并非止步于底层宇宙。在层层有形星穹之上的地方,也一直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轰…… 无人机在空中骤然炸开。 龙女原本还希望能够从敌人的交涉中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但现在看来却恐怕是连拖延时间也做不到的,不如毁掉落个清净。 霍鑫已经彻底疯了,他派下这艘无人机过来,恐怕也仅仅是为了进行最后的羞辱而已。 「果然还是免不了一战么?」康斯妮兴奋了起来。 「我们……该走了。」尹熙颐则神色复杂地看向龙女,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了,」龙女摇了摇头,从容地微笑着:「只差临门一脚了,我只需要再有十分钟……或许都用不到,就可以成功突破那层界限了。 我想霍大世子至少是低估了一样东西——我的天赋。 当然,若是最后真的出了万一,那么我希望你们帮我给她带句话。」 「什么?」尹熙颐本能地隐去身形开始对龙女戒备起来,但是一股不受她形体位置影响的高维力量作用在她身上,让她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被世界中抽离了出去。 在眼前的一切化为虚无之前,她隐约听到了龙女平静优雅,甚至带有一丝欣喜与笑意的声音: 「你本不凡,莫为情伤,莫因孤绝。」 1107 第二十一章中 魂归故里(第四十一节待续) 万龙狂腾大阵依旧在方舟表面肆虐着。虽然无法对玛塔尔舰队造成实质上的威胁,却也切实保证了甲板上的龙女本尊不会受到来自天空的集火攻击。 各色的光束与飞弹在纯白的背景下肆虐,却一一在空中消散为虚无。霍鑫动用至高神圣裁判团留下的封印之力可以护住庞大的舰队,却不可能来得及覆盖每一道高速射出的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龙女依旧游刃有余,但霍鑫却感受到事情超出掌握的压力。 骤然间,霍鑫眼前一亮。透过光学监视器,他直接捕捉到了龙女身边两人消失的一瞬,立即对着费尔南多元帅大叫道: 「用量子观测者进行全频段干扰!让俘获队全体在a13区展开拦截立场!祈愿之柱是无法将两个人同时送离宇宙的,我们可以将那两个傢伙抓到!」 这一次元帅并未提出更多异议,而是立即按照霍鑫要求的执行了。他清楚那傢伙说得是对的。无论统帅或主教们意思如何,为了神国的安全他就不得不全力以赴剷除眼前这个巨大的危险。 数十艘形状奇特仿佛背着一双长长兔耳的飞船瞬间向包围圈最外围一个区域集结,继而整个太空发生了微妙的扭曲,纯白的天穹现出一片深谙。 一团无形之物向这个方向飘离方舟,正在逐渐变得虚无仿佛要溶于虚空,却因这空间的扭曲而难以完成自身的轨迹。 方舟甲板上,龙女始终空洞缺乏焦距的双眼一瞬凝实。她狠狠咬破了嘴唇,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紧接着便是那天籁般的歌声:「mi-mei fa-mi sei-fa sol ti,sol ti,ti」 轰! a13区,一艘兔耳飞船莫名之间燃成一团火光。 随即是第二艘,第三艘……漫天的火海连成一片。比起先前方舟大阵那无形希声的法阵攻击还要让人震撼与颤慄。 「你不是说已经限制住了这艘飞船的能量系统吗?为什么我们的战士还在不停地死亡?!俘获队已经全灭了!」费尔南多元帅并未咆哮,但低沉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句都更加危险。 远在另一方世界的霍鑫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个世界的法则确实已经被封禁之力改变了,龙族飞船使用的战斗手段应当完全失效了才对,这是……」 霍鑫脑中突然迸射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令人敬畏的答案: 这是那个曾高不可攀,独立世界顶点的女人自身的力量。 爆炸没有停止,而是持续进行着。火海扯地连天,将整个纯白的世界染得血红。一个指向性单体攻击魔法,活生生被龙女玩成了天文级别的群攻法术。更令人惊恐的是,其中针对每一个个体的攻击丝毫没有减弱。 仅仅得到了一部分方舟传承,龙女的实力便已经突破了底层宇宙任何生灵所能想像的界限。 「身为你的导师,我却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呢。」 她没有抬头欣赏自己毕生都未曾达到的魔法高度所创造的杰作,而是垂眸颔首静静追溯着与曲芸相处的点点滴滴。 「明明就差一点点了,却不得不放弃,还真是令人不甘呢。我果然……没有办法凭藉自己的力量去守护珍重之物啊……」 此时此刻,她就是诺亚,方舟便是她。龙女自然清楚敌人试图且很有可能有能力将自己送走的两人拦下。 「幸亏有你……」 她已经用尽了最后一次出手机会,若再动自身那扇真理之门,必死无疑。但若不动,却是为保护她而跟来的两人必死无疑。 「原来我预感到来到这里会变得完整那不是因为自己突破飞升的契机……而是我的消亡,会成就她的完整。」 直到最后,龙女终于明悟了,那些即便是方舟传承中也未曾记载的隐秘与真相;那些涉及到时间与命运,只有那位老人眼中才能看到的世界。 「天资绝世,不过临岸桃花笑岁月,芳华随水逝。龙族復兴的希望从不在我身上,但我走后,她将举世无双……」 噙着笑,她开始轻声吟唱。不再是任何一道咒文,而是曾经抚琴为那伊人弹唱之曲。 「如今方知晓,这才是血脉深处那理智无法抗拒的冲动,始终唿唤着我与她交换基因的真相。」 …… 「快做点什么阻止她!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想要她死么?需要拦截的两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再让她这样继续下去,即便我们坚守阵线最终全灭,也无法杀死她啊!」 咆哮声响彻指挥室,舱室中任何一人的军衔拿去外面都可以指挥一颗殖民星球全部军力的空手们没有一人敢于做声。 这一次,费尔南多元帅真的暴怒了。但房间内的空手们没有一人瑟瑟发抖,反之,他们一个个赤红着眼怒视屏幕上的霍鑫。 「不愧是你,果然不肯静悄悄给我乖乖死去呢,」霍鑫轻声呢喃,灰暗的瞳孔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对费尔南多元帅摆摆手道: 「不必担心。当她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那一瞬,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生命不逆,除非至高神真身降临,没有任何人救得了她。」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始撤退了?」费尔南多面色复杂,但愤怒与担忧还是一点点被疑虑和释然盖过。 「很遗憾,恐怕来不及了。你想像不到这样一位敌人在做出一切努力挣扎,最终确保自己再无生路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么? 我不是特别了解你们军舰的性能,但按照现在的阵型来看,能有外围的一半倖存下来就不错了,」谁知霍鑫给出了一个让人大脑宕机的回答: 「神庭对于龙冢束缚的封印就在刚刚被打破了,据我所知,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这个现象。」 「全舰全功率供给护盾!面对敌舰成直列阵!掩护后方的兄弟……活下来!」只愣了不到一秒,费尔南多元帅明白了霍鑫的意思,立即做出了最有效的应对。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果有机会近距离活着观看一场超新星爆发,人类所能得到的感受恐怕只有这八个字可以形容。 方舟并非恆星,但内部却蕴含着许多恆星都无法比拟的高维度能量。当那自古以来固守一隅的纯白色化作一声古老巨龙的嘆息,开始张牙舞爪越界复写深谙太空的时候。 你只会觉得,整个世界,被点亮了。 龙族最后的血脉终于魂归故里,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画上句号。但因为有她在,这并非一条强盛血脉的彻底灭亡,而是一次新生,一次转变,一场充满希望的涅槃。 对于龙女而言,对于龙族而言,原本承载一切传承的方舟,此刻已经不再必要了。 …… 且听灵咒谁吟,忽闻域塔仙音绕。魔晶璀璨,血烛幽暗,葵池静好。祸雨飘摇,柔荑拨抚,弄心慌貌。末世人间乱,唯依如故,奏一曲,倾一笑。 怎奈时事难造,两愿情,离多聚少。时光难逆,运能流转,死生岂料。姊妹惜别,师徒两散,梦华终了。命数如有愿,伊人体大,普天渺小。 龙吟曲·别离词 隔着一个宇宙的距离,曲芸感觉自己听到了龙女姐姐那熟悉的歌声。 1108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一节) 「让诸君见笑了,我手头的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没想到我们中最积极狂热的炜忉尊居然也有被难倒的时候。」 「怎么?下面那些『人类』聚在一起也搞不定?不是我说,那些小虫子不是没有用,他们就是懒。你不逼急了,他们就不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为大业奉献……」 「是关于龙隐界的事情。」 …… 此话一出,虚空中另外几个意志便立即沉默了。沉默之后是一片巨大的精神狂潮席捲整片宇宙,仿佛世界都要因此崩坏。 仅仅是,因六位存在的情绪起伏而崩溃。 「炜忉尊,你怎么不早说?!埃斯库罗斯,索福克洛斯,欧里庇得斯,龙族……调查了几百亿年,终于确定所有这些不知敬畏心怀鬼胎的麻烦都凑到了一个地方,纵然是局长也不允许他阻拦至高神圣裁判团的脚步!」 「说起来,【清算】不是已经发起了么?难道局长亲出手干预了?我一直觉得他对那些虫子的态度有些暧昧……难道说,所有的麻烦都聚集在那偏僻落后的小世界并非偶然?」 「不得妄议!那位大人的事情不是我们有资格抱怨的。如果他背叛了我们的世界,自然有负责人会去处理。」 「姜还是老的辣,氪尊真不愧是首席啊,居然连那一步都已经考虑到了么?桀桀桀……说起来,龙隐界的事情,这样放任恐怕也不行啊……」 「是啊是啊,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除了那个躲进下宇宙系统创造种族过家家再也不出来叛徒,倒是没有见到任何其它创世神出手干预的痕迹,」炜忉尊的思绪颇有些烦躁: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两域都斩了我的神使。又各自出了些公然反抗使徒组织的领袖。更惹人厌烦的是,这一个个妖孽恰逢我们预期清算之际蹦跶出来。考虑到不久前系统的延期执行,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呵,这倒是符合那叛逆的种子。跟命运挑战迷宫紧密关联的世界,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嗯,统帅,龙女和音乐家,本尊倒也有所耳闻。如果莉莉丝真的出现反倒是最好了,你可以凭藉讨伐她的名义真身降临,三拳两脚毁了那个宇宙甚至与其紧密相连的迷宫,就一切都圆满了。」 「你说不好的预感……是指有神针对我们布局,故意将那些麻烦的傢伙全都集中到一个时代的舞台上?此事恐不可不防,想想那三个傢伙干出的事情! 跨越绝对的不可能跃维到我们的境界……若不是裁判团诸君齐心将事情扼杀在萌芽,被普通民众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极大的恐慌……以及更致命的,对于世界根基的威胁。」 「你说的没错,虫子就应该生存在地下。爬出来的,踩死就是。本座以为当代的这几只小傢伙可比不了那三位邪神,至少她们连底层宇宙都没有突破,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然而关于有神在背后布局这件事却不容小觑。哪怕只是那个叛徒莉莉丝,她在外面的关联一个不小心都会造成诸多不好的影响。」 「外面的事情还是次要,我更担心深不可测的局长大人。就怕这些不期而遇的『天才』背后有他在推手,到时候炜忉尊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以全部世界的安全隐患为由让裁判团陷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这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相信炜忉尊,毕竟这次【清算】的双方都算是在他的疆域之内。仅仅是使用投影的话有着太多的操作余地,只要不显露真身,我想即便那位大人明白什么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我们的局长比歷代前任都要更加老谋深算,更加不像是一位科学家,而像是可笑的理想主义者。像玛塔尔大人那样为所欲为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干出来的,所以他的位子,也坐得比歷届都更稳…… 不出所料的话,他早已知道我们的动作,暗中插手的也极有可能是局长本人。但这又如何?民众中对神圣纪元的拥护者恐怕不会少于半数吧? 放手去做吧炜忉尊,只要别留下马脚,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至高神圣裁判团无关。」 龙隐-云裳阁。 不知从何时起,满园招摇的彼岸花已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就连后院石桌边的老槐树也彻底秃了,不知是死是活。 时值盛夏,元初之际,整个云裳仙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澹的萧瑟。残花败柳枯枝断叶,宛若深秋。 当然,草木是不会随人心而枯荣的。无论你多么悲伤愤怒它们都只会自顾自放纵地生长并嘲笑你的井蛙忧天,除非你有意无意间汲取了它们全部的生机。 此刻云裳阁发生的异象便大抵如此了。各式能量,草木生机,就连涔云玄泽书中源源不绝的灵气都不断被抽取出来,汇聚在曲芸房间的上方,形成一个凡人不可见,但在点光以上强者眼中嘆为观止的惊世异象。 这异象有多夸张呢?如果你在新燕都城仰头,就会看到整个天空宛如梵谷的《星月夜》一般色彩斑斓地扭曲起来,所有的漩涡汇聚成大势,直指北郊某处。 而最远到丰臣幕府的疆域隔海相望,仍有大能可以见到海的尽头那看不到地平线的大地之上漏斗状的漩涡。扯地连天,突破大气的极限,直抵太空深处。 此等异象,自然瞒不过本地当局的视线,所以九州的人便出现在这间小院中了。 「你……你敢打我?!你杀了我的龙女姐姐,居然还敢打我?!」 夏子衿擦去嘴角的血迹,披头散髮地瞪着对面阴沉着脸的康斯妮,字面意义上的怒火冲冠鬚髮皆燃: 「我……我跟你拼了!」 怪叫一声,夏子衿自暴自弃般双手高举头顶,一团真的可以亮瞎人眼的赤焰在她的掌心聚集。在周边人眼里,就好像地面上升起了第二轮小太阳。 整个过程,一直本着「除了本小姐谁也不能欺负康斯妮」态度的尹熙颐却是神色暗淡地呆站在一旁毫无动作。 此时此刻,即便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她也只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插手。 1109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二节) 有些人沮丧绝望时需要最温柔的臂弯和柔声细语的安慰;而另一些人在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一次淋漓尽致的发泄与释放会是最好的解脱。 康斯妮与夏子衿都是后者的类型,不然也不会每次一见面就红红火火相爱相杀。但眼前这两位在如今实力下的全力碰撞恐怕不仅会彻底破坏掉阿瓦隆的永恆守护大阵,甚至可能在持续的对战中造成第二次大灾变一般的破坏。 所以一瞬间天地异象尽散,曲芸的房门打开了。 只见她一身玄素连衣裙,神色淡漠地虚立空中。只是伸手在半空轻轻一捻,夏子衿手中的小太阳便消匿于无形。 「请不要在我的家里,伤害我的家人。」曲芸语气低沉,嗓音却越发宛转悠扬,有如频伽鸟鸣。 「好好好,她们都是你的家人,合着就龙女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是吧?人心不古,始乱终弃……」 「夏子衿!」 啪! 这一次,是尹熙颐出手扇在了子衿妹妹另一侧的脸上。 这神出鬼没让人毫无防备却不痛不痒的一击把夏子衿彻底打蒙了,连酝酿许久正待爆发的心情与刚要说的话一起扇断片了。 接着,更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刚刚出手打了自己的小姐姐并未抽出兵刃将战斗继续下去,反而是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可以用我发泄,但不要再去伤芸芸了……」 耳边传来嘤嘤泣泣,偏偏来自那一直以来学富五车八面玲珑让自己敬佩之人,让本是少女心性的夏子衿彻底僵住了。 尹熙颐的呢喃曲芸自是听在耳中,她让自己落在地上,柔声安慰:「百密一疏,我只料到统帅那傢伙大约是不愿在这个关卡斩尽杀绝的,却偏偏未曾想那臧王余孽还有这般机缘。 这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是依子一个人的责任。怪我……小觑了上界众神。」 事情怎么就扯到了上界众神身上,院子里哪怕心思最为活络的几人此刻都不太明白。但曲芸的话还是沖淡了她们心头的惆怅。 所有人都在担心她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当看到天地异象汇聚向曲芸的房间更是纷纷揪起小心肝担心得不得了。但现在看她依旧在条理清晰地进行深不可测的分析,她们便知道这个女孩从未被打倒过。 回到龙隐界后第一时间疯狂发动一切力量去调查龙冢真相,曲芸自然早已从神国眼线那边了解到霍鑫扮演的角色。 「你继承了龙女姐姐的力量?这是万物核心学派的技术?」冰清玉粹的梅娴诗落在曲芸身侧,淡然问道。 整个仙府唯有她在得知龙女姐姐的事情后未曾黯然神伤,也未曾对曲芸露出过小心翼翼的神色。 梅娴诗便是这样一个人。你在时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拿来给你无怨无悔,你不在了她却不会为你落一滴泪动摇半分。本非无情,只是道心空明。 但偏偏有时候,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会让你从九渊泥沼般纠缠不清无法拔足的负面情绪中抽身一瞬,感受到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那是习惯的力量。 与喜欢的人们朝夕相伴就会渐渐习惯了快乐,而那种无法忘却的烙印在骨髓中的快乐,会是足以透过漆黑的冥河直抵深渊之底的灯塔。 原本曲芸确实有些纠结自己现在该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大家,而梅娴诗一句闲谈般的日常问题,便让她立即找回了习惯的感觉,用平日里那种温柔答道: 「不,仍旧是形而上殿的。我只是……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与魔灵体的关联。」 「这怎么可能?!」这一次就连夏子衿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过来了。 这样的事情可能么?通常来讲访遍诸天万域也是找不到先例的。但她们身边确实曾有人就能做到……龙女姐姐。 就在回到龙隐界,突然感受到第三宇宙一遍那一刻,曲芸就意识到自己身体里也同时发生了异变。正是凭藉魔法师对于体内能量的敏感她才第一时间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了。 之后她让自己进入一种麻木的状态,强撑着高强度工作四处联繫情报,修正布局,发布命令……直到确定了龙冢发生的一切,她才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此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一蹶不振。有些人担心她,有些人担心自己,有些人担心全世界的安慰。因为一点心绪波澜搞得整个世界几乎每个人全都人心惶惶,能做到这一点怕也算是某种空前绝后了。 金宫,大精灵庭,尤其是诸世纪三番五次前来求见,都被仙子们挡了回去。唯有今天九州来兴师问罪时,她们才再没理由阻拦。 其实曲芸真的陷入悲伤绝望了吗?那显然是的。就像无法明白食物的味道一样,曲芸没有办法理解亲情。而云裳仙府颇为奇葩的环境中她同样也无法区分友情和爱情。 可以说,在与人类交际这件事上,曲芸自幼有着重大的缺失。然后她把所有的需要与平静外表下难以想像的炽烈情感全部投入到了爱情当中。 换做是正常人,恐怕再是坚强也根本不可能挺过这样的情感冲击。 曲芸并不坚强,就像她格外敏感怕疼一样,对感情的依恋也远比常人要更强。但她好歹还有一群彼此在乎的重要的人守在身边。比起什么世界存亡,反而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让她无法自暴自弃。 然后,剩下的就是需要在绝望中找到令一件寄託之物暂时支撑起自己了。很幸运的是,直到消亡,龙女姐姐还是给她留下了这样一条后路。 那是她一直以来所痴迷和追寻的真理与知识,在那一瞬如溃堤之潮般从她的真理之门内部涌出。 想要成为真神,触及第六维度的门槛,那是需要点燃灵魂中永恆不灭之神火的。故而这一境界名为【恆火】。 1110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三节) 不同的能量体系,进化角度,修炼方法,皆有各自不同的手段来点燃这永恆神火。但它们同样皆深深埋藏在歷史的尘埃或无影无踪的隐秘中,不然跃维成神飞升上界也不会是诸天万域中都如此稀罕的事情。 不过一直以来曲芸都是十分自信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能走到这一步的。能力与成就决定了她乐观的态度,那么多方法客观存在,只要潜心去找去研究,总会有一天被她发现自己所需要的。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出其不意,以一种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完全超出自己想像的方式降临。 在知识与能量从门内喷涌而出的一瞬间,原本仅仅张开一丝的门缝赫然大敞。那是承载着整整一族高等文明的重量,直接点燃了曲芸的真理之门。 早前常被那傢伙挂在嘴边所谓的「交换基因」早在那一夜就完全完成了,龙女姐姐的龙珠早已经化作最难以察觉细枝末节的信息体融进了曲芸的每一个细胞中。 在那一刻,正是这些来自那个人身体与灵魂的熟悉的力量,引导着更加宏伟庞大难以言喻的伟力自内而外在所有的维度上贯穿了「曲芸」这个概念。 直到此刻曲芸才终于意识到她与龙女姐姐始终是存在某种客观意义上的关联的。并非康斯妮那样的血契关系,但却是一种位格更深,维度更高的关联。 不仅仅是两个女孩之间难以言喻的纠葛,而是通过那最后一位纯血传人,冥冥中关联到了一整个深埋歷史中的强大种族。 所有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瞬间,但那时曲芸哪还有心思关系自己体内的问题,只是粗暴地压制住了一切变化把经歷完全放在确认龙冢发生的事情上面。 待到她不得不接受最残酷的现实,并试图通过找些事做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时,跃维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与其说水到渠成,不如说是如堤溃千里一发不可收拾。这种粗暴的跃维方式本就是肉身凡体难以承受的,经过更加粗暴的压制后,最后会带来怎样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为了在宛如子弹飞射般闪过的贤者符文中挑选出合适的词条,曲芸硬生生忍下了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剧痛。 或者说,能在这个时候找到一种合理的方式折磨自己,或许也可算是一种幸运。 总而言之,她最终挑选到了一条有着多重深义,且每一条对于她的本心,对于她的才能,对于她此时的心情……都无比恰当的词条——【记忆】 恆火生,人神更。 在三维世界,燃烧的火焰是一种能量释放物质形态转化的自然现象。而在第六维度的边沿,曲芸感受到所谓永恆之火的本质颇有些恐怖,那其实是自己的灵魂。 并非能量释放,自然也不存在燃尽一说。灵魂之火更像是一种结合抽象与具象,各种意义上的人体自身与天地世界间内外关联的桥樑。 如果要比喻的话,普通人的灵魂就好像收纳盒里的钻石。无比珍贵,但却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而一旦跨越第五维度人成了神,那么这颗钻石就会被放到大千世界的聚光灯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曲芸真理之门上的火焰,大约就是这种将自身铭刻在世界上,接受外界各种存在的概念后焕发出的光彩了。 而人神之别,除了这只有自己能看见,勾勒出灵魂形态的永恆之火外,便是客观打通内外之隔后,在大世界中铭刻下自己存在的独有印记了。 当一位神祇真正理解了这种印记的存在,她将是极难被杀死的。即便肉身被磨灭成飞灰,也未必不能在恰当的时机通过复杂的手段捲土重来。 至高神圣裁判团努力了不知几百亿年试图彻底抹杀三神留在世上的痕迹,不是依然未能成功么? 只是最可惜的一点,早早点燃恆火跨过门槛的龙女姐姐,却因为被局限在底层宇宙没有学习这些知识的门路而不幸失去了永恆的机会。 真的只差一步。若神国舰队未能在某些干预下及时阻挡在她面前,若她在最后一瞬不需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救人,若没有霍鑫封禁住方舟的力量…… 一袭湛蓝披肩悄然搭在曲芸玄素长裙上面,比先前龙女姐姐身上那长袍要浅得多。乍一出现,便被她瞬间隐去。 真理之门的第五环被点亮了,代表【记忆】的那个符文承载这曲芸无论如何不允许自己忘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去遗忘的最重要的东西。 【解围之神】上浮现的那曲芸本因猜透原委所以并不在乎,此时此刻却恨之入骨的第四条—— 「施术者失去『我』」 推门而出时的曲芸,终究是看到了自打选择主动进入游戏时就一直渴望的风景;全世界只有自己与她可以看到的风景;那在宇宙法则之膜上方,涉及到神魂与生命自身终极秘密的风景。 所有这些东西曲芸并没有心情去讲,至少现在没有。但心思聪慧的几位女孩却是立即明白了刚刚她没有吟唱便挥手捻灭夏子衿全力一击究竟意味着什么。 「芸芸……你是不是,快要离开了?」尹熙颐怯生生问道。自打从龙冢被送回来后,她在曲芸面前一直是这副小心翼翼惹人心疼的样子。 「是啊,」曲芸无所谓地耸耸肩:「如今你们一个个也都是独当一面的一方豪强了,我终究不必再担心你们的安全。 其实通常来讲压制一下再忍耐几十年恐怕也不是什么问题,但出于这次作战的某些需要,我恐怕不得不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很快离开呢。 终究是答应龙女姐姐的事情,就算她没能守住约定,依子也不能有样学样不是?【清算】还是要赢下来的,该报的仇,也得在离开前处理干净,不然恐怕离开以后我就没办法了却这些了。」 曲芸这样说,旁人只当是飞升上界天地相隔再无力干涉这边的事情。愣是没有人听出曲芸话中掩藏着更深的无奈。 「我真后悔,让祖神大人斩断我们之间强制锁定的束缚……」康斯妮神色暗淡,赤着眼盯着脚尖呢喃着。 曲芸悄然飘到她的身边,摸着一头柔软的金髮道:「靠自己的力量跃维才有意义,以后你会明白的。 大家也不必担心分别。虽然以前很少有人跃维离开,但以后未必一直如此。过一段等心情好些我会把自己的经验总结一下交给你们,相信只要诸位珍重别再说没就没了,我们终究都可以在上面再见的。」 1111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四节) 「至于你,子衿妹妹。」曲芸说着冷脸转向了站在院子正中的夏子衿。 「干嘛?!」这个动作把小丫头吓得直接向后蹦出三步远,宛若受到惊吓的幼猫炸毛一般全神戒备。 任谁使出压箱底的本事攻击别人结果被人家像弹菸灰般挥手掐灭,大概都会萌生出这种生命不再由自己掌控的绝望。 「跟我来,帮个小忙。」曲芸冰冷的面孔瞬间换成了那种面对可爱女孩子时特有的温柔。 走出两步,又回头补充道:「人还有用,别杀了。另外,注意一下……摄影机。」 那一瞬间曲芸确实在犹豫该让自己露出怎样的神色,这样的心情下正常人大都应当愤怒,应当绝望,应当痛苦,应当悲伤。 但她本非常人,也做不到像常人那般自然流露自己的感情。她的表情全都是在与外界互动中,经过深思熟虑后逐渐养成的「最优方案」。 对于没有经歷过一些事情,无论惊喜,剧痛,恐惧……她都会在身体做出自然反应之前先进入一种待机运算的状态,直到通过理性思考出一种恰当的神态。 此时的心情她确也未曾经歷过。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便用微笑吧。 从体内每个细胞深处,她感觉到那个人会是这样期待的。 说到摄像机,距离云裳阁不远的废墟中此刻就有这么一台。 和仙子们之前几次游戏中见到的都有不同,这台摄像机藏得十分巧妙。它的大部分体积穿透墙壁,隐秘在原本室内一侧的家具残骸中,唯有镜头寸许透过墙壁对向能够行走的街道,还偏偏掩饰在一连串的弹孔末端。 这种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对于曲芸建立在三维空间基础上的辩音成像能力而言也无疑是位于侦查死角的,可以说对云裳仙府或者绝大多数玩家团队都具有相当的克制效果。 更令人在意的是,摄像机周边正在缓缓消散于虚无的法阵印记。如果曲芸能看到眼前一幕一定会十分惊讶,这是一座相当高端的魔法阵,上面的每一个字符,皆有贤者符文所书写。 书写这些符文的人仍旧在废墟中徘徊游荡。他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即便曾经有过,也早都已经捨弃了。 通常来讲,每一颗地球上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有一位,所以大家只需要知道他称谓神使便足够了。 就好像对人类而言满天星斗皆需有名,天津四,北斗星,贪狼,破军,半人马座α,仙后座β……即便如此,你也未必认得出每颗星星各自是谁。但太阳不需要名字,所有人都认得它。 作为背后操控人类歷史,政治,经济,宗教的黑手,使徒组织中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金面神使们却并非像他们的面具一样金光璀璨。当你带上金面的那一瞬,便意味着你捨弃了生而为人的身份,自愿成为一件没有感情的工具。 但就是这样一位捨弃了人类情感的存在,在见到将自己包围的阵容时还是产生了一种想要转身逃遁的冲动。他没有这样做,仅仅是因为背后的路也被堵住了。 「有意思,又一位金面神使?」神使背后的夏子衿笑眯眯捏着拳头。她急需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眼前这曾与龙女姐姐争斗过许久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一个好的沙包。 「世界的稳定需要神使,所以我们总会到来。」对于背后冷不丁突然出现的声音,神使没有要逃的意思,也未曾凝聚起力量备战。 「你知道你为什么身处此地吗?」正面飞来的曲芸张口就问出了一个让神使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神使当然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但这是能和敌人通风报信的东西么?所以,身负重大使命的他只能给出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我主的意志,又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揣测?」 殊不知这样的回答只能让他自己连带着主子都被眼前之人小看。曲芸嘆了口气道:「有这样的领袖,无怪连神国那边也能轻轻松松把你们踢出场外。依子记得不错的话,你某位同僚的脑袋此刻还在人家统帅卧室里当摆件呢。 其一,我们会在这里等你自然是有备而来。不出所料的话,留给你的时间刚刚够你完成上一部分的工作不是吗? 其二,你只知道自己是按照那主子的意志行事,却又怎么知道你家主子的动作是完全遵循本已,而不是在被人引导操控呢? 其三,你是哪只眼睛,看出依子还是凡人的? 嘛,虽然和你家主子还差着不少距离,但这并不能阻止依子在棋桌上给,他,好,看!有本事叫他亲自下凡来打我啊。」 曲芸知道神使会出现并非是因为进阶恆火提高了辩音成像能力所涵盖的范围,而是因为她一早就预料到了金面的到来。或者说哪怕不是金面,也会是他背后代表的那势力的某种试探的到来。 至于来的是什么人,带着怎样的姿态,其实便是曲芸有意对这方势力背后存在的以此考验或者说试炼。 令人有些遗憾又有些宽慰的是,看起来那些位于诸天万域顶点的存在也并非全知全能。甚至于其中某些存在在智略上很是逊色,逊色到远远及不上自己那个远坐神国的对手。 收回调戏般的笑容,曲芸换上了一副轻蔑的面孔:「现在,是你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还是等我们把你的脑袋扭下来装在罐头里带走? 啊,依子建议你还是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了。捲轴这种东西,信不信依子唱一个音节就让它无法生效?」 世界神级的威压一出,眼前的金面男子毫无徵兆地立即瘫软下去。离开了地下大圣堂祭台的加持,他无法直接从主子那里借来力量,在一位真神面前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不得不下意识地抽出长袍袖口中持握捲轴的手撑在地上,避免摔个狗啃泥让自己所代表的主子脸面上更加难看。即便如此,如奴僕般匍匐在地的姿态与平日里高悬神坛上的身影那强烈对比也足以颠覆任何一位使徒的三观。 1112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五节) 曲芸还做不到龙女姐姐那般收放自如,因此便是身边的同伴们也纷纷颤抖了身躯,抵抗着想要远离或是匍匐的本能。 归根结底,神使只是失去了大部分自我的凡人。一切常人眼中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力量,皆为外物,藉助了自己所信仰存在施捨的微末之力罢了。这样的工具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一文不值。 就在金面神使放弃抵抗的一瞬,尹熙颐在他背后的阴影里悄然现身。在神使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曲芸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隐藏在墙壁中的「摄像机」。 曲芸微微点头,在行云流水转身而去的动作中做了个轻压手掌的姿势,似乎明明早已意识到了那东西的存在,却并没有打算做什么的样子。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押解金面神使回云裳阁的路上,夏子衿仍旧有些耿耿于怀地问向曲芸。 谁知,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是啊,自然高兴。能在此时见到这货,说明至少之前答应龙女姐姐赢下【清算】的事情,十拿九稳了。」 夏子衿闻言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没再跟上队伍,搞得此时已经被魔法阵拘束住双手的金面神使也不由得转过毫无表情的纯金面孔向她看来。 子衿妹妹并未质疑或者再开口询问什么。曲芸说有把握,便是有把握;她不说,便有她不说的道理;这一切值得相信,只因她是不断创造奇蹟从未真正是失手的音乐家。 全世界没有人可以做得比她更好,所以大家才心甘情愿把生存的希望交到这个本无心入局的少女手中。 同样的,她也更加清楚自己因为曲芸「无动于衷」而发脾气是在无理取闹,她只是需要什么途径将心中的痛苦与积郁发泄出去。而本应最应需要安慰的曲芸,却用无声的温柔包容了所有这些。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云裳阁方向传来爆炸与嘈杂的战斗声。 她们出来抓人本就行了不远,现在战斗的轰鸣连她都能听到了,眼前那人恐怕早就知道。但她偏偏无动于衷,始终漠然地前行至此…… 像所有仙子们一样,夏子衿把疑惑目光投向曲芸。 「这种时候会发生战斗,应该是敌人的登陆部队了。个人认为按那个统帅的一贯风格,这次出现的如果不是精英强者,那恐怕就是大批主力部队了,」突然出现在曲芸身侧的尹熙颐冷不丁提醒道: 「无论哪种都十分麻烦。考虑到他们的行动目的,我们是不是该规避一下?你之前不是力排众议在地球上做了很多布置么?」 「嗯,正戏终于开始了,」曲芸显然早已知道云裳阁附近发生的战斗,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精緻的面孔上勾勒出残忍美艷的笑容:「不过主角可不能少了戏份,我们终究是该去露个脸的。」 说着,她不经意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老老实实跟在队伍中间的金面神使。 神使暗暗心惊。在出任务之前他也是曾经大体了解过此次清算双方详细情况的。在至高神圣裁判团的授意下,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甚至比音乐家和统帅各自能了解的都要更加全面。 对于明显拥有碾压己方数量的敌人应选者很可能已经开始大举入侵正面突击的局面,所有仙子们都表现出一副从容的姿态,就连跟在最后打酱油的甄辉齐都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这让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事实上,大家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曲芸并没有像统帅所预言的那样将主力部队派去防卫「龙隐界翻盘的唯一希望」欧里庇得斯之泪或者去阻击并未被方舟自爆全灭,仍旧拥有几天时间内将整个地球洗地彻底耕耘一遍的灭世能力的舰队残部。 当然,她也没有脑残到把本就处于兵力劣势的军势按照敌方部署一一对应地三分防御,而是吃力不讨好地,把龙隐界几乎百分之百全部的玩家战力全部投入在了地表,更确切讲就是云裳阁周边地区。 这无疑是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布置,不过反正龙隐界这边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的,因为这才像是「音乐家的手笔」。 按照常理来讲,上策无疑是竭尽全力守卫住能够一击逆转胜负的欧里庇得斯之泪。这样无论母星本土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也还有机会得到最后的胜利,就像引路人文明曾经做到过的那样。 而退之一步讲,把全部军势用于突袭敌方原本已经受到损失的舰队,发挥应选者近距离上巨型科技武器无法抗衡的灵活性优势作战也是可以接受的中策。 将敌方短时间内足以歼星的力量彻底毁灭,或者至少压制到不足以毁灭地球的程度,至少可以保持彼此间的均衡,还有机会寻找转机。 至于地面登陆作战的超人大军……说实话就算毫不抵抗,就凭这些傢伙想要彻底消灭一颗星球上全部的人类和生物根本就不可能在【清算】的最后阶段结束前完工。 如果是爱民如子的龙女姐姐指挥作战,或许还可能为了保护普通民众选择如此下策。但统帅深知自己的对手音乐家是个怎样的傢伙,那孩子是像她自己一样,挥手屠灭个把世界所有生灵也内心毫无波澜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不久前曲芸以「发动魔法大阵将会波及无辜」为由迁徙走新燕都城所有居民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解侣棽任何的警觉。只当是音乐家应当时还在的龙女要求进行了控制战损的举措。 至于传说中将要在云裳阁发动,可以将龙隐界全部战力直接传送到玛塔尔神国首都的魔法大阵一说,统帅小姐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 留守神国的魔法师此刻全都在破解曲芸在使徒地下大圣堂留下的魔法阵了。想要这些下位者真的破解曲芸留下的东西,时间上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的工作也并非全无收穫,至少解侣棽此刻已经清楚那是一座包含有「转移传送」以及音乐家最拿手的形而上殿学派精法要素的高级魔法阵。 1113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六节) 就统帅小姐的立场而言,龙隐界那些傢伙来与不来并无所谓。 她根本不担心云裳阁是针对她四分之后那一支登陆地表擒贼擒王的主力部队设下的陷阱。 即便是四分之一,也基本上有着和敌方全军旗鼓相当顶多说略逊一筹的战士数量,没理由被人抢占先机就落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至少正面战场这种玩意,当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不是计谋可以左右影响的了。凡人排兵布阵自古便是如此,超人的战争……其实也大同小异。 即便音乐家真的有逆天的本事全歼了自己这支主力,那又如何?如果不能找到机会击杀敌方主帅,那么这支军队的战略目的就会转变成尽可能多地拖住敌方有生力量等待舰队到达。 到时候如果你们想打歼灭战我们就死撑着耗下去,如果你们想要传送突袭,我们就强攻破坏。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回家,那反而变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归根结底她手中握有太空舰队这张王牌,就算音乐家动了什么奇计让留守首都星球的防卫力量全军覆没,你们这群玩家徒手拆家难道还能比我们舰队更快? 统帅小姐可以如此游刃有余地布局,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大量的情报工作成为策略的基础。在己方四分出击的指令下达后,解侣棽很快得到了多条来自龙隐界变节者的情报,方才推断出自己的安排足以以不变应万变。 除了知根知底的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所有聚集在云裳阁周边的队伍得到的命令全部都是「在云裳阁附近指定地点驻扎待命,等待音乐家的行动一起直接突袭敌方母星。」 曲芸这样讲,这自然是为了防一手变节者。虽然绝大多数超人在冠名团队公布【清算】中转域名额限制后,即便接到对方的招揽也未必敢信。但不可否认龙隐界的变节者绝对比玛塔尔神国那边的多出太多。 曲芸自是有十足的自信只给出有限几个名额确实保证可靠情报,其余的宁可烂在手里或者凭藉兴趣送给希罗多德那样于大局无关紧要之人也不会随意下饵钓鱼。但统帅那边却是稳扎稳打,宁可备位充数也要让手里每一个名额都发挥了绝对有价值的作用。 至于孤注一掷带领全军突袭敌方母星这种蠢事,曲芸怎么可能真的去干?技术上能不能做到且不说,首先还是和敌人登陆部队一样窘迫的问题——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把全球全域所有力量投入云裳阁周边,曲芸打得恰恰就是在这里决战的意图。她要打胜,打疼,甚至全歼玛塔尔神国的登陆部队。 至于做这种看起来除了保护平民外毫无意义,就大局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到底为了什么,除了统帅小姐恐怕没有人能看懂曲芸的意图。 而育成法之下这个局面最精妙的一手是,即便统帅小姐真的看穿了曲芸的意图,也绝不会故意破坏,反而会乐于顺水推舟。 待曲芸一行人再度看到云裳阁里高塔顶部的时候,战圈已经扩大到了很远的范围。有趣的是云裳阁的建筑仍旧完好如初。倒不是神国应选者没有突破【阿瓦隆之永恆高墙】大阵的本事,而是他们实在是自顾不暇。 直到曲芸她们接近战圈的这几分钟里,地上已经躺满了残破不堪的尸体。大范围超人间的战斗极其血腥,除了一些身体特别进化过的存在,被满天飞舞的能量擦过基本上就是死无全尸。 而最有趣的一点是,地上的尸体,十之有九全都是神国一方的。 既然早就下定了打伏击战的决心,曲芸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哪怕考虑到变节者的问题无法对大军下达备战指令,但这场战争可是字面意义上的发生在「自己家门口」。 当曲芸和甄辉齐远赴敌营,康斯妮和尹熙颐追随龙女姐姐去了第三宇宙,蓝枫遵循一道特殊密令驻守在欧里庇得斯之泪上时,细心地梅娴诗与任棉霜便在家门口忙碌着设伏的事情。 如今云裳阁外围可谓字面意义上的草木皆兵,举步为阵。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把陷阱随意摆在那里,而是考虑到中招的人可能採取的反应,让一连串的陷阱连锁起来,由轻到重。 如果第一时间因为感觉陷阱的威胁不大而大意了,那么不知不觉你就会陷入无力生还的绝境方才自知。而对于那些极少数实力超绝的一流强者,陷阱锁链最终会把他们引领到龙隐界本土应选者团队的埋伏圈中。 而统筹安排全球超人,并对内掩人耳目在大家不知不觉中把所有人安排到合适的作战位置这件事情则全权由老帅哥李宗负责。 讲句公平的话,别看这货在曲芸面前总是目瞪口呆,在梅娴诗面前一副谦虚后辈的模样;实际上这位扮演着一国之相角色的大修士是真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兵法治国无不精通的管理型全才。 在了解作战意图的基础上进行具体的排兵布阵设计这方面,他可以做得一点也不比曲芸差。 不过陷阱终归只是陷阱。即便同一个阵法能够生效一次以上,你也不能指望第二个敌人蠢到重蹈覆辙。虽然满地都是尸体,但曲芸很快发现远超战死者数量的更多敌军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源源不断地涌出。 显然,统帅小姐也早有预料登陆母星时可能会遭到的抵抗强度。经过第一拨炮灰的牺牲,更加先进的装备在逐渐帮助神国军队将劣势扭转过来。 闭目倾听了几秒,曲芸将战场的局势瞭然于心,果断下令道:「该咱们下场活动活动了,注意保持阵型,先推进一百米看看情况。」 不得不惊嘆于短短两年间仙子们的成长,就连原本最怂的任棉霜此时也已经完全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 只见她身体前倾后脚斜桩立,一个下倾盾击就将对面冲上来的全身带有大半猫科动物特徵的应选者击飞出二十多米。 那傢伙在巨大的冲击力上不断撞击着地面,四肢五官早已不成形状,顺带着像保龄球一样把身后的战士们撞得东倒西歪。 然而刚刚击飞了一个,又冲上来两个。面对级别稍低的敌人任姐还算游刃有余,可她还没等在游斗中完全废掉面前两个傢伙,已经又有五个傢伙围了上来。 就在她打算以伤换伤硬扛下来时,对面所有人突然间像是走神了一样全部呆滞,一瞬间同时露出了严重的破绽。 她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盾牌一挺战锤一抡就硬生生废掉了其中四个。 迴旋身体抡锤时余光扫过,就见身后被伙伴们围在正中悬浮在地面半米高的曲芸微微皱眉,口中似唱着什么。 不对,敌人的行动……太不正常了。 1114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七节) 虽然通过出其不意的战略布局抢占了先手,但对面的统帅小姐可绝不是任人摆布的货色。一个小小的战术举措就反将了曲芸一军。 突入而来的玛塔尔神国超人战士们并没有选择站稳脚跟稳步推进的保守策略,也没有在发现第一目标后不过一切地直奔曲芸而来。 在解侣棽的考量中,这些对策肯定都会被音乐家事先想到。如果能在战场上见到曲芸,那就说明她一定早已备好了万全之策。否则她根本不必以身涉险。 于是,全体登陆者在云裳仙府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採用了自杀式的冲锋,沖向了……曲芸之外的每位团员。 统帅的思路十分清晰。她根本不指望这支登陆队能够独立胜过做好准备且有曲芸在现场指挥的龙隐界全军。他们出现在这里唯一的意义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围杀音乐家。 音乐家具体是怎么布置的统帅不可能猜透,但她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曲芸一定需要藉助自己同团手足的力量来实现布局,这是两人前期隔着三大宇宙的距离远程交锋中她所看破的特点。 如果任由音乐家牵着鼻子走,那派去登陆作战的这支主力军就算是彻底废了。她相信曲芸绝对有办法以极少的伤亡换取彻底的胜利,因为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玛塔尔神国首都星域,她自己也有做到这一点的把握。 所以剩下的逻辑就很简单了,出其不意打击音乐家身边的人,而且是那种不计代价不死不休的冲锋,这足以打乱她原本完全的布局。 解侣棽的算盘无疑是成功的。原本打算推进百米试试水的云裳仙府在前进了不到十米后便开始在曲芸的指挥下后撤。 其间不断有龙隐界的超人团队从两侧对冲锋的战士们进行夹击,在仙子们筋疲力尽地退出战圈时,地上已经留下了长长的一排神国战士的尸体。 不过局面也就此打开了,后续不断涌出的登陆军再也不必在布置好的陷阱中逐渐被引入包围圈。 他们像海啸来临前的旅鼠一般前仆后继地向云裳仙府所退去的方向冲锋。任何挡在这条路前面的阻击者都只会被毫无疑问地碾为齑粉。 在这一往无前的冲锋直指的方向,云裳仙府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像是事先就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保持着与敌军先锋的安全距离稳步后撤,时不时还能斩杀几个速度特别快甩开大部队的追杀者。 仙子们的从容不迫让随队行动的金面神使感到极大的压力。他十分狼狈地被沖在最前开路的刻耳柏洛斯叼在嘴里。眼光不时扫过隐藏在废墟中的摄像机,留下了冷汗。 另他心寒的是,战斗早已超出了早先被霍悯阳用飞弹炸毁的街区。然而一栋栋新起的建筑物甚至尚在施工的工地中全都部署有陷阱和埋伏。 无论统帅预想的战略目的是怎样的,这一路上神国军所付出的代价都绝对超过了她的预计。 至于音乐家,她或许确实被指向同伴们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云裳仙府并不是一人团队,里面的每一位仙子都早已成为了实打实的一流强者。 而最可怕的还是,局势明显在向着音乐家预计的方向发展。看了二十分钟金面神使算是彻底明白了。无论第一时间云裳阁周边的战场局势如何,音乐家都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拖着神国登陆军沿着目前的线路稳步撤退。 育成法最大的力量便在于入局者自身的动机。既然无论如何都清楚自己始终是第一目标,那么曲芸便有得是办法请君入瓮了。 大多数情况下,超人间的战斗都进行得很快。 一对一的生死对决往往发生在转瞬之间,而眼前这种举世罕见的大规模会战……也比凡人间的火力冲突要更加勐烈和短暂。 神国一方始终把目标盯在曲芸身上。通常来讲在如此近距离的追击下即便她已经跃维成神恐怕也插翅难逃,但是令人绝望的是这一路上毫无止歇的杀机与埋伏始终像致命的流沙沼泽一样拖住他们冲锋的脚步。 这种有劲使不上的无力感简直让人发疯,而处于疯狂边缘的战士,则是形而上殿学派法师最喜爱的祭品。 追杀队伍中的一些团长到现在才想明白音乐家为什么要撤离新燕都城的民众。这小疯子哪有那么好心关心民众的死活?她是要把整个城市布置成一座杀阵,用来一个不剩地将踏足龙隐界地球的侵略者葬送干净啊! 若现场但凡有一个远见卓识的将领恐怕早已看出箇中玄机,选择稳扎稳打的办法破灭掉音乐家的布局。但显然对方就是有不会被即时看破,或者即便被堪破也没有指挥官能够稳住局势的自信。 这样说起来,那些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将领,似乎大多都已经死在【清算】初期对她进行的围杀行动中了…… 说起来身为应选者,在场的每一位战士都早已习惯了生死有命的日子。【清算】的客观规则也早已抹杀了他们的侥倖心理。每个人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踏上战场的,这一点对于信仰者而言绝对要比无信者更容易做到。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事到如今,冲锋的队伍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战士醒过味来。他们所了解甚至信仰的统帅绝不可能就这样愚蠢地把手牌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敌方,事后才因自食恶果而懊悔。 那个女人是从未失败过的!在把一支缺乏足以临场应变的天才将领的主力军仓促投放到一位杰出的战术大师经年累月布置好的陷阱中时,她绝对已经预料到了此次行动的后果。 那么问题来了:统帅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遗憾,这些入侵地表的战士们已经无法或者等到自己渴求的答案了。当交战双方中一方不顾一切朝着一个方向勐冲,而另一方包夹在另外三侧不断输出火力收缩阵线的时候,由冲锋演变成一场屠杀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超人的世界里,这个过程总要到来得更快那么一点。 1115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八节) 所以说,解侣棽此时究竟在做什么呢? 这就得把视角切换到珠穆朗玛峰巅的行宫了。圆形的建筑唯一突出的气密室大门前,一位金面神使气定神闲地矗立着。 神使全部都只是普通人,但这位脸上的纯金面具却附魔有可以让他在极寒中无动于衷的力量。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无一例外散发着强者特有的能量凝聚的气息。这些人样貌打扮千奇百怪,有些坦坦荡荡,另一些则把自己包裹得像忍者一样严实。最夸张的是,其中还有好几位穿着神国军制服甚至圣殿骑士的紫袍。 「渎神者,我知道你能看见我,也能听见我,」领头的神使对着刺骨寒风中的气密门朗声质询着: 「我同样也知道这里有多少麻烦的机关陷阱,你的心腹中此刻就有人站在我的身后。不用怀疑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生死存亡间,会选择可以确保自己活下去的一方投靠才是人类正常的选择。 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战争的局面看起来并没有带给他们足够的信心,所以他们才会选择了一开始就註定立于不败之地的使徒。 处在你我的位置,鄙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清算】本应神意志而生,也自然应当遵循神的意志走向正确的结果。既然你这里出了岔子,身为神的使者我自当拨乱反正。 想必你比在下更加了解后面这些人的实力,你所备下的小把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必负隅顽抗,也不要奢求骑士团能够及时赶来。使徒需要你的智慧,和我们走吧,神会宽恕一切迷途知返的羔羊……在接受适当的惩处之后。」 神使讲完,就静立门前等待回应。然而寂静良久后,唯有一阵寒风吹走了尴尬的寂寞。 「死不悔改……」神使呢喃,对身后的强者们挥了挥手。没有人能看到一成不变的黄金面孔下他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而此时,解侣棽可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她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会议。 「……综上所述,还请诸位教友多给我一点信心。音乐家的能力有多么妖孽我事先再三强调过,我们没有理由因为文明进程的一点小小优势就固步自封高枕无忧了。 至今为止的战损也并非超出预计的灾难,我一早就总结汇报过将要发生的情况,只是你们中某些人在事情真正发生前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罢了。 而我真正想要说的是,列席诸君都不是傻子,使徒的嘴脸想必各位也早都看透了。他们一定会来接触你们每一个人,开出足够诱人的条件,企图……颠覆我的计划。 这里我且先不谈我们的信仰,也不奢求诸君能全都愿意为了文明的大义捨弃自身获救的希望,我只想提醒诸位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使徒所允诺的美好前景,必胜的把握,真的就像他们所保证的那样稳妥么? 诚然,就立场上他们似乎比我更加坚定地想要神国在【清算】中胜出。为了消灭龙隐界,他们甚至使用超出我们理解的方法不惜将我们捲入其中开启了【清算】。 但即便有这样的大能,他们仍旧需要通过如此麻烦的手段,假借我们的手去对付龙隐界,诸位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即便你们中某些人背着我私下和他们媾和试图留一条退路,又可曾想过这群曾经被我轻易挫败的傢伙,真的有那个能力去对付音乐家么? 使徒真正想要的只是龙隐界的灭亡,而不是神国的胜利。这两件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个中差异,还望诸君细细品味。」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解侣棽面前控制面板上靠前的一个二极体闪烁起来,伴着一个沉稳的年长女声:「你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中有些人选择背叛神国?」 「呵,不必介意。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确定一定会有些人选择听信使徒的花言巧语的,不然我家门口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解侣棽说着,不紧不慢地在控制面板上敲击几个按钮,把珠穆朗玛峰巅小屋前的景象投影到与会诸方: 「不过我并不打算追究什么。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够确保你们中大多数不会动摇,我依旧可以保证最终的胜利属于神国。但如果你们已经对我失去希望,那我再进行任何努力就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轰! 统帅的话还没说完,整个房间就伴随着轰鸣声勐烈震颤了一下。 解侣棽懒得看那些主教殖民官的面孔,可对面那些傢伙可是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解侣棽的全息投影的。这么一折腾,立刻就有人耐不住性子慌张起来:「统帅!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这就联繫最近的部队过去支援!」 也有更加沉稳的表示疑虑:「话说你偏要安家在那种地方,肯定是考虑过安保问题的吧?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先拦截一下等待救援?或者据我所知,你应该可以用房间里那设备直接传送离开的吧?」 无论是否有人已经在背地里投靠使徒,但绝大多数与会者还是十分关切统帅的安全的。毕竟统帅的人选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全票通过,大多数人早已把身家性命押在了统帅的计划之上。 解侣棽这边闻言只是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我的安危。龙冢一战主力舰队损失过大,战局情况有变。如果不能无延迟地当场指挥,我担心自己的计划无法顺利达成。 所以这几天闲着就在院子里拼了艘飞船,我本人现在正在前往前线指挥的路上。更具体一点的话,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就要抵达虫洞入口位置了。 顺便因为错误情报导致舰队损失的投诚者已经被我顺便带走了,诸位暂时不必急于找人为上述事故负责……」 同一时间,珠穆朗玛峰巅。 「神使大人……她不在这里。」第一个从气密门冲出来的强者难掩脸上的慌张。 「寻找痕迹,去追。」金面似乎在强压着怒意。当然这谁也看不出来,但是毕竟这货刚才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说自话卖力演了那么半天。 「她似乎离开很久了,」一位紫袍骑士跟着挤出们来,犹豫着举起手里一个造型古怪的笨重机器,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面对神使,他按动了机器上的按钮,机器中传来了解侣棽早已录好的声音: 「欢迎莅临寒舍,神使大人。你想要了解的事情以及那位同僚的脑袋此刻都已经和我一起搭上前往龙隐界的飞船了。 由衷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就在别人家里搞什么破坏泄愤。你知道的,对我这样的凡人而言,亲手制造各种各样的东西还是要花不少时间的,而这些东西对你们而言多少还是存在着一些危险。 顺便奉劝一句,这次的对手远非你们这群妄自尊大的蠢货可以估量。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消灭龙隐界,唯一一条出路便是把神国的事情全权交给我来安排。 别和我说什么你们背靠大树早已事先立于不败之地。如果你们背后那位真有那通天的本事,你叫他下凡来打我呀。」 1116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九节) 同一时间,战火纷飞的新燕都城。 被叼在狗嘴里的金面神使感觉到局势逐渐在脱离掌控,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做点什么了。但一路上被狂奔狂甩他又很难集中起注意力来,更遑论撕开魔法捲轴这种精细的动作了。 于是这货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这样一直被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眼看着你的同伴们多多少少也都受伤了,不如先从我来的路径撤离避其锋芒。反正看现在的局势,如果你的目的是要全歼这些敌人也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说的是实话。尽管早有周详的布置,也没有人能够在成千上万的集团军集火下全身而退,更何况这过江之鲫般的敌人每一个都是拥有超凡力量的应选者。 云裳仙子们几乎人人挂彩,从占尽先手的开端到现在已经只剩下苦苦支撑。其中最惨的任姐整条手臂都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射线裂解为分子散落得无影无踪。 在致命的陷阱与实力相当的龙隐界超人持续围堵中敌方战损已达到了十不存一的程度,但剩下仍在向着云裳仙府保持冲锋势态的无一不是点光阶以上的高手。 若是被这些傢伙限制住被迫正面交战,即便有一位世界神压阵云裳仙府也註定分分钟化为会飞。 敌阵中更是有不少醒过味来的傢伙开始藉助单兵飞盘的力量升上半空对拖着一条长长尾巴的云裳仙子们围追堵截展开全方位立体压制,以毫无掩护暴露自己遭受更大伤亡的代价换取对目标生存空间的挤压。 自始至终,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音乐家的项上人头。只要达成这个目的,即便他们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因为此刻他们在没有统帅亲临下被这音乐家打得有多惨,之后的决战中没有了音乐家坐镇的龙隐界就将面临加倍如今的压力。至少他们全身心信仰的统帅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而此时的曲芸甚至还需要不时分心把零星超越维度限制,从三维地球上完全观测不到的诡异方向而来的高维打击封堵在降临之前。所幸她是在场所有人中进化程度最高的,敌人再多也不可能从跃维打击这方面占到便宜。 战场的局面格外惨烈。自古以来人类的战争大都是打到不足两成战损便足以分出胜负,剩下的无论是溃逃还是束手就擒都能保下一条性命。 但【清算】规则面前,所有妥协的道路都被堵死。战士们只剩下战死还是被世界规则抹消两条道路。哪怕不算上超人们毁天灭地的力量,这种不死不休每一个个体都爆发出生命最璀璨光辉然后如流星般消逝的战场也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 看着熟悉的战友剩下的残骸,有些人崩溃了。他们选择自暴自弃,在各式的能量飞舞中跪地哭泣,抱头颤抖。这样的人双方都有,但更多的人却对此无动于衷,继续麻木地挪动脚步奔向各自宿命的尽头。 没有人停下脚步用耳光将他们打醒,也没有督军经过时对懦夫补上一枪。在所有人真正意义上达成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任何集体意志裹挟的手段都失去了意义。 新燕都城的战场上没有梦想,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也没有任何英雄主义的浪漫情怀和牺牲精神。每个人所需要面对的都只有一个最本质的问题,生存还是死亡? 地球上的人们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这一战,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哪一边的地球。而策划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狗嘴里吐出的神使讥讽道: 「呵呵,从你为依子留好的后路出去?然后是直接被捲入黑洞呢?还是会被送去你家那位藏头露尾的主子面前?我们之间的立场,什么时候关系好到为彼此身边的伙伴考虑的程度了?」 「我这是在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真被逼到绝境时难道你们会放过我吗?!」神使嘶叫着,他也是真心没有办法了。 大多数人都在狼狈奔跑,然而曲芸却是始终飞在天上的。她还顾得上伸出手指对着神使摆一摆: 「你们这群傀儡早已放弃了自我,又怎么可能还存有求生欲?自从你被我们抓到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立即自裁开始就已经彻底暴露了真正的任务目标。你这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所以你究竟打算要怎么办?在已经确保胜利的当下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一战死么?」神使也是急了。 谁知,曲芸给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回答: 「不不不,你那么卖力来安放监视器材,依子又怎么忍心让你白跑一趟呢?虽然没有可能蠢到顺着你们的算盘去钻那什么传送门,但好不容易让你家主子看到了我们卖力的表演,主菜之前可没有谢幕的道理。」 虽然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新燕都城,对本就是一半废墟一半工地的城市也很难形成具体的方位概念,但是稍稍回想神使还是能忆起这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他曾经布设监视器,并留有一定印象的环境。 这样想来,难道在自己到来之前,这个音乐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到来?这么说的话,那她其实不是把神主的计划都考虑到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就连他自己都只是遵循那位的神谕而行动,根本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背后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啊! 想到这里,一个动身前在使徒教团资料中看到过,但他却从未曾真正理解的可怕词彙浮现在黄金假面后的脑袋中: 育成法。 神主的意图不是他有资格去妄加揣测的,他也不相信音乐家一个凡人可以在智略上与诸神同场竞技。但至少具体到自己身上,恐怕从一开始便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眼前的少女在牵着鼻子走了。 前往龙隐界布设一系列监视器材的用意即便是让神使自己猜他也能想到肯定是为了方便神主监视此地的战况。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位音乐家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箇中玄机。 照常理讲,这可不是底层宇宙可以有办法获取的情报。 1117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十节) 此时神使想的是自己布设的监视器材是来自统一宇宙的一项颇为普及的科技,神主不愿动用自身无所不能的力量留下什么痕迹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但自己之前无声无息潜入龙隐界的通道确实是神主藉助高维力量所打通的陷阱。 一旦诱骗音乐家退入其中,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需要自己操心的了。 至于神主那边自然也不会相信以他的本事就能忽悠得音乐家自投罗网,但是清楚神国行动的情况下,原本的计划本应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云裳仙府不得不在绝境中死马当活马医踏入陷阱。 毕竟让伙伴在眼前阵亡还是踏入一条很可能是陷阱,但至少有着自己成功传送前来的例证佐证本身没有什么危险的传送通道之间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只是他没想到即便在玛塔尔神国放弃一切激活云裳仙府的情况下,这群女孩依旧能够通过事先的布置有惊无险地逆转绝境,甚至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了…… 本应十死无生的龙隐界在音乐家有条不紊的谋划中不知怎地就牢牢地抓住了那难以想像的一丝生机,并且还逐渐将优势做大。这对于将龙隐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众神而言无疑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过所有这些金面神使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只能用上死鸭子嘴硬般辩解外加恭维式绑架的无赖套路:「监视器又不是裁判团的专利,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我主发布的命令?或许我只是借用了统一宇宙某个神国的方便来为我主执行任务呢? 身为奇蹟缔造者,身为一个世界智略的极致,你在最后就打算用这种同归于尽把生死胜负交由天命的难看办法结束这场战争么?」 「哈,多谢你回答了一个困扰依子许久的问题啊。便是为了这句话也不亏把你留到现在了,」曲芸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这货口不择言道出了那种她刚进入游戏时就见到过,之后又总是在游戏过程屡见不鲜的看得见摸不着的摄像机的秘密倒真是意外惊喜了: 「生死由天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你家主子似乎很想看到龙隐界败亡呢,但如果不能在这里让他看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无望,又怎么把下面的好戏进行下去呢? 说起来有趣,依子这一幕剧本的灵感还是拜一位为了救世不择手段,结果被你家主子骗得很惨的前辈启发所赐。嗯,臧王之乱那突如其来的烟花依子可是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呢。 至于逃离的方法更不用你们操心。从外界不请自来的恶客可不止你们一波,你家主子似乎忽略了,依子现在已经成为了,世,界,神。」 曲芸继续向前飞掠,边掷地有声地突出最后三个字,边从容地举起祸雨指向天空。接着,在面前刚刚从虚空中冲出的紫袍战士面前将一束耀目的能量直射向高空。 此时如果从高空俯视,会看到本无心占据阵地进行防御的神国应选者们在不知不觉间追随着云裳仙府撤退的路线形成了一个从云裳阁向市中心盘旋展开的漩涡形状,继而又在来路的间隙中旋转而归。 经过一系列的亡命追袭与反向围剿,时至此刻曲芸她们恰好在敌阵中周旋而归,回到了神国军一开始登陆出现的位置。 细究起来的话,这绝对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这说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分布在城市各处的陷阱,杀阵与埋伏全部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在最大程度上利用了城市面积的基础上一开始便直指眼前局面这个最终目标。 战线拖得很长,从单兵虫洞冲出的战士也直观遵循着命令追随前方的大部队向前冲锋,即便有人意识到存在与目标更近的捷径却也不得不被令人闻风丧胆的杀阵逼回既定轨道。 这就好像古代两军作战,其中一方被逼入狭窄陡峭的峡谷中。而他们的敌人也不下杀手,就是不停地确保所有人踏入这条唯一的通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混乱的战场在一秒间仿佛被静止了时间。所有人都被曲芸突如其来的举措惊呆了一瞬。 那些一路追击前仆后继的先锋也停顿了脚步。他们本能以为人人挂彩,即将被逼入绝境的云裳仙府要动用什么最后的底牌了。但定睛细看,却发现那看上去就玄妙无比的洋伞中射出的能量极其微弱,简直就像是褐袍学徒使用的戏法。 而事实上,曲芸在千钧一髮打出的……还真就是一个学徒级的戏法。 微弱的能量带着耀目的光辉直上云霄,仿佛它全部的能量都只是为了发光一般毫无威胁。然后,这道法术在高空「砰」地绽放,天空中亮起一朵鲜艷的百合花图形。 下一秒,如焰火眼花般陨灭。 直到此刻,一些脑袋灵光的突击者才从陌生的城市地形中意识到大概的方位问题:「不好!她的目标是虫洞!」 通常来讲,贸然踏入别人打开的虫洞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像桃花源不久前做过的那样在足够先进的设备辅助下前往超空间旅行者出发的入口,要么就是迷失在高维空间中,像个失足坠入太平洋中间的瞎子一样等待溺亡。 但这是对于正常的底层宇宙生灵而言的情况。对一位点燃恆火,完全成为了第五维度生灵的世界神而言,想要在虫洞中找出想要的位置中途脱离,简直像坐地铁找准正确的车站下车一样容易。 曲芸甚至没有对虫洞出口处目瞪口呆的紫袍们出手,她回头俏皮地抛出一记飞吻,便带领仙子们悠然隐没于虚空之中。 然后,便有仍旧盯着天空的神国战士发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造飞行物拖着超越音速的弹道留下一道道云雾般的轨迹,像是正在合拢的鸟笼聚集向头顶正中。 而那些正在被龙隐界超人纠缠疲于应付的傢伙也突然发现像死神般如影随形,无论跑到哪里都难以摆脱的龙隐界强者们纷纷脱离缠斗,就地寻找掩体激发出一层层奥法光晕包裹住自身。 然后,他们就发现没有了。 世界消失了,看不清是极致的光亮还是彻底的黑暗,也听不出是绝对的寂静还是震耳的轰鸣。 事实上,没有了的并非是整个世界,而消失的只是他们自己。 在长达十分钟,一遍又一遍连续不断反覆持续的核打击下;无论是剩余的数十万神国应选者大军,还是多灾多难的城市,亦或本应超越维度持续稳固在云裳阁附近的单兵虫洞出口,全部都归为一片死寂。 1118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十一节) 如何在毁天灭地的核爆中引爆下一波核弹对于曲芸加戴子书的组合而言并不是什么太难的课题。 密集而连续的核爆之下,龙隐界的超人们也并非没有死伤,但在早有计划的前提下伤亡数量却是相当有限,至少比先前的混战要少得太多了。 参战的龙隐界强者,人手一部针对核打击的单兵防御力场发生器。那是由戴子书设计,经由曲芸亲自在团队空间量产附魔制造的。 同样的技术神国那边就做不到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问题是攻击的方法千千万万,鬼知道你们到底打算怎么玩? 针对核武器的防御装备相当简单而廉价,但是它却无法抵抗精法的攻击,而针对精法的防具又对自然能量束手无策…… 统帅小姐早就断定音乐家必定在自己家里留下了什么大杀招,但她却不可能准确猜到具体是什么手段。所以她巧妙地选择了冲锋混战的万应之策,无论你手中握有什么底牌,总没法连带着自己人一起轰杀吧? 只是她没法像现场的曲芸这样随机应变,也没法预料到曲芸将计就计居然把整座城市布置成一座玄妙的杀阵,居然能牵着神国军的鼻子通过建筑间陷阱与埋伏的布置让他们作茧自缚不知不觉形成了自掘坟墓的阵型。 抛开神奇的育成法不谈,这便是主场优势所在了。 事实上如果要曲芸决胜千里派出军势直捣黄龙去打统帅小姐的主意,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大同小异。所以她压根就不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身为优势方的解侣棽却终究不得不顶风冒险,因为她没有道理像曲芸一样孤注一掷把战火烧到自家门口再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心照不宣的小算盘暗藏在里面。 像这种层次的智略交锋,恐怕唯有双方面对面时才能真正分出高下。这也是两人不约而同各自使用不同的方式却同样动身前往一处的原因。 不出所料的话,最终的胜负便会在双方都认为不可不争的那一处决出——从神国主力舰队残部到龙隐界底牌美狄亚的眼泪之间的战线上。 而多灾多难,已经被再度彻底移平的新燕都城战场上结局已经毫无悬念。使用各种手段在连续的核爆中倖存下来的神国战士并不算太少,但完好无损且仍旧抱有充沛能量的就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见到眼前几乎完好无损的龙隐界应选者们,神国的残部有些彻底失去斗志放弃抵抗,有些无力地选择负隅顽抗到最后一滴血,然后很快被毫无意外地绞杀。 唯有最机智有坚韧的少数老牌强者,才反应得过来在核弹起爆前追随云裳仙府一起踏入返程的虫洞中。 不过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应选者真能在混乱中生出这般急智且运气够好距离近到足以把念头化为行动并成功实现的全部加起来也不够曲芸一只手打的。 而与神国把低阶应选者派在最前当炮灰的思路不同,直到所有爆炸的余波散尽,龙隐界的大量低阶玩家这才从远方驾驶着各式载具向着字面意义上夷为平地的城市废墟包围而来。 那些即便藉助专向道具也未必能在核爆中生还的傢伙们直到此时才作为生力军加入战斗,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与此同时,太阳系内。一艘此方天地从未出现过的高科技飞船从太空中骤然穿梭而出。巨大的舰体像是曝光不足的照片一样模煳地凝固在空间中,并随着时间经过渐渐清晰起来。 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百艘,第五千艘…… 内部战机倾巢而出的情况下,从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光学传感器望去只见神国舰队密密麻麻地沾满了整面太空。扯地连天,无边无际。 派出战机,是为了配合应选者部队突袭并摧毁龙隐界的最终兵器。而那些太空中的庞然大物,则是为了直接驶向敌人母星,通过长达数日的近地轨道轰炸为神国赢取最终的胜利。 只是即便等到所有飞船凝固了形体,彻底降维回到物质世界的维度也没有进一步展开阵型发动进攻,而是像排开阵势的古代军阵一样严阵以待,等待将领的令旗指示。 是的,费尔南多元帅在龙冢一战那令人彷徨而迷惘,信心尽失的结果之后终于等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统帅即将亲临前线指挥这场不能输的最终决战,而她亲手制造的座驾则可以后发先至地几乎在同一时间赶赴战场。 没错,此刻遮蔽天穹难以计数的飞船大军,事实上只有整只主力舰队的三分之一而已。 龙女为自己世界留下的战果远比她曾想像的更加丰厚,除了当场殉爆的半数舰只外,剩下的仍有很大一部分在接下来的虫洞穿越中因为各种隐性的损伤而殒没或迷失。 而在那之前,另外一部分受损严重,被留在龙冢等待后续救援的舰只则随着逐渐隐没的整个龙冢而彻底消失在【清算】交战双方两个宇宙的视野之中。 这是一种即便藉助使徒密法召唤出龙隐界显形的霍鑫也无法逆转的自然大势。一整个世界就像悄然出现时一样,以超出人类理解的方式从所有人眼中淡然消失。 其实空间维度说白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在二维生物的眼中看到两个逐渐相交的圆形中突然插入了第三个圆环继而又消失不见似乎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事情。 但在三维的视角看到被来自两边力量挤压逐渐靠近压扁的足球中间被一股更强的力量塞进来第三个足球,最后随着两边的压力又把中间的足球弹飞出去就是很简单的物理现象了。 曾经从珠穆朗玛峰巅天文望远镜看去璀璨耀眼充满未来感的一艘艘舰体,如今即便顺利抵达作战位置也已经是千疮百孔的模样。 不过这副架势并不会让人小觑。狰狞的伤口反而像是凶厉的獠牙彰显出这些战争机器一种身经百战的威慑。 1119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十二节) 如果说火星战场是打响了两个世界间【清算】战争的第一枪,而悲壮的龙冢一战彻底动摇了交战双方大多数人对局势的认知的话,那么新燕都城战役便是战争进入白热化的标志。 无论龙冢之战对玛塔尔神国造成了多么令人震惊的损失,那归根结底都只是一场「意外的特例」。神国的主教们宁愿将其归结为统帅的失策与费尔南多元帅的不知应变,而不愿将惨痛的损失算在敌人的实力上面。 事实上就事论事,这样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在不了解龙族传承与「交换基因」真相的前提下,将仅有一位的世界神视为个例考虑才是正常合理的逻辑。 然而相比之下,神国军在新燕都城战役的一败涂地则可以说完全是龙隐界凭藉实力正面碾压取得的战果了。 当然,哪怕是登陆的四分之一神国应选者战力在纸面上也足以强过龙隐界的全军;但不可否认的,策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现实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考虑到两个世界间的时差延迟,发生在龙隐界大庸首都的这场战争从过程到结局都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被神国后方的权力者们获悉。因此他们才会弹冠相庆,在将统帅与其死忠排除在外的前提下有了下面一系列谈话。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解侣棽的智略就输给了曲芸,至少不能从这场战役的结果中看出任何问题。 此时仍飞掠在虫洞中的统帅小姐和首都星域那些脑满肠肥的主教们一样尚未来得及得知前线的战报,但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是,一切的结果全都在这位小姐姐的计划之中。 反过来讲,如果音乐家能在自己未能亲临现场指挥的情况下还输掉这样一场表面上势均力敌的战役,才会让她大跌眼镜呢。 比曲芸更加冰冷,残酷,不择手段,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这才是这位体态慵懒的妙龄女子最真实的一面。 统帅从未失败。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她可以肆意丢弃一手好牌。但在真正关乎胜负的决战之地,她可不会犯下任何大意的错误。 比起音乐家那种更加浪漫主义更加意识流,凭藉天马行空的想像超出敌人想像引人入局的手段,统帅的制胜之道更像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稳妥地执行没一个步骤,并及时理性地调整战略目标。 所以她毅然动身,此刻已即将抵达决战战场。 而藉助这个时机,一场在使徒神力技术支持下,确保所有与会者皆完全匿名的秘密远程集会正在玛塔尔神国首都星域召开。 使徒的神力技术可以确保他们的通话不会被任何旁人得知,而他们的身份在名义上也不可能被任何第三方窥探。 这也就是说,除了所有与会者皆是统帅小姐操纵板上前几排二极体的身份保证外,任何大逆不道的言论在这里出现都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这里的「第三方」只是名义上的。谁都知道既然藉助了神力那么自然有个出力的「神」本身无法绕过。 战前,面对使徒组织遗留问题的时候,原则上所有主教都是与统帅站在同一阵线的。这并非是对统帅的妥协,也无关什么信仰问题,而是纯粹因为使徒的存在切实威胁到了他们统治的根基。 神权立国这玩意,本质上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排他性。宗教与信仰并非不可共存包容互相调和,但牵扯到政治与权力,那就确实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而事到如今,在「大局已定」,「战争已经被统帅完全安排妥当」,「只等她带回胜利的消息,需要抢先其余教派开始考虑战后问题了」……这样诡异的乐观膨胀思路影响下,主教们纷纷开始考虑使徒问题是否仍旧是各自统治地位的最大绊脚石。 于是「藉助敌人的力量又有何妨?反正谁也不知道我是否参与进来,我主玛塔尔又不会下凡来揍我。」这样的思想便在神国统治阶级蔓延开来。 「那么,诸位兄弟姐妹如何看待接下来的局面?」经过机械处理的合成音通过扬声器传入每一位与会者耳中。 每一次发言时按住通话按键都会随即匹配到一个不同性别频率的嗓音,让十余人的会议听起来就像是数百人的选民代表大会一样。 更有趣的是,你完全可以通过松开按钮再按下的方式自问自答。只要话说得没有露馅,就没有人能从中听出任何异常。 一个坚毅的女声回答:「毋庸置疑,神国的胜利即将来临。我一直认为先前的损失看上去是统帅的失职,但那个女人未必没有事先料到这样的结果。」 「对于追求胜利所需要的手段,统帅的底线恐怕比我们任何人所能想像的都低。但毋庸置疑,她像我们每个人一样致力于神国文明的存续。我相信这一点是务须质疑的。」一个轻柔颇具绅士风度的男声插话道。 「我的意思是,在胜利以后呢?」这次响起的是一个苍劲有力的老人声音,但谁都能听出就是刚才抛出问题的那个人。 接下来是持续五秒的沉默。 「和平的世界不需要英雄。」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回答道。 「神主座下,或许还欠缺一个圣徒的位子。个人以为统帅为世界所做出的贡献配得上这样的荣誉。」女人的声音透着阴险狡诈。众所周知,所谓圣徒都是为信仰牺牲掉的人。换句话说,死人。 「贊同。统帅虽然明显,却从未表现出忠于神国。忠于……我们。」 「附议。」 「附议。」 …… 「这样的话,在很可能把对方推向对立的前提下,我们是否应该提前考虑一下如何接手后续局面的先手准备?」也不知是不是最开始提问的主教,这次的声音变成了甜甜软软的萝莉音。 底气不足的老妪:「务须担心,虽然舰队全和军权都已经权交到了她的手里,但应选者可不是那么轻易屈居人下的。更何况像她现在这样不计后果的玩下去,待到我们摆脱了死亡的阴影,或许并不需要担心有多少人仍旧愿意追随她。」 最后,终于由一个正气十足的大叔音给出了所有人最想要听到的答案:「统帅有权调动神国的一切资源,包括地球上我们目前的最终底牌虫洞发生器。但听命后具体执行激发操作的却是我……们的人。 在极端的情况下……注意,我说的是极端情况,虫洞发生器足以一击陨灭剩余的舰队全军。」 1120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第十三节) 云裳仙府-团队空间。 众人已经毫髮无伤地坐在。即便是平常最精打细算,只要自愈能力能长回来就绝不浪费能量点修復自己的任棉霜此时也是毫不吝惜地直接全价修復了自己的身体。 虽然曲芸一脸不在乎没说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战了。而且后续还有更严酷的任务在等待着。 此刻的团队空间已经与早先云裳仙府刚成立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对生活质量颇为考究的尹熙颐小公主学习了全套的家具打造知识,把这小小的起居室弄得像宫殿一样奢华,而曲芸又借着练手在所有的家具上进行了各式各样有趣的附魔。 举例来说,现在尹熙颐往沙发上一靠,就有咖啡杯抬起四条陶瓷小细腿自动跑去糖罐,牛奶桶和肉桂盒那里讨来适量的加料,然后乖乖卧到杯碟上趴下开始自动加热。 如果不去看茶杯上那张让人有点噁心的哭丧脸,外人进来指定会觉得这是一个比血烛堡更加神奇的地方。 粉白相间的小碎花打底构成了团队空间的主要基调。如果让那些在诸多世界留下传闻的邪恶魔女们折磨死的敌人看到魔王的魔窟居然是这副小姑娘的情调估计都能给吓活了。 尹熙颐自己从小体验过世界各地文化样式的奢华,对于这方面倒是没什么介意。之所以这样选择,一方面是因为曲芸偷偷隐藏着的小可爱口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欺负康斯妮。 毕竟按照血族的审美,一切都是金红黑色的视觉冲击式的张扬,处处彰显着残忍血腥与尖锐才是最舒适的艺术。让她抬头低头都感觉自己像个受宠爱的小公主,总能让这头蝙蝠不由自主地浑身不自在。 每到这个时候,不知藏于房顶上哪个角落的尹熙颐则享受着端详她时不时打个寒颤的模样。 当然,尹熙颐有闲处理这些小情趣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进化了路线上没有太多需要从系统花费时间与点数学习的【知识】。 「你之前告诉子衿已经可以确认清算的胜利,看起来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了吧?但大家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多少有些紧张呢,何不藉此时指点迷津?」梅娴诗会提出问题,那便是时机恰当了,绝对不会有错。 通常来讲,你很难从这位男装少女脸上看出好奇的神色。更多时候她会表现得波澜不惊,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会有兴趣探究。 如果需要她做什么,她去做就是了。不会质疑,也不会犹疑。她开口问了,比起探究具体的原因,更像是提醒曲芸别忘了说她原本就计划要讲的东西一样。 曲芸尚未开口,倒是尹熙颐抢先补充道:「芸芸回应夏子衿胜利宣言的时候,是在刚刚确认那神使开始对我们的世界做手脚之后,想必那份自信绝对不可能与此事无关。 芸芸,你是不是早就把使徒的第三方力量考虑进去后进行的布局,有什么把握能让这股力量在神国那边打开局面?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使徒一方是希望那边在【清算】中胜出的么?」 抢在这个时机,显然是不想再被曲芸煳弄过去了。她可没有梅娴诗那么淡然。虽说同样信任曲芸的计划,也未必就认为自己能考虑得更加周全,但她这样的性格不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大局就是会不舒服。 曲芸闻言微微一笑,轻抿一口红茶:「她是帅才,足有一统天下之大略。但若要与神斗,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 其实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如果不能让我们敌对双方通力合作,笑道最后的一定是使徒背后所信仰的,发动【清算】意图毁灭我们那些傢伙。 你说的没错,我的把握正是来自使徒的插手。虽然使徒更想要我们输掉战争,但恰恰那位统帅小节却始终是把使徒和裁判团当做首要敌对目标考虑问题的。 这也就意味着,统帅与使徒之间的冲突无法避免。 当然,如果使徒背后的傢伙足够沉得住气,不论结果如何都始终高高在上坐山观虎斗,那么我的算盘恐怕就要落空,最终鹿死谁手尚不确定。 不需要应付第三方掣肘的话,以统帅小姐的智略恐怕还不至于被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二流货色钻了空子。 但既然那边坐不住了,宇宙壁障另一边的事情,就一定会超出统帅小姐原本的预期。 一位可敬的将军摆下无懈可击的阵仗是令人望而却步的。但若这阵中的士兵心不齐,自乱阵脚,那么败相便露出来了。」 「可是主人又是怎么确定使徒的介入就一定会让神国那边露出破绽呢?毕竟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啊。」康斯妮眨巴着大眼睛,学曲芸的样子饮下茶杯中的饮料。虽然同样暗红,她杯里的玩意可不是什么仙谷红茶。 曲芸盯着茶杯中的涟漪,思量少许才吐了口气解释道:「如果以玛塔尔神国为敌进行考虑的话,我们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龙隐界实力低微。 个人来讲,我不喜欢也不擅长和内部势力周旋,彼此推太极打政治牌。这些东西想必小蜥蜴都要比我更加游刃有余得多。 若不是大家都认同如果不听我的话全得死,恐怕龙隐界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上下一心。而即便如此,仍然有桃花源那种想方设法努力投敌的存在。 统帅那边的情况和我类似。排兵布阵纵横捭阖难不倒她,但偌大一个神国在不少势力都抱有盲目乐观情绪时想要完全掌控大局不露丝毫破绽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使徒有怎样的底蕴和背景我们都清楚。一旦他们和神国中怀有相似想法的势力接触上,「已经不需要了」且掌控者神国绝大多数资源的统帅就会成为双方共同的敌人。 有一句话你恐怕说错了,我们三方根本不存在任何共同利益,区别只是妥协多少,向谁妥协的问题而已。 使徒的根本目的是消灭龙隐界,削弱神国;神国的目的是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在确保【清算】胜利的前提下尽可能将使徒踢出他们的宇宙;而据我了解,统帅小姐的目的恐怕是不择手段地向使徒復仇。 这一点她藏得很深,否则她能力再强也根本不会被推举出来成为统帅。若非有相似的想法,这一点恐怕连我也注意不到。」 说来有趣,虽然有多方面的情报互相比对,但是关于玛塔尔神国与使徒间复杂关系的主要情报,还是从希罗多德那里得到的。 1121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希罗多德手里有着大量玛塔尔神国的文化,歷史,技术……但关于当前政局与军事方面的了解恐怕仅仅就是个神国首都普通市民的水准。 然而正是从这些连普通市民都可以接触到的政治宣传中,曲芸看出了统帅的真正想法。 「所以你打算借刀杀人,通过使徒的掣肘来除掉唯一真正对你的计划有威胁的统帅?」尹熙颐挑挑眉。 曲芸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完全是一位老谋深算的诡术大师所布下的完美杀局。但是……总有些地方让人感觉这并非是曲芸的风格。 「完全相反,」曲芸勾起嘴角,给出了出人意料却又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告诉子衿妹妹战争结局十拿九稳的时候,就是已经有了确切的把握。 当使徒入局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除掉统帅了。有使徒掣肘,在大局的较量中统帅必败无疑。 就算在智略上我并不胜过统帅,双方所处的局面也导致了她註定败亡。一方面龙隐界这边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接受使徒的橄榄枝,另一方面则是我与统帅对于【清算】这件事的态度也有着本质的区别。 虽然外界看起来我们俩都是对于这场战争漠不关心的类型。但是统帅那边绝对是把战争胜负放在真正敌人之后考虑的;而我身上,姑且还有着对龙女姐姐的承诺。 对于使徒背后势力的復仇我还有得是机会。我还有你们,而且恐怕此战结束后要不了多久就要飞升上界了。我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那条从维度层面上突破世界壁障的道路。等一切尘埃落定,给你们留下该留下的,就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但统帅小姐身为凡人,被推上权力的顶峰也不过是时代使然。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哪怕是赢下战争恐怕她也是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挑战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了。像她那样的人,不会甘心。 虽然素未谋面,始终为敌,但我一直都在和统帅小姐通力合作啊。大家全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不是吗?」 即便早有考量,但曲芸最后这句话还是让房间里不少人倒吸冷气。虽然一路走来云裳仙府一直是在以弱胜强,但挑战那种超出了世界极限的存在还是不得不让仙子们的思绪被贫乏的想像力所限制。 甚至第一时间跃跃欲试的康斯妮在想到自家那位老祖身上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时都不禁蔫了下来。 原来曲芸从未虚张声势,她真的没有把【清算】放在眼里,而是始终盯着幕后想要以【清算】手段解决掉龙隐界的,那高高在上连名字都不配被她们现在的层次所知晓的存在。 见曲芸自己提起龙女姐姐的事情,任棉霜露出温柔的表情勾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关于龙女姐姐,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一位老牌世界神有怎样的手段并非我们可以揣测,说不准在大爆炸之前她就……」 曲芸微笑着摇摇头,难掩眼中一抹落寞。至于龙冢那边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且不说自身力量突然突破的问题,但是解围之神上符文的变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1「一位魔法师自愿牺牲充当媒介」 这一条已经被自动划去了。 反正诺查丹马斯是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参加了刚才的战役。他未曾在曲芸面前露面述职,也不知是真的很忙还是怕挨揍。 曲芸也没有一气之下弄死老爷子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这货又没有坑过龙女姐姐,只是在某些事已经註定的情况下,避免了重要战力的浪费而已。 对于「註定」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人比这位老者理解得更深刻。 看着大家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曲芸笑笑岔开了话题:「你们有没有完成演练我为各自发下去的战法和建议?别的不说,统帅那傢伙在对付使徒的具体战术研究上恐怕可以算是诸天万域第一人了。」 「你是说从希罗多德那里得到的那本资料?我们确实有仔细练熟,但神使只有一个,刚才在家门口大家一起出动不是瞬间就拿下了么?有什么必要这么认真对待啊?」康斯妮松了口气的同时好奇问道。 「刚才那傢伙的使命应该就是监视我们的行动,再加上可能的话确保龙隐界在地面战场上的失败。这样考虑跟着我们走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当然乐意顺水推舟束手就擒。 如果刚才不是一路上我都盯着他,你以为凭那傢伙的实力翻不出什么么蛾子来? 而且通常来讲驻扎每个世界的只有一位金面,不等于说使徒组织手中就只有一位。单就金面神使的实力来讲,每一个单拿出来恐怕也足有如今任姐的程度了。 好了,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吧?准备一下回归表世界,我们该去正面面对统帅小姐打声招唿了。」 说到这儿,任棉霜表现出疑惑:「小芸啊,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抓那些在核爆前跟着咱们跑进虫洞来的傢伙?」 「这自然是……为了给统帅小姐通风报信啊。」曲芸勾起一边嘴角,饶有深意地将视线从女孩们脸上移开,看向斜上方华丽的吊灯。 那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就好像她能透过团队空间与虫洞的双重高维超空间直接看到现实中的龙隐界一样。 偷袭云裳阁登陆地球的虫洞出口早已被连续不断的核打击摧毁了稳定性,从那一侧开始崩塌。否则的话肯定还有更多神国应选者可以来得及逃离。 而仙子们传送回团队空间的位置则已经接近虫洞开闢处的入口。这里依旧稳定,一出去就会直接面对严阵以待的神国主力舰队……以及随时都有可能赶到的统帅本人。 说起来即便出入口被严密锁死的稳定虫洞,其中的超空间本身也还是不稳定的。大体上连接三维空间两点间的区域虽然大体上走向一致,但是内部也存在着极其微小的时空速率差异。 1122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这也就是说,同时踏入虫洞的两人完全有可能在出去的时候相隔数秒到数十分钟的间隔。而有能力在超空间中移动的存在无一不会感受到这种奇妙的速率差异分布。 换句话说,赶在新燕都城核爆前冲进虫洞的逃兵们,将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内陆续从虫洞另一端逃出,如果他们还保留神志没有因为伤势过重死在超空间之中的话。 如果有意跨过肉眼无法分辨的速率区间,就会感受到自身状态的乖离拆分,其间伴随着明显的身体拉扯感。 当然,在稳定的虫洞这种超空间中即使你的身体被拉成了二十米长的fusilli或者莜面鱼鱼也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只要你能在出去之前找到绝大多数稳定区域中的一处站定就好。 不然的话,等你出去之后恐怕真的是想找口合适的棺材都费劲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即便在虫洞技术已经成熟的玛塔尔神国也没听说过用耗能相对较低的微型虫洞隔着星域投放包裹快递的用法。 要么是本身有着感知自己状态的应选者在其间穿行,要么是搭载有特定设备可以落锚于稳定区域的太空飞船。否则除非你邮寄的东西就是「五升纯水」这种相对稳定又无所谓形状的物质,收货人得到的一定会是被扭曲成无法预计形态的残念。 神国的舰队在通过虫洞后会经过一段时间由虚转实的冷却时间,从科学原理上讲这就是在落锚于超时空稳定区间等待安全脱离的过程。 当然这些和我们的故事关系不大,曲芸提及超空间状态,也就是为了向伙伴们解释她们接下来行动的可行性。毕竟以她现在的境界,这些第五维度上存在的规则完全就像是用文字记载在课本上的知识一样一目了然的事情。 只是时间上没有破绽就说明咱们能大摇大摆暴露在敌人眼前了吗?就算舰队的基层士兵没有概念,那些一起跟过来的应选者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您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人家本来的军令就是刺杀你来的吧餵。 然而曲芸似乎真就没有在乎过这个问题。 …… 舰队阵线,一位位从即将坍塌的洞口冲出的逃兵被早已守候在此的穿梭机接走,送往不同的飞船上进行关押审问亦或接受医疗救助。 这些败兵倒也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只有他们带回了重要的第一手情报,并且在连续两次重大战损后,接下来的战斗是多一个人的力量就多一分胜算。 绝对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考虑将他们军法处置或者进行什么审判的。他们直到自己接下来将会被当做先锋编配入战斗序列。 大家都是应选者,不存在兵种配合问题。如果之后的决战赢了,他们也能顺利存活下来,那么他们都是神国的英雄,之前会逃跑也就不是问题了。 而如果之后输了……也自然就不需要考虑任何秋后算帐的问题了。 但这些机灵鬼显然高估了自己手中情报的价值,因为当教廷裁判官问及龙隐界主力的后续动向时,居然没有人能说清楚……直到虫洞彻底崩毁前最后一波灰头土脸逃出来的傢伙出现。 此时,统帅正懒散地靠在舒适的扶手椅里,把双脚翘在装有金面头颅的罐子上打量着大屏幕上数艘飞船监闭室传来的全息影像。 「就是你说观察到敌方后续行动的?」她按下一个按钮,把其中一个矮小瘦弱的年轻男子形象放大到面前问道。 「是的统帅,我们团长也看到了,还有另外几位一起追进虫洞的战友。」急中生智般,小个子男子把感到不妙邻阵逃脱说成了追击敌人。 严格来讲,就实情来看他说的也没有问题。除了很少有人能有手段观测的他本人当时的意愿外,这些活着逃回来的傢伙们确实是紧追在目标屁股后面的。 毕竟也没有谁比云裳仙府先进入虫洞,这一点解侣棽从龙隐界地球潜伏的暗探情报中就可以获得佐证。男子这么讲,很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解侣棽点点头,却没有再搭理小个子男人,而是把全息影像切换到了另一位看上去异常美丽的少女身上。资料里显示在名为「开拓者」的应选者团队中,正是这位名为「梦妖」的少女担任团长。 第一眼看去,统帅小姐便感觉这人看着眼熟。解侣棽虽说并没有多直但也没有弯到云裳仙子们那种程度,没有道理对一面之缘的少女念念不忘。 但若是考虑到女孩美貌的程度,恐怕哪怕只是在阅兵时无心间瞥过一眼就在心底里留下深刻印象才是正常的。如果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解侣棽就要去考虑是不是那个音乐家伪装后混进逃兵之中了。 照理说对面没有道理自投罗网,解侣棽也相信音乐家手中一定保有从虫洞中自由脱出的手段。她尚不清楚曲芸已经点燃恆火晋升世界神的事情,但哪怕是一枚祈愿之柱也足以胜任这个任务,虽然那有些太过浪费就是了。 「详细汇报一下敌方的后续动向以及你获知情报的经过。」统帅小姐开门见山。 梦妖简短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很快条理清晰地答道:「云裳仙府领着我们在城市里兜了一个大圈,然后绕回到虫洞出口的位置。大多数战友都在这个追击过程中牺牲了。 我的一位团员可以长时间让自己超脱为四维状态规避一切凡人力量的打击,但他却在四维状态下直接被轰杀了。这证明我们在战斗过程中面对的强烈打击很可能是来自龙隐界全体应选者的围剿。 后续想来,音乐家可能早就预料到了我们的行动,所以才提早布置战场,始终掌控着战斗节奏,让我们根本没有余力调整战术。 在接近战斗结尾的时候,我正在和一位敌方团长缠斗。突然间所有敌人都开始退出战线时,我预感到情况不妙,就死死缠住那位团长,并藉助他急于脱身露出的破绽将其斩杀,从他身上抢到了敌人传令用的通讯设备, 以及……这个东西。」 1123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说着,少女从自己的纹身徽章里取出一套主要由戴子书研制的单兵核打击防御装置。这件设备上留有几道深深的战斗痕迹,但以解侣棽的学识一眼便看穿它仍然可以使用。 「那个落后世界的机械操纵方式我并不了解。情急之下,我没有尝试浪费时间研究怎么激活装置,而是叫上身边仍旧存活的团员直接追着云裳仙府沖回了虫洞。 在最后一刻,我从通讯器中得到了敌人后续的命令:全体集合立即前往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战线狙击敌方主力舰队。」少女说罢,全息影像坦然地直视解侣棽的双眼。 如果统帅是一位微表情专家,她一定能判断出少女所言没有半句谎话。然而她的旷世奇才只体现在科学与战略上,所以她只能用老套的审问小技巧来确认消息来源的可靠性: 「开拓者的梦妖,你的情报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你的身份,我不得更加谨慎一些。坦白说,我手中的记录里并没有你的个人信息,可以汇报一下你的编制吗?」 对面的女应选者愣住了,怔怔道:「你到底是不是统帅啊?我们出阵前除了清点人数统计教区外根本就没有登记过个人信息啊! 不是你自己说应选者想要隐瞒手段防不胜防,你需要的只是愿意为了生存而战的勇士,无论是曾经的叛国者还是异教徒亦或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要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存一战神国军全部欢迎的么?」 少女有些情绪激动地叫嚷着,随即似乎突然醒过味来一样,转眼恢復了平静道:「如果你只是想要了解情报的可信度,我来自第三圣徒星域,和很多应选者一样,在半新人时期就偷渡进入圣星地球,并在这里逐渐组建起开拓者。」 听完这些,统帅满意地点点头。敌人中可以有易容者,也可以有能把别人自己都想不起的秘密从脑子挖出来的特异能力者,但从时间上考虑,还是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拿到这些情报的。 女应选者声明的这些内容全都是她在临战动员时说的,这话说完,这些人就进了虫洞。 紧接着就是龙隐界上激烈而胶着的战役,从仍旧潜伏在敌营的叛投者回报的战况来看,那样激烈的大规模集团战役中根本就不存在泄露这种细枝末节无关痛痒的情报细节的可能性。 那么是否存在这些人已经变节投靠敌人,然后又被反派回来传递错误情报的可能呢?事实上,这也不可能。 如今还能参战的应选这里没有傻子,就算曾经有,也早在近一年没有新人补充的拉马克游戏中夭折或磨鍊出来了。 任何一位战士都清楚,在【清算】规则的大背景下,选择叛逃之后回来传递假情报是没有任何生存可能的。如果舰队遇到什么问题,这些传递问题情报的人员自然会被第一时间处决。 就算在神国必胜的大数据背景下仍然有人看好龙隐界和音乐家而选择叛逃,那么在接到这条必死命令后还不如虚与委蛇回归神国然后直接对自己坦白这一切。就算战后接受宗教裁判,也好过当场被处决不是么?总还会有周旋的余地。 就算敌人有什么手段确保他们无法再度变节,那当场暴起选择同归于尽也会是更加明智的尝试。 想到这里,解侣棽又陆续与剩余的每一名俘虏对话。而问道关于敌方动向的问题时,答案出奇地一致。甚至有两位自称最后在核爆降临同时沖入虫洞的逃兵声称在远方天空看到了意思对方运输编队的飞行物群。 在取得了地表潜伏者与变节者的汇报后,尽管仍旧怀有疑虑,她最终还是下令全军保持匀速向欧里庇得斯之类推进。 她的疑虑不在于梦妖以及十几个逃回来的逃兵是否存在变节的可能,而是在于这些情报为真的基础上,音乐家选择的战术布局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一轮轮你来我往的博弈中,两位策士早已在对彼此的了解和一部分共同利益存在的前提下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共识和妥协。你死我活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决出生死之前,也确实存在一些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共同利益。 音乐家与统帅心照不宣地在各自都没有背叛自己世界的情况下,愣是把这种利益不露破绽地推到了临门一脚的位置。 照理说,在双方底牌舰队与歼星兵器之间的决战到来前,还应当有一场大戏在此处舰队停靠的太阳系边缘上演才对。但对方似乎已经另有打算了。 眼看着无论谁最终倖存下来都可以从中获益,可音乐家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按常理出牌,把主力部队派往对双方而言都十分危险的决战之地,这就让统帅有些纠结她背后的意图了。 因此解侣棽选择的前进轨道也特意避开了母星的方向。她并不了解引路人文明科技的水平,也无法确定这件终极武器的杀伤距离,甚至连是否存在这样一个距离都没有概念。 这一点,其实就连亲手铸造出这件兵器的曲芸和戴子书自己都只能说有个大致的推测。 她所清楚的就是动用这件巨型兵器所消耗的能量绝非常理可以揣度的程度。即便龙隐界的底蕴有把握让它不至于只有一发的余地,想要再度发射也必然需要漫长的时间重新冷却积蓄。 因此只要把舰队突进的方向避开自家母星,这件龙隐界最终的底牌就绝对不敢浪费在舰队上面。 武器最大的威力在于它尚未发射之前。现在【清算】现象已经步入尾声,一旦为了防御把唯一的底牌浪费在别的地方,龙隐界就等于已经踏入万劫不復的绝境。 先前第一时间发现音乐家在自家母星地下大圣堂留下法阵的时候解侣棽还尚未将魔法阵与这件传说中的天体级终极兵器联繫起来,只认为那可能是音乐家备下的另外后手。 那么,究竟为什么到了现在她反而感于确认威胁来自于欧里庇得斯之泪了呢? 1124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就在出发前最后阅兵的时候,她得到魔法辅助团队最新的分析情报,那座法阵之中包含有大量关于「指向」与「定位」的符文。 这很容易让人想到,跨越难以计数的天文距离,再双方彼此都进行不止歇的相对运动以及宇宙本身在难以揣测变量的彼此融合中将一道攻击准确命中遥在世界之外的一颗星球的难度。 可以说如果没有定位制导的手段,想要确保歼星武器能够命中目标的唯一可能就是这台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有效射程比自家那台天体级虫洞发生器的精确瞄准距离强不到哪去。 换句话说,只有两颗地球怼到眼前时这两台所谓的终极兵器才能发挥作用。这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否则她也没有必要拼着巨大的牺牲和威胁採取派出舰队进行超远程转移进行打击的手段。 而最坏的情况,则是面前矗立的天体并非一件需要通过三维空间投射能量攻击的常规武器,而是可以直接从法阵的位置将能量攻击一口气爆发出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音乐家至今位置仍未发动最终打击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欧里庇得斯之泪与目标法阵之间想要建立有效打击,需要进入一个确定的距离范围。 若这样的话,己方所剩下的时间恐怕就相当紧迫了。 当舰队完成集结,等到统帅,继而结束收拢残部的工作开始向最终战场起航时,龙隐界取得大胜的超人们则刚刚才登上飞往太空的「罐头仓」。 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简陋的运输仓,外形像是圆桶状的沙丁鱼罐头,里面人挤人差不多也塞得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方面是为了节省物资和空间,另一方面则是纯粹用皮糙肉厚的超人们自己的身体填满空间进行减震。 这种奇葩的思路在凡人社会简直是难以想像的,而戴子书能有这种异想天开的设计还是源自于某场游戏中缴获的一艘软体种族文明使用的飞船。 当时戴子书一拍脑袋就感觉这设计简直惊为天人,凭人类的逻辑是无论如何也设计不出利用率如此之高的宇航工具的。 但无法否认,绝大多数超人的身体即便未必能够像软体生物一样柔韧也确实比一般的货物要结实太多。乘坐这种东西上天顶多就是感觉不舒服而已,不太可能真的受伤。 毕竟罐头仓只是负责把他们送到战场的一次性交通工具,并非需要硬抗敌方炮火进行实战的战舰。 在耗尽一切资源举全球之力赶工欧里庇得斯之泪的节骨眼,戴子书能抽空弄出这么一批一次性的玩意儿把战士们送上近地轨道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一点大家也都理解。难受点就难受点,省出资源来完善终极兵器才是唯一存活下去的希望。在他们心目中,那凶名远扬的音乐家没有让他们自己抱着飞弹飞出大气层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 当然所谓的一次性倒也不是把这批人丢上太空之后就不打算再回收了,毕竟龙隐界这边可没有那么多被教廷洗脑的疯子,大家去拼命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 待决战尘埃落定,地球这边腾出手来自然还可以再重新规划方法把他们接回去。就算指挥部在战斗中崩了,他们也可以躲回团队空间自己慢慢通过游戏积累研究出回家的办法。 只是这方法听起来似乎一切奔着简洁高效的路子设计,在曲芸他们穿越虫洞的当儿就算未能抵达战线也早该起航多时才是啊。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刚刚动身呢? 这是因为在密集连续的核打击结束后,立即有专人出来点名站队,严格筛选控制每位战斗人员按照预定好的位置登舰。 虽然规划是按照预先布阵时的位置大致分区统计的,但经过追击乱战与之后的核弹洗地又有多少人还会坚守在原本预定的位置待命呢? 办事的理异院官员们宣称这是为了统计伤亡状况,但古诺婼却不这么认为。就算团队空间让所有参战人员无需顾虑辐射问题,难道现在就没有什么比起统计伤亡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她是一位来自第四帝国北方的女战士。并非因为前来参战与神国对抗而被称为的那种战士,而是在进入拉马克游戏之前,便是一直延续着古代劫掠者之名的僱佣兵团成员。 换句话说,就是那种头上编着麻花辫,浑身纹着战纹,手臂比寻常男子大腿还要粗,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女人。 在她看来,就算不把所有人立即赶进罐头仓争分夺秒地沖往下一个战场,此时也是清理一下战场上的敌人更加重要吧? 能毫无准备地硬抗持续十分钟核打击的应选者肯定不多,但也绝对不会没有。即便经歷了先前放风筝般的围追堵截,古诺婼也可以确定满地那些看起来比较完整的「尸体」中,绝对有十分之一可以在休息三五天后再一次跳起来攻击你。 但是音乐家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漏网之鱼是否会丧心病狂地冲进周边城市屠杀平民。当然,在确保这些散兵游勇不可能掀起太大风浪,至少不会影响战争走势的前提下,这才是那位音乐家正常的作风。 比起处理地表遗留的问题,她似乎更在意如何将自己这些战士以精确的方式送入太空。 而当古诺婼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处于理异院官员的严密监视下,没有机会传递出消息了。 无意间,古诺婼将手按向自己的小腹。最近一段时间她不再像其它维京血统的女战士一样穿那种上下分开的裹胸皮裙,而是格格不入地用全身皮甲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 这是因为,她的小腹上出现了一个绝对不能被人看到的印记。不同于任何战纹,那是一朵由许多只眼睛充当花瓣凑起来的花。 如果曲芸看到,一定会想起血烛堡的葵魔池。纹身徽章上眼睛排列的形状与葵魔池如出一辙。 这是创世神玛塔尔的徽记,象徵了全知全能。 它同样被用作玛塔尔神国的国徽。而在这场战争中,亦被称为——叛逃者印记。 1125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古诺婼可不会像她那些没有脑子的同伴一样,听凭玛塔尔神国传教士的忽悠就随随便便答应对方成为潜在龙隐界本土的间谍。 她是一个有头脑有知识的战士。在受到叛变的邀请后,她第一时间去了莫比乌斯大厅,查询了权限范围内相关【清算】的知识。 这类的知识原本不是权限极高的机密就是需要倾家荡产般荒谬的点数来购买,但随着【清算】实际步骤的进程,这段时间变得越来越评价起来。 而在那里,古诺婼便找到了相关于【清算】双方应选者叛逃的相关知识。然后拿着这份知识,她理直气壮地从传教士手中拿到了这个可以确保她在【清算】结束时会被算作玛塔尔一方的叛逃者印记。 古诺婼小腹上的印记自然是真的。就像大多数被拉马克游戏系统认证的契约一样,获得印记者那种被自身宇宙玻璃排斥的感受做不得假。 对于这一点古诺婼很是沾沾自喜。她可以在所有变节者中成为最有保障的那一批,而那些同样认定龙隐界必输无疑的同伴则只能被音乐家绑上坠往深渊的战车不得超生。 凭她那聪明的脑袋很难明白统帅心理想的是叛逃者印记的数量限制根本无所谓,毕竟限制的是总人数又不是从她手里给出的数目,只要之前给出的对象不在了,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往乐观的角度想,古诺婼认为得到全世界都寥寥无几的印记认证,说明她在玛塔尔统帅眼中十分重要,甚至认为这是统帅设置的一道门槛。 任何有意愿为神国卖命的人对方来者不拒,但只有捨得花本钱买情报弄清楚实情的才有资格在尘埃落定后被接纳为荣耀的神国一员。 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古诺婼颅骨里的物质已经被肌肉取代,而是初开高阶的实力给了她理所应当的自信。 在龙隐界,初开阶虽然不能说最顶尖,可也绝对算得上是高端战力了。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外加一个云裳仙府,谁家还没有几个初开阶的团员了? 所以以她的实力,果断被委以重任,即便在刚才的新燕都防卫歼灭战中都是负责统领一条战线的指挥官。 当然,古诺婼并未因为自己的性命已经和神国捆绑在一起就有意在战斗中放水。她反而打得比谁都兇狠,就好像和那些素不相干的神国战士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成功成为整条战线的表率。 以她的层次和位置,恰好能隐约看出一点,统帅和音乐家虽然各自投放重兵在新燕都战场上,却谁也没把这场胜负当回事情。 这一步攻方,只是更深远意图中的一环而已。 不过正面战场可以为了隐藏身份而「奋勇杀敌」,如今见到接下来的事情出了古怪,古诺婼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敢打赌统帅那边绝对没有预料到已经淡出事业的地方会有这样的变化,而且她直觉这里悄然发生的变化将会影响整个战局。 所以古诺婼打算找个机会把现场的异常汇报出去。毕竟此时此刻,她已经算是货真价实的神国公民,若是龙隐界赢下战争,自己可是会被世界法则跟着抹杀掉的。 但这时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完成这个行动——队列太密集了。在拉马克游戏涉及的世界中,最便捷的通讯手段无疑就是使用拉马克徽章纹身通话。 它不受距离限制,不受信号屏蔽,没有延时。除了低级团队难以承担的通讯费用以及少数针对性的法阵和游戏系统主动屏蔽,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最完美的通讯手段。 听闻顶级的团队徽章是可以无声通讯的,但能做出独自叛逃选择的古诺婼显然并不太可能拥有一支强大的团队,她是那种整个域中都十分少见的独行侠。 而直到此刻,古诺婼才意识到拉马克徽章自带通讯手段的最大弊端——得出声说话。 对于间谍而言,尤其是那些埋伏在大部队中集群行动的探子,非得口述情报那简直就和无法传递情报差不多了。 当然那种真正训练有素的职业特工或许可以使用一套独特的暗语甚至在日常闲谈中不知不觉就将情报传递出去,但身为「一个睿智的战士」的古诺婼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种事情她做不来。 甚至在敏锐地观察战场中那些穿着防护服的理异院官员分部后,她甚至怀疑这些人在行动前都受过训练,会第一时间关注那些可能在传递情报的战斗人员。 如此反常的行动,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纯粹是音乐家肃清叛徒的手段吧? 想到这里,古诺婼打算再观望一下。看看是否有试图传递情报而被揪出来的同僚,一切等登舰后再做打算。 在场的大军几乎包含龙隐界全部的超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无法在太空中独立生存的。等到时候套上太空衣,鬼能听到她泄露了什么军情? 结果真轮到她登舰的时候,古诺婼感到一阵绝望。这一眼看上去满满的沙丁鱼罐头既视感的圆柱体内舱是要闹哪样?人一层一层地叠进去,这是要垃圾填埋么? 把自己像一条死鱼一样当做垃圾埋进人堆里后,古诺婼只觉得一阵绝望。这已经不是身边的人都不穿太空服能听到她说话的问题了,而是特么整个舱室都被灌入了缓冲液,声音根本就无法正常传播啊喂! 就这样充斥着满满的绝望被稀里煳涂送上太空,古诺婼浑浑噩噩地漂泊着。她倒是可以因为自己特意选择的靠窗位置透过巨大的透明舱壁看到太空中的景象,但是又有几个人能通过漫天星星点点的恆星光芒判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呢? 舱壁大约有四分之一区域都是透明的,这奇葩的设计仿佛就是想让旅途太过艰辛的战士们得到一点慰藉似的。 做到这样的设计并不需要耗费什么太大的本钱。毕竟透明的不一定就是玻璃,钻石也一样透亮。当然无论从性价比还是温度问题考虑钻石还不如玻璃适合当做太空飞船的舷窗,不过戴子书掌握的技术力制造出一些廉价透明的高分子聚合物还是易如反掌的。 就这样像死鱼一样在太空里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古诺婼骤然惊起。她发现自己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被送往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战线的方向! 漫无目的的漂泊中,她是如何得悉自己的位置呢? 那是因为遥远的天际外,一道炽热匹练盖过了所有恆星的光辉,仿佛将整个宇宙一分为二。 1126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古诺婼有些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本应奔赴的战场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道贯穿宇宙的烈焰是神国的高科技武器还是龙隐界美狄亚的眼泪在开火,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统帅此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这边龙隐界全军的动向。 比起不久前发生在地表的大战,似乎这一点才是攸关战争胜负的关键。似乎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音乐家才掐断了所有传递信息的手段。 古诺婼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粗鲁地扭动身体从挤压在一起的人群中挣出一小块空间,从徽章空间取出一个杯子扣在自己的纹身徽章上,然后将盖子打开。 太空中,打开盖子的杯子里空气稳稳地留在里面,既不会像饮料里的气泡一样向上浮起也不会存在满仓减震液灌入杯中的情况。古诺婼便是打算把嘴堵到杯中的空气里向连接人汇报这边的情况了。 正当此时,异变突生。 倒是没有身边的战士发现古诺婼的异动,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空中那贯穿宇宙的火线上。 而是与古诺婼她们的罐头仓一直并行飞行的另外一座罐头仓突然间从内向外爆炸开来。 太空中没有爆燃的火焰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场面显得冰冷而寂寥。只能看到向四周倒飞出去的人和破碎的甲板。 甚至有些被天际火线吸引了全部注意的傢伙还是直到有人撞上自己视线内的透明外壳才意识到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甲板碎片很少,也没有多少残肢断臂,更多的都是忙着稳固身形的超人。 罐头仓的设计一切从简,除了已经抛弃掉的推进燃料整个运输仓几乎就只剩下一个外壳而已。而突然增加压爆合金与高分子聚合物铸造的舱体的压强对绝大多数超人肉身而言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包裹着超人们周身的缓冲液并未立即四散飞溅,而是粘附在每个人的身上,为他们短暂提供在太空中生存的保护。 罐头仓被破坏后,身经百战的玩家们也没有慌乱,而是第一时间各显手段确保自己在天空中的安全和活动能力。 有些人忙着撕捲轴,有些从徽章空间中取出一看就十分高档的太空飞行设备;而大多数的,还是手忙脚乱为自己套上各种型号的太空衣。 决战场地在太空中这件事是一早就已经确定的,应选者们自然会早做准备。哪怕是只经歷过两三场游戏的新人也不可能凑不出购买一套太空衣的能量点,更何况自打【清算】程序启动,龙隐界的拉马克游戏中早就没有新人加入了。 紧接着,古诺婼乘坐的罐头仓也发生了异变。整个舱室的照明突然变成了闪烁的红光。紧接着,罐头仓在一瞬间打开。 并非真像是开罐头那样打开一面将她们一股脑倒出去。如果那么做,紧贴出口的人肯定会被压力推射到不知多远的虚空中去了。事实发生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整个罐头仓四面八方像是散开的积木一样同时解体了。 这样,便得到了一整坨悬浮在原地的罐头瓤。嗯,有个数千人吧。虽然没有通知,但有了身边爆散的先例,超人们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武装起自己来。 四周保持平行运动的另外几艘罐头仓也在同一时间解体,而之前事发突然率先被甩入宇宙的傢伙们除了极少数运气或实力太差而挂掉的,基本都已经穿戴整齐。 一些不幸受伤的更是干脆传送回团队空间治疗。阻挡人类脚步的最极端的太空屏障,在拉马克游戏的支持下早已经不是什么威胁。 古诺婼也取出一套在魔鬼音叉花费三个能量点购买的战斗太空服穿上。以她的体质本不需要辅助设备就可以在太空中作战,这套服装只不过是为了制造声音可以传播的媒介传递消息用的。 确认太空服内供养系统正常运行后,她第一时间按住纹身徽章联繫玛塔尔神国潜伏在龙隐界的联繫人,却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徽章通讯居然无法正常运作?! 冥冥之中,这片太空中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力场将一切屏蔽。而更可怕的是,她感觉有什么力量从自己徽章的波动中截取了自己试图通讯联络人的意图。 几乎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她的脑中响起了一道声音:「奉总指挥之命,如果身边有人要逃,所有人一起出手斩杀之。」 然后,古诺婼看到每艘飞船中都有七八个无需设备辅助就可以在太空中如鱼得水般自由行动的傢伙合力对身边某人出手。那些被攻击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死无全尸。 震惊中,她的余光突然扫到四周有好几个人向着自己逼近而来。 直到这一刻,古诺婼才惶恐地意识到身边的罐头仓为什么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故。她后悔没来得及向联络人要求一台飞盘,不过后悔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时间向前推一点。 统帅脚下偌大的舰队开始向龙隐界地球轨道上的欧里庇得斯之泪直线突进,用的是极其原始的核聚变动力。 玛塔尔神国掌握有完备的可控虫洞技术,但那玩意用起来是距离越远效率越高。真要开一个从太阳系边缘到地球的舰队级虫洞,需要的能量与时间还不如直接用聚变引擎飞过去,无论从时间还是从效能上讲。 曲速引擎也面临着同等,虽然制造空间膜加速到超光速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到达战场,但曲速飞行的精度也存在巨大的问题。 这就好像要你把足球弄到五十米开外那么一脚抽上去就是了,但要你用足球准确覆盖五米外一个直径一厘米的圆环,那绝对是拿着球走过去放下更有效。 正是因为这样,在几乎走到底层宇宙文明极限的神国中所有飞船都依旧搭载着最原始的聚变引擎。无它,唯实用尔。 在已经成为民间常态的跨星域交通中那些超空间位置比较接近的星系间,经常会出现跃迁后从星系边缘靠港某颗具体星球花费的几个小时时间甚至比穿越虫洞通过三维空间几亿倍实际距离更久的古怪现象。 不过也正是因此,舰队在纯粹行驶于三维空间逼近假想战线的过程中,很快便观测到了早已等在面前的敌阵。 1127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从引力波雷达反馈的图像上看,拦截在舰队行进轨道上的敌人数量足有数十万。但他们并非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而是均匀分布在整个战场星空,这就导致人类渺小的体积在天文单位级数下几乎细不可见。 有些出乎舰队意料的是,对方并未在空间中展开魔法大阵或者任何可以拦截舰队行进的力场,就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己方凭藉速度优势直接冲过去轰炸目标的可能性。 就算强大的应选者个体在混战中克制笨拙的巨大飞船,但那说的是在接舷战中。就算是整个玛塔尔神国也拿不出来一百个能够凭藉自身实力追上核聚变引擎飞行速度的应选者个体啊,这种拦截不是扯淡么? 不过待到光学传感器捕捉到对方清晰的样貌时,神国军在更加费解的情况下却有了一丝瞭然。 对方哪里是什么龙隐界刚刚取得地面胜利的拦截军?每个宇宙仅只一位的黄金假面,这里却足足出现了数十万。 舰队开始减速接近,然而直到已经将这些神使全部纳入射程,对方也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 不需统帅发话,费尔南多元帅自动摆开阵势,将这些悬浮在太空中的个体囊括在一个无论沖向舰队还是往反方向逃跑都很困难的雷射武器射程正中区域。 在接舷战中只是待宰羔羊的太空舰队唯一的优势便是射程了。虽然再密集的弹幕也没有办法在天文尺寸的战场中完全阻止人类体积敌人的冲锋,但火力网集束攻击下所能造成的伤亡恐怕任何指挥官都无法无视。 待到舰队阵型完全展开完毕,像是嘲弄神国军不自量力多此一举般,一位金面神使就在舰队鼻子前面两三公里的位置突然出现的传送门中走出。 在费尔南多面前如电影般高清的光学传感画面上,他撕开手中一看就十分精美的捲轴。接着,便有一道声音在最前方接近他的几艘战舰所有空手脑中响起。而舰长们则第一时间把内容转递到元帅与解侣棽的面前: 「我主神谕,命麾下三十三万八千大世界神使齐聚,以接手剿灭龙隐界之决战。即刻起玛塔尔神国需听凭调遣,以保万无一失。」 神使的话并未被传达给每艘战舰,但是面对神使的几艘战舰的空手们却是全部都听在脑海里了。 这些人大多是感到庆幸与松一口气。虽然在统帅的运筹帷幄下,【清算】开始前玛塔尔神国对使徒组织的歼灭作战并没有闹出多大的波澜,让这个组织看起来好像很弱的样子。但如今光是听闻这三十三万八千的名号要成为己方助力,就让人感觉乐观起来了啊。 龙隐界地表战场大败的事情暂时还被压制着没有传开,但接收残兵败将的活动却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更何况哪怕没有地表战役的惨败,所有空手们可是都经歷过龙冢那场灾难的。 比起大后方那些看着纸面数据盲目乐观的主教和殖民官们,他们这些始终奋战在第一线的战士才最清楚神国这次敌人的可怕。 大多数人还是相信神国最后能胜出的,但是如果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神国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对于普通个体而言,自己的死亡与世界的毁灭,本质上归根结底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啊。 但此刻神使们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信心,交战双方的天平被狠狠压上了一大坨砝码。毕竟交战双方中一方的实力越强,通常情况下就意味着他们的战损会更小一些。 可以说使徒们确实选了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时机来雪中送炭。 解侣棽坐在自己的飞船里,本来正在研究逃回来的登陆军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战利品。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纯黑色正八面体,里面蕴含了大量令人难以置信的重要情报。 比如敌人那终极兵器的威力,弱点,甚至完整的结构图。不出解侣棽所料,那玩意确实需要长时间的冷却,一旦开火就绝对赶不上【清算】最后阶段完结的期限之前再来一发了。 不过即便如此,解侣棽还是下令把那个立下重大功勋,带回这玩意的团长反覆调查严刑审问之后给解剖了。 在她想来,若非音乐家故意,这么重要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落到自己手中的。她甚至考虑到音乐家亲自扮做逃兵混入自己舰队中的情况,并因此在分别关押所有逃兵之前,下令把每个人拉到自己的飞船上亲自用肉眼确认了每人的身份。 她的揣测不是没有先例,地下大圣堂那副无法消磨的杰作至今还像是一柄利剑悬在神国每位主教的头顶膈应着他们。 那位小妹妹似乎就喜欢享受生死一线的游戏过程,对于这一点解侣棽还是十分确信的。她没有曲芸一眼看透人心的天赋,但是她有着充足的资源帮助她分析理解。 但看起来战场上有时确实会出现一些超出一切计谋算计的意外情况,团长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或疑点,他的身体从里到外也没有音乐家布下的手段。 那位团长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是在攻破云裳阁魔法护盾后从音乐家老家里搜出这玩意来的。似乎对方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巧合到如此地步,毕竟最终从战场逃脱的残兵本就是凤毛麟角了。 黑塔中的资料龙隐界显然不可能没有备份。至于这玩意本身,对音乐家而言似乎只要不被神国弄到手即便丢了也无所谓。 但是好巧不好,妥善安置在云裳阁地下秘密保险箱里的东西在整个宅邸被战火摧毁后暴露出来,结果还真就落到了她解侣棽的手里。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收到了神使们要求收编自己的「命令」,不禁心中冷笑起来:你们这些傢伙还真是心大,死到临头不自知,居然还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等着我们臣服。 于是统帅立即下达了一条指令,全体舰队开始预热武器系统,五分钟后发动集火打击。 1128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舰队的异动神使是有所感知的。面对逐渐充能的炮口,他也不慌,只是戏嚯地又传来一条思绪: 「我主知晓你的偏见,却未曾料到你的短视与固执。大敌当前,如今这当口下一意孤行恐怕并不是一位统帅可为之举。你以为我主就没有办法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你们全军么? 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服你,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为你卖命你自当心中有数。既已如此,恐怕就没有必要和你这凡人谈下去了,舰队我主自当接手。」 前来谈判……不,传令的神使信心十足。几息之后,便有一道声音在每一位空手与应选者脑中响起,囊括下整片宇宙。 声音通告了统帅拒绝与前来助阵的使徒大军合作的消息,命令所有舰只自行譁变,收起武器向使徒阵列靠拢。 声音的措词极其傲慢,而人家也根本没打算顾忌这些蝼蚁的心理感受。这份高傲拥有十足的自信:生存还是死亡,自己做个选择吧。 这当然不是前来谈判的神使所能拥有的力量,他们只是一些傀儡,力量的承载体。就算有什么高阶圣物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效能,也不是区区凡人之身所能承载下的力量,哪怕有金面辅助亦不可能。 将自己的声音不通过任何介质轻松覆盖住小半个星系,能做到这种事的现象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神迹。 生死面前,已经不是任何纪律,忠诚或道义可以约束的了。使徒早已准备万全,对玛塔尔神国舰队志在必得。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全体舰队的炮口依旧在持续充能,没有任何一艘飞船脱离队伍向射界中的使徒军团靠近过去。 这怎么可能?一分钟前还对着鼻子前面的炮口冷笑的神使,面具后的脸孔被汗水黏湿。 面对突如其来的神启之音,解侣棽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将它挡在士兵们的脑外,但是她也不需要如此。她所做的,仅仅就是将刚到手的一些视频资料,直接同步播放到手下所有飞船上而已。 那是一个只有三分多钟的短视频,但是看在神国的空手们眼里,却比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震撼人心。 一场又一场的【清算】,在古老的歷史里尘封。他们见证着无数个伟大文明之间的生死碰撞。那最辉煌而悲壮的瞬间,以及尘埃落定后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败者固然灰飞烟灭,连一个完整的文字都无法保留下来;而胜者的遭遇却大大出乎了他们心想的预料: 莫明奇妙的灾难,波及整个世界的重大事故,倖存者内部你死我活的矛盾……或者干脆被戴着金面,银面,铜面的神使们吞没。 如果说拉马克游戏是一种让生命体在生死中磨鍊进化推向更高层次的歷练,那么【清算】绝对是与其相反的存在。这里没有任何希望,所谓的荣耀与胜利不过都是假象。 从一开始,【清算】就没有留下活路。它的本质不过是让两个「需要」被灭亡的文明相互碰撞,将彼此的实力消磨干净后一併收割的手段而已。 在高度发达的玛塔尔文明世界里,神国军中既没有傻子也没有文盲。所有人都意识到没有任何人类的想像力可以创造出如此众多而又真实的文化风格,闻所未闻但一看到就明白可行的科技与魔法,以及诸多超乎人类想像极限的「最后瞬间」的场面。 事实上当统帅看完手中黑塔里提取的视频资料后,她压根就没有担心过手下的军队中会有人不信。 即便是以玛塔尔神国几乎走到尽头的科技力量,也无法还原出这些星系级别场景中可以具体到一草一木的程度。其中无数个文明独特的信息传递手段和关注角度也佐证了资料的真实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曾经的引路人文明不知带着怎样的不甘去收集到曾经在【清算】种殒没的文明的悲哀与最后的意志,将它们封存在黑塔传给曲芸。而藉助音乐家的媒介,最终又机缘巧合地落到了解侣棽的手中。 事实上这份资料恐怕也并非引路人文明自己所制作,他们的科技实力并不比玛塔尔神国先进到哪去。 其中那些「最终时刻」的第一手画面是不可能穿越时间长河回到过去拍摄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引路人也不过是这条血泪道路上的一位继承者,传递者。 统帅并不清楚引路人文明的事情,这种仅限于云裳仙府和九州内部了解的游戏经歷超出了玛塔尔神国渗透龙隐界情报能力的极限。但是她依旧可以判断出这些资料的内容绝非龙隐界所掌握的科技力量可以达到的程度。 不过就算真的是音乐家造假弄出来的情报,又有什么关系呢? 解侣棽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音乐家当了枪使,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把自己真正的敌人设定为使徒。任何阻止神国与使徒交战的声音都会成为她的阻碍。无论有心无心,在这件事情上音乐家甚至可以说是帮了自己一把。 她的目的正是如此。现在全舰队官兵都已经相信了一旦进了【清算】名单,就等于已经成为使徒肃清的对象这件事情。无论这是事实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敌人」的杜撰,都不影响他们在巨大的压力下发泄愤怒和绝望的炮火。 舰队终究是开火了。料想这些使徒虽然已经剩不下多少身为人类时的情绪,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多多少少该会感到一丝怨念吧? 虽然目的不纯,但这些低等生物也没道理知道啊。自己好歹是被神主着急来帮他们打仗的,怎么敌人没见着,自己反倒被迫厮杀起来了? 不过顶多也就是一丝怨念而已了。炜忉尊虽说高傲,但对于这些低贱的底层生灵可谈不上有半点信任。神使们敢把自己放在舰队射界中而无动于衷,自然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惧舰队的威胁。 数十万使徒纷纷撕开手中金光灿灿的捲轴时没有人能看清,但所有那些可见的不可见的雷射攻击纷纷被反弹而归继而泯灭在玛塔尔舰队张开的护盾上甚至直接击毁一些来不及张开护盾的飞船的场景却是深深烙印在所有在场者的脑海中。 八环奥法【能量壁垒】,居然被这些本毫无力量的凡人藉助金面的帮助在如此宏观的战场上施展出来。 1129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能量壁垒】的特性就是根据能量性质反射或折射一切能量攻击。而它的另一个特点便是会与同性质的法术产生共鸣,共同形成一个更大范围的防御壁障。 因此在上界统一宇宙的大战里,那些奥法盛行的神国中总是可以见到数位红袍大师顶着这道七环魔法护住整只军队横冲直撞的场景。但发生在底层宇宙……这恐怕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确保护盾功能与武器系统平衡,保持持续攻击。」看着屏幕上第一时间反馈来的战损情报,解侣棽微微眯起眼晴,却没有丝毫动摇。 使徒有自保的手段,解侣棽并不意外,但难道堂堂玛塔尔神国的极致科技就会不堪一击么? 舰队的能量十分充足,若不是有时间限制,哪怕轮番轰炸地球几十年直到每一块岩石灰飞烟灭也未必做不到。而最关键的一点,则是想要优先确保龙隐界灭亡的使徒一方只能被动防守,恐怕死到临头也不会主动出手对舰队展开进攻。 于是舰队与使徒大军就这样在太阳系中耗上了,摆出一副不顾一切不死不休的架势。当然统帅不可能真的意气用事到如此地步,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个时间的期限。 如果不能在时限内磨死这群使徒,统帅即便再不甘心还是会拍拍屁股走人,带着这群傢伙一起去灭了龙隐界地球的。 即便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统帅这人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办事却很靠谱。不然偌大一个神国也不可能把权柄交到她的手中。 使徒一方的防守有条不紊,似乎早就看透了统帅心中的想法,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只可惜看透解侣棽的人可不止他们,费尽心机促成如今的局面,某些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眼前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没有任何声音可以传播的太空中,响起了歌声。舰队的空手们在大脑中自动通过经验填补出一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放声歌唱,但因为墙壁阻拦且距离太远所以听不清楚的假象。 毕竟这是任何常年在行星上生活的人类都很熟悉的一种直观体验。就算很少听到别人放声歌唱,远处有人叫喊着你听不清楚的话语总是人人都有过的经验吧? 而心思比较深沉的一些空手们则意识到类似的情况并不应该发生在自己所乘坐的飞船中。但他们也只当是不同层甲板传来某位亢奋的战友在嚎叫而已。 然而那些藉助面具所传导的神力虚立在太空中的神使们则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他们可是位于一种绝对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的状况啊! 那声音不似来自第四维度的精神干扰或者魔法攻击,而更像是烙印在宇宙法则本身之中的自然造物,即便心中明知这种现象就常理而言根本不存在合理性,但是下意识地却让人就是能习以为然。 即便再习以为然,一切熟悉而安稳的情绪还是在异变突发的一瞬轰然崩塌。【能量壁垒】的边界发生了极其古怪的扭曲。 舰队的光束攻击倒是并未因此而射透这道高环魔法而伤到施术者们,但本应在镜面般的能量壁障前原路折返的攻击如今却像是泥牛入海一样在扭曲的奥法屏障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通过屏幕上的数据意识到面前空间所发生的状态变化,解侣棽满意地勾起嘴角——你终于是忍不住了呢。 「全舰关停护盾,最大功率输出攻击,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还有,把开拓者的梦妖带来见我。」看向仪器数据所显示出的方向,解侣棽对控制台下令。 虽然对奥法研究不深,但是清晰的数据却让解侣棽十分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的本质。 使徒们施展的【能量壁垒】,正在人为干涉下由反射能量转变为泯灭能量。 如果解侣棽是一位奥法大师,她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件说难不难,说容易也极不容易的工作。 首先它并不需要大量的能量支持。像面前这种万舰集火,数十万神启捲轴共同爆发防御的阵仗是完全用不到的。或者说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任何一扇真理之门所开启的门缝中渗透出的力量都足以做到。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三个绝对条件,首先干涉者需要具备能够扭曲世界法则的实力,换句话说,你需要一个第五维度以上的存在出手才可能达到眼前的效果。这不是费多大力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而第二点则是对奥法极其深刻而优雅的理解了。就像曲芸留在地下大圣堂的魔法阵,实际上使用正确的方法只要改动其中两处符文就可以让整个大阵烟消云散,但神国的法师们至今为止就连那大阵是干什么用的尚且未能统一意见。 这一次干涉就是如此巧妙,就像是用铁锤在绝妙的角度轻击城堡墙壁上的一条裂纹,结果就让整座城堡崩塌掉一样。 而契合奥法本源的龙文音节咏唱,则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无法阻止的绝对手段。这便是最后一个条件——这个干涉需要能够涵盖到天文范围的介质。 显而易见,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找遍两大宇宙也只有如今已经登神,对奥法又有着独到见解曲大小姐了。只是即便成神单独一扇真理之门所能提供的能量对于面前天文级别的战场而言也确实有限。 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优雅地改变使徒们防御魔法的性质,甚至连消除高阶魔法的防御性质都做不到。 然而仅仅是改变,便足够了。 对于奥法秘密的研究,现今的曲芸是根本不敢想像自己去与使徒背后那些创世神争锋的。 但炜忉尊显然也没想到龙隐界竟然出了个能克制眼前情况的存在,至于那些金面神使,这些甚至连真理之门都未曾开启过的傢伙们知识与曲云相比可就相去甚远了。 神国舰队边缘,一艘收押逃兵的神国飞船内。 「……所以说,一切顺利。不用担心我这边,这里就期待大家的战果了。记住,那里没有什么值得你们拼上性命去守护,」曲芸微笑着松开按住百合花耳钉的手指,看向正在向自己禁闭舱走来的神国士兵: 「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位统帅小姐到底有多少价值吧。」 1130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火力线上,没有了稳定的魔法壁障让神使们陷入慌乱。 失去大部分感情的他们并不会真正的「惊慌失措」,但是为了应付意料之外的突变,他们丝毫未能出乎曲芸所料地选择了最合理也是最糟糕的方式。 自身从未参加过拉马克游戏,没有多元选择进化余地的神使们虽然可以借来毁天灭地的神力,但手段却并不丰富。 既然手中的【能量壁垒】捲轴可以有效阻挡对方的攻击,现在遭受了干扰,那么便调动更多的奥法能量,撕更多的捲轴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这是是一个十分寻常且在大多数时候都行之有效的思路…… 也正是曲芸一直在等着的。 金面神使们对奥法的理解远没有曲芸深刻,他们更未曾有在如此宏观尺度下进行魔法战争的经验。而曲芸却曾经从血烛堡大图书馆中得到了许多珍贵的经验。 面对如此宏观范围的战争魔法,曲芸所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有利用自己的境界优势,通过自己的学派专精在一定范围内改变世界膜上的法则,将最显眼的一部分区域进行跃维化干涉。 这和曾经在蕈人母舰上贝爷凝固空气的方式类似,不过因为曲芸自身的特性,她所能做到的只有将一部分物质的攻击与给形而上化。战场上神使们看到的扭曲感便是因此而来。 这种变化本质上是无害的。原本互相针对的攻防同时跃维,结果还是可以互相抵消。 能量不灭,但可以相互转化。被赋予不同形态的奥法元素互相抵消泯灭掉,等值能量所生成的状态便是……暗物质。 暗物质是宇宙的基本组成成分之一,与光,物质原子,大气这些东西并无本质区别。虽然玛塔尔神国确实用这玩意开发出过许多夸张的武器,但暗物质本身却是比黄金还要更加稳定的东西。 换句话说,即便将使徒阵列的整个真空填满暗物质,也无法对这些被神化了的存在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但既然曲芸有所谋划,自然便是因为这玩意对于使徒们而言是致命的。它之所以致命,便是因为暗物质的另一个特性——奥法排斥。 前文提过,诸天万域中存在着一些对魔法师而言最为致命的禁区。即便是那些黑袍贤者之上,独一无二走出自己道路穿着特色法袍的顶级强者们,进入这样的区域后一身实力也都会十不存一。 这种诸天万域中极其罕见的地方被称作奥法空洞。一个对凡人毫无影响,但对魔法师而言比什么都更加致命的危险环境。 奥法空洞极其罕见,多数由于自然环境变迁或者神迹所产生。但曲芸恰恰就在血烛堡大图书馆里看到过一个统一宇宙中两支法师军队的大型战争中,由于对攻双方过度消耗战场上的奥法元素最终双双自食恶果的例子。 当然那个特例需要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通常情况下奥法元素就像空气一样,不会因为一场大火就消耗干净,而是会自动由四面八方的外部环境补充进来。 所以曲芸便出手制造了那个「机缘巧合」的外部环境——奥法泯灭。 当大规模的高环魔法遭受巨额能量冲击时,整个空间本身便都因此变得不稳定起来。 这种大规模星系战争所造成的不稳定通常不会对物质空间中的存在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因为宇宙常数固有规则是如此之牢固,以至于总是能在变化足够大之前修復掉出现问题的地方。 但一位世界神在自身领域进行着第五维度的法则之膜上的干预,确实会对这种「常理」造成出乎意料的挑战。 在曲芸的轻轻推动下,雷射武器与奥术护盾剧烈碰撞的区域由于一点点跃维的「催化剂」造成奥法元素互相泯灭,而这个过程中所生成的暗物质积累到一定数量却因为维度束缚而没有扩散的渠道,连锁反应便开始了。 这就像是往正在稳定反应的两种元素中投入了催化剂一样,温吞的燃烧反应瞬间变成了爆炸。 在肉眼不可见的太空区域中,奥法元素的消亡与暗物质的增生同时呈指数级增长,在整片星域制造出一片人为的,可以持续几十年之久的奥法空洞来。 周遭的宇宙就像地球上充满空气一样依旧均匀分布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奥法元素,但同样像空气无法挤入海洋中一样,战场区域密实的暗物质将所有那些无穷无尽的奥法元素排斥在外,丝毫无法进入。 当然随着永恆的熵增,这片集中的暗物质终将四散到宇宙每个角落,重新归于均匀平衡的常态,但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的影响下,神使们本身的生存生理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唯一的影响是……所有的奥术捲轴,全都失效了。 战斗的最后并没有变成屠宰场,因为屠宰是一件工序颇为繁杂,需要一步步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的工作;而是不出所料的成为了一座焚尸炉。曲芸悄咪咪伸手把几十万神使推进去,关上盖子。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甚至不值得描述。 而且重要的过程全部体现在第四维度的元素泯灭于第五维度的法则扭曲上。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这些都是无法用肉眼观测到的事情。其中绝大多数的人甚至都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统帅小姐一直以来胸有成竹坚定不移相信的神国舰队,以及她亲手研制的新型武器终于在龙隐界数十亿人类面前露出了它原本的狰狞獠牙。 所谓的「策略」并非都要像曲氏育成法那样算计到局中千千万万个体每一个人的行为动机和模式,也不一定要处心积虑设计出如何精妙复杂的阴谋诡计。 对于真正的策士而言,重要的只有结果。准确判断出手下舰队拥有在限制时间内与敌人激烈的抵抗中仍有彻底削平一颗行星地壳的实力,便足以承担起引领一个文明走向生路的职责。 1131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不过就连曲芸自己都感觉事情顺利得有些乏味。 早知这么简单,她甚至不需要浪费巨额能量点亲身涉险来跑这么一趟。和同伴们开开心心在美狄亚的眼泪防线上大杀四方不好玩么? 要知道,曲芸与解侣棽两人都始终都是把使徒这一方当做自己唯一的真正敌人的。为了这最后一战,也各自布下了不知多少步暗着在后面等着。 结果费劲千辛万苦攒下一身神装,兴高采烈地去打boss,然后发现boss是个……五级杂鱼? 事实上这数十万神使的战力真心不低。若是一开始便目的明确和整个神国的全部军力摆开阵势对攻,胜负或在五五开,更不要提纸面实力比神国还要不知道弱上多少的龙隐界了。 但使徒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手。低估了解侣棽对他们的仇视程度,低估了曲芸的知识……低估了统帅与音乐家的手段。 一艘隐藏在舰队深处,外表平平无奇的飞船上,曲芸大摇大摆顶着自己的面孔被带进了四壁与上下两面甲板全部堆满了裸露的线缆的舱室。 没有人知道,这艘披着神国舰队标准级侦查舰的飞船内部每一件设备都有着超越科技极限的设计。正是它载着 解侣棽听到开门声,从装着金面头颅的器皿上收起高跷的双脚,旋转座椅面对入口的方向。 她丝毫没有顾虑,随意屏退了押送妖梦的圣骑士们,然后轻敲控制盘从里面锁死了舱室。 王对王,两大世界无数人遐想过的场景,就在这般怪诞乖离的气氛下确实发生了。 曾有许多战略家考虑过今天这样的情况,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否定了两人面对面的可能性。毕竟两人一个并不擅长亲身战斗,而另一个压根就是未曾进化过的凡人。 比起亲身战斗而言,一个魔学家,一个科学家,两位顶级的策士……她们遥坐中军运筹帷幄的作用足以让她们自身的战力在如此宏大规模的沙盘上被彻底忽视。 即便曲芸已经成神,晋升恆火阶也是一样的。她有足够的自知即便如今的自己也甚至远远比不上龙女姐姐的实战价值。 但所有这样想的人,都只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这两个女孩。而她们,却像是素未谋面的老友般对彼此知根知底。 「只是装扮成妖梦就算了,你是如何完全取代她的身份的?」解侣棽笑盈盈地露出求知小姑娘的神色眨着眼睛。 包括曲芸所替换掉的妖梦,解侣棽让人详细调查过每一位从龙隐界地表战场逃回来的残兵。原本被混入一两个奸细倒也无所谓,反正敌人也不可能找出自己所在的飞船,出来搞事情只会是自投罗网罢了。 但被送到她手中的黑塔让她意识到事情绝对不简单,混进来的人也绝对不是小角色。送来黑塔的人她调查过,没有任何问题,绝对不是龙隐人假扮的。 而这位她本以为同样没有问题的妖梦却被仪器确认为发出了那个导致神使全灭的诡异干扰的存在。 妖梦本是没有任何破绽的,类似之前审讯的问答也同样发生在所有被搜捕来的逃兵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她太漂亮了。这让解侣棽产生了一种「女人的直觉」,总觉得这货有什么问题。 所以解侣棽在解析完黑塔中的情报后,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做了一个实验。她先对照妖梦情报中的形象与禁闭舱中的曲芸,发现两者完全吻合,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她用舰桥的扫描设备复制列印了妖梦的情报,混杂在用系统随机抽取的一百张同样规格标准的女性空手档案照片里。 然后,她一目十行地一张张比对监视器中实时反馈的曲芸的样貌与手中的照片……待到一百张头像扫了一个来回,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张与房间内那张面孔相同的照片! 这诡异的事情但凡发生在正常人身上那一定不是认为撞了鬼就是会怀疑自己疯了。 但是解侣棽显然并不正常,她一瞬间就意识到,既然监视器中妖梦的脸没有变,自己手中被列印出来的一百张纸质照片也没有变,那么结论就很确定了——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 甚至,所有接触过这位妖梦应选者的士兵,全都出了问题。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位音乐家本人了。毕竟对于曲芸的手段和擅长的事情,解侣棽有着相当完备的研究和认识。 「既然知道是依子假扮的,你居然还敢让我们俩独处一室,你就不怕我把你……」 「怕什么?怕你把我吃了?世界神了不起啊?我既然明知你身份还敢大摇大摆把你单独请进来,你就不怕我这房间里设有可以瞬间抹杀一位世界神的布置?」 解侣棽强势的回答过后一息,两人突然间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要曲芸把统帅吃掉是不可能的,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主动的人。但就算再不善征战,已经登神的她想要杀死一个凡人也不过是哼哼两声的事儿。 而对面解侣棽花费多年时间打造的这艘甚至超越那些拥有拉马克游戏中整个诸天万域知识资源潜心研究的应选者中的大科学家们所掌握知识极限的飞船,也确实拥有直接灭杀一位世界神的手段。 所以说两人之间着问答算不上威胁,甚至算不上试探。她们只是在终于有机会见面后,想要亲眼求证一下自己脑海中所建立的彼此形象与意图是否真的和设想中一样而已。 「这事儿对你而言或许不再是新闻了。托你的福,我家龙女姐姐陨落之后,依子已经晋升恆火,」曲芸面无表情地解释着,仿佛看透了统帅心中的疑虑: 「关于法师的真理之门与环上的贤者符文在你的位置上不太可能一无所知。简而言之,在第五环上,我选择的符文是【记忆】。」 丝毫不在意泄露自己的底牌,曲芸侃侃而谈知无不言地解释了解侣棽心中的疑问。这便是世界神的霸气。 1132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至于言止于此没有更多解释也并非是因为有意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她清楚以解侣棽的智慧根本无需再多废话一个字就自然会明白。 关于【记忆】真名如何作用于他人,如何改变认知完成这次实际上并没有换脸就大摇大摆走进敌营,还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操作背后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这种事情,对于她们而言在明白了最关键的问题后一瞬间就足以全部想通了。 解侣棽果然没有再多问,而是翻了个白眼:「这锅我可不背啊。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从未有意对她出手。当时那傢伙来找我谈判时,我也劝过他放她一马的。你以为若我亲自指挥,能搭上半只舰队进去?」 一本正经地抱怨完,解侣棽偷偷瞄了曲芸一眼。见到那冰冷的神色后,方才眼中秋波涟漪讪笑着退让道: 「不过要说这事儿我一点也没有责任那是不可能的。【清算】那事儿咱俩各凭本事各为其政,但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为了保证在彼此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之外,更加本质和重要的共同目的上,我希望你愿意接受我的想法。 如果有什么条件现在也可以尽情提。只要不涉及到【清算】的退让,我自当全力满足。你要是那么小心眼,非得当面找上门来和我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那么坦诚我也不愿藏着,坦白讲我确实有五成把你灭杀在这里后全身而退的把握方才叫你过来的。但我们都不是那种为了世界拼上自己性命的人,棋手的胜负就该在棋盘上解决,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处在神国统帅的立场上,解侣棽不可能不对龙女那力压当世的实力所有忌惮。若她真像自己装出的外表一样是个音乐家的迷妹小可爱,怕当初也不会纵容霍鑫借用神国舰队对龙女实施他的计划。 之所以即便忌惮也不愿亲自下令出手背上这口锅,正是因为当时的统帅已考虑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她不想亲手断绝了与音乐家在某些事情上互相妥协合作的前提。若是她那样做了,恐怕「永不失败」的名号就真的要画上休止符了。 不过解侣棽的这些想法曲芸当然都是明白且理解的。对她而言,这人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能有这般退让,便已经是展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对常人而言两军相争,敌国将士杀害了我的亲人,我就该去憎恨人家整个国家。这想法在道理上没什么问题,但放到现实中的话,曲芸却从未把玛塔尔神国当成过自己的敌人。 若说龙女姐姐的事情曲芸能无动于衷,像是三天两头在后院随手埋下那些不知死活的闯入者一样心中毫无波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曲芸确实曾经完全不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感情,但偏偏正是那个人教会了她这些。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在外人看来除了偶尔撒撒糖外也更像是君子之交,但是实际上彼此间的关系纠葛却极其复杂。这也让曲芸对龙女姐姐的感情达到了一种表象所无法体现,旁人也无法理解的深度。 但邻居和你有仇,去集市上买了把斧头杀了你全家,你也不能找那卖斧子的报仇去不是?虽然龙女姐姐的事情上牵扯到多方立场要远更加复杂,但这件事究竟该找谁算帐,曲芸心里还是门清的。 于是曲芸闻言后,瞬间恢復了从容的微笑:「冤有头债有主。把他交给依子,这事儿便和你无关了。你说的不错,【清算】当前各凭本事。能在棋盘上解决的事情,棋手就没有道理掀了棋盘拳脚相向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 早在狙击我们云裳仙府的行动把最顶尖一波战力搭进来之后你便已经自知不是依子的对手了。而你后续的一系列举动,都向我传达出这个信息。 所以今天过来之前,依子本以为你会提出投降来着呢?结果看来是我想多了。看来你确实是一个远比依子更有责任感的女人。 统帅从不失败,并非因为她未卜先知。而是因为她总能在情报足够的第一时间判断出局势的走向,选择自己一定能达到战略目标。 能被你这种先开枪再画靶子的手段骗得团团转,你们那什么劳什子神国恐怕是换了依子去也一样救不回来了。 不过你这么可爱,我们又确实有共同的利益目标,依子这里倒也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待到神国兵败抹杀,龙隐界叛投者的名额会有你一个位子。」曲芸说罢,挑衅似地勾起嘴角高高扬起下巴用鼻尖对着解侣棽。 「哼,和传闻中大相迳庭,你到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呢,」解侣棽撇撇嘴,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说道:「把他请进来吧。」 想了几秒,她又突然噘起嘴恶意满满地挤对道:「智略上自知逊你一筹我承认,但棋局从来就不是更聪明更强的的人就一定能胜到最后。 我该做的事,不可能因为这次你肯帮我就放水。千百亿人民愿意接受我来承载他们的命运,我自当全力以赴。别忘了,统帅可是永远也不会输的女人哦。 所以你的话我原封奉还。等到你们龙隐界被抹杀的时候,本统帅会给你留下一个叛投的名额……不,名额可以全部给你,毕竟你和身边那些小妹妹们的关系可不清白。」 「用不着,」曲芸像是对多年闺蜜一样丝毫不留颜面地怼了回去:「依子不会输,你也没有余地再让依子输了。事到如今,你我都已经该看清楚直到收官的全部棋路了。 如果你真的超出依子所料,我云裳仙府也不需要你的施捨。我们自有离去的后路,这是开战前便早已准备好的。 顺便,你会输,并不是因为你不如我。而是因为你们的实力太强了。正因为如此,你才值得依子当面亲口讲出这些。」 曲芸语毕,舱室门口的指示灯亮了起来。解侣棽不满地拍了一把操纵台上的按键,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用黑袍遮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傢伙。 1133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听说有四分之一神国军都向着我们杀来呢,只靠刚刚赶到的云裳仙府几人应对真的没有问题么?」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这里是人类最终的希望,音乐家一定会尽全力保护这里的。而且听说神国军分成了四队,来进攻我们的是最弱的一队。 敌人好像很有信心能够在我们发动攻击之前就拿下整场战争的样子。把防御咱们的攻击看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一手呢。」 「谁说不是呢,但云裳仙府在外面战斗,我们也不能掉了链子。不瞒你说,我是自愿上来的。我有一个来自桑海的乌木般黝黑美丽的妻子与三个可爱的孩子,但我还是选择来这里战斗。」 「我懂,陪她们走完最后的时刻,不如拼上这条性命,亲手为她们留下一片未来。而且也不必那么悲观。既然连那个音乐家都有把握凭藉自己的团队在这里抵挡,我们又为什么非得想得像要马上赴死一样呢? 不瞒你说,全世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强,多智冠绝伦,而是超人当世,以往那么多不明不白的事件,唯独这音乐家敢于承认大庸那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搞出来的,敢于明明白白告诉咱们她都干了些什么。」 「是啊……不论咱们能不能理解接受,她想去做的事情,就大张旗鼓地去干。想要赢下战争,最终能靠得住的大概就只有这样自信的统领了。」 距离四十万公里的高空上,两位机械师正透过舷窗眺望着蔚蓝的地球,分享着彼此的焦虑与希望。他们一个白人,一个黑人,甚至操持着不同的语言在互相交谈,亲切如亲兄弟一般。 傲慢,偏见,歧视,敌意,这些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生俱来,像食慾情慾一样铭刻在我们的骨髓里,既不可能根除,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也不应当根除。 但唯有在面临共同的敌人与危机时,所有受到威胁的人都会放下一切成见接纳彼此,或是互相依偎取暖,或是通力合作解决问题。 每当这样的时候,人性中所有负面的部分都将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力量,将所有的仇恨一致对外,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只有这样的时候,我们才会意识到我们需要去接受完整的自己。黑的我,白的我,不因我的喜恶而生。他们在我心中,只因为祖先们世世代代积累下的智慧烙印在我的基因里。一切为了生存。 只有这样的时候,我们才会坦然接受心中的阴暗同样让我们成为完整的人,并为了自己生而为人,而不是别人灌输信仰,主义与理想去自豪。 就像此刻,憎恨神国人本来是毫无意义的,龙隐人与神国人也并非天生的敌人。两方世界间的不死不休归根结底与爱恨情仇没半毛钱关系,而是更像两条被关入笼中的斗犬之间的关系。 但是在欧里庇得斯之泪上,这份同仇敌忾的情感却可以让不同肤色种族信仰文化的地球人齐心协力战斗,怀着一份崇高坦然面对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能诞生这份觉悟的土壤,并非音乐家利用愚昧与从众在背后悄悄推动能够实现的,而是每个人清醒的个体意志和理智。 曲芸并不介意把这些情报透露给基层人员,普通士兵与凡人。比起茫然服从命令心中充满忐忑不安却又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机械零件,她始终认为那些凭藉自己意愿走上战场的战士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毕竟你可以禁止真相的传播,却无法阻止人们胡思乱想。所有的谣言,煽动,无意与故意的以讹传讹,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某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自以为阻止了真相的传播就可以稳定住局势的愚昧。 毕竟真相再难让人接受,也总好过有意挑拨者所能杜撰出的假象,或者恐慌的人们那不受控制的想像力所能虚构出的罪恶。这个道理,早在三千多年前便有一位名为禹的祖先意识到了。 如果把视角从两位机械师的身边拉远一些……嗯,远上三五万公里吧,就可以看到与月球等大的欧里庇得斯之泪静静悬浮在环地轨道上,平衡着地表的潮汐。 这件人类最终兵器的选址是由戴子书最终拍板定下的。他并未按照曲芸随口提及的意见选择正面迎向神国的方式建立在月球后方。 尽管很困难,但音乐家小姐似乎很希望把这件承载了希望的最终壁垒建立在足够吸引敌人目光与火力的地方。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明白她的意图。 比起曲芸这种纯粹的玩家,世界间的旅人;那些老一辈的应选者则有着更加明确的「家乡」的概念。残酷的拉马克游戏早已把他们磨鍊得如钢铁般坚毅,但他们宁愿对自己珍爱的世界抱有最温柔的假设。 如果可以顺利地,「毫髮无伤」地了结这场【清算】,老科学家并不希望反而是自己制造的战争兵器破坏了地球的生态环境。 像是对帝都使用大量核武器这种事情,他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因为他清楚那是胜利所必须的代价。但他还是抽出所有空闲的时间写出了详细的计划书,以便即使自己在战争中牺牲,人类也可以使用他的智慧与游戏世界的科技妥善彻底地解决辐射污染。 如果今天的龙隐界能有一个人有足够知识解决这些后续问题,那么非他莫数。而戴子书本人也确实掌握有相关的技术。 如今地球的潮汐既未演变成日常性海啸也没有彻底消失,便是託了戴子书精密计算后选址的福。 欧里庇得斯之泪与原本的月球形成一个微妙的夹角,让地面上的每日两次起落的潮汐因为引力叠加与惯性变成了两次半,而最大的那一次仍旧与往昔的潮汐幅度相当。 即便如此,整个寰球生物圈还是有超过将近三分之二的物种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不论胜负,战争总是伴随着代价。而承担这份代价的,永远不止是发动战争的人类。 1134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这座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巨型兵器刚刚完工,正闪烁着21世纪人类文明独特的电力灯火人畜无害般乖巧地悬浮在地球的外层轨道上。而蝗虫般密密麻麻的细小飞行器则以神国眼中蜗牛一样缓慢的速度驶离这座要塞。 那是承载所有施工者和非战斗人员返航的穿梭机。对于这些身体素质未曾进化过的凡人,戴子书不可能把他们方便快捷地塞进罐头仓一併发射回地表。 而与外面永恆寂静的太空形成鲜明对比的,美狄亚的眼泪建筑结构内部则呈现出最高级别备战的忙碌景象。所有的通道与舱室都闪烁着红光与警鸣,预示着敌人即将到来。 玛塔尔神国的虫洞控制技术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精确程度,仪表上显示距离最近的单兵虫洞出口居然就在距离要塞不到两百公里的地方。 要知道那些傢伙原本就是把虫洞发生器当做兵器来使用的。他们瞄准的恐怕本来就是要塞内部。如果把出口开到了能量转换或者动力区域,很可能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战争了。 虽然出口位置造成大量不稳定的殉爆环境必将对突击部队造成灭顶之灾,但毕竟派出四分之一的应选者大军未必就能攻下这座最终兵器,而虫洞的侵蚀本身却可以。 按照统帅小姐一如既往的手段,被派来破坏欧里庇得斯之泪的神国应选者们显然是不知道虫洞出口精确坐标设定以及其可能带来的威胁的。 但对于龙隐界与神国战士们同样很幸运的,虫洞出口并未直接击中人造天体的内部。事实上对于两个正在非匀速接近彼此融合的宇宙,与其间天文单位计算的距离而言,这样的精度已经是足够不可思议了。 悄无声息间,入侵还是开始了。除了主控室与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欧里庇得斯之泪上绝大多数空手们甚至仍旧在紧张地等待着将要到来的战事,还都没有意识到已经悄然发生的一切。 太空之中,虫洞的出入口并非不可见,却极难用肉眼观测。它不像魔法传送门那样散发着奥法元素的光泽炫目,而更像是在坠满繁星的漆黑画布上再抹上一层深黑,隐隐带起小范围光线的扭曲变相。 凡人只能凭藉星空中消失的一片光点来判断虫洞的位置,而只有足够大的黑暗才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对于只够两三人并排出入的单兵虫洞,放到天文尺度的战场上那就和隐形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仅仅是针对凡人而言的。虫洞的本质便是更高维度在三维空间露出的破绽,穿越者可以藉助高维咫尺之遥的距离转瞬间跨越三维世界遥远的两端。 那么对于生命层次已经进化到高维的存在来讲,它就像是我们脚下的每一条街道一样清晰可见。 早上起来推门出去,冷不丁看见自家门口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一扇实木大门,这让人想要忽视也根本做不到吧? 针对于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巨大体积,统帅拟定了一个足以让音乐家措手不及的,最麻烦的进攻方式——多点单兵虫洞集群。 超空间虫洞技术在玛塔尔神国已经十分成熟,但即便如此若放到十年前那些中央教廷的大教士大科学家们也绝对无法想像,会有一位天才少女能够把供太空战舰穿梭的巨型虫洞在超空间中拆分,在保持稳定与可靠性的基础上在高维空间拆分出许多细小的出口。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像你拆开一股麻绳,里面该是几根麻线还是几根麻线。巨大的空间壁障被拆分后绝大多数都成为了稳固更细小通道的能量支撑,神国所能开通的最大规模虫洞被改造为多点单兵虫洞集群后,顶多能演化成陆续出现的几十近百个单兵通道。 但这已经十分恐怖了,因为这项作战本身就包含着用虫洞出口造成的不稳定空间破坏欧里庇得斯之泪舰体的目的。 另一方面,在合适的距离上同时开启多个虫洞攻击所需要的巨额能量与基础设施建设神国那边跟不上,就算技术达标,临战再开始筹备也来不及。而单一的突击出口就会像地表战场上那样被敌人占据地利围追堵截以多打寡。 当然表世界地面上的战争是统帅有所企图故意要输,那个另算。不过毋庸置疑多点单兵虫洞集群技术的使用确实让曲芸原本布置的战术立即显得捉襟见肘起来,进而也让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御战成为了正常战争最为惨烈和危急的一场战役。 龙隐界没有玛塔尔神国那么先进的科技,也缺乏带领大部队快速在太空移动的手段。哪怕想要把超人们送上太空作战都不得不弄出那种神国人看了绝对会目瞪口呆,把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压填充的罐头仓来。 但若是只需要移动少数精锐,方便的超出科技限制的办法就会有很多。比如魔法门;比如修士的传送大阵;比如统合举世之力也买不起几条的祈愿之柱。 就曲芸的布局而言,欧里庇得斯之泪不可或缺,否则当初也没必要举全球之力抢工。但这绝不是她最后的底牌,相比之下,这座太空堡垒更像是神国派往燕都城的突击军——障眼做戏的价值高过实际军事意义。 换句话说,在曲芸的计划中它是一颗弃子。只要在作用发挥完之前不被攻破便足以了。 所以当龙隐界的大部队在近地轨道肃清叛徒的同时,唯有极少数精锐来到了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外围,准备在第一时间封堵住虫洞的出口,堵门杀。 火星的试探以及之后地表的战斗中都已经实证过了,神国的应选者得一个一个从虫洞出来,出来的时候还由于不得不集中注意控制自身的空间稳定而带有或长或短的一瞬硬直时间。 如此一来,在抢先发现虫洞位置的前提下,地球上最顶尖的战力堵在那里无论神国后面排着多少人也是根本就没法活着出来的。 当然曲芸也没狂妄到认为神国军会毫无察觉排着队出来等待枪毙。但就如前面所述,整个战场只是一枚弃子,她只需要康斯妮她们坚持到欧里庇得斯之泪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足够了。 1135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在漫无边际的太空大幕下,星空中细不可闻的一点空间暗淡了一下。 接着,一位身着神国太空战斗服托着外形类似榴弹枪一样不明热武器的应选者便警惕而小心地平移而出,在真空中藉助惯性向前飞去。 飞着飞着,头颅和身躯渐渐分离,无声无息。两者间散落出一些晶莹的冰渣,在面前巨大太空要塞的灯火下晶莹闪烁一瞬,便隐没于暗无边际的虚空。 两秒后,第二个人举着一柄长戟紧随而出。这货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便炸毛了,伸手去摸自己的徽章纹身。然而炸毛也没有用,手摸到了徽章,嘴却已经无法再发声了。 「傻不愣登看什么看,躲清闲是不是?」虚空中,传来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尹熙颐的思绪。话音未落,又是第三个身首分离的刃下亡魂。 尹熙颐的进化方向是没有发思能力的,显然是康斯妮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果然,第一时间躲到虫洞开口后面的康斯妮露出一对小虎牙笑道: 「这不是留给你发挥余热的空间嘛。你看咱们团队现在越来越强,遇到问题基本都是正面刚上去就行了,你却偏偏要当个什么刺客。我担心再过一段时间我家主人可就不需要你了。」 尹熙颐丝毫不恼,手上的杀招一点没乱,身形也没有露出破绽。却在有条不紊的杀戮工作中毫不留情地回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芸芸的优势在哪里?不就在于利用复杂的环境展开策略吗?如果有一天不需要谋划就可以跟着你趟平诸天万域,那不仅仅是我的意义消失了,就连芸芸自己的价值不也首先消失了吗? 不过我深切怀疑空有一身天赋却不思进取的那位是否有可能发展到那一步。就算你能做到,恐怕芸芸也早就已经靠着智谋登顶天下多年了。 就怕最后某位一切只懂沖脸硬来却自我感觉了良好只会大言不惭的小傢伙才是发挥不了什么用处跟着躺赢的那个。」 其实康斯妮的挤对并非无理取闹,尹熙颐那混杂了爬行类基因的进化方向如果只论变温与变色这些要素还真就在太空中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再变温能变到零下去么?就算能,那自己也註定会失去必要的行动速度了。而且即便到了那种程度,维持基本生理活动的能量散溢在那些对感温进行过专向进化的玩家也会像是深海中的明灯一样难以忽视。 至于变色,说实话对于绝大多数需要把自己套在战斗服太空服之类装备的战斗人员,你不在他正对面狭小的视角内出现他们还真注意不到。就算你站在他背后跳舞他们也会视而不见。这就是太空环境下战斗的局限性了。 然而她还是可以无声无息出手,做到让目标直到被杀死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手段主要还是得益于她超越三维世界限制的隐匿本能。自打初开境开始,尹熙颐便可以在意识认知的四维层面上做到让所有人一定程度上忽视自己的存在。 没有任何强迫症能记住从家到学校的路上一共有多少块石头。这不是因为石头太多,而是因为我们的意识告诉自己那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换做是同等数量的地雷,恐怕很多人都能精确记下它们的数量和位置。而如果是伪装成石头,让你看不出它的意义与威胁的地雷……那就是尹熙颐进化能力带来的便捷了。 结果一如每次所发生的一样,两人间私下里每每康斯妮嘴欠对尹熙颐挤对的挑衅最后全都落了个哑口无言的惨败而还。 这种看起来十分憋屈的情况当事人倒是早都习惯了,康斯妮只是撇撇嘴,放弃了继续自取其辱。然而就在这时,尹熙颐略带一丝惊慌的思绪突然在她心中炸开:「小心!怎么会还……」 结果一句话还没问完,太空中骤然爆燃起一股红黑色的血焰。康斯妮身后悄然开启的第二道虫洞出口前第一位目光谨慎的女战士便被一斧两断了。 那霸气威武的正面狂攻和尹熙颐无声无息的刺伤截然相反,但结果却是异曲同工。敌人在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就已经出局了。 通常情况下太空中是不存在燃烧现象的,但就像太阳可以自身聚变反应发光发热一样,三维世界的介质可限制不了血能爆发出的异象。 论智略心机康斯妮不算弱,但在云裳仙府确实比不过很多人。可弱轮速度实力这货始终是当仁不让的最强战力。 这一斧子下去,整个人就被切成两半。不是你想的那种上下身分离,又或者左右身从中断开,而是脸部到脚尖的前半神与后脑勺到脚后跟的后半身之间被诡异地切断。 康斯妮的兵器战技早已经超脱出当年郭老所能达到的境界,越发诡异了起来。斗嘴吵不过你,还不能让人家用敌人发泄一下么? 不过她也没有炫耀的意思,因为一分钟内接连出现的六个虫洞出口已经开始让两人有些应接不暇。 如果只是出现实力强大无法瞬间斩杀的敌人还在曲芸预先设定好的战术应对范围之内。可眼看着就快要来不及将冲出来的敌人尽数斩杀,两人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更远一些的地方,以康斯妮的目力可以看到静静悬浮的一具具尸体中已经出现了有来有回的战斗,那是梅娴诗负责的方向。 虽然操控散寒春同时应付多处出口尽显丹师小妹神识强大的优势,但散寒春身为医用法器本身杀伤力有限的短板使得有一些自身强大的先锋军无法被瞬杀,已经与梅娴诗展开了有来有去的攻防。 虽然目前看来梅娴诗还倚仗境界优势完全立于优势一方不断斩落敌军,但远超阵亡数量,源源不断补充进来逐渐增多的活口几乎已然宣判了那一方战场的必然结局。一切只是能撑多久的时间问题了。 1136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而这边作为最强战力,像一阵红黑旋风般不断席捲着六个出口丝毫不露破绽的康斯妮还来得及跟尹熙颐商量:「分开前主人说过,一旦战场出现什么意外要我们务必以保全自身为优先。你觉得眼下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撤?」 然而还没等尹熙颐回答,便有第三道思绪在两人心中响起:「你们先退回要塞吧,里面留有回家的传送门,我来给你们断后。」 这是任姐的思绪。她布防的区域比较远,现在才刚刚赶到康斯妮心灵连接能力的范围之内,手上抱着玛塔尔神国特产的飞盘拖着自己高速靠拢。 所以说敌人的枪才最好使,尤其是落后打先进的时候。开战之前大家可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能够在太空中拖着人以接近飞船的速度短途飞行的单兵载具。 这不单单是科技层次的差异,更多的还是对科技运用的思路与眼界问题。玛塔尔神国是一个庞大的不断向外扩张的战争机器。凡人都想参军建功立业,而神军里则挣着抢着获取军功,得到成为应选者的机会向着殖民官的位子上爬。 一旦当上了殖民官,就会开始谋划成为一方星球星域的主教,参与神国核心政治权利瓜分或者在边塞安心当个土皇帝。一言以蔽之,一个十分完善,残酷而又积极向上的阶级系统成为了庞大战争机器源源不断的精神燃料。 再看龙隐界这边呢?顶尖大科学家的实力未必没有神国那么精深,甚至由于自己超然的地位往往掌控有对方所没有的知识资源。 毕竟神国那边但凡当上了应选者基本都忙着建功立业去了,在成熟稳固的应选者筛选机制下哪个致力于潜心科研的会愿意跑去拉马克游戏世界那种致命的环境下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但是看看龙隐界大科学家干出的事情:日不落的大发电站;莫卧儿的科研卫星矩阵;法革共的交通能源网络;大庸的人工基因育种水田…… 基本上都是些民生基础设施建设。如果没有【清算】这样逼迫全球不得不齐心合力应对的外力驱使,那些大科学家谁会乐意把自己的才智浪费在战争技术上? 当【清算】的情报第一次出现在会议桌上时,戴子书曾经就站在歷史的角度感慨过:无论战争带来多少灾难,但没有了战争,才会是人类最大的灾难。 面对康斯妮的询问,梅娴诗默默不语的勉励支撑以及任棉霜捨己为人的建议,现场临时代替曲芸指挥的尹熙颐却是边全自动般地持续着手头的杀戮边陷入了一瞬深思。 随后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所有人发思道:「一起经歷了这么多,大家就不想看看我们云裳仙府的极限在哪里吗?看现在的局势,距离我们无法自保难得全身而退的底线还差得远吧? 芸芸送我们来这里拦截敌人,是因为这座兵器在她的计划中还有用。而同样既然我们会被送来,就说明这里恐怕并不需要支撑太久的时间。无论如何,在经歷了这么多之后我不想自己仍旧是那个需要她保护救助的小姑娘。 就把这场战役当做是一场考验吧,针对两年来并肩奋战的云裳仙府的考验。让我们看看自己和两年前,仍旧身为凡人或遇到芸芸之前的自己,是否有了些许长进。 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手上不是还留有瞬间脱离战场的最后手段么?」 说罢,尹熙颐也顾不得伙伴们是否能看到战斗状态的自己,露出希冀的神色看向大家。 谁知一向最热衷于战斗的康斯妮还未答话,倒是平时最沉稳的任姐反倒先点头认同:「既然你这样决定,我们就奉陪到底吧。说实话,她就这么走了我还是很难接受。 或许眼前的战争要塞真的只是小芸大盘棋局上无足轻重的一枚弃子,或许让敌人看到我们大张旗鼓动用全球生产力搞出这么一个夸张的东西就已经达到了小芸的目的…… 但是,我想给她一个交代。她帮过我们的,帮过小芸的,对云裳仙府的善意,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回报的机会了。」 大家都能听懂,任棉霜所说的「她」指得便是龙女姐姐了。云裳仙府的仙子们并非都像曲芸一样无视善恶淡漠人情将自己剥离于凡尘之外,但大家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可以说,对这群人而言,她们真正在乎的始终就只有彼此。世界没了,只要你们都在,那么一起远走高飞又有何妨? 自始至终心系黎民苍生,哪怕捨弃自己也执着于拯救世界的就只有那位对她们呵护有加,美得不像话,强大到令人髮指,但生活中却十分细心,处处珍惜着芸儿又三天两头跑到人家家里霸占了许多人心上那位撒狗粮的大姐姐。 但问题是,大家所在乎的彼此,不离不弃一个都不能少的彼此中,早就已经包含了她啊! 通过对曲芸的熟悉以及临行前她脸上那早已註定胜券在握的笑容,大家意识到即便自己身后守护的战争堡垒并未来得及发挥自己的作用,大致也不至于影响整场战争的结局。 但赢得【清算】并不等于世界安好。像那平铺满黄沙只余下一座座黑塔的引路人世界也可以算是战争的胜利者了,但那样一颗地球,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家园么? 龙女姐姐所致力于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文明存续的未来,更是那蓝色的天空与海洋,是八十亿人类与无可计数的生灵们安居乐业的土壤。 而事到如今,对她们而言似乎唯有全力以赴拿下眼前这场战役才有可能保全自家音乐家自始至终毫不在意,但那位却始终心心念念的家园。 也只有这件事情,是她们最后可以留给她的报偿。 任棉霜并不算太聪明,但她有这样的直觉。这是曲芸在极力隐瞒自己最终计划的过程中,出于和她们相处时的信任与放松无意间透露出蛛丝马迹所体现出来的。 「好嘞,就怕你要我们放弃这大杀四方的好机会呢。」小吸血鬼当仁不让地爽朗笑道。 1137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太阳系防卫圈外围,尽管在龙冢损耗严重但仍旧庞大的神国舰队被曲芸一出空城计外加借刀杀人的把戏晾在柯伊伯带内环茫然若失。 当然训练有素的神国军舰队不可能真的那么拟人地陷入失落中,人家停在这里是为了统计围歼使徒一战中的损耗以及修补那些被自己武器反伤破坏,还值得抢救一下的船体。 不过刚刚经过使徒洗脑宣传以及音乐家借统帅之手抛出的真相洗礼后的大部分神国军士兵此刻的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中。 曲芸假统帅之手抛出的真相确实是事实,并没有煽动造假的成分;但无论实情如何,都改变不了两大世界首先要在【清算】中决出生死的事实。 直到此刻许多基层指挥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事情的先后顺序,拒绝了一条可以苟延残喘更长久一点的选项。完全理智地从玛塔尔神国的利益出发,应当先联合使徒灭掉龙隐界,再腾出手来翻脸似乎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使徒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他们没了。 不过倒也没有人责怪统帅头脑发热。毕竟当时的状况一切决断只能在一瞬间做出来。直觉上判断,舰队突袭龙隐界的胜算极大,甚至说对方根本没有审么还手的余地。而倚仗着上界众神的使徒怎么看都更加危险一些。 所以大家不知怎么地就上了音乐家的套。看似所有的选择都没有问题,但最后结果就变成了原本应当在应选者部队突袭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时机趁着敌人腾不开手防御同时轰炸地球母星的舰队此刻被耽搁在了太阳系边缘。 这一点小小的误差在整个宇宙规模的战争中似乎无足轻重,除了心中隐有不祥预感的解侣棽本人外整个神国都对此毫不在意,却不想音乐家费心营造出的这微小误差,造就了战争开始以来神国最惨痛的一次致命失败。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此刻,棋桌两端的对手正心平气和地在一种温馨又其乐融融的气氛下,凝视着大惊失色的……霍鑫。 见到曲芸的一剎那,这货手中便瞬间凭空出现了一张捲轴。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经歷了臧王之乱的林林总总后,也早已洗去那身世子爷的傲慢与浮夸,成长为一个像他父亲那样十分难以对付的,真正的阴谋家。 霍鑫想不明白曲芸跟解侣棽怎么会走到一起和平相处的。这不是眼界的问题,而是天赋才能的问题。他并不平庸,但仅仅是常人中的佼佼者,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理解那几位站在世界顶点的人心中所思的。 除了她们彼此,或许世界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她们的所作所为。也正是因此,解侣棽在间接伤害了龙女之后仍然敢于之身面对曲芸,而曲芸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不会堕落到像街头流氓那样面对面亲自对解侣棽出手。 谋而后动,尽力而为。曲芸是那种永远也不会后悔自己选择的女孩。她不会后悔当初放龙女姐姐冒险去追求她心中必须去做的事情,因为那是身为恋人本应有的支持。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不后悔,不等于自己所失去的一切就要听天由命放任自流。在曲芸心中,所有来源于龙女姐姐遭遇的复杂情感全都该由眼前这个男人来承担。 然而比她心中的怒火更快地,解侣棽似乎早有准备一样轻轻点了一下控制台上的按键。然后,黑袍中的霍鑫便像是瞬间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连手中已经取出的捲轴都来不及撕开。 「禁锢立场。以他的实力想要撑开胸腔唿吸都做不到的,所以如果你想要做什么还请尽快哦。」解侣棽懒洋洋地对曲芸摆摆手。 那神态就好似再说虽然这种手段对你可能没用,但人家可是有充分的把握能把你留下才无所顾忌放你进来的。 曲芸自然将对方的好胜心看在眼里,她微微一笑回应道:「既然你准备这么充分,依子自当用一场你闻所未闻的精彩表演予以回应才符合礼节。」 说着,在霍鑫本以为自己此生已不再会有波澜,此刻却完全出乎自己控制地惶恐的目光下,曲芸嘴角含笑地取出了……一团血淋淋黏煳煳的肉团。 她的双手紧握,掩盖住解围之神上大部分的条目。不过曲芸也没有特意掩饰,她并不介意解侣棽从中看到只言片语。 首先她并不认为解侣棽能看懂贤者符文,其次即便她真的解读出条目上所有的字句,也不可能猜到这些条件所指向的目的。 整个底层宇宙,就不存在应当能理解那道禁术的生灵。 在她面前,看到了那可以小儿止啼的美艷笑容的霍鑫反倒收敛起脸上的惶恐。此刻的状态下他能自主控制的肌肉不多,但曲芸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一种诡计得逞的从容。 「杀死你,就会让我永远也忘不掉你。从一开始谋划针对龙女姐姐的事情时你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吧?」曲芸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用更加自信的笑容回击道。 臧王府大势已去,以霍鑫的智略不可能是曲芸的对手。这件事曲芸清楚,霍鑫自己同样也明白。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在求胜。他背弃父亲一生所求将灵魂出卖给使徒,最终所等待的,正是被曲芸亲手杀死的一刻。 「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做出那些之后,依子又怎么可能让你得偿所愿?」曲芸说着,唱起了一首旋律古怪的歌曲。 那并非龙文音节的律制,甚至无法用正常的乐谱去标识或是用语言来表述;却同样古老,同样暗合宇宙间基本奥法元素的共鸣。 霍鑫是很喜欢听曲芸唱歌的,可惜她所听过的寥寥几次,皆是出于彼此敌对互相战斗时的致命咒文。 只是这一次,他本想最后一次再欣赏这如频伽鸟鸣的天籁之音时,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1138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曲芸并没有停止吟唱,那仅仅只是霍鑫自己出了问题而已。转瞬,便又有曲芸的思绪在他心头响起: 「在这道诅咒之下,你将会承受与依子相同的命运。但依子终将找回自己,你却再无可能获得这个机会。」 霍鑫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尚且还能够看到曲芸脸上那对于失败者嘲讽的不屑。但下一瞬间,这一切都模煳了起来,直至彻底的黑暗。 想要让曲芸因亲手杀死他而永远无法释怀是不存在的,但曲芸嘲弄的笑容却成了霍鑫最后一次烙印在脑海里的画面。 「这道魔法依子为你留了很久。霍鑫,这将是最后一次有人称唿你的名字。」 随着曲芸醉人的思绪,霍鑫惊悚地发现周遭的世界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一切都变得出奇地生疏,仿佛就连空气也失去了存在的声息。 不,并非世界变了,而是他自己。霍鑫发现自己再也嗅不到周遭的任何气味。飞船表层的涂料,解侣棽桌上的咖啡,曲芸身上的清香……一切都被从他的世界中剥离。 「你将在漫长的时间里回味自己可怜而又短暂的一生。依子不会记得你,世人也不会记起你的曾经;在未来漫长的歷史中,将再无人知晓你的存在,直至你你自己都不得不将自己遗忘。」 直到这一瞬,霍鑫连内心中的连接都无法再捕捉到曲芸的思绪,但曲芸还是在咏唱完最后一个音节后,自顾自开口把话说完: 「以世界的名义,我诅咒你,尽失五感,永生不灭。」 在解侣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霍鑫整个人从内向外被翻了个个儿。他扭曲着,却发不出声音;挣扎着,却触不到身边的舱壁与甲板。 一遍又一遍从内而外地翻转着,霍鑫渐渐失去了人的形态。它的存在超越了一层又一层的维度,却始终无法感知到任何事物。 转眼间,原本那瘦削的黑袍人影所站立的位置上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球。它挣扎着扭曲自身,伸出密密麻麻难以名状的肢端想要够到周边的事物,却从舱壁,甲板,以致曲芸的身体中横穿而过。 然而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它,它也影响不到任何事物。它的位格无限升高直指创世神的终极领域,它的存在却无限跌落直到失去任何意义。 最终,霍鑫消失在曲芸的视野里。它依旧存在于原地,却超出了彼此间可以观测到的维度界限。 看着如此怪异的一幕,曲芸面色平静。她从未真正憎恨过谁,更遑论面前这位小人。将世界上最为狠毒的诅咒施加其身,并非因为憎恨,而只是觉得应当如此罢了,内心毫无波澜。 这本就不是什么攻击对敌的手段,而是专门用以折磨的终极手段。它是女巫一生仅可使用一次的诅咒,由个体的潜力决定诅咒的效力。 曲芸从未真正憎恨过什么人,她觉得未来自己想必也不会。将这道诅咒用在霍鑫身上,她觉得恰如其分。反正若不是解围之神提供的知识,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力量存在。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曲芸这一手是真真正正超出了解侣棽的预料,将她震慑到了。 统帅自己就是诸天万域最顶尖的科学家,身处之位,又让她对魔法修仙变异等等其它体系有着相对系统的认知。然而在她的理解范畴与知识宽度中,没有任何一种理论可以解释曲芸刚才所做的事情。 恆火阶的世界神是底层宇宙的天花板。一些古老的土着神灵可以经年累月将自己的境界维持在这个高度上,但应选者一旦达到就会很快飞升。像龙女姐姐那样血脉受到诅咒神罚的特例是十分罕见的。 然而在神国有史以来积累的所有史料中,解侣棽就从未听闻过哪位世界神可以做到曲芸刚才做的事情。 这艘跨时代的飞船用它精密的仪器记录下了刚才发生事情的一鳞半爪。那个叫霍鑫的小子分明是被迫使跃维到远超过世界神以及这艘飞船所能探测极限的更高维度中去了。 解侣棽知道三大神器的事情,却并不清楚解围之神的具体形象,自身体内没有打开真理之门的她自然也感受不到那团肉块的力量,所以便没往那边想。 因此若不是整个舰桥突然间发生了高能接近的紧急警报,恐怕她还会在震惊中恍惚一会儿。 解侣棽坐在自己的飞船中,却是比整个舰队所有专用侦查舰和敏锐的科技船都更先收到极度危险的警报,只因为广袤的太空中,来者仅仅是一个人。 太过渺小的目标被大多数侦查舰上针对舰体设置的传感器当做对飞船不构成威胁的太空杂质忽略掉,但解侣棽座驾独有的维度探测装置却被那渺小的个体上散发出比星系更为浩荡的高维能量惊到炸毛。 她狐疑地扭头看向曲芸。虽然两人目的一致,但她可不愿在这种时刻承担什么不必要的风险。 结果曲芸只是面色平静地大大咧咧盘腿坐在半空中,垂下的连衣裙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苞:「不枉你让了依子那么多步,终于算是把最终boss刷出来了。你做了那么多准备,想必早就有自己的对策。下面就是你的表演时间啦。」 解侣棽一听就不乐意了。合着老娘在正事上退让三分豁出去神国大好的局面和数万将士的性命就为了被你当刀使的?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餵? 看着对方哀怨的小眼神,曲芸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开了才会配合我的行动呢。不过也无所谓,先前答应给你留的生路,依子不会反悔。放手去做吧,面对我们共同的真正的敌人。 你可以放心。即便你失败了,依子也有完全的把握把这傢伙灭杀在这里。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我家龙女姐姐是因何而死?一个小小的……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横竖需要负责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了不是么?你以为依子会放过他?」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解侣棽针对曲芸明显不怀好意的安慰表示什么,突然间就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冷不丁传入两人耳中: 「卑贱的病毒们,渺小的虫子,不知好歹的尘埃,你们的主人……愤怒了。」 1139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声音并非来自内心,而是两人真真切切用耳朵听到的。更奇妙的是,整片星域数万艘飞船上所有的人,全部都用自己的耳朵听到了这道声音。 如果只是针对心灵的感应发思达到如此范围,那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但现在这种跨越真空直接让无数飞船舰体内部空气震盪迴响出自己声音的手段,即便是接受过血烛堡跨越维度界限的教育,见多识广的曲芸本人都不得不承认闻所未闻。 结果反倒是解侣棽根本不管对面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直接隔着太空向仪表上显示来人的远方带着满满的轻蔑开口问道:「所以说……你就是一直找我们麻烦的罪魁祸首了?说起来,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骂街,但解侣棽用的却是实实在在疑问的口气。于是似乎能够洞彻人心的来这者丝毫没有动怒,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吾乃……创世神……吾乃……炜忉尊……」 声音缥缈而霸道,忽远忽近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但人却是始终在以天文单位计算的尺度上高速向着舰队接近。 解侣棽座驾的光学传感器很快便锁定了对方的身形。广袤而黑暗的太空中,这傢伙的身影意外地好找。在三千二百倍尺度的画面中,炜忉尊那与寻常人类同等尺寸与形状的身形投射出一个周身散发着金光的轮廓。 他没有在走,也没有在飞。舰队的高科技仪器完全分辨不出对方做了什么,但整个空间就像是被做了什么手脚似的一层一层缩减着来者与舰队之间的距离。 而在神国舰队数千万空手们震撼于对方超出认知的手段时,曲芸却是闻言冷笑,感觉这货耿直得有些可爱。问你名字你就说,你是举手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么? 顺便这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气急败坏,以及始终被两人牵着鼻子走的憨直脾性也让曲芸深切感受到这货与其自身实力完全成反比的心性。 你们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亿年的创世神咋都这么有个性嘞?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曲芸回想起自己之前唯一认识的一位创世神,想到那位比她自己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光是被看上一眼都会感觉自己被玷污了一样的充满魅惑又高高在上的目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倒是炜忉尊故弄玄虚的骚包表现也让曲芸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一上来就遇到一个不知多少亿年都在韬光养晦,老奸巨猾算无遗策的对手,凭藉天壤之别的力量对比她恐怕就连全身而退也很难做到了。 不过浮躁浮夸沉不住气是一回事,曲芸可是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的金光绝不是在故弄玄虚耍帅,虽然从这傢伙的性格侧写来看他似乎很乐意故意做出这种装神弄鬼的噱头。 事实上,这傢伙周身并不算强烈刺眼的金光是最纯粹的神力能量被成百数百亿被削减后仍然无法阻碍其自然散溢的熵增现象表徵。 若这位普通人类尺寸的炜忉尊不加控制或者突破某些限制,他的身体将发出数颗蓝巨星层级的光亮,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有趣的是,舱室内的解侣棽面对这人力无法企及的强大竟然像曲芸一样冷静而从容。事实上,她对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比曲芸多做了十倍的准备,也多出了十倍的期待。 对统帅小姐而言,这是一场有准备的战斗。她可并不是第一次听闻炜忉尊的名讳,甚至对此人的境界,实力,手段,脾性都有着一定程度上系统的了解。 不久前才入手的黑塔对于这些知识只是给出了一部分补充和验证,而她绝大多数信息的来源其实是……霍鑫。 龙隐界的围剿?龙女的威胁?不,那都是浮云。找到机会了解自己真正的敌人才是她一开始愿意与霍鑫「合作」的真正原因。 在至高神圣裁判团中,炜忉尊负责包含龙隐界与玛塔尔神国在内的领域,也可以说是这场【清算】的真正发起人。而以他的性格在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并不介意通过神启给予霍鑫接触一部分真相的权力。 只见解侣棽戏嚯地勾起嘴角,满眼却全都是狂热的精光:「这位……炜忉尊?问你个问题哈。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处心积虑借刀杀人把我玛塔尔神国牵连进【清算】对付这个龙隐界明明志在必得,真到了战争发生为什么局势一步步走向却完全出乎自己的算计? 就算音乐家真能出了什么奇策赢下战争。我堂堂大神国也没有道理在正面战场如此惨败吧?你就没有觉得……我神国军简直像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头脑统合的没头苍蝇在被敌人赶着打?」 她的语速极快,一口气讲了一堆,好似早就在等着怼这位来者一把了。又好似……只是任性把斗嘴输给曲芸的气撒在这最糟糕的时机蹦出来的来人的身上。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得愚蠢无能吗?」炜忉尊语气讥讽:「若本尊掌管你手下那微末的舰队,即便不动用微末神力此刻也早已荡平龙隐界了。 连续的失败,连续的失望,本尊早料到你没那个本事赢下战争,便派了手下神使前来助阵。不想你不止愚蠢,而且更不知好歹。 今天本尊既然来了,那么也就不需要你为我征战了。龙隐界,还有你们那神国的世界,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解侣棽闻言只是嘆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傢伙那数百亿的寿命都活到谁身上去了。既然出现了连你这种货色指挥都不会发生的惨败,难道你就不会想想……或许此刻的局面,正是我一直努力推动实现的啊。 我不介意惨败,那当然是因为……就算我故意输掉几场战役,就算我故意让神国损兵折将,只要这艘舰队还在,就一样有把握赢下整场战争,龙隐界一样拿我们没有办法啊! 除非……您老人家现在就含恨出手,一气之下把我们斩灭在这里。但是……你敢么? 在龙隐界灭亡之前率先对神国出手,让龙隐界赢得【清算】而存续下去。你们使徒组织……能接受么?」 1140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此言一出,炜忉尊那被金光笼罩一成不变的脸孔仿佛绷不住了似的露出了十分别扭的惊讶表情。 直到此时他方才警醒。原本想着玛塔尔神国身不由己为了求生不得不为他的计划抛头颅洒热血无论是否情愿才布下的一盘大棋,谁知到头来人家对于生存的执着竟然还远远不及他自己对于胜利的渴望。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比拼定力的游戏,谁先认真谁就输了。谁料想事关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居然也能通用这浅显的道理?当你非常在意的东西别人满不在乎时,你就失去了主动的本钱。 炜忉尊终于弄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时至今日,却已经没有了再反悔斡旋的余地。 阵营分立,因为根本生存利益无法调和而註定敌对的统帅和音乐家两个小虫子,居然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通过隔着三大宇宙的距离交手摸清彼此的底线,然后不声不响间通力合作给他这幕后黑手布下了如今这样一个困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赌上各自世界的命运,牺牲无数战士的生命,为的就是把他钓出来噁心一番…… 虽然自从出过三位凡人登神者的乱子后至高神圣裁判团已经足够重视下宇宙系统中的低等生灵,但自己是不是还是有点小瞧这两个小傢伙了? 炜忉尊此刻感觉心里十分膈应。至高神圣裁判团执掌世间【清算】规则至今尽享苍生敬畏,这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两个疯子。 没错,就是膈应。就好像家里飞进来两只开了灵智的绿头大苍蝇,你明知她们伤不到你,但是这俩货却偏偏跑到你摆在桌上的汤里洗了个澡,然后又淋着汤汁跑到你画了一半的大作上四处打滚…… 或者说你为了防止家里老鼠偷吃奶酪专门买了只猫。结果这神经病猫也不抓老鼠,反而把你整盒奶酪全都给叼茅坑里去了……然后扭过投来沖你喵喵一笑道:老兄啊,你要是把我撵跑了,可就没人再给你抓耗子了哦。 这感觉仔细想想……其实就是糟心点儿,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这奶酪是你特意僱人旁敲侧击打听到老闆爱好,然后花大价钱去国外订做的呢?那你就会体会到此刻炜忉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淡淡的忧伤了。 事实上,对于炜忉尊而言,不论结果如何,被逼到不得不亲自投影底层宇宙就已经是在裁判团中颜面尽失了。这种落魄与失态是创世以来便前所未有的,却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却又不得不这样做。他是急躁,是意气用事,但若不是灭亡龙隐界真的太过重要,他又何须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干这丢人的事情? 无论如何,炜忉尊即便被戏弄至此也从未设想过自己真的会有危险。就好像没有人会觉得玩游戏时自己的角色死上几条命会对现实中的自己产生什么威胁一样。 如果你也这样想,就犯了和炜忉尊一样的错误。或者说……输在了「常识」上。 游戏中角色死了,不满哼两声,可能招来老师没收掉你的手机;感觉自己角色太弱买个号充个值,可能被诈骗钱财; 角色死了情绪不好,开着车走个神点几下,没准就撞死个人;心里气不过走在路上多打两盘,没准你就是被撞死那个…… 世间万事万物,总是有所联繫的,这种客观现象不是维度的界限所能锁死隔绝的。而曲芸的育成法,正是基于这种常人难以察觉更遑论掌控的关联来运作的。 不论解侣棽是否看到这一层关系,对背后干系有所察觉的曲芸,可是一开始就奔着在那自己如今甚至无法窥视的层次上弄死这货去的。尽管这件事情完全不可能以她自身的力量达成。 此刻听闻解侣棽的话后,曲芸的的脸上却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多年来她一直致力于破解拉马克游戏以及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隐秘,但却是没有解侣棽那么好的条件。今天第一次听到关于这些创世神确切的寿命却让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破绽。 数百亿年的寿命……就算是活到一头猪身上也混成天蓬元帅了吧?难道这些创世神平时都像高阶修士那样闭关修炼的?入定再醒来就是几十亿年过去了?所以只长实力不长脑子的? 这只是随意的吐槽,曲芸当然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可能是这样。但创世神反常的性格让她意识到,诸天万域背后的秘密,拉马克游戏背后的秘密,恐怕比她原先设想的要更加复杂。 此时此刻,手中的线索还差得太多了。而更让她头疼的是,一旦付出完成解围之神所述仪式的代价,自己甚至还要花更多时间去找回现在已经握在手里的那些线索。 外面的炜忉尊却是不再废话了。他只是傲慢,并不是傻。广阔的星域中,整片战场的空间都开始微微震盪起来。 不需解侣棽下令,神国舰队便在费尔南多元帅的指挥下自动列阵开启维度稳固力场。对于神国军而言,眼前发生的异象早在自家宇宙早年的开拓战争中就成为了常规的攻防手段。 然而炜忉尊的本事又怎会仅止于此?空间的破碎本身并不是攻击,而只是施展攻击手段的条件而已。 那些被撕裂的空间并没有按照常理那样变为世界碎片形成悖影,而是在神力的作用下形成了连接到未知区域的通道。 接下来,便有大量的陨石从虚空中向着舰队飞射而出。 如果说纯粹的物理攻击可以达到怎样的程度,眼前的景象恐怕便是底层宇宙中的一个极限了。那些飞射而出的陨石大的可以匹敌地球上的整片大陆,而小的也足以容纳数座百万人口的城市。 曲芸惊讶于炜忉尊的手段,并满心欢喜地学习下来。她能看出那些飞射而出的天体并非出自某种奥法或是神术,而是纯粹的自然天文运动。 换句话说,炜忉尊只是利用自己的境界层次,毫不费力地在恰当得位置联通了两片空间。而天体与舰队之间相对运动的速度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最致命的攻击。 1141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全体都有,立即开启临时跃维规避!」在瞬间计算出碰撞时限后,费尔南多元帅马上选择了最稳妥的对应策略。 神国的飞船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搭载着其中的空手在短时间内脱离三维世界的。对付物理攻击,这种操作简直像高位应选者无视子弹一般无解。 眼看着你卯足了劲打出必杀一击袭向的敌人活生生变成了形而上的「空想之物」,就问你绝不绝望? 至于先前在龙冢发生的巨大战损……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绝大多数战舰甚至来不及开启紧急跃维规避系统。而且方舟本就来自第五维度之上的统一宇宙,如果说躲入四维空间就想要迴避,恐怕还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不行!」解侣棽突然对着控制台喊道:「保持维度,用能量武器还击,击碎那些星体!全舰柱状阵列,避开最大的几块星体!」 费尔南多元帅的计算速度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得上统帅小姐的。在他计算出小行星打击降临的时限时,解侣棽已经在控制台上点出了危险区域各艘飞船的规避路径并发送给对应舰长。 当然,其中总会有一些即便是她也不得不判定为「必死无疑」的弃子,那零星的几艘飞船干脆被她从指挥规划中排除出去。 所谓柱状阵列,意为临近区域的飞船全部靠拢,藉助空间深度排列成面向敌人的一根根「柱子」。这是三维空间中立体作战的重要防御阵型,对抗中近距离战斗的雷射与弹射武器时有奇效。 首先从打击面积上己方的目标从分散的集群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点,本身就极难被攻击命中;而一旦前方的飞船被击毁时,其自身体量的装甲残骸还会后面的柱形阵列形成完美的掩护。 早先在龙冢之时,费尔南多元帅正是使用这种阵型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只可惜,方舟的自爆是发散状囊括了整片星域的无差别范围伤害,否则损伤也不会达到如今这种伤筋动骨的程度。 元帅没有质疑统帅的指令,而是第一时间推翻自己的应对转而将她的意思传达下去,尽管他才是那个将实际操作传达给每位舰长的人。 整个神国军从上到下对于解侣棽的手段都是服气的。她确实年轻,又没有什么深厚背景。但这位的威名却是生逢乱世用自己的策略血淋淋打出来的。 飞射的小行星转眼即至。有些来不及併入队列的,或是排在队列最前的飞船被密集的星体击中,连个火花都冒不出来就崩解为一片片太空垃圾,像是撞球开球被击中的三角球阵一样四散飞射。 但大多数舰体都在阵列中安然无恙。当强大的火力集中于一条条柱列前方一点时,纵使千百万超越第二宇宙速度的小行星群也击穿给你看。 最后的结果让费尔南多松了一口气。虽然并没有他预计中紧急跃维规避那样毫髮无伤,但在这太空天灾一般的攻击中最后的损伤甚至还没有先前围剿使徒大军时严重,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可以接受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不是笃定我不敢对神国军出手的么?」炜忉尊的声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语气饶有兴致:「说起来,你为什么不让自己手下的指挥官用常规方法跃维规避?」 解侣棽没理他,却是曲芸接过了话头:「堂堂世界神捨近求远用这种看似威力无穷实则极其低级自然的手段攻击,就算她没法像依子这样直接感受到世界膜法则被巨额高维能量压迫,也总该猜到跨越维度后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了。 你想要的,无非是让我们自投罗网超越现实的界限,好去到你可以无所顾忌的领域让你毫无悬念地一网打尽。 话说依子真觉得您老人家是神仙当久了把天下英豪都看成傻子耍啊。投影一个分身进来,还敢自以为我们看不透你的忌惮?还是你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分辨不出投影和真身? 若不出手就算了,既然你做出了刚才那样的攻击,在依子眼里,可就和不着寸缕没什么区别了。 顺便不要以为她会意外你的出手。你是否动手,会动用多大的本事,原本就在她想要试探的范畴。你以为我们不自量力想要凭藉底层宇宙的力量消灭你的真身不可能完成所以才有恃无恐? 老实告诉你,依子根本就不想见到你的本尊。费那么大工夫把你诓进局中,还真就是想看看你能压抑自己忍耐到什么时候!」 「呃……」解侣棽哀怨地瞥了曲芸一眼:「其实我是真想把他的本尊灭杀在这里来着,你说来的是投影我还挺失望来着……」 她不是有意气炜忉尊,而是自身没有体验过进化与境界的差异,一直以来倚仗整个世界后勤与集大成科技力量的解侣棽根本就没见过何为创世神。而以她所掌握的在底层宇宙已经走到极限的科学,也完全无法涉及到六维之上维度的认知理解罢了。 不过炜忉尊可是一听就炸了。这种漫不经心的大实话简直比曲芸精心设计的挑唆更让人疯狂。 眨眼间,外面太空中大量的空间破碎了。这是曲芸第一次亲眼见证到世界破碎的过程。世界碎片四处飞溅崩解,最后全都变成了大量手指甲大小的褐色晶体,那便是能量点了。 与此同时,各种不符合自然常理与宇宙常数的诡异现象在炜忉尊与神国舰队间的太空中肆虐,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高温得固态水像塑料泡沫般一碰就碎;一缕缕从殉爆飞船中散溢出的空气分分凝结成幻想生灵的形态,开始撕扯着合金装甲大快朵颐; 尚未死透的灵魂被附着在金属碎片上,惊慌失措地发出惹人牙酸地哀鸣;而他们的声音在纯粹三维层面真空中毫无阻碍地传播到每一艘飞船内部…… 这些并非炜忉尊的攻击手段,而是刚刚诞生的悖影现象。能量不灭,质能守恆,当世界因种种原因发生崩解时,所产生的便是能量点与悖影两件伴生物了。 而真正的攻击是……透过那种种诡异的现象,解侣棽从空间的裂缝中看到了……一整条银河。 1142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别慌,他不敢把那玩意丢过来的。若他真敢做,我们就胜了。而且抛开舰队不谈,唯独你这艘飞船是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攻击留下的对吗?其实他真正的攻击手段是……」看到解侣棽目瞪口呆的模样,曲芸出声提点。 她对这些未来科技可以说一窍不通,但多次隔空交手让她太了解解侣棽了。这是一位像她一样自诩为棋手的角色,对世界的疏离感让她根本不可能自己冒险入局。 解侣棽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手里必然有可以瞬间脱离战场与一切致命威胁的底牌……就像曲芸自己一样。 「是引力。不要在别人的领域里教育别人啊你这自恋狂!」解侣棽拍着控制台喊道:「全体都有,反引力系统最大功率,进入引力隐形状态!」 见到面前舰队的反应,炜忉尊微微皱眉。 他确实有能力将一条银河直接拍进底层宇宙的任何世界,但他也确如曲芸所料;既不敢真身降临,亦不敢对此方世界干涉到那种程度。 尽管他与面前这些卑微的蝼蚁有着生命本质上不可逾越的差距,但如果既不能凭藉对方对突发状况失措的一瞬将所有人捲走去自己的领域,又不能诱骗这些小虫子跃维投入他用神力塑造的幻想恆阳中,眼前的局面可就真有些让人苦手了。 然而苦手的仅仅是自以为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准备的炜忉尊。对面的统帅小姐为了今天一战可是早就拟定下不知多少套方案了。 只见舰队的柱状阵列缓缓散开,形成了一种相对均匀分布,但彼此间位置却难以寻到任何规律的点阵式球状阵型,在相对太空站场而言极小的一片星域内把炜忉尊隐隐包围在中心。 然后,便有一艘小小的侦查舰脱离阵列,向着炜忉尊单独加速冲去。 对此,炜忉尊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安全的手段对付这些虫子,但他却绝不相信他们能够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 然后,他便听到那艘外表找不出任何破绽的特殊飞船上少女们不温不火的谈话: 「音乐家对于魔法的研究让她能想到用奥法空洞对付你手下的走狗,这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但同样的,自打使徒在玛塔尔神国肆虐,我就一直在研究神术的本质。 这点小小的认知对于你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本身没有力量的弱者,知识与细节却可以变成决定命运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使徒地下大圣堂中的祭台我仔细研究过。那件使徒用以和他们主子联繫,时不时便会爆发出一丝神力威能的玩意从里到外竟然不包含任何体系的任何阵法。换句话说,导致神力传导共鸣的,只可能是构筑祭台的材料本身。 于是我就对那种材料构成进行了分析。既然你手下的走狗能够利用我们底层宇宙的资源制造出这玩意,那么就不存在我解侣棽无法分析仿造的可能。」 说到这里,解侣棽英姿勃发,一改始终不变的懒散透射出难以置信的压迫感:「有趣的是,这合金与使徒金面的材质完全一致,由九成九的黄金与微量的精金,秘银,山铜,固化汞,以及更常见的锡,硅,镉,锕等等合成。 它肯定有自己的名字,我就不瞎起了。而真正有趣的事情从这里才开始,你猜猜我用这种和解做实验是发现了什么? 看你不太聪明的样子,给你个小提示。当时可是又一位金面神使的脑袋连带着面具泡在我的实验室里哦……」 趁着解侣棽分散炜忉尊的注意力,原本就没被当回事的侦查舰已经冲到了后者脸前。 然后,在这位创世神突然感知到大事不妙却也来不及用这具分身採取什么有效措施的瞬间,侦查舰自爆了…… 曲芸终于明白这样一位连拉马克游戏都没参与过的凡人智者为什么敢于像她一样挑战创世神的地位了。 而且她有些惊诧于那艘侦查舰自爆的威力。以她的境界,足以看出原本稳固的世界空间都被这次自爆炸出丝丝裂隙。 零星飞散出的能量点表示……解侣棽这张底牌哪怕威力相差甚远,但本质却已经达到了炜忉尊刚刚所施展手段的那种高度!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但凡端详一下统帅在整片星域布设的阵型就可以判断出……整个神国舰队每一艘上面都搭载有同等属性,同等或更大级数的自爆装置。 想到这里曲芸勾起嘴角。什么「用能量武器轰平地球」?那种漏洞百出,根本无法确保龙隐界母星生灵彻底灭绝的手段怎么可能出自眼前这位姐姐之手? 从一开始,她打得便是通过舰队自爆彻底摧毁地球的主意! 事实上只要能想到这一点,就会发现这个想法其实比看起来靠谱得多。以所剩舰队的火力对地球进行持续打击的话到【清算】完结时能否真正彻底摧毁龙隐界很难判断,这恐怕是个听天由命的选择。 但若是让舰队保持同步轨道,集中火力轰出一道直抵地心的大洞却是一定能办到的。接下来只要让足够数量的飞船前赴后继地冲进去自爆,那么就可以万无一失地确保龙隐界无人生还。 只是……无论统帅小姐构思得有多么天衣无缝,在育成法面前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即便她现在便想通了,恐怕已经来不及改变任何事了。 炜忉尊被金光覆盖从外面无法观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事实上他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具分身反倒凝实了许多,周身神力澎湃难以平復。 三维层次的爆炸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任何影响更遑论威胁。但刚刚的自爆中,他意识到自己被不可控制地召唤神降了。 抬眼看向四周毫无破绽的全方位包围,炜忉尊的眉头深深皱起。无论向哪个方向冲过去,恐怕还没等他冲出包围圈就会被连续的自爆逼到体内神力积累超出极限。 低维生物很难理解。从量子的视角去看,一但某具分身积累的能量突破极限,那么他便会在客观意义上成为本尊,也即是所谓神降。这是无法以神力改变的,像三大定律一样最原始的物理法则。 事实上,他们这些创世神本就习惯藉助这种手段在不同分身间切换行走于诸天万域的。 这种效应对于创世神本神而言并不会造成任何困扰,顶多像打游戏时自己的角色被敌人随机传送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已,无非就是本尊降临在自愿之外的地方这点儿事儿。 但是介于他此刻的立场与两大宇宙间发生【清算】现象带来的敏感程度,「本尊降临」本身就将导致对他而言最致命得下场,必然会把事情推向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战场外闲庭信步有说有笑的那两个少女,显然像他自已一样了解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让炜忉尊感到十分困惑,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统帅用来攻击自己的方法思路。 这是神才应当懂得的手段,却被眼前这只连应选者都算不上的最低等蝼蚁自行参悟出来! 1143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炜忉尊愤怒了。被一群蝼蚁逼到如此境地,已经不是一句大意了便可以自我安慰的。 此时此刻,他的存在本身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惊慌。这是他不知多少亿年来,自从三神之乱后便未曾再感受到过的。 他的情绪毫无遮掩,淋漓尽致地映射在身体的姿态与动作上,看得曲芸咋舌。她没想到过传说中那些伴随着无数宇宙生生灭灭而恆古长存的创世神们居然可以表现得如此……也不知该说是幼稚,亦或是返璞归真? 不过她不会妄自揣度人活了数百亿年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这种自己当下无法合理推测理解想像的事情。眼下需要做的,就是怎么应对外面那傢伙丧心病狂的反扑。 「你也看到了,对他而言似乎显露神力破坏宇宙甚至不惜连带着自己的分身一起灰飞烟灭也远好过被迫真身降临的结果呢。 说实话,对依子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只是我们这边虽然有把握消灭掉这具分身,但是却想不到什么办法把事情引导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呢,」 闭目感受着飞船外面那原本高高隐匿于四维层次的虚幻正在逐渐逼近,曲芸有意提醒解侣棽道: 「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高能物体正在从高维不断地跌落直指这里。在依子看上去那东西似乎像是许多恆星的集合,当然这也是局限于自己眼光无法真正理解其本质的缘故。 所以说,既然你准备得那么充分,就让依子来见证一下伟大的统帅小姐是採用何等神迹来解决眼下的危机吧。」 解侣棽苦笑,她的座驾连隐没在虚空中正在降临的高维物体都未能扫描到:「我不如你,一早在那场名为海盗追猎的游戏中就意识到了。 所以说欺负我很有意思么?既然你有解决这分身的办法就赶紧拿出来用啊!非要等着外面那货狗急跳墙拖着两个世界一起同归于尽?你敢信将我们的胜负拱手交由这外人身上?」 「其实挺喜欢看你求我的,」曲芸笑了,挑起一边嘴角,满满地从容邪魅:「不过依子这人就是心软,还是不忍心那么欺负你啊。 既然你这么坦诚地认输了,依子也不坑你。给你个提示吧,也不知道你驾驶的这玩意脱离现场需要多长时间,如果不能做到法随心动的程度,现在就可以开始跑路了。」 「什么?!」解侣棽面露错愕。她第一时间以为曲芸的意思是诓了自己,其实她也没有对付炜忉尊分身的手段。但随即一想又意识到不可能。以音乐家的性子,若非手中有充足的胜算根本就没道理亲自跑来战场被人羞辱啊。 倒不是解侣棽才思愚钝,而是即便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最后这位世界神的手段还是超过了自己所能掌控的极限。深深的无力与对面音乐家笑盈盈的自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在毫无察觉的一瞬心理自然而然产生了依赖对方的念头。 她实在是太过憎恨使徒了,以至于在最紧急的一刻甚至忘记了两人间敌对的关系和外界赋予自己本应坚守的立场。 这样的反应落在曲芸那洞悉人心的双眸中自是显得有些可爱的,所以她好心解释了一句: 「其实吧,你的误区在于把这玩意当成『神』来对付了。事实上无论本体如何超出认知,但我们此刻所面对的东西本质上就是一个『分身』啊。对付分身,只要短时间内投入足够高能量的冲击,就一定可以毁灭的啊!」 曲芸说着,一对嘴角高高咧起,露出一张比解侣棽更像是疯狂科学家的狰狞笑脸:「解侣棽?你……真的该抓紧时间逃走了。依子可不想收官之时,棋桌对面少了对手啊。」 顺着解侣棽的目光向外面竭力闪避着陆续沖向他自爆的飞船,丧心病狂蓄势反扑的炜忉尊看去,她撇撇嘴补充道:「那个,还不配。」 …… 时间稍稍向前推一点点,地球轨道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阵线。 用人间炼狱来形容战场的惨烈程度尚且不及,因为这血肉横飞漆黑一片且温度远远低于冰点的太空战场早已不似人间。 云裳仙子们尚且仅凭着收穫龙女姐姐意志的心愿,可以以保全自身为底线进行战斗,但由欧里庇得斯之泪中源源不断飞出的地球防卫军凡人将士们可没有半寸退路。 能活到战争胜利只能是可望不可及,由上天选择虚无缥缈的运气;战死,亦或不战而死,成为他们唯一可以自己把握的选择。 龙隐界的科技本就落后于玛塔尔神国;在近距离的太空搏杀中,强大的应选者个体又本就是笨拙太空载具的克星。 而龙隐界这边根本没有时间去培训真正的太空军战士,霍别璃与黑暗天空她们只能强制整掉了包括民航驾驶员在内的全球所有有飞行经验的凡人临时组成了太空军战机分队。 当这样一支赶鸭子上架的杂牌军遇到在太空中行动自由的强大应选者,能够取得眼下不到一百比一的战绩已经可以算是临时训练能够达到的最高奇蹟了。 事实上这些凡人驾驶员能做的与神降战场上那些领命自爆的神国舰长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驾驶战机不断前赴后继赶去送死而已。所起到的意义,也不过就是拖延一点时间。 冲锋的命令是戴子书下的,他也没有被告知曲芸的全盘计划,但他信任那个被自家团长寄予无限厚望的少女。 「在接到开火命令前,尽力保护这座武器在可以运行的最低完整性限度上就行。即便你拼死保护它倖存下来,我们也没有再开火第二发的意义和余地。欧里庇得斯之泪很重要,但绝非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手,别太拼命就好。」 曲芸留给戴子书的就只有这么一道随随便便的口信。但是在戴子书眼里,这便是他在战争最后时刻所能贡献的一切。值得他拼上手下众多将士以及他自己的性命去确保曲芸留下的目标被达成。 事实上抛开物质现实不谈,学者这种生物在精神上基本都是形而上的存在。说难听些便是不懂脚踏实地,而说好听些便是——高尚。 他们投身于各自专精的领域大约有一半是出于精力充沛难以遏制得兴趣,比如曲芸;另一半则是以使命感和奉献精神主导着自身的追求,比如戴子书。 或许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有顶级团队的玩家里唯有戴子书和蓝枫两人没有被安排在直面敌人的战斗第一线。 蓝枫被留下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曲芸足够信任在即将接到的那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命令后会毫不迟疑直接执行,又有能力操纵欧里庇得斯之泪瞄准射击的炮手与机械师。 而戴子书……曲芸觉得龙女姐姐应当是不愿见他牺牲的。 1144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事实上,前仆后继的战机编队只能拖慢敌人的脚步。真正能够趁敌人刚刚冲出而来不及反应将之迅速高效斩杀的便只有尹熙颐和康斯妮两人。 梅娴诗不弱,但她的实力本就不在真刀真枪的拼杀上,加上任棉霜护卫两人合力才将将把一片星域中临近的三扇虫洞出口给压制住。 毕竟神国的应选者强弱不一,唯一任何人都无法迴避的破绽就只有冲出虫洞空间降维那一瞬的硬直。一旦失却了这个时机,蜂拥而出的应选者中甚至不乏实力在两人之上,且对于太空站经验远更丰富的强者。 加上远处尹熙颐和康斯妮两人全力控制的七道出口,便已经是云裳仙府拼尽全力所创造的奇蹟了。 但奇蹟也是有极限的。当第十一道单兵虫洞在距离欧里庇得斯之泪更远的位置开启时,抛弃防线各自撤退的选项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中。 仙子们没有第一时间退走,更多是因为含着一口气不甘示弱。她们并不认为自己按照曲芸计划好的方式退走会给整场战争的结局打来什么影响,也没有人认定有必要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但若是在这里退了,就等于被排除在这场决定两个世界命运的决战之外。也同样意味着……否定了自己两年来的生死歷练积累下的全部意义。 如果到最后仍旧无法帮上她什么,那么自己又为何含辛茹苦披荆斩棘走到今天? 于是她们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无视远方那络绎不绝涌出敌人的洞口。虽然她们都备有可以安全脱离战场的后手,但多一个敌人就意味着脱离的「安全」与把握少去一分。 但不出数息,仙子们便开始感谢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坚持。 远方本已列阵开始组织突击阵型向自己这边冲来的敌人突然被打乱了阵脚。神国应选者的阵列前,虚无而死寂的天空中突然爆发出密集而恐怖的雷电。 这攻击范围太过广阔,足足覆盖了一座大都市的区域。虽然在太空中看起来仍旧渺小到不值一提,但却将战场后方陆续开启的九扇虫洞出口全部囊括其中。 无论是已经列阵的应选者,亦或是那些仍旧摩肩接踵向外冲出来的,都在这无差别的天灾前被电得浑身僵硬剧痛难耐。一些实力低微的玩家更是直接被活生生电死当场。 尹熙颐和任棉霜都不禁顿足侧目,被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吸引去了注意。老燕都城大灾变当日,正是这般异象摧毁了大庸国防战机编队,用恐惧支配了整片天空。 这是大精灵庭团长尼亚莫到了。 在跨时代的太空装备保护下,直接被电死的神国战士少之又少。其中更有些已经达到梅娴诗和任棉霜她们那个水准的强者直接通过能量流向判断朝着尼亚莫藏身的方向冲去。 但冲锋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位壮硕的女巨人孤身拦在军势之前,单凭一对铁拳挡下了冲锋的锋芒。 在桑海民众的信仰中,阿萨瓦雅是大地的女神。而这位大精灵庭的主战强者也确实是因为专向进化共鸣大地精灵的能力而获得盛名。换句话说,太空战争不仅不是她的主场,还是对她而言最为不利的险地。 但偏偏,这位女战神硬是一拳一个,轰爆了率先冲过来的那几位和她同阶的强者的脑袋。 后面的神国军不得不放慢了冲锋的速度,各自心中莫名惊诧。唯有少数细心的人才会发现每一个被阿萨瓦雅打死的强者都在做好准备迎接攻击的最后一瞬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在尼亚莫身边,一个干瘪皱巴的小老头盘膝而坐,用他那清澈的眸子在最关键的瞬间出其不意地扰乱了敌人的心智。他做得炉火纯青,不留破绽。布涅,才是大精灵庭这一战中真正的主导者。 「后退!结阵防御,等待援军!」有看出大精灵庭布局玄机的团长冷静分析出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单凭自己这些已经冲出虫洞的应选者或许数量是敌人的十几倍,但实力上却完全被碾压。 凭藉强者对于境界的敏锐感知,他们判断出自己正在面对龙隐界真正的精锐底牌。这是一只不输于【年代】,【征服者】,【雷厉风行】那样全宇宙最顶尖战力的团队。 理想很丰满。哪怕自己这一方所有的虫洞出口都被压制,他们也可以等到其它方面的虫洞冲出援军从四面八方包夹敌人。突围,以致最终围歼。 统帅的策略万无一失,就连围攻部队会因为虫洞出口的破绽被敌方精锐压制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没有任何精英团队可以掌控住分散在广袤太空中的上百出口,即便全员世界神的团队也不可能做到。 带着这样的想法,神国的团长们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虚空,然后就被那边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种种难以置信的小概率不幸巧合在他们的视野中接二连三地显现: 被击毁的龙隐界战机恰巧爆毁在虫洞出口扰乱了空间的稳定;打向大精灵庭那边的雷射束被恰巧飞过的全反射碎片反射到毫无防备的友军强者身上;两扇虫洞出口因为巧合开启时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通行…… 诺查丹马斯这一次是在不计代价地全力出手了。对于曲芸的计划,他自然知道的比旁人更多,也知道眼前这整场战争中看似最惨烈的一役其实不过是虚晃一招而已。 但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全力达成音乐家心目中的最优结果,才能免得被那傢伙事后计较把龙女的责任算到自己头上。最低的底线,他也需要保证云裳仙子们全员全身而退才行。 管家在他身边来回穿梭。并未直接发动任何攻击,只在人为扰动着空间中事物给自家主人的力量创造发挥的空间。 而所有异象中最奇特的,甚至还有三扇好端端的虫洞出口安然开启,没有任何敌人进行干涉却也没有任何友军从中冲出。那是巴黎咖啡馆里的那位披着洋娃娃般捲髮的贵妇波拿巴的手笔。 通过扭曲第四维度制造出常人无法感知的捷径,她让面前虫洞中冲出的敌人在踏出来的一瞬间就等于同时踏入虫洞原路返回。而这个过程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丝毫感知,只以为自己还未抵达目得地。 波拿巴距离激战的战场最远,身边也有着最为周全的保护。因为她的存在,才是曲芸留给龙隐界顶尖强者们的完美退路。 欧里庇得斯之泪内部是有直通地表的奥法传送门的,那是她留给蓝枫和戴子书的退路。但在整座太空要塞都有可能被破坏掉的前提下,曲芸不可能冒险让伙伴们勉强从要塞内部退走。 1145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后方的增援眼看着不可能到达了,大精灵庭围攻下绝望的团长们又将期冀的目光投向前方。 然后他们看到了……在战线最前方,最靠近太空要塞的战区,那些冲出虫洞的神国战士们得到了最惨烈的招待。 数万飞剑在太空中像是金属的鸟群般左冲右突,剑刃之下竟无一合之敌。那些领军的团长都只能用尽浑身手段方能在乱剑丛冢自保,毫无还手之力。 修仙一道本就漫长。原本数十年无甚寸进的李宗竟然在龙女身殒后突破了境界。 只见他左手印有纹身的两指一併,上面阴鱼与阳鱼纹身合一而生太极,数股鸟群般翻飞的剑流便旋转着聚合在一起,将那些苦苦支撑的团长们绞杀个干净。 作为飞剑鸟群的背景,冰冷到接近极限的太空居然不可思议地燃烧成一片轰轰烈烈的火海。能够违逆天理如此张扬最极致纯粹的自我的,唯有魔法三大体系之一的,极其罕见的灵术师们才能做到。 与曲芸【飞弹】那操纵空气中可燃气体形态密度的奥法不同,夏子衿的灵术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力量。无论外面有没有空气,是否能够支持燃烧作用,契约火焰魔灵体的灵术师就是能把真空也烧给你看。 那是一团最纯粹的怒火,压抑着子衿妹妹痛失自己最敬仰爱慕之人而无处发泄的所有情绪。那也是整片战场上,唯一可以直接烧毁虫洞出口,摧毁空间稳定的力量。 看到这样一幕,巨大战争天体中的戴子书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旁观者清,他十分明白眼前这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不但寸步不让反而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胜势缘何而来。 大精灵庭,诸世纪,九州……加上因为本就擅长空战,辗转于诸多零散在外围较小虫洞出口的金宫黑暗天空等人,龙隐界四大冠名团队史无前例地齐聚一堂并肩作战。 在这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阻击下,源源不断来袭的神国大军居然硬是没能取得任何战果,双方维持着焦灼。 参与【清算】的两大世界在顶级战力上本来差别不大,但自海盗追猎那场游戏中音乐家带领云裳仙府全歼玛塔尔神国真正最顶尖的一股力量以来,双方高层战力的天平就已经发生了倾斜变化。 也正是经过那一战,「永无败绩」的统帅彻底将「战胜音乐家」这个本应核心的战略目标从自己的谋划中删去。 至于所谓仍旧剩下的八十多支顶尖团队,那只不过是泛泛而谈罢了。 当这些一流强者先是被四分布局,接着又因为被分散化的单兵虫洞间隔了时间与空间,根本无法即时形成行之有效的唿应之时,就註定了他们在这场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战中所能发挥的作用极限了。 但这……会是统帅的极限么? 轰! 血淋淋的太空战场上并无法传播任何声响,但后方欧里庇得斯之泪那庞大舰体上飞射而出的大面积碎片却仿佛在战士们心中引爆了火药桶,震耳欲聋。 站在己方战机残骸与敌人尸体碎块中好不容易压制住正面战场的云裳仙子们只觉得脑袋都嗡的一下。 「真见鬼!就这么炸了?我们在这拼死拼活,那些低阶超人都干嘛去了?」满身煳着鲜血冰碴,看起来整个身体外表疙疙瘩瘩全是尖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般狰狞的任棉霜在心中咆哮着。 那些血一半是敌人的,另一半是她自己的。仗着快速癒合的能力,她一直大开大合用以伤换伤的打法高效收割着同级敌人的性命。 「你觉得芸芸会把我们派来最危险的地方,让那些根本就不想出力混吃等死甚至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投敌者的傢伙们坐享其成?」尹熙颐的思绪依旧十分沉稳宁静,安抚着任姐的躁动: 「那些人中混杂着不少叛徒。林子大了,总有些鸟蠢到不懂算一算人家手里到底有多少叛投者名额,被统帅随随便便忽悠去超过名额十几倍的傻瓜。 而剩下那些中低阶的傢伙也大多只想自保。到了生死关头,还真没有眼前这些神国狂信者的魄力。 把他们放进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肯定是不现实的,就算芸芸说有办法把所有叛徒都找出来清理掉,剩下那些傢伙见到形势不利也极有可能四散而逃甚至譁变。 放心,他们被留在地球到这里之间的必经之路上了。等我们这边完成任务离开,剩下的敌人必定会孤注一掷向地球发起同归于尽的冲锋。那时候,就是这些傢伙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到那个时候,这些人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眼看着失去生存希望的敌人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逃跑的人,这一览无余的太空也没有地方给他们藏身。 这种差异源于社会形态。龙隐界的超人绝大多数都是安逸生活在21世纪文明社会的普通人被无意捲入拉马克游戏的。对他们而言,自己的生存与眼前利益本就高于一切。 而神国那边虽然教廷同样无力掌控游戏中的圈子人人各自为战,但完备的引导机制使得能够有资格加入游戏的大多数都是家族,门派,以致整个教廷的精英。 在这些人眼里,大局观与荣耀信仰很多时候本就可以帮助他们做到许多凡人无法想像的事情。 至于那些被曲芸塞进罐头仓打上地球防卫轨道的中低阶超人们是否全都如此不堪,就没有一个带有敢于同归于尽的血性?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曲芸把他们送上来也不是纯粹当炮灰的。客观来讲,这只是把这些一有退路就逃避的傢伙逼到背水一战的境地,去完成一项云裳仙府自打成立以来就时时刻刻没有逃避过得生死挑战而已。 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会死亡,而剩下的那些则註定发生蜕变。曲芸留下的既是九死一生的绝望,同时也是脱胎换骨的机遇与希望。 龙女走了,曲芸也即将离开。老派强者中经此一劫还不知道能有多少倖存下来。到时候龙隐界若仍旧需要与使徒战斗,那么这些经过洗礼的新生代强者便会成为继续斗争的坚实根基。 至于这些倖存的强者最后是否会嫉恨于她,那又与曲芸何干?有本事你们一个个也都登神飞升来上界打依子啊? 1146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要不然,我们还是把这边的情况向芸芸汇报一下吧?」众人心中响起梅娴诗的思绪。她极少发声,每次开了口,大多都是极有必要的。 但这一次尹熙颐却是立刻否决了:「不行,她那边应当比这里危急得多。现在打扰她很危险的,我们再坚持一下,等到开火的指令就好了。我们还撑得住,再坚持一下就好!」 「可是……任姐快要撑不下去了。」梅娴诗也不争辩,只是道出她医道圣手一眼看出的隐患。 刚才身后要塞被从内破坏引得众人一瞬分神。原本大开大合混在敌阵中的任棉霜身上立即被开了数个大洞,盾牌也脱手而去。 这样的破绽本不算什么,但是梅娴诗却一眼看出即便吞服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任姐的身体癒合速度还是肉眼可见地下降了。随着大量失血细胞内储备的能量在迅速流失,很显然她无法再坚持太久了。 更糟糕的是,源源不绝的敌人在持续增加着。因为一直四处救场而分散落单,金宫那位名为木棒的高壮男子中了敌人留在太空中的诡异陷阱已经阵亡。 原本凭藉个体实力压制的局面,终究被敌人逐渐增加的数量彻底扭转。而最致命的还是突入欧里庇得斯内部的敌人。 尹熙颐想不明白这么广袤的一片太空己方真的就那么背,被敌人跨越两个宇宙投放的虫洞正巧击中内部? 殊不知此刻正在欧里庇得斯之泪中大肆破坏的只有不足百人。从神国母星投放攻击并期待运气足够好能正巧打中敌人这种事情统帅是不会干的。 事实的真相是,统帅小姐在陪曲芸和炜忉尊过招时一直在暗中同时指挥着太阳系两端的两个不同战场。 那近百精锐战士并非来自一开始在神国首都打开的虫洞,而是刚刚在得到战场反馈回的精确坐标后,统帅小姐从脚下的舰队近距离精确瞄准欧里庇得斯之类而投放的。 她并没有倾巢而动放弃舰队直接带领所有战斗人员奔赴欧里庇得斯之泪防卫战线,因为无论是对付炜忉尊还是接下来使用舰队摧毁龙隐界地球的优先级都要高于破坏欧里庇得斯之泪。 至于那太空要塞内部突然出现的近百位精锐……确实不可能是那一方战场上四大域分界组冠名团队外加大半支云裳仙府的对手,但她却有十成的把握他们能在被找出消灭之前完成破坏要塞的任务。 兵力分配最优布局的比例,解侣棽的计算比光脑更加精准。 但此刻,她却是笑不出来的。音乐家或许至今仍未察觉她做出的小动作,但终究是棋高一手。 她说过自己有把握对付这个炜忉尊,恐怕不会食言。而之所以在这个情况下还告诉自己该逃走了……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欧里庇得斯之泪那唯一一次开火的机会,瞄准的正是自己现在所处的这片战场! 【清算】临头,那个疯子居然像自己一样把最终目标指向了棋盘外的布局者。而且比自己更加决绝,更加狡猾,更加无法无天。 从一开始看似合作对抗使徒时双方便各留了一手,即便在两人心中最优先的敌人永远是至高神圣裁判团,但谁也不甘心就那么轻易把自己的世界送去陪葬而无所作为。 神国那边看似要用常规战法轰平地球的舰队得到的指令其实是更加保险也更加疯狂的自爆突袭;而龙隐界这边欧里庇得斯之泪开火的目标也一开始就没有朝向神国母星,而是对准了被迫入局的幕后黑手…… 同时,也是神国的舰队。 两人同样在暗度陈仓的时候,曲芸多了一步一箭双鵰。 原来她故意送出黑塔不是因为担心统帅不替她打使徒,而是在早已确定解侣棽意图的前提下一边帮助她达成统一内部声音的目的,另一边则通过透露出欧里庇得斯之泪只能开火一次的情报让统帅忽略自身舰队所承受的风险。 或者说,后者才是曲芸所隐藏的真正的目的。 解侣棽的座驾中,曲芸道出逃命的建议后便在对方目瞪口呆中取出一条祈愿之柱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是真的豪。毕竟她给伙伴那边留了诸世纪的波拿巴,自己这里却没有任何其它能够在创世神眼皮底下安然脱离的其他手段。 曲芸清楚这一战之后自己恐怕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了,自然对最后的库存毫无不舍。她甚至还给了一起过来帮她打掩护的甄辉齐一枚。 临走前她还当着解侣棽的面向欧里庇得斯战场那边传达了开火的命令,这是在暗示对方不要多动小心思,来不及了。 看着消失不见的曲芸,统帅小姐只是眨了两下眼便启动了座驾上只能使用一次的量子重定位系统。 这项技术可以藉助第四维度众生无意识散乱出的思绪集合凝聚出的力量将飞船的存在于「客观」的大世界尺度上重新定位。 它是一门诸天万界尚未曾出现,拉马克游戏系统也没有贩卖,解侣棽自己还在研究的技术。启动这个系统有着巨大的风险,甚至有可能连主人自身的存在都抹消掉,落到个和那位霍鑫半斤八两的下场。 但解侣棽还是毅然决然启动了,她知道没有时间了。 系统完全启动生效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这里到欧里庇得斯之泪攻防战场大约有十二分钟光速的距离,而黑塔中欧里庇得斯之泪能量攻击的参数显示……它比光速更快一点! 正是这一点,方才引发质变,让攻击的强度达到了足以彻底摧毁一颗行星的程度。 太空战阵中,左突右沖的炜忉尊在一艘艘神国战舰悍不畏死的自爆下极不情愿地被迫增长着自身的神力。直到有一艘战舰冲到自己面前被自己挥手泯灭时并没有发生自爆,他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 原本嘛,神国军前来参战为得是搏一条生路而非不明不白的送死。冷不丁接到「自爆」这种命令肯定会有人无法接受。 只是解侣棽倚仗自己的权限和技术事先动过手脚,让那些想要驾船逃离的舰长被剥夺了对自身飞船的控制,不得不按照她的计划赴死。 但系统虽然被解侣棽全权掌控,飞船上的人却是活的。于是就有人想到各种手段逃生。比如……将自己飞船上自爆用的装置物理卸载。 事实上在一位世界神面前,这种小手段是根本不可能博得一条生路的,但它却偏偏帮助炜忉尊的分身开闢出一条生路来。 就在炜忉尊刚刚松下一口气,观测发生异变的飞船并用非人的头脑演算出一条脱离战场的路径时,他惊悚地回过头去,也顾不上沖向自己的飞船继续增长自己的神力,就那么呆呆看着突然闪亮火热的星空。 一瞬间,一条火线点亮苍穹。 在外人眼中那只是一条明亮刺眼难以直视的细线,但实际上它的直径却要远远大于整片战场。一转眼便吞没了炜忉尊以及正在交战的全部舰队。 能量武器有可能毁灭一位创世神么?万事皆有可能,这个问题还真不好下定论。 但战场中的炜忉尊只是一具分身,而欧里庇得斯之泪是三神留下的武器,原本就是为了对抗至高神圣裁判团而设计。 曲芸自信能够对付炜忉尊的底气便是来源于此了。 虽然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戴子书都只是按图索骥,未能完全弄清楚它攻击中独特属性与爆炸般激增的威力源自何方,但她相信创造出手中雷特辛之书与解围之神的那几位一路帮助她走到今天的老傢伙,这一次也不会让她失望。 于是,待赤焰散尽,并没有留下任何悬念。龙隐界的宇宙一如亘古不变的冰冷死寂;而在这以人力对抗过神明的战场上,连一片可以诉说这里曾经发生的旷世决战的残片都未能留下。 下一刻,在不知不觉中,世界的时间速率改变了。 没有人说得清宇宙得运行原理,至少在底层宇宙中没有。也不知道是炜忉尊的消亡还是那撕裂时空的炽焰颠覆了【清算】平稳而自信的脚步。 两大宇宙的融合,开始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比率加速走向终焉。 1147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自身存在被解构再重塑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解侣棽发现自己并没有产生任何预料之外的异变。 身体既没有和甲板融合在一起,脑子里也没有多出几千万个不同的念头,可喜可贺。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舰队方面的战果,音乐家精心策划的布局,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生路的。 取而代之的,她开始仔细思考起一个让她十分困扰的问题——她怎么敢把唯一一次攻击用在自己的舰队上?! 就算自己派去破坏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死士失手,音乐家也绝对不可能在【清算】结束前积累够足够的能量对着自家母星再来一发了。这是一个关于能量的问题。 难道龙隐界的底蕴比看起来更加深厚,她们有什么手段积攒并储存下了再次开火的能量? 话说回来,如果一开始瞄准的就是神国舰队,那音乐家多此一举跑到神国母星上去画个定位法阵又有什么意义啊? 等等……解侣棽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十分不妙的关键。 就在统帅小姐对于曲芸的布局似乎有所察觉却又想不通一些关要的时候,龙隐界「域」中谢帕洛之塔前,摇头晃脑哼着小调的高音谱号被一团错乱纠杂,难以名状的线条拦下。 说起来原本便是高维存在的域中难以被形象定义的事物有很多,比如远处虚无缥缈的建筑「道」,比如眼前只是声音没有形体的谢帕德之塔。但一位玩家长得这么抽象曲芸还真是第一次见。 说实话,她没在外面见过这傢伙的纹身徽章,现在对方成功勾起了她全部的好奇: 「诺查丹马斯?居然找到了这里,说明你全都『看到』了?」 曲芸不认识诺查丹玛斯的四维形态,但此时此刻能出现在此处的人除了这傢伙应该不存在别的可能了。 那团纠杂的线团回应道:「我只看到我该看到的,对于那些规则里我不能知道的,我自然是不知道。」 诺查丹马斯的回答像是禅机,但对话两人皆是心知肚明。曲芸瞒着所有人孤身至此正是为了发动来自解围之神记载的最终底牌,她已经收集齐了这道禁术的全部条件。 1「一位魔法师自愿牺牲充当媒介」 是龙女姐姐自愿代替了曲芸安排好的诺查丹马斯选择了自我牺牲。 2「五分之一个恆火单位的能源」 龙隐界确实没有储备能源的底牌,凭藉环绕半颗太阳的荆虹号也绝不可能即时完成能源的收集,但对于这一点,曲芸早有打算。 她的育成法与战场诡术师事无巨细的谋划不同,一直是让一切扰动都围绕一个最终的目的,关键时候一击致命。而这一次,她的目的便在于此处。 3「施术者没有对任何人有意明示暗示自己的意图」 这便是诺查丹马斯打机锋想要暗示的了。曲芸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东西,是他自己看出了一些。而且他对曲芸将要做的事情之本质有着极深的理解,他可以确保自己的观测不会对事情发展带来任何变数。 4「施术者失去『我』」 对于这一点曲芸其实是没有任何担心的。她确信自己既不会死也不会因其它的方式而消亡,因为她判断出这条规则是被动了手脚的。 点燃恆火,进阶世界神的她从解围之神上能够看出,有什么比曾经的三神更高层的力量干涉了解围之神的规则,对方的目的便是她本人。 而且这里的「失去」绝非字面意义上那种诡异惊悚的体现,而是具备某种值得她探究的神秘意义的。 同时所谓的「需要」应当是需要她办什么事情,所以才会选择用这种温和的方式让她自愿选择。毕竟她原本就并非必须要参与进【清算】中来,而如果对方想要索取的太多,解围之神所给出的手段也绝非她唯一的选择。 其实曲芸之所以愿意信任这个幕后帮助者的原因,主要还是他对解围之神温和又天衣无缝的干涉手段显示出他与三神力量的密切关系。对于那三位留给她诸多遗产帮助她一路成长至今的逝者,曲芸还是存在相当的好感的。 5「以可以与更高层次沟通的节点为媒介」 这便是曲芸特意跑去玛塔尔神国首都一趟所完成的布置了。就像解侣棽刚刚有所察觉的一样,曲芸留下的魔法大阵根本就不是什么欧里庇得斯之泪的定位系统。而是更加诡异,致命,让人难以想像的灾难。 6「藉助神器的力量」 三大神器已经被曲芸集齐两件。与其说是冥冥中的宿命,她更倾向于有什么人和力量在引导着一切的发生。这种不着边际的操盘无法瞒过她的眼睛,因为她本人就是育成法大师。 7「用成熟的魔导介质在受魔体表面刻画魔法阵」 神国首都地下大圣堂的法阵远超曲芸如今能理解的极限。她是按照解围之神上显示的指示所描绘的。至于所用的介质…… 曲芸虽然无视人命,但绝非康斯妮那样嗜杀取乐。花大力气在后院埋了那么多人,为的便是培育出真正成熟的彼岸花与幽灵草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曲芸魔爪下那些曾经从小偷小摸到祸乱一方的「无辜」牺牲者,在某种意义上也变成了牺牲自我拯救世界的英雄。 当然,是在他们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既然你明白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知道,那你还跑过来找依子干嘛?不会是无聊到为了炫耀自己的洞察力特意过来一趟吧?说起来你这傢伙擅自把自己的牺牲转嫁到她身上,依子可还没找你算帐呢。」 高音谱号说着甩了甩符尾,却丝毫没有像话里说的那样动怒的意思。 「怎么会,」线团抽象地笑了笑:「我来一是为了让你放心。毕竟我有所察觉的事情恐怕是瞒不过你的,不如坦诚告知免得节外生枝误了你的计划。 再有呢,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就我所知的部分,你的算盘恐怕瞒不过那位统帅的。」 高音谱号闻言开心地笑了,坦然道:「肯定瞒不过,但是根本不需要瞒过她。与依子一般,她从未掌握所有的实际操作的权限,只是作为一颗头脑在行动。 有趣的事情就在这里了。人们明明知道自己选出的人比自己所做出的判断更加理智有效,但是性命攸关时,却就是没有办法冷静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呢。 不然你以为依子为什么从来不把自己的计划向手下那些实权者和盘托出呢?无论但是他们表示怎样的信任和理解,但事到临头时,总会有些傢伙跳出来干些蠢事。 人这东西啊,从本能上就是没有办法轻信其它同类呢。越是智慧发达,复杂的个体,便越是如此。于是从育成法的视角,我看到玛塔尔神国指挥系统的致命破绽。 对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帮我跟她们说一声,上界见。」 曲芸对于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这份自信源自于对于玛塔尔神国高层中每位个体的详细情报。 以她的立场,确实很难事无巨细地查明那些敌方高层个人所处的位置,家人关系,各自手下隐秘的力量这些非常现实的东西。但这些绝大多数情报员执着的重要线索对于曲芸而言却是可有可无的。 她需要知道的,只是所有高层之前面对种种事件时曾採取的措施手段,并从这些叛投者可以轻易查到的过往事实为那些傢伙描绘一幅幅心理侧写。 结果比她想像的要更加乐观。这个看似完美无瑕,权力分散均衡稳固的庞然大物,所暴露出的破绽远比她所需要的多得多。 「不能启动!」 刚刚脱离量子离散状态的解侣棽正在自己的座驾里炸毛。这位一贯都像曲芸一样从容优雅的大姐姐破天荒地失态了。 刚一脱离战场,她便得到了两个令她目瞪口呆的重大情报。舰队全灭的灾难在这两件事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其一,出于超出任何科技所能解释的原因以及黑塔所展现的全部史料范畴,【清算】的脚步在舰队全灭那一瞬开始疯狂加速。 原本还有时间谋划十天半个月的局势,变成了不得不在一天内分出生死的地步。 如果此刻解侣棽没有因为量子的不确定性飘荡在自己都一时分析不出具体位于何方的太空中,她一定可以看到两颗一模一样的地球已经在肉眼可及的尺度上遥遥相望,并在以丧心病狂的加速度互相对沖的奇景。 而第二点,则是令她暴跳如雷却又毫无办法的更加疯狂的现实。 【清算】的脚步在最后来了个突然冲刺,导致此时此刻,两大宇宙的融合进程已经达到了神国母星上虫洞发生器可以进行精确射击的射程。 而那些口口声声将一切希望交给她的大人物们,此时居然通知她,他们已经决定动用最终手段,使用虫洞发生器攻击龙隐界的地球了。 不是「提议」,而是「通知」! 「让神国骄傲的整只舰队在你手中全军覆没,这种失态已经超出我们愿意为【清算】所付出,纵容你挥霍的底线了。 但你终究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的统帅。姑且给你一个机会,说说你的理由。」控制面板上的二极体闪烁,传出来毫无感情的冰冷金属音色。 解侣棽强压下不甘的怒意,用清晰的逻辑回应道: 「敢于把唯一的决胜机会用在对付我们的舰队上,音乐家一定还有什么后手。我怀疑这和她预计到我们的行动有关,她所依仗的【育成法】之精髓,正是让我们通过自己主动的行为自取灭亡! 刚刚我已经用自己的飞船完成了实验,我最后的发明成功了!我事先安排在地球各处的装置可以让我们的母星避开【清算】融合的最后一瞬。胜利属于龙隐界,但我至少可以保全我们的母星和大部分生灵不被融合! 相信我,不要冒险求胜,用更加稳妥的手段规避最坏的结果,我们都可以活下来!」 曲芸有着从解围之神上获得的手段作为最终底牌,解侣棽自然也不可能无所作为。只是在发动最顶尖力量对云裳仙府发动刺杀式袭击失败后,她便十分理智地意识到了智略上自己绝非曲芸的对手。 于是「永不失败」的统帅小姐立即理智地调整了自己的战略,从求胜转为求生。对于这个方针她还是有充分的把握的,因为几次交手让她十分确信音乐家根本就没有灭绝她们的意愿。 「这仅仅是出于你个人的主观判断,我认为不足以成为我们放任民众生命被肆意掠夺的理由。」机械合成音以比她的逻辑更加理智的冰冷回应了解侣棽最后的激情: 「神民们,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提议投票表决是否通过启动虫洞发生器的决议而非交由统帅一人决定。胜败在此一举,我们应该自己选择是什么都不做等待敌人的计划出现破绽,还是拼死一击争取来神国的明天!」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另外我怀疑统帅的言行表现出失败主义倾向,这样她以前的命令和安排就值得我们再次商榷和反思……」 「现在这不是进行这些提议的时候,等【清算】彻底尘埃落定后再提不迟……另外,我同意。」 一声声低沉却刺耳的决议在解侣棽的耳机中响起,讽刺着他们曾将所有权利移交给她时的那种无助与怯懦。 她无力地靠在自己的驾驶席上,通过纹身徽章拨动了曲芸留下的印记,暗自苦笑。 能在被自己手下部队奇袭中还在精确的时机发动了攻击,想必欧里庇得斯之泪上的炮手一定是音乐家最信任的人。 她已经料到了自己这边刚刚的争执,又怎么可能不在同样的问题上事先做好准备呢? 终究是棋差一招。 四周的仪表突然疯狂起来,标示着太空中某个方向正在发生着极其强烈得时空扭曲,解侣棽却对结果毫无兴趣。她只是漠然地对徽章呢喃: 「我接受你的邀请,叛投者的席位,请留给我一席吧。」 1148 第二十一章下 频伽鸟鸣之夏 春花秋落,灵禽起舞。 频伽鸟鸣此起彼伏,萦绕在重建云裳阁朴素大院四周,歌唱着天下间最美的旋律。 直到一群又凶又蠢,花里胡哨的幻言鸟嘴里骂骂咧咧念叨着最恶毒的诅咒掠过,惊得她们四散而逃。但稍许过后,她们便又一次齐聚云裳阁,仿佛一只只由鸟化木,情愿生根在这地方似的。 与幻言鸟类似,频伽鸟本是另一种神话中的物种。传言中她们只有雌性,由乐声中孕育而生,唱着最美的歌,喜在运载着美妙音律绕樑不绝之地栖息。 她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对于美的祭奠。 这说的并不是哪座上界的仙山,也并非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而是最普通的地球上,最短暂的……嗯,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是过了多长时间。 春秋冬夏的流转,肯定是不足一年的,更具体的没有人说得清,是因为两大宇宙的时空融合,打乱了太多稳固的时空法则。 你说过了五天,他说过了两个月,而这隔壁而居的两人说的又都是实话……如此这般还想要强定出一个统一的认知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时间是不会逆转的,但忽快忽慢的混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復。这片融合后新生的宇宙也需要不短的岁月来达到新的平衡。 在此之前,一切超出常理的变化都在心怀不轨肆无忌惮地张扬着,狂欢着,用温馨亦或歹毒,无害亦或致命的一场场玩笑欢庆着一个属于混沌的短暂时代。 天空中闻所未闻的鸟群便是新时代的引路者,时刻提醒着倖存下来的地球人要学会适应新的世界。 生存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人们刀耕火种征服自然时,便出现社会内部的纷争;当地球格局区域稳定,难以再起大规模战火的时候,便出现了来自外界的超人,征服者,以及【清算】这类古怪的现象。 曾有歷史学家根据拉马克的进化论为基础提出了一个社会学假说,大自然仿佛从不介意人类变得强大和幸福,但却无法容忍他们停下发展的脚步享受一丝安逸一样,用一只无形的大手逼着人类发展前行。 系统之外的创世神们啧啧称奇。在至高神圣裁判团的暗中干预以及游戏系统本身实力均等原则的演算下,已经很久没有过能够在【清算】后保持如此完整的宇宙留下过了。 多灾多难的新燕都城百废待兴,只是这次灾难并未造成多少人员伤亡。百姓们陆续回迁,常有人喜爱来云裳阁周遭观鸟听曲。 集中净化核污染的手段还是希罗多德从他搬倒新庸都城的书库里找出来的。女帝为这项工程花了不少钱,却没费多少时间,也没要外国一分援助。 不过就连那些深居简出,无比神秘的云裳仙子们也不知道频伽鸟们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她们这一亩三分地。仿佛在这些鸟儿们耳中,帝都歌剧场与新立的新燕都音乐学院比起自己这里就好像不值一提似的。 大家都记得任棉霜喜爱园艺。自打大战结束后,她每天锻鍊之于便会花不少时间打理后院的花田。只是这院子仿佛受到诅咒一般,不论种下什么,长出来的都会变成些侵染了冥界印记的古怪植株。 「漫漫长冬,就要过去,你们在这里长眠。暖春将至,万物復甦,会是又一片花园……」她哼着调子不准的小曲,修建着从花苞里挤出的眼球和手指。 这首歌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听会的,只觉得似乎怀着温暖的心情听过很多遍,似乎……很重要。 新建的凉亭里,康斯妮牵着尹熙颐的手紧紧靠在她肩头笑嘻嘻道:「主人啊,任姐唱歌这么难听,为什么那些频伽鸟还愿意留在这里?」 尹熙颐笑着摇头,宠溺地揉了揉康斯妮软蓬蓬的金髮:「这我还真不知道。虽然我和枫儿都是音乐学院出身,但我们可不敢自诩造诣堪比那些浸淫多年的职业大师。 为此我们还特意去莫比乌斯大厅查了一下,结果说这些傢伙只会群居在一方世界音律极致绝响之处。像是大修士登仙天道迴响之处,或是龙族咏唱过九环魔法之处…… 那都是些天下难见,无法再现的奇蹟。说实话,至今我们也想不明白咱们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招惹来那些漂亮的小傢伙。」 「你们可曾想通过,这场战争,我们最后是为何赢下的么?」梅娴诗从乖巧的安恨晶手中接过茶壶,静静为大家斟茶,然后冷不丁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家闻言一愣,甄辉齐弱弱举手问道:「会不会是欧里庇得斯之泪的攻击?我当时就在舰队那边,亲眼看到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总觉得……那攻击就算无限延伸下去,直接射穿两大宇宙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不,那一炮是我亲手瞄准开火的,我十分确定瞄向的是神国舰队。当时的距离与角度也根本不可能打到神国母星上去,」蓝枫坐得笔直,轻抿茶水,目光深邃: 「虽然当时情况十分混乱,敌人的强者已经杀到我的舱室外面,我是被戴老强行传送脱离的,但是那也是在完成开火一分钟后的事情,并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说起来倒是可怜戴老了。真没想到最后一位为这场战争牺牲的人会是他。神国军出现的出其不意,对方统帅早已在欧里庇得斯之泪内部安排好叛投者为他们引路…… 说真的,至今为止我最难以想通的,其实是仅凭我们几人是怎么胜过那么可怕的敌人的。 尹熙颐,诗诗,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但抱歉直言,在我看来你们的智略比起那位传说中的统帅小姐真的是拍马难及。」 「因为整场战争的布局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啊。我一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在安排着一切。那种感觉无比可靠又让人怀念……」尹熙颐笑了。是这位世家小公主身上难见的大小,笑得酣畅淋漓,毫无做作。 「真巧,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外力在帮助我们,不知不觉间便取得了胜利?康斯妮,你不是有个血族老祖游荡在血烛堡那边么?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蓝枫随意抛出了既不靠谱又无法实证的没营养的假说敷衍着。类似的问题她们天天都会讨论,但是清清白白的一副拼图却像是少了最关键的一块,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所有条理串联在一起。 而这一次,蓝枫甚至连随意想到的假设都没能说完,便突然立正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由菲菲引进来的……生物? 「米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惊叫。 虽然大家都清楚并没有所谓的现实世界与游戏世界之分。但是所有人还是下意识地把界管理者这种「只能存在于」游戏系统中的物种与活生生的现实区别看待。 规则几何形状的不明金属拼凑出的女性生灵似乎很开心在「外面」的世界见到自己辖区的这些人,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因为被举报越权向你们提供信息,我受到停职调查处分。不过管理者似乎早就清楚一些,并没有把我处分销毁,而是派我来负责你们这里收集能量点的工作。 能量不灭,【清算】后的世界碎片可是拥有整整一个宇宙的体量,把它们找到并为系统收集起来就是你们从游戏中获取能量点的主要来源之一了。 这是一个单调无趣的工作,同族的大家都很拒绝。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能有机会来这边见见你们的。」 「透露给谁?」尹熙颐敏锐地把握到事情的关键,目光狐疑地扫过身后的仙子们。 「咳咳,饶了依子吧。要是被处分的时候还要继续违规透露情报,人家恐怕真的要被处分掉了。」充当米莎头部的大球升温一千来度,微微泛红。 米莎自然是真的米莎,曲芸也没有被改造成什么硅基形态的诡异生命体。这是温柔的金属娃娃在一如既往地试图通过规则之外的方式向自己认可的「朋友」透露出对她们而言无比重要的信息。 只可惜这一次从中作梗的世界规则并非出自于她所理解的拉马克游戏系统。单凭一个似曾相识的独特自称是不可能唤起她们所遗忘的记忆的。 归根结底,那并不是「遗忘」,而是「抹消」。 「咱们在这儿瞎猜也没什么用处,除非云裳仙府什么时候能多出个善于解谜寻踪,透过蛛丝马迹便能抽丝剥茧解除表象背后秘密的仙子来。你们都很聪明,但蓝枫说得对,这方面确实是咱们的短板。 西边那个老傢伙不是说了么,我们想要寻找的一切,等飞升上界总会找到答案的。所以想那么多也是白搭,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专心修炼寻找契机点燃神火这一件事而已了。」 任棉霜修剪完植株,抱着一碗散发着诡异花香的人类身体器官走进凉亭。尹熙颐怀里的小吸血鬼也不客气,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满嘴溢血露出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吃得香喷喷的。 类似的日常并非仅仅发生在卓尔不群的云裳阁中。整个龙隐界表世界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很多民众赖以为生的粮食无法再生长,而更多的可以改善人类体质或是具备新奇味道的可食用诡异物种则快速占领了城市之外的整颗地球。 所谓歷史的车轮就是这么一种东西。无论你怎么想,唯有去适应才能生存下去。一切人伦秩序法度全都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繁衍服务,这是人类无法改变的真理。 从这个角度来看,达尔文的看法也未必没有可取之处。拉马克他老人家后来的针对似乎是有些小心眼了。 …… 此时此刻,曲芸正孤身一人站在一片完美之地,凝视着面前那她从未亲眼见过但却异常熟悉的背影。 完美之地并非这里的真名,而只是曲芸的一种感觉。她的眼中是一片虚无,耳中是纯粹的寂静。 这里没有颜色,无所谓光暗,更找寻不到形体。比她早已熟悉的四维世界,以及正在熟悉的五维世界都要抽象得多。若是没有点燃恆火的低维生命被置身于此,恐怕瞬间便会彻底迷失了自己的存在。 宛若对「虚无」之名赋予定义的世界,但是她的灵魂却能感知出此地有什么宏伟的存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不可见,不可闻,就好像纸片上画着的小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挂在罗浮宫里,却无法看到画外那宏伟的宫殿与无数被挂在四周的画中世界。 这是一个纯粹的,更高维度的世界。具体有多高,曲芸是完全感知不到的。这里的一切事物皆又高维的规则所塑造,她既弄不清四周那不可观测之物的用途,也寻觅不到它们的存在。 而之所以会有这种感知,还是因为她刚刚恰巧经歷了此生最为勐烈的一次跃维。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刚睁开眼去看世界的婴儿,然而还没等看清楚世界,就被人拐来了眼前这古怪的完美之地。 「果然是你么?大作家一宿难眠?或者说……拉马克先生?」曲芸轻诵咒文,却发现【飞行】在这里居然无法生效,只得悻悻然迈步向前方唯一的有形之物走去。 在血烛堡,龙女姐姐曾教过她。诸天万域中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奥法元素,除了奥法空洞那种极端的自然环境外几乎没有任何完全屏蔽魔法的区域。 这样想来,自己跃维飞升过程中被劫持来的地方恐怕是个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特殊地点了。 「嗯,我想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不着急,时间还多。我们来下棋吧,边下边说。」对面之人说着转过身来,露出的果然是曲云自打开始追寻拉马克游戏的线索就没日没夜反反覆覆研究的那副画像上的面孔。 对曲芸而言这是一种极其乖离的感觉。对眼前之人她确是从没有过任何接触,但这张她至今为止从未曾放弃投入时间精力去追寻的,比她的生父,云裳仙府的伙伴,甚至龙女姐姐都更加熟悉的面孔又怎能以陌生来形容? 曲芸知道在这里争辩没有意义,而且她本身虽从未钻研过棋艺,但却并不讨厌下棋,便迳自走到拉马克对面坐下。 唯独让她感觉有些意外的是原来创世神也是下围棋的。又或者……是特意选择了她所能理解的东西? 她一如既往穿着连衣裙不方便盘膝,便十分乖巧地跪坐下来。而面前的拉马克伸手指向两人中间,曲芸便发现那里有一架棋桌。 她十分确信拉马克并未穿越空间取来什么,那棋桌原本就在那里,只是现在展现出她可以理解的形态。 又或者……在那里的可以是任何东西,只是现在展现出了被定义为「棋桌」的一面。 曲芸不多计较,毕竟比棋桌更重要的问题云屯雾集,便是提问也要有个顺序。她既不问规则也不问胜负有何影响,伸手便取出一枚黑子点下。 「17 c,起手三三?这对于你而言应当算是十分古老的定式了吧?以退为进,一上来就打定主意露出破绽来观察我么?还是说……你觉得这局棋的结果并不重要?」拉马克笑盈盈地落白子在16r小目上,语气中的轻松让人不寒而慄。 「小目吗?明明如此保守,却用自己的名字创造出这么一个推着人进化的游戏来。依子是否可以认为……你是个虚伪的傢伙呢? 至于胜负,你不必担心依子不认真,也没必要试图施压。无论输棋意味着输掉生命还是灵魂都任由你发落便是。落子无悔,是对局最基本的气度吧? 即便玩笑,也会全力以赴,因为……依子的职业可是玩家啊!」曲芸挂着比拉马克更加灿烂的笑容,从容将第二手落在了4q的星上,丝毫不为拉马克的语气所动。 「你不用试探我。游戏存在很久了,久到你难以想像的时代。它既不是由我所创造,也不属于我个人所有。我只是……这一代的管理者而已。」拉马克说着,第二手依旧中规中矩地落在3d小目上。 「是拉(ra)创造的?」曲芸持子未落,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是,」拉马克坦然答道:「还有盘古,耶和华,尤弥尔,提亚马特,阿胡拉马兹达,卡俄斯,古库马茨……如果你研究过人类歷史,就应该熟悉这些名字。无论你来自哪一个世界。」 「为什么?」曲芸没有明说,她清楚拉马克能听懂她问的是指游戏的存在。 「我没有权力回答这个问题。」拉马克答得毫无迟疑。 「即便你是这一代的管理者?」曲芸眨眨眼睛。 「即便我是这一代的管理者。」拉马克颔首,伸手示意曲芸落子。 然后,他的双眸便微微张大起来。因为就在对面,曲芸笑眯眯将第三子落在了棋盘正中的天元位上。 「即便知道这盘棋很重要,还敢这样乱来。应该说……不愧是你么?」拉马克笑着摇了摇头,手上不停:「这一手让我想起了你为最后一战做的布局。 我本以为你会用欧里庇得斯之泪打向太阳得到那五分之一个恆火单位的能源,却不想你居然为了对付炜忉尊那老小子眼都不眨就把唯一一炮打到舰队那边去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你在本已胜券在握的局势下主动放弃了生机,最后居然还能从敌人那里借来启动魔法的第二条条件。 恐怕统帅到最后都没能想通你们真正的资源全都用在了荆虹号而非欧里庇得斯之泪上。可以承受灭星级虫洞发生器一击的能量吸引转换设备……啧啧,你真该看看玛塔尔那些主教最后一瞬脸上的表情。 现在回想,特意把统帅的安排透露给你,应当是没什么必要的。毕竟这个情报唯一发挥的作用就只被你用在新燕都一战上保全了龙隐界地表的大多数生灵。 那场战斗于你于我,于【清算】的结果都毫无意义。恐怕唯一的价值也就只是让你心中对某人的约定感到一丝满足吧?」 曲芸紧跟着落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眼中却十足的兴奋:「梅迪亚娜的醉生梦死……应该说真不愧是当代最伟大的创世神么?居然骗一个蓝袍法师去施展九环魔法,最后居然还成功了。我们两个或许是诸天万域最疯狂的两个疯子了。 你让解围之神透露出藉助神器越级施法的秘密,其实为的就是第四条,让依子失去『我』吧?把依子弄来这里,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缺个人陪你下棋不成? 丑话说在前面,从进化的角度来讲依子的大脑或许确实可以算是达到底层宇宙的极致了,但围棋这玩意能赢过依子的人可多了去了。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没有道理一个所谓的天才上手就能胜过那些投注了毕生精力的钻研者。 不过有一说一,当时在谢帕德之塔中收割一整个世界所有灵魂的感觉……依子确实喜欢。那感觉宛若白驹过隙,但却足以让人窥见许多难以想像的奥秘了。」 这次拉马克落子时没有去接曲芸的话,而是开始自顾自传达他想要讲的事情:「你可听过一句话?说是……诸天万域,只有人类。」 曲芸默默点头。拉马克则继续讲了下去:「这话算不上是真理,但也差不多的。粗略计算,每七千八百万种智慧生命中,只有一种不算是人类,而是真正按照达尔文那一套理论自行进化出来的。 那傢伙可是和留给你神器的那三位一样,土生土长的底层宇宙住民。在认真研究过我那用进废退的真理后,仍旧提出了适者生存的假说。 他看不透,而你们大多数人更愿意信他,便是由于对『人类』定义而产生的误区了。」 「所以说……依子曾经见过的那些大蘑菇蕈人,头上顶着马赛克的怪物,华丽丽的血族,动物王国里的四维生灵们全都是人类?人类,甚至可以包括……龙?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依子的经歷也太过特别了吧?就那么稀少的原生智慧物种全都被依子碰上了?难道这也算是你这现任管理者的特殊关照么?」 拉马克微微点头,接着又摇头道:「我可没干涉过你的游戏。那些确实都是人类,唯独除了悖影产物不是,它们也算不上智慧生命。悖影是世界破碎扭曲的产物,对你们而言,终究只是一种自然现象。 当然,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取决于『人类』的定义。作为一位点燃恆火的神祇,你认为自己现在算是人么?你家那条进化出一身变色鳞片的小蜥蜴又算是什么呢? 你们中的大多数应选者喜欢购买现成的进化图谱去走那些前人走过的道路。你有没有想过,当足够多的人沿着一条道路走到足够远的距离后会发生什么吗?」 曲芸暗自点头。虽然之前并未察觉过这一点,但这样的结论却也算不得太过超出她的预期。 拉马克用进废退的进化论之所以是真理,正是由那些早已失去了本来样貌,演变成新的种族的人类作为证据所支持的啊。 这一点,若未曾应选进入游戏,未曾走到神的高度,恐怕真的很难理解,更不可能自己想到。 「我还听过另一句话:『地球是一切宇宙的核心』。想必,也是同样的道理吧?」曲芸陷入长时间的沉思,边安静落子,边出神地看向远方的虚空。许久后,却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那里,这本不是我现在应当告诉你的。你能想到,是因为蓝色空间号的世界? 断层的应选者,跑路的世界神,被轻易打穿的宇宙壁障,已经毁灭的地球……你注意到了那里拉马克游戏的限制与诸多保护性屏蔽都失效和不稳定了,所以意识到那是一个末世宇宙?」 说着,拉马克的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如果想要救那几位小朋友的话,离开这里之后,你可得赶快了。如果在上面进化得顺利,你应该还来得及找到拯救她们的办法。」 「我认输。」曲芸突然两手一摊道。 「哈?」拉马克一愣。就算赶时间,也不急在这一盘棋上吧? 「哈什么?你还看不出来么?无论用哪套规则计算,黑子都没有余地翻盘了。下到现在我也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台计算机吧?绝对不会犯错误的。这样到宫子结束,我们至少差了一目半,你肯定也看出了不是么?」 拉马克闻言皱起眉头:「不,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爽快认输,就不担心输了棋之后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曲芸不怀好意地笑着:「你自己都说了,还需要依子去上界进化下去呢。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总不可能在这里把人家怎么样了吧?」 拉马克闻言不禁再次露出苦笑。凭心而论,和这位音乐家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思维永远是落在后面被牵着走的那一个,即便他是那个当世最伟大的神祇。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对坐而弈么?」 「想看看经验与创意之外,依子智慧的极限所在?」曲芸厚颜无耻地讲出大实话。 「犯不着,你的游戏我关注过太多了。而且我问的不是为什么和你下棋,而是问为什么要和你【对坐】而弈。」 曲芸眼睛一亮:「因为无论在怎样的局中,依子都一定会是那个执棋者,即便在别人眼中只是一枚棋子的时候。 连这一点都能注意到,看来你这创世神还挺闲的嘛。」 拉马克撇撇嘴,衣袖一撩便抹去了棋盘上的棋子:「我们再下一局。」 曲芸点头,起手落子:「刚刚开局那三手,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和你们这些古神对弈,中规中矩的路子是不可能赢的。看似胡闹,实际上却是依子唯一的生路呢。 当时孤注一掷对炜忉尊开火的时候依子就一直在等,等着看到什么程度你才会对他出手。结果看来我们底层宇宙的视野还是太窄了,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动摇上位者的决断。 不过这种感觉倒是并不让人讨厌。总要有些什么未知等着去发掘,世界才会变得有趣起来不是么? 像你们这种看破一切的近乎全知全能的老傢伙,恐怕也就只有在依子这种异类身上的变数中找找乐子了不是么?」 拉马克闻言无动于衷,面色沉稳地开始落子,但下的地方却让曲芸蹙眉:「你似乎觉得……我和至高神圣裁判团是敌人? 这样的话,你恐怕错了。我们的关系更像是……嗯,就像你和那个叫做李宗的小傢伙吧。 简而言之,他们越权了,所以我帮了你。」 曲芸暗自吃惊,不是因为拉马克与裁判团的关系,而是因为他居然知道李宗。这说明对面的傢伙对自己在意的程度远飞他愿意表现出来的那样。 身为近乎全知全能的顶级存在,那位对她的看中远要比她想的更加认真。这已经不是职责或兴趣,而是必然掺杂了主观的诉求。 看到曲芸隐藏在平静后的一丝涟漪,拉马克意识到自己又被看穿了,干脆直入主题:「一个时代曾经在巨龙们的合唱中终结,对于那首龙族的赋格,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一切世界的最底层,你们的宇宙中曾经诞生过三个了不起的傢伙。他们向你一样才华横溢,无法无天,所向披靡。 他们纷纷成神飞升到统一宇宙,得到了当时鼎盛的龙族帮助,一路披荆斩棘,最终达到了问鼎十一维度封神创世的高度。 但宇宙一开始便不是这样设计的。创世神们乐于见到你们不断变强,不断发展出复杂多样的文明,因为这符合我们的利益。 但至于突破最后的束缚成为我们……这件事大多数神想都没有想过。可以想像当年那三个小傢伙做到这些之后,出现在真实宇宙时所引起的震动。 结尾你都知道了,包括它们,包括龙族,以及……一些他们留下的后手,以及宇宙格局永久的变动。 比如你知道我个人是很反感真理之外的假说的,但达尔文的理论依旧在诸天万域盛行,这便是因为创世神之间不同理念的制衡。 有很多神,比如至高神圣裁判团,不愿意再看到欧里庇得斯他们做到的事情重演。他们宁愿愚弄脚下众生,让他们远离真理与真相。 知识就是力量,他们不能允许你们变强。」 「你……认真的?」曲芸诡异地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拉马克。 她倒不是对拉马克道出的真相有多少意外,而是在狐疑对方的棋力。 倒也不是说突然就不会下了吧……依旧是老谋深算,依旧是可圈可点,只是那计算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仿佛是从skke变成了286,从黑塔存储变成了结绳计数,从神……变成了人。 很多人习惯将智慧与能力混为一谈,实际上两者相差甚远。曲芸眼前所见,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拉马克耸耸肩:「这回是我认输了。」 「我不明白。」曲芸撇嘴道出这句大多数人常挂在嘴边,但却几乎没有人曾从她嘴里听到过的话。 「没什么玄机。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之前那个是藉助了世界的力量。」 拉马克神色轻松,似乎只是想要告诉曲芸不必多想,但曲芸却不能不想。创世神可以藉助世界的力量,所以他们至高无上; 对于这些存在而言,世界似乎只是一件工具,而非容身之所;以及……脱离了世界的帮助,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亿年的古物,似乎和凡人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最有趣的是,明明这些老傢伙与凡人如此相似;但无论是在拉马克口中,还是那位被曲芸狠狠摆了一道的炜忉尊,他们似乎心底里都未曾把自身与人类关联起来看待过。 这种乖离与曲芸这样从身为人类中脱颖而出,依靠自身的进化和力量步步封神得到超脱不同,而是一种对待异类疏离。 炜忉尊眼中底层宇宙的人类无异于蝼蚁牲畜,供他食用享乐。而拉马克眼中,人类则更像是常人心里的外星人。有趣,但与己无关。 这个情况,显然和他先前表现出的凡人特点自相矛盾了。 想到这里,曲芸也不打算开口求证,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记在心里,等待着有朝一日靠自己解开所有秘密的时刻。 似乎意识到曲芸想通了什么,拉马克说着便突然站起来身来用摄人心魄的目光凝视着曲芸的双眸正色道: 「曲芸,你出身卑微,与他们抗争本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但你同样出身不凡,龙隐界的先人为你开闢并留下了一条希望之路。 作为隐世家的继承者,你的基因里从一开始便不是普通的原初人类。你的才智所承载的绝非仅仅是一个美妙的偶然。 你或许对他们没有感情,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对了不起的父母。那人的布置,居然在他死后我才注意到。 【真理之谬】已被带去上界,找到它,凑齐三件神器,你将会知晓一切。 刚刚我们说的这些,你全部都会遗忘,连带着你过去的记忆以及你曾经在世界中所留下的所有痕迹。 但这不是诅咒,而是一种赐福,它会帮助你在统一宇宙生存下来。我在那里为你安排了许多布置,不过既然是你,便註定会打破所有的布局,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就像这次【清算】中你做的一样。我们都想要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棋子运用,但我们终究是棋桌两端对弈的棋手不是吗? 我知道你还想问游戏系统歷来场次与你熟悉的宇宙歷史之间时间悖论的问题,还想问至高神圣裁判团的事情。但所有涉及顶端真实宇宙的事情,我都无权告诉你。而且现在告诉你,不也毫无意义么? 去吧。现在,是动身的时候了。」 龙隐界,又是一年元初。 云裳仙子们没有去参加天宫广场举办的元初会大典,也谢绝了霍别璃姐姐对于内院那场真正集会的邀请。在逐渐回归寻常轨迹,开始不断有新人涌入的拉马克游戏玩家圈子里,她们一如既往保持着自己神秘而高不可攀的形象。 只是今天云裳阁来了一位稀客,带着出乎仙子们意料的手贽登门。 「李大人不去主持今天的元初会却来找我们这些女孩子玩,不怕传出去遭满朝文武非议?」任棉霜今天状态很好,见到由菲菲一路领进后院的李宗不禁放下手中的塔盾轻佻地调笑道。 帅到不成样子的李大修士闻言却是一反常态,收起平日里那副严肃死板的模样笑道:「团长生前曾说我太过正经不是好事,我一直不解。唯如今万事安顿妥当后观你们的生息,方才明白一二。 无所牵挂无所顾忌,百无禁忌肆无忌惮的生活,恐怕才是我被修士所求的逍遥大道吧?也无怪你们一个个境界实力后来居上,把我们这些几百岁的老傢伙一个个甩在后面了。」 蓝枫闻言一怔,随即爽朗地笑道:「该说造化弄人么?你来的还真是时候。若是再晚上几天,我家诗诗恐怕就已经飞升而去了。」 对于李宗所言,她怕是感受最深的一个。原先她一身军旅气息,便是整个云裳仙府里那个最自制最古板最抛不开条理的人。现在李宗所感悟的,又何尝不是她这段时间慢慢明白的? 当然,也不是说应选者只要放飞自我无法无天就一定能进境神速。只能说这是云裳仙府的道。由某位被遗忘的存在所开拓出的,最适合她们的道。 即便曲芸还在的时候,云裳仙府最强的也一直都是康斯妮。谁又能想到第二个破界飞升的会是梅娴诗呢?嗯,诺查丹马斯那老傢伙不算。不过看反应,这结果在李大人眼中也并不稀奇就是了。 「贺喜前辈。」李宗抱拳拱手对仍旧一身古朴书生男装,静坐凉亭中读书的梅娴诗行修士礼。 这句「前辈」一开始只是尊称梅娴诗前世的岁月。但到了如今,她刚刚踏入恆火成就炼虚的修为也确实是走在了李宗前面。 梅娴诗属于最为阴柔的水灵根,又走得丹道医修的路子;从未显得多么强大,但无论心境还是修为却始终超出身边所有强者的理解。如今率先走到这一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梅娴诗合上书,看向李宗,又环视身边所有的姐妹们说道:「最后跃维那一瞬,娴诗记起了一些东西。大家一直以来怀疑的没有错,我们确实曾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但娴诗不准备告诉你们,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因。你们尚未想起,或许对你们有好处,又或许是对我们一直所信任的某些有必要。 若真想知道,便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如娴诗今日一般,感谢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甄辉齐,莫要左顾右盼。娴诗说的便是你了。别人或早或晚都一定会离开的,唯独你现在的进境,一不小心怕是会永远留在这方世界了…… 也罢。于你,那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倒是李大人特意选择今日登门,想必这份手贽还有些特别的典故吧?」 李宗点头,手中突然出现一幅捲轴。仙子们见状下意识便动用各自体内能量系统去感知,却纷纷皱眉。这捲轴里并未有半分能量的痕迹。 李宗自然是看在眼里,不禁笑嘆:「此物乃我家团长生前所留,附言待自己仙逝后赠与某人。 只是那某人的名姓处不知何故无法辨认,那显像极像是糟了悖影效应破坏,亦或是试图向凡人透露游戏情报是触发的『不被认知得不合理现象』。 我们没能找到办法破解,便打开读了。读过后才品出这东西恐怕是赠与你们云裳仙府的。 里面有些直白的东西,你们看了便懂;另又有些需要品一品才能想通的东西。最后,还有一些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玄奥,或许你们看了能够略知一二?」 说着,李宗便展开了书卷。上面是龙女所书一首提诗,那笔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刚柔并济,既不失王族的霸道也不差女子的阴柔,尹熙颐一眼便能认出确乃龙女真迹。 书卷一开,满园频伽鸟鸣纷纷附和,络绎不绝。绝美的歌声既是对逝去那些无可挽回的祭奠,也同样是新一幕传奇的序曲。只见上书题名《云裳吟》,下有诗文: 杀生赴死曲惊琴, 双面人杰刃怯心, 黄泉血雨康庄道, 人间乱世引魂频。 涔云妙**回苦, 焰雨花枪彼岸辛, 云裳婵娟芸上彩, 一生游戏一声吟。 完本感言以及关于续作的一些……想法(预告)? 两年前2018的平安夜开始连载,到现在为止刚好23个月,小云的处女座《拉马克游戏》正式完本了。首先是虽然老生常谈,但确是真情实意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念头,忆起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名字。 一开始指导小云过审的五毛/大末姐姐,最可爱的phoebe玲小宝贝;小云的第一个责编毛毛以及现在特别暖心的茯苓姐姐;尽心尽责的运营官未知幻想,从头到尾帮忙捉虫的林待;封面画师愕之大佬和为云裳仙子们贡献出大量立绘周边的艾森艾德里安,互相建议学习取长补短的暮雨红依;大量推荐始终票王的世纪屠龙,每日打赏的云中仙盟小天使;留下诸多有趣评论的苏拉普洱茶,鬼灯台,塞纳河畔章鱼,早早便留下大额打赏的pzushio,nitch,楼主不在…… 还有加入云裳仙府书友群每天指点江山的,默默阅读悄悄投票的,不声不响去贴吧发帖推书的,许许多多默默支持着小云走过来的小可爱们。 说实话,生活中的小云有些怕生,胆怯,甚至孤僻,大概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接触到过这么多朋友。招牌式的反社会人格都因此而温暖了一些(笑~)一直以来存在记忆人名人脸的社交障碍,但随着《拉马克游戏》却不知不觉记住了大量的名字 写小说,尤其是动辄几百万字的网文,与其说是事业,不如说是人生。当你把生命中近半的时间精力都投入一件事情时,它就自然而然会变成组成「你」这概念的一部分。不论你愿不愿意,在你创造一个世界的同时,那个世界也在无法迴避地影响着你。 换言之,一个作家对待自己作品的态度如何,也就决定了她在社会中的价值与自己人生的高度。不论结果如何,小云可以自豪地告诉自己,尽管这段时间生活诸多大事,诸多波折与辛苦,但对待作品的初心从未变过。 回首全书,虽然未能像开篇时畅想的那样每一章都会是一个飞跃,以一个天梯般的轨迹和无与伦比的结局来验证自己的生命,但自认为还是做到了每一章都在尝试不同的题材,不同的写法,不同的行文思路。 而且,不论多少,自以为每一章确都是在进步的。 作为一名职业艺术工作者(上架时讲过,小云本职作曲),小云认为网络文学的核心价值并非让读者看得爽,而是让大家始终都可以有着足够新奇的体验。无论是出乎意料的结局,还是闻所未闻的社会文化设定,只要有新,有变,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价值。或多或少,你的创作就是有意义的。 刚开始动笔拉马克时遇到很多网文圈的老油条,宣扬随便写写就好,宣扬套路模板,调动读者爽点就有钱赚云云。当时很是不爽,就想好好把自己的书写完,等完本打脸。 结果完本的数据嘛~打脸肯定是打不成了,都是半斤八两半扑状态。不过以处女座的销量来看,姑且还是比绝大多数扑街强一点的。然而由于仍然坚信着自己的创作的初衷,所以有些话还是要拿出来讲一讲。 想必很多老扑街会想说,您这起早贪黑花我们几倍的时间赚多不了几块的钱,真正沾着生命的墨水去写作,值么?仔细想想,小云觉得还是挺值的。因为从一开始,小云就不是奔着赚钱去的啊owo 花的时间是真的不少,生活也真的因为写书变得很辛苦。小云主业还要读博,同时带学生,接一些音乐上的私活,打零工养家还房贷,剩下的自己的时间基本都投入写书了。 追求细节,很多书中涉及到的东西,小云会查得很详细。而且本着学者心态,往往都是旁徵博引从不同资料入手互相验证后才会写出来。小到一件服装家具的名词,中到文中许许多多你们至今尚未有人发掘出的彩蛋,大到文中力量体系涉及的大量天文,物理,律学知识。 不夸张的说,用来查阅学习各种知识的时间加上构思设定大纲细纲的时间,多过真正笔耕的时间。 最后落到笔头。无论这一路上查的学的用到了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小云都觉得值。就像前面说的,对于作家,作品就是自己的人生。 有句座右铭不是讲,你肚子里有一缸水,最后倒出来的才能是一杯。哪一本传世经典背后的大家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博古通今呢? 当然这句话的本意是以小见大,见微知着,把文字的切入点放在细节上才能有足够的知识底蕴去让作品立体生动。不过在小云看来,既然一开始就想要写一缸水出来,不如放开肚子先喝下一片汪洋。 至于最后能不能像最初期望的那样留下什么传世经典,我们且行且看。这本不行,不还是有下本呢么?有理想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和时间和自己的生命赛跑? 很多人读了小云的文字觉得小云天才……嘛,测试数据上讲倒也没错(厚颜无耻地认下了)不过这里我们不说才能,就说态度。 作家想要赚钱,想要更好的生活自然是没有错的,但就算同样为了销量去竞争,也是有深度有底蕴,有思想有创意的文强过不断开新太监,像买彩票一样期待自己哪一本开头能暴火不是吗? 拉马克这本数据上打不了脸,但它数据的成长历程却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从早期陪着这本书走过来的老朋友不多,但你们一定都记得这本书开篇很多雷点,又是新人作者,又是冷门频道。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无人问津,按照老油条们的套路早该弃了。 但是小云开开心心地写下来了,慢慢的被大家知道,也有了很多喜欢的小可爱以及今天的成绩。 同样的例子,同频一本比拉马克更晚一点开的姑且算是同期的书,沉寂了更久的时间无人问津,现在数据比拉马克更好,也是很好的写照。 说了这么多,不外乎八个字:不忘初心,正道致远。放在完本感言里,给一些有志创作的小伙伴互勉,更多也是激励自己能永远坚持下去。 总结一下这本书的话,成绩上可以提升的部分有几点。一个是小云萌新,不了解市场不了解大家的口味或者笔力有待进步。 这方面主要体现在无意间触碰了很多人的雷点,比如一些弱势的同伴以及女主对弱者过于怜香惜玉,比如有些浅显的外貌描写,比如人物塑造得普遍情感单薄…… 另一些则是因为小云过于有个性,比如女主的自称,比如性向与感情描写,比如女主混乱中立的阵营等等,然后引起了各种小众口味爱好者的互相不满足,无cp与百合之争,纯洁党与后宫党之争等等。 以及为了追求本格推理的爽点,把太多的东西通过暗示在字里行间传递,导致习惯快餐文学的许多小可爱甚至难以读懂 所以把经验都总结起来,对于新书,也就是拉马克游戏的续作,小云的想法还是很明确的。 首先该学的就得学,该改的就得改。那些对小云而言无关痛痒的地方,自然还是要写得让大家更喜闻乐见一些。比起这本一上来深度本格各种含蓄最后不得不越来越多加入解释和明示的做法,下一本小云会反过来写。 上来先写得浅显直白一点,无论多精妙的布局策略都用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气描述出来,等到大家对小云有了一定信心,知道小云的作文习惯以及能力所及之后再逐渐带大家一步步深入那种疯狂动脑的奇妙结构中。 感情线也是如此。小云自己是拉,唯一能理解愿意表述的也只有百合,想要看bg的小伙伴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比起本作相对稚嫩生涩的感情描写,小云打算下一次会採用更加含蓄抽象的手段表达感情关系。 就像曲芸和龙女姐姐,如果砍掉直接的告白,砍掉床戏,大概会变成一种百合控读起来暗自兴奋,bg或大女主爱好者看起来也会觉得当成姐妹情深未尝不可的状态。 这么做倒也不是看上了无cp那块大蛋糕,而是小云深思熟虑后觉得让大家自开百合眼其实对于小云的文风而言更有优势一些。扬长避短嘛,归根结底百合只是小云的爱好和生活,而推理脑洞有趣的世界构架那些东西才是小云优势的主体。 所以总而言之,在续作中小云打算把「百合不言情」的理念更深入的贯彻下去。或许这也会成为小云口中「价值」的一部分,毕竟目前这样写的书真的很少。 至于被很多人诟病的配角形象问题,下一本小云会採用一种十分奇妙的方式,平均平衡分布各种性格的女配。(木有人爱的甄辉齐不会有了咳咳,这次真的是纯女团) 有杀人取乐的女魔头,也有为苍生奉献己身的在世菩萨,有为所欲为的浪荡女,也有奉公守法立志法度天下的圣洁女骑士。 现实中小云自己信仰放纵与无尺度的自由,非常反感很多作品那种为了让人物立体而强行给杀伐果断的主角加上一条自己的道德底线或者给反派boss加上一段让人心酸的心路歷程那种生硬划出作者立场的做法。(或许这也是网文里小云最喜欢三渣的原因?) 不过笔下角色如果都像曲芸一样张扬无底线又总能占尽先机难免有些无聊。所以至少在人设方面,小云想要试着用一个有趣的设定将这些截然不同相互对立的女孩子们聚集在一起,让她们为了共同的目的相亲相爱地奋斗下去。 至于那些小云原本就想要传递的,在意的东西嘛……抱歉,不可能为了商业需要或者大众口味修改的。 曲芸依旧会是依子,新女主也依旧我行我素无法无天,女孩子们仍旧不会喜欢异性,拉马克系统下的诸天万域依旧会驳杂囊括所有中西方力量体系,文章靠后的章节甚至会有一些比这本更加含蓄深奥的本格…… 剩下的便是一些更加有趣的东西。之前说过,拉马克系列会是三部曲。接下来的续作一定会以大家意料之外的视角切入故事,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展开,并最终揭示出一个有一定新意的广阔世界观。 毕竟这些东西才是大家喜欢小云,愿意来看书的本质嘛。一向自卑的小云在这里敢于如此放话,说明对于相关的剧情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小可爱们敬请期待吧。 针对小云的行文习惯来讲,上面一大堆东西似乎是有些繁冗了,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读得厌倦。不过无所谓,其实写这些本身更多就是自己给自己一个总结,给自己两年来人生的主线一个交代。 新书的大纲人设神马的已经写了一些了,正文也会在近日开始动笔。但熟悉小云的人知道拉马克游戏是攒了五十万存稿后开始发的,下一本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会去男频科幻,考虑到有爆更pk以及后续学业论文音乐演出之类的需要,这次打算先存个七八十万再说? 所以最早也要半年后见了。不过期间人毕竟活着,想找小云随时加群,也欢迎在这本书下面继续留言,小云一如既往会看和回復。以及接下来还会陆续放出各种设定以及番外嗯。 比起正文,这里说的很多东西都很主观。大家可以有不同意见,也欢迎留言探讨。以上,拜谢每一位读到这里的小可爱,也感谢自己两年来不忘初心的坚持。 最后借着完本的契机许个愿,希望自己明年可以变得更可爱一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