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崩人设后与反派HE》 第1页 [穿越重生] 《圣母崩人设后与反派he》作者:温以【完结】 文案: 第一世,司月是被系统强迫扮演圣母的古早文女主。 她的日常是内心骂骂咧咧,脸上保持微笑,出演一个圣母。先被渣男男主利用来利用去,助他走上人生巅峰。再用一颗圣母之心拯救大大小小一群极品配角,让他们视她为救赎。 任务结束后,她重生了。 重生的这个时段,她的金手指还没被擅自拿走,极品配角已经全部被她收服。渣男男主依然在利用她,哄她为他卖命。 没有系统束缚,她果断拒绝了渣男的请求,不再对他好,更不再豁出命去帮他登上顶峰。 随后,她转头看了看那个令全星际毛骨悚然,却不止一次暗中保护她,为了她与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反派元隐。 因为遭到千人围攻,他这时受了伤,浑身是血,状况悽惨。周围人虎视眈眈。 前世迫于剧情她不能管,眼睁睁看着他被伤害。今世,她随着自己的心意向他走过去,擦掉他嘴角的血,给他治疗。 * 司月以为,她崩掉圣母人设后,会让队友们大跌眼镜。说不定还会把她视为反派同伙。 然而—— 队友1:司月放弃男神一定是因为被他伤透心了,她实在太可怜了! 队友2:司月救那个魔头一定是为了世界和平,她就是过于有责任感。 司月:??? *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司月去救魔头这一趟凶多吉少。 一个月后,司月不但完完整整回来了,异能还涨了一点。 两个月后,司月身后每天跟一个嚣张暴躁的魔头,她神色如常,淡定走在前面。 三个月后,有人亲眼见到魔头在司月面前低头挨训,浑身散发低气压。 四个月后,司月才离开魔头半天,魔头髮疯满世界找,像她走了半年。 五个月后,魔头因为吓哭邻居家小孩被司月训了一顿,大家顿时get到对付魔头的唯一方法——纷纷找司月告状诉苦,把司月当魔头的监护人。 …… 一年后,全星际都收到了着名圣母司月,与恶名昭着大魔头元隐的结婚请柬。 内容标籤: 重生 星际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教魔头做人 立意:收服反派,世界和平 第1章 司月经歷了一阵漫长的失重感,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外。太阳很晒。 她茫然立在原地,有几秒钟没动。缓缓低头,看自己。 繁复厚重的订婚礼服变成了纯白卫衣浅蓝长裤。不太合脚的高跟鞋不见了,被替换成一双简简单单的帆布鞋。肩上沉甸甸的,勒着两条带子。她反手向后一摸,摸到好大一个双肩背包。收回手,手腕上繫着条通讯手环。 抬起头,眼前的景象没变,依然是刚才那个山洞。从洞口望进去,黑漆漆的,深不可测。 系统判定出她内心深处最想来的地方,是这里? 这是名声响彻星际的魔头元隐住了一千年的幽明星,她来过不止一次,清晰记得这个山洞早就被毁掉了。 或者系统把她送回死前重新做任务了? 但她把任务完成的很好,除了结局。系统也没规定结局必须要he,任务结束后系统还答应她,会送她去最想去的地方。 司月在心里唿叫系统,想问问系统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她可不想把做过一遍的任务再做一遍,她想回家,回到地球去。 一秒,两秒,三秒。 冷冰冰的机械音没应。 司月就要皱眉。忽然,一块半透明的面板突兀地浮现在她眼前。 这块面板伴随她二十多年,每一个字她都再熟悉不过。但她看了看,看了又看…… 面板上显示的不再是「剧情进度,」而是「奖励池」三个字。 翻了翻,她发现她死前做任务得来的全部奖励都在这里。包括已经被用掉的异能提升药水。 目光在药水上停留片刻,司月想了想,轻轻碰下按钮,试着取出。 前世,按照剧情需要,这瓶药水是男主角霁月的「机遇。」她不但不可以用,还要找机会让霁月发现药水的功效。 霁月发现药水的功效后,果然擅自拿走了药水。然后依靠药水,一年内从二阶冰系异能者升级到超十阶。 现在药水到了司月手里,按规定司月是会被警告的。但系统没响起崩剧情警告,也没有电击警告。半透明的面板上仍旧是奖励池三个字,一切都没有变。 司月垂眸看手里的透明玻璃瓶,陷入沉思。 异能药水不会让人喝下去后瞬间提升异能,主要还是靠异能者本人的努力。例如霁月,每当他用异能杀一个人,就会提升一截异能。换成她,就是每救一个人提升一截异能。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但异能者提升异能一向很难。前世,霁月被誉为奇蹟,让许许多多人羡慕不已。 犹豫半晌,她拧开药瓶。冒着被电击的风险,小心喝了一口。没感到任何不对,就大着胆子慢慢把药水喝完。 静。 到了这个地步,系统依旧没有反应。 司月拿着空掉的药瓶,这才有点相信自己不用重新做任务了。她没多大惊喜,只觉得松了口气。继而蹙起眉,又望山洞。 第2页 既然不是重新做任务,为什么她会被送来这里?难道说,这个山洞其实是通向地球的神秘隧道? 想回地球的念头胜过一切,司月迟疑片刻,放下药瓶,反手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打开开关,满腹疑惑地从洞口走进去。 潮湿,阴冷,寂静。比起外面,山洞内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手电筒的白光照在石壁上。司月轻车熟路转弯,越过崎岖窄道。十几分钟,抵达一处极大极空旷的地方。 这是隧道尽头。 隧道尽头不是地球,是魔头元隐的家。 她心里有失望,这个世界到处是变异兽变异植物,各个星球战乱不断,人也不可爱,她不喜欢。她更想回和平年代。 但随即她又想起,元隐会不会在这里呢? 前世,她在与男主霁月的订婚典礼上被毒死。是元隐这个反派抢了她的尸体,毁了异能者基地,一边保护她的尸体,一边向霁月攻击。不要命地与几万个异能者对战,最后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她当时以灵魂的姿态浮在半空,亲眼看着元隐杀掉霁月,然后停止唿吸 。 好好的升级文硬是被元隐这么个反派npc搞成了全员be,这是系统都没料到的。但好在,结局不是由司月直接造成,不算她任务失败。 即便如此,她当时也没有丝毫开心。失去意识前她一直望着元隐的尸体,心里空空落落,第一次真真切切为了这本书中角色感到难过。 …… 司月抬高手电筒。白光从山洞左边晃到山洞右边。停顿一秒,又从右往左移。 停在某个位置,她睫毛一颤。 山洞最左边淌着一片血泊,血迹蜿蜒着上了台阶,一层两层三层……最高的那一层上立着石椅,石椅上,斜斜倚着一个瘦削的黑色人影。 人影被白光笼罩,安安静静,像死了一样。 司月无意识攥紧手电筒,提步要走过去。 在这时,系在她手腕上通讯手环忽然轻微震了一下。 她脚步顿住,疑惑低头,摁按钮。 手环弹出条新的文字简讯。 红缨:你怎么样?找到那个人了吗?你还是回来吧,魔头快死了也是魔头啊。何况几千个人围攻他,一个都没能回来,谁知道他到底受没受伤?说是他怕阳光,我看不一定。要不怎么这么多人都没回来? 还有第二条。 红缨:都说那个人的血能提升异能,可没人说那个人的血能救人。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救霁月吧,你别为了霁月一条腿把命都搭上。而且你忘了吗?部长给我们的任务是救他。不救就算了吧还抽他的血,你真的想好了吗?霁月也让我劝你别为了他做傻事,假惺惺的。 红缨是她的队友,也是前世被她感化的极品配角之一。 司月把她发来的两条简讯认真读完,从中提取出关键词。 千人围攻,救霁月,救元隐…… 这不是她与元隐第一次见面那段剧情吗。 这时候,几千年没有阳光的幽明星忽然有了阳光。人人都传阳光会让魔头元隐的异能削弱,于是十几个星球的异能者联合幽明星的变异兽攻击元隐。前者为了取元隐的血液提升异能,后者为了取代元隐,成为幽明星新的统治者。 元隐有火系与精神系两种异能,两种都超过十级。体质也和别人不同,自己不想死基本没人能让他死。这场战争中他不但没死,反而把异能者与变异兽灭个干净。 不过传言不是假的,他的确会被阳光影响。事后他自己也受了十分严重的伤。 司月与几个队友收到上级命令,来幽明星帮助元隐治伤。队里只有司月是治癒者,救元隐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 本来任务就难执行,救元隐不像救别人,接近他说不定命都会搭进去。三天前又出变故,霁月被变异兽袭击,一条腿感染了罕见的变异病毒。 全队焦头烂额。 这种病毒不至于要人的命,却会让腿废掉。并且无法医治。 得知结果,霁月一整天都阴着脸,第二天,趁身边只剩司月,他故作不经意对她说,据一本医书记载,元隐的血液可以治疗病毒。 接着又好几次暗示明示,让她在治疗元隐过程中取到元隐血液,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忘了几千个异能者是怎么死在元隐手里的。 前世司月听了就在心里想,系统是否搞错了什么,这个三番五次利用她的人真的是男主角吗? 系统告诉她,是的。并且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取元隐的血。 于是司月一边在心里骂霁月一边扮演深情,回应他:「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取回元隐的血。」 这件事情没有隐瞒队友。队友们得知司月的决定,一致怀疑司月是被霁月怂恿的,认为她被爱情沖昏头脑,轮番上阵试图把她说服。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痴情的无知少女。 劝阻无果。 他们心里不贊同司月的决定,但其实也不认为司月真能取到元隐的血,没人向上级报告。只当司月是普通执行任务,为司月准备各种东西各种武器,要不是司月一再拒绝,还要陪她一起过来。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前世司月很顺利取到了元隐的血。只是一滴血,霁月喝下去,腿没好,异能迅速升了一阶。因为迅速提升异能,他即使腿残,也被基地破例留下。 第3页 而司月因为擅自取元隐的血,遭到基地处罚。 之所以只是处罚,没有把司月直接赶出基地。是因为司月取了元隐血后,也执行了自己救元隐的任务。 按剧情司月不应该管元隐的。哪有小说女主会救反派魔头?但那时她见元隐太惨,硬是顶着系统的「崩人设警告,」走前给元隐餵了粒药。 从此以后,她就被缠上了。 系统说,那粒药就是剧情崩坏的导.火.索,魔头元隐的结局,男主霁月的结局。本不该是这样的。 …… 司月回红缨:「嗯,你转告霁月,我想通了。」 回完关掉通讯手环,抬眸看元隐。 这一次,她不会只是餵他药,她也不要他走向原本的结局。 她要把他治好。 司月顺着光照向的台阶走过去,一步步走近。 山洞里有沙砾,脚踩在上面,在寂静的山洞里声音明显。但靠在石壁上的元隐始终没醒,司月知道他暂时不会醒。 前世从她取他的血到她给他餵药,他一直处于昏迷当中。 她在他下面的台阶停下,用白光照他。 他黑衣黑裤,肤色冷白,黑髮略微凌乱,眼皮上几道浅浅划痕,下巴处被溅到几滴血珠。 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哪里没伤,是真的惨。 伤成这样还有生命迹象的,也就只有他了。 简单检查完他的伤势,她又走近几步,不想耽误时间,立刻要给他治伤。先放下包,又放手电筒。 没了手电筒照耀,山洞内光线顿时变暗,元隐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看不清元隐了,她弯腰又把手电筒捡起来,左右看看,踮脚放在高处。调整到一个勉强满意的角度。 结果刚松开手,手电筒就从高处掉了下来。 她立即探身去接,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它往下掉往下掉,不偏不倚掉在元隐腿上。 大魔头缓缓睁眼。 第2章 元隐有一双桃花眼,还有卧蚕。 司月以前听人说,桃花眼的人看谁都好像很深情。但元隐很显然跟深情二字无缘,他眼神永远冰冷残忍,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现在,遍体鳞伤,下巴带几滴血,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盯着人,渗人又危险。 但被一眨不眨盯着的司月并没有接收到危险信号,她只是微微诧异,没想到元隐这么快就醒了。前世这个时候他是没有醒的。 几秒钟,她回神。淡定弯腰,从他腿上捡手电筒。 手电筒沾了血。 她瞅瞅手电筒上的血迹,復又低头看他的腿。 他左腿膝盖旁有几道骇人刀伤,每一道都划得极深。不知道是哪一道还在不停渗血,隐隐有血腥气。 司月忍不住蹙眉,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他的膝盖。 「有感觉吗?」 她抬眼,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不回话。眼里没有情绪,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死人。 元隐从不会浪费时间与将死之人对话。 司月却很习惯他这个样子,并不感到害怕。她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就连前世他把她从别的星球绑到山洞,从头到尾也没有伤害过她。还一天三次出去寻找食物,兇巴巴地投餵她。 遭到「绑架」那一个月,她饮食比在地球时还要规律,被餵胖三斤不止。 …… 得不到回答,司月没再继续追问,低眸,轻轻把掌心覆盖在元隐左腿上最狰狞那道伤痕上。 山洞冷,她穿得不多,手是凉的。碰到元隐,发现他身上温度很高,烫烫的。她不知道他是一直温度高,还是受伤才温度高,有点忧心。要问,想想还是算了。她看出他心情不好,不会配合。 与此同时,一簇火焰在她身后燃起,无声无息向她接近。 近到仅剩下一厘米。 她催动异能,缓缓将异能注入元隐伤处。 火焰霎时定住。 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司月只感觉出手下的人有一瞬间僵硬。疑惑问:「怎么了?」 「不舒服?」 「……」 「忍忍吧。」 「……」 元隐眼神冷冽,不带感情地审视她。像在辨认她要耍什么花招。 「哦,」解读出他的警惕,司月后知后觉记起解释:「忘了说,我是来给你治伤的。」 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知道只要后退半步,她整个人就会化成灰。司月组织着措辞,尽量温声安慰元隐:「我是治癒者,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 「……」冷场。 给人人都想杀大魔头治伤,还安慰他不要害怕……假如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一定会认为司月是个疯子。 元隐明显也没信她,眼神变得古怪。 司月莫名解读出他的想法,你看我像傻子吗。 她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两句话过于离谱。只好自报家门:「我是云星的异能者。」 一千年来,几乎每个星球上的人都想元隐死掉,只有云星没有正面出手。这次十几个星球联手对付元隐,也只有云星派人来给他治疗。 做这一切,倒不是因为云星的人普遍善良,而是因为元隐出自云星,云星想笼络他。 其实司月也知道云星别有目的,但她目前只想出这么一个解释能将她的行为合理化。总不能说你前世对我好,我来还人情吧。 第4页 谁知她话音落下,元隐倏然沉了脸。 「云星。」他若有若无重复这两个字,语气阴森森的,嗓子有点哑。目光在司月脸上略停了停。忽然动了动血淋淋的手臂。 他很轻微的一个举动,甚至都没碰到司月,就让司月不受控后退了一步。碰过他的手有灼烫感,她低头看,红了一片。抬起头,他与元隐之间的空地上冒出了一簇火焰。 火焰开始时是小的,一眨眼,燃到比她还高。 漆黑的山洞被火光充盈。 司月立在原地,手背上仍残留热意。她没明白他怎么忽然生气。他跟云星有仇怨吗?但前世有一次他为了救她,还顺手帮过云星。 而且那个时候云星已经不再跟他维持表面和平,也在派异能者杀他,事后仍然如此。元隐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司月第一次后悔没仔仔细细背诵配角简史。 火焰肆意蔓延。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先是挡住她的路,阻隔她的视线,眼看着又要烧到她的头髮。元隐似乎有意欣赏她的恐惧。 司月心里想着事情,慢吞吞后退。表现得很平静。 前世被火焰威胁过许多次,也被火焰救过许多次。面对所有人避如蛇蝎的火焰,她其实很难升起恐惧。没想清元隐与云星的纠葛,就隔着火焰观察元隐。 可能是因为用过异能,也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元隐脸更白了。下颌处几滴血珠在火光照耀下时隐时现,像地狱里的修罗。 司月判断着他的脸色,心里只想到,他需要立刻止血。 火焰追过来。 她视若无睹,神情凝重绕开火焰。 绕过半圈,重新回到元隐面前。 元隐表情凝固。 司月无视身后火焰,也无视眼前他的表情。低头,认真负责检查他受伤的腿。 果然,经过他一番折腾,他的伤口又开始冒血。还更严重,鲜血滴滴答答往地上掉。 她之前白费时间给他治了。 司月板起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再次把手放在他伤口上。不再安慰他,不再跟他讲话。 她知道元隐不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前世受了多严重的伤也不会老老实实休养,没事人一样肆意乱晃。明明阳光会让他伤势恶化。他毫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连自己也不在意的人。 可是他这样还是让她有点生气。 她也不知道她气的是自己白费力气,还是气他折腾自己。 山洞温度攀升。 火焰就在司月身后燃烧,随时能够将她吞噬掉。她好像没有察觉,调整着情绪,第二次催动异能:「别动。」 说完觉得两个字没什么威慑力,又故作兇狠补了句:「否则你的腿就完了。」 「完了懂吗,就是杀人都要坐轮椅。」 「你想想那画面,符合你大魔头的气质吗,不符合吧。」 最后警告道:「所以不许再动。」 「……」收到警告的元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困惑。 山洞静片刻。 元隐:「很好。」 他声音仍旧沙哑,给人感觉每说出一个字都很费劲。 司月全神贯注投入治疗,没理他。 「你们换了新招数。」 「……」 元隐:「你胆子很大。」 「……」 渐渐不耐烦了:「可惜你还是要死。」 司月有点烦他了 :「安静。」 元隐静了下。 「找死?」他半眯着眼,眼皮上划痕清晰可见。说着又要动手。 「你才是在找死。」司月一把摁下他的胳膊。考虑到他可能会疼,手上力道很快减轻。力气轻了语气没轻,冷冰冰发出最后警告:「动来动去不会疼吗!不想坐轮椅就老实一点。」 山洞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被凶了一句,元隐诡异地盯了司月片刻,不说话了。 又一会,他半垂下眼皮,视线落在司月手上。不知道是在看司月的手,还是在看手臂上的伤口。或者透过这两样想起其它事情。 两个人都不做声,只有火焰静静燃烧。 司月是五阶治癒者,在治癒者稀缺的基地里算是很厉害的。但治疗起重伤的元隐,对她而言并非一件易事。 在这次之前,她没治疗过伤到这种程度的人。大部分异能者还没等伤到这种程度,早就撑不住死了。 而元隐活了一千年,再重的伤也要不了他的命。其实慢慢治也可以,但司月不想慢慢治,她想,今天至少把他的血止住。 时间缓慢流逝。 火焰一直在烧,山洞里变得很热。 司月额角冒出细密的汗,不是热的,是累的。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她脸色比元隐脸色还差。 她开始透支异能了。 元隐在这时候缓缓掀起眼皮,用莫名的眼神看她。像是对她的行为感到费解。 她的行为也的确让人费解。向来只有透支异能杀人的,还没有透支异能救人的。透支异能会让异能者十分难受。 慢慢的,司月支撑不住了,摁住元隐的手也松了松。 随即感觉到元隐又要动。 她思维和动作都变得迟缓,慢半拍又一次把他摁住。 然后,她听见元隐冷嘲:「你很聪明。」至少戏演得好。 司月太累,不明白他又怎么了,也懒得理他。眼皮不抬一下,不回话。 第5页 半晌。 因为透支异能,司月隐隐头疼,还困。瞥了眼手腕上的通讯环,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她作息一向规律,能不熬夜绝不熬夜,到了十点钟准时入睡。 又看看元隐的伤,血止住了。她可以去休息了。 司月正要收回手。忽然,眼前一黑。 黑暗中,元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留你一命,你可以走了。」 元隐语气还是阴沉沉的,把饶人说得也像杀人。 司月:「?」 「你怎么把火灭了?」 她收回手揉揉太阳穴,无语。要求道:「能点火吗。」 元隐「……」 他从没听过如此奇葩的要求:「不能。」 司月耐着性子:「但现在我看不见。」 「我是灯?」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暴躁,语气变凶:「别等我改变主意。」 司月一点也不怕他凶,但她现在累到懒得和他争辩,也就放弃了。她想手电筒应该在附近,蹲下身摸手电筒。 摸到手电筒,摁开关,山洞重新亮起来。亮光晃到元隐,他又在定定地看着她。 她习惯被他盯着看了,无动于衷移开手电筒。从地上拎起背包,慢吞吞地往洞口走。 元隐漠然看着。 她会走吗,她甘心走? 治疗他,博取他的信任,不就是为了他的血吗。 果然,在洞口,她停下了。 她靠着石壁坐下,放下包放下手电筒,从包里拿出一条毛毯盖上,背对着她蜷缩在石壁旁。 开始睡觉。 元隐:「?」 几分钟,一簇火焰在司月身旁燃起。 司月似乎没睡熟,感觉到亮了,迷迷煳煳回头看一眼。看见随时能杀她的火焰,就像看见普普通通的火源。慢吞吞往过挪了一寸,靠过去取暖。 一瞬间,火焰灭掉。 元隐突然不想杀她了,他想看看她接下来还要怎么演。 第3章 司月生物钟一向很准,清晨六点钟,她醒了。 山洞一片漆黑,她掀开毛毯坐起来,揉揉眼睛,摸过手电筒,打开。 第一时间向元隐照去。 元隐脸色煞白,闭着眼。 司月直觉不好,立刻扶着石壁站起来。腿麻了,她缓了一阵,向元隐走过去。 山洞不大,几步她就到了他面前。他没醒,仍闭着眼。 司月用手电筒把他从头照到脚,没发现哪道伤口流血。手伸过去碰碰他的手。 烫的。比昨天还烫。 他这是发烧了吗? 司月蹙眉,手贴在他身上,催动异能,立刻为他医治。 …… 陷入昏睡的元隐很好治。 他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折腾。司月不用分出神去应付他,终于能够认真「工作。」一天下来,治疗进展比昨天快很多。 元隐一整天没醒。 只是发烧而已,司月不太担心。准时睡觉准时进食,准时睡醒准时为他医治。 几天下来,元隐腿上的伤癒合大半,总算不再像第一天那么惨,看上去也就普通可怜。 但四天过去了,他还是不醒。 她每天检查一遍他的身体,得出来结论是一切都在好转,可温度就是不降,他人也不醒来。 发烧是小问题,一直不醒也太过反常。第五天,她忍不住了。打开通讯手环,想找基地里资歷比较老的治癒者问问。 手环被打开,闪了闪,自动关机。 怪不得最近都没收到消息提醒,手环没电了。 司月将手环摘下来,拿着走出山洞,去外面充电。 越过崎岖小路,她来到了山洞外。 山洞外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依旧明媚,晒得人睁不开眼。 在黑漆漆的山洞里住久了,乍然遇见阳光,有种闯入另一个世界的玄幻感。她有点想不出这一千年,元隐是如何从漆黑一片中度过来的。 莫名有一点同情他。 晒了半个小时太阳,周身温热。司月在洞口放下手环,让阳光给手环充电。 幽明星几乎没有活物存在,变异兽可能还剩几只,不过它们也都有伤,不会轻易出现。司月单独把手环放在石头上,不担心会丢。很放心地转身离开。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越往里走越冷,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消散。接近住着元隐的山洞,司月敏感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她停下,缓缓移动手电筒,照到地面的新鲜血迹。 司月嵴背一凉——有变异兽! 元隐还在里面,并且处于昏迷状态。 丝毫没有犹豫,她攥紧手电筒,脚步加快,几乎是用跑的向山洞尽头赶去。 …… 路上始终安静,血迹越来越多。司月心缓缓下沉,猜测里面会是只庞然大物。 到了山洞尽头,司月微微喘着气,定睛一看—— 一只大型吸血变异兽匍匐在距元隐五米外,想靠近不敢靠近。 察觉到有人闯入,它扭头用红色的眼睛看向司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与它抢食。 只是一声,它把头转了回去。假如没有元隐,它可能会对司月感兴趣。有元隐在,司月不会是它的目标。 司月稍稍放下心。它行动缓慢,目标又不是她,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它。 第6页 她迅速环视一圈山洞,目光定在元隐身侧她的包上,悄悄接近。变异兽不把她放在眼里,也试探着悄悄接近元隐。 不一会,她出现在变异兽的视野中。 变异兽再次向她发出吼叫。像是怕吵醒元隐,叫到一半硬生生把声音压低。而后缓慢向她挪动。 司月当然不会等它过来,它慢她不慢,几步就跑到元隐身前。变异兽见此,只好跟着调转方向。 她挡在元隐身前,用最快的速度翻包,寻找来山洞之前队友给她带的麻醉枪。 一步一步,变异兽越来越近。大约元隐一直没醒让它放下了戒心,这会儿不再顾忌。 司月嗅到变异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她心跳加速,快到要跳出胸腔。作为治癒者,她从没直面过变异兽,懂的都是些理论知识。两世加起来,拿麻醉枪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 终于找到麻醉枪。 这种麻醉枪不是用来对付大型变异兽的,她不确定手里的枪对它有没有用。 司月满手的汗,竭力保持镇定,不自觉后退后退,背贴在元隐腿上。她举着枪抬头,变异兽已经到了她的眼前,她与变异兽通红的眼睛距离不到半米,能看到它脖颈处干枯的鬃毛打成绺。 变异兽再次发出吼声。 司月捏紧枪,扣动扳机。 砰—— 一阵火光,变异兽在她眼前化成了灰。 司月愣了有半秒钟,倏然回头。 元隐醒了。 元隐又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她。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几乎每次,他都在她最没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救她。 她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确定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总会救她。 司月放下枪,心跳速度慢慢恢復正常,站起来碰碰他,给他检查。 元隐没抗拒。 他斜倚石壁,手随意搭在身侧,眼睫微垂,若有所思看着她在忙的手。 昏迷过程中,他其实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 他知道在这几天她没有趁机取他的血,而是一直在照顾他。 他也知道她刚才出去了,知道她可以不回来,知道她即使回来也有机会逃走。 可是她竟然赶回来,竟然挡在他面前……区区一个没有杀人能力的治癒者,妄图靠一把麻醉枪解决掉变异兽。 她究竟是聪明还是蠢。 醒来后他本想袖手旁观,也不知怎么,看着到危急关头还挡在他面前,很可笑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保护」他的人,他行为比思维先快一步,烧掉了把她改为目标的变异兽。 除掉变异兽,元隐心情不是很好。他做了超出自己预期的事,他根本没想救她。 他抬眸看她。 怎么看她也只是个治癒者,没有精神系异能。就算她有,也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他。 但她可以影响他的行为,是个隐患。 这样想着,他又控制火焰向司月燃去。 烧到她的前一秒,他手上猝不及防刺了一下。 被打断,元隐蹙眉。 他难得皱眉,司月瞧见:「啊,疼吗。」 她把动作放轻,语气也不自觉放轻:「我轻一点。」 接下来,的确她每次碰到他都轻轻的,时不时问问他感觉如何。 他不回答,她问完就抬起头辨认他的表情,比之前的每一天都有耐心。还挺懂知恩图报的。 几分钟,火焰向反方向蔓延而去。 元隐又不想杀她了,至少现在不想。 漫长的一千多年每天都是无聊度过,偶尔找件有趣的事做也无妨。 比如挖掘出她的秘密。 - 元隐醒了,司月以为接下来她工作量又要大了,他又要拒绝治疗又要时不时给她找麻烦了。 但并没有,元隐安静得反常,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就连前世他也没这么安静过。 这种情况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司月就开始怀疑他要么声带受伤要么脑子受伤,满腹怀疑地为他检查。 检查结果是他声带和脑子有幸都还健康。 这让司月更加疑惑。 不过既然检查不出什么,她也就怀着疑惑继续为他治伤。 到了晚上。 司月准时困了,中断治疗。收回手。 元隐目前恢復得非常好,腿上伤基本痊癒,已经可以走动。假如他是个普通伤者,她在这时候一定会建议他试着走走。但他是元隐,她就只能告诉他:「伤好了很多你也不要到处乱走,现在外面有异能者,还有变异兽。最重要的是,有太阳。」 说完,以为会听见元隐不屑地轻哼一声,但竟然也没有。 他不出声,仍是奇怪地打量着她。她盯了他半天,也没等到他回话。 准备好的对白没能用上,她一时词穷。 「……嗯,好吧,今天就这样吧。」司月睏倦地揉揉眼,不再多说,起身。 除掉变异兽那簇火焰整天没灭,山洞是亮的。她在火焰的照耀下不紧不慢收拾背包,拎起来,左右望望,走向离元隐远一点的角落。 过程中元隐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司月像感觉不到,完全无视他的眼神追踪。神色自若在角落里放下背包,又打开背包。有点饿,找出瓶营养液当夜宵。 第7页 为了方便,她来这里只带了营养液和饼干。这几天都是靠这两样充飢。好在营养液有各种口味,并不难喝。 在元隐直白的目光中,她打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拧开瓶草莓营养液,从容自在插上吸管。 元隐还是看着她,这次视线从她的脸,移到了她手里的营养液上。 营养液一点一点变少。 喝到一半,司月突然想到,元隐一直盯着看,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想喝。 虽然他其实不需要吃东西,前世替她找东西吃的时候,还嫌她总要吃饭太过麻烦。 但是补充一点营养,对他的伤势是有好处的。 司月放下手里喝一半的营养液,从包里抽出瓶新的。拿着走过去。递给他:「给你。」 元隐没接,眼里又带上审视。 他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 司月太困了,思维迟缓,傻兮兮地点头:「嗯,我知道的。」 他把话说明白:「所以别拿这种东西来讨好我。」 她无语:「谁讨好人拿营养液啊……」 元隐一副静静听她狡辩的样子。 她懒得跟这个活了一千多年,却没有一点生活经验的人解释。收回手:「不要算了。」转身走。 元隐就看着她捧着那瓶营养液,蹬蹬蹬回到自己的小角落。回去后啪地把营养液放在一边,拿起身旁剩一半的继续喝。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但这点不高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食慾。喝完半瓶,又捞过新的一瓶插上吸管旁若无人地喝。 她喝了多久,元隐就看了多久。 元隐其实不知道玻璃瓶里具体是什么东西,见过几次。只知道是吃的,没兴趣深入了解,更没兴趣尝尝。 眼下看着司月喝完一瓶又来一瓶,他才觉得那个东西可能还不错吧,否则她不会喝到困得迷迷煳煳,还咬着吸管不放。 她仿佛越喝越困越喝越困,眼皮半垂,睫毛耷拉着,安安静静没精神的样子看上去不太聪明,有点无害。 他不喜欢蠢人,但莫名不讨厌她这时不太聪明的样子。连带着不太讨厌她在喝的营养液了。 于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司月忽然不能动了。 睡意瞬间消散,她抬眸向元隐望去。发现元隐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山洞寂静,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他朝她走过来。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停留一秒,视线缓缓下移,移到她手里的营养液上。 看了老半天。 他抢走了她的营养液。 他抽掉吸管,不客气地喝她的营养液。 他喝了她的营养液,附赠评价:「难喝。」 他打完差评,还把剩下的一点点带走了。 司月:「」 - 第二天司月醒来,山洞漆黑。 她摸过手电筒照照石椅,石椅是空的,元隐不知到哪去了。 她就知道元隐一旦恢復行动,绝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山洞。也没感到意外。照常起床,洗漱,吃东西。然后离开山洞,去山洞外拿通讯手环。 七八分钟,抵达洞口。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热风微微,天空湛蓝。 司月长发被风轻轻扬起,浑身暖洋洋十分舒服。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元隐在这样的太阳底下,伤情会加重吧? 她装着心事,关掉手电筒走出山洞,一眼看到手环。径直走过去,捡起来,开机。 刚打开,屏幕上冒出十几条未读消息,还有语音留言。 她点开一条。 手环里响起属于红缨的声音:「司月,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想通了吗,怎么还不回来就知道你是敷衍人的。唉,现在队里真是一团乱,霁月昨晚忽然昏迷了,昏迷前还一再强调,让你千万别做傻事,别为了他取那个魔头的血,他说他残废就残废吧,他可以忍……你还是快回来吧,别拿自己冒险!」 一条结束,司月关掉。又听下一条。 …… 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元隐表情平静。 有目的才是正常的,他想。 他想着想着,捏碎了手里的玻璃瓶。 第4章 司月摆弄着手环返回山洞。 几十条未读消息,她边走边看。 上级派下新的任务,让他们寻找红岩魔晶。红岩魔晶是红岩变异兽体内的魔晶,红岩变异兽兇残稀有,是幽明星特有。 她的两个队友在寻找红岩魔晶过程中接连病了,霁月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 短短几天营地遭遇的事情太多,病的病伤的伤,反而她才是最安全的那个。 他们不知道她很安全,手环没电,一直没联繫上,大家都很担心她。每条消息说到最后,无一例外是劝她回去,劝她别为霁月做煳涂事。 虽然刚重生那天她已经给过保证,但他们显然没信。司月换个角度想想,换成她她也不信。前世为了推动剧情,她对霁月一片痴情,是那种,哪怕被霁月虐千百回,也愿意为他捨弃生命的痴情。只要有一点办法,肯定会豁出去救他。不管他才是反常。 所以哪怕刚才她已经在通话中报过平安,红缨也还是要她回去。红缨说部长已经松口,不强求他们一定治好元隐。 没人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元隐,并且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红缨根本没问她找没找到元隐这个问题,既然她报平安,那就肯定是没找到。 第8页 回去她肯定是要回去的,作为全队唯一的治癒者,队友生病她总不能不管。 …… 穿过隧道,消息也看完了。司月把手环系在手腕上,打着手电筒往里看。 黑漆漆的,没点火。安安静静,听不见一丝声音。 司月奇怪,元隐还没回来? 她走进去,习惯性向石椅一照,才发现上面其实有人。 元隐换了干净的黑色长裤黑色衬衫,袖口折上一截,一只手随意搭在石椅旁。坐在石椅上,安静得像鬼魅。微垂着眼睫不知在看哪里,神情郁郁。 司月眨巴一下眼睛,很敏.感地察觉出他情绪不佳。 但他一向是阴晴不定的,心情不好也是常有的事。司月猜,他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天气太好或是遇见变异兽,嫌它们太烦了吧。 她拿着手电筒,一步步迈上台阶。 元隐仿佛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终于捨得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冷,漠然。 山洞亮了。 司月脚步顿了下,感觉到自己身旁有火焰燃起,下意识扫了眼。只是一眼,她关掉手电筒,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还差一层台阶就到元隐身旁。 她突然停下,被控制着不能再往前了。 隔半米,司月疑惑望元隐。 他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让她靠近? 好吧。司月被迫站在原地:「你怎么了。」 元隐没反应,像没听见。 但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她感觉到身侧火焰烧得更大了点。 司月没想太多,站在那连躲都没躲:「你刚才去哪里了?」 他还是没回。 她还要再往下问,手腕上手环震了一震。 司月抬起手,毫不避讳地当着元隐的面打开手环。 是队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回了一句,把手环关掉。抬头,发现元隐盯着她的手环在看。那眼神,有点可怕。 山洞内温度随之升高。 愣了愣,司月忽然转身,向洞口小跑过去。 火焰比她先一步,挡住洞口。 司月却根本没看火焰一眼,半蹲在放在洞口的双肩包旁,拉拉链,埋头专心翻找。 坐在上面的元隐视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桃花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几秒钟,忽然站起来,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过程中依旧是沉着脸。 他已经想解决她了,明确她的目的后,他没兴趣再看她演戏。一旦她迈出这个山洞,等着她的就是一死。 她是一个骗子,比所有人都可恶。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过她。 元隐停在司月身后,慢慢抬手。 他手就差一寸碰到她脖颈,她站了起来。 司月站起来才发现他。 她不矮,此时他站在她面前,不抬头却也只能看见他的黑色衬衫。他衬衫上几颗扣子没系,领口敞着,一道暗色伤痕若隐若现。再仔细看,锁骨上有一颗浅灰色的淡痣。 颜色淡,却莫名显眼。 她别开眼。抬起手臂把手里东西递给他看:「喏。」 元隐低眸瞥一眼。 她拿着一个与她系在手腕上一模一样的东西。 司月解释:「我要离开几天,这几天你哪里不舒服,记得联繫我。」 她解释完,要给他戴手环。不见外地捞起他一只手——摸到满手的血。 「……你怎么又流血啦?」 元隐手动了动,要挥开她。她紧紧握他手腕,给拽回来,蹙眉。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暂时收起手环,两只手拽住他的手:「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你究竟多少仇家?你被变异兽偷袭了吗?」 检查一番,得出结论:「不像。」 元隐冷声:「放开。」 经过几天休养,他眼皮上几道划痕稍微浅了一点。可一旦他冷下脸,不太有存在感的几道划痕就变得非常有存在感,为他平添几分戾气。 司月充耳不闻,也不看他,一只手仍抓着他,另一只手覆盖在他血肉模煳的掌心。 他的手比她的手大了一圈不止,骨节分明,掌心硬硬的。隔着血也能触碰到交错的旧伤新伤。掌心温度意外略低。 跟他比起来,她的手温热柔软。 两手相贴。 他明显顿了一下。 这么一顿,司月已经开始给他治伤。 这点伤对司月而言不算什么,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慢慢癒合。治疗过程中,她还分出神认真交待元隐:「外面有阳光,你最近别出去了,也不要跟别人打架。」 元隐一声冷哼。一副我会怕他们吗的嚣张傲慢样。 司月:「好吧,我知道受点伤要不了你的命。但……但疼啊。」 说到疼,她手上动作就放轻了些。像是生怕把他弄疼。 还抬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元隐不知想到什么,恢復面无表情,冷淡与她对视。 司月疑惑地歪了歪头,没得到答案,就把头又低下去了。 随着她低头,元隐垂下眸,视线扫过她细白的手。接着,是她系在手腕上的白色手环。 她又在骗他。 又对他用同样的招数。 早该杀了她。 而司月在想,她该如何阻止他再添新伤,不断给她增加工作量? 第9页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没人说话。山洞陷入寂静。 直到治疗将近尾声,司月才迟疑着出声。她提出一个建议:「要么你和我一起走吧。」 她可以监督他。 「啊,不行。」刚说完她自己先否决了:「你不能晒太阳。」 话说完,伤恰好也治完。 司月放开他的手,没有完成一项任务后的喜悦,而是微微苦恼。她不放心元隐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能不回去。 元隐隔三差五受伤,让她忘了元隐才是那个人人闻之变色的魔头。她真情实感为他担忧,又一次忧心忡忡叮嘱:「千万不要出去和人打架。」 嘆气:「你这伤,什么时候能痊癒啊。」 她还想着另一件事,他彻底痊癒,她的异能就会升级。 元隐不回话。 治疗过程中,他一半时间在看她手腕。 手能动了,他就捏着她的手腕抬起来。她不明所以,配合地抬高手臂。 他食指一勾,轻而易举取掉她手腕上的通讯环。 然后放开她手腕,把玩着通讯环。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在注意她的表情。 司月眨巴眨巴眼睛,脸上不见慌乱。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通讯环,给他:「这个给你。」 元隐没接,「这是什么?」 「通讯环。」司月说:「你可以用通讯环联繫我。」 元隐:「哦。」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通讯环上,随意摁了下。 通讯环冒出一个女声:「小可和科科都生病了,司月,你快回来吧。」 还有:「霁月醒了,但也不太好。司月,你回来他看看吧。」 最后是司月的回覆:「好,我今天回去。」 元隐目光在司月的回覆上停留几秒,眯了眯眼,幽幽问:「你为了他们走?」 「是啊。」司月平静点头,解释:「他们生病了,我回去给他们治疗。」 「生病。」元隐冷哼。 为了他的血,她筹谋不是一天两天。怎么甘心为一件小事计划中断? 他眼里又带上嘲意:「他们比我重要?」 司月没懂他的言下之意。 她愣了下,用奇怪的眼神瞅他。 前世他们认识一年多,他才开始每天逼问她他与霁月谁更重要,得到n次不满意的答案后,转而问他与她的队友谁更重要,当然按照剧情需要,她肯定要说队友重要。以至于到最后,他红着眼睛与被驯养的变异兽比较…… 但那都是他们认识很久后的事情了,今世他们相识还不到两个星期。怎么就开始问这种问题? …… 司月没立刻回答,元隐觉得他得到答案了。 他冷淡地扯扯嘴角。 既然她的同伴对她而言如此重要, 他就把他们一起杀掉。 他大发慈悲将通讯环扔回给她。 她下意识接住。 同时,挡在洞口的火焰熄灭,山洞重新陷入黑暗当中。 黑暗中,元隐轻描淡写道:「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迟迟没听见脚步声。山洞里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他手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好的,我走了。」司月把通讯环塞进他手里,「通讯环给你,有事联繫。记住不要打架不要到处乱走,你的伤还没痊癒。」 她一口气讲了一长串,第n次叮嘱完,还要向他确定:「记住了吗你?」 「……」 晃晃他手臂:「嗯?」 大有他不答应她不走的架势。 「……」 「回答。」 为了计划, 大魔头隐忍着:「……哦。」 第5章 反覆叮嘱完,司月将最后几瓶营养液留给元隐,背着包离开山洞。 她没回头,也没发现身后有人在跟。打着手电筒,径直往山洞外走。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山洞外日光强烈,晒的人睁不开眼。空气闷闷的,燥热。 司月背着硕大的双肩包站在山洞口,关掉手电筒,收起手电筒。望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黄沙,没立即动。 过去的一千年里,幽明星没有一丝阳光,是个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所以整个星球找不到一片绿意,只有黄沙,荒山,枯树。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座建筑物,也没有具体通往哪个方向的路。 司月其实是个路痴。 前世来幽明星,她最长停留的地方只有山洞。眼下被放在这样的场景中,根本不知道哪一边是通向营地的路。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前世自己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原地定了一阵。 她晒得头昏。犹豫着拿出通讯环,打给队里唯一一个没伤没病的红缨,打算要个定位。 一遍,两遍。没人接。 现在队里只有红缨一个人没伤没病,她要照顾三个队友,又要防备会不会从哪里冒出变异兽,还要做上级布置下的另一个任务。大约正在忙吧。 司月没继续再打了,关闭通讯环,等待红缨回信。 干巴巴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 她不想这样等了,心想也许误打误撞就找到路了呢。左右望望,随意选个方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背着包走出去。帆布鞋踩在松软的黄沙上,在黄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第10页 完全不知道领路人已经迷路的元隐隐匿气息,顶着太阳光跟上去。 …… 天黑了。 元隐跟在司月身后,冷眼看着她兜了一个圈子,两个圈子,三个圈子……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对自己的隐匿能力很有信心,确信她不是因为发现他而故意走错误的路。 但她的确在同个路口绕了不止一次。 第四次经过同一棵树,元隐耐心消耗殆尽。 经过白天太阳光的照射,他身上在恢復的伤势迅速恶化,脸色煞白,眼尾泛红,看起来惨得不行。天黑后,他整个人被清冷月光笼罩,恶化的伤势才得以慢慢慢慢自愈。 这么折腾,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太阳光对他而言就如同普通人困在火炉里,每时每刻承受灼痛。 他却像无知无觉,满眼盯着司月。烦到懒得伪装,毫不顾忌跟在她身后十米外,好几次想干脆放把火把她烧了。 司月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并且因为她找不到路,跟踪她的人暴躁到想烧她。她压根没回过头,一直在认真辨认方向。 迷路,急是没有用的。 她一脸淡定。淡定地开手电筒,淡定地寻找方向,淡定地在枯树枝干上多划一道标记,然后淡定地在月色下再再再次路过带有标记的树。 最后放弃寻路,挨着带标记的树,放下包,从包里翻出帐篷。在月色下不紧不慢地搭。 搭好,到了她睡觉时间。她关掉手电筒,很心大地钻进帐篷里面睡觉。 进去前还打了一个哈欠。 幽明星的夜晚风大,风一阵一阵地吹。 元隐站在风中,望着不大的帐篷,眉眼冷淡,不能理解她的用意。 他思索,她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急着治疗队友也是演出来的吗。 人类果然狡诈。 但不知为何,元隐没有因此心情变差。 ……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只变异鸟。变异鸟拍打着翅膀向帐篷飞去。 变异鸟对人类而言是非常麻烦的东西,它生命力强,又灵活,难被击中。以人肉为食,而且只啄活人的肉。 是种很残忍的生物。 元隐眼皮不抬,看着变异鸟距离帐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帐篷里的人没反应。 变异鸟长长的尖嘴啄到帐篷。 帐篷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安安静静。 元隐忽然想起,司月似乎到某个特定时间,一定一定要睡。 现在正是她会睡着的时间。 不对。 这样狡诈的人,不会败给区区的一只鸟。 与此同时,帐篷已经被变异鸟啄出个洞。 眼看着它要钻进去。 元隐眉心微拧,不悦。区区一只变异鸟,也敢觊觎他的猎物。 于是在变异鸟将要钻进帐篷的前一秒,一簇火焰凭空燃起,眨眼间将它烧成飞灰。 风吹过来,裹挟着灰尘飘散。 元隐一动不动站在风中。烧掉鸟,他心里更加不悦。控制着一块石头向帐篷砸去。 想吵醒她。 石头飞到半空,帐篷响起细微的窸窣声。 他的猎物醒了。 不大的石头无声无息被粉碎在半空。 元隐隐匿气息,看着他的猎物困困地从帐篷里钻出来,动作慢吞吞的。耷拉着睫毛,抬起手环讲话,睡眼朦胧,声音黏腻腻的。 「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声音。」她出来后左右看看,什么也没发现,得出结论:「嗯……可能是做梦吧。」 司月揉揉眼睛,说正事:「我今天不能回了。」 「——现在在哪?嗯……」 司月抬头看看天空,又扭头看看四周,最后打量了一番身旁的树。 掉过头认真回答:「在一颗树下。」 又瞥了眼,补充:「一棵有点矮的树下。」 「……嗯,还有点歪。」 「是啊,我迷路啦。」 元隐:「?」 元隐看着她说完话,看着她摁掉通讯环,看着她迷迷煳煳毫无防备重新钻进帐篷。 目光落在那棵,有点矮的树上。 想起她大大咧咧那句:我迷路啦。 开始怀疑,他十分钟前对她下的判断。 - 司月一.夜没睡。 昨晚她已经睡了,是她睡前布置下的防御装置叫醒她,她才发现帐篷外有东西。 通过帐篷的破洞大小,她推测出外面的东西是鸟。 虽然只是鸟,也非常麻烦。有的鸟智商很高。 她竭力保持冷静,拿出枪准备开。 声音忽然消失。 接下来就安静了,鸟好像凭空消失。 她不确定,藏起枪,假装打电话出去观察。 也没找到。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她破天荒地一夜没睡,防备着消失的鸟随时出现。 好在一.夜平静。 天慢慢慢慢地亮起来,太阳隐约露面时,司月手腕上通讯环震了震。 红缨回信了,给她发来一个定位。 司月收到回信,松口气。尽管困得不行也没留下补眠,出帐篷迅速收拾东西。 整理完毕,把定位录入通讯环,按照通讯环的线路提示,顶着太阳出发。 见司月走远,元隐从树上一跃而下。 第11页 黑夜没让他恢復多少,天一亮他的伤势又在恶化。但他浑不在意,擦掉嘴角殷红的血。 目光没从司月背影上移开过。 看着她在前面乖乖巧巧按照通讯环的指令左拐右拐,多走半步立刻缩回脚。他又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找不到回自己地盘的路? 他隐匿气息,费解地跟上去。 - 中午,幽明星变得很热很热。 司月抵达营地。微微喘着气,仰头看眼前两个大大的帐篷。 这是她与几个队友来到幽明星后一起搭起来的。她与红缨住左边,霁月与小可科科住右边。 司月背着包走向左边帐篷。 走了许久的路,背了许久的包,她累得不行,慢吞吞到帐篷前,正要推门。 哗啦一下,右边帐篷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红缨。 红缨攥着门把手,见到她,呆愣一瞬,松开门把手,三步并作两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红缨神色难掩激动。 随即发现司月一脸睏倦,明显没休息好,连忙让开:「快进来。」 红缨一只手握着司月的手不放,说着话,顺势把她拉进右边帐篷。 一进门,药味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腐烂味道扑鼻袭来。 司月早就习惯这种味道,神色如常。任红缨拉着走到里面。 帐篷里有三张床。 三张床从左到右依次排列,每一张上面都躺着人。最左边与中间的人闭着眼,右边的人似乎被吵醒,睁开眼看了看,愣住。 「司月!?」科科扶着墙壁坐起来,勐咳,一脸红色斑点。 他这一声把中间的小可也吵醒了,小可嘟囊着抱怨了声:「说什么梦——」然后看到司月,愣了愣,红了眼眶,嘴唇发抖:「司月姐……」 和科科一样,小可也满脸红色斑点。 司月站在门口,一眼看出他们是什么情况。摘下包。 红缨见状也帮着摘,解释:「我昨天去基站取基地送来的食物,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你回来的消息,他们都以为你……」 都以为她死了。 从没有人接近元隐后能活着回来。 红缨:「你休息休息吧,给我们讲讲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走这么远的路,你一定也累了,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我先看看他们。」 他们只是误食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解决很容易。 三人都不意外。看向仍处于昏睡中的霁月,理所应当认为她迫不及待要去查看霁月情况。红缨道:「霁月这几天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腿也……他坚持不肯截肢。」 听他们说起霁月,司月也就顺势往过瞥了一眼,只一眼,收回视线。径直走向小可。 三人看着她路过霁月的床,经过霁月的床,余光也没分给霁月,最后停在小可床边……眼睛逐渐瞪大,纷纷惊呆。 司月对队里每一个人都好,不休息就给他们治疗是太正常的事情。但——她最在意的人是霁月啊。 几天不见,霁月情况又不好,她回来了连看都不看霁月一眼? 这不科学! 「司月姐?」小可指指隔壁:「霁月床在那边。」 「嗯,我看到了。」司月无波无澜问起他的症状。 果然,与她的猜测一致。 司月点点头,「手伸出来。」 小可迟疑着伸出满是红色斑点的手,满腹解惑。 司月没有为他答疑解惑,一夜没睡,她又困又累,只想赶紧解决事情去隔壁补眠。一分钟时间也不耽误,立即开始给他治疗。 帐篷陷入诡异的寂静。 三双眼睛都盯着司月的手。司月没被影响,像察觉不到。 半晌,红缨试探着开口问:「司月?你这几天怎么样?」怎么这么反常? 司月目光落在小可手上,专心工作。闻言抽空答,「我挺好的。」 「挺……好的?」红缨不太敢信。 她想起司月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另外两人也紧张起来,密切关注司月。 司月:「找到了,也给他治疗了。」 红缨刚坐下,勐地站起来:「你找到他了?!」 「那你也取他的血了?」 「没有。」司月摇头。 三人先是松了口气,又隐隐失望。元隐的血可是好东西。 红缨压下失望,追问:「他是不是昏过去了?伤得重吗?」如果不是昏过去,司月不太可能活着回来,如果昏过去,取到元隐的血根本没危险嘛。她也可以。 司月默了一下,没说实话:「还好吧。」 「还好?那就是还醒着了?!」担心司月的心理又压过想要元隐血液的心理,红缨担忧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你怎么活下来的?」 又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幸好你没事。那么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之后专心找红岩魔晶就行了。」 「没有完成。」司月摇头,「我还没治好他,明天还要回去的。」 「你疯了啊?还要去那里送死?!」三个人都吓到了。 「没有啦,元隐没有那么可怕。」司月随口举例:「有一次遇见变异兽,元隐还救了我。他其实是个好人。」 第12页 …… 因为失血过多,后一步赶过来的元隐恰好听见最后一句。 被发了好人卡。他站在帐篷外,缓缓放下即将放火的手,表情变得古怪。 他现在有点确定,她可能真的不太聪明。 第6章 帐篷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笑话。 全星际从老人到小孩,没人不晓得元隐的名字。 他的名字包含多种含义:魔鬼;疯子;怪物;杀人不眨眼。 以至于每个人提到他的名字,都会刻意压低声音。哪怕明知道他不会听见。 甚至上级派他们来救元隐之前,还给他们家人送去了高额抚恤金。不过没人眼红那一笔钱,其他队送他们离开基地时,眼里都透着深深的同情之意。 用一个话形容元隐的兇残程度,那就是,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除了司月。 司月疑似傻了。 …… 疑似傻了的司月仅用半小时就治好了小可。 小可痊癒的同时,她感觉到体内异能有些微提升。再治疗起科科,果然更加容易一些。这次只用二十分钟就成功让科科头不晕胃不痛,身上红色斑点尽数消退。 科科痊癒,她异能又有所提升。 提升异能是件很难的事,要么依靠变异兽体内魔晶,要么,只能靠元隐的血。许许多多人,一辈子也提升不了两阶。 司月瞥了眼还在昏睡的霁月,不禁感慨,前世他的升级道路是真容易。有元隐的血,有她的药水。后期,基地总指挥的女儿喜欢上他,没少给他魔晶,他边收魔晶,边不冷不热吊着人家。 腿也因为快速提升异能后引起上面注意,被用特殊手段医好。 霁月事业爱情双丰收的道路上,一路贵人相助。她这个贵人之一,还一度被他虐得很惨。 想想就觉得糟心,她收回视线。见眼下没什么事了,打算去补一觉,看向红缨,「红缨姐,我去隔壁补觉。有事叫我。」 红缨:「啊,啊好。你去睡吧。」 司月拎起放在地上的包,揉揉眼睛,慢吞吞到门口,拉门,走出去,关门。 帐篷外仍是炎炎烈日。 司月拖着大大的双肩包,径直走进另一个帐篷里。没有往侧面看,一心只想睡觉。 侧面站着元隐。 元隐站在烈日下,好几道伤口都在渗血。他也不管,直直盯着司月直到她走进帐篷。 她进了帐篷,他看不到她了。提步正要跟过去,听见身旁帐篷里响起司月的名字。 里面声音很低,但他听力一向好。 「司月姐竟然都没看霁月一眼就去睡觉了,我的天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她居然还说那个魔头是个好人……」 「不奇怪,你忘了以前她刚入队时我们以为她走后门,都是怎么为难她了?有一回还还把她一个人……忘在了变异兽洞窟。可是呢,后来我们哪个遇见事她不挺身而出?我看啊,在她眼里就没坏人。」 「咳,那些日子我们确实挺过分的。」 「是吧,我们自己都觉得做得过了,她居然不计前嫌。换成我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唉,司月姐可怎么办啊,她说了要继续救那个人,肯定是会回去继续救下去的。」 「没办法,她太有责任心了。我真担心她下次回不来了。」 「要不我们其中一个人陪着她去吧,虽然我们肯定打不过那个人,好歹出事也能顶一顶。司月姐她只是个治癒者。遇到随便一只变异兽都解决不掉,太危险了。」 「提到变异兽,她说那个人救了她是怎么回事?」 「……她理解错了吧,她总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联想。比如,霁月。」 「嗯,有这个可能性。」 …… 「霁月?你什么时候醒的?」 …… 元隐在帐篷外,脸沉如墨,心情前所未有糟糕。 司月利用他,他不高兴。司月可能没利用他,他也不高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反正他不高兴,也就不想让别人高兴。随手放了把火。 熊熊火焰只点了右边一个帐篷,火焰越燃越凶,帐篷中很快响起惊慌声。 他站在帐篷外,脸映照着火光,神情漠然,根本没看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目光停留在司月的帐篷上,犹豫要不要再点一把火。 不等他有定论,左边帐篷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元隐与司月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司月长发睡得毛毛的,披散在肩膀上。本来听见声音是很茫然地赶出来,见到元隐,一愣。瞬间从茫然切换成面无表情。 她生气了。胸口轻微起伏几下,深吸口气,要走过去。 这时,左边帐篷里灰头土脸地跑出了几个人。红缨在前面,科科背着霁月在中间,小可在最后面。 小可跑出帐篷的一瞬间,烈火中的帐篷轰然坍塌。废墟上还燃着零星火焰。 司月望了眼,视线扫过红缨科科霁月小可他们,见他们不像有事,提步,掠过红缨,掠过小可,掠过科科,最后掠过霁月,走到元隐身边。板着脸,一言不发拉住他手臂,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 元隐神情郁郁,被她拉着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走,血滴一路渗进黄沙里。 经过目瞪口呆的四人,司月对简短道:「稍等一下。」拉着元隐进了帐篷。 第13页 小可与科科面面相觑。 小可:「那谁啊?」 科科面露惊恐:「不会是……」 小可不确定道:「不会吧……」 几人陷入惶惶然中,站在太阳底下谁也不敢出声。只有霁月,久久凝望司月的帐篷,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 司月把元隐拉进帐篷,手没松,转过身面对面上下打量他。 前!功!尽!弃! 她更气了。 「你为什么跟出来了?」司月语气不怎么好,瞧见他血一滴一滴往地上掉,甚至怀疑:「你是没痛觉吗?」 「而且你,还!随!便!放!火!」 元隐黑漆漆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她,领口松松散散,隐约露出那颗淡痣和那道疤,以及胸膛大片的冷白皮。 又一副凄悽惨惨的样儿。 但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司月觉得其它星球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每年举行一次针对他的暗杀行动,他早晚再次自己把自己搞死。 到了现在,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他这破性格真是无话可说,她勉强压下火,不再问。转过身去拉着他走到她的床边。 帐篷很简陋,她的床也很简单。白白的抱枕,白白的床单,白白的被子。 司月踮起脚,用力把他摁坐下。 床意外很软。 「老实一点。」他坐着,她站着。她严肃警告:「不要出门,也不要再放火。」 扭头瞅眼外面,又添一句:「我要出去一会儿,你等我回来。」 司月说完,转身要走,想去看看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看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刚转身,手腕被扯住了。 她疑惑回头。 元隐神情不虞,扯着她手腕不放,语气不冷不热:「你去哪。」 「隔壁帐篷被烧掉了,我当然是去帮忙。」司月莫名其妙,一副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的表情。 「我呢。」他阴沉沉,一字一顿:「我不需要你帮?」 需要帮忙的人,把我需要帮忙这几个字说得杀气腾腾。 司月:「……」 她无语,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受伤后需要帮忙? 元隐用他那双半点不深情的桃花眼定定盯着她,兇巴巴。 她在心里权衡一番。 外面有好几个人,重新搭帐篷应该很快,不太需要她。而元隐这边凄悽惨惨的,只有她。 另外,谁知道元隐这个不稳定因素自己呆久一点会不会又发疯放火烧帐篷? 司月想好了,转回身,动动被他攥到发烫的手腕,「松手。」 元隐不松,目光自上而下,从她的手缓缓移到她的脸。脸色更加阴沉。 「我不去了。」司月解释:「我先给你止血。」 话音落下,他好一会儿没动,只是像是确认她是否在敷衍他。 毫无缘由的,他不喜欢她跟别人站在一起。 他的猎物就应该留在他的身边。 欺负她,算计她,杀她……也轮不到别人来做。 …… 司月不想浪费时间,就这样被他抓着,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给他止血治伤。 帐篷内安安静静,帐篷外也安安静静。 司月不用细想都能猜出外面几人私底下炸成了什么样。幽明星除他们以外,活人只有一个元隐。没见到元隐的时候他们已经怕到不行,元隐出现并且烧了他们的帐篷……她之前好话都白讲了。 哪有好人一出场就放火烧人家帐篷的。 她没看错的话霁月也已甦醒,作为男主,霁月不怕元隐。他怕是已经惦记上元隐的血了,他急迫需要元隐的血提升异能。 司月想嘆气,她抬眸看看仍盯着她的元隐,心想她应该尽快与他一起离开这里。 在这时,她的通讯环震了一声。 司月空不出手,只垂下眼睫扫了眼。元隐却闲得很,也垂下眼睫,抬起手慢条斯理勾她手环。 手环到了他那。 他上次就学会用手环了了,这次拿到后随随便便一摁,一条文字消息弹了出来。 消息来自霁月。 霁月:司月,到这来。 元隐是个有文化的大魔头,认识字的。他看完消息,又抬眸看司月。眼神莫名阴森。 司月:「……我知道我知道,你比较需要帮助,我不会去。你把东西放下。」 元隐阴森着脸放下手环。 …… 因为异能提升,司月治疗起元隐效率也高了些。大约用了两个小时,又一次止住了他的血。 她在这时已经困到不行。 昨晚没睡,今天补眠被一场火打断,又接连治疗好几个人,她有种被抽干的感觉,像个急需补充电量的机器人。 收回手,司月揉揉太阳穴,睫毛半垂着,迷迷煳煳找到瓶营养液喝。在元隐眼皮底下,拿过通讯环,没回霁月消息,联繫红缨。 红缨接通很快。 接通后,对面却没有声音。 司月站累了,一手营养液一手通讯环坐在元隐身边:「红缨姐?」 红缨这才回应,「啊,啊。」小心问:「你,你怎么样?」 今天红缨的说话方式半点不像平常的她,平常的红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队里的一切事物都由她打点操办。 司月知道这是因为元隐,元隐名声实在是差。想要挽回,除非拯救一次全星际吧。 第14页 但假如哪天星际毁灭,百分之九十概率就是元隐干的。 她喝掉最后一口营养液,放下空掉的玻璃瓶。在元隐一错不错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回应:「我没事,你们怎么样了?在哪?需要我帮忙吗?」 红缨:「我们新搭了两个帐篷,不用你帮忙。呃,要不你也过来吧,我们在……」 …… 红缨说着说着,被打断。 通讯环似乎被抢走了,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响起:「闭嘴。」 红缨嵴背瞬时窜上一股凉意,进入高度紧张状态。 她身旁三个人也都屏住唿吸。 元隐,这一定是元隐。 幽明星除了他们,哪还有存活的异能者? 而且如此嚣张,一露面就放火。做出这种不正常举动的人,除了元隐哪还会有别人? 就算有别人,也已经被元隐给灭掉了。 司月很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他们都不敢想像司月会有多惨,要是他们唿吸声大了点吵到他,他会马上把司月灭口的吧! 就在红缨犹豫要不要切断通讯去救司月时,司月的声音在话筒外响起。 司月:「元隐,你不要随便抢我东西!」然后她的声音近了,「红缨姐,你继续说。」 红缨:「???」 第7章 司月觉得真是神奇,她重生后,前世与今世很多事情变了,很多人变了。例如前世上级没有要他们找魔晶,今世不知为何给他们布置下了找魔晶的任务。例如前世科科小可没有生病,今世食物中毒。例如前世这时候霁月已经异能大涨,由此被接回基地。今生他的伤腿竟然开始腐烂,逃命都要人背。 元隐却没有一丝改变。 仍然和前世一样,嚣张,幼稚,肆无忌惮。仍然和前世一样,不喜欢她跟她的队友讲话。 有点像霸占玩具的小学生。 此时他正在因为被她斥责「过分」而不高兴。 司月听红缨报完地址,切断通讯。一言难尽地看他几眼,懒得跟这个一千岁的小学生讲道理。 确定红缨他们不需要她的帮忙,她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让一让。」她拿手背碰碰又开始心情不好的大魔头:「我困了,要睡。」 大魔头一动不动,一脸的你竟敢叫我让路? 司月很想提醒他这张是她的床。 但她现在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他不让开就算了吧,等她睡醒再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司月这样想着,绕到床另一侧,慢吞吞脱鞋子,慢吞吞上.床,慢吞吞在他身后从容躺下,拉上被子。睫毛垂下来。眼闭上。 元隐垂下眸子,见她一副静静准备睡觉的模样,更不爽。 不想她睡。 想要把她弄醒。 一秒,两秒。 他还没动手,司月突然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触。 她严肃提醒:「不要出去知道不知道。」 就很麻烦。 元隐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心太软了?他究竟为什么没再放一把火,为什么没直接把他们杀光。为什么留下一个胆子这么大的麻烦? 他思索,现在再放火来还得及吗。 但她并不怕他的火焰,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怕? 胆子未免太大。 想着这件事,元隐从床上站起来。 然后他衣角被抓住了。 元隐:「?」 司月也从床上坐起来,不高兴地瞪他。以为他要出去,拦着不让:「现在天还亮着呢,你不能出去。」 元隐被抓住衣角,觉得可笑。他会被这么简简单单地拦住吗。 他正要把她控制住,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有用的拦人方法。 司月平静道:「你要是再弄一身伤回来,我不会给你治了。」 元隐顿了下,一时没有动作。 他并不怕她不给他治疗,这么一点小伤还不够格让他放在眼里。他只是不喜欢她这时的语气。 僵持片刻。 元隐在司月越来越不高兴的目光中,也越来越不高兴。但——还是阴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司月又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再有其他举动。这才抓着他的衣角,躺回去闭上眼睛。 帐篷内很快响起均匀的唿吸声。 帐篷外太阳慢慢落山,天渐渐变黑。 元隐想起那个名字。 霁月。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 司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睁开眼,正对上元隐黑漆漆的双眼。 换成另一个人怕是要吓到当场去世,但司月太习惯被他盯着看了,早就已经免疫。甚至有些欣慰,欣慰于元隐没走,元隐终于不再自虐。 这样下去,不出几天他就能够痊癒,她完成目标指日可待。 于是松开他的衣角,随口夸他一句,「你表现得很好。」 被夸的元隐毫无波澜。 司月也不介意。她两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看看外面,很好,天黑了。 「我们回山洞吧。」她坐在床上对元隐说:「趁天黑。」 早点离开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元隐盯着司月看了一会儿,没立即回答。 他有点意外她与队友汇合后还会想跟他回去。据他观察,她跟队友相处不错。 第15页 一回来就接连治了两个人,呵。 司月解释:「山洞比较适合你养伤,这个帐篷天亮后还是有阳光透进来。你不是被晒到会很难受吗?」 她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了。一方面是为了他好,另一方面,她很期待她的异能提升。 他闻言,难得没露出一切都是垃圾我什么也不怕的嚣张傲慢样。几秒钟。若有所思应了声。 把她带回去也好,毕竟她是属于他的猎物。 司月不知道元隐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得到回应,掀开被子起床,收拾东西。 元隐站起来,在她身后,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在帐篷里忙来忙去忙来忙去。 装上几瓶新的营养液,装上衣物。司月看了看窗外,无月,没几颗星星,有风。 她找出件白色外套穿上。 穿完外套看元隐,他黑衬衫依然松垮,清清凉凉的模样看上去就冷冷的。 于是司月又左翻右翻,翻出件款式差不多的白外套,这件很大。 找出来后给他,「外面冷,穿这个吧。」 元隐接过外套,拎着挑剔地审视一番。 司月只是把外套给他,最终他穿不穿就不归她管了。她弯下腰去整理被她翻得稍微有点乱的地方,整理完,拎着包直起身。 元隐穿了外套。 白外套在他身上,拉链也不拉,松松垮垮。他脸冷着,忽略掉眼皮上的划痕,看上去莫名有少年气,干干净净的,有一种纯粹感,很好看。 很难想像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大魔头,会有这样的一张脸。放在她以前的家乡,他简直能出道当爱豆了,凭着这脸都能混到顶流。 司月抬眸瞅他眼皮上的划痕。 可能是因为晒过太阳,那几道划痕很明显比之前深。她看着有一点不顺眼,心想回去以后第一个给他把那几道抹掉。 元隐被看得有点久,似乎不耐烦:「看什么看。」 兇巴巴的。 司月眨巴一下眼睛。 她默默地在心里添了句:但以他这破性格,顶破天的流又如何。 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欣赏他脸的心情没了,她收回目光,拎着包转身走。 元隐瞅着她的背影,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跟上去。 帐篷外空空荡荡,一片黑。 司月打开手电筒向右边照,一片狼藉。又向四周照,新的帐篷搭建在十几米外。 她觉得临走前她有必要向队友们告个别,顺便报个平安。免得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 但——她扭头看元隐。 肯定不能带元隐一起去,免得他们以为她是去拉他们一起死的。 司月想了想,斟酌着对元隐说:「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等我行吗?」 元隐面带不悦,断然拒绝:「不行。」 她用商量的口吻:「十分钟?」 还是拒绝:「不行。」 「九分钟?」 「不行。」 「……八分钟总可以吧。」 元隐脱口而出:「不可……」 司月把包往他怀里一塞,放弃徵求他的同意:「拿着,不许跟过来。」 然后举着手电筒,像已经徵得他同意似的,淡定向新的营地走去。 元隐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被留在一片漆黑中,黑了脸。眼见她快要消失,撇下包,也走过去。 司月不知道元隐还是跟上来了,她到帐篷前,抬起手敲敲门。 好半天没人开门。 在司月又要敲的时候,里面颤颤巍巍响起一声:「……谁?」 小可的声音。 司月:「是我,司月。」 她还想问你们睡了没有,门刷地被拉开。 开门的人是科科。 帐篷里,小可,红缨,科科,霁月。都在。 他们衣衫整齐,没一个人睡。 连霁月也醒着。 科科开了门,立刻把她拉进去。砰地把门关上。 「你没事吧?」 第一句又是这个问题。 「我没事,你们呢?」司月在帐篷里看了一圈。 科科:「小可不太好,他后背被烫到了。还有霁月,他那条腿,也被烫伤了一点。」 司月皱眉,向小可望去。小可正被红缨掀起后背的布料,嘶嘶哈哈地也不敢叫疼。 元隐控制下的火焰不是普通火焰,烫出来的伤也不会是普通烫伤。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她估计,她暂时走不成了。 司月表情严肃,向小可走过去。经过霁月,目不斜视路过。 小可坐在一张椅子上,后背衣料被撩起,露出一大片溃烂皮肤。 司月一看,果然严重。 「咳……」科科提醒:「司月,霁月也被烫着了。」 司月头也没抬,嗯一声。指挥着小可趴下来。 小可趴下去后不需要红缨替他撩衣服了。红缨空出手 瞥一眼霁月,与科科交换了个眼神。都疑惑。 霁月眯了眯眼,看向进门后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的司月:「司月?」 红缨科科不说话,小可继续嘶嘶哈哈,司月给小可做更细緻的检查。 「你在跟我闹脾气吗?」霁月:「适可而止,别让大家看了笑话。」 小可很没眼色地不停嘶嘶哈哈,司月还是给小可检查,不理他。 第16页 霁月屈起食指敲敲桌子,吸引司月的注意力:「司月,你……」 没说完,被司月打断:「你能别打扰我工作吗?」 霁月一愣,沉下脸。 司月从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他有心晾她几天,但眼下腿上疼痛刻不容缓。 他又要开口,砰——门被推开了。 门外是浓浓的黑,大风唿啸着灌进来。风中黑暗中,出现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色人影。白色人影被风簇拥着,一步一步,缓步走进来。 像索命的恶鬼。 也的确是恶鬼。 帐篷寂静。红缨科科僵住了,霁月不说话了,小可都不敢再嘶嘶哈哈,一动不动咬着牙。 白色人影出现在灯下,笔直盯着司月。那眼神,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暴起杀人。 司月抽空瞥了他一眼,看看时间,距离说好的八分钟根本没有到呢。开口赶人:「你也别打扰我工作,出去。」 科科「???」 红缨:「???」 小可:「???」 「还有。」司月边忙边交代:「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 小可终于没控制住,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发出长长一声:「嘶——!」 第8章 小可一声「嘶——」后,帐篷陷入短暂的寂静当中。 元隐像是被小可吸引注意力,视线从司月移到小可身上。眼神凉幽幽的。仅一秒,不感兴趣地收回。 小可只是被看了一眼,都感觉不到后背痛了,冷汗大颗大颗地往外冒,浑身僵硬,不敢看元隐的脸。 他是木系异能者,四阶,不算弱,但对上任何一个火系异能者都慌乱,更别说元隐这个火系异能在全星际排行第一位的bug. 现在就恨不得自己白天直接被烧死在帐篷里面。 其余人则是被司月不客气的语气惊呆。 虽然从没见过元隐,不太敢信元隐是这个样子,但经歷白天那一遭后,他们已经猜出这个人就是元隐。 对待元隐,司月竟然是这么熟稔的态度?让大魔头敲门?嫌大魔头打扰你工作? 疯了吧疯了吧一定是疯了吧,连司月都疯了,这个世界一定也没救了吧。他们今晚一定会交待在这里吧。 风从门口唿唿往里灌,不大的帐篷内暗流涌动。只有司月一人像察觉不到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微微低头替小可清理伤口。长发时不时被风吹起来,表情严肃认真。 最后由元隐打破寂静。 穿着白外套的他丝毫没有给司月的队友们降低压迫感。司月眼里他干干净净有少年气,其余人眼里他完全是索命恶鬼。索命恶鬼一开口,果然讲出属于恶鬼的对白。 他阴森森道:「你在磨蹭什么?」 听在其余人耳里就是赶紧上路的意思。 红缨与科科强忍着恐惧无声站起来挡住司月,坐在一旁的霁月目光盯紧他身上数不清的暗红伤痕。又惦记上他的血,稍稍挪动轮椅,像要去找什么东西。 「稍等一下。」百忙之中,司月抽出空答覆:「我先替小可清理伤口。」 于是元隐又转而看向小可。丝毫没把做出九死一生准备后,站起来做出防御姿势的红缨科科放在眼中。 第二次被大魔头盯上的小可满心绝望,再次恨不得自己是个死人,期盼着大魔头别盯自己了赶紧看看别处吧。 可惜,这次元隐目光久久,久久地在他身上停留着。而且又是刚进门时那种马上要暴起杀人的眼神。 小可的紧绷司月都感觉到了,被耽误工作进度,她无奈抬头,微微皱着眉看元隐。 元隐不看她,目光没从小可身上收回。 「好了,你别吓他了。」司月不得不出声安抚元隐:「你先回去好吗?再给我五分钟?」 元隐冷笑,「不给。」 话音落下,准备放火。 即使根本没有胜算,红缨与科科也不能干看着,齐齐做出战斗准备。霁月虽然受伤但异能可以用,也准备结出冰锥。 眼看着战争一触即发。 司月用最快速度,几秒钟内粗粗清理好小可伤口。摁下他犹犹豫豫准备放藤蔓的手,匆匆交待句自己明天再来,快步走向「战场。」 路过红缨科科,她脚步没停。在几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到元隐身边,双手拉住他的一只胳膊。 然后用力,扯着走向门外,「好了好了,我们先走。」 元隐冰冷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四人,最终没做什么,阴沉着脸被司月拉出帐篷。 到了帐篷外。 司月还使唤了一下元隐:「帮人家带门。」 元隐可能是拒绝了,她只好一只手拉他另一只手来帮忙关门。关门前探进上半身,非常没心没肺地向他们告别:「晚安,早点睡。」 砰——门关上。 不再有风吹进来的帐篷里好一阵安静。 许久之后,小可才敢小声嘶嘶哈哈,红缨皱眉,科科呆滞。只有霁月,好像想到什么,莫名露出一抹恍悟之色。 科科犹豫着说:「是不是元隐也像我们一样,被司月感动了,所以才……」 - 帐篷外,风势不减。 司月一手拉着元隐,一手打着手电筒,在夜色下寻找被元隐扔下的背包。 一路没跟元隐说话。 第17页 倒不是故意晾着,是真的在专心找包。 可在元隐看来则不是这样,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走着走着突然停下。 司月拉不动了,就回头看他。 疑惑:「怎么了?」 司月也搞不懂,这个又是扔包又是伤人又是放火未遂的人,怎么还先生上气了。 现在该发火的那个明明是她好不好啊。 而此时,元隐一脸的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司月:「……」 司月觉得此情此景有点诡异,又有点熟悉。让她想起她在地球那会儿认识的一对情侣。男生是个迟钝的直男,女生是个莫名其妙总生气的作精。 元隐,就像那个作精。 她歪了歪头,仔细想想:「我没让你等久,你来的时候还没到八分钟呢。」 「是你来早了。」 自认为解释得很到位,司月说完,拉着他要继续走。 还是没有拉动。 司月掉过头,与元隐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元隐好像更生气了。 她无语。 她想嘆气。 她情不自禁讲出了她那个朋友最经典的直男语句:「你又怎么了啊?」 「……」 空气寂静了。 片刻,元隐缓缓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桃花眼眯了眯,语气很可怕:「你骗我?」 他的手烫,手劲又大,司月被捏得有点痛。她蹙眉,也抬起手,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摁住,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元隐让她自己想。 司月摁着他的手,把自己今晚的行为从头至尾復盘了遍。 终于找到一处可能让他在意的点。 ——清理完小可的伤口之后,她对小可说自己明天再去。 因为怕元隐发疯,那句她说得又快又低,小可本人好像都没听清。元隐离那么远,还在准备打架,竟然精准捕捉到了她那句话? 不可思议。 想明白了,司月就向他解释。 「你是说小可那件事吧。这件事情我是这么打算的。你先离开养伤,我留下,治好小可再去找你。」 「不会很久,最迟两天。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她话音落下,感觉到衣料下他皮肤温度在升高。 他一字一顿:「你赶我走?」 司月:「……」 也不算赶你走吧。 她试着解释:「因为小可受伤了呀,他是我的队友,我必须治好他。」 治好小可又能提升一波异能。再治疗起元隐,就会更加容易。 而且,的确治疗队友是她的工作。 「我呢。」元隐反唇相讥:「我没受伤?」 「我不需要被治好?」 「……」 司月开始感到棘手。 她想了想,建议:「要么,你也留下来?」 「哦。」元隐嘲讽:「我又不怕晒了。」 「你……你在帐篷里。只有两天。」 「哦,这两天帐篷不透光了。」 司月:「…………」 他这么惜命,还顶着太阳跟她跑到这来? 阴阳怪气,故意找茬。 被怼了几句,司月也有点火。 她抿唇,松开了他的手。 司月倒不是多么想救小可,只是出于工作需要,外加有提升异能的私心罢了。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怼,她开始产生逆反心理。 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回应:「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不再管他,转身走。 走几步,整个人被迫停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元隐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她面前,表情有些危险。 他垂眸,不带感情地看着她,「想死?」 司月抬眸漠然回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走神想起了前世。 差不多的场景,差不多的台词,差不多的背景故事。 前世,他也总是因为她的队友威胁她。不一样的是前世她对队友是真的好,这次没有,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她没想到这也会让他生气,前世他没有为这件事情生气,每次生气都是因为她捨身保护队友。 那时,她一开始是有点慌的,心想她这个女主该不会还没推完剧情,就被反派搞死了吧。被搞死的理由还奇奇怪怪。 后来,她渐渐发现,元隐根本就是个纸老虎。 别的反派抢不到想要的,干脆毁掉。他呢,抢不到就威胁几句,然后虐自己。 …… 第一分钟,元隐冷漠盯着她,等她害怕。 第二分钟,元隐冷漠盯着她,等她害怕。 第三分钟,元隐冷漠盯着她,等她害怕。 第四分钟,司月被风吹得快冷死了,瞪着他:「你能快点吗?」 元隐暴躁:「……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哦。」又一阵风吹过,长发拂过司月的脸,司月冷漠:「那你快点。」 「……」 两人在风中僵持。 良久。 司月冷得不行,很想说这大半夜的他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吵架。但她说不出话了,元隐可能被她气狠,干脆禁了她的言。 他会的东西还挺多的。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慢慢慢慢抚上了她的脖子。 第18页 这么冷的天,他的手竟然还是热的。 以至于,冷不到不行的司月现在的第一反应是,啊,有温度,有点舒服。 像暖宝宝。 元隐诡异地读懂了她在想什么。 他手下是她白皙纤弱的脖颈。指腹触摸到细腻的皮肤,青色的血管,能感觉到她的血液流动。 不需要怎么用力,他就能折断她,杀了她。 杀了她,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不高兴。 更不会再有人挑衅他,死到临头不怕他,再三影响他……胆子这么大。 他想起她队友的话。 「是不是像我们一样,元隐被感动了?」 她对每一个人都好。 她给每一个人都治疗。 她还为了他们其中一个,想要得到他的血液。 她为什么对他好? 元隐眼里闪过一抹戾色,手慢慢慢慢收紧。 司月仍然不慌,她根本没感觉到疼,到现在为止元隐的力度也只是相当于在摸她脖子。 放在平时会觉得别扭奇怪,放在此时,不管他目的如何,他的手这样搁在这,成了大风天里她唯一热源。 …… 一只变异鸟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变异鸟可能是饿狠了,拍打着翅膀不管不顾,笔直飞向司月。 司月瞧见,睫毛颤了颤,终于维持不住平静。 比起元隐,她在手无缚鸡之力时更担心变异鸟。变异鸟可不是好惹的。 虽然对元隐而言,除掉变异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元隐八成也不会出手。 变异鸟很快距离司月仅剩半米。 翅膀声,尖叫声,声音大到想忽略都不能。 元隐蓦然松手,下意识转过身烧掉了变异鸟。 …… 与此同时,司月可以动了。 元隐背对着她,没有再控制她,没有再威胁她,也没有再动手。 司月瞥他一眼,没有跟他说话,向前走。 走出四五米远。 她闭眼出了口气,停下,掉头回去。 停在不知为什么开始自闭的大魔头面前,她拉住他的手,扯着向帐篷走。 第9章 这次司月很顺利牵回了元隐,到帐篷前,拎起包。一手拖着包一手拖着大魔头,走进帐篷。 帐篷里一片黑,她放下包,摸到灯打开。帐篷亮起来。 回头看,元隐站在门口,垂着眼皮神情郁郁,伤痕明显,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他不阴阳怪气了,她就有些心软。 司月拉着他的手,晃晃他胳膊,语气十分生硬地哄他:「对不起,本来说好了今晚回去。」 被哄的元隐冷淡地看着他。 司月给出承诺:「我一定一定尽快治好小可,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被哄的元隐并不领情,神情莫测盯了她老半天,冷嘲:「呵。」 司月:「……」 他这是什么态度? 她又不想哄了,她又没什么错,她干嘛要哄。治癒者治疗伤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要不是他放火,小可会受伤吗?小可不受伤的话,他们早就走了,哪还有这些后续。 司月又一次松开了他的手。 她板起脸。把他丢在门口,一个人走进帐篷里面。 时间不早,她准备睡觉了。烦人的大魔头谁爱哄给谁哄吧。 她脱下外套,脱下鞋子,上.床,盖上被子准备入睡。 被哄到一半的元隐站在门口,又盯了她好一阵。 她还能睡着? 盯着盯着,帐篷内响起均匀的唿吸声。 元隐:「……」 他阴郁着脸朝她走过去,停在床边站了站,抬起带伤的手,不轻不重扯扯她散落下的一缕长发。 司月没醒,在睡梦中小幅度翻了个身。 虽然她没醒,但也有被打扰到,唿吸声不再规律均匀。 元隐攥着她那一缕头髮,等,等,等。等到她唿吸声又变得规律均匀,坏心眼地再次扯动她的头髮。 早就到了司月的睡觉时间,时钟上显示的数字是深夜十一点。被他不重地拽了拽了头髮,司月又没有醒。睫毛颤巍巍的,眼没睁开,咕哝一句什么。 灯光下,她肤色净白,眼尾被压出一道红痕,睫毛长长的。 元隐还没够,没有松手。 他站在她身侧,等到她唿吸再次均匀,却没马上动,盯着她眼尾那道红痕。 想她醒,想她说话。 元隐又一次,扯了扯她的头髮。 司月睫毛小幅度抖了抖。 她缓缓慢慢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她看看床边的元隐,又看看他扯她头髮的那只手。在起床气的驱使下,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这人也太幼稚了。 司月转身背对着他,继续睡觉。 - 六点钟,司月准时醒来。 天已经亮了,帐篷里灯还没关。司月掀掉被子,下床关灯。 关掉灯,发现帐篷里空荡荡的。后知后觉意识到帐篷里少了个人。 元隐, 元隐不见了! 她心一沉,推开帐篷的门,太阳高挂着,又是一个闷热的大晴天。 元隐什么时候走的。 他回山洞了吗? 第19页 但愿是回山洞,否则他又要流血了。 应该是回山洞,除了山洞他还能去哪呢? 她是知道的,在这么大个幽明星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在他的山洞里。 回去也好,山洞坏境比这里适合他养伤。 这样想着,司月却没彻底放下心。心想还是赶快做完这里的事去找他吧。她关门退回帐篷,快速换衣服洗漱,打理好自己,向小可的帐篷走去。 异能者基地极少有睡懒觉的人,外出,就更没人睡懒觉了。司月还没走近,就听见小可的帐篷传出讲话声。她走近,敲敲门:「是我。」 门立刻被打开,开门的是红缨。 帐篷里面,大家又是都在,大家都醒着。霁月坐在轮椅上,正在研究一把枪。见她进门,放下枪,抬眼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脸色比昨天还差。 司月进门,忽略霁月视线,径直走向小可。 大家今天都很沉默。 小可还趴在昨天的位置,后背撩开。司月问:「怎么样?」 小可畏畏缩缩的,小心向门外看看,看不到元隐,才出声:「还是……疼。」 司月走近,垂眸观察一番。还好,没更严重。 她开始仔细清理他的伤口。 帐篷陷入沉静。 除了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可,所有人都看着司月。 司月没管,专心清理了小可的伤处,开始给他治疗。 烫到他的是元隐的火,比起寻常烫伤严重很多。她一分钟也不想浪费不想耽搁。 想快点结束,快点去找元隐。 没亲眼看到他,总觉得不安心。 良久。 科科试探着问:「司月,你跟元隐,相处得还不错?」 治疗已经完成一半,听到元隐的名字,司月抬眸,看科科一眼,应了声。 「不用担心,」她手上工作不停,分出神安抚他们:「 元隐应该不会再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治好小可后,短时间内她也不会再过来了。 科科没被安抚到。 他将信将疑,「是吗。」 司月刚要点头,红缨忍不住开口:「不错什么不错?司月你真的不能再去找他了,他分明是个疯子,今天对你好不代表明天也对你好。我看他恢復得差不多了,你任务完成了,别再去了,用不着这么有责任心,责任心也要分时候。」 说完看向小可,寻求支援:「小可,你说呢?」 小可忍着疼:「我……我觉得红缨姐说得有道,啊……」 科科犹豫:「我也觉得红缨说得有道理,司月,你还是别再……」 话没说完,被打断。一直没开口的霁月道:「我不同意。」 他盯着司月:「这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红缨腾地站起来,「这种好机会给你你要不要?霁月,你也别太自私了,司月她对你那么好!她一有魔晶就给你送去!在基地处处维护你,为了你多少次差点没命,你跟别人暧.昧多少次她都默默忍着……她对你比你.妈对你还好!你现在怂恿她去送死,你有心吗?!你还是个人吗!?」 帐篷内气氛瞬间冷下来。 司月正想出声,冷掉的帐篷开始变热。 她抬头。 ……又着火了! 没有给他们反应机会,只是一眨眼,帐篷变成了灰。火焰像了长了眼,一个人都没伤到。 不管伤到没有,在这里只要放火,那么一定是元隐干的。 司月愣怔片刻,停止工作。迅速跑出去,一出变成废墟的帐篷,就看见不远处的元隐。 「元!隐!」她大步走过去:「你为什么又在晒太阳!」 失去了第二个帐篷的围观群众们:「……」 现在的重点是那个魔头晒不晒太阳吗!用不着这么有责任心吧! 第10章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在司月心里,现在她只关心元隐伤势。 元隐穿着他的黑衣黑裤,此时就毫无遮掩地站在太阳底下。做了坏事像没做似的,静静看着她。 可能他出现在太阳底下还没多久,身上伤势没有明显恶化。只是脸色白了一点。 司月见状稍稍放下心,拉住他手臂,正要把他带进另一个帐篷里面避避,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抱了起来。 不是公主抱,不是抱孩子的抱,而是绑匪随手拎起人质,很粗鲁很不在乎的那种抱。 突然悬空,她很没安全感,下意识用两只手抱住他一只胳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两侧风景急速后退。 不出几分钟,她被放下。人已经到了山洞里面。 还是那个熟悉的山洞。阴冷,潮湿,不见阳光。 司月揉揉太阳穴,觉得这个场景也很熟悉。 前世有一次因为剧情需要,她要去与云星敌对的自由星,帮霁月取一件重要东西。 每次她为霁月做什么事,都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事。那时候云星与自由星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作为实力很强的五阶治癒者,下场可想而知。 按照剧情,她依旧是不听劝,依旧向众人解释自己这样做是出于自愿,不顾众人阻拦上路。结果飞行器还没驶出云星,被迫降落。 元隐控制着她的飞行器降落,放了把火烧掉。做了土匪行径后,不发一言,把她掳来了这个山洞。 第20页 说不慌乱是假的,比起被大魔头抓走,她还不如去自由星。那时候她虽然给他餵过药,但还不怎么认识他,只听过有关他的种种传言。 什么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兴致来了不单会杀人还会折磨人,把人慢慢地活活烧死……等等等等。 被这样的大魔头抓走,她很难保持镇定。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当时系统还嘲讽她,「谁让你给他餵药,被盯上了吧。」 但元隐把她抓走后,既没有折磨她,也没有杀她。他好像没有任何目的,只想把她关在这里而已。做的过分一点的,就是偶尔对她撂撂狠话,放火吓唬她。 被吓了几次,她反倒彻底不怕他了。 到了后来,她不吃不喝几天实在太饿,还敢问他要东西吃。他一边很暴躁地嫌她太过麻烦,一边还按照她提的要求,满世界找回她想吃的东西。 …… 到山洞,元隐把她放下。 之后也不理她。 他背对着她坐下。好像把她抓回来,仅仅是为了晾着她似的。 司月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 他只差把「不高兴」三个字竖成牌子,立起来给她看了。 她真是搞不懂他:「你为什么又烧帐篷?」 元隐依旧背对着她,却回答了:「不然烧你的同伙吗?」 司月:「……不是,你就不能不放火吗?」 「哦。」元隐表示了解:「下次让他们互相残杀。」 「不是,也不是让你控制他们!」 司月觉得这对话没办法进行了。 她想了想,暂时放弃跟他理论。摸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元隐一动不动。 不知是不是在等她哄。 不管他有没有在等她哄,她现在也并不打算开口哄他。 闲着也是闲着,她还是继续工作好了。 于是司月刚坐下。就不客气地把手放在了他伤处,十分尽职尽责地,开始治疗起由自己负责的另外一个伤者。 期间元隐瞥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丝毫温度,表情也不太好。但并没有把她的手移开,任她的手这么在自己腿上放着,给他治疗。 治疗持续到傍晚。 接连治疗两个伤者,还都是受伤严重的,司月有点累了。收回手。 她站起来,移到他正前方面对面打量他一番。 ——治疗效果不错,这几天晒太阳恶化的伤势,算是补救回来了。 司月有点欣慰,完成今日任务,她终于可以安下心吃晚饭。为了早点治好小可,早饭她就没有来得及吃,现在很饿。 她习惯性向自己放包的地方一瞅。 ——空的! 她勐然想起,她是被抓回来的,她的包,她装了一箱营养液的包,没!带!回!来! 司月转而看向元隐,到了现在才计较起自己被他抓回来。 「包没带,」她冷漠脸:「我没有营养液喝。」 元隐自己并不需要吃饭,虽然他每晚都见司月喝营养液,但只以为她是像他一样喝着好玩,没觉得营养液是司月的必需品。 「所以?」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 「所以。」她尽量心平气和:「我饿,我需要吃东西。」 「饿?」大魔头并不理解饿这个字,莫名其妙:「什么饿?」 司月默了一下。 前世他们之间差不多也是这个对话。 她突然气消了点,按照前世的流程走下去,一字一顿:「饿的意思是。一直饿下去,我会死。」 元隐愣了一下,重点在那个「死」字。 「死」这个字元隐可太懂了。每年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里,相对的,全星际也没人不想他死。 除了眼前这个给谁都治疗的。 想到这件事,他脸色又变得不好看。 他沉着脸,站了起来。瞬间比司月高出一截,压迫感十足。 司月不闪不避,站在他面前慢慢仰起脸,盯着他看。 元隐被她看着,一声冷哼,「死又如何。」 然后招唿不打一声,转身向山洞外走。只留给她一个杀气腾腾的背影。 司月眨巴几下眼睛。 好的,又和前世的流程对上了。 他去给她找吃的了。 但愿他这次别像前世一样,给她带回一堆变异兽肉。他根本不懂普通人类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知道大多数变异兽不可食用,吃了会死人。 想到这,司月低下头,用通讯环给元隐发消息。告诉他不要带变异兽,变异兽肉吃了会死人的。 然后远程点菜:「最好带鱼或者兔子。」 发完,她盯着屏幕。 一秒钟,两秒钟,消息显示已读。 她放下心,没指望他回復自己。退出与元隐的消息界面,打开自己收到的其他未读消息。 发消息最多的人是红缨,一条条都是担忧她的安危。 小可,科科,发来的也都是慰问消息。 只有霁月,就一句:「找到机会取元隐血液,事后通知我。我会带人救你回来。」 司月没理霁月。回红缨:红缨姐,我没出事。 又继续:可惜还没治完小可。不过也没关系,他的伤我治好一大半了,没有感染的可能性。小可又是木系异能者,自愈能力比较强。等我回去,再帮他收个尾。 第21页 接着交代了一些小可养伤的注意事项。 红缨表示明白。比起小可她更不放心司月。再次追问起司月目前具体情况。 为了让红缨放心,司月只好仔细讲了讲。告诉红缨元隐其实并不可怕,他只是性格不怎么好,今天心情差,平时是个很好的人,还给她找东西吃。 讲了半天,红缨一句也没有信。在司月说元隐出去给她找食物后,红缨甚至怀疑司月疯了。委婉提议,「你要不要给自己也做个检查?」 司月:「啊?」 红缨充满忧虑: 「看看你有没有磕破头或者发烧啥的?」 司月:「?」 红缨:「不然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司月「。」 …… 元隐回来得很快,风尘僕僕。 虽然没回司月消息,但这次他带回来的东西里没有变异兽。正正好好是她开口点的兔子和鱼。 司月看到兔子和鱼,好开心。她很久很久没吃到正常的食物了,营养液再好喝也是会腻的,她早就想吃肉。 于是元隐刚到洞口,就见她以前所未有过的好态度来迎接他,拉着他的手臂很热情地进山洞。 到山洞里,元隐把鱼和兔子随意一扔。 两只明明活着,却不敢跑也不敢动。怂巴巴地缩着。 司月用怜爱的眼神看着两只动物,指挥元隐:「这个剥皮,这个去鳞……」 蹲下去摸摸兔子耳朵,「嗯,火点一下,点个小一点的,免得把它们烤煳了。」 元隐:「?」 第11章 元隐把她点的兔子和鱼往地上一扔,话中带刺:「我是你僕人?」 他拒绝了司月给他布下的剥皮去鳞任务。 本来司月也不是一定要他帮她做这个。经常四处出任务,处理食材她还是会的。但她现在没有任何工具。 还是那个问题,工具都在她的包里。 以及营养液,毛毯,防身武器…… 司月垂眸,看看被扔下去后明明没伤没病,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的兔子和鱼。 因为各种变异兽变异植物出没,这个世界的无害动物体积普遍大于地球的同类动物。它们跑得快,生命力也更顽强。非异能者抓起来不太容易,菜市场里卖得也非常贵。像这样新鲜的肉,她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吃过。 「行吧。」不能吃到它们,她略略有些可惜,但她更懒得花费时间教会大魔头「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的道理。 她强迫自己从眼前两只身上收回目光,向元隐道别:「我要回去一趟。」 元隐一顿。 她只是向他告别,并非向他请示。说完这一句,准备走。 元隐不声不响挡在出口,用行动拒绝她离开山洞。 司月:「?」 司月过不去了,就推推他:「让让,你挡我路了。」 元隐一动不动,低眸睨她:「去找你的同伙?」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把她的队友称为她的「同伙。」好像他们要一起做什么坏事似的。 司月习惯了,也不跟他分辩,敷衍地嗯一声:「让路。」 「让路,」他重复了一遍,反问:「你认识路?」 司月:「……」她确实不太认识,但她可以找红缨要定位,然后跟着通讯环回去。 元隐不知道她的打算,嗤笑:「上次几步路找了一整天的人是谁?」 司月:「……」 为了阻止司月走,他又恐吓:「被变异鸟盯上都没发现的人是谁?」 司月:「……」 「呵。」最后,他很嚣张地总结道:「路不认识,变异鸟也打不过。」 司月:……有点丢脸。 她默不吭声瞅了他片刻,纤长的睫毛齐刷刷垂下去。沉默几秒,缓缓抬起来。 她表情平静,语气平静,「也就是说,你跟踪我?」 其实在他第一次烧帐篷时她就知道他有在跟踪她。因为习惯被这个人跟着,司月没意外也没计较。 之所以现在提起,完全是因为他的嘲笑让她不开心。 司月语气不善:「为什么你会跟踪我?你有什么目的?你想做什么?」 她情绪不太好地盯着元隐,不依不饶。 元隐:「……」 在元隐的世界观里,他没觉得跟踪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经歷太多次了。 不过他看出,司月好像因为这件事情不太高兴。所以,也就很有求生欲地闭上了嘴。 但也只是闭上嘴而已,他仍旧站在出口堵她的路,一副我就是跟了,随你怎么办就怎么办的狂妄样儿。 于是轮到司月教训他了。 司月寻找出最狠最严重的词彙,在心里酝酿了一番台词。没等教训的话说出来——山洞忽然燃起火光。 一切都亮了起来。 司月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一簇火焰在她身后熊熊燃起。 火焰旁,刚才还吓得僵住不敢动的两只动物浮在半空中,正被控制着,剥皮的剥皮,去鳞的去鳞。非常干净利落。 对于很擅长杀东西的元隐而言,处理起毛皮鳞片完全不成问题。因为有精神系异能,他甚至手都不用动。 见此情景,司月瞬间消气。掉过头再看元隐这幅肆无忌惮的架势,都不太生气了。 第22页 很快能有肉吃,她也不坚持走了。慢慢挪到火焰旁,蹲下,瞧着鱼和兔子被处理好,然后自己浮到火焰上烤。 眼巴巴看了一阵,看到肉略略焦,她头也不抬吩咐道:「元隐,翻个面。」 元隐没动也没出声。 好一阵,山洞只能听见火焰噼啪燃烧声。 迟迟得不到回应,司月疑惑地仰脸瞅元隐,无声催促。 元隐冷哼一声,看样子像是不想伺候。 下一秒。 浮在火焰上的兔子与鱼齐齐被翻了个面,很响的滋啦一声。 …… 司月目不转睛看了半天的火,晚餐好了。 又有鱼肉又有兔肉,司月觉得这简直是她重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她指挥着元隐,把两块肉从火焰上面移开。等等等等等,等了没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去撕元隐用他的双系异能烤熟的肉。 也不嫌烫,撕下来就送进嘴里。 其实这肉不是特别好吃 因为没有调料,这肉比起在她在地球吃过的肉,味道差很远很远。 但司月已经知足,吃掉这一块后,却继续撕了一块一块又一块,吃得十分满足。把手上的全部吃掉,才想起招唿元隐:「你也来尝一尝。」态度是前所未有地好。 虽然他并不需要吃东西,但毕竟食材是他搞的,肉是他烤的。怎么也要客气客气。 可元隐并不领情。 他冷淡别开眼,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一副吃你的吧别饿死的表情。 司月见状,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他要是吃,她可能还有点捨不得分出去。他不吃,她却非想让他也尝一尝。让这个貌似只喝过营养液的大魔头试试什么叫做人间美味,见见世面。 她这样想着,小心撕下一块兔肉,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举起胳膊,把肉直接送到他唇边,强行安利:「你尝尝,这可比营养液味道好太多了。」 元隐慢悠悠低眸,桃花眼盯着她的指尖看了老半天,又抬眸看她脸。高深莫测的,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司月有点不耐烦了,快失去投餵他的兴趣,马上要收回手了。他才略微低头,唇碰到她的指尖,勉为其难捲走了那块凉掉的肉。 司月收回手,看着他把肉吃掉,本想问问他喜不喜欢,看着看着自己也想吃了,于是没问,回到火焰边蹲下去继续吃肉。 吃着吃着,元隐走了过来。 她听见脚步声,咬着肉条件反射抬头。 他停在她身边,大喇喇席地而坐。而刚才他站过的洞口又燃起了一团火焰,像是拦着她生怕她趁机逃走。 司月想,是谁一开始排斥她接近要她走的? 默默嘈了一句,她收回目光,专心吃手里的肉。 司月吃掉这块,又撕下另一块,想也不想地餵给自己。 没等吃下去,她身侧响起一个不太爽的声音。 元隐:「没有我的?」 司月:「?」 她扭过头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用手虚指了下被他控制着浮在半空的肉,示意他随便吃。 然后就旁若无人地掉回了头。 刚掉过头。 她身侧响起一个更不爽的声音。 元隐:「我自己吃?」他在排队等投餵呢。 司月嚼吧嚼吧嘴里的肉,本来是想点头。理解他真正的意思后,她动作逐渐变慢,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机械地扭过头,匪夷所思看他一眼:「不然?」 元隐盯着她看,不满意地拧起眉。@@依@华@@ 司月:「……难不成还要我餵你吃?」 元隐也:「不然?」 山洞静下来。 两人用同款的不可思议眼神,对视着谴责对方的无理取闹。 一秒,两秒,三秒。 司月率先收回目光,觉得元隐这人真是没药救了,一千岁的人吃东西还要人餵。她冷漠道:「爱吃不吃。」 请求投餵被拒绝,而且是断然拒绝。 元隐沉下脸。 略一思索。 他控制着鱼肉兔肉,浮到自己面前。 司月当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异常,倏地扭头,杏眼盯着元隐一眨不眨:「你干嘛?」 差点被他杀那会儿,她都没这么警觉。 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元隐把肉又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司月眼睛微微睁大,「你,要吃独食?」 元隐心情莫名开始变得愉悦,用异能慢条斯理撕肉:「你不是吃过了?」 她眼睁睁看着,下意识回:「但我还没吃饱啊。」 元隐一顿。 听了这话,他抬眸,若有所思打量她。目光从她的脸,到她的锁骨,再到她细细的手腕…… 不知怎么就想通了。片刻,两块肉又飘回司月面前。 司月看着肉飘回来,犹疑不定看了看他,见他不再有新动作,才不太放心地低下头继续吃肉。 …… 元隐坐在司月身边观察她吃东西,看着她腮帮一鼓一鼓。 算了,他想。 这次不跟她计较了。 他也不知道这点东西她能不能吃饱。 不知道她吃不饱会不会因为饿而马上死掉。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现在还不想让她死掉。 第12章 接下来的几天,司月都是这样度过。 第23页 白天,她给元隐治伤。治到天黑,她异能耗尽,也饿了,元隐就出去寻找食物回来。在她的指挥下烤给她吃。 每次他离开,都会在洞口放一把火。 每次他回来,带的食物都比上一次多。 司月吃了几天,怀疑他是不是去了其他星球?幽明星一片荒凉,根本不可能有这么丰盛的人类食物。 一问,他真的去了隔壁的自由星。 她不太想他去自由星。 虽然元隐的伤势正在逐渐好转,虽然全星际没人打得过他,虽然没有阳光的夜晚是他主场,她还是有些担忧。 前世他确实每个星球都跑,但今世他是第一次离开幽明星。她担心他缺乏经验,警惕不够,察觉不出埋伏。在自由星内遭到异能者们暗算。 她也担心霁月那边会不会突然搞事。她已经回復霁月好几次,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取元隐的血。可霁月就像没看见一样,不停地催催催催催。 一直到通讯环没电,她才算是得到片刻安宁。 不过,霁月这个人心思深沉,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从她身上得不到好处,一定会另寻他法。 司月是知道的,除了她,霁月还有另外一张王牌。他妈妈是自由星人,他有个统领自由星异能者基地分区的亲舅舅。他舅舅手下的异能者,都是他的倚仗。 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一直瞒得死死。直到前世他用舅舅的手下对付元隐,他有一半自由星血液的事情才被人知晓。 事情败露后,他亲手杀了他舅舅。 伤心不存在的,黯然不存在的,后悔不存在的。舅舅只是他向上爬的工具人。他舅舅死后,他还使唤她去拿他舅舅的遗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元隐抓到山洞。 在那段日子里,司月不止一次怀疑,霁月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利益机器。 …… 在又一次治疗结束后,元隐正要去寻找食物,司月坐在原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上衣松松垮垮的,扣子本来就没好好扣,被她这么一拽,两粒扣子霎时间散开,露出他胸膛大片皮肤。 经过她这段时间治疗,他胸口处伤痕已经变得很浅。不仔细看,胸膛一片冷白。扣子散下来后,一片白中最触目的,是他锁骨旁那颗淡淡的痣。 司月不禁多看一眼。 他衬衫凌乱,被揪着衣角也不介意。疑惑看司月。 司月这才把目光从他那颗痣上移开。她手还拉着他衣角不放,认真跟他商量:「今晚你别出去了吧。」 元隐莫名其妙:「我不出去你吃什么?」 司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指指角落里昨天剩下的鱼:「我吃那两个。」 他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一眼,收回视线,不以为然:「不够。」 司月:「?」 两条鱼呢为什么不够她吃? 她也莫名其妙:「够的啊。」 回完,转念一想,想出另外一种可能性。问:「今晚你也想吃?」 他不屑:「谁吃你们这些玩意儿。」 司月:「……」 也是奇怪,自从第一次烤肉那天她拒绝餵他,他就不再跟她一起吃东西了。明明以前有营养液时,他每天都跟她分营养液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司月:「如果是我一个人吃,这些足够了。不需要你再出去。」 「不够。」元隐好像比司月本人还了解司月饭量,生怕她被饿死:「太少。」 「真的够!」司月真是服了他。防止他固执己见地转身就走,她拽他衣角的手更紧了点,跟他讲道理:「而且外面太危险了,还是等你伤完全好再出去吧。别又一身伤了。」 元隐一脸的:你在开玩笑吗,就凭那些垃圾?危险? 真是有够狂妄的。司月知道,他也的确有足够的能力匹配他的狂妄。 可是,万一他到不熟悉的星球被暗算呢。司月觉得,这个宅在幽明星一千年的大魔头根本没啥社会经验,很容易被骗。 前世只因为她一粒药,他就救了她无数次,还为她而死。今世从排斥她到接纳她信任她,时间也非常短。她有时候觉得,元隐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实际呢,就是个容易信人的……傻黑甜? 太过好骗。 司月深吸了一口气,拽着他的衣角站起来。 说也说不通,劝也劝不动。她退而求其次:「那我也去,我们一起。」 有她在,至少在关键时刻可以给他提醒。而且她闷太久了也挺想出去转转。 但元隐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不行。」 被拒绝,司月愣了下,联繫起他这几天因为防备她走而放的火。 他干嘛,不会又像前世一样,一直不愿意放她离开山洞了吧?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手里攥着的一片衣角倏然抽离。 司月回神,元隐已经转身向外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要追。 他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立刻控制着一簇火焰在她身前燃起,恰好挡住她向前的路。 司月脚步一顿,低眸看了看那簇火焰,又抬眸看了看元隐背影。没犹豫,神情自若向前。 火焰受惊一般立即后退。 打遍天下无敌手,超十阶异能者见了都变脸的火焰,此时在司月面前没起到半点威慑作用。反而像是弱势一方,躲着她。 第24页 司月见状,不再看火焰一眼,继续走自己的。她走一步,火焰倒退一步。让人怀疑她是咄咄逼人的恶霸,它是弱小无助的受害者。 走着走着,看不到元隐背影了。 司月立刻由走路改为小跑。火焰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次没退及时,烧掉了一点她的裤腿。 她感觉到热度,脚步顿住,低眸扫了眼。 还好,被烧过那一块只是缺了一厘米的布料,略略有点发黑。 她没怎么在意,抬眸想继续追,眼前火焰不见了,缩到很远。元隐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 他阴着脸,也在看她的裤腿。看了几秒,极其暴躁:「你不要命了?」 因为背对火光,他整个人气质显得有些可怖,与他的暴躁语气很配。 换成别人,吓都要吓死了。司月却没害怕,而是趁机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臂。 他身上温度依旧比普通人高,生气的时候就会更高。她已经习惯了。此时,他手臂热到有些发烫,她知道他生气了,也没大惊小怪。 手臂被抓住,元隐仍是阴着脸。瞥了眼她的手。 她见他在看,尽量抓得更紧。心里怕他又把她扔下,表面镇定自若。还在继续上个话题:「我也去。」 一点都不像死里逃生,险些被火焰烧成灰的样子。 元隐这个没被烧的反倒一脸不爽。 因为不想司月离开,他不愿意带她出去,但又觉得现在火焰根本看不住她,堵洞口也没用。 他不能伤到她,哪怕在千里之外,他也会控制火焰跟她保持距离。以前她不知道,火焰还能吓吓她,现在她也知道他不会伤她了,她什么也不会再怕。 她成功试探出了他的底线。 她现在是不是以为他的底线是没有底线? 他真应该给她一个教训看看。 静片刻。 元隐拎起她抱到怀里,动作粗鲁不顾忌。 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疼,或者干脆把她定在山洞。 但他好像狠不下心。 也怕她会生气。 他不想给她教训,也不想让她生气。 元隐抱起司月,一句话也没跟她讲。闪身出了山洞。 …… 月明星稀,风微微吹,拂动司月散落在肩上的长髮。 司月仰脸看看星星,看看月亮,淡定调整了个舒服姿势。松开元隐的手臂,圈住他脖子。 元隐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任由她在他怀里怎么折腾,他一直冷着脸。她几次抬眸,只看到他绷着的的下颌线。 视线再往下,是他凸出一块的喉结,再再往下,是他的锁骨,还有让她有点喜欢的那颗痣。 身侧风景飞速后退。 因为速度加快,风逐渐变大,唿唿地吹。 司月闲着没事,盯了一会儿那颗痣。感觉冷,又调整姿势。 她穿得不多,好在抱着她的人身上很热。她知道他仍然在生她的气,因为即使被这么大的风吹,他身上温度也没降低。 像个火炉。 像个火炉的元隐的确是在生气。 因为司月为了出来直接往火焰上走;因为司月小跑追他的时候他没及时调整火焰,导致她差一点被烧到;因为她一点都不怕他,好像丝毫没有差点被烧死的意识;因为即使到了现在她也没后怕,神色如常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还因为她好像没看出他在生气,他不跟她说话,她怎么也不跟他说话!? 总之一切都让他不高兴。 一切都让他心情很糟。 他又在考虑,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 与此同时,司月突然安分下来了。 像是意识到他在生气,她不再乱动。 他奇怪,低眸飞快瞥了眼,她两条胳膊圈住他的脖颈,安安静静,在观察他的……锁骨? 不管看什么,她总算是安分了。 元隐收回目光,给她教训的念头马上随之打消。 他其实是不想她疼也不想她生他气的。 既然她知错,他就原谅她。免得他一生气,她比他更生气。 他正这样想着。因为「知错」而「安分」的司月突然动了。 她伸出手,用她软但凉的指尖,没心没肺的,兴致勃勃的,满怀好奇心的,戳了戳他锁骨上的淡痣。 元隐:「?」 第13章 抵达自由星,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幽明星荒凉,寂静,死气沉沉。自由星混乱,繁杂,纷纷攘攘。是另一个极端。 这里具有现代化特徵却又不够现代化。有点像司月在地球时,住过几天的城乡结合部小县城。 停在一家不大的小店前,元隐冷着脸放下司月。也不看她,轻车熟路走向酒馆另一侧更荒凉的野外。 那里有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因为黑,树林显得十分神秘。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河水声,风吹动树叶声。 想必这几天,元隐都是在那片树林寻找食物,然后带回家给司月吃。 司月望着那边,停在原地没有立即跟上。被他抱了半天,她腿发麻,想缓一缓。 刚想把元隐叫住,元隐已经发现她没跟上。停下,极不耐烦地回头看她。 月光下,他自带一股生人勿近气势,整个人格外冷然。打远处来个晃晃荡盪的醉鬼,将要路过他时,都自觉晃远了点。 第25页 元隐:「还不过来?」 司月:「腿麻了,等等。」 等着等着,她嗅到了食物香气。 顺着香气来源,司月看向身前这所略破败的小店。 这家店有两层,破破烂烂的招牌上写着「餐饮」「住宿」两个项目。因为破,也因为偏僻,人并不多。隐约飘出酒气与饭菜香气。 再破的小店,做出的东西也比不放调料的好吃吧。 司月无意识吞咽了下,想起系统奖励池里有一样东西刚好是她现在所需要的——花不完的星际币。 她心里一动。 既然如此,来都来了。 司月扭头看元隐,发现元隐正好也在看自己。 她想跟他商量,今晚要不要在这里吃。 还没等开口,他脚步沉沉,先一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把她重新抱进怀里。 像随便拎了件什么货物一样,元隐抱起她后他冷漠脸转身走向树林。 「停——」 眼看着小店远了,司月勾住元隐的脖子,勉强把他拦下。 元隐不情愿地停下,表情更不耐烦。 「我们今天不要自己烧了,我们去那里吃吧。」司月一口气说完,指指被甩在身后那家小店。 元隐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只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走。没商量余地的语气:「不去。」 司月没想到会被这么干脆利落拒绝,「为什么为什么?」她使劲勾他脖颈:「这么香,一定很好吃的!」 「呵,」他不屑:「不过是人类做的东西。」 身为人类的司月:「?」 「人类做的才好吃呀。」她批评他:「你有点盲目自信。」 元隐停下。桃花眼眯了眯,低眸打量她。 「好。」他说着要往回走:「我去会会那些垃圾。」 司月:「!」 她突然想起,他有多么讨厌人类! 他可别因为她一句话 ,把人家小店给烧了吧! 「不要了。」想到这,她抓住他的胳膊,一本正经:「我搞错了,那个味道没你烤的肉香。」 元隐似笑非笑看着她。 「别管他们了,我现在迫不及待想吃到你做的东西。」她拿出杀手锏,讲出最让他在意那几个字眼:「元隐,我饿了。」 元隐冷哼一声,这才抱着她向树林走去。 路上,夜风一阵一阵地吹。 接近林子,风更大了,也更加冷,刺骨的冷。 司月冷,就不自觉地往元隐身上缩了缩。 元隐无反应。 于是她默认为他不介意,越往林子里走,越往他身上缩,后来直接把腿缠到他腰间,紧抱着他取暖。唿吸喷洒在他胸前。 元隐脚步莫名一顿,低眸扫她一眼,眼神变得奇怪。 他也不是第一次抱她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感觉有些奇怪,说不清哪怪。 她轻飘飘的,身上凉凉的,有点软,唿吸温热。 不是讨厌的怪。 元隐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具体哪怪。想不清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他单只手抱着她走进树林。想尽快找食物给她,免得她被饿死。 被忧虑着生死的司月抬头看他一眼,也感觉怪。 不知是不是错觉,路上那么大风都热得像火炉的元隐,这时身上温度竟然比之前低了一些。 奇怪。 …… 树林里只有风声,树叶声,水流声。 这里每一棵树的树冠都非常茂密,月光照不进来,一切都暗。司月什么也看不清。 她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心里没安全感,也因为想取暖,不知不觉把元隐抱得更紧,把自己变成了他的挂件。 身上多个挂件的元隐走在一片漆黑里,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影响,仿佛与她处于两个世界。不但能看清路,还能发现树林里每只生物。 可是,找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找到司月开始犯困,他们也没遇见一只兔子。 司月逐渐失去耐心,元隐却好像没有生气?他越来越不「保暖」了,此时他身上温度已经趋近人体正常体温。 这证明他的心情在慢慢变好。 元隐取暖效果变差,司月不得不更加抱紧他。黑暗中,她一脸莫名。找不到东西吃,元隐哪来的好心情? 又是一阵风。 司月顿时把这件事抛到一边,人抖了一下,脸都埋在元隐胸口。闷声闷气:「我们去河边看看。」 元隐不咸不淡应了声,表示採纳她的意见。而后就抱着她,往水流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到了小河旁。 河水两侧树少,月光无遮拦地洒下来,河面波光粼粼,美得像一幅画。 司月把头探出来,好奇元隐怎样抓鱼。还跃跃欲试想要从他怀里下去。 元隐察觉出她的企图,一把抱紧。 司月被拦住,奇怪地扭头看元隐,不明白他怎么不让自己下去。抱着她他怎么抓鱼? 就这么一秒钟的功夫。 元隐忽然开口道:「够吗。」 司月愣了下神,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低头看,岸边横七竖八,躺着好多好多条鱼。 司月:「!」 「你做了什么?」她惊了:「这么快!」 元隐略扬了扬下巴,「十条?」 说着,十条鱼从岸边浮起。 第26页 司月立刻拦他:「不,两条就好。」 元隐不贊同地蹙眉,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答应了。 于是浮起来的只剩两条,剩下的一些都被扔回河里。 元隐一手抱着她,一手拎起两条鱼。她见状,主动要求帮忙:「我来。」 说着,不等他把鱼给她,弯下腰直接把鱼从他手里拿了过去。 很神奇的是,鱼表面没有水分。 司月碰碰僵硬的鱼,感觉它们像两条仿真玩具。 她收回勾元隐脖颈的两只手臂,把鱼抱在怀里,抱得紧紧不让它们掉下去。 然后马上感觉到抱着她的人体温在升高。 她抬头,果然元隐又沉了脸。也不往回走,一动不动。 司月茫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目光还落在她抱着鱼的手上。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也看看鱼和自己的手。想了想,觉得他应该在担心自己抱不稳鱼? 司月把鱼抓得更紧。 然后抬起头给他宽心:「不会掉的,走吧。」 结果她话说完,元隐脸色更加不虞。 司月:「?」 阴晴不定这个词,完全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吧?他究竟是怎么了! 司月迷惑脸,想直接问问大魔头生气的原因,考虑着要不要象徵性地哄哄他?这大半夜的抱着她出来抓鱼,他也挺不容易。 突地,元隐动了。 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告诉她一声,瞬间升至半空。速度比把她从营地掳走那天还快。 到高空,司月还没反应过来,他抱着她那只手,突然略略一松。 感觉自己差点就掉下去,司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扔了鱼,两只手抱紧元隐。 元隐又被抱紧,浮在空中,心情很好地翘了下唇角。 司月:「……」 她默了默,仰起脸真诚询问:「元隐,你是不是有病?」 想到他差点把她与鱼一起扔下去,她腾出一只手,顺便掐了把他的手臂。 第14章 被掐了一下,元隐没生气。被司月拍过,凶过,气过,教训过,他早已经习惯了。现在心情好,被她掐一把也不算什么。 他带着她在半空徘徊。徘徊半圈,还要下去抓东西吃。 司月却并不想再跟他折腾,将近十点,她困了,只想回到山洞去好好地睡一觉,不想在寒风里找兔子抓鱼了。回去还要烤,麻烦。 于是她认真跟元隐解释,一天不吃东西不会让她饿死。 元隐听后,又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似乎比她还了解她,断定她一天不吃一定不行。 司月简直无语。 但他倒也没非要带着她去抓鱼。在半空抱了她一会,不知怎么莫名又不高兴,不高兴了几分钟,忽地降落。 一阵失重感过去,司月随着元隐落地。 她抱着元隐勉强站稳,抬头看一眼,他们降落在了一开始她想去的小店前。 小店还没打烊,门口点着昏黄灯光。门一开一关,里面客人零星几个。传出阵阵的饭菜香。 一小时前,司月嗅到香味还想进去,现在,她迟疑了。 那会儿她忘了,元隐非常讨厌人类。 司月不清楚元隐最开始遭遇过些什么,她只知道,全星际没几个人对他抱有善意,大家都想得到他的血液。在这种情况下,他讨厌人类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牵扯无辜群众是不对的,而她不能保证他不烧无辜群众。这个一会冷一会热的大魔头,不能用常理推算。她有点怕他像前几天烧了她队友两个帐篷一样,一言不合烧了这家小店。 像这样的小店,一般都是普通人经营的,他们没有觉醒异能,无力应对突发状况。即使勉强活下来,失去财产也挺惨的。 到时候元隐名声也会更糟,她不想元隐名声继续糟糕下去。 司月犹豫着,一直没动,不知该劝元隐回家,还是劝他不要动普通人 。元隐见她迟迟不肯自己走路,干脆就着半空中抱她的姿势,旁若无人地把她抱进了小店里。 司月:「!」 门再次一开一关,两人进了点着灯的小店内。 小店前台没有见过元隐,瞧他俩这样子,见怪不怪:「二楼左拐第一间。」 他以为他们是来开房间的。 被迫做好决定,司月佯装淡定,松开抱元隐的手,落地。一边反手把元隐放在她腰后的胳膊拉下去,一边神色自若对前台道:「不住店,吃饭。」 说完拉着元隐的手,走向角落里空桌子,拉开椅子,一左一右落座。 二人坐下,既充当前台又充当服务生的店老闆就走了过来,在桌子上放下一份菜单。 菜单上供选择的菜品不多,几乎都是素的。司月随意点了几道,把菜单推还给店老闆。 点完菜,勐然意识到元隐安静得不行。 她手还抓着他的手呢,扭头看他一眼,他若有所思地在观察什么东西。 司月顿时好奇心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小店另一头的角落里,一个僱佣兵模样的异能者喝醉了酒,抱着一个身段盈盈的红裙女人。女人坐在他腿上,与他耳鬓厮磨。红唇在他因酒醉而泛红的脸上留下唇印。然后被僱佣兵玩笑般咬了下脸。 ……这有什么好看? 第27页 司月在桌子底下捏捏元隐的手,示意他不要再看。 元隐收回目光,垂眸不明所以看她。 司月再一次捏了捏他,低声提醒:「不要看别人。」 元隐闻言,蹙眉,有一瞬间迷惑。没懂她为什么不让他看别人。 他转念想了想,恍然明白。 就像他不喜欢她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一样,她也希望他只关注她? 作为猎物,她有一些放肆了。 但他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司月就见元隐一副虽然你无理取闹太过任性,但我勉强包容你的样子,矜持地对她点了点头。 不久,菜上了一道。 司月马上松开元隐的手,拿两双筷子,稍微洗洗,一双给元隐,一双给自己。 元隐没接,他不会跟她抢东西吃。 司月也没管,自顾自开始吃饭。感觉到元隐始终在看自己,也没在意。完全视若无睹。 与元隐习惯她一样,她更早之前就习惯了他视线。他也就看看她而已,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下一秒,她腰间多了一只手臂。 元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间就过来抱她。他身上凉凉的,接触起来有一些冷。这么近,司月能感受到他的唿吸与心跳,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他轻微的唿吸温热热的 司月百忙之中抬眸。 元隐的脸近在咫尺。桃花眼仍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表情平静,像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像是他抱她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司月眨巴几下眼睛。 她是知道的,元隐很多东西不懂。他在幽明星住了一千年,每天接触的要么是变异兽,要么是杀他的人。他不懂人类社会的常识,不懂男女有别。从某种角度来讲,他是个很单纯的大魔王。 他抱她,应该是像小孩子抱洋娃娃一样,只是觉得好玩。 想通,她也就不理会他,继续吃自己的饭。反正他安安分分比什么都强。 …… 不知不觉,小店空了。 不大的空间内,只剩司月元隐与店老闆。已经十一点半,天色非常暗。 司月吃完东西,困了,揉揉眼。掉头与抱了她将近一个小时的大魔头商量:「我们在这里住一晚好吗?明晚再回家。」 元隐不需要休息,脸色丝毫不见疲惫。无可无不可:「嗯。」 司月就拂开他的手臂,去找店老闆开房间。 - 因为元隐不需睡觉,司月只开了一个房间。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放心元隐一个人住,她担心他又发疯搞事。她在还能管管,她不在,没人管得了他可怎么办。 基于各种方面考量,她拉着他进了同个房间。 推开门,房间很小。 小店破旧,二楼房间也没好到哪去。整个小房间除了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什么东西都没有放。 司月倒不介意。稍微洗了洗,脱外套爬上床 。盖上被子她前交代元隐,不能出这个房间。 听见元隐答应,她才闭上眼,而后很快又听到元隐脚步声在接近。 司月懒得睁眼,闭着眼警告了句:「不要动我头髮。」 自从有一天被他扯头髮弄醒了好几次,每晚他一接近,她就要这样警告一次。 警告过后,没什么可交代的,也就睡了。 房间陷入安静。 元隐没有动司月头髮,他只是在她身边坐下,观察她。 不需要睡觉,元隐漫长的一生里,时间又比别人多出许多许多。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聊度过。 闲着无聊,杀人无聊,受伤也无聊。 但最近,他不无聊了。观察司月的一举一动,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此刻有些庆幸他没在一开始就杀了她,她很有趣。说话有趣,吃东西有趣,睡觉有趣,抱起来更有趣。 有趣到他总是忍不住去观察他。 房间灯关了,此时漆黑一片。但黑夜是元隐主场,他视力不受影响 。能很清晰地看见司月的脸。她睫毛是翘着的,唇珠饱满。唿吸逐渐均匀。 他忽然也想尝试睡觉。 元隐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在黑暗中绕到床另一侧,学着司月的样子躺下去,把她当成抱枕抱住,闭眼。 闭了一会眼,復又睁开。 元隐眼前浮现出在餐厅时发现的情景。 他目光,缓缓缓缓地,移向司月的唇,然后是司月的脸。 不知道那会不会是件更有趣的事情。 …… 司月是被冷醒的。 一整夜,她都没有睡好。感觉自己身边躺了一个冰块。睡梦中还迷迷煳煳想,是不是这家店的窗户漏了。 然后开始怀念元隐家的山洞,那里虽然简陋,至少暖。 一睁眼,她看到元隐放大的脸。 他眼闭着,睫毛长长。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模煳了他的冷硬轮廓,这会儿看上去终于不再是那个冷冰冰阴沉沉的大魔头样。 大魔头手臂还放在她腰间,透过衣料都能感觉到凉。 她瞬间明白了昨晚为什么冷。 因此没能睡好,司月很不高兴。她坐起来,想把元隐冷冰冰的手挪开。还没动手,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就知道他不可能睡着。 第28页 她也不管他现在是不是醒着,两只手抬起他的手臂,很嫌弃地扔开。 放在往常,元隐一定瞬间变脸,然后把她嘲讽一顿。很不平地问,为什么她能随便抱他,他却不可以抱她。 但今天,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对上司月准备好跟他吵架的架势,他……别了开眼。 司月一愣,狐疑地瞅了瞅元隐。 什么情况?他是被魂穿了吗? 怎么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有点怪。 或者,因为冻她一夜,他也有点内疚? 大魔头是个会内疚的人吗? 元隐被司月盯了半天,假装看不见。背对着她走到床边,透过小小的玻璃窗,装作欣赏朝阳。 司月立刻顾不上猜测他今天的异常,小跑过去,刷地把窗帘拉上。 房间顿时昏暗。 「不要晒太阳。」司月背对着窗,严肃着脸第n次对元隐强调。 元隐:「哦。」 不对,又不太对。 以前每当她强调这个,他就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晒太阳后难受得不是他一样,根本不听。 司月眼里又带上怀疑,他是背着她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他是不是烧了什么东西? 她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这间屋子,没有火烧痕迹。 那么一定是因为晚上跑出去了! 她又打量一番元隐,他没添新伤,状态还挺好的。 司月:不对,一定不对。 可是又想了半天,她也没发现一点线索。 算了,她觉得还是先去洗漱拿饭吧,回来再审他也不迟。 于是嘱咐,「元隐,你别出去,等我拿饭回来。」 元隐又:「哦。」 好说话到不可思议。 司月一脸费解地再三观察了他一番,疑疑惑惑出了房间。 小店太破,卧室里不带有洗手间,洗漱要去走廊尽头。 司月满腹怀疑,想着心事向洗手间走。路过楼梯,不经意向下瞥一眼。 清晨生意冷清,一楼只有一桌客人,安安静静。假如她没看错,其中一个背影似乎是红缨。 司月不太能确定,走进几步,趴在栏杆上探头向下瞅。没等她看清,红缨猝不及防回头。 看到她后,红缨明显一愣,倏地站起来:「司月?!」 霁月,科科,小可也纷纷向她看来。 「你们怎么在这?」司月确定了下面的几个人都是她的队友,就下楼。边下楼梯边好奇问。 红缨:「我还想问你呢……你……你脸怎么破了一块?」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声音压低:「是不是那个人折磨你了?你偷跑出来的 ??」 第15章 四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司月脸上。 被他们这样看着,司月迟疑地抬起手。顺着他们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 指腹碰到破掉的一小块,刺痛感轻微。 几乎是立刻,她联想起刚刚元隐表现出的异常。 红缨打量着她:「这几天联繫不上你,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不幸中的万幸,你逃得快,没受太重的伤。现在既然逃出来了,赶快,吃点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离开?」司月思绪被打断,疑惑看向红缨。 红缨:「你还不知道吗?」她表情严肃,「幽明星,天又黑了。」 司月愣住。 红缨的语气让司月瞬间意识到,她口中的天黑不是清晨太阳升起,夜晚太阳降落。而是,幽明星又一次失去了太阳。 没有阳光的幽明星,是少有人敢踏入的地狱。先前躲在暗处休养生息的变异兽们,恐怕一夜之间就会涌现。 前世司月在幽明星那么久始终不出山洞,除了元隐不许,还有一点很要紧的原因——山洞外,全部都是变异兽。 黑夜不止是元隐的主场,也是它们的。 红缨解释:「小可伤好一些后,我们一直在找魔晶。没等找到,发现今早天没有亮,变异兽变异鸟变得比之前多。我们感觉不对,马上就逃出来了。刚才向上级汇报情况,上级同意我们撤退。」 司月沉默片刻,走向小可:「小可伤怎么样了?我先看看吧。」 小可:「我还好,恢復得还不错。但霁月,霁月越来越严重了……算了不说这个。司月姐,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和霁月的伤回去路上再说。」 红缨科科以也劝。只有霁月,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审视的目光流连在司月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司月检查了一番小可伤势,果然恢復得还不错。 她没听小可劝,立刻开始给他治疗。边治边回应:「我不打算回去。」 「什么???!!!」 红缨科科小可都吓到了。 红缨皱眉道:「你想退出基地?那也要打辞呈啊。」 「没有。」司月表情依旧镇定,视线没从小可伤上离开,「我打算治好元隐再回基地,很快的,也就一周。」 小可倒抽一口凉气,另外两个也呆滞了下。 红缨喃喃:「……司月,你到底怎么了?就算为了任务,你也没必要吧?知道你是治癒者,你有责任心,你一定要治好你能治的每一个伤者。可是元隐他,他哪里是一般伤者?不管他他也不会死啊。还有你这伤……」 「我这伤没事。」司月:「他要是想伤我,会只弄出这么小的伤口吗,他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嗯,小可的伤没问题了。」 第29页 说话间,司月已经治好小可的伤。她感觉异能有明显提升,收回手认真道:「你们没事就先离开这吧,不用管我。」 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红缨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司月是什么人他们都了解的。之前她一门心思为霁月做事,怎么劝她她都不听。现在又一心要医好元隐,估计除了把她绑走,没其他办法能把她带走了。 她平时看着蛮好说话,其实比谁都固执,头铁得不行。 小可还想劝,一把将她拉住:「司月姐,你就跟我们走吧。别的不说,幽明星现在没太阳,你怎么回得去啊?你本来就不怎么认路,现在路上还有变异兽。」 「没关系的。」司月淡定道:「元隐认识路,元隐打得过变异兽。」 几人:「……」 什么跟什么啊? 「不行!」小可一下子站起来,语气十足坚定:「反正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现在那个魔头不在,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给绑回去。」 它话音落下,司月敏锐听见楼上响起一声:吱呀—— 她突然想起,她出来得有点久了。 元隐怕是会等不及。 司月回过神。对小可:「他在。」她指指楼上:「我们下次再聊,他在上面等我,我上去了。」 一楼瞬间鸦雀无声。 几人又一次呆住,小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司月向队友道过别,转身走向店老闆,交代他送早餐。而后在四人的注视下,神色如常上楼。 小可呆呆看着司月,嘴唇颤抖:「他,他在?」 科科:「他怎么会离开幽明星啊……」 红缨:「不行,一定得带司月走」 一直没出声的霁月忽然出声:「不能再耽搁了,我们立刻出发。」 - 司月回房间前,去了躺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洗手间空荡荡,没有人在。司月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抬头一照,一眼看见她苹果肌上,有块半个指甲大小的伤。 她关掉水龙头,凑近镜子,仔细看了看,看了又看。 不像抓痕,不像刮痕。看上去像是被咬伤的。 元隐咬她了? 他昨晚很反常地爬上她的床,就为了咬她一下? 司月想了想,不记得前世有这起事故。 但既然是元隐,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好像也挺正常。 伤口不疼,伤在脸上,还疑似是被咬出来的,司月觉得不太好。犹豫了下,将伤口抹掉。 然后拧开水龙头,洗漱。 洗漱过后,司月离开洗手间向房间走。 途中又经过一楼餐厅,向下一看,刚才红缨他们几个坐过的位置已经成了空的。只剩一些残羹冷炙。 她见状,心事多了一个。 云星她是一定要回去的。是否继续留在基地,她还在犹豫。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留不留在基地,在元隐伤痊癒之后,她是一定要离开他一阵子的。 不过,重生后她暂时只有一个治好元隐的目标,接下来的路,她还没有想好。 到房间外。 司月本想板起脸,一进门就质问元隐关于她脸上的伤。但因为在想事情,她忘记停下来调整表情。心事重重地就走了进去。 房间一片昏暗,昏暗之中,一个黑色影子立在门口,神情郁郁,似乎等了很久。她进门时险些把他撞到。 她还没质问他,他反倒先出声:「你去哪了?」 不等他回答,他语气徒然变得阴沉:「为什么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司月闻言,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在地球时养的大狗。 以前她养过只流浪狗,混熟以后,那只狗每天在门口守着等她放学回家。她一进门,它就会扑在她身上嗅来嗅去,闹着要跟她玩。不过一旦嗅到她身上有其他狗的味道,它就会生气,拿后背对着她。怀疑她外面有别的狗了。 司月看了看黑暗中一脸不爽的元隐,恍惚觉得他和她养的那只也太像了。 不过她养的那只,有一点要强过元隐——它从不咬她。 想到这,司月復又板起脸,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她正色道:「元隐——」 元隐突然背对着她,背影高高大大的,莫名显得委委屈屈。 司月顿了顿。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否则为什么会觉得他现在……可爱又可怜。 她绕到他正前方,再次板起脸。可是他垂着眸子,不与她对视。 她伸出食指戳戳他,故作兇狠:「是不是你咬的我?」 元隐被戳了一下,用一种想猖狂又不太敢的语气回:「会有别人?」 他知道弄伤她是不对的,但他其实没想弄伤她。他没有想到她的皮肤如此脆弱,他只是碰了一下,还没开始咬,她就开始流血。 之后一整个夜晚,他都盯着那一块伤口看。很费解她为什么这样脆弱。 到现在元隐也没明白。于是他抬起手,温热的指腹摩擦了下她已完好的脸。觉得软软的嫩嫩的摸起来还挺舒服,又摸了摸。困惑:「你们人类,都像你一样脆弱?」 他补充:「咬一下就流血了。」 司月:「……」 司月听了想打人。 她一把将他手扒拉下去,想骂人。话还没说,身后门忽然被敲响。 第30页 大概是老闆来送早餐。 司月不高兴地瞪元隐一眼,转身开门。从外面接过早餐,关门。 两只手端着盘子空不出来,她用手肘摁亮电灯开关。 房间亮起来。 只有阳光会让元隐难受,其它光对他是没影响的。 能看清房间,她端着东西越过元隐,向餐桌走去。 元隐看了看她,默默跟过去。看着她放下东西,看着她拉开椅子,看着她一个人坐下,开始吃东西。 她一直没给他拉椅子,他就自己拉出张椅子,坐下,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看她喝东西。 司月喝完一口冰水,还是没能消火。 他咬她也就算了吧,还这么嚣张。居然嫌弃她弱? 她瞥元隐。 刚才太黑没看清楚,现在开了灯,她发现才发现元隐衬衫一粒扣子都没有系,锁骨腹肌人鱼线以及那颗淡淡的痣,在布料遮挡下若隐若现。 这幅尊容配上他那张意外很勾人的脸,真是一副伤风败俗的样儿。司月觉得他假如不当魔头,还可以转行做个男模。 「男模」被她瞅半天,也低眸瞥了自己一眼。很快抬眸,很无所谓的样子任她观瞻。 她移开视线,又喝了口水。含煳道:「扣子繫上。」 元隐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听了她的话,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系扣子。 司月又扭头看他,看着他系上一颗,两颗,三颗……繫到上面,他手随意放下。她捞过他的手,低头在他虎口处咬下一口。 元隐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咬她。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无动于衷任她咬自己,很不在意。 司月咬了半天,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抓着他的手疑惑抬头。 元隐皱眉。 她见状,以为他终于因为被咬而不高兴了,正要向他传输咬人不对的道理,忽地听见他开口:「你太弱了。」 司月:「?」 元隐:「你连咬人都不会?」 司月:「???」 他用支在桌子上那只手拿起玻璃杯,在桌子上磕一下,敲碎。从桌面捡起一块碎玻璃,抽出被司月抓着的手,拿着碎玻璃在她咬过的地方一划。 流血了。 司月:「!!!」 元隐把流血的手向司月递去。 他厌恶觊觎他血液的人。 可如果那个人是司月……反正他总流血,她是他养着的,给她一些也无所谓。 他很大方地请客:「喝。」 司月简直窒息。 她看着他虎口处那又长又深,在冒血的划痕。把快怼到她唇边的手臂摁下去,摁在桌子上不让动。 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自己下这种「毒手。」 司月:「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住血,你又!」 她刚才咬他都没敢用力,只想让他知道疼,知道这样做不对而已。没想到他会自己把自己划破,还很大方地「请客。」 司月抽出张纸,堵着气几下把元隐手上的血擦干。 元隐见状,疑惑。提醒:「你不要?这会让你异能提升。」 「不要。」司月冷漠脸,认命地开始给他止血。 他静片刻,费解:「你为什么不要?」 「我为什么要?」司月头也不抬,跟他讲道理:「我想提升异能,可以去找魔晶。伤害朋友算什么好异能者?」 「朋友?」元隐手被她握在手里,温度略低。他用古怪又稀奇的眼神看她,仿佛第一次见她似的。 「对。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这个的。」想起自己快要走了,司月趁机向他传授社会经验,免得他被人骗:「以后不管你遇见对你多么好的人,在她提出要你血液的时候你都要拒绝,知道吗?」 元隐不说话,还是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司月治好了他手上的伤,看他这个样子,消气了,莫名想嘆气。 这个傻白甜,才认识她多久啊,血都要给她喝。他以后肯定会被人骗。 她想着,要不要再教他一些什么。手腕上被阳光照过的通讯环忽然震了一下。 来电人是红缨。 司月抬眸看元隐,他没在看她,若有所思地在想事情。 见状,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开门关门,到房间外走廊上摁接听。 红缨焦急:「司月,霁月他又昏迷了。这次都感觉不到唿吸了。」 司月:「视频,我看看。」 那边一静,随即发来了视频邀请。司月摁接受,一块半透明面板弹出来,面板上是红缨科科小可的脸。 「霁月真的很严重。」红缨表情不怎么自然:「感觉撑不到回基地。」 说着把镜头晃到昏迷的霁月脸上,只一下,收回。 红缨:「司月,你还是跟我们走吧!不为别的,救救霁月吧。」 司月眨巴一下眼睛,心里无奈。她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在演。 为了劝她回去,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红缨:「霁月都快死了,你就别管那个魔头了。那可是魔头啊,治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他……」 红缨忽然噤声。 隔着摄像头,四人都看见司月身后的门被打开,红缨口中的魔头走了出来。 魔头悠悠几步直奔司月,手臂穿过司月的腰,从她背后把她抱住。 仿佛为了方便看屏幕,他低头,把下巴搭在了司月的肩膀上。 第31页 两人亲密得就像情侣一样。 第16章 一秒钟的诡异寂静过后, 视频断了。 风吹过空荡荡的走廊。 司月扭头看身后抱着她,还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的元隐。 元隐下巴搭在她肩膀的姿势,看起来乖乖巧巧。然而他的神情他的眼神, 却是冷冰冰的一片漠然。 他在生气。 司月想, 大概红缨的话被他听见了吧。 既然如此,她要不要把她的打算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呢? 今天不说, 明天也是要说的。 她握着手环正在犹豫,他忽地出声。 「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元隐语气冷冷淡淡。唿吸若后若无喷洒在她的耳根,却是热的。手仍抱着她不放开。 司月感觉到腰间两只手在收紧, 顿时唿吸不畅。就把他的手掰开,脸也往下推。 元隐被推开, 脸色更加难看,眼里闪过一抹戾色。 下一秒, 司月牵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凉凉的,他的手很热,手背青筋凸起。 司月指腹摩擦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抚,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把门推开。拉着他要回房间。 元隐被她牵着, 不进去,也不挣脱。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执拗等待她的答案。 走廊有窗户,光线虽不明亮, 但也是有太阳的。司月知道他被太阳晒会有多么难受, 又拉了拉他:「你先进来。」 元隐不进, 他逆光站在门外,肤色极其白。神情难辨:「你是不是去找他们了?」 司月无奈,解释:「我确实遇见他们了,就在楼下。他们说幽明星天不亮了, 所以离开了。」 听见最后一句,元隐脸色好看了一些。随即又威胁:「你别妄想跟他们走,否则……」 「不走不走,治好你之前我不会走。」司月说完,又板起脸:「但如果你一直在外面晒太阳发脾气,我现在就走。」 元隐桃花眼眯了眯,语气危险,「你威胁我?」 司月不回答,唇线绷直。不哄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僵持片刻。 司月胳膊酸了,不想再牵元隐,要收回手。 她的手刚稍稍松动,立刻被元隐更加用力地攥住,不让她收走。 他攥紧她的手,知道她不会再哄他,妥协了。一脸不爽地走进房间。 司月言简意赅,「门。」 元隐神情郁郁,又乖乖退回去关门。 门关上。 司月手被他紧紧攥着,也懒得抽出来了。低眸瞥了眼,拉着元隐走向餐桌。 元隐这次没找茬,跟在她身后向餐桌走。看着她坐下,他也坐下。行动上乖了,表情要多不高兴有多不高兴。 等司月开始吃饭,要把手从他手里抽走的时候,他的不高兴到达顶峰。 他不让她动,靠近她又一次问:「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元隐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压迫感十足。他表情认真,显然对这个问题十足在意。 司月不太好不回答了。 她想了想,「有的是朋友,有的只是队友。」 「霁月呢?」他面无表情紧盯着她。 「霁月?」司月有些诧异他会问到霁月。 前世,他倒是也经常恶狠狠问她怎么就那么在意霁月,但今世他根本没跟霁月相处过,可能也根本不知道霁月是哪一个。怎么会突然问到霁月? 司月察觉到元隐手上温度在迅速升高。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逼问她到底跟谁天下第一好的小学生。 联想到这个,司月有点想笑。随即想起前世他无数次问这个问题,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又有些笑不出来。 其实很多次她都想告诉他—— 「霁月他,什么也不算。」 司月收敛笑意,认真看着元隐,认真答:「对我来说,你比霁月,比我的朋友,我的队友,都更重要。」 元隐表情有一秒钟空白。 司月手被他攥得有点疼,动了动,「松开,我饿了。」 他将信将疑看着司月,听到她说饿,慢慢地把手松开。 - 天黑,二人在小店吃过晚饭,打算离开这里回幽明星。 回去之前,他们又去别的地方抓兔子。 元隐抓兔子和抓鱼一样,都易如反掌。司月还没看清他干了什么,一群兔子就到了司月眼前。被控制着,每一只都僵巴巴。 司月吃不了这么多,本想放回去的。转念一想,抓都抓了,不如抱回去养。 免得元隐每天都要出去。 于是司月抱着兔子和兔子吃的草。人被元隐抱着,在夜色下回了属于元隐的幽明星。 幽明星果然漆黑一片,阴森森,恐怖得像地狱。 虽说之前幽明星也有黑夜,但两个黑夜明显是不一样的。之前有月光,安静。现在整颗星球是一片纯粹的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隐约能听见变异兽的嚎叫声。 司月不怕变异兽,可是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声音,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这让她非常不安。 元隐感觉到司月的不安,低眸看了眼她颤巍巍的睫毛,又看看地面上做出防御姿势的变异兽们,手动了动,要放火清路。 司月忽然掉头把脸埋进他胸口。 莫名其妙,他心口处麻了一下。 元隐顿了顿,手放下。 第32页 火不点了,变异兽不处理了。 他喜欢她像这样依赖他。 …… 到山洞。 山洞没有火光,和外面一样黑漆漆的。司月什么都看不见。被元隐放下后,她抱着兔子们茫然地眨巴几下眼睛,叫元隐,「元隐?我看不见。」 静几秒。 离司月最远的山洞角落里燃起一簇火光。 火光微弱,山洞被微弱的火光照着,不怎么亮。 司月心里有些奇怪元隐把火放那么远,但也没多想。她走向放鱼的地方,把鱼和兔子放在一起。 放下兔子,司月看看时间,九点半。 快到她睡觉的时间了,她四处看看,找地方准备睡觉。 山洞很简陋,这里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但司月在这里睡习惯了,反倒觉得山洞比外面有床有窗户的房间更加舒服。 不太好的是这里比外面冷,还没被子。如果有下次,她一定带着被子来。 司月揉揉眼睛,向点火的角落走,想挨着火焰入睡。 走近,山洞一暗,火焰换到另外一个角落燃烧。 司月:「?」 她茫然一瞬,又往另一边走。 像逗她玩似的,在她走近之后,山洞又是一暗,火焰换到最开始的角落重新燃烧。 司月:「……」 她这才意识到元隐在耍她了,回头,不高兴地瞪元隐。元隐站在半明半暗处,也蹙眉,眼睫微垂。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到自己被烧破一点的裤腿。 他不是在逗她玩儿,而是怕她被火烧伤? 司月心里软了一下。 没想到元隐还是个很细心很懂得关心人的大魔头。 她想明白了,抬起头,想告诉他自己这一次会小心会注意,不会再被烧到。还没开口,他忽然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他比她高出很多,她的视线与他锁骨那颗淡淡的痣平齐。目光在那颗痣上停留一秒,司月缓缓抬头。 元隐眉头紧锁,「火很危险。」 司月双唇微张,眨巴眨巴眼。 ??她听见了什么?放火的大魔头,在提醒她火焰危险? 元隐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恍恍惚惚地,被他摁坐下去。 坐在石头上,她晕晕乎乎仰起脸瞧元隐,元隐也在她身边随意一坐。 然后看了看她,用冷冰冰的身体,很自然地把她抱住。大发慈悲道:「如果冷,你可以抱着我取暖。」 司月:「……」 她被他摁在冷冰冰的怀里,怀疑了三秒人生,慢慢地直起身。 察觉到他还想把她摁回去,伸出一根手指,怼在他胸口。 「麻烦你,」司月用食指把他往另一边推,「先看看自己凉成什么样好吗。」 元隐被推开了。 司月把他推开,还嫌冷似的,又挪远几步。看了看那边的火焰,也没再过去。就地躺下。 闭眼前照例交待:「我睡了,不要碰我的头髮。」 说完,停顿了下,瞥他一眼,又重点补充:「也不要碰我。」 本来山洞就不暖和,她可不想抱着冰块睡觉。虽然做为治癒者,感冒很快就能自己把自己医好,但抱着冰块太冷了,她睡不着。 司月交待完了,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元隐晾在一遍,准备睡觉。 安静的几分钟过去。 司月迷迷煳煳的,都快要睡着了,忽然被变异鸟的鸣叫声吵醒。 她睫毛抖了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接着眼前一黑,又被元隐抱了一个满怀。 这次元隐身上没有那么冰了,但也不暖。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一本正经道,「我保护你。」 司月一言难尽地再三瞅了瞅他,第二次把他推开:「谢谢,我不需要。」 元隐第二次被推开,阴沉着脸。 司月又挪远了些,闭眼前警告般来了句:「不要再过来。」 被嫌弃的元隐:「……」 其实在昨天之前,她睡觉的时候他不怎么会打扰。她睡着,他要么在旁边目不转睛地观察她,要么出去随便转转,杀一杀不顺眼的变异鸟和变异兽。 是在发现抱着她很舒服后,他才想和她一块睡觉。 山洞里安安静静,司月唿吸声逐渐趋近平稳。 元隐观察了她老半天,忍不住又一次向她靠近。 他不能忍受只看不抱。 她是他新的,也是唯一的爱好。 于是司月刚要睡着,又又又被弄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元隐手臂强行禁锢在她腰间,头轻轻搭到她肩膀上,闭着眼假装睡觉。 又响起一声鸟啼。 元隐感觉到司月看自己看了太久,睁开眼,把她抱得更紧了点。面无表情很认真地交代:「保护我。」 司月:「………………」 第17章 司月还是给元隐抱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 她从元隐冷冰冰的怀抱中睡醒。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就要走了,不可能随时随地看着元隐, 走之前必须得告诉他, 随随便便抱人是不对的。 司月把元隐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坐起来, 顶着一撮呆毛,严肃着脸,伸手推推元隐的肩。 元隐本来就不用睡觉, 她一睁眼,他就察觉到了。被推了推, 就懒洋洋地也睁开眼。 第33页 司月郑重其事:「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抱。以后,你、必、须、自、己、睡、觉。」 元隐:「?」 司月又去拉他胳膊, 依旧严肃着脸:「你起来。」 他睫毛动了动,顺从地被她拉着坐起身。好整以暇看着她。 「也就是说。」司月解释:「以后你不可以随随便便抱别人,这是不对的。」 元隐无所谓地应,「哦。」 他这么好说话,倒让她挺不适应。狐疑地盯了他三四秒。 元隐还是很无所谓地任她盯着他看。人靠着石壁, 屈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皮半垂。眼皮上划痕隐隐约约还剩两道。 已经很浅很浅了。 司月注意到, 凑近。他见她凑近了, 下意识伸手, 松松把她抱住。 司月「……」 她重新板起脸,「你怎么又来了?刚才不是答应我,不随便抱别人嘛?」 「你是别人?」 他不松手,仍抱着她。那表情, 倒是比她还莫名其妙。 「我当然是。」司月已经与他距离很近,被他手臂禁锢着,只好将上半身往后仰。尽量与他错开距离。 她告诉他:「所有人都是『别人』,除了你自己。」 元隐不听,拧眉盯了她三四秒:「你不是。」 他坚持:「连你也是我的。」 一句暧昧十足的话。 下一句接的却是:「我的猎物。」 「……」 司月觉得,要不是前世这种话她听多了,现在说不定会想打人。 元隐还没完。 他一副家里宠物不听话,总想凌驾于主人之上怎么办的头疼表情。教训她道:「你没有违抗我的资格,我想抱就抱。」 说完,表情冷冷的,又把她抱紧了些。占有欲爆棚。 ……跟大魔头真是没有道理可讲,话题怎么就歪到了这个方向? 司月放弃跟他讲道理了,把他的手拍下去。语气严厉:「松手。」 元隐下意识就松了手。 很快反应过来,他沉着脸又要抱回去。听见她命令道:「闭眼。」 ……下意识地,他闭上了眼。 等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又被自己的猎物反过来支配时,元隐心情极差地要把眼睛睁开。 睁眼的前一秒,一只软软的温热的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眼皮上。 他顿了顿,感觉到治癒系异能在向他身体里涌。没再睁眼。 元隐知道,假如在司月给他治疗时他不配合,她是会生气的。气起来不理他的那种。 - 接下来几天,司月一直没出去过。 幽明星已经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好在她的手环一直有电。她按照手环上的时间,白天就起床给元隐治伤,晚上就睡觉补充体力。 睡觉的时候,元隐还是把火焰放得很远,还是非要抱着她。 她跟他讲了不止一次道理,都被他歪掉话题。一来二去的,她也就习惯了。她都快要走了,走之前他想抱也就抱吧。 反正元隐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只把她当成一个抱枕而已。 …… 一天晚上,兔子食物没了,元隐出去找食物给兔子吃。 开始时,他出门不愿意带上司月,司月担心他出事,非要跟。现如今情况反过来了,元隐去哪都想带司月,司月已经能确定元隐不会遇见危险,不愿意去。 于是每次元隐离开前,两人都有一场拉锯战。这次也不例外。 像每次一样,这次也是元隐惨败。 被拒绝,他走得时候极不高兴,恶狠狠警告司月不要靠近火源。司月坐在山洞里撸兔子,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敷衍:「早点回来。」 下一秒,怀里的兔子被控制着飘走。 司月手一空,抬起头,元隐转身就走。 她对大魔头的幼稚行径习以为常,也没再去抱兔子。而是打开通讯手环。 手环里未读消息很多,多数消息来自她的队友。 红缨:那个魔头是不是强迫你了?早就说他不是好惹的,你怎么就不听啊?赶紧想办法逃吧。 科科:你逃出来吧,我在外面接应你。随时联繫。 小可:司月姐,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那个魔头逼你,不让你跟我们走的?是不是他说假如你跟我们走,他就把我们全部杀掉?司月姐……我,唉,谢谢你。我一定去接你。 霁月:你做得很好。 …… 就数霁月这句没头没脑。司月也搞不清他是在讽刺她,还是真心夸奖她做得好。 她皱了皱眉毛,没打算回。跳过霁月,给另外几个队友一条条回消息报平安。 回完,要收起来,又看到一条。 部长:听霁月说你跟元隐相处得还不错,领导意思是,你可以把他带来做客。 部长:知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放心,好处少不了你。假如你又想把奖励转给霁月,我破格把他留在基地也可以。你知道吧,身体残疾的人,按理说不能留在基地。 司月心里一突。 部长要她带元隐回去,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还拿霁月的去留来威胁她…… 霁月是留是走,是死是活,司月并不在意。但她也挺讨厌被威胁的,要是她对霁月真有那么喜欢,这一招可真够狠。 她已经能够想像,云星等待着元隐的会是什么光景。他们打不过元隐,恐怕会动用卑鄙手段。 第34页 云星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派人笼络元隐,成功后把元隐带回云星。不成功,那么把那人牺牲掉也无所谓。 司月唇角绷直,心想,是该回去一趟。 回去打个辞呈,尽早脱离基地。 她想了想,打出几个字回復部长:来接我,明天。 部长十分罕见地竟然秒回:ok. 司月发完想起元隐伤口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没处理,补充:明天晚上。 半秒钟,部长:ok. 司月看了眼回復,关掉通讯环,眼不见心不烦。捞过一只兔子撸了撸,边撸边等等元隐回来。 元隐可能不会想让她走。她得好好跟他商量商量。司月想。 …… 可是。 等到傍晚,等到深夜,等到凌晨……等到第二天的傍晚,第二天的黑夜。 元隐没回来。 司月抱着膝盖坐在山洞里,一夜没睡。眼睛盯着山洞里唯一的光源。 火焰烧得很旺,这证明元隐活着,伤也不会伤得太重。 那么他为什么不回来?不就是去割草而已?难道被人埋伏了吗? 他走的时候还警告她,他十分钟就回来,不许她擅自靠近火焰。 这都多少个十分钟了?他究竟遇见了什么? 司月凑近火焰,稍微有了点安全感。思索片刻,皱着眉毛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接近火焰。 火焰被吓到似的,立刻向后退远。 她顿时松出口气。 还能分出神来监督她,看来他的境况不算太差。 要是能联繫上就好了。 想到这,司月一顿。低头打开通讯手环。 她差点忘了,她曾经给过元隐一个手环。元隐没用过她给那个,倒是经常抢她的看。也算是能弄明白手环具体要怎么用。 她打开手环翻通讯录,翻了一页,两页,三页……没等找到元隐,收到新的消息。 小可:司月姐,我在幽明星了。你在哪?我和红缨姐来接你了。 她扫了眼,没立即回。继续找元隐名字。 几分钟,终于找到元隐,司月抱着一线希望,拨通。 几秒钟,震动声在山洞里面响起。 司月抬头条件反射向声源望去,一眼看见不远处被遗留在山洞内的通讯手环。手环在震动,在闪。 闪了一阵,灭掉。 她的心随着光屏灭掉,一点一点,往下沉。 无法联繫。 告别不能,连知道他情况也不能。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山洞寂静片刻,又响起震动。 司月低眸,这次是她的手环在闪。 屏幕上显示着的是红缨名字。 她眨巴眨巴眼睛,手指在接通按钮上悬了三秒,摁下去。 「司月,我们到了,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 「我们要去哪找你?你发个定位?我们现在就去。」 司月沉默片刻:「红缨姐,你别过来。我现在就出去。」 「……」 简短几句话,挂断。 不想让别人发现属于元隐的山洞,司月决定一个人去找红缨。 红缨他们应该是乘坐飞行器来,有了飞行器,她可以去自由星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元隐。 她看了眼正在燃烧的火焰,转身向山洞外走。 火焰像宠物狗一样,立即跟上去。 …… 山洞外漆黑一片,变异兽明显比上次她出来时要多。 火焰寸步不离跟着司月,从追她,到挡在她面前试图拦,又不敢靠太近。到最后比起拦路,更像是在给她照明。 在火光的照耀下,司月能看见路了。也能看见四周的变异兽。 变异兽们红着双眼虎视眈眈,口水都快滴下来。却因为元隐的火焰,没一个敢向前。 司月走在火光里,走在变异兽们中间,能嗅到臭味,血腥味。低吼声伴随着她一路不断。 她从一开始的强作镇定,到后来变成了真的镇定。按照通讯环上的定位,向红缨找去。 飞行器停在幽明星变异兽最少的地方。 司月远远看见了,收起通讯环开始小跑。还没接近,小可就开门迎接。 差几步到飞行器前。 小可惊唿:「小心!」同时放出藤蔓。 司月没回头,知道一定是有胆子大的变异兽来攻击她了。脚步加快。 可惜她再快也没变异兽快,她已经感觉到脚下土地在震,感觉到吼声在她耳边。 差一点点,她就会被吞噬。 红缨也出来了,与小可齐上阵,一个放藤蔓一格放水柱,都没能拦住变异兽的脚步。 所有人深情凝重。 司月在危急关头,不合时宜地,想起元隐。 他还在给她的兔子找东西吃呢,知道她死了,他会怎么样?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赶回来的路上。 发现她不见,他会生气的吧。 但愿他对她感情还没那么深,但愿没了她,他也能好好地在幽明星里,继续做他的嚣张魔头。 但愿他,尽快忘记她吧。 …… 忽然之间,天地暗下来。 变异兽脚步声没了,吼叫声没了。 司月停下,回头茫然四顾。 一路上为她保驾护航的火焰灭了,她什么也没看见。 第35页 风吹过。 变异兽的骨灰随风飘散。 火焰烧掉变异兽,保护了她最后一程。 第18章 路过自由星, 飞行器停下。 司月没回答小可与红缨她来这里的原因,也拒绝他们陪同,独自前往元隐常去的树林。 没有找到元隐。 这时是夜晚, 林子空荡, 寂静,阴冷。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司月攥着手电筒, 从树林里慢慢地走出来,冷到手脚没有知觉,浑身都是僵的。她走着走着, 想起上一次来这里,从头到尾有元隐抱她。 大约就是从那天起, 他随时随地都想抱她。简直把她当成了他的抱枕。 走出树林,司月在树林外茫然地站了一阵。 元隐会去哪里? 司月仔细回忆前世, 这个时间段,反派有遭遇过意外吗? 她记得是没有的。 如果有,一定会有消息传出。毕竟元隐是被全星际盯着的血库。 一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鸟呀呀叫着,配合上夜色,树林, 场面更显寂寥。 鸟飞过去,司月手上通讯环响了。 红缨的消息从通讯环里弹出来:「司月,上面在催了。」 司月扫了一眼, 将通讯环关闭。抬头, 最后看了看这片树林。心事重重转身离开。 云星距离幽明星很远, 司月回到飞行器上,有一整夜的休息时间。 没人打扰她,她躺在单人床上,闭目梳理前世这一年的情节。 前世这个时候, 她已经与元隐有过交集,交集仅限于她餵了他一粒药,取了他一滴血。他还没开始跟着她,她也没开始在意他。 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元隐从头到尾都是兴风作浪的存在。偶尔受些小伤也是自己作出来的。除了遭到千人围攻让他伤得挺惨,后来一直到死,也没人真正把他怎样。 就连霁月后期用舅舅的异能者团队对付元隐,也没对元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想到这里,司月略略安心。她安慰自己,假如元隐遇到危险,不可能用火焰护她一路。 他一定还好好的。 可即使这样想,司月也没办法安心入睡。 一闭上眼,眼前立刻浮现出元隐的脸。 安全是安全了,他回去后看不到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跑出来找她?虽然他的伤基本痊癒,他承受阳光还是会很难受的。 说不定还会被人暗算,这个傻白甜。 司月想了想,打开通讯环,发消息给元隐,想着他回去说不定能看见。 司月:我先走了,一周之内回去找你。你不要离开山洞,危险。 发完,收起通讯环。 但愿他回山洞后,能看见她的留言。 …… 第二天一早,飞行器在云星北一区基地降落。 以前司月不喜欢被元隐抱,因为他常常冷冰冰的像个冰块。现在没了他,她迷迷煳煳睡得很不踏实。飞行器一落地,马上睁眼。 基地的铁门外空无一人。 大概已经接到元隐没有来的消息,外面没人迎接。冷清清的。 司月与红缨小可一起从飞行器下去,刷卡,开门,走进基地。 基地里与基地外境况不同。操场上有异能者在操练,也有刚起床的人三三两两结伴去买早餐。还有临时出任务的,经过他们,匆匆忙忙问一声好。 即便匆忙,目光也会在司月身上稀奇地多停一秒。 大家都知道她成功接近魔头,并且给魔头治好了伤。在魔头身边许多天不但没死,还要带他回基地。 一开始,每人都用发现稀奇生物的眼神瞅司月。碍于不是熟人才没直接追上来问。确定她是一个人回基地,没带那个魔头,眼神才恢復正常。思量着是不是传言夸张。 司月没管他们在想什么,一概无视,直奔宿舍大楼。 异能者在基地上班,是有宿舍的。单人单间,条件不差。比起幽明星的空荡可怖,比起自由星的混乱落后,云星算是非常现代化的星球。 可惜习惯于生活在现代化城市的司月,却对这里生不起半分熟悉感亲切感。她冷漠着脸,脑中构思辞呈。 到宿舍大楼。 红缨在半路上已经被叫走,小可陪着司月一起上楼。她沉默太久,小可有点不安。想问问元隐在哪,没敢。想起另一个司月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开口:「司月姐,霁月腿没保住,已经被截肢了。」 司月目视前方,等电梯门开了,走进去,摁楼层。 「哦。」 小可赶紧跟进去。 他心说难不成司月真不喜欢霁月了?喜欢了那么长时间,还能突然一下子就醒悟就不喜欢? 他试探着道:「基地允许他留在基地养伤直到恢復,司月姐你要去看看他吗?」 电梯抵达四楼,电梯门向两侧缓缓展开。 司月先一步走出电梯,冷冷淡淡:「没空。」 小可看着司月走出电梯,看着司月走向宿舍,看着司月目不斜视路过霁月宿舍……走进自己房间,开门,关门,毫不犹豫啪地一声。 她还真看透霁月不在乎霁月了? 霁月心机那么深沉,居然也有猜不准司月心思的时候吗? 霁月昨晚还笃定,司月会带回元隐的血液给他呢。 小可皱着眉毛,想不通他们之前的事。一脸费解地摇摇头。摁电梯,下楼。 第36页 - 异能者基地宿舍虽不大,但五脏俱全。有客厅有餐厅,有独立卫浴。 司月在宿舍住的时间不久,房间没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干净得像一个样板间。 她走进样板间一样的卧室,找出干净衣服,拿着衣服进浴室里面洗澡。 洗澡过程中,司月思考了一下以后的打算。 离开基地,找元隐。买些家具,把山洞装饰得温馨一些,让那里有个家的样子。这是她的初步想法。 她有永远花不完的星际币,后半生不用工作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不能治疗更多的人,她的异能提升药水有些浪费。 重新找工作倒是不难,但必须带着元隐。元隐接受不了阳光,恐怕无法适应她的工作环境。 不过,在这之前。最让她担忧的是她会不会无法辞职? 每个异能者与基地签订协议时,体内都会被植入晶片。极少有异能者与基地撕破脸,她也不知道晶片会发挥什么作用。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取下晶片。 纠纠结结地洗完澡,司月没想出个所以然,擦干着头髮离开浴室。 一出浴室,就看见通讯环在闪。 会是元隐吗? 司月手上动作一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看,来电人霁月。 她慢慢直起身,垂眸犹豫片刻,摁接通键。 通讯一通,霁月单刀直入:「你一个人回来的?」 司月继续擦头髮:「嗯,有事吗,我在忙。」 那边默了一下,接下来语气也冷淡了:「元隐的血,你直接拿来给我。」 「元隐的血?」司月拧眉:「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取他的血。他的血也根本治不了你的腿。」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片刻,问:「那个怪物没在你还演什么?」 司月沉了脸刚要回话,霁月:「司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别人那听到什么传言,你最好有点分辨能力。还有,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闹脾气适可而止。」 「谁跟你闹脾气?」司月听到这是真生气了:「霁月,你听好,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你可以换个人去利用了。」 说完,不等霁月回应。司月挂断通讯。 她有点烦地把毛巾丢到一边,长长出了口气。想想霁月口中对元隐的称唿,还是介意。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在短讯中偶尔也这样叫元隐。 怪物,他才是怪物呢。 司月平復几下唿吸,告诉自己时间宝贵,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的身上。拿出纸笔,一脸不高兴地开始写辞呈。 讨厌的破基地。 讨厌的破霁月。 她明天就回山洞去找元隐去! - 元隐回幽明星的时候,知道山洞里面没人等他。 但他还是带了兔子吃的东西回去。 幽明星仍是黑夜,不同于往常总有变异兽叫,元隐拎着草,阴沉着脸走在变异兽们中间。没一只变异兽敢叫。 以往,他没有释放威压。今天,哪怕是智商最低的变异兽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感觉到他想杀东西。于是一只只安静如鸡。 元隐最终没有放火,一步一步,走进山洞里面。 山洞一眼能望到底。黑暗中,他看见兔子,看见通讯手环,看见一件白色外套。 没了。 催他早些回来的人,没有等他回来。 她真的走了。 元隐冷着脸随手将草扔下。冷着脸在司月常坐的地方坐下。坐了一阵,冷着脸拿起通讯手环。 这个手环上联繫人只有一个,收到的消息,也都是一个人发过来的。 司月问他好不好。 司月问他去哪里了。 司月问他什么有没有受到伤。 司月告诉他,她一周之内回来。 …… 骗子。 她不会回来。 元隐冷着脸,将手环随意一扔。 手环砸在石壁上,啪地一下。裂了。 他一怔,略弯腰捡起手环,摁了摁。 没有任何反应。 坏了。 元隐脸色更加难看,浑身散发低气压。震得外面路过山洞的变异鸟飞也不敢飞,叫也不敢叫。 这样生气,他却没有再拿手环撒气。 许久,元隐忽然站了起来。 拿着手环,他向山洞外走。 山洞外鸦雀无声,已经看不见一只变异兽。 他拿着手环,走了十几米远。突地脚步一顿。想起什么,返山洞。 山洞里,几只身体僵硬的兔子挤在角落。 它们没有死,只是被控制住不能跑不能动。它们也不会死于被控制,只会被饿死。 元隐给几只兔子解开禁制,捡起草扔到兔子面前。 等到兔子战战兢兢地吃掉东西,他重新为它们加上禁制。然后转身离去。 假如司月回来,不能没兔子吃。 - 元隐来到了自由星。 自由星已经被他搅得一团乱。他毁了他们的「造物」实验室,被抓的变异兽都逃了出来,大街上,异能者与变异兽随处可见。 丝毫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他拿着通讯环,十分嚣张地穿行在乱糟糟的大街上。视线扫过街边一家家的商铺,拧眉。没有找到想要找的。 身后传来一声变异兽的吼叫。 第37页 他听着烦,随手放把火就把变异兽给烧了。不经意回眸扫一眼,发现后面还有个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对上他的目光,要跑。 元隐面无表情,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中年男人只是个普通人,被比变异兽还恐怖的存在抓出后领,牙打颤:「饶饶饶饶……」 「命」字没说出来,眼前出现了个裂掉的通讯环。 元隐拎着人家后领,冷声,不耐烦:「会不会修。」 第19章 司月花一小时时间写完辞呈。半秒钟没耽搁, 写完立刻拿着辞呈离开宿舍,直奔部长的办公室。 将近中午,基地里走动的人比早上多出不少。 前世, 因为司月的圣母设定, 基地里被她帮过的异能者很多很多。现在她走在去部长办公室的路上,一会儿遇见一个向她问好的;一会儿遇见一个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表示担心的;一会儿又遇见个向她打探这段时间过得怎样,如何在元隐手下活着回来的…… 尽管她通通用下次再聊把他们打发掉了,十分钟的路, 到头来还是被她走了二十多分钟。 到部长办公室外。 司月抬手敲门。等片刻,得到回应, 推门走进去。 部长坐在办公椅上,正打电话。见她进门, 像所有异能者一样,目光在她身上巡游了一圈。 而后虚虚一抬手,示意她先坐下。收回目光继续打他的电话。 不知道他这通电话要打多久,司月拉开一张椅子,先坐下, 扭头瞅窗台上一株绿植。 部长这通电话打了挺长。 开始,他在说自由星。自由星与云星本就有矛盾,司月知道这是矛盾加深的时间段, 没太在意。 后来他说起「造物」实验室。 她听着耳熟, 稍稍上了点心, 回想书中剧情。没想出来呢,就听见部长冷嘲:「哼,一千年造出来一个怪物,自作自受。」 司月现在对怪物二字有点敏感。又想起刚才霁月这样称唿元隐, 她不高兴地皱起眉毛。 部长:「毁就毁了,又不是第一次……什么?之后还上街抓人?」 他打着电话呢。不知怎么,说到这又抬眼。用那种,你竟然活着回来了这怎么可能的眼神,又看了看司月。 只一眼,他再次收回目光,低沉道:「疯子就是疯子。」 司月心里莫名一突。 …… 挂了电话。 部长拿起玻璃杯,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水。慢悠悠:「说吧,来干什么?」 问完,补充:「哦,元隐的事我知道了,你要是专程为这个来的,那就可以走了。特殊情况,你不会受到处分。」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司月本想说自己是来递交辞呈,听见后面两句,马上发觉事情不对。拧眉:「什么特殊情况?」 「你不知道?」部长想了想,元隐确实不可能做点什么还向司月汇报,霁月的话并不能完全可信。也就是元隐一时兴起去了自由星,才让司月捡回一命吧。 至于在魔头那走了一遭,回来还像没事人一样……她是治癒者嘛,等级还不低。怕队友担心,提前把自己给治好了吧。 部长把玻璃杯搁在办公桌上,「元隐去自由星,毁了他们的实验室。」 司月一愣,不自觉站起来:「那元隐现在怎么样,他没事吧?」 「元隐?元隐能有什么事?谁打得过他啊,最多受点小伤。」部长古怪地瞅了司月一眼,联想到司月的性格,心道她不会对那个怪物也共情吧。 下一秒,他办公桌上出现一张辞呈。 司月:「我要辞职。」 听了部长的话,司月就开始心焦。她把被植入晶片的手腕递到部长面前,「晶片在这是吧,要怎么取?」 部长:「?」 他低头,看着纸上娟秀的辞呈二字,简直惊呆。 哪个异能者的梦想不是进入异能者基地啊?基地福利好,还受人尊敬。竟然有人主动提出离开基地?疯了吧。 「司月啊……」部长斟酌着措辞:「你任务呢,完成得非常出色。上面是说了让你带元隐回来做客,但也理解这件事难度多大。带不回就带不回,没人怪你,你也不必自责到这个程度。」 他把辞呈推回给司月。 司月:「?」 「我,自责?」 她被部长这理解能力惊呆了,「我没自责,我也没觉得我做错什么。我只是想离开基地。」 她把辞呈又推回去。 部长见状,试探着:「那你,是因为霁月才想走的?」 异能者基地从不留残疾人,霁月伤养好后会拿到一大笔赔偿金,然后被送出基地,将来的生活也有基地照看。 司月那么喜欢霁月,想离开,是为了陪霁月吧。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部长苦口婆心,「司月,你还年轻,你还很有潜力。你别为了一个霁月放弃大好前途啊。」 司月:「……」 「都不是,不是自责,也不是为了霁月。霁月是留是走与我无关,我辞职只是因为我想要辞职。」 司月平静询问:「我需要走个什么流程呢?麻烦您,尽快。」 部长几根手指搭在司月的辞呈上,将信将疑。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先给你放几天假,你再好好想想。」 失去五阶治癒者,是基地一大损失。 第38页 司月不想等,她想要一个确定回復:「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还是尽快解决掉吧。 」 「越快越好。」 再三被驳回,部长沉了脸。 「你别忘了 ,你有合约在身,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看。你对基地有什么意见,你自身遇到了什么难处,完全可以提出来。」 司月并没有被震慑道,她神色如常:「我知道有合约,我可以赔违约金的。我对基地没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想离开。」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冷凝。 部长沉默了好一会,无奈:「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好留你。不过,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好的,我们部门还需要开会商量商量。毕竟你来基地时间也不短了,基地的一些机密文件你都接触过……这样,一周之后,一周之后你再来找我。」 说完,补充:「你段时间你不用接任务,可以在基地里自由活动。要是想出基地,交个申请,我找人陪你。」 读作陪同,写作监视。 但在司月预想中,这已经是最佳结果。 她思索片刻,点头,转身走。走到门口,又原路返回,「我要去幽明星,现在。」 - 司月准备好武器,衣服,与部长派下来的一个异能者前往幽明星。 当时她说出要去幽明星,部长又惊呆了。再三确定了好几遍,怀疑地揉揉耳朵。 司月有点不耐烦了,部长才打电话,找了个与司月从未有过交集的异能者,让他陪着司月去。 陪同司月的异能者名叫小牧,年纪不大,话很少。主动帮司月搬东西搬武器,一直到上了飞行器,也没讲一个字。 司月不怕被人监视,只怕被问东问西。小牧的安静让她松了口气。 飞行器驶出异能者基地。 小牧在驾驶舱,司月在小隔间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她怎么可能睡得着觉。部长的话太让她在意了。什么实验室,什么怪物? 会不会跟元隐的身世有关系? 她拿出通讯环。 元隐没有回信,通讯环里只有基地里异能者们发给她的消息。 司月大概扫了眼,没回那些八卦的。想了想,找资歷比较老的红缨,打字问:红缨姐,你知道造物实验室吗? 大概七八分钟,红缨回:知道一点。这是个不合法的实验机构,自由星那边搞出的的么蛾子。用有异能的小孩与变异兽做实验,想创造什么……顶尖的异能者? 司月模模煳煳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又收到红缨消息:本来是个疯子搞出来的小机构,没人管。后来造出了个半成品。一下子出名,星际联盟打压了一千多年也打压不掉。 半、成、品? 红缨:你不知道吗?那个半成品就是元隐。 司月下意识握紧握着通讯环,茫然。 红缨: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还有事,晚上再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还没人知道司月辞职,去了幽明星这件事。 司月心不在焉回了红缨一句不用,关掉通讯手环。 她靠在窗边,脑子里乱成一团。 元隐究竟遭遇过些什么? 什么怪物,什么半成品? 她想着,打开系统奖励池。想找找《配角简史》。 重生后,奖励池里面东西她一直没仔细看过。只知道杂七杂八很多。前世系统给了她一本配角简史,不知还在不在这。 半透明的面板浮现在司月眼前,她往下翻。 翻了三页,司月找到了《配角简史》。翻开到元隐那页,她点击沉浸模式,按照书上的指示,闭上眼睛。 …… 《配角简史》没有全面介绍元隐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点一滴,只保存着他最为深刻的一些记忆。 司月进入元隐的记忆里。睁开眼,首先看到一男一女,与五岁左右的元隐。 男人是严厉的爸爸,女人是温温柔柔的妈妈。五岁的元隐与全天下所有小孩一样,有点吵,有点闹,渴望玩具,偶尔受责罚,挺受宠,是家里的宝贝。一家人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平静又温馨的日子,终结在元隐六岁生日那天。 那天,元隐爸爸妈妈邀请了许多的小朋友,来给元隐庆祝生日。热热闹闹的生日宴上,元隐用自己放出的火点燃蜡烛,用精神系异能,控制住一个来抢皇冠的小男生。 生日宴一团乱,一下子,他觉醒双系异能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异能者在星际上,是极稀少极珍贵的存在。不要钱一样一觉醒就是双系异能,其中还有十分罕见的精神系……这让元隐生活的那片区域热闹许久,每个人有与有荣焉。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外来人,登门拜访他们。 元隐父母怕元隐受到周遭环境影响,决定搬家。之后,他们在对他的教导上也更加用心。元隐爸爸为了有更多时间照看元隐,换掉了忙碌的高薪工作,在家附近做了个普普通通小职员。 兵荒马乱的搬家结束,日子逐渐恢復正常。 可惜,好景不长。平静的日子恢復不到半年,元隐放学路上被异能者绑走了。 虽然有双系异能,但是元隐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还无法利用异能对付成年男人,更保护不了自己。 他的异能对这个男人几乎没用,被他绑着,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里的人管这里叫造物实验室。 第39页 这里有异能者,有小孩子,有各种他没见过的变异兽。还有穿白大褂的疯子老头。 孩子多,难免吵闹。每个吵闹的,试图逃走的孩子,都会遭受电击。元隐这个最不听话的,因为烧黑了实验室的大门,反反覆覆遭受电击,好几次快死过去,马上被治好。然后再次遭受电击。 惩罚结束。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工作人员把他被绑到了实验台上,一管药剂注入他的身体,他无力反抗,意识逐渐模煳。 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插着一条又一条数不清的管子。他有时意识清醒,有时意识模煳,有时疼到差点死掉。清醒了,他就睁眼看着不知道谁的血液经过管子,涌入自己身体,看管子里颜色各异的药剂。看隔壁床的孩子今天死了一个,明天又死了一个。看笼子里的变异兽今天少了一只,明天又少了一只。 他从小孩子长成一个少年,每天都在经歷疼痛,疼过一天一天又一天,意外成为了实验室中活得最久那个。 最初他是要反抗的,他是要回家的。后来渐渐,他似乎忘了过去的生活,他忘了自己是什么。遭受疼痛,遭受折磨,被当做一个实验对象而不是人,仿佛成了正常生活。 几年过去,疯子老头像每个早上一样,例行抽他的血做测试。测试完,颤抖着手打碎了药瓶。 那天之后,元隐不再是实验对象,他成了一个「血库」,一个取之不尽「货物。」他的血液每天被大量抽取,有的被用来继续做实验,有的被实验室里的人喝掉,有的被卖到各个星球黑市流通。 有人称唿他为怪物,有人称唿他为神明,有人称他为半成品,有人称他为「那个东西」。总而言之,他非人非兽,被关在笼子里,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他什么也不是。 实验室最低级的异能者,也没把这个怪物放在眼里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也不懂,都以为他是个傀儡。他身上还戴着锁链和压制仪器,无法逃走,也无法使用异能。也的确像个傀儡。 直到某一天,实验室门窗紧闭,元隐无视仪器的压制,放了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许多人闻声来救,但这火根本无法熄灭。 普通火系异能者哪怕十极,也放不出这样的火。引的星际联盟工作人员千里迢迢赶来。 第二天,太阳出来。废墟里仅剩一个戴着锁链的少年。 所有人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造物实验室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纷纷四下逃散。 怪物站在废墟之中,神情中竟然带着一丝迷茫。不知站了多久,他戴着锁链,凭本能,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 他隐约记得,他曾经有一个家的。 曾有人对他好,有人关心他,有人在乎他的。 走了一天一夜,元隐到家了。 元隐父母都还在这里。他们老了一些,变化挺大。很幸运地,有了一个新的异能者小孩。 七岁的小男孩,被他们保护得更加好。小男孩笨,异能等级低,身体还弱。却有一屋子他想要却没得过到的玩具,有比他多出好几倍的父母的关心。小男孩想要什么,就会拥有什么。曾经对元隐而言是奖励的东西,被小男孩弃如敝屣。 当元隐父母因为元隐回家而眼眶湿润时,小男孩对元隐的到来极不欢迎,脸上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敌意。 哪怕后来元隐父母骗取元隐的血,用元隐的血给小男孩提升异能,用元隐的血卖钱养小男孩……小男孩对元隐的敌意也没消退,反而越来越深。 随着元隐父母对元隐的态度趋近于讨好范畴。小男孩决定异能提升后,就杀掉元隐。 终于,他靠元隐的血,异能从一阶磕磕绊绊升到二阶。他趁元隐背对着他,用自己可怜的火星向元隐烧去。 结果是他的火焰对元隐没用,还差点被元隐烧死。 那一天,一家四口的表面和平终于被打破了。曾经最疼爱元隐的妈妈抱着小男孩,憎恶地骂元隐是个疯子,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要他给弟弟赔命。她还不熟练地拿起枪,打穿了元隐肩膀。 曾经为了元隐辞掉高薪工作的爸爸,现如今策划着名,支走了受伤的元隐。趁元隐不在,悄悄地搬了家。 那年的元隐懵懵懂懂,心智还是六岁孩子,受了伤,乖乖被支出去买药。买完药他回到家里,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自己的东西。他看了一会,出门,门外早已埋伏了联盟的人。 六岁之后,元隐的半个月正常人类生活,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他从此不再有家。 …… 司月被敲门声吵醒。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煳。正对上小牧疑惑的打量。 「怎么了?」她坐起来,开口时嗓子有点哑。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小牧:「幽明星到了。」 - 元隐跑遍自由星,抓了一个又一个人询问,最后还找去了修东西的商铺,也没能修好通讯手环。 他拿着坏掉的通讯环回幽明星,幽明星山洞仍旧空空荡荡,没有人在等他。 果然是个骗子。 元隐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他其实不知道他离开山洞不到半天。他只觉得没有司月这段时间,他如同过了半年。 他在空荡的山洞内略站了站,又去餵兔子。 第40页 他是知道的,兔子与司月一样,脆弱得很,一天不吃东西就要饿死。 给兔子解开禁锢,强迫兔子吃下食物。元隐拿着通讯环,在石椅上随意一坐。 无聊。无事可做。 一千年,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他厌恶人类,也不喜欢变异兽。一个人在山洞里,过得不好,也不算坏。 一千年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经歷。空虚,无聊。空气里的安静让他受不了。他想起人类有一个词,叫度日如年。 他仿佛一个人在这里,又度过了一千年。 二十分钟后,元隐去餵兔子。 两个小时后,元隐去餵兔子。 四个小时后,元隐去餵兔子。 六个小时后,元隐尽职尽责地又要餵兔子。 兔子被解开禁锢后,仍浑身僵硬。 对杀东西很熟练的元隐马上看出,兔子这是死了。 他算了算他餵兔子的次数。 从头到尾,一共五次,第六次兔子被饿死,这证明他餵得不及时。第五次与第六次之间,过去了两天。 五天,加两天。不算他去自由星那段时间,保守估计也有一星期了。 说好一周就回来的人呢? 骗子。 元隐攥着通讯手环,一脸阴郁走出山洞。 她不回来,只好他把她绑回来。 第20章 抵达幽明星, 天是黑的。 司月为回幽明星做了万全准备。但其实在任何一人看来,治癒者敢闯幽明星,都是不要命的行为。即使是围攻元隐那实力顶尖的一千人, 单拎出来也找不到几个敢在黑夜进幽明星的。 这等于白白送死。 于是司月提出, 由她一个人进幽明星,小牧先行离开, 暂时回云星去。 一般来说,监视也不至于拿命监视。 小牧听后,果然开始犹豫。他通过考核没多久, 才成为实习异能者,还没准备献身呢。犹豫了大半天, 没等做出个决断,他的通讯环响了。 他接通, 听到某句话,神情凝重起来。然后遗憾告知对方自己不在基地,正在执行部长布置下的另外一个任务。 挂断。 司月不太有兴趣知道通话内容。她心不在焉的,现在只想赶快赶快去见元隐。见他挂断通讯,立即问:「想好了吗?我先去了?」 谁知, 小牧这次却十分果断:「不,我也去。」 司月:「?」 她奇怪:「为什么,你不怕危险吗?」 想到他没见过这阵仗, 她忍不住提醒:「里面遍地的变异兽变异鸟, 很危险。」 司月是有私心的。到了幽明星, 她就不太想小牧跟着她了。她不想小牧发现山洞。另外,她有许多话要对元隐说。 而且,她从奖励池拿出的对付变异兽的武器,也不方便让小牧看见。 小牧:「那个魔头到云星去了, 现在进幽明星,总比回云星安全。」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他,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忍不住带了一丝雀跃。 司月:「……」 她略无语地哦一声,拿着枪转身进驾驶舱。到门口,脚步勐地一顿。 「你是说,」司月回过头望小牧,诧异道:「元隐去云星了?」 小牧还在庆幸:「是啊,就在我们出发不久。我们这运气也真是……」 话没说完,司月已经大步走回来,拉着他的胳膊拽进驾驶舱。 小牧懵懵地被摁着坐下。 司月:「快,原路返回。」 「啊?」 「来不及解释了,快点。」 小牧被催促着,懵懵地将飞行器掉头:「回云星?」 司月严肃点头:「回云星。」 小牧不可置信地收回视线,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又得到不耐烦的肯定答案。他一副想不通的样子,闭了嘴。 开出一段 。 小牧突然想通了什么,喃喃道:「都辞职了还操心基地……这就是正式异能者与实习异能者的差别吗,果然我要学的不止是谨言慎行……」 司月发现他自言自语。 司月:「别走神,快点。」 小牧被司月对待工作的大无畏精神影响,闻言端端正正坐好,抱着必死的决心加快速度:「是,收到。」 - 路上,一个满怀悲壮,一个满怀担忧。 小牧误会司月了,司月还真不是担忧基地的安危。她更担忧的是元隐。 云星跟幽明星可不一样。云星早上太阳准时升起,夜晚太阳准时落山。且白天比夜晚时间长,十天有九天是大晴天,日照强。 元隐在云星住得时间不久,他不熟悉地形。遭到围攻该怎么办。不会死,受伤也很疼啊 。 她想起在《配角简史》中,元隐中弹后被支出去,苍白着脸在太阳底下买药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当时他买完药,回家。等待他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出门,是异能者的埋伏。 司月后悔没再多等他一天,后悔让他把以前经歷过的人去楼空,又经歷了一遍。 她拿出通讯环,给元隐发消息,给红缨发消息,想问问元隐此时的情况。 久久没得到回音。 …… 尽管加快速度,路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抵达云星,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热烈的中午。 第41页 不知道元隐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找到了司月所在的北一区基地。飞行器还没降落,司月就远远看到基地外被包围的元隐。 包围圈里,所长区长与另外几个领导不远不近站在元隐对面,陪着笑脸不知说了什么。那架势,似乎是在谈判。 幸好还没开战。 见此情景,她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外面阳光炙热,心又悬起来。他现在该有多难受。 小牧见没开战也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司月凝重的表情,心里又开始佩服。 他只关心自己会不会死,司月呢,她肯定是在关心基地像这样与魔头谈判,会不会有重大损失。 老异能者是真有觉悟。 他这样想着,控制着飞行器缓缓降落。 飞行器降落声音不大,气氛冷凝的谈判场上谁也没有发觉。 小牧控制着飞行器降落后,其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正想徵询司月意见,就见司月迫不及待似的,一刻没犹豫地下飞行器,向那边跑了过去。 小牧顿时对司月肃然起敬,也跟着离开飞行器。 司月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一个小牧,她现在满眼都是元隐。一步一步,她离他越来越近,只差十米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忽然间扭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眼神冷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 周围众人也跟着望向司月。 司月没管其余人的视线,对上元隐的目光,她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元隐他生气了。 有点难弄。 不自觉的,她脚步慢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慢下来的速度被他察觉,他等得不耐烦了。他无视包围他的异能者,无视与他谈判的人。一步一步,脚步沉沉越过包围圈,主动向司月走了过去。 他这么一动,牵引起许多人的心神。所有人屏息凝神,有枪的人举起枪,没枪的人准备释放异能。热烈的太阳底下,气氛安静,沉重。战争一触即发。 只差两米远。 不知是谁忍不住,砰地开了一枪。 元隐看也没向那边看一眼,然而却有一簇火焰凭空燃起,精准将开枪那人烧成了灰烬。 一声惨叫后,战场更加寂静,寂静到了诡异的程度。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片寂静声中,司月脚步加快。在元隐冷漠的注视下,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她扑进了他怀里。 他有一瞬间的意外。 很快收敛情绪,他冷硬着脸,没有回抱,但也没有把她推开。 只抱了一秒,司月自己退开,眼眶微微泛红。她上下打量他,担忧:「你被子弹打到了吗?」 他垂眸看她红红的眼睛。 其实他以为,她会先指责他烧了她的同伙。 司月观察了他一会,没见到他身上有伤。长长出了口气。 放下心,她就忍不住又去抱他。 有人用枪打他,再次勾起了司月对他小时候的回忆。 她现在就是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被欺负。想起他曾经被那样残忍地对待过,她总是忍不住想哭。 明明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在今天见到他后,就是莫名地忍不住。 其实也有点想他。担心他。 司月忍了忍,忍了又忍,没忍住,眼泪涌出来。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哭,她更加用力抱紧浑身热的元隐。 元隐很快感觉到衣料湿润,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他拧起眉,捏着司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见到她满眼的泪,元隐神情更加不虞,浑身散发低气压。 「为什么哭。」他阴沉沉。 太丢人了,司月也不想哭的。可是她擦了一把眼泪,很快新的眼泪又往出冒。 元隐脸色难看,不知道是哪个找死的欺负她了。又质问:「为什么哭。」 擦不干眼泪,司月索性不擦了。被他两次质问,总不能说自己哭是因为可怜他。找理由:「……你一夜都没回来。」 元隐迟疑一瞬。 「你不回我消息。」 元隐微微垂下眼睫。 「也不接我电话。」 元隐心虚到不敢看她。 「你现在,还……还这么用力捏我下巴。」 元隐慢慢慢慢把手松开。 司月倏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十分不悦:「你还晒太阳!」 元隐低下了头。 司月擦了把眼泪,暂时把自己的难过放在一边。望了眼四周,知道现在没办法直接离开。拉起元隐的手,「进来。」 元隐低着头一动不动。 司月皱眉,不高兴:「进不进来?」 几秒钟。 元隐抬头,看了看司月红彤彤的眼睛,心里烦躁。不情不愿,神情郁郁跟在司月身后,走进异能者基地。 拉门,关门。两人背影在基地门口消失。 基地外众人从司月抱住元隐起,就齐齐石化。哪怕现在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进基地,也没人动一下。犹如在集体扮演雕塑。 许久许久。 小牧怀疑人生地,重重掐了自己一下。 第21章 司月一路拉着元隐的手, 向宿舍大楼走去。 上楼,路过霁月房间,他们到了她宿舍门口。司月开门, 等元隐进来, 关门,锁门。 房间朝阳,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室内光线很足。 第42页 司月松开元隐的手,要去拉上窗帘。 元隐蹙眉, 没等她走出几步,胳膊一抬把她重新给拉了回去。像是生怕她又不见了。 她眨巴眨巴眼, 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也反手握住他热热的手。指腹安抚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轻轻的。 元隐低眸,看了眼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脸色稍稍有所缓和。 见到司月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和他预想中大为不同。 但元隐的打算没变, 他要把她绑回山洞,藏起来,一步也不让她离开。他还要狠狠地惩罚她, 让她知道, 离开他会有什么后果。 元隐面目阴沉地思索着对司月的惩罚方式, 被司月拉到走到窗边。 司月拉上自己这半边的窗帘,指挥元隐,「元隐,拉窗帘。」 元隐一边思索如何惩罚司月, 一边顺从地抬起手,刷地拉上窗帘。 室内骤暗。 光线不强,元隐就不会那么难受。司月仔细整理了一下窗帘边角,略略安心。 回头,元隐又在用那种冷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在这样暗沉沉的场景中,他整个人显得尤为恐怖。 司月抬眸,与他对视三秒。 几天不见,他没有什么变化。非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更凶了一点。 司月决定哄一哄他。 她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路上有危险吗,累吗。」 元隐别开眼,绷着下颌不理会她。 司月并不介意,极有耐心地又晃晃他,「想喝水吗?」 「……」 「营养液呢?」 「……」 「有你喜欢的草莓味。」 「……」 面对她的诱哄,元隐像听不见,始终无动于衷。 司月耐着性子,心想要么她直接拿过来给他喝吧。虽然他不需要吃东西,但是最开始她给他营养液时,可以看出他是很喜欢的。 说不定喝到喜欢的东西,他就会消气呢。 这样想着,司月松开牵元隐的手。 元隐仍然不看她,手上力道却在加重。不准她动。 司月:「……」 这人还挺难哄。 她只好带上他一起走,「跟我来。」 拽了拽,没有拽动。 司月回眸,元隐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一句话不说,一步也不动。还是阴沉沉的。 头大,有点哄不下去了。 司月目光游移了下,想起他除了营养液外,平时最喜欢的,貌似就是抱她。 她早就习惯被他抱来抱去,想到这个,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向他走过去。用空出那只手环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口。 然后,然后,他不抱她,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好像以前那个赶都赶不走,非要抱着司月睡觉的元隐,不是这个元隐似的。 司月睫毛动了动,一开一合扫过元隐衣料。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她一抱住他,就开始想睡觉。隔几秒,才慢吞吞地又开口:「怎么还是生气。」 元隐不出声。但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垂着睫毛,正观察她。 司月:「不喜欢抱?」 她问完,又安静。 司月装模作样瞭然地哦一声,用刚好能被元隐听到的音量,她自言自语:「好吧,不喜欢抱以后就不抱……」 话音未落,马上被摁了回去。 元隐板着张脸,终于不拿桥了。手臂搁在司月腰后,将她紧紧禁锢在他的怀里。 司月重新回到元隐怀抱中,唇角弯了弯。心说果然是傻白甜,好骗。 几分钟,她困了,打个哈欠。 她慢慢闭上眼,得寸进尺地要求道,「困了,去床上。」 元隐还为自己刚才的妥协生气,闻言,不听她的,不动。 司月作势抽身,「好吧,既然你……」 下一秒,人悬空。 司月熟练地勾住元隐脖颈,侧脸搭在他肩膀上。被他抱着扔到了床上。 _ 接连几天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司月抱着元隐,很快睡着。 元隐这个用不着睡觉的,也跟着她一起上床。此刻正被她像抱抱枕一样紧紧抱着。 抱了许久许久,天黑了。司月睫毛颤了几下,被一个梦惊醒。 不知是不是元隐的记忆对她冲击太大,她梦见了小时候的元隐。那不算一个噩梦,那是他异能觉醒后,最无忧无虑的一阵子。 过年了,小元隐想出去玩。元隐父母怕他异能失控,没准他去。 但过年了,家里总是要应酬人的。于是元隐父母在会客厅应付朋友亲友,元隐被关在房间里,身边堆着爸爸妈妈作为补偿买给他的玩具。他没有玩他的新玩具,站在窗边,望着烟花时而燃起,时而散落。 孤寂。 …… 司月睁开眼,元隐的脸映入眼帘。她心有余悸又凑近了点。 元隐是真的好看,好看到不像个大魔头,尤其不像个一千岁的大魔头。其实,前世她在没有见到他之前,以为他是个白髮苍苍的老年人。 万万没想到,他是个单涨年龄的幼稚魔头。 不过想想也是,元隐从六岁起被关在实验室,逃出实验室后,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还不到一个月。尽管每天面临的都是生死这类大事,但根本没人教他做一个人。这个一千岁的魔头,心理年龄当然低到不能再低。 第43页 司月费力地抬起被他压着的手臂,怜爱地摸了摸魔头的头。发现他头髮软软的,还挺好摸。忍不住摸了摸,摸了摸,又摸了摸。 元隐睁开眼睛。 他是不睡觉的,司月从摸他头起,就没怕被他抓包。 她十分镇定地依旧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扯扯他的一绺黑髮,问:「想不想出去玩?」 元隐现在对「出去」二字有些敏感。 他被她揪着头髮,也没把她的手甩开。说:「回去。」 她一顿:「回山洞吗?嗯……现在还不行。还要等一个星期。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元隐不悦:「你还要处理什么。」 司月把基地的事情大致对他讲了一遍,说还要再等几天。 他不理解:「等什么?」 司月也不明白。思索片刻,玩着他的头髮,摇摇头。 他索性把她提了起来:「不等他,现在就把你这个晶片弄出来。回去。」 她想了想。 司月对立刻取晶片这件事情,没报希望。但再去催催进度也挺好的,免得部长忘了。 于是点点头。 元隐得到肯定答案,下床。 她见他一副也要去的架势,拦:「我自己去就可以,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毕竟大家都很怕他。带着他出去招摇,恐怕会影响基地里异能者们心理健康。 元隐闻言动作一顿,沉下脸。好像她要去干什么坏事似的,阴恻恻:「你想都别想。」 司月:「?」她想什么了? 元隐顺手把她也捞下床,「一起去。」 司月试图跟他商量,见他完全的商量样子,转念一想,妥协。1华 算了一起就一起吧,他们在一起,她还能看着点他。 于是二人一起出门。 推开宿舍门,到走廊。司月一眼看到小牧。 这时候还不算晚,不到晚上八点。走廊空荡荡,只有小牧一个人。 走廊空荡荡司月可以理解,谁敢跟大魔头住一层啊。小牧在这里才让她诧异,这人还真是用命在监视她。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都累得恍恍惚惚,跟傻了似的了。 她莫名对他产生了一点同情。但也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发现前面的元隐一只胳膊向递过来,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两人在前,一人远远在后。三个人一齐走向电梯。 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司月有种,整栋大楼只有他们三个人的错觉。 她知道元隐的名声一直糟糕,但没想到竟能让人怕到这个程度。大家躲他像躲瘟疫似的。 看来真的应该早些离开。 司月摁下一楼按钮,严肃地想,应该把她会耽误大家日常生活这条,重点跟部长讲讲。 离开宿舍楼,到外面,司月总算见到零星几个结伴的异能者。然而这些人一见到他们,有的远远躲开,而有的动也不敢动,躲也不敢躲。 今早她见到元隐一时激动,没想太多就抱上去了。现在倒好,这一抱,让她在基地更出名了。 她有点无奈。瞅一眼身旁的元隐,他倒是神色如常。看来这人经常经歷现在这种谁见他都怕,谁见他都躲的「盛况。」 一路安静地来到部长办公室。 司月是看过排班表的,知道部长今天一整夜都会在。到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听到一声「进来。」 她松开元隐的手,告诉他等在门外。一直黏着她的元隐这会儿不知怎么答应得很痛快。 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倒也没说什么。嘱咐他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慢吞吞地转身,进门前忍不住回头又瞅了他一眼。 没瞧出什么,她走进部长办公室。 部长这次没打电话,见有人进门,就抬头。看到她,表情僵了一下。 上午他也是现场中的一员。 就在司月进门的前一秒,他还在揣测她上午行为的用意呢。 部长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亲自给司月拉开椅子:「来,坐。」 司月顿了顿,没坐。 「谢谢部长,我不坐。我来只是想问,晶片的事最快什么时候解决?」 部长沉吟。 今天几个领导都向他打听过司月。得知司月要辞职,让他把这件事情尽量往后拖拖。 目的不是为难司月,是想看看能否藉此机会拉拢元隐。 部长斟酌着措辞:「司月啊,这件事吧,我们也很为难啊。这样吧,一周后……」 部长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一声惊叫。小牧猝不及防出现在二人中间。 他的异能是空间瞬移。 前天的小牧还是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小牧。此时的小牧惊慌失措,一米八的大个头,躲在司月身后。简直要哭出来。 下一秒,门砰地以声被推开。 元隐像索命恶鬼似的出现在门外。脚步沉沉,走进来。 见小牧躲到了司月身后,他眼里闪过一丝戾色,立刻要放火。 司月意识道他要做什么,几步走过去。赶在他放火之前摁住了他的手。 看得另外两人胆战心惊。 元隐还要动。 司月心想他也太让人操心,她才一分钟没看着他,他怎么就又搞事情。没忍住,凶他:「别动!」 元隐动作顿住。 第44页 司月深吸口气,强忍着摁下火气。像拎熊孩子的家长似的,拽着元隐的胳膊,把他拉出了办公室里。 门没关。 部长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刚要擦一把,听见走廊传来司月兇巴巴的训斥:「不是叫你不要闹,你又烧什么人。人家又没惹你。」 他一颗心悬起来。 接下来是个非常暴躁的男声:「他跟踪你,他一直盯着你。我替你杀他。」 暴躁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第22章 司月没想到有朝一日, 元隐也会明白跟踪人是不对的。 前世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跟着她。不管颳风下雨打雷阴天,还是受伤流血遭人追杀……他天天准时报导, 敬业得可怕。 她适应能力也是强大。从不安, 到奇怪,到习惯, 到麻木。花费仅仅两周时间。 …… 司月拉着元隐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等电梯。 电梯停下来, 电梯门向两边展开。 里面不是空的,有三三两两人在。司月正要进去, 想起身边有个元隐,后退一步, 没进。 估计没人愿意跟元隐乘坐一趟电梯。 电梯门关上,司月拉着元隐等下一趟。等得无聊,扭头看元隐,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也不想跟着我们的,那是他的工作。」她苦口婆心:「你以后想杀人, 先搞清状况好不好?上午是别人先动手,你杀也就杀了。现在你先动手,性质不一样的。」 她总结:「总之, 以后你不可以这样做。」 被教训的元隐安静听完, 垂下眼睫, 神情莫测盯了她半刻。 「你为了他。」元隐语气不善:「凶我?」 他适时想起,他推门进去时,那个人躲在她的身后。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 她和那个人是一前一后,从一个方向走过来的。 元隐一错不错盯着司月,眼眯了眯。 「他是你什么人?」他语调很怪:「朋——友?」 司月:「……」 「不是朋友。」她解释:「我不是特指他,我想说,任何一个人,只要没有惹你,你想杀他之前就要搞清状况。不能想杀就杀。你想想后果好吗。」 「哦。」元隐阴阳怪气:「你关心的人还挺多啊。」 「……」 又来了,又开始了。 司月简直无语。她觉得,她好像就不该跟这个人好好说话。解释什么解释,她太天真了,她就该直接凶他。 元隐还没完:「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你都在意?」 「……」 他想起挺久以前她队友说,司月这个人特别有责任心。救他也完全出于责任。 他越想越不高兴:「你对谁都这么好?」 「……」 司月面无表情,听他念念叨叨曲解她的意思,把他的手松开。 「是啊。」她决定也气气他,平静答:「我很博爱的,对谁都好。」 元隐瞬间沉下脸,十分轻易地被她给气到了。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司月不止对他一个人好。 叮,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 电梯里面还是有人,见到他们,里面的人一个个强按捺着,还是面露惊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步。 司月本来想等空电梯的,看眼下这情况,也不知道等几百年才等到 。不想等了,她没管元隐,冷着脸直接走进去。 元隐仍定在原地,浑身散发低气压。一副马上要暴起杀人的架势。 电梯里面除了司月,每一个都瑟瑟发抖,生怕这位发疯。 一秒,两秒,三秒。 司月:「进不进来?」 没回答。 「行吧。」她作势摁电梯:「那我走了。」 仍是没得到回答。 但在电梯门完全合上的前一秒,元隐维持着他那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手摁在电梯门上,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电梯门关上。 司月与元隐没有交流。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一时间,轿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唿吸声。 从楼上到楼下,漫长的几十秒。 电梯在一楼停下。 司月与元隐是并排站在最前面的。司月等电梯门开,立即走出去。走出去后,发现不太对。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 她回头。 现在只剩下元隐在最前面,但其实他没挡路,他身侧好大一块空地能出走人。 可压根没人敢从他身边路过。 更不要说,是明显心情极差的他。 眼看着电梯门都要关上了,司月认命地返回去,探进身,牵住站在最前面的元隐的手。 虽然正在生气,但元隐被她一牵,也就生着气走了出来。 司月清晰听见轿厢里响起抽气声。 将元隐拉出来,她要把手松开。 没成功,手被元隐更紧地握住。 司月看了看只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元隐,又看了看他们的手,随他了。牵着他返回宿舍。 她得好好跟他谈谈。 _ 一路安静地回到司月宿舍。 司月开门走进去,进去后,使唤后面的元隐关门。看着他反手啪地把门带上,她组织好措辞,刚要开口。 被他狠狠一拽,拉过去顶在了门板上。 司月懵了一瞬。 宿舍没开灯,外面的灯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照进来。室内很暗。 第45页 一片黑暗中,她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当视觉被剥夺,其余感官便被无限放大。她能听到自己与他交缠在一起的唿吸声。 情况忽然从僵冷转变为,暧.昧? 元隐低着头,神色不明看了她老半天。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忽然,他慢慢把头垂下去,额头抵了她肩膀上,轻轻的。 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了她。 她心脏莫名一颤,眼睫毛抖了抖。 他又松开她的手,手臂伸到她腰后,紧紧紧紧把她抱住。 紧到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中。 司月渐渐觉得唿吸不畅,抗议地抬起手,想推他肩膀,提醒他她有点难受。 在这时,他温热的唇隐约擦过她耳根,闷闷开口:「别对他们好。」 司月动作顿住。 她把手放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一时没动。 「别管他们,只管我。」元隐很慢很慢地问:「行不行。」 他的语气,甚至有点卑微。 司月唿吸一室。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头,何曾如此卑微过。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元隐有很多事情不懂,元隐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她认为他肆无忌惮杀人会被基地报復,他却没把这当一回事。 因为,他根本从没把任何威胁放在眼里。 自然而然的,听到她的提醒,他的关注点肯定会歪到她不许他杀人上面。 他认为她在偏袒别人。 尤其是在,「她为了别人而指责他」后。 毕竟元隐是个非常没安全感,心理十分脆弱的大魔头。 需要她很有耐心很有耐心,需要她哄。 反思了三秒钟。 司月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对不起。」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向他道歉:「我刚才是故意骗你。」 元隐身体一僵。 对不起三个字,被他列入拒绝行列。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司月,语气冷冽:「不同意?」 「好。」根本不给她开口机会,元隐完全没了刚才弱小可怜心理脆弱的样儿,迅速变脸。 他用标准的恶人语气,恶狠狠威胁她:「现在就把你绑回去,你再也别想见到任何人 。」 司月:「……」 刚才到底在可怜他什么呢。她果然太天真了。 「我想说。」在他的威胁声下,她冷漠脸:「管你一个人就够累了,我没兴趣管别人,更没兴趣关心所有人。」 司月抬眸,在黑暗中找寻他的眼睛。 「不让你随便杀人,是因为我担心你被报復。「 她解释完。凉嗖嗖:「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多余。你这多才多艺的,不但会杀人还会演戏,他们哪会是你的对手呢。」 元隐情绪因为司月的解释有所缓和。听了后一句还得意的,以为被她夸了。 他嚣张,「哼,他们……」 嚣张了一半。 他意识到什么,沉默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几秒。 然后,他默默地,轻轻地,把额头重新抵回了司月的肩膀上。 安静不语。 第23章 司月以前从没发现, 元隐还会装可怜。 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又惨又好骗的傻白甜。幼稚兮兮,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没啥心机。 万万没想到, 他还有一边假装示弱,一边威胁人这招。变脸的快速程度, 让他的示弱看起来简直像在演戏。 在她夸奖他的演技后,他的默认反应,也正好印证了她的推测。他还真是在跟她演! 司月面无表情。推推扮可怜被拆穿后, 靠在她肩膀上还要继续装的大魔头,「起来。」 元隐装作没有听到。 司月:「你不热吗。」 元隐:「……」装死。 解释也解释过了, 司月不想跟他在这里腻腻歪歪耗时间。她有点饿,就放下了抱他的手。 又推推他, 叫他让开。 他察觉到她没抱他了,不但不听她的,还在她脖颈处咬了一下。 大概是上次把她的脸咬破,给了他一个教训。他这次刻意控制着,咬得不是很重。她都没怎么感觉到疼。 司月:「……你是狗吗。」 她无语, 手撑到他肩膀上,还是想把他推开。同一时间,她察觉到他又不轻不重咬了她一下。像是在给她惩罚。 「你还上瘾了是吧?」 司月真心无奈, 她想, 他这算是恼羞成怒吗? 司月:「我饿了。」 他一直不许她动,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拿出杀手锏:「我想吃东西。」 元隐最在乎的就是她饿不饿。总是怕她饿死。 一秒,两秒,三秒。 他果然磨磨蹭蹭,不情不愿退开。慢慢慢慢松开了禁锢她很久的手。 司月终于解放, 整个人顿时舒服多了。舒展开双臂,不禁长长出了口气。抬起手时顺手摁亮电灯。 一片黑的房间瞬间雪亮。 雪亮的电灯下,元隐睫毛密密微垂。被灯光照耀着,形成一片不明显的扇形阴影。他神色郁郁,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好像在说:我不抱你,你就那么高兴? 司月:「……」 第46页 他怎么这么多事?一个大魔头,心思比普通人还要细腻还要敏感。她随意一个举动,就能打碎他那颗玻璃铸成的心。 可真是太像她在地球时认识的小作精了。 司月眨巴眨巴眼,无奈。在他的眼神谴责下,贴过去,敷衍地又抱抱他。算是哄他。 一触即离。 退开,她抬眸瞧他脸色。果然像她猜的那样,他脸色缓和许多。一副勉强被取悦到的样子。 偶尔他倒也还算是好哄。 司月解决掉元隐,开始思考晚上自己该吃什么。 房间里有冰箱,冰箱是是空的,没有食物食材。想吃得去食堂买。 营养液倒是还剩许多,就是不知道它们过期了没有。 她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司月还没想好。就见元隐伸手去拉门把手,作势出门离开。 她条件反射抬起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口,蹙眉:「你干嘛去?」 不会还想着杀小牧吧。 元隐被她拉住,也就停下开门的动作:「你不是饿了?」 他大发慈悲回答她道:「我去抓兔子。」 司月现在都快对兔子都阴影了。 她怕他又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像上次那样一去不回。 通过上次的事,司月也算是看出来了。元隐这个人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像小学生似的,玩起来容易忘记回家。 「不可以。」她眉头一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我可以喝营养液,或者去食堂吃。你别出去。」 前一秒刚被哄好的元隐,听了她的话,又开始不开心。 他语气里满满的不乐意:「营养液有什么好喝的?」 「还是说食堂比我抓的兔子好吃?」 司月:「……」 这是个什么难缠幼稚鬼啊,这都要比。他以为自己是厨师吗。 司月看了看这个怀有厨师心的大魔头,昧着良心安抚:「当然是你做的好吃。」 元隐面色稍霁,赏了她个「算你有品味」的赞许眼神。 她趁他没又要去抓兔子,拽着他袖子拉到客厅。 拽着元隐到柜子前,司月单手拉开柜门,拿出瓶营养液。 兔子好吃,她选营养液。 半握着透明玻璃瓶,她低着头仔细查看瓶身。确定营养液没有过期,搁在身旁的桌子上。 又挑出瓶印有草莓图案的的营养液,塞给元隐。 草莓味是大魔头最钟爱的口味。 元隐不领情。 司月,「现在太晚了,我们将就着就喝这个好了。等回山洞再吃兔子。诶,正好山洞里还剩下几只。」 元隐本不想妥协,听司月提起山洞中的兔子。他沉默了。 因为他的疏忽,山洞里兔子被饿死了。 这项工作他没做好。 他不太想让司月知道。 于是,元隐默默重新拿起被他搁在桌子上的营养液。 司月:「不知道等我们回去,山洞里兔子还活没活着。」 元隐默默拧开瓶盖。 司月:「这里的兔子好像生命力比较旺盛,应该不会死吧。」 元隐面无表情来了句:「兔子也没有很好吃。」 司月:「?」 他默默喝掉营养液。喝完给她看空掉的玻璃瓶:「营养液味道不错。」 司月:「???」 大魔头是真爱草莓味啊。瞧瞧,喝完都不盲目自信了。 - 白天已经睡过,到晚上,司月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没事可做,她索性着手处理元隐身上剩下的伤。 严重的伤她之前都给他治好了。剩下的这一些,只是零零碎碎的细小伤口。处理起来十分容易。 元隐虽然不能理解这么一点小伤有什么可在意的,但也安安分分地任她摆弄摸索。偶尔司月发现他前几天弄的新伤,凶他几句,他也不怎么在意。 林林总总三个小时过去,夜幕低垂。 司月打量着难得完好无损,哪哪都没有伤的元隐,成就感爆棚。 终于,她彻底完成了治疗元隐这项漫长艰巨的工作。 她体内异能也在蹭蹭地涨,不同于先前治疗科科小可后涨得那么一点。治好元隐,她异能直接窜到了七阶。并且还没有停。 这是异能提升药水的特殊机制。治好一个受到小伤的人,异能涨得少。治好一个受重伤的人,相应的,异能涨得就多。 一般来说,异能者升级不易,治癒者没有消灭变异兽的能力,拿不到用来升级的魔晶,升级就更加困难。因此,七阶治癒者少到,在总基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属于元老级别,平时都不轻易出面的。 以司月目前的水平,以后元隐再跟人打架,她治疗起来也会容易很多。治疗完,异能仍会继续升级。 但,她希望元隐最好别再受伤。 司月上下打量一番身上不见一丝伤痕,乍一看纯良无害,与地球大学生无差别的元隐。第一句话是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元隐懒懒掀开眼皮,直了直身,想说什么。 司月抢先一步:「这对别人而言也许很难,但对你来说非常容易。我知道的,你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做到。」 元隐琢磨了一下,把这话当成了她在夸他。坐回去,无可无不可嗯一声。 反正那些人都是垃圾。不被他们伤到,对他而言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第47页 「还有。」司月闲着也是闲着,继续教育他:「不要去伤没有招惹你的人。」 他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不知多少年呢,现在他无人能敌,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不见得他一直是最厉害的。 最好低调。 可是元隐眉头一拧,又不乐意。 司月见他拧眉,想了想,改变策略。 她慢悠悠补充:「否则,我可能会去救人哦。」 她当然不会这样做,只是断定他会在意。 元隐不可能不在意。听了这话,他倏地站起来,纯良无害学生气一下子散得干净,眉间笼着一股子戾气。 他一起身,比司月高出好多。司月是站着的,从俯视到平视到仰视……半秒钟,又到平视。 元隐衣服总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黑衬衫又有两粒扣子没系。露出一片冷白色的皮肤,浅黑色的淡痣。 以及,略略性感的锁骨。 不太好,真的不太好。 她怎么可以用性感这两个字来形容元隐呢。 情况不容乐观。 司月睫毛颤了下,皱皱眉毛。胳膊抬起来,在他戾气满满的注视下,开始……替他系衬衫扣子。 元隐怔了怔,低眸。 司月做事一向认真严谨,现在给元隐系扣子,也一颗一颗的,愣是繫到最上面的一颗。一粒不剩。 元隐莫名其妙。 「好了。以后就这样穿。」司月一本正经拍拍他的胸口。 随即,她垂下眼睫,扫到他袖口扣子也没有系。把他手拉起来,又给他系袖口的扣子。 元隐:「?」 都系完了。 司月冒出一句:「以后要好好地穿衣服。」 话题莫名从伤人跳到穿衣服上。 元隐被她的奇怪举动搞到忘了之前的事,「哦。」 - 躺在床上,司月很晚才睡。 她在思考,她与元隐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要抱。 司月睁开眼,抬眸看抱着她的元隐。默默补充:睡也睡在一张床上。 她扪心自问了下,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元隐? 见不到他会担心他。见到他,虽然偶尔烦他烦得想要打人,同时却又无比安心。 毋庸置疑,她想永远与他在一起。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满打满算,她在乎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元隐。 所以,她应该是喜欢他的? 司月茫然。 下一秒,元隐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又在她脸上试探着咬了一下。 观察几秒,他低声总结:「……嗯,没有流血。」 像在拿她做什么实验。 她冷漠脸,懒得理他了,没有睁眼。瞬间放弃思考喜欢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转身背对着他,睡觉。 一觉睡到天亮。 昨晚催进度失败,司月本想今天一早再去找部长的。谁知不等她起床呢,部长的电话打了过来。 以为辞职的事能明确时间了,没成想,部长找她是为了她和元隐的事。说总基地的几位负责人想找她谈谈。 司月马上能猜到谈话内容,无非是奇怪她和元隐之间的关系。 与元隐关系好这件事,她不怕被任何人知道。一是因为,最初她治疗元隐还是基地让的呢。基地说要与元隐打好关系,甚至要她带元隐来做客,她怎么不能跟她的治疗对象关系好了? 二是因为她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她不过一个小人物。又不会有人因为她跟元隐关系密切而追杀她。 但她拒绝了与他们的会面。 她不是很放心元隐一个人在宿舍里,想必元隐也不愿意被丢在这里。 可元隐却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说:「不要拒绝,你去。」 司月愣了愣,狐疑地打量他一番。只差把「你又要搞什么事」几个字写在脸上。 他走近,对通讯环另一头的部长吩咐了句:「你可以安排了。」 然后拿走了她的通讯环,自作主张挂断。 元隐关掉通讯环后,漫不经心扔回给司月:「你不是想辞职?今天就辞。」 猜到她担心什么,很酷地补充了句:「放心,我不随便杀人。」 几分钟后,部长的短讯发过来:「下午一点?」 司月拿起通讯环,对着这几个字看了半天。又抬头看元隐。 元隐:「我会骗你?」 她回覆:「可以。」 …… 下午一点,司月按照部长发给她的地点,前往去见总基地的几位负责人。 出门时,她把元隐也带上了。 不是她想带,而是元隐一定要跟她来。 外面晒得要命,他伤好了她也不想他晒太阳。但他坚持,她也没办法。 万一强行把他留下,他一个不高兴拆家怎么办呢。 就这么带他走在太阳底下,她也担心。于是出去买了棒球帽和口罩回来,一个个给他戴上。 棒球帽是黑色的,口罩也是黑色。她给他顺便又新买了一套衣服。 印有北区一基地的白色卫衣,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裤,套在别人身上只是常服。穿在身高优越身形优越,拥有一双桃花眼的元隐身上,让他像个小有名气的爱豆。 司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层滤镜。 第48页 因为后来走在路上,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元隐。一个个的都在看她。元隐的一身衣服,让大家把他默认为基地的普通异能者了。 所有人看着司月,眼神不是惧怕排斥,而是好奇敬佩。还有人趁机想上前来找司月聊天,问司月是怎么做到与大魔头和平相处。 被司月以在忙为由拒绝,那人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开。眼神明显遗憾。 司月:「……」星际人民的脑迴路有点奇怪。 十几分钟,司月与元隐抵达了与部长约定好的小会议室。 进门前,司月特地交代了元隐几句注意事项。等元隐不情愿点了头,她推门,带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空空荡荡,只坐着四个人。 里面有两个是司月没见过的 。另外两个,一个是部长,还有一个是总基地的高层领导。 这个人在云星赫赫有名,名叫罗云。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小孩,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他异能等级极高,脾气不怎么好。 司月心微微一沉,敛眸严阵以待。 罗云看到她,在身侧几人的簇拥下站起来。 不等她走近,他率先向她走了过来。 罗云停在司月面前。 司月精神绷紧,罗云会说什么? 千万千万,他不要说出让元隐忍不住动手的话。 下一刻,罗云伸出胳膊。 以上级领导感激乡村父老的姿态,他……握住了司月的手。 「小司啊,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罗云感激又欣慰:「你为云星牺牲了很多啊。」 司月:「?」 星际人民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 第24章 这一次的会谈, 司月只是表面从容,心里不能说一点都不紧张。路上,她设想过的开场白不止一个。 也许会被质问, 也许会被威胁, 也许会被刁难……辞职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大概率会被他们一推再推。 总之, 没有一种设想是像现在这样。碰面后莫名其妙地被握手,然后被,隆重夸奖?夸奖她的那个人还是罗云。 罗云竟然说, 她为云星牺牲很多? 司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为云星牺牲了些什么。 难道是之前她按照基地吩咐, 去幽明星治元隐这件事吗? 满打满算也只有这件事,勉勉强强能称得上是功劳一件。但基地要奖励她, 之前怎么一直没动静呢?这都好几天了,才突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很难不让人多想。 里面绝对有个什么猫腻。 司月心里想七想八,表面不动声色。扯了下唇,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罗云闻言更加欣慰, 连连夸奖她是好同志。同时松开了她的手,要引着她去里面谈。 司月刚答应了声,他动作一顿。注意到站在司月身后一直沉默不语, 存在感却不低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 身穿普普通通基地制服, 戴着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即使是在室内,他帽檐也压得极低。看不见眼睛,也看不见脸。 神神秘秘的。 「这是……」罗云迟疑。 见他注意到元隐,司月立即:「这是我朋友。」 「哦, 朋友。」罗云又打量元隐一番,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 他收回视线,抬手虚指了下会议桌:「来,这边坐。」 这次谈话算不上什么机密,有基地的异能者旁听也没什么。 罗云没继续追问,司月松了口气。跟他们一起走向会议桌。 落座。 长长的会议桌上,罗云与基地的几个人坐一头,司月与元隐坐另一头。 罗云沉吟一番,率先开口:「治疗元隐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出色。总基地一致决定给你表彰。」 司月:果然。 罗云:「我在总基地早就听说你的事了。你们部长说,你平时就照顾同事,把基地当家,把同事当家人。为了同事,多次不顾自己安危。是个有责任心,有理想的异能者。因此,当时是我提出把治疗元隐的任务交给你。」 听到最后一句,司月忍不住心里默默嘈了罗云一句。 执行这种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任务……她要是普通人,这会儿坟头草怕不是都三米高了。他这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罗云:「没想到你不仅有理想,有责任心,能力也如此出色。任务完成度大大超过我们预期。听说,你还把那元隐带回来了?而且跟他关系不错?」 司月:重点来了。 她没有耐心与罗云打官腔,再说下去身边这位怕是都要把持不住。她已经感觉到,元隐有发火预兆。 司月在桌子底下摁住元隐的手,微微一笑:「还好。」 答完罗云的问题,司月察觉到元隐手背温度更高。 「怎么能说是还好呢?」一直没开口的部长在这时突然插话:「元隐来云星就是为了找司月的,一来就问司月在哪。后来元隐要杀人,司月一句话就把他拦下了。」 部长一脸的与有荣焉,随即嘆道:「为了获得元隐的信任,司月一定付出很多。」 元隐手背青筋凸起。 「这个我们都了解了。」罗云:「司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基地,基地也不会亏待她。我这次来,正是来接司月去总基地的。」 部长与罗云一唱一和,故作惊讶:「调到总基地?」 第49页 罗云点头。 总基地里聚集着云星最顶尖的异能者。前世,霁月过五关斩六将,花费三年时间才成功进去。 部长扭头看向司月,像忘了她好几次提出要辞职似的。以家长对小孩说话的口吻:「总基地可都是最顶尖的异能者啊。司月,还不赶紧谢谢罗长官。」 司月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在几人的密切注视下,她在桌子底下,淡定抚了抚元隐的手。 元隐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暗地里安抚元隐,与元隐手牵手的同时,面上从容平静:「谢谢,但我……」 「只想辞职。」 话音落下。 会议室一片安静。 司月不认识的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之色。罗云与部长则是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罗云:「我听说,你有个队友在执行任务期间感染了变异病毒?那个叫什么,霁月?」 司月:「……」 又来了又来了,又有人企图用霁月吸引她了。 这位罗长官,知道的还挺多。可见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做足功课的罗云,扫了眼坐在司月身旁的元隐,语气不太确定:「来主基地任职,是可以带上家属的。主基地有十阶治癒者,说不定能让霁月重新站起来。」 到这还不算完,罗云十分有人道主义地补充:「即使十阶治癒者无法让霁月痊癒,我们也会想其他办法。你为了基地接近元隐有功,这件事情基地是一定会替你解决掉的。不过……」 罗云后靠了靠,眼神莫测:「你需要邀请元隐,说动他入驻主基地。」 终于,他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 先前的夸奖,奖励。都是为了这句。 四周轻松氛围一扫而空。 会议室里气氛突然转为僵硬凝重。 一片凝重中,元隐漫不经心摘下口罩,随手扔在会议桌上。接着摘下棒球帽,又是随手一放。 几人本来都在等司月答案。见他这会儿突然开始摘帽子摘口罩,都被他的举动吸引注意力。好奇他要干嘛。 除了唯一一个见过他的部长。 部长睁大眼,脸色精彩纷呈。 「哦。」元隐指尖在会议桌上磕了磕,冷冷淡淡撩起眼帘瞧着罗云:「找我?」 罗云愣了下,很快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元隐,意识到魔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大骇。 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另外三人脸色惊恐,显然也是一样情况。 在场只有元隐优哉游哉了。他抱臂,慢悠悠往后靠,「我先澄清几点。」 「一,司月救我不是为了你们的垃圾星球垃圾基地,她救我只是因为她想救我。你们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二。」 元隐沉下脸,语气暴躁:「那个霁月什么都不是,她的家属是我,只有我。记住了吗。」 他说完,视线一一扫过面前几人,确定他们都听见了。继续:「三……」 元隐眼神杀到部长脸上,语气凉嗖嗖:「她说要辞职,你听不懂?」 一簇火焰在几人身后燃烧。 部长冷汗都下来了:「听听听……」 元隐不耐烦打断:「狗屁晶片能不能拿出来。」 「能能能拿出来。」 元隐:「一句话,什么时候拿。」 部长:「明……」 元隐:「嗯?」 部长一哆嗦,「我联繫人,现现现在马上就拿!」 看完全程的司月:「……」 不得不承认,暴力有时候确实管用。 元隐又敲敲桌面:「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部长这才发现自己能够动了。 他立马站起来。腿软,跌回去,歇都不敢歇,汗也不敢擦,战战兢兢重新往起站。 然后颤巍巍摁通讯环按钮,联繫相关部门。 简单说了两句,通讯切断。部长看向元隐,「必……须去楼下取,这里没有仪器。」 元隐沉思几秒,让火焰凑近罗云。 近到不能再近。 他眯了眯眼,不爽:「你最好别搞什么花样。」 部长苦着脸,「不敢不敢。」说完看司月,眼神催促。 司月起身,有点高兴辞职的事快解决了。马上要跟着部长出会议室取晶片。临走,她忽然想起什么。 返回去弯下腰,她对元隐耳语了句。 元隐瞥罗云一眼,不太有耐心,「你放心。」 司月交待完,怀疑地看了他两三秒。 元隐:「我不动他。」 得到元隐第二次承诺,司月直起身。捡起桌面帽子,不客气地扣在元隐头上。 室内阳光充盈。 她替他戴好帽子,转身走向部长。在部长带领下,出门去取晶片。 元隐被司月重新戴上帽子,也没有往下取。目光跟着她,直到她走出会议室。 门一开一关。 隔着门板,元隐看不到司月了。目光在门板上又停留一阵,才收回视线。 火焰熊熊燃烧。 在元隐视线移回来的下一秒,火焰滋啦一声。 空气里焦味若有若无。 他抬眼瞥焦味源头。发现火焰烧掉了罗云一小片的头髮。 元隐先是扫过去一眼,没怎么在意。接着目光回到罗云身上,一凝。倏地站起来。 盯着罗云两三秒,他态度前所未有糟糕:「你不会说话?」 第50页 刚才挺能说的,怎么现在被烧了也不出一声? 司月刚交待他先不要动罗云先不要动罗云。罗云这么快就秃了一块。 这不是诚心害他挨司月骂! 第25章 之前每当司月提起辞职, 部长都一脸为难。她还以为取掉晶片的过程会有多么复杂繁琐。 没成想,这只是一分钟的事情。痛感都无。 要不是工作人员听她说取晶片后,一脸惊讶反覆确认了好几遍, 以至于耽搁了半分钟的时间。这过程还能更快。 司月微垂着头, 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腕,慢吞吞转了转。 她有点好奇, 好奇这晶片是做什么用的。当初进基地,没有人好奇这个。仿佛植入晶片是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那会儿主要任务是推动剧情,想着异能者基地可是全星际最正规的机构, 应该不会弄什么不好的东西。才没开口问。 现在晶片已经取出,也就无所谓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了。 没有不适感, 司月放下手。 抬头,部长正欲言又止看着她。明显有话要问。 司月默默无言与他对视一秒, 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楼上,提醒他道:「罗长官在上面。」 元隐也在上面。 言外之意是,罗长官随时有危险,他们还在这里耽误什么时间。 部长一怔,领悟到她的言外之意, 顿时收敛表情。 他抬高手臂,摁通讯环开关。 他想叫人来应付元隐,保护罗云。 司月就这么看着, 并不阻拦。直到他通讯打出去的前一秒, 才冷不丁来了句:「部长, 上面那是元隐。」 部长动作一滞,扭头看她。 司月语调平平没有起伏:「一千个诛杀他的顶尖异能者,现在一个个都是什么下场,你忘了?」 部长静止了两三秒, 缓缓缓缓地,把手放了下去。 毕竟罗云在元隐手里,真要出事,这个责任他负不起。 「司月。」安静片刻,他迟疑问:「你……你真能保证罗长官安全吗?」 其实他想问司月跟元隐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目前看来他们很像一对情侣,但—— 疯了吧,谁会跟大魔头在一起? 「差不多吧。」司月略点点头。 部长听后将信将疑。 虽然亲眼见过司月阻止元隐杀人,但那个疯子,到底还是不可控的。 他之前信誓旦旦,只是讲场面话而已。 司月却没有给他打定心剂,而是又补充了句,「但耽搁太久,可就不一定了。元隐也许会不耐烦。」 部长闻言一凛,顿时顾不上问东问西。神色复杂地又瞅了瞅司月,「行,回去。」 说话间,电梯来了。 部长站在电梯外,犹豫了两三秒,心一横,率先走进轿厢。 司月在他后面,等他进去了,提步也走进去。表情与他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十分放松。 几秒钟,电梯停在有会议室的那一层。 部长又是急又是犹豫,又向司月确定了一遍罗云安危。 得到肯定答案,他也还是焦虑。 他不用说,司月也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开口道:「只要基地不对元隐动手,我可以保证元隐不会伤害基地的人。」 再三保证之下,部长才迈下电梯。脚步沉重穿过走廊,向会议室走去。 到会议室门口。 门是关着的。 部长站在门前,不推门也不敲门。突然好一会儿没有动。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 司月站在他身后,险些以为他又被元隐定身了。静片刻,忍不住:「部长。」 部长这才勐然回过神似的,掉过头看她一眼。 她满眼疑惑,不知道他一动不动是为什么。 部长盯了她三四秒,突地让路:「要不还是,你先进去?」 司月无可无不可,「哦。」 答应完,她向前一步。手放在门把手上,很自然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走进去。 部长很谨慎地,亦步亦趋跟在司月身后。从门口到会议桌,一直没越过她。 会议室里,罗云与另外几人还是一动不能动的。 温度不低的室内,每个人都冷汗涔涔。气氛僵硬诡异。 司月到元隐身边,皱眉。第一句就是质问:「你帽子怎么没了?」 元隐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罗云身上,冷漠脸。抬手虚指了他一下,「嗯,送他了。」 司月顺着他的视线瞅过去。 她不久前买给元隐的黑色棒球帽,果然被歪歪斜斜扣在了罗云头上。罗云三四十岁,国字脸,穿整整齐齐的西装。此时被歪扣了个棒球帽,怎么瞧怎么滑稽。 但罗云僵硬地笑下,「啊,没错。我们一见如故。元……」硬是没想好称唿,含煳过去:「把帽子送给了我。」 司月:「……」 就这,一见如故?你人不是还被定着呢吗。 司月犹疑着把目光移回元隐身上。 元隐不看她。 真反常,这个眼睛长在她身上的人,从进门就没跟她对视过。 司月知道,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她敢断定,在她走后,会议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没人说什么,司月也懒得管。帽子没了就没了吧,她待会再去买一顶。 第51页 司月拽起元隐卫衣后的帽子给他戴上 点点头:「嗯,行吧。晶片取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元隐一直绷着脸,听到这句,脸色才有所缓和。丝毫不介意被拽帽子,顺从站起来。 和这几个人想像得不一样,他没刁难人,也没因为手里有罗云这个人质,而向云星提出什么苛刻条件。听到司月的话,他立刻就要与她离开。 还是司月小幅度拽拽他衣服,提醒他把人放开。他才眼也不眨地为他们解了禁锢。 与他们对他的在意不同,他对他们的死活半点都不在乎。似乎在乎的只有司月一个。 …… 几个人被解开禁锢,却好半天没能站起来。 看着元隐与司月离开的背影,昔日无论到哪都被捧着的一个个总基地精英,如烂泥一般,毫无形象地瘫倒在会议桌上。 好半天,稍微镇定些的罗云突然开口。 「你们这个司月,很厉害。要拉拢元隐,先跟她搞好关系。」 说完,他整理几下歪掉的帽檐。起身,勉强捡回稳重姿态,缓缓慢慢地走出去。 - 司月与元隐暂时回到司月宿舍。 这一次司月去幽明星,是打算长住的。 不过,像元隐一样什么都没有,长久过着比野人还粗糙的生活,她可能会受不了。 因此,司月打算天黑后与元隐出去逛逛。买些家具和大大小小生活用品。再给元隐买个帽子,买几套衣服穿。 反正她有花不完的星际币,一味放着太浪费了,不如花掉。 两人在宿舍里无所事事度过一整个白天。夜幕降临。 夜晚是元隐的主场,用不着戴帽子戴口罩。 临行前,站在门口,司月认真向他交待注意事项。 「一会我要去一个地方,买一些以后需要用的东西。那个地方人很多,也许挺吵的挺乱的。你要是不耐烦,就留下来等我。」 「不行。」元隐拒绝得干脆利落。 司月对他的拒绝半点不意外,跟他商量:「你一定要跟我去的话,那说好了,你不许随便放火,不许随便控制人……总之不要随便用你的异能。那里大多数是普通人,没有异能的。」 元隐无所谓:「嗯。」 经过上午的事情,司月对他算也比较放心了。在会议室里他那么生气,居然能克制住不伤人,这让她对他大大改观。 于是这会儿司月只是象徵性交待这么一句,听他答应下来,就不再多说了。她一手拿起钥匙,另一手递给他,被他的手握住。 他的手凉凉的,骨节分明。完完全全将她的手包裹。 司月低眸看了他们的手,推开门,拉着元隐走出宿舍。 一出宿舍,不巧。他们与霁月正面相碰。 霁月宿舍离司月宿舍很近。 这样的分配,还是前世他们初入异能者基地那会儿,由霁月提出来的。 当时,司月表面不得不装出激动羞涩以及开心。私下怀疑了好久霁月是不是要算计她什么。整个人都要精分。 到后来,她才慢慢明白,霁月让她住这么近,只是为了给她一点甜头,让她更加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 这时的霁月,与前世那个全然不同。 他脸白得像纸,人瘦得脱形。头髮长了,鬍子没刮,衣服脏且皱。艰难挪动轮椅。 撞见他们,他挪轮椅的动作稍顿,停了下来。 目光在司月与元隐紧紧交握的双手上停留片刻,霁月抿紧唇,若无其事把视线移开。继续挪动轮椅。 空荡的走廊只有轮椅滚动声。 司月心里觉得怪怪的,不禁回头望。 不等看清什么。 元隐大手罩在她的头顶,面无表情把她的头扭了回来。 他语气无波无澜,礼貌询问:「在这能放火吗。」 司月眨巴眨巴眼,瞅瞅他。抬起手慢慢慢慢地,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然后淡定回答:「不能。」 - 异能者基地设在偏僻的市郊,附近别说正规商场,连杂货摊都找不到。 于是司月向基地申请了飞行器,打算开着到云星繁华一些的城市去。 开飞行器,主要的不是出门,是装东西。他们两个人倒也能瞬间抵达城市,可是四只手,东西肯定是拿不完的。 好在,基本每个异能者在成为正式异能者前,都在基地的教导下学习过如何驾驶飞行器。司月也不例外。 她不熟练地研究了一番,打开地图,控制着飞行器升向高空。 元隐站在她身侧,抱着手臂一脸不爽。他不明白司月为什么非要开飞行器,明明他比这玩意要快得多。 飞行器开出许久,他还没消气。幼稚兮兮地对一台飞行器展开嘲讽。冷冷的:「呵,太慢。」 司月懒得理幼稚鬼,专心致志开飞行器。 …… 八点钟,飞行抵达云星的首都云城。 司月找地方停下飞行器,看地图。标出几个要去的地方,离开飞行器。 飞行器的门一开一关,司月低着头看地图,与元隐一起摸索着向商场走。 逛了好几个商场,司月买齐她与元隐的生活用品。 期间,他们无数次被误解为新婚夫妇。她纠正了好几次,到后来就懒得再纠正了。倒是元隐,听多之后,后若有所思看着她。眼神奇奇怪怪,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第52页 几个小时。 一堆又一堆的东西被搬到飞行器上,还没把飞行器装满。 司月看看时间,还没到十一点。 以后生活在幽明星,出门都不方便,逛街就更不要想了。这个世界倒是有网购,可惜没有快递员敢往幽明星送送东西。有钱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花不出去。 她惆怅地嘆口气。 元隐一眨不眨盯着她。不知道她嘆什么气,皱眉。 她嘆完气,抬起头看元隐。突然间,想起她忘记给他买帽子了。 现在的幽明星一直是夜晚,元隐用不着戴帽子。但是但是,司月觉得他戴帽子还挺好看的。 就很想让他戴。 很想给他花钱。 「走吧,去买帽子。」司月兴致又上来了,拉着他,又去逛商场。 还没到商场,他们路过云城夜市。 云城的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地球的夜市很像。 比起之前的几个商场,这里才是真的热闹。人比商场的人还多。 司月轻而易举被吸引注意力,走进去,看到什么都想凑近瞧瞧。顿时把买帽子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基本没逛过街,更别说逛夜市。前世,每天做的事就只是演戏演戏,推剧情推剧情。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娱乐时刻。 夜市卖的东西种类繁多。柴米油盐,小玩具小饰品小零食,以及书本动物植物。 还有卖无害变异猫的。而且就属变异猫摊位前最热闹。 星际也是有普通猫的,变异猫跟普通猫的差别,是变异猫会喷火苗。于是稀奇一些。 火苗不大,十分弱。即使是普通人,捕捉变异猫也很容易。但变异猫通常不生活在云星。云星人见到这个也蛮新鲜的。 司月拉着元隐也去凑热闹。到近前,根本看不见。需要挤进去才可以。 她回头看看元隐,实在想像不出这位大少爷似的魔头,挤进人群会是什么样子。就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看一眼就出来找你。」 元隐还没答应,她松开元隐手,一下子不见了。 …… 说只是看一眼就出来,结果司月出来,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情。 说只是看一眼就出来,结果司月出来后,怀里抱着只黑乎乎的东西。 元隐盯着那只小东西,阴下脸。 这下是彻底不高兴了。 司月抱着变异猫走过来,不但没注意他的情绪,还抬起变异猫一只爪子向元隐招了招,给元隐做介绍。 「看,这是元元。」她兴致勃勃:「它可爱吗?是不是很像你?」 又低头跟变异猫说话:「这是你的哥哥,他叫元隐。」 元隐盯着这个黑扑扑的小东西,不知道它哪里和他像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它的哥哥。 他阴恻恻:「你要把它带回去?」 司月毫不犹豫点头:「是的,你看它多可爱啊。」 元隐看着那只猫,左看右看看不出它可爱在哪。沉默不语,思索着如何让司月把它丢掉。 司月没在意元隐的沉默,跟他打声招唿,抱着变异猫,自顾自往停飞行器的方向走。没有牵他的手。 十几米。 走着走着,司月脚步一顿,意识到少了点什么。 她抱着猫后知后觉抬起头。茫然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身边少了个大魔头。 司月皱着眉毛回头。 元隐没被牵走,站在原地,神情郁郁盯着她怀里的变异猫。 见司月看过来,他一双桃花眼转而盯着她看。一脸的,你现在彻底不需要我了是吗。 那眼神,让司月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第26章 夜市里, 各色灯光交织在一起,夜色下的长街亮如白昼。 元隐白卫衣,黑长裤, 黑色短髮, 双手抄在裤袋里,个子高高。远远看上去, 与任何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都没区别。频频吸引路人目光不是因为他的魔头身份,单纯是因为,他有张相当触目的脸。 长得好看的人, 哪怕此刻正在生气也很好看。 司月抱着猫,扭头疑疑惑惑望了他一阵:「你不过来?」 元隐臭着脸, 不回答她。又低眸盯她怀里的猫,眼神不善。排斥意味明显。 他这一眼, 让变异猫浑身毛都炸了起来,瘦弱的身体略微发抖。叫也不敢叫,动也不敢动,可可怜怜。 司月被反应异常的变异猫吸引注意力,顿时顾不得研究元隐的眼神。低下头, 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搁在猫头上,从它的头抚摸到它的尾巴, 耐心安抚它的情绪, 慢慢给它顺毛。 没被顺毛的元隐见状脸色更加难看。 想放火, 想把那只小破东西扔掉。 然而因为被司月警告过,他并不敢放火。跃跃欲试几次,都把手收了回去。 司月给猫顺了半天的毛,感觉变异猫放松下来, 才又抬起头瞅元隐。 他站在那,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肯过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在生气。 唉,他真是个事儿很多的魔头。总在生气。 其实司月一直都想养猫,在地球时没有条件。穿到星际,第一世自己活着都难,更别说带只猫。眼下她终于有猫了,还是只她没怎么见过的变异猫,她正心情好。于是也不计较元隐的无理取闹,抱着猫返回去。 第53页 十几米的路程结束,她停在元隐面前。 期间,元隐视线就没离开过猫。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司月再迟钝也瞧出来了,他不喜欢他的猫弟弟。 现在生气大概是因为,她没通知他一声就买了猫。 也对。 擅自在两个人的小家里,多添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怎么也得跟元隐商量商量,徵求他的同意才行。 只是那个摊位太挤了,都是围观看新鲜的。她嫌一进一出太过麻烦,没跟元隐商量就忍不住买了。 她本以为他不会在意的,以前养兔子他都没什么反应。没想到换成猫他会这样生气,路都不要走,家都不要回了。在大街上就开始闹别扭。 两人在街中央站的时间有点久。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么多人看着呢,司月不好当众哄他,想着等回去再好好给他做做功课吧。但完全不哄也不行,否则他怕是要在这里气到天荒地老。 她琢磨了一下,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把他的手从裤袋里捞出来。十指交握后,她小幅度晃晃他胳膊,询问:「先走?」 转念想起还没给他买帽子呢,她说:「再晚一点商场可能要关门了,没办法给你买帽子。」 元隐闻言,脸色稍微缓和。 他并不在乎有没有帽子戴,商场关不关门他也不关心。不过,见她还记着给他买东西,还知道哄他,他心情就好了一点。 心情好后,元隐得寸进尺。瞥了眼缩在司月怀里的变异猫,矜持道:「把它丢掉。」 变异猫弱弱地喵呜一声,好像听懂了。接着把头往司月的臂弯里埋,还轻轻地蹭了几下,像在撒娇。 司月动作一滞,看了元隐三四秒,确定他是认真的,没开玩笑,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她收回手,两只手都抱住猫。拒绝元隐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 元隐手一空,脸色铁青。 拒掉元隐后,司月也不愿意哄元隐了,抱着猫转身就走。 元隐定在原地,目光跟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还真越走越远不回来了,黑着脸跟上去。 司月走出挺远,脚步减缓。假装不经意往后瞥一眼,余光瞧见元隐有跟上来。收回目光,恢復正常速度转弯。 - 一前一后,两人谁也不搭理谁。沉默着走出夜市,沉默着走进唯一一个尚未打烊的商场。沉默着买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付过钱,司月回身。元隐站在她身后,离她十分近。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司月比他矮很多,抱着猫顺利给他戴上帽子,对她而言有点费劲。比了比两人身高的差距,拿着帽子说:「矮一点。」 元隐臭着脸无动于衷,眼睛也不看她。 还没消气呢。 没办法。司月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弯腰,手累了,就要把手放下。 她心里诧异他对猫的讨厌程度。以前他再生气,也会稍微听她的话。这次气成这样,看来是真的很不喜欢猫了。 一定要二选一吗。司月想,要不要给猫咪找个好人家。 下一秒。 元隐板着脸,在她面前略略弯腰。 司月一愣,心软了一下。抬高手臂把帽子给他戴上。 帽子戴好,元隐就直起腰。继续板脸不看她。 司月眨巴一下眼睛,这次没冷漠无情转身走。而是把手伸过去,牵住了他发烫的手。 元隐脸上漫不经心浑不在意的,被牵住手后,却立刻与她十指交握。 像是怕她把他丢了。 她顿时想笑,忍住了。一手抱着猫,一手拉着元隐,离开商场向飞行器走去。 回到飞行器上,已经是十二点。 司月看了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飞行器,心想,应该买个飞行器的。 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徒手运回这些东西。以后出门,有个飞行器也方便。总不能一直让元隐抱着他飞来飞去。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基地把飞行器卖给他们。也省的他们再在这里消耗时间。 司月这么想了一下,马上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飞行器挺难买的。 她打消念头,松开元隐的手,抱着猫进驾驶舱。 刚坐下,被一片阴影笼罩。 她头也不抬,把猫搁在腿上,手弄着操控台。 调试完操控台,发现那片阴影仍在。抬头疑惑:「怎么不坐。」 元隐盯着自发在她腿上团成一小团的变异猫。把猫吓得浑身毛又炸开,拱起嵴背。 看来这事轻易过不去了。 司月头疼。 「你先坐下。」 她只好又拉他的手。 他倒还算听话,只针对猫,不针对她。顺从坐下。 司月暂时没开飞行器,转过身去做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跟元隐谈心。 司月:「你不喜欢变异猫吗?」 元隐冷淡:「嗯。」 「那,」司月想了想:「以后我会看好它,不让它接近你,你看怎么样?」 元隐皱眉,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看他皱眉,知道他还不同意,司月又加了句:「它吃得不多,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睡觉。吃饭什么的,全都由我负责。嗯…… 」说到这她走神:「不知道变异猫吃普通猫粮可不可以?」 买了猫还不够,还要给猫买猫粮。元隐听了心里挺不舒服。 第54页 司月很快回过神,总结:「我给它做窝,我给它餵东西。它掉毛什么的我来打扫。嗯……它还会喷火来着?我会让它小心不烧到你的。」 元隐越听,脸色就越阴沉。 她给他做过窝吗?给他餵过东西吃吗?还走到哪抱到哪。她才认识它几分钟,就让它把他的位置取代掉了? 现在还让这小破东西坐她腿上,甚至为了这小破东西跟他谈判。 她对他根本没这么好,他的待遇根本比不上这只破猫。 司月不知道元隐在跟一只猫比待遇。 为了让元隐同意留下变异猫,她决定让猫咪展示一下它的才艺。 变异猫会喷火,元隐也会用火。说不定元隐一看见它喷火,就感到亲切,就被打动了呢。 司月:「我听说它和你一样,会放火呢。」 司月低头轻轻拍拍变异猫的圆乎乎的脑袋,以家长炫耀自家小孩才艺的口吻:「元元,喷个火给哥哥看看。」 一秒,两秒,三秒。 变异猫像不听家长话的叛逆期小孩,不但拒绝喷火,还十分警惕地又往后缩了缩。软软的肉垫踩着司月的腿。 元隐一声冷哼。 行吧,它不愿意,司月也不能勉强。 她强行拉回最初话题,抬起头看元隐:「所以,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去了吗?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让它烦你。」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这一番话,让元隐越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刚要开口。 忽然,一簇小到不能再小的火苗,从变异猫口中喷了出来。 一剎那,火苗无声无息消散在空气中。 灭得比烟花都快。 可就是这么巧,司月恰好注意到了,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她惊喜得不得了:「哇,它喷火了它喷火了,元元也太棒了吧!!!」 她说着说着,弯下腰吧唧亲了猫头一口。 元隐:「?」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她高兴。 「不就是放火?」 看到司月亲了变异猫他又不舒服,趁司月沉迷亲猫,随手放出把火。冷哼:「谁还不会放火。」 随着元隐话音落下。 变异猫露在外面的尾巴,瞬间秃了一截。 第27章 司月听到元隐的话, 慢半拍直起身。 发现秃掉的尾巴,她杏仁眼睁大,整个人惊呆。 亲猫亲着亲着, 猫尾巴秃了一段? 变异猫也感觉到不对劲, 翘起尾巴回头瞧。 看到新尾巴那一刻,它四只脚勐地在司月腿上蹦了一下, 被自己吓了一跳。接着就不动了,继续盯着自己的尾巴,生无可恋。仿佛不敢相信这秃掉的一截真是它的尾巴。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元隐, 一副怎么样我比它厉害吧的嚣张傲慢样,正抱臂等待司月夸奖。 司月:「……」 为什么全星际最厉害的魔头, 要跟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咪比较谁更会放火啊? 赢了还挺得意?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吗?哪怕不会异能的普通小孩,也不会幼稚到跟喵咪比较谁更厉害, 赢了猫咪还骄傲吧? 而且—— 「元隐!我警告过你,不许你随便放火的吧!你不是也答应了吗?还有,在飞行器里放这么大火,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司月气得不行:「你!还!烧!猫!」 等待夸奖和亲吻的元隐:「?」 他表情凝固。瞟了眼尾巴秃掉的变异猫,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不悦:「它不都放火了?」 为什么一个放了火, 被亲被夸。另一个放了火,被凶被骂。 「你跟它比?它那点火苗算什么呀?」司月觉得自己真是永远都弄不懂元隐的脑迴路,「另外, 你干嘛烧它的尾巴?」 说起烧尾巴, 司月意识到什么, 顾不上训元隐,立即低下头查看变异猫的情况。仔细看了半天,意外发现,变异猫只是尾巴没了毛毛而已, 一点点都没被伤到。 没伤到就好。她松了口气。 可即使肉.体上没有受伤,突然失去尾巴上的毛毛,还是给变异猫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冲击。它仍旧扭头盯着自己的尾巴,一动不动,如遭雷击。 司月抬起手,慢慢放在变异猫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作为安慰。 它这才终于有反应了,委屈地喵喵叫着缩到司月腿上。 这一声声的喵喵让司月更心疼它了,这也太可怜了。将来怕不是会留下心理阴影。 司月撸着猫,又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瞪元隐。 结果发现元隐正在瞪猫,眼神阴沉沉的。猫在她手底下,被吓到,喵不敢喵了,又开始瑟瑟发抖。 司月见了想打人。 她面无表情,一眨不眨看着元隐。元隐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瞪猫了。困惑又不爽地与她对视。 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不烧它烧什么?」 飞行器,不行。飞行器里的东西,不行。外面,司月早就说了不行。能烧的可不就剩下这只猫了,不烧猫烧谁啊。 他还嫌弃猫小,让他不能展现他的实际水平呢。 元隐想到这,蠢蠢欲动,又升起放火的心思。让司月看看,他可比那只破东西厉害得多。 然而没等他开始行动,司月冷冰冰:「手伸出来。」 第55页 元隐:「?」 牵手吗?这个语气?这个时候? 元隐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她的话,顺从地对她伸出了手。 司月调整了他的手,让他掌心朝上。然后。 啪—— 她在他掌心打了一下。 元隐:「???」 被打了一下,不疼。元隐还是莫名其妙。 直到,司月抱着猫转过身,对他丢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反省。」 他才意识到,这一巴掌是她对他的惩罚。 猫放火被夸,他放火却被打? 还让他反省? 元隐盯着司月的手。 她的手软软的,对他而言没什么力气。打了他一下其实也并不疼。 然而,刚才打了他的手,此时正在那只小破东西头上轻轻地揉。 对变异猫就那么温柔,对他却兇巴巴。 刚认识那会儿,她可不是这样的。 元隐深深感觉到,司月她「变心」了。 变心的司月哄了猫一会,看了眼时间,把猫放在操控台上。 不早了。 先回去,让元隐在路上反省。等回宿舍,再好好地教训他。 司月这样想着,启动飞行器。飞行器悬起来,正要飞上天空。 忽然,元隐站了起来。 忽然,元隐向她靠近。 忽然,元隐弯下腰,睫毛扫到她的脸颊。发烫的唇不轻不重,贴了一下她的嘴角。 砰地一声。 悬起不到半米的飞行器,因为驾驶舱里操控人操作失误,重重落了回去。 变异猫被吓到,从操控台跳下去勐扎进司月怀里。 司月顾不上抱猫,脸刷地红了。睫毛抖了抖,静止三四秒,机械地抬起头。 元隐很无所谓地坐回去,一副你不给我奖励又怎样,我自己也能讨到的欠打样儿。 司月:「……………」 你妈的,白脸红了。 - 飞行器磕磕绊绊开回基地,司月板着脸,一声招唿不打,抱着变异猫下去。 元隐在她身后挺不爽地跟着。 安安静静回到宿舍。 司月把猫放在床上,一声不吭地向卫生间走。要去换衣服洗漱洗澡。 变异猫突然从温温软软的怀抱,到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不适应。可怜兮兮地喵喵几声,挽留司月不让她走。 司月想起,她不在的这会儿,元隐可能会欺负猫咪。 于是回头交待元隐,「不许欺负它。」 交代完,等元隐不情不愿点了下头,她才转身离开。 卫生间的门一开一关。 房间里没了司月,元隐一个眼神杀到变异猫的身上。 很意外地,变异猫全然没了刚才那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样子。它似乎已经看出这个家是司月做主,有司月在,元隐不可能伤害它。一个眼神都没给元隐,秃着尾巴,高仰着头在床上踩来踩去。巡视新领地。 胆子大得不行。 变异兽就是变异兽,即使小了点,即使名字叫变异猫,它仍旧是欠修理的变异兽中的一员。 元隐桃花眼眯了眯,大步走过去。提着它的后领,把它拎了起来。 被拎后领的变异猫不紧不慢瞄了他一眼,而后,悽厉地一声喵呜。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一停,门被推开。 司月站在卫生间门口,衣服换了一件,长发湿哒哒。见到元隐拎着猫,皱眉道:「元隐,你别欺负它。」 元隐:「?」 司月头髮还没干,很快退回卫生间。 元隐看了看手里这只小破东西,若有所思。 变异猫被抓久了点,不耐烦地扑腾。 扑腾扑腾着,它锋利的爪子抓到了元隐的食指。 元隐霎时冷脸。 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受伤本身。而是因为司月说过,不许他再受伤。 被冷冷盯着,变异猫整只猫一僵,小心翼翼瞟了元隐一眼,不敢再动。就这样被元隐抓着后领,不再反抗不再出声,仿佛一只玩具猫。 半晌,元隐把猫放下。 垂眸看着受伤的食指,他又陷入沉思。 - 十几分钟,司月洗完澡出来。 床上的人换成了元隐,猫在地上。 变异猫本来是没怎么在乎尾巴的,绕着圈追光秃秃的尾巴,自己在地上兀自玩得开心。一见司月出来,脚步停顿,马上在地板一蜷,可怜巴巴舔尾巴尖。 元隐垂眸看着,明白了点什么。 司月见猫没什么事,抱起来。走到床边推推元隐,语气依然是没什么起伏的:「去洗漱。」 元隐依言站起来,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不大的室内只剩司月。 司月抱着怀里的变异猫,慢慢走到桌子前。把猫放在桌面上后,拉张椅子坐下。 澡都洗完了,她还是觉得唇角微微发烫,残留着属于元隐的气息。 司月下意识抬手碰了下下唇角,心里滋味难以叙述。 元隐什么都不懂,真的什么都不懂。但她呢,她竟然为他的一个目的奇葩的吻,脸红。 对这么一个幼稚小学生似的魔头,她脸红什么呢。 …… 司月心不在焉,手松松握住变异猫的尾巴,试着注入异能。 变异猫似乎也明白司月在帮它,乖乖一动不动。 第56页 异能注入变异猫的身体,细细的绒毛缓缓慢慢冒出来。 司月表情平静,渐渐又走神想心事。 她被元隐抱过很多次,还咬过几回。她没有害羞是因为,她清晰知道元隐不管抱她还是咬他,都没有别的含义。抱只是想抱,咬只是想咬。 从没人告诉他,亲吻嘴角这种行为一般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 他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情侣吧。他亲她只是为了,为了气猫? 司月郁闷地长嘆口气。随即又烦自己,想那么多东西干嘛。 变异猫的秃尾巴在短短几分钟内,长出了新的毛毛。 治疗结束,司月也就放开了它的尾巴。手闲了一阵,无意识开始撸它。变异猫小小的一个,被撸了一阵,眯起眼睛团在她手底下打唿噜。 不知何时,元隐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他黑衬衫黑裤子,衣领微敞 ,短髮半干,锁骨处皮肤冒着些微水汽。随意拉开椅子,坐在司月身旁。 好一会儿,司月才后知后觉发现元隐出来了。 不是因为听见声音。是因为她嗅到若有若无的沐浴露味。 司月瞥了他一眼。 大概是因为沐浴露过于好闻,她突然想抱抱他。 还想亲他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大魔头。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刚才在大街上,他没少吸引路人目光。 这个人好像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穿衣非常随便。她给件什么,他都往身上穿。形象什么的,从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 元隐将被猫抓过的左手伸到司月面前,用破掉的那个手指正对司月,拿起水壶,慢悠悠地倒水。 司月没看他。 他倒了满满一杯子水,把玻璃杯推给司月。 司月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没抬眼。 元隐用被抓伤的食指,在桌面不轻不重地磕了磕。提醒:「喝水。」 司月抬眸扫一眼装满水的杯子,嗯一声,迅速收回目光。全程没注意他的食指。 元隐:「……」 几秒钟后,他又一次把手伸过去,给自己倒水。 一杯水倒完。 司月像没注意似的,头都没抬。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元隐沉思片刻。皱起眉,闷哼一声。 司月闻声动作一顿,立即扭头瞅他:「怎么了?」 「没什么。」元隐很刻意地装作不在意:「被你的猫抓了一下,疼。」 司月马上直起身,也拧眉:「我看看。」 元隐顺从地把手交给她。 被她抓着手,他微微低头,长睫齐刷刷垂下去,尽职尽责地一会儿哼一声,扮演疼。 司月握着他的手,低眸仔细看。 找了半天,她勉勉强强找到他食指指骨上的一点点破皮。 元隐十分敬业地又一声闷哼。 司月:「……」作为秃尾巴都能治的新晋超七阶治癒者,面对这个,还真有点无从下手呢。 第28章 司月扯着元隐的手, 看着这个因为一点点破皮,一会儿哼哼一声的大魔头。脑海中浮现出他之前浑身是血,却浑然不在意, 拒绝治疗的模样。 其实很多次, 他面对别人的攻击躲都不躲。伤口深到见骨时,眉头也不皱一下。甚至为了跟着她, 他总是肆无忌惮走在太阳底下,不在乎伤势的恶化。 对比起这会儿,元隐的反差实在是有些大。 他怎么就从一个不要命的大魔头, 转变成了一个……娇气包的啊? 司月扯着元隐温凉的手,抬眸疑疑惑惑地瞅了瞅他。手上没注意, 指腹擦过他指骨处那块破皮。 元隐一开始没感觉到,不经意垂眼, 发现她指腹覆盖在他「伤处」,慢半拍:「——啊。」 司月:「……」 他不当演员真是可惜。 她都要被他的敬业精神给折服了。 司月思虑片刻,昧着良心慎重道:「嗯……你这个伤口,确实是挺严重的。」 不管他又是为了什么演戏,培养他爱惜自己的意识还是好的。 司月:「所以, 这一周你都不要用异能了,不要跟人打架,好好地养伤吧。」 元隐沉默片刻。 这个发展, 跟他预想中不太一样。 没等他想好怎样表达不满, 司月放开了他的手。 转回身, 她想了想,把昏昏欲睡的变异猫摇醒。 变异猫睁开眼睛,迷茫地与她对视,还要靠过来撒娇。 她抵住它的头, 阻止它的靠近。严肃警告:「你以后不许抓人。」 变异猫懵。 又转身教育元隐:「你以后不许欺负猫。」 元隐也懵。 「好了。」司月一只手抓住猫爪,另一只手抓住元隐的手,训完话,把两只拉近:「你们一个抓伤了对方,一个烧了对方的尾巴。勉勉强强也算是扯平了,在现在就握手言和吧。」 变异猫:「……」 元隐:「……」 在司月的眼神催促下,变异猫小心翼翼地把爪子伸过去,用软乎乎的肉垫碰了下元隐手指。 元隐嫌弃地皱起眉毛,拒绝与一只猫和好。 一人一猫注视着他。 元隐绝不屈服的表情维持了不到半刻钟,忽然想起什么。 第57页 目光从猫头,缓缓移到司月柔软的唇。 几秒钟,他似乎想通什么。懒懒散散伸手,十分敷衍地,碰了下变异猫毛茸茸的爪子。 两只就算是和好了。 司月见状,很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一人一猫的手,正准备再说两句注意事项。元隐忽然直了直身,在她开口前十分突兀地开口道:「奖励呢?」 司月:「?」 她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什么奖励?」 元隐没回话,手臂抬起来,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等待犒赏。 司月:「……?」 她睫毛抖了抖,这人是在干嘛? 索吻……吗? 这么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元隐等了两三秒。 没等到想要的奖励,他不满皱起眉毛。 她让他做什么他都做了,怎么猫做事情有奖励他没有呢? 司月现在真是,对他越来越不好了。 元隐沉下脸,因为没有被亲,心情渐渐变得糟糕。不过他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大魔头,司月不给他的,他会自己向司月索要。 司月正茫然,搞不懂元隐为什么索吻。 突地,她连人带椅子,被元隐一齐扯了过去。 两人是挨着坐的,距离本来就没多远。一下子,她离他更近,脸几乎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看见他锁骨处的淡痣,听见他的唿吸。 元隐散发着热度的手臂一左一右地围住她,就这样把她禁锢在了椅子上。不等她反应过来伸手推他,他低下头,就以此刻的姿势,不轻不重地吮她的唇珠。动作慢,有点温柔。 司月脑子里轰地一声,手无意识揪住他的衬衫扣子,唿吸骤停。 鼻息间,全是属于他的气味。 脸发烫,心脏砰砰砰跳。 下一秒。 本想一次性多亲司月几下的元隐,猝不及防地退开了。他垂眸,目光落在司月泛红的脸颊上。语气困惑:「你为什么脸红。」 「很热?」他还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脸试探温度。 司月:「……」 「心跳也很……」他还想碰她心脏位置,手被她啪地一下打掉。 司月看到他不带一丝慾念的双眼,心情复杂。一言不发,松开揪他衬衫扣子的手,面无表情地推他胳膊。 她感觉她在跟一个傻子恋爱。 司月推他的第一下,他没有动。 她推他的第二下,他意识到她情绪不对。缓缓收回了手。 椅子划过地板,刺啦一声。没了禁锢,司月立即起身。 变异猫听见声音,重新站起来。站在桌子上好奇看着他们。 司月没管椅子,没管变异猫,也没管元隐的问题。一声不吭转身向床走去。 脸上热度还没消散。 司月掀开被子,踢掉拖鞋。钻进去,连头把自己藏进去。 又气又郁闷又羞耻。感受难以形容。 她把被子拽紧了点,暂时不想见到元隐了。 元隐不知道她怎么了。 他莫名其妙跟着她走到床边,试图将她的被子掀掉。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 扯了扯,没有扯动。 元隐拉着被子一角,神情凝重。 变异猫从桌面跳下来,跑到床边,后退几步蓄了蓄力,勐地越到床上去。站在床边,也凝重着一张猫脸。 元隐瞧见,提着它的后领,把它从司月的床丢到沙发。復又返回司月床边。 又叫了她几次,均没叫动动。 他目不转睛看着床上隆起的这一团,在她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抱她。 许久。 司月又闷又热又难受,终于忍不住,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了。 掀开被子,她被过亮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闭上又睁开,眼前是元隐放大的脸。 他原本也是闭着眼的,学习她假装睡觉。察觉到她的动作,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四目相对,司月调节了一阵情绪。 「刚才那不是奖励而已。」她被他抱着,一本正经:「你不可以这样对别的人。」 元隐怎么可能这样对别的人,他厌恶人类到极点。没大开杀戒,完全是因为一门心思扑在黏司月上,嫌杀人浪费时间。 他毫不犹疑地要答应,突然记起,司月今晚也这样对别的猫了。顿时不爽:「你都这样对那只猫了。」 而且她是主动这样对那只猫。 司月强调:「这不一样。」 元隐刚要冷嘲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司月盯着他的脸看了三四秒,忽然手脚并用,整个人爬到了他身上。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手臂思维快一步,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 司月被扶住腰,一鼓作气。俯下身,主动亲他的唇。 贴在一起两三秒。 司月动作青涩地,一点一点与他接吻。 …… 元隐心里浮起一丝陌生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很怪,不讨厌,让人有点上瘾。 他学着司月,闭上眼。 室内暧昧氛围逐渐攀升。 …… 半晌,司月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元隐,冷静地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脸有点红。」 她故意摸了摸他的手臂,「挺凉的,也不热啊。」 她还做了他刚才想做没做成的事情,大大方方碰他心口:「心跳好快喔。」 第58页 「……」 害羞这种情绪,元隐是不太有的。 她突然抽离,他挺不乐意。扯着她的手腕拉下来,反客为主。 - 天微微亮,司月准时醒来。 她一醒,元隐也睁开眼睛。 昨天他还没够,她就中断亲吻去睡觉了。 她睡着后他试图继续亲她,结果把她吵醒,被她翻脸无情打了一下。并且,他失去了给她当抱枕的资格。 因为她嫌他体温低,不许他接近了。还威胁他,敢靠近她,她就一百年不亲他。 之后一整夜,他都没敢再吵她睡觉。 这对他而言是个重量级的惩罚。 现在她总算睡醒,他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继续亲她。 靠近,马上被她冷漠无情推开:「没刷牙。」 「……」 洗漱过后,司月联繫了一下部长,不抱希望地询问能不能买下飞行器。 部长没立刻给出回应,说要其他人商量商量。 司月边等消息,边慢腾腾整理宿舍里的东西。 元隐在她身后,每次一走近,就被分配一个任务。一会儿是拿高处的东西,一会儿是做她的人形梯子。他想做的事一直没成,就这么跟着她,忙了整整一个小时。 宿舍实在不大,又空。一个小时后,司月终于无事可做了。 元隐找准时机,走过来要继续做喜欢的事。 司月手上通讯忽然响起。 她低着头摁接听,头也不抬,再次推开他的脸。做正事。 电话是部长打过来的。 部长告诉她,经会议讨论,飞行器可以直接送给他们,不必出钱买。 司月听后,实实在在被基地的大方举动惊了一下。 要知道,他们这属于偏远基地,相对云星其它基地是挺穷的。按平常来说,别说送飞行器,外人借都不可能借的。 部长明里暗里,几次提到元隐。 于是司月确定了,这都是元隐的威力。 她心里暗暗有些佩服元隐,想不到他威力大成这样。昨天差点伤了人家,人家今天还送飞行器给他。 她忍不住扭头瞧他。 他拉着脸,短髮略略凌乱。这会儿正因为亲不到她而不高兴。 像没得到棒棒糖的小学生。 司月心里那点佩服,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全星际除了她,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大魔头私底下,其实是这个样的。 被外人知道了,恐怕会一秒幻灭吧。 她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继续与部长的通话。 她没接受基地的赠送,向基地提出以二手价格购买。 几番沟通后,双方达成一致。通讯挂断。 元隐施施然又要靠近。 司月随手捡起个包,塞给他,「拿着,走。」 - 司月与拎着包的元隐一前一后离开宿舍大口,去基地财务部付买飞行器的钱。 元隐又被戴上了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但这次可没人把他当成普通异能者了,昨天司月带着元隐去辞职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包括罗云秃那一块。 大家一边发自内心觉得司月是个奇蹟,一边离他们远远的。 听司月话的大魔头也还是大魔头,听说他还差点把罗云都烧了呢。 罗云都能烧,他还有谁是不能烧的? 而且,他目前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感觉随时会发疯杀人的样子。 正在想的事情恐怕也和杀人有关。 司月哪来的勇气走在他身边,不怕被烧了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司月胆子是真大啊。 第29章 司月与元隐离开基地时候, 几乎整个基地的人都到了。场面分外壮观。 司月觉得这场送行大会,八成是基地强行组织的。因为她视线粗粗一扫,发现其中掺杂着不少早晨还对他们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的人。 另外一些人, 表情也是怪怪的。害怕, 想跑,却因为有所顾忌, 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强颜欢笑。 也是挺可怜的。 不过他们只是站在外围而已,离元隐十万八千里远。走在前边的,是部长区长分院长……以及罗云这些基地里的中高层们。 罗云是站在最前面的, 脚步与司月元隐平齐。他穿熨烫平整的一身西装,头上却仍戴着棒球帽。看上去不伦不类奇奇怪怪的。偏偏他自己好像不这么觉得, 神色如常。 甚至试图与元隐搭话。 元隐不怎么搭理他,他也能自顾自往下说。 …… 以前没机会见到罗云, 司月一直以为罗云是个暴脾气来着。经过这两天见的这两面,她对他,完全改观。 传言不可信啊不可信,罗云是真的能屈能伸。昨天都被元隐折腾成什么样了,又是放火威胁又是定身。而今天, 他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似的,戴着元隐送的帽子,单方面与元隐聊天。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和元隐有多熟悉呢。 与之相对, 元隐是另一个极端。 什么罗云, 什么基地,什么云星。他听了通通没有反应。什么都不在意。 他现在心情算不上好,哪怕被云星的大人物小心翼翼捧着。面上也不见得色。只有烦躁,很明显的烦躁, 心情不好还要被打扰那种烦躁。他对罗云的排斥,就差化为实质。 第59页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于是渐渐地,站满人的基地操场内寂静到只剩风声与脚步声。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喘,防备大魔头髮疯。 没人思考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魔头嘛,暴躁才符合他们的想像,和颜悦色才不对劲呢。 罗云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不顾元隐冷脸,锲而不捨搭了好几句话。一直得不到回应,才转而看向司月。 他脸上丝毫没有被冷落的尴尬,一开口就是老干部语气:「司月啊,虽然你离职了,但你永远是云星的人。主基地欢迎你随时回来做客。」 没等司月回答,元隐淡淡瞥过去一眼,总算给了罗云一个眼神。只可惜是不友好的。 罗云:「……」 不欢迎别人跟他讲话也就算了,还不许别人跟司月说话? 还是说,元隐在计较他只邀请司月,不邀请他? 罗云讪讪地推了推眼镜框,添了句:「元先生也是我们云星的人,欢迎你们一起回来。」 元隐又一脸的,谁想来你们这破地方。 罗云:「……」云星再破也好过你的幽明星吧。 罗云不说话了。 很快,一行人到飞行器前。 司月摁下按钮,飞行器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展开。上飞行器前,她转身,想礼貌地与大家道个别。 一回头,不知怎么一眼看见几十米外,侧门处的霁月。 霁月坐着轮椅,模样神情看不清楚。他一个人,手里大包小包,在等待侧门开。 不久,侧门开了。他拎着大包小包,艰难挪动轮椅。慢慢地从侧门出去。 偏偏在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他扭过头,遥遥看向司月。 司月一顿,不等收回目光,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只温凉的手遮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默默把他手扒拉下去,没有再看霁月那边。拉着这只手转身上飞行器。 飞行器的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合上,不久,启动。飞出基地。 等到飞行器在万众瞩目之下飞出很远,罗云木着脸问身旁的分院长:「司月真喜欢那个什么,叫霁月的?」 分院长默默看向身旁的治癒者分区区长。区长接收到分院长眼神,默默看向跟司月比较熟的部长。 部长想在人群里找找红缨来着,奈何身后脸太多张,没找到。硬着头皮不确定道:「是吧。」 确实是啊,司月为霁月做的那些事,谁看了不说一声痴情。谁知道这会儿,她竟然跟元隐走了…… 其实,从进基地起,司月就是奇人一个。多么恶劣的人,都会被她感化。 部长一直以为,司月能与三番五次陷害她的人做朋友已是极限。没想到啊没想到,人家现在更有本事,疑似驯服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么发展下去,世界和平指日可待啊。 - 一到飞行器上,司月就撒开了元隐的手。进驾驶舱。 元隐随意放下手里东西,不理会从包里跳出的变异猫,施施然跟在司月身后也向驾驶舱走近。 进去后,他反手漫不经心关门。有意无意恰好将变异猫挡在了驾驶舱外。 司月调地图,对照地图专注开飞行器,听到开门声,知道是元隐,没回头看。 元隐在她身后不高兴地站了一会,迟迟等不到她哄自己,就满脸不高兴地在她身边坐下。 司月也没抽空瞥他一眼。 他又又又想把她拉过来了,但驾驶舱椅子是固定的,无法操作。他与她隔着挺宽一段距离。 他神情郁郁,安分了半刻钟。只半刻钟,长腿一伸,膝盖碰到她的膝盖。幼稚兮兮地,非要跟她挨在一起。 司月被打扰,总算分给他一个余光。低眸瞥了眼他的腿,面无表情:「干嘛。」 马上收回视线。 开飞行器不太用人一直操作,算是半自动驾驶,挺容易。但,也不能不看着路。 元隐博取关註失败,别提多不爽了。他靠在椅子上,抱臂质问:「你刚才看谁。」 司月:「?」 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记她在基地多看了霁月一眼的仇。 要怎么跟他说,她当时只是意外基地对异能者的无情呢。 以及,她怀疑基地安排霁月今天离开,是专门给她看的。只能说,她曾喜欢霁月这事,留给认识她每一个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 假如解释,一个问题,势必要引发一连串更加多的问题。 以元隐这个事儿精魔头的事儿精程度,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对话了。嘆口气,瞥元隐一眼:「过来。」 马上,身边多了一张好看的脸。 司月却无暇欣赏他的脸,作为一个新手驾驶员,她实在怕飞行器处意外。于是只是扭头,敷衍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收回目光 。 被亲的事儿精魔头冷哼一声,不满足。 但总算没再闹事情了。 - 昨天睡得晚,今天几个小时的精神高度集中,司月又累又困。 所以,她把开飞行器的步骤教给了元隐。 元隐异能强,学习能力也强。她说了一遍,还没演示,他就会操作了。 她在他身边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虽然大喇喇地敞着腿,看上去不认真不靠谱,但操作比她还平稳。也就安心去补觉了。 第60页 醒来,是傍晚。 睁开眼,身边果不其然多个魔头。 魔头抱着她。 她眨巴眨巴眼睛,感觉硬邦邦的单人床,远没有元隐的怀抱舒服。 于是,把脸埋进他胸口,挨他更近了点。要继续睡。 闭上眼不到一秒。 她倏地重新睁开眼睛,与看着她的元隐四目相触。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还没有睡醒,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软趴趴的,没威慑力。 元隐奇怪:「不然我在哪里。」 「当然是在驾驶舱开飞行器啊。」 她推开他坐起来,说着马上要下床去驾驶舱。 元隐一脸淡定地扯着她的手腕把她重新拉回怀里:「已经到了,开什么开。」 「……到了?」 司月被摁回他怀里,闻言愣了愣。立刻又推开他重新坐起来。 驾驶舱外,天是亮的。幽明星正处于傍晚。 众所周知,幽明星正常情况下只有黑夜,不存在白天更不存在傍晚。有白天有夜晚才是异常。 司月看着窗外,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最近忙,忙到她都没有注意时间。 所以她也忘了,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幽明星天又亮了。这一亮,持续到她死那天,一直没重新黑下去。 幽明星黑的时候,再厉害再一根筋的异能者都不敢进。亮起来的话,有元隐畏光的传言在,幽明星将来一定热闹。 元隐,没家可回了。 司月在窗口看了一阵,看到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回头对元隐道:「我们去山洞看看?」 元隐无可无不可点头。 没带变异猫,两人一起离开飞行器向山洞走。 夜晚的幽明星是比较危险的,但有元隐在,司月一点也不害怕。她现在就是郁闷,郁闷他们没有家了。 既然幽明星已经失去它的优势,他们自然不可能还住在这里。必须重新找居住地。 幸好买了飞行器,让他们有暂时的栖身之所。 路上,一只变异兽都没遇到。 司月还挺不习惯的,问元隐以前遇没遇见过类似情景,元隐点头。 「有的被他们杀了,有的躲起来了。大部分变异兽怕阳光。」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司月听了,也就平静地点了点头。 而后,意识到不对劲,她停下脚步,机械地扭头看他:「也就是说,幽明星现在就有变异者了?不会吧?!」 随着司月话音落下。 不远处传来尖厉的一声:「谁!?」 一片火光燃起,照亮了司月与元隐的脸。火光后,站着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 刀疤男见到司月与元隐,松了口气。穿过火光主动走上前来,「你们是哪个星球的?也是来杀那个魔头的?」 看来他的实力很强,否则也不会丝毫不顾及地走过来。 星球与星球之间也是有摩擦的,到了幽明星,没组队自然就是竞争关系。不太有可能友好地打招唿报家门。 司月听了他的话,挺不舒服。不动声色在元隐身前挡了挡。 「不是。」 刀疤男注意到司月的动作,鄙夷地看了元隐一眼。心想一个大男人要女朋友护着,异能肯定不怎么样。 至于他的女朋友……男人眼神在司月身上来回打量,暗道挺好看的姑娘怎么跟了个小白脸呢。 他心不在焉:「不是杀那个魔头,你们来干嘛?送死的?」 他有点想送那个男人死了。 这样姑娘就是他的所属物了。 刀疤男是个行动派,心里念头一起,立刻就要动手。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放出的火反扑向了他自己。 男人一声短促惊叫过后,火焰消失,天地间重归黑暗。 司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静片刻,元隐把头搭在了她肩膀上。 他声音低低:「他骂我。」 元隐本来没想用异能的,因为司月不让他用。要不是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司月,让他不舒服了,他今晚没想杀人。 杀人哪有粘司月有意思? 司月:「?」 「啊?」司月心想火系异能者之间有什么别人听不见的特殊交流方式吗,她怎么没听见刀疤男骂原元隐? 她好奇问:「他骂你什么了?」 元隐沉默片刻。 她正想说是「找死」那句吗,就听元隐一本正经道:「他骂我是魔头。」 第30章 司月呆滞了有三四秒。缓缓侧头, 匪夷所思看向把头搭在她右肩膀的魔头。 「嗯……」她一言难尽地抬起手,试探着摸了摸魔头的头。 刚冷着脸杀过人的元隐乖乖地一动不动,任她一下一下, 不温柔地摸他的头。 这么看起来, 他的确不像一个魔头。 乖乖巧巧的,更像个奶狗。 但他乖乖巧巧的一面, 仅能占他生命里百分之一时段? 大部分时候,他是真的不愧于魔头二字,比魔头还魔头。这个词,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导致现如今,说起魔头每个人都知道是说元隐。元隐自己也因为这两个字对号入座。 反正不管怎么说, 他如此没自知之明,心理脆弱不堪, 她是真没想到。她还以为在他们反派界「魔头」是荣誉称谓来着。 第61页 元隐竟然也认为魔头不是什么好称唿吗。那他这个反派当得也不合格啊,缺乏最起码的反派觉悟。 「嗯……」司月谨慎地组织着措辞,想安慰安慰这个心理脆弱的大魔头。琢磨了半天,憋出一句:「他真是太过分了!」 元隐略微抬头,在黑暗中看着她。 像是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怎么能骂你是魔头呢!」司月义正言辞:「你、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 结合起这位的生平,司月愣是没有找到比魔头更加贴切用来形容他的词彙。 魔头看着她,桃花眼一眨不眨。耐心等待她找到词彙来形容他。 「……」 「你……」老半会儿, 司月憋出一句:「你也没那么差……」 随即, 她意识到这句话好像不算安慰, 有种勉勉强强的意味。 于是驴唇不对马嘴又胡乱添了句:「起码你,长得好看?」 好看得不像一个魔头,这应该算个优点? 司月严肃地想着,又摸了摸他的头, 试图给他顺毛。 好在,元隐是个挺好打发的魔头。 他轻而易举接受了她驴唇不对马嘴的的赞扬,好说话地嗯一声,头又搭回她右肩膀,给她继续摸头。 不知怎么就开始撒娇了。 撒——娇? 司月灵光一闪,又找到一个他不像魔头的佐证。哪有魔头像他一样,随时随地撒娇的呀? 可是「起码你爱撒娇」这句,会让他变本加厉,越来越爱撒娇吧。 想到这,司月几乎可以预想他以后随时撒娇的模样。把这句默默憋回去,勉为其难,继续摸元隐的头。 本来,她以为摸他几下他就能被哄好。 可他得寸进尺,不知何时把手搁在了她腰间,占有欲十足地把她抱住。 好半天,他依然这样。半点没露出被哄好的迹象。她手上动作只要稍微一停,他就抬眸直勾勾看着她。 仿佛控诉她的无情。 在危机四伏的幽明星的夜晚,在随时会出现变异兽与异能者追杀他们的情况下,他莫名其妙地,撒个娇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司月耐心慢慢没了,谁遇上这么事儿精的魔头,耐心都会被消耗殆尽。她怀疑假如她不叫停,他到天亮都不能完。 以他的破性格,即使天亮后被晒得难受,大概率也不愿意主动松手。 「好了好了。」这样想着,司月收回了摸元隐头的手。推推他手臂:「我们去山洞看看?」 不等他答应,她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指插.进他指缝间,迫使他松开抱她的手。扯着他往前,「嗯我们走。」 元隐被打断,勉勉强强跟着她走。 走了几米。 他突兀出声,提醒不管不管往黑暗里撞的司月:「错了,走左边。」 「……」 「错,右一点。」 「……」 「错,左边。」 「……」 「错……」 司月是真的路痴。 在幽明星,她白天都找不到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更是什么都不认识。来的路上,她一直是跟着元隐走的。 被纠正了几回,司月停下脚步,索性不走了。看了看眼前的一片黑。 这样走下去,一辈子也到不了山洞。 偏偏她后面这个人,还一定她扯着才肯走路。 她放弃领路,慢吞吞返回去,停在元隐面前,默默地,抱住元隐脖颈。 决定示弱。 元隐被抱住,唇角翘了下,却没立即行动。 他想让她用一个吻,来抵他做代她步工具的费用。 司月勾着他的脖子,不说话。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时间久了点,他知道她不会亲他了。不高兴地抱着她,飞向山洞。 - 很快,他们停在山洞前。 元隐扫一眼山洞,说:「塌了。」 他人很平静,语气也平静。只是在简简单单地陈述事情。 谁家塌了都不会这么平静,以至于司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说塌了是指什么塌了:「啊?」 她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要从他身上下去。自己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成功,被元隐一把抱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簇火焰燃起。四周大亮。 司月已经习惯黑暗,被猝不及防燃烧的火焰晃了一下眼睛。缓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 看清眼前景象,她顿时一愣。 山洞塌掉了。 不但如此,山洞口还堵了一块巨石。严严实实。 人为痕迹明显。 司月看着那块石头,心里也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上次幽明星天亮,来了一千个人。一个也没能回去。 死了一千人,他们竟然还不死心,这次又派来一万个异能者还是十万个异能者? 元隐在,他们伤元隐 。元隐不在,他们就毁了元隐的家。 他们目的无非是,使元隐不能避开阳光,让元隐在阳光下暴晒,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 到时候,他们围攻元隐,杀掉元隐,抽取元隐血液,都会变得容易一些。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有人都对他好差。 司月掉过头,把脸埋进元隐脖颈。 像是察觉到她情绪不佳,元隐脸色也莫名变差。 第62页 「元隐。」她用力抱他,抱了几分钟,闷声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元隐毫不犹豫点头,「要。」 - 司月的家,在云星一个小城市的小城镇里。?21?????????3??????????3????? 小镇名为安宁镇,实际上却并不安宁。因为这里总是阴天下雨,是个适合变异兽居住的地方。所以常有变异兽出没。 也是因为这点,常常有级别不高的闲散异能者来逛一逛。运气好杀掉一只变异兽,取到魔晶,就能提升异能,提升异能,就有希望进入异能者基地。 进入异能者基地,几乎是全星际异能者一生的梦想。 当年,霁月也是以「碰运气的异能者」身份,来到这里。 在系统的安排下,她从一个受许多人尊敬的治癒者,成了一个只知道追着霁月的恋爱脑。 …… 其实,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个适合元隐住的地方。 要不是这里总是不见太阳,能让元隐在日常生活中好受一些,司月也不会带他到这里来。 她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对于元隐而言,没太阳是必要条件,清静人少也是必要条件。倒不是他爱安静,单纯因为他讨厌人类。 最适合他的,只有类似幽明星的环境。 只可惜,司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种地方。只好回安宁镇过渡一段时间。 回安宁镇的路上,司月一直向元隐交待注意事项。 「不要随便放火,不要随便杀人,不要跟别人讲你的身份,免得吓到他们。」 元隐挺无所谓地一一点头答应。 「还有……」司月斟酌着道:「也不要因为别人叫你一声魔头,你就杀人。」 之所以元隐杀刀疤男后她没怪他,是因为那时是刀疤男先动手要杀他们。 假如元隐真的毫不顾忌,见一个说他是魔头的人就杀一个,全星际的人怕不是都要被他杀光。 元隐不知道,他的生平被编出过各种版本。有的版本被妈妈爸爸们用来吓唬小孩;有的版本被各个基地高层用来激励异能者们;有的版本直接被写到了课本上,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学生。 全星际,几乎人人都是听着元隐的故事长大。在元隐文化的薰陶下,任谁听到元隐二字,不下意识叫一声魔头呢。 也就元隐这个魔头本魔,不愿意接受现实了。 司月默默在心里组织着疏导元隐的措辞。 以元隐目前的心理脆弱程度,她以为她要说服他,会是件很困难的事。 但元隐犹豫都没犹豫地,就点了头。 司月愣。她不知道他杀刀疤男,本就不是因为魔头二字。 现在,她看他刚没了家,又这么乖这么好说话,心里面就浮起一丝怜爱。凑过去,主动亲了一下他的下唇。 「不过你放心。」亲完,她郑重向他承诺:「我会保护你。」 十项全能的大魔头迟疑一瞬 ,收起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元隐嗯一声 ,点头。心安理得接受了一个治癒者的保护。 她的话让他心情很好。 作为感谢,他在她嘴角也吻了一下。 - 第二天夜晚,飞行器抵达安宁镇。 这会儿的安宁镇难得没在下雨,抬起头,满天星星,月色朦胧。 没有变异兽出没,居民都睡着了,没有雷声雨声,这一夜的安宁镇是真的难得安静。 司月把飞行器停在一片空地,指挥着元隐用异能把东西搬进她的家里。 她的家比基地的宿舍的条件要好,屋子大,还有一片院子。院子里种了花与果树。 可惜,由于长久无人打理。花不见了,树的长势也不算好。院子里长满野草,野草生命力是全院子最旺盛的,长得极高。 司月推开大门,看到满园野草,呆呆地:「啊……」 元隐淡定放火。 眨眼间,庭院干干净净。 司月目光又转换成惊奇。 越来越觉得带个元隐在身边是真的方便,他好像什么都能干。 她不由回头,给了元隐一个赞许眼神。 元隐接收到她的眼神,很熟练地低头,主动去索取奖励。 于是,司月又又又被亲了一下。 她眨巴一下眼睛,心想元隐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啊,怎么就发展到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不行? …… 两人穿过庭院,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门板老旧斑驳,门上挂着把旧旧的锁。司月低头翻找一阵,摸出一串钥匙挨个试。 前世离开安宁镇后,司月到死都没回来过。早就忘记哪把钥匙配这把锁。 试到第四个,锁开了。司月推开门。 飞出一片灰尘。 她后退两步,意识到今晚必须要做家务。扭头看看堆在院子里的东西,又低头看看时间。 很晚,快到十一点。 最后,司月抬起头,眼巴巴瞅着元隐。 寄希望于:「元隐,你能控制抹布打扫房间吗。」 精神系异能就是比较……无所不能的。很多杂事他们都可以做。 但是,杂事里面并不包括家务。觉醒了稀少异能的精神系异能者们,哪怕是一阶,也没有几个愿意沾手家务。 精神系异能超十阶的元隐下巴微抬,矜持地点点头。脸上写满「我很可靠。」 第63页 司月松口气,这下能放心了。这个时间,这个工作量,亲手做完家务她今晚不用睡了。用异能来做,就会比较迅…… 元隐迅速打碎了一个花瓶。 元隐迅速摔了一个椅子。 元隐迅速掀翻沙发。 元隐再次迅速搞碎了玻璃窗户。 …… 噼里啪啦,几秒钟的时间,经过「打扫」的房间一片狼藉。 司月:「……」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由衷感嘆:「元隐,你做事效率真高。」 「……」 「你这动作,快得我来不及眨眼。」 「……」 元隐迟疑着,不知这次该不该索取奖励。 权衡片刻,他决定试试再说。低头。 司月一把将他推开。 她冷漠脸:「不好意思,我没有在夸你。」 「讽刺,」她略崩溃地强调:「我这是讽刺你!」 元隐:「……」 第31章 打扫房间已经是不小的工作量, 现在摔的摔,打的打,屋子压根进不去人, 更加乱了。 若是要整理, 不知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于是这一晚,司月与元隐又是在飞行器上度过。 一夜过去, 天微微亮的时候,司月被雨声吵醒。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庆幸, 幸好昨晚离开院子之前,她叫元隐把堆在院子里的东西都移到屋子里了。 否则, 东西湿掉要重新买,她又有得忙了。 司月这样想着, 想起身看看窗外雨有多大。 起身失败。 元隐的手臂圈在她腰间,紧紧的,又是个占有欲十足的睡姿。 她低眸扫一眼他骨节分明的手,神色如常。很习惯他这个样子。 元隐整夜不睡觉,漫长的几个小时, 他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就是调整他们两个的睡姿。 她睡姿还算好的,但不可能一整夜一动不动, 一个姿势维持久了, 难免会换一个。好几次,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到只要她动一下,就被元隐捞回去。她还想动,他趁她睡着, 把她困得很紧。禁锢着她,不许她打乱他喜欢的睡姿。 就很缠人。 也很烦人。 但司月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没有指责他的烦人行为。他整夜没事可做,只能看着她睡,其实也挺可怜。 连这点自由都被剥夺,她怕他又出去搞别的事。 她也就默默忍下,久而久之默默地习惯了。 司月两只手抓着装睡魔头的手腕,费力将他的手搬开。 没了禁锢,她起身穿鞋,几步走到到窗边,趴在玻璃窗边看雨。 没有风,没有雷声,雨丝细细绵绵。小镇静悄悄的,像一幅画。 情况比她预想中要好一些。 雨不大,没有变异兽出没。是个适合做家务的日子。 她回头看元隐,想喊他起床,喊他回去跟她一起做家务。 元隐这会儿没装睡了,躺在床上遥遥看雨,眼神有些新奇。注意到她的目光,漆黑的眼睛才转而盯着她。 幽明星要么是黑夜,要么是烈日。元隐在幽明星住了一千年,几乎不离开那里。很可能,他压根没见过几次下雨。 他这幅没见过世面样子,还挺招人怜爱的。 她折回去,摸到他的手,攥着他一根手指把他拉起来。 他懒懒散散的,倒也顺从。被她扯着,她让他起身他就起身,让他下床他就下床,让他跟着她走,他就跟着她走。 司月拉着他走到门边,摁按钮,打开飞行器的门。 失去了有隔音效果的门,雨声更加清晰地传进来。 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加上时间还早,外面没有一个行人。司月抬头看看天空,问元隐:「这样的光会让你不舒服吗?难不难受?」 「不会。」元隐意识到自己被关心了。看一眼司月,又顺着她的目光看雨。 他望着雨幕,露出这点破光算什么垃圾的表情。嚣张傲慢劲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又上来了:「晴天也无所谓。」 司月:「……」 他又不是那个在她治疗小可时非要回山洞,帐篷里的一点点光都晒不得的娇弱元隐了? 撒娇的时候就什么都怕,手上破个皮直哼哼,要她抱要她摸头,比娇花还娇花。 不撒娇了就天不怕地不怕,太阳不怕,流血不怕。狂妄欠打。 这人…… 司月简直无语。 「哦,是吗。」她抬高手臂,费力碰到元隐的肩膀,重重拍两下。真诚建议:「既然如此,还愣着干什么呢,现在就去干活吧。」 等待夸奖的元隐:「……」 - 家里乱糟糟,司月把变异猫暂时留在了飞行器上。打算一切弄完再接它回家。 雨仍在下,日用品昨天都搬出去了。她在飞行器里寻找很久,才找到一把雨伞。与元隐共撑一把,回家。 路上行色匆匆,也没遇上什么认识的人。 到家门口,元隐收起伞。 雨伞太小了,她和元隐身高差距大,伞很难把他们都遮住,两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淋湿。 司月还好一点,只是湿了裤腿。元隐才惨,黑衬衫被雨水打湿一半,很明显的一片深。拧一拧衣角,估计都能拧出水。 短髮也湿漉漉的,雨水滴滴吧吧往地板上掉。 第64页 偏偏伞还是他负责撑,怎么淋湿了也不知道把伞向自己那边倾斜一些呢。 司月略感无奈,进堆杂物的房间,在杂物中间寻找浴巾,寻找换洗衣服。找到这些,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他煮姜汤喝。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魔头不会感冒。 找到衣服和浴巾,司月回头,元隐不知何时又到了她身后。她已经习惯他随时要跟着她,淡定将手里东西塞过去。 元隐眉眼淡淡,伸手接过她给的东西。先用浴巾随意擦了一把头髮,然后扔到一边,当着司月的面,毫不避讳地开始解衬衫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他的腹肌和人鱼线若隐若现。 司月:「!」 怎么就开始换衣服了! 在这里?! 他以前也没当着她的面换过衣服啊。这么突然的吗。 像是注意到她奇怪的反应,元隐单手解着扣子,疑惑抬眸。 像在问,这又怎么了吗。我不就换个衣服。 两人境况掉了个个,她成了没见过世面那个。 人家脱衣服的都那么淡定,她一个围观群众怕个什么。 而且,这又不是别人。这是她男朋友啊。 早晚要习惯的。 司月说服了自己,对他摇摇头,眼神示意他继续脱。佯装淡定收回目光,没再阻止他换衣服。也压根忘记,她一开始是想他去洗澡的。 一上午过去,雨停了。天阴阴的。 司月整理着房子,防止元隐再摔东西帮倒忙,不许他随便动屋子里的东西。只在她搬不动重物时,时不时使唤他一声。 见窗外雨不下了,她又使唤元隐去扔垃圾。还让他顺便去飞行器里找找看,看看她新买的杯子是不是忘在那里。 她买的是情侣杯,买的时候不是因为杯子是情侣款。而是因为男款杯子上印的黑色小人,给她感觉很像元隐。 当时她把感觉跟元隐说了,元隐虽然并不认同,但也没说什么。 这会儿她使唤他去找杯子,他也乖乖戴上棒球帽,离开她去找杯子了。 飞行器停的地方离家不算特别远,司月也没怎么担心他,照例嘱咐几句,送他出门。 送走元隐,司月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整理出的一片干净区域,长长出了口气。 也顾不上歇,马不停蹄去整理下片空间。 卧室,厨房,浴室…… 几个房间全部整理完毕。 元隐还没回来。 司月看眼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元隐取个杯子,花的时间过于久了。 就算把飞行器拆了再安装,也不用上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会背着她,半路又出去搞事了吧。 司月顿时一凛。 尽管她很清楚,以元隐的实力,不太会出什么事。遇上他,出事情的肯定会是别人。 但不可避免地,她还是很担心他。 万一驻扎在幽明星那些人追来了呢? 万一他又被围攻了呢? 还有可能,他被来这里的某个异能者认出来了? …… 司月越想,心里就越担心。 她坐不住了,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即出去找人。 - 元隐在飞行器上寻找许久,最终在角落里发现司月买的杯子。 不想让一个人在外面太久,找到杯子,他立刻拎着下飞行器。顺便把想跟出来的变异猫重新锁进飞行器里。 锁上门,回头,他看到许多身上沾血的人,还有只挺大的变异兽。两方战况激战许久,此时陷入僵持中。 元隐扫了一眼,略烦躁地收回视线。 太吵。【攻仲呺:mg2book】 这种类型的变异兽特点就是声音太大,吵。在幽明星时,他曾花费一天时间把这种变异兽杀了个干净。 嫌弃变异兽的同时,他又觉得匪夷所思。这么个垃圾东西,从他来到他走,他们竟然还没解决掉吗? 在元隐看来,变异兽比蚂蚁还不如。动动手就能碾死一堆。 不过,这不关他什么事情。 他答应司月,从今不会随意放火,放火前会请示她。这会儿司月不在身边,因此,嫌吵他也不能动手,只好忍着。 元隐压了压帽檐,事不关己走直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战场中央。 战况激烈的空地上,有一瞬间安静。 连变异兽都不叫了。 元隐之所以走直线,是因为直线最近。他烦死了这叫声,只想赶快回司月身边去。因此根本不想绕路。 众目睽睽之下,他漫不经心,一脸平常地穿过战场中央。丝毫没被数不清的目光目光影响,完完全全无视周遭。 直到有人喊了句:「喂!你不要命了吗!」 与此同时,战场上变故徒生。 庞大的变异兽转身——要跑。 变异兽个头大,动作也就不小。一动,扬起一片沙石。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意外怎么它居然会跑。只有元隐头也不抬,漠不关心它的动向。 偏偏,其中一块石头向这边飞了过来—— ——砰,石头打碎了元隐手里的杯子。 万籁俱静。 元隐闲闲散散的步伐顿住,低眸,眼睁睁看着杯子四分五裂。 锋利的瓷片落下去时,在他虎口处留下一道血痕。 第65页 碎掉的杯子,是两款杯子中司月最喜欢那个。 买的时候,她说了好几次印在上面的图案像他。 那时她还把杯子举高,放在他脸边比较。碰不到他,就拉着他非要他弯下腰。 …… 现在,杯子的瓷片落在地上。 元隐眼神瞬间变得阴鸷,他缓缓抬眸,看向试图逃走的变异兽。 霎时间,变异兽在他的目光中化为灰烬。 空地顿时一片譁然。 下一刻,响起一个女声。 「元、元元——」 司月穿过人群跑到元隐身边,气喘吁吁停下来。 「你……你怎么这么久!」 元隐看着他,眼神一瞬间软了下去。恢復在她面前才有的清明无害。 「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司月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似乎没事,松口气。 随即,她注意到周围的人。 人群里只有几张熟面孔,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人。从装扮上,能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异能者。还浑身是血。 司月自然而然联想到,他们在围攻元隐。 否则围着他干嘛呢。 她下意识把元隐挡在身后,警惕看向他们。 围观群众们:「?」 幸好,没等司月开口,元隐主动交待事情经过。 他把地上的瓷片指给司月:「杯子碎了。」 又给她看他被瓷片割破的手。 司月抓住他流血的手指,皱起眉头。他被抓着手,温顺地低着头,完全没了刚才放火时的可怕样子。 并且,他还在因为没向她请示就放火而感到心虚。 元隐桃花眼扫过不远处的灰烬。 「是它干的。」他向司月告状:「是它先动手的。」 围观群众:「……」 第32章 刚下过雨的安宁镇空气清新湿润, 一丝风也无。 司月看着那片灰烬,茫然,没能理解元隐的解释。 毕竟他这几句话侧重点, 在于卖惨。 这时, 一个围观半天的阿姨打破寂静。 「司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看元隐:「这是?」 这位阿姨司月面熟,是安宁镇的居民。 司月:「昨晚回的。这是……」她迟疑一瞬:「我男朋友。 」 「男朋友啊。」阿姨感嘆:「你这男朋友是在基地认识的吧, 这异能,有十阶吧?几个小伙子一上午都没打败的变异兽,你男朋友一下子就解决了。不愧是异能者基地的人, 厉害啊。」 其实,很多人都对能进入基地的异能者有盲目崇拜。 当初, 她考进异能者基地的消息传到安宁镇,一天内数不清的镇上居民, 都来她家门口向她道贺。离开时,由镇长亲自送她。 阵仗大得不行。 所以即使阿姨这样说话,几位一上午都没打过变异兽的异能者也没露出不悦神色,而是羡慕地看着元隐,自愧弗如。 司月后知后觉搞清状况。 元隐没被围攻, 元隐也没杀人。而是十分热心地,帮助几位异能者解决了变异兽? 不对,元隐没那么好心。联繫起他卖惨的话, 八成是, 变异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弄碎了他拿着的杯子,他动手报仇。 搞得大家以为他见义勇为…… 人群其中一位异能者上前,看向元隐,发问道, 「前辈,请问您来自哪个星球的基地?」 云星十阶火系异能者只有一位,很出名,大家都知道那位有五十多岁。 所以,这个异能者才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也不是真的有多好奇元隐来自哪,只是找话题结交。 司月依然挡在元隐身前,手握着他受伤的手指。赶在元隐开口之前,神情自若地回应道:「他是云星人,普通异能者,没有进异能者基地。」 没有进异能者基地,当然不怎么出名。 那人先是疑惑,八成疑惑这么厉害的人,干嘛不进异能者基地。继而不知脑补什么,脸上更加钦佩。 司月不太关心他脑补了什么。 她只想赶快带元隐走,免得这个不可控因素突然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导致这群人由佩服他,马上改为追杀他。 司月看向最先说话的阿姨:「阿姨,他受伤了,我带他回去治治。」 「啊?」听司月说元隐受伤,阿姨还愣了一下。上下扫了元隐一番。 正想说没见他受伤啊,蓦地记起元隐刚才给司月看的小划痕。 阿姨:「……嗯,回去吧。」 司月向一群人点点头告别,牵着元隐的手离开。 一群人没等两人走远,开始窃窃私语。 走出挺远,司月还隐隐约约能听见交谈声。 「厉害,魔晶都烧没了。」 「这么厉害的异能者,不去基地太可惜了。」 「人家不需要基地的资源呗,不想被人管着。反正这个阶层的,一个人更好。」 「司月交的这个男朋友比上回那个霁月好。」 「这丫头心善,所以命好。以前镇上人有个大病小灾的,她都给治疗……」 …… 几分钟的路,家到了。 家里基本收拾整齐,粗略扫一眼,到处都很干净。 司月拽着元隐到餐桌前,拉开一张椅子,把他摁坐下去。 第66页 又扯过一张椅子坐在元隐对面,捞起他受伤的手,二话不说,开始替他治疗。 到了现在的水平,司月治疗起这点小伤非常容易。伤口被她不重地碰了下,一瞬间癒合。 「还有哪受伤吗?」司月例行问。 元隐:「杯子。」 他表情变得不好:「杯子碎了。」 「杯子没关系。」司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太在意地回:「你人没事就好啦。」 元隐脸色好看了些,显然,这话让他十分受用。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 「……」司月有点不好意思:「……啊。」 她手撑桌面站起来,转身去整理已经整理好的书架。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看了看,重新塞回去。如此反覆。 同时心不在焉地想:应该算吧。 不太好意思的是,没有事先通知他。 突然,身后响起椅子划到地板的刺啦一声。 她注意力顿时集中到身后。清晰听见,元隐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到她身后,元隐停下。强行掰着她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元隐略带迷惑:「什么是男朋友。」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就是,」司月试着解释:「会拥抱,会亲吻,以后可能会结婚。」 他顿时满脸不爽:「霁月也是你男朋友?」 司月:「……」 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他听力怎么就这么好。 司月:「……不是。」 的确不是,算是前世,也是到订婚前一天她才被霁月承认。 元隐继续不爽:「你也抱过他吗?」 「……」 顿半刻,他眼里带上阴鸷,又是要杀人的表情:「他亲过你?」 「……」 这,还真没有。 主要是,前世她追着霁月的同时,元隐也追着她。一开始她为霁月做点什么,他都要把她绑起来不许,给她做任务加大了好大好大难度。 因此,系统还几次嘲笑她滥好心给他餵药。 后来,他慢慢习惯了。但还是不许她离霁月太近。有事没事就放火。要么威胁她,要么烧霁月。霸道烦人得不行。 要不是她与霁月订婚那几天他正在被追杀,估计她没有机会穿上婚纱。他当场就能把她绑走。 …… 司月眨巴眨巴眼睛,双臂穿过他腋下,探身过去抱抱他,慢慢说:「我只抱过你。」 元隐下意识地回抱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脸色有所缓和。自发给她找理由:「是她们误会。」 确实是她们误会。 在安宁镇那段时间,霁月压根不太理她。只有她在系统的强制要求下,单方面追着他跑。 不过,霁月虽然不理她,但打变异兽时难免受伤,时候难免许需要她治疗。也就没赶她走。 她常常与霁月在一起,大家这才以为她与霁月在一起了。 尽管确实是大家误会,司月确实没和霁月在一起。她听见元隐这么一本正经地找原因,还是忍不住想笑。 元隐是一个好玩的魔头。 「嗯。」司月点点头,忍住笑意。踮脚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轻轻的。 「也只亲过你。」 被亲了一下,元隐心情彻底变好,非常轻易地相信她每一句话。最后确定一遍:「只有我是你男朋友。」 司月:「是的,只有你。」 - 大概是听说司月回来,下午,许多人来看司月。 司月收拾好房间,一一接待邻居。 几乎每个人,都好奇两个问题。一,为什么她要离开异能者基地。 司月斟酌道:「异能者基地其实没大家想像中好,随便使用魔晶是不可能的,完成任务后,高阶魔晶都统一上交基地。不太自由。」 二,指着元隐问元隐是谁。 司月正要回答。 元隐波澜不惊开口道:「她男朋友。」 还要老神在在添一句:「她唯一的男朋友。」 顺便替她澄清:「霁月不是她男朋友。」 邻居:「……」 司月:「……」 上述对话重复了整个上午,司月从丢脸到麻木,送走了一茬一茬又一茬人。 天快黑的时候,司月估计不会有人来了。平復了一下心情,锁上门,与元隐一起去飞行器上取猫。 路上没什么人,两人很快抵达飞行器前。 司月摁开关,飞行器的门缓缓打开。 「你在这等一下。」她随口.交代:「我抱了元元就走,很快。」 元隐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然后,上前抱了抱她。 司月:「?」 抱完了,他就去拉她的手:「可以走了。」 司月:「…………」 第33章 司月发现, 元隐真是永远有让她无语又好笑的本事。 这个活了一千年的古董级别魔头,怎么会这么幼稚。 还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无赖。 司月面无表情,不留情面地将元隐的手褪了下去。 「在这等着。」 她转身就走。 …… 回去路上, 起风了。 司月抱着变异猫走在前面, 长发时不时被风吹起。 第67页 她在想事情。 她想,她与元隐要在这里生活上许久呢。元隐名字响噹噹的, 有名到全星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外人面前,她总不能直接喊他名字。 他应该有个别称。 司月走进院子,回眸, 若有所思看了看元隐。 元隐垂着眼皮,拎起她怀中变异猫的后颈, 随意扔到地上。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司月严肃着脸:「元隐, 我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吧。」 元隐被吸引注意力,抬眸,桃花眼盯着她,密切关注。 顺便抬起手,帮她弄了下被风吹乱的头髮。 经他整理, 她头髮比刚才乱了点。 司月毫无察觉,认真思索片刻,抬起手拍拍他肩膀, 郑重道:「以后, 你就叫隐隐吧。」 元隐沉下脸。 很显然,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啊……」司月突然想起什么,微微苦恼:「今天已经叫过你元元了,他们都听到。」 变异猫不知何时跳到了他们身旁的石桌上,听见司月提起「元元」, 以为她在叫它。抬起头。 元隐凉凉地瞥它一眼,把它的头摁了下去。 司月注意到他的幼稚行径,思绪被打断。 她略感无语,又被风吹了一下,冷了。一手抱起猫,一手递给元隐。带着两只走进房间。 门关上,风进不来了。房间内十分暖和。 一进屋,元隐又拎起变异猫的后颈把它弄走。 飞行器上那几天,元隐还好好的,甚至替司月餵过猫。怎么今天他又又又排斥起变异猫了…… 司月真是……只能说,魔头的脑迴路不可琢磨。 她转身,打开橱柜的门,拿出一罐猫粮,将变异猫引到她给它辟出来的角落。蹲下,哗啦啦倒一点猫粮进它的猫碗里。 变异猫马上埋头开吃。 司月看着它吃猫粮,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呢。 今天下午,邻居们送来了很多蔬菜水果给她。她想,今天就不喝营养液了,麻烦一点做道菜吧。挺久没一餐正常的饭了。 正思考等下做什么菜。 司月头髮被扯了下。 她回头,抬眼看。 元隐又一次跟着她,到了她的身后。 他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一手抄在裤带里,一手扯着她一缕长发,居高临下看着她。 脸色还是臭着。 司月:「?」 她抬起手把他的手扒拉下去,「你干嘛。」 元隐弯腰,双臂穿过她腋下,直接把她提了起来。不许她一直看猫。提醒她道:「名字。」 他对这事还挺在意的,司月没想到。 「嗯……」司月犹豫片刻,只好继续给他取名:「那你还叫元元?」 提议完毕,她抬眸观察他的表情。 她没觉得他喜欢这个名字,飞行器前那一幕,她认为他只是跟猫吃醋。 毕竟这个名字挺幼稚的,更适合小孩子而不是一千多岁的魔头。 但——元隐点了点头。 还挺好打发的。 司月:「行吧,那就这么决定。」 元隐没完,眼神示意司月低头看猫。 变异猫听见元元两个字,又习惯抬头。一双猫眼盯着他们看。 司月推开元隐胳膊,蹲下去摸摸猫头,思考几秒,宣布:「元元,从今以后你不叫元元了,你就叫……司司吧,跟我姓。」 心情刚刚转好的元隐听见最后一句,立刻黑脸。拒绝道:「不行 。」 他语气霸道:「我叫。」 司月:「……」 这个人究竟什么毛病,天天跟一只猫猫抢名。 第34章 司月拒绝了元隐的无理请求。 并且严厉谴责了一番他一而再再而三, 与变异猫抢名字的奇葩行为。 元隐高高的个子,站在比他矮上许多的司月面前,长睫毛黑压压垂下去, 满脸不痛快地听她训斥自己。 也不还口。 不痛快是因为, 没能如愿与司月一个姓。 不还口是因为,司月语速太快了, 他根本没有空隙插话,没有机会跟变异猫争夺名字。 最后是司月说累了,又饿。才停下训斥, 转身去找东西吃。 厨房不大。 司月打开冰箱,目光扫过青青绿绿的各色食材, 半天没想好做什么菜。最后,决定还是喝营养液吧。 她从放营养液的那一层, 一次性拿出两瓶。一个自己喝,一个打算给元隐喝。 元隐是个钟爱草莓味的魔头,喜欢这个。 一转身,元隐又在她的身后。 像一条小尾巴。 一条不高兴的小尾巴。 他一进来,本就不宽敞的厨房显得更狭小了。 司月后退一步, 稍微与他拉开距离。把手里营养液给他一瓶,草莓味的。 元隐看了一眼,接过去。没因为刚被训了一顿而跟她赌气, 不要她给的东西。 他简单粗暴拧开瓶盖, 一口就喝完了。 司月见状, 再次打开冰箱门,又拿给他两瓶。 因为他喜欢这个味道,她採购的时候,一次性买了很多很多。不怕喝完。 他不客气地接过去, 又是仰头几口喝掉,喉结缓慢地一动一动。 司月咬着吸管,慢吞吞喝营养液。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不知怎么想起她刚才差不多也是这样餵猫。 第68页 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 又暴躁又乖巧,可可爱爱的。 瞬间,司月想摸摸他的头,给他顺毛。 元隐几口喝完两瓶,半垂着眼皮,抿着唇角,啪叽把几个空瓶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抬眸,神色郁郁继续盯着司月。 司月加快速度,喝光营养液,也把瓶子扔进垃圾桶。然后把手给他。 他生着气,还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一副想抽出去又不想抽出去的纠结表情。 她没给他太多纠结时间,顺势扯着他离开厨房。 到客厅,司月拉着元隐坐在沙发上。语气尽量温和:「元元这个名字不是你很喜欢的吗。你怎么又要跟猫抢啊。」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耐心疏导他:「而且这只是在外人面前叫,又不是你真的名字。怎么都无所谓啊。」 「就叫这个了好不好啊。」 「不。」元隐拒绝,固执道:「我想要你的姓。」 司月:「……」 原来是因为,她刚才随口说让变异猫和她一个姓,所以他才这么这么在意这个名字? 魔头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她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抢。 敢不敢再幼稚一点。 司月想了想,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满足他的需求也好。 不过,再把变异猫的名字让给他,再重新给变异猫取名字,说不定他还不罢休。 而且总抢猫的名字也挺奇怪的,干脆给他一个猫没有的。 为表重视,她严肃着脸一本正经:「把我的名字给你,怎么样?以后你就叫……月元?嗯,这是猫也没有的!怎么样?」 元隐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 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 「嗯。」他脸色缓和,很好商量地答应下来,「可以。」 折腾半天,名字的事情可算是解决了。 司月长长出了口气。 ---- 已经晚上九点。 司月累了一天,有些困了。准备进卧室里睡觉,手撑着沙发,慢吞吞地起身。 元隐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见她起身,他也站起来。准备再次充当她的小尾巴。 她也习惯了,没说什么。要继续走,走两步,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元隐是不用睡觉的。 每晚陪着她躺在床上,那么长的时间,他一定感到十分无聊。 本来一整个白天他就总是围着她转了,晚上还要陪她睡觉,无聊地度过几个小时,等她睡醒,他没有一点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他一个人的乐趣。 他未免太可怜了。 司月觉得,既然是她把他从幽明星带来俗世,她有义务培养他的兴趣,让他过上类似正常人的日子。 本来,假如很久以前他没有经歷那场残酷的实验,他就是一个正常小孩。 会正常长大,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正常人。 司月迟疑着,又坐了回去。 元隐见她重新坐下,毫无疑义很自然地也跟着她坐下。 司月犹疑着:「元隐,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元隐看着她,用行动证明,看着她就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她很奇异地懂了他沉默中的含义。 司月:「……其他的呢?」 元隐漆黑的眼还是盯着她看,这次开口了:「跟着你。」 司月:「……」魔头两世爱好不改,可真专一。 「还有呢?」她不死心地继续发问。 元隐思索了两三秒,而后忽然靠近,抱着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司月冷面无情把他手扒拉下去,「还有呢?」 虽然觉得关于她的事应该也就这几样了吧,她还是加了个限定条件:「除了和我有关的。」 这就有些为难人了。 元隐认真思考。 两三秒过去,两三分钟也过去…… 元隐说:「没有。」 司月觉得,问题有点严重。 她神情凝重起来,斟酌片刻,问:「那,之前的一千年,你每天都做什么呢?」 「杀人。」元隐不在意道:「杀变异兽。」 ……这是多么血腥单调的一千年啊。 司月都被他的话弄清醒了,睡意一扫而空。她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你喜欢,杀人?」 他毫不犹豫,「不喜欢。」 虽然是魔头,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以杀人为乐。但其实杀人杀变异兽,都不是他的兴趣。 不喜欢杀东西,也不是因为什么天性善良心存善良良心未泯……单纯是因为,他懒得。 懒得分给不相干的人眼神。 无论背后原因如何,司月得到答案,仍是松了口气。 她突然觉得,他没有兴趣爱好,也还好。没有爱好可以培养爱好嘛,总比爱好是杀人强吧。 那么问题来了,应该给大魔头培养个什么爱好? 煮饭?有点危险。乐器?有点扰民。健身?嗯……这里又没有健身房。 司月目光扫过书架。 看书吧,看书比较好。把他培养成一个知识渊博的大魔头。 懂了多了,免得被骗。 司月起身,走到书架前,停下。 元隐也跟着她走过去,跟着她一起停下。 司月抬眸,手指划过一本本书的书嵴,若有所思。 第69页 幽明星没书,元隐不可以经常看书。那么一千年后久违的一次看书,她要是给他找个深奥的书,他说不定一下子就丧失兴趣。从此不爱看书。 还是从最简单的童话故事看起吧。 司月手指划到一本印着故事大全四个字的书上,一顿,将书从书架里抽出。 她没看过这本,这本是买书时候店老闆赠送的。但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本适合小孩子看的书。应该都是些温暖可爱的内容。 翻开看,目录页过人都是诸如:我的好朋友,我的家人,小熊和小兔……这种可爱的小标题。 很好,说不定会让元隐有所感悟。 她这样想着,将书交给元隐。 元隐不明所以地垂眸扫一眼封面花花绿绿的书,继而抬眸看她。眼里疑惑显而易见。 司月:「你每天晚上没事做挺无聊的吧,看看书吧。」 「无聊?」元隐没有接《故事大全》,他莫名其妙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认为他会无聊。澄清道:「我有事做,不无聊。」 司月:「?」她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其实在她睡熟以后,他悄悄出去玩了?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元隐为她解答道:「陪你睡觉。」 ……这还不无聊吗,这算什么有事做啊。 司月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硬是把书给他:「这本书应该挺有趣的,可以翻翻打发时间,嗯……我们到沙发上一起看。」 元隐一脸的「我很忙的但你既然无理取闹我也只好包容」。三四秒,才接过她手里方方正正的《故事大全》。 两人回到沙发,一左一右挨着坐下。 「快,翻开看看喜不喜欢。」司月坐在他身边催促。 元隐不太感兴趣地低下头,翻书。翻开一页,抬眸看司月。 司月会意,凑近一些,低下头与他一起看。 这一节的故事叫《小熊与小兔》。 开头,小熊认识了小兔。 中间,小熊与小兔成为了朋友。 然后——一个大魔头出现,抓走了小熊。 再然后,小兔努力学习,升级异能,杀掉大魔头,救出差点被吃掉的小熊。 大魔头在这个故事里形象是一只狼,名叫元隐。 司月:「……」 她抬眸瞅元隐。 元隐作为当事人,看到这个故事竟然也没怎么生气。平静澄清:「我不吃熊。」 而后冷嘲:「区区一只兔子还想打败我。呵,做梦。」 司月:「乱写的乱写的,我们看下一个。」 这一节的故事叫《学会分享》。 分享,这还挺有教育意义的。司月忙不迭:「别管刚才那个,看这个看这个。」 元隐粗粗一扫。 「呵,这群垃圾还想瓜分我的血。只怕他们没命回去。」 「……」 司月简直窒息,继续往下翻。翻到《我的好朋友》,心想这下总该与元隐无关。 没成想,这是个讲小朋友被大魔头元隐诓骗,后又被自己的朋友救。最终认清,谁才是自己真正好朋友的故事。 元隐再次展开嘲讽:「呵,谁稀罕跟这个蠢货当朋友。」 司月:「……」怎么一个两个都拿元隐反面角色,欺负魔头不看书吗。 她深吸口气,把故事书从元隐手里抽出来。 「这个太无聊了。」司月拿着书起身,「我们换个别的。」 回到书架前,司月挑了本封面可可爱爱,一看就不正经的《百科》。 元隐生活在人类社会,了解一些人类社会的东西是一定的,免得吃亏。 百科全书总不会出现抹黑元隐的情况了吧。 她这样想着,将百科全书交给元隐。 元隐皱眉头。 司月:「你现在住在安宁镇,这里都是人类,你肯定要了解一些关于人类社会的知识吧?看它!」 元隐:「我对人类不感兴趣。」 她举着书默不吭声盯着他。 对视片刻。 他恍然想起司月也是人类。 司月=人类。于是,了解人类=了解司月。 元隐在心里默默做了道逻辑题,伸手,接过司月给他的书。 二人復又回到沙发。 这次没用司月催促,元隐自己翻开了书。 司月凑过去,不放心地扫一眼目录。 元隐…………001页。 元隐的血…………002页。 元隐的来歷…………003页。 她两眼一黑。 这些书怎么就跟元隐槓上了啊! 没人了解元隐,这本书八成也是乱写一通。司月把书抽回去,「算了算了,换一个。」 她就不信,教科书也写元隐吗? 然而,事实证明。 语文书,讲元隐的恶贯满盈。歷史书,讲元隐的恶贯满盈。数学书,出的题目中夹带着元隐的恶贯满盈。音乐书,歌词里每一句变着花样细数元隐的恶贯满盈。 她被气得不轻,幸好当事人元隐,因为得到喜欢的新名字,今天并没有玻璃心。除了偶尔嘲讽个一两句,他整个人还算平静。 「不看书了。」书籍对元隐太不友好,司月干脆放弃培养他看书的爱好。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云星的文娱行业并不发达,电视频道只有那么几个。她前世瞄过几眼,大多数都是甜甜的偶像剧。 第70页 让魔头看看偶像剧,学习一下正确的恋爱方式,也挺好。 没成想,电视一打开,就是一个女声:「元隐,今天我要你给他赔命!」 被称为元隐的演员,是个戴面具的黑衣男人。 他的扮相十分符合星际人民想像中的元隐。个子巨高,长发,破破烂烂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伤疤。光着脚就在地上,鞋也不穿。身边围绕着两簇火苗。 反正一点也不好看。 电视中的「元隐」站着一动不动,乖乖被女主角一把刀捅进心脏,并留有遗言:「青青,我爱你。」 司月:「……」 元隐:「……」 司月关掉电视,默默划掉让他喜欢上看电视的选项。 陪她睡就陪她睡吧,他这个爱好也挺好。 她也很习惯他在身边,他突然不在了,她可能还睡不着。 司月放下遥控器,注意到身旁元隐倏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要往外走。 司月奇怪,仰起脸,目光追着他,叫住:「干嘛?你去哪里?」 「我杀了他。」元隐面无表情:「我不爱什么青青,他败坏我的名声。」 司月:「……」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败坏吗。 而且,他怎么现在才开始生气?书上抹黑他比电视剧里狠多了吧。 第35章 司月好说歹说, 才好不容易让元隐打消杀人念头。 她干脆放弃给他培养兴趣爱好了。至少,放弃培养他读书看剧看电影的爱好。 虽然云星没对元隐赶尽杀绝,有拉拢的意思。但最终目的, 还是利用元隐。 全星际就没有什么人是对元隐友好的, 经他们创作的文艺作品,自然也不可能对元隐友善。 怪她刚才没想太多, 只考虑给元隐找事情做。让元隐看一些抹黑他形象的书,根本是进一步激化元隐与星际人民的矛盾嘛。 司月看了看坐在她身侧的元隐,觉得有些棘手。 「困了。」她握住他的手, 晃晃他的胳膊转移话题,「我们去睡觉吧好不好。」 元隐瞥她:「嗯。」 显然还气着呢。 司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个名声被毁的大魔头。想了想, 她凑过去抱抱他,拍拍他的后背, 哄小孩一样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大魔头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一副可可怜怜的郁闷样。 「他们都是瞎说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 司月:「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青青,我知道你没电视上那么丑。」 重点在最后。 司月已经习惯大家对元隐的偏见,因此看了那些东西, 感触不是很深。唯有他们刻意把元隐塑造得那么脏那么丑,实在是让她无法忍受。 元隐被她养得多干净多好看啊,秒杀全星际一切帅哥好吧? 于是她也愤愤:「真不像话, 明明你这么好看!」 元隐:「……」 「……嗯。」 一个在意电视剧里对元隐造型的丑化, 一个在意电视剧里对元隐心上人的编排。恶贯满盈杀人为乐骗人吃小熊什么的, 反倒没人关心。 两个关注点都有点歪。 司月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及时把话题往回拉。 她摸摸他的头髮:「我知道的,你不吃小熊,你不骗小孩, 你不会被谁打败,你全世界最厉害。」 元隐抬起头,看着她。 「我还知道,」她补充:「你不喜欢杀人,你脾气不那么暴躁,你很乖很好。反正,只有我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就好啦!」 元隐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别人怎么想与他何干?他只在乎她的想法。 只要她喜欢他她相信他,就足够了。 元隐微微垂头,微凉的唇碰到司月的唇,慢慢亲她。 司月睫毛动了动,轻轻扫过他的眼皮。没有把他推开,勾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 - 这一晚,司月没给元隐找到任何娱乐活动,于是他又是陪着她睡。 他像往常一样,很忙地用一整晚时间看着她,时不时纠正她的睡姿。 直到天亮。 司月像往常一样睡醒,像往常一样费力地把元隐胳膊移开。像往常一样,穿着睡衣起身到窗边看雨。 今天雨下得有点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司月在云星生活过许多年,非常习惯这样子的雷声,这样子的大雨。站在玻璃窗前,她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发了会儿呆,慢慢清醒过来。 应该在院子里种些东西。 她脑子里忽然间浮现这个念头。 种一些花,还有树。元隐喜欢草莓味的营养液,干脆辟出一块地,专门种草莓给他吃。 啊,等等,应该买些种子,把种田的任务交给他。培养他种田的兴趣。 反正他精力旺盛,又很闲。种田总是件没有危险性的事情。 司月是个行动派,这样想着,就立刻要这样去做。她转身,踢踢踏踏回到床边,晃晃躺在床上懒懒散散看着她的元隐:「起床起床,我们买东西去!」 元隐也没疑惑下雨天买什么东西,被她扯着手,也就站了起来。 匆匆吃过早餐,司月到处找伞。 家里伞还蛮多的,司月找到伞,赶走又想与她同撑伞的元隐,二人一人一把伞,锁门离开。 第71页 到菜市场上,他们买了一些水果,种子,还有变异果树苗回家。 回家路上雨小了些,他们时不时会碰见邻居。司月一边与邻居打招唿,一边把种田的理论知识教给元隐。 元隐一开始不太想弄这些东西,简单粗暴提议由他直接去挖一颗结果的树回家。司月想吃多少果子,他挖多少棵树。 直到司月承诺和他一起做事,他才勉强同意。 雨下到午后才停。 两个人一起,在庭院里挖土种地。 司月弄了一会儿就累了,搬出一张躺椅,摊在上面看元隐用异能做事,羡慕得不得了,夸赞连连。 元隐被夸得飘飘然,也忘记司月之前的承诺了,一个人承包了一片庭院,任由司月大爷似的躺在一边喝茶看戏。偶尔还使唤他帮她续个杯,用异能烧热水。 …… 种地到一半,大门被急促敲了几下。 司月晃晃悠悠的动作一顿,扭头望向大门。 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男声:「请问司小姐在家吗?」 问完,又砰砰砰敲门。特别急的样子。 司月思索片刻,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要去开门。 元隐瞥她一眼,不想她离开。用异能把门打开。 门外是一男一女。 男人一手搀扶着女人,另一只手还举着,做出敲门姿势。女人捂着肩膀,痛苦地闭着眼,白上衣染了一片深红。 伤得蛮重。 怪不得男人急成那样。 司月迟疑着,向大门走。 男人搀扶着女人站在门外,很有分寸地暂时没有进来。虽然急得满头汗,还是很有礼貌地先询问:「我妻子伤得很重,听说您是附近最厉害的治癒者,可以替我妻子治疗吗?您想要魔晶,或者星际币,我门都可以支付的。」 司月没怎么考虑:「嗯,先进来吧。」 伤成这样的人站在门口,司月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对她来说救人只是动动手的事情,也不难。而且,治好别人她还有个升级异能的好处。 男人听了司月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搀扶着妻子慢慢进门。 司月跟元隐打了个招唿,让他先忙他的。引着二人进门。 也没注意到元隐又不高兴。 …… 作为超七阶的治癒者,司月治疗这样的伤小菜一碟。 毕竟女人的伤,还没元隐平时伤得一半重。 她面色淡然,指挥着男人搀扶女人在椅子上面坐下。也没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仪式啊准备啊,站在女人身旁,马上开始给她治伤。 男人在一旁,千恩万谢,不停说些庆幸与感谢的话。 司月无视,专心给女人治疗,想快点弄完陪元隐去,免得元隐又不高兴。 治着治着,门口吱呀一声。 元隐跟进来了。 尽管知道来人是元隐,司月仍抬眸扫了一眼门口。 元隐倚着门框,抱着双臂站在门口。挺不爽的看着这边。 似乎在质问她,说好了一起种地,怎么她中途逃跑。 司月一心二用,抽空安抚他:「你先去忙,我很快找你去。」 元隐一动不动。 没有她盯着,他不想做事。 司月见状,也没再催促他了。倒是男人这会儿看了元隐一眼,又透过玻璃窗看窗外。一脸的无法理解。 像是奇怪这么厉害的异能者,干嘛有异能者基地不去,非要在家里种田。 …… 半个小时,女人的伤完全痊癒,苍白的脸也有了血色。 若不是衣服上还有大片血迹,压根看不出她刚受过伤。 两人付过不菲的星际币,对司月感谢连连。司月送他们到门口,感觉异能就快要升到八阶 。 等到二人走远,她迫不及待想向元隐分享喜悦。 回身,元隐果然又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勐地扑过去把他抱住,眼眸弯弯,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呵。」元隐敷衍地回抱:「跟别人在一起就这么开心。」 他像个被冷落的深闺怨妇:「骗子,都不陪我。」 不管司月是和异性在一起,同性在一起,甚至是多看了变异猫一眼,都让他老大不高兴。 他想要司月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想要她和他一样,不去看任何人。 但显然,这不太可能。 司月从他怀抱里退出来:「不,和你在一起我才最开心。」 「但是,」她严肃道:「每个人都要工作呀,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买衣服,买零食,买家具。也不能买你喜欢的草莓味营养液。更不能养你。」 最主要是不能升级异能。 她还挺想把异能升到十阶,体会一下做大佬的感觉。 十阶以后,元隐万一哪天受伤,她治疗起来也更容易。百利无一害。 元隐的关注点却在她最后两个字上:养你。 这个他懂。 在幽明星,除了少数几种变异兽,大部分变异兽幼崽刚出生时,都是由变异兽妈妈抚养。 兇残的变异兽们一旦成为妈妈,为了保护幼崽,都会变得更加兇残。 但更加兇残是针对外人,元隐极其无聊时观察过,变异兽妈妈们对幼崽十分温柔,极尽呵护。变异兽幼崽吃东西,都是由变异兽妈妈亲手猎回家亲口餵的。 第72页 想到司月是以变异兽妈妈抚养幼崽的心态来对待他,他心里舒服了些。 他喜欢被司月养,喜欢被司月呵护。 但,他马上又想起,他已经不是幼崽,按昨天书上的说法,他已经一千多岁。 反倒是司月,年纪还很小很小。应该由他来抚养她,她来做被呵护的幼崽才对。 哪有小傢伙养大傢伙的。 元隐下了一个决定。 「你不需要再做这些。」元隐一本正经道:「我去工作,我养你。」 司月:「???」 元隐撂下这一句,也没多余解释,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司月缓了三秒,立即追上去扯住他的衣服,「你干嘛去?」 元隐被扯住衣角,回眸。语气稀松平常,以买了颗大白菜的口吻答道:「他们都想要我的血,我去卖了赚钱养你。」 司月:「!」 「不是,」司月一言难尽道:「我们家还没穷到那个地步,其实我们还挺有钱的。」 而且,这位魔头不是誓死不分一滴血给外人吗!为了钱去卖血算怎么回事?他的誓死不屈人设,怎么就崩在这了! - 司月不晓得元隐是怎么了,在她说出要养他之后,他非要出去工作,非要养她。 甚至还说出了,少一点血也无所谓这种话。 这…… 要不是他一直在她眼皮底下,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 太诡异了,这人也太诡异了。总不会是听了她的话后,他耻于被女朋友养吧?他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自尊心的人啊,他脸皮一直挺厚的啊。 否则就不会天天粘着她,比猫还爱撒娇了。 最后,司月没有说动铁了心要工作养她的魔头。 再三嘱咐他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卖血,更不要暴露身份后,司月像个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老母亲,非常不放心地把元隐送到了家门口。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回去,心不在焉喝掉凉了的茶,心不在焉种了会儿还没种完的地。 始终放心不下元隐。 元隐第一次找工作,万一被骗了呢? 元隐没什么社会经验,对人类社会不了解,总是轻易信人。被骗的可能性很高啊。 或者不听她的话,擅自暴露身份,那就更糟糕了。 会被追杀。 司月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 然后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半。 这都离开三个小时了!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天气也不好,有可能下雨的! 不行,她必须去看看他。 司月果断返回房间,随意换件衣服。锁好门出发去找元隐。 …… 想找元隐,很简单。 经过昨天一上午的介绍,镇上没几个人不认识她男朋友了。她边走边打听,按照镇上居民的指示,最后找到异能者集会。 异能者集会是一个小型民间机构,坐落在安宁镇外。这里,专门收购魔晶与贩卖魔晶。 用魔晶升级异能,其实是个十分缓慢的过程,全星际一半以上异能者,一辈子也无法提升异能。 于是,有些人干脆就不抱希望。得到魔晶后,拿来卖给异能者集会,赚钱养家。 司月没想到,元隐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他到这里,让她有点放心。异能者聚会是个正规机构,不太可能骗他。 尽管这样想,她在门口略站了站,还是走了进去。 大厅里人稀稀拉拉,一半以上是脏兮兮身上带血的,手上拿魔晶的人很少。但凡谁拿着魔晶,哪怕是很小一颗,都小心翼翼。 顺着这些人的目光,司月看到了元隐。 元隐黑衣黑裤,离开时什么样,现在仍什么样。干干净净。他手上拎着个半透明的塑胶袋,塑胶袋里堆着十几个魔晶。相当触目,不要钱一样。 司月走近。 走近,她才发现他好像在跟人「谈生意。」 站在他对面的有三个人,每一个都西装革履,看上去地位不低。其中一个西装男对元隐说了什么,元隐很无所谓地将塑胶袋随随便便就交给了那个人。 他单独带领元隐到一张桌子前。 两人停在桌子前,西装男一号小心翼翼把魔晶一个个地,从塑胶袋里掏出来,依次摆在桌面。看样子像是要评估价格。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人群越聚越多,围成了一个圈。 司月站在圈外,透过缝隙往里看,依稀能听见对话。 她仔细一琢磨,又不想进去立刻找元隐了。她想看看没有她在,元隐是什么样子。 魔晶全部摆在了桌面上。 西装男一号指着品质最佳的蓝色魔晶,斟酌着道:「这是里面最高阶的魔晶,供七阶异能者使用。所以我们价格可以出到……」 「七阶。」元隐若有所思打量一番被估价的魔晶,突然道:「这个不卖。」 「……?」西装男一号一噎,脱口而出:「为什么?」 元隐收回七阶魔晶,面色淡淡:「家里有七阶异能者。」 司月一愣。 原来他能看出她已经升到七阶。 那他怎么都不觉得奇怪呢? 他还挺深藏不露。 司月走了下神的功夫,里面谈到了下一颗。 第73页 西装男一号指着稍小一号的绿色魔晶:「这是只对治癒者有用的魔晶,限制太大,所以我们……」 「也不卖。」元隐脸色平静,「家里有治癒者。」 「……」行吧。 西装男一号又指向下一块黑色的,「这……」 「不卖。」元隐掀了掀眼皮,云淡风轻又收回这颗。 西装男满头问号:「这又是为什么?这颗不是七阶,也不是对治癒者特别有用的。」 元隐瞥他一眼,有点嫌他问得太多。但还是回答:「女朋友喜欢黑色,拿回去给她玩。」 司月买猫是黑色的,给他买衣服也黑色居多。于是「喜欢」黑色。 西装男:「……」拿魔晶玩,行吧。 接下来—— 「这个给女朋友。」 「这个给女朋友。」 「这个给女朋友。」 「这个也给女朋友。」 …… 人群里响起幽幽一声,「听见了吗,大佬滤镜碎裂的声音。」 司月:「……」 最后,桌面只剩几个小的魔晶。 魔晶得来不易,其实几颗小的,也算大生意了。但眼看着那么多好的魔晶要被眼前这位带回家给女朋友玩,西装男一号的心简直在哗啦啦淌血。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他不死心地跟元隐商量,「这位先生,其实你女朋友也不一定非要玩魔晶吧?你多换点钱,给你女朋友买个首饰口红什么的,说不定你女朋友更喜欢呢?」 元隐默了下,似乎接受了他的意见。 他指着桌子上的魔晶:「这几块多少钱?」 西装男报了个数字。 元隐:「首饰口红多少钱?」 为了业绩,西装男稍稍一顿,报了个与上面一模一样的数字。 不是虚报,只是说了个首饰界里最昂贵的首饰。 「噢。」元隐:「结帐。」 西装男一号:「?」 西装男一号还想劝。 元隐不耐烦:「快点,我女朋友在那边等着我呢。」 西装男一号愣了下,立刻向人群望,想看看这位神奇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人群也骚动起来,没人不想看看这位女朋友长什么样。 元隐站在原地,不紧不慢,笔直朝司月望来。 司月唿吸一室,顿时捂脸,恨不得钻进地洞里面。 第36章 元隐的目光指向太过明显, 一下子,所有人都向司月望来。 司月承受着各色目光,简直头痛。怎么元隐只是卖个东西做个生意, 也能高调成这样子?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反派加成吗?干什么都别想低调? 她认认真真, 思索了一番装作不认识元隐的可能性。 不行。 元隐可不是什么懂得收敛的人,他肯定流露出遭到始乱终弃的表情, 当场委屈。 她还是不要伤害大魔头脆弱的玻璃心了。 他要是生气了,最后还不是由她来哄。 司月微微一笑,硬着头皮往进走。 人群自发让出条路。 异能者集会的大厅宽敞, 雪亮。地板一尘不染。 司月踩着地板走到元隐身边,站住。元隐像这么大的区域放不下他似的, 马上朝司月方向靠近。 他手臂挨着她的肩膀,手寻找她的手。指尖相触后, 慢慢将手指插进她指缝间,很自然地松松勾住。 然后把一口袋的魔晶,全部都交给她。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都在她与魔晶之间游移。 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司月迟疑一瞬, 压力很大地抬起手接过魔晶。 西装男一号视线始终跟着魔晶,眼睁睁看着它们落进司月手里,心里又升起一丝渺茫希望:「你们用不用再考虑考虑?里面有几颗应该是你们不需要的, 不如?」 万一女朋友「正常」点呢。 「谢谢, 不考虑了。」司月指着桌子上几颗小的, 「我们只卖这些 。」 虽然元隐今天的操作过于离谱。但变异兽是他杀的,魔晶是他花费几小时时间一点点弄来的。他不想卖掉的东西,那么就不要卖掉。 至此,西装男一号也没办法了, 面带失望。 「好吧,你们稍等。」他拿出通讯环,对那边低声讲了几句。 很快,来了个拿着专业工具的人。他对小的几颗魔晶仔细鑑定半天,结帐。 - 离开变异者集会时,天漆黑。 夜空中缀着稀稀落落几颗星星,月亮被云彩遮住,隐隐约约。司月与元隐走在夜空下,拎着一袋魔晶慢慢返回安宁镇,路上,时不时说两句话。 司月:「下午累吗?有没有受伤?」 她以为元隐会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嘲讽着说,清理垃圾有什么累。 但没有。他不太开心地说:「不累,只是麻烦。」 还有让大魔头感到麻烦的事? 司月顿感好奇:「什么麻烦。」 元隐一本正经,解释道:「为了魔晶,只能慢慢烧变异兽,耽误时间。否则早就可以回家。」 「……」行吧。 大魔头的麻烦也这么不同寻常。 司月又想起件事:「那你是怎么突然想去工作的?」 关于这件事,她到现在还是疑惑。快速几步到他身前,面对面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你不喜欢我养你吗?」 第74页 很奇怪,她不想听到肯定答案。 她喜欢元隐依赖她,这让她有安全感。 元隐也停下来。 闻言,他眼神变得莫名。像是疑惑她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他低眸,指尖拨了下她被风吹乱的头髮,手笨,把她鬓髮弄得翘起一撮。 司月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不自觉抬起手也碰了下。那撮翘起的头髮被她碰到,才重归平整。 元隐收回手,桃花眼仍注视着她。他一本正经,很成熟地解释道:「但你还小,应该我来养你。」 司月眨巴几下眼睛,双唇微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 她模样有点呆「……啊?」 她小吗? 司月恍恍惚惚强调:「我二十一岁,早就成年了。」 「我一千二百岁。」元隐随便报了一个数字:「成年比你更早。」 「我比你大。」他难得严肃:「你这个年纪,需要被大人照顾。」 他好像忘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正在被人追杀。 司月「……」 元隐:「养家是大人的事,你不需要辛苦,你只要玩玩魔晶,等大人回家就行。」 司月:「……啊。」 其实,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地球时,她父母很早就离了婚各自组建家庭,一个给她生了弟弟,一个给她生了妹妹。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爸爸家住一阵子,妈妈家住一阵子,到哪都是外人,到哪都是「大人。」没人照顾她,没人想养她,更没人捨不得卖掉「好的东西,」特地留下来给她。 她早早自立,高中开始兼职,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学费完全由自己赚。毕业没多久,就穿到星际了。 穿到星际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奶奶时而清醒时而煳涂,勉勉强强把她拉扯到七八岁,撒手离世。 那时候她虽然有系统但系统并不给她半点帮助。假如不是因为她觉醒了治癒系异能,偶尔有人找她看病,她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她从不指望,有谁愿意管她。 …… 一阵风吹过。 元隐很敬业地准备给幼崽投食:「想吃什么?」 司月向前一步抱住元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很冷,想回家。」 好像没感觉到他身上更冷似的。 元隐若有若无嗯一声,单手把她护在怀里,抱起来向家的方向飞去。 风声很大。 风声掠过耳边,风扬起司月的头髮。 司月紧紧抱住元隐,察觉他在给她遮风,第一次感觉心脏被热意填满。 原来,也会有人对她好。 原来,她也能有依靠。 「元隐。」司月闷闷道:「谢谢你。」 元隐能感觉到司月情绪低落。 但他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又是为了什么忽然说谢。 他表情凝重,思索片刻。学着司月安慰他的样子,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 - 晚饭是用元隐薪水买的。 草莓,草莓味牛奶,草莓味派,草莓味蛋糕,草莓味饼干……摆了满满的一张桌子。 元隐喜欢草莓味的营养液,司月以为,他也会喜欢这些。 但是元隐根本没怎么注意这些东西。他全程凝重着脸观察司月,神情费解。 不明白她怎么一会儿心情好,一会儿心情不好,一会儿心情又好起来。 她很难猜。 难猜的司月正在乐此不疲向他投食。 「这个。」她吃了一口蛋糕,似乎是觉得好吃,插起一块餵给他吃。 他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吃着东西呢还盯着司月看个不停,研究她的心情。 因为吃东西才这么开心? 以前也没像现在这么开心。 或者是因为被他「养」,她才开心? 元隐恍然想起,接受变异兽妈妈投食的变异兽幼崽,似乎的确都是像她这样开心。 他醒悟,思量片刻,转身离开餐桌。 司月立刻注意到,吃蛋糕的动作一顿,抬眸 ,目光追着他。 他没走多远 ,到玄关处拿回被随意搁在柜子上的魔晶,拎着返回餐桌。 司月还没有饱,看到他回来了,也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元隐走进,把魔晶往餐桌一搁。 「他们说这个能提升异能?」他挑出最大那颗给她,耷拉着眼皮,「升吧。」 司月又是一顿,缓缓低眸看那颗魔晶。 其实,她从来没有用过魔晶。 一是因为,她是治癒者,不藉助武器的情况下,没有杀变异兽的能力。很少有机会得到魔晶。 二是因为,前世少数几次得到魔晶后,都因为要做任务,在系统提醒下,她不得不把魔晶拱手让给霁月。 司月放下蛋糕,扯张餐巾纸擦擦嘴巴,好奇地观察魔晶。 元隐又挑出几魔晶给她,「那个人类说,这些是给治癒者用的。你一起用了吧。」 语气随意。 但司月不太确定使用魔晶都有什么注意事项,想说查查资料再用。 「不过,」元隐无意中打断了她没出口的话,又皱眉:「这么麻烦,有我的血好用?」 「……」 第75页 元隐若有所思:「如果好用,那些人类也不会追着我要血了。」 他顿时产生一种,别人都想用好的,我家异能者怎么可以用低层次东西的不满感。 再说下去,怕是立刻要当场放血。 「不不不。」司月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不要放血,我就想用魔晶。你要是伤到自己,我会生气,会不理你。而且不会用你的血。」 她看着跃跃欲试要割自己的元隐,连威胁带警告:「以及,我从此不会再亲你抱你。」 元隐闻言,一僵。目光落在司月脸上,定睛分辨她的表情。见她不像在说假话,怏怏不乐放弃餵血计划。 司月拿起魔晶,回想了一下以往看到的使用方法,将魔晶放入掌心,闭眼,静静感应。 花费两个小时,司月吸收全部魔晶。 跟救人后提升异能的感觉很不一样,这种能量是很微弱很缓慢的。在她身体里,有一种不融洽的怪异感。让她有点难受。 最关键的是,吸收这么多的魔晶,还没她下午治了个人提升得异能多。 元隐打量她几眼,不满:「还是七阶,魔晶果然没用。」 司月:「……」这话说出去怕是要气死人。 「还好啦。」司月不想他放血,也不想他觉得自己忙了一天都是白忙,「应该会慢慢涨的。」 随着司月这话落下,那种难受又增加了。她视线都有些不清晰,抬起手揉揉眼睛。 元隐怀疑地看了看她。 他其实不太明白魔晶,主要是,他用不着提升异能。他平时杀变异兽,都是直接放火不留下魔晶的。今天之前,压根没怎么见过魔晶。 但既然司月这样说,他也就相信了。 司月难受,又困。 剩下的东西也不想吃了,她去拉元隐的手:「想睡。」 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昨天自己还要给元隐找事做,不要他浪费时间陪她睡觉的事情了。 元隐:「嗯。」 起身陪她去卧室睡觉。 - 天亮,窗外雨下了整个上午,司月一直没醒。 她看上去十分正常,脸色正常,体温正常,唿吸平稳。元隐没有察觉到她不对劲,他只是有些奇怪,奇怪司月今天怎么没有准时醒来。 抱着她许久许久,到她平时吃早餐的时间,元隐起身。 他昨天已经决定照顾她,到了她吃饭时间,他自然就要去准备食物,等她睡醒后再投餵她。 这对他而言不难,在幽明星的时候,他有过投餵她的经验。他知道她吃什么,也知道她吃的东西该怎么做。现在只要和以前一样,出去打猎就可以了。 元隐最后看了司月一眼,离开庭院。 …… 不到两小时,元隐拎着兔子回来。 扔下浑身僵硬的兔子,元隐第一时间去卧室里看司月。 他离开时她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元隐蹙眉,想碰醒她。手指快碰到她时,勐地停住。 如果她醒着,一定会严厉谴责他怎么碰完兔子手也不洗,立刻就来碰她。 元隐都能联想到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一定是故作兇恶,气鼓鼓。 不知怎么,他稍稍安心了些。 又站在她身旁仔仔细细看她很久,反覆确定她与睡觉时没有差别。 元隐想,她可能太累。 昨天下午她应该找了他很久。 他知道,她一向不认识路,一条路可能反覆走好几次才找到正确方向。 她体力也不怎么好,通常走一段就会累,就会想要他抱。昨天简直超过极限。 所以,很可能是因为找他找得太累,她才需要休息需要补觉。 找到原因,元隐略略安心。 他看了看时间,转身出去给司月烤兔子吃。 …… 兔子烤好,司月没醒。 兔子凉掉,司月没醒。 天黑了。 司月仍然没醒。 元隐站在床边,从天亮到天黑,许久没动一下。 第一次,他内心深处产生了茫然,恐慌感。 第37章 雨下了整夜, 风拍打着窗棂。 元隐像往常一样,到了时间,就上床陪着司月睡觉。他抱着她, 姿势也如往常一样。 不一样的是, 之前他会稍微闭眼休息,今天他一整夜没有合眼, 一眨不眨盯着司月,像是怕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但,事实上, 司月整夜都没有反应。动也不动一下,唿吸频率都没什么变化。 异能也没有升。 就是普普通通, 在睡觉。 但谁会睡这么久? 元隐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事情。 睡着的人, 也不会无论如何叫不醒。 之前,他拽拽司月头髮就能把她吵醒,事后还挨了她一把章,被她打了手背。 现在,不管他是拽她头髮, 碰她睫毛,用力抱她,或者是不经过她的允许擅自亲她。 她都不会醒了。 …… 漫长的一夜过去。 天亮起来。 今天没有下雨, 幸好也没出太阳, 天阴阴的。 从早晨, 到中午,再到傍晚,天色一直没有太大变化。 床上的司月也没变化。 眼看着天又要黑,司月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第76页 她躺在床上, 安安静静垂着睫毛,唿吸清浅。 元隐不敢离开卧室了,也不敢离司月太远。 他在处理昨夜没人吃的兔肉时,突然间动作停了很久。不知怎么,他想到,司月会不会是死了。 她会就此睡下去,再也不醒来吗? 再也不能抱他,再也不能跟他说话? 如果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由奢入俭难。元隐无法想像,没有司月的日子他该如何度过。也根本忘了,曾经乏味的一千年,他是怎么度过来的。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漫长的生命,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毫无悬念,他一定会去找她,死也和她死在一起。 但好在,元隐整整一千年都在经歷生生死死,他有丰富的杀人与被追杀经验。他最知道失去生命迹象的人是什么样子,知道他们是没有唿吸,没有心跳的。 而司月有唿吸,心脏也在跳动。 她没有死。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安心,但持续不了多久,他又不安,烦躁。于是只能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听着她的唿吸和心跳。确定她没死,确定她没有事情,他才能感到平静。 第三天。 变异猫叼着袋空掉的猫粮,在卧室外喵喵叫,要猫粮吃。 这几天家里出事没人餵它,好在它聪明,自己也能餵自己。但自己餵自己的前提是有东西可餵。超额度饱餐两日后,今天袋子里没猫粮了。 它只好来求助对它很不友好的元隐,发出一声一声猫叫。 房间寂静,猫叫声明显,但元隐半天没听见声音。 好半天,他隐约听见了。却没动。 他没有什么讨厌猫讨厌到饿死猫的想法,以前司月没时间时,他也餵过猫的。 可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情管它,他一动不想动,他只想看着司月,不想餵猫。 变异猫执着地不停喵喵叫。 放在司月没出现前,元隐就该烦了。 虽然他自己不是个安静的人,但是他讨厌杂音,讨厌吵闹。要不也不会专门空出一天,杀光吵闹的变异兽。 这要不是司月的猫,他一把火就烧过去了。堂堂变异兽,怎么不自己觅食?还比不上弱小的人类吗。 人……类? 元隐勐地起身。 司月三天没吃饭了。 人类很脆弱,不吃饭会饿会死。 元隐垂眸看司月的脸。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他发现她脸色比之前苍白很多。 元隐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 凉的。 情况不妙。 他立即转身,大步朝卧室门走。拎气门外的猫放在司月床下,冷声吩咐:「守着她。」 然后一阵风似的转身出门。 - 外面下着雨,很大。 元隐没撑伞就走进雨里,没走几步,浑身湿透。 他脚步一顿,迟疑了下。 如果司月醒着,一定会怪他不撑伞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确实总是担心他被淋病。 元隐回眸瞥了眼伞架,抬手,随便弄了把小伞到他手里。撑开,大步走出去。 街道湿漉漉,人不多。 每个人经过元隐身侧都会多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他已经以司月男朋友的身份在镇里镇外都出了名。 要不是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动作又快,一定会花费不少时间在回应他们的问好上。 找了一阵,元隐找到一家医馆。 但凡是人,肯定是会生病会受伤的。很多觉醒治癒系异能,但等阶不够高的治癒者,就会到医馆里给人看病赚钱。 不过他们能力有限,肯定是比不司月的。否则前几天那对夫妻也不会专程找上司月治伤。 …… 到医馆外,元隐毫不犹豫,哗地一下,推开医馆的门。 室外光线阴暗,室内被光照得雪亮,风掺着雨点往进灌。 室内几个人听见声音,一下子全向元隐望去。 元隐脸色被光照得很白,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一副难相处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茬。使人联想起打劫的,索命的。 幸好,他们中一半以上人认识他。否则就该报警了。 他目光从几个异能者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在等阶最高的治癒者脸上定格。 这里面最强的治癒者才二阶,是个十八九岁的男生。男生胸前挂着的牌子写着「叶野」二字。 元隐笔直走过去,不由分说拎起叶野后领。倒还记得司月教给他的社交礼仪,打招唿:「跟我走一趟。」 也没等人家点头同意,马上拎着他向外走去。 徒留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 元隐用最快速度,拎着他找来的治癒者回家。 很快到家门口,元隐放下人,收起伞看着禁闭的大门,心里一动。心想司月现在会不会已经醒了。 雨珠顺着他的湿发往下掉。他推开大门。 庭院寂静无声。 叶野是土生土长安宁镇人,当然能够认出这是司月的家。停在这里,他提了一路的心倏然落地。 元隐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想看看司月现在是什么状况。丢下句:「进来。」率先走进去。 叶野稍一迟疑,跟了进去。 卧室内,变异猫尽职尽责守在床下,见元隐回来,又开始喵喵叫。 第77页 元隐暂且无视猫叫,目光笔直投向床上的司月。 她没有醒。 他快速走近,在她床边停下。 还有唿吸。 情况不算最坏。 身后响起脚步声。 叶野战战兢兢,「请问……」 元隐背对着他,「司月病了。」 他描述症状:「她睡了三天。」 重点是:「她三天没有吃饭。」 叶野这才明白元隐的意图了,小心翼翼走进来。 元隐学着前几天找司月给妻子治伤那人的语气,「治好她,多少钱和魔晶都可以给你。」 「不不不,我用不了多少钱。」叶野赶紧拒绝:「司月姐以前很照顾我,免费帮我治过好几次伤,我现在帮也她是应……」 「该」字还没说出来,元隐视线缓缓移到叶野的脸上。 「很照顾你?」他总算正眼看了他一回。 叶野:「……啊。」 叶野茫然:他说错话了? 元隐眯起眼打量他,神情莫测。 司月也像照顾他一样,照顾过这个人? 也曾经突然降临在他身边,给他治伤,安慰他,关心他,担心他? 而且,时间更早。 元隐心里陡然冒出一股戾气。 不能接受。 不能再想。 目前,让司月醒来是最重要的事情。 元隐收回目光,语气凉飕飕:「给她治疗。」 说完,他动作挺粗鲁地拎起猫的后领,转身离开房间。 …… 卧室外,元隐望着某个角落出神。 变异猫在他手里安静耷拉了会儿,喵喵叫,提醒他给它找猫粮吃。 他低眸扫了它一眼,撒手,神情郁郁长出了一口气。 看在它还算听话的份上,看在它是司月猫的份上。 元隐到柜子前,拿出一袋猫粮。 也没心情撕,他把整袋放在猫的碗旁:「自己看着吃。」 虽然沾了个猫字,但变异兽就是变异兽,不至于不晓得怎么进食。 元隐起身,看了眼时间。 三分钟了。 差不多治好了吧。 司月应该醒了。 元隐拉开柜子。 柜子里装的是他昨天赚到的钱,以及司月给他零花钱。还有零零星星两个用不着的魔晶。 他拿出装着钱的口袋,拎着阔步走进卧室。 卧室门没关,他是径直走进去的。进去后下意识看向司月的床。 她仍然闭着眼睛,没醒。 元隐心勐然一沉。 为什么没醒? 醒不来了? 他看向叶野。 以病人家属不想接受现实又不得不接受的口吻,元隐静片刻,开口:「她……」 他顿了顿:「她为什么没有醒?」 叶野:「司月姐昨天是不是吸收过魔晶?」 元隐一愣:「是。」 「是不是吸收了很多魔晶。」 元隐:「是。」 他脸色变得难看,原来,是他害了她? 叶野却松口气。 「没错,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叶野解释:「因为吸收魔晶太多,司月姐身体接受不了。还有就是,那些魔晶里应该有相斥的。」 元隐:「她还会醒吗?」 「会,这个肯定会的。」 元隐一直紧绷的身体倏然一松,追问:「什么时候能醒。」 「这……」叶野抓了抓脸,「我也没用过魔晶,不太清楚。大概,三天,四天,一周,或者,半个月?」 他的话让元隐脸色又凝重起来。 明明已经得到过答案,元隐还不死心地又确定了遍:「今天不能?」 「呃……也许。」 元隐:「吃饭怎么办?」 「这个嘛,魔晶的能量充沛,比吃饭更能补充能量。」 元隐闻言,皱起眉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叶野:「……」 魔晶真能抵饭,虽然很奢侈并没有人真拿魔晶抵饭但是,吸收魔晶后很久不会饿,这是常识啊。 听说司月男朋友异能深不可测,怎么会不懂这个。 然而,元隐垂眸看着司月苍白的脸,坚持道:「她看起来很不好,你给她检查。」 「……」她好得很啊! 叶野无语凝噎了下,心想来都来了查就查吧。上前一步,给司月检查。 半个小时。 检查结束,叶野极其激动,都忘了元隐的可怕了。自顾自惊嘆:「司月姐的异能居然涨了这么多?说起来以前就是她最厉害,没少照顾我们……」 「说结果。」元隐冷漠打断。 「哦,哦。」叶野:「司月姐很健康。」 元隐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刻,车轱辘问,「她明天能醒吗?」 叶野:「这,不一定。」 元隐:「后天?」 「……有可能?」 元隐不问了。 风从门口吹进来,司月睫毛轻轻颤了颤。 雨天的风凉凉的,冷。 司月怕冷,前几天晚上还因为怕冷,在外面就让他抱。 门不能开太久,否则她受不了。 元隐想关门送客了。 他转身,抬手把钱丢给叶野,「你可以走了。」 - 经过一番推辞拉扯,叶野收了笔不菲的医疗费,走了。 第78页 元隐关上门,关上窗。站在司月床边,好一会。 「你对谁都好?」 他抑郁控诉:「对你队友也好,对这个人类也好。」 「……」 「不行。」他说:「你只能对我好。」 「……」没人回应他,只有窗外雨下个不停。 又是好一会儿。 元隐:「给你一天时间,赶快醒来。」 「或者两天。」 「最多三天。」 「三天还不醒。」他威胁她:「你的宝贝猫没有人帮你喂,等着饿死。」 依然没有回应,司月什么也听不见。睡得安安静静。 元隐沉沉吐出口气。 半小时后。 他转身,开门,出卧室,关门,径直走向变异猫的猫窝。 去替她看看,她的宝贝变异猫有没有吃上饭。 第38章 接下来的日子, 元隐不知「请」来过多少治癒者。 安宁镇内的,安宁镇外的。到后来,范围越来越广, 还找来了云城的。 现在整个安宁镇都知道司月的事了。 元隐如此兴师动众, 镇子里的人想不知道司月出事都难。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司月是不是生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或是感染了变异病毒。很有邻居爱地,纷纷紧张兮兮冒着雨赶来探望。 然而,看起来十分糟糕的人是元隐。比起床上的司月, 他脸色更差,更接近生病那个。给人感觉, 像失去主人没人要的丧家犬。 他们还认真担忧了番这对苦命情侣。 元隐都这样了,司月肯定病得不轻。 起码得是要命的那种。 然后, 小心翼翼一问。 原来司月没病。只是因为吸收大多魔晶,吸收困难导致的休眠…… 得到这种答案的所有人都无语凝噎。 就这,也值得天天请治癒者? 就这,也至于元隐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见过小题大做的,没见过这么小题大做的。 但元隐并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司月一直不醒, 对他的影响还真不亚于天塌下来。 他其实是个没什么时间观念的人。他只感觉没有司月的日子很慢很慢,不清楚具体她睡了多久。 一復一日的重复,让他不知怎么, 记起了一千年前他被关在实验室那段日子。 这些天带给他的心理折磨, 丝毫不亚于当年。 …… 后来, 元隐找到一个八阶治癒者。 这位治癒者曾经在云星异能者总基地工作的,退休有二十多年。退休后也总被请回总基地,去解决些疑难杂症。 他两鬓斑白,看起来八十多岁, 是个老先生。 元隐找到他的时候,一脸阴森,表情怪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寻仇,吓得人家想要报警。 元隐二话不说,先丢了一把魔晶。然后提出,请他去治疗他女朋友。 这位老先生平时不太给人看病的,对魔晶也没什么渴求。本想拒绝。 他是因为看到元隐这幅狼狈悽惨样,以为元隐女朋友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一时心软,才点头答应。 结果「……」 好在老先生是个脾气好的老先生。耐着性子,把之前所有治癒者给司月下的判断重复了遍。 元隐听这些话已经听了n次,听完,麻木地第n次问,「她怎么能尽快醒。」 「怎么也不能。」老先生:「年轻人,你放心,你女朋友一点事都没有。等吧。」 元隐已经习惯这番说辞,不说话了,安静看着司月。 他这副失落的样子,让老先生怪不忍心。 不是谁都能只看一眼,就看出谁是异能者谁不是异能者,还能准备判定出眼前异能者的等级。这项bug技能也就元隐拥有。 老先生以为元隐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买了点魔晶,一下子全塞给给女朋友用,什么都不懂。 他也就安慰了句:「魔晶就这样的,麻烦,用起来又慢又有风险。你女朋友不是特例。就因为这,人家才都想要那个魔头的血嘛。」 「不过, 」怕元隐再一时冲动想不开,去找那个魔头送命。他好心又提醒了句:「谁也没用过那个魔头的血,都是传得才神乎其神,还有说那个魔头的血能治百病,我看就是胡说八道。说不定有毒呢。」 元隐心里一动。 老先生:「慢慢来,别急 」 元隐看着床上迟迟不醒来的司月,若有所思。 老先生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心想收了人家那么多魔晶,就这么走了似乎不怎么好。安慰半天,又交待了几句司月醒后的注意事项。 元隐瞬间回神,认真听他交代。 多吃饭,多休息,多晒太阳……这些万能叮嘱,元隐一个字一个字,一字不落记了下来。 - 送走人,元隐去抓客厅里的变异猫。 他把它放在桌子上,盯了它老半天。 变异猫被他盯得浑身毛都炸起来,想跑又不敢跑。 许久。 元隐抬起一只手臂,垂眸,单手解开袖口处的扣子,将袖口推上一点,露出手臂内侧皮肤。 他盯着隐约的青色血管看了几秒,復又抬起头,看向司月。 她不止一次说,不许他伤害自己。但对他而言,这实际上不算伤害。 她醒不来,才是对他最痛苦的折磨。 第79页 她应该也不会想看他每天这么难过。 元隐说服了自己,抬眸又看了眼变异猫。 算了,这是司月的宝贝。他得给她留着。 元隐出门,去抓了只兔子回来。 - 接连几天,元隐都没有再出去找治癒者。 这让镇子里的人都还挺不放心的,闲下来,不少人到司月家去看望。不是看望司月,而是看望元隐。 谁都知道司月没事,司月男朋友才比较让人担心。之前就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时间久了,该不会想不开吧。 抱着这样的担忧,来敲门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元隐没有招待人的耐心,他把开门的任务分配给了变异猫。 经过这些天,他对人类印象不再那么差了,可还是不喜欢。他也根本不懂社交。有客人来他照旧把注意力放在司月身上,态度离热情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还没变异猫情商高。 好在,镇民们也不在意,大佬有点大佬气质才是正常的。 而且元隐最近又除了一波变异兽,又能让他们镇子安宁好一阵子,他们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有人心想元隐这样肯定没有心情吃饭,特地带了饭菜送来。有人注意到元隐脸色更糟糕了,还请了治癒者来看看他。 元隐没接受治疗,他不喜欢离人太近。饭菜倒是接受了,自己不吃,全堆在冰箱里给司月留着。留着她醒来吃。 他还记得上个治癒者的叮嘱,司月醒来后要多吃东西。 变异猫送走一批又一批人,不知不觉,天黑了。 整整一天,元隐都没怎么动过。他坐在司月床边,维持一个坐姿许久。 变异猫尽职尽责出去锁门。 猫锁门,还是挺不容易的,发出声音很大。 元隐听见声音,缓缓扭头看向窗外。 看了一会,他想起什么。收回视线替司月整理了一下整齐的被子,起身出门。 外面的小仓库里,关着被抓来的兔子。 元隐走到小仓库的门前,打开小仓库的门。变异猫立刻也跟着跑进去 这傢伙很喜欢欺负兔子。 元隐没理变异猫,冷淡垂着眼皮。单拎起兔子耳朵,大步回卧室。 回到卧室,元隐瞥了眼司月。 没事,也没醒。 他习惯了。收回目光,把兔子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司月观察兔子。 这是兔子喝下他血液的第三天。 他把它抓来时,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病歪歪的。现在,它生龙活虎,挣扎时力气也变大了。 这样看来,他的血应该是没有毒。 其实,他是不应该做实验的。那个老人类没见过别人用他的血,他还能没见过吗。一千年前他就是个供血机器。 但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这么多年下来,人类为了得到他的血液,用的手段不止百种。他都数不清自己被下过多少次毒。 他不怕毒,司月不行。他必须得确定。 现在确定他的血没有毒了,可以餵司月了。 元隐垂眸,表情平静地解扣子,弄袖口,露出被划了道伤口的手腕。 伤口长且深,好不容易才不流血。又被他划得更深了些,渗出血珠。 与此同时,轻轻一声,变异猫跳到了桌子上。 被他的血液吸引,它低下头,去舔他的手腕。 元隐不耐蹙眉,正要把它推开,又想到什么,迟疑了一瞬,没立即动。 万一兔子不怕毒呢? 多个实验对象,才能更好确定他的血液安不安全。 下一刻。 他的手臂被重重一扯。 一个比他矮很多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以保护的姿态,警惕瞪着变异猫与兔子。 第39章 司月睡了一觉, 睡得昏昏沉沉。一醒来,感觉异能到了八阶。 八阶啊,前世她想都没想过有一天, 她会成为八阶的治癒者。 她下意识动动手臂, 想碰碰身边的元隐,跟他分享喜悦。 摸了摸, 摸了摸,摸了又摸。没有碰到元隐。 她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是空的, 元隐没在。 这不对。 元隐怎么可能不在。 司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她看来, 这是和每个早晨一模一样的普通早晨。 她没注意外面天快黑了,她只知道, 元隐不会在她没醒时离开的。往常她睡醒,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抱着她。 心一下子提起来,睡意散了大半。她掌心撑着床垫,吃力地坐起来。 起身后, 一眼看到不远处背对着她,孤零零站在桌子前的元隐。 司月悬着的心霎时落回原地。 她出声想叫他,话到嘴边, 马上又咽了回去。 他在做什么呢那么认真?她突然好奇。 司月眼珠转了转, 慢慢掀开被子, 轻手轻脚下床,小心翼翼穿上鞋子。 尽量放低声音,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背后,就看见元隐手腕处好长好深一道伤口。而变异猫两只爪子扒着元隐手腕, 在舔舐他伤口处的血液。 她可能是睡煳涂了,脑子不清楚。第一反应竟然是,猫和兔子在欺负元隐。完全忘了变异猫对元隐而言是多么弱小的存在,他还曾经烧过它的尾巴。 …… 司月挡在元隐身前,警惕瞪着变异猫与兔子。 第80页 元隐的血液不止对人类有吸引力,对变异兽也一样。兔子还好一些,变异猫见到元隐的血液,就知道那对它而言是好东西,控制不住自己。 刚尝过就被打断,变异猫哪能甘心。又扑过来。 司月皱着眉毛,往后退。没能退得了。 她身后是元隐,元隐磐石一样地挡着她,一动也不动。甚至变异猫跑到他脚边,扒着他的裤腿要往上爬,他都没有不耐烦地把猫弄开。 就只是盯着她。 这是怎么了。 一觉醒来,怎么元隐成了被猫欺负都不知道反抗那个? 司月简直比桌面上一动不动的兔子还要茫然。缓缓低眸,盯了会儿变异猫,心说难道我还在做梦吗? 她恍恍惚惚弯下腰,提起猫的后颈。 好在,变异猫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见提起它的人是司月,它只是不情不愿挣扎几下,没敢动爪子。 司月提着它,心里挺气,要把它送去出。她想先治好元隐的伤,再好好教育教育这只胆子很大的猫。 刚走一步,手腕被扯住了。 好半天没反应的元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元隐刚才被猫欺负,十分消极地无动于衷。这会儿呢,却来欺负她了。他牢牢攥住她的手腕,低垂着眼皮,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红血丝明显,眼眸漆黑。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她把他弄伤,他来找她报仇。眼神阴森又瘆人。 司月眨巴眨巴眼,没有感到害怕,只觉得莫名其妙。 「干嘛?」 一出声,她才发现她嗓子哑了。 她清清嗓子,动动被他扯着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手:「我把猫弄出去。」 「……」元隐不说话,仍这么死死盯着她。 这究竟是怎么了。 司月意识到元隐很不对劲,拎着猫皱起眉毛:「元隐?」 「……」 「你今天怎么……嘶——你弄疼我了。」 元隐这才像被惊醒似的,睫毛颤了颤,松手。 大魔头手劲有多大,这才几分钟,司月手腕都红了一圈。 她垂眸扫了眼,心想元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一边心里想着事情,一边转身,还是要把变异猫送出去。 下一刻,司月拎着变异猫的手陡然一空。变异猫与兔子,齐齐从卧室里飘了出去。 既然猫被送出去,她也就不用再特地出去一趟。司月回头,想看看元隐受伤的手腕,想给他治伤。然而没等她有动作,元隐勐地把她抱住。他双臂禁锢在她腰间,低头,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又是像刚才攥她手腕时那样用力。 又是个窒息级别的抱。 司月:「……」 这人,怎么好好的突然间就疯了呢。受了哪门子的刺激? 司月被元隐奇奇怪怪的一番举动,弄得想发脾气。 「喂,」她终于不耐烦了。没有回抱他,压着火,想控诉他的这一系列行为。 「……对不起。」 很突然的一句。 元隐语气沉重,一听就不是因为弄疼她而道歉。 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 司月愣了下。 她从没见过肆无忌惮的大魔头,跟谁用这种语气说话。 就连前世他临死之前,也没有表现出这个样子。 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司月就从气他,转变为心疼他。 她睡着这会儿,元隐被人欺负了吗。 「怎么啦你?」司月摸摸元隐的头髮。语气放轻:「你被谁欺负了?」 这么一摸,她才发现他短髮很明显长了一些,动作一顿。 诡异。 司月蹙眉,顿片刻,手又在元隐头髮上摸了摸。摸完还不够,想退后仔仔细细看看。 结果被元隐用力摁回去。 虽然不知道元隐经歷了些什么,但很显然,他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司月想了想,没再试图离开他的怀抱。 外面响起风声,很大的一阵。 她被吸引注意力,不经意抬眸。 窗外雨院子里,光线很暗。但也可以看出远处一棵树,叶子落了大半。 不是早晨。 不是夏天。 睡之前还是夏天,醒来,居然直接就到秋天? 司月缓缓睁大眼。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元隐再度开口。 「你睡了很久。」 他语气很糟,凉飕飕道:「因为那些魔晶。」 司月眨巴眨巴眼,「魔晶?」 元隐简短重复了次那些治癒者的说辞。 司月听了,倏然明白元隐因何异常 ,好一阵说不出话。 她莫名其妙就睡着了,一直不醒,元隐该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肯定被她吓到了,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虽然,他身份是全星际最厉害的大魔头。可他确实非常地……依赖她这个普普通通的治癒者。 没人比她清楚,他是个多没安全感的魔头。 司月又一次抬起手,摸了摸元隐变长的头髮。略内疚:「对不起。」 「不过……」很快,她想起另一件事:「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反手拉过他受伤的手,看了看,这道伤口明显跟猫没有关系,是人为造成。 她看了半天,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第81页 「你不会是,想自.杀!?」 元隐:「……」 - 司月知道,用魔晶是有风险的,但她从来没遇见过。 一,魔晶是奢侈品,没人一下子用这么多。二,她在基地时有五阶。五阶也很厉害了,都是给人治严重的伤,不会处理这种小事。 早知道是这样,她宁愿不涨异能,也不要用魔晶。 现在,元隐虽然否定了她的猜测,她心里还存在有疑虑。 司月怎么会知道元隐听人家随口说了句他的血能治病,居然就上了心。她猜不出元隐这样做还能是为了什么,心里就是觉得他受了刺激,想不开。 毕竟他是有「前科」的。前世她刚死,他就跟霁月他们同归于尽。一天都没多活。 …… 司月一边给元隐治伤,一边给他做心理疏导。 元隐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桃花眼一眨不眨。 司月斟酌着:「任何时候,你都不应该做伤害自己的事。伤害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元隐:「嗯。」 司月:「我也没生病没受伤,我肯定是会醒的。如果我醒来后你却不在,我怎么办。」 就像元隐离不开司月一样。司月真心无法想像,没了元隐她怎么办。 元隐:「我不会丢下你。 」 「而且你答应过我不再受伤吧?」司月故意板起脸:「你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 元隐:「对不起。」 「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 」 「好。」 「……」他这幅生怕自己一眨眼就被丢下的样子,搭配上一句比一句配合的回应,真是让人怪心疼的。 多说两句,都让司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这段时间他过得这么不好,她怎么能一醒来就数落他呢。 玻璃心的大魔头,需要人有耐心有包容心地好好教才对啊。 司月探身过去,又抱抱元隐。 刚才松开他就不太愿意,现在他主动送上去,他立刻很用力把她抱紧。 司月适应了一下,没推开他,抱着他慢慢说话 。询问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都在做什么。 元隐简短回答:「等你醒。」 「嗯,还有呢?」 「餵你的猫。」 「辛苦你了。还有呢?」 「找治癒者。」 这个元隐先前提过了,他那会儿说起来就让她挺意外。她没想到他愿意向人类求助。 「这个很好。」她夸奖他,「以后你受伤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你就去找其他治癒者,让他们给你治疗。」 元隐意识到生病受伤要找人治疗,这点让司月非常欣慰。算是这场乌龙中唯一的收穫了。 她想了想,退开一些,亲了他一下作为表扬。 元隐这次竟然没有得寸进尺,依然看不够她似的,一直盯着她。 司月习惯被他盯着,没有丝毫不适。心里又开始好奇,好奇他是怎样主动找人,怎样跟找来的人相处。 于是追问:「你找了哪个治癒者?怎么找过来的的?」 元隐有问必答。先回前半句:「十五个男性人类,七个女性人类。」 司月:「?」 他又回她后半句:「人类女性自己走路过来,人类男性我接他们过来。」 司月闻言,缓慢眨了一下眼睛,「怎么……接的?」 元隐:「一个老人类,坐飞行器——」 这个答案还算正常。 司月刚要松口气。 元隐平静补充:「十四个年轻人类,被我提着后领。」 司月:「…………」 第40章 司月醒来的第二天, 凉风习习,落叶飘零,天空碧蓝如洗。安宁镇极难得地, 迎来了一个不下雨的晴天。 昨天晚上, 司月把元隐教训了一顿。 元隐很听她的,认错态度诚恳。没有以往的「我就是这样做了能怎么随你骂吧」的嚣张样。 她说他这样做不礼貌, 他就认错。她说今天一早要带他出去给人道歉,他竟然也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答应。 然而,司月看看天色, 没捨得。 晴天会让元隐很难受的,这惩罚太巨大了。 她见过他受伤后在太阳底下跟踪她, 晒到血淋淋模样。知道阳光会给他带来多大伤害。 于是司月关上窗,拉上窗帘, 把猫与元隐隔离开。将对他的惩罚,换成了不准离开房间。 从她醒后事事顺着她,乖的不像话的元隐,这次却拒绝了她。 他倒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在她把一起都打理好, 带着礼物准备走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衣摆。 然后默不吭声地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用行动拒绝她离开。 她回眸瞅他, 眼睛眨了眨。 他要是直接不同意, 司月还能教训他几句。然后转头就走。 但他一副可可怜怜的样子, 就实在太犯规了。让她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既不忍心拂开他的手,又不忍心带他出门让他难受。司月纠结了好一阵,组织着措辞,反覆跟他商量。 任她怎么说, 他都油盐不进,一直抱着她不放手。 沉默但不妥协,固执。 司月也不想陪他一直这么耗下去。 她好声好气:「你找别人帮忙,还对别人不礼貌,人家不计较,我们不能当没发生呀。」 第82页 元隐:「嗯。」 司月:「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他们道歉?」 元隐:「嗯。」 司月:「那你放手。」 「……」这次没声音,他把她抱得更紧。 司月想嘆气。 元隐可真能缠人,她没见过谁比他更能缠人。 司月:「……这样吧。」 最后,她想出一个办法:「你用通讯环,随时跟我联繫?」 虽然她只是在安宁镇里活动。虽然她离开家,最多也就两个小时。 司月拿来通讯环,郑重交给他:「想找我就打给我,这样行了吗?我记得你知道怎么用这个,对吧?」 元隐长睫低垂,看了一秒通讯环,復又抬眼看她。很能装:「我不知道。」 司月:「……」 行。 她把通讯环的用法教了他一遍。 教完了。 司月把通讯环绑在他手腕上,一边弄一边问:「这次会了吗?」 元隐眼眸漆黑,睫毛纤长,也低眸,看她的手。他眼神十分专注,回答得也干脆利落:「不会。」 司月:「……」 她抬眼,眼神不善地与他对视。 他也就抬起头,脸上丝毫不见心虚。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的神色。 片刻,他微微垂头,微凉的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 司月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她收回目光,忍了忍,压下火气。忍气吞声道:「行。」 把通讯环从他手腕拆下来,她憋着气:「再来一遍。」 大魔头乖巧平静:「嗯。」 用教三岁小孩认字的口吻,司月一字一顿,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又教了元隐一遍。 几分钟后。 司月:「这次会了吗?」 元隐:「不……」 「是吗,学会了啊,你也太棒了吧!」 司月用十分夸张的语气,直接打断元隐回答。她把通讯环塞给他,「我走了,下午见。你在家乖乖等我,不许出门。」 - 司月带着礼物,首先去了一家医馆。 一进门,每一个人都很友好地对司月身体状况表示了关心。又顺便跟司月提了提这半个月元隐是如何丧心病狂,如何一个接一个找治癒者,又是如何一动不动地守着她,感觉像是不吃不睡。 他们是用好笑的口吻说出这些,然后纷纷表示,她这个男朋友比霁月要强多了,是真的在意她啊。 司月听了这些,却笑不出来。 她又开始后悔,刚才没有耐心教元隐用通讯环。 再教他一遍又不会怎样,他不就想要她再陪她一会儿。 万一,他是真的忘记怎么操作了呢? 又因为心情抑郁,学东西速度慢呢? 他可能真的不会用通讯环呢? 后悔念头滋生的下一秒,司月通讯环响了。 她低眸一瞧,打来的人,是声称自己不会用通讯环的元隐。 「……」 跟眼前几个治癒者打了一声招唿,司月到外面接起电话。 「怎么啦?」司月问。 元隐:「回来了吗?」 「……我这才出来十分钟。」司月颇为无语地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后我就回去。」 那边默了一阵,开口道:「前几天有个人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他试探着,「我去接你?」 「不准!」司月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尽量快些回去,你不要出门。」 那边不说话了。 司月也没在意,只当他不高兴她不回去。又交待了句,挂断。 向医馆的几个治癒者道了别,司月离开医馆。 初秋,温度适宜,外面太阳很好,空气很好。 司月穿着白色线衣浅蓝色长裤,踩在蓬松的落叶上,感觉很舒服。 要是能带元隐一起出来走走,那该多好。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元隐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从电流传过来,「你需要休息。」 司月:「……」据上通电话挂断,还不到十分钟。 「你需要多吃东西。」 「……」这才上午十点钟。 「我去接你?」 司月:「不!准!」 …… 接下来,在外出的一小时内,司月至少接到十几通来自元隐的电话。 元隐就像听不懂她说话似的,一直一直问她回没回家,不断强调她需要休息这件事情,强调她需要吃饭。 也不看看现在是休息时间,还是吃饭时间。 偏偏是她临走前告诉他,随时能给她打电话。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嫌弃他烦,只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敷衍他。 走完最后一家,正好中午。 婉拒了这家主人的午饭邀约,司月离开这,准备回家去找元隐。 出发时,她忍不住看了看时间。 距离上一通电话,已经过去十七分钟。 元隐电话竟然还没有来? 被骚扰了这么久,他突然晚一会儿骚扰她,竟然让她怪不习惯。 司月关掉通讯环,往外走。心里猜测着元隐在做什么,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间不打电话。 走着走着,她忽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怪异感。 第83页 这种怪异感还挺熟悉。 司月倏然回头。 身后是暴晒在太阳下的泥土路,空荡荡,只有几棵树,看不见半个人影。 她犹疑地仔细看了一阵,迟迟看不到人,收回视线,继续走,脚步加快。 然而,那种怪异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依?华1独2家?整?理 司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她可能被跟踪了。 以她前世好几年被跟踪的经验推测,跟踪她的人,正是她心里想的魔头同志。 但,她又感觉不太可能。毕竟她出来的时候,元隐答应得好好的说自己不会出门。之后几次通话,也都说了会听她的话。 他这两天还这么乖,几乎是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有今天闹了一会儿脾气。 哪家魔头能这么乖,乖得不像一个反派。 她不该冤枉他 。 司月拿起通讯环,想来想去,还是想确定一下她家魔头在做什么。 她翻了翻屏幕,找到元隐名字,打过去。 下一秒,熟悉的来电铃声,清清楚楚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司月:「……」 第41章 空气有几秒钟凝固。 一时间, 四周只剩下微微风声与连续不绝的来电铃声。 「元隐。」司月面无表情望着虚空:「你又不会用通讯环了?」 她话音刚落,来电铃声霎时消失。电话竟然还,真的通了。 司月深吸口气。 她努力控制情绪:「你先出来。」 她的声音通过通讯环穿过去, 同时, 也在元隐的通讯环中重复响起。 场面诡异又滑稽。 司月低头,关掉通讯环。再抬头, 眼前就出现了个大魔头。 元隐今天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高高瘦瘦干干净净的,皮肤很白。戴着她买给他的黑色的棒球帽。 被抓包了, 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感,一脸镇定。甚至还抬起左手, 把左手拎着的蛋糕盒抬高给她看。 又是那句话:「你该吃饭了。」 「……」 他拎着蛋糕,微微低下头, 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垂着眼睫一本正经:「那个老人类说,你应该多吃东西。」 一副清清白白,只是给她送饭来的贴心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没良心无理取闹。 司月可真是服了他。 她抬头看看天空。 天是蓝的,万里无语,太阳高高挂着。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 他一会儿一个电话不够, 这天气,还敢跑出来买蛋糕,然后跟踪她? 这会儿又不娇气了, 又不知道难受了吗。 司月一肚子骂人的话。 偏偏, 太阳这么大。她既想惩罚他, 又不捨得他在太阳底下难受。 她板起脸,朝元隐走过去。没看他拎在左手的蛋糕,一言不发牵起他右手,攥着他几根手指, 转身扯着就向家走。 - 回到家里,司月马上松开元隐的手。 走了十几分钟,她气还没消。扭头看看元隐,想问他难不难受,打量他半天,没问,又掉过头。 元隐放下蛋糕,没事人一样抱她。 可能是因为在外面走了一阵,他身上暖洋洋的,充斥着很好闻的淡香。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紧紧的。好像许久不见,很想念似的。 「对不起。」他居然先发制人,头搭在她肩膀上:「我太想见你。」 元隐亲昵地搂着她,声音低低,有点撒娇的意思,像只黏人的猫。半点没有昔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架势。 搞得司月,又又又差一点心软了。 「对不起也不行。」司月冷面无情推开他的手,转身与他面对面四目相视。严肃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出去。」 他道歉也道习惯了,闻言,从善如流又一次,「对不起。」 弄得司月有火发不出来。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踮脚,抬起胳膊摘掉他头上的棒球帽。 帽子摘下,他被棒球帽压过的短髮乱了。她看着不顺眼,又顺便帮他弄了弄头髮,细白的指尖在他髮丝间穿插。 元隐以为她消气了,黏黏煳煳地又想抱抱她。 他现在有点受不了离她太远。 看不见她,他就有各种各样的担心。总想把她放在身边,圈在怀里一直一直抱着才好。 可是,他被推开了。 「从现在开始,」司月仍板着脸,语气平平没有感情:「你要反省。」 元隐毫不犹豫:「嗯,反省。」 说是反省,却没一点要反省的样子。 「嗯……」司月想了想,想出一个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惩罚的惩罚。郑重宣布:「今天我不会再抱你了,直到你反省结束。」 元隐愣了下,「哦。」 继续来抱她。 司月:「?」 「干嘛?」 她皱起眉毛,弄开元隐的手。 元隐也疑惑:「怎么?」 他语气无辜:「你没有说不许我抱你。」 司月「……」 说好的反省呢,你还在这挑上字眼了? 「可以。」司月冷漠道:「你的反省时间再加一天。」 元隐拧眉思索,像在琢磨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片刻,严肃问:「亲一下总可以?」 司月:「……不行!」 第84页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天气都没有变坏,司月也就一直没有出门。她留在家里面,陪元隐。过程中无数次拒绝掉他来抱她。 她只是让他反省,让他引以为戒下次听话。并不是要彻底不理他。他手腕上的伤还是让她挺在意的,她想最近几天多陪陪他,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两人一起吃掉蛋糕,一起去外面餵猫。餵过猫,司月想起兔子。跑去仓库里看。 关于兔子司月没想太多,以前元隐经常给她抓兔子吃,她以为,这只兔子也是他抓来给她吃的。 兔子是白色的,小小软软一团,红眼睛。司月不太想吃兔子,她已经饱了。况且他们不缺食物,没必要吃这只小东西。 司月蹲下来,近距离观察兔子。观察着观察着,发现,兔子嘴边有一缕毛髮是淡红色。 像是染了血迹。 她皱眉,疑心自己看错。想抱起兔子仔细瞧瞧。正要动手,兔子忽然喷出小小的一团火焰。 火焰没烧到人。一瞬间,熄灭在空气当中。 司月眨巴眨巴眼,缓缓扭头,看元隐。 元隐被她盯了几秒,若无其事别开视线。 「元隐,」司月眯了眯眼,盯着他的侧脸,「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最好不要骗我。」司月威胁:「否则,你就要反省一整个月。」 元隐:「……」 - 元隐一五一十,向司月交代了事情经过。 司月听后,竟然松了口气。 他时不时就要给她他的血,她对他这种有毛病的行为已经习惯。不管怎么说,这样总比他想不开,闹自杀强。 但既然他没想自杀,她对待他也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不用时时刻刻注意他的心理健康。 所以,她又把他教训了一顿,并且把他的反省时间,由两天时间提升为三天。 …… 其实这是个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惩罚。 但不能抱司月这件事情对元隐而言,比晒太阳难受得多。 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不认识司月时乏味的一千年,他是如何度过来的。 他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司月身上。 到底为什么他会这样地喜欢她,这样地离不开她?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存在,总是让他不能自已,让他难以控制。她就像是他的空气。 不可或缺。 元隐盯了司月半天,又手痒,想碰碰她。 她正在餵兔子,听了元隐的犯错过程之后,她觉得这兔子身上也算是流着元隐的血了,更加不可以吃。干脆与变异猫一起一併留在家里养着。 做下这个打算,她就很积极地给兔子找东西吃。 餵完兔子,她又开开心心地摸兔子耳朵。兔子吃过她餵的东西,对她没什么防备了,闭着眼睛任她抚.摸。 元隐目光从她的脸,缓慢移动到她的手上。 她手指细细白白,穿.插在兔子的毛髮间,温柔得不行。 他喉结动了一下,想摸。于是抬起手,把她摸兔子的手抓到手里,十指交缠。 司月:「?」 摸兔子被打断,她莫名其妙抬头瞅他:「干嘛?」 元隐镇定自若回答:「牵手。」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牵手? 元隐:「你没说不能牵手。」 他说着话,同时更加攥紧了她的手,像是生怕她把手抽走似的。 威风凛凛的大魔头,何曾如此卑微过。 反正只是牵手。 司月目光在他脸上巡游一圈,一时心软,勉为其难收回目光,没有抽出被他攥着的手。换另一只手抚.摸兔子。 他安分片刻。慢慢得寸进尺,开始抚弄她的指尖。 …… 开了这么一个不好的头,接下来,元隐倒是没再想方设法抱她,而是一直一直要牵着手。 偶尔她需要用自己的手,抽出几秒,做完事情马上就被他捞回去。 她的手简直不是自己的了,归属权仿佛成了元隐的。 元隐的粘人程度,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小孩子也没有这么夸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 司月昨晚没睡,今天上午又一直没能闲着。天黑没有多久,她就困了。 她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手又立刻被元隐握住。她困了,也不想把他弄开。揉揉眼睛,被他牵着走。 走了一段,停下。司月感觉冷飕飕,放下手,抬头。 他们到了院子里。 月明星稀,秋风瑟瑟。 司月:「?」 她扭头看元隐:「干嘛?」 她都说了要睡觉的。 「那个老人类说,」元隐一本正经:「你需要多运动。」 「……」上午她倒是没少走路,然而那个时候,他隔几分钟就要催她一次,非要让她回家。 那会儿他也搬出了「那个老人类。」他当时的说辞是,她需要多多休息。 白天要她休息,晚上要她运动。 他怎么!这么能作!!! 司月断然拒绝了元隐的提议,运动什么运动,她困得要死,路都懒得走,只想回卧室里睡觉去。 于是两个人回卧室。 时间不早,快十点钟。 初秋的夜有一点冷,司月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很严。 第85页 一只手还是被元隐牵着。 手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太好。但她已经有点习惯,也就不是特别在意。做好了被元隐牵手一整夜的准备。 谁知,她做好准备,他却没有觉悟。她刚闭上眼,他忽然抓着她的手抬起来,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司月一下子睁开眼。 卧室内灯关掉了,房间漆黑。司月即使睁开眼,也不能看清元隐的脸,只能看到隐约一个轮廓。 她的一举一动,他却看得非常清楚。 他看到她快睡着,他不想她睡着。他怕她又一次一觉不醒。 司月:「干嘛?」 元隐:「你没说不能亲手。」 她已经被挑字眼到麻木。 「那我现在说了,不可以亲。」 司月也困了,懒得跟他过多计较。说了这么一句,闭上眼睛。 漆黑的房间重归静谧。 司月是真的困,刚闭上眼睛,马上就酝酿出睡意。 即将要睡着。 她眼睫毛被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拨了拨。 这么一下,司月醒了。 这次,她是被惊醒的。 黑暗中,她面无表情笔直盯着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装出一副认真研究她睫毛的样子:「你睫毛很长。」 她闭了闭眼,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打人不要打人不要打人。跟小学生没什么可计较。 「走!开!」司月把手从元隐手里抽了出来。 然后转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背对着他,闭眼。被子也一併扯去不给他盖。 安静了几分钟。 正好在司月快睡着的时候,元隐从她身后,略微用力地抱住她。 「冷。」他还故意在她耳边说话。 生怕吵不醒她。 第42章 一个番外 天是晴的, 太阳光强烈。 司月刚出异能者基地,那股怪异感又涌上来了。 她脚步一点一点放慢,最后干脆停下来, 皱着眉毛回头, 左看看,右看看。 身后是异能者基地的大门, 大门内,一行异能者在场地中央操练。 每个人都很认真,每个人都很辛苦, 一身是汗。没有谁分出神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司月犹疑着掉过头,收回视线继续走。 不会是错觉, 的确有人在跟踪她。 她心里暗暗警惕,思索着自己最近见过的人, 有哪一个表情不对劲。 其实,来到异能者基地以后,对她怀有恶意的人非常多。很多人几乎是无脑无理由针对她。 这是正常的,毕竟她的任务之一就是用圣母心感化那些针对她的配角们,没有无脑配角 , 她感化谁呢。 她已经感化过数不清的无脑配角,已然习惯这份工作。 但习惯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谁能等着自己被害?每当她察觉到谁对她怀有不好的企图, 她都会提前做上一层准备, 尽力保护自己。 系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司月这次离开基地, 是因为正在出任务的霁月腿伤復发。按照剧情,哪怕她正在休病假,得到消息后也得硬挺着去给霁月治伤。 好在,霁月出任务的地方离基地不远, 都在郊区,用不着乘坐飞行器,走路过去十几分钟而已。 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不觉得距离近,一个人走过去是件好事了。被人盯着的感觉太过强烈,让她硬生生在大晴天冒出一身冷汗。 偏偏还得维持平稳步调,神态保持正常。以免惊动那人,导致那人就在路上动手。 就这样一路被盯着,司月赶到了霁月出任务的地方。 以往她见到霁月,都是表面热切内心厌恶。这还是第一次,她由衷露出舒心表情。 虽然霁月从来不会帮她,但有他在,暗地里跟踪她的人总不会轻举妄动。多半会因为有所顾忌暂时离开。 谁知,这次跟踪她的人胆子特别地大。从她见到霁月后开始表演担忧担心,到满面愁容忧心忡忡治疗霁月,再到治疗结束……那个人一直没有离开。 霁月竟然也感觉不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现在有点怀疑,那个人是故意不把自己藏得完完整整,故意让她感觉到危险,故意让她心慌意乱,故意给她这么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他很厉害。 医治完毕,天黑了。 霁月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天这么黑,霁月让她一个没有攻击能力的治癒者一个人走,她对此没有半点意外。 放在平时,她肯定开开心心立刻离开。但今天,她能感觉到跟踪她的人,仍然在。 她不敢离开。 但她又不想向霁月求助。 与霁月相处这么久的经验告诉她,向霁月求助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不定死得比预想中还快。 司月想了想,最终没说什么,拿着手电筒独自离去。 幸好,路上那人没有动手。 回到基地,被人盯着的感觉渐渐消散。 ……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 一开始,她一出基地就被盯上。一进基地,盯上她的人就会离去。 她发现规律,就尽量减少出基地的次数。谁知慢慢地情况变了,变成了只要天亮她就被那个人盯上,深夜十点,那个人才离开。 无论她在哪里,那个人都会出现。就像准时准点打卡上班。 第86页 司月觉得还挺可怕的,那个人仿佛无处不在,似乎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他还总是能察觉到她的行踪。 关键是她无法向别人求助,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有人一直在跟踪她,只是感觉。 最近大魔头元隐离开幽明星了,据说正在四处扫荡。基地忙着操练异能者,忙着布下防御装置抵御魔头,这时候所有人都很忙。她突然跑去告诉别人她感觉自己被跟踪,大概不会有人理她。 感觉这东西实在太玄妙太靠不住了。到后来,对方一直没有动作,司月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谁会这么闲每天从早到晚地盯着她,还什么都不做。 不用吃饭不用工作的吗? 司月说服了自己,暂且放下这桩心事,继续投入到任务当中。 她的任务,一百个里九十九个与霁月有关,这次也不例外。这次是霁月为救上司女儿,受了重伤。他深夜打电话给她,要求她离开基地去外面接他。 司月被吵醒,心里极不耐烦。被难得开口的系统催促警告了好几次,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磨磨蹭蹭穿衣服,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出门。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系统在司月脑中给她指路,司月听着指令走得不紧不慢。谁知走着走着,前方出现只半死不活的变异鸟。 系统立刻闭嘴。 司月定在原地,困意在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 看来她这次的任务,根本就不是找霁月。而是在找霁月的路上遇险,让霁月感到愧疚。从而促进她与霁月的感情发展。 这狗系统! 变异鸟发现司月了,直冲过来。 司月竭力保持冷静,心想幸好没听系统的轻装出行。幸好她匆忙中带了武器。胜算不大,但至少有一丝反击余地。 变异鸟如同子弹一般射了过来。 她掏出枪,还没开。变异鸟在她面前,一瞬间化为灰烬。 那股被人盯上的怪异感,又冒出来了。 她愣了有三秒钟,缓缓回头。 路灯下,站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黑色短髮,肤色冷白,侧脸沾有血迹。桃花眼里冷酷感满满。冷淡睨着她,不说话。 看清男人的脸,司月霎时间头皮发麻。 果然,这一个月有人跟踪她。 但她没想到,跟踪她的人,会是星际闻名的魔头元隐。 他是来寻仇的吗? 司月与元隐对视两秒,慢慢酝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茫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扭过头,打着手电筒,若无其事继续走。 表面虽然镇定,其实,她心脏快到要跳出胸腔。不断在心里唿叫系统。 系统一直没应,倒是她身后响起了悠闲散漫的脚步声。 他又跟过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灯下走。 走着走着,元隐发出一声:「呵。」 她假装没有听见。 他拿石子打了一下她的脚背。 她假装没有被打,目不斜视步调平稳向前。 这天之后,元隐不再藏了。他开始光明正大地跟踪她,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神情莫测。 但他好像仅仅给她一个人看,因为她发现,他走在别人身边的时候,他们就像看不见这么个人。 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司月还挺意外的。 一直听到的有关元隐传言,都是无恶不作,滥杀无辜,猖狂又神经质,比起杀人更喜欢折磨人。 现在看来,也不全然如此。至少大魔头来找她报仇,还知道对别人隐匿行踪。很有原则地只吓她一个人,不吓无辜群众。 只是——他在等什么呢?怎么一直也不动手? 不动手就算了,还好几次在欣赏过她被变异兽吓到的表情后,慢悠悠出手帮她? 总不见得大魔头跟踪她这么久,是专程来报恩的吧…… 那一粒药,算恩吗? 那几滴血,不算仇吗? 一到关键时刻就装死的系统在这会儿忍不住出声:「早说了不让你救。」 司月不理它,假装淡定从元隐身旁路过。 …… 司月琢磨许久,也没弄懂元隐的目的。 说报仇,不像报仇。说报恩,不像报恩。 他看向她时,眼神既不像恩人也不像仇人。 她也就不琢磨了,对元隐的跟踪也渐渐麻木。虽然她还是装作看不见他,但偶尔哪天他没跟踪,她竟然还会很不习惯地四处看看,寻找他的身影。 又一次,她跟着霁月他们离开基地去出任务,围剿一头火系变异兽。 这次元隐没有准时出现。 围剿变异兽失败,她的队友们都受伤了,她作为队内唯一治癒者,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空搜寻元隐身影。深夜,每个人都睡着,她还在治疗霁月身上那块烧伤。 没办法,透支异能治好霁月,是她今日份的任务。 治着治着,她感觉到元隐来了 。 已经习惯元隐的时不时到访,司月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头也不抬,继续治疗霁月。 半晌,霁月手臂处烧伤好了。 司月松一口气,抬起头,视线很自然掠过元隐,无视元隐的存在,起身去喝水。 眼睛扫过他的时候,她发现他竟然也受了伤。受伤的地方刚好也是手臂,比霁月严重。 第87页 她没在意,反派就该有点反派的样子,不受伤才奇怪呢。之前好几次,他也是带伤来跟踪她,她习惯了。 司月喝完一口水,转身,要继续治疗霁月。结果发现,刚被她治好的地方,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大片的烧伤。 司月:「?」 她怀疑自己看错,闭眼,再睁眼。没错,真的有那么一片烧伤。 处于昏睡中的霁月脸色也更差了些。 是她太累看错了吗? 还是——元隐做的? 元隐是跟霁月有仇? 跟踪她这么久,元隐连她都没动过。伤过的人类,满打满算只有霁月这么一个。 他发现霁月喝了他的血吗? 司月乱七八糟想着这些,重新坐回去 ,认命地继续为霁月医治。 治到一半,她动作顿了一下。 元隐到她身后来了。 他静静地,就这么看着她。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司月屏住唿吸,后嵴窜上一股凉意,后知后觉开始害怕了。强忍着不露出异样神色,勉勉强强给霁月治伤。 系统:「早说了不让你救。」 司月在心里咬牙切齿与它对话:闭、嘴。 又一次治好霁月,司月收回手,刚要休息。 就在她眼皮底下,一团火焰肆无忌惮毫不避讳地燃出来,不偏不倚,又烧了霁月刚被她治好的手臂。 「……」司月想打人了。 这还让她怎么装啊? 就不能避讳点不要让她看见? 现在,工作量无故增加。 司月深吸口气,努力控制情绪,压下火气,面无表情转身。 恰好与身后微低着头看她的元隐四目相对。 大概因为受伤,他脸色很差,表情十分不好,眼神阴鸷。 与他对视一秒钟,司月收回目光,脑海中浮现出这位的生平事迹。 杀人不眨眼,恶鬼,爱好是折磨人…… 司月慢慢冷静,放弃了痛骂他一顿的计划。面无表情越过他,停在桌子前,拿起水壶倒水。 水倒满玻璃杯,她正要喝——杯子被抢走了。 元隐抢走她的水杯,砰地搁在桌子上。水溅出三分之一。 他阴沉着脸:「你有没有良心?」 这是第一次,他跟她讲话。 司月愣了一下。 他动了动受伤的手臂,「我救你好几次,你现在给这个害你的人治伤?」 他伤处血掉在司月手背上,温热。 司月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 他这是,要求她给他治伤? 她犹豫。给元隐治伤,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以前他伤再重都没要求她治,这次怎么了。 司月迟疑着抬起手,要碰元隐。 碰到元隐的前一秒,她脑海中响起冷冰冰的机械音。 「第三次崩人设警告,第三次崩人设警告……即将对宿主执行抹杀惩罚。」 司月睫毛颤了下,安静三秒,手放下。 明明手背还残留元隐的血,明明她差一点就碰到他。她却又一次装作看不到他水也没喝了,转身。 坐回去接着给霁月治伤。 第43章 司月梦见前世了。 关于前世, 司月的态度是连想起也不愿意。因为前世的太多时光,她都是在系统的操控之下追着霁月度过。那时她每天扮演一个自己都讨厌的自己,麻木生活。 直到元隐出现。 元隐的出现, 对系统而言是讨厌的意外。对她而言, 却是唯一的甜。 这天晚上,她梦见了她的甜。 元隐每天跟在她身后, 准时准点。 元隐会在她无聊时,故意用异能逗着她玩。 她在系统的要求下,不得不去帮助伤害过她的人。她的「朋友们」都司空见惯理所当然, 只有元隐,每一次都兇巴巴地阻拦。 他真情实感追问, 对她来说他与变异兽谁更重要。 她受伤,他比自己受伤反应还大。看到她伤口后立刻沉下脸, 二话不说,就去替她报仇。 …… 几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竟然是传闻中极度兇残极度可怖的反派魔头。 在别人眼里恶鬼一般的元隐,在她眼里, 是童话故事里的骑士。 她的骑士。 …… 凌晨三点钟,司月被她的骑士,又又又一次吵醒。 她睁开眼, 整个人又是被元隐抱着。 元隐浑身滚烫,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耳垂。他认真调整好她的睡姿, 然后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手还捏着她的手腕不放。 今晚,元隐是真的反常。 他以前也烦人,也喜欢招惹她。但被她骂过几次,他便会安分下来就此罢手, 安安静静陪她睡觉。 没有哪一回,在她撂过狠话之后,他仍然非常执着地要捉弄她。挨骂也不罢休 。 怎么回事?难道他无聊太久,想要她陪他玩吗? 她怎么好像养了只黏人的大型犬? 司月想嘆气 。 但有刚才的梦作为加成,这一次被吵醒,司月没有发火。也破例没计较元隐又擅自抱她。 黑暗中,她与元隐对视半刻,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揉揉他柔软的髮丝:「元隐,你无聊吗?」 元隐毫不迟疑:「没有。」 第88页 司月又摸摸他的脸,唇在他下巴上贴了一下。耐着性子「那就不要闹了啊,乖。」 说完,她把手松松搭在元隐后背,主动把他抱住。脸蹭蹭他的肩膀,闭上眼,「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元隐跟她确定:「一会儿?」 「嗯……」她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呢喃:「睡到天亮。」 復又闭上双眼。 没人说话,漆黑的室内重归安静。 元隐盯着司月,又盯着看了好半会儿。直到她搭在他后背的手自然垂落,直到她又一次睡着,喘息变得规律均匀。 他看了看窗外,收回视线,唇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含煳不清道:「天亮……好。」 说着话,抓起她手臂放回他的后背。手动让她抱他。 - 太阳迟迟没冒出来,今天天是阴的,风大。老早外面就开始下雨。 司月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看雨,萎靡不振,睫毛耷拉着,时不时打个哈欠。 三点钟被吵醒,三点半才睡着。四点钟,她第n次被元隐闹醒。 她不知道这人好好地犯什么神经。大半夜的他竟然说,要带她去看日出。 司月清晰记得,她迷迷煳煳听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窗外咔嚓一声,噼了一道闪电。 闪电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脸都照亮了。她不信他没看见。 接着,哗啦啦,大雨开始了。 元隐像没听见,若无其事直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强行让她起床。 她当时的心情啊…… 要不是元隐的脸太过好看,睫毛长长翘翘无一处不精緻,她可能,一巴掌就打上去了。 总之,睡也睡不安稳,司月只好起床。 可是这种天气,起床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发呆,还是没事可做。 她看了一阵子雨,趴到桌子上,又想睡了。睫毛颤颤巍巍地,眼看就要闭上眼睛。 下一秒,她身旁多了个人。 不用看,元隐来了。 她懒得理他,眼皮都没动一下。有气无力交待一句:「不许过来。」 元隐没过去了,安静一阵,莫名其妙来了句,「我们去种树?」 司月:「?」 这天气?这季节?这大魔头? 司月扭过头,终于分给元隐一个眼神。她满脸写着:你认真的? 元隐一本正经:「上次的种子没有用完。」 司月:「那不是树。」 「哦。」元隐从善如流改口:「我们去种田?」 司月无语片刻,想给他解释却懒得。干脆利落拒绝:「不种。」 答完收回视线,不看元隐,看雨。看着看着又想睡觉。 元隐不放弃,努力吸引她注意力。 他邀请她:「去杀变异兽吗?」 这次他主动解释:「赚钱买蛋糕吃。」 「我们不缺钱,」司月闻言,强撑着睁开眼:「那一点钱不值得你淋雨,你把自己弄病,我会生气。」 她严肃道:「所以,不可以去。 」 司月在关心他。 元隐一直都知道司月很在意他,但每次她稍稍更加关心他一些,他仍是抑制不住心情变好。 元隐嘴角翘了一下,梨涡隐隐约约。 开心的情绪刚有一点,司月,扭过头又要睡了。 元隐:「……」 他唇角平直。稍静了静,冷不丁开口说道:「去幽明星看看?」 司月一下子被惊醒了。 困意瞬间消散。她倏地坐起来,杏眼微微睁大,「为什么去幽明星!?」 那里还埋伏着许多人等着诛杀元隐。 他们人多,元隐一旦回去,虽不会死,受伤是一定的。 他干嘛想不开? 「为什么想回幽明星?」司月犹豫了一下,猜测:「你想家了?」 元隐一顿。 家? 幽明星不是他的家,山洞也不是他的家。 对他而言,幽明星只是容身之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比较适合他居住的地方。 有司月在的地方,才算是他的家。 但——他与司月对视两秒,迟疑着点了点头。 司月眼里霎时染上怜惜。 多可怜的魔头啊,有家不可以回。 回去说不定会被杀。 「来,」她很没原则地朝他张开双臂,「抱抱。」 - 雨下了整整一天,司月整整一天没有出门。整整一天,她都在陪伴元隐。 元隐对此的回报是,打扰她,想尽办法吸引她注意力,阻止她补眠。 就这样折腾到了晚上。 躺在床上,司月又一次被元隐弄醒。下雨天,元隐问她想不想看流星。 司月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 安静几秒,她一言不发弄开元隐手臂,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下床。踩着拖鞋绕到床另一侧,她抓住元隐的手。不重不轻扯了扯,示意他也站起来。 元隐以为,她要随他去看流星。很顺从地把手交给她,被她扯着就下了床。 司月见他下来了,转身,拉着他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 卧室灯的开关有点远,这时房间仍是黑的,没有开灯。司月在前面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元隐不需要光,也总是意识不到她很需要。他把她扶稳,这才想起黑暗中她看不清东西,十分贴心地,在半空燃起不大一簇火焰。 第89页 卧室亮起来。 司月抬眸瞥了一眼火焰,确定它不会烧到房间,收回目光,扯着元隐继续往外走。 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 到了门口。 司月推开门,扭头看了元隐一眼,松手。 她心平气和:「你先出去。」 元隐不疑有他,很听话地走出卧室。 砰地一声,门关上。 司月站在他身后的卧室里,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隔着门板,她冷漠道:「今晚你睡客厅。」 第44章 元隐可不是那种会被一扇门拦住的普通魔头。 深夜, 元隐破门而入。 回到司月身边,他异常执着地不住对司月进行骚扰。轻轻捏她的指尖,把玩了整整一晚。 直至司月彻底受不了他, 咬了一口他的锁骨作为报復, 他才安分下来不再闹她。似乎被震慑住。 天色渐亮。 今天安宁镇没有下雨,也没有出太阳, 阴沉沉的。 阴天对于司月与元隐而言,简直是最完美的天气。既没雨也没阳光,刚好适合出门游玩。 可司月正坐在沙发上, 抱着兔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昏昏欲睡,精神不济, 没有出门玩的欲望。 只想休息。 被元隐折腾这么两天,她睡眠严重不足。 作为罪魁祸首的元隐, 并没有自己做过坏事的觉悟。他高高大大一个,此时还非要挤在她的身边。左一句右一句地拿话勾引她,话里话外想带她出去玩。 司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不怎么想搭理他。被他不重地扯了一下头髮,才不耐烦地抬头瞧他。 他今天穿白色衬衫, 黑色长裤。领口敞着,露出大片冷白色调的皮肤。锁骨旁,有一块明显的红。 虽淡, 却十足触目。 那是被她咬一口后留下来的痕迹。 她昨晚迷迷煳煳的, 咬他时没怎么太用力, 自然也没留下太过严重的痕迹。现在看来,那一小片红印居然像个吻痕,暧昧十足。 元隐还不遮,元隐还这么大喇喇敞着。还扯着她的一缕髮丝, 说:「今天没雨。」 司月反手将他的手弄下,含煳一声:「唔。」 元隐不计较她态度敷衍,手被弄下去不到一秒,不安分地抬起来,搭在她脖颈处。他诚挚向她发出邀请:「去杀变异兽?」 司月没再弄他的手,她低着头,又在抚摸兔子。闻言动作一顿:「你很想去吗?」 他从昨天就念叨着这件事情。 元隐毫不犹豫:「嗯。」 司月想说去就去吧,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抬眸瞅元隐。目光从他的脸,缓缓缓缓往下,落在他锁骨上。 这穿着,搭配上这张脸。竟然、竟然给人一种伤风败俗之感。 像一个男妖精。 司月故作镇定:「衣服穿好。」 元隐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垂下眼睫,单手漫不经心一粒一粒把衬衫扣子扣繫上。 系好扣子,他抬眸再次看向司月。发现司月又低着头玩兔子了。静几秒,扯过司月抚摸兔子的那只手,幼稚又霸道。 司月不明所以抬头瞅他。 他也不说什么,手指插.进她指缝间,紧紧握她的手。像做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情一样,表情认真严肃。 顶着她疑惑的目光,他面色淡定从容。直了直身,小学生似的让她检查他的着装:「可以?」 「嗯?哦。」司月瞅了眼他的领口,瞧不清那道红印了,才点头:「可以。」 他去杀变异兽,正好,她可以安静休息一天。 省的他没事情做,整天烦她。 「去吧。」司月道。 答完,司月要把手抽回去,手动了动,没能成功。 元隐手劲儿加大,不允许她拿走她的手。 他人逼近,另只胳膊伸过来,拎起她怀里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放到地上。 兔子喝过元隐的血,智商有所提升。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熘烟跑走回仓库里。 司月怀里空空荡荡,没得玩了。 「干嘛?」她皱着眉毛瞅他,莫名其妙。 元隐比她还要莫名:「你不是答应了?杀变异兽去。」 司月:「没,我不去,我还想睡个午觉。」 司月还挺奇怪的,他杀变异兽带着她干嘛。第一次他非要赚钱养她,也没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去啊。 就算他想黏她,他出去是杀变异兽的,也没空看着她啊。 司月说:「你自己去吧。嗯……注意安全。」 元隐不同意。 他不可能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立刻要提出拒绝。 拒绝的话没有说出之前,他又想到什么。 没有谁比元隐更了解司月了,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元隐松开了司月的手。 司月眨巴一下眼睛,看着自己掌纹。 她没想到自己的手会被他如此轻易地还回来。简直难以置信。 司月的震惊持续了三秒不到,元隐又把她的手捞了回去。似乎是反悔了。 司月觉得这才正常嘛,放下心。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静等待下文。 元隐把玩着她的手指。垂眸,安静片刻,开口:「这里的变异兽,比幽明星的厉害。」 「哦。」司月没领会他这话的深层含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第90页 元隐:「……」 他垂着睫毛,似是不经意补充了句:「上次,我被一只变异鸟偷袭。」 司月这才上心:「你伤哪了?」 她皱眉,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番,没找到一丝伤痕。不经思考撩起他衬衫看。 扣子一粒一粒散开,司月看到元隐的腹肌与人鱼线。 她轻咳一声,慢慢放下他的衣摆,低着头一粒一粒地替他系上扣子。 元隐半点也没在意。 司月又问:「伤哪了?」 「没伤。 」元隐说:「差点。」 他抓住司月给他系扣子的手,蹙眉攥在掌心:「痒。」 司月怔了怔。莫名其妙脸红了。 居然还能对着元隐脸红,司月自己都认为神奇。他们俩这么熟了,熟到每晚一张床上睡觉。脸红什么脸红。 她睫毛颤了颤,别开视线不看元隐:「哦。」 安静片刻。 元隐疑惑发问:「你为什么脸红?」 司月:「……」 元隐:「你很热?」 「……」 元隐:「出去走走?」 「……」 司月深吸口气,脸不红了。并且觉得,刚才为元隐脸红那个自己是个白痴。 她冷漠脸:「对,我热,放手。」 元隐不放。 他记起正事,不招惹她了。转移话题,「真不跟我去?」 「嗯。」司月重重应一声,毫不犹豫:「真不。」 「哦。」元隐:「那我先在你这预约一下。」 司月:「?」 元隐:「这次我应该会受伤。」 司月犹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她奇怪:「你打不过它们?」 「不是。」元隐一本正经解释:「因为你不在,我会分神想你 。」 司月:「。」 司月的心情,一言难尽。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为了证明他这话的真实性,故意将自己搞伤 。 没有什么事情是元隐做不来的,他就是这么得神经病。 司月嘆气。 她瞥了眼窗外天色,妥协:「行叭,走吧。」 - 变异兽不是想杀就杀,随时能出现的 。 也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在一片荒地中央,他们撞见了冰系变异兽。 三只。 周围异能者零零落落有五六个,其中有个是安宁镇的。 司月认识里面那个安宁镇的异能者,他异能等级在镇里算很高的,一般解决不了的变异兽,都有他参与剷除。 此时,他却一副十分狼狈的样子,极其吃力。脸上还有新鲜的伤。与另外几个异能者一起,把变异兽围在中央。 变异兽被围在中央,射出密密麻麻冰锥。几人如临大敌躲避后退。 司月眉峰隆起。 幽明星没这种变异兽。 她知道元隐厉害,但仍不可避免为他担心。万一,他对付不了它们怎么办呢。他也没有试过。 元隐也蹙眉,先是把司月抱起来,又放下。 本来他想全程抱着她。 但冰锥会打到他。 放在以前他不用挖魔晶的时候,一把火就能烧掉变异兽。现在不一样,他要赚钱养家,杀东西的步骤繁琐,很慢。不能保证冰锥伤不到她。 最后,元隐抱起司月,放到很远很远的河水边。不得已说:「二十分钟,等我。」 生离死别似的,还很夸张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 司月站在河边,一动不动的,遥遥望着战场。 秋风阵阵。 其实,她也看不清楚什么,只看到冰锥密密麻麻。但她还是非常认真非常专注,试图在里面分辨元隐身影。 站久,她腿酸了,元隐还没出来。 她有点后悔让元隐来了。 之前她只是觉得元隐厉害,杀东西简单。见他那么轻轻松松拿出一大把魔晶,就以为杀变异兽对他来说是件小事。 现在亲眼看到,才觉得兇险。 她该拦着他不让他涉险的。 即使是魔头,受伤也会疼啊。 …… 许久,战场中最后一只庞然大物也缓缓倒下。 司月回神,立刻要跑过去找元隐。 元隐先一步,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了她面前。短髮微微湿润。云淡风轻。 「两颗。」 他欲把两颗魔晶交给她,想起什么,收回去,只给她看了看。 司月没深想,也没想拿魔晶。悬着的心落下去。 「你怎么样?」她问:「受没受伤。」 元隐迟疑一瞬。 司月紧张:「嗯?哪里伤了?」 元隐迟疑着伸出左手,给她看食指处一道半厘米的伤口。 「……」 「这里。」他云淡风轻模样一扫而空,慎重道:「这里很疼。」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亲眼看他一个人解决三只变异兽的异能者们:「……」 第45章 没有那么多变异兽给元隐杀, 拿到两颗魔晶,两人拿去异能者集会换钱。 这一趟,简直像买菜一样, 又快又稀松平常。 走在去异能者集会的路上, 司月不住去看元隐手里的两颗魔晶。 魔晶是浅蓝的,散发冷气, 漂亮得像宝石。她想摸一摸,试试看魔晶表面温度。没想到元隐竟然没给,拙劣地将话题转移。询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第91页 司月都惊呆了。 元隐什么时候这样对过她呀, 两辈子加起来,她问他要什么东西, 他从没说过不给。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自己里里外外都献给她。 这这这…… 司月惊诧看向元隐。 元隐避开她的目光, 攥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前走。问:「吃蛋糕?」 「不要。」司月心不在焉摇头回应。 她心里冒出一个猜测。元隐大概也想有点属于自己的钱,不想再找她要零花钱。 这也没什么,她从一开始就没管过他的钱。反正他们有很多钱,元隐乱花也无所谓。 而元隐在想,除了蛋糕, 还有哪样食物是司月喜欢吃的? 「不要蛋糕想要什么?」元隐一副只要她开口,他就把什么都给她的模样。 「……」虽然仅仅是一餐午饭。 没想好中午该吃什么,两人先到异能者集会, 把魔晶卖了。 接待他们俩的, 还是上次那西装男。 西装男见他们要卖品质如此高的魔晶, 激动之余又有些警惕,按捺着兴奋,做事行云流水非常迅速。生怕像上次那样,元隐卖东西卖着卖着反悔不卖, 把这两个也带回家去给女朋友玩。 好在全程顺利,元隐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拿到钱,不太在意地随手交给司月。 司月:? 怎么又把钱给她了? 司月第一次觉得,大魔头的心思可真难懂。 她醒来这几天,元隐一天比一天怪。不让她睡觉,不让她碰魔晶。现在用魔晶换了钱,又大大方方把钱全部给他。 矛盾得不行。 司月在心里嘆了口气,收起钱,想着回家后一併放在他的小金库里。到一半,动作一顿。 她想起元隐刚拿到魔晶时,第一反应是递给她。后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间收回去。 仿佛生怕她碰魔晶。 电光石火之间,她勐然意识到什么。把他的古怪行为串联。 她之前是因为魔晶才出事。 所以他不许她碰魔晶。 那一次,她一睡就睡了那么久。所以他不让她睡是因为,对她睡觉这件事产生了心理阴影? 司月抬头,古怪地看了元隐一眼。 元隐是不用睡觉的,不能理解睡眠缺失的感受,他根本没有这个体验。所以,为了防止她再一次睡很久,他非常有可能简单粗暴地,直接不允许她睡觉。 异能者集会的大厅人来人往。 异能者集会从露天野外搬来这里还没多久,不像其他机构有专门交易的房间,环境简陋。此时,来交易的,来工作的……不少人时不时往他们俩身上看。 不是个适合谈心的地方。 司月收起钱,心绪复杂。拽着元隐的手,往外走。 室外秋风阵阵,人稀稀落落。 元隐略低着头,表情认真,指尖挑开她指缝,与她牵手。 司月没介意他的小动作,走在他身边欲言又止看他一眼又一眼,组织措辞。 元隐:「吃什么?」 「……」一个根本用不着吃饭的大魔头,因为午饭这件事情,纠结了一个小时不止。 路过面馆,他问她吃面吗。路过烧烤店,他问她吃烧烤吗。路过菜市场,他问她要买菜吗。 有钱了,什么都想给她买。 行至一棵树下,司月拉住跃跃欲试要给她买冰激凌的元隐。 「元隐,我有一个问题。」司月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怕我像上次那样一直睡着,才不想我睡觉?」 元隐一顿,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 他这样子司月还有什么不懂,她有答案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笑笑不出来,有点心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大魔头总是叫她心疼。 「上次那是意外,」司月一时词穷,想了半天只说出一句:「魔晶太麻烦了,我不会再用,你别担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元隐一瞬不瞬看着她。 司月彻底忘了之前她让元隐反省,不许元隐抱她这件事情。 她主动上前抱了抱他,在他后背安抚地拍了拍,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不会再那么久不醒来,不会再丢下你去别的地方……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你不要怕。」 安静片刻,元隐艰涩道:「好。」 - 这次谈话过后,元隐不再打扰司月睡觉。 但很明显,他还是害怕她某一天又睡很久。一到睡觉时间,整个人不自觉地变得很不一样。 为了让元隐有安全感,司月每晚都会告诉他她明天几点醒来,然后制定一些类似明天早上吃什么,白天做什么,晚上有什么娱乐活动之类的计划。第二天一项一项与他一起完成。 几周过后,秋天结束,安宁镇迎来冬天。 随着时间流逝,元隐总算放下了那件事,他们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但司月与元隐聊睡前计划的习惯已经养成,这天晚上,她困得迷迷煳煳,强撑着还要跟他讲话。 「唔,明天早上简单吃一点吧,然后去孙阿姨家。孙阿姨的儿子明天结婚,特地请了我们。」 元隐专心听她说话:「结婚?」 司月:「嗯,你明天也别去杀变异兽了。如果天气不好,我们去参加婚礼。如果天气很好,你留在家里等我。」 第92页 这段时间,元隐渐渐不过分黏司月了。白天,如果天气不好,他会出门杀变异兽。赚钱养家。 司月在家里,偶尔治疗受伤的居民。赚钱,同时提升异能。 一个保护了安宁镇的安宁,另一个治病救人。镇上居民对待他们都很友善。 元隐在司月的教导下,对待人也不再那么冷漠。起码会用点头回应别人对他的打招唿了。 一切都在变好。 司月翻了个身,抱着元隐:「我尽量快点回来。」 不等元隐答应呢,司月睡着了。 元隐也很习惯她说着说着睡觉,像往常一样,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 - 第二天,阴。 司月与元隐去参加孙阿姨儿子的婚礼。 婚礼在安宁镇唯一一间教堂举行,办的还蛮隆重。新娘身上的婚纱非常好看。 司月多看了几眼,有点喜欢又有点替她冷。 谁知元隐捕捉到了她的眼神,误以为她也想要。婚礼结束后他们回家,路上他石破天惊来了句,他要跟她结婚。 司月震惊瞠目不可思议。 元隐并不知道结婚前一般有求婚这么一个步骤,他也没想过司月会不愿意跟她结婚,认真想了想,问她:「下个月有时间吗?」 语气轻松得像街边买大白菜。 司月傻傻愣愣地没缓过神:「啊……」 于是结婚这件事情就此敲定。连日期都被元隐一句话定下来了。 司月一开始挺震惊的,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可拒绝的。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与夫妻有什么区别。 婚礼只是一个仪式,一个挺麻烦的仪式。不过既然元隐喜欢,麻烦就麻烦。 她很快淡定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倒是元隐,有了一些改变。 元隐到底是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一断时间的魔头,有一些生活经验。他知道结婚是需要钱的。不愿意让司月省吃俭用吃不到她喜欢的蛋糕和冰激凌,他开始更加努力赚钱。甚至牺牲了一部分夜晚时间,跑出安宁镇,去外面杀变异兽。 每天走的时候他都很不舍,怕司月不同意他太辛苦,还不能被司月看出来,还要尽量表现出云淡风轻。假装杀变异兽是因为他无聊他喜欢。 其实他喜欢什么呀,他更喜欢抱着女朋友,看女朋友安静睡觉。 如果司月知道他丰富十足的内心戏,一定会一言难尽地告诉他,举办婚礼只需要一颗普通的低阶魔晶。 第46章 司月与元隐婚礼日期定在新年的前一天。那天, 安宁镇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交通直接瘫痪 。 这就导致,许多要来参加婚礼的人没能来成。 异能者基地唯一一个意外得知司月与元隐将要结婚的红缨,发来短讯哀嚎, 遗憾自己没有办法参加婚礼。随即第n次补了句:你真要跟他结婚啊? 司月第n次给出肯定答案。 红缨:知道吗,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你跟他在一起, 是为了世界和平。 司月:…… 红缨:毕竟你之前那么喜欢霁月。要死要活的,为霁月做那么多事,怎么劝都不听。 司月:………… 司月很庆幸元隐没在身边, 否则又要吃醋又要她哄。 红缨到底是费解问了句:你究竟怎么想的,还真和他在一起?你不害怕? 司月正色回:他跟你们想像得不一样, 他很好很可爱的,一点也不可怕。 红缨那边顿了顿, 想说我又不是没看见那魔头杀人放火烧帐篷,哪可爱了?变异兽都比他可爱。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没说。转而道:不过还好,你及时醒悟,没追着霁月了。 红缨继续给司月发消息:他竟然去自由星造物实验室当实验品了!这我真是没有想到, 他以前虽然人不咋地,但也不屑那个实验室的。现在倒好,听说实验都快成功了。 司月回想了一下才记起, 造物实验室是一千年前用元隐做实验的实验室。 她面色慎重起来, 追问:然后呢? 红缨:你不知道?然后实验室被你们家元隐一窝端了呀。这下子这个祸害的实验室, 总算是再也不存在了。 这件事司月还真不知道。 元隐这些天一直神神秘秘泡在外面,她一问,他就说出去杀变异兽玩。没有跟她说过有关实验室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不想让她知道?毕竟这也算他的心理阴影。 后来一问, 司月才知道她想多了。元隐没跟她讲这个,纯粹是因为没把这当回事。 …… 婚礼如期举行。 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多,但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元隐什么都想给司月,什么都要买最贵的,花钱如流水。 好在,他们也有钱挥霍。 婚后,两人的日常相处与婚前差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元隐因为包办了一次婚礼,对人类世界的消费水平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于是他不再把时间浪费在杀变异兽上,更多时间,他还是喜欢粘着司月。好像永远也不够似的。 司月都不明白,自己哪来那么大吸引力让他如此喜欢。 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研制出让元隐不畏光的药剂。 她也是偶然发现,系统奖励池里有一本书,书中有各种各样的药方。她现在已经是超九阶治癒者,做起这些事情游刃有余。 第93页 …… 冬天过去,他们带着一猫一兔,从安宁镇搬走了。 目前为止,见过元隐并且知晓元隐身份的活人,只有云星异能者基地的那些人。实际上,安宁镇对他们而言不是个安全地方,住一阵子还行 ,住得久了难免惹来麻烦。 他们乘坐飞行器,边玩边寻找新的适合元隐居住的星球。过程中,司月没有放弃研制药剂。制作药剂的材料也需要在各个星球搜寻。 …… 婚后第一年,药剂制作成功。 婚后第二年,他们在一颗名为「绿意」小小的星球定居。 婚后第三年,元隐不知从哪里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严肃认真对司月道,他想要一个继承人来继承他的魔头之位。 司月:「……」一言难尽地点头同意。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他们的家庭成员仍是一猫一兔一司月一魔头。司月一直没有怀孕。 第七年,司月开始怀疑元隐的身体是否健康。 第七年半,元隐坦白,他只喜欢过程,不期待结果。他才不需要一个什么人,来分散司月的注意力呢。 第八年,第九年,第十年…… 司月研制出了增长寿命的药剂,这一年的她与十年前的她没有差别,除了异能升到十阶。 魔头也依然还是那个魔头,黏了司月十年,黏不够。 第二十年,猫与兔子相继离开了他们,他们仅剩彼此。 也将永远如此。 其实,在遇到元隐之前,司月没有谈过恋爱。她相信人都是会变的,爱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她不是个很有少女心的人,以前没有想过恋爱,也没想过结婚。她总担心,自己遇见一个不好的人,担心被骗。 但在遇到元隐以后,她完全没有了这些顾虑。 元隐是个十分恋爱脑的魔头,除了谈恋爱,他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没兴趣。他们两个里如果有其中一人被骗,那么被骗那个人肯定会是元隐。 他对她的话总是无条件地相信。这也就导致,司月总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远门,怕他被骗。这二十年,她对他的了解比了解自己还深。知道他身上每一个缺点。 但她依然很喜欢他。 说起这个,司月自己也挺奇怪的。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为什么她从来不认为元隐完美,一直觉得元隐缺点一大堆,却还是不减对他的喜欢。 她好像也爱他的缺点。 司月好奇之下,推推元隐肩膀,问元隐喜欢她哪一点。 也许她在元隐眼里是完美的?否则他为什么那么粘他。 结果,元隐不暇思索报出长长一串:「漂亮,贪睡,贪吃,脾气差,没耐心,爱咬人……」 司月脸绿了。 她面无表情捂住了大魔头的嘴,并决定让大魔头睡一个月的沙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