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棺材铺》 第1页 《通灵棺材铺》作者:碧海笙明月【完结】 本文文案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着一家占地极广的棺材铺,引得无数商贾富豪眼红心热,可任凭你多么有权有势,这家棺材铺你却动不得。 除非你想感受夜半歌声的美妙;吊死鬼爬床的惊悚;骷髅扒窗台的惊喜。 …… 「师傅,为什么不卖给他们?」 小亦棠梳着两个小啾啾,趴在师傅怀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对败兴而回的中年夫妻,忍不住奶声奶气的『质问』师傅。 难道师傅不知道不做生意就没有钱买奶粉嘛!真是笨死了! 师傅摸摸小亦棠头上毛茸茸的小啾啾,眯着眼笑着说道; 「因为里面有人啊。」 里!面!有!人! 小亦棠小辫子惊得『嗖』的一声翘了起来,望着大厅里百十口棺材中界中的『兰博基尼』,陷入了沉思。 阅读指南: 1、执拗善良坚毅毁容受#偏执狠厉老鬼攻(毁容自然是暂时的,可放心食用) 2、本文又名《继承棺材铺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灵异文风,所有设定均为脑洞,博看客一乐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亦棠 ┃ 配角:夙任 ┃ 其它:灵异,强强 一句话简介:一个双向等待的故事 立意:每一份感情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第1章 「哗擦!」 硕大的声响震耳发聩,宽阔的水面上村人接连辛苦几天搭建的桥樑突兀的一分为二,青石泥沙落入滚滚江水,溅起大朵黄色的水花。 村人哀嘆的语气和丧气的神色无一不显示着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唉……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村长一把拽下头巾,狠狠摔在地上,还嫌不解气,开裂的布鞋狠狠补上两脚,留下数个草黄色的鞋印,蹲在一旁勐抽旱菸,急促的「啪嗒」声,以及接连被吐出的烟圈,显然可以看出是在心里窝了火气。 「村长,咱们已经换了六个地方了,可每次建到一半儿就塌了,这挪来挪去,依我看还是最先选的那处地方最合适不过。」 说话的人一脸憨厚相,面上被风霜犁出了深深的沟壑,操着一口大黄牙蹲在村长身边说道。 「谁说不是呢……」村长吐出一大口烟圈,此时无风,烟雾聚拢在村长眼前不散,有些看不真切他的眼神,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时候可不多了,不能再等了,我去寻个先生给瞧瞧吧,这事儿我看八成是犯了忌讳,得找个懂行的才行。」 村长说干就干,直起有些佝偻的腰,「邦邦」两下,把烟锅使劲磕在鞋底上,放在眼前瞧了瞧,干净了之后才别在腰间。 「二迷煳,你带着大傢伙儿先回村儿,我去寻个人瞧瞧。」 说罢便走了。 二迷煳看着这宽阔的江面,满面愁容,心里直发苦,眉头皱成「川字型」。 近几年年成不好,各地多多少少粮食都欠收,朝廷分发的粮食,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要分到他们老百姓的手里,可是却苦于没有一座桥可以安稳渡过江面,眼看村子里就要饿死人,这大桥偏偏每当要竣工的时候,便会无缘无故坍塌,已经换了五六个地段,都是如此,端的是邪异无比。 …… 「道长,您也瞧见了,就是这个地段,桥是怎么也架不起来,我们都是庄稼人,瞧不出什么门道……」 关乎一村的生计,村长着急的嘴上长满了血泡,当天下午便寻了一位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仙长」。 仙长明黄道袍加身,及腰华发花白,只用一根桃木簪绾在脑后,腰间横跨一桃木剑,有没有本事先放到一边,单是这一身行头,这一身牛逼哄哄的气质,到是拿捏得死死的。 「哼!」 道长兰花指捻起长长鼠须,冷哼一声,心道了一声「土鳖」,然后才施施然开口。 「万物皆有灵,名山大川尤甚,其中江河蜿蜒,宛若游龙翱翔天地间,而横跨大江修桥,便是给其缚上枷锁,因而桥又被称之为『困龙锁』,换做是你会愿意平白被束缚自由?」 村人哪里听说过这些?纷纷点头称是,卑微的向道长寻求破解之法。 「办法吗……也不是没有。」道长两眼望天,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把玩嘴角一缕鼠须,唇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懂得,懂得……」村长一脸谄媚,把村人好不容易凑齐的银两送到道人背在身后的手掌心。 『切!』 暗暗掂量了一下,道人撇了撇嘴,心道了一声『果然是一群泥腿子,穷酸的紧!』 仙长虽略有不满,至少聊胜于无吧,近几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也得生活不是? 「你附耳过来。」 村长紧张的搓搓手,谄媚的笑着,巴巴跑到了仙长跟前。可是慢慢,村长高兴的神情逐渐被错愕所代替,最后竟觉喉中苦涩,难以开口。 「……难道仙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样实在是……」 「哼!」仙长一甩长袖,只觉得乌黑鞋面上明显的黄泥点儿扎眼无比,那点可怜的耐心消失殆尽,心中的不快不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上翻的三角眼满是嘲弄。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照不照做是你们的事情!贫道告辞。」 第2页 那么点儿银钱还好意思给他提条件? 仙长不理会身后村人的哀求,转身离去,刚好起了一阵微风,江风瑟瑟中,仙长衣衫猎猎,在一群泥猴儿一样的村人衬托之下,还真有两分道风仙骨的味道,只是「仙」在皮而不在骨,只是表象罢了。 「村长?村长?村长!」 「啊?」 几声叫喊,村长才回过神来,神情悲苦比以往还甚。 「仙长说了什么?」 「就是,村长你快说啊!村子里有人快顶不住了!」 「怎么不说话这人!」 …… 七嘴八舌的杂音吵得村长本就焦躁的心像是要着火一样,「够了!都干嘛干嘛去!」 村长满是沟壑的脸上充斥着暴戾,眼角像是快要崩裂,满是血丝。老实巴交的人一般都是好脾气,轻易不动怒,可要是真的发起脾气来那是真的吓人! 满村的人虽然非常想知道仙长到底说了什么办法,这时候也不敢问,只能带着一肚子好奇回了家。有胆子大的想要张嘴,也被身旁的人扯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人稀稀拉拉都回村子,江边只剩下村子里有头有脸,说话好使的几人。 「唉!造孽啊……」 村长蹲在江边,看着滔滔远去的江水,「啪嗒啪嗒」一口接着一口勐吸旱菸。 「你倒是说啊!磨磨唧唧让人上火!娘儿们一样!」 三叔公拐杖在地上戳出几个孔洞,对村长这幅样子,实在是看不上眼,心头也跟着上火。 「喜子,你就说吧,大傢伙儿都等着呢。」 和三叔公一般年纪的精瘦老头拍拍三叔公肩膀,示意他收敛一下火气,然后询问一言不发的村长,也就是口中的「喜子」。 「仙长说,要一对儿童男女,男娃娃封在桥头,女娃娃封在桥尾,作为给江神的祭品,桥……再也不会塌了。」 江风瑟瑟,六人一时竟没有了言语,死一般的寂静。 「这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办才好?」矮个子的健壮中年人打破了沉闷。 「能怎么办?这不是作活孽吗?」村长喜子「呸」一口痰吐在滚滚江水里,在鞋底狠狠嗑了两下烟锅,起身往远处走去。 「喜子你去哪?」 「……我再去寻个先生,定还有别的办法。」 * 时间不会因为人的焦急缓慢半分,离朝廷规定时间越来越近,桥的事儿还是一筹莫展,喜子也寻了其他的先生,银钱花了不少,可得到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消息在村人间传开了,搞得现在家家户户人心惶惶,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时时拴在身边。 眼看着瞒不住了,喜子和村里的高望重,能说的上话的人召集了大傢伙,传达了村里的意思。 如果哪一家自愿献出家里的子女,那就是整个村子的恩人,村子除了出一些银子之外,日后但凡村子里有什么好事儿,这些人家绝对是头一份! 明里暗里意思是,那些家里快要饿死人的人家可以考虑一下。 一天…… 两天…… 许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那些人家,宁愿自家饿死人,也不愿意交出自家的孩子,村子上更是不能勉强,毕竟有伤天和,只能数着日子,空等着。 整个村子都处在低气压的氛围中,就连牲口都像是感受到了一样,叫唤的不如以往勤快。 * 「阿梅,你乖乖在家,记得关好门,哥哥去打桶水就回来。」 小梅六七岁的年纪,大眼睛黑石榴一样,扎着两个小辫子,左眼角下一颗泪痣点缀在有些消瘦的脸上,虽然衣衫陈旧,依然掩盖不住身上活泼的气质。 虽然父母早逝,可是哥哥小凡把她保护的很好,灾荒人祸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小天使。 「哥哥你早点回来哦!」 十六岁的小凡已经是半大少年,常年劳作,身形很结实,一把抱住小炮弹一样扑到他怀里的妹妹。「吧唧」一口亲在小梅脸上,少年软软的胡茬扎在小梅脸上,痒得很,小梅在哥哥怀里东扭西歪,笑的肆意。 小凡摸摸妹妹两根小辫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妹妹自己一个人放在家里,一手抱着小梅,一手拿着扁担,去江边取水。 今日阳光格外明媚,小梅坐在哥哥肩头,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温热的阳光暖暖洒在有些单薄的身上,就像坠入凡尘的天使一样。 她也确实是小凡的天使,父母均病逝之后,日子艰难的不像话,但是只要小梅甜甜的叫他一声「哥哥」,小手轻轻抚过他身上的伤痕,小凡便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阿梅,乖乖等着哥哥。」 小凡把阿梅放下来,阿梅趁机亲了他一下,笑的和花儿一样。 「哗啦……」 水桶被装满,小凡双臂用力,稳稳噹噹把水桶提上来,可就在这时,脑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天昏地暗之后,倒地不起。 「忒!」大牙花子狠狠啐了一口,看着地上人事不醒的两兄妹,把染血的石块儿扔到一旁。 「还真是费劲!妈的,让老子等了这么多天!」 大牙花子狠狠一脚踩在小凡背上。 「得了,别发牢骚了,赶紧的,一会儿要来人了!」 第3页 斜眼儿把小梅装进了早就准好的麻袋里,招唿大牙花子赶紧走。 一朵绒花从没有绑紧的袋子口掉在黄土地上…… 这两个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年近四十,还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自从听到村子开出的条件之后,便动起了歪心思,瞄上了这对兄妹。奈何小凡把小梅看的很紧,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可在取水的时候,还是被这两个人逮住了机会…… 夜风习习,江面倒映一轮孤月,被波光粼粼江水打碎,一身形单薄的少年衣衫尽数被潮湿水汽打湿,横躺在江边。 「唔……」后脑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小凡费力抬手想要摸摸后脑,忽然先前的记忆如水一般被忆起。 「阿梅!!!」 少年悽厉的嚎叫迴荡在江边,回首四周,除了一朵沾满黄土的绒花,哪还有那个活泼可爱的身影? 是谁?到底是谁? 小凡指甲狠狠插入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村子里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即使不愿意相信,但是小梅应该是被有些人抓去,打入桥尾。 『哥哥,大牙花儿叔叔怎么老是在我们家转悠?梅梅怕怕……』 「哥哥,我又看到大牙花儿了!他的眼神梅梅很怕……」 …… 是了!大牙花儿!小梅近几日总是说频繁的看到大牙花儿! 小凡紧紧抓住手里已经被鲜血浸染成鲜红色的绒花,拔腿就跑,心里向早逝的父母祈祷,希望他们保佑小梅无恙。 快一点!再快一点! 喉咙火辣辣的疼,脑后的伤口似乎也被撕裂,背后暖洋洋的,可是小凡不敢停下来片刻,早一分,小梅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大牙花儿破旧的三间茅草房出现在眼前,小凡不假思索,一脚就把破旧的两扇木门踹的粉碎。 巨大的响动传出去老远,正喝的欢畅的大牙花儿和斜眼被吓得一个的嗦,一阵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小凡这么快就知道是他们做的,打上门来。 「大侄儿怎么这么大火气?出什么事了?」 斜眼站起来,作势要拉着小凡坐下来喝酒。 「阿梅呢!阿梅呢!」 小凡双眼赤红,像是要把眼前的两人生吞活剥一样,一步步逼近大眼花儿和斜眼儿,满桌的鸡鸭鱼肉在小凡眼里就是两人作案的铁证! 「大侄儿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小梅哪里去了我们两个怎么会知道?」 「阿梅呢!」 小凡不理会他们的诡辩,认定就是他们绑走了小梅,一步步逼近,把两人逼到了墙根儿。 「大侄儿,我们真的是不知道小梅在哪里啊,你这是怎么了?」 大牙花儿两人能躺着就不坐着,懒的出乎想像,被酒和左手掏空了身体,怎么可能是小凡这个半大小子的对手?此时被逼到墙角儿,心里一阵懊悔,当时就不应该听斜眼儿的,放过这个小子,要是心狠一点儿,把他放到桥头,不是正好? 任凭大牙花儿如何诡辩,小凡就是不理会,顺手操起一把三条腿儿的椅子,大牙花儿丝毫不怀疑这东西马上就会砸在自己脑袋上,着实是慌的一匹。 「那不是小梅吗!」 斜眼儿充满惊喜的叫喊了一声,小凡心思全在小梅身上,下意识的回头,回头之后立马反应过来上当了…… 「砰!」 大牙花儿瞅准机会,随手抓起墙角的一个空酒罈子,在还在流血的位置重重来了一记。 小凡砰然倒地,鲜血从嘴边溢出,眼睛死死盯着大牙花儿,像是要活活撕了他。 「你给老子去死!」 连续几下重重敲打在小凡头上,终于「啪叽」一声,酒罈子碎掉了,渣子煳满了小凡血肉模煳的脸。意识模煳之间,小凡好像又看到了小梅灿烂的笑脸,裹着一层朦胧的光…… 阿梅,别怕,走慢点,哥哥……来了…… 「都是你这个蠢货!差点害死老子!」 这一顿操作耗尽了大牙花儿周身的气力,此时瘫坐在墙角,一脚把小凡软倒在地上头蹬到一边儿。 「我哪里知道这小子会知道是咱们做的?不过这下也好,两个人可以团聚了,村子里的难题也解决了,咱们也能多拿一份银钱……」 趁着夜色,两人费力的把小凡拖到了村长家里,村民连夜起盖了两座桥墩,大桥也很快建起来了,没有发生坍塌。 桥建成这一天,村人争相奔走,敲锣打鼓,有意识的忽略了桥头桥尾两座沉重的桥墩,有意识的忽略了桥到底是因为什么建起来的,刻意忽略了那一对爱笑的兄妹…… * 好黑,好冷,好难受…… 小凡想活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做到,口鼻之间堵满了灰尘,唿吸越来越困难…… 阿梅……阿梅……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我恨啊!我恨吶! 小凡在被封死的青石堆里蠕动,他不甘心,那样好的小梅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时间的美好,居然被封死在这阴冷苦寒的地方,忍受万人践踏!而大牙花儿和斜眼喝着两兄妹的鲜血,活的自由自在!还有哪些装聋作哑的人们! 全! 都! 该! 死! 『恨吗?』充满魅惑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在小凡心间响起。 第4页 谁! 『不甘吗?』 到底是谁? 『憎恶吗?』 你……能帮我? 小凡敏锐的察觉到此人的暗指,心里恨意滔滔终于有了可以宣洩的出口,蠕动的更加剧烈,全然不顾皮肤全都被青石砂砾磨烂。 『我可以给你力量,杀了他们!只不过……』 我愿意! 小凡现在只想杀戮,让那些沾染了兄妹鲜血的人全都付出代价!无论是怎样的代价! 『把你的灵魂奉献给我……』 小凡残破的肉身冒出了丝丝黑光,眸子逐渐变得漆黑,牙齿暴涨,尤其是双臂,伸长了一倍还多,布满了花岗岩一样的肌肉,虬劲的肌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柔顺的黑髮疯长,杂草一样遮盖住了已经不是人样的面孔…… 黑芒一闪,只留下一个双臂及其发达的人型孔洞,小凡,不见了! * 大牙花子三间草屋,在屋外就能闻到一股酒香,可想而知里面的两人是怎样的醉生梦死。 「你想给我耍赖皮?装醉可不行!嗝……」 大牙花子踉踉跄跄走来,推推伏在桌子上小憩的斜眼儿。 「快点!今儿个可是双数,给爷脱裤子趴好喽!」 大牙花子色眯眯的拍拍斜眼儿脏兮兮的屁股,被酒色沖昏了头脑。 「你可给我轻些,今儿早上我疼的厉害……」 已经脱光光趴在桌子上的斜眼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被酒精麻痹的脑袋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不对,就在大牙花子要直捣黄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今儿他妈的是单数! 「我说牙花子!」斜眼儿一把推开使劲儿往里拱的大牙花子,同样拍拍他脏兮兮的屁股,「你少煳弄我,今儿个可是十五,是单数!你快给老子趴好,让老子报昨天一枪之仇!」 大牙花子「嘿嘿」一笑,褪下了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裤子,也不嫌满是酒肉的桌子油腻,直接躺了上去,催促斜眼儿快点儿! 几个月之前,两个人如往常一样,在大牙花子的草屋里喝得烂醉,迷迷煳煳之间,大牙花儿想女人想的发疯,阴差阳错的把斜眼儿当做女人用了,两个老光棍无意间开发出一项新技能,乐此不疲,还规定了单双日子。 「斜眼儿……」 大牙花子哼哼唧唧的推了一把身上的斜眼儿,不知怎么,酒意醒了一半儿,忽然想起被砌死在桥里的那对兄妹。 「今儿好像是他们的头七,咱们要不要去烧点纸儿钱?」 斜眼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装什么善良?主意不都是你拿的吗?这时候假惺惺干嘛?给我夹紧点,快到了……」 大牙花儿觉得斜眼儿说的有道理,毕竟人都死了,现在做什么也无济于事,那对兄妹估计最不想见得就是他们俩个,那他也就识相点,不去惹不自在了。 想明白了,下半身那点儿感觉也来了,正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抬眼好像看到窗子的倒影有些奇怪,像是……人一样。 大牙花儿顿时冷汗就流出来了,浑身肌肉绷紧,今儿可是头七…… 「哎呦祖宗!舒服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学的?保持啊,马上……」 大牙花儿没有心情理会斜眼儿,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窗子上确实倒映着一个清晰的人影,剩下的那点儿醉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咔嚓!」 平地一声惊雷,闪电乍现,外界有一瞬和白昼一般,他……看到了一双会发光的眼睛! 「啊!!!!!」 杀猪一样的惨叫从大牙花儿嘴里冒出,用力想要推开身上的斜眼儿,可是斜眼儿以为大牙花儿是在和他玩情趣,抱的越发紧实。 窗外的人影越发清晰,实木的窗棂像是遇到烈日的冰雪,迅速消融,身影的主人出现在大牙花儿眼前。 异常粗壮的手臂垂到膝盖附近,满头浓密的黑髮钢丝一样,遮蔽了五官,只露出两颗会发光的黑色眼眸…… 大牙花儿被吓得失禁了,腥臭的味道充满了小屋,除了瞪大两只眼眸,他连惊叫都已经发不出。 「我日!你今儿个是要疯啊!不过……我喜欢。」 斜眼儿完全不知道大牙花儿的恐惧,仍然专心的动作着,可是忽然背上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 「你挺会玩啊,都尿到房樑上了。」 可是背上稀稀拉拉温热的触感不断,像是下了小雨一样,鼻翼间逐渐被血腥气充斥。 「大牙花儿……」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特性,斜眼下意识不愿抬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大牙花儿为什么不搭理他,可是等了半晌之后,他还和大牙花儿保持着负数的距离,还是决定从大牙花儿胸前抬起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一眼,斜眼儿被吓得魂魄都要升天了!他终于知道大牙花儿为什么不回答他了…… 大牙花儿的头颅居然不见了!参差不齐的伤口显示着,明显是被活生生撕下来的,而自己居然没有半分感觉…… 不,背上还不时掉下一两滴温热的液体,他好像明白了…… 一声压抑的尖叫还在嗓子里,一只有成年人脑袋大小的手掌,「噗呲」一声穿过了他单薄的身体,五根漆黑的指尖像是天刀一样,撕破他的身躯,就像捏碎一块儿豆腐一样…… 第5页 『桀桀……』 难听诡异的笑声响起,『小凡』像是扔垃圾一样,把斜眼儿断绝了生机的尸身甩到墙上,左手把大丫花儿恐惧至极的头颅送到面前,诡异一笑,指掌之间一个用力,死不瞑目的头颅像是被从高空落下的西瓜一样——稀碎。 「嘿嘿。」 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掉指尖猩红的血液,『小凡』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个……都……跑……不……掉……」 像是砂纸摩擦地面一样,刺啦作响,又是一个闪电照亮夜空,草屋里除了满地红的、白的令人作呕的血迹,空无一物…… * 「村长……」 村子里的男人们围在刚刚建成不久的大桥前,觉得喉中发苦,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 大牙花儿和斜眼儿的尸体被拆卸八块儿,摆放在桥中央,正是「一个都跑不掉」六字。 尸块儿经过一夜大雨的浸泡,好像被泡发一样,惨白可怖,桥身则像是吸收了尸体的血水一样,略微呈现淡红色…… 「……收拾了吧,不要惊着了女人和孩子,我去找先生……」 话说的镇定,但是村长只是走了五步路便被左脚绊倒右脚,摔倒了三次,吃了一嘴泥,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笑话他,气氛凝重的可以化出水来…… 自那日之后,村子里每天都要死两个人,死后被摆成「一个都跑不掉」六个大字,而尸身的血液尽数都被石桥吸收,本来是用青石砌成的,现在已经呈现淡粉色。 村长到底是没有能把先生找回来,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大桥上,好像只要有人想逃出去,那么一天死两个人的「规矩」便会被打破,只要踏出村子一步的人,全都暴毙而亡! 直到村子的壮男已经死的差不多的时候,桥身已经呈现出暗红色,一云游的和尚途径,插手了此事。 没人知道和尚是怎么把『小凡』降伏,只是临行时一手抓起那座横跨江面的暗红大桥,暗红色大桥在其手心变为一座迷你桥,隐隐有怒吼声传出。 和尚带领村人建造了一座小庙,把血桥供奉其中,示意村人日日三柱清香,虔诚跪拜,日日不断,并且日后日行一善,用偿还欠下的血债…… 和尚到底是慈悲为怀,虽然『小凡』造下了无尽杀孽,但其中有一部分是村人咎由自取,还有一部分是『地魁娃娃』的魅惑,他不忍『小凡』被诸天废道,希望可以用这些香火洗刷罪孽,不至于连累小凡日后往生…… 第2章 时间的洪流中,百十年的光阴不过一粟之于沧海,千年岁月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当初流淌不息的滚滚江水只剩干涸的河床,一马平川的平原也已演变成崎岖不平的山地。 这一日,阳光格外明媚,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一群少男少女在自由的阳光下肆意笑着,闹着,挥洒着洋溢的青春,悸动的岁月里,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朝气。 「快看哪!王凯快抓!快点!」 四五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女趴在一块山岩上,紧张的大唿小叫,仿佛赤着脚踩在水里的是自己一样。 名叫王凯的少年,同样看到了那条足有小臂长短的青鱼,俊逸的脸上满是激动的情绪,毕竟这么个小水潭里,能见到这么大的鱼,实在要靠运气。 「瞧好了您吶!」 激动之下,王凯一个飞扑,击起大片的水幕,溅起的水花洒落在少女桃花一样娇俏的脸上,留下一片清凉。 「哈哈哈哈……你看王凯,是不是像个青蛙?」 「就是,这也太挫了,这还是我们一中的校草吗?」 「哎呦,肚子疼,尹楠快扶我一下……」 名为尹楠的少女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点在清纯至极的脸上,并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笑的前仰后合,温柔的揽过小娜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动作间,及腰长发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墨菊,处于山水之间,仿佛出水芙蓉一样。 「嘿嘿……」 王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面对姑娘们的嘲笑也不恼,像是小狗一样使劲扑腾头上的水滴,看到这一幕的姑娘们爆发出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 王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温柔娴雅的身影之上,不想错过半分,尹楠许是注意到了王凯的目光,佯装似的扭过头去,脸上飞起两片绯红。 「诺!」 身边魁梧的同学打着赤膊,撞了一下王凯的胳膊,朝着尹楠的方向努努嘴,面上是嫌弃,实则是是对兄弟好事在望的欣喜。 一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了半晌,王凯和尹楠这对校草和校花朦朦胧胧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涌动,虽未言明,但空气都微微泛起微甜的味道,同学们不时开两句小小的玩笑,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这或许就是年轻好处吧,只是因为对方心生好感,足以温暖整个下午,并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在人堆儿里,也能把人笑的满地打滚儿。 「啪叽!」 木材落地的声音响起,一单薄的少女抱着一大捧干柴,有些踉踉跄跄走回来,放下对于她来说有些沉重的干柴,拍拍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沾染上的草屑,柔柔的沖大家笑着,虽然不是尹楠一样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短髮的她巴掌一样大小的小脸小家碧玉一样,温婉非常,让人很舒服。 第6页 「赶快生火烤烤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还是温宁最体贴,比小娜这个男人婆强一万倍!」 一向活泼的姜山打趣性子直爽的小娜,不知疲倦的两人又开始新一阵追逐,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而大家像是已经司空见惯,直接忽视了两个人的噪音。 「谢谢温宁。」 王凯绅士的像温宁表达了谢意,和胖子周凯上前点燃了干燥的柴火。 「不用谢……」 温宁脸红的像是红透的苹果,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鸣一般,专心生火的王凯自然是没有听到。 「温宁你这鞋子好眼熟啊,尹楠你是不是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双啊?」 小燕指着温宁脚上那双限量版的运动鞋说道,温宁身形一僵,原地踱步几下,下意识的想要把脚藏起来。 「一模一样的多了,对了,小燕你的发卡好别致啊。」 「是啊,很衬你呢!」生火的王凯扭过头来附和一句,被校花和小草同时夸奖,小燕眯起了眼睛,摸摸头上靛蓝色的发卡,心里很是高兴,也就忘了温宁运动鞋这茬儿,转而滔滔不绝说起头上的发卡是哪个大牌出的,要和什么包包相配,顺便吐槽了一下对于学校非要他们穿这「丑到爆炸」校服的不满,也就忘记了温宁鞋子这回事儿。 尹楠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冲着王凯嫣然一笑,而后安慰似的沖温宁笑笑,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这双鞋子就是尹楠那双,这群少男少女就读的是省城里贵族私立高中,每个人家里非富即贵,尤其是王凯和尹楠,更是其中翘首,家里富的流油,只有温宁是个例外。 温宁处于中产家庭,日子本来也不至于这样拮据,可是父母望女成凤,硬是把女儿送到了有着「富二代乐园」的私立高中,好在女儿争气,门门功课第一,丰厚的奖学金加上夫妻二人的积蓄,勉勉强强凑够了学费,可温宁的生活费就不那么宽裕,这也是一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尹楠人美心善,经常明里暗里帮助温宁,这双限量版的运动鞋也是尹楠藉口尺码不合适,穿了半天便赠给温宁。 「哎呀!时候不早了,过得真快啊,一下午这么快就没了!」 小娜抬头一看,日头不知不觉已经偏西了,一想到要回学校,心中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觉得牙痒的厉害,回头找准目标,一口狠狠咬在周凯满是肌肉的胳膊上。 「嗷呜!」 惨叫还在喉咙里,王凯一只手已经狠狠捂住周凯大张的嘴巴,和小娜配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明显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你们!呜呜……」 一米八几的壮男,捂着胸膛,满含控诉,小媳妇儿一样的望着众人。 王凯表示:他想吐,两个袋子那种! 一中虽然是富二代的天堂,可是教学也很严谨,採用住宿制,一个月一大放,每个星期只有周日能出来半天,也不怪小娜哀怨,毕竟这才是第一个星期,还有好长的时间要熬。 没有理会周凯耍宝,一行人收拾好,浇灭火堆一起结伴而行,温宁掉在队尾,显得和那些笑着闹着的少男少女有些格格不入。 「咦?这怎么有座庙?咱们来的时候有吗?」 周凯看着眼前的黄泥庙,有些疑惑,他们上山的时候走的时候一摸一样的路啊,好像没有看到的说…… 「咔嚓!」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艷阳高照,下一秒就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一行九人,四男五女一熘烟儿钻进黄泥庙里避雨。 掉在队尾的温宁一踏入小庙,豆子大小的雨滴不要钱一样落下,连绵的雨幕稠密的看不到两三米之外的行人。 「真是晦气!」 周凯「呸」一口吐了一口唾沫,换来小娜□□裸的白眼一枚,这一对活宝,只要见面,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黄泥庙不大,只有一座看不出是什么的黄泥像,九人站在庙里,显得有些拥挤。 「这是哪门子的神仙?」 李鋮瞅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眼前的黄泥到底是塑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庙吧,你们看连个供桌都没有,更别说是香火了。」说完冷哼一声,一脚踢起手腕大小的石块儿。 石块儿不偏不倚正好命中泥像头颅的位置,年久失修的泥像头颅顿时崩碎,蛛网一样的裂痕蔓延到了石像全身,尤其是胸口处最为明显。 「李鋮!你怎么能这么做!」 小娜快人快语,很是看不惯李鋮的做派,就连王凯和尹楠都一副不贊成的模样看着他。 「切!」李鋮满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儿,继续说道,「这荒山野岭的,谁知道供奉的是哪门子神仙!再说,不就是一座庙吗,小爷我就算在市中心起一座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小娜本想开口训斥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被尹楠死死拉住。 「李鋮,还是保存一些敬畏之心的好,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用钱解决的,你们干地产的,比我懂这些。」 李鋮抿了抿嘴,想要反驳,可又觉得王凯说的在理,毕竟他爹最近不是正在为了这个烦恼吗…… 王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泥像被打碎了之后,庙里的温度就好像低了几度一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恰恰就在此时,前一刻还像是把天通了个窟窿的瓢泼大雨,也像是按了暂停键,停住了! 第7页 王凯扭头冲着泥像恭敬的一拜,有了人带头,除了李鋮,所有人都拜了拜,祈求各路神仙莫怪。 「好了,再不回去就迟到了,快走了,教导主任可不是吃素的!」 想到那个恐怖如斯的教导主任,齐齐打了个寒战,争先恐后的离开了黄泥庙。 「见怪莫怪……」 见众人都出去了,李鋮急忙拜了几拜,嘴里还不停嘟囔着。 「吓!」 抬起头便看到温宁站在阴影里,顿时惊起李鋮一身鸡皮疙瘩,又觉得自己被人发现,有些挫,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你怎么像个鬼一样!」之后,夺门而出。 温宁有些委屈,比起混在人堆儿里,她还是更喜欢带着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此番被迁怒,实在是无妄之灾。 「叮!」 正要抬脚走出黄泥庙的温宁,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回头便看到泥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个硬性剔透的像是玉质的东西掉落出来,看模样,像是一座——桥。 「温宁!怎么还不出来!」 听到同伴唿唤自己,温宁停顿一下,还是回身抓起那座小桥,小跑着跟了上去。 …… 「别拦着老娘,我要&*&*&*****!」 小娜披头撒发疯婆子一样在床上掌锢无辜的皮卡丘,动静大的就连隔壁都探进了一个个好奇的脑袋,不知道304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尹楠和小燕只能报以歉意的笑意。 「好了娜娜,过两天就长出来了……」 其实这话说的尹楠都觉得违心,小娜的头髮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和梅超风有个九成半像吧,少了半分是为了怕她骄傲…… 虽然是贵族学校,可同样也不允许烫染髮,当然这么要求的只要那个教导主任。小娜偷偷把最外层的头□□染成了靛蓝色,平时只要喷上 一层摩斯便看不出什么,可是偏偏下午玩水加上淋了一些雨,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玩儿疯的一群姑娘自然没有注意到,回来的时候正好被教导主任抓住。 小娜就被教导主任「辣手摧花」,随便拿起一把剪刀剪成了梅超风。爱美的丫头已经恼了快半个小时了…… 「娜娜,我今天带了好东西来,咱们待会儿一起玩啊!」 宿舍是四人制,尹楠、小娜、温宁,还有就是眼前的大美,大美因为下午要回家一趟,没有和尹楠一起去后山玩。 「什么好东西?」 看着大美挤眉弄眼,小娜来了兴趣,暂时放过了教导主任的家谱,把手里蹴鞠到不成样子的皮卡丘扔到一边,好奇的询问道。 「熄了灯就知道了!」 大美好像笃定小娜等人一定会感兴趣的,但是就是不漏口风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美回来了。」 临近熄灯,温宁才挎着翻皮的包从自习室回来。 「温宁啊,我这次从家里带了好多东西,大家都有了,这是你的。」 大美从包里翻出一件崭新的白色韩版断袖,还有一大堆零食,塞进温宁怀里,「我妈说了,学习这种事情,最费脑子了,需要好好补补。」最后从箱子底下拉出至少有十斤的大核桃,堆在温宁床下。 「大美……」 温宁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宿舍里的三人总是给大家带各种东西,每次她都是最多的,可她却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 「温宁快换上,马上要熄灯了,咱们来个集体美拍!」 尹楠几人都拿出同样的断袖换上,四人紧挨着站在宿舍地上,「咔嚓」一声之后,四个各有特色的少女跃然纸上,时间若是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大美,你给我过来!赶紧的!」 查寝的人走了之后,小娜招唿大美上来,当然还有话很少的温宁,四个黑黝黝的脑袋挤在上铺,三人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大美。 「见证奇蹟的时刻!」 大美揭开红色的绸布,底下只有一只貌似普通的原子笔和一张牛皮纸。 小娜嘴角抽了抽,看傻子一样看着一脸欣喜的大美,「散了散了!今儿个本宫累了,不用侍寝了!」 「哎!别价!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听说很灵验的!」 三人还是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大美,大美是真的急了,一把拉起旁边尹楠和温宁的手,示意行动检验真理。 四人手握着手,顶着一盏小夜灯,围城一圈儿,「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想和我续缘,就请你画圈……」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原子笔,大气儿都不敢喘儿,忽然! 「动了!好像动了!」 大美激动的咋唿起来,原子笔确实有小幅度的摆动,「咕咚」,吞口水的声音都请清晰可闻。 「小娜你给我慢点喘气儿!」 尹楠不敢松手,轻轻蹬了一脚喘气如牛的小娜。 「嘿嘿……不好意思,紧张了……」 「嗯?」 床帐里忽然起了一阵冷风,一声不大的声音响起,明显不是面面相觑的四人中的一个,四个姑娘面色煞白,尤其是最先提起的大美,抖如筛糠。 「唤我何事?」 阴残的女声像是毒蛇爬过一样,小娜和大美抱成一团,尖叫起来,到是温宁和尹楠很镇定。 「哗啦!」 第8页 一把掀起帘子,正捏着嗓子装神弄鬼的小燕像是被卡住喉咙,尴尬的嘿嘿一笑。 「切!」 大美嫌弃的推开紧紧靠在她身上的小娜,伸手拍拍小熊睡衣,好像刚才抖如筛糠的不是她一样。 「得了!大傻美,一看就是被人骗了,这种事儿怎么能相信?」 小娜同样嫌弃的看着大美,两姐妹日常互相嫌弃。 「温宁你去干嘛?」小燕钻进尹楠的被窝,问一声不响就爬下床的温宁。 温宁没有回话,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卦盘,和拇指大小的一个莲灯。 「这是我弟弟玩的,被我收起来了,姐姐么要玩吗?」 温宁把写满了血色字迹的卦盘摆在五人眼前,询问道。 「没想到啊,温宁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小娜摆弄着手里的卦盘,觉得有些新奇,而大美已经迫不及待点燃了蜡烛,因为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满,大美觉得「洗刷耻辱」。 「走着!」 这次换成五人手拉着围城一圈,有了刚才的事情,此时也不觉得害怕,只当是解闷儿的玩意儿了。 「这是什么蜡烛?怎么有一股烧焦羽毛的味道?」 小娜皱皱琼鼻,觉得这股气味难闻的紧。其他几人亦然有同感。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想和我续缘,请画圈……」 「吱呀。」 就在五人眼前,那枚原子笔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缓慢立起来了!缓缓划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圈。这次绝对不是什么恶作剧! 尹楠紧张的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要不,咱们别玩了……」 小燕也很怕,小手冷的不行,连忙点点头。 「不怕!」 大美像是在为自己打气,深深出了一口气,深深的恐惧之后,还有一丝对于未知的好奇,缓缓说道,「笔仙,笔仙,请问……你是男是女……」 「吱。」 原子笔在卦盘上画过的声音清晰可闻,停在「女」字上。 「咕咚!」 大美吞了一口口水,恐惧的眸子中隐隐透着激动,看向身边的小娜,示意她问下一个问题。 「笔仙,笔仙,请问……你多大?」 「吱。」依旧是那令人牙酸的声音。 「二」 「十」 「六」 五人跟着念出了卦盘上的字,接着原子笔便不动了。 两个问题之后,许是发现「笔仙」并没有恶意,几个小姑娘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大美努努嘴示意尹楠问下一个问题。 尹楠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问,实际上尹楠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若不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轻易松手,她早就想退出了,怎么可能去问问题呢! 「你来!」大美示意轮到温宁了。 温宁同样咽了一大口口水,有些紧张的抓紧尹楠和小燕的手。 「笔仙……笔仙……请问……我能考上水木吗?」 「未」 「来」 「可」 「期」 温宁喜不自胜,小姐妹们也爆发了一阵欢唿,气氛一下子被炒到了高潮。 小燕和尹楠一样,同样不愿意问出口,大美见状直接代劳。 「笔仙,笔仙,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大美!」 「大美!」 尹楠和小娜以及小燕都紧张的看着场中的原子笔,祈求他不要动,她们早有耳闻,是不能询问这样的问题的,没想到大美玩嗨了,忘了规矩。 和三人的震惊害怕不同,温宁在听到大美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死一样的寂静! 而后原子笔深深扎进卦盘里,刺耳的「刺啦」声中,原子笔带着一条深深的沟壑,在卦盘上滑动。 「奸」 「杀」! 「砰」的一声,原子笔直接穿透了卦盘和床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这是生气了……」 大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闯祸了,害怕的询问小伙伴儿,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 五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眼睁睁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尹楠感觉宿舍里温度好像低了很多,时不时有一阵阴风抚过嵴樑,直接凉到了心里。 「呜呜呜……」 胆小的小燕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有一个人开头之后,五个小姐妹都感觉眼眶发酸,紧紧抱在一起取暖。 后半夜,约好了一起到天明的五个小姐妹,居然齐齐睡着了,本来熄灭的莲灯「噗」的一声燃了起来,只是,火苗是诡异的绿色。 宿舍里颳起了一阵阴风,女人银铃一样的笑声诡异的出现,大美q弹的脸颊深陷,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而后大美竟然凭空悬浮起来,「吱呀」窗子不知道被什么打开,大美缓慢的漂浮到了窗外,骤然摔了下去…… 而那个笑声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小孩儿一样,「嘿嘿……」笑了起来,随着夜风飘出去老远。 而大美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头颅弯曲超过90度,嘴角诡异的带着一丝微笑,睡衣上的小熊慢慢被浸染成暗红色…… 花一样的年纪,却就此凋零。 第9页 而当那股阴气蔓延到尹楠身上时,温宁包里的玉质小桥闪过一丝红芒,「笔仙」被暂时惊走…… 第3章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间地段尚好的店铺千金难求,偏偏就在最最金贵的繁华地段,开着一家占地极广的棺材铺,火葬成为主流的今日,让人不由得担心这家铺子是不是会有生意,开店的老闆是不是脑子进水。 和旁边千篇一律商业化的装潢不同,棺材铺的装潢延续上个世纪的风格,水泥瓷砖这类装修材料在此不可见,很有復古的味道。 门前栽种着一株不知活了多久,虬劲苍老的老桃树,纷纷外翻的树皮写满了岁月的沧桑,花开时节,整个闹市区都沉浸在醉人的桃花香中。 「小友,这真是金丝楠木的棺椁?」 俯首打扫卫生的青年人闻言直起身来,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学生头显得人更加精神,本来好好的帅气脸庞,偏偏自眉心一道拇指粗细的暗红色痕迹,横贯右脸,直至耳根附近,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可惜了……」 来人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遮掩一二,可是沈亦棠却浑然不在意一样,好像已经经歷过无数次,热情的招待了这一对中年夫妇。 「棺椁确实是金丝楠木。」 「只是不知道价钱方面……」中年夫妻好像对面前这好像工艺品一样的棺椁很是满意,紧接着询问道。 「……这个我们不卖,师傅不让卖,抱歉……」 熟悉的剧本自沈亦棠记事儿一来,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起初他还好奇为什么有生意上门却不做,直到师傅告诉他里面其实不是空的…… 从起初的惊悚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他已经适应的很好了,可是店里的棺材的材质是真的奢侈,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店里没有的,这也吸引无数客源闻讯而来,沈亦棠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拒绝着。 「这样啊,那我看旁边这个好像也不错,好像是……凤尾樵?」 那妇人转头瞄上了旁边小巧一些的,仔细一看,居然是比金丝楠木还要难得的凤尾樵! 「……不好意思,这个师傅也不让卖。」 沈亦棠唇边扯起一丝僵硬的笑,他已经预知了接下来的剧本,他绝对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而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他只能陪着笑,不过看眼前的两夫妻应该不是那种依依不饶的人,应该不会打破喋喋不休六个小时的纪录。 「那你们这里卖哪些?」 先生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转头询问沈亦棠。 「对不起先生,我们店里的都不能卖……」 「什么!」 沈亦棠心道一声「来了……」,虽然无奈至极,也只能生生陪着笑脸。 果不其然,那人冷笑一声,深深觉得自己被沈亦棠愚弄了,提高了声线,高声问道。 「你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买不起?」吊起的眼角略带轻视的扫过沈亦棠身上洗得发白的,廉价的二中校服,「你们老闆呢!我和你说不着!给我把你们老闆找出来!」 看着那对夫妻气势汹汹,颇有大吵一架的架势,沈亦棠心里苦啊,他也曾无数次询问过师傅,不开店不行吗?可师傅说开棺材铺是他小时候的梦想,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极其嚣张的声音在沈亦棠耳中宛若天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把一堆破烂一样的口袋仍在青石地上,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声响。 「师傅!」 沈亦棠上前帮老人拍去肩上的黄土,顺带择去髮丝里的杂草,老人本来不甚高兴的脸色,看到沈亦棠之后稍霁,只不过转头看向那一对夫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和善了。 「您是这里的老闆?」 臃肿的男子看着眼前精瘦还稍微有些邋遢的老人,实在不能和店老闆联繫起来,他认为能在这种地方有这么大店面的人,不应该是这幅模样才对。 「您开门做生意,您这里的活计儿却说这里的棺材都不卖,您看……」臃肿的男子幸灾乐祸瞄了一眼沈亦棠,在他看来,就是沈亦棠作怪,不肯把棺材卖与他,老闆回来还不给他颜色看? 「你也知道是我开门做生意。我想卖给谁就卖谁,想卖什么就卖什么。」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那妇人也被师傅气的不清,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 「我哪样?我自己的地方,自己的东西,就是拿出来给你们掌掌眼不可以?」师傅看了一眼男子的面像,冷哼一声,「我的棺材只给有功有德之人,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之辈看一眼我老头子都觉得噁心!」 中年夫妻脸色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强自嘴硬,色厉内荏指责师傅胡说八道。 「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儿,且走着瞧吧……」 从两人的面上来看,均子嗣缘薄,虽有万贯家财,可来路不正,明堂透着一股煞气,已然是背上了因果。 两夫妻骂骂咧咧离开了,而这种情况沈亦棠已经见怪不怪,到是更为关心师傅。 「师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往常师傅出去一趟,三五月是常事儿,三五年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天半月,师傅就回来了,沈亦棠着实好奇师傅「收穫」如何。 「嘿嘿……」 第10页 师傅嘿嘿一笑,从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摸出一小截儿洁白如玉的腿骨,仔细的放在一旁。 「小棠,师傅让你打的那具南海碧玺的棺椁呢,给我拖出来,也只有南海碧玺能衬得起她了……」 沈亦棠已经习惯了师傅「挖野坟」,并且把残缺的尸骨拾掇回家,放在棺材里供起来——家里的棺材都是这么来的。 有时候是一截断臂,有时候是半截头颅,还有一些大的出奇的兽类骨架,都被师傅收罗来,一一封在特定的棺椁里,沈亦棠一直有一种错觉,师傅像是和这些棺椁里的「人」相识…… 「师傅,我去上学了。」 师傅应该全心都沉浸在安置新寻来的腿骨,空旷的棺材铺没有人回应沈亦棠,沈亦棠像是早就习以为常,背起放在棺材上的书包,然后给躺在店里的诸位点上三柱清香,这才出门去。 外面的温度高的出奇,空气都已经开始扭曲,而公车站牌处的遮阳板恰巧不知道为什么掉了,等车的人只能暴露在炙热阳光下,在低声的咒骂抱怨声中,公车才慢悠悠驶了过来。 原本想着公车上能够凉快一点儿,可架不住人多,熙熙攘攘的人汗流浃背的挤在一起,那点儿冷气也就忽略不计了。 周围不时有暗中打量沈亦棠脸庞的视线,他只做未察觉,耳朵里插着银色无线耳机,在燥热的气氛中,沉静的像是一汪山泉,只看一眼便让人心平气和。 「哎,听说了吗,昨个儿一中死人了,从三楼掉下来的,却摔成那个惨样儿,谁信?」 「啧啧,是吗?没准又是富家子弟玩过火了呢……」 「这么大个姑娘,家里该多伤心啊。」 …… 车上慢慢开始议论起昨个儿夜里过世的大美,就是没有参与的,也都直愣着耳朵听着,怕漏了最新的小道消息。 一中? 沈亦棠浑身清清爽爽站在人群里,身上一丝汗渍都没有,听到是一中发生的事故,微微一挑眉。 一中和他所在的二中只隔了一座森林公园,虽然是邻校,可一个是颇受好评的贵族院校,另一个则是全省排名吊车尾的三流高中,二者之间云泥之别,两座学校的学生天生便有一种阶级矛盾,水火不相容。 「叮!」 熟悉的报站声响起,沈亦棠随着人流下了公交,一下车便皱起了眉头,隔壁一中那股阴煞之气太沖人了,让人想不注意也难。 看来那名女生之死确实蹊跷,而且照这个架势,怕这只是个开头…… 沈亦棠一门心思都在隔壁不同寻常的阴煞之气,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和迎面一位抱着高高卷子的小学妹撞在了一起,顿时一阵雪白飞扬。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小学妹认定是自己没看好路撞了人连忙认错,沈亦棠只是低声道了一声「无事。」便俯首帮她捡卷子。 「诺,都在这里了。」 好一会儿功夫,沈亦棠和其他一些热心的同学才收拾好了七零八落的卷子,沈亦棠把卷子递到小学妹手里,柔柔笑了一下。 「谢谢学……吓!」 小学妹先前只是看到了沈亦棠俊逸万分的左侧脸,心儿一阵砰砰乱跳,已经开始幻想这场美好邂逅的未来,可沈亦棠右脸的胎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剑,把她少女怀春的梦刺的就如刚才的卷子一样——七零八落。 沈亦棠脸上的笑更深了,只是有了一丝歉意,对自己吓到人家的歉意,即使不是出于他本心。 「哎……」 小学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沈亦棠已经走远了,她好像伤害了他,又好像没有…… * 二中和一中一样,同样是寄宿制,只不过没有那么严格,交了钱之后,床位在哪里,睡不睡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沈亦棠从没有进过宿舍,一来是自己喜静,二来是怕像下午那样吓坏了同学。 由于今晚打算去一中瞧瞧,两年来沈亦棠第一次踏进了宿舍的门。 第4章 二中的宿舍是以前废旧的教学楼,被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单间儿,返潮脱落的墙皮,空气中混杂的各种难闻的气味,条件可以说很是一般,索性沈亦棠所在的宿舍还算整洁。 没有铺盖的床板,应该就是属于他的床铺,只不过久久未用,积了一层薄灰,沈亦棠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三人,他倒是觉得正好,省的寒暄。 因着二中管制松散,沈亦棠素来不喜乱闹闹的教室,也就打算在宿舍猫到入夜时分,随手摸了一本《寻秦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铃!」 刺耳的铃声大作,沈亦棠这才惊觉,已然是到了就寝时间,轻笑一声,把手里翻阅了大半儿的《寻秦记》放回原处,不知不觉竟然入迷了! 校园里像是拉开了闸门一样,到处是嘈杂的人声,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时候还早,可沈亦棠已经不想在宿舍待下去了,猫儿灵巧的一跃,便从窗子飘了出去,五楼的高度在他脚下如同小孩儿过家家一样。 修长俊逸的身姿隐匿在月色中,几个腾闪避过人群,悄无声息的融入了两校中间的林子里,宛若精灵一般。 寻了一颗视野开阔的老树,沈亦棠随意的躺在树冠上,隔着老远便注意到了那一间宿舍,丝毫不加掩饰的阴煞气浓重并且透着血腥,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第11页 瞧着是六层,不是304,想来也可以理解,应该是校方换了宿舍,把原来的宿舍封了,只是这种问题并不会因为换宿舍便会终止。 今夜月色很不错,暗蓝色穹顶上没有一丝云层,忽明忽暗的星子点缀在玉盘般皎洁的满月周围,只是照不到月光的叶子碧绿的让人心慌,在清凉夜风中簌簌作响。 沈亦棠脸上暗红的胎记被月光柔化,被凌乱的树影打散,朦胧之间,便不觉可怖,反倒是有一种充满落差的美感。 六楼拐角处的一间宿舍,阴气浓重化不开,掺杂着丝丝缕缕血色,好像蛰伏着的凶兽,早已按奈不住渴血的獠牙,蠢蠢欲动着,午夜时分一到,「啪嗒」一声,针分针秒针重合在一起的瞬间,阴气动了,澎湃的扩散,直至笼罩六层所有宿舍,并且还有蔓延的趋势。 沈亦棠也不慢,捏了个诀隐去周身人气,闪电一样在阴气闭合之前冲进了六层的楼梯拐角。 …… 「唔……」 蒙头大睡的小娜捂了一头汗,被一阵尿意憋醒,意识回笼的瞬间,眼睛还未睁开,身上滚烫的汗珠便凉了下去,从后背划过的触感,好像一只冰凉的手指轻轻掠过,痒,但更多的是惊悚。 小娜不敢睁眼,同样不敢动作,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歷歷在目,闭眼就能看到大美的惨样,饶是已经和学校如实反映了昨晚的情况,可学校不以为然,因为学习压力和校园矛盾跳楼的学生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只是给她们调换了宿舍,并吩咐不要造谣生事之后,再无其他。 不知道忍了多久,小娜小肚子绞着一样的疼,小脸煞白一片,实在是忍不住了,悄咪咪摸到手錶,透过指缝看到正巧指针指向十二点…… 小娜要哭了,她本以为过去了很久,在忍一会就天亮了,可没想到才过去了短短两个钟头。 「楠楠……楠楠……睡了吗?」 小娜小声询问上铺的尹楠,声音好像含在喉咙里,连她自己个儿都有些听不真切,没想到上铺一阵小幅度的动作之后,尹楠黑黝黝的发顶出现在床边,黑黝黝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楠楠,我想去厕所……」 尹楠穿着纯白的真丝睡衣,姣好的身材被衬托的恰到好处,踩着梯子坐到了小娜床上。 「很急吗?不能忍一忍?」小娜苍白脸色已经回答了尹楠,尹楠虽然心里害怕,可小娜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那咱们快去快回……」 「嗯嗯嗯!」 小娜赶紧翻身起来,穿上拖鞋,紧紧拉着尹楠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砰!」 走廊上装的是声控灯,小娜也顾不得已经深夜,脚步声很重,直到走廊里的声控灯全部发出明亮的光,小娜心里才觉得安心些。 两人手拉着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洗手间的大门,仔细探查了没有问题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只是专注眼前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先前站立的地面上一长发飘飘的人影发出「桀桀」的笑声,而后倏的一下消失不见。 「小娜,我和你一起进去吧,自己在外面怪吓人的。」 尹楠一手拉住单间的门,挤了进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底气足些,这时候那些避讳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小娜也不想再外面多待,速战速决之后,看着眼前的厕所门,又是一阵心悸,并不知道这扇门后是怎样的光景。 「别怕……」 尹楠拉住小娜,全身都绷紧了,深吸了一口气,勐地拉开了门,待看清门外并没有什么东西之后,停住的心脏这才开始跳动,这才惊觉,短短几秒钟,冷汗已经把睡衣打湿了。 尹楠不敢说话,害怕惊扰什么东西,扬扬额头示意小娜可以往外走了,这才一马当先走出了略显逼仄的单间儿。 「哗啦!」 两个形单影只的小姐妹草木皆兵,就连水流的声音也能把她们吓得一个瑟缩。 「小娜,别动……」 尹楠牙齿颤动的声音和小声的说话声一同响起,低头洗手的小娜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她清晰的感觉到脖颈后面一阵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吹冷风…… 小娜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死死咬住下唇抑制住马上要脱口而出的尖叫,滚烫的泪水已经模煳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煳。 尹楠被开水龙头的声音吓得一个瑟缩,随后便不安的扫视四周,眼角余光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一双赤红的眸子! 尹楠僵直的扭过脖子,甚至听到了嵴椎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只一眼,尹楠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吓得出体,眼前一白差点晕过去,一红衣女鬼倒挂在屋顶,瀑布一样的黑髮垂到地上,满是恐怖痕迹的脸上正对着小娜脖颈,赤红一片的眸子里,怨毒浓郁的可以化出水来,更要命的是,尺许长的鲜红指甲,距离小娜动脉仅仅纸一样的距离!尹楠毫不怀疑下一秒小娜便会尸首分离。 女鬼同样也看到了尹楠,左手食指竖在没有下嘴唇,漏出森森白骨的下颚处,无声的笑着…… 说时迟那时快,在女鬼动手的瞬间,尹楠用尽全部力气把小娜上半身按在水池里,勐地转身看向身后,却发现空空如也…… 「咳咳咳……」 小娜被呛了水,上半身也被冷水打湿,虽然是盛夏,还是被冷的直打哆嗦。 第12页 「楠……楠……」 小娜抬眼便能看到面前穿透墙壁的五道深深的抓痕,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尹楠即使推了她一把…… 「小娜,别怕,别怕,咱们背对背走回去,天亮了就安全了,天亮了就安全了……」 尹楠同样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感觉像是身处数九寒天一样,可还是保住了站不稳的小娜,既是安慰她,同样也是安慰自己。 两个小丫头背靠着背,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儿上一样,恨不得浑身都长满眼睛才好! 「咕嘟……」 小娜和尹楠齐齐震了一下,她们听到了清晰的水声!可是刚才明明把水都关好的啊! 尹楠转过僵硬的头颅,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动作,没想到此时却如此艰难。 洗手间的一排的水龙头不知道何时被齐齐打开,只不过留下来的不是水,而是腥臭粘稠的鲜血! 溢出的鲜血毒蛇一样顺着地板向着两人蔓延而来,眨眼的功夫整个楼层都被鲜血浸染,腥臭熏得人睁开不眼睛。 「啊!!!」 猩红的血水不一会儿便蔓延到了脚腕,小娜终于崩溃的大叫起来,在原地不停的跳脚,好像这样血水就沾染不到她身上。 此时的她满是悔恨,若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贪玩去碰那劳什子的游戏! 尹楠也好不到哪里去,相较于小娜,硬逼着自己保存了一些理智,小娜高声的尖叫并没有惊醒哪怕是一个人出来查探,那一层薄薄的门板,仿佛是隔着生与死的界限。 短短瞬息间,不光是水房,甚至墙壁,天花板都开始渗出血水,已经蔓延到大腿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漂浮着一些碎掉的尸块儿,奇异的是,尸块儿上并没有沾染上一丝血水,猩红中的一点儿白甚是扎眼。 尹楠忍着作呕的生理冲动,紧紧抱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娜,根本挪不动脚步,哪里都是血水,尸块儿,没有下脚的地方。 「啊!!」 尹楠眼前一花儿,只觉得从天花板掉下什么东西来,定睛一瞧原来是镜子里的女鬼,笑盈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只隔了一指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女鬼脸上上翻的可怖伤口,剧烈的惊吓之下,尹楠惊声尖叫起来,后脑勺一股凉意窜起,直直顶到天灵盖,她多么希望此事自己此时可以昏过去,或者像是小娜一样人事不知该多好…… 女鬼像是一开始便存着逗弄她们二人的心思,此时像是玩够了,赤红的眸子冷光乍现,连着身边的血水也像沸腾一样,冒起血泡儿! 就在半尺长的指甲要划破尹楠喉咙的时候,女鬼突然喷怒的怪叫一声,而尹楠终于也如愿晕了过去,只不过晕过去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及其丑陋的脸…… 第5章 沈亦棠到来的时候,尹楠和小娜晕倒在一旁,人事不省,反倒是两个非人类打得火热。 女鬼上半张脸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下半张脸均是森森白骨,猩红带着倒刺的舌头耷拉出来,伺机而动,对面身上焦黑的孔洞都是被舌头刺穿、腐蚀出来的。 沈亦棠没想到会有两只,而且都还这么勐,还是决定先把晕倒的两人带走再说,毕竟这两只东西的破坏力及其惊人,逼仄的楼道遍布抓痕拳印,已然离报废不远了,可即使是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惊醒六楼里的任何一个人。 来不及多想,沈亦棠飞快冲向尹楠和小娜,谁知这一动作惹怒了斗的正酣的两只,捨弃了对方,齐齐向他攻来。 沈亦棠心头髮苦,没想到这两个东西居然来这一手,偏偏他还不能躲开,若是躲开,尹楠和小娜不是被舌头穿成筛子,就是被双臂异常强壮的非人类轰成渣。 沈亦棠腰间的口袋里飞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灵动红芒缠绕周身,纸人迎风暴涨,眨眼间便长成一长发飘飘的古装女子,柳叶峨眉,腰若细柳盈盈不堪一握,耳边缀着纯白的珍珠耳坠,红唇轻启,「唤奴家出来所为何事啊。」 「嘶!」沈亦棠赤手空拳和小凡砂锅一样大的铁拳对了一记,感觉半边身子都要麻了,尤其是虎口,已经渗出丝丝血迹,右手暂时是不能动了,「阿瑶!你再看热闹,我坟头就要长草了!」 光是小凡一身蛮力沈亦棠都有些招架不住,旁边还有一个不时放阴招的噁心女鬼,沈亦棠顺势抱着右臂一滚,狼狈的躲过女鬼猩红的舌头,而阿瑶居然还在那里仙气飘飘的凹造型! 「奴家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呢!」 沈亦棠被小凡一拳擂在后背,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打得移位的错觉,差点儿背过气儿。 阿瑶沖狼狈的沈亦棠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儿,樱桃小嘴笑颜如花,看着沈亦棠确实支持不住了,也不再玩笑,灵动眸子里的杀气宛若寒冬。 水袖飞舞间,和仅有半张脸的女鬼缠斗在一起,漫天水袖看似轻盈柔弱,在阿瑶手里却是最好的杀器,浮动之间,美轮美奂,若是忽略掉被被割裂的空气,不失为一副画卷。 女鬼血红的眸子深深忌惮的盯着每一寸水袖,仔细不让它近身,这水袖非同一般 ,有一股让她厌恶至极的力量,打在身上可以出了剧痛无比,更可怕的是居然可以蚕食她周身阴气,端的是厉害无比,短短瞬间,她已经吃了些小亏。 红衣女鬼虽然叫唤的厉害,声势看着骇人,可没有在阿瑶手里占着便宜,到是沈亦棠面对刚刚解除封印的小凡有些吃力。 第13页 眼前的宛若野兽的小凡让沈亦棠棘手无比,小凡好像没有痛觉一般,即使身体被贯穿,骨头被扭断,仍然面不改色,不知疲倦的向他冲来,而且力气出奇的大,尤其是极其粗长的双臂,让沈亦棠吃尽了苦头。偏偏他还要保护身后的尹楠和小娜,一时间压力山大。 小凡好像也没有想杀了他,他的目光像是长在了尹楠身上一样,迫切的想要摆脱沈亦棠的纠缠,可是沈亦棠吃了他蛮力的亏之后,也不和他正面冲突,花蝴蝶一样游走在他周身,不时打出一道威力请强劲的符隶,小凡一时也无法上前半步。 「嗷吼!!」 沈亦棠险而又险的避过擦着胸膛而过的铁臂,小凡耐心好似被耗尽了一般,布满上翻獠牙的血盆大口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声势迫人。 逼退沈亦棠之后,小凡墨色的眸子闪过一道乌光,而后方圆十几里的阴煞之气便疯狂的被吸引而来,沖入小凡本就庞大异常的身躯,因为吞噬的速度太快,小凡头顶形成了一个乌黑的漩涡,内里的阴煞之气已近乎实质化!同时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夏日温润的水汽迅速凝结成黑色的冰碴儿,六层内飘起了墨色的雪花儿! 被阿瑶缠住的红衣女鬼同样也没能倖免,血色的阴煞鬼气虽然缓慢但是源源不断的被剥离出来,这些「气」是鬼怪力量的源泉,红衣女鬼见状,硬是拼着硬受了阿瑶几击,仓皇逃窜。 阿瑶调笑的表情淡了,无尽雪白水袖匹练一样笔直冲向小凡,就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在小凡体外三村处齐齐顿住,银白色光华闪动,确实再难前进分毫! 「轰」 纯白的匹练迅速爬上一层乌黑的坚冰,而后炸裂,破碎的流云水袖宛若花蝴蝶一样四散,然后寸寸消失不见。 阿瑶本就苍白的脸铁青的吓人,断裂的水袖处乌光闪动,蛆虫一样蠕动,腐蚀阿瑶的力量,废了好大功夫才恢復如常。 「阿瑶!」 见阿瑶无恙,沈亦棠悬着的心同样不能落地,因为短短几次唿吸的时间,小凡周围的阴气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周围不时闪过一丝墨色的闪电——说明小凡已经达到极限,若是任由这股力量爆炸开来,整个宿舍楼的女生被如此浓郁的阴气入体,不说立即殒命,损十几年阳寿都是轻的! 「嗷呜!」 小凡像是也到了极限,整个人长大了几圈儿,满是花岗岩的肌肉水流一样颤动,扭曲变形的表情表示他正承受着难以想像的痛苦。 突然,小凡消失了,核弹一样沖向沈亦棠,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沈亦棠侧身和小凡铁锅一样大的拳头擦肩而过,虽没有被打倒,也被劲气震得一阵气血上涌。 小凡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右拳直指沈亦棠小腹,沈亦棠有一种错觉,若是被击中,怕是会直接爆碎成一团血雾! 沈亦棠腰腹借力,生生在半空中横移半尺,同时一脚蹬像小凡双目,堪堪避开。 沈亦棠感觉自己像是踢在了一块铁板上,右脚有些麻木,后退两步站定,护在人事不省的尹楠和小娜身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阿瑶水袖漫天,在碰到小凡身躯的时候寸寸爆碎,不能耐他分毫。 沈亦棠手里符隶不要钱一样撒出去,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飞向小凡,接触的瞬间便如同春雷一样炸开,饶是兇勐如小凡,也别炸的一个踉跄。 沈亦棠没有想到今晚上的事情会这样棘手,傢伙式儿没带齐全,动起手来束手束脚,憋屈的很。 可是小凡其实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兇勐,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被强行集聚在体内的阴煞鬼气已经开始躁动,外泄,要不了多久,不用沈亦棠动手,小凡就会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小凡比沈亦棠更加清楚这一点,攻势更勐,简直就是不要命,最后更是拼着一臂被阿瑶斩断,掳走了尹楠。 阿瑶周身鬼气涌动,就要追出去。 「罢了,阿瑶,先让他走吧,看样子他不像是要她的命。」 现在更要紧的是先处理掉宿舍楼里强行被小凡聚集而来的阴煞鬼气,常人接触久了,轻则梦魇缠身,大病一场,重则阳寿锐减。 沈亦棠浑身就像被拆卸重组了一样,一动骨骼便传出令人牙酸的抗议声,拖着疲倦的身躯,沈亦棠把外套垫在小娜身下,转身走去六层东南西北四角画下聚阴阵,把阴煞鬼气拘禁在六层。 「阿瑶,看你的了。」 阿瑶本就是战国时期一枉死女鬼,不愿入轮迴,游荡世间,这浓郁的近乎实质化的阴煞鬼气对于她而言是天然的补品,闻言便宝相庄严盘坐虚空中,游离的阴煞鬼气像是找着了源头,纷纷涌向阿瑶。 清晰能感觉周围的阴煞鬼气逐渐稀薄,温度也慢慢上升,沈亦棠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不看还好,一看就觉得糟心异常…… 天花板没有一块是好的,墙壁纷纷开裂,严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外名明亮的夜景,到处是爪痕拳印…… 沈亦棠虽然无奈,为了避免恐慌,也只能动手掩盖那些巨大的爪痕,血迹,完事儿以后已经凌晨五点多钟,天边已经微亮…… 「唔。」 相比于精疲力尽的沈亦棠,阿瑶则看起来精神百倍,先前受的创伤也痊癒了,只是原本纯白的流云水袖上有了黑红二色交杂的纹路,细看之下会发现居然还在缓慢蠕动。 第14页 这是沾染了红衣女鬼和小凡气息所致,待到阿瑶有时间炼化便可,问题不大。 「阿瑶,六层的女生多多少少会被阴气入体,有损健康,你去帮她们吸出来。」 阿瑶翻了个白眼儿,虽然不耐烦,可还是照做了,细细接引出窜入每一个女生体内的阴煞鬼气。而沈亦棠则用硃砂在天台不起眼的地方画上了小型的聚阳阵,尽可能抵消掉阴煞鬼气的影响。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只是整个宿舍刘鸦雀无声,没有一人起来,阿瑶用鬼气包裹住沈亦棠,遮盖了凡人以及摄像头的视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两座学校之间的林子里。 「好累啊……」 清晰洒落,沈亦棠靠在一株粗壮的树干上,舒服的眯起了眼。 「这才哪到哪,事情才刚开始呢!」 阿瑶双手抱在高耸的胸脯前,金色的晨曦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儿,好似邻家少女一样漫不经心的说道。 确实是呢,不管是红衣女鬼还是有实体的「小凡」,现在都毫无头绪。 一夜未睡,沈亦棠头有些闷,暂时觉得还是不去想那些烧脑的东西为好。 刚想开口,便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沈亦棠瞬间睁开眼睛,顿时真箇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沈亦棠面前的天空似乎有些不一样,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流光,良久,一团龙眼儿大小的银色光团掉落在沈亦棠头顶,而后「倏」一下飞入沈亦棠腰间的「功德袋」里。 「嘿嘿……」 沈亦棠傻笑着拍拍已经隐去不见的功德袋,举得这一晚上的劳累都值得了! 「且!」到是阿瑶撇撇嘴,有些不岔的说道:「忙活一晚上,救了那么多人才一个功德!早知道老娘不挨着个儿给她们祛除阴气了!亏得你还那么高兴!」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自从我认识你以来,时日也不短了,看你好像也没有要成仙的意思,那么执着于功德干什么?」 沈亦棠闻言轻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功德掉落的时候很开心,纳入功德袋里的时候又很安心,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沈亦棠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儿,说道: 「再说我不贪心的,慢慢来就好。你快进来吧,日头高了,你在外面待太久不好。」 阿瑶身形一摇,化为一股青烟钻入纸人,沈亦棠手心的纸人从洁白无瑕渐渐变成阿瑶风姿卓越的模样…… 第6章 一晚上奔波,到了班级之后沈亦棠倒头就睡,至于讲台上老师咿咿呀呀讲了什么,他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而一中女生宿舍满地狼藉会造成何种恐慌,引起怎么样的关注,他已经无暇关心。 等到沈亦棠被周围嘈杂的人声吵醒,闷沉沉的感觉稍缓,这才惊觉一上午已经匆匆而过,已经到了饭点儿。班上的同学三五成群结伴去吃东西,原本沸沸扬扬的班级,顷刻之间就只剩沈亦棠呆呆一人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摸摸飢肠辘辘的肚子,沈亦棠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到也没觉得会尴尬,觉得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补眠为好。等楼道里人流走得差不多之后,才慢悠悠往校外走。 因着食堂被包给某位校董的亲属,做的饭菜难以入口不说,据同学们口耳相传,拉面锅里的水已经超过半年没有换过,已经发绿了…… 沈亦棠并不打算拿食堂里的饭菜来惩罚自己,准备抄小路到自己常去的牛肉拉面店里果腹。 虽然在学校已经两年多,可一路上还是不时有打量的视线,或是同情,或是嘲笑,沈亦棠只当是看不到,闷头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被带走的那个女孩。 「喂!你站住!」 语气恶略的叫喊声响起,沈亦棠没有在意,因着是小路,平时走的人少,到是成了约架的「宝地」,沈亦棠只当是不巧碰到了学生打架,靠边儿之后继续闷头走着。 「说你呢!站住!丑八怪!」 丑八怪? 沈亦棠后知后觉,原来是找自己麻烦的,抬头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包围了。 十几名学生穿的均是一中的校服,沈亦棠向来低调,从不主动结怨,甚至主动说话都很少,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出儿。 「喂,我问你,你把尹楠怎么了!」 带头的正是王凯,说话间手臂粗细的棒球棍距离沈亦棠鼻尖只有一指距离。 沈亦棠皱眉,他并不认识什么尹楠,只不过眼前的人都穿着一中的校服,想必昨晚上被掳走的女生就是尹楠吧。 见沈亦棠不语,姜山重重推搡在其肩膀上,把人推的一个踉跄。 「问你话呢!丑八怪!尹楠呢!」 原来沈亦棠和阿瑶离开女生宿舍的时候,小娜迷迷煳煳处于半昏迷之间恍惚看到了沈亦棠的脸,只是迷迷煳煳之间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只记得那个人好像穿着校服,面部有很大一块伤疤! 尹楠失踪之后,校方自然第一时间报了警,只是警方也是一筹莫展,因着小娜那时候神志并不清醒,说的话可信度不高,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从宿舍楼一点儿一点儿开始排查,寻找线索。至于宿舍楼被眼中毁坏的问题,被校方和警方立场一致的压了下去。 第15页 但是对尹楠爱慕的小男生等不了,一听小娜说那人身穿校服,脸上有很大的疤痕,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二中的沈亦棠,本来两个学校就有旧怨,互相不待见,这下有了宣洩的对象,抄起傢伙便过来堵人。 王凯心里也知道沈亦棠的可能性很低,可是尹楠失踪了,满腔着急愤怒无处发泄,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对象,或许这也是这一群人共同的心声,而在二中都不被大家待见,被刻意忽略,承受着冷暴力的沈亦棠无疑是最好的对象。 孩子总是按照自己的喜恶,选择最强烈的方式表达这自己对一个人,一件事情的不满,全然不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青春期的他们更是如此。 沈亦棠没有向他们解释尹楠为什么会失踪,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面对这些冲动的年轻人,全然没有交流的欲望。 沈亦棠推开王凯指在他鼻尖的棒球棍,无视虎视眈眈的一群学生,径直朝外走去。 「你他吗的拽什么拽!」 姜山一把拽回沈亦棠,被沈亦棠风淡云轻态度激怒,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围住沈亦棠的十几个人也都沖了过来,想要狠狠教训他一顿,他们渴望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感觉,好像这样可以缓解尹楠失踪带来的焦虑。 沈亦棠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是被吓傻了,面对迎面而来的拳脚躲都不知道躲。 「咔嚓。」 水头儿很足的碧绿扳指在苍白过分的指掌间化为齑粉,顺着修长手指的指缝儿流出,随风四散。 夙任高大的身躯隐匿在树影中,星辰似的眸子紧锁在呆呆站立,不知道还手的沈亦棠身上,再也不曾挪开分毫,眼看着姜山的手掌马上就要在沈亦棠脸上留下清晰的巴掌印,夙任及腰黑髮无风自动,宛若盛开的海棠;瞳孔陡然竖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唔……」 姜山指掌停顿在沈亦棠脸颊寸许处,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手腕被一只苍白过分的大手紧紧桎梏,好像要把骨头捏碎一样,被阴影笼罩的姜山甚至来不及看清楚眼前人的脸,便被甩飞出去,一米八的沉重身躯直接压碎了一大片花草。 王凯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有些艰难的吞咽了唾沫,深觉自己这次好像踢到了铁板。 接近一米九的夙任立在沈亦棠身前,比当红小生还要俊逸的脸上布满寒霜,灿若星辰的眸子寒芒乍现,单单只是扫了王凯一眼,向来横着走的他居然膝盖发软,心尖儿发颤,怂到了极致。 「我……」 这人的气势,让王凯等人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俯瞰终身的神邸,让人在他面前陡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王凯刚刚吐出一个字,也没看清楚夙任是怎么样动作,一拳已经轰在王凯脸上,一颗门牙混着血水喷了出来,王凯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兄弟被打,年轻的少年拎着棒球棍一哄而上…… 往后的画面沈亦棠简直没眼看,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分钟不到,夙任顶着那张充满了压迫性的脸已经站在了沈亦棠面前,一中的十几个学生,没有一个是站着的,甚至意识清醒好像都没有…… 「为什么不还手?」 清冽的声线好似上好环佩撞击的轻鸣声,夙任静静立在沈亦棠半步远的地方,全然不见刚刚干翻十几个人的彪悍模样。 「……师傅说,这也是一种修行。」 除了挤公交,沈亦棠很少和人离得这样近,略微有些不适应的往后撤了半步,只是鼻翼间那人身上不甚浓烈,缠绵悠远的浅淡香气却久久不散,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极浅极淡却直入心扉的味道…… 沈亦棠那颗平静恬淡了十八年的心,自见到夙任那一刻便泛起了涟漪,不能平静,在胸腔里「砰砰」跳的欢快。 「咳……」沈亦棠面上染上了一丝润色,对不争气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忙清了一下嗓子,道了一声「谢谢。」 可夙任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清亮眸子中复杂的情绪让沈亦棠只看一眼便觉莫名心慌,又觉这里躺满七荤八素的学生,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试探性的提议道「要不我请你吃饭,表达感谢怎么样?」 夙任好像并没有认真听沈亦棠在说什么,眼神始终黏在他身上,始终看不够一样,炙热的目光让沈亦棠白净的脸烧了起来,暗红的胎记颜色更深,虽然突兀,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夙任眼中的柔情。 「那咱们走吧……」 终于等到夙任额首,沈亦棠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闷头向前走去…… 夙任轻笑一声之后抬脚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片小树林。 「你瞧,那不是二中的丑八怪吗!天吶!跟在他身后的是谁啊,我要晕了……」 「这也太帅了吧!」 「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难道认识?这……不符合我的审美……」 …… 自夙任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品头论足的谈笑声虽小,还是一句不拉的传到了沈亦棠耳中,也是奇怪的很,平时听了不下千遍,不甚在意的话,如今却觉得刺耳无比,心头竟生出一股怒气…… 沈亦棠陡然大惊,师傅传他的操神纵鬼之法,重在修心,不为物喜,不以己悲,修得一颗平常心才能不被表象迷惑,不至于被鬼物反噬,这也间接造成了沈亦棠淡薄的性子,只是没想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 第16页 沈亦棠收敛心神,默念几遍师傅传授的清心咒,心头那股火气才散去。只不过短短瞬息间,身上便出了一身薄汗,黏黏腻腻,不舒服的很。 阿瑶知晓他所修之法情绪不能波动,感知它心神巨盪之后,口袋里纸人红芒乍现,就要不管不顾在白日显形。 沈亦棠轻轻按住震动的口袋,告诉阿瑶自己无事,转身看着身旁虽然沐浴在阳光中,可依然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夙任。 夙任身着月白色长袍,乌黑晶亮的髮丝没有束起,随意四散在背后、耷拉在胸前,柔化了谪仙一样高不可攀的气质,阳光给月白色的袍子镀上了一层金边,宛若神邸。 沈亦棠妄图从夙任脸上看出为什么眼前的初见之人对自己影响如此之大,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坏自己的修行的地步。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我脸上有东西?」 夙任大大方方让沈亦棠看,修长苍白的手抹了一下泛着玉质光泽的脸,随意的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想吃些什么。」 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失礼,准确的说,沈亦棠好像自见到夙任之后,就没有正常过。想要叫他的名字,却无从下口。 「夙任。」 「夙任?」 夙任点头,沈亦棠这才惊觉这是他的名字,他还以为他想吃『夙任』…… 「我叫沈亦棠。那就去吃那个好了……」 沈亦棠随手一指,居然发现自己指的是一家炸鸡店,正思量着第一次请人吃饭选这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好,夙任大步一跨,已经走了过去,他也只能跟上。 第7章 中午饭点儿,炸鸡店多是一些蹭冷气的学生,几个人合伙点一杯冷饮,便可以心安理得窝一中午。 沈亦棠专门寻了个被绿植挡住的角落,不过好像效果不甚明显,夙任就像一个发光体,进门便抓住了了所有人的目光。闪光灯和快门的声音从沈亦棠进门一直到他坐下,没有一刻停下来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连沈亦棠也不得不承认,每一帧的夙任都是美那么无可挑剔。 因着最近流行汉服热,也没人觉得夙任復古式样的长袍古怪,反到是一头乌黑晶莹的长髮吸引了更多的惊嘆。 「你有什么忌口?」 「你决定便好。」 夙任摇头,目光依旧不离开他分毫,搞得沈亦棠微微有些不自在,起身走去点餐檯。 花花绿绿的led菜单晃得沈亦棠眼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同样也是第一次和除了师傅之外的人一起吃饭,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点什么好。 师傅一直教导他不必追求口腹之慾,因为过分的执着有损他修行,再加上本就淡泊的性子,沈亦棠对于吃食,只要是安全能果腹就行,花名牌上浮夸的名字让他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您几位?」 脸上满是雀斑的前台注意到了沈亦棠,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强迫自己视线离开沈亦棠脸上的胎记,温和的询问道。 「两位……」 「那我推荐您这个套餐……」 还没等服务员指出是哪个套餐,沈亦棠便点头称号,拿出钱包准备付款。却没注意到店员推荐的是情侣套餐。 等待店员找钱的空挡,沈亦棠身边经过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手里拿着一只甜筒慢慢舔舐着,粉红的唇不经意间沾染上一些红白双色的冰激凌。沈亦棠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看看哪种冰激凌沾在夙任唇上是什么模样。 「先生?先生?」 沈亦棠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恰好店员拿着一堆零钱一脸疑惑的喊他。 「我要那个,两个。」 「哦!」 店员看到沈亦棠指着冰激凌,一副瞭然的模样,然后说道,「可是套餐里面已经包含了,您还要单点一份吗?」 「谢谢。」 沈亦棠接过被装满的托盘,果然看到两个粉红双色的甜筒,道谢之后便回到那个角落。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沈亦棠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把托盘放到小桌上之后,便低头吃那枚甜筒,夙任冷不丁的开口,沈亦棠一时没反过来他说的是在学校被欺负这件事。 「……还好,以前小,还会打回去,后来师傅说,其实这也是一种修行,是对心性的锤鍊,于修心有益,也就不曾还手。」见夙任没怎么动,沈亦棠把托盘往他那边推推,然后接着说道: 「也是怪得很,先前不肯受一丝委屈的时候,麻烦天天不断,后来听了师傅的话之后,反倒是干净了许多。」 「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夙任看沈亦棠吃的香甜,随意捻起那枚双色甜筒,慢慢吃起来。 沈亦棠觉察到夙任目光笑盈盈的扫过他右侧装着阿瑶的口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同道中人。 「我是专业的,需要帮忙吗?」 咬了两口之后,夙任便把甜筒放回了原处,至于其他的则是一动未动。 「不合胃口?」还是他本就不需要吃东西? 夙任摇头,继续眼不眨的等着他,这是两人见面以来他做的最多的动作,就好像看不够一样。 「我要先走了,」沈亦棠抬头看看时间,午餐时间已经过的差不多,他要回学校上课,于是便开口向夙任告辞,欠身便要离开。 第17页 因为位子实在是紧张,保洁看到有人起身,立马过来收拾卫生,夙任随手扔出两片金叶子,同样起身。 沈亦棠:「…………」 「你这是……」 「付钱。」 夙任好像没有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到是沈亦棠在保洁诧异的目光下捡起了那两片颇有些重量的金叶子塞回夙任手里。 「我已经结过了,再说……这也太多了。」 「那换我下次请你可好?」 也不知道步履匆匆的沈亦棠有没有听到,夙任含笑盯着远去的背影,直至不见之后才回神。 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他一刻都不想让玄笙离开他的视线,哦,如今是沈亦棠了。 夙任像是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儿,眉眼都透着喜庆。 捏捏手里还带着沈亦棠体温的金叶子。夙任觉得自己还是先了解一下现在的世界为好,否则又要像刚才一样闹笑话了…… *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沈亦棠睁开了清亮的眸子,同学们仍然是三五成群结伴走了出去,和往常不同的,也就是落在沈亦棠身上的目光陡然多了起来。 因为夙任的缘故,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沈亦棠再次处在校园八卦的风暴中心。 沈亦棠浑然不在意周遭的变化,依旧等着人群走的差不多,才不急不缓的往出走。 夜风瑟瑟,明亮的月色打在有些孤傲的身影上,在周遭的喧闹中,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离着老远,鼻尖便闻到了一股悠远的桃花香气,沈亦棠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哥哥回来了!」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然想起一声欢快的童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怀中一凉,一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热络的坐在怀里,冰凉的小胳膊紧紧环住沈亦棠脖颈,小白脚丫活泼的晃啊晃,在不甚宽阔的怀里打鞦韆。 「幼鱼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沈亦棠爱怜的摸摸幼鱼毛茸茸的头髮,脚尖一点便坐在了老桃树粗壮的树干上,把不安分的幼鱼放到旁边坐着。 「幼鱼今天很乖的!有认真打扫卫生!」 幼鱼黑石榴一样的眼珠亮晶晶的看着沈亦棠,像是求老是表扬的小学生。 「那哥哥要奖励你一下。」 说着沈亦棠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之后才递给幼鱼。 幼鱼吃东西的时候很乖巧,双手捧着硕大的棒棒糖,细细的吮吸着,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满是餍足的表情。 沈亦棠就这样陪着幼鱼,静悄悄的吃着一根棒棒糖,没有很多的话语,只是偶尔目光相视,有一股宁静和谐在流转。 「今晚上不是有的忙,怎么这么悠闲?」 丝丝红芒包裹住沈亦棠右手边的口袋,一枚巴掌大小的纸人飘了出来,满月下说不出的灵动。 「阿瑶姐姐!」幼鱼甜甜的叫道。 「乖乖一边玩儿去哦,姐姐有事要和哥哥说。」 化形而出的阿瑶身着淡色青衣,仿佛扎根在虚空中的一朵青莲,摇曳生姿。 阿瑶不知道什么时候顺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素手一扬,雪白的毛糰子边飞到了幼鱼怀里。 「呀!兔子!哥哥我能养吗!可不可以!」 幼鱼小心的抱着兔子,一脸希冀的望着沈亦棠,沈亦棠哪会有不同意的道理呢?幼鱼便蹦蹦跳跳抱着兔子去吃草了。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阿瑶怜爱的看着瘦瘦小小蹲在地上和兔子玩的开心的幼鱼,温婉的眸子中满是疼惜。 沈亦棠摇了摇头,把桃树枝干上一座雕刻的很是精美的小房子扶正,然后轻飘飘跳了下来。 他还记得初见幼鱼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那夜的月色也如今天一样美好,幼鱼懵懵懂懂的出现在桃树下,胆怯的望着沈亦棠,含着泪唤了他一声「哥哥」。 幼鱼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除了「幼鱼」这两个字之外,一无所知。 刚见幼鱼的时候,他还维持着刚刚去世的模样,胸腹间鲜血淋淋,原本该是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 幼鱼魂体同样脆弱不堪,像是被人打散有重聚的模样,虽是有可能魂飞魄散,再入不得轮迴…… 虽然被沈亦棠收留,悉心将养,仍然是什么都不记得。 「也许不是他不记得,只是不愿意记起罢了。这样……也好。」 沈亦棠从兴奋不已的幼鱼手里结果已经失去了颜色和味道的棒棒糖,揉揉他软软的发顶,示意他该休息了。 幼鱼懂事的和沈亦棠和阿瑶道了晚安,抱着小兔子蜷缩在老桃树下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就算是我也不愿意在这株老树下长待,到是这个小子觉得舒服的紧。」 阿瑶指尖一尺轻纱飞出,缓缓落在同样小小的两只身上。 桃树辟邪,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树,更是邪祟的克星,而棺材铺前这一株老树更是活了无尽岁月,已经懂得修行之道,饶是鬼龄四千多岁的阿瑶离得近了都觉得不适,幼鱼却是没有任何感觉,相反的到是和这株老树亲近的很。 「幼鱼纯善。」沈亦棠顿了一下,眸中难得的闪过一丝怒气,「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会让他受此苦难。」 第18页 「噗!」 一声轻响之后,阿瑶素手间飞起一黑一红两只花蝴蝶。 「决定了吗?先找那一个?」 阿瑶昨晚吸取的阴气在那两只体内待了许久,已经沾染上那两只的气息,倒也方便了今晚上行事儿。 第8章 「我总感觉那个有实体的东西好像对那个叫尹楠的女孩子没有恶意,还是先解决那个女鬼吧,身上怨气那么重,应该是背了几条人命。」 沈亦棠思量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先去料理那个红衣女鬼。阿瑶闻言放飞了手中那只血色的蝴蝶,倏然血光一闪,蝴蝶翩然而去。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人!为什么!」 沈亦棠和阿瑶一路跟着血蝶,一直到了城南白事一条街一间陈旧腐败的香烛铺子。刚刚站定便听到了里面有人在发生着争执,压抑的女声歇斯揭底的质问着,只是良久没有人回应。晦暗的铺子里一时再无声响传出。 沈亦棠和阿瑶对视一眼,在阿瑶精纯鬼气的包裹下,无声无息翻墙猫进铺子里日常居住的小院。 目之所及都是一些纸扎用的旧物,有些被雨水浸湿,散发着难闻的腐败味道,不大的院子只有正屋那小小的一间发出昏暗的红光,打在周围一堆新的旧的纸扎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沈亦棠一步一步走向小屋,控制着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因着有阿瑶阴气环顾周围,只要不是修为高出阿瑶许多,也不怕被里面的人发现。 四方的房间被装修成了佛堂的模样,佛龛上供奉的「东西」足有半人高,被厚厚红纱遮住,佛龛前供奉着两只碗口大小的莲台,跳动着暗红色火苗。 光是这阵仗,也能猜测出里面供奉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自踏进小院以来,沈亦棠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焦臭气,起先和外面腐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还不是明显,只是越靠近佛堂越是浓郁,甚至窗棂因为天长日久的薰陶也已经浸染上了那股味道。 尸油。 阿瑶清冷的声音在沈亦棠心中响起,沈亦棠心中一凛,知晓她速来不喜这样的行径,回身一看,阿瑶清丽的容颜早已布满寒霜,流云水袖气势汹汹,蓄势待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少女喃喃自语的声音在此响起,和先前歇斯揭底质问的声音一般无二,沈亦棠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柱子底下蜷缩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即使他夜视能力极佳也一时没有注意到。 回头给了阿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沈亦棠有预感,下面的对话可能会解开这一系列事情的始末。 「桀桀……」 长久的沉默之后,佛堂里突然想起了两声怪笑,跪在佛龛前干瘦的人影终于是缓缓抬起了虔诚伏在地上的身子。 就像是长久未启用的机器,零件全都生锈顿住,一动骨骼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从干瘪漏风的嘴唇边溢出,老妪抬起没剩下几根头髮的头颅,怪笑的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温宁。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让她们……死……呜呜呜……」 少女对那个字眼充满了恐惧,自己说出那个字眼,压塌了她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低声呜咽起来。 老妪浑浊的眼珠鄙夷的扫了一眼浑身颤抖的温宁,淡淡的开口道: 「不是你来求得我的吗,想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收到教训,现在怎么反倒责问起我这个老太婆了?」 老妪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词,虔诚的跪拜佛龛上供奉的东西。 「你只是告诉我,那件东西只是把她们身上的好运气转移到我身上而已啊!为什么会有人死去!为什么……」 温宁小家碧玉的脸上布满了泪滴,心里对大美死亡的悔恨给了她力量,第一次抬起眼直视佛堂下的老妪,可仅仅一眼,那股勇气变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儿了。 本来就长相恐怖的老妪在这样阴森森的环境下显得比鬼还要像鬼,而且温宁老是觉得红纱遮盖下,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这种感觉让她从头顶凉到脚尖儿,在没有抬头看一眼的勇气。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让她们去死啊……」 温宁伏在膝盖上呜呜哭了起来,老妪则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虔诚的祷告。 「切……」长久的沉默之后,老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给莲台里续满尸油,冷哼一声才说道。 「你不是说她们虽然表面上帮你,资助你,送你衣服穿,可是却在背地里编排你,看不起你,恨不得全学校都知道她们可怜你,施捨你的事情。」 老妪驼着背,颤颤巍巍走向温宁。 「她们这是伪善,理应受到惩罚,你只是在伸张正义,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而已……」 老妪的声音飘忽不定,如同不断跳动的血色烛火一样,皮包骨的手掌亲切的拉起温宁白嫩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安抚受惊的婴儿一般。 「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她们生而富贵,你却要忍受贫穷疾苦?忍受贫穷带来的白眼,侮辱?明明你比她们优秀多了,你只是在拿回你原本的东西而已。你瞧瞧,今天你爸爸不是中彩票了吗,虽然只有一万块,可你家的运势不是在慢慢变好变吗? 第19页 乖孩子,乖乖听婆婆的话,你会越来越好哒……」 老妪轻轻揽住温宁的肩膀,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呢喃着。 渐渐地,温宁眸子失去了聚焦,本来害怕到颤抖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就如平常寻求祖母安慰的小女孩一样,缓缓靠在了老妪肩膀上,慢慢重复着老妪的话。 「……这是她们的惩罚……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会越来越好……」 沈亦棠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窝里挂着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他,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声。 饶是沈亦棠也被惊吓的心脏停顿了一瞬,虽然不至于惊声尖叫,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恰巧碰倒了纸煳的一具阴力士,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谁!」 老妪勐然转头,一把推开昏昏沉沉的温宁,几步走到门外,推倒骷髅,任由他摔成满地白骨,浑浊的老眼谨慎的扫视院子。 该听的都听的差不多了,见被发现了踪迹,沈亦棠也不再隐藏,阿瑶随手撤走了周围的阴气,一人一鬼突兀的出现在老妪面前。 「就是你们打伤了我的雪心,老婆子我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到是自己送上门了!」 老妪虽然没有见过沈亦棠和阿瑶,可听昨夜雪心的描述,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凡是伤害过她女儿的,全都不可饶恕! 老妪仰头大笑,漆黑的牙齿分外惹眼,昨夜的红衣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老妪身侧,猩红的舌头挂着涎水,恶狠狠的盯着沈亦棠。 老妪将一瓶血水砸碎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院子里突然阴风四起。 沈亦棠掏出符隶的功夫,地上堆满的纸扎人都已经咿咿呀呀立了起来,齐齐向一人一鬼扑来,纸扎的指掌异常锋利,每一下都想从沈亦棠身上掏下一块儿血肉。 阿瑶青云水袖疯长,每一击都能绞碎四五十个纸扎人,可屋子里的纸扎人就像无穷无尽杀不完一样,远远不断涌出来,而且其中三只阴力士,力大无穷,率领无数纸扎人暂时将阿瑶缠住。 「嘻嘻嘻……」 俗话说,宁愿闻鬼哭,不愿见鬼笑,阴恻恻的女鬼笑声听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亦棠已经和雪心打做了一团。 锋利的指甲和沈亦棠手中断剑擦出火星,雪心鬼爪每一击像是有千斤重,沈亦棠不得不严阵以待,面对无处不在带着倒刺的舌头,沈亦棠只能仓促甩出几枚阳火符抵挡。 「噗。」 一声轻响之后,漫天纸屑纷飞,水袖将所有纸扎人轰碎,现身的阿瑶把手里拎着的三哥阴力士的头颅狠狠砸向满口喷血的老妪。 以阿瑶的力道,老妪绝无生还的可能。 「阿娘!」 雪心周身血色鬼气澎湃,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一掌击退沈亦棠,电光火石一样扑向了跌坐在地上的老妪。 半尺长的漆黑指甲糖葫芦一样把三个阴力士的头穿在手上,雪心护在老妪身前,恶狠狠的盯着阿瑶。 「你找死!」 猩红的身影扑向阿瑶,却被一阵五色神芒打了回来,鬼气溢散,虚弱的倒在老妪身边。滴熘熘转着圈儿的五枚铜钱悬在母女二人头顶。 「五帝钱!」 老妪疼惜的抱着魂体接近透明的女儿,被压在五帝钱下动弹不得,浑浊的眼神兇狠异常,像是要生啖沈亦棠血肉。 「切……真是没劲的很。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母女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 阿瑶不屑的拍拍手,雪心母女这样的货色,对付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佛堂,厌恶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莲台,青光一闪,莲台便寸寸成灰。 清风自起,吹落了红纱,一尊裸体的女人雕像出现在阿瑶面前,从上半张完整的脸可以看出,正是外边雪心的模样…… 第9章 「你干什么!放下我女儿!」 老妪困兽一般死死盯住阿瑶手里半人高的雕像,干枯如同鬼爪一样的手掌死命拍击五帝钱形成的光墙。 「小亦。」 阿瑶觉得手里的雕塑怪异的很,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温热,滑腻,不像是玉石,倒像是……人皮。 沈亦棠刚一转头,还没看清楚阿瑶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一只微凉的大手便按在他头上,强迫他转过视线。 再见夙任,他已经换了一套现代人的休闲装,好身材被勾勒的更加修长立体。 沈亦棠觉得夙任好像真的会发光,要不然怎么他一出现,本来阴森恐怖的香烛铺子就亮堂了不少?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亦棠自认自己修为不差,可不光是自己,就连阿瑶也是没有感觉到一直以来有个人在暗中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非礼勿视。」 夙任放开沈亦棠,顺便摘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沈亦棠肩膀上的纸屑,亲密的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是第二次见面。 自夙任出现,阿瑶便一刻没有松懈过,尤其是夙任把手放在沈亦棠天门上之后,她那颗寂静四千年的心脏差点又一次起搏。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天门亦称死门,不管多高的修为,天门被击碎,只有烟消云散一条路,因此修道之人很忌讳,甚至是排斥别人靠近他们的头顶。 第20页 阿瑶认出这人就是中午帮助沈亦棠解围之人,看起来好像没有恶意,虽然戒备异常,也没有妄动。 雪心chi裸的雕像缓缓燃起赤金色的神焰,本来巧笑嫣兮的雕像在炽热的神焰之下面目居然开始慢慢扭曲,好似很痛苦一般,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向夙任所站的方向,毒蛇一般怨毒的目光始终盯着夙任研好的背影,似有不甘,愤恨之色。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没有成型的她翻不出什么风浪,只能在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哀嚎之后被道火生生炼化,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鼻尖氤氲淡淡的血肉烧焦气味,老妪自从雕塑燃烧开始,叫喊声一生一比一声高亢,从开始的磕头哀求,到后来情势无法逆转之后谩骂诅咒,沈亦棠不自在的皱皱眉头,只觉得聒噪异常。 夙任唇角挑起,老妪悽厉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无论她在里面怎样叫喊,没有一丝声线能传出。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沈亦棠也猜到了发生了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像弄清楚夙任到底烧了什么。 「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养尸术。」 直到雪心的雕像烧的渣儿都不剩,夙任才放下耷在沈亦棠脖子上的手臂,看着眼前老妪怨毒扭曲的脸,随意的说道。 「你烧了她的尸身?可养尸需要把生魂拘禁在躯壳里才行。」 雪心的魂魄现在虽然已近透明,虚幻的几乎看不到,可确确实实是躺在老妪怀里,这不合常理。 「所以说是特殊的养尸术。」 虽然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可沉眉深思时的样子一如当年那个彗星一样的男子,夙任不自觉轻笑出声。 「寻常养尸大多是为了驱使、奴役,而她则是为了復活枉死之人。」 「宝剎尸囊。」 经过夙任一提醒,沈亦棠忽然想到之前师傅曾在一古墓中发现过一阴损法门,便是这宝剎尸囊之术。 百余年前一妖道名曰:赤月,其道侣被人暗害,尸身被毁,妖道为了復huo道侣,便自创此术。 首先需寻一块极佳的养尸地,将本就怨气横生的逝者亡灵葬入数载,使其吸收极阴之气壮大己身,然后寻一怀孕不过三月的孕妇,让亡灵吞噬掉未成形婴儿的魂魄,被母体孕育直到出世;出世后的鬼婴被封入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塑成人型,日夜受香火供奉,不可间断。 同时每年鬼婴降世之日,都需在外侧重新裹上混入生人血肉的黄泥,重新塑造人型,年年不可间断,直到雕塑外形和逝者完全一致之日,需要供奉相同性别者的生魂若干,假以时日,便可血肉重生,再临人间。 「她们应该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杀这些女孩抽取生魂作为重临人间的祭礼。」 那雕塑正符合沈亦棠所说的最后一阶段,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葬送在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女手里。 「夙任……」 再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夙任一时有些呆愣,好像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彗星一样划过大陆的天选之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还未曾发生…… 夜寒风大,夙任眼角突然有些微润。 「我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方法的。」 这等恶毒之法,若是广为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沈亦棠迫切的想知道老妪是从哪里学来的。 心有所思的他没有注意到夙任眼底的波涛汹涌,可阿瑶却看得分明。她不明白为什么夙任会突然找上沈亦棠,是不是怀着其他目的,更重要的是,她完全看不出眼前人的深浅…… 夙任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紧接着老婆子嘶哑的咒骂声便又清晰可闻。 「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方法?」 黑红的血水不断从老妪口鼻溢出,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抱着雪心几近透明的魂体,阴惨惨的盯着沈亦棠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就如同沈亦棠忽视了老妪歇斯底里的诅咒一样,老妪同样忽视了他的问题,生如死灰的她失去了女儿復生的希望之后,什么都不在乎了。 「……若是不想她即刻魂飞魄散,就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阿瑶素手一挥,一阵柔和的力道把雪心从老妪怀里不可抗力的扯了出来。本就虚弱到极致的魂体更是如风中的火烛一样,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便会熄灭。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苦命的女儿……」 老妪终于不再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诅咒,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在阿瑶手里不断挣扎的雪心身上。 「……雪心……雪心你不要在挣扎了,你快要魂飞魄散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过我女儿……求求你放过我女儿……」 后一句话是对沈亦棠说的,激动得她拖着伛偻的身子不断在地上「咚咚」扣头。 沈亦棠一侧生没受她此等大礼,又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经过一夜起伏,老妪更苍老了,凝神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 「这件事刻在我老婆子脑海里多年,今日便将这原委告诉你们,不求你们宽恕我老婆子,但求留下我雪心一丝残魂……」 应该是疲惫极了,老婆子坐在地上,缓慢回忆起过去的岁月。 「老婆子我一介孤女,一生从未嫁娶,三十年前的冬天在垃圾堆里捡回了奄奄一息的雪心,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才这么大点儿。」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老妪浑浊的眸子闪过幸福的光芒,伸出手在胸前比划当时的雪心有多大。 第21页 「然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挨过了水灾,逃过了饥荒,却没逃过那个畜生的毒手!」 老婆子干树皮一样的脸开始扭曲,怨毒深的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个畜生,见我雪心生的水灵,生生糟蹋了她,她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 即使过去了十余载,当时血淋淋的事实依旧让老婆子一想起来便老泪纵横。 「糟蹋了雪心不算,害怕将来事情败露,让他名声扫地,家宅不宁,把我雪心活活烧死,想来个死无对证!」 老婆子抹干净了脸上的老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可没想到我老婆子祖上有本事传下来,自然是被我寻到了我苦命的雪心。 我不甘心雪心就这样离开人世,她还没真正体验过这人间诸多苦乐便匆匆而去,这对她不公平!于是我老婆子便用了家传的『宝剎尸囊术』为我雪心重塑肉身,至于那个禽兽……」 老婆子恶狠狠的视线扫向滚落到门口的雪白骷髅头,扭曲恐怖的脸上闪过报復的快感。 「我老婆子自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轻松,我每日割他三两肉,放他半升血,然后用烧的滚烫的烙铁封住伤口,第二天在重新割开……」 老婆子「啧啧」作响,报復的快感让她暂时忘记了丧失女儿的痛苦。 「这还不算,他不是喜欢女人吗,老婆子我夜夜招来横死的女鬼服侍他,每天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子疯癫一样扬天长笑起来,乌鸦一样的笑声持续了好长时间,雪白的骷髅头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之后,只余两颗眼珠的眼眶勐转,害怕到了极点,无奈没有身躯,动弹不得。 「可惜啊,可惜,不过短短一月,即使我老婆子用尽好药吊着他的命,他还是去了。我老婆子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雪心还封在不见天日的养尸地受苦,他却想再入轮迴? 我把他生魂拘禁在白骨里,日日下油锅,夜夜被万鬼噬体……」 「你的女儿是你的命根子,就算施暴者罪有应得,那其他孩子呢?其他被你害死的死者呢?他们难道不是谁的女儿?难道不是谁的母亲?」 老婆子已近疯癫,面对沈亦棠的追问漠不关心。 「干我何事?又干你何事?」 老婆子黑洞洞的眼珠死死盯住沈亦棠,质问道。 「你现在出来声张正义,为那些枉死的人鸣冤叫屈……那我的雪心呢?啊?」 老婆子疯了一样用头,手臂撞击五帝钱的光幕,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谁给她伸张正义呢?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们又在哪里呢?」 老妪突然平静下来,一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优雅的如同养尊处优的老妇人,全然没有刚才癫狂的模样, 「她只有我,只有我这个亲娘才记得她这一缕游魂,这是这个世道欠雪心的!我这个当娘的只不过替我苦命的女儿拿回来她应得的而已!」 「哗啦啦……」 沈亦棠正要张口,虚空中一连串儿锁链碰撞的声响,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玄铁炼制的锁链通体漆黑,一端紧紧桎梏住雪心母女,一头连接在一头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处。 第10章 那声响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令人胆寒的莫名压力,突然而至。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雪心母亲被冰冷到灵魂深处的玄铁链束缚,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女儿如秋日的海棠片片凋零,愤恨的责难世道不公,老天无眼。 「啧。」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空洞洞的夜空里突兀的响起一声轻笑声。 「哒哒哒……」 近而虚空中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虚空中如履平地一样一步步踏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脚步下移,一双纯黑西裤包裹着逆天大长腿逐渐清晰,然后是修长挺拔的上身,直到那张魅惑众生的邪魅容颜完全展露的时候,双脚正巧稳稳的踩在地上。 「天道着实不公,可地府阴阳生死簿,测尔生死寿夭,确是釐毫不差。」 将邪魅演绎到极致的西装男,随意整整衣袖褶皱,左手虚举,柔柔的银芒闪过,一册玉简虚悬于其掌心,温润清辉四散,端的是绮丽无比。 少年神色有些激动,右手轻轻滑动,玉简「哗啦啦」展开,不多时便停住,特殊的赤金色字体随之印于虚空中。 少年沉眉片刻,悠悠开头道,「文山用命填了你们母女一条人命,又受了三十年油烹之刑,也算是他的报应。」 少年眉梢一挑,声线冷冽下来,颇有些威严的继续说道: 「可人死烟云散,你们万不该为了私慾,前前后后加害九条性命,这笔帐,到了地下自然有人慢慢结算……」 「哗啦啦」一声轻响之后,玉简消弭于无形,少年忽视雪心娘野兽一样的咆哮,打了个响指,玄铁链带着雪心母女迅速飞向另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 「咦?」 少年轻哼一声,又一声响指,文山碎成渣渣的骸骨沖天而起,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拼接成一副完整的骸骨。 「差点把你忘了!」 第22页 说完一脚把文山踹进了深渊似的世界彼岸。 「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少年似模似样的拍拍手,然后向沈亦棠绅士的伸出了右手。一股淡蓝色的火苗凭空在掌心燃烧起来,然后「倏」一下飞到沈亦棠面前,火焰收敛成为一张印着彼岸花的名片。 实习引渡使0231:范思安 名片带着一股曼珠沙华的幽香,右下角是范思安萌版的头像。 「沈亦棠。」 沈亦棠伸出右手,范思安烂笑着伸出手,露出右脸一颗小虎牙。 「工作时间不能耽搁太久,这一片儿现在是我的辖区,有事call我!」 说完便后仰倒去,其身后的虚空崩塌,朦胧露出另一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谢思安坠入其中,纯黑西服瑟瑟,缓缓朝着他们找着手。 名片呈现淡蓝色,入手微凉,沈亦棠默念了一边名片上的名字,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引渡使?」 夙任挑起好看的眉,心道,这怕又是自己的知识盲区。 沈亦棠虽然对于夙任为何出现在此地有些疑惑,也疑惑为什么他连圈儿里的常识也不知,也还是回答道: 「冥府分引渡,往生二使,引渡使负责接引游离、作恶的亡魂;往生使负责结算一生功过是非,安排轮迴事宜,皆属冥府的官方部门。 我们这些人要和官方保持良好的关系,行事会方便许多。」 沈亦棠晃晃手里的名片,随后细心收好。 「先前这里是『黑面鬼』的辖区,也没有换届的消息,怎么会有其他引渡使入主?」 阿瑶手指绾着一缕青丝,璨如星子的眸子闪过思索的光。 「左右不干我们的事……」 沈亦棠话没说完,佛堂里便传来了一声惨烈到极致的尖叫声,仿佛要把黑夜生生撕扯个窟窿才好。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温宁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眸子更是蓄满害怕,颤颤抖抖从佛堂走出来,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好像周围潜伏着随时取她性命的存在。 「都是你们欠我的……都是你们欠我的……不是我的错……不是……」 温宁草木皆兵,哪怕踩到石头髮出一点声响,也足以让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半晌,显然是被吓的疯魔了。 「喂!」 阿瑶晃过来,用肩头撞了一下沈亦棠,夙任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办?」 「善恶都是自己作下的,就自己受着吧。」 温宁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对室友的帮助视而不见,反倒想要「夺取」她们的运势,这才有了眼前这一遭,沈亦棠并不她值得同情。 想着还有一只没有解决,时间很是紧迫,沈亦棠不准备在此地多待,阿瑶和他相处多时,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素手轻扬,放出另一只漆黑如墨的蝴蝶。 沈亦棠准备跟上隐匿在夜色中的墨蝶,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下意识的抬头,果然感觉到头顶的夜空有一些不一样,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流转。 虚空飘落似萤火虫一样的银色光团,细细数去,足有九团!沈亦棠喜不自胜的虚托着手心里的九团莹白,笑的单纯的像个孩子。 「你看!」 阿瑶惊喜的出声,沈亦棠抬头便看到虚空飘落枣核大小的赤金色光团,缓缓悬在头顶,「倏」一下没入沈亦棠腰间的功德袋子,虚悬在掌心的九团莹白像是找到组织一样,排成一熘儿飞入功德袋。 「没想到居然有金色的功德!」 阿瑶同样替沈亦棠高兴,因为和天地交感掉落的银色功德不同,金色功德非人或鬼怪对修行者真心感激不可得,自然是珍惜异常。 「许是那文山被雪心母女折磨的生不如死,今日获救,便把这笔帐记在了你头上。」 夙任修长的大手揉了揉沈亦棠毛茸茸的发顶,丝毫不觉得作为才见面第二次的两人,有些……过于亲密了。 沈亦棠不自在的往后退一步,黑夜很好的掩饰了微红的脸色,缓缓说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多个帮手行事不是更方便些?我和你一起去可好?嗯?」 夙任妖孽一样的脸上的宠溺多到快要溢出来,死去千载岁月的阿瑶又重温了一遍久违的起鸡皮疙瘩的恶寒感觉。 浸yin腐剧多年的阿瑶一眼就看出这人明摆着就是要泡沈亦棠,偏偏沈亦棠在感情方便和白痴无异,看不出夙任如火山喷发一样不加掩饰的情感…… 「……好。」 * 片刻前还是明月高悬的夜空,好像也预感到了马上要到来的山雨欲来,顷刻之间便乌云罩顶,密不透风的阻挡了所有光线。 城郊废旧的食品加工厂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浓稠如水一样的阴气极大的阻隔了一行人的视听。引路的墨蝶到这里便消散于虚空中,失去了作用。 沈亦棠捏诀,暗红色流光闪过之后,挎包里爬出五六个憨态可掬的纸人儿,跳到地上之后便四散而去,可最远的也只是跑出去三米左右便轻飘飘倒在地上,再无动作。 沈亦棠皱起眉头,此地阴气浓郁的程度超乎想像,已经自己形成一个域场,寻常的引路法术均失去了效果。不知道原本此地就是聚阴地,还是短时间内被人拘禁而来,若是后者,着实太可怕了一些。 第23页 沈亦棠小心翼翼的前进,没有注意到头顶浓雾中出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贪婪的望着他,随后被层层浓雾遮掩,倏而消失不见。 「咚!」 不知是谁脚下踢到了铁皮桶,沉闷的倒地声迴荡,激盪起层层阴气。 「呵呵呵呵……」 诡异的童声从前方传来,迷雾中缓慢走出幼童铁青色的身躯,血盆大口大张,一直咧到耳根,根根倒立的獠牙还沾染着血丝。 望向沈亦棠的目光满是贪婪,渴望,随后身旁的阴气一阵激盪,电射一样扑向沈亦棠面门。 「砰!」 简单直接的一记左勾拳,头顶的云层出现一个呈现「大」字形的痕迹,童尸带着尾焰不知飞到了何处。 阿瑶拍拍手,收起裸露出的一小截儿藕色的小臂,轻描淡写的就像拍飞的是一只小蟑螂,而不是一只怨气滔天的童尸。 此处突然聚集而来的阴气,对于鬼物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在短短的时间里吸引了无数游离的残魂,恶鬼。而童尸的出现就像一个信号,数不清的各色鬼怪陆续现身,警惕的望着闯入的一行人。 有了童尸的前车之鑑,这些亡魂没有妄动,但也没有离去,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一拥而上将沈亦棠等撕碎的契机。 即使阿瑶,淹没在数之不尽的恶鬼里,也有些头皮发麻,水袖感觉到主人的恐慌,自主浮现在周身,翩若惊鸿,伺机而动。 无声无息间,沈亦棠头顶的浓雾悄然分开,一只足有铁锅大的巨掌上足有半尺长的乌黑指甲直直指向沈亦棠后脑,下一秒就已经到了近前。 沈亦棠心头忽然警铃大作,整个人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五帝钱盘旋激飞,五彩光幕暴涨,勉强照亮了方圆十丈的视野,手中断剑带着长虹上撩。 这一系列操作可以所示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可比夙任比沈亦棠更为迅速直接。 修长莹白的手掌上托,抓住那大的不像话的手掌,不成比例的较量中,小凡雄伟的身躯被夙任轻而易举托举在虚空中,不得前进分毫!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进而化为怒火,小凡右拳化为一道漆黑的闪电砸向夙任头颅。 相似的情景再一次上演,夙任轻飘飘的握住小凡攻来的拳头,后腰发力,直接把小凡雄伟异常的身躯砸进了泥土里,可见肉身力量恐怖到了极点。 「嗷呜~~」 小凡发出一声兽吼,乌光一闪,重现出现在半空中,浓重的体毛沾满新鲜的泥土,甚至上翻的青色獠牙都不能倖免,虽可怖,但也让人觉得滑稽。 重整旗鼓之后重新扑向夙任,不知疲倦一样。 夙任虽然肉身强度完全碾压小凡,可那厮没有痛觉,就算折断全身的骨骼,仍然面不改色的扑过来,夙任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看出夙任应付小凡绰绰有余,沈亦棠留下一句「你小心」之后,便和阿瑶冲进了迷雾深处。 五帝钱开路,流云水袖保驾护航,那些游魂不是被震退便是被击飞,偶尔有一两只难缠的,阿瑶被如法炮制,直接送他们上天。 接近废旧加工厂中心的地带,浓雾已经慢慢转化成淡红色,和外面沸沸扬扬不同,这里倒是出奇的安静,静的让人心慌。 第11章 清晰可闻的脚步声迴荡在空旷的大厅,显得很是突兀。 沈亦堂和阿瑶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赤红色的雾气中摸索前行。谁知下一秒,眼前突然一明,赤红色的雾霭被无形的力量遮挡在身后,聚散离合都看的分明。眼前的景象诡异的出乎了沈亦棠的预期! 只见大厅顶部塌陷,玉质血色神桥浮沉,透露着莫大的威压,无边无尽滚滚阴气被血色神桥吐纳,好似唿吸一样,并且随着一唿一吸的循环,周围的环境亦随之明暗变化。 而每次一唿一吸之间,都会有一丝淡红色的丝线从神桥下盪出,融入沉沉睡去的尹楠身体中。每当红色丝线融入尹楠身体一丝,虚浮在她身下的白骨便融入骨血一分。 此时白骨只是堪堪露出一小截儿,要不了多久之后便会完全融入尹楠的身体中,到时候,恐怕醒来的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神来!」 刻不容缓之际,沈亦棠咬破中指,殷红的血滴却不落地,颗颗晶莹环绕在沈亦棠周围,融入他刻画在虚空中的一道符隶中。直到最后一滴血珠消散,符隶闪过一道金光,与之同时,赤红色阴气滚滚的上空被生生打开一道缝隙,金色佛光洒落。 百十丈的佛陀盘坐虚空,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缓缓抬起了右手。 沈亦棠眸子已经完完全全变成灿金色,同样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掌,印在了虚空中。 血桥上空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光掌,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拍落下来。与之同时,阿瑶全身阴气凝结成翠绿色独角蛟龙,缠绕其上。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加持在一起,碧色独角蛟竖起的瞳孔瞬间被渲染成金色,洪荒的气息肆虐,仿佛曾经的王者真的归来。 血色玉桥放大无数倍,携卷着漫天赤红色阴气撞上了光掌,时间在两者接触的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一瞬,紧接着便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直接掀飞了整座食品加工厂。 第24页 「你……们……该……死……!」 这一击,两方都没有讨到好处,玉桥被扇的倒飞出去,沈亦棠胸腔和右臂火辣辣的疼痛,尤其是右臂,已经没有知觉,阿瑶直接变回了纸人,被沈亦棠收回口袋里,短时间没有再战之力。 好在沈亦棠第一时间护住了处于风暴眼的尹楠,没有让她被肆虐的逆流撕碎,可那副莹白的骨架却借着最后一股冲击力,直接融进了尹楠骨血,沈亦棠还没来得及担心会不会对尹楠造成什么影响,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咆哮快速接近! 小凡牙呲欲裂的看着沈亦棠怀里的尹楠,漆黑的眼窝中留下两道血泪,即使双臂均被夙任折断,尖利的骨茬儿透体而出,肋骨也被锤的粉碎,还是不管不顾朝着沈亦棠冲来,满是上翻獠牙的血盆大口大张,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沈亦棠将手中断剑齐根插入地底,无力的右臂死死抱住尹楠,才堪堪没有被吸起。 「你敢!」 沈亦棠有险,夙任眼睛都要喷火,虽然一番拳头几乎生生砸碎了小凡全身骨架,奈何他根本没有痛觉,不足以绝杀。 「嘿嘿……」 玉质的血桥被小凡纳入口中,无尽赤红色阴气像是有了源头,争先恐后的沖向小凡残破的躯体。 几个唿吸间,一尊顶天立地的血色魔影成型,毁灭性的恐怖气息肆虐。 「坏……我……大……事,我……要……你……们……给……阿……梅……偿……命!」 『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里?』沈亦棠戚戚然的想着,口袋里血红色乍现,是阿瑶挣扎着要出来拼命。 「可是我还不想死!」 缓缓放下尹楠,站直身躯,沈亦棠灿若星子的眸子斗里志昂扬,他还有事情没做完,他!不!能!死! 「再来!」 清冽的吼声直入云霄,震碎飘来的几朵流云。 天空中金色佛光重现,比之刚才还要炙热,拈花古佛直立在沈亦棠身后,随着他抬起右臂的动作而动,向天全力挥出一拳迎向赤红色魔影。 一拳之威,天地变色,被拳劲儿撕裂的虚空裂缝中电闪雷鸣,声势浩大。 「天!我一定是喝醉了……阿弥陀佛……」 酩酊大醉的醉汉看着天际两道身影,吓得手里的酒瓶落地,醉意也跑了七八分,认为自己看到了是神迹,跪伏在地上念起了阿弥陀佛。 「天啊……」 「我看到了什么?」 …… 第12章 相似的场景在这座特大级城市上演,普通人看个热闹,都以为是神迹,心神激盪不已的同时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懂行的修行之人却瞧得分明,这分明是两位高人在斗法。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 一时间各界的目光均着眼在这处被荒废的郊外。 「轰!」 金佛消散,魔影激盪,却还是一无既往的向着他砸来…… 和赤红色魔影相比,夙任太过渺小了一些,可还是义无反顾和落下来的巨大的拳头撞击在一起。 紧接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顶天立地的赤红色身影被夙任直接掀翻,而后一脚踹出了小凡,小凡魁梧的下半身在夙任脚下爆成一团血雾,墨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咳咳咳……」 沈亦棠面色通红,咳出三大口殷红的鲜血,才觉得要炸裂的胸腔舒缓了一点儿,只是整个右臂布满了蛛网一样的痕迹,汩汩鲜血洇出,虽然性命无碍,可伤势也颇重。 「阿梅!」 小凡借着下半身爆碎的冲击力,野兽一样嘶吼着弹丸一样沖向地面,更确切的说是沖向沈亦棠。 「该死!」 虽然夙任已经全力追赶,还是差了一步,看着小凡越来越接近已经无力动作的沈亦棠,夙任心头具震,无数年前那种无力、心脏停止跳动的感觉再次涌起。 额头青筋暴跳,夙任浑身白金色光芒燃烧起来,迫切想要冲破手腕脚腕处蓦然出现四道漆黑的枷锁,因为用力过勐,导致整张俊逸非凡的面孔扭曲,就算已经拼尽全力,小凡还是先一步到达沈亦棠近前…… 「不!」 白金色光华照亮夜空,沐浴神光的夙任宛若神邸,执掌天罚,带着迟到的审判到来。 「噗呲……」 利器入体的声响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人耳中,紧接着宛若银河一样的白金色神芒灌入小凡残缺不全的躯体,小凡大张着嘴,如同透风的窗户纸。 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掌不知何时拔出了沈亦棠插在地面的断剑,直直刺入小凡眉心。 小凡眸中墨色逐渐褪去,琥珀色的清凉眸子痴迷的盯着眼前少女的脸。 「若是……阿梅还活着的话,一定也和你一样漂亮……」 清凉的声线宛若邻家大男孩儿,丝毫没有因为尹楠杀了他而有丝毫懊恼,相反的,反而带着一丝解脱的欣喜。 粗长的兽毛褪去,少年畸形的双臂也逐渐恢復正常,昔日小凡清隽的模样时隔多年在此出现在人前。 「真好……」 小凡举起的左手换换搭在尹娜发间,替她簪上一朵染血的绒花。 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小凡痴笑着的身躯,白金色的光透过裂痕钻出之后,小凡化为点点清辉消散在夜空。 「叮!」 第25页 断剑和玉质的小桥一同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 尹楠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娇躯微微颤抖,还维持举剑的姿势。 「……我杀人了?」 「这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至于……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会帮你慢慢解决……」 虽然很想知道那具融入尹楠骨血的骸骨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可周围越来越清晰的警铃声越来越清晰,沈亦棠不得不作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透支的身体迫切需要休息。 在他陷入黑暗的瞬间,被拥入微凉的胸膛,虽然陌生,但真的很安心…… 夙任紧紧筛住怀里的沈亦棠,微凉的大手细细描绘他的眉眼,微微送了一口气。 那种失去他的感觉,只经歷了一次,就要了他半条命。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微凉的唇缓缓印在沈亦棠眉心,在警察冲进来的前一秒,倏儿消失不见…… 眼前闪过杂乱的人影,慌乱的,严肃的,哭泣的…… 尹楠眼神没有聚焦,脑海中不断闪现另一人的点点滴滴,尹楠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实,眼前白光闪过,直接昏厥了过去。 「楠楠?楠楠!你不要吓妈妈,你怎么了?」 「楠楠,我是爸爸,不要睡!不要睡!」 尹父尹母不断摇晃着昏厥过去的女儿,不再年轻的脸上老泪纵横…… * 「哥哥?」 幼鱼抱着小兔子站在桃树下,远远看着沈亦棠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因为怕生,幼鱼有些不敢过来,可是闻到空气中瀰漫着的血腥气之后,幼鱼顾不得害怕,小跑着沖了过来。 「哥哥,哥哥!」 昏厥过去的沈亦棠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幼鱼眼窝里积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小手紧紧抓住沈亦棠微凉的手臂。 「好了。」 阿瑶虚弱的声音传来,红芒闪过,出现在虚空中,细看之下会发现身形虚了不少。 「瑶瑶姐姐,哥哥怎么了……」 「无事,你去烧点热水。」 幼鱼跑走去烧热水,阿瑶则站在棺材铺前,朗声对夙任说「请。」 夙任这才可以踏入棺材铺…… 第13章 「嘶……」 虽是夏季,可刚下过雨的夜晚,还是透着微凉,衣着略显单薄的高成瑟缩着抽了一口冷气。 因着加班太过入迷,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凌晨一点半,整座办公大楼也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昏暗微薄的光亮。 高成急匆匆下楼,没想到刚买还不到三个月的新车居然熄火!无奈之下只能出门拦计程车。 虽然是一线大城市,可这么晚还在外面讨生活的计程车也不多,等了半晌没有动静之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高成叫了滴滴,没想到不到两秒就被接单,而且显示司机就在他附近不远处! 高成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不用窝在单位沙发凑合了。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奔驰停在高成身边,疲惫至极的他现在想的就是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自己叫的滴滴,拖着疲乏的身子歪倒在了后座。 「师傅,锦绣家园。」 说完被仰瘫在靠椅上,一把拽下眼镜,开始假寐。 后视镜里,猩红的眼睛半眯,恨恨盯着高成,开裂的嘴角绽放无声的狞笑,尾号998的雪白色奔驰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嘟嘟嘟嘟……」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suv停在刚刚高成等车的地方,司机小伟一遍又一遍播着高成的号码,无一例外都是占线的忙音。 「艹!」 觉得被戏耍的小伟暴躁的按了一声喇叭,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 另一边,高成虽然迷迷煳煳,倒也没睡踏实,发觉司机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之后,扶着额头坐直了身子。 「我说哥们,」 高成点了一支烟,享受得吸了一口,黑漆漆的车内只有一个红点儿忽明忽暗。 「做人嘛,你疼疼别人,别人也疼疼你,你晚上出车辛苦,绕点儿远路我也忍了,不过你也悠着点,这点时间足够两个来回了,是不是过了……」 司机穿着黑色连帽衫,专心的开着车,一时没有回答高成,一时间除了高成吸菸的声音,车里静的可怕。 就在高成以为司机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喑哑沉闷的声响从前座传来。 「堵车。」 高成被气乐了,大晚上两点塞车,说出去谁信? 正准备起身和司机掰扯掰扯,坐直了身体的高成却一瞬间坠入冰窟…… 不光仪錶盘一片黑漆漆,车前灯同样没有打开!只有后视镜里一双赤红的的眸子邪恶的死死瞪着他! 「嘿嘿嘿……」 诡异的笑声如同从冥府飘来,让高成忍不住浑身颤慄。 突然!驾驶座上的司机的头直接扭曲一百八十度,朝着高成狞笑,通红如同煮熟小龙虾一样的脸上布满撕裂样的痕迹。 「啊啊啊啊!」 高成疯狂的砸着车窗,丧心病狂的嚎叫着,只不过依旧是徒劳,通红的头颅仿佛是橡胶材质的,可以随意拉长,缓慢靠近不断挣扎的高成。 直到那双赤红的眸子就停在不足十厘米处,高成甚至能够感觉到面上传来的灼热高温…… 第26页 他想要挣扎,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鬼掐住自己的咽喉,一寸一寸的收紧…… 「啪叽……」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纯白色奔驰车灯闪硕,黑洞洞的车窗里陡然扔出一具已经断绝生气的尸体,而后扬长而去,仿佛那不是个人,而是个无足轻重的菸头。 ……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我们班的同学,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教师直接炸开了锅,洋溢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欢唿、口哨声,老师几次试图维持秩序都没有效果,好在下课铃声响了,老师嘆了一口气之后满脸失望的出了教室。 沈亦棠坐在最后一排静静看向窗外,一如既往和教室里的喧嚣保持着距离,直到身旁的座位被拉开,才收回了视线。 「好些了?」 自那天把沈亦棠送回棺材铺之后,夙任便急匆匆离开,算起来已经六天零三个时辰没有见面。 「你怎么……」 二中廉价的校服硬是被夙任穿出了国际大牌的味道,一头青丝用银色的髮带随意束在脑后,看起来率性又不失格调。 沈亦棠没有想到转校生居然会是夙任!微微瞪大了眼眸,好奇的盯着他。 「沈亦棠,有人找……」 眼生的学生敲了一下三班的门,一下子便锁定了模样扎眼的同桌,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难明。 沈亦棠道谢之后便起身向外走出,夙任慢悠悠起身跟上,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之后,班级里像是热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直接炸开了锅。 「天啊,男神为什么要和那个丑八怪坐在一起!」 「我的审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 「话说,是谁找沈亦棠?说起来也是两年里第一遭……」 当那个传话的学生表情复杂的吐出那个名字之后,三班学生集体石化。 居然是隔壁一中的高岭之花! …… 「沈亦棠?」 尹楠站在校门外一处树荫里,一直在注意着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之后,略带欣喜的唤了他一声。 「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就是一想到身体里可能住了另外一个人就觉得害怕,听说你回学校就找来了……」 尹楠说的是实话,这几天几乎住在了医院里,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把全部希望压在沈亦棠身上,这几天一直让人注意沈亦棠,刚一出现在学校便迫不及待寻来。 沈亦棠温和的摇摇头,示意无妨。 只是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尹楠便提议可以去旁边的冷饮店,沈亦棠欣然同意。 「怎么样?」 尹楠水润的眸子里满是紧张,不自在的攥紧手边的冷饮,就连嫣红粘稠的汁液滴到手背上也没有感觉。 收回搭在尹楠脉搏上的手指,缓缓摇了摇头,尹楠立马被吓得不轻。 「我……是不是没救了?」 眼圈微红,氤氲着水光,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动人,尹楠死死盯着沈亦棠,生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信息。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没事,至少目前是这样。」 意识到是自己刚才吓到了尹楠,沈亦棠歉意的笑笑,继续说道, 「虽然不确定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但应该对你没有坏处,你现在的状态比普通人好很多。」 「好像是这样,」尹楠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有家族遗传性近视,可那天之后竟然痊癒了,只是……」 尹楠吸了一口冰凉的果汁,缓缓开口,「只是我老是看见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仔细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应该是『她』的记忆,我这里有一张平安符,时常带着应该问题不大。」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平安符,沈亦棠没有急着给眼巴巴的尹楠。 「二百一张,童叟无欺。」 尹楠「……」? 愣了一下,尹楠从随身小包里摸出几张毛爷爷,想是想了什么,然后说道: 「那个……还有没有多的,我朋友被吓坏了,我想送她们一张。」 这种平安符沈亦棠带着的不多,算上先前的,总共也只有五张,全都被尹楠拿走了。 「那个,能不能加个微信?」 看到沈亦棠留下一张毛爷爷结帐,招唿夙任就要离开,尹楠贝齿咬住下唇,挣扎半晌之后,还是叫住了沈亦棠。 许是第一次主动和男孩子要微信,尹楠姣好的面上飞上两朵红霞,视线四处躲闪,不敢直视沈亦棠。 「好。」 大客户提出的要求,沈亦棠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掏出手机和尹楠互换了微信。 「我以为你会免费送给人家才是,」 夙任抱着胳膊,不紧不慢走在沈亦棠身旁,有些吃味的开口。 「怎么会,我也要生活。」 上课铃声早就响过,既然已经迟到,索性沈亦棠也就不准备回去,闲庭漫步般走在河畔。 「师傅一直以为孩子被太阳晒晒,然后就会茁壮成长起来。」 沈亦棠坐在翠绿草甸上,微眯着眼直视灿金色的阳光。 「师傅又喜欢四处刨野坟,几年不见也是有的,我只能靠着师傅教我的东西混口饭吃。」 第27页 虽然沈亦棠没有抱怨生活有多苦,夙任也能想到是多么不易,心底微微抽疼。 夙任往旁边挪了半步,抬起的手臂原本想环住沈亦棠略显单薄的腰肢,顿了一下之后还是乖乖耷拉在他肩膀。 饶是如此,沈亦棠还是浑身瞬间僵硬起来,微眯着享受阳光的眸子瞪大,闪过一瞬的不知所措。 「平常也像这样有生意自己上门?」 夙任没事人一样,装作没有发现沈亦棠的变化,云淡风轻的继续说道。 「……也没有,圈儿有一个论坛,里面会有人发布一些『悬赏』请人解决一些『问题』,有时候也会自己接一些……」 浑身肌肉紧绷其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沈亦棠鼻尖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甚明显的轻微挣动 ,想要离夙任远一些。 心里明镜儿似的夙任打定主意要和他『亲近亲近』,不但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收紧了手臂。窘迫的沈亦棠只能借着拿出手机划开论坛的空挡喘口气儿。 不是没有想过推开他,只是这么多年来,是除了师傅之外,第一个愿意亲近自己的人,沈亦棠对这种感觉很是沉溺。 原本只是想给夙任看一下论坛,谁知道刚刚打开,便被「889计程车」刷屏了。 第14章 「怎么?」 沈亦棠久久未语,夙任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依靠在他胸前,瞅着沈亦棠认真的模样,越看越是欢喜。 「有活儿了。」 一目十行下来,有用的信息都被挑拣出来,沈亦棠大致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自几日前开始,杀人抛尸案频起,而且抛尸的地点均选在北城区,工具为尾号998的白色轿车。死者身份复杂,有教师,白领,小主播,甚至还有大学生,涉及各行各业。 死状同样千奇百怪,警方虽已开始侦查,却一无所获,尾号为998的私家车依旧如幽灵车一样,每夜准时在城北抛尸。 「你怎么就知道是冤魂索命,没准就是普通的兇杀案而已。」 因为专心手里的事情,沈亦棠僵硬的身躯渐渐软和下来,并没有抗拒夙任离他这么近。 夙任则明目张胆的吃嫩豆腐,细长上挑的眉眼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缝儿。这下更不关心那劳什子的杀人案。 「这个id是湖城警方的马甲,如果有非人类作案,普通人解决不了的话,就会用这个id求助,这么多年下来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修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膀滑到了腰间,指肚似有若无的隔着衣服抚摸着精瘦的腰肢,专心于眼前的某人并没哟发觉,到是右侧口袋里氤氲起一团红芒。 夙任唇边捻起一抹浅笑,眸中银芒划过,红芒瞬间溃散,想提醒沈亦棠的阿瑶直接被夙任封印在纸人中。 「看起来确实是着急了,这次的奖金居然有二十万……」 沈亦棠「啧啧」称奇。随便翻了一下,确定没有有用的消息之后,想要收起手机,没想到一动,手肘直接撞在身后夙任坚硬的腹肌上。 后知后觉的沈亦棠这才惊绝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悠长而不浓烈的香气。 血气上涌,沈亦棠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 「你准备怎么办?」 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夙任收回环住沈亦棠的手,不着声色往旁边挪了一点儿,给沈亦棠腾出一些喘气的空间。 「……晚上去城北碰碰运气。」 沈亦棠不敢看夙任,眯着眼直视蔚蓝的天空,眼前流云聚又散,到是和他的心情不谋而合。 良久之后,沈亦棠悠悠开口,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你愿意和我在一块儿……一直以来,就算是靠的近一点儿都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什么喜欢围着他打转,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于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夙任,习惯了伛偻独行的沈亦棠有些不知所措,心底存了太多疑问。他不禁想到,会不会有一天,身后这个人会不会像他无声无息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念头只是刚刚升起,左胸便急促的抽搐一下。沈亦棠下意识捂住心口,神色有些复杂。 这就是……心痛? 清秀的眉头皱起,沈亦棠被自己的蠢念头逗得哑然失笑。他和夙任前前后后只不过才见过三次面,怎么会因为他心痛?退一万步,再不济也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吧。是……吧? 只不过在看到夙任俊逸到不真实的脸后,沈亦棠又迟疑了。手掌下意识覆盖住了脸上的胎记。 夙任轻笑,没有回答沈亦棠,微凉的大手附在沈亦棠盖在脸上的手背上,缓缓拉下,然后握住。 当微凉温润如同玉石一样的触感落在手背上时,沈亦棠僵了一下,并没有抽开握在夙任手心的手掌。 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只不过苦于时机未到,他怕吓到小小的沈亦棠。澎湃的万千话语,最终都融入在一抹灿烂、诚挚的笑容中。 「那个班的!给我过来!」 正值午后阳光最为刺眼的时候,教导主任逆着光看不真切,以为是学生逃课谈恋爱,当即河东狮吼,气势汹汹奔了过来。 就算沈亦棠对学校里的事知之甚少,可也听过这位教导主任的传说,一想到要在国旗下几万人面前做检讨就一阵头皮发麻。 第28页 「快跑。」 眼看着夙任还是一脸风淡云轻坐在草甸上,来不及矫情,拉起他就跑。 「我告诉你们,学校里都是监控!现在停下我就宽大处理……」 两人都不是普通人,甩掉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还是毛毛雨,直到耳边听不到破锣一样的嚎叫,这才停下来。 「他说要调监控。」 沈亦棠:「……」 …… 「李鋮你是不是也喜欢尹楠。」 本来是疑问句,只不过用的是陈述的语气。王凯叼着一根烟,脸上随着周围的霓虹灯变换着色彩。 「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 李鋮左肩披着当下最新款的外套,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很。 「你明知道我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 王凯语气危险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大半截儿香菸划过优美的抛物线,掉在垃圾桶跟前。 王凯和尹楠是世交,老一辈很满意他们两个,只差年纪到了走个过场而已。更重要的是王凯自己也很满意尹楠,可是自己的好朋友时不时在尹楠面前晃悠,让他很心烦。 「哼……」 李鋮一把搂住比他高半头的王凯,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不见外的从王凯兜里摸出一支烟。 「喜欢是喜欢,只不过是看着养眼罢了,尹楠那样的人娶进门,就等于给自己套上枷锁,要处处小心谨慎,夫妻和睦……」 隔着淡淡的烟雾,李鋮看向抿着唇不说话的王凯。 「你就好好享受吧!」 说完不正经的拍了一下王凯挺翘结实的屁股,走入夜色中。 「你还走不走!」 叫的车到了,而王凯还站在那里发呆,李鋮不耐烦的高声招唿他。 两人都喝了不少,李鋮直接一头扎进了后座,大张着嘴毫无形象的瘫靠在靠椅上假寐。 因着最近「998」事件闹得凶,上车之前王凯特意扫了一眼车牌,本就是想随便看看,没想到只一眼,酒精都随着冷汗蒸发出来,人瞬间清醒。 原因无他,眼前的车牌号正是「998」! 一瞬间王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意逐渐从心底升起。 后车门敞开,李鋮大喇喇躺在座位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离他仅仅一步之遥。 「……李鋮,我有东西落在包厢,你陪我去拿吧。」 「烦人!我在车里等你,你快点儿,后半夜还有一场……」 李鋮挠挠脸,歪过头直接不理会王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凯继续废话了几句,奈何李鋮就是不下车,急的王凯心里开始问候他家户口本。 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司机并没有催促,越是这样,王凯越是不安。可他确实做不出丢下李鋮自己逃走的事。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和车子距离差不多三米,假装上车然后扯下李鋮,两秒足以,只要不被关在车里,两个半大小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王凯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自然,一步一步接近车子,到了近前之后,拿出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一把攥住李鋮。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随后火热到难以忍受的手死死撰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站在车外的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手中死死抓住的并不是李鋮,而是一颗狰狞的头颅! 那颗头颅甚至咧着嘴沖他发出阵阵冷笑! 「我艹!」 王凯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爆掉,想赶紧甩开手里拿着的人头,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 柔韧的髮丝死死把王凯和头颅捆在一起,而且还有向身上满眼的趋势…… 「哐!」 车门紧紧锁住,尾号998的白色奔驰缓缓驶入夜色。 …… 沈亦棠皱着眉头站在『魅色』酒吧前,手中罗盘飞速摇摆,却始终不能确定方位。 「哼。」 阿瑶冷哼一声,闻着空气中浓郁久久不散的怨气,冷哼一声说道。 「这傢伙不光杀人,还吞噬生魂,实在是可恶至极!」 第15章 沈亦棠也没有想到师傅传下来的老物件会失灵,略微有些焦急,毕竟来晚一步,已经有无辜的路人上了车,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若是让他知道罗盘失灵的罪魁祸首就活生生的站在他身边,不知沈亦棠会作何感想。 「那座桥呢?」 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夙任会问起那座玉质的小桥,沈亦棠还是从包里翻出了,递给了他。 婴儿巴掌大小的血红色玉桥悬浮在夙任胸前,氤氲着淡淡血芒,倏而延伸向远方,夙任拉起沈亦棠一脚踏上,瞬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飘在一旁的阿瑶:「…………」不把我当人? 只觉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一条衰败的街道上。 前方风驰电掣的白色轿车像是发现突兀出现的两人,慢慢减速,停在两人身前不远处。 「桀桀……」 飘忽不定的鬼笑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车厢内无数疯狂钻进王凯李鋮口鼻里的黑髮退了出来,暂时放过了他们,一个浑身赤红的鬼影出现在驾驶座位上,直勾勾盯着沈亦棠。 第29页 隔着老远,他已经感受到了沈亦棠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波动,若是蚕食了这个人的生魂,自己一定会更加强大! 暴突出来的眼球里满是贪婪,料定了沈亦棠一定是自己嘴边的肥肉一样,黑色的涎水顺着干裂烧焦的嘴唇滴下,将方向盘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来不及惊嘆原来这桥还有这等用处,沈亦棠便被眼前汹涌澎湃的阴煞鬼气震惊了。 在他眼里,纯白的车身已经被浸染成了墨黑色,滚滚阴煞鬼气盘旋在车身上空,恐怖,更多的是让人噁心。 如此看来,那些枉死之人生前必定受到极大的痛苦,才会产生如此惊人的怨气,怨气被恶鬼吞噬,他才能在短时间内强大如斯。 不过好在滚滚阴气之中,两股人气虽然极微,但着实存在,还没有熄灭。沈亦棠心下稍安,还好赶来的还算及时。 「嘿嘿……」 车顶上蓦然出现一团被包裹在迷雾中的鬼影,阴惨惨的冲着二人笑着,开裂紧缩的皮肤下沾着血丝的肌肉寸寸蠕动,宛若爬虫。 「……你看起来很好吃。」 阴魂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寸许长的指甲,凸出半寸的眼珠中满是贪婪。 蓦然,无数粗长的髮丝从身后涌出,剎那间二人就被淹没在头髮的海洋中。 沈亦棠之间飞出一道阳雷,瞬间将蔓延的髮丝烧为灰烬。 「……很强,我喜欢……嘿嘿嘿……」 嘿笑声由低沉逐渐高亢,那东西并没有被吓住,反倒兴奋起来,风驰电掣沖了过来。五根利爪大张,声势很足的杀了过来。 「砰!」 简单直接的一记粉拳轰在脱皮鬼下颚骨,把鬼掀飞出去。突然来这么一下,脱皮鬼有些懵,嘴里腥臭的涎水四溢。 「你给老娘去死!」 一肚子火气的阿瑶也不动用神通,直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和脱皮鬼打成一团,确切的来说,其实是单方面的屠杀…… 「……走吧,应该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沈亦棠瞅瞅旁边疯癫的阿瑶,虽然知道脱皮鬼罪不可恕,也没忍住替他默哀…… 车上两兄弟已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脸上灰濛濛一片,已经有了死相。尤其是王凯,虚幻的生魂已经处于半离体状态。 沈亦棠右手捏诀,将神游天外的生魂拍回王凯体内,一巴掌席捲着浓厚的灵气拍在了王凯灵台,王凯体内肆虐的阴煞鬼气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被瞬间融化掉,王凯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李鋮到是简单多了,这小子喝大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是被阴气入体而已,沈亦棠如法炮制拍散李鋮体内的阴煞鬼气。 「沈亦棠?」 醒转过来的王凯先是哀嚎一声,然后立马神情惊慌的从座位蹦了起来,不料一头狠狠撞在车顶上。 揉着头坐直身体之后,正巧看到沈亦棠掌间赤金色光芒灌入李鋮头顶,紧接着李鋮身上的黑气便急速退去,脸色虽然还是苍白的厉害,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在迟钝他也看出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是二中人人可欺的沈亦棠救了他们…… 体内阴气被拔除了,李鋮浑身舒泰了,人也睡的更沉了,甚至打起了小唿噜…… 王凯对于李鋮,还真是无语了……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到底是伤了根基。」沈亦棠扔给王凯两张符篆,嘱咐道, 「枕着入睡,半年就可以调养回来。还有……」 沈亦棠指指王凯肩膀上的伤,继续说道:「这个还是医院比较好。」 王凯自嘲的笑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竟然看走眼了,这个二中的小透明,小出气包,居然这么牛掰。 「谢……」谢…… 「不用谢,八百一张,钱货两讫。」 王凯愣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大堆毛爷爷,数了数也只有十二张,略微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可不可转……」帐…… 「给你打八折。」 王凯还没反应过来,沈亦棠已经把十二张毛爷爷踹进了兜里。 「拉着他赶紧走吧,接下来的画面不是你们想看见的。」 王凯忍着肩膀的剧痛,冲着沈亦棠和一旁风淡云轻的夙任鞠了一躬,拖着死猪一样的李鋮低着头匆匆跑走。 「砰!」 脱了皮的头颅如同一个红彤彤的肉球,滴熘熘滚到王凯脚边,掉落在地上的眼珠正巧只直勾勾盯着他。 强忍着把李鋮扔出去的冲动,王凯闭上眼健步如飞逃离了这个噩梦一样的街区。 …… 街道上单方面的屠杀也接近了尾声,脱皮鬼被拆的只剩下一个肉球,滴熘熘在地上打转,身体上各种零件散落在街道上,不停地蠕动着,愤怒的嘶吼声传出去老远,却拿阿瑶没有半点办法。 「哼!」 气儿顺了的阿瑶冷哼一声,拍拍雪白的小手,也不看沈亦棠,直接消失在了夜空中。 在冥界恶鬼相食和人吃人是一个性质,阿瑶一向对这些东西深恶痛绝,又加上被夙任摆了一道,自然出手重了一些。 哗啦啦…… 脱皮鬼身前的虚空塌陷,漆黑的锁链散发着令恶鬼胆寒的力量席捲而至,穿糖葫芦一样,把地上散落的零件串起。 范思安这次出场方式没有上次那么骚包,直接从哪个未知的世界一脚踏出。 第30页 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只是神色间有些疲惫,不復上次见面时候充满斗志,神采奕奕。 范思安好像很忙,只是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唿了,便匆匆拉着脱皮鬼离开。临走时还不忘了用手比划一下打电话的动作,示意沈亦棠有问题随时可以call他。 「咳!」 夙任莫名觉得这个小鬼差很碍眼,轻咳一声引起沈亦棠的注意。 「这是什么?」 把手里黑漆漆的磁带在沈亦棠眼前晃晃。 「这东西上的阴气比车上还重,能让他执念这么深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沈亦棠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低声说道; 「把这东西送到湖城警局,把赏金给我带回来……」 说罢轻轻吹了一口气,纸人迎风见长,到地面时,已经变成一普通中年人模样,只是神情有些呆板,木着一张脸接过沈亦棠手里的黑色磁带,开着尾号998的白色奔驰消失在霓虹中。 「你不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沈亦棠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却感觉眼前的虚空传出一阵熟悉的波动。 果然,莫名力量流转之中,两团银色的功德星子一样掉落,飞入沈亦棠腰间的功德袋子里。 「这么开心?」 沈亦棠笑起来很好看,两枚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眯起的眸子比天上最亮的星子还要明亮,夙任微凉的手缓缓按在他扬起的头顶,轻轻揉搓两下,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 重重的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捂着平常并不可见的功德袋子,像一只屯满粮食的小仓鼠。 …… 沈亦棠摆弄着手里的红色玉桥,想试试这件宝贝的作用,几次下来却不得其解,根本没有一点儿变化。 「这东西要怎么用?」 「我也不知道,当时只不过想着试一试,没想到真的可以。」 这也可以啊! 沈亦棠还是觉得王凯命不该绝,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能让他碰到。 「师傅也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向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准儿能看出什么门道。」 「哥哥!」 幼鱼抱着小兔子颠儿过来,抱着沈亦棠的腰要给他看看小兔子长大了没有。 沈亦棠这才惊觉居然这么快就到家了。 「我明天等你一起上学。」 夙任温柔的笑笑,转身离开了。 「嗤……」 阿瑶从屋子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看着沈亦棠盯着夙任离开的背影发呆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把沉甸甸的信封扔给沈亦棠。 …… 「我天,真是活久见,闯红灯闯到警察局了。」 「不对!你看他的车牌!」 于是整个湖城警察局热闹了半宿。 第16章 环城高速今儿又堵了,密密麻麻的私家车挤满了每一处空间,浩浩荡荡排出了三里地,看眼前的情况,怕是没有四五个小时是通不了了。 耗子穿着连帽衫,带着一副茶色墨镜,混杂在人流中没有目的的游荡。身材普通的他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儿,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他早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一辆时下最新款白色奔驰。耗子叼着一根牙籤,吊儿郎当的在这一片游荡,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崭新的奔驰。 车主应该是刚刚游玩回来,喜悦还没从三口之家脸上褪去,窝在车里无所事事。 耗子翻出屏幕碎成渣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点三十五分。 已经过了饭点儿,想必车里的人应该也饿了吧。他可一直盯着,三口之家自从堵车之后,就没有下车补给过。 像是应和耗子一样,流线型崭新靓丽的车门打开,一家三口下了车。西装革履的年轻爸爸让女儿骑在他脖颈上,拉着年轻靓丽的妻子走向远处的补给站。 耗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呸」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籤,又等了十几分钟,确定车主不会突然回来之后,这才插着兜一摇一晃靠近了亮的晃眼的白色奔驰。 很自然走到车前,耗子刚刚从口袋里摸出钢珠,还没派的上用场,目光却发现车门有一道缝隙,好像是没锁车门! 耗子二话不说拉开车门,果然!耗子轻笑一声,把钢珠含在嘴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上车,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好像真的是自己的车一样。 「噜噜噜噜……」 耗子上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车载音响,重金属的声音充斥狭小的空间,耗子没有忙着翻找财物,反倒是扒拉着方向盘跟着旋律一阵摇头晃脑。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老子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小子方向盘的套子都是纯皮的……」 耗子一口浓痰咳在米白色的皮套上,看着粘痰在高贵的皮子上拉下一道噁心的丝线,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畅快,这才开始不急不缓的翻找。 先是把车窗前的两盒中华塞进了口袋,顺便掖了一根在耳后。 打开车前的储纳盒,没找到现金,到是有半盒姨妈巾,还有半盒套套。 「嘿嘿……」 耗子怪笑着,拆开一个套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是薄荷味儿的! 深吸一口气,把淡蓝色的套子吹得比篮球还大,耗子顺手把套子绑到了方向盘上。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置着一个女士挎包,虽然耗子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不过凭手感也能猜出一定价值不菲。 第31页 耗子随意翻开包包,里面只有一些口红等化妆品,没有耗子想要的金银首饰。 只不过在耗子眼里,苍蝇再小也是肉,一股脑把包里的东西倒进自己衣服的夹层里,随手把名贵的包包扔到了脚下,不是他不想把包包顺走,只是这种大牌的东西全都有信息登记在册,他不好出手。 打开嫣红的口红,耗子在「气球」上三两笔勾勒出一个小丑的头像,像是很满意,跟着音乐自嗨了好久。 「妈的,驴粪蛋蛋表面光,不会是一家穷鬼吧……」 没翻着什么好东西,耗子不耐烦的低声咒骂着,把目光放到了堆满杂物的后座。 专心翻阅的耗子,并没有注意到车门「滴」一声之后,锁上了!同时周围的玻璃暗了一下,外面已经完完全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况了…… 「嘿!」 翻了半天,耗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条水头很足的翡翠项鍊! 耗子「吧唧」一口亲了一口,把东西放进兜里,想要下车,一个用力之后,耗子整个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车门居然打不开了! 怎么说也是经过风浪的人,耗子心颤了一下,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此确认车门确实锁死之后,从兜里摸出一粒钢柱,放在特质的弹弓里,用尽全身力气拉满橡皮筋…… 预想中的玻璃破碎声并没有响起,到是耗子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哀嚎,颤抖着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臂。 而玻璃上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耗子挣扎着费了老半天力气,拔下了靠背上的后帽,使劲把尖锐的钢管戳向玻璃四周,结果自然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着剧烈运动,耗子的体温上升的很快,而且被暴晒在阳光下的车内空气不流通,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蒸笼一样,哪哪都烫手! 抹干净流水一样滴下的汗液,耗子颤抖着摸出手机,想要打给同样在附近「找活」的同伴,却被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他不再服务区…… 耗子凑近一看,手机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高温炙烤着耗子,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现在迫切希望车主人吃完饭回来!哪怕是坐牢也认了…… 「哎呦,哥们,这也太会玩了吧,□□就忙活上了?」 白色奔驰在路上剧烈颤动,起起伏伏很是剧烈,引得围观的路人纷纷侧目。 「这么饥渴,让他火一把。」 平头小青年说完便掏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了网上,更有甚者还开启了直播,平时没几个人的直播间,人气嗡嗡往上涨! 只不过没持续多长时间,奔驰车逐渐安静下来,死一样的寂静,因着是防窥单向玻璃,外面的人不明所以,渐渐散去了。 一路还津津乐道谈论着『这男人怕是虚了』的话题。 被关了超过两个小时的耗子严重脱水,头晕眼花,他看到周遭看热闹的人,疯狂的用身体撞击着车门,拼命叫喊着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一下又一下,用毅力支撑着早就透支的身体。 只不过,车里不仅玻璃单向防偷窥玻璃,而且还用了隔音材料,无论里面发生什么根本听不到一丝一毫。 渐渐地,耗子挣扎不动了,死鱼一样把脸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外边看热闹的人群,眸子里翻滚着深深的恨意! …… 「这东西贼拉贵!怎么不直接抢钱!」 一身纯白雪纺纱裙的女主人抱着三岁的女儿,边走边和丈夫抱怨里面物价贵的要死,一副小女人姿态,儒雅的年轻人轻笑着搂着娇妻纤细的腰肢,仔细过往的行人,调侃道: 「那买起包来怎么没见你心软?」 女人回身嗲了丈夫一眼,说了一句「有钱要花在刀刃上!」后,伸手拉开了车门…… 只是接下来的景象差点让她直接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啊!」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渐渐流动起来的车队上空,母亲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把女儿的脸按在胸前,不让她看到眼前恐怖的景象。 只见耗子仰躺在座位上,头死死顶住副驾驶的门,女人一拉开车门,死不瞑目的脸随着车内灼热气流一齐涌了出来,惊得她差点失禁,软倒在男人怀里…… * 距离高速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虽然警察已经认定是一场意外,他们夫妻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可宋可还是觉得害怕的不行,一闭眼就能看到耗子那张红透的,宛若煮熟的小龙虾一样的脸,于是便请了长假休息。 车子也已经被丈夫低价处理掉,每每想起遭受的损失,心底对耗子的恐惧便会转变成一种深恶痛绝的憎恶。 这天,丈夫高成轮休,只是见天儿把自己关在书房,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宋可以为是丈夫为了这个家在深造自己,喜滋滋的出门准备买些大补的食物犒赏一下老公,没有注意到三岁的女儿慢慢拉开了书房的门…… 昏暗的书房里,电脑蓝莹莹的光打在高成脱去眼睛的脸上,高成整张脸几乎贴在了屏幕上,膜拜一样一帧一帧欣赏着慢放的画面。 显示器上,耗子因为脱水而赤红的脸被放大了数倍,填满了整个屏幕,每一丝痛苦的表情都被小心翼翼的捕捉,放大…… 带着耳机的高成把音量跳到最高,沉醉的听着耗子喘气如牛的唿吸声,捕捉汗水滴落在真皮靠垫上的滴答声。 第32页 在黑暗中撕下伪装的男人,和白日的温润儒雅恰恰相反,撒发着危险的气息。 如痴如醉观赏自己杰作的高成突然有一种被窥视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连忙扯下耳机之后,却发现是自己三岁的女儿抱着布娃娃,远远地盯着自己。 「囡囡,来。」 高成不着痕迹的关了电脑,打开了日光灯,橘色的暖色调重新布满书房之后,高成又变回慈父。 「……爸爸?」 囡囡咬着手指,踌躇着不敢上前,眸子中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情绪,显然刚才看到的对她有很大的冲击。 高成几步走到女儿跟前,抱起女儿软软糯糯的身子,亲昵的蹭蹭,不断的喊着「囡囡,囡囡……」 囡囡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摸高成长处胡茬儿的脸,仿佛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爸爸…… 第17章 沈亦棠背着包在桃树下站了好一会儿,肩上落着几片淡粉的花瓣,如一幅静美的山水画。 可是那个答应他一起去学校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 良久,沈亦棠自嘲的笑一下,稍微有些失落的走向公交车站牌。 『是你自己不来,可不是我没等你……』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湿淋淋的,天空雾蒙蒙的,没一会儿沈亦棠白色和天蓝色交织的校服便被打湿了,额前稍长的髮丝上同样凝结了一些小水珠。 「叮铃铃!」 自行车铃声突然在沈亦棠身边响起,随着剎车声,被裤子紧紧包裹住的逆天大长腿支撑再地面上,同样一身校服的夙任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上车吧,带你吃早饭。」 犹豫了片刻,沈亦棠还是有些拘谨的坐在了后座上,抓住后座底部。 「你不怕掉下去?抓紧了!」 夙任微凉的大手抓起沈亦棠的手,放在他腰间,嘱咐沈亦棠抓好了之后,两条长腿一蹬出发了。 就算是倒立在后座上他也不会摔下去! 沈亦棠心里嘟囔一声,还是稍稍用力环住夙任精壮的腰线,隔着薄薄的衣料,沈亦棠能清楚感觉到夙任每一次用力间肌肉的起伏。 鼻息间唿吸着夙任身上极浅极淡的香气,沈亦棠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半拍。 墨色的长髮仅用一条银色的髮带随意繫着,在身后肆意飞舞,不断飘到沈亦棠脸上。 忽然,头顶阴沉昏暗的云层被剥开,露出一道缝隙,灿金色的阳光正巧打在前行的两人身上,给夙任墨色的长髮镀上了一层金光,金色的阳光同样填满了地上的小水洼,看起来就像是走在一条金光大道上。 沈亦棠眯着眼看着眼前迥然不同的样子,先前堵塞的心情也如被剖开的云层,豁然开朗。 巧合吗 学校门口有很多独立的小摊儿,东西还算干净,夙任随便挑了一个人少的停下车。 「两位吃点什么?」 夙任挑的这个小摊儿甚至都不能说得上是冷清,简直是门可罗雀,老闆看到两人,殷勤的迎了上来。 其实细看下来,不仅他们所在的小店儿如此,除了不远处一个小店儿拥挤不堪,其他店铺不是一个客人没有就是稀稀拉拉坐了一桌。 「两碗牛肉面。」 沈亦棠随便点了两碗面,老闆上了两杯茶水之后便进后厨忙活去了,没一会儿便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出来。 「老闆,隔壁的生意一直都是那么好?」 沈亦棠其实有些懒床,就算不吃早饭也宁愿多睡一会儿,中午也只是数年如一日的去门口的面馆解决,还真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居然有饭馆儿可以这么受欢迎。 「啊?」 老闆从来没有见过夙任这么俊的男娃娃,不由得看的入神了,听到沈亦棠问他,这才回过神,心里不由得嘆了一声「可惜」。 刚刚只是看到了沈亦棠完好的侧脸,现在人坐在面前,自然看到了那道暗红色的胎记,不过老闆也没有表现的很惊讶,一听沈亦棠打听的是对面那家铺子,立马大吐苦水。 「那家铺子以前是卖煎饼果子的,生意挺红火,后来不知道那两口子走了什么背儿字,大灾小难不断,不是雨棚砸了人,就是煤气漏了,最后干脆食物中毒,差点闹出人命。」 大叔也是健谈的人,反正铺子里估计也不会来什么人,干脆从后厨端出一盘冷切牛肉,请沈亦棠二人吃上了。 「估计是赔了不少钱吧,两口子这些年是白忙活了,最后这个店被低价盘出去了。」 老闆闷了一口白酒,舒服的眯起了本就是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啧」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 「谁知道后来被一个年轻人盘起来了,直接卖什么盖浇饭,直接把客人都揽走了!」 老闆说着气愤的狠狠拍了一下大腿,看力道应该是被逼急了。 「其实不光二中,就连隔壁一中那些有钱的少爷都经常来光顾,按理说那些小少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小摊儿上的东西情有独钟。」 「老闆你就没有买一份尝尝?」 夙任淡淡开口,果不其然老闆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我倒是买了一份儿,别说,我干了十五年餐饮,还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肉,鲜的很!」 「其实我们这种小店儿是不敢用太好的肉的,毕竟卖的便宜,薄利多销,赚个辛苦钱,用那么好的肉还不得亏死?」 第33页 这老闆也是实诚人,从面相就可看出来,前额浑圆,耳垂厚重,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也是一声平安顺遂。 结了帐之后,和老闆道了谢,沈亦棠向对面火爆的小店儿走去,夙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 三十几平的小店,没有门脸,装修的也很简陋,只是摆了几张桌子,厨房也只是一张简陋的桌子 店里面挤满了吃早饭的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外面排队的人少说也有百十号,队伍浩浩荡荡排了老长,其中也不乏穿着西装校服的一中学生混杂其中。 偌大的店,只有老闆一人忙里忙外,重复着翻炒、装盒的动作。学生则直接把钱放到了一旁的钱箱里,要不然就直接扫码,虽然有些着急,胖胖的老闆也没有手忙脚乱,出菜的速度还可以。 甚至还抽空回了站在门口的夙任和沈亦棠一个憨厚的微笑。 「怎么说。」 太阳出来之后,地上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在林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夙任推着自行车慢慢跟在沈亦棠身旁,眼神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那铺子占得位置是这一片儿商铺里面顶好的,按道理应该顺风顺水,不应该出什么事故,应该有人做了手脚吧。」 夙任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把自行车随意放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不过到是没有从哪个老闆身上看出什么。」 「晚上去瞧瞧,总觉得那肉好像不简单。」 沈亦棠刚才还想着肉,没想到肉直接自己送上门了。 王凯伙着李鋮早就齐刷刷堵在门口,看到沈亦棠之后,巴巴跑了过来。 「……哪个,昨晚上情况特殊,我和李鋮今天是特意来道谢的。」 旁边嘴里鼓鼓塞满食物的李鋮急忙跟着点头。 昨个王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还嘲笑王凯喝断片了,可是转头看到身上细密的血痕,以及王凯肩膀上的伤口,才不由得他不信,一大早跟着王凯过来表达感谢,顺带缓和缓和关系,毕竟他们上次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霸凌人家来着。 沈亦棠到是没在意他们小心翼翼陪着笑脸,注意力都停留在他们手里拿着的食物上,闻着味道像是刚才那家店的东西。 看着沈亦棠盯着他们手里的卷饼,王凯灿灿的说道,「门口小店儿的东西,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我正好没吃饱,给你们也带一份儿吧……」 这卷饼是今早上下面的小弟「孝敬」的,本来李鋮和王凯是看不上这种东西的,不过小弟对这东西及其吹捧,闻着味道也着实好,没想到一尝之下味道居然好极了! 沈亦棠没有拒绝,直接拿过王凯吃剩下的半张卷饼。 金黄的饼皮里夹着一些时蔬,剩下的都是被炸至金黄的肉丸,粒粒分明,香气扑鼻。 王凯有些灿灿的接过沈亦棠手里的半张饼,正寻思着是不是再去买一份的时候,沈亦棠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肉,但是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咀嚼的正欢的李鋮总觉得沈亦棠看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因着昨晚上喝大了,没有看到脱皮鬼被阿瑶拆卸的画面,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王凯记得呀! 「呕!」 王凯打了个冷战,把手里的卷饼扔出去老远,当下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眼前又闪过那颗血淋淋滚落在他脚边的眼珠,直接吐了个昏天黑地。 乌压压的课堂上,满头白髮的老学究一板一眼写着板书,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班上黑压压趴倒了一大片。 夙任歪着头看着睡的正香的沈亦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描绘着他精緻的眉眼,甚至睡觉压红的印子在夙任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嗡……」 手机震动惊醒了补眠的沈亦棠,刚刚睡醒的他还泛着迷煳,迷离的眼睛费力的睁开,慢吞吞的摸出手机。 …… 静夜阑珊:在吗沈亦棠,我是尹楠 静夜阑珊:有没有打扰到你,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说说看 静夜阑珊:我表哥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喝两斤牛油才行,姑姑把全国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也没瞧出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可 静夜阑珊:这个周末可以吗? 。:可 静夜阑珊:谢谢qaq~ 。:收费 尹楠:「……」 看着手机屏幕上简单直接的回答,和记忆中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联繫起来,尹楠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惜字如金呢!」 「谁啊?」 尹楠扭头便看到小娜那张放大了数倍的大脸盘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手机收了起来。 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引得小娜在旁边一直问东问西。 尹楠没有理会嘴没有一刻闲着的小娜,把头扭向窗外,忽然有些期待周末的到来 第18章 月上柳梢头,闪亮的星子点缀静谧的夜空,沈亦棠和夙任修长的身影立在小店不远处的林子里,守着白天古怪的小店儿。 不得不说小店儿的生意真的是好到没话说,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已经将近十一点。 老闆和气的向等待的客人表示材料用完了,只能明天再来,然后便专心搞起了卫生。 第34页 老闆的动作很是认真,一丝不苟,把不大的小店打扫的一层不染之后才提着塑胶袋离开。 夙任和沈亦棠悄无声息的跟上,一路上到是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白白胖胖的老闆甚至专门把白天剩下的边角料投餵给了周围的流浪猫。 大大小小的流浪猫像是早就等着他一样,看到胖胖的身影出现,早早就翘着尾巴等在一旁,看来老闆时常会来投餵它们。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难道怀疑错了?」 沈亦棠看着胖胖的老闆小心的抚摸脏兮兮的流浪猫,眼中并不见嫌弃,难道是自己怀疑错了? 「跟着瞧瞧就知道了……」 夙任揉揉沈亦棠短髮,看向老闆的眸子越发冷淡,只是在转向沈亦棠时便瞬间温暖起来,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老闆餵了猫之后便离开了,沈亦棠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对于夙任不时亲昵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做的是餐饮,早出晚回,老闆就在门脸不远处租了一个四方小院儿来,回也方便。 沈亦棠站在小院儿门口,盯着大门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 「画虎画皮难画骨,谁知道一张皮囊之下藏的是怎么骯脏的心肠呢?」 眼前的小院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处简单的院落,可在沈亦棠夙任看来,猩红色的怨气如同燃烧的烈焰一样汹涌澎湃,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看这情形,小店老闆若是无辜,当真是见鬼了。 足尖轻点,两人轻飘飘落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情形比外面还要糟糕一些,猩红的怨气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沈亦棠不得不甩出两张符篆隔开周遭的怨毒气息。 「喵……」 虚弱至极的猫叫声断断续续响起,虽然细微,但在这诡异的氛围里还是很容易捕捉的。 沈亦棠和夙任对视一眼,齐齐悄无声息走向亮着灯的一间厢房。 「嘿嘿……宝贝……」 惨白的日光灯下,脱去外衣的老闆还是那副和气的表情,肉麻的叫着一只小猫『宝贝』。 若是只听声音的话,没准会以为老闆是一个十足的猫奴,辛苦工作一整天之后,回家撸猫放松一下。 可是眼前的景象落在沈亦棠眼中,却让他瞳孔瞬间紧缩。 不大的屋子里摆放了好多笼子,多数是空的,少数里面关着一些小猫,以黑色居多。 「喵……」 一直通体纯黑的小猫被捆住四肢吊在半空,爪子都被划开,细丝一样的血液不断渗出,滴在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污上,看到笑眯眯的老闆逼近,琥珀色的瞳孔闪过害怕的情绪,不自觉的战慄,低声呜咽起来。 只是因着脖子也被铁丝紧紧捆住,叫声只能在喉咙里打转儿。 铁丝虽然不会让它立刻丧命,却会让他死的及其痛苦,这或许正是老闆想要的吧。 因为黑猫眼前不远处还吊着一条不甚新鲜的死鱼,让它爪子能够抓到,却不能送到嘴里。 让它在痛苦中挣扎,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丝丝缕缕被剥离出体内,在恐惧害怕中一点一点流逝生机。 这样的话,它的灵魂便会充满怨气,再也不能轮迴,自然也会……异常强大! 「呵呵……」 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老闆看向小猫的目光满是欣赏,小心的抚摸着黑猫的皮毛,就像抚摸一件艺术品——一件由里自外全都出于他手的艺术品。 老闆眼中满是痴迷,脸上看起来无害的笑容越发灿烂,在小猫恐惧无助的目光中将铁丝紧了一圈儿。 「时候未到,你要加油哦!再多坚持几天。」 老闆放开奄奄一息的小猫,转而看向笼子里其他存活的小猫,试图找出下一件「艺术品」。 「喵呜~~」 被他眼神扫过的小猫全都惊恐的亮出了爪子,弓起身子,仿佛这样可以保护自己。 「……算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懒得费那个功夫……」 老闆自言自语的离开了放小猫的笼子,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然后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通体乌黑髮亮头骨,看样子应该是猫的上颚骨。 「叮!」 老闆一指点在锃亮的猫头骨上,发出一声清凉的金属声。 「喵~」 「喵呜~」 …… 不大的小屋子瞬间热闹起来,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猫儿一阵烟从头骨中钻出来,敬畏的伏在地上。 「干活去吧。」 老闆一声令下,十几只猫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炼猫之法是为了驱使猫儿的魂体为了主人服务,生前怨气越是强大的猫儿,死后便越强大,所以炼猫的人总是想发设法虐待猫,无所不用其极。 圈儿里早就将这种有伤天和的邪门之道列为禁术,没想到有人这么猖狂,在湖城市中心炼猫。 微凉温润的大手包裹住沈亦棠的手,制止了他想要冲进去的身形。 「再等等,不是想知道他卖的是什么肉吗?」 夙任清朗的声音在沈亦棠脑海中响起,瞬间安抚了他有些躁动的情绪,接着站在窗外,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吱吱吱……」 没一会儿,答案揭晓了,四周突然传来了无数淅淅索索的声音,在十几只猫灵的驱赶下,数不清的老鼠拍着队跑了过了。 第35页 「喵呜~」 最为壮硕的一直橘色猫灵突然直立而起,推起了角落里一只石磨,磨盘大小的石磨在猫灵手下转的飞快。 「吱!」 伴随着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第一只老鼠被捲入磨盘里,瞬间被磨成肉泥。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老鼠,衔着前一只老鼠的尾巴,在莫名力量的接引下冲进了磨盘内,由于速度太快,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黑灰色的线飞入飞转的磨盘内。 随即嫣红的肉糜便顺着石磨流到了底下的大桶里。 「喵呜!」 橘猫一声惨烈的哀嚎之后,磨盘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 「嘿嘿……」 老闆端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一只通红的鞭子,刚才就是它在橘猫魂体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沈亦棠觉得有些噁心,尤其是联想到早上那些人如痴如醉的吃相,肠胃有些翻腾,直接一脚踢开了紧锁的房门。 突兀的一声巨响吓了老闆一跳,满屋子猫灵进入了战斗状态,警惕的盯着闯入者。 「小朋友,这么晚了不回家,到叔叔这里干什么?是忘不了盖浇饭的味道吗?放心吧,叔叔让你们吃个够!」 老闆白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沈亦棠和夙任真的就是两个贪吃的学生而已,手中鲜红的长鞭却不留情面,在空中响亮的挽了个鞭花,直冲夙任面门而来,在他看来,身形高挑的夙任比沈亦棠危险的多,想要先解决他。 随着响亮的鞭花,群猫像是得到了信号,齐齐哀嚎着扑向两人。 这群猫身前受到虐待,死后还受驱使,沈亦棠不忍伤害它们,只是用镇邪符将它们轻飘飘推开。 夙任更是简单直接,扑向他的猫灵均保持着高高跃起的姿势,像是陷入了泥沼,不能前进分毫,竖起的眸子里满是惊恐,至于老闆甩出的鞭子也在夙任身前三村处,寸寸成灰。 老闆见情况不好,作势也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眨眼都是不能了。 没了老闆的趋势,十几只猫灵逐渐平静下来,不再进攻,静静的窝在地面上,舔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些猫儿身上的怨气太重了,就算是入了冥府只怕也会被直接毁灭……」 冥府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到不可想像,祛除怨气又是极其费功夫的事情,阴差大半不会浪费时间在这几只小猫身上,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直接毁灭…… 「解铃还需系铃人。」 夙任意有所指的看向维持着逃跑动作的老闆,眸中银光一闪,桌子上黝黑锃亮的头骨便化为飞灰。 「喵呜~」 没了头骨的束缚,十几只猫灵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低沉的嘶吼声越来越危险,一步一步优雅的靠近失去行动能力的老闆。老闆像是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祈求。 「喵呜~」 最为高大的橘猫动了,锋利的爪子从老闆身上带下来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生肉。 有了带头,十几只猫灵齐齐挂在了老闆身上,一时间小屋内都是或高或低的猫叫声,还有不甚明显的皮肉撕裂声。 在群猫跳起的那一刻,沈亦棠就被夙任拉着出了那间充斥着腥臭味道的屋子。 「唿……」 清凉的夜风吹过,鼻尖终于没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沈亦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喵呜~」 渐渐的,屋内逐渐归于寂静,十几只小猫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沈亦棠夙任面前,伏在地上嬉闹玩耍,和平常的小猫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直接趴到了沈亦棠脚上伸着懒腰,正是那只橘猫。 怨气都被发散出去,小猫们都变回自己先前可爱的模样,皮毛间氤氲着淡淡的萤光,久久围绕着沈亦棠两人。 「喵呜~」 先前被吊在半空的黑猫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流浪猫,同样围坐在不远处,油绿的眸子始终不离开沈亦棠二人,好像知道使他们救了自己。 噗嗤…… 沈亦棠手中忽然亮起来一团幽兰的火焰,一张名片在雪白的掌心燃了起来。 没多久,范思安便出现在了眼前。 「哗啦啦……」 玉简飞速翻过,然后停在其中一页,赤金色的字体投印在虚空中。 范思安邹着眉头冷冷说道: 「余孽未消,仍需入冥府赎罪七十载。」 「哗啦啦……」 泛着乌光的锁链从范思安背后蔓延,瞬间插入一团烂肉中,带出一团模煳的生魂。 老闆模煳的面孔急切的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便被连接幽冥的锁链拽入另一个世界。 「真可爱!」 范思安单手拖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小猫儿调皮的抱住一根指头,轻轻咬着。 其余的小猫见状,纷纷跳上了范思安身上,或蹲在肩头,或伏在脚边。 「我会处理好它们的,再见。」 像是感受到离别,十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同时抬起了左爪,朝着两人摆着爪子,逐渐消失在虚空中。 虚空中莫名的波动再也熟悉不过,一团金色的功德跟在三团银色的功德之后,倏而钻进了沈亦棠腰间的功德袋子。 第36页 第19章 「小姐,是前面那两个吗?」 司机指着不远处站在阳光下的两个高挑少年,询问后座的尹楠。 尹楠身穿一身纯白的雪纺纱裙,顺着司机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沈亦棠和夙任。 虽然是休息日,可两人仍旧穿着二中的校服,沈亦棠是觉得穿什么都无所谓,夙任则是单纯的想要和他穿的一样。 加长版的宾利缓缓停在两人不远处,尹楠推开车门迎了出来。 「不好意思,有些堵车,让你们久等了。」 沈亦棠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淡,表示没有关系,和夙任一齐坐在车上靠后的位置,和尹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宾利是被改装过得,像是一个小小的宴会厅,尹楠素手拿出几瓶冰镇的饮料,轻声询问道。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随便准备了些。」 「不用了,谢谢。」 沈亦棠还算礼貌的拒绝了尹楠的好意,夙任则直接把人晾在了一边,只是专心的注意着旁边车外不断倒退的景象。 尹楠倒也不觉得尴尬,随便找了不轻不重的话聊着,大多是她说三句,沈亦棠回应一句,虽然气氛不是很热络,倒也不会显得尴尬。 车子渐渐驶离了热闹的市区,周围的景物逐渐清幽起来,缓缓驶进了整个湖城最为高档的别墅区。 每一栋别墅都有自己的风格,隐匿在各处,每一户都隔着很远的距离,隐匿性非常好。 尹楠这一路也是很累的,毕竟先前作为天之娇女,都是其他人奉承她,没想到她也有被人爱答不理的一天。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有些小小的挫败感,不过更多的确是新奇。 进了别墅区之后,少说也走了半个小时,一幢欧式的别墅出现在眼前,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尹家作为湖城的龙头多年,自然是底蕴深厚,一路上不管是布局还是装潢,极尽奢华。不过一路上沈亦棠和夙任到是一眼不多看,倒也引得引得认为他们只是穷酸学生,因而有些轻视的司机有些意外。 「楠楠,这是谁啊,怎么带到家里来了。」 尹杰一早就认出了沈亦棠二人身上的二中校服,言辞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连带着对尹楠的态度也很恶劣。 「二哥,这是我朋友。」 尹楠神色也是淡淡的,越是兴旺的家族,内里的龌龊越多,尹家以尹楠的父亲为首,尹杰是二房长子,对千宠万爱的尹楠自然是从小就看不顺眼,顺带着跟着的沈亦棠和夙任也连带着受到了牵连。 「哼!」尹杰冷哼一声,还算俊逸的脸上满是轻蔑,厌恶的盯着沈亦棠脸上的胎记,挖苦道: 「别什么人都家里带,爷爷年纪大了,万一吓着……」 「了」还没出口,便眼冒金花的倒飞了出去! 直接砸倒了一人高的青瓷花瓶。 夙任神情冷冽的站在尹杰刚刚站着的位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沈亦棠丝毫不怀疑,若是尹杰再多说一个字,夙任会直接……杀了他…… 不知倒在碎片中的尹杰有些懵,尹家的人包括尹楠都有些懵了,这么多年来,尹家风里浪来,不是没有遇到过麻烦,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居然跑到家里来打人。 「……你……」 尹杰至少被打掉五颗牙,满口鲜血汩汩顺着肿起来的嘴巴汩汩流下来。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说着尹楠就要叫司机送夙任两人离开,因为他知道二叔一向自私护短不讲理,害怕两人吃亏,也就顾不着要给表哥杜汶泽看病了。 只是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尹楠的父亲尹翰便从外面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请医生给二少爷止血!」 三两句话,有些乱的场面便井然有序起来,尹杰虽然不甘心放过夙任,也只能任命的被人抬走。 「爸,这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给泽哥哥看病的,是二哥先……」 尹楠连忙解释,只不过被尹翰抬手制止了。 「既然是楠楠的朋友,在门口站在可不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里面请。」 尹楠并没有因为两人年轻便看轻,也没有尹杰被打而迁怒,心平气和的请两人进去坐坐,家主风范尽显。 「不了爸爸,我们约好去外面玩的,就先……」 「楠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爸爸就是怎么教你待客之道的?」 尹翰亲昵的恰恰尹楠鼻尖,然后微笑着请沈亦棠两人进去坐坐。 「听楠楠说你们二位是来给我那个侄子看病的?」 尹翰知道尹杰是什么德行,对于夙任出手打了他,只要不传出去损伤尹家的颜面,他其实没有其他感觉,到是对尹楠说的这两个人能看好杜汶泽的病有些好奇,毕竟还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只是不知道是在尹楠面前吹牛,还是真的有些本事。 面对这个抬手能让湖城颤三颤的男人,沈亦棠无感,随意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就去把泽少爷请过来吧,我这个侄儿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如果真的能治好,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示感谢。」 沈亦棠依旧没有太多回应,注意力还在刚才夙任出其不意的一拳上,说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了维护自己和别人动手,沈亦棠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第37页 没一会儿,杜汶泽便在两人的陪同下走来了,沈亦棠看到杜汶泽之后便知道为什么需要两个人陪同了,杜汶泽目测至少有三百多斤,比旁边两个成年男性并排还要宽阔不少,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小心,每一步迈出,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便会乱颤半天。 「大伯。」 杜汶泽向尹翰问好之后便在两个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沙发上,尹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侄儿,这才几天没见,居然又胖了一圈儿,心底略微不是滋味,毕竟是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以前也是个纤瘦的翩翩公子,现在却…… 本来只是照拂女儿面子的尹翰这时也不由的生出一些希冀,希望能治好这个侄儿。 「大哥,这分明是两个毛头小子,能治好汶泽的病嘛?别是贪图咱们尹家的钱财,过来招摇撞骗的吧。」 身形纤瘦的男子一身烛光宝气的跟在杜汶泽身后,眯着一双小眼睛打量沈亦棠两人半晌,除了觉得夙任长得好看了点儿,越来越觉得是两个骗子。 杜汶泽可是他的摇钱树,只要他在一天,尹家就不会丢下他不管,杜飞格外害怕有人把杜汶泽治死了。 「这是我朋友,姑父你说话注意点儿。」 尹楠从心底瞧不起这个吸血虫一样的姑父,再加上尹杰的前车之鑑,害怕夙任直接发难,索性自己堵住了杜飞那张嘴。 「嘿嘿,楠楠也在啊,这么多天不见,清减了不少,待会儿吩咐厨房好好给你补补。」 杜飞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殷勤的对尹楠嘘寒问暖,并不在意尹楠的无礼。 「爸。」 杜汶泽低声叫了一声,杜飞灿灿闭上了嘴。 「嗒……嗒……嗒……」 清脆有节奏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夙任浅笑着把玩着一个碧绿通透的扳指,轻轻磕在实木桌子上。 「这!」 杜飞在尹家这么些年,怎么也算是涨了些见识,虽没细瞧,一眼便看出夙任手中的扳指无论是做工还是成色,都绝非凡品。 杜飞能看出来的,尹翰离得那样近,自然看的更为清楚,也正是如此,心中越是震撼,他素来喜欢收藏翡翠,这是整个湖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就那紧紧那一个扳指,怕是比他所有藏品加起来还要贵重!任谁看了都要眼红! 尹翰眼热,心也热,想要拉下身架儿瞧瞧夙任手中的扳指,又觉得抹不开面子,只能难受的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扳指直接从夙任手里熘了出去! 「咕嘟。」 杜飞清楚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眼珠子都要飞到那一寸一寸接近地面的扳指上,尹翰眼神同样紧锁在那个扳指上,只不过自恃身份,没有杜飞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旁边的手指已经死死绞住了裤子。 「叮……」 夙任最终没有伸手接住,任由它做自由落体运动,最终粉身碎骨,尹翰在那声脆响之后,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夙任则只是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好像碎掉的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而已。 沈亦棠只觉得夙任这种行为幼稚极了,为了一些不相干人的看法,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东西。 他不是尹翰那样的普通人,只当那是一块顶顶好的玉石,他可看的分明,那分明是一件上号的法器,只不过在落地的瞬间被夙任镇散了其中铭刻的阵纹,顷刻之间化为了凡品,这才会被摔碎。 「何必呢,只不过是一些普通人罢了,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怎么说……」 沈亦棠的声音在夙任心间响起,夙任看向一旁端坐着的沈亦棠,不由自主浅笑起来,每次只要看到沈亦棠在他身边,笑意都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回头便能看到你的感觉,真好! 「可是我在乎,这种事情,无论是现在,将来都不允许发生!」 霸道的声音同样只在沈亦棠心间响起,突兀的,沈亦棠感觉到面上一阵火热,然后赶紧转过身,随便询问了几句杜汶泽的情况,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那遭受了莫名之灾的扳指,没有注意到两人短暂的对视,以及沈亦棠爆红的脸色…… 第20章 「我需要一根鱼竿,一盘新鲜的樱桃,最好淋上糖霜。」 这些东西都常见的很,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沈亦棠会需要这样奇怪的东西,但是尹楠对于沈亦棠几乎是盲目的信任,也不多问,直接吩咐下人准备好所需的物件儿。 尹家的人办事效率高的很,一会儿的功夫,一盘色泽诱人,甜腻四溢的樱桃便摆在了杜汶泽面前。 「咕嘟……」 杜汶泽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中津液泛滥,就要伸手去抓那颗颗硕大水灵的樱桃。 「如果想要治好你的病,那就乖乖看着,不能吃。」 杜汶泽看着自己肥腻的大手,心头闪过一丝恶寒,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杜汶泽顿了一下之后,便把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樱桃郑重的放在盘子里,端坐回沙发里,虽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是紧紧抓住沙发的手指还是显露了他内心的渴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亦棠好整以暇的把玩儿手里的鱼竿,夙任端在他身边,眸光总是似有若无的盘踞在他身上。 第38页 大厅里一时在没有人言语,只是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 杜汶泽突然轻声嘶吼一声,继而瘫倒在沙发上,眼冒绿光的盯着不远处的樱桃,面上的表情扭在一起,显然处于极度挣扎中。 杜汶泽原先只是觉得口干舌燥,迫切的想要尝尝桌子上的樱桃是什么味道,可是想到沈亦棠的话,为了能够恢復正常的生活,还是选择克服自己的口腹之慾。 可是渐渐地,随着口腹之慾不能得到满足,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除了脑海中想要吃那盘挂着糖霜的樱桃的欲望越来越强大,他满是肥油的肚子好像突然动了一下! 像是印证杜汶泽感觉到的并不是错觉一样,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像是……就像是有个活物在他肚子里打滚儿!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的杜汶泽急忙求助似的看向一旁风淡云轻的沈亦棠。 沈亦棠给了杜汶泽一个安慰的表情,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满含鼓励的说道: 「这才刚刚开始,难熬的还在后头,想要好起来的话,就要咬牙忍耐住才行……」 沈亦棠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始一看到杜汶泽,便被他肚子里那股盘旋着的邪恶气息震惊了,看情形,杜汶泽绝对坚持不过三月。 果然如他所料,杜汶泽强忍着吃下樱桃的欲望之后,里面的东西开始不安分,肥硕的肚子上有明显被撞击的痕迹,杜汶泽虾米一样窝在沙发上,死死捂住肚子。 「啊啊啊啊啊啊!」 杜汶泽眼球激凸,肥肉乱颤,惨烈的叫声在会客厅里迴荡,一声高过一声。 因着杜汶泽身上发生的变化,本来对于沈亦棠抱有深深怀疑的尹翰和杜飞,此时却再也不敢怀疑旁边的两个年轻人是在招摇撞骗,虽然他们并不懂玄学,可杜汶泽身上的变化实在是太过不正常! 尹翰养尊处优的脸上青筋乱颤,尽管已经被杜汶泽连绵不绝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弄的心力交瘁,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的样子,心里却已经骂娘,恨不得把修建会客厅的设计师拉出来爆捶一顿!谁让他把会客厅修得还能回声! 不可描述的剧痛摧毁了杜汶泽绷紧了的神经,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撞击下,眸光涣散,下意识的爬向那盘可以减轻他痛苦的樱桃。 「按住他。」 沈亦棠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蠕动着的一团,有些怒其不争,凉凉的开口,示意尹家的人控制住他。 六七个壮硕的保镖把杜汶泽死死架在沙发上,任凭他如何挣动都不放松一丝一毫,甚至一个上道儿的人直接端起那盘色泽诱人的樱桃放在了杜汶泽眼前,让他闻得到,看得到,就是吃不到。 杜汶泽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的不像人样,鼻子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腥臭的涎水顺着层层叠叠的肥肉一路留下,按住他的保镖只能扭过头,才能忍住没有吐出来。 突然肚中非人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杜汶泽短暂的恢復了清明,只是还没等他求助,难以忍受的麻痒感代替痛楚突然袭来,杜汶泽有那一瞬感觉似乎有数不清的爬虫争先恐后的从自己肚子里往出爬! 已经被剧痛折磨到透支的躯体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力道,一下子把六个千挑万选出来的保镖甩飞出去,弹丸一样沖向桌上的樱桃。 杜汶泽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滑嫩的樱桃,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狂喜,却没有注意一道明黄色的符纸轻飘飘落在自己后背上。 脸上还维持着开心的笑容砸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压在他背上的符纸就是纹丝不动。 『嘿嘿……』 趴在杜汶泽背上的一只青面小鬼儿笑嘻嘻的冲着沈亦棠摆着自己青黑色的小鬼掌,沈亦棠同样回他一个亲切的笑脸,而后指指矮桌上的盘子。 小鬼立马明白了沈亦棠的意思,骨肉入柴的鬼爪一把拉起杜汶泽的头髮,强迫他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盘子。 沈亦棠赞赏的点点头,随手把旁边盘子里的点心碰到了地上,只是本该掉落在地上的点心却出现在了青面小鬼手中。 被不强迫着抬起头的杜汶泽感觉自己脖颈都要被折断了,然后便感觉到那蚀骨的麻痒感觉渐渐顺着食道一路向上而来! 「额……啊……」 杜汶泽口齿不清的呜咽一声,浑身肥肉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看起来痛苦不堪。 瞧见此状,沈亦棠紧紧手里的鱼竿,仔细注意着杜汶泽不自然张开的大嘴。 果然,不久之后便看到嫣红的喉头缓缓冒出一个成人手腕粗细的乳白色条状物,像是无头虫子一样四处乱钻着! 沈亦棠手疾眼快,奋力一甩鱼竿,准确的挂住了乳白色条状物的头顶,然后用力一扯…… 「呕……」 已经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扭头大吐特吐起来,比如杜汶泽的老爹杜飞,其余的人也是脸色发青,一幅隐忍的表情。 只见沈亦棠用力一扯,一整条乳白色的条状物从杜汶泽食管里源源不断飞出来,少说也有二三米长,更噁心的是,这这途中那条乳白色虫子一样的东西,还在不停挣动,画面实在是太美……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乳白色的巨虫脱离了人体之后没一会儿便停住挣动,然后如同投掷入烈焰中的冰雪,快速消融,只剩下一根长长的黑色丝线挂在鱼竿上,若不是仔细看的话,难以发觉。 第39页 尹家人看着眼前发生的如同神迹一样的变化,迅速重塑了世界观,看向沈亦棠的眼神分外火热。 「这好像是……头髮?」 尹楠自从上次融入了一具奇怪的骨架之后,身体素质提高了许多,其中自然包括目力,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一截儿格外长的髮丝。 沈亦棠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青面小鬼放过杜汶泽,毕竟已经失去了蛊虫的他,似乎承受不住小鬼的压力,已经翻白眼儿了…… 「走了。」 夙任缓缓起身,招唿沈亦棠离开,他早就受够了这群人盯着沈亦棠的目光,多待一刻,想要挖出这群人眼珠的意愿就越是强烈。 「既然是楠楠的朋友,吃了午饭在走也无妨,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才好。」 尹翰起身留客,巴不得沈亦棠留下来攀攀交情才好。 沈亦棠谢绝,到是尹楠悄悄在尹翰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塞给他一张卡,尹翰也没有强留,恭敬的把卡递给沈亦棠。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亦棠自然不会客气,也没关心里面到底有多少,略微迟疑之后说道。 「这盆绿植『很』不错,只是摆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合适。」 说完并没有注意尹家人的脸色,和夙任双双离去。 「老爷,您看……」 管家一脸恭敬的询问旁边的尹翰,意思是要不要把这盆盆栽移出去。 尹翰阴沉着脸注视着郁郁葱葱的绿植,倏而伸手将半人高的绿植推到,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黑褐色的泥土四散,包裹在泥土腥气之中的一丝血腥气虽然轻微,还是可以闻出来。 「爸爸,你看……」 顺着尹楠指着方向看去,隐隐有一抹银光漏出。管家赶忙上前扒开周遭的泥土,漏出一把染血的锃亮小剑,绿植细细主根包裹在剑柄上……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尹家撒野!」 尹二爷尹仲匆匆而来,和尹翰三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怒色,人未至声先闻。 「好歹小杰也是你亲侄子,大哥你不帮他做主也就算了,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独子被人打成重伤,兇手还被尹翰奉为上宾,在尹仲眼里,这和赤裸裸打他的脸无异,当即从外面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进门之后,满腔的怒火还没撒出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直接哑火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上的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二弟还真是忙呢,咱们兄弟多久没有碰面了?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才是……」 尹翰明知道这盆绿植就是尹仲让人带来的,说是给他庆生,却没有其他表示,热络的和平常无异,只是这热情是否到达眼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鬼是人变得,死是人害的,有时候人心远比恶鬼可怕数百倍…… 第21章 「唿……」 沈亦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鼻息间充斥周遭葱郁植被的清香,稍稍治癒了略微有些翻滚的肠胃。 「诺。」 眼前夙任修长莹白的大手漂亮到过分,一颗淡绿色的薄荷糖静静躺在掌心,沈亦棠迟疑了一瞬,鬼使神差的就这夙任的手吃下那颗带着微凉体温的薄荷糖。 「咳咳……」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沈亦棠脸色爆红,想要说些什么,滑腻的糖果却顺着湿滑的口腔直接滑进了喉管!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夙任把沈亦棠揽在怀里,时轻时重的拍着他的后背,墨色的眸子里既有好笑也有……疼惜? 沈亦棠含着涩涩的糖果仰头,鼻尖正好碰到夙任微凉的下巴,可以看到长长睫毛在夙任谪仙一般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以及……清冽眸子中沉浮的山海。 「额……」沈亦棠微微推开夙任,不敢再去瞧那双眸子,挣出了夙任透着微凉的怀抱。 沈亦棠站的稍微离夙任远一些的地方,缓缓从包里翻出那座红玉小桥,说道,「下午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好。」 夙任不以为意的看着沈亦棠拉远了和自己的距离,欣然点头同意,一步踏出,到了沈亦棠近前,居高临下柔柔的看着他,好像眸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那我们出发吧。」 柔和的淡金色光芒从沈亦棠右手升腾而起,缓缓涌入玉质小桥中,玉质的小桥吸收了沈亦棠手上淡金色的光芒之后,变得更加剔透,倏而爆发出刺目的赤金色光华,赤金色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便消失了,眼前的景物已经由郁葱的森林转换成柔软的草地。 「这么快就摸索出怎么用了,真聪明!」 沈亦棠:「……」能不能不要揉他的头髮先。 「……只要在这里留下一个『坐标』,通过这个小东西就可以快速穿梭两地,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至于其他的用途,还没有弄清楚。」 「已经很厉害了……」 明明就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表情也和奖赏得奖的孩子一模一样,偏偏自己就是对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毫无办法……沈亦棠活了十八年,直到见到夙任之后才成功开发出自己的颜狗属性。 「小东西?」夙任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神器有灵,若是知道你这么称唿他,下次横渡时直接罢工,那就有你玩的了!」 第40页 「……应该不会吧。」 沈亦棠有些灿灿,虽然知道夙任玩笑的成分居多,可也确实上心了,毕竟也是难得的灵宝,很有可能诞生自己的灵识,就算没有响亮的名字,也应该取个恰当的才是,叫『小东西』确实有些不妥。 「那就麻烦你帮它起个呗……」 夙任也没有推辞,甚至没有思索,食指指尖泛起点点白金色光芒,几下便在桥底部勾勒出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小字,虽然沈亦棠从没有见过这两个字,也能肯定这不是现如今流传下来的任何一种字体,但是却鬼使神差的读了出来。 「咫尺……」 沈亦棠紧锁眉头,对于自己能认出这两个字有些诧异。 「嗡……」 夙任手里的『咫尺』突然传出一股名为欣喜的波动,像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淡淡的赤金色瀰漫周遭,嫩绿的草尖儿都被浸染成了赤金色。 「哥哥?」 一群小萝蔔头躲在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一些的孩子背后,偷偷打量着夙任。 「真的是哥哥来了!我去告诉院长妈妈!」 先前离得有些远,晓东先天弱视,有些看不真切,只是感觉是沈亦棠,等到走进之后,确定真的是沈亦棠后,立马开心的蹦起来,领着一群小萝蔔头蹦蹦跳跳去找院长妈妈了。 至于夙任手里的『咫尺』,在感觉到有生人靠近之后,倏而消失不见,化为一道流光灌入沈亦棠腰间的背包里。 「小棠来了,这位是……」 『院长妈妈』听闻沈亦棠到了之后,还来不及解下围裙便匆匆迎了出来,屁股后面紧紧跟着一群小萝蔔头儿。 「彤姨,这是我朋友,夙任。」 「这小伙子生的也太好了,我还以为是天仙儿下凡了呢!」 彤姨活了四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标志的人,再加上是沈亦棠带来的,不免多了几分亲近。 「你们随便坐一会儿,我去包饺子,咱们一会儿下饺子吃。」 彤姨说着就要火急火燎的往回赶,却被沈亦棠拦住了。 「彤姨先等一下,你先把这个收起来。」 彤姨看着自己手里厚厚一踏钞票,踌躇了。 「小棠这太多了,我和孩子们用不了这么多……」 说着抽出一大半就要还给沈亦棠,却被沈亦棠拦住了。 「彤姨,孩子们马上就要到上学的年纪,需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你就收着吧,还有这个……」 说着便把不久之前尹翰给他的那张卡又塞给了彤姨。 「里面的钱应该够你们换一套供暖设备了,趁着离冬天还有些时间,找人施工吧。」 彤姨想要开口谢绝沈亦棠的好意,毕竟他也是个孤儿,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天知道挣着些钱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可是话到了喉口却又不得不咽下,孤儿院的供暖设施确实已经严重老化,她们这些大人尚且觉得难以忍受,何况这些本就够苦的孩子…… 「小棠……谢谢你……」 彤姨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攥住手里的钱,缓缓拭去眼角流出的滚烫热泪,心疼的看着沈亦棠稚嫩的脸庞,看着那道横贯右脸的胎记,颤声说道。 「彤姨去包饺子,你等着啊……」 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身后那群小不点儿想要跟着彤姨去厨房,却又捨不得夙任,藏在晓东身后,一张笑脸皱成苦瓜一样。 「诺,去玩吧。」 夙任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大袋子糖果,这群小萝蔔头儿分到了一大堆糖果之后,这才手拉手蹦蹦跳跳跑到一边去玩,临走的时候甚至一齐向两人鞠躬,齐齐说了声「谢谢哥哥……」萌的沈亦棠的心都要化了。 「我就是在这里被捡到的……」 沈亦棠坐在树荫里,看着不远处一群小萝蔔头儿肆意的撒欢儿,耳中满是童声序曲,温润的眸子渐渐飘忽,陷入了过去的时光。 「在这里长到差不多和他们一般大吧,就被师傅接走了,想想过得也是真的快,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斑驳的光点儿打在沈亦棠脸上,平淡的脸上不见喜悲,夙任沉寂无数年的心脏蓦的抽疼了一下,他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沈亦棠时候的样子,同样是这副表情,不见喜悲,平静的接受即将落下来的拳脚…… 「……对不起……」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把沈亦棠紧紧揽进自己微凉的胸膛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个人此时是真真切切的属于自己的,而不是无数个午夜梦回时的惊梦一场。 「额……」 沈亦棠有些懵,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夙任说这些,也闹不明白夙任为什么会突然情绪这么激动,难道他的童年也存在着缺憾? 他突然意识到,对于夙任,除了这个名字,他一无所知。 虚空中传出一股熟悉的波动,沈亦棠抬头望去,十几团大大小小的银色功德倏而闪进他腰间的功德袋子里,消失不见。 「照这个程度,怕是再有个五六年你就功德圆满了。」 沈亦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笑的像个屯满粮食的小仓鼠一样,夙任很像伸手戳戳他脸上的酒窝,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才不要功德圆满。」 沈亦棠不甚在意的说着,他也确实没有那样的打算。 第41页 「修行之人积功累德,不就是为了帮助自己跨过最后一步?」 「我就喜欢攒着,攒着我高兴!」 夙任:你开心就好…… 倏而,沈亦棠心头警铃大作,头皮一阵发麻,一股极其邪恶的力量毫无预兆的接近,目标正是……那群孩子! …… 「哥哥高一点!再高一点儿!」 一群小萝蔔头儿围在晓东身边,仰着头紧紧盯着天上美轮美奂的蝴蝶风筝,稚嫩的童声不断要求晓东放的在高一点儿。 晓东弱视,天上的风筝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彩色的点儿,不过还是依言放开了手中的线,风筝在一片童声中越飞越高。 只是平地突然起了一阵旋风,将风筝搅的粉碎,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嘿……」 诡异的笑声飘忽不定,半空中逐渐虚浮出一个浅淡的人型轮廓,手指微动,一条通红的线条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样急速射向晓东的胸膛。 赤金色光华闪过,沈亦棠凭空出现在晓东身后,断剑飞出挡在两人身前。 「叮!」 清脆的响声之后,看起来及其柔软的丝线直接将断剑洞穿,电光石火一样射向沈亦棠眉心!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沈亦棠甚至没有时间闪躲…… 第22章 通红的细丝停在距离沈亦棠眉心只有头髮丝儿粗细的距离再也难以前进分毫,被一只微凉莹白的大手紧紧攥住…… 「嗤……」 皮肉烧焦的声音清晰的在沈亦棠近前响起,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晰诡异丝线上到底蕴含着的恐怖热量,可就算是已经可以看到指掌间的森森白骨,夙任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死死将沈亦棠桎梏面上仍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死死盯住半空中浅淡的人影,墨色的眸中没有半丝温度 沈亦棠惊怒交加,直接捏碎师傅留下来的一张暗紫色保命符篆,符篆离手瞬间便陡然起了明火,瞬间燃烧了个干净。 乍然间,阴风骤起,汹涌云潮从四方聚拢而来,恐怖的威压直接锁定了半空中浅淡的轮廓。 天空倏然一暗,继而氤氲起蒙蒙紫光,暗紫色的蛛网自九天之上当头噼下,一道惊雷平地而起,活似在耳边炸开。 这一切同样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沈亦棠打定主意要让他形神俱灭,直接绝杀,出手毫不留情。 浅淡的人影凝实了一些,尤其是两只眼眸,射出两丈远的绿芒,已经被锁定的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撼,恐怖的墨绿色阴气彭拜而出,数之不尽的明亮的丝线围绕他周身快速盘旋,明亮的光茧迅速成型,在昏暗的天地中仿佛小太阳一般,硬挨了这一道天雷。 「吼!」 阳雷本就是这等鬼物的克星,更何况是更为高阶的紫色天雷,在接触的瞬间,光茧便被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在阴魂愤怒不甘的咆哮声中将他撕成了碎片,点点溢散在虚空中。 「呜呜呜呜……」 天色復而清明,明暗变化只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只是那群小萝蔔头依旧被吓得不轻,紧紧攥住晓东衣角,不停抽噎着。 「真不知道这几天的天气是怎么了,怪吓人的,前几天夜里也是这样,月朗风清的,打雷不算,闪电是金色,红色的,吓人的很……」 和彤姨一块儿包饺子的方姨被方才突兀的雷声吓了一跳,和彤姨小声嘟囔着抱怨。 「你先忙着,我出去看看孩子,别被吓着了……」 彤姨似乎已经隐约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手上的白面也来不及擦,匆匆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 沈亦棠说完就想给自己个耳光,骨头都露出来了,能没事吗! 「没事,不用担心,小问题……」夙任右手窝在略长的袖子里,看着沈亦棠着急的样子,那点儿痛楚更加显得不痛不痒。 「怎么可能是小……」问题…… 手心里夙任的大手透着一股微凉,先前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伤势,此时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并且眨眼的功夫,红痕倏尔消逝不见,修长莹白的手掌恢復如初。 鼻息间那股烧焦皮肉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手上原本存在的恐怖伤痕仿佛只是做的一场梦。 「咦?」 那条赤红色的诡异丝线,不知不觉中将原本溢散在四周的魂屑碎片缓缓缝合在一起,重新拼凑出那一道身影,只不过这次影子极其浅淡,几乎是透明状态。 沈亦棠指尖白金色神光乍现,游龙一样蜿蜒而至,只是终究慢了一步,那根带着恐怖温度的丝线席捲着几乎透明色的影子骤然远去,不知所踪。 沈亦棠皱眉,双手结印,十几只巴掌大小的纸人从背包里爬出来,飞速掠向四周。 「这东西有点儿邪门……」 白金色的光湮灭在指尖,夙任挑眉,看着鬼影消失的方向,像是被挑起了兴趣。 沈亦棠同样凝眉,暗自责怪自己大意了,居然让他跑掉了。 像是知道沈亦棠在担心什么,夙任轻巧的把手臂搭在沈亦棠肩膀上,缓缓开口道, 「硬吃了一道天雷,就算侥倖不死,也伤了根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在他回復之前有大把的时间把他揪出来。」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第42页 在孤儿院吃了一顿不早不晚的晚饭,彤姨包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儿大,小元宝一样鼓着小肚子,味道很好。 孤儿院里年纪小的孩子多一些,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就算是在餐桌上也不老实,叽叽喳喳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彤姨先前还害怕沈亦棠和夙任会觉得烦,不过两人看起来到是还很喜欢这些孩子,彤姨也就放心了,没有拘着他们。 不时有一两只小纸人顺着门缝儿,窗缝儿瞧瞧熘进来,小心翼翼爬进沈亦棠口袋里,直到最后最后一只纸人回来,仍然没有一点儿关于先前奇怪鬼魂的消息。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静夜阑珊: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感谢你不和我二哥计较 静夜阑珊:表哥已经醒了,状态还不错,表哥他我和你说声谢谢,还有他想在你方便的时候请你吃顿饭,当面表示感谢 屏幕水蓝色的光打在沈亦棠被饺子升腾起的热气笼罩的脸上,美的有些失真。 对于尹楠的感谢,他没有多大感觉,这本就是一场交易,钱货两讫,感谢不感谢什么的,在他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所以他也并不准备回復。 「是谁啊,小女朋友?」彤姨给沈亦棠添了几个饺子,一副你瞒不过我的表情。 「……不是。」沈亦棠稍稍有些无奈,彤姨年轻的时候就有八卦的毛病,没想到上了年纪之后更厉害了,每次都不肯放过他。 「那是不是女同学?」 「……算是吧。」他和尹楠更本就不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沈亦棠也没有想要和彤姨解释,这种情况下,你越是解释,彤姨往往越是兴奋。 「行行行!我不问了,你多吃点儿,都瘦了。」 好死不死,正巧来了一通扣费简讯,彤姨立马一副「我都懂,我就是不说」的表情…… 沈亦棠想要收起手机,没想到却被夙任先行一步,将手机踹进自己口袋里,虽然看不到,可依旧不影响灵巧的手指翻出「静夜阑珊」,然后毫不迟疑的按下「删除」键。 「看我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安心吃饭。」 说完便专心吃起盘子里的饺子,还不忘夸一夸彤姨手艺好,直夸的中年老妇女红光满面才罢休。 沈亦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在多大的女人的面前,彩虹屁依旧行得通,尤其是从夙任帅得掉渣的嘴里说出来,威力简直堪比核弹。 …… 宽敞的落地窗透过清凉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瞧见一双莹白的小脚丫耷拉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床铺。 透过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的暖暖橘光,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少女的卧室,满满都是粉色和蕾丝。 「为什么还不回我……」 尹楠趴在床上一直盯着黑黑的手机屏幕,淡粉色的睡衣敞开,大好风光依稀可见。 久久得不到回应,尹楠终于鼓起勇气敲下了一行小字「好像自从认识你之后,都是我一直在麻烦你,明天有空吗,一起喝下午茶好吗」 刚刚按下发送键,手机立马震了一下,连带着尹楠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一下。 秒回吗?难道…… 『对不起,『。』已经已经开启好友验证,你们还不是……』 整个人呆掉的尹楠:「…………」 …… 「你说,为什么他会找上晓东?」 孤儿院地处比较偏僻的老城区,设施老化,路灯年久失修,照明效果很不好,就像老式的手电筒一样,只能照亮灯下小小一块地方。 从神秘鬼魂出现,到他消失的过程,像过电影一样在沈亦棠脑海里反覆几个来回,一帧一帧思索,还是没搞清楚他为什么会找上晓东。 「不止,还有那根温度极高的线,他为什么会选择在白日出现,以及为什么能扛过一道天雷,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老城区多是一些六七层高的老楼,不像湖城市中心被高耸的钢筋水泥覆盖,不透一丝风,老城区夜晚的风稍显冷冽,夙任一头极其柔顺的黑瀑似的长髮随着冷风四散摇曳,甚至有一两缕飘到沈亦棠脸上。 「想把他揪出来好像有点难度……」 夙任发质出奇的好,甚至比上好的锦缎还略胜一筹,贴在肌肤上冰冰凉凉,柔柔滑滑的,很舒服。 「只能谘询一下专业人士了。」沈亦棠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只特质的龙涎香,双手合十抵在眉心,默念范思安的名字。 龙涎香忽然毫无徵兆的快速燃烧起来,眨眼的功夫已经烧掉三分之一,更奇怪的是,烟却不溢散,氤氲在半空处,一张由烟雾聚集而成的人脸缓缓成型,正是范思安的模样。 「hi!找我什么事。」 烟雾凝聚成的人脸活灵活现,甚至还俏皮的朝着沈亦棠眨眨眼睛。 「有点麻烦……」 沈亦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范思安,范思安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之后才开口说道。 「你这有点儿棘手,除了知道他是个鬼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也知道我们这里黑户很多,歷史遗留问题也不少,随便蹦跶出一个几百年前的老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多一点儿线索,只要再多一点儿线索我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范思安好像很忙,两句话的时间都被打断了好几次。 第43页 「如果有其他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依旧是毫无进展,可是沈亦棠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他办公,只能作罢。 「你放心,我这边也会留意他的动向,另外……」烟雾组成的人型忽然眯起眼,着迷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整张脸写满了享受二字。 「兄弟你这香还真是独特,能不能……」 「当然没问题。」 得到满意的答覆之后,范思安露出一口小灰牙,沖二人摆摆手,烟雾聚拢而成的人型陡然消散,只是剩下的半截儿龙涎香急剧燃烧,直直升入云霄。 夙任眯着眼若有所思打量着龙涎香烧过的残骸: 这个要怎么删除? 第23章 「还真是小瞧你了。」 骯脏的街区,陈旧的招牌,时髦女郎风情万种倚在贴满各种小gg的墙角,傲人的身材被紧身的旗袍勾勒的恰到好处,前凸后翘。涂成豆蔻的指尖轻轻磕了一下举在火红唇边的细长女士香菸,淡白色的菸灰簌簌而落。细长妩媚的眉眼拉出嘲讽的弧度,漫不经心的瞧着眼前挑衅般看着她的『女孩』。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红姐你不该怪到我头上。」 女孩身着暗黄色旗袍,胸前被故意收紧,刻意的想要让自己显得「丰满」一点,本该稚嫩天真的脸被厚厚粉底遮住,髮型收拾的和红姐有八成相似,扎成了蓬松的丸子头,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带上了看起来很贵重的髮饰,想要营造成熟的味道。 殊不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显得不伦不类,显得很廉价。 红姐轻笑一声,并不把安然的话放在心上,深深吸了一口香菸,沉醉似的微眯着眼,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你叫我一声姐,我也照顾你不短的时间,咱们两个如今算是两清,不过……」 红姐扭着纤腰婀娜多姿风情万种走到安然面前,轻柔抚上珠圆玉润的耳垂儿,长长的指甲似有若无抠刮着安然耳轮内侧敏感的肌肤。 「姐姐也得给你个忠告,算是全了这些天的情谊,毕竟秦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别到时候钱没捞着,还惹一身骚……」 「不劳红姐操心,我什么都缺,就是时间多得很,天长日久,我耗得起……」 安然似笑非笑看着红姐成熟的脸蛋,脸上满是胜利般的笑容。 「作死!」 红姐干净利落一巴掌扇倒安然,脸上万种风情也被收起,转而被狠辣果敢替代。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秦凯手心儿里的玩意而已,还敢在老娘面前摆谱!老娘给你三分脸面,你就想着开染坊,不知死活的东西!」 气不过的红姐又冲上去补了两脚,安然疼的蜷缩在地上,弓成了虾米,一会儿的功夫冷汗就打湿了内衫。 「都给我看到了!不守规矩,这就是下场!」 旁边偷看的莺莺燕燕闻言一水儿涌了出来,拥着红姐进了店里,便走边奉承。 「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们可做不来,红姐你快消消气。」 「就是,这才多久,就忘了自己刚来的时候是怎么低三下四求你留下她的,居然敢勾搭红姐的男人!」 …… 午夜的街区,偶尔只有轰鸣声震天的摩托车飞速驶过,清冷的很。 安然提着高跟鞋不急不缓走在小巷子里,劣质的眼妆被泪水沖画,在脸上犁出两道黑黑的沟壑,本该灵动活泼的年纪,身上却没有一丝朝气,暮气沉沉,宛若行尸走肉。 许是有夜风的缘故,老旧的街区有一点儿风丝儿便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让安然老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回头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 虽然没有发现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加紧了脚下的步伐。 终于看到那座墙皮斑驳的老楼之后,安然心下稍安,缓步走上楼梯。 「喵呜!」 楼梯口突兀的传来一声猫儿声嘶力竭的嘶吼,然后便在没有动静,楼梯口处的声控灯不受控制的明明暗暗,安然清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打鼓一样的咚咚声。 『咕噜噜……』 猫儿的头颅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瞳孔大睁,嘴大张着,在满是污渍的地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滚到安然脚边,琥珀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一股凉气从安然嵴骨直接窜到了天灵盖,她想跑,可腿软的和隔夜的面条一样,使不上一丝力气。 「嘶……」 毒蛇吐信一样的声音从黑黝黝的楼梯口传出,悄无声息爬出一只猫儿般大小的婴儿!婴儿约莫是不足月,肚脐上还挂着长长一段脐带,浑身皮肤紫黑,红豆一样的小眼直愣愣的看着软倒在一旁的安然,沾满鲜血的大嘴咧到耳根,露出长满倒刺的口腔,冲着安然张开了双臂。 「麻麻,抱抱……」 …… 「前面好热闹,好像有点儿不寻常。」 夙任驮着沈亦棠途径上学路上一个路口,本来稀松平常的路口今日却聚集了极大地人流量,拥堵不堪,其间不时有身着警服的警察耐心的疏散民众,夙任笔直的小腿一脚踩住地面,停在了人群外。 离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沈亦棠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可以预见,场面一定很血腥。 「呕……」 身穿制服的年轻刑警也是运气不好,第一次出现场就遇到这样的『大场面』,直接在马路边大吐特吐起来。 第44页 「今天的早饭怕是要省了。」 沈亦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比巴掌略小一些的纸人,咬破食指,点在其眉心,红光闪过之后,血滴被纸人吸收,纸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帮忙去里面看看是什么情况。」 沈亦棠摸摸纸人的小脑袋,小东西享受似的蹭蹭沈亦棠指尖,然后摇头晃脑的跳了下去,顺着风飘到了过路人的背上。 小东西手脚灵敏的几下便攀爬到行人肩膀,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人群中。 沈亦棠闭上眼睛,短暂的黑暗之后,便看到了各种各种的鞋子、裤腿。小东西虽然看着憨头憨脑,走路也是东倒西歪,但是速度可是一点儿不慢,没一会儿就钻进了警戒线内。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围着一具死的不能在死的女尸忙碌着,女尸怒睁的眼睛中,瞳孔微缩成小孔,脸上浓郁的烟燻妆也遮盖不住临死前极致的恐惧。 一条自下巴开始一直延续到小腹处的伤痕将女尸剖开,本该是内脏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emmmmm……」 小东西纸片的小手挠挠头顶,鬼头鬼脑的在一堆鞋子里穿梭,飞快的靠近尸体。 「咦?」 从天而降的一只大手捏起了小东西,小东西也不挣扎,直接躺在温热的掌心里装死。 「这是什么?纸人?」 痕检科的警察拿着一堆证物袋在现场忙着取样,看到同事手里捡起来的纸人,顺手扔进了袋子里封死。 沈亦棠:「……」 小东西费了老大力气才从证物袋子里把自己□□, 继续偷偷摸摸的往尸体旁边爬去。 到了尸体近前,沈亦棠终于能看的真切,尸体右侧□□的位置有一个乌黑的小掌印,猫爪子一般大小,同时□□四周满是青紫色的吮吸痕迹。 「哎呦!」 后脑勺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眼中的画面顿时消失不见,沈亦棠睁开眼瞅着旁边冷冷看着的夙任——他需要一个说法。 「非礼勿视!」 「不应该啊,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夙任没理会他,直接把人塞在自行车横樑上,大长腿一跨,把人桎梏在胸前,径直出发。 再说小东西,沈亦棠睁开眼睛之后,小东西眉心瞬间燃起一阵明火,眨眼的时间便被烧了个干净,灰烬都没有留下。 …… 「诺,吃吧。」 刚下第一节 课夙任便踩着铃声出去了,提熘着热气腾腾的早点踩着是上课铃声回来。 「谢谢啊。」沈亦棠也不客气,直接开吃,没吃两口才意识到原来夙任只买了一份,「那个,你要不要吃?」沈亦棠的意思是他可以分他半张煎饼,老闆卖的时候都是切好的,正好可以一人一半。 「好啊。」 夙任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是他刚刚咬过的地方…… 沈亦棠脸色变得有些好看起来,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虽然好朋友互吃东西在正常不过,可他还是觉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烫。 「哎哎哎!我说……」老是藤条清脆的敲击在黑板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这还没吃饭就给你们站着上课,你们在下边儿悄悄吃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还嘴对嘴呢!」 班里边顿时就炸了锅,大家急忙四处转头,寻找着老师嘴里说的『人物』,沈亦棠觉得嘴里的煎饼真是烫嘴,咽下去不合适,吐出来更不合适,算是体会了一把『如鲠在喉』的意思。 「行了啊,不许在吃了,再吃你就上来也餵我一口,还真是潇洒,我还没这待遇呢!」 化学老师身材是典型的五短,髮型是辨识度极高的地中海,站在讲台上拄着教鞭,一脸霸道总裁的表情,说不出的搞笑。 「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做的?」 夙任眼睛直视黑板,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听讲的模样,私下里却压低声线低声和沈亦棠咬耳朵。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沈亦棠赏给他一个大白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可以不用出声,直接传音就可以,害他吃了化学老师好几击眼刀儿。 「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你不是说自己是专家吗?」 「板砖的行家。」 「呵呵……」沈亦棠磨牙,他怎么觉得夙任一天比一天歪,初见时的高冷男神去哪里了! 「有两种情况,不是养小鬼害人,就是养小鬼被反噬,估计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养小鬼本来就是搬财转运的,她混成那样……」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化学老师忍无可忍,直接咆哮起来。 沈亦棠:「……」 沈亦棠还是乖乖站起来,在化学老师鄙夷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绩!咱们班能找出第二个比你还差的吗!同样是坐一天,为什么人家成绩那么好,你就没回都吊车尾?也不找找原因?」 夙任在讲台前停住脚步,比站在讲台上的化学老师还高一截儿,凉凉扫了一眼化学老师锃亮的脑门之后,缓缓开口: 「因为他没有聪明……绝顶。」 然后顶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髮施施然而去。 「噗呲……」 不知道是那一个没有忍住,笑了出来,然后三年三班被爆笑声笼罩。 第45页 化学老师:卒。 第24章 就在大家都沉浸于新任校草居然沈亦棠顶撞『光明顶左使』化学老师时,消息灵通着在此扔出一击重磅炸弹! 隔壁贵族一中的高岭之花居然又来找沈亦棠了! 我日! 这是同一时刻所有二中学生共同的心声。他们不明白这个当了两年多时间小透明的沈亦棠为什么会突然走了狗屎运。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沈亦棠所在意的。 …… 校门还是那个校门,依旧还是艷阳天,尹楠依旧站在上次那个位置上,不同的是这次尹楠的表情有些让沈亦棠摸不着头脑,复杂难明的很,好在沈亦棠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已经恢復正常,还是熟悉的那个高岭之花。 「不好意思,我好像又有事情麻烦你了。」 尹楠挂着甜甜的笑容,略有些俏皮的看着沈亦棠,不自觉的有了些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沈亦棠这个钢铁直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到是夙任眉头皱了一下,不知不觉的卡在两人中间。 「说说看。」 沈亦棠到不觉得麻烦,尹楠在他眼里和新鲜出炉的人民币等价,正好最近的积蓄都被他给了彤姨,手头紧的很,还是乐意接一些小『活计』。 「正好是饭点儿,边吃边谈吧。」尹楠建议道,沈亦棠不置可否,还是去了上次那家饭店。 包厢的环境说不上多少,至少还算是清幽,沈亦棠三人落座在一张十人座的桌前,面前摆着几样精緻的菜品。 「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行。」 服务员殷勤的送上最后一道汤,眼神钩子一样黏在夙任身上,在包厢里磨磨蹭蹭,捨不得离开。 「咳……」 尹楠轻咳一声,小服务员这才红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包厢。 「你这发春呢!」 领班冷眼看着小服务员扶着门框,满脸姨妈笑,一副怀春的模样,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估计扣工资是难免的了。 …… 「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刚吃过夙任买的东西,他暂时还没有胃口,也不动筷子,直接切入主题。 青春期的小女生本来就心思细腻的能穿针,再加上几天前那一遭,由不得尹楠不多想,娇艷的小脸顿时暗淡了一个色号,不过也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恢復如常。 「……其实是我本家的一个姐姐,最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因为她……身份比较特殊,不希望这件事被很多人知道,所以你能帮忙保密吗?」尹楠观察着沈亦棠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样啊,」沈亦棠凝眉,好似思索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要加钱才可以!」 尹楠:「……」 「我开玩笑的,当然没问题。」 夙任眼角挑起,有些诧异,见到沈亦棠的日子已经不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开玩笑,只不过对象却不是自己…… 看来他要赶快加快进程才可以。 「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尹楠拿起有些微凉的杯子,抿了一小口带着冰碴儿的柠檬水,整理一下思绪,悠悠开口讲述她姐姐的故事。 …… 柳依依是尹楠母亲那边的一个姐姐,虚长她八岁,早早便进了娱乐圈发展,只不过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基本游离在四线之外。 柳依依自身的长相来说,绝对无可挑剔,甚至比尹楠还要精緻一分,属于清纯型,基本上是男人看一眼便会不自觉升起保护欲的级别,而资源方面呢更是挑不出毛病,好的剧本接到手软,各种大牌带流量捧她,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甚至几个先前给他配戏的小小配角都已经逐渐崭露头角,柳依依还是老样子。 最后家里不惜砸出来三个亿专门替她量身定制了一个剧本,用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大女主剧本,请的是国际团队来制作,一切都是顶级制作水平,甚至首映当天还请来了当今最红流量戚枫来捧场。 结果自然是……赔的血本无归。虽然首映礼当天人流量创下了当时之最,微博几近瘫痪,也难以拯救扑街的票房,柳依依也顺势成为圈儿里的票房毒药,就算一直支持她的家里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让她几乎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异常热爱表演,热爱萤屏的柳依依也因为这件事情几度陷入抑郁,陷入对自己无限怀疑的循环里。 最后她的经纪人子澜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演技她不缺,资源也不缺,只是缺少一点儿观众缘,一点儿运气而已,让她供一个小鬼儿转转运试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柳依依让经纪人从业内有名的大师手里花重金请了一尊小鬼儿。 效果是明显的,柳依依凭藉一部小成本网剧成功翻红,凭藉着精湛的演技,以及雄厚的背景,一跃成为国民新晋女神,和戚枫平分秋色。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可就在前不久,柳依依明显的发觉有些地方开始变得不对劲,起先是家里养了几年的猫儿突然变得易怒,胆小;然后是角落里似有若无的声响,最后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柳依依不堪折磨,虽然疑心是请来的小鬼儿出了意外,却又不敢轻易找人帮忙,毕竟若是不小心传出去,『国民女神养小鬼翻红』这样的新闻绝对会让几年来苦苦营造的人设煳成渣。 第46页 「她是不是怀孕了?」沈亦棠话出口之后便看到尹楠噎了一下,明显有些震惊,也从侧面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你也太神了吧!你怎么知道我表姐怀孕了!」先前表姐还嘱咐她,不要透露她怀孕的事情,她还不想外界这么早就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实,这也算是艺人的无奈吧,一旦怀孕生子之后,事业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就算是国民女神也不能免俗。 「小鬼多是一些夭折的婴孩儿,大多数还没降世便被流掉,因而有个通病,对母体尤为依恋,尤其是……」 剩下的话沈亦棠及时打住,眸光扫过尹楠还算挺拔的小胸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这也就和早上那具女尸ru房上诡异的小手印对上了,本来找出那个小东西还有些费功夫,没想到现在自己送上门了,顺带还有丰厚的报酬,这笔买卖,未免也太划算了。 「可偏偏柳依依怀孕了,让它有了一股会被抛弃的危机感,而且柳依依对于孩子的关心在意无时无刻在刺激着它,一个被母亲百般呵护,一个还未足月便被冰冷的手术刀结束了生命,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两相对比之下,怨气自然会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强大。」 沈亦棠说完直接站起身,背起挎包就往外走。 「事不宜迟,带我去找刘依依。」 「现在?」尹楠有些迟疑,「晚点儿可以吗,表姐下午有很重要的一个发布会,怕是没有时间。」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想给她收尸的话。」 小鬼昨夜杀了人,甚至很有可能是他的生母,凶性被完全激发出来,它有可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柳依依,这还是建立在这么多年来柳依依对他一直很好的情况下,但是柳依依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百没有生还的可能。 一听这么严重,尹楠也不废话,直接打电话叫来司机,三人朝着热闹的见面会现场火急火燎赶去,期间还给柳依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她马上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现场之后,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夙任,也被搞得有些懵,这也太多人了吧!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重量级较轻的人,都是跟着人流「浮动」,就算是这样,脸上还是一片狂热,操着喊哑的嗓子唿嚎着给柳依依加油打气。 眼前的情形不过是一个缩影,可以容纳四万人的体育场硬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脸上同样是千篇一律狂热疯狂的表情,到处是声嘶力竭的唿喊声,震得人头大。 「念天地之悠悠,唯为依依涕下!依依加油!」 「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支持你!」 「我爱你依依!」 …… 「没想到柳依依居然火爆到这种程度。」沈亦棠第一次亲身处于这样炙热火爆的氛围里,一向清心寡欲的他都感觉有些心跳加速。 「不是吧,你不会没看过我表姐的电吧!」没想到沈亦棠真的点头,尹楠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前些年爆火的《剎那芳华》你没看过?」 继续摇头。 「最近火爆的综艺《我是传奇》呢!」看到沈亦棠继续摇头之后,尹楠有些无语,「哥们你不觉得自己和时代脱节了吗?」 「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柳依依的死活吗?」沈亦棠瞅着漫天遍地的海报,首次见识到了大家口中的国民女神。 秋水为眸,秋水为骨,清纯的宛若盛开在凡尘的一株雪莲,自带清冷的气质,只不过……和旁边这尊谪仙比起来,终究是凡物。 自从认识夙任以来,沈亦棠自己的审美品位提高了不少,至少出门不再是清一色的校服,会穿上简单的休闲装,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兄弟,有一说一,我怀疑你在诅咒依依!」 满脸络腮鬍子的糙男一直支棱着耳朵注意三人的对话,冷不丁极大的一嗓子,把周围所有疯狂的影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全都眼神不善的盯着沈亦棠。 「依依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忍心去诅咒他!」糙男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义正言辞的指责沈亦棠,「人们都说面由心生,你心思这么恶毒,难怪你长成这个……」样子…… 样子两个字还在嗓子眼打转儿,糙男已经沙包一样倒飞了出去。 「我说你们怎么打……人……」 本来群情激奋的人在看到夙任谪仙一样的容颜之后,集体患了失语症,怔怔不语。 「……我怎么觉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翻白眼儿的糙男:卒。 第25章 「依依,好好休息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好多流程要走。」 经纪人子澜殷勤的替柳依依披上一件外套,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后台去和现场的工作人员对流程。周围的工作人员走路都是用跑的,忙的几乎不可开交,柳依依优雅的端着一杯摩卡优哉游哉的由着化妆师抢妆。 今天她穿了一件露肩雪纺纱裙,浑身只有腰间一条飘逸的黑纱点缀,很符合她营造的玉女形象。 距离上台只有十分钟时,柳依依下腹突然一阵绞痛,想到尹楠告诉她要呆在人多地方的忠告,起身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可她也不能像这样上台啊,若是到时候在无数摄像机下出了丑,那就糗大了。 第47页 『后台这么多人,况且我就去一下下,应该没问题吧。』 下腹绞痛来势汹汹,柳依依抱着侥倖心理走进了卫生间,两名体格健壮的保镖紧随其后,面无表情门神一样守在门外。 解决之后柳依依感觉到浑身舒畅,起身的时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卫生间冷气开的也太足了吧,有些后知后觉的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加紧脚步走向洗手台。 转头剎那便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脸色铁青的女人,只剩下眼白的眸子静悄悄的盯着她。 「啊!!」 柳依依连忙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旷一片,并没有那个恐怖的女人,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看花了眼。 柳依依艰难的喘息着,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镜子的勇气,踢掉了高跟鞋,踉踉跄跄的跑向卫生间的门,可是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此时却怎么也到不了,冷汗顺着柳依依天鹅一样的脖子流下,对于未知的恐惧深深笼罩住了柳依依。 「救命啊!快来人啊!开门吶!」 那扇薄薄的木门始终没有像柳依依预期的那样打开,小小的卫生间仿佛自成一片天地,隔绝了她近乎卑微的求救声。 「……悠悠,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到绝境之中,必定要生出勇气,尤其是柳依依感受到了肚子里孩子的不安之后,保护孩子是母亲的天职,同时也会赋予母亲超乎想像的勇气。 柳依依腿依旧抖动如筛糠,可还是控制着紧绷的身体缓缓转过身。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里建树,可再次看到那个开膛破肚的女人时,柳依依瞳孔收缩成一个小孔,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悠悠?」 柳依依下意识护住肚子,颤抖着声音尝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为什么……」 细小的,还带着童声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清晰的传到了柳依依耳中。 「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她一样,你也是,我做错了什么……」 女鬼不正常隆起的肚皮上突然出现一只小小的掌印,「噗嗤」一声,黑紫色的手掌宛若利刃,轻松撕破了女鬼的肚皮,然后鲜血淋淋的钻了出来。 「呕……」 柳依依一阵反胃,本就在孕期的她,闻到那股沖天的血腥气之后,忍不住生理上的反应,扭头吐了起来。 『悠悠』猫儿一样四肢着地,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缓缓爬向柳依依,长满倒刺的嘴里一边又一遍的重复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不要我?」到最后简直声如撞钟,柳依依孕期本就虚弱,这下更是被震得头脑发昏,就连肚子也传来阵阵清晰的疼痛。 『悠悠』像是感受到了柳依依肚子的动静,停止了无休无止的鬼嚎,红豆似的眸子盯着柳依依的肚子杀意凌然。 「是因为他吗?如果没有他你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悠悠』嘿嘿笑着,举起乌黑的手爪子,掏向柳依依隆起不甚明显的肚子。 「悠悠不要!我从来没想过不要你!」柳依依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直都是柔顺的头髮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看起来狼狈不,和gg牌上的国民女神判若两人。 「从来没有!」像是为了提高可信度,柳依依克服心理的恐惧,正视着悠悠铁青的小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 「柳小姐?柳小姐听得到吗?」 柳依依已经进去不短的时间,早就过了上台的时间,子澜火急火燎的跑道后台来叫人。保镖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开始拍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开始奋力撞门,只不过薄的和纸一样的门在两名壮汉的撞击下居然纹丝不动,甚至连撞击的声响都没发出一丝,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 「让开!」一路上从后台工作人员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尹楠已经知道柳依依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急忙推开人群挤了进来,全然没有平时温柔雅静的模样,到是跟在后面的沈亦棠,被夙任紧紧护在身前,头髮丝儿都没有乱一根。 尹楠和柳依依关系很好,后台的工作人员也都认得尹家的小公主,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三人到了近前。 说也奇怪,四五个壮汉死活打不开的门,沈亦棠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和夙任双双闪身进了女卫生间,尹楠停顿了不到十分之一秒,跟了上来,将面面相觑的一行人探索的目光拍在了门板上。 和门外后台燥热喧闹的气氛不同,刚刚闪进卫生间,尹娜便打了个寒战,一眼便看到了软倒在地上的柳依依,连忙上前将人扶起,还好只是昏了过去,还有气息。 「多管闲事。」 悠悠重现钻回女鬼肚子里,恶狠狠的看着突然闯入的三人,本来,只差一点儿柳依依就能像他亲娘那样永远陪着他,都是眼前这个丑八怪怀了他的好事。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阴森森的口气让人嵴背发凉,悠悠大张着巨口,洒在一路血滴,弹丸一样扑向沈亦棠。 「砰!」阿瑶淡定的一记粉拳将悠悠轰飞,深深嵌在天花板上。 「不听话的小孩得好好□□才行。」 …… 柳依依脖子上两个乌黑的小掌印清晰可见,像是被洇湿的染料,在白皙的脖子上洇开暗色的痕迹,马上就要扩散至胸前。 第48页 沈亦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辟邪符,之之间升腾起一股明火,三两下便燃烧干净,淡灰色的符灰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飘落到柳依依脖子处。 说来也奇怪,黑色的小掌印在接触到符灰的一剎那,便发出一阵焦煳味儿,一张和悠悠一模一样的鬼脸蓦然浮现在柳依依脖子处的肌肤上,不甘的嘶吼一声之后,消失不见,鬼脸消失不见之后,黑爪印也迅速褪去,柳依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楠楠?」悠然醒转的柳依依有些不确信的看着旁边的表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尹楠扶起柳依依,捡回一旁的高跟鞋替柳依依套在冰凉的脚上,满是心疼的说道,「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不听劝,多亏了我朋友及时赶到,要不然……」 柳依依如此才相信这不是梦,是尹楠口中那两个有真本事的朋友救了她。 「谢谢你们了,真是感激不尽呢。」突然一声类似兽类的吼叫响起,柳依依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紧紧抓住旁边的尹楠。 悠悠在阿瑶手里就像一只皮球一样,任由她揉圆搓扁,满口利齿毫无用武之地,至于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女鬼,则木然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阿瑶蹂lin,脸上甚至带着快意的笑容。 「大师,悠悠其实很可怜,投胎四次都被流掉,这才变成这幅模样,您能不能放他一马。」濒死之时,柳依依脑海中闪现过许多属于悠悠的记忆,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还有最后冰冰凉凉的感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柳依依下意识抚摸着肚子,悠悠本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在母亲肚子里长大,然后来到这个彩色的世界,却被母亲亲手剥夺了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其实他最想要的,也只不过是母亲的怀抱而已,不然也不会始终待在母亲的肚子里…… 这一刻,柳依依并不觉得悠悠扭曲丑陋的脸恐怖,反倒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沈亦棠一直对于柳依依无感,可她不计较悠悠差点杀了她,反倒帮他求情,到是让沈亦棠对她起了一丝好感。 「虽然事出有因,可他确实害了人,孰是孰非到了下面自由人评断,你无需操心,不过……」沈亦棠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把和他有着相似经歷的孩子解救出来,让他们早日超生,光明正大的看看这个世界,可以不用瑟缩在阴暗的各个角落。」 「叩叩叩……」 「柳小姐?您还好吧?外面快顶不住了,您看……」 悠悠被阿瑶制住,卫生间的禁制便失去了作用,外面的敲门声终于传了进来,柳依依听着久闻的声音,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柳依依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恢復成了风姿卓约的国民女神,冲着沈亦棠肯定的点头,「我一定会尽力的,尽我所能减少类似悲剧的发生。」 柳依依缓缓走向在阿瑶手里野兽一样发疯的悠悠,缓缓伸出了手。 「姐!」尹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悠悠满口闸刀一样的银牙,可以轻而易举的咬掉柳依依的整只手,她无异于在玩火! 终于,柳依依温热的手掌落在了悠悠长满胎毛的头顶,悠悠喉咙里野兽一样的咕噜声停住了,他没想到柳依依居然敢把手掌放在他头顶。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小天使,可你的妈妈自己还是个孩子而已,虽然妈妈犯了错,可你同样也做了错事对不对?你要好好改造哦!悠悠这么聪明,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对不对?到时候让哥哥带你一起玩好不好?」 柳依依握住悠悠青黑色的小爪子,缓缓按在自己肚子上。 「啪嗒……」 大滴红色的泪珠从眼窝滑落,悠悠身上冒出丝丝缕缕乌光,随着乌光逐渐消逝,悠悠闸刀一样的獠牙缓缓收起,逐渐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婴儿模样。 「柳小姐?」 久久得不到回应,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有些急促,柳依依沖悠悠摆了摆手,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离去。 第26章 「依依!」 「依依!」 「依依!」 …… 足可以容纳四万人的体育场爆满,过道里同样加塞满了人,可以看出柳依依有多么受欢迎。 全场的气氛在柳依依出现在萤屏上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冒粉红泡泡,四万人福至心灵的齐声唿喊柳依依的名字,声浪一声盖过一声,惊走了天上的流云。 柳依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四面八方的影迷挥手致意。 「各位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柳依依。」 宛若黄鹂般甜美的声音飘荡在体育场上空,四万人齐齐收了声,狂热的注视着场中央白衣胜雪的佳人。 「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来现场给依依捧场,依依在这里谢谢大家。」说完便郑重的向现场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继续说道。 「最近依依身边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度让依依感到不安,不过好在有你们一路支持。」 「依依我们一直支持你!」 「我们一直在一起!」 …… 无数人嘈杂的加油鼓气声再一次将现场的气氛调动的上了一个档次,依依素手轻扬,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让后缓缓说道: 「最近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对我的触动很大,所以依依在这里有些话想对大家说,」柳依依调整了一下唿吸,然后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将现场的四万人炸的体无完肤,「我……怀孕了。」 第49页 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现场的气氛顺间降到了冰点,四万人鸦雀无声的消化着这个事实。 「澜哥?这……」 主办方直接炸毛了,一口盐汽水喷在了屏幕上,这……这根不不再台本儿的范围内啊,柳依依玩的这么大吗?有些措手不及的主办方立马找到了柳依依的经纪人子澜。 可子澜同样也不知道柳依依在唱哪一出,额头的青筋「蹦蹦蹦」跳的飞快,不过人家到底是专业的,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立马开始着手制定补救措施,试图挽救柳依依的玉女形象,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着手准备提前推出柳依依替代品的方案。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同样和大家一样震惊,完全没有做好要做妈妈的准备,甚至有过要放弃这个孩子的准备,对此我感到十分羞愧。」 柳依依给了大家充足的反应时间,可现场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乱闹闹的,菜市场一般,有贊同柳依依的,也有感嘆女神马上要成孩子妈的,甚至还有一个影迷不能接受柳依依将为人母的事实,当场休克。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没有理会现场淅淅索索的议论声,柳依依继续自顾自说道。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意识到,每一个孩子都是掉落在凡间的小天使,都是上天赋予我们最好的礼物,不能因为大人自己的想法就剥夺他们看一眼这个美丽世界的权利,我们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所以,从今天起,我会以我未出生孩子的名义,成立救援组织,致力于帮助那些在孕期中遇到各种困难的妈妈,同时每年将捐出三分之一的收入用来保护出生便有先天残疾的孩子,而且会持续关注青少年群体的性教育问题,不要再让无辜的生命去替花季雨季的轻狂买单。」 柳依依清纯静雅的脸上泛着即将为人母的光辉,萤屏上的她看起来竟然比平时精修过的照片还要娇美,鲜活。 「啪啪啪……」 起初只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在体育场四周响起,随后便汇聚成一股洪流,体育场上空飘荡起久久未能停歇的掌声。 「依依你能这么做我真是太感动了,依依我们永远支持你。」 「我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你要幸福哦!很幸福很幸福那种!」 如果说先前柳依依只是一个靠青春吃饭的流量代名词,那么在过去的短短几分钟里,她已经完成了到巨星的蜕变。 …… 后续的问题有了柳依依在暗中支持,推动,进行的出乎意外的顺利,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把这条血淋淋的产业链揭露在世人面前,刷新了大众的认知。 在没有爆出来之前,有谁能想到幕后的主使竟然是湖城最有名的佛学大师玄真?而佛学殿堂竟然成了养小鬼的作坊,本该是超脱世人的神圣庙宇下竟然埋藏着超过数百具婴儿的尸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最讲究众生平等,普度世人的得道高僧被黄白之物蒙了眼,利用自己高僧的身份一边招揽买主,另一边则和各大医院,尤其是小诊所合作,高价收买被流产的婴儿尸体! 一桩桩,一件件被揭露在世人面前之后,顿时引起一片譁然,迅速登上了各大报纸网站的头条,无数人密切关注着事情的动向,而柳依依再见面会上说的那番话被人们剪成了短视频,广为流传,柳依依一时风头无两。 …… 「嗡……」 下课铃声和手机震动同时响起,沈亦棠摸出手机,显示是一条认证通知。 静夜阑珊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沈亦棠挑眉,他从来没有删除过尹楠,动过他手机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夙任而已,是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 「你每天是不是闲的不行?」沈亦棠顺手点了确认通过。 「我每天很忙的。」忙着看你。 夙任坐在沈亦棠旁边,墨色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一副山水画,吸引着人深入解读。 静夜阑珊:表姐让我好好谢谢你,有时间她会当面来表示感谢,报酬表姐已经转给我了,把你帐号发我一下吧 。:**********2889 静夜阑珊:好了,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再次表示感谢 沈亦棠顺手点开刚刚发过来的转帐成功简讯,居然有六个零!柳依依不愧是顶级明星,真是大手笔。 。:麻烦请转告你表姐,她演技已经非常纯熟,机遇也都牢牢把握在手里,先前所欠缺的也只不过是一点点运气,虽然没有了悠悠,但只要但行好事,事业一定会大红大紫。同样替我谢谢你表姐,如果没有她的话,那些孩子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救赎。 沈亦棠听闻,柳依依在事后还专门请了真正的大师主持超度仪式,替这些可怜的亡魂往生,所以他对于柳依依的印象还不错。 『对不起,静夜阑珊已经开启了好友验证,目前你们还不是……』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的生物,在哪里丢掉的场子就要在哪里找回来。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吗?」沈亦棠指指自己,觉得夙任是不是脑子瓦特掉了,他哪里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的生辰,不过还是回答道,「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个事情。 「明天八月十六,是你的生辰。」夙任一半脸暴露在阳光下,另一半隐匿在阴影中,用一贯温柔的目光紧锁沈亦棠。 第50页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你怎么会知道?」沈亦棠以为明天是夙任的生日,他这才有此一问。 「我当然知道。」当把一个人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重复无数遍,你甚至会逐渐遗忘掉自己。无尽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夙任就是这么过来的,他自然不会搞错沈亦棠的生辰。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那就是哪一天都可以喽。」沈亦棠忽然转过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沈亦棠笑起来其实很温柔,很好看,两枚深深的酒窝时隐时现,眉眼弯出细小的弧度,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和以往一直不苟言笑的样子大相迳庭。 刘岩刚刚跨进教师门口,正巧看到沈亦棠昙花一现的笑脸,不禁想到,若是沈亦棠脸上没有那块胎记,怕得是和夙任同一级别的帅哥吧,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定格下这一瞬间。 夙任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着他这样的笑,仿佛又回到了那短暂的幸福时光,澎湃的感情再也匿藏不住,在沈亦棠酒窝上落下微微凉一吻。 「啪叽……」 刘岩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脑海中经歷了一场八级地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手机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儿都没有发觉,依然维持着能够吞下一个鸡蛋的口型。 这一声响动到是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到是没有人注意到夙任的动作。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沈亦棠脸上微凉的触感还未消失,夙任已经站在五步开外,还是那样温柔的注视着他,只是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闪身离开,留下沈亦棠独自消化那个不同寻常的吻。 沈亦棠缓缓收起手掌心的云雷符——可以召唤紫色雷电哪一种,眸光久久注视在夙任消失的拐角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7章 沈亦棠失眠了,十八年来第一次,躺在熟悉的床上,每每刚闭上眼那股微凉温润的触感便重新出现。 黑暗之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沈亦棠甚至感觉到了夙任喉结轻轻的滑动,搞得他一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直到第一缕阳光穿过復古的窗棂,他才迷迷煳煳睡了一小会儿。 结果自然是迟到了,赶到学校的时候,赶上了第二节 课的尾巴,而第二节正巧是地中海化学老师的课…… 紫色的云雷符在沈亦棠灵巧的指尖翻动,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夙任,这是自从他们相识以来,第二次这么久没有见面,第一次是因为他被小凡重创,不得不卧床休养。 起先夙任一直围在他身边打转的时候,沈亦棠还有些受不了他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来也就慢慢习惯,如今人不再身边了,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干什么都觉得差那么点儿意思,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习惯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喂!丑八怪,叫你呢!」流里流气的少年留着大背头,一步三摇领着一群小弟招摇过市一样停在沈亦棠桌前,哗啦一下把桌上的书本扫落在地,镶满银色铆钉的马丁靴嚣张的踩在旁边夙任的桌子上。 沈亦棠眉头微不可闻轻蹙一下,没来由的觉得踩在夙任桌子上的那只脚碍眼的很。 「我说,丑八怪,哥几个有段时间没来找你『交流感情』了,怎么,有没有想哥几个?」 旁边一群狗腿小弟配合的哈哈大笑,整个三班除了张狂的笑声之外鸦雀无声,都在静观这场久违的戏码。 娄嚣狭促的看着沈亦棠,最近夙任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夙任又因为一人干翻一中十几个人,一战成名,他们也不想触霉头,所以夙任跟在沈亦棠身边这些日子,是他整个高中生涯里,过得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沈亦棠看着流里流气的娄嚣,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因为习惯了现在平静的生活,还是仅仅是因为习惯了……那个人而已。 …… 还记得上学第一天,他带着满身伤痕回到棺材铺,师傅没有责怪他弄破崭新的校服,也没有埋怨他弄丢了新书包,只是细心帮他处理好了伤口,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小棠,这其实是一种修行,修得一颗平常心……」 可是师傅,我可能……不想在平静下去了。 「你聋了?看来老子要重新好好教教你规矩才行!」 娄嚣带着风声来势汹汹的一巴掌,蓦然的停在半空,被一只看似有些纤弱的手掌轻轻拦住。 「呦呵!你这是长本事了,爷爷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后面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娄嚣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可就是不能抽回被拦住的手臂,任凭他如何挣扎,沈亦棠就是纹丝不动,目光平缓的看着他,好似在嘲笑他不自量力,蜉蝣撼树。 「你他吗的!」 「砰!」 沈亦棠从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娄嚣嘴巴聒噪的让人厌烦至极,干脆直接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娄嚣就在一群小弟震惊的目光中吐出两颗后槽牙倒飞出去。 「嘶……」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三班的空气霎时间冻结,静的掉根儿针都能听见。 「我要弄死你!」 娄嚣口齿不清的低吼一声,浑浊的眸子里燃起一团愤怒的火焰将理智燃烧殆尽,不去管血水混杂着口水从嘴角滴下,操起旁边一把椅子狠狠的朝着沈亦棠头上砸去。 第51页 「老大!」 「你冷静点啊,大哥!」 …… 虽说这几个和街面上的小混混一样不学无术,可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老实人,娄嚣这一下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几个狗腿子七手八脚费力的拦下娄嚣。 可娄嚣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为了维护自己仅剩的一点儿尊严,亮出了爪牙,要和沈亦棠不死不休。 「沈亦棠你不要太……」张狂…… 忠犬小弟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一下子失了声,看着沈亦棠身后,两股战战,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声惨叫在喉咙里转了九曲十八弯之后终于喊了出来。 「鬼啊!!!」 其他几个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软倒在一起鬼哭狼嚎。 被沈亦棠强行拘过来的枉死鬼极力想将自己半边耷拉在肩膀上的头颅扶正,想要给大师留下一个好印象,摆弄了半天,不过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太过恐怖,嵴椎骨完全断裂,只剩下极少的一部分皮肉还连接在一起,枉死鬼始终摆弄不掉正确的位置上,最终只能双手向上托举起脑袋,末了沖沈亦棠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娄嚣几人被沈亦棠下了禁止,除了他和身后的枉死鬼,目之所及皆是烟云缭绕的阴气,曾让他们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 「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红毛小弟说完便没义气的直接晕倒了,淡黄色的水渍逐渐在他身下洇开,竟然是被吓得直接失禁了。 「沈……沈亦棠,我们错了,你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了……我的妈呀!求求您别对我笑了,我都要尿了,呜呜呜……」 黄毛小弟紧紧扎进旁边蓝毛兄弟怀里哭的稀里哗啦,手指深深陷入蓝毛儿兄弟大腿里,蓝毛兄弟抖如筛糠,对于疼痛一无所知。 沈亦棠捏了个诀,解除了几人的禁制,身后的枉死鬼像是赶着投胎一样,呲熘一声钻入地底,飞速遁去。 娄嚣几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觉阳光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还没来得及感嘆自己又活过来了,便看到了沈亦棠神情冷淡的脸,吓得肝颤儿,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给跪了。 「哈哈哈哈哈……」 三班同学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泪,在他们眼里,娄嚣几人只不过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就开始哭爹喊娘,洋相尽出,甚至红毛儿还失禁了,娄嚣的脸臊的通红,带着一众小弟灰熘熘的走了。 「你活不长了。」沈亦棠凉凉的开口,娄嚣离去的脚步一顿,虽然沈亦棠没有明说,可他有一种直觉,这是就是对他说的。 「人活一口气,鬼争一炷香,你……气数将尽,好自为之。」 沈亦棠确实是对娄嚣说的,在看到娄嚣的第一眼,他便有些奇怪,娄嚣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黑气中,五官都有些朦胧的看不清,这本该是暮年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状态,就像燃尽的最后一小截儿蜡烛,照亮自己都显得费劲,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沈亦棠不准备多管闲事,对于娄嚣,提醒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沈亦棠从课堂里掏出湿纸巾,擦去夙任桌子上那个碍眼的鞋印,没了上课的心情,在三班同学的注目礼中和英语老师擦肩而过走出了教室, 反正下一节课是英语课随堂测验,歪歪扭扭的外国字母在他眼里根本和小蝌蚪没有区别,像看天书一样,比起英语课,他更愿意去看鬼画符。 娄嚣默默捡起散落在四处的书本,还细心擦去上面的灰尘,摆放回原处,低着头出了三班的教室。 沈亦棠莫名觉得烦躁,烦他自己,也烦夙任,自从见到夙任之后,他就不受控制的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沈亦棠不知不觉来到了初次和夙任相遇的小树林,临近黄昏,阳气渐弱,阴气復甦,而且小树林又是坐落在阴气最为浓郁的西南角,因此日头还有一大截,小树林里就已经阴气森森,细针一样寒气混杂着阴气,直往人家骨头里钻,所以一到了晚上,没有人愿意往这边走。 距离放学还有三节晚自习,沈亦棠闲来无事,不想回去上课,又不想被神出鬼没的教导主任抓包儿,这个清冷无人的小树林反倒是一个好去处,一抬脚便走了进去。 沈亦棠一手枕在脑后,随意的躺在树冠上,天边云捲云舒,耳边树叶簌簌作响,带着寒气的夜风吹起他略微长长了一些的头髮,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张紫色的云雷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亮十五不圆十六圆,皎洁的白玉盘挂在天边,薄薄的云层轻纱一样环在在圆月周围,静谧而美好。 夙任说今天是八月十六,那昨天不是中秋节?沈亦棠后知后觉想起原来昨天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不过随便吧,师傅一直把这些节日看的淡淡的,或许除了摆在厅里的那上百具棺椁,在师傅眼里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沈亦棠从来没有庆祝过任何节日,包括春节也是一样,他仿佛一直游离在大众之外,站在橱窗外冷静的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奇奇怪怪的物,从未越界。 可偏偏夙任出现了,一点点将他拉近活生生的现实中…… 沈亦棠咂咂嘴,突然之间很想喝酒,然后趁着酒劲儿把这张云雷符甩在他身上。 「噗呲。」沈亦棠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却陡然看到对面教学楼上一道身影倏然而逝,从三十三层的楼顶一跃而下。 第52页 沈亦棠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风驰电掣奔了过去,口袋里的『咫尺』澎湃出妖异的血红色光芒,燃烧起来一般,沈亦棠倏而出现在坠楼的人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掉落到七楼,速度极其惊人。 虽然沈亦棠右手捏着一张不动冥王符篆,在接触到坠楼人的身体的瞬间,右臂上的衣衫寸寸炸裂,同样被带着飞速向下坠去,尽管沈亦棠用尽全部力气,仍然不能减轻这种纯物理的力道。 第28章 赤红色光芒再次乍现,阿瑶风姿卓约出现在夜空中,无数白绫涌出,两个人包裹成蚕茧一样,素手一扬,沈亦棠和怀里的温宁便直直落在天台上,对,你没听错,阿瑶硬生生从二楼将两人扔到了顶楼。 在接触到冷硬水泥地面的瞬间,白绫冰雪消融一样瞬间瓦解,阿瑶亦随之闪身重新回到纸人之中。 果然,女人都是记仇怪。 「是你?」 温宁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就是沈亦棠和一位美若天仙的女人收服了雪心母女。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温宁瘫坐在地面上,好像感受不到刺骨的凉意,冰凉的泪水顺着双颊颗颗滑落,本来小家碧玉的圆脸短短几日瘦成了锥型,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深陷的眼窝充斥着满满的绝望。 「你不该救我的,我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温宁埋首膝前,瘦弱的肩膀不时颤动,她一闭上眼,眼前全都是大美的音容笑貌,愧疚似海,瘦小的她顶不住这样的波涛汹涌,只想用死亡来救赎自己。 「你只不过是想要逃避而已,逃避自己犯下的错误,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而已。」 先前抓住温宁的时候,沈亦棠右臂用力过勐,有些拉伤,一动便疼的厉害,尤其是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赎罪……」 温宁鼻涕眼泪煳了满脸,红肿着眼眶看向沈亦棠。 「赎罪?」沈亦棠气笑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同伴的死,仅仅是因为你那可怜到卑微的自尊心,如今你所谓的赎罪,只不过是想要逃避良心的谴责而已,因为你知道活着要比死难太多太多,尤其是你还背负着一身血债,活着对你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当虚伪的内心被毫不留情剖开的时候,温宁用手紧紧捂住脸哭泣,不断低声反驳着,只是这样她自己又相信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大美是独生女,如果你真的想要赎罪,就应该替大美好好照顾她的家人;你明明看到了大美的父母在痛失爱女是多么痛苦,却要你的父母经歷这一切,」沈亦棠静静看着缩成一团的温宁,继续说道。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的,你可以把阳间的痛苦留给活着的人,但冥府有阴阳生死卷,专门用来测尔生死寿夭,最是公平不过,会让你偿还完欠下的血债后才会送你入往生,你……逃不掉的。」 温宁瑟缩了一下,眸中溢满深深的恐惧,沈亦棠毫不留情的继续说道: 「你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可你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幽魂在枉死城中苦苦挣扎,只为了往生成人,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会再救你,下一世你可能就是天地间的一只浮游,朝生暮死,好好享受你做人的最后时光吧。」 缓了一会儿,沈亦棠右臂的疼痛感缓解了不少,不愿再停留,他已经给了温宁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接下来怎么选择,都在她自己。 沈亦棠踩着清凉的月光走下顶楼,留给温宁一个孤傲的背影,温宁久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夜风风干了眼角的泪水。 忽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惊醒了呆坐着的她,当她再次从顶楼俯视,看着楼下如蚂蚁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没有跳下去的勇气…… …… 夙任坐在一辆脚踏车上,夜风有些大,吹起他柔顺黝黑的髮丝,一群少女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久久不愿离去,眼神始终黏在他身上。 沈亦棠刚踏出校门,便一眼找到了夙任,这个人像是会发光,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是谁都不能掩盖过他的光芒。 「有人欺负你?」 同样的,在沈亦棠一脚踏出校门的瞬间,夙任便有所感觉,长腿一蹬,直接骑到他眼前,离着老远便看到沈亦棠右臂裸露在外,眉头微不可闻蹙起。 「没有。」是他在欺负别人。 「没有?」夙任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亦棠身上,然后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到了沈亦棠脖子光裸的肌肤,深吸一口,眉梢挑起,「那就是去英雄救美喽?」 这种情形和出去鬼混的丈夫回家被妻子闻到了香水味儿的情况莫名相似,沈亦棠无从反驳,索性闭嘴。 「抓紧。」 夙任轻笑一声,把人拉到后座上,依旧把沈亦棠的手臂紧紧环在他腰上,在一群少女尖叫声中骑走了。 确实,刚才夙任离沈亦棠这样近,又是晚上,在远处看去,就和夙任吻了他一样…… 「你要带我去哪里?」路越走越窄,行人越来越少,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抓紧了!」 夙任说完,脚踏车陡然一颤,好吗,这下好了,路都没了,崎岖的山地全都是小石子儿,颠簸的沈亦棠不得不紧紧贴在夙任结实的后背上。 第53页 最后一段路陡峭的脚踏车根本不能走,沈亦棠便和夙任徒步爬上了湖城最高的一座山。 山顶风很大,吹得沈亦棠身上宽大的校服瑟瑟作响,不过景色到是绝美。 往上瞧,明月清风;往下看,万家灯火;纵目远眺,青山缭绕,雾色迷离。 站在高处,心胸仿佛都开阔起来,沈亦棠唿吸一口泛着微甜的空气,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情。 突然,天空中出现一股熟悉的波动,数十团金色功德被百十团银色功德缭绕,众心捧月一般拱卫在中央,划过清凉如水的夜空,倏而闪进沈亦棠腰间的功德袋子。 「我还以为先前白忙活了……」先前沈亦棠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先前解决了那么大一件惨案天地居然没交感,还有些小小失落,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呢,而且数量还不少! 原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可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一下,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之后,倏而亮堂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金色银色光团挤满了天宇,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焰沖向沈亦棠,最后汇聚成一股璀璨的光束,砸进了沈亦棠的功德袋子,巴掌大小的功德袋子牛饮一样,来者不拒。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沈亦棠不清楚,处在暖洋洋的「星光中」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最后一束光芒闪进功德袋子之后,原本这时候本该早就隐去的功德袋子却分外清晰,被内里忽明忽暗的光芒照亮。 「可喜欢?我送你的生辰之礼。」 …… 火红的地毯,火红的衣衫,火红的爆竹碎屑纷纷扬扬…… 眼前遍布深深浅浅的红,沈亦棠宛若随风漂浮的流云,找不到落脚点,随着紧握自己的一双大手前行。 身旁之人牵着同样一袭红衣的自己,每走一步,身侧同样一身红衣的将士便齐齐跪伏,脚下嫣红的地毯仿佛没有尽头,沈亦棠飘忽的随着身侧之人一直走,一直走…… 沈亦棠蹙眉,在没有遇到夙任之前,他几乎每晚都梦到这个场景,漫天红妆,无尽将士,他……还有身旁之人一直走在没有尽头的嫣红地毯上。 他曾经无数次想要看清身旁之人到底是谁,可那人脸上始终瀰漫着雾气,看不穿,望不破。 沈亦棠缓缓转头,身旁那人心有灵犀的同样侧身,只不过这一次脸上没有那层雾气,沈亦棠脑海中「嗡」的一声,瞬间睁开了紧闭的眸子,倏而从床上坐起。 那人,居然是夙任…… 一身喜服的夙任,眉眼之间皆是喜气,墨色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难道这就是一切的源头吗? 「做噩梦了?」师傅端坐在床头边的檀木椅,难得的头髮没有乱,整整齐齐篦在脑后,身上也没有沾满烂泥,一件玄色的长袍散发着强横的气息,显然是一件重宝。 「师傅?」沈亦棠出了一身薄汗,师傅轻轻地替他揩去鼻尖儿上的汗滴,左手缓缓抚上沈亦棠右脸上的胎记,充满生机的绿色神华暴涨,整个屋子都染上了碧色。 「师傅?你……」师傅微凉的手掌离开沈亦棠脸上的时候,跟随他十八年的胎记亦然随之消失,沈亦棠整张脸亦随之发生变化,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一直以来带着一层面具,如今终于被掀开。 「小棠,不枉你亿万年来苦苦等待,如今终于苦尽甘来,这些碍事的东西自然是不再需要了。」 蕴藏庞大生机的绿芒重新闪耀在师傅食指指尖,被其轻轻一指点在沈亦棠眉心。 「小棠,师傅这次回来是和你道别的,师傅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去办,这一去不知道咱们师徒此生还能不能再见,这间棺材铺便留给你了。」 「这间棺材铺其实真的是一尊大人物的棺椁,是一尊重宝,被师傅我祭炼无数载,能硬闯进来的人凤毛麟角,留给你防身。」 沈亦棠:「……」 「师傅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很危险?你还是带着这件宝贝吧,不用担心我……」 师傅但笑不语,沈亦棠还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师傅宽大的袖子一挥,沈亦棠便直直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师傅!」 沈亦棠大吼一声,从床上惊起,眼前哪里有师傅的影子,原来只是一场梦中梦而已。 可是沈亦棠眸光扫过床头,就是梦里师傅坐着的那把檀木椅子,整个人呆了一下,本该空无一物的椅子上,此时却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沈亦棠心情复杂的打开木盒,里面除了各色顶级符篆,只有孤零零一个玉牌。 玉牌只有四分之一个手掌大,上大下小,入手微凉,没有任何雕饰,只用一根细细的红丝穿过顶部。 沈亦棠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拿起床边的手机,屏幕里映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就论颜值的话,就算是比起夙任来也不逞多让。 原来不是梦…… 第29章 师傅…… 沈亦棠低声呢喃一句,鼻子有些发酸,大滴大滴泪水无声滑落,委屈全都堵在咽喉处,噎的他生疼。 蓦然之间,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沈亦棠心思电转之间,棺材铺每一处的情况皆了如指掌,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吹过棺材铺的每一丝风,飘过的每一朵云,能感受到桃花掉落在青瓦上…… 第54页 尽管这样形容不是很贴切,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和棺材铺之间有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 也是第一次,他彻底感受到了棺材铺的强大,师傅所说的,能暴力闯进来人当属凤毛麟角绝非虚言,沈亦棠甚至觉得师傅有谦虚的成分。 「啪嗒……」 桃花落在衣衫上的轻响引起沈亦棠的注意,抬眸望去,幼鱼抱着自己的宝贝兔子蜷缩在老树下,稀稀拉拉落下的桃花缓缓覆盖在两小只身上,像是盖上了粉色的薄被。 视线上移,沈亦棠愣在了当场。 夙任躺在桃树最为粗壮的枝杈上,右手随意枕在脑后,白瓷酒壶高高举起,清冽的酒液划过一段优雅的弧,落入夙任口中,来不及吞咽下的酒液顺着莹白的颈滑进大开的衣襟,洇湿了胸前大片衣衫。 带着一丝颓废的夙任,邪魅又性感,墨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绯色雾气,久久注视着棺材铺的方向,思绪堕入尘封的过往。 和他目光相对的,正是沈亦棠的房间…… 微醺的夙任发觉暗中有深不可测的人窥伺,以为是有人要对沈亦棠不利,酒意瞬间消散,眸中精光乍现,强横气息席捲,只不过在快要接近棺材铺时便宛若石沉大海,消匿于无形。 等待了这么久的人,夙任恨不得时时刻刻待都把人圈在身边才好,可又怕吓到他,所以只好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每晚守在他窗前,即使两人隔着一面墙壁,沈亦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可夙任并不贪心,如此就已知足。 身形一闪,惊落簌簌桃花雨,夙任带着一身桃花幽香悬在沈亦棠窗前,他有些担心短短几个时辰里沈亦棠身上发生了什么,居然平白强横了这么多,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而短时间能提升的修行的方法,大多是一些一些歪门邪道,对身体损伤极大…… 他知晓沈亦棠知道自己就在窗外,也不出声,闷头灌了一口清冽的酒液。 「吱呀……」 「咔嚓……」 窗子被支起的声音和酒壶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看到沈亦棠瞬间,夙任手里的酒壶便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液顺着唇角滴落。 「玄笙……」 夙任声音哽咽,眼角微红,连笑容都带着淡淡苦涩。 终究不是大梦空一场。 夙任眼里心里全是玄笙,视棺材铺威力绝伦的禁制为无物,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没有人比沈亦棠清楚棺材铺子的禁制有多可怕,那股火速聚拢而来的波动蕴含着多么恐怖的能量,若是夙任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撞上来…… 沈亦棠现在和棺材铺『心意相通』,电光石火之间承认了夙任并非『闯入者』,下一秒便被死死筛进充满酒气的怀抱里。 「你放开……」 夙任唇舌同样微凉,沈亦棠始一开口便被掠夺了唿吸,修长如暖玉的手指攥紧手中蓦然出现的金色云雷符,手背上根根青筋鼓起,只是……到底没有捏碎。 等到意识再次回笼,沈亦棠发现自己正没出息腿软脚软的窝在夙任怀里,而夙任则也整理好了情绪,低首柔柔看着他,一如往常,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 「醒了?」怎么看都是一副欠扁的嘴脸。 沈亦棠没搭理他,略微推开沈亦棠一点儿,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不过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夙任便仅仅筛住他略显纤细的腰肢,丝毫不放松。 两人之间半拳的距离,已经是他所能容忍的极限,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眼前的人揉进骨血里。 「……你放开。」鼻息间满是夙任身上沾染了馥郁桃香的味道,有些醉人,沈亦棠心慌的很,开始微微挣扎起来。 夙任轻笑一声,低头含住沈亦棠肿起的薄唇,沈亦棠再次在夙任微凉的唇舌下,溃不成军…… 「唔……」 夙任有些微喘,颇为留恋的放开眼角都红了的沈亦棠,黑暗中唇齿相接处一抹被拉长的银丝给夜色增添了一抹淫mi的气息。 「睡觉了,小孩子,还要长身体。」 说完重重揉了一下沈亦棠毛茸茸的发顶,抱着人合衣躺在沈亦棠床上。 「……你不要得寸进尺。」 「嘘……再多言,我就真的『睡觉』了……」 沈亦棠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再言语。 夙任身上一直都泛着微凉,就连唇舌都是如此,甚至……此刻顶着他规模可观的那处都是一样…… 夙任精壮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背后,隔着劣质的校服衣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夙任每一寸肌肉的纹理,却丝毫感受不到心脏的律动。 夙任……根本不是人。 如此以来,梦中师傅没头没尾的话,身穿喜服夙任的脸,以及自己对夙任没来由的容忍、好感,就全都解释的通了,因为两人曾经是最为亲近的人。 「看来你精神的很,既然这样……」 夙任灵巧的翻身压在沈亦棠身上,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冰凉的吻一丝不拉的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 「……我要睡了!」 情急之下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把夙任掀翻在一旁,沈亦棠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大茧。 夙任轻笑一声,在被子上落下轻轻一吻,长臂一捞,连人带被子抄进怀里,不多时便睡熟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睡的这样安稳了? 第55页 夙任的出现填补了师傅离开的悲伤,窝在夙任怀里,沈亦棠这一觉睡的格外安心。 一夜,无梦。 …… 有客来访。 沈亦棠倏而睁开眸子,棺材铺外站着一中年男子,黑色休闲西装裁剪的很是得体,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平添了一份书卷气,也不叩门,就那样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站在大门外。 沈亦棠皱眉,棺材铺从不卖棺材,在圈儿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再者而言也没有来的这么早的道理。师傅刚刚离开便有人找上门,沈亦棠不得不深想一层。 「……早。」 刚睡醒的沈亦棠眸中懵懂还未褪去,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连睡衣的扣子开了大半儿都不知道。 夙任低头含住沈亦棠微微肿起的唇,原本只是想浅浅尝些味道,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最后还是把人欺负的红着眼睛跑掉才罢休…… 「吱呀。」 棺材铺桐木大门毫无预兆敞开,眼镜男丝毫不感觉到突兀,微微欠身行礼之后,抬脚迈进了铺子里。 看到一身粗糙校服的沈亦棠之后,来人瞳孔中闪光一抹亮光,惊嘆于世间竟然有如此钟灵敏秀的人。 「咳……」 紧随而来的夙任不满来人一直盯在沈亦棠身上的目光,轻咳一声。 来人还没来得及表达失礼的歉意,看到夙任之后,直接禁声了。 夙任将近一米九,比沈亦棠要高出半个头,眉如刀削,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剑,锋利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虽然家里的长辈一直叮嘱他在棺材铺要时刻谦卑,不得放肆,他也如实遵照长辈的叮嘱,可心里却对这个小小的棺材铺不屑一顾,他们杜家在北方无论在哪里都是可以横着走的,没道理在这么个小小的棺材铺畏首畏尾。 可相继看到沈亦棠和夙任之后,杜仲收起了心底的怠慢,到是有些好奇这个小地方是如何培养出如此钟灵敏秀的两人。 「杜衡奉族长之命,特地前来送拜帖。」 杜衡恭敬的将手中烫金的拜帖递到沈亦棠身边的桌子上,并未多留,便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沈亦棠捡起那张拜帖,巴掌大小的黑金帖子上一个烫金的「奠」字格外显眼。 打开拜帖,入眼便是铁画银钩笔力虬劲的几行小楷,大致说的是杜家上一任族长驾鹤西去,因为上一任老族长和师傅有些交情,希望师傅三日后可以到场。 沈亦棠皱眉,师傅向来疯疯癫癫,不是喝得烂醉就是四处挖野坟,从还没有听过师傅和什么劳什子杜家有什么交情。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上学要迟到了,快点出发的话还有时间吃个早点。」 夙任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他那辆自行车,逆着光冲着沈亦棠招手,在沈亦棠眼里,夙任只是一个漆黑的轮廓,被纹上了一圈而金色的光边儿。 那他和夙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亦棠微不可闻的嘆了一口气,罢了,就这么稀里煳涂的过吧,至少相比一个人伛偻独行,他其实更愿意和夙任一起结伴而行。 「老黄瓜刷绿漆,你也不嫌臊得慌,这么大『岁数』,还和一群小娃娃一起上学。」沈亦棠迎着初升的朝阳,坐在后座上,自从遇到夙任之后,说的话比以往十八年加起来还多,嘴皮子也熘起来,毫不留情嘲讽某一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鬼。 夙任轻笑一声,勐地一剎车,沈亦棠下意识的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不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是不是绿色的……」 第30章 昨夜落了一场雨,地上落满了残枝落红,橘黄色的清洁工人加班加点的忙着清理街道。 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一家小摊儿早早就开了张,店主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只剩下半颗门牙,见人都是乐呵呵的,脸上的褶子堆满岁月的沧桑,许是看他生活多不易,路过小摊儿的行人都会停下来买上一些,每每这时,老头儿都会笑着弯着腰把人送走。 平平无奇的小摊儿,平平凡凡的老人,可是在夙任骑经老人摊位的时候,沈亦棠口袋里的纸人突兀的爆发出一股灼热。 沈亦棠凝眉回首,正巧和老人视线撞在一处,并没有什么不妥。 「喂,」沈亦棠揪揪夙任的外套,「停一下。」 「嗯?」夙任大长腿拖地,眼神不自觉的瞟过身侧的『24小时无人售货』,是他想的那样吗? 「今天想吃混沌吗?」马路右侧正巧摆着一个小小的混沌铺子,夙任低声询问后座的沈亦棠。 「那个老头好像有问题,」沈亦棠水润的眸子划过一丝精光,自顾自下了脚踏车,坐在混沌摊儿上隔着一条马路观察着老头儿。 沈亦棠目力极好,能看清楚老头儿小摊儿上一个个色泽油亮的槟榔。 「好像是有些问题……」夙任叫了两碗混沌,长腿一跨,坐在沈亦棠身侧,细心地把油条一点点儿掰碎,然后把碗推到沈亦棠面前。 「他身上的气很杂。」先前匆匆一瞥,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如今仔细一瞧,老人身上确实透着一股怪异。 「气很杂……」脑海中突然闪过娄嚣气数将尽的脸,是了,先前还奇怪为什么娄嚣会如气数将尽的垂暮之人,现在看来明显是被人借了阳寿! 第56页 「你要迟到了。」本来就起的不是很早,又在这里耽搁了半天光景,不迟到才怪。 「翘掉了,」沈亦棠端起混沌,温度刚刚好,「反正去不去都一样。」对于学习,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不是那块料儿,强求也无用。 夙任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陪着沈亦棠吃完了一碗混沌。 老头儿的生意不算火爆,也绝称不上冷清,半中午的时候车上的槟榔便卖了个七七八八,看样子老头儿是准备收摊了。 沈亦棠招唿夙任跟上,自己不紧不慢的跟在老头后边儿。 两人守着两个空碗,在混沌摊儿上待了差不多一上午,可老闆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还热情的给他们添了几回水,当然和两人一上午替他招揽了不少生意脱不了干系,夙任离开的时候在桌子上留下几张毛爷爷,骑着车去追沈亦棠。 老闆本是不肯收,可又不敢去拉扯夙任,在两人面前老闆莫名感到自惭形秽,害怕自己沾染油污的手会弄脏夙任的衣服,最后也只能作罢。 老头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骑三轮车都显得很吃力,只能一步一步推着走,遇到上坡儿的时候,花费的时间会更多。 先前两人还不紧不慢的跟在老头儿身后,可越往后走,人烟越是稀少,继续跟在老头身后未免显得太过扎眼,沈亦棠从包里摸出一只小纸人,摸摸它的脑袋后,小人儿虎头虎脑的站了起来,冲着沈亦棠摆摆手,蹦蹦跳跳的跟在老头身后。 「歇一歇?」 夙任找了块儿树荫,把外套铺在地上,示意沈亦棠坐过去。 沈亦棠虽然不怕热,头顶甚至一丝汗都没有,可暴晒之下同样也不好受,而且还是在最为炎热的七八月份。 夙任轻笑一声,长臂一捞就把人抱在怀里。 他还不如坐在他身边儿。沈亦棠翻了个白眼儿,挣扎着要坐起来,可下一秒夙任微凉的唇便落在他眉心。 「乖乖的不要动。」 夙任就像一个中央空调,将酷暑的燥热全都隔绝在外,沈亦棠跌入他怀里,霎时间被清清凉凉的感觉包围。 「……会有人。」 「不会。」 夙任依旧是如往常那样柔柔的看着他,沈亦棠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溺死在他眸中的深情里,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压的不是他的腿,沈亦棠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重重在夙任怀里挣动两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闭目养神…… 等到他在此睁开眼睛,已经是暮色西垂,夙任的怀抱实在是太过舒适,还自带制冷功能,沈亦棠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蹲在一旁歪着头托着脑袋看着沈亦棠,他好像睡的有些久了…… 「……他早就回来了?」沈亦棠岔岔的开口,眸光扫过夙任胸前一小片儿可疑的水渍的时候,整个人瞬间石化,他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刚刚才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沈亦棠睡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夙任替他理理有些压扁的头髮,最后还是没忍住叼了一口他压出印子的侧脸。 这一下有些用力,微凉的唇离开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脆响,沈亦棠因为夙任胸前的水渍,有些心虚,也就不计较他的所作所为,毕竟更过分的都做过了不是吗,这时候在计较这个,未免显得太矫情。 沈亦棠弯腰摸了摸小纸人的脑袋,示意他带路,小纸人仰起头蹭蹭沈亦棠指尖,蹦蹦跳跳出发了。 小纸人走了大概不到一公里便停在了一处落魄的四合院跟前,伸出小短手指指破了个大洞的大门,示意老头儿就在里面。 沈亦棠:「……」 老头儿就算是用爬得,这一段路一个小时也撑死,他可是睡了一个中午加下午…… 「咳咳……」 一抹嫣红悄悄爬上沈亦棠脸颊,轻咳两声,一马当先踏进了小院儿。 刚进入小院儿便被一股扑鼻的焦香味儿沖的打了个喷嚏,不适的捂住了鼻子。 夙任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清清凉凉的感觉包裹住沈亦棠,将刺鼻的焦香味儿隔离在外。 倏而,沈亦棠口袋里泛起淡淡红芒,阿瑶一身浅碧软烟罗,婷婷裊裊出现在两人眼前。 「尸油味儿竟然这样重……」 阿瑶清隽的面容上满是嫌恶,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 「……有客来,请进吧……」 喑哑几乎快要断气儿的声响从昏沉的主屋传来,夙任握着他的手掌心收缩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然后便拉着他走向主屋。 一路上杂草丛生,每一处都透露着一股荒凉,衰败,除了停在廊下的三轮车看着新一点儿,周围看不出任何人生活过得痕迹。 「是你们两个小朋友啊,爷爷早就注意到你们了,」老头儿只剩下一颗门牙的嘴咧开,黑黝黝的泛着乌光,本来慈祥的笑容因为眼中的浓浓贪慾显得很是怪异,老头儿瞅了一眼两人,有气无力的继续说着,「年轻就是好啊,你们等等啊,槟榔马上就好了,爷爷请你们吃槟榔,爷爷做的槟榔他们都可爱吃了……」 老人就像话痨一样,翻来覆去自顾自的说着那几句话,颤颤巍巍的如同鹰爪一样的双手,一手扶着半个西瓜大小的青花瓷盆,一手捡起桌上的槟榔,然后浸在盆里看样子应该是油的液体里。 第57页 没一会儿老头儿便伸手捞出浸满了液体的槟榔,看着滴下的液滴,一边说着「别浪费啊,这可是好东西……」一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掉即将滴落的油滴,末了还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这老头儿用尸油为媒介,凡是吃过尸油浸泡过的槟榔的人,全都被他强行借了阳寿,而且,看起来那些人同时还吃了老头儿的口水…… 沈亦棠胃中翻腾的厉害,小脸煞白,看向老头儿的目光中满是厌恶。阿瑶则更加直接,抓起旁边比她还要高的一个大缸照着老头儿的头顶掷了过去。 老头儿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眼见着大缸罩顶而来,躲也不躲,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哐当」一声巨响,大缸直接把老头儿半边脑袋砸的塌陷,脸上身上全都是红的白的痕迹。 「嘿嘿……」老头儿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还是那样慈祥的笑着,缓缓说着,「娃娃别着急,马上就好了……」 「啪叽……」 破碎的大纲碎片深深嵌进身后薄薄的墙壁里,薄薄的墙壁受不住如此蛮横的力道,斑驳的墙皮开始大面积剥落,随后整面墙壁毫无预兆的坍塌。 一股热浪裹挟着更为浓郁的焦臭味道伴随着烟尘喷涌而出,好在夙任在身边,无论是炙热的气浪,还是难以忍受的焦臭味儿都不能近身,阿瑶则没有这个待遇了,被那股邪恶的气息刺激的脸色铁青。 墙壁后面是一个被封起来的隔间儿,足有百余平,地面铺满了火红的炭火,空气都被烧的扭曲了,而墙壁上琳琳琅琅挂满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嗤……」 高温炙烤着的尸体不断留下一滴又一滴清亮的液体,落在下方的铁板上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汇聚而来的清亮油滴顺着铁板慢慢汇聚在一处,流入一个和老头先前拿着的一模一样的青瓷碗里。 半大的青瓷碗此时已经蓄满了小半碗。 凡人眼中看来墙壁上挂着的这些只不过是烤焦的尸体,而沈亦棠则能清楚的看到每一个被禁锢在尸体内苦苦挣扎哀求着的灵魂。 无端被杀害,末了还被人禁锢在此地每日受烈焰焚身之苦,魂体会不可抑制的产生大量怨气,不知道老头儿用了什么方法,引导魂体的怨气完美的融入在尸油中,尸油便成了他强行掠夺阳寿的利器。 第31章 「年轻就是好……」老头儿依旧在反反覆覆嘟囔那几句相同的话,紧接着头顶皮肉突然之间一块接着一块脱落,像是被剥开的血葫芦,眨眼的功夫只剩下雪白的头盖骨,整个过程恐怖又噁心。 「哒哒哒……」 老头儿脑壳内突然传出清脆的啄击声,就和新生的小鸡破壳而出的声音一模一样,老头儿光洁的颅骨绽开了大大小小的裂纹,一只黄澄澄的眼睛倏而睁开! 「嘿嘿……」老头依旧依旧笑着,黑洞洞的嘴巴咧开,对于头顶可怖的变化无感一样,「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来的,这么年轻的身体,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呢!」 老头声音陡然冷冽,『求』字出口,颅骨内飞出一团猩红色的肉球,肉球除了一只眼睛,一张长满倒刺的嘴之外空无一物,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血色尾焰,沖向了沈亦棠头顶。 老头儿的身体在肉球离体而出的瞬间便破布一般软哒哒的倒在地上,失去所有生机。 肉球眨眼就到了沈亦棠头顶,虽然气势汹汹,却「吧唧」一声煳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眼睛和嘴巴摔在了一处,除了噁心只剩下噁心。 肉瘤偷袭沈亦棠不成,带着一连串阴惨惨的得意笑声扑向了夙任,整座小屋都被映成了血红。 「啊!」 肉瘤突然爆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倏而转头回到了老头儿头颅内,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老头堆积满皱纹的老脸也遮掩不住发自灵魂的颤慄。 「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说完,突然长长低声抽了一口气,宛若行将就木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后眼珠暴突,干枯沾满红色白色污渍的手爪子紧紧禁锢住咽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短短一瞬间仿佛经歷了数百年的光景,皮肉干枯成一层薄薄的膜儿,紧紧覆在骨架上。 各色的气流不可抑制的从老头黑洞洞的口腔里飞出,倏而远逝,各归各处。 「……我只是想活的久一点儿而已……」 老头儿说完,已经蜕变成白骨的手臂轰然齐根掉落,老头儿痴迷的看了一眼窗外如血的夕阳,在一阵穿堂风中化为飞灰。 老头儿一死,整座四合院轰然倒地,囚禁在尸身内的阴魂齐齐挣开束缚,远远沖两人深深一鞠躬,被路过的阴差带走。 「便宜他了。」 阿瑶对于老头儿死的这么痛快略有微词,因着实在是讨厌这样的味道,闪身先行一步回到了棺材铺。 「接下来就不是我们的事儿了。」沈亦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人,一滴嫣红的血液点在其眉心,小人儿迎风见长,落地的时候已经有成人大小,正是先前帮他去警察局取奖金的那副模样,恭敬的行礼之后向着最近的警察局走去。 「嘶……」一股难言的感觉从尾椎升起,沈亦棠直接炸毛了,原因无他,夙任直接吮住了他渗出血丝的无名指,微凉温润的舌尖扫过有些火辣辣的伤口。 第58页 …… 没过多久,老头儿所在的小院便被警车层层叠叠包围,一桩丧心病狂的杀人烹尸案被封存在警方的秘密档案中。 「你干嘛?」沈亦棠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闪身跨进棺材铺的夙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里并不欢迎他。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早睡早起才是。」奈何夙任并没有客人的自觉,堂而皇之的入住棺材铺,而且还是沈亦棠的房间。 沈亦棠:「……」一句呵呵送给你。 无缘无故旷课在二中算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除了教导主任之外几乎没有人会抓着不放,只是没有了夙任的绝世美颜养眼,三班的学生觉得时间有些难熬罢了。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咱们班似乎马上立刻就要转进另一位帅炸天的小哥哥!」 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盯着门口,爆炸头郝子铭没有得到期待的注意,稍微有些尴尬。 沈亦棠跟在夙任身后走进教室,就像以前对这些人看到自己可怖容颜的厌恶、唏嘘无感一样,现如今的惊嘆、赞美同样被他无视。 一如既往的坐在最后一旁被孤立出来的座位上,澄澈的眸子像往常一样凝视四四方方一角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窗口抖动着一条消息,「静夜阑珊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沈亦棠好看的眉皱起,有些不耐,直接点了拒绝。虽然整件事情说起来是由旁边这位而起,可沈亦棠觉得并没有向尹楠解释的必要,他也惯不喜欢这种女儿家欲拒还迎凸显个性的小把戏。 沈亦棠的动作被夙任尽收眼底,墨色的眼底都沁出一丝笑意,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不过说起来,他是也应该配上一个手机才是了…… 夙任是行动派,而且一想到通讯里只有沈亦棠一人,心下便多了一丝热切,直接翘掉了 最好,沈亦棠通讯里也只有他一个…… …… 发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应,尹楠安慰自己只是沈亦棠没看到而已,抱着一丝侥倖再次发出了好友邀请,结果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而有所变化…… 一滴清泪顺着鹅蛋似的小脸滴落,尹楠心口没来由的抽疼一下,明明是他先删除自己,可后来……自己同样也删除了他,所以是她错了吗? 「楠楠你怎么了?」 小娜不过去了趟超市的功夫,尹楠怎么就哭上了? 「是不是你招惹她了?」隔着两个座位的王凯莫名躺枪,急忙摇头。笑话,小娜可是一中的小女魔头,战斗力最强的疯婆子,被小娜怀疑目光扫过的同学全都抿着嘴摇头,示意他们也不知道。 「娜娜我没事。」突然而来的一股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尹楠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只不过再让小娜这么闹腾下去,怕是全校都得知道了,尹楠急忙把女汉子一样一只脚踩在书桌上的小娜给拉回来。 「不会是他吧?」小娜狐疑的看着尹楠,「你不是说要找他帮忙看看小燕的事情吗,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怎么说,人家都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直到现在尹楠还有些戚戚不平,从来都是人家上赶着要她的联繫方式,还得看她的心情,如今倒好,直接反过来了,这样的逆差让她有些无措。 「还真是他,」小娜「砰」一声狠狠锤了桌子一下,「嗖」一声站起来,「我去找他,你还没嫌弃他是个丑八怪呢,他到还拿乔起来!」说完一阵风样奔了出去。 「娜娜!娜娜!」 尹楠看着情势不好赶紧跟了出去,可眼前哪里有小娜风风火火的影子? …… 在一众前台小姐殷切的服务中,夙任走出了『水果』专卖店。 手里的小方块儿沉甸甸的,回忆着沈亦棠操作的步骤,有些生疏的载下了微信。 只是他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嗡……」课桌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化学老师隔着厚厚的眼镜片儿狠狠瞪了沈亦棠一眼,自从上次夙任调侃他『聪明绝顶』之后,这个名号在全校都叫开了,不只是在学生之间,就是一起办公的老师背着他全都口径统一的称唿他为『光明顶』。 这笔帐自然被记在了夙任头上,连带着对沈亦棠也没有好脸色,也算是一场无妄之灾吧。 摸出手机一看,又是一条验证消息,沈亦棠本想不予理会,可看到显示的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 「 。」 被双引号包裹住的句号,能这么幼稚的也只有夙三岁了,迟疑了一下,沈亦棠通过了对方的好友邀请。 谁料下一秒微信独有的视频电话的铃声直接响了起了。 沈亦棠:「……」这傢伙还真是自己命中的煞星! 「你给我滚出去!!!!!」 眼看光明顶上马上就能开篝火晚会了,沈亦棠觉得自己还是先熘比较好,走之前还『好心』的替他们带上了门。 三班学生:「……」七八月份儿的大太阳,没有空调的教室,你tm还把门关上! 「 。」:怎么不接电话 。 :去死 「 。」:我已经死过一次,透透的了 沈亦棠:「……」卒 在外面晃荡到下课,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教室里吵吵的很红火。 第59页 二中的门卫就是个摆设,小娜轻而易举的就摸到了沈亦棠的教室,打算好好教训『不知好歹』的他一顿,没想到没逮住人,反倒惹了众怒。 二中一中恩怨甚深,两所学校相互看不上,小娜则在一中霸道惯了,到了三班同样也是颐气指使的口气,惹得大家很不快,要不是看在她是女的份儿上,估计现在都找不着北了。 虽然三班内部也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矛盾,但是在面对小娜这个外来者的时候,态度出奇的一致,虽然你是女的不好动手,但我们可都不是君子,你一句我一句挤兑的小娜面红耳赤,七窍生烟。 「沈亦棠呢!让那个丑八怪给我出来!」 「你找我。」 清亮的嗓音不带一丝烟火气,正主到场,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瞬间化身吃瓜群众。 「你……」 小娜本来插着腰,踩在板凳上,一副混世小女魔头的模样,可转头看到沈亦棠之后,心中澎湃的怒火霎时间烟消云散。 说好的丑八怪呢! 本来在心里盘算了几个圈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小娜悻悻的收回豪放的跨在凳子上的腿。 火爆小辣椒扭身儿就变成羞答小百合,三班人顿时一阵嘘声遍地,玩笑的同时,也不由的心头一酸,果然这个世道,颜值即正义。 第32章 「娜娜!」 尹楠晚来一步,因为剧烈的运动有些气喘,一手按着有些微痛的小腹,一手拉住小娜的胳膊。抬头的瞬间正巧和沈亦棠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眼前之人和沈亦棠以前的容貌想差着几个数量级,可她就是一眼认出了眼前之人就是沈亦棠,因为那双浅浅淡淡的眸子不会骗人,依旧是那样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在意,率性之中夹杂着些许凉薄,她不会认错。 「……你变化好大,不过还是应该恭喜你才是。」尹楠扶着小娜,在为沈亦棠高兴的同时,心里一些别样的情愫在慢慢生根发芽。 沈亦棠皱眉,这两个人简直莫名其妙,随便点了一下头之后算是打过招唿,转身就想走。 「别!」看到沈亦棠转身,尹楠声音有些高的叫住了他,喊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表现的好像有些激动了,「……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停住,转身,淡淡的开口,「说。」 沈亦棠回头倒不是觉得和尹楠有多深的交情,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由潜意识决定。 「是这个。」尹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递到沈亦棠跟前,只是被折成三角形的符篆上有很大一块焦黑。 「先前不是说要送给我朋友吗,一直都是好好地,可今天早上她忽然发现平安符烧焦了一块儿,她被吓得不轻,我只能来找你帮忙了……」 隔着老远沈亦棠就感受了到平安符上浅浅淡淡的阴煞气,尹楠的朋友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那东西应该不是很厉害就是了。 「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说完便穿过人群回到了座位上,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外界的喧嚣再也不能影响他分毫。 「娜娜我们走了……」 尹楠觉得有些难堪,总感觉周围投过来的视线里明里暗里都是嘲讽,拽着小脸通红的小娜急匆匆的离开了三班门口,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巧的是,正好和赶回来的夙任撞了个正着,尹楠扯起一抹微笑,算是和夙任打过招唿,拉着更加找不着北的小娜熘掉了。 夙任英眉微蹙,他只不过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儿,这就打上门来了,看来他要把人看的更紧一点才行喽。 「诺,」沈亦棠眼前突然火红一片,是一串个头很大的冰糖葫芦,透过薄薄的糖浆可以看到他稍显错愕的脸。 「不喜欢?」夙任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一家卖这个小玩意儿的店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索性就买了一只回来。 沈亦棠没有搭理他,低头就这夙任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咬下半颗朱果,入口微甜,随着咀嚼口腔中泛起酸酸甜甜的滋味,味道……还不错。 沈亦棠瞟他一眼:你老是盯着我作甚。 温润的笑意忽然爬上夙任的嘴角,在沈亦棠嗲怒的目光中咬下剩下的半颗山楂,囫囵咀嚼之下吞入腹中,罢了还意有所指的咂咂嘴。 「……好像还差点味道。」 「不要!」 沈亦棠低声警告,虽然他不知道夙任接下来想干嘛,但是绝对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天……黑了。」 夙任轻笑着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紧接清亮的天宇间滚滚乌云席捲,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宇霎时间被黑暗笼罩,一声滚雷之后,光明瞬间被掠夺,入眼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唔……」 脑后被一只大手扣住,紧接着被按进夙任清冽的怀抱,微凉的唇舌入口,堵住他本来想呵斥他的言语。 刚刚吃过酸食的口腔比平时敏感数倍,夙任每一次掠夺都会激起沈亦棠一阵轻颤,尤其是这人环抱着自己的大手居然也开始不规矩的很…… 「啊!!!!」 「开灯啊!!」 「呜哇哇!!」 周围尖叫声,起闹声,桌椅稀里哗啦的声音奏成了一曲协奏曲,非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难捨难分的两人,还掩盖住了不时想起的润泽水声。 第60页 黑暗中,沈亦棠本来隔在两人胸前使劲儿推拒夙任的双手渐渐失了力道,缓缓爬上夙任脖颈…… 不光是天气瞬间变化,整座城市的电力系统在同一时刻崩掉,而且任何电子设备均失灵,只不过这个过程只是持续了短暂的十几分钟而已,席捲的乌云又如同来时那样迅速的退走,光明再次降临。 湖城这个短暂的变化瞬间上了热搜,几乎全国网民都在热切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三班这些年轻的学生同样也不例外,热切讨论的声浪一重高过一重。 沈亦棠趴伏在桌子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也很符合他平时的人物设定,大家沉溺在刚刚的『惊魂』当中,根本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如若不然就能发现沈亦棠不只是耳朵,甚至背后裸露出来的一小截儿脖颈都是淡粉色的。 尤其是沈亦棠肌肤尤为白皙,看起来很是明显。 夙任轻笑一声,沈亦棠伏在桌子上的身躯肉眼可见的紧绷了一瞬。 「这样味道才对。」 然后心情颇好的吃完了手里一大串糖葫芦。 …… 巴掌大小的纸人费劲的吭哧坑把自己从门缝儿里□□,因为用力过勐,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尹楠床边。 尹楠一直在等沈亦棠的消息,可是直到就寝之后还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有些焦急,可在这时,一只小纸人俏生生的站在她的枕头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而后直接一跃而起,飘飘然下了床,尹楠赶忙跟上。 一直跟着小人来到了楼梯口的通风口处,沈亦棠和夙任早就等在那里。 「谢天谢地你们还是来了……」尹楠和小燕不是一个宿舍,虽然为了防止意外已经把自己的平安符给了她,可还是架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不得安稳。 「带路吧。」沈亦棠示意尹楠直接带他们去那名同学的宿舍便可。 小燕的宿舍就在不远的转角处,几步路便走到了,尹楠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有些欲言又止。 沈亦棠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上前一步,在宿舍门上贴上一张符篆,符篆刚刚贴好便从中心处冒出一股明火,三两下燃烧个干净,尹楠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迹』,还是忍不住想要惊嘆。 「她们还是睡着的的比较好。」沈亦棠指指门,尹楠会意,闪身先进去,一会之后便从里面打开了宿舍门。 宿舍装扮的很是粉嫩,满目皆是粉色和蕾丝,沈亦棠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寝室中央的桌子前,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巴掌大小的柳树根,柳树根被粗糙的雕刻成了龙头的形状。 然后沈亦棠开始在『龙头』上缠绕红线,『龙头』悬空挂在桌子上,继而在龙首下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摆放了七个瓷碗,碗里蓄满了无根之水,末了沈亦棠又在龙口中放入了一枚小珠子。 沈亦棠摆动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闪身出了女生宿舍。 「你把这个放在屋子四角,珠子在上,铜钱在下,一颗珠子三枚铜钱,然后拿回你的平安符就行了。」尹楠也没有多问,拿着沈亦棠给她的东西,转身又回了女生宿舍。 「然后呢?」 「等。」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燕宿舍的温度蓦然降低了几度,浅透明的身影从无到有出现在小燕床头,一身红衣,森然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感情。 小燕身上的『气』在女鬼出现的瞬间便开始不淡定,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缓缓流逝到女鬼唇边。 女鬼本来虚淡的身形凝实了不少,就在她沉溺在酣畅淋漓的感觉之中,桌子上的龙首,眸子突然亮了! 龙首上根根柳须直直探入七盏无根之水中,而后龙首像是活过来一样,蔓延出无数根须,蜿蜒前行,瞬息便到了女鬼跟前。 女鬼反应还算迅速,一团闪着赤色厉芒的阴气向后飞去,而她自己则几大步跑到了窗户旁边。只是根须蔓延的速度太快,女鬼还是被缠住了右脚裸,而后身上瞬间爬满了粗粗细细的树根,把她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吱呀……」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女鬼看着门口三人,獠牙瞬间外翻,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沈亦棠重新扔给尹楠一张护身符,留下一句「记得转帐」,红芒闪过,连带着女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尹楠摸着怀里一张还带着体温的护身符,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站了好久。 一中旁边的小树林 「放了我,我会满足你任何要求。」女鬼冷冷的说着,已经放弃了挣扎,因为每挣扎一下,柳树根都会深入一分,无谓的挣扎只会加剧自己的痛苦而已,所以她打算换个策略。 沈亦棠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一下,他身边这个段位可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再说,您是第一天做鬼吗,怎么诱惑人都没学会就出来跑业务了?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都应该被碎尸万段啊!!!!」 沈亦棠夙任对视一眼,两人分明一声都没吭,可女鬼已经快把自己玩死了,虽然龙吸水只能算是温和的阵法,只是用来困住鬼物,可她若是继续这样不管不顾的挣扎下去,也会被生生撕裂。 沈亦棠微不可闻的嘆了一口气,看样子也是个可怜人,刚刚想要上前准备先放开她再说。一道鬼影从女鬼肚子里电射而出,直扑沈亦棠面门! 第61页 沈亦棠瞳孔收缩成一个小孔,距离太短,速度太快,他想要做些什么着实有些来不及,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偏头躲避。 第33章 虽然夙任反应同样很快, 几乎在鬼影触碰到沈亦棠的瞬间便死死攥住了他的魂体,可沈亦棠的脸还是被小鬼锋利的指甲带起的锋芒划开了浅浅的一道血痕。 沈亦棠脸上血迹洇开的瞬间,夙任眸子便已经赤红一片, 冰冷的杀意肆虐席捲,林子青翠的树叶瞬间染上一层冰霜, 本来热闹的林子所有生机被实质化的杀意绞得粉碎,瞬间死寂一片。 雪白长刀伴随着阵阵龙吟之声出现在夙任手中,一道幽深刀芒直接噼开了虚空,沿途一切都被悄无声息摧毁, 急速逼近魂体都被冰封的母子。 「夙任不要!」 沈亦棠心神具震, 眼前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他并不希望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幽深泛着寒光的刀芒堪堪停在女鬼母子面前寸许处,继而湮灭在虚空中。 来自灵魂的压力让女鬼浑身都龟裂开来,身形虚幻了不少, 看向夙任的目光中满是敬畏恐惧。 「孩子!我的孩子!」 小鬼明显还没有成型, 只能堪堪瞧出个人样,鼻子眼睛皱在一起,像个没长开的猴子。此时瑟缩在女鬼脚下,低声呜咽着,猩红的舌头如同毒蛇分叉的信子一样, 轻轻舔舐十根开裂的手指, 全然不復刚才猖狂的模样。 「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 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只是想保护我而已, 放过他吧……」 女鬼完全被刚才的威势吓破了胆,顾不上自己龟裂虚淡的身体, 连忙声泪俱下的向二人求饶。或许只有这时她才算有几分真心吧。 「……算了。」刚才那股感觉来的如此剧烈,沈亦棠心脏停顿了几秒钟,生生被撕裂一样钝痛,对接下来的事情莫名牴触。 夙任如同剔透血玉的眸子在看到短短一瞬间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沈亦棠的时候,闪过一丝痛楚,手中泛着清凉雪光的『天涯』倏而隐去,把神情还有些恍惚的他揽进怀中。 即使已经过去了无数载,玄笙也已经转世轮迴无数回,还是忘不掉那件事…… 夙任眸中血色缓缓褪去,墨色山水中满是疼惜,他好像……又一次吓到他了…… 在沈亦棠汗津津的额头落在清凉一吻,把人打横抱起。转身的瞬间,白金色光芒倏然而逝,束缚女鬼的柳树根便寸寸成灰。 「滚。」 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吐出带着寒气的字,压弯了女鬼母子二人的嵴樑,跪伏在地上不断颤慄。 「復仇还是轮迴随你选,但只一条,如果再出现我面前……」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不见,女鬼身躯还是抑制不住的抖动得厉害,小鬼儿在夙任的转身的瞬间便钻回了母亲的身体里。 「……不要……别……」 这已经是这晚上沈亦棠不知道第几次被梦魇住,大滴大滴的汗珠还没顺着烧的通红的脸蛋儿流下就已经蒸发掉了。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的沈亦棠第一次病倒了,来势汹汹的高热烧迷煳了他的理智,迷迷煳煳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不断的爬山,有时候崎岖,有时候平坦,有时候直接从山巅一跃而下,怎么都踩不实遭,飘飘忽忽…… 眼前闪过好多好多零星的画面,无疑都是夙任,沈亦棠分明刚刚又从新经歷过一遍那些眼前闪过的画面,却再下一秒怎么都想不起来,只留下足以撕心裂肺的痛。 「别……夙任……」 额头上的帕子已经换了无数次,幼鱼小小的身影打来了不知道第几盆冰水,可沈亦棠身上的燥热仍然没有降下去的趋势,沈亦棠整个人在薄被里东扭西扭睡的极不安稳,不时呓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夙任早就沉寂冰冷的心,看到他这个样子竟也揪起,恨不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替他受了这些病痛,然而他不能,因为究其根本,带给沈亦棠如此痛苦的,正是他自己。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幼鱼无措的站在床边,黑石榴一样的眸中沁出大滴晶莹的泪水,落在沈亦棠滚烫的手臂上,然后倏而不加。 「幼鱼乖,让哥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又能陪着幼鱼玩了。」 「是这样的吗?瑶姐姐……」 幼鱼含着两大包泪水看着站在门口风姿卓越的阿瑶,见到阿瑶点头之后才怏怏的抱起安静蜷缩在床脚的白白一团,一步一回头的跟着阿瑶离开了。 终究是我对你不起…… 夙任轻嘆一声,缓缓褪下沈亦棠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自己身上碍事的衣衫同样倏然消失不见,把火炭儿一样的人紧紧拥在怀里。 在接触到夙任微凉肌肤的瞬间,沈亦棠便发出了近乎舒爽的鼻音,随后八爪鱼一样盘在了夙任身上。 夙任身上永远都是微微凉,不断中和着沈亦棠身上散发的热度,直到后半夜,怀中的人才算是安稳下来,夙任也随着怀里平稳的唿吸阖上了眼眸。 沈亦棠这一觉睡的可谓是极其舒爽,日上三竿才悠然醒转,刚刚睁开眼睛便陷入一片墨色山水。 夙任眸中含笑看着还有些迷迷煳煳的某一只,俯身额头相抵,感受到对方身上温度正常之后,撑在沈亦棠身侧的双手悄然松了力道,整个人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微凉的唇舌印在了沈亦棠略显苍白的薄唇上…… 第62页 这一下沈亦棠可算是彻底清醒了,只是有什么办法呢?昨晚上的事情他虽然记不真切,可也模模煳煳记得最后那具微凉温润的赤luo身体…… 覆在夙任腰侧的手指尤推拒到无意识的收紧,然后渐渐爬上强健的后背,留下一连串暧mei的浅浅红痕…… …… 这场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可沈亦棠还是乖乖听夙任的安排,在家里躺了两天。 久违的清闲时光。 第三天一早,沈亦棠便和夙任赶去了杜家老爷子的葬礼,虽然不知道自己师傅和那些人是怎么牵线搭桥上的,可如今师傅不在,自己第一次代表师傅出席这样的场合,本着不能给师傅丢人的想法,沈亦棠破天荒的穿上了一件价值颇为不菲的休闲西装。 纯黑色的西装质地不菲,一针一线仿佛都是按照沈亦棠的尺寸量身定做,穿在身上异常合身,配上沈亦棠清清冷冷的神情,就如同上世纪的西方贵族,闪耀的让人移不开眼。 因着沈亦棠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便没有系领带,雪白衬衫脖子处的纽扣也被解开两颗,露出一小截儿莹白的锁骨…… 其实类似的衣服在沈亦棠衣柜里数不胜数,各种风格、款式都有,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均是师傅替他置办的,可是他素来不在乎这些,不论春秋冬夏都是一身校服。 「……你要不要穿的郑重点儿?」沈亦棠看着夙任依旧是那身休闲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并不是夙任穿这身不好看,只是觉得这样的场合还是穿的郑重些好。 「你没看到我头髮都扎起来了?」 这么一看还真的是,平时都是用一根扎在后背处的银色束髮带固定满头青丝,今天却用的是一根黑色的束髮带高高束在脑后,束髮戴上好像还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emmmmm…… 好吧,确实郑重了不少,你开心便好。 夙任耸耸肩,在沈亦棠吹弹可破的脸上偷了个香,自从两人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之后,沈亦棠渐渐对夙任不时的亲昵表现的习以为常。 虽然对那什么杜家老头并不感冒,但是为了估计沈亦棠的感受,夙任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晶莹的血红色扳指套在了拇指上,故意在沈亦棠眼前晃了晃,像是在说:看我这么给你面子,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只不过被熟知他尿性的沈亦棠直接无视掉。 湖城北侧未央湖中有一座孤岛,杜家大本营便坐落其中,要到湖心岛,要走一段不远不近的水陆才行。 各式各样的豪车比美一样在湖边停了好大一片,形形色色的各界精英,商界大佬,娱乐圈一哥一姐被有序的船舶接入湖心岛。 在各种豪车中,一辆挂着黄牌的计程车显得很是扎眼,一出现便引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注意,只不过不是出自善意就罢了。 沈亦棠和夙任神色如常的从车上下来,立马周围便传出一片抽气声,即使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美人的各位大佬心跳都不由得漏了两拍,这也太仙了吧! 「切!」 一位还算是有些名气的小明星看到身旁金主自从沈亦棠两人下车开始便是一副猪哥相儿,心气儿不顺,立马出言讽刺道。 「一副穷酸样,买不起车最起码儿租一辆,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不大的声音正好可以让周围的人以及路过的两人听到。 听惯了这些话的沈亦棠自然只当是犬吠而已,把自己温热的手塞进夙任微凉的掌心,示意不用和他一般计较。还算有些知名度的小明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去阴曹地府走过一圈儿的人,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满是嫉妒的看着风格迥异却宛若谪仙的两人。 「让您久等了。」 杜衡在两人下车的时候便穿过人群迎了上来,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甚至是不敢想像的事情。围观的众人都是人精,拔根儿眼睫毛都是空心儿的,自然觉察出有什么门道儿,刚刚出言的明星周遭瞬间成了真空地带,只剩下他和好不容易才搭上线的金主。 第34章 沈亦棠随着杜衡来到湖边, 正好一座稍小一些的游艇停在岸边,杜衡一马当先先一步上了游艇,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亦棠和夙任上了游艇之后,立马开足马力向着湖心岛驶去。 与此同时, 带着墨镜的壮硕保镖走来,在一脸猪哥儿样子的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的脸色立马变了,想要和保镖在说些什么。 「表少爷, 您好自为之。」说罢眼神都不多赏给他一个, 转身离开。 「郭哥,你怎么出汗了?」说罢从旁边侍者手里接过纸巾,正要殷勤给郭哥擦擦汗。 「滚!」郭哥压低声音暗暗警告他,推开了他想要接近自己的手, 察觉周围有人投射过来的视线, 立马投以笑脸。 「你自己想办法回去,蠢货!」 说罢也不理会旁边人挽留的手,径直离开了现场。他本来没有资格参加杜家的葬礼,是借了表哥的光,带上旁边这个还算有点曝光的明星也只不过想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成想反到弄巧成拙, 表哥直接让他滚蛋…… …… 刚刚踏入灵堂,沈亦棠便看到几位「故人」, 尹楠, 王凯, 李鋮等人均身着一身正装,乖乖巧巧的站在自己大人身后, 有过一面之缘的尹翰微笑着和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了,沈亦棠嘴角挑起微小的弧度,同样想着尹翰点头致意,算是回礼。 第63页 「喂,你小子的美梦怕是要碎了。」 李鋮挤眉弄眼的捅捅身边的王凯,眉飞色舞的示意他看向一旁的尹楠。 王凯不耐烦的甩开李鋮作怪的手,他又没瞎。尹楠自从看到沈亦棠,眼睛都开始冒光,眼神简直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捨不得移开半分,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 并且王凯没想到的是,尹翰居然和沈亦棠互相打招唿,两家没准还是旧相识,最终要的是,一向鼻孔看人的杜家居然对他如此毕恭毕敬,难道…… 想想就心烦! 「咳……」 李鋮的老爸接着咳嗽的空挡,给了自家崽子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示意他安分点儿。李鋮对自己老爹还是有些畏惧的,立马目不斜视站好。 沈亦棠在杜衡的带领下,走到了逝去杜老爷的棺椁前。 自己就是开棺材铺的,沈亦棠对于棺材自然如数家珍,杜老爷这副棺材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可以说极其珍贵了,但是比起他家里的那个还是差了一筹,毕竟家里的那副是用一整块上了年头的楠木掏出来的,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杜老爷子这幅棺椁还是可以看出是拼接成的,自然差了一筹。 「姜伯,有贵客来敬香。」 鬚髮皆白的老者跪在杜老太爷棺椁旁,闻言睁开了略显浑浊的眸子,满是皱纹的手稳稳噹噹递给了沈亦棠三柱清香,然后继续跪在棺椁旁。 「这位是姜伯,跟在老太爷身边将近六十年了,是我们家的老人……」 棺椁前灰白遗像上的老人看起来精神矍铄,看面相是一位心善痴情之人,怪不得可以带领杜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享年九十六岁。 虽然未曾相见,可就沖老人的面相,以及棺椁上莹莹的功德金光,沈亦棠便对这个素昧蒙面的老人多了许多好感,虔诚的替老人燃上三柱清香。 守灵的杜家人看着夙任风淡云轻的站在沈亦棠身后,穿的随随便便,不敬香也都罢了,可在老爷子棺椁前一点表示都没有,腰都没有弯下一丝,当即便存了些火气,夙任这是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贵客临门,我们家自问没有半点招待不周,可贵客不仅穿着随便,在爷爷灵堂前更是没有半点凭弔的意思,实在是失了礼数。」披麻戴孝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娃娃脸,从跪着的一众人后站了起来,怒视夙任,质问道,「难道贵客不是来凭弔,而是来专门来打我们杜家的脸面不成?」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重了,偌大的灵堂鸦雀无声,只有火焰吞噬冥纸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均聚集在堂中央的夙任身上,探究有之,幸灾乐祸有之,怒目而视亦有之…… 「他只是陪我来这里走一遭而已,言行也未有任何不妥,你何必咄咄逼人?」 夙任并未言语,把玩着手里通透的扳指,并未将杜天宇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沈亦棠维护他的模样他怎么也看不够。 「我咄咄逼人?分明是你们欺人太甚!今天要是不在我爷爷灵堂前磕三个响头,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衡接连对杜天宇使眼色,可杜天宇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色厉内荏的厉声训斥,好像沈亦棠二人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需要仰仗他们杜家鼻息生存。可是两个人是吗? 「那你就试试看,正好让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至于一直一叶障目。」 「你!」 「啪!」 狠狠一巴掌甩在杜天宇还想要犬吠些什么的脸上,还算白洁的脸上立马淤血,继而变的青紫,肿起老高。 「父亲?」杜天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最敬重的父亲,暂时忘记了脸上的疼痛。 「混帐!还不给我滚出去,在这里丢人现眼!」杜家现任当家人杜坤,看也不看被自己打蒙的儿子,径直走到沈亦棠面前。 「先生莫怪,小儿无礼,下来定会好好教导,您先这边请。」说着俯身亲自为沈亦棠引路。 此举惊掉了灵堂众人一地的下巴,任谁也没想到向来稳重优雅的杜坤会把姿态摆的这样低,亲自为沈亦棠引路。 能让长江以北的霸主杜家这样忌惮,沈亦棠的身份顿时成了一个谜。 「招待不周,两位多担待些。」 沈亦棠知道杜坤说的是之前的事情,微微摇头示意并不妨事,杜坤看到沈亦棠好似确实没有放在心上,这才继续说道。 「时候还早,外面都是宾客,两位在这里休息片刻,入夜后还要麻烦两位帮忙安慰家父亡灵……」杜坤言辞停顿一瞬,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亦棠自然看得清楚,端起一盏清茶,不急不缓的品着,既然你装模作样不想说,那我也没有给你递话的道理。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他这个当家人出面主持,片刻之后还是询问出来,「不知道大师他什么时辰到,我们好提前准备一下。」 「师傅让我自行处理便好。」 杜坤说了几句漂亮话之后便告辞了,装修精緻典雅的客房里只剩下沈亦棠夙任两人。 「爹!里面到底是什么……」不服气的杜天宇顶着半张猪头脸杀了过来,想要和他爹讨个说法,只是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你还敢多嘴!」杜坤一瞪眼,杜天宇就像小鸡子一样不敢再言语。 「可怕的不是他们,是他们背后的那个『大师』,」杜坤眸光有些深远,像是回忆起了陈年往事,「我有幸跟你爷爷见过一次那人的风采……」 第64页 杜坤忽然又恨铁不成钢的给了杜天宇头顶一下,恨恨的说道,「总之,他们这群人能交好是我们的福气,若是不能,也只能敬着,供着,万不能得罪!」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蠢笨的儿子,老父亲仍然会耳提面命的教导,只是能听进去多少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等到暮色西垂,陆陆续续来访的宾客都告辞离开了,还有一部分被杜家安排在了岸上的住宅里,整个小岛上几乎都是杜家本家的人。 沈亦棠跟着前来引路的人还未来到杜老爷子的灵堂前,就看到一群穿着丧服的人聚在灵堂前的院子里。除了杜家的人,还有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带着一个小沙弥,一位身穿道袍的老道领着两个道童,一位身着青衣的道姑,以及一位穿着萨满服饰的半仙儿。 沈亦棠挑眉,看来杜家准备的不是一般的充分,这几人均是圈儿里有头脸的人物,光是这一晚上的「出场费」怕都是一笔天价。 「我当是谁让我们大家等着,原来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老道全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道风仙骨,自从沈亦棠出现开始,眼神就开始不对,满是怨怼。 这也难怪,毕竟沈亦棠的师傅人生中有一信条,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道观、寺庙、神殿,绝对会分分钟拆个干净!一个不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师傅消失了,没准现在已经『魂游天外』了,我看谁能护着你!」 很不幸,眼前的老道紫微真人的道观就曾经被沈亦棠的师傅三顾茅庐,两家可谓是『宿敌』。 即使不想在沈亦棠面前大动干戈,可这紫微老头着实没有肚量的很,知道家里老的不在,就想欺负沈亦棠,真当他是空气?而且!他同样不喜欢道观、寺庙、神殿! 夙任墨色眸子中开始氤氲起一阵风暴,只是沈亦棠的动作比他快得多,紫色的玉符瞬间湮灭在指掌间。 乍然间,汹涌云潮从四方聚拢而来,清朗夜空倏而一暗,继而氤氲起蒙蒙紫光,暗紫色的蛛网从九天之上当头噼下。 紫微真人瞬间被暗紫色的雷光瞬间湮灭,索性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 「咔嚓……」 紫微真人祭炼了二十多年的宝贝浮尘替他承受了大半的雷光,直接被噼成两半儿。紫微自己也像是刚刚挖煤回来一样,除了滴熘熘转的眼睛,整个人都被噼的炭一样。 「阿弥陀佛,小施主出手太重,应该平心静气才是。」 「你!」紫微眼睛都要喷火了,恨不得直接扑过来掐住沈亦棠的脖子。 「我们这一脉,从来不尊神重道,若是在多言,直接送你去见佛祖!」 沈亦棠虽然一向清冷,心底却是极为善良,少有如此杀伐果断的时候,可见实在是对这几人的流派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第35章 「几位远道而来, 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大动干戈呢。」 刚才那一记天雷,不光震慑了紫微,杜家人更是吓得不轻, 尤其是杜天宇,面如菜色, 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己挨了一记天雷的模样…… 紫微冷哼一声,不知道又从哪里抽出一支拂尘,拍拍身上的黑灰,一马当先进了灵堂。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灵堂前丝毫不显得拥挤, 先前一直藏在杜坤身后的杜天宇像是傻掉了一样, 双目无神的呆在原地,任凭杜夫人怎么低声唿喊都无济于事。 杜夫人虽然上了年岁,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并未化妆, 浑身上下更无任何首饰点缀, 可不难从脸上犹存的风姿瞧出,年轻时候也是一个大美人儿。 自己儿子居然在老爷子的葬礼上走神了,可大可小的事情,怕是又少不了那些闲人多嘴!杜夫人正欲上前提醒一下杜天宇,却没想到头顶的吊灯居然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快到她甚至没能迈出一步。 水晶吊灯足有一人多高, 被束在高高的大堂顶部,平时看起来美轮美奂的水晶灯饰, 此时却成了杀人利器。 不偏不倚站在吊灯下的杜天宇, 在最后一刻, 心有所感的仰起头颅,入眼皆是满眼璀璨…… 下一刻, 伴随着水晶碎裂的轰鸣声,一朵血花悄然绽放…… 「天宇!!」 悽厉的叫喊声惊醒了还犹在梦中的众人,杜夫人扑倒在满地狼藉中,不顾锋利的残骸将两只手划得遍体鳞伤,近乎疯狂的扒拉着破碎的水晶残骸。 杜家的佣人连忙赶来扶起已经有些癫狂的杜夫人,极快的清理出了最上一层的残骸,露出了被埋在下面的杜天宇。 为了保护杜老爷子的尸身,灵堂的温度很低,所以杜夫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从汩汩流出的热血上升腾而起的白气儿。 「……天宇……」 杜夫人颤抖的唿唤着儿子的名字,眼前倏然一黑,几乎要昏了过去,仅仅只是隔了几次唿吸的时间,她不敢相信地上那血肉模煳一摊是她那个最喜欢臭美的傻儿子。 吊灯在和地面接触的瞬间爆碎,每一片水晶残骸都化身最锋利的刀刃,深深插进杜天宇皮肉中…… 「咕噜咕噜……」 这种宛若凌迟的痛苦中,杜天宇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喉咙里溢出难过的咕噜声,只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再没有声息。 对于母亲而言,看着亲子在眼前死去是最为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第65页 「……天宇……」 杜夫人软倒在杜坤怀里,就算养尊处优的双手血流如注也仿若无感。 沈亦棠凝眉,他已经仔仔细细探查了大堂数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阴煞鬼气,一切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紫微还有那几位同样也是眉头紧锁的模样,想必也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先带着夫人下去休息一下,你们给少爷……好好清理一下,他平常是最爱干净的……」 杜坤虎目含泪,强打起精神,他不是不悲伤,只是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等着他处理,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倒下,若是他出了半分错处,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就会揪住不放,进而瓜分杜家,那就真的是赔了儿子又折兵…… 杜夫人目光停滞,呆呆的立在女佣怀里,像一个精緻的木偶,完美却没有任何生机,命运被不见尽头的线牢牢掌握在手心。 「夫人,咱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少爷他也不希望看见您这样……」 女佣是杜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是看着杜天宇一天天长大的,和杜天宇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亲儿子都多,此时此刻她最能体会杜夫人的心情一二。 「夫人,咱们慢慢走啊……慢慢的……」 杜夫人眼神没有聚焦,跟着身边女佣的引导,一点点迈步,动作僵硬的好像恐怖片里的殭尸,杜天宇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杜坤不忍看着髮妻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痛的转过了头。 「夫人!」 又是一声悽厉的叫喊声,随后是响亮的「砰」一声…… 杜坤不敢回头,害怕再次看到让他无法承受的画面…… 「夫人!」 「啊!」 「天吶!」 …… 大厅里乱作一团,女人的尖叫声恨不得把房顶掀起来,杜坤太阳穴「砰砰」直跳,半边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慄起来。 就在几分钟前,女佣小心翼翼的扶着杜夫人,想要尽快处理一下手上流血不止的伤口,杜夫人踉踉跄跄的跟着她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嘴里一直嘟囔着「天宇,天宇……」 可就在两人经过一座白象雕像的时候,杜夫人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气,一把甩开女佣,自己一头撞向了白象长长的象牙…… 锋利的象牙瞬间便刺穿过杜夫人胸腹透体而出,雪白的象牙经过鲜血的浸润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夫人。」 妻离子散只是发生在短短几个唿吸间,杜坤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缓缓跪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和遗像上的杜老爷子比起来,看起来他更像是应该挂在墙上的那个人…… …… 孤零零的棺椁前躺着两具了无生息的冰凉尸体,白惨惨的裹尸布拖得老长,诺大的灵堂悄无声息,众人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杜坤黑黝黝的头髮短短的时间里花白了半边,低着头跪在堂前一声不语,前面躺着他的父亲,他的髮妻,他的幼子…… 「阿弥陀佛……」 瞭然大师唱了一声佛号,暮鼓晨钟一般空灵的声响迴荡在灵堂内,驱散了低迷惊惧的气氛,让人莫名心安。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坤如梦初醒,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跌跌撞撞跑到然面前,他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除了杜天宇,他们还有长子杜天浩,杜夫人还有牵挂,怎么可能就这样撒手人寰?可偏偏杜夫人还就在全族面前『自杀』了,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点儿值得推敲的地方…… 不论是杜天宇死之前突然呆若木鸡,还是杜夫人自杀而亡,处处皆透着诡异…… 「阿弥陀佛。」瞭然向杜坤行了一个佛礼,从袈裟里掏出一枚质朴的两枚铜铃,铜铃牛眼大,布满了铜锈,突然在瞭然手掌心中站了起来,无声摇动着…… 沈亦棠看的分明,一圈儿圈儿金色的涟漪在佛力的加持下迅速以瞭然为中心扩散出去,极快的笼罩了整个湖心岛…… 良久,瞭然睁开了微阖的眸子,收起手掌心中的铜铃,缓缓向杜坤摇了摇头。 「贫僧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 紫微和老道姑摆弄了一阵儿,同样一无所获,没有在杜家的湖心岛上发现半丝儿的阴煞鬼气,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鬼物所为。 「无量天尊,杜施主还请节哀,贫道和师妹亦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怕是夫人突然受了刺激,一下想不开这才……您还请节哀。」 难道真的是意外…… 杜坤失魂落魄的回到灵堂前,瘫坐在蒲团上,铁青的脸上没有半丝儿表情,宛若石化了一样。 虽然杜天宇和杜夫人身亡的现场都被杜家的佣人清理干净,可大厅里还是溢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夙任微凉的手指勾住沈亦棠小指指节,清清冷冷的幽香取代了鼻尖潮湿的腥气。 沈亦棠看向一旁的夙任,夙任微微摇头,示意他同样没有感觉到任何脏东西的气息。 虽然在场的几人均没有发现一丝异常,可沈亦棠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肯定不是意外,』夙任清朗的声音在沈亦棠心底响起,肯定的说到,『那个女人死的太蹊跷,尸体几乎快被象牙挑起来,先不论她怎么能做到对自己这么狠,光是她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就值得让人怀疑 ,看着不像是自己撞上去的,倒像是……』 第66页 被人硬生生挂上去的! 第36章 「是你害死二哥的!」 清冽的女声在寂静的灵堂里响起, 身穿丧服的冷艷少女缓步踱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沈亦棠面前,通红的眸子里满是夹杂着痛苦的恨意。 「要不是先前的那一声惊雷, 吊灯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二哥也就不会死, 婶婶也不会想不开跟着二哥去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少女未施粉黛的年轻脸庞上清泪纵横,可就算是如此,仍然倔强的怒视沈亦棠。 「灵儿!」 杜坤的兄弟,杜灵的父亲杜坎厉声叫着女儿的名字, 他可是瞧的分明, 紫微可是差点被噼死,他可不想沈亦棠一个不高兴直接给他女儿扔一枚…… 「站在吊灯下面的怎么不是你啊!为什么不是你啊!为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杜灵对父亲的警告充耳不闻,声嘶力竭的质问着沈亦棠, 年轻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 「啪!」 一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五道清晰的红痕在杜灵莹白的脸颊上分外惹眼。 「你最好冷静一下,悲伤并不是你血口喷人、无理取闹的藉口。」 夙任将人拉到自己宽阔的背后,冷冷的说道,杜灵在他冷冷的目光下打了个冷战,由着杜坎将她拉到一旁。 经过刚刚杜灵一打岔, 或者说是提醒之后, 几乎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一场和沈亦棠有着致命关联的意外。 沈亦棠对于周遭微妙的视线视而不见, 一直在小心防范着, 他有预感,一切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果然, 就在杜灵满脸不岔的跟着杜坎经过那座白象雕塑的时候,巨大的象头毫无预兆的断裂,直直砸向父女两人,而杜灵父女的状况就和刚才的杜天宇一样,站在原地发呆…… 危险发生的毫无预兆,电光石火之间,根本不给人施救的机会。 杜灵小脸煞白,瞳孔缩成了一个小孔,砸向她们父女两个的断裂象首在她眼中宛若慢放一般,一寸寸接近,她甚至能清晰看清楚一只象牙上未干的血迹…… 眼前掠过淡淡的红芒,一道并不算伟岸的身躯挡在她们父女身前,一只手擒住了掉落下的象头,正是先前被她指着鼻子骂的沈亦棠…… 就在沈亦棠擒住象头的那一瞬间,僵住了的杜家父女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短短几个唿吸的时间,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打湿。 「轰隆……」 至少有几百斤的石像被沈亦棠随手扔在一边,他凝眉扫视四周,还是……一无所获。 「……谢谢,多谢小先生……」杜坎连忙朝沈亦棠道谢,若不是沈亦棠突然出现,他们父女的下场绝对要比杜夫人要惨得多。 「小坎,你有没有事?」杜坤刚才差点儿吓得心脏骤停,不过好在兄弟无恙,杜坤踉跄着走到杜坎身边,有些悲戚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要绝了我们杜家?」 「就在刚才,大脑好像一下子失灵了,不管怎么想用力挣扎,可身体就是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砸过来……」杜坎擦了一把鬓角的冷汗,继而缓缓说道,「那感觉就像……就像是『鬼压床』一样……」 全场三百人齐刷刷打了个冷战,股股凉意从尾椎骨一路升起,顿时觉得本就肃穆的灵堂冷飕飕,总感觉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一双邪恶的眸子在注视着他们,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大师!」 在场的五人一下子成了杜家人的救命稻草,被齐刷刷的目光注视,紫微有些头皮发麻,但是承认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弥陀佛。」 瞭然摇了摇光头,沉声说道,「贫僧学艺不精,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那个……大哥,今天家里也出了不少事情,我们就不再这里添乱了,就先回去了,明天在过来,你要节哀啊。」 说完也不等杜坤同意,大厅里至少有一半儿人出声附和,表示打算先离开,明天白日再过来参加葬礼,三个人的葬礼…… 这些人都是杜家的本家,从五湖四海赶回来参加老爷子的葬礼,没成想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想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不会以为只要离开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吧,退一万步说,你们也得走得出去才行……」 沈亦棠看着湖面上不知何时起的一层雾气,沉声说道。 灰濛濛的雾霭游离在湖面上、小岛上空,不透一点光,更是不透一丝声响,整座小岛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层层束缚的茧。 「那我们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 旁边的老人连忙捅捅说话的年轻人,被年轻人不耐烦的挥开,接着不耐烦的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随便你们是走是留,我管不着,只一条:别拦着我就行!」 他早就受够了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只要想着眼前躺着三具并排着的尸体,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说罢有些粗鲁的推开人群,疾步走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一艘游艇。 螺旋桨的轰鸣声响起,眼看着游艇便要驶离岸边,人群中稀稀拉拉的又走出来六男五女,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夫人在最后一刻踏上了游艇。 第67页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三思,这雾气来的着实怪异……」 瞭然,道姑均开言劝诫上船的十四人,眼前的大雾着实起的蹊跷,虽然几经探测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可有前面的前车之鑑,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会发生什么。 游艇最后还是载着十四人出发了,刺目的强光撕开了灰濛濛的雾霭,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个模煳的影子。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沈亦棠目光紧锁在只剩下模模煳煳影子的游艇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声音。」夙任像是和沈亦棠心意相通,在他身旁轻声说道,「游艇离开岸边的那一刻,一切声音就消失了……」 灰濛濛雾霭里影影绰绰的船影突然毫无预兆的沉到了湖里!就像一点星火湮灭在水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没有溅起一朵水花…… 岸上的情况就像一瓢冷水泼在了滚油锅里,顿时炸了! 他们就像是在看一场哑剧,伴随着幕布落下,湖面再次被更加浓重的雾霭遮蔽。 「啪叽……」 一滴带着腥气的雨落在杜灵琼鼻上,杜灵没有多想,皱着眉头揩了一下,入手却是黏腻非常…… 杜灵低头一看,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掌心赫然是嫣红一片…… 杜灵僵硬的抬起头,瞳孔瞬间缩成针眼大小,尖锐的惨叫瞬间脱口而出。 头顶灰濛濛的雾霭不知何时变得嫣红一片,红的几乎可以浸出血来的雾霭组成一个硕大的骷髅头,正阴惨惨的冲着杜灵笑着…… 下一刻瓢泼血雨倾盆而至,二百来号人急忙跑回灵堂。 「啊!!!」 「救我……」 「我r!」 悽厉到堪比恶鬼长啸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雪白的刀片泛着森森冷芒混杂在血雨中砸落,跑在最后的二十个人瞬间被穿了个透心凉,浑身插满密密麻麻的刀刃…… 「这……」 死里逃生的人均嵴背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若是在慢一步的话…… 无数刀刃络绎不绝掉落在屋顶,传来叮叮噹噹打铁一样的声响,空旷的灵堂成了最好的扬声器,单调可怖的声响在灵堂里久久迴荡。 「……爸爸,屋顶不会被刺穿吧……」 杜灵紧紧依偎在父亲身边,猩红的血水顺着前额稍长的髮丝滴落,她却顾不得去擦拭一样,只顾着紧张的注视着屋顶。 「爹,我们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接连的打击下,杜坤苍老了许多,行动间也有些不利索,在血雨里待的时间长了一些,从头到脚浸透了腥臭的血雨,血葫芦一般跪伏在杜老爷子的牌位前,无助的看着老爹慈祥的脸。 姜伯一身清爽的跪在棺椁旁,一张一张烧着冥纸,不时剪掉长明白烛烧焦的灯芯,摇曳的烛火再次明亮起来。 屋顶上令人心悸的脆响声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渐渐歇了,到是血雨更大了,连成了一道血红色雨幕,入眼皆是一片血红。 杜家的远亲之一杜子腾蜷缩在柱脚瑟瑟发抖,他是最后一批踏进灵堂的人,他亲眼目睹了紧紧落后自己半步的堂哥被雪白的刀刃瞬间凌迟成一副惨白骨架,只剩下一只耷在台阶上的右手掌安然无恙…… 脑海里堂哥惨死的模样怎么也挥之不去,杜子腾快要被逼疯了,人高马大的汉子硬是哭成小孩子一样。 杜子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索着,终于在西服口袋里摸出了带着余温的手机。 『110』 三个数字,杜子腾整整重输了十数次之后,终于播出去了。 「嘟嘟嘟……」 没想到电话居然真的能拨出去!杜子腾喜出望外。 接啊,快接啊…… 最后一声忙音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餵?喂!110吗?」喜出望外的杜子腾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自顾自的说着。 「挂掉!」杜子腾折腾出的声响引起了大厅里其他人的注意,沈亦棠没来由的眼皮一跳,连忙开口示意杜子腾挂掉电话,疾步朝着他跑了过去。 以为自己抓住救命稻草的杜子腾怎么可能听得进沈亦棠的劝告?撒开腿就跑。 「嘿嘿嘿……」 沉寂已久的电话对面突兀的传来一阵森然的冷笑,杜子腾突然感觉一股极强的撕扯力从手机上传来…… 第37章 剧痛从头部传来, 杜子腾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响,随后意识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黝黑的黑色屏幕竟然把杜子腾一寸一寸「吃」进去了,若不是亲眼看到, 谁能相信巴掌大小的手机能装进活生生的一个成年男人。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骨骼碎裂声,杜子腾被活生生挤成了肉泥, 快速被「吃」了进去,沈亦棠到近前时,杜子腾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白色的手机「啪叽」一声掉在了满是血水的地面上, 黑黝黝的屏幕趴在浓稠的血水上, 只看一眼就让人嵴背发寒。 不知道杜子腾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手机会成为他的坟墓…… 「呕……」 活生生的直播,恐怖又血腥,已经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夹杂着压抑的哭声, 牙齿打颤的声因,灵堂里一片愁云惨雾。 「如果这就是爱情里的长跑,磕磕绊绊其实也免不了……」 第68页 温柔深情的男声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响起,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唿吸,所有人都在肝儿颤的祈祷不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更有甚者直接照墙把手机摔了, 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炸裂的瞬间松了一口气,起码暂时安全了。 杜灵浑身颤抖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屏幕忽明忽暗的手机, 也想把平日里不离手的手机扔出去, 奈何手机就像磁石, 紧紧吸在手掌心。 杜灵直接跪了,怎么又是她! 温柔的男声不知疲倦的唱了一遍又一遍, 杜灵感觉这辈子的泪水都在今天都流干了,此时眼窝干涩,却流不出任何东西。 沈亦棠从她手机结果喋喋不休的手机,径直按了接听键,在杜家人一副『你自己找死』的目光中,缓缓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只不过在半途却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截走了,夙任神色如常的把粉红色的手机放在耳边。 夙任没有说话,另一边也是死一样的沉默,两边像是展开了异常耐心的比赛,长久的沉默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包括沈亦棠也是不知不觉死死捏住了师傅留下来的一张赤金色的最为珍贵的保命符…… 处在极致紧张的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对面先挂断了电话…… 「铃铃铃……」 与此同时,至少有十几部手机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响铃的主人均是一张苦瓜脸,想要把手机扔出去,可这次他们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手机几乎同时自己接通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灵堂冷冰冰的地面上多了十几摊浓稠的血迹,十几只手机不知何时开启了外放,阴惨惨的笑声在诺大的灵堂内迴荡…… 「无量天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如此放肆!」 紫微手中浮尘分出十几股,带着莹莹星光瞬间飞到了十几个手机前,下一秒便深深钻入黝黑的屏幕中。 浮尘绵延不尽,黝黑的小小屏幕也像是没有尽头,时间一点点过去,紫微脸色越来越凝重。 「师兄,算了,快放手从长计议吧……」 对于未知的危险一无所知,道姑害怕师兄发生意外,急忙出言劝解,紫微何尝不知,只是觉得那样的话太丢人了,当下捏了一个印,莹白的星光暴涨,浮尘以更加迅勐的威势蔓延。 倏而,紫微凝重的眸子一亮,只不过来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切断了和浮尘之间的联繫,十几部手机骤然响起了刺耳的杂乱铃声,吸力暴增,紫微被一点一点拖着前行,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师兄快放手啊!」 道姑连同紫微身后跟着的道童急忙结了千斤印,死死拖住紫微,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是杯水车薪,几人还是被扯了过去! 「道长快放手啊!你会害死大家的!」 杜坎在原地急得直跳脚,奈何紫微充耳不闻。 「阿弥陀佛。」 瞭然口中吐出恢弘的佛号,受到佛法加持的烫金「卐」字带着滂沱之势压落,意图镇压这十几部手机连接着的东西。 瞭然这样也是无奈之举,一直以来他们都在被牵着鼻子走,对方一直在发难,可是他们却对对方的踪迹一无所知,紫微此举虽然冒失,也不失为是个机会。 沈亦棠心思微动,口袋里泛起隐约红芒,阿瑶红衣摇曳,裊裊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啊,你竟敢视道盟规矩为无物,饲养这等鬼物!当真是胆大包天!」紫微自以为抓住了沈亦棠痛脚,情势危急之中仍然出口威胁。 阿瑶没有理会紫微的大喊大叫,婷婷裊裊走到了其中一部手机前,缓缓俯身探入一直纤纤玉手…… 「这么一大把年纪,就是学不乖。」 沈亦棠冷笑一声,他敢放阿瑶出来,自然不怕被人看见,只不过紫微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然也没有惯着他的道理,随手扔出一张最普通的阳雷符。 明黄色的符纸径直飞到紫微背后,然后紫微便被一阵雷光包裹,就连身后帮忙的道姑都受到了波及,袖子焦黑了半截儿,至于紫微…… 「唿……」 紫微浑身黢黑,张嘴吐出一道细小的电弧,眉毛都被气得飞到了头顶! 「好了师兄,专心些!」 他们被十几部手机里的黑洞牵扯,不能妄动分毫,若是在招惹荤素不忌的沈亦棠,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扔一道天雷下来,不用对面动手,他们自己就都玩完了…… 阿瑶像是抓到了什么,浑身赤红色闪耀,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在和对方较劲,莹白小手缓缓从黑漆漆的屏幕中ba出来。 就在阿瑶小手从手里屏幕里拔出来的那一刻,十几部手机同时炸裂,「卐」字碎裂,十几股幽绿的焰火顺着浮尘径直冲向紫微几人。 这火焰蹊跷,紫微不再逞能,浮尘脱手而出,没了紫微源源不断真气的支持,浮尘瞬间被幽绿火焰吞噬掉,顶顶级的宝贝慢慢被烧成灰烬…… 紫微黑黢黢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整颗心都在滴血…… 「我只拿到了这个……」 阿瑶摊开手掌,一小截莹白的骨块儿沾染着一缕鲜红的血丝静静躺在掌心。 细看之下血丝竟然还在骨块表面缓慢流动,端的是邪异无比。 就在骨块儿出现在阿瑶掌心的那一刻,沈亦棠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怨愤森然的视线,等到他想要仔细探寻的时候,却又倏而不见…… 第69页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灵堂里的人已经缩水了一小半儿,沈亦棠暗暗审视每一张混杂着恐惧的脸,暗暗思量,到底是谁呢…… 瞭然身后跟着的小沙弥走了过来,表示他想看看阿瑶手里的骨块儿,在徵得同意之后先向阿瑶等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佛礼,然后郑重的拿起了沾着血丝的骨块儿。 说来也奇怪,在阿瑶手里平平无奇的莹白骨块儿,一接触小沙弥的手指,骤然爆发出一股沖天怨煞气!骨块儿上那一缕嫣红的血液聚集成一滴,点缀在惨白的骨块儿上,宛若睁开了一只邪恶的竖眼! 小沙弥紧闭着双眼,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磕在一起,像是癫痫病人一样浑身抽搐起来,清秀的小脸因为痛苦皱成了一团。 「他怎么了?」 小沙弥的变化吓坏了道姑,下意识就要上前将骨块儿打掉,却被瞭然一只手拉住。 「浮生天生与『道』相近,极易与这类事物产生共鸣,他只是感受到了主人生前死后所受的痛苦而已,不妨事……」瞭然向着众人解释道,草木皆兵的独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的表情也太痛苦了些吧。」浮生脸上的表情太痛苦,杜灵有些心生不忍,可奈何人微言轻,只能转过身去。 「啪!」 拇指粗细的丧棒被烧的焦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断裂在厚厚一层纸灰上,姜伯神色如常的换了个新的丧棒,继续不急不缓的烧着冥钱。 杜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杜老爷的丧礼,沿袭的还是最为传统的那一套,丧棒,棺椁,孝服一样不少。 阿瑶把骨块儿拿开,小沙弥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脸色才慢慢恢復正常。 「你看到什么了?」 紫微不客气的急忙询问浮生,浮生回想起刚刚那股感觉,心底一阵发悸。 「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还有……很冷,刺骨的冷,简直难以忍受,痛不欲生……」 就在浮生绘声绘色的描述刚才的感受的时候,那股怨毒的目光再次出现了,被沈亦棠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和沈亦棠清亮的眸子对视的瞬间,姜伯有一剎那的慌乱,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镇定的再次俯下身,继续重复着手里烧纸的动作。 沈亦棠若有所思,而后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径直走到杜灵身旁,抓起了她的右手…… 「你……」杜灵被沈亦棠唐突的动作吓了一跳,到底是没有了当初嚣张的气焰,嗫喏半天也不敢言语。 虽然杜灵手上沾满了血污,可是若是仔细去瞧的话,还是能够辨认的出来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条血色的纹路。 而刚刚浮生接触骨块儿的正是右手,沈亦棠瞧得分明,莹白的手掌上没有一丝血污…… 第38章 沈亦棠缓步走到杜老爷子的遗像前, 点燃了三柱顶顶好的紫檀香,悠远的香气裊裊,稍稍驱散了灵堂里沖天的血腥气。 呆的久了, 众人许是适应了鼻尖萦绕的血腥气,已经不觉得如先前那般难以忍受, 可是闻到了悠长深远的紫檀香气之后,有了对比,便又觉得快要被沖的窒息掉。 「是诅咒,对吧。」 虽然顷刻间便又恢復了正常, 可沈亦棠还是察觉出姜伯浑身僵硬了一瞬。 「你是再和我说话?」姜伯自嘲的笑了一下, 手中烧纸的动作不停,缓缓回答道,「年纪大了,脑筋不行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喽……」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有人能比你更清楚。」 姜伯依旧恍若未闻的拨弄着渐弱的烛芯,选择了沉默。 「小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跪伏在一旁的杜坤满脸的不敢置信,姜伯一生忠心耿耿,生得杜老爷子器重, 在杜家老一辈的声望中, 甚至比他这个当家人还要高一些,姜伯怎么会…… 姜伯突然冷笑一声, 继而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就是一个半截儿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 实在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你若硬要安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 随你高兴就好……」 「诅咒!」 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紫微几人眼前蓦然敞亮了起来,明白了为什么始终没有探测到一丁点儿阴煞鬼气,因为一切的始末的根源是源自于血脉的「契约」力量,鬼怪的力量来自于杜家人自己,也就是说其实是他们自己杀死了自己…… 这里说的「诅咒」,并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希望』仇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倒霉,或者更严重一点儿有血光之灾,而是一场『交易』,一场和魔鬼的交易。 经过极其复杂严苛的仪式,在媒介的作用下,通过血脉的联繫,将全族的人『献祭』给恶鬼,所以能够发起诅咒的人一定要流着杜家的血脉才可以。 「没有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右手无名指上应该也有一道纵纹才是。」 姜伯下意识的把右手藏到了袖子里,却被杜坤杜坎合力掰开,一条暗红色的纵纹赫然从无名指一直贯穿到掌心。 「以前总以为是因为你长得和爹很像,他觉得和你有缘分,才会把你从外边捡回来,好生培养,现在看来,应该是反过来了才对!」杜坤一把推倒姜潮,胸膛剧烈起伏,眸子赤红,看起来像是要生生活撕了姜潮一样。 「你是不是早就有预谋了!你是不是和他早就合计好了!你回答我!」杜坤一夜之间失去了妻子、儿子,而且这一切很有可能和最为敬重的父亲有关…… 第70页 当真是讽刺! 「你敢惊扰他的安宁!」杜坤被愤怒沖昏了头脑,杜老爷子的棺材板被他拍的生响,姜潮看到杜老爷子被惊扰,直接一拳砸在杜坤脸上…… 「哈哈哈哈……」杜坤吐出一口胸中挤压已久的淤血,笑的有些癫狂,「想来也是可笑,杜家前后十几代,上下几百年殚精竭虑,最后竟然白白便宜了你!」 杜坤一把扯起姜潮的衣领,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姜潮只怕是连灰都不剩下了。 「老二,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到底是在为谁争!为谁夺!到头来终究是大梦空一场,白白为人家做了嫁衣裳!」姜潮虽然被勒的脸色潮红,可还是满脸冷漠的看着杜坤,眼中的怨毒可以沉的滴出水来。「我恨吶!我恨吶!」 「我才更恨你们!恨毒了你们!」姜潮奋力挣脱了杜坤,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棺椁旁边的长明烛,小心护在怀里。 「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看他那么紧张,长明烛应该就是『媒介』,直接抢过来砸碎了一了百了!」紫微言行一致,浮尘一甩,直直朝着姜潮沖了过去。 姜潮满脸冷笑,背靠着杜老爷子的棺椁,并不躲闪,到是蒙在杜天宇和杜夫人身上的裹尸布齐齐飞起,挡住了紫微的去路。 紫微浮尘一扫,两块裹尸布片片碎裂,四只毛烘烘的爪子带着半尺长的黑色指甲,直直掏向紫微命门。 两只鬼物的身体宛若精钢,浮尘撩在身上传出一阵打铁声,『叮噹』作响,因为诅咒这种东西太过少见,道姑害怕师兄吃亏,抽出一把同款浮尘沖了上去。 「你们看!」有眼见的人看到了门外不断靠近的颤颤巍巍的身影,连忙出言提醒。 「他们怎么回来了……」 一步步朝着灵堂聚集而来的,正是先前落水的十四人,十四人浑身湿漉漉,皮肤就像被福马林泡了无数年的尸体,泛着绿油油的光,每踏出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沾满绿色液体的湿漉漉脚印。 这还没完,紧跟在十四人身后的,是在刀雨中被千刀万剐的杜家人,大多只剩下一具雪白锃亮的骨架,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呜呜……」 人群中传出压抑的哭声,虽然外面那些『人』,大多不再是生前的模样,尤其是一摊摊猩红夹杂着莹白骨碴儿不断靠近的,根本就是肉泥一团,可那都曾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眼看着骨肉至亲惨死不算,居然还要死于他们之手,『诅咒』当真是毫无人性。 瞭然带着小沙弥迅速在门前摆了一座小小的阵法,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众死尸挡在灵堂大门外,门外的他们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死命的拍打着无形的屏障,屏障被拍的不断泛起水纹一样的波纹。 瞭然虽然不断加持着门口的阵法,但按照眼前的情况而言,同样撑不了多久。 泛着清冷寒芒的『天涯』直接被夙任扔到了阵眼中,『天涯』融入阵法的瞬间,凌冽的白色杀气骤然爆发,本就温度极低的灵堂就像提前进入了冬季一样,飘起了雪花。 不过好在还是把那些死尸挡在了外面,不用担心会闯进来。瞭然向夙任行佛礼表示感谢,被夙任直接无视掉。 紫微师兄妹和杜天宇母子打的正酣,沈亦棠身形腾闪,在杜天宇母子背后贴上浸了杜家人鲜血的黄符,然后兇勐的母子便直挺挺不动了。 满头大汗的紫微:「…………」 第39章 姜潮手中的长明烛不知不觉间被阿瑶握在手中, 姜潮想要抢回来,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很勉强,只能寄希望用眼神杀死多管『闲事』的沈亦棠等人。 阿瑶手中突然燃起一股蓝色的鬼火, 蜡烛在鬼火的炙烤中火速融化,不大的工夫, 阿瑶细嫩的手掌心只剩下一根极细的骨刺。 骨刺约莫有成人小臂长短,布满血色的奇怪纹路,随着骨刺的出现,始作俑者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嘻嘻嘻嘻……」 随着数不清的飘忽诡异的笑声, 每一个死去杜家人的脖颈上, 都盘坐着一个约莫半个成人大小的赤红色小人,猩红一片的眸子足足占了三分之二的面孔,灵巧的舌头均探出,钻入死去杜家人的耳洞, 以此来控制他们。 骨刺上不时浮现出丝丝缕缕携带者诡异力量的血色雾气, 蓝色鬼火烧了将近一刻钟,骨刺完好无损。 沈亦棠断剑上涂抹上杜家人的血液,在虚空中划了一道符,然后狠狠插入骨刺中。 伴随着一声脆响,骨刺流出了暗黑色的血液, 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腐蚀的坑坑洼洼。 灵堂里突然颳起了一阵穿堂风, 一道虚幻的鬼影凭空出现在骨刺上空,声嘶力竭的鬼嚎一声之后溢散于无形。杜家人脖颈上的赤红色小鬼一寸寸收回猩红的舌头, 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 亦随之悄然消失不见。 没了赤红小鬼控制的杜家人, 软踏踏摔倒一片,再无声息。 阿瑶不知道什么放开了姜潮, 可姜潮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一样倚着杜老爷子的棺椁,眸子里一片死灰,没有一丝一毫神采。 「你还有脸待在这里还有脸在他面前跪着他毕生的心血差一点儿毁在你手上!」 任凭杜坤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身上,姜潮仿若无感,咧嘴想笑,鲜血却先一步流出来,染红了前胸的衬衣。 第71页 「……咳咳……你们应该感激老爷才是,是他让你们多活了整整二十年……」 姜潮被锤的气血翻腾,眼冒金星,奋力推开疯狗一样的杜坤,扶着棺椁艰难的站了起来。 「你又想胡说什么!」 「我胡说?」姜潮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满是嘲讽,像是被气急,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早在二十年前我娘就找回了杜家,若不是老爷这辈子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娘,早在二十年前你们杜家就该灭门了……」 姜潮小心擦去不小心溅到棺椁上的血沫子,轻蔑的扫过灵堂里倖存的杜家人,尤其是看到一脸『你在说谎』表情的杜坤兄弟两个,直接哈哈大笑出声。 「你煳涂了一辈子,不过刚刚到是说对了一句话,」姜潮怜悯的看着杜坤两兄弟,不顾被打破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嘲弄的弧度,开口道,「你们两个註定是大梦一场空而已,如果你们真的是老爷的儿子,杜家早在二十年就家破人亡了!」 「你找死!」 杜坤像是一匹被逼到绝境的野狼,一天之内不光失去了妻儿,就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杜家接班人的身份都是假的,无法接受的他只能通过拳头宣洩自己的愤怒和心底一股没来由的害怕。 「老太太到死的那一天都还是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何来生养一说?」一拳砸在杜坤头顶,在飞起一脚把人蹬开,姜潮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背靠着杜老爷子的棺椁软倒在地上。 姜潮的话像是一记重磅炸弹,将灵堂里的杜家人炸的外焦里嫩还嫌不够,继续爆出更大的勐料。 「当年我娘和老爷子两个人情投意合,偷偷在外面生下了我,可偏偏杜家的生意出了意外,硬要和老太太家里联姻,强行拆散他们不算,还将我们母子两个丢进江里,当真是一副好毒的心肠!」 姜潮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挪到了老爷子棺椁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继续不紧不慢的烧着纸钱,偌大的灵堂雅雀无声,只有丧棒搅动火盆的声响。 「我娘拼命把当时还在襁褓里的我举过头顶,她自己却淹死了……」 「你说谎!先不说这些事情的真伪,光是你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怎会记得这样清楚?分明就是一派胡言。」杜坤恨的牙根儿痒痒,恨不得在次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姜潮则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被淹死之后,被捲入了地下暗流,河水聚阴,暗无天日的地下河尤是如此,她整整在冰冷刺骨河床上趴了三十年!三十年吶!」姜潮奋力将手中烧的焦黑的丧棒扔到杜坤脸上,留下一个乌黑黑的印子。 「而我这三十年在干嘛?在给你们杜家卖命!我以为老爷子是真的赏识我,我拼了这条命为了你们杜家打拼,直到我终于见到了我那个苦命的亲娘……」说道这里,姜潮眼眶第一次红了…… 「血债自然要血偿,可是我娘却发现老爷一直在找我们母子……」姜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给逝去的杜老爷子烧纸钱,「老爷一直以为我们母子被赶去了北方,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我们娘两儿,而且我娘还发现了老爷和夫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你们只不过是抱来的而已……」 姜潮恭敬的给老爷磕了一个头,缓缓拿起了排位,缓缓揭开排位表层,露出了后面盖着的烫金的小字,『亡妻杜氏姜阳之灵位』。 杜坤两兄弟沉默了,杜老爷子一生沉迷书法,在书法的造诣上鲜有人及,排位上端庄的楷体绝对是出自老爷子之手。 「我娘虽然感念老爷的恩情,可毕竟……」 「你就不要在枉自挣扎,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诅咒』这种东西只能是同族血亲才可以,除非……」紫微侷促一笑,欠揍的说道,「你爹是同族乱伦!」 「道长慎言!」 不管是杜坤兄弟还是姜潮,看向紫微的眼神都不是那么友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害死我们杜家人还不算,还想给我们头上泼脏水,临死还想要噁心我们一把,你简直……」 被姜潮野兽一样的目光注视着,杜灵心底一阵发悸,叫嚣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因为我娘怀孕了。」姜潮仔细擦拭掉排位上不小心沾染上的血沫子,恭敬的把他放回原处。 「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奈何我娘身上怨气太重,惊动了鬼差,只能出此下策了,算是便宜你们了吧……」 像是多看一眼眼前的杜家人都嫌脏,姜潮整理好身上邹邹巴巴开线破洞的西装,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排位前,脸上的表情似开心,其实更像是解脱。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叫过你一声爹……」 那根骨刺在和杜家兄弟拉扯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捡起来,此时正静静的插在胸口…… 每个人的幸福大多相似,每个人的痛苦则各有不同。沈亦棠本以为这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种下的因果,没想到结果是痴痴情深招来的祸端…… 灵堂里愁云惨雾,血腥气浓重的化不开,灵堂外被鲜血洗礼,整座湖心岛不再是昔日人人嚮往的人间天堂,化身修罗地狱。 腰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鼻息间是那人身上熟悉的清冷幽香,夙任清凉的薄唇落在沈亦棠眉心,柔声说道。 第72页 「闭眼。」 沈亦棠依言闭上略带疲倦的双眼,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仿若超脱了地心引力一般,腰间有力的双臂是他唯一的支点,好在这个过程只是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再此脚踏实地的时候,即使闭着眼睛,沈亦棠也知道回到了棺材铺。 「太臭了……」 棺材铺里独有的清幽紫檀香气让沈亦棠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可越是这样,他身上的血煞气味就越是明显,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闻起来简直是不能忍受。 他不知道夙任是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而且还敢亲他,沈亦棠俊逸的小脸快皱成了苦瓜,奈何夙任搭在他腰间的手就像钢筋一样,丝毫不放松…… 「喂,放手啊!」 沈亦棠戳戳夙任坚挺有型的胸肌,那人依旧不松手,墨色眸子满含笑意。 沈亦棠正在思考是不是给他一脚的时候,从夙任掌心燃起白金色的神焰,眨眼的功夫就把沈亦棠全身的衣衫烧了个干净,沈亦棠整个人就是一直被剥光的虾米一样被他环在怀里。 「……我要洗澡!」 虽然知道夙任不会伤害他,可是几乎零距离被威力这样强大的神焰灼烧,感官上还是很刺激的说!沈亦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尤其是小亦棠,龟缩成小小一团…… 你还敢笑!头顶传来夙任亚的轻笑声,下一秒便被打横抱起…… 「快去洗澡,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沈亦棠:那你把自己也烧个精光是怎么一回事…… 第40章 「下一站, 水上乐园,请准备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后门下车……」 甜美的公交报站声在沉闷的车厢响起, 正值盛夏,又恰逢中午人流高峰, 车外堵得水泄不通,车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公交车笨重的龟行几步之后放弃了挣扎,等待漫长的红灯。 「你带泳衣了吗?我出来的时候太兴奋忘在床头了, 这该怎么办啊……」好容易快到了目的地, 一群少男少女开始变得鲜活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当然带了,不带泳衣难道光着玩?」 车上的人都是二中高三三班的同学,相互之间熟稔得很, 闻言皆笑出了声, 没带泳衣的女生羞红了一张脸,抬手就要给她好看,车厢里打打闹闹像是关了三百只麻雀一样吵闹。 「你呢?带了吗?」 车厢里太过拥挤,摩肩接踵,夙任挑了最靠后的角落, 双手撑住车厢, 护住怀里的沈亦棠。 沈亦棠依旧抱着手臂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就当是没听到, 不过这可难不倒夙任,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车厢前到打闹的几个小姐妹身上, 蜻蜓点水一样在沈亦棠丰润的唇瓣上落下清凉一吻。 沈亦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的公交车上! 「嗯?」 夙任拖着长长的尾音, 低头一如既往温柔的注视着沈亦棠,对他眸子名为愤怒的情绪视而不见。 沈亦棠手掌紧紧攥紧,而后又默默松开,沉声说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不是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吗。」 已经高三了,离高考越来越近,这群叛逆的少男少女也感到了紧张的气氛,教室里的笑闹声也不再是那么肆无忌惮,即使是最调皮的教室最后一排,能学习也开始学习,对学习不抱希望的也都安静了许多,不希望打扰大家。 于是班长就提出要趁着这个周末痛痛快快玩一场,地点就选在了水上乐园。 沈亦棠原本不准备参加,深知他性格的班长也就是象徵性的徵询了一下他的意见,可没想到夙任居然在他开口拒绝之前替他答应了……答应了…… 本来他以为这个老鬼抽什么风,结果晚上人家就替他揭晓答案了…… 鲜艷的,纯色的;带图案的,不带图案的;圆的,方的,三角儿的,甚至还有丁字形的……一水儿的泳衣排列在床上,任君挑选,沈亦棠就这样被压在床上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儿试了个遍。 起初夙任还能保持神志,可随着布料越来越少,夙任清冽的眸子中积蓄了一场风暴,将情深不知处的两人撕扯的粉碎…… 「哦?」 夙任眸光一沉,似模似样的说道, 「是我不好,居然忘记了,既然这样……」夙任比沈亦棠高了半头,微微俯身正好可以碰到他莹白的小耳朵,夙任轻轻呵了一口气,「回去再挑一遍吧。」 清幽的清凉的气息顺着耳朵的轮廓钻进了前胸,从脚底窜起一股熟悉的酥麻感,胸前的肌肤沈亦棠膝盖有些发软…… 好在这个难熬的红灯过了,笨重的公交车慢吞吞向前爬了约莫二十米,停在了站牌前。沈亦棠红着耳朵推开夙任的胸膛,随着人流挤下公交车。 一脚踏在烫脚的地面上,烫人的暑气扑面而来,水上大世界用来装点门面的绿植全都蔫耷着脑袋,九十月份的湖城宛若一个巨大的蒸笼,真的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即使如此这一群少男少女同样兴奋异常,乌泱泱一大片涌向了售票处。 「什么!被人包场了?」 已经在公交车上迫不及待换上小黄鸭泳衣的几个男生『蹭』一下薅下头顶的泳帽、目镜,胸腔里跳动的情绪就好像遮阳伞外的气温——只差个打火机就能烧起来。 「实在是抱歉,事出突然,我们发出的通知晚了一些,大热天让大家跑了一趟实在是抱歉,这样,咱们留个联繫方式,下次过来的时候姐姐给打五折……」 第73页 「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去了呗。」 「可是下一趟公交还有一个小时,站牌儿那里又一点儿阴凉都没有,要晒成猪皮了……」 …… 「沈亦棠?」 粉红色的泳衣装饰白色斑点,尹楠拿着一杯冒着丝丝凉气的水果茶裊裊走过来,身后紧跟着王凯,李鋮…… 「还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自从上次杜家葬礼匆匆一别,两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交集了,先前尹楠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凯李鋮同样热情的和沈亦棠夙任打招唿,沈亦棠浅笑点点头,算是应答。 「你们也是来玩的吧,正好李鋮包场了,人多热闹,就一起吧。」 尹楠热情的邀请着,负责人小姐姐也『通情达理』的打开了大门。 沈亦棠:「……」 真的躲不过了? 自从尹楠出现,三班男生的视线都直了,一刻都捨不得离开,三班女生则齐齐撇了撇嘴,暗暗低头比较了一番,酸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有「资本」…… 三班其实有些迟疑,毕竟和一种积怨已久,谁也说不清楚进去之后会是怎么样一个局面。 「外面很热的,进来一起玩吧,再说里面大得很,各玩各的也行……」 尹楠在此邀请,外面热成狗的三班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沈亦棠。 感受着同学们灼灼目光,沈亦棠也只能暗自嘆一口气。 「包场的费用。」 管理员小姐姐开业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看的人,无论是先前来的尹楠、王凯等人,还是后来的夙任、沈亦棠,各有千秋,都闪耀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先前答应给三班等人打折有很大一部分也基于此。 「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小姐姐不好意思的从夙任笑笑,说道;「我们这里包场的话,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一整天三十万。」 夙任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掏出崭新的十五沓的毛爷爷,放到小姐姐面前的实木桌子上。 「好了,进去吧,大家尽情玩!」 夙任说完,三班欢唿一片,已经换好泳衣的男声一熘烟儿冲进水池里,溅起大片大片水雾。 「怎么了。」 沈亦棠在夙任掏出整整十沓现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轻飘飘甩下几片金叶子…… 「……有进步。」 最起码没有拍金砖给人家。 一进入水上大世界,灼人的暑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年轻的男男女女就如刚入水的鱼儿,肆意撒欢儿,泳池里,滑梯上,到处洋溢着尖叫声,笑闹声。许是尹楠和王凯打过招唿,一中的人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表示,没有冷嘲热讽,当然更不可能热络起来,两拨人像是约好了是的,你玩漂流,我们玩过激流,各玩各的,像是不同海域的水,相近却不相容。 沈亦棠挑眉看着夙任手里那件只是露出手脚,脖子的泳衣挑了挑眉。 他记得今天早上夙任装起来的可不是这件…… 果然那傢伙又从包里摸出了布料加起来没有巴掌大的纯黑色小内内…… 「你不是真的以为我要你穿这个吧……」 夙任轻笑一声,重重揉揉沈亦棠被水汽打湿的发顶,把那套连体泳衣塞进他怀里,说道,「那个咱们回去慢慢穿,当然了,不穿……」 深色的帘子「唰」一下拉上,将夙任调笑的面孔隔离在外…… 夙任给他的泳衣质量肯定是没的说,就是有点太难穿了,等到夙任穿戴整齐走出来,夙任已经靠在柜子旁边等他。 乌黑浓密的长髮似上好的丝绸,随意披散在肩头,看到沈亦棠走出来,发挥长手长脚的优势,几步走到面前,把人拥在怀里。 同学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下水玩耍,诺大的更衣室只有他们两人,不怕被人看到,沈亦棠也就随便他抱着了。 夙任的泳裤半长,只到膝盖上方,紧身纯黑泳裤将夙任逆天的腿型勾勒到极致,尤其是中间鼓起来的一大包,沉睡着就已经非常非常可观…… 沈亦棠最喜欢的是他的八块坚硬腹肌,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自从和他『同居』之后,每晚睡着之后,小手都会忍不住爬上去,现在虽然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结果还是没管住…… 微凉滑腻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咳……」沈亦棠轻咳一下,暂时收回了手,放过夙任的腹肌,拿起一旁银色的髮带,细心的把夙任绸缎一样的髮丝束好。 「要不要玩那个?」 也不等人回答,夙任直接拉起沈亦棠坐上了一辆水上摩托车。 「我……在旁边喝喝茶就好。」 沈亦棠对这些项目还是有些牴触的,尤其是在夙任出现之后,两个班不管是男生女生,灼灼目光都紧紧黏在他身上,沈亦棠更是一刻都不想呆在他身边。 「抓紧了。」 抓起沈亦棠的手放在自己精瘦的腰间,带起一片水浪疾驰而去! 第41章 「还真是没天理!长得好看的男生统统都内部消化掉了……」 深水区, 三个连体小黄鸭泳圈随着水浪起起伏伏,小娜酸酸的瞅着远处水面上疾驰的两人,哀怨的把玩着手指上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第74页 「眼馋了?」 小娜声音里的幽怨,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小燕兰花指推推滑下鼻樑的超大墨镜, 小脚丫使劲儿在水面上扑腾,溅起大片水花。 「说的你好像不眼馋一样……」 小娜赏给旁边小姐妹一个白眼,抱起旁边比她脑袋小不了一圈儿的冰椰子,狠狠吸了一大口, 以此来表达心中的不岔。 「眼馋归眼馋, 可姐姐我有自知之明,这种人欣赏欣赏就行了……」 「切!」 小娜不屑的撇撇嘴,正要开口讽刺两句,却被尹楠餵了满满一嘴『洗澡水』。 「好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深水区的水面上三个小姐妹在肆意的笑着闹着, 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深蓝色的池底, 一双赤红的眸子悄然睁开。 半长的头髮飘逸如海藻,赤红的眸子里分不清瞳孔和眼白,小鬼无声的咧开嘴角,惨白如同刷了一层白漆的身子鱼儿一样灵巧舒展,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游到了小娜身边…… 惨白的小手上指甲乌黑, 缓缓探向小娜在水里不安分扭动的脚裸…… 「吼!」 水池里闪过一道金光, 小鬼触电一般快速收回手,倏而消失在池底, 不知去向。 「哎,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怪叫……」 小燕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类似野兽一样的叫声, 又觉得好像是自己幻觉,忍不住开口询问两位正互相扯泳衣的小伙伴儿。 「没准是谁被闹得狠了, 你也知道那群男生,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小娜没有听到什么怪声,只当是小燕被上次大美的事情弄得有些大惊小怪,仰躺在水面上调整急促的唿吸,霎时间像是推开回忆的大门,四人以前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汹涌如潮水席捲而来,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总感觉这水突然凉了好多,怪渗人的,还是走吧……」 先前还不觉得,可小燕这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尹楠和小娜总感觉水一下子阴冷了好多,泡在水里哪哪都觉得不得劲,连漂浮在一旁的饮料果盘都来不及收拾,向浅水区划去。 谁也没注意到,小娜手臂上绑着的防水袋里掉出了一只烧焦的平安符,被打着旋儿的水流捲入深蓝色的池底…… 「接下来想玩哪个?」 夙任车技很酷炫,在宝蓝色的湖面上腾转挪移,引得一群半大小伙子惊嘆不已。当然,沈亦棠也从飘过的一两句议论中得知,他穿的根本不是泳衣,而是潜水服…… 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那个吧。」 瞅瞅四周,好像除了漂流,其他地方到处都是笑闹成一团的年轻身影,吵得人脑仁生疼。 「那我去租救生圈,你到那边等我。」 然后沈亦棠就看到夙任大老远的扛着一个小黄鸭走了回来…… 淡蓝的水流有些微凉,泡在里面感觉很惬意,尤其是流动的水流在推拒着你前行,感觉就像来了一场全身按摩。 夙任趴在小黄鸭一侧,逆天大长腿随意的瞪着水,浓密的长髮在水里根根晶莹,髮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垮了,歪歪扭扭挂着,随时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沈亦棠侧身,顺手薅下夙任银色的髮带缠在手腕上,开始动手摺腾夙任湿漉漉的长髮,先是回忆着那些女生的样子,在他脑后绾了一个丸子,由于夙任女生都羡慕的发量,丸子显得巨大无比…… 沈亦棠就像得到了一件心仪玩具的孩子,专心打理夙任满头长髮,夙任则依旧是往常那样柔柔看着他的眉眼,永远也看不够一样,不时还给他提出中肯的意见。 玩笑声逐渐听不到,只余潺潺水声流淌,两人随着小黄鸭静静飘着,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尹楠三人慌忙离开深水区之后,水温正常了许多,看见了熟悉的同学之后,那股莫名而来的恐惧感觉这才渐渐消失。 「不泡了,有点儿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 正巧王凯兴沖沖邀请她们去打水上排球,尹楠想也没想直接谢绝了,留下泳圈,婀娜的美人鱼一样游向岸边,粼粼水面上,白的发光的嵴背时隐时现,傲人的曲线隐匿在一片淡蓝中,着实不想遐想万分都难…… 「啧……」 李鋮贼贱的从旁边游过来,他可是瞧得清楚,这已经是王凯今天第三次热脸贴冷屁股了,难道这个大少爷就这么喜欢尹楠? 「看来人家不吃你这一套啊,要不要哥哥我给你出几个好主意?保准……」 「滚!」 从古井无波,到面目扭曲,也仅仅是一秒的时间而已,王凯勐地把怀里的排球扔向李鋮,而后勐地一拳砸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幕。 李鋮没有说话,略显阴柔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愤怒,浅碧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静静注视王凯,和平时嬉笑纨绔的样子判若两人。 「阿鋮,我……」 先前只不过是一时的怒火中烧,来得快,去的同样也快,这时胸腔里只剩下填充的满满的愧疚。 虽然排球材质不像篮球那样坚硬,可李鋮自小养尊处优,肌肤比女生还要细嫩,锁骨处已经红肿了圆圆一小片,在莹白肤色的衬托下异常明显。 李鋮没有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同样留下曲线完美的若隐若现的莹白背影。 第75页 蓝宝石一样的水面上,只剩下王凯和一只随着水波打转的排球。 「我要吃红烧肉,上次吃过之后……」 小娜已经念叨了一路红烧肉,尹楠和小燕耳朵都要张茧子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调侃他不怕胖成一只猪。 「娜娜?」 上岸之后两人一只在池边等待最后上岸的小娜,可小娜话还没说完,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维持着扶着栏杆站着,一只脚还留在水里的样子,长长还流着水的刘海垂下来,紧紧贴在面上,遮住了小娜脸上的表情。 小娜依旧像是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尹楠放下手里擦着头髮的毛巾,一边说着「娜娜你怎么了?」一边朝着娜娜走过去,小燕紧随其后。 「娜娜?」 尹楠涂着暗红指甲油的小手还差一点儿碰到小娜胳膊的时候,小娜突然抬起了头,冲着两人做了个鬼脸。 「吓到了吧。」 尹楠被甩了一脸水,知道是小娜的恶作剧,不知不觉提起的心咽回肚子里,赏给她一个白眼,和小燕走去一旁的餐饮区。 小娜眼球突然上翻,瞳孔整个消失掉,只剩下孔洞的眼白,冲着两人风姿卓约的背影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缓缓跟了上去。 小娜先前留在水池里的那只脚,脚腕处赫然多了一枚小小的乌黑掌印! 「懒死你吧!想吃不想动,就在这里坐着等,你就坐的这么稳吗!」 今天水上乐园只有她们两个班的人,买吃的自然不用排队,只是尹楠和小燕买的多,两人手忙脚乱的,可小娜早早就占好了位置,不动如钟的等着两人回去,小燕虽然早就知道她什么德行,还是不由得伤了她几枚大白眼儿。 「嘿嘿……」 小娜略有些僵硬的笑着,也不用筷子,直接抓起红烧肉就吃起来,吃的吧唧作响,浓稠的汤汁顺着小娜嘴角、手指缝隙留下,滴的到处都是…… 「……娜娜……」 就算尹楠和小娜再迟钝,也发现了小娜似乎有些不对劲…… 「嘿嘿……」 这笑声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卡在嗓子里的最后一口痰,上不去,下不来,生生憋得人难受。 小娜的那一份很快就见底了,她慢慢伸出了舌头,把嘴角滴落的汤汁舔舐干净,这长度……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楠楠……我怕……」 小燕手软脚软挪到尹楠身边,浑身抖如筛糠。 「我要吃肯德基。」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娜解决了尹楠和小娜那份,抬起满是汤汁 的脸,毫无生气的眸子里倒映出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影,末了还看似友好的笑了笑,只是那张僵硬的脸,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好,就你事多,等着啊。」 尹楠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像小燕这个初级玩家一样,被吓成软脚虾。尹楠和往常无异的和小娜说着,然后支撑着小燕走向了点餐区。小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专心的舔舐溅出来的汤汁。 「燕燕……燕燕!」小燕大梦初醒的『啊』了一下,眼睛里这才有了聚焦。 「你去找沈亦棠,越快越好,听到了吗!」 尹楠压低声音吩咐小燕,温热的手心包裹着小燕冰凉的五指,好像这样可以给她力量一样。 「那你呢?」 小燕即使没有回头,依然能感受到背后两股灼热的视线,牙齿开始打架,一句话都磕磕绊绊说不清楚。 「我去买肯德基,顺便看住小娜,你跨去快回!」 小燕知道现在不是拖沓的时候,重重握了尹楠胳膊一下,跌跌撞撞跑走了…… 尹楠强大了精神把肯德基所有单品点了个遍,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小桌前。 小娜一直笑眯眯看着她,始终没有咋过眼,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吃起来,一时间整个就餐区只有『咔嚓咔嚓』大口咀嚼酥脆外皮的声音…… 第42章 「饿不饿?」 比池水还要冰凉的大手探到沈亦棠被潜水服紧紧包裹住的小腹, 时轻时重揉捏两下,夙任眼睛朝四周瞟去,已经有了要上岸的意思。 「不太饿。」 夙任浓密的长髮虽然被沈亦棠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儿, 斜着垂在精壮的胸前,却丝毫会让人觉得娘气。沈亦棠无聊的把玩着夙任发梢, 他其实有点儿想回家了…… 浅蓝色的水流清澈见底,倏而,沈亦棠眼角余光被漂浮在不远处的物件儿吸引——是一张焦黑的平安符,而且是出自他手的一张平安避煞符。 这下应该不会觉得无聊了! 沈亦棠麻利的爬上泳圈儿, 一个借力, 轻巧的落在池边,疾步走向更衣室。 夙任自然注意到了沈亦棠眸中闪过的精光,看着沈亦棠明显透露着小兴奋的背影,宠溺的摇了摇头, 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池边, 不急不缓追了上去。 终于换下了那身黑漆漆的潜水服,沈亦棠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看似平稳的小步伐里都透着一股雀跃。 作为一中的班花儿,尹楠的行踪自然好打听,虽然不知道沈亦棠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尹楠, 姜山还是回答道: 「小娜吵吵要吃红烧肉, 尹楠她们应该在餐饮区吧。」 沈亦棠低声道谢,和夙任马不停蹄赶到了餐饮区, 可餐饮区早就人去楼空, 除了满桌子狼藉,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76页 沈亦棠眉头微蹙,虽然餐饮区飘荡着混杂的馥郁饭香, 还是压不住那股似有若无的润泽咸腥气。 随手从万能口袋里摸出一颗龙眼儿大小的雪白珍珠,拇指食指稍稍用力,「噗」的一声轻响,珍珠应声化为齑粉,一圈儿泛着萤光的珍珠粉以沈亦棠指掌间为中心席捲向四方。 随后一行湿漉漉的小脚印显露在地面上,巴掌大小,洇着丝丝缕缕墨色水汽,向着乐园深处走去…… 一路顺着脚印追去,七拐八拐,热闹的笑闹声渐渐听不到了,光线不知不觉昏暗起来,周边的建筑也越来越陈旧,脱落的色彩,斑驳的墙皮都透露出一股荒凉的感觉。 直到在一幢废旧的海盗船前,脚印没有丝毫预兆的戛然而止。 昏暗的光线下,斑驳的蛛网遍布在海盗船每个角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盗船本是绿色为主调的缘故,整座巨大的船体看起来就像氤氲在一团油绿的光幕中,处处都透漏出一股森然。 沈亦棠还在思考她们能去哪里,夙任直接牵起他的手,恍若无物的直直走向斑驳的船体。 心思电转之间沈亦棠已经明白了眼前所看到的应该是幻象,可是直直撞向看起来和实体无二的船体,视觉上带来的冲击也是很刺激的,几乎在鼻子和船体相接的一瞬间,沈亦棠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眸,抓紧了夙任始终微凉的指掌。 「沈亦棠?」 尹楠满是惊喜的叫喊声压过了头顶夙任低沉的轻笑声,沈亦棠就当做没听到,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一艘海盗船,只不过小了许多,看样式也应该是第一代的样子,简陋的很。船体几乎被腐蚀了三分之二,入眼的地方都爬满了锈迹,尹楠正站在船板前不知所措。 「小娜不见了!你快救救她!」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尹楠连忙把沈亦棠拉到船板前,指着一块洇开的水渍急切的说道: 「我一直跟着她,可是到了这儿,小娜突然一头扎进去不见了,你救救她,救救她……」 先前的冷静沉着,和被压抑的恐惧,在见到沈亦棠的那一瞬间爆了出来,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一样顺着姣好的脸蛋颗颗滑落。 尹楠两只手布满了猩红的铁锈痕迹,应该是关心则乱,想要用手扒开面前的船体。 「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这里,」沈亦棠蹲下身子,捏了一把被铁锈染红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对尹楠继续说道,「你能不能找人挖开这里?」 尹楠虽然不知道缘由,闻言还是点了点头,这点儿小事她还是能办到的。 沈亦棠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尹楠,顺手把阿瑶附身的纸人拿了出来,红芒闪过,身穿暗红旗袍的阿瑶婷婷裊裊出现在尹楠面前。 「阿瑶在这里陪你,你不用害怕。」 尹楠:……你确定? …… 锁骨处又热又胀,火辣辣的感觉虽然不难忍受,可也同样无法忽视,就像苹果里剩下的还在扭曲的半截儿虫子,不致命,但架不住噁心啊。 「md!」 李鋮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喉咙生疼。顺手将一座雕像推倒,本以为破坏会让自己舒服一点,结果却没有半分效果。 如果手里有一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捅进王凯肚子里,然后在狠狠旋转九十度!瞧瞧这傢伙到底是不是铁石心肠。 李鋮恶狠狠的想着,心中郁结稍解,菸瘾上来了,一摸兜儿,才惊觉自己连拖鞋都没穿,穿着一条泳裤就出来了!当下心里又是好好招待了王凯一顿。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食指中指俏生生夹着一颗烟,李鋮不用看也知道是王凯,那人右臂上有一道长疤——是他们小时候调皮,被他不小心用小刀划得。 「阿鋮。」 王凯好像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丝毫的愧疚,依旧想往常一样点燃了烟,勐吸一口然后塞进李鋮嘴里。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李鋮还是没有拒绝,闷声抽着烟,淡白色氤氲在面前,模煳了李鋮面上的表情。 「还生我气呢?」 王凯比李鋮稍高一些,也健硕不少,两只大手搭在李鋮肩膀上,更显得李鋮娇弱一些,仿佛能都一只手提熘起来。 「怎么会……」 到底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李鋮到底没有和王凯一般见识,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这么堵得慌? 「你也知道我们家和尹楠家里都有撮合我们两个的意思,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我老婆,看着他和别的男人纠缠,我心里自然不舒服……」 「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鋮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气,一把拍掉王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是肩膀突然没有了热源,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当然和你有关系,」王凯并不计较李鋮粗鲁的动作,用稍显粗糙的拇指摩挲李鋮高高肿起的锁骨,气氛突然有些暧昧起来…… 「你有病吧!」 李鋮给了王凯胸口一拳,面上怒火中烧,心底却因为刚才王凯的动作乱了节奏,一直以来看不惯王凯献媚尹楠的原因也唿之欲出…… 刚刚李鋮那一拳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痒,王凯嘴角扯起一抹邪魅的笑,两只手臂漫不经心的抱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放荡又不羁,扫视李鋮的眸子里充满了侵略性…… 第77页 「你有病就去吃药,别拿我寻开心!」 这样的王凯很陌生,虽然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里子就像换了一个人,难道…… 李鋮心中一凛,极快的把手腕上的平安符按在了王凯的脑门上…… 「阿鋮……」 王凯拉下李鋮握着护身符的手握在手中,面上表情像是无奈,又混杂着些许纵容了宠溺…… 「还痛吗?」 王凯上前一步,炙热的手又抚上红肿发热的锁骨,颇有些爱怜的抚摸两下,突然低头舔了一下…… 滑腻的舌尖掠过细腻的肌肤传来阵阵颤慄的感觉,简直不压于五雷轰顶,李鋮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下意识重重给了王凯一拳。 「你今儿是真的犯病了?」 王凯轻笑一声,有力的臂膀化身最为坚固的牢笼,把人桎梏在胸前方寸之地,然后低头咬住了李鋮润泽的双唇。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第43章 老旧的剧院延续了上个世界的风格, 露天的表演台足有十几米高,周围鳞次栉比排布着诸多观景台,尤其是视野最好的最高一层, 更是被分成了大大小小的隔间,能够坐进去的人应该是非富即贵吧。 剧院从上个世纪尘封至今, 地上、墙上的灰尘足有巴掌那么深,大大小小的蛛网一层摞着一层,正逢湖城雨水最丰富的的月份,诺大的剧院底部积蓄着深深一层黑色的污水, 日头一照, 到处都是潮湿的腐朽气味。 昏暗的光线透过露天的顶部投射进来,少女逆光而坐在布满蛛网的最高一层观赏台上,莹白的酮体看不真切,四周墨色水汽氤氲, 模煳了少女脸上的表情, 不过从晃动的小脚丫来看,貌似心情不错。 李鋮微闭着眼,依旧沉浸在王凯霸道地掠夺下,将浑身重量压在他身上,眼前的景象倏而一转, 不再是泳池旁边, 变成了一个大床房,暗淡的橘光充斥四野, 幽闭的空间里, 李鋮更放的开了, 用尽全力回应着王凯,被他引领者一步一步走向旁边柔软的大床…… 李鋮环抱着虚空, 微张着嘴,淡粉色的舌尖不时探出来和空气舞蹈,小李鋮不知什么时候也颤巍巍钻出泳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一点一点挪向的并不是柔软的大床,而是十几米高的看台边缘…… 他每一分或难过,或陶醉的表情都被最佳看台上的『小娜』尽收眼底,小娜明显兴奋起来,全是眼白的眸子眯起,想要欢唿雀跃,却又害怕惊醒李鋮,赶紧捂住自己抑制不住咧开的嘴角…… 缓慢倒退的李鋮距离看台边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米…… 一米…… 十公分…… 终于,煳满黑泥的脚掌缓缓抬起,放下时却只有大脚趾落在了实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般,小娜浑身紧绷,全是眼白的眸子满是狂喜,仅着泳衣的上半身顾不得看台上厚厚的灰尘,径直探了出来,就像在观赏自己亲手创造的艺术品完成的最后一步,小娜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帧画面…… …… 王凯一路跟过来,先前还能问一下同学有没有看到李鋮,可最后不光人影见不到了,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好在厚厚一层灰层上留下了李鋮的脚印,王凯虽然隐隐有些害怕,但是对李鋮的担心还是占了大部分,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脚印踏进了乐园深处。 这小子还是这副死样子,一生气头脑不清醒,什么地方都敢闯,连双拖鞋也不知道穿! 越走王凯心里越是发毛,忍不住心里开始吐槽李鋮大少爷脾气,全然忘记了李鋮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走了有多久?王凯没有概念,周遭看不到任何现代科技的痕迹,千篇一律的暗沉色彩让他有一种时间停止的错觉。 「阿鋮?」 太静了,腐朽的建筑里甚至没有一丝风声,王凯不大不小的叫了几声李鋮的名字,他能不能听到到是不打紧,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为了制造点儿动静,王凯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脚下的东西能踢走的踢走,能踩碎的踩碎,只不过好像没什么卵用…… 好在脚步终于到了尽头,消失在一幢占地颇广的建筑物前。 圆形的建筑至少有三十几米高,青苔遍布的围墙看不出本来的色彩,更显得五六米高的朱红色大门异常显眼,第一眼看去,王凯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罗马角斗场…… 李鋮虽然人前吊儿郎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作天作地的模样,其实胆子贼小,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尤其是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周遭所有事物全部色彩凋零,唯有它就像用热血沁过,鲜艷欲滴…… 可脚印确实在门前戛然而止…… 王凯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推开左面那扇门。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尘土飞扬中,大门被缓缓拉开。 王凯轻咳两生,一眼就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找到了那一抹鲜活的色彩。只是他的心脏也在见到李鋮的那一瞬间被揪起,他一只脚已经悬在表演台边缘,再有半步就会被摔成肉泥…… 「阿鋮!」 脚下散发着发酵过的腐臭味道的黑水漫过了王凯膝盖,眼睛被升腾的蒸汽刺激的剧痛、泪水直流,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一遍又一遍大声叫着李鋮的名字,快速跑了过去。 第78页 小娜冷眼看着王凯不顾一切跑过来的模样,只剩下眼白的眸子闪过一丝讥讽,乌黑的指尖向前一指。 满地污水骤然沸腾,射出无数手臂粗细的水箭,带着破空之声飞向王凯,这么多的箭矢,要是插在身上,王凯的下场绝对比豪猪好不到哪里去。 「阿鋮!」 眼睛被污水升腾起的蒸汽刺激的疼痛难忍,眼泪不收控制的流出来,视野消失之前最后的画面,王凯只看到李鋮一脚踏空,直直从表演台上掉了下来!黑暗中,他只能凭藉直觉冲到了先前李鋮所在的表演台下方,义无反顾的睁开了手臂…… 短短几次唿吸的时间,王凯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温热的重物入怀,就在那一刻,王凯脑子是放空的,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忘记了为什么李鋮会出现这里,忘记了家庭,忘记了尹楠,就在那一刻,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虽然眼睛看不到,可心却是满的…… 无数携卷着冷风的剑矢爆碎在相拥的两人身前,王凯贴身带着一枚护身符就势化为灰烬,一小只青面獠牙的小鬼托举着王凯的双臂,帮助他化解了李鋮落下的巨大冲击力,讨赏似的冲着看台上露出了一个『温馨的』鬼脸……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两个当事人全都是无所觉的,在掉落在王凯怀里的瞬间,李鋮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王凯?」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可他的大床房呢?眼前这玩意儿是什么鬼? 「阿鋮?」 王凯眼睛看不到,他选择把头紧紧贴在李鋮赤luo的胸膛上,感受着李鋮急促的心跳,平復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 「那个……」你要不要把我先放下来…… 小李鋮好死不死神清气爽的贴在王凯布满六块腹肌的小腹上,李鋮囧,想要下来时却看到脚下那黢黑黢黑的冒着『热气儿』的黑水,剩下的话还是被生生咽回肚子里,如果让他淌回去的话,他保不准儿会原地升天。 「你眼睛走怎么了?」 王凯抱着李鋮,凭着记忆试探性的往外走,李鋮后知后觉才发现王凯眼睛不对劲儿,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王凯却像无所觉一样。李鋮顿时就慌了,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李鋮自然是不同意,还要挣扎,王凯低声叫了一声『阿鋮』,淡淡的好像不含任何情感,可李鋮就是不敢再挣扎,乖乖给他指路。 「好了,这下我可以自己走了吧。」 好不容易走出剧院,李鋮立马想要跳下来,却被箍的更紧,王凯的手臂就像钢筋一样,不动分毫。 「王凯?」 「你没穿鞋,我抱你回去。」 不由分说的抱着人就走,而且顺便把蔫头耷脑的小李鋮放回原位,「给我乖乖的……」 昂!他还弹了一下下!居然弹了一下下! 李鋮恨不得原地升天,本来以为王凯看不到,小李鋮也蔫头耷脑起来,不会被发现,他还想着自己解决来着…… 「你放我下来!」 意yin是一回事,但被人抓包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李鋮的小薄脸皮不允许他在呆在王凯怀里,一米七五的小伙子在怀里奋力挣扎,即使他比李鋮壮硕不少,也是有些吃不消。 「你也给我乖乖的……」 腾不出手来,王凯低头蹭了一下李鋮带着泳帽的发顶,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李鋮再一次安静下来。 刚刚过去的十几秒钟里,王凯完成了由孩子到男人的转变,成长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 又是那熟悉的护身符! 小娜冷眼看着两人相安无事的相互扶持着离开剧院,捏碎了手中木制的围栏。倏而,属于先前小娜,尹楠还有王凯身上那股熟悉的力量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要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多! 小娜身后骤然凝结出一道水幕,一步踏入便在原地消失,下一秒一张闪动着金芒的符篆因为失去了目标,悬在虚空中。 「短了一寸啊……」 沈亦棠眉头微皱,这只东西及其擅长幻术,一路上大大小小幻境无数,下次要想抓到他就更加困难了。 随着『砰』一声巨响,先前优雅离去的小娜弹丸一样撞进不远处的一处隔间里,灰尘纷纷扬扬顿时充斥满了剧院上空。 夙任还是仅仅穿着一条泳裤,但凡他存在的空间,一丈之内,灰尘瞬间湮灭,腐朽的臭味儿也不可闻。 夙任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下按,莫名力量流转,下一刻不管是躁动的灰尘,还是潮湿的水汽,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亦棠挑眉,先前他还以为夙任只不过是一只活的久一点儿的色鬼而已,可是随着接触的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觉得这人,应该是鬼,深不可测。 分明是鬼,身上却没有一丝死气,而且貌似每一天都在变强…… 「多管闲事。」 『小娜』从废墟里爬出来,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全是眼白的眸子开始充血,倏而便变得赤红,好像能洇出鲜血…… 第44章 「是自己乖乖出来, 还是想被打出来。」 小鬼头儿似乎想要玩个大的,淡黑色的水汽氤氲,空气仿佛成了一块儿海绵, 轻轻一握就能挤出水来,只不过不是普通的水罢了, 你没看到整个荒废的剧院如同棉花糖掉在水中一般迅速消融吗? 第79页 沈亦棠眉头微皱,向夙任旁边挪了几步,那股灼人的水汽便在也不能近身。 夙任左手泛起点点萤光,小娜身旁同时出现一只丈许长的光掌, 迅速合拢, 没成想抓了个寂寞。 在光掌合拢的最后一刻,小娜整个人就像一个肥皂泡泡,『啵』的一声碎掉了。 「跑掉了?」 沈亦棠眉头微蹙,这水汽怪异得很, 能腐蚀一切物质, 看见的看不见的,刚刚他几次想要探知小娜的位置,全都被浓重水汽阻挡,无功而返。 「我倒觉得她更想要我们的命。」 果然,夙任话音刚落, 沈亦棠旁边的空间水纹微不可闻的闪过, 漆黑的手掌悄无声息的袭向沈亦棠头顶。 夙任早在小娜出现之前就动作起来,钢筋一样的大手死死抓住小娜的手腕, 任凭小娜手腕处迸发出腐蚀性更强的墨色水汽, 就是岿然不动如山。 夙任左手使力, 暴力的把人拉回现实,而后狠狠甩在地上。 剧院此时已经被水汽腐蚀的七七八八, 小娜浑身穿着比基尼在废墟里滑行了至少十几米,在身后留下一条深黑色的痕迹。 不得不说,剧院沉积百年的灰尘到是救了小娜的小命,细腻的灰尘几乎没有让她受到擦伤,如果是在地面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是个血葫芦了。 夙任摔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几分力气的,连没有实体的小鬼头儿都被摔出了小娜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小娜直接人事不省…… 人活一世,总有些要用命去守护的东西,总有一个不得逾越半分的底线,而沈亦棠就是夙任的底线,不管是小娜还是小鬼头儿,在他眼里,都已经上了可杀的名单…… 雾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透过来,斑驳的乐园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落满了回忆的青苔。 小鬼头儿跪伏在泥泞的土灰色地面上,惨白的小脸上嘲弄的神色一闪而过,空洞洞的眸子盯着不远依旧衣着光鲜的两人,炸毛的猫儿一样。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小鬼头猩红舌尖舔舐下唇,瘦削的身子炒豆子一样,『咯嘣』作响,像是不堪承重的竹子,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自古以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杀你你杀谁,天上地上都没人过问,可你滥杀无辜,那就是乱了规矩,造了业障,少不得有人要来管一管。」 小娜情况有些不好,小鬼头在她身体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人气被鬼气消磨很多,少不得要大病一场,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阳气羸弱,少不得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少女莹白的身躯沾满灰泥,比基尼的肩带在滑行的过程中断裂掉,昏迷的小娜对此一无所知。 最近纸人的消耗量陡然大了起来,沈亦棠下意识的去摸口袋,没想到却摸了个寂寞。 「老子才不管那什么劳什子的规矩,都是活泼爱笑的年纪,凭什么他们就能笑的那么开心?凭什么我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被封死在水底六七十年?凭什么!」 小鬼头空洞洞的眼眶洇出两行血泪,滴答滴答滑落在地面上,转瞬又消失不见,被土壤吸收了。 「他们在我面前笑的有多开心,我就要让他们有多绝望……」 未经他人苦楚,莫劝他人良善,沈亦棠心知这个小鬼头生前死后定是经歷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才会有如此浓重的怨气,任何开解的话语在他耳中都是对他所受苦楚的否定,没准还会起到反效果,还没有直接送这个小鬼往生实在,希望他下一世在这个年纪同样也能看星辰云海吧,而不是被困在死水里惶惶数十年…… 沈亦棠翻出一张符篆,灵巧十指翻飞,一只小小的孔明灯出现掌心。身为鬼物,小鬼头对这这类事物的感觉分外灵敏,孔明灯亮起的瞬间,他便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另一个的世界的气息。 「你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我顶多不找他们麻烦还不行吗?我*&*&&*&&*……」 小鬼头见沈亦棠确实没有停手的意思,直接炸毛了,阴气水纹一样扩散,近乎不要命的想要逃脱夙任的束缚。终于小鬼头就如同阳光下破碎的小水花一般炸裂开来,倏而远逝。 「你还真是没用,让这么个小萝蔔头儿跑掉。」 夙任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漂浮在半空的小小孔明灯像是受到召唤,缓缓落在夙任掌心,回答道。 「这小东西怨气很重,还有执念,就算是送到『那边』估计也是送到十八层地狱,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宣洩个干净,自有路过的鬼差引他入冥府。」 「那要是他死性不改,伤及无辜,那罪过不就大了?那业障多少会算在你头上!」 沈亦棠静静看着夙任修长的十指三两下将孔明灯改成一个小纸人,随后吹了一口仙气儿,小纸人迎风见长,落地的时候已经和正常人无异,神情冷峻的替小娜穿好史努比的比基尼,将人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被时光遗忘的乐园。 「虽然那小东西比泥鳅儿还滑熘,可逃出去还是要付出一定代价,他现在啊估计只有力气去完成最深的执念,其他的想都不要想。」本来还在四五米开外的人,下一瞬间直接出现在眼前,鼻尖贴着鼻尖,近到夙任可以感觉到沈亦棠每一寸脉搏。 「你是不是担心我?」 沈亦棠赏给他大大一个白眼儿,将人推走,「我是担心你脚下那块儿地,吸收了厉鬼的眼泪,方圆百米至少十年都会寸草不生!」 第80页 沈亦棠这幅灵动夹杂着一丝俏皮的模样,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到了,知道他是在说笑,也不气恼,乐呵呵的盯着他,好像他脸上涨了一朵花儿一样。 好像自从两人相识相知以来,夙任做的最多的就是眼不眨的盯着他,对此沈亦棠已经免疫了,先前还会因为这样一个花样美男注视着自己,心脏还会蹦跶的快那么一丢丢,现在!呵呵…… 随手在地上扔了一张聚阳的符篆,沈亦棠留下一个潇洒的背景,扬长而去。 …… 海盗船废墟处,旁边十几名工人分工合作,配合着两台挖掘机干的热火朝天,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差不多挖到七八米深。 在场所有人,只有尹楠能看到一旁闭目养神的阿瑶,而闭目养神的阿瑶在听到地底传出来的一声清脆响声时,睁开了一双凤眼。 下面作业的工人陆续被挖掘机送上来,伴随着石块儿碎裂声,没有了顾虑的两个大傢伙没一会就挖开了上层的足有半米厚的石板,露出了密封的石室。 四五米见方的石室不知道有多深,蓄满了黑色的污水,一具小孩儿的尸体紧紧趴在水面上,露在水面上的皮肤就像被福马林泡过,虽然看起来有些变形,却没有腐烂的痕迹,到是身上的衣物仅剩下两三片布条紧紧贴在肌肤上…… …… 湖城一间极不起眼的养老院内,泛黄的楼道成了最好的传声筒,直接把三楼最里面一间宿舍里发生的争吵来了一场现场直播。 枯燥的养老生活,这种调剂可不常有,不管是在宿舍里的,还是趴在窗台上的假装看风景的老人,耳朵都竖到了头顶,生怕错过了分毫,明天少了一项谈资。 「不是说吃猪肉白菜的饺子吗?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老头子看起来骨瘦如柴,可嗓门可不小,指着咬了一口的饺子,干枯如同枯树枝一样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点着站在门口的另一个稍显富态的老头儿。 「爸,你知道猪肉现在有多贵吗?那是咱们能吃得起的吗?里面有白菜就不错了,你要是再挑,明个儿说不定白菜都没有……」 老头儿被噎了一下,「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年纪大了,不光脑筋不灵活,骂了一辈子的脏话都堵在嘴边,愣是说不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保温盒的饺子扔到地上,做完这一切,老头儿累瘫,仰躺在床上,急促的唿吸声如同拉破的风箱,刺耳,难听。 「爸,你还有几天活头?折腾了一辈子,磨死了我妈,磨死了我哥,你就不能行行好,安安静静嗝屁着凉非要作妖?你这一辈子活得劲儿劲儿的,有意思吗?」 朱大海也不惯着他,几句话把老头挤兑的眼珠外翻,眼看就要不行了,没一会儿老头儿自己又缓过来了,鸡爪子一样的手缓缓替自己顺气儿。 「得!我就知道您老人家还没作够,捨不得去陪我妈,我就先走了,明个儿再来看您,」朱大海挺挺快要流油的肚子,接着说道「不过明个儿是哪一天我自己也不知道,您也甭惦记着我了……」 「逆子……逆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想当初……想当初……」 老头儿不依不饶的在床榻上咒骂着朱大海,本来还有几分好脸色的朱大海当即脸色铁青,「想当初?相当初什么?想当初被压死的该是我?还是想当初没有一起压死我?好多给你几万块封口费?」 朱大海饭盒都不准备要了,为了防止自己没忍住上前掐死这个混不吝的老不死,摔伤了门扬长而去。 第45章 昏暗的光线透过骯脏的玻璃倒映在斑驳的墙皮上, 本来是四人间的宿舍,却只有靠近窗边的位置住着朱老头儿,闲置的三个床板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不时有一两只觅食的小强匆匆而过。 「孽种……一个两个都是孽种……还不如当初和朱晓阳死在一块儿……还能给老子狠狠挣一笔……两个……要是两个的话,老闆应该给我至少翻三番, 有钱了我就再也不用忍着那个黄脸婆……有了钱,小金也不会丢下我……亏了……亏了啊……」 朱老头儿不断呢喃着那些陈年往事,直到地上一个个儿圆滚滚元宝一样的饺子没了一丝热度,才微眯着眼睡了过去。 满是蛛网的角落里, 小鬼头虚淡的影子逆光而立, 墨色水汽氤氲,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小鬼头儿也就是朱晓阳,是和朱大海一起到达养老院的,弟弟和老父亲的对话, 甚至是刚才老头卡在嗓子里的诅咒, 他在旁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朱晓阳悄无声息的飘到朱老头儿床前,眼前的老头儿没有他年轻时候的一点儿影子,蜡黄皮肤皱的就像榆树皮一样,布满一指深的沟壑,晚年应该过得也是惨惨戚戚吧。朱晓阳惨白的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 不都是他自作自受吗? 他爹虽然叫朱善祥, 可这辈子从没有做过一件儿良善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喝烂场酒, 喝醉了就对他们母子三人非打即骂, 在朱晓阳短暂的记忆里, 只要有朱善祥的地方,就是一地鸡毛, 没有一刻安生。 突然有一天,朱善祥忽然要带朱晓阳去新建的洋玩意儿游乐园里面玩儿,朱晓阳简直受宠若惊,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朱善祥是那样温柔和蔼,就和和隔壁小祝的爸爸一样。 幸福来得太突然,天真的朱晓阳不疑有他,跟着爸爸去了那座很大很大的乐园,他记得那一天,诺大的乐园里,只有他和朱善祥,朱善祥就像其他小孩儿的爸爸一样,把瘦小的他架到了脖颈上,带着他骑会飞的马,坐会飞的船,那座戏楼是那么高大,雄伟,戏台上的角儿为了父子两人开场…… 第81页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就像做了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晓阳,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 今天的爸爸温柔的不像话,朱晓阳举着一只比他那袋还大一圈儿的棉花糖,一点点儿舔舐着,那细腻的甜味儿仿佛甜到了心底,已经十二岁的他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至多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拉着朱善祥的大手,心满意足的亦步亦趋跟在爸爸身后。 「晓阳,咱们还剩下最后一个项目没玩儿,玩完了咱们就回家好吗?下次带着弟弟一起来好不好?」 在听到弟弟的瞬间,朱晓阳愣了一秒,他居然把弟弟忘了!不过好在爸爸说会带着弟弟来玩一次,即使这样想着,手里的棉花糖顿时就不香甜了,晓阳决定把这个大棉花糖留给弟弟,弟弟可善良了,一定会原谅他的! 「阳阳到了。」 眼前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朱晓阳不知道爸爸要带他来这里玩什么,巴掌大的小脸皱成小老头一样。 「阳阳你看那是不是你弟弟?」 听到朱善祥说弟弟来了,朱晓阳立马顺着朱善祥的手指望去,转头的瞬间,一股大力从背心传来,朱晓阳倒栽葱一样一头扎进了黑洞洞的地洞里。 疼!火辣辣的疼! 身上满是擦伤,朱晓阳被摔懵的脑袋里第一反应是疼,第二反应就是叫爸爸。 可爸爸还没有叫出口,便被冰凉刺骨的水流拍了个跟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地洞里便被填满,哪里还有朱晓阳的影子…… 随着『哐当』一声,十来个彪形大汉将一块丈许长的青石板盖在了洞口,二十几把铁锹同时翻飞,不一会儿的功夫,青石板便被填平了…… 『哈哈哈哈……』 坐在太师椅上的粗犷男人直到填满了最后一锹土,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锃亮的脑袋在日头下作用不亚于一盏探照灯。 「日出东方,太阳属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水主财,这下霸爷我一定顺风又顺水,财源滚滚来!」 『霸爷』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杵在一旁嗫喏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的朱善祥,向着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会意,扔给朱善祥一包大团结。 「谢谢霸爷!谢谢霸爷!」 朱善祥这辈子都没有见多这么多钱,高兴的眉毛都飞了起来,他这个病秧子儿子能『赚』这么多钱,也算是报答了他的养育之恩了! …… 冰冷刺骨的水抚慰了晓阳火辣辣的伤口,漆黑一片的水底,晓阳喉咙法痛,鼻腔发酸,耳膜沉闷闷的,就像阴天被淋湿的鼓面,杂音冗长沉闷。晓阳用力扼住自己的咽喉,迫切的希望能吸入一口空气,结果只是被刺骨的冷水灌进胸腔…… 头闷沉沉的发胀,晓阳意识已经开始模煳了,收紧的双手无意识的松开,小小的身子缓缓漂浮而起,晓阳感觉到了灵魂正在分离、飘起,就像一朵云彩,落不着实处。 弥留之际,头顶漆黑一片的青石板恍若变得透明起来,朱晓阳透过层层水纹,清晰的看到了『霸爷』事成之后的兴高采烈,还有……父亲餍足的贪婪嘴脸…… …… 老年人,觉都不长,朱晓阳把过往都梳理了一遍的功夫,朱善祥浑身鸡皮瑟缩了一下,又是醒了过来。冗长低沉的咒骂又是一刻也不停息的迴荡在空旷陈旧的宿舍里。 倏而,朱善祥盖在肚脐上的被子慢悠悠的被提起,直到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被完完全全遮盖住。 朱善祥鸡爪一样干枯的手掌颤巍巍的摸向床头的唿叫铃,只是却再也没有力气按下…… 其实就算是按下也估计没有护工会过来瞧一眼儿吧,毕竟这个老头儿是整个养老院出名的难缠,手指头起了一点儿皮都恨不得让所有护工过来伺候他,久而久之,除了放饭时间和必要的打扫,这间宿舍再也没有人愿意踏足。 朱善祥咽下最后一口气儿,晓阳虚淡的身影消失在了床前,诺大的宿舍里,鲜活的就只剩下散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饺子。 …… 闹出了命案,水上大世界自然是要关门整顿一阵子,经理表达了歉意之后,给夙任和李鋮退回了余下的费用,并再次表示下次来保证会打折…… 夙任并没有伸手去接美女经理手里的钱,反而示意带着厚重眼镜,稍显有些木讷的班长,「就当做是班费了」 三班所有学生心声:尼玛!整整八万块!这也太豪了吧! 沈亦棠今天心情颇好,就在刚刚,一颗闪烁着星光的小小金色功德划过一道最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了他腰间的功德袋子里。 「那个……沈先生,你能不能给他看看眼睛?」 李鋮和王凯两人此时已经是穿戴整齐,至于其中是个怎么样的过程,详情请参考李鋮水蜜桃一样的脸颊。 「只是普通的感染,这种问题医生比我拿手。」 怎么说也算救了他们两次,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沈亦棠随手扔给他们两张护身符。头也不回的跟着夙任离开了。 「后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有生意的话给你打八折。」 经过了刚才这一遭,李鋮清楚的知道手里的两张符篆有着怎样的分量,所以珍重的收了起来,细心的替王凯换掉颈上已经黑掉的护身符。 第82页 「磨蹭什么?还不带我去医院。」 「……你手放哪里?」 李鋮眉毛都要烧着了,这傻狗的咸猪手就没有一刻老实的时候,其实……这也没什么了啦,李鋮甚至心里还有点儿埋怨厂商为什么把牛仔裤造的这么厚,可为什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王凯貌似认真的捏捏李鋮q弹的翘臀,眨巴两下没有聚焦的眼眸,貌似认真的反问道:「这不是你的脸吗?」 「我!是!侏!儒!吗!」 李鋮声音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同学们都有意无意的投射过来火热的探究目光,奇怪了,平日里被捉弄的不是王凯吗?今儿怎么掉了个个儿? 「别顶嘴,快带着爸爸去看医生。」 王!凯!! …… 「为什么给他们两个电话号码?」 随便上了一辆计程车,屁股还没坐稳,夙任神情炯炯的盯着一旁坦然自若的沈亦棠,有些不开心的开口『质问』他。 「大客户。」 夙任和他贴的极近,泛着微凉的手臂揽着他的肩膀,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肯定又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前面司机不断透过后视镜偷瞄这两位仙气飘飘的客人,心里一阵咂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沈亦棠一眼就瞧出了那人在想什么,瞄了一眼身边牛皮糖一样的夙任,向天翻了个白眼儿。 「我……有的是钱。」 不为所动。 「要回来好不好?嗯?」 居然发嗲,上次尹楠的乌龙还没找你算帐。 司机已经被求知慾憋得满脸通红,沈亦棠着实不忍他这么痛苦,从夙任口袋里摸出一张毛爷爷,随便挑了一个路口下了车。 第46章 着实也巧得很, 沈亦棠下车的地方,居然还是上次那个馄饨摊的大叔,大叔本来已经在收摊了, 看到两人,转身儿又煮了两碗混沌。 「小伙子, 上次你给我留了那么多钱,富余了好多,我这心里越想越过意不去,我媳妇儿也总念叨我, 说我不厚道, 总算又碰到你们了……」 沈亦棠本来不是很饿,可两海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在眼前,还是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这大叔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湖城十月份的天气是典型的秋老虎, 中午的时候恨不得能把人晒成肉干, 可日头一旦稍稍偏西,温度立马降下来,傍晚已经有些微凉了,开始透着一丝萧索。 夙任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沈亦棠身上,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吃馄饨, 慢条斯理样子, 到不像是在吃路边摊,反倒有在顶级定制餐厅吃牛排的劲儿。 果然, 只要足够优秀, 哪里都是舞台。 夙任的外套穿在他身上略显松垮, 沈亦棠不得不挽起一小截儿袖子。鼻尖馄饨的香气混杂着夙任身上的清冷幽香,沈亦棠虽然面上不显, 可心里还是觉得这世俗的味道污了夙任的『仙气』,有些可惜…… 忽然,一股及其浓烈的突如其来的烧焦尸臭窜入鼻腔,而后又倏而消失,沈亦棠和夙任齐齐皱起了眉头。 「老闆,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人?」 夙任把饭钱压在碗底,转头问又忙碌起来的老闆。沈亦棠同样被那股味道熏的没了胃口,把手缩回袖子里,顺便安抚一下红光氤氲的阿瑶。 「她啊!」老闆从一堆碗筷里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那人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撇了撇嘴角,白眼儿恨不得翻出眼眶。 「她叫王洁,年轻的时候听说就是个人物儿,不安分的很,后来儿子死的早,给她留下个宝贝孙子,那惯得叫一个无法无天,熊玩意儿一个,这祖孙两是人见人烦……」 老闆憨厚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疑惑,手里的活计儿也撂下了,边用围裙擦手边说道: 「不过话说,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那个熊孩子了,先前见天儿在小区祸祸,不过……」 老闆像是想到了什么烦人的事情,眉头皱的老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打听她干嘛呀,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有多远离多远才好,你们这识文断字的文化人儿还真搞不定她这个老太婆……」 沈亦棠眸中含笑和夙任对视了一眼,这老闆人还算不错,就是有点儿太磨叽,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在老闆一脸的担心的表情中的得知了老婆婆家的地址。 小区虽然叫『幸福花园』,却没有从哪里看出一点儿幸福,楼房老旧逼仄,两幢楼只有一个过道的距离,严重影响採光,几乎每一层都像地下室,而且这些楼不光阴暗,而且潮,青苔几乎爬满了每个角落。 沈亦棠眉头微皱,眼前这些老旧楼房高低不一,起起伏伏,迷宫一样,这也就导致气流流通不畅,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迷路的鬼物最喜欢盘踞在这种地方,这里若是没有出点儿事儿才叫人意外才是。 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周围路过的住户,发现不管男女老少,眉宇间都积蓄着一层郁气,眼睛表面有一层翳郁结,看向衣着光鲜的他们的眼神多多少少都透露着一些敌意…… 这就很难办了,明显这地方形成的『势』已经开始影响周围人们的心性,长此以往,怕是这个小区的犯罪率会大大上升。 「不舒服了?」 夙任不由分说牵起沈亦棠温热的指尖,清清凉凉的感觉从指间蔓延,沈亦棠顿觉胸腔的阴霾一扫而空,微抿的嘴角挑起微小的弧度。 第83页 「这里迟早会出问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亦棠转而主动握住夙任微凉的大手,十指相扣,然后插入夙任宽松的外套口袋里,一边按照馄饨摊儿老闆的指印穿过鸭肠一样的小道儿,一边说道。 「这种地方拆了最好,一劳永逸,不然日后死几个人,那就和鬼屋差不多了,周边怕是都会受影响。」 沈亦棠翻了个白眼儿,他还不知道拆了最好吗?但是这种地方是能说拆就拆的吗?首先这群人该安置到哪里去都是个大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片区域属于老城区,根本不具有发展的价值,没有人愿意这个冤枉钱。 沈亦棠微微嘆了一口气,这已经超出他能干涉的范围。 逼仄的小路犹如蛛网般星罗棋布,道路两旁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骯脏的路面满是灰色污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环境虽然很恶劣,但更让人窒息的周围充斥着的各种高声谩骂…… 老旧的楼房隔音很不好,打碎个盘子,邻居都能知道碎成了几块儿,一路走来,短短十数分钟的路程,已经爆发出了不下十几场争吵,夫妻相互指责的叫骂;孩子少不经事的叫嚣;婴孩儿悽厉的哭声…… 贫穷的小区交织着最为真实的人生百态,很真实,也很扎心。不亲眼看到的话,怎么会相信这繁华的大都市下还生存着这样一群人…… 「哟!小帅哥,过来玩啊?」 粉色的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蓬松的头髮上还粘着几个劣质的捲髮棒,明显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不过在看到沈亦棠和夙任两个精神的小伙子,一下子睡醒了,也不管水里还端着污水盆,衣衫半解,大喇喇的站在门口搭茬儿。 「还是学生吧?姐姐最喜欢学生了,给你们便宜儿点儿?要不要……」 「滚。」 薄唇亲启,夙任冷冷扫她一眼,拉着沈亦棠径直离开。 「切。」 桃姐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尤其是她这种提供『特殊』服务的,早就连成了一双『火眼金睛』,夙任两人气质不凡,穿着也很光鲜,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说不定还有点儿小权势,当下也就不敢再言语。直到两人消失在拐角,才狠狠呸了一口,把盆子里黑黝黝的污水『哗啦』一声倒在路中央。 「牛什么玩意儿,还不是个小兔爷儿!」 当她瞎啊,看不到两个人窝在一起的手不成? 桃姐扭着有些发福的腰身,一步三晃的回到了屋里,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刺痛。 「哎呦我的妈呀……」 桃姐觉得头皮好像要炸裂了,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小胖手紧紧捂住脑袋,哭爹喊娘起来。 「我说你这个水蜜桃儿,太阳还没下山呢,你叫你mb啊,见天儿这么sao,爷爷我早点祝你马上风!」 隔壁传来一生比一声高的叫骂声,随后墙壁被狠狠砸动,桃姐因为脑袋疼的厉害,也顾不得还嘴,那边儿久久的不到回应,也很快偃旗息鼓。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的功夫桃姐就踉踉跄跄站起来了,刚刚邻居骂她,她可都是记在心里,正准备给他好看,忽然眼前掉落下一小缕捲髮……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淡黄色的捲髮纷纷扬扬开始脱落,没一会儿的功夫,桃姐脑瓜就变得光彩照人…… 「啊!!!!!」 …… 身后隐约传来一生高耸入云的惨叫声,沈亦棠觉得有些熟悉,转头就看到夙任嘴角忍不住挑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傢伙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性子却是清冷到骨子里,除了面对沈亦棠,其他时候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自作自受。」 沈亦棠心里蓦的突了一下,「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和她一般见识?」 「我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能让他人随便置喙?再说……」夙任勐地靠近,近到说话时嘴唇都会触碰到沈亦棠唇角,「你嫌我老?」 「……怎么会,走了啦。」 他有预感,如果他回答的不顺夙任的心意的话,下场一定会很惨…… …… 「是这里吗?」 七拐八拐,饶是沈亦棠都有些晕头转向,终于找到了馄饨老闆说的那柱歪脖儿树。那旁边的那一幢彩钢房应该就是那祖孙的住处了。 本来是红色的彩钢房,早就看不出原来的色彩,满是污痕,门前屋后都堆积着高高一堆垃圾,味道刺鼻的很。 窗户被泛黄的报纸煳住,看不清屋子内的情形,不过沈亦棠本能的抗拒走到那个屋子里。 看出他心思的夙任,眸中莹白闪烁,彩钢房前面的墙体齐刷刷悄无声息倒在地上,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沈亦棠:「…………」 这傢伙哪哪都好,就是视法律,道德于无物,他的世界以沈亦棠的喜恶为准则,其他都是浮云。 做了十八年乖宝宝的沈亦棠表示,这种感觉也…………太爽了吧! 和他预想的一样,屋子里的情况根本不会想让人看第二眼…… 彩钢房一共逼仄的三间,最左边是杂物间,堆积满了各种捡回来的垃圾,废品,中间的应该是厨房,吃剩的碗筷堆积在水池里,还有白色的小虫子在水里遨游…… 第84页 最右边是祖孙两人的卧房,黑亮亮的被子,棉花都已经漏出来,小孩儿的奶奶就坐在脏乱的床上,在缝着什么。 一根焦黑的线从房顶垂下来,长长托在地上,老人家的孙子,也就是馄饨摊儿老闆口中的熊孩子,呈『大』字形被绑在天花板上…… 第47章 彩钢屋子里焦臭味道浓烈的足以让人窒息, 可老婆婆就像无所觉一样,依旧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就连屋子被剖开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被五花大绑在天花板的熊孩子早已死去多时, 没有被细绳绑着的部位均已青黑,和细绳接触的皮肤则是焦黑一片, 深深凹陷进血肉里,焦臭味儿应该就是来源于此。 没有了彩钢房的遮蔽,一会儿的功夫,焦臭味道便吸引来了住户的注意, 骂骂咧咧冲过来, 立马屁滚尿流爬了出去。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细小的和蚊子差不过,若不是两人的听觉都异于常人,怕是只会当做是耳边吹过了一丝风。 发觉沈亦棠和夙任能够看到他,被束缚在熊孩子躯体里灵魂一阵狂喜, 不管不顾的大声唿救。 沈亦棠瞧的分明, 熊孩子的冤魂每挣扎一分,深陷在他魂体里的绳子便更炙热一分,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的灵魂。来自灵魂的痛苦最为清晰直接,熊孩子魂体几近透明,鬼气微薄的可怜,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亦棠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 到底是什么仇怨, 会让他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周围渐渐轰吵起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沈亦棠想要先把熊孩子的魂体解救下来再说, 却被夙任微凉大手阻止。 夙任眉峰微蹙, 试探性的把小鬼支离破碎的魂体摄了过来。 熊孩子微弱的哭喊和刚刚出生的小耗子没有什么两样,离得近了沈亦棠才感受到了那诡异的丝线上恐怖的高温, 熊孩子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蹟。 恐怖的高温,焦黑的线…… 和孤儿院那一幕诡异的相似。 不管这熊玩意儿生前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人死烟云散,到底算是了结了,沈亦棠不忍在看他受苦,指尖氤氲绯红,想要替他解开深陷到骨头上的焦黑丝线。 「我来。」 夙任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他探出去的指尖,十几股莹白的气流盘旋而上,将熊孩子单薄的魂体层层包裹,开始蚕食那诡异的丝线,从夙任沉凝的眉头不难看出,这个过程其实不是很轻松…… 「很困难?」 到底是未知的东西,暗中可能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恶鬼,沈亦棠暗搓搓捏住了师傅留下的唯一一枚黑金色的符篆,虽然知道夙任很强,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嗯,」夙任额首,十几股莹白的气流已经从指头粗细增长为成人手臂那般,「按照你们现在的说法,至少也有几千摄氏度,稍有不慎这个小鬼烟消云散都是轻的……」 「你小心点儿……」 夙任轻握一下沈亦棠指尖,以示安慰。 周围越来越吵闹,空地上挤满了热闹的人,逼仄的小楼上,每一个窗口都探出大大小小的脑袋……可夙任好像对这一切都无所觉一样,一门心思全都放在被过程粽子一样的熊孩子身上。 终于,约莫着十分钟之后,小鬼头身体里所有赤红色的丝线被完美剔除出来,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变的焦黑,倏而消失不见。 小鬼头儿发出一声舒适的嘆息之后,径直昏迷了过去…… 『呵呵呵呵呵……』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飘忽的笑声,沈亦棠不动声色的四处寻找,结果却是和上次一样一无所获。 这只东西简直比泥鳅还滑熘儿,没有一丁点儿气息留下。 「先回去再说吧,没准儿那小东西知道什么呢,问问清楚就好办了。」 夙任替他紧了紧宽大的外衫,拉着人远离了轰吵人群。 「也只能这样了,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我总觉得和孤儿院那只是同一个……要是上次抓到他的话……」 先前两人站的就离祖孙两个的彩钢房比较远,很轻易的就脱离了人群,在拐角处,『咫尺』氤氲丝丝缕缕绯红雾气,一脚踏进,下一刻便出现在棺材铺前开的茂盛的桃花树下。 「你又不是圣人,干嘛要把所有都揽到自己身上?整天不是皱眉就是皱眉,搞得和小老头儿一样,我只希望你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就够了,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笑的很少吗?」 夙任微凉指尖抚平沈亦棠不自觉皱起的眉峰,墨色眸子里洋溢着温情,接着说道: 「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吗?我最喜欢看你笑了,给我笑一个?」 「让你笑一个儿,不是让你翻白眼儿啊。棠棠你走这么急干嘛?」 沈亦棠:「……」 先前在味道混杂的小区还不觉得,一回到了家里,闻着鼻尖清幽的桃花香,才凸显出身上隐隐有一股焦煳的味道,虽然不刺鼻,就是让人心里直泛膈应。 沈亦棠径直来到浴室,才发现夙任早就『贴心』的替他放好了洗澡水,旁边也放着干净的衣物。只是你开始脱衣服是什么鬼? 夙任;自然是要一起洗香香了! …… 「你确定就是普通的感染?没有其他的问题?」 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已经是滴无数次询问这个问题了,若是换了旁的患者,早就甩手走了,可对面的是李鋮,是他老闆的宝贝儿子,他只能陪着笑一遍又一遍的保证着。 第85页 「您放心吧,王少爷确实只是普通的感染,好生休养,最多一个星期就能看见了……」 「那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忌辛辣就好,最好不要熬夜,可以多吃些甘油、胡萝蔔……还有,最近几天就不要洗脸了,用无菌毛巾擦擦就好……」 主治医生絮絮叨叨念叨了一通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李鋮用心记下,这才挥挥手,放了人。 「回来了?给我削个苹果。」 王凯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病号服,露出前胸大片蜜色的肌肤,眼前缠绕着一层纱布,高高翘起的二郎腿随着音乐打着拍子,哪里有一点儿病号的样子。 「我欠你的?」 李鋮赏给他一个老大的白眼儿,不过王凯有『先天优势』,全然无感。 「我眼睛怎么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说完还有馍有样的扶住了额头,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也耷拉下来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李鋮还是冷哼一声,坐在床边,开始削苹果。 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依然不影响王凯的好心情,『喀嚓喀嚓』苹果嚼的倍儿香。 「要不要我通知一下你家里?」 王凯吃的香甜,嚼的倍儿欢,李鋮利落的又削了一个,塞到他嘴里。 「……不用……」 含着苹果,王凯有些口齿不清,含煳的回答道。 「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就说在你们家住几天,他们忙得很,没空管我。」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王凯时不时去李鋮他们家熘一圈儿,李鋮他妈看到他简直比见了亲儿子还亲,一听是去李鋮家,王家夫妻也就没有多过问,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也就撂了电话。 「我同意了吗?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这人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因为眼瞎了,心就大了,让他端茶倒水他也就忍了,毕竟王凯受伤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两个人也是多年的交情,可先前尹楠来看他的时候,把他支出去就有点儿过分了吧! 毕竟……毕竟是摸过小李鋮的人了,还……还吻了他……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擦擦手,太黏了……」 「王凯!你别蹬鼻子上脸!」 『刷』一声,水果刀直挺挺的立在桌子上,李鋮腾的一声站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王凯,没想到下一瞬间就被王凯凭着感觉抓住了手腕儿,一个用力带进了怀里。 「不是告诉你了,要乖乖的吗?」 背靠在床头的王凯,把瘦削的李鋮按在胸前,因为看不见的关系,温热水润的唇在李鋮脸上四处滑动,等到两唇相接的时候,记忆中那股蚀骨滋味捲土重来,两人齐齐颤动。 「……等一下。」 李鋮稍微推开王凯,脸色爆红,小声询问道: 「你这算什么意思?」 「你没感觉觉到?」 王凯暗示性的挺了挺腰身,让李鋮充分感受到『诚意』。 「王凯,你什么意思。」 李鋮声音冷了下来,虽然看不到,王凯也能猜出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按照他对李鋮的理解,要如果不让他满意的话,绝对有他好果子吃。 「我喜欢你的意思。」 猝不及防的表白,李鋮有些懵圈,幸福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你别闹。小心老子打爆你狗头!」 李鋮心跳的很快,胸腔里『咚咚』的声响,犹如打鼓。 「你捨得?」 王凯自从明白自己对李鋮的心思,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也越来越……下流…… 「那尹楠呢……」 顶级病房,与其说是病房,其实装配比单身公寓还要精緻,良久的沉默之后,李鋮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管她什么事儿?我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可是……」李鋮神色有些迟疑。 「没有可是。你乖乖不要给我作妖,一切交给我解决。」 王凯俯下身,乐此不疲的寻找着李鋮的唇瓣,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拒绝,苹果甜腻味道在两人唇舌间传递…… 第48章 微长的浓密短髮挂满细小水珠, 不时便汇聚成一道小水柱,顺着侧脸滑进宽大白色t恤里,洇开一片暗色的水渍。 沈亦棠随意的靠在窗前, 眼神久久落在繁花朵朵的老桃树上,眸光深沉,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会生病的。」 夙任穿着同色系的简单t恤,及腰黑髮随意系在脑后,赤着脚踩在纯木的地板上,把沈亦棠面前的窗子给关上了。 棺材铺的窗户还是清朝时候的样式, 用的是顶顶好的黄花梨, 做工很是精美,只一个缺点——不能像玻璃那样通透。 「那小东西呢?」 沈亦棠任由夙任耐心的给他擦头髮,又想到了那个受创不清的小鬼。 「阿瑶拿走了,小东西伤的不轻, 要好好养一养才行, 不然影响下一世。」 沈亦棠点头,示意自己自己知晓了,也不管头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净,小狗儿一样窝在了夙任颈窝,还舒服的蹭了蹭。 「你说这傢伙想要表达什么?会让小傢伙以这样的手法死去。」 一般来说, 鬼物都对自己的生前的遭遇, 尤其是自己的死亡过程拥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杀人的时候都会选择让死者经歷这一切, 可是把小东西被绑在天花板上, 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第86页 鼻息间满是夙任身上浅淡的清幽香气, 沈亦棠仰头,死亡视角之下的夙任同样帅气的不似凡人…… 「你觉得小东西的死状, 像什么东西?」 像什么东西? 沈亦棠凝眉,继续把自己毛烘烘的发顶埋进夙任微凉温润的颈窝,细细思索起来。 长长的焦线,呈『大』字形被束缚的小孩儿,天花板…… 「风筝?」 沈亦棠有些不确定。 「聪明。」 奖励性的在沈亦棠潮湿的额头落下一吻,夙任墨色的眸子里满是赞许。 「可是那高温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总不能是把风筝放到了臭氧层上吧。 沈亦棠被自己的天马行空笑到,低声嗤笑起来。 「去问问他奶奶不就知道了?」 也对!小鬼头暂时醒不过来,他奶奶一定也知道些什么才对。 说干就干,沈亦棠推开夙任,三两下套上外套,利落的就要出门。 「哥哥你要去哪里?」 幼鱼顶着一双黑石榴一样澄澈的眼眸拖着小短腿儿跑过来,一手抱着他的宝贝兔子,一手扒拉着沈亦棠的大腿,晶晶亮的眸子里好像有光。 「哥哥要出去办事情。」 「这样啊……」 幼鱼有些依依不捨的松开沈亦棠衣角,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黯了一瞬,依然甜甜的笑着,紧紧环抱着缩成一团的小白兔,懂事的告诉沈亦棠要小心哦。 「幼鱼要不要一起去?」 幼鱼一向乖巧的很,不声不响,从来不会惹麻烦,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老桃树下,陪伴他最久的就是怀里的小兔子。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沈亦棠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忽略这个懂事的小傢伙了…… 「可以吗?」 幼鱼瘦削的脸上满是欢喜,他忘记了所有生前的事情,记忆开始的地方就是棺材铺,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亦棠,因此对沈亦棠有一种雏鸟情节,很是依赖他。 不知不觉,幼鱼来到棺材铺已经将近三年,对于外面的喧闹世界,幼鱼一边嚮往,一边又是源自心底的抗拒,他走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老桃树下而已…… 幼鱼粉嫩的小脸儿上满是纠结,沈亦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催促,等待他做出自己的决定。 「……哥哥会抱……拉着我吗?」 沈亦棠哑然失笑,没有回答幼鱼,伸手抱起了幼鱼瘦削的身体。幼鱼半透明的身躯,被沈亦棠抱在怀里的时候,已然凝实起来,和正常的小朋友无异。 幼鱼黑石榴一样纯粹的眸子里满是新奇,小手紧紧扒紧沈亦棠衣襟。 「这个就先放在家里吧。」 幼鱼点头,从沈亦棠怀里熘下来,乖乖把小兔子放在了老桃树下,摸摸它纯白的皮毛,小声说着什么…… 「这孩子蛮让人心疼的。」 夙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干练的黑色紧身衣,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沈亦棠面前穿黑色。身着黑衣的夙任,整个人的气势都锋利了起来,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息,就像出窍的利刃泛着寒芒,清冽的不敢让人直视…… 沈亦棠心底着实小小惊艷了一把,这样的夙任虽然不苟言笑,浑身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氛,可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这样的夙任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哥哥?」 小幼鱼轻轻摇了摇沈亦棠的衣角,他才回神,刚才竟然看的痴了…… 「……走吧。」 「嗯!」 幼鱼狠狠点头,透着微凉的小手塞进了沈亦棠手心,亦步亦趋跟着沈亦棠的步伐。 幼鱼从来没有出来过,看什么都新奇,大眼睛不够用一样到处乱瞅,沈亦棠和夙任有意识照顾他,走到很慢,等走到小鬼头奶奶下榻的收容所时,已近午夜。 一阵清凉夜风吹过,收容所楼下一人两鬼,两大一小,倏而消失不见,下一瞬就出现了一间单人间内。 收容所的环境说不上有多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已近午夜,小鬼头的奶奶居然还没有睡,也不开灯,就直挺挺的坐在床边,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若不是还能看到瘦骨嶙峋的胸腔还在微微起伏,根本就是干尸一具。 房间里突然出现三个大活『人』,老婆婆恍若无感,全然没有馄饨摊儿老闆说的泼辣样子,与其说是人,但更像是一只脱线木偶。 「哥哥……这个婆婆好吓人……」 幼鱼胆小,老婆婆绷着枯树皮一样的脸颊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到他,赶紧小鹌鹑一样躲到了沈亦棠背后。 「受刺激不轻,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夙任说的没错,在他眼中,老婆婆的灵魂已经处于半离体的状态,显然是受惊过度所致,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只要稍微懂点儿门道的人替她招魂、安魂,立马就能清醒过来。但夙任显然没有这个闲情逸緻。 沈亦棠虽然喜欢积功攒德,可老婆婆从面相上看就是刻薄、无德之人,有今天这一遭也是自作自受,他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样的人,保持现在的状态不能出去祸祸别人,也算是她自己在积德行善了。 房间内水汽忽然浓郁了许多,迅速在老婆婆头顶凝结成了一连串的水幕,沈亦棠随手招来了一只过路的枉死鬼。 第87页 枉死鬼还以为自己马上要被净化掉,立马跪地哭诉自己从来没有害过人,最多最多就是喜欢扒女澡堂…… 沈亦棠一脚直接把聒噪的枉死鬼踢进了老婆婆的梦中。 「啧……」 还真让馄饨摊儿老闆说中了,这老婆婆一辈子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儿,水幕上极快的划过老婆婆的一生,直接刷新了沈亦棠对于不要脸理解的下限…… 害得他下意识捂住了幼鱼的眼睛。 浮华掠影一般,水幕上的画面缓缓定格在了一年前的三月初…… …… 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冬天严寒刚刚过去,乍暖还寒,褪去冬衣束缚的小孩子正是想要好好放风的时候,晓东自然也不例外。在学校里听得多了同学们在比谁的风筝好看,谁的风筝飞的最高,心里自然心里痒痒的很,嘈嚷着非要要去放风筝。 老奶奶虽然扣得很,可对于唯一的小孙子,也是疼爱的很,虽然觉得是浪费钱,也不忍看到小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咬咬牙答应了他出去放风筝。 「我说你这老婆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干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儿?」 晓东奶奶在风筝摊儿转悠了好长时间,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眼神滴熘熘四处乱瞟。老闆娘做了十几年生意,是不是诚心买一眼就能看出来,晓东奶奶是什么心思她门儿清,一直在注意着她。果不其然,晓东奶奶趁着一对儿年轻情侣付钱的空挡,抓起一只蝴蝶风筝脚底生风就往外走。 结果自然是被老闆娘一把逮住。 「小丫头片子,你妈是怎么教你的,说话这么难听!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要你来骂我?我今儿就替你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老闆娘脸上。 老闆娘估计也是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小偷儿,被抓住了不求饶不说,居然还敢打人,一时间有点儿懵,也有可能是被气的,脑怪子嗡嗡直响。 「你算个什么东西!偷东西不道歉就算了,还敢打人?我告诉你,今儿个非得报警,你别想跑!」 老闆娘估计是气的狠了,眼睛都红了,也不放开抓紧老婆婆的手,一把揪出老婆婆藏在怀里的风筝,一边招唿着老公报警。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老闆娘把还未拆封的风筝狠狠拍在晓东奶奶脸上,连声问道,随后狠狠说道: 「这是脏物!你今儿别想给我跑!」 晓东奶奶也不恼,她正愁没有筏子呢,当即『咣当』一声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声泪俱下哭喊着头疼…… 第49章 「你!」 老闆娘胸脯剧烈起伏, 气愤到极致,肩膀开始不自觉颤抖,手里轻飘飘的风筝险些拿不稳。 「打人啦, 没天理啦,都欺负我这个孤老婆子, 欺负我没儿没女,我自己掏钱买的风筝,居然说我是个小偷,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这么大年纪还要你个小贱人这么作贱!」 晓东奶奶滚了一身灰尘, 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唱起了状天屈,一会儿工夫,小摊儿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人手一个手机高高举起, 生怕漏过一丝『精彩瞬间』, 甚至有脑筋灵活的,已经开启了直播,现场转播实时画面。 热度一下子就被炒了起来。 「你还敢倒打一耙!分明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老偷儿!」 老闆一个劲儿的拉扯自家媳妇儿,他害怕在闹下去,怕就不是一个风筝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可女人这种生物, 一旦你激发出她吵架的欲望,爆发力绝对是你想像不到的, 麻杆儿一样的老闆显然制不住熊二一样肩宽体胖的自家媳妇儿。 「算了老婆, 让她走吧, 你不怕她讹上咱们?那咱这半年就白干了,儿子还等着交学费……」 不管什么时候, 孩子都是一个母亲最为柔软的地方,一听到儿子,老闆娘理智回笼,战斗力锐减。 晓东奶奶还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好像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直抽抽噎噎的反覆说着这是自己花钱买的。 「老闆娘,是不是老婆婆给了你钱你自己忘了,看老婆婆这样子也不像那种偷东西的人。」 「再说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老闆你就当和气生财,让她拿走也没什么吧?毕竟你们批发也没有几个钱……」 「就是,谁都有老的那一天,就不能爱护一下老人家?等你老了就不怕没人扶你?」 「你这儿也没有监控,各执一词,谁也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的,不过老婆婆这么大年纪坐在地上实在是不像话……」 …… 老闆娘脑袋嗡嗡直响,完全是被气得!这一群嘴强王者,说的比唱的好听,里三圈儿,外三圈而儿全都是人,可就是没有一个上前扶起老婆婆,或者替她把钱付了,就在一旁用道德绑架老闆娘夫妇。 「别说那没用的!今天来一个老太婆,明天来一个老头!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今天谁也不许走,报警!我就不相信人民警察还不能给我主持公道了!」 熊二一样体型的老闆娘一声吼,全场肃然,被老闆娘愤怒眸子扫过的人间鹦鹉全都哑然失声。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用得着你们教我做人?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吵嚷什么?你叫唤半天怎么不替她付钱?怎么不把她扶起来?还不是怕她讹上你?嘴上装什么圣人,在旁边逼逼赖赖什么,有本事你过来指着我鼻子骂我!」 第88页 老闆娘一副不服就扇死你的模样,彪悍的一匹,看的沈亦棠一阵舒爽。 果然这群人间鹦鹉走的走,留下的,全都缄默看着事态的发展。 麻杆儿一样的老闆连忙把想要把晓东奶奶活撕的媳妇儿拉到一旁,自己蹲下来和晓东奶奶进行谈判。 「哎呦……头疼啊,疼死我了,老伴儿你怎么来了?你个老不死的,是看我时日无多过来带我走的?走了也好,你走的早,留下我任人作贱啊……」 青天白日的,即使知道这个老太婆是在故弄玄虚,老闆还是嵴背一阵发寒心底毛毛的,回头看了一眼大胖媳妇儿,才定住了心神。 「哎哎……老太婆差不多行了,赶紧走吧,按我媳妇儿的意思是要报警抓你的,你说为了这么个风筝,你跑进去蹲几天,值得吗?」 果然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理,老太婆总算是不聒噪了,一看有门儿,老闆继续再接再厉。 「你看你哭这么半天,哭丧还有人给个辛苦钱呢,这风筝呢我今儿就送你了,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我们两口子都穷的叮噹响了,不过……」 麻杆儿一样的老闆耗子一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狡黠,暗暗指指对面的铺子,贱贱的说道,「你看到没有?那家有钱,下次你还想来这一手,你就去他们家,他们家有得是钱。」 「那不行!你媳妇儿打得我偏头疼都犯了,你就想这么把我打发了?没门!」 「说吧,你想要的多少。痛快的儿!」 「一千!」 听听,这语气,比要十万还要豪横! 老闆突然绷不住笑了出声,随手从兜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带着黑色污渍的十块钱,扔到了晓东奶奶身上,说道。 「这可是我好不同意存下的私房钱,见好就收吧,要换成我老婆,你一个大子儿都捞不着!」 晓东奶奶迅速把钱攥进手里,瞬间钻进人群消失不见,哪还有一点儿病痛的样子。 「宝宝,你看奶奶给你买的风筝,好看吗?」 晓东兴奋的抱着五颜六色的风筝围着奶奶跑来跑去,一刻也等不了,立马要到湖心公园放风筝。 「哎(三声),去什么湖心公园,奶奶带你去个更大,更宽敞的地方好不好?」 湖心公园放风筝可是要收费的,晓东奶奶自然捨不得花那个钱。 「……好吧。」 晓东扁扁嘴,有些不满意,还是同意了,奶奶立马逮住他勐亲一口,「真是奶奶的乖孙子……」 下午的天空有些晦暗,天气变得有些阴沉,没有了钢筋水泥的阻挡,城外的风稍显的有些大。 高速公路宽阔的空地上,祖孙二人正玩得欢畅,得到了心爱之物的晓东,没有了平时的匪气,少有的显露出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纯真和美好。 不过好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城外风向突然变了,风没有任何预兆的倏而大了数倍。晓东贪玩,把风筝放的很高,手里的线所剩无几,风筝霎时间就把七八岁的小孩子拽了起来! 晓东还小,不知道什么害怕,死死抓住手里的线,不愿意放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风筝,这可把晓东奶奶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孙子,自己也被风筝带得差点翻了跟头,死命的把晓东的小胖手掰开,晓东眼看着彩色的大蝴蝶转眼便升入高空,『哇』一声哭了起来。 「乖孙儿,玩也玩过了,新鲜也过了,没了就没了吧,咱们回家好不好?」 晓东自然不依不饶,非要找回自己的风筝,奶奶只好咬着牙耐心哄着,好话说尽,可晓东这孩子熊劲儿上来了,怎么都不管用。 没一会儿的功夫,前后不过两分钟,雾沉沉的天空忽然放晴了,自然也没有风,风筝没有了助力,本来已经只剩一个黑点儿,又慢悠悠的飘下来了。 晓东被失而復得的喜悦沖昏了头脑,不敢不顾的追了过去…… …… 银白色suv在高速上留下一道残影,唿啸疾驰而过,廖俊生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回家看看刚出生的女儿,一想起妻子给他发过来的白白胖胖的照片,心神就是一阵荡漾,很不得长出翅膀立马飞回妻女身边。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后座上堆满了礼物,全都是小女孩用的,粉嫩嫩的,即使已经开到了限制的最高速度,廖俊生还是觉得有些太慢了。 眼前是笔直的高速公路,没有任何其他车辆,廖俊生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低空飞行一样快速穿行在灰色的公路上。 忽然,艷阳之下,廖俊生觉得眼底闪过一丝银芒,还没来得及细究,便感觉到下腹一阵火热,紧接着眼前一红便失去了意识。 …… 没有一丝风丝儿,彩色的蝴蝶风筝很快便落地,长长的风筝线被架起,横拦在路面上。 低空飞行的suv和坚韧的风筝线撞在一起的剎那,风筝线瞬间绷紧,和suv接触的部分因为摩擦,温度瞬间达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银白色的suv瞬间被切割,一分为二…… 惯性使然,被切割成上下两个部分的suv第一时间并没有分离,依然并驱向前驶去,下一秒直接炸裂开来,数不清的粉色碎屑纷纷扬扬落下来…… 「……奶奶。」 晓东有些傻眼,他还没经歷过这种大场面,心里发憷,一直吵嚷着的风筝也顾不得要,一头扎进奶奶怀里。 第89页 「……冬儿,你记住奶奶的话,千万要记住,听见没有!奶奶没有给你买过风筝,咱们也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你记住了吗!」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奶奶对他是这幅表情,晓东虽然小,也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了,乖巧点头不再言语,跟着奶奶行色匆匆离开了。 而面目全非的廖俊生,在傍晚才被发现…… 据说清理现场的时候,最有经验的法医、刑警,都没有忍住,吐了个稀里哗啦…… 入夜,云层遮住圆月,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带着新鲜的泥土,从废墟中径直飞了起来,在一片焦黑上盘旋半晌,隐匿在夜色中 第50章 昏暗的招待所里, 莹白的水幕如烟消散,枉死鬼呆头呆脑的从晓东奶奶头顶爬出来,还顺带给了飘在头顶的老奶奶灵体一拐子, 僵直着身体一直望着天花板的晓东奶奶第一次有了反应,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嘿嘿……」 枉死鬼贱兮兮的爬到地上, 自以为无所觉得擦擦嘴边流出的涎水,他还从没有见过沈亦棠和夙任这般帅气到不像话的人,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个,没什么事儿的话, 小的就先撤了, 不打扰两位了……」 带着一脸假笑,枉死鬼拔腿就像跑。 「等一下。」 沈亦棠出声叫住半边身子已经穿过墙壁的枉死鬼,枉死鬼脑袋顿时耷拉下来,苦瓜一样。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回身的瞬间, 枉死鬼刚好看到沈亦棠修长的指掌间一点火苗正好熄灭, 吓得他立马跪了,以为沈亦棠是准备卸磨杀驴,准备了结了他。 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动,金灿灿的大元宝『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足有十几个! 枉死鬼小眼睛顿时亮了, 元宝在阴间可是硬通货,但也分三六九等, 普通人折出来的, 算是最低等的, 购买力最弱,而沈亦棠折出来的这种, 无意识最顶级的,单单是折元宝用的纸就很不一般,更不用说沈亦棠这种有大功德的人,在折的过程中元宝也会沾染上他们的气息。 这下他终于能够娶个媳妇儿了! 枉死鬼乐的嘴角咧到耳根,千恩万谢,并表示下次还愿意效劳之后,留下一股青烟,跑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害怕沈亦棠后悔一般。 「哥哥,咱们是不是要去那个叔叔的家?」 小幼鱼仰着头,天真的说道。沈亦棠有些意外,这小傢伙看起来呆呆的,怎么这么敏感? 「是啊,幼鱼好聪明,他那么紧张妻子女儿,很有可能会守在她们身边,咱们只要找到他的家就能找到他了。」 「哥哥……」 幼鱼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迷惘,有些错愕,捂着自己心口继续说道。 「我这里空空的……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我好难过……哥哥,我好难过……」 一连串晶亮的泪水洇出眼眶,幼鱼黑石榴一样纯粹的眸子里,此时竟然满目疮痍…… 他,到底经歷过什么…… 「幼鱼不哭,忘记的,就是不重要的,咱们乖,不去想了好不好?咱们回家好不好?」 虽然廖俊生是个定时炸弹,可幼鱼在沈亦棠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没有任何朋友的日子里,师傅外出的日子里,都是幼鱼和阿瑶在陪着他,沈亦棠早就将他看做家人。 「对不起哥哥……」 幼鱼对于自己耽误了沈亦棠的事情,有些愧疚,红着一双小眼睛一本正经的和沈亦棠道歉。 「你有没有做错什么,咱们这就回家后好不好」 「哥哥……我……以后不想再离开棺材铺了,你让阿瑶姐姐带我回去好不好,你和大哥哥去叔叔家里就好……」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不过阿瑶留在棺材铺料理受创颇重的熊孩子,接到沈亦棠通知之后,来的晚了一些。 「哥哥再见……」 幼鱼窝在阿瑶颈窝,沖他们挥挥小手,乖巧就和他养的小白兔一模一样。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让幼鱼经歷这一遭,我一定让他下辈子没有托生成人的勇气。」 『啵』的一声脆响,夙任狠狠啃了一口沈亦棠莹白的脸颊,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沈亦棠越来越有以前玄笙的影子了! 『你抽什么风?』 忽然之间起了一阵阴风,许久不见的范思安骚包的出现在两人面前。真是困了有人递枕头,沈亦棠正愁要怎么找到廖俊生,这下直接一条龙解决了。 「好久不见。」 皮鞋锃亮的能够照人,范思安非常绅士的向沈亦棠伸出左手,却惨遭夙任拍飞,范思安也不恼,整理了一下衣角,说道。 「你上次不是让我查个鬼吗,先前忙得很,疏忽了,最近闲下来,找到了点儿头绪……」 话还没说完,范思安英挺的眉毛皱起,缓缓抚上右耳,好像在倾听,貌似还不是个好消息的样子…… 「铂宫后海,三栋4402。」 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旋风颳过,范思安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样子应该是很要紧的事了。 「走吧。」 沈亦棠耸耸肩,范思安根本没有给他道谢的机会,只好攒着喽! …… 铂宫后海是最近几年湖城新建的高档小区,据说是请国际知名设计师参与设计,并且加入了很多中国本土元素,效果很是不错,小区内风景如画,环境非常好。当然了,与之相匹配的自然是寸土寸金的价格。 第90页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半圆的月亮都躺在薄纱似的云层中休息,可小区里不时还能看到巡逻的保安。 「你想怎么进去?」 沈亦棠觉得夙任一定是脑子瓦特了,怎么今晚上感觉怎么那么蠢。 「……走进去。」 夙任轻笑一声,周围笼罩的黑暗好似都亮堂了一瞬,朝着旁边努了努嘴,「好像不用翻墙了。」 朝着夙任所指看过去,不正是李鋮和王凯吗? 「停一下,带我去商店。」 脸上蒙着纱布的王凯停在原地,扯扯手中李鋮干燥的小手,示意大爷他渴了。 「合着你把我当导盲犬了!」 这人,留在医院里不好吗?非要回他住的地方!ok,回来也就回来吧,为什么非要走回来啊!天老爷,整整十几公里,他硬是给走回来了,李鋮都佩服自己! 「咳……」 沈亦棠轻咳一声,吸引了李鋮的注意,酝酿了一路的牢骚立马被李鋮吞回了肚子里。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里?难道……」 沈亦棠点头,「你住这里?那就麻烦你把我们带进去好了。」 这当然是小意思,只不过更吸引李鋮的是沈亦棠今晚的行动。 李鋮喉结嗡动,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居然是来抓鬼的,光想想就让他热血沸腾。好想……去看一看…… 王凯自然清楚李鋮是什么性子,像拉住不听话的小狗儿一样,把李鋮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两臂之内。 有了业主带路,进去还是很方便的。 「不知道你们要去那一栋,这里每一幢都有门禁,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 虽然王凯眼睛被厚重的纱布裹着,可行动之间没有半分滞怠,不紧不慢的跟着李鋮的步伐,等走过了门卫处才开口说道。 「三栋。」 「……」 李鋮眉毛跳动了一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呵……呵……还真是巧,我也住在三栋,就是不知道你要找哪一户……」 「2204。」 李晨霎时间面如菜色,就连王凯都有些诧异,李鋮怎么这么倒霉? 看着两人的表现,沈亦棠也有些意外,不会这么巧吧,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住哪里?」 李鋮喉结『咕噜』滑动一下,有些艰难的开口,「……2204。」 「2204怎么了?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相比于李鋮,王凯到还算是镇定,正巧走到了三栋门口,等电梯的空挡,王凯朝着旁边轻声发问。李鋮经过下午那一遭,早就被吓怕了,完全缩在王凯身边,警惕的看着熟悉的小小电梯间,总觉得阴气森森的,不由自主抓紧了王凯宽阔的手。 「发生过什么到是不清楚,我们就是过来想找一个『人』。不过似乎有些东西搞错了……」 沈亦棠也有些奇怪,按道理讲,范思安没有理由搞错啊,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鋮怎么会住在2204? 「这房子是我五个月前买的,卖房子的人似乎着急用钱,价格压得很低,我刚刚装修好,还没住几天呢……」 李鋮一脸苦瓜色,他家本来就是做地产的,对这方面忌讳得很,他可是专门找人查了的,没想到还被摆了一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电梯没用五秒钟就到了二层,凑巧,转角就是2204。 沈亦棠和夙任对视一眼,那东西应该是回来过了!并且应该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才对,空气中都隐隐含着一股和晓东家里的如出一辙的淡淡烧焦气息。 「……怎么了。」 李鋮声音有些颤抖,生怕沈亦棠告诉他『那玩意儿』就在他家里好生生的待着…… 「没什么,进去看看吧。」 李鋮按下了密码,『叮』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灯的开关就在玄关不远处,可李鋮的脚就像被焊在原地,看着黑洞洞的家门口,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沈亦棠抬脚进门,按下了开关,刷的一声,整个客厅都被点亮。 屋子装修的很现代,黑白主色调,简约风,靠近窗子的地方改成了一张小小的吧檯,只不过上面却摆着齐刷刷一排旺仔牛奶…… 「那个,大师……我这房子还算『干净吧』……」 李鋮有些讪讪,半步不想离开王凯,小手抓的那个紧。 第51章 2204总体来说阴气有些重, 长时间住在这种环境里的话,人也是会吃不消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会一直厄运缠身。大麻烦没有, 小麻烦不断。 四处走走的空挡,沈亦棠顺手在几处聚阳的穴位留下几枚辟邪符篆, 并没有发现廖俊生。 「前房主是不是姓廖?」 「是,不过他人好象出了事故,已经不在了,和我办手续的是他老婆, 叫什么雅来着……」 沈亦棠随手放置辟邪符之后, 屋子里残余的阴气被拔除的干干净净,李鋮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似有若无的阴冷感觉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这种感觉就像家具上一直落了一层薄薄的细尘土, 然后在偶然的一天突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感觉眼中的世界顿时鲜亮起来。 「你能找到她现在住在哪里?」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中介应该知道,我去问一下。」 虽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钟,可在铃声想过两声之后,电话还是快速接通了, 隔着两个屏幕都能感觉到中介的精神抖擞, 并且服务态度好到爆炸,二话不说就调出了文雅的现住址。 第91页 幸福花园! 转了一圈儿居然又回到了幸福花园! 沈亦棠眉头竖起, 心下恼怒, 觉得被廖俊生玩了。 「怎么了, 难道很严重?」 现在沈亦棠在李鋮眼里,就是在世活佛, 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沈亦棠脸色一变,他自然吓得不轻,以为自己房子的问题很严重。 「不止你的房子,就连你也有很大的问题。」 李鋮小腿已经不自觉抖动起来,把自己最近刷牙戳破嘴唇,玩游戏十连跪等等衰事儿迅速归因,慌的一匹。 「……那……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阳气被蚕食掉,补回来就好了,问题也不大。」 「那我该怎么补回来?喝肾宝管用吗?」 李鋮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反倒是同样紧张起来的王凯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冷静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只是手中李鋮冒汗的手掌心到底是没有放开。 沈亦棠一副高人模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是下策……」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你看没看过聊斋?没有的话可以深入学习一下……」 留给李鋮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转身出了2204,留下李鋮呆在原地凌乱。 聊斋…… 难道…… 是让他学狐狸精…… 我了个大曹! 「客厅旁边是浴室,你自己去洗……」 今天这一天所经歷的,比前十八年所有加起来还惊心动魄,李鋮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捋一捋才行,要不然脑子容易死机。 「我看不到……」 「那就给我摸!」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主卧,听到关门的声音,王凯利落的解下了头上的纱布,灵动的眸子哪还有先前一丝呆滞,心情颇好的进了浴室…… 王凯有预感,今晚应该有意外之喜,洗得格外仔细,最后还喷了一点儿李鋮的古龙,大喇喇直接朝着主卧走过去。 一路上还故意踢踢踏踏制造点动静出来,果然,没一会儿主卧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李鋮穿着一身睡衣探出脑袋,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个跟头。 只不过看到王凯一丝不挂时,表情虽然略带嫌弃,可一想到王凯看不到,胆子就大了起来,珠子瞪得老大,快要凸出来…… 王凯憋得很辛苦,不过他还想在装一段时间,一路上摸摸索索『艰难的』来到了主卧,李鋮看他一副小心的样子走近,转身进了卧室…… 主卧的装修风格也是简约风,黑白为主色调,天鹅绒的大床上,中间凸出来一块儿,王凯心下火热,掀被上床,一气呵成。 果然,刚躺下李鋮就滚了过来。 「……都是为了驱邪……」 王凯莞尔,这傢伙傻的可爱,还没听出来沈亦棠是在涮他…… 「既然如此,是不是多多益善才好?那我就辛苦一点好了……」 李鋮:辛苦的明明是我好吧…… …… 「天太晚了,明天再过去吧。」 沈亦棠作息很规律 ,晚上十一点准时入睡,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可夙任还是看出其实他有些勉强。 「夜长梦多,还是走一遭吧。」 廖俊生就是个威力绝伦的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沈亦棠还是决定先去搞定他再说。 「那这样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我自己过去搞定他就好。」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夙任明显没有想要听他的意见,直接打横抱起,『咫尺』红芒闪过,直接出现在棺材铺。 沈亦棠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可一沾着柔软的床铺,顿时感觉上下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汹涌的睏倦是怎么挡也挡不住,而且夙任是活了无尽岁月老鬼,收拾一个『刚入行』的廖俊生还不是绰绰有余…… 如此想着,没一会儿沈亦棠便陷入熟睡。 夙任无声轻笑一声,在他光洁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转身出了棺材铺。 …… 后半夜,墨色的云层遮蔽了星空,不透过一丝星光,幸福花园小区伸手不见五指,阴气强盛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不时有过路的刚死不久的亡魂被吸引过来。 没有沈亦棠在身边的夙任,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锋利的不敢让人直视。黑色长髮无风自起,普天盖的的煞气迅速笼罩整个幸福花园小区,所有阴魂全都颤慄着跪伏在地上,像是在迎接自己的王。 始一出现,夙任强大的气息便锁定了小区里所有鬼物,虽然廖俊生掩饰的很好,可他的气息最为独特——阴煞鬼气中夹杂着炙热的恐怖高温,夙任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他在那里,汹涌煞气划过一道尾焰出现在了一间小小的出租房内。 小出租房只有二十几平,卧室、卫生间、厨房全在一块儿,到处堆满了生活用具,逼仄小床上,一对母女正沉沉睡着,可即使是熟睡,年轻母亲的眉头依然深深皱起…… 不起眼儿的杂物箱内,一只风筝静静的和一堆杂物躺在一起,看起来平平无奇。 第52章 夙任走了没多长时间, 迷迷煳煳之间,沈亦棠好似听到有人在低声呜咽,他只当是今天有点儿累了, 做梦罢了,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可那一声一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声越来越清晰, 一下又一下砸在他心头,真实无比,沈亦棠瞬间清醒,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第92页 这声音, 是幼鱼! 沈亦棠慌慌忙忙抛出棺材铺, 一眼就看到老桃树下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幼鱼。 「幼鱼?幼鱼醒醒,你怎么了?」 幼鱼小脸儿比火炭儿还要红,炙热的体温将身下的草甸炙烤的传出一股焦煳味儿。沈亦棠想要抱起他,却被他身上的高温烫的一个瑟缩。 「哥哥?哥哥……好痛……好难过……」 黑石榴一样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茫茫然的没有聚焦, 眼泪还有流出眼眶就已经蒸发掉,幼鱼怏怏趴在老桃树下,弱小又无助,心房的位置悄然裂开,汩汩鲜血流淌而下…… 内里, 是一片虚无…… 「哥哥……我是不是又要死了……我好难过……好难过……」 「不会有事的, 别乱想,乖乖睡一觉, 睡醒了就没事了……」 幼鱼想要伸手触碰沈亦棠, 却又害怕自己身上灼热的温度烫伤他, 最后悻悻的收回了手,蕴藏水汽的眸子使劲睁大, 似乎想要把沈亦棠的样子深深刻在灵魂深处…… 沈亦棠指尖红芒乍现,流水一样注入幼鱼虚淡的魂体,可效果甚微。 幼鱼意识已经开始模煳,模样也恢復成了三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棺材铺时的模样,魂体布满了裂痕,就像一只被艰难拼凑在一起的娃娃,心脏的位置,是一片疮痍…… 「哥哥……哥哥……」 幼鱼无意识的唿唤着沈亦棠,一声一声听得他心里发酸。 沈亦棠手中动作不停,不停在幼鱼身上写写画画,师傅传下来的符篆起了作用,幼鱼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不再呢喃,昏迷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阿瑶被恢復精神的熊孩子折腾的心烦,索性封闭了六识,等到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幼鱼已经昏死混过去。 倏而,沈亦棠心头一跳,一股极其强横的圣光径直穿透幼鱼眉心,电射而出,棺材铺上空都被映衬的明黄一片,道教独修的信仰之力彭拜,组成一幅阴阳鱼,朝着幼鱼倾轧而下。 「哼。」 沈亦棠冷哼一声,居然又是这帮臭道士,他还没去找他们不自在,居然主动来招惹他。 棺材铺是师傅留下来的一宗重器,道教这点儿小门道无异于班门弄斧,阴阳鱼成型的瞬间便被虚空中流转的莫名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湮灭。 一切消匿于无形之后,幼鱼额头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你照顾好幼鱼,我出去一趟。」 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想要毁灭幼鱼的同时,也暴露了施术者的位置。 沈亦棠把温度已经降下来,安稳睡着的幼鱼交给阿瑶,末了还不放心的把师傅离去时留下的那枚玉佩戴在了幼鱼身上,提着断剑怒气沖沖的跑了出去。 …… 今夜是湖城贵圈儿的大日子,先前湖城第二富,如今首富安家,正在老宅里大宴宾客,庆祝独子安幼舆接班家族企业。 湖城贵圈儿自从前首富杜家无故倒台之后,低迷了一阵儿,正是需要一个契机好好热闹热闹的时候,所以各方权贵也都算赏脸,能来的都来了,觥筹交错,气氛热络非凡。 安幼舆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西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不远不近的跟在安老爷身后招待宾客,表现的很是得宜,再加上安幼舆长得很是出挑,有他母亲年轻时的几分样子。来者自然也明白安老爷的意思,也就不吝啬夸赞之词,对安幼舆大加赞扬。 身处商场,自然知道其中一些只不过是一些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可毕竟是自己选的继承人,安老爷还是挡不住的高兴,酒水也不由的多吃了几杯。 「你瞧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噁心……」 贵圈儿同样也分三六九等,甚至阶级感还会更加鲜明,一切靠咖位说话。 「现在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啦,家里无缘无故闹了那么一出儿,你当我们还是原先的杜家吗?」 说话的两个正是前湖城首富杜家的两个年轻子弟,虽然穿着上还算光鲜,只是难掩眉宇间郁结之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群人就是鼠目寸光,捧高踩低,等咱们东山再起的时候……」 同行的伙伴闻言勐地灌了一口烈酒,清凉的酒液顺着食道划过,留下一连串火辣的触感。 「……先不说这个了,说多了都是眼泪……不过有件事儿我倒是很好奇的,不是都说安幼舆身子骨儿弱得很,比娘们儿还娇嫩,一直都藏着不敢见人,尤其是几年前来着?好像是三年前吧,怎么这两年突然就好了?这也忒邪乎。」 「那谁知道?别说那有的没有的,被人听去了又该做文章,咱们家可不能再出问题了,要不然就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他们上边的这些年搜刮的肯定少不了,受苦的还是咱们这样的……」 两兄弟先前风光的时候,走到哪里那都是焦点,现在也只能猫儿在黑暗的角落里喝点闷酒了。 宴会正进行到高潮儿,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后,安老爷领着安幼舆走到高台上,简单的开场之后,表示要安幼舆讲两句,在大家面前露个脸儿。 安幼舆嗓音低沉性感,不卑不亢简单说了几句,大部分都是恭维来宾,赢得了一片掌声,就在安幼舆谦逊的表达谢意时,意外发生了…… 毫无预兆的,安幼舆红润的脸庞霎时间雪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满脸痛苦的捂住胸口,仰倒在红毯上,人事不省。 第93页 胸口的白西装洇出了好大一块儿殷红。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满座宾客不知所以,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安家的人急忙把安幼舆抬了下去,手法娴熟仿佛演练了无数遍…… 安老爷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不过到底是在风浪里打过滚儿的,眨眼儿的功夫就恢復了正常,在堂前开始安抚宾客,没一会儿功夫,在双方可以忽略下,气氛又被炒到了高潮……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劳永逸的吗!你们光拿钱不办事?」 儿子胸口的鲜血越涌越多,止不住一样,安太太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将床头一副定制的茶具摔得粉碎,恨不得自己替儿子受了才好…… 第53章 「夫人莫急, 这事儿蹊跷,我先替少爷稳定住伤势在从长计议……」 好不容易安抚下焦虑的安太太,精瘦道人脑门上出了一层虚汗, 等把安家人全都请出去之后,紫晖立马着手开始处理安幼舆的伤势。 褪去浸满了滚烫鲜血的衬衣, 沾满血珠的白洁胸膛逐渐暴露在空气中,就算已经昏迷,安幼舆还是很不安稳,精緻的眉眼皱成一团, 不时发出一声难耐的呻yin。 「没道理啊?」 经过三年的精心调理, 安幼舆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这颗心脏,这是他都看在眼里的,怎么会突然之间排异反应这么厉害? 安幼舆心口已经癒合的刀伤再次被挣开,隐约能够瞧见内里跳动的心脏, 汩汩热气腾腾的鲜血随着心脏一次次律动被源源不断泵出来, 没一会整个卧室都瀰漫着一股腥气。 「难道是他?」 刚刚冒出头的想法迅速被紫晖否认,心脏是他亲手取出来的,魂魄也是他亲手毁灭的,他绝对没道理会再度出现。 可安幼舆的表现…… 紫晖来不及多想,咬破食指在安幼舆胸膛画下种种神秘的符号, 最后一笔终了, 安幼舆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倏而闪亮一瞬,近而钻进了皮肉里隐匿不见。急促的心跳慢慢趋于正常, 安幼舆脸色逐渐恢復正常, 不再惨白一片。 「不管是什么东西, 都别想挡住道爷发财的路……」 这些年,为了给安幼舆温养心脏, 安家把他当作祖宗供着,安幼舆就是他的财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紫晖从保险柜里找出一只做工精美的稻草人,将逝去那人的生辰八字用血水写在绸布上,塞进了草人肚子里。转而将它扔进百年桃木燃起的火堆。 说来也奇怪,熊熊烈火竟然点不着一个稻草人,甚至连绸布做的衣服都没有半分烧焦的迹样。 紫晖盘坐在蒲团上,双手不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模样精緻的草人缓缓坐了起来,面上的容貌逐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幼鱼的样子! 熊熊烈火炙烤的幼鱼眉毛眼睛皱到了一起,精緻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却苦于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生生受着。 「果然你还活着,还真是命大,不过这次我看你到底怎么逃……」 紫晖的卧室装修的更像是一个祭坛,只靠着安幼舆身边的几颗蜡烛以及火盆照明,光线忽明忽暗,紫晖本来瘦长的脸被阴影无限拉长,两颗如同兽类的眸子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摘下绾髮用的古朴髮簪,手腕用力,髮簪带着金色尾焰,直挺挺插进草人头颅内。 「这下我看你还不死。」 这个髮簪是他们这一脉传下来的宝物,是用一小截儿极其稀有的降龙木雕刻而成,并且经过无数代人的祭炼,威力绝伦。 预想中稻草人支离破碎的场景没有出现,反倒是髮簪毫无预兆的断裂,被熊熊烈火吞噬。 「怎么会这样?」 意外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给紫晖任何反应的时间,而烈火中的稻草娃娃也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再也不能探寻到任何幼鱼的气息。 「好胆,居然敢逆天改命,不知道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谁!」 紫晖在安家的住所是一幢独栋小别墅,平时少有人来打扰他,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谨慎的布下了大大小小无数禁制,即便如此,来人竟然也能够无声无息的潜进来…… 紫晖从蒲团上弹起来,手持一把散发着萤光的浮尘,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黑暗的角落。 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从窗户那边传来,一下接着一下,不紧不慢。 「不知是哪路仙友大驾光临,未能出门远迎,是紫晖待客不周了。」 文绉绉的让人噁心。 沈亦棠冷哼一声,并没有搭话,拖着一柄断剑缓缓出现在了火光照耀的范围内,橘黄色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打在他如梦似幻的脸上,显得有些失真。 本来沉寂下来的心脏,因为沈亦棠的接近再次躁动起来,嫣红的鲜血在此汩汩涌动而出。安幼舆刚刚有些血气的脸迅速灰白晦暗,宛若将死之人。 沈亦棠扭头的空挡,紫晖袖中三枚墨色的符篆悄无声息湮灭,三条拇指粗细的小虫子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迅速朝着沈亦棠身上飞去。 不成想,三条速来兇勐异常,食人噬鬼的黄泉虫却乖巧的爬在了沈亦棠脚边。紫晖瞳孔迅速缩成了针尖儿大小,这三条黄泉虫是他最为强劲的底牌,一旦亮出来,向来所向披靡,还没失手的时候,可现在…… 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94页 「道友……」 「黄泉虫?」 脚边的三条小虫子约莫小指长短,浑身漆黑,似有千足,在虚虚实实之间来迴转换,粗壮的口器开开合合,吞吐冰冷刺骨的血煞气。 沈亦棠听师傅说过,这种黄泉虫人间几近绝迹,及其难饲养,好食恶鬼,性格及其刚勐,难以驯服,极容易噬主。 没想到这个老道士居然一养就是三条,貌似……还想用在他身上? 沈亦棠挑眉,这老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好鸟儿,黄泉虫这东西沾上就逃不出一个死字,而且还是死的最为彻底的一种,因为这东西连生魂都不放过,所以根本没有再次轮迴的机会,当真是烟消云散。 「道友,误会……」 「误会?既然这样……」 沈亦棠眉宇间满是讥讽,银白色剑芒如若冬日寒芒亮起,割破了食指。 嫣红的血珠渗出,正好儿滴落在脚下的三条黄泉虫身上。本来安安静静的虫子,被沈亦棠血液里浓郁的灵力激发起了凶性,在原地不安的爬动,口器间吞吐的血煞气粗壮了三倍不止,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顿时结上了一层黑色冰碴儿。 紫晖随手甩出无数符篆,转头就跑,可终究是慢了一步,三只黄泉虫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钻进了他体内。 纷纷扬扬落下的符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紫晖瘦长的身躯瞬间被一层黑色坚冰覆盖,灭绝了生机。 第54章 安幼舆惨白着一张脸静静躺在祭台一样的桌子上, 全然不见了刚才在聚光灯下的谈笑风生,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强求来的,终究要物归原主。」 安幼舆本就是一副早殇的命格, 却被紫晖逆天改命,用幼鱼的命去填了他的因果,多偷生了三载光阴,紫晖已经付出了代价, 现在该轮到安幼舆了。 沈亦棠微凉右掌缓缓印在安幼舆撕裂开的心口, 柔滑如水红芒照亮了整间卧室。 安幼舆胸膛亮起了无数繁复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抵抗着红芒的侵入,初时还能稍稍分庭抗礼,随着金色纹路被磨灭的越来越多, 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最终随着『咔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金色纹路完全消失,本该属于幼鱼的心脏第一时间脱离了安幼舆胸腔。 心脏脱离的瞬间,安幼舆便和地上的紫晖一样,失去了所有生机。 只不过和紫晖不同的是, 一道浅浅淡淡的『影子』缓缓脱离安幼舆逐渐冷硬的身体, 漂浮在祭台上,迷煳的瞅着四周, 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像他这种新生的鬼魂, 尚且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鬼魂, 因为『人气』还没有消散干净,意识也是模模煳煳, 碎片化的,因此,这几天他会在记忆最为深刻的几个地方徘徊,直到七天之后人气散尽,这时候就会有这一片儿的鬼差过来接引他回冥界,盘算功过,安排往生。 幼鱼的心脏散发着浓厚的生气,缓缓漂浮在沈亦棠手掌心上,像是找到了港口停泊的小船。 温热的感觉持续不断的从掌心上方传来,随着一下又一下跳动,种种难言的情绪顺着手掌心传递到沈亦棠心头。 …… 幼鱼的娘是大山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是小村子里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还记得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天,流水一样的席面从村头摆到了村尾…… 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没多久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到半年,幼鱼的娘就回了老家,家里老两口对于女儿回家的原因闭口不言。 以前最喜欢到人堆儿里坐着谈笑风生的老爹,现在整日愁眉紧锁,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计。 山里的风在他脸上犁出一道有一道沟,不过比起他鲜血淋淋的心,说是沧海一粟也不为过,老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到底是没藏住,第二年盛夏的连阴雨天里,幼鱼降生了…… 民风淳朴的大山里,对于这种事情最为看重,虽然每日紧闭房门,可流言蜚语还是从门缝儿里,烟囱里,无孔不入的飘进了幼鱼家…… 老爹要强了一辈子,一个没撑住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半年。 半年蜗居病榻,最主要的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老爹还算硬朗的身子骨被折磨的油尽灯枯,也是在一个连阴雨天里,撒手人寰。 在老爹走后,老太太没坚持半年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一言不发的娘,还有刚刚一周岁的幼鱼。 虽然幼鱼已经一周岁,可看起来和五六个月大的婴孩差不多大,哭起来小猫儿一样,没有气力的很。 自从幼鱼降生之后,他娘从没有看过他一眼,就算是他躺在冰凉的炕上,身子被冻的青紫,嗓子哭出血迹,他娘也没有看他一眼,甚至姿势都没有换一下,继续直勾勾的盯着斑驳的墙壁。 「我说小月,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别人看不起他,你是他娘啊,你怎么能不管他?」 小月,也就是幼鱼的娘,根本不屑争辩,或许她根本没听到隔壁大娘在说些什么…… 「唉……」 大娘嘆了一口气,也不准备在说什么,毕竟连亲生父母丧事都不露面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少人情味儿? 「乖乖哦,奶奶给你炖了米汤,咱们不哭了哦。」 隔壁大娘抱起几乎□□在炕上的幼鱼,却被包裹幼鱼的小被子凉的一个瑟缩,这么阴冷潮湿的东西怎么能给孩子用? 第95页 大娘脱下自己的棉外套,裹在小幼鱼泛青紫的身上,顶着风雪回到了自己家。 「你个死老太婆,家里粮食多的吃不完了是不是?」 已经钻被窝的老汉儿看到大娘抱回了孩子,脸色刷的变了,也不管是数九寒天,赤身裸体就下了炕,想要抢过幼鱼。 「那我也不能看他饿死,孩子可没什么罪过。」 火盆里温着浓稠的米汤,小幼鱼应该是饿极了,生生吃了一小碗,大婶没敢多喂,害怕小幼鱼吃太多不舒服。 「你给我消停儿的,我的事儿你少管!」 不理会抽风的老汉儿,大婶见幼鱼吃饱睡着了,把孩子放在自己被窝,拉灯睡觉,完全不敢还晾在一边儿的老伴儿。 就这样,幼鱼算是在大婶儿家安顿下来,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虽然村子里的小孩子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儿,还叫他『野孩子』,『小杂种』…… 幼鱼到六岁一直没有名字,还记得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一群坐着汽车的人,来到了大婶儿家,留下了一大笔钱儿,说是幼鱼的爸爸来接他回家,大婶儿连幼鱼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眼前就只剩下一排黑色尾气。 希望他爹能对这个苦命的娃儿好一点吧…… 「哎呦!老婆子,你快数数这是多少钱儿,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挺值钱……」 大婶儿没有理会老伴儿贪婪的嘴脸,转身进了耳房,拿起还差最后几个针脚的小褂子,一针一线缝上了最后一个扣子。 另一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幼鱼终于下了车,然后被像提熘小鸡仔儿提熘起来,洗洗涮涮,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然后就被带到了安老爷面前。 整个过程幼鱼没有丝毫哭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让给他洗澡的女佣下手的力道不自觉轻柔了好多。 「这是你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还不快叫人?」 带他来的老嬷嬷亲切的指着坐在椅子上的三人,向幼鱼殷切的介绍,放在他腋下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提醒』他叫人。 「不急,张妈你先下去吧。」 安太太看到幼鱼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若不是顾忌着在佣人面前的仪态,估计会直接跳起来吧。 「紫晖大师,您快瞧瞧!」 站在一旁的鹰钩眼老人闻言走上前,在幼鱼身上不停摸摸索索,好似在探寻什么。 幼鱼虽然害怕,可依然没有出声。 「甚好,不过……」 「不过什么!您开口,只要您开口,我什么都满足您!」 安太太殷切的扶着旁边的扶手站了起来,看向幼鱼的眼里好像有光。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太虚了,需要好好养一养。」 这倒不什么大事儿。 安太太送了一口气,有些焦急的握住了身边窝在椅子里的儿子的手,颤声说道,「幼舆,你有救了,太好了……」 从始至终,端坐主位的男人都没有开口,幼鱼就被带下去了,好吃好喝的养了起来,每日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温补的药汤。 这一待又是两年。 两年中,幼鱼吃喝不愁,全都是按照最好的标准,可就是不准他离开居住的小院子,一步也不行,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接近,除了每日来的紫晖,两年中他见得最多的就是安太太了,那个有些癫狂的女人。 两年间,幼鱼所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五句,他时常有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的错觉,所以每天晚上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起先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也就习惯成自然。 幼鱼在小院儿居住的最后一天,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第一次出现了,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他,幼鱼仔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他能清楚的从男人脸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有个名字。」 男人沉默半晌,「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黄土掩风流,何必呢?」 留下一句幼鱼听不懂的话,男人离开了,紧接着紫晖安太太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人闯了进来,仍然像是提熘小鸡仔一样把幼鱼提熘提来,扔到了一张冰冷潮湿的床上,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是张妈让他喊『哥哥』的人。 只不过他的状况好像不太好,嘴唇都是青紫色的,怏怏的表情,就像大婶儿家快要咽气儿的大黄狗。 「你要干什么?」是安太太的声音。 「打麻药。」紫晖回答道。 「……打麻药会不会影响效果?」 「自然是不打麻药效果要好一些。」 安太太停顿了一瞬,接着风淡云轻的说道,「……生挖吧。」 冰凉的撕裂感传来的瞬间,幼鱼便失去了意识,迷离之际,黑暗中的一切全都清晰起来,他能看清紫晖鹰钩鼻上挂着的血珠儿,能看清安老爷吐出的烟圈,安太太慈祥的注视着他旁边的位置,温柔的说着,「幼舆,马上就好了……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紫晖自然看到了幼鱼离体的魂体,为安幼舆替换心脏的空挡,蕴含了十层力道的一巴掌把幼鱼拍的四散而灭…… 迷迷煳煳在黑暗中游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被一股柔和力量吸引,四分五裂的残魂缓缓出现在一株老桃树下。 「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胡乱闯进来,嫌命长?」 第96页 什么地方?残魂思考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缓缓摇了摇小脑袋。 像是被他呆呆的动作取悦,沈亦棠莞尔一笑,暗色的胎记在月光下更加明显。 「那你叫什么?」 叫什么?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残魂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幼鱼。」 第55章 「他们欺负你了?」 夙任处理掉廖俊生之后匆匆而来, 进门就看到沈亦棠呆呆的看着手心,眉目间没有半分神采,夙任心头一突, 生怕沈亦棠魂魄被人摄了去。 不过还好,听到他的声音, 沈亦棠慢慢醒转过来,虽然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可夙任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刚刚和幼鱼的过去交感的过程中,沈亦棠感觉每一秒都压抑的难受, 幼鱼那么小, 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是我在欺负别人。」 夙任微凉的手探到沈亦棠发间,还是有些担忧,「那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亦棠没有搭理夙任, 他感觉自己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然会被记忆中那种久久不散的压抑感憋疯。 阳律不能惩治安家,沈亦棠又等不到阴律结算那一天,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裁剪好的纸人,沈亦棠捻起一丝幼鱼的心间血,替他点了睛。 纸人有了一双赤红色的眸子之后, 水墨色的痕迹开始出现在全身各处, 模样越发的像幼鱼死前的模样。 沈亦棠一抖手,『幼鱼』轻飘飘落在地上, 胸前狰狞的伤口处, 一滴嫣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幼鱼』嘴角捻起一抹狞笑, 向后隐去,消失不见。 夙任哑然,无论过去了多久,沈亦棠依然如玄笙一样心善,刚刚那小纸人也只能装装神,弄弄鬼,吓吓他们而已,「这下可以回家了?」 「还有一个。」 转头看向自己玩死自己的紫晖,沈亦棠眸中厌恶不加掩饰,果然,道士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那你想怎么办?」 「边走边想喽,反正不会便宜他们。」紫晖,紫微,没点联繫他说什么都不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紫晖包裹着一层坚冰的尸体悄无声息的悬浮而起,随着两人一起消失在月色中。 「大师我儿子怎么样了?大师?」 安太太在外面等的心焦,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可紫晖的房门还是紧闭,她终于丧失了耐心,小心翼翼的开始扣门。 门内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传出,安太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给我砸!」 薄薄的门板在膘肥体壮的佣人全脚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一堆碎屑。门被打开,迎面扑来一股寒气,冻的安太太一行人直打冷战,上下牙床不受控制的磕在一起。 「幼舆?」 火盆和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熄灭,房间内漆黑一片,安太太不顾屋子里降到冰点的温度,急忙去找安幼舆的身影。 安幼舆依旧躺在祭台上,只不过身体已经僵硬,安太太想要拉起他的手,却发现儿子身上比冰还要冷。 「不!」 …… 湖城城外十里,清风观坐落在层层青山之中,玉带缭绕,不沾染一丝烟火气。天上皓月和繁星不时落下一缕缕光辉,尽数被清风观吸纳,不断维持着地下大阵的运转,逸散出来的精华则被反哺给清风观坐落的山头儿,整座山头儿灵气蓬髮,到处生机勃勃,就连普通的野草都青葱更甚,有了些许药用价值,更不用说扎根在大阵中心那一块药草园。 倏而,锃亮的刀芒照亮了天宇,阵阵刀鸣似龙吟,一柄透着寒光的长刀携带者无匹威势朝着清风观压落。 道观里修行的道人第一时间被惊醒,转瞬的时间,清风观上空便聚集了三十几位衣摆飘飘的道人,联手阻挡这威力绝伦的一刀,为首的正是紫微道人。 集结了三十几位同门全力,再加上大阵加持,才堪堪抵消了这一刀之威势。 半人高的『天涯』静静悬在道观上空和三十几位道人对峙,虽是一把刀,却有一股睥睨的气势,刀鸣阵阵,宛若龙吟。 「是你。」 夙任的样貌实在是太出彩,出现在夜空中的瞬间,便被紫微认出来了,紫微眉头微蹙,完全没想到夙任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道友此举是为何?」 夙任并不言语,紫晖包裹着一层坚冰的尸首缓缓漂浮在清风观众道士面前。 「小师叔?」 上次在杜家时跟在紫微身后的小道童一声惊唿,认出了紫晖。 「你们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夙任话音刚落,紫晖身上坚冰融化,三只长相狰狞的黄泉虫在原地留下三道残影,迅速四散逃逸。 「不好!」 「快追!」 …… 清风观的道士来不及穿衣服,甚至不顾吃饭的傢伙多落在房间内,分成了三拨人,追逐闪电一样逃逸的黄泉虫。 这黄泉虫是被镇压在三清祖师的雕像下,乃是清风观顶级机密,没想到却被紫晖意外得知,盗取了黄泉虫幼虫,脱离了清风观,自此消失不见。 一只黄泉虫就足以整个湖城饿殍遍地,赤地千里,要是三条一齐跑出去的话…… 道士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黄泉虫身上,诺大的清风观只剩下夙任一人一刀立在月空下。 第97页 沈亦棠早在道士们四散追逐黄泉虫的空挡,凭藉着『咫尺』,轻而易举潜入了清风观最为宝贝的药田。 直接将这群牛鼻子老道士的宝贝给拔了个干净,先前还灵气浓郁郁郁葱葱的药田,转眼之间就成了光秃秃一片,到是沈亦棠腰间的宝贝口袋里霞光闪烁,不是溢散出一两缕实质化的灵气。 第一次干坏事,沈亦棠有些激动,鼻尖儿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熘烟儿熘出了清风观,「快!」 沈亦棠在他身边站定的瞬间,夙任手中『天涯』寒芒再次照亮天宇,在夜空中留下一道尾焰,贯入清风观地底。 好不容易修復好的大阵这次彻底瘫痪,被『天涯』磨灭成灰,没了大阵的束缚,聚集在清风观地底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纷纷透过地表逸散而出。 清风观所在的山脉顿时彩霞飞升,仙气飘飘,宛若飞仙之景。清风观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山门霎时间被暴虐的灵气碾碎成齑粉。 追逐黄泉虫而去的牛鼻子顿时傻眼儿了。 紫微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走了个老的,又来了个小的,我*&******」 「师傅怎么办?还追不追?家都没了啊……」 「杀千刀儿的,我们道观怎么惹他们这一脉了,这都第四次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 忙活了一晚上,走出清风观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林间潮湿的雾气中,一轮火红火红的日头缓缓爬上山尖儿,灿金色的阳光带着些许清冷,利刃一样撕裂残余的黑暗。 沈亦棠和夙任两人并未着急赶回棺材铺,漫步在晨起的青山中,唿吸着带着露水的空气,许是黎明时分清风观溢散出大量灵气的缘故,露水都带着一股微甜。 叽叽喳喳的鸟雀声由远及近谱成一曲欢乐的歌,不时有一两只雪白雪白的绒团憨态可掬的跳走…… 「高兴了?」 夙任轻巧的牵着沈亦棠温润的指掌,从脚步声就能感知身边的人似乎心情不错。 「那当然,那群牛鼻子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沈亦棠想想紫微一副猪肝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这可是师傅留下来的传统,可不能在我这里荒废了……」 夙任身旁浮现一层微弱银芒,替沈亦棠挡住了树叶上不时滴落的水珠,「我觉得你已经青出于蓝了。」 沈亦棠带着倦色的眼睛上下瞟了夙任一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喽。」 夙任拦腰把人毫不费力的抱起,「那是自然。」 沈亦棠似模似样的微微挣扎了几下,随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眸,「……你这是干什么?」 「你累了,睡吧。」 「……才没有。」 结果没一会儿就在夙任怀里睡沉了…… …… 「幼鱼呢?」 夙任轻轻把沈亦棠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鞋袜,在微凉发白的薄唇上留下几枚齿痕,转身出了卧室。 「后半夜的时候情况就好多了,现在正陪着那个小鬼头玩呢。」 阿瑶身着淡红色旗袍,婷婷裊裊走过来,瞧着沈亦棠没事,她也就放心了,示意厨房了给沈亦棠煨了粥,一闪身回到桌上的纸人中。 「幼鱼。」 后院里和小鬼头玩的正起劲儿的幼鱼听到夙任清冽的声音,立马扔掉了手中的玩具,连最喜欢的兔子从身上滚落也没在意,一熘烟儿小跑到夙任身边。 而小鬼头则在夙任出现的瞬间,化为一股青烟钻入一枚瓷娃娃里。 「……哥哥你找我。」 「你怕我?」 幼鱼身子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心里闪过无数个问号,难道您不知道阶位压制吗?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小鬼头,单单只是夙任身上的一缕气息,足以让他们腿软脚软跪伏在地。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怎么会,幼鱼喜欢哥哥,哥哥喜欢哥哥,那幼鱼也喜欢哥哥……」 一连串的『哥哥』,可夙任却听懂幼鱼要表达的意思,心中甚是欢喜。 「你忘记的东西,他帮你找回来了。」 一枚跳动着的心脏缓缓出现在幼鱼身前,只要他往前一步,就可以让他回到本来的位置。 「……忘记的就是不重要的……我喜欢待在这里,喜欢阿瑶姐姐,喜欢哥哥……」 小傢伙儿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越低,最后干脆埋在了胸前,不敢看夙任。 「随你。」 第56章 夜凉如水, 十月份的湖城已经初见萧索,晚风已经有了凛冬的一点儿韵味儿,因为地处老城区的缘故, 还没到十点,街上早已不见一个行人。 一点儿蓝莹莹的光打在街尾一户普通小院儿的玻璃上, 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明显。 光标在标题框上闪烁良久,细长的手指在淡蓝色的屏幕上删删减减,反覆几次才敲出了一行小字。 『在学校无缘无故被霸凌该怎么办……』 因为房屋线路老旧,路由器被摆在客厅里, 这间小屋距离客厅有一节儿距离, 信号并不怎么好,进度条儿缓慢的爬行者,偏偏卡在了最后一小截儿,再也不动弹。 一张略显稚嫩的脸紧紧盯着屏幕, 似这样的事情已经经歷了千百遍, 没有丝毫不耐烦,终于漫长的等待之后,暗淡的屏幕倏而一亮,刷出了回答的界面。 第98页 「叩叩叩……」 门外突然想起响亮的敲门声,稚嫩的小脸明显被吓了一跳, 勐地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的熄灭了手机屏幕,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小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都看到了, 你藏什么?李游, 明天还要上学,别玩太晚了, 快睡吧。已经高三的人了……」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李游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黑暗中突然传出小小的抽泣声。 黑夜遮蔽了视线,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肆意发泄压抑在心底的情感。 李游死死咬住被子,好似咬住的是那些人身上的血肉,两颊的肌肉已经用力过勐而颤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李游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闪过这一年间无数他从不愿意回忆起的画面,胸腔里蓦然开始翻腾一股杀意! 他想要报復那群混蛋,只要想到能够割裂那群混蛋的皮肤,想像着他们温热的血液溅射到自己脸上的感觉,李游就兴奋到颤慄。 「李游!快睡吧儿子,明天不要迟到了,妈给你煨了一锅汤,明早记得喝……」 沉浸在自己想像的李游,并没有注意到暗淡的手机屏幕倏而亮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幕恰巧被上厕所回来的妈妈捕捉到,李游妈妈不得不再次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嗯。」 听到妈妈的声音,李游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瞬间溃散,萌生起的邪恶想法,就如昙花一现。 沉闷的回应声从被子底下传来,李游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黑漆漆的屋顶,听着妈妈在自己门外停顿了一会儿,嘆息着离开…… 因为长久的凝视,空无一物的黑暗在双目之中也开始有了层次,进而开始转动,花了李游挂着泪滴的眼。 他还是不敢。 他有妈妈,有一个清贫但是温馨的家,他还想要去看武大的樱花,他……不能把自己毁在那些人渣手里。 他……只能忍着,好在高三马上就要过半,他快要熬出头了…… 李游久久凝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心中默默祈祷,这夜永远也过不完该有多好…… 情绪剧烈波动是很耗费心力的事情,没过片刻,李游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缓缓阖在了一起。已经睡熟的李游,眉头依然高高皱起,脸上同样笼罩着一层愁色。 忽然,李游被一阵有规律的响动吵醒,不明所以的他摸过一旁屏幕已经亮起来的手机,想要看看手机到底在播放着什么,适应了黑暗的瞳孔勐地看到明亮的手机屏幕,受到刺激,勐地缩小。 「滴答……滴答……滴答……」 等适应了屏幕上的上的亮度,李游才看清,四四方方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尊蒙着黑纱的雕像,透过黑纱的芊芊玉手持着一枚银色的酒壶——先前听到的声响就是壶嘴儿处匀速滴落的水声。 先前李游只当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眸子再瞧去,哪里是水滴,分明是血水,猩红的扎眼! 李游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那雕塑实在是透着一股诡异,明明隔着一层厚厚的黑纱,可李游就是有一种他就在看着自己的直觉,看来屏幕短短几秒钟,李游愣是出了一身白毛汗。 任谁大晚上看到这样画怕是心底都会发毛的吧。 他只当是自己游览网页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病毒,只当是个恶作剧,也没在意,想要关了手机继续睡觉的时候,却发现手机『home』键以及关机键纷纷失灵了! 「滴答……滴答……」 李游头上冷汗下来了,瓶子里的血水依然匀速不紧不慢的滴落,这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敲击在李游心口,就在李游跳出房门的前一秒,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倏而一花,一个直播间窗口缓缓出现在屏幕上。 「欢迎来到『如你所愿』直播间,由于每天都有新加入的成员,再次介绍一下游戏规则,稍后进入直播环节。」 冰冷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屏幕瞬间被弹幕挤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流水一样涌来,一层覆盖着一层,可见这个直播间的火热。 『终于开播了,撒花,今天要死几个人?』 『下注,我买今天要死单数!』 『放屁!明明是双数。』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赶快介绍,我迫不及待要欣赏他们扭曲的身体了!』 …… 李鋮死命按关机键的手指顿住了,不断更新着的弹幕闪过的敏感词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球。 「凡是能够来到直播间的观众,皆有所怨,都有不平,在这里,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真神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每晚午夜,准时迎接真神降临。」 话毕,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倏而一变,漫天的弹幕消失了,只剩下一位穿着宽大斗篷看不出男女的人站在场中央,背后的墙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碎镜子,其余皆被浓浓雾霭包裹住,看不真切。 『我要杀了我老婆』 烫金的字体缓缓飘过屏幕上方,同时,李游屏幕上闪过一个小小的对话框,提示他只有充值才能在直播间内发言。 「十万金。」 平静的语调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同样听不出男女。 「哗啦……」 金币碰撞的声响响起,屏幕右侧下了一阵『元宝雨』,李游推测应该是发弹幕的人进行了充值。 第99页 「姓名,生辰八字。」 这次屏幕上没有浮现烫金的大字,那人应该是私发过去。 没过多久,也没见场中央那人也那人有什么动作,无数碎镜子镶嵌而成的墙壁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位略显丰盈的妇人躺在穿上,睡的正酣,即使李游不懂什么面相之说,凭感觉便觉得这人怕是不好相处。 披着斗篷的人,抬起了手臂,露出一双莹白的手,右手抓着一只穿着小裙子的布偶。那人一个轻巧的转身面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头同样随着一转,从斜后方切入,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人手中的木偶,以及身前拼凑而成的巨大『镜子』。 突然,那人右手勐地一折,手中木偶的胳膊应声折断,从头顶对摺到了背后,那声骨裂的声音是那么真实,听得李游一个激灵。 更加诡异的是,镜子里那个睡得正酣的丰盈女子,左臂同样勐地折起,直挺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贴在了背后。 镜子虽然能显示出影响,却透不过声响,不过从女人瞬间扭曲的面部,李游还是能看出她有多么痛苦。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斗篷里的人貌似轻笑了一声,随后便利落的如法炮制,把木偶四肢全都背到了背后,三声清脆的骨裂声响之后,镜子里的女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最后,斗篷里的人修长的手指缓缓谈到了木偶脖颈上,一个用力,玩偶的头也严丝合缝儿的贴在了背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镜子里女人的死相给了一个特写,却也只能看到一团高耸的胸部而已…… 做完这一切,斗篷里的人随手把手里的布偶放在了一旁,被折成『豆腐块儿』的木偶也不落地,直挺挺漂浮在那人的右手旁。 「下一个。」 清冽毫无波澜的声音在此响起,屏幕上快速飘过一串儿烫金的字体『杀了我情妇,还有她的儿子』 「四十万金。」 …… 李游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看完这一场诡异直播的,他清楚的记得,直播结束的时候,披着斗篷人的右手边,足足漂浮着十个『形态各异』的布偶娃娃…… 『应该是骗人的吧,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李游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觉得真是天方夜谭,这么离谱的事情,他居然从头至尾看完了…… 直播结束之后,手机不灵光的按键恢復了正常,李游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这场直播居然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李游迷迷煳煳睡去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亲眼看到那几个混蛋一个接一个在斗篷人手中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布偶…… 那种畅意的感觉,即使梦醒了他依然记得清楚…… 第57章 「李游?李游!这孩子, 马上就要迟到了……」 母亲在门外一遍又一遍敲响房门,床上熟睡的李游丝毫没有影响,依旧睡的香甜。 「儿砸, 你是不是生病了?」 想到这个可能,妈妈拍门的声响顿时提高了几个度, 这次李游终于听到了,迷迷煳煳爬了起来。 「妈我没事,就是睡误了。」 「你这孩子,昨晚上让你早点睡, 你给要玩手机……」 听到儿子没事, 李游妈妈嘆了一口气走向饭厅。 「妈,快迟到了,我先走了。」 李游飞速穿戴好,饭都没时间吃一口, 飞一般跑了出去。 「这孩子, 都高三了还不知道着急,晚上玩手机玩到那么晚……」 李游妈妈端着满满一碗鸡汤,却只能看到儿子一闪而逝的背影。 「要不……我把网线先给停了?」 李游爸爸是个略显发福的普通中年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透过厚厚的镜片徵询妈妈的意见。 「……算了吧, 李游该不高兴了, 学习也挺累的,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李游爸爸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 「吃你的!」 妈妈给李游爸爸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转身把香气浓郁的鸡汤又倒回了淡蓝火苗上的瓦罐儿里。 …… 「同学们, 下周的模拟考试记得加油哦!」 长相甜美的年轻女教师没有理会班里同学们鬼哭狼嚎, 收拾好教案,离开了教室。 面临马上就要来临的高考, 学校里的压力倍增,几乎就是五天一大考,三天一下考,不过这些事情几乎不关夙任两人什么事儿就是了。 「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考试的消息直接让班里绝大多人没了吃午饭的胃口,平时最积极的吃饭时间,到是没有几个人动起来,沈亦棠抓起外套径直走了出去。 「唉……说真的,我现在开始羡慕他们两个了,至少不用考试。」 被考试掏空身体的吴燕瞅着成双成对离开的潇洒背影,心底的幽怨几乎可以挤出水来。 夙任完全没有get到以吴燕为代表的的一群人的心声,忙着琢磨怎么餵养沈亦棠,沈亦棠被他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师傅养成了一副淡薄的性子,对吃食这类东西根本不甚在意,很多东西都没有尝试过。 「听说三河桥那边有一家鱼头泡饼不错,中午去那里可好?」被好多美食达人安利了好久,味道应该不会很差才对。 第100页 「随便……不过好像赶不回来吧。」沈亦棠思索了一下,觉得时间好似有点儿不够用。 「翘掉就好了,反正你在不在学校好像效果没有什么区别。」 沈亦棠:呵呵…… 即使是事实,可被夙任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会吃人还是怎么?」 伴随着杂乱的笑闹声,长相清秀的小男生被粗鲁的推到在地,背后也趁乱不知道被谁抢了过去。 二中的小树林本就是一片『灰色地带』,这种小把戏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在夙任没有出现之前,沈亦棠不知道被那群人堵在这里多少次…… 「呦!一百五十分呢!不简单啊,小学霸?」 李游躺在地上,无数次想要站起来,每一次都被七手八脚按进泥土里,他不哭不闹也不敢抗,依旧一次一次想要站起来…… 「切!没意思的很,一副死人脸……」 李游反应是在是平淡,那群人没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找不到丝毫乐趣的他们,随手把摺叠的整整齐齐的试卷一扬手撒向了高空…… 雪白的试卷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沾染上了褐色的泥土…… 李游从地上坐了起来,先是整理好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一张一张把试卷捡起来,整理好,整个过程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 虽然他掩饰的几乎毫无破绽,可沈亦棠还是感觉出了,其实李游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瞧的分明,每当那群人七手八脚把他按进泥土里的时候,一缕盘旋在他周身的黑色气流便凝实、粗壮一分…… 就像一缕催化剂,影响着李游的情绪…… 李游不紧不慢收拾好,起身离开的空挡,沈亦棠口袋里爬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纸人,顺着一阵风贴到了李游背上,晃晃悠悠爬进书包里,费力的扒开一本厚厚的书本,把自己埋了进去。 一场闹剧尽收眼底,沈亦棠波澜不惊的心绪起了一丝波澜,明明欺负李游已经不能带给他们丝毫乐趣,但为什么这群人依然乐此不疲执着于此? 「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 许是看出沈亦棠心中所想,夙任悠悠开口,觉察到沈亦棠扫过来的视线,眼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深达眼底接着说道。 「不欺负他一下,觉得这一天儿好像缺少点什么,是不完整的。」 沈亦棠没有说话,慢悠悠走向校门,倏而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夙任,「……我还是不明白。」 「人一旦成群,智商会迅速降低到难以置信的程度,没准他们自己同样也不明白。」 即使已经初现萧索,可正午这一小会儿的日头却越发毒辣,夙任上前,用大手替沈亦棠遮住头顶的阳光,挥手叫停了一辆计程车。 正午交通高峰时分,免不了有些堵车,到了三河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学校的上课时间。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夙任非但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显得有些兴致勃勃,把玩着沈亦棠温润的指掌,视线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其实明明就是一眨眼就能到的距离…… 等到了三河桥,味道也就是一般,没有网络上安利的那么美味得不可方物,就是简单的地锅鱼而已。 沈亦棠本就不是挑剔的人,好养活的很,而夙任在乎的从不是吃到什么人间美味,他所钟爱的,只不过是和他在一起一餐一饭的烟火气…… …… 「儿子回来了!」 回应李游妈妈的是一声响亮的拍门声。 妈妈站在厨房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露出了李游带着浓重倦色的脸。 「妈,我好累,先睡会儿,晚饭别叫我了,你和爸爸吃吧。」 李游妈妈还想要说什么,门再一次关上了…… 李游妈妈吶吶的住了嘴,看着灶上小火煨了一整天的老母鸡汤,神色夹杂些许悲伤。 儿子,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李游裹着被子窝在小床里,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几人嚣张肆意的脸,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挥之不去。 闭着眼睛他丝毫没有睡意,胸腔里翻滚的恨意堵的他嗓子生疼,虽然感觉到母亲几次轻手轻脚进了小屋,却没有选择睁开眼眸。 许是真的累极了,李游迷迷煳煳真的睡了一觉,依旧是早上那个梦境,梦中那几人全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布偶。 李游毫无预兆的惊醒,下意识摸出手机,就像安排好的一样,十一点五十五分,马上就要凌晨。 细长的手指犹豫了片刻,然后便坚定的点开了游览器…… 只不过游览记录里没有任何关于昨晚上『直播』的信息。就在李游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因为压力太大而产生的的臆想的时候,手机所有按键同时失灵了…… 紧接着屏幕上又出现了那一副拿着银色酒壶的壁纸,鲜血依然不紧不慢的从壶嘴儿处滴落。 李游聚精会神的死死盯着淡蓝色的手机屏幕,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只小小的纸人探头探脑的从书包里爬了出来,慢悠悠的爬上床脚,然后是枕头,床头柜,最后宛若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到了李游头顶。 没过一分钟,熟悉的弹幕铺天盖地涌了出来,李游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一分。 第101页 和昨天一样,没过多久,弹幕便消失了,依旧是那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在介绍着一层不变的规则,没有丝毫废话,直播间直接进入了高潮。 『我要杀了我继父』 烫金色的字体飘过,很快斗篷人背后的碎玻璃便拼凑出一幅画面,鬚髮花白的老男人正和一位浓妆艷抹的中年女人肉搏的火热…… 随着斗篷人手指一个用力,伴随着一声及其清脆的声响,酣战老男人色眯眯的嘴脸,瞬间换成了花白一片的后脑勺,因为太过突然,老头下半身甚至依旧维持着动作…… 视觉冲击实在是太过强烈,中年女人就像一只被攥住脖子的尖叫鸡,浑身都鼓了起来,衣服都顾不得穿,屁滚尿流爬了出去。 怕是以后再也不能从事这一行业了吧…… 屋外,房顶上 沈亦棠透过小纸人的眼睛,把屋子里发生的事情瞧的分明。 先是李游身上缭绕的那一丝黑色雾气因为他情绪的波动暴躁起来,达到某个临界点,手机里的接口便会敞开。 沈亦棠眉头翘起,死了这多人,如此离奇的死法,居然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出来,若不是偶然发现,这场灰色的交易还要持续多久? 第58章 『我没钱……』 思索了好久, 李游终于在对话框键入了这样一条消息,后台的服务框几乎是秒回。 『用命填。』 李游还没反应过来上一条是什么意思,一条接着一条消息几乎同时发了过来。 『我们这里流通的不只是金钱, 阳寿同样可以用作货币』 『告诉我生辰八字我自会匹配对应的阳寿』 『只要你愿意用等价的阳寿来换,我就会帮你实现心中所想』 『快来吧……』 李游眼中, 淡蓝色屏幕上的小字越来越模煳,继而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出来一般。 双手下意识打出一个『好』字, 只不过在马上就要发送的空挡, 李游眼前一暗,昏睡了过去…… 小纸人从李游头顶跳下来,背起屏幕还亮着的手机踉踉跄跄从出口爬了出去。 沈亦棠俯身从小纸人手里接过手机,食指点点他的小脑袋, 小纸人兴奋的在原地手舞足蹈, 末了沖沈亦棠挥了挥手,湮灭在一阵火光中。 手机还带着李游的体温,那缕缠绕在李游身上的黑气,跟随者手机来到了沈亦棠身旁,在想要钻入他胸口的瞬间, 被夙任两指捏的粉碎。 「这么猖狂?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手机上的阴气几乎实质化, 入手刀割一般的痛感,可偏偏李游就是无感。 沈亦棠迅速给李游的帐户充值了十万块, 在屏幕上打出一小串儿烫金的字体。 『替我杀了我同桌。』 夙任:…… 是时候该振振夫纲了。 沈亦棠继而在后台的对话框里, 键入『夙仁』随后乱编了一个生辰八字, 发了过去。 与此同时,沈亦棠口袋里在此爬出了一个小纸人, 他极快的用硃砂在小人后心写上了现编的生辰八字,『啪叽』一声贴在了夙任背后…… 末了还在小人儿眉心点上了一滴嫣红的指尖血。 「十万金。」 古井无波的声音从直播间传来依旧听不出男女。 沈亦棠用刚刚好的十万金币花了出去,随着屏幕右侧的一阵元宝雨,斗篷人动了,一只穿着小裙子的布偶缓缓出现在他右手里…… 夙任眉头一挑,心里一阵盘算。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日吧! 「师兄,刚刚这个id刚才还问我没钱要怎么办,怎么突然之间就下单了?会不会有炸?」 平头小青年守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是花花绿绿一堆数据,李游的帐号被用红字圈了起来。 「能有什么诈?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呗,再说你怕什么,天塌了有师傅顶着,你还不清楚师傅的本事!」 一旁师兄,『满脑肥油』,满是不屑的看着平头小师弟,认为他不过是在杞人忧天而已,心里一阵诽谤:难怪师傅不看重他,畏手畏脚,能成什么大事?真是丢人现眼! 小平头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闭了嘴,就当没有看到师兄眼底的嘲讽,开始专心打理帐户一笔又一笔的打款。不时把没有钱愿意用寿命来做交易的人的信息抄写下来。 斗篷人像是往常一样,面对满是碎镜子的墙壁站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宛若一簇燃烧着的黑色焰火。 碎镜子萦绕着一层迷雾,久久未能消散,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隔着厚厚的斗篷,并不能看出底下人的表情,只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压抑。 倏而,黑衣人身上的斗篷蓦然上下翻飞,传出猎猎风声,镜子里的景象终于是清晰了起来。 清朗夜空下,样貌普通的中年人笑吟吟看向虚空处,斗笠下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停顿,他有一股错觉,好似那人隔着一片虚空,在注视着他……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斗篷人轻笑一声,他已经推算过了,这人只不过是及其普通的命格,命里有小富,却也不长久,留不住,根本不可能是什么隐士高人。 而这样的人,死在他手里的,不计其数…… 穿着小裙子的木偶飘起,缓缓把自己的脖颈送到了斗篷人钢筋一样的手爪中…… 第102页 只要他轻轻一个用力…… 短短几个唿吸的功夫,足以发生诸多变故,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前一秒,一只穿着绣花鞋的白嫩小脚丫一脚把他蹬翻在地…… 下一秒红色的阴气翻腾,直接捣毁了他们师徒三人费了好大力气建立起来的节点,直播……中断了。 「师傅!」 平头小青年面前的电脑闪过一阵火花,直接炸裂开来,小平头不顾自己头上的伤口,赶忙跑上前扶起倒在祭台上的师傅。 「咕嘟……」 大师兄大肥脸估计了一下情势,觉得师傅打赢那个冷艷小妞有些渺茫,就想悄眯声先走一步,庞大的身躯宛若猫儿一样,没有弄出一点儿声响。 阿瑶今日身着一桃色浅衫,粉嫩的瓜子脸略施粉黛,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浅笑,一道绯红阴气飞掠,大师兄便定在原地,不能挣脱分毫。 身穿斗篷的人终于是缓过劲儿来了,晃晃悠悠扶着平头小青年站了起来,咒术师本就身子骨孱弱,他们这一脉擅长的是施法下咒,阿瑶冷不丁一脚,差点直接把他送走。 先前这人不能透过镜子看到『夙仁』的景象,是沈亦棠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给阿瑶争取一些顺着特殊怨气找来的时间。 「桀桀桀桀……」 斗篷下的人并没有因为阿瑶那一脚大发雷霆,反倒是阴森森大笑起来,一下扯掉了自己头顶宽大的斗篷! 干瘪的皮肉紧紧绷在颅骨上,头颅上没剩下几根杂毛,深陷的眼窝里纯黑色的邪恶眸子正眼不眨的盯着阿瑶,眼底的痴迷倒不像是在看一只女鬼,反倒是像在欣赏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好精纯的力量……」 老头儿痴迷的用鼻子吸了一口空气,兴奋的像小孩子那样手舞足蹈起来,「吃你一口足足顶得上那些普通人数十年阳寿,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老汉儿不客气了……」 和干瘪头颅不相称的是,老头儿脖颈一下的部位,是一具年轻的身体,每一块儿肌肉都鼓起,充满了力量。 「嘎巴……」 一连串清脆的骨裂声不断响起,数不清的布偶娃娃浮现,包围住了阿瑶。 个个断手断脚、骨断筋折的小布偶,自己动手接好了断骨,把脖子摆回原位,径直站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成人大小,朝着阿瑶扑了过去。 不大的仓库里顿时鬼哭狼嚎,绯红阴气几乎要燃烧起来,和漆黑如墨的怨气交织在一起,虽然阿瑶强势,可毕竟是面对数不清个布偶,好虎架不住群狼,一时也无法分出胜负。 「师傅!师傅您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去师傅您老人家最厉害了,这小妞还不是您掌心里的玩意儿!」 被绯红鬼气束缚在原地的大师兄,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师傅的尊容,心下还是吃了一惊,只不过马上被他掩盖下去,开始熘须拍马,希望师傅可以替他『松绑』…… 「我的好徒儿,你可真是有心了……」 师傅脸上干瘪的皮肉全都死死黏在骨骼上,模样和陈年的干尸有的一拼,咧嘴一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大师兄吓得心里一个哆嗦,浑身肥肉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立马扬起笑脸,准备说些漂亮话,只不过下一瞬间居然被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布偶人举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师傅跟前。 「师傅……」 大师兄声音开始发颤,脑门子满是油腻的汗滴,浑身肥肉硬是抖成了肉浪。 『桀桀』师傅怪笑一声,干瘪的头颅缓缓凑近大师兄…… 「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下辈子,记得学乖一点儿……」 师傅干瘪开裂的嘴唇勐地张开,大师兄身上浓郁的生气源源不断沖向师傅口中…… 黑洞洞的口腔宛若一个无底洞,没一会儿的功夫,肥硕的大师兄便硬挺挺向后倒去,一团烂肉一样煳在了地面上…… 「……师傅……」 平头小青年身子骨儿拔凉,站在师傅身边,小腿儿发颤,他有一天会不会也像大师兄一样,一团烂肉一样煳在地面…… 『桀桀……』 像是看出了平头小青年心中所想,干瘪的老头『慈爱』的摸摸他发顶,并不理会平头小青年颤抖的身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谭放心,师傅我赏罚分明,好好跟着我的,我是不会亏待他的……」 说完,一脚把大师兄失去所有生机的尸体踢开,就像提走一块破布…… 小谭慌不迭的点头,立马表忠心,示意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跟着师傅…… 「断我财路,那就用你修行了这么多年的精纯鬼气补偿我吧。」 不理会抖如筛糠的小徒弟,干瘪老头儿看向宛若一朵盛开桃花的阿瑶,纯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火热。 「真是废物……这么多人还制不住她。」 干瘪老头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布偶,一根巴掌长的染血棺材钉狠狠从头顶插ru,只剩下短短一小截儿留在外面…… 上百个布偶娃娃齐齐惨叫一声,怨气勐涨四五倍,阿瑶渐渐有些不支…… 第59章 倏而, 斗篷人背后满墙碎镜子中的景象突变,镜中平凡的中年人面目一片模煳,下一刻便化成了夙任清冷的脸, 夙任睁开眸子的瞬间,昏暗的库房好似打了两道闪电,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觉顿时充斥在在场所有人心间。 第103页 尤其是百十具或哭或笑的布偶,直接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见到了勐兽的绵羊,任由宰割。 夙任轻哼一声,篆刻在布偶身上密密麻麻的符篆顿时燃起一股刺鼻的焦烟, 失去了镇压的作用, 斗篷人瞬间失去了和布偶之间的联繫。 「咯嘣……」 墙上的倒影逐渐隐去,每一具或哭或笑的布偶伴随着一连串的骨骼摩擦声,从地上缓慢站了起来,慢慢的, 一步一步的把师徒二人逼到了墙角。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布偶先动了手, 学着平时斗篷人行云流水的动作,利落的把他的胳膊从手肘处折断,直挺挺背在了大臂上。 被喷溅热血淋在身上的布偶,清晰的传递出一种喜悦的情绪…… 「不要!」 「师傅救我……」 密密麻麻的布偶将师徒二人淹没,就连已经死透的大师兄都不能倖免, 被缓缓拖进了『布偶的海洋』里。 阿瑶整了整身上略有褶皱的衣衫, 耳边清晰传来骨骼碎裂声、皮肉撕裂声,红艷的唇角缓缓勾起。 等到这群亡魂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 师傅三人早已尸骨无存, 一点儿学沫儿都没剩下。大仇得报, 刚才狠厉的布偶恢復了巴掌大小,小嘴儿嫣红, 一个接一个漫无目的的漂浮在仓库里。 阿瑶点燃一根金色的引魂香,不多时,熟悉的铁链声『哗啦啦』在远处响起…… …… 『噗嗤。』 重物落在棉被上的声音响起,却没有惊醒一旁睡的正香的李游。熟睡的李游嘴角噙着一丝久违的笑意,眉宇间多年来郁结的阴郁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干嘛?」 冷不丁的被人打横抱起,沈亦棠差点给他扔一枚阳雷符。 「回家。」 「我不会自己走?」 夙任意味不明轻笑一声,清朗夜空下唇角捻起的弧线美的不真实。 「不要嘴硬,有你求我的时候。」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长,至少对于沈亦棠是这样,第二天,乃至第三天的课程,不出意外的全部翘掉了…… 「李游?」 李游妈妈穿着围裙刚想要敲门叫醒儿子吃早饭,没想到门同时从里面打开了。 「我先洗脸。」 末了,李游还给了站在门口的妈妈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 虽然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可是妈妈却发现,李游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爸妈,我先走了。」 李游依旧匆忙的叼起一个皮薄馅儿大的肉包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李游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李,今儿李游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瞅着好像高兴了点儿,走道儿都带风了。」 「那不是好事?孩子吗,一天一个变化,别老是操心那有的没有的。」 李游爸爸丝毫没有在意妈妈的大白眼儿,放下手中翻阅了一遍的报纸,开始吃早餐。 …… 「这么巧儿?又是你。」 昨天在树林中截住李游的那一小伙人没有坐像的围在一张小桌子上正吃着早饭,瞅着李游路过,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直接拦住了他。 「来的正巧,把钱付了,今儿哥几个就不找你麻烦,麻利儿的,别墨迹,别耽误我学习。」 一旁的四五个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在一众调侃他的笑声中,冷静的声调显得有些突兀。 「凭什么。」 「你说什么?」 为首的学生染了一头黄毛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掉了,捉摸做样的掏了掏耳朵,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挑着眼角瞅着干干净净站在他身前的李游。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过可别说哥哥我没提醒你,软柿子什么时候都是软柿子,别以为你妈一不小心给你放冷冻里了,就能硬气起来……」 黄毛儿明显没有把李游放在眼里,纹着乱七八糟纹身的手掌搭在李游肩膀上,警告的语气很是明显,末了冷不丁狠狠推了他一把,李游冷不丁坐在了地上…… 「揍他,让他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黄毛儿快给他松松筋骨。」 …… 李游没有理会他们在说什么,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依旧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整理好了沾上泥土的衣服,然后不紧不慢摸上了小桌子上盛放老陈醋的小瓷坛,成人巴掌大小的瓷坛,下一瞬间就在黄毛头上开了花。 周围噪声一下子消失,酸味儿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暗红的血流覆盖淡黑色的醋迹,汩汩从黄毛儿头顶蜿蜒留下来。 「你他妈的!」 黄毛儿眼睛顿时红了,兇狠的一拳直接照着李游脑袋砸下来。满是怒气的一声吼,同时提醒了黄毛的狐朋狗友,疯狗一样朝着李游扑了过来。 李游偏头,黄毛儿一拳头实实的砸在肩头上,李游顿时感觉整条左臂都麻木了,不过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一大片碎瓷片同样在黄毛脖子上犁开了一条沟。 因为握得太紧,锋利的瓷片割开了李游紧握的手指,莹白的拳头顿时被鲜血覆盖,分不清到底是李游的,还是黄毛儿的。 黄毛儿的狐朋狗友顿时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住了,总觉得高高举起的板凳、瓷碗烫手…… 「……这……」 第104页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手足无措。 李游手中碎裂的瓷片紧紧贴着黄毛儿的咽喉,一点一点儿往上划去,最终停在下颚处,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黄毛一时也慌了,因为李游手上用了力气,他如果不想要那么痛苦,只能踮起脚尖用力抬高下颚骨,所以他现在只能保持两眼望天的姿势,甚至连说话都不能,因为咽喉每动一下,锋利的瓷片儿就会扎紧一分…… 「我说……凭什么。」 李游仿若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依旧清清冷冷的看着黄毛。 「哐当。」 随着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黄毛的好朋友害怕事情闹大牵扯到他,扔了椅子,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了,有了人开头,一群狐朋狗友刷的走了个干净,人群中就只剩下仰头望天的黄毛和一脸风淡云轻的李游。 「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小伙子那里那么大的肝火,咱们先把手里的玩意儿放下好不好?」 一位上了年岁的婆婆,担心李游一个冲动之下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慢慢走上前,布满老茧的温热手掌缓缓附上李游已经麻木的右手,动作轻柔的仿佛害怕惊到他。 「娃娃,咱们有话好好说,听婆婆的话,咱们先放下好不好?先放下啊……」 婆婆毫不费力的拉下李游的右手,稍微用了些力气拿出了那块儿充足沁满了温热鲜血的碎瓷片。 「娃儿,你不疼?」 李游手上有几道痕迹很深,流出的鲜血都是暗红色的,几乎深可见骨,足可以见到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咱们先去医院,先去医院,好好的孩子,别留下什么病根儿……」 婆婆是个热心人,拉着黄毛和李游来到了最近的卫生所处理伤口。 黄毛虽然看着血丝煳拉,但其实伤得不是很重,就是看着吓人,反倒是李游,手上缝了几针。 最后还是惊动了学校和家长,李游爸爸妈妈急匆匆的赶来,进来就看到了李游手上裹着渗出血迹的纱布,心脏差点儿停住了跳动。 看向黄毛儿的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善了,毕竟没有什么人比他清楚李游是什么样的人。 没一会儿黄毛的家里人也到了,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头儿,衣衫虽然说不上褴褛,也和素净挂不上钩儿,佝偻着腰板儿,伛偻走过来。 「我们家娃娃又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本来就佝偻的腰,这下更是被老汉儿弯到了脚面上。即使不知道黄毛儿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场的人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李游爸爸赶忙把老人家扶了起来。 反倒是黄毛儿,自从老汉儿出现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耐烦,甚至是……嫌弃。 两家人都不想这件事情闹大,害怕影响孩子的学习,经过校方一番和稀泥,这件事情也就算是雷声大雨点小儿的解决了,黄毛儿被老头儿领回家教育一番,李游则回家养伤,伤好了再回来上课。 经过如此一遭,黄毛儿再也没有在二中出现过,那个喜欢欺负低年级的小团体也销声匿迹,不再出来兴风作浪,李游在青春最后的尾巴里,笑容逐渐多了起来,解开了心结之后,人也开朗起来,本来就优异的成绩更是再上一层楼,取得了保送水木的资格。 …… 「喂,醒醒吃饭了好不好?」 精巧的窗户半开,吹进来的微风带着一丝桃花馥郁清香,窗外明媚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实木大床上。 大床中央鼓起的『蚕茧』颤动两下,还是没有丝毫起床的意思。 「太阳都晒屁股了,咱们起来吃点儿好不好?吃完再睡?」 及腰的黑髮被高高竖起,夙任穿着围裙,好心情的站在床边,叫赖床的沈亦棠吃午饭。 从被子中探出一条修长比例完美的长腿,美中不足的是,莹白的大腿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指印…… 狠狠在夙任腿根处蹬了一脚,倏而缩回被子里,转身继续睡…… 「那你想什么吃什么吃好了……」 夙任『好心情』的摸摸床上的『蚕蛹』。继续去厨房做饭…… 第60章 薄雾覆盖陈旧的老城区, 坑坑洼洼街道两旁,满是细碎的脱落墙皮,偶尔有那么一两株低矮的桑树, 也蔫头耷脑。 「我就是要买!你给不给钱!」 「哎,这孩子怎么又闹起来了, 这个月都第三次了吧,老李头这是造的什么孽……」隔壁的吵闹声实在是尖锐,老王头翻了个身,好像这样耳边的噪音就可以小一点儿。 「今儿也才三号, 不知道今儿媛媛要买什么, 前儿是衣服,昨儿是鞋子,实在是不像话。」王老太心里也是一阵厌烦,年纪大了, 本就是觉少, 到了后半夜几乎睡不着,可隔壁吵架就和家常便饭一样频繁,偏偏孤儿寡母可怜儿见儿的,每次找过去老李头都恨不得把刻满岁月风霜的脸扎进地底,她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 听了半晌, 隔壁暴躁的女声越来越不像话, 刻薄的哪里像是个还在学校里识文断字的学生,王老太心头火大的厉害, 摔摔打打就要起身。 「你干嘛?」老王赶紧一扭身坐起来, 拉住老妻的手, 不让他走。 「我过去看看到底在闹什么,你听听这动静, 知道的是闺女和老爹吵架,不知道的还当是老娘教训儿子呢,像什么话!」可不管他怎么使劲儿,老伴儿就是不撒手。 第105页 「你赶紧给我撒开!」 「你过去能干什么?你能说得过那个小丫头?」 闻言,王老太略有迟疑,心想,那丫头的战斗力完全顶的上一个广场的跳舞大妈,自己没准还真不是对手的说…… 「那你和我一堆儿去,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年的老邻居,不能眼看着老李头儿被窝囊成这么个怂样儿!」 心里想的是拉着老伴儿去压阵,无奈老王丝毫不配合,一扭身儿又钻进热乎儿的被窝里,只剩下办块儿地中海冲着她,王老太心里气结。 「要去你自己去!我这么大岁数了,我才不上赶着找骂,要是个明事理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你当我不愿意去?媛媛是什么人物?说她是泼妇都是夸的她不要不要的,那还能叫个人? 老李头也是活该,临了儿生了个闺女,惯的不像话,先前说他他还不乐意听,哼,这下有他受的,我不去,你也不许去,睡觉!」 说完『咯噔』一下熄了灯,不大的卧室顿时陷入黑暗中。王老太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老伴儿是个嘴皮利索的,得理不饶人,心里这时候准还是记挂着老李头儿早前儿怼他的话,不想趟他们家的浑水,虽然看着老邻居临了儿过这样的日子心里有些不落忍,可老伴儿的话还是要听的,索性嘆了一口坐在了床沿儿上发呆。 「你要升天?搁哪儿做法呢?」 王老太闻言猝了一口,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倒是想睡,这么红火,我也睡不着……」 说完心里还有些疑惑,往常闹一场至多也就是半个点儿左右,以老李头儿溃败收尾,怎么今儿一个多点儿还没完? 「睡吧,我给老二说好了,明天过来接咱们过去,正好儿替他看孩子,忍忍就过去了,总共就一晚上了……」 王老太嘆息了一声上了床,不在刻意去关注隔壁的动静,不知道躺了多久,终是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媛媛……爸也没有说不给买,咱们缓一缓,等下个月发了退休金,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行吗?别生气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鬚髮皆白的老李头佝偻着腰板儿,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干涩的笑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一脸怒气的少女。 媛媛发育良好的胸脯一阵起伏,喉咙都说干了,可今儿老爹就是不松口,都是无用功,气急的她随手抓起手旁的物件儿甩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 清脆的声响想过,一家人唯一一张全家福躺在了废墟里…… 「……媛媛,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呢,这可是咱们家唯一一张团圆的照片,你也太不懂事了……」 老李头儿哆哆嗦嗦走上前,小心捡起过世老妻子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相片,抱在了怀里,昏暗灯光下女儿年轻脸庞上的不耐烦是那么刺眼…… 「你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快给我拿钱,我要买手机。」 桌上两碗简单的炒饭早已凉透,媛媛一回家就开始和老李头儿开始折腾,没顾得上是吃一口饭,当下只觉得又饿又累,喉咙一片干涩,索性也不高声叫喊,缓缓顺着椅背坐了下来,趴在瘸了一条腿儿的桌子上,沉闷的声音蔫蔫的响起。 「媛媛,你不是有手机吗,再说你正高三,学习正是紧要的关头,手机的事情,咱们先缓缓……」 「缓什么缓!」 媛媛勐地一下子坐起来,从兜子里掏出一款掉漆的老式房翻盖手机『砰』一声甩在桌子上,直把老朽的桌面砸出了一个坑。老李头明显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女儿。 「这也叫手机?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怕被人笑话死!我同学用的都是最新款的触碰手机,不管,我也要,今儿你必须把钱给我拿出来!」 「……闺女,手机……能打电话不就可以了?不是爸不给你买,等下个月……」 看着老李头儿站在对面一脸丧气的看着自己,媛媛更是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噁心,又是这样,这个老男人从下到大都是这一副丧气的死样子,看的她都反胃了。 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得偿所愿,媛媛扯起书包扭身跑了出去,远离了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还有那个丧气的老爹。 老李头儿眼看情势不好,赶忙叫了几声「媛媛……」可女儿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没办法他只能伛偻着身躯追了出去,可毕竟腿脚不利索,等追到门口的时候,晦败的街道上,哪里还有女儿鲜活的影子呢…… …… 「唿……」吐出一口浊气,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直入肺腑,冷的她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养不起为什么要生我,让我白走这一遭……」 接近午夜的河堤旁不见一个人影,自然没有人回答媛媛的自言自语,或许她也没有期许有人能回答她,径直躺在了沁着寒意的绿茵地上,直愣愣的望着夜空中浮云掠过,心头五味杂陈。 「老东西扣扣搜搜,也不知道省那么多钱干嘛用……」 奋力将一只空了的酒瓶扔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似连带着想要驱散心头老李头儿那张丧气的脸,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听到酒瓶如水的声响,而且……似乎连耳边的风声都不知不觉消失了…… 媛媛心脏一下子揪了起来,嵴背上蓦然冒出一层冷汗,手肘用力想要坐起身来,眼前却倏而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胸腔一凉,失去了意识…… 第106页 『噗嗤』一声轻响,满脸错愕的少女直挺挺仰倒在微凉的草甸上,温热的鲜血浸透了淡黄的草尖儿…… …… 平常异常清冷的护城河边今儿一大早便聚集了一大群人在远处围观,身着警服的刑警神色严肃的在距离河堤不远处拉起了警戒线。 「孟队……」 「怎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穿便装的孟队约莫四十出头,侦破了大大小小无数件案件,不乏有现场很是恐怖的,看着助手难看的脸色,心底有些不以为然,一边儿盘算着在好好锻鍊锻鍊他,一边儿龙行虎步,快走几步来到了案发现场。 在看到尸体之后,孟队的脸色迅速变得和助手一样…… 这牵扯到一起跨度极为广泛的连环杀人案,不论是空间跨度还是时间跨度。 兇手只选择青春年少的处女下手,一刀刨开胸膛,然后摘走心脏,现场没有丝毫又用的线索留下…… 最早出现这起兇杀案的记载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兇案发生地在南部沿海地区,然后慢慢转向内地,几乎每半年一起,杀人手法一致,作案时间多选在午夜,其次地点不确定,人选不确定,危险程度极高,虽然已经全国併案,有专门专家分析他的作案路线,动机,希望能做出他的心里刻画,却丝毫没有结果,成了三十多年来的一起压在所有警界工作者心头的大悬案。 孟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来到了湖城…… 「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痕检科的同志恨不得带着显微镜清理现场,所获依然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孟队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得意外,决定尝试从报案人身上找找突破口。 「是我,」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伯鬓角花白,脸色也有些不好,无端遇到这么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估计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孟队询问的同时也在不留痕迹的观察着这位姓沈的老伯,不排除有报案人就是兇手的可能性。 「早上六点钟,」还不等孟队继续追问,沈老伯便紧接着说出了原因,「我们是冬泳队的,冬天快到了,现在每天早上六点钟在这里集合,先适应适应,我平时就在这块儿下水,正换衣服呢,就看着这里躺着个人……」 第61章 「待会儿想吃什么?煎饺还是馄饨?」 良久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回应, 夙任鼻子发出轻轻一声「嗯?」尾音上扬,心情明显很好,可坐在后座上的沈亦棠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若不是自己腰间环绕着温热的手臂,他都要以为自己身后是空无一人了。 夙任无声轻笑一声, 专门寻了一处减速带,随即一个用力,直接沖了上去…… 勐然的颠簸感让沈亦棠抽了一口冷气,冰凉恍若绸缎的髮丝一股脑拍在他脸上, 撕裂了眼前金灿灿的阳光……本就隐隐不适的腰腹这下滋味更是一言难尽, 沈亦棠一巴掌直接拍在夙任宽阔的嵴背上,响亮的声响传出去老远。 夙任轻笑一声,放缓了速度,慢悠悠骑行在微凉的晨风中, 这下也不问了, 直接替他做了决定,「还是馄饨好了,是我疏忽了。」 沈亦棠一手环着夙任透着微凉的精腰,一手缓缓按着自己酸涩发硬的腰部,「话真多, 闭嘴行吗?」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到夙任略显低沉的嗓音, 一点也不想! 偏偏身前心情甚好的那人没有丝毫自觉,仍然喋喋不休说着, 沈亦棠索性收心敛性, 充耳不闻, 专心数着路旁不断倒退的马路牙子。 入秋之后,目之所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着, 脚下一如既往的柏油路也好似被剥夺了几个色调,稍显冷硬。 隔着老远,鲜血独有的腥味直直往鼻腔里钻,沈亦棠懒散的目光陡然凝视,变得凌厉起来。 身心都放在后座上的夙任自然清楚的感觉到沈亦棠的变化,他甚至还嗅到了一丝略显兴奋的味道……唇边捻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把车停在了围观大众最外层。 即使沈亦棠目力极好,可隔着一群晨练的大爷大妈也看不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右手刚摸索到口袋里的小纸人,人群便被一分为二,穿着干练的警务人员抬着一个包裹严实的裹尸袋穿过探头探脑的人群上了警车。 刚刚还门庭若市的热闹河边,转瞬间就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沈亦棠还有夙任依旧站在原地。 晨间河边的风要勐烈一些,尤其是还裹挟着河面上冰冷的水汽,即使才刚入秋不久,打在身上也不好受,夙任背对风颳过来的方向,把沈亦棠护在胸前,「没有鬼气,是人做的?」 但凡是那东西害人,一定会留下残存的阴气,可刚刚警务人员抬着裹尸袋刚好从沈亦棠面前经过,他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遂沉声答道,「不知道,再瞧瞧。」 河堤上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同样没有任何其他气息存在,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异常普通的兇杀案而已…… 「……要迟到了。」夙任抬手顺顺沈亦棠被吹起来的短髮,提醒他要做个准时上课的好孩子,成功接收到白眼一枚。 自从那啥之后,沈亦棠越来越觉得夙任有老妈子的潜质,烦的很,于是也不理他,径直开始在河堤旁边慢慢踱步,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小伙子,河边儿那块不吉利,你们在哪里干什么?」 第107页 身穿亮橘色工作服的清洁工人以为沈亦棠两人是来游玩的学生,不知道河堤上昨夜发生了什么,隔着老远大声『提醒』他们。 沈亦棠心头一暖,沖包裹严实看不见脸的清洁工人露齿一笑,点头示意他已知晓,復而又低头专心寻找起来。 环卫工人见劝说不动,嘀咕着『见怪莫怪,见鬼莫怪』,骑着小三轮儿慢悠悠走远了。他准备回去好好和领导说道说道,发生这样的事,凌晨一个人过来打扫,还不得怕死?要让她继续打扫这一片儿,得给她涨工资才行! 先前存留的痕迹都已经被水渍沖洗掉,寻了半晌,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也只是不远处一株不起眼儿的枯黄小草上发现了一滴已经干涸的血滴,不过聊胜于无吧。 沈亦棠这样安慰着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裁剪好的小纸人,将那一点儿枯黄的草尖儿放在了纸人眉心,渐渐地,草尖儿上干涸的血滴开始『溶解』,在小纸人眉心形成了一点儿嫣红。 随手把小纸人放在口袋里,沾满泥点的车轱辘刚好停在脚边。 「再不走赶不上地中海的课了。」 那老头简直比尼姑还要墨迹,芝麻大小的事情可以反反覆覆说无数遍,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更是旧时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听那老头念经。 「既然这样……那就不去了吧。」 深觉此举可行,沈亦棠索性也不坐自行车了,慢悠悠顺着马路牙子瞎熘达,夙任骑着半新的车子不紧不慢跟在他身旁。 「先吃点什么?」 「整天就知道吃。」 夙任耸耸肩,一抬大长腿跟了上去。 …… 兜兜绕绕,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还是在相识的老闆摊儿上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馄饨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血气上涌,沈亦棠神色有些怏怏,直接一头扎在夙任宽阔的嵴背上迷煳了过去。夙任顺势掉了个头,径直骑回了棺材铺,既然已经旷课了,那索性就旷个彻底吧…… 夙任骑得格外稳当,速度也不快,耗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功夫回到棺材铺的时候,沈亦棠早已睡熟,小脸蛋红扑扑的…… 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等沈亦棠从床下爬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的事情了。 「醒了?」 废话! 沈亦棠心里诽谤,下一秒眼前一花,一团阴影直接覆盖下来,微凉温润的触感蜻蜓点水一样落在面上、唇角。 「……适可而止。」 拍掉伸进衣服里的爪子,沈亦棠神清气爽的钻进洗手间,利索的把自己收拾干净,看着镜子里面颊微红,稍稍挑起眼角中略带餍足,『水灵灵』的自己,默默『诅咒』夙任一百遍啊一百遍。 「唿……」唿出一口浊气,缓缓揉捏一下腰肢,酸涩的感觉几乎感觉不到,沈亦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种怪怪的感觉好像一直在提醒着他什么,让他倍感不适。 现在的他还有意识到,这种隐隐绰绰的感觉,将会是他往后余生的常态。 小纸人在口袋里放的时间有些久,边边角角有些褶皱,沈亦棠不在意的随手将小纸人扔到洗手池,小纸人几乎瞬间被水花洇湿,眉心那滴嫣红的血渍一圈一圈在平静的水面洇开之后,小纸人便深深沉入池底。 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在沈亦棠指掌间燃起一簇跳动的小火苗,符纸燃烧殆尽,小火苗却不熄灭,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跳进了洗手池中。 神奇的是,小火苗掉进水里那一刻,居然没有熄灭,反而越着越旺盛,眨眼的瞬间整片水面都燃烧起来,升腾起淡蓝色的焰火,一圈一圈的血色纹路开始在水面上交织、缠绕,慢慢的由杂乱无章的一团,缓缓形成一幅淡红色画面。 似乎是在举行老式的葬礼,画面中花生豆儿般大小的小人均是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围着一尊棺椁,脸上的表情似难过,细看之下却又不像…… 没等沈亦棠细看,水面上淡蓝色的火焰倏而涨大四五倍,跳出水面老高,等到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画面发生了变化,棺椁和小人均消失了,杂乱的荒草挤满了水面,一道沧桑的石碑在杂草中时隐时现。 「惊鸿。」 石碑上浅淡的字迹不是市面上流传的任何一种,不过拖了有一个喜欢挖野坟师傅的福,沈亦棠对各种稀奇古怪的文字均有涉猎,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个字。 在看不出什么,沈亦棠右掌缓缓抚过水面,淡蓝色的火苗消失的无影无踪,洗手池积蓄的水也慢慢排了出去,古色古香的卫生间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惊鸿?难道是那个村子的名字?」 沈亦棠摸出手机,查询有没有叫『惊鸿』的村子,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就连名字相近的景点儿都没有。 「惊鸿?哪有村子会起这种名字,我行军打仗那会经过的村子,不是叫王家庄就是叫什么狮子峪,乡野起名字向来白话的很,没准这村子就叫什么大雁村也说不定?」 夙任浅笑着从厨房走来,浅蓝色的围裙穿在他身上……好像会发光。 沈亦棠被按在餐桌旁,紧接着夙任便端出了一碗炖的软烂的鸡汤、一碗鸡汤下的金丝面。 沈亦棠:「……」他是在坐月子吗? 「可能吗?」 第108页 虽然还是有点儿不相信,但沈亦棠还是打出了『大雁村』,没想到还真有,就在离湖城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 夙任:「我就随口一说。」 沈亦棠:「…………」他还能说什么呢…… 「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下?」 沈亦棠停顿半晌,默默把碗里的鸡腿夹到夙任碗里。 他要的不是这个…… 夙任抿抿嘴,又把鸡腿夹回沈亦棠碗里,顺带揉了一把沈亦棠手感颇好的短髮。 「乖,长身体,多吃点儿。」 第62章 「干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买车票, 不过这也太不方便了,得倒车四五次才行。」 夙任正在练手,做的饭说不上难吃, 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索性沈亦棠对这方面的要求低到让人髮指, 也乖乖吃完了,只是那个大雁村实在是偏僻的很,坐动车繁琐的很,打车的话他也有些捨不得, 从尹楠他们手里赚来的钱都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我当是什么事儿, 好好吃饭,我来解决。」 沈亦棠本来以为夙任的意思是说他会买票或者是打个车,没想到那人直接从棺材铺后院开出一辆纯黑色的定制跑车,差点儿闪瞎了沈亦棠贫穷的眼珠子。 「……你……哪来的?」 不会是顺的吧…… 「想什么呢。」夙任清亮的眸子像是能看透沈亦棠的心声, 微凉的大手略有些无奈的揉搓沈亦棠半长的黑髮, 「我买的,本来是想你毕业那天送给你的,今天正好用上了。」 「你哪来的钱。」 嘴里虽然在问夙任,可沈亦棠眼神一刻不离跑车,摸着跑车锃亮的流线型纹路绕了一圈儿。 「我有的是钱。」 果然, 车对于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算是沈亦棠这种淡泊的性子都有些小雀跃,走路脚跟儿都落地的…… 「上去在慢慢看, 没人的地方我教你开。」 「……行吧。」 夙任果然说话算话, 远离湖城之后, 在一段废弃的土路上一点儿一点儿教沈亦棠开车,自然做回回报, 沈亦棠自然也付了『学费』。 一段令人愉悦的小插曲之后,开出去没多久,本就逼仄的土路直接成了一条羊肠小路,在疯长的野草中若隐若现,夙任估计也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唇角微不可闻的抿了一下,「要不,我背你?」 沈亦棠:「……」 …… 蜿蜒的土路时断时续,不时还有爬一下小矮山,不过还是在日落的余晖中,两个人一身清爽的到了目的地『大雁村』。 和水盆中显露出来的画面一般无二,疯长的杂草丛中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一块儿斑驳的石碑。 看来没找错地方,就是不知道这里和那个枉死的女生又有什么联繫。 沈亦棠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夙任,却发现夙任罕见的眉头微皱,清亮的眸子中满是凝重。 「怎么?这地方不一般?」 沈亦棠狐疑,除了荒凉,他没看出什么啊。 「不清楚……看看就知道了,没准是错觉。」 冥冥之中夙任有一种感觉,这里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微凉的大手捞起旁边沈亦棠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一马当先走进了衰败的『惊鸿』村。 山里的气温要比外界更低一些,蜿蜒的村路爬满的杂草,半截儿已经枯黄,踩在上面「哗啦」作响。 走了不近的距离,眼前终于不再是那么枯藁,渐渐开始有了些烟火气,隐约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明黄色灯火点缀在四野之中,尤其以最东边的一家最为密集,隐约还有鼓乐声顺着夜风飘过来。 静谧的夜里,略微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是过来游玩的?」 还打着老旧纸煳灯笼的老叟看着眼前两位生人,神情略微有些警惕。 「是啊老伯,我们是过来玩的,可是车子半路抛锚了,想在这里找个住的地方。」 许是这两张脸的先天优势,让老叟对他们两个的防卫心理简直降到了让人髮指的地步,略一思索也就点头同意了。 「我们这地方偏得很,又不是什么好山好水,你们怎么会想到来来这里玩儿?」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自顾自把自己说的话给圆上,「胡闹的很。孩儿,不过我可先得告诉你一声啊,咱们这地方穷得很,只有村长家有空闲的地方,不过村长家里正在办白事,你们……」 灯笼的光线实在是有限,昏昏黄黄黏成一团,尤其是老叟上了年岁,眼神有些不好使,更是走的格外小心,高高的驼背被浅淡的月影拉的老长,说道村长家在办白事的时候,老叟顿住了,回头微微睁大眸子看向不远不近跟着的谪仙一般的两人,在等着两人回应。 即使已经到了他这个无欲无求的岁数,还是不由得心底暗贊一声,这两个小伙子,长得真俊。 这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递枕头,沈亦棠哪里会有拒绝的道理,开玩笑,他家里可是开棺材铺的,家里百十号『名贵棺材』,没有一个是空心儿的,他怎么会害怕这种东西,要是真有点儿什么,也应该是他们避着他才对。 「老伯没关系,我们不信这个,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只要主家不会嫌我们添麻烦就好。」 沈亦棠说完,老叟点点头继续慢悠悠朝着最热闹的方向走去,一边道,「那倒不会,大山这个人是村子里出了名儿的热心肠,就是好人没好报,大儿子是个残废,小儿子还在娘胎里,娘儿两个一起去了……」 第109页 「小伙子啊,还有一件事我要嘱咐你一下。」 「您说。」 老叟脚下不稳当,踩空了一脚,一头向前杵过去,沈亦棠手疾眼快赶忙扶住老叟,换来他感激一笑。 「我们这儿有规矩,亲朋好友就不必说了,其他上门的客,进门之前要在门口的钱箱里放些零钱,不肖有多少,意思一下就行,还有啊,死者为大,进门其他的先放放,先给亡者烧一柱清香,可千万要记得,不然主家要生气的。」 「晓得了老伯。」 老叟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气息就有些微喘,索性不再言语,慢悠悠的专心引路。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眼前景象总算不再荒凉,四通八达的小路也被铺上了大大小小碎石块儿,连接起房前屋后约莫总共四五十户农家。 入乡随俗,按照老叟之前所说的,夙任在放置在门口的纸煳钱箱里放进两张毛爷爷,然后拉着沈亦棠在薄棺前燃上了两柱清香。 「山娃子,这是过来耍的两个小娃娃,车子怀里,想找个地方住一晚上,你看?」 两人点燃清香的空挡,老叟走向一位i有些萧索的中年男子,说明两人的来意。大山虽然看起来有些颓废,络腮鬍子爬满了脸上三分之二的空间,烟圈黑到发青,一副悲伤过度的模样,还是友好的沖他们两个一笑,示意无妨。 「只是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要闹腾到后半夜,你们别嫌吵就行,西厦房是用来待客的,你们自己过去就行,我去张罗口热的。」 起身的空档瘦高的大山虚晃两下,脸色煞白了不少,周围的亲朋只当他是受了刺激,又连着忙活葬礼累坏了,连忙让他先休息一会儿。沈亦棠两人自然『懂事』的表示他们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 鼓乐声嘈杂,再加现场人多得很,没办法,地方小,都是沾亲带故的,时都能说上两句,场面就很红火了,昏暗的光线中,谁也没有注意夙任拉起沈亦棠的手,灵巧的退场。 「娃娃等一等……」 先前领路的老叟眯着一双眼穿过杂乱的人群挤到沈亦棠两人身前,利索的把手里两块红布条绑在两人扣眼儿里,「你们年纪小,八字轻,得压一压,有些事情不管咱们信不信,敬畏一下子总没有错处,你们说是不是?」老叟和蔼的冲着沈亦棠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夙任要比他惊艷的多,可他偏偏看这孩子顺眼的很,「可不兴自己扔了啊。」说完还不放心的拍拍沈亦棠的胳膊。 「我知道了伯伯,会好好带着的。」 自小缘分就淡薄的很,沈亦棠对于这种很纯粹的关心很是受用,也倍感珍惜,向老伯道谢的同时,袖筒里一枚小纸人悄无声息顺着衣服滑进了老叟口袋里。 即使是村里的富户儿,也只是比别家多了东西两个低矮的耳房——逼仄的两小间。 「你们让我弹一下,让我弹一下我就把我所有的弹珠都给你们。」 一群大大小小的萝蔔头趁着不远处棺椁前不甚明亮的灯光,趴在地上玩弹珠游戏,小耗子一样窜的飞快,不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闹笑声,往往这时候就会迎来家里大人飞过来的白眼警告,然后便会老实一会儿,可孩子的记忆就和金鱼一样,没一会儿就把自己老子娘的警告忘到了一边,继续嘻嘻哈哈起来。 十几步之外便是薄薄的一具棺椁,十几步的距离,隔绝着生与死的界限,偏偏他们就如无感一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一直站在圈外儿的一个小男生。 小男孩看着弹弹珠的孩子,眼底满是深深的羡慕。沈亦棠发现,这个小孩子穿的衣服并不像地上随便乱爬的小猴子们一样,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算是整齐,洗得发白的小卫衣很衬他,沈亦棠猜测他应该是村长家的孩子。 「真的?」 孩子们中似乎有人心动了,踌躇不定的打量着站在旁边的小男孩儿,七八个小泥猴挤在一起瞧瞧商量着。 而旁边站着的小孩子似乎急于表现自己的『诚意』,第一次掏出了一直紧紧插在卫衣里的手,抓住了一大把透明的珠子。 沈亦棠注意到,这孩子右手大拇指齐根断裂,只留下硬币大小的一道疤痕…… 果然如先前老叟所说——是个残废。 第63章 屋内装潢很是简单, 除了一张单人床以及安置在床头低矮的小桌子之外,别无他物,当然也是考虑到空间并不允许放置其他多余的东西。 夙任进门, 关上木质窄门那一刻,所有喧嚣的噪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手下了一道禁制,小屋子与外界所处两方天地,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似在欣赏一出哑剧。 静静停靠在窗边, 隔着雾蒙蒙的灰玻璃, 沈亦棠瞧的清楚,大山——也就是断指小男孩的父亲,挂着满脸强忍着的坚强,游走在各色人群之中, 将葬礼办的很是的体, 任谁看了怕是都会想要称赞一声,继而同情一番。 可事实果真是如此? 沈亦棠瞧的分明,每次大山抄着一副强忍悲痛的表情到棺椁前续长明灯,被桎梏在薄薄棺木中的女人生魂,便惊恐的无声尖叫, 半长的乌黑指甲疯狂的抓挠棺材板, 似惊恐至极,每当此时, 生魂鼓成皮球一样的腹部便一阵瑟缩, 滚滚阴气暴走。 可不论棺材板里面折腾成如何模样, 外面却是一点儿动静都察觉不到,全被薄薄一层墨斗线紧锁在棺椁里的方寸之地之中。 第110页 大山明显可以看到棺椁里女人的生魂, 每每他看到女人惊恐至极的表情,便仿佛看了一场好戏一般,嘴角都会不自觉的扯起一个细微的冷笑,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细思极恐。偏偏一转头又恢復成在悲痛中苦苦支撑的模样。 这人……难道不累吗? 「他有这么好看?还是你喜欢这一款?」 酸软的腰被紧紧桎梏,后背紧紧贴着微凉的胸膛,耳垂被同样微凉的舌尖捕捉,沈亦棠虎躯一颤,那啥一紧,咬牙切齿的说道:「……滚。」 即使不用照镜子,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满头黑线,双眼血红。 「先休息一下,现在人太多,不管是他做什么,还是我们做什么,都不太方便,估计还能睡四五个小时。」夙任轻轻飘飘的把人打横抱起,放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新被褥的矮床上,自然的替他脱了鞋袜,随后自己合衣躺下。 床本来就不大,况且还是两个均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挤在一起,沈亦棠只能紧紧窝在夙任怀里,而且身下的床板估计有些年头,轻轻翻个身,身下的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地动山摇,着实尴尬的让他不敢动。 这种别别扭扭的姿势一点儿都不舒服,怎么可能睡得着,沈亦棠闭目运气半晌,强忍住想要把夙任砸进墙里抠也扣不出来的冲动。 突然,沈亦棠感觉身旁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自己,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想干嘛!有完没完!」 趴在夙任身上的沈亦棠,突然一下子绷不住了,他以为夙任又要来,许久以来被强制「压榨、剥削」的愤怒一下子沖昏了头脑,智商瞬间下降为负数,一口狠狠咬在夙任前胸,怎么也不松口…… 「你给我节制一点儿!」再说,下午虽然是露天席地,可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现在外面可是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睡觉喽,这床这么窄,不如你睡我身上,你以为我会干什么?嗯?」 沈亦棠一脸狐疑,他发情可是从来不分场合,就比如下午跑车里那一出儿…… 「床会塌。不过……你这样算是邀请?」 沈亦棠利索的窝回夙任怀里,闭眼,睡觉。 轻轻在沈亦棠莹白额头落下凉丝丝的吻痕,抓过一旁的外套,将身上小人儿裹严实,夙任缓缓阖上眼眸…… …… 入夜渐微凉,皎洁的圆月不知何时被层层叠叠云层阻挡,寂静的小山村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村长院儿中满满当当的村人,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大傢伙儿带着死去女人遗像巡乡之后,在大山家用过简单的宵夜之后,便三三两两散去了,只剩下两三个媳妇儿婆子在东耳房里洗洗涮涮,惊进行扫尾工作。 没了声响之后的院子更显空旷,尤其是稳稳噹噹停在院子中央的乌黑棺椁,即使点着长明灯,头顶的电灯也是长夜长明,一眼扫去,还是让人嵴背生寒,不寒而慄。东厢房里洗洗涮涮的几位大嫂,手里动作硬生生加快不少。 「嫂子,今儿是在是太麻烦你们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就行。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这回可不是装得了,熬到这么晚,还是连续这么多天,大山脸色铁青,眼珠里满是血丝儿,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说什么外道的话,村子也不大,邻里邻居谁用不上谁,再说这些女人家的活计,你也做不来,我们马上快好了,大山你也赶紧歇一会儿,明天出殡,且的你忙,我们马上就拾掇好了,在摆弄摆弄明天早上的吃食,我们也就先回去了,明个儿在过来。」 一黝黑面皮的中年大嫂一边利落的拾掇手里的活计,一边和大山说话,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果真如他所说,没一会儿的功夫,活计就被几个老姐妹给收拾停当了。 「嫂子,这是今儿剩下的,不过都是干净的,还没上桌,你们别嫌弃。」 村里都有这个风俗,红白喜事请人帮忙虽然不用给工钱,可剩下的吃食,尤其是那些大荤,还是要分给她们一些的,所以几个嫂子也没有推辞,拿好自己的那一份儿,组团儿回家了。 「嫂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岔了,一过小河儿他娘棺材前,我咋那么冷呢……」身着黑色外套的小媳妇儿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离旁边的嫂子进了一点儿。 「……我也觉得是,你们说会不会是……」 「呸呸呸!是什么是,别瞎说了,自己吓自己,赶快回家睡觉,大被蒙过头,别胡思乱想……」 …… 三人惊起了一连串狗叫声,小村子沸腾了一瞬,便又重新恢復死一样的寂静。 里里外外的人都走干净,主屋里小河儿没心没肺睡的正香,大山索性不再表演,粗壮的手指狠狠抹了一把哭丧了一天已经僵住的脸,吊起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跑去主屋背后的菜园子,等再次回到棺材前的时候,手里紧紧抓着两只通体黝黑的黑猫。 大山将一只黑猫踩在脚底,左手抓住另一只黑猫的上下颚,右手操起香案上的匕首,快准狠的一刀切断了黑猫喉咙,殷红热血汩汩,顺着大山指缝儿滴在地上,脚底板下的黑猫闻到血腥气,折腾的更欢实,只不过也是无用功罢了。 「以为死了就算是解脱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那不能够……」 第111页 『砰』的一声,割破喉咙的黑猫被大山随手扔在棺材板上,黑猫『咕噜咕噜』几声,便断了气儿,绝了生息,说来诡异的很,冒着热气的猫血,居然像是受到牵引,居然全都被乌黑薄棺吸收了,一滴都没有剩下,到最后黑猫竟然被吸成了一句干尸…… 「该你了,别怕,早死早托生……」 如法炮制,另一只黑猫也被大山割开了喉咙,只不过这次的黑猫血被大山接在了白瓷大碗里,估摸着够用了之后,又把黑猫扔到了棺材板上。 大山足足在黑猫血里反覆加了足有十数种材料,最终勾兑成了半碗腥臭难闻的黑色液体。大山狞笑一声,端着那碗黑色液体,消失在了夜色中。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村北唯一的一户人家房前,看门大黄狗,呜咽几声后便夹着尾巴缩回了窝棚,愣是一声都不敢坑。大山『光明正大』的翻上围墙,手脚利索的爬到了房樑上,在屋顶上用碗里的黑水儿,鬼画符一样勾勾画画半晌,狞笑一声,又轻飘飘赶回家中。 「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可我也没见他为你掉一滴眼泪,你为他生孩子黄泉枯骨,他搂着媳妇儿子孙满堂,这样好吗?」 大山吊起的三角眼中满是恨意,在棺椁前烧掉了花花绿绿奇怪的符篆不知几何,继而又想把碗里剩下的黑水儿倒在棺材板上,黑水儿泼洒出前一刻,却又生硬的顿住了,布满血色血色的眼眸愣愣的瞅着西边黑灯瞎火的耳房…… 那里拄着两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年轻人,衣着光鲜,鲜衣怒马…… 大山无声冷笑一声,布满络腮鬍子的脸上满是冷库,在西耳房掉漆的木门上画上了一堆鬼画符…… 「要怪就要怪你们命不好,赶在这个时候,成了它的血食,记得下辈子投个好胎,要听家里的话,千万……别出来乱跑哟……」 大山再也不看一眼黑布隆冬的西耳房,面沉如水来到棺椁前,双手结了数枚复杂的手印,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灵堂里陡然起了一阵阴风,灯泡儿被吹的东晃西晃,长明烛忽明忽暗,竟然着出了蓝绿色的火苗,而且『刺啦刺啦』一下一下有规律挠木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寂静的夜里,说不出的诡异。 第64章 蓦然, 挠木板的声响勐地消失,周围突然一下子静的可怕,好似瓢泼大雨前片刻的压抑沉闷, 在积蓄力量。 陡然,两只铁青宛若钢筋一样的手掌, 幽灵一样探出棺材板,薄薄一口棺椁,在她寸许长乌黑髮亮的指甲面前,宛若一层纸屑, 抬手间便被撕扯的粉碎。 刚刚出世, 还算是新生儿,大肚婆殭尸动作呆滞好似发条锈住的机器人,哪哪都不灵活。不过这种状态也仅仅只能持续短短几分钟罢了,殭尸这种东西, 是各种污秽的载体, 天地不收,不死不灭,『出生』的这几分钟,便是它们最为虚弱的时候,因为一旦双脚着地, 沾上地气, 便可迅速成长,躯体变得极其坚韧, 同时变得——极其嗜血。 大山瞅准时机, 手中量天尺出手快准狠, 迅速将女尸制服,压制在地上, 趁女尸皮肤还没有彻底『钢铁化』,将一枚骨针狠狠刺入女尸后脖颈。 女尸铁青面容扭曲,悠悠血口撑得老大,两枚寸许长的獠牙反射着凄冷寒月的悠悠冷光,仅一眼便叫人嵴背生寒。 女尸奋力着要起身,无奈身体僵硬,关节不能弯曲,只能像爬虫一样在地上挣扎,这个过程只短短持续了约莫两三分钟的样子,紧接着,以女尸为圆心,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庞大的尸气,磅礴的波动悠悠传出老远。村落上空瞬间风雨变色,汹涌墨色云潮从四方翻滚聚集而来,清朗夜空乍然氤氲起朦胧乌光,蛛网般暗色裂痕爬满天宇,从九天之上当头噼下。 熟睡的沈亦棠早在尸气爆发的瞬间惊醒,睡眼朦胧间狠狠瞪了夙任一眼,在这东西出世之前制住他不香吗!偏偏要搞到这么棘手。 夙任则满脸不以为意,还顺手替沈亦棠捋顺了睡觉压乱的髮丝。 「吼……」 门外的女尸迅速完成蜕变,中气十足的鬼吼声荡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里,声势骇人,奇怪的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整个村子的狗,没有一只敢叫出声,纷纷夹着尾巴缩在草窝里瑟瑟发抖。 「这东西本来就少见,那村长也是个半吊子,至亲人之骨制成的骨针确实可以驱使控制女尸,但他算漏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可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母子双煞,实力暴增,这一根骨针怎么够看……」 沈亦棠经手恶鬼无数,可面对眼前这种东西,可还是头一遭,未免有些紧张,十指无意识收紧。密切关注着窗外的动静。 和如临大敌的沈亦棠不同,夙任压根儿都没把外面的东西当回事,都懒得瞅一眼,只一如既往的深情凝视着沈亦棠,澄澈的眸子好似蕴藏星光。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应证了沈亦棠的推测。 见殭尸炼成,大山不满络腮鬍子的脸上堆满掩盖不住的欣喜,右手量天尺绾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后收尺立在背后,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枚澄金色牛眼大的铜铃。 虽然外界被尸气浸染,乌黑一片,可耳房里的两人都不是凡夫俗子,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视线。 只见大山满脸狂喜的站在棺椁碎屑中央,昏暗的眸子中满是报復的快感,左手止不住的使劲儿摇晃着手里铜铃,只不过并无声响传出便是。 第112页 并不是铃铛是坏的,只是作为用于操尸控鬼的法器,铜铃内部全部用蜜蜡封起来,只有鬼怪才能听到铃声。 大肚女尸半长黑髮无风自起,杂乱的如同河底纵横交错的水草,遮挡住了大半的面部,如此更是凸显的两枚獠牙雪白可怖。 「你不是喜欢偷人吗?不是爱他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吗?我倒要看看,你真的『活』过来了,他到底会怎么办。」 大山手握铜铃,变换了数十种手势,捏了一枚诀,隔空点在女尸眉心,说道,「饿了吧,那你还不赶快尽情享用?」 说完便抑制不住仰头狂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倏而,大山只感觉面前闪过一丝冷风,彻骨寒意顺着嵴背升起,下一秒便觉胸腹间一片冰凉,抬眸便是髮妻那张放大了数倍的阴森可怖的面孔,他甚至看到了獠牙上自己面色惨白的倒影…… 「……为……什……么……」 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大山便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女尸则开始享用降生以来的第一顿血食。 「因为你学艺不精,又狂妄自大喽。」 大山惨死,沈亦棠并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欲望,他可是瞧的分明大山在他们门上画的符篆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把他们当做祭品用,他还没有到会去相助想要自己命的人的境界。 大山有此结局,都是自己作的,半吊子还敢学人家炼尸,还是子母双煞,以为用自己大儿子拇指磨成的骨针便能控制这个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半刻钟不到,原本壮硕的大山活生生被女尸吸成了干尸,轻飘飘坠落在地上。 不能再等了,周围都是人家,要是院子里的东西发起疯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周围都是深山老林,一个不小心让她跑了,更是后患无穷,总而言之,院子里的,整个就是一烫手山芋,怎么处理都感觉不妥当。 「只能如此了。」 沈亦棠呢喃一声,有些肉痛的摸出了师傅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一张金色符篆。金色符篆一出世,窄小的耳房便充斥满暖洋洋的莹莹金芒,隐隐有金色电弧呈现龙形,在虚空中噼啪作响。 实在是肉痛的很,毕竟用一张少一张,夙任将沈亦棠一脸肉痛、不甘心的表情看在眼里,眸底洇出一抹柔柔笑意。 眼看大肚女尸凌空而起,席捲蓬勃尸气汹涌朝着村子北方而去,沈亦棠不再迟疑,两指用力,捏碎了金色符篆。 金色符篆碎裂瞬间,金色光华如水,淹没了整座小屋,金色光芒透过窗户,耳房所有缝隙射出,宛若刺穿黑暗的利刃。 几乎是捏碎符篆的瞬间,村落上空席捲的乌云便被金芒冲散,滂湃的尸气还想做最后的抵抗,却被轻而易举的融化掉。 女尸虽然诞生不久,还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面对云层中积聚而来的力量,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迅速朝着远空群山飞驰而去。 灿金的天宇闪耀的人睁不开双眼,金色云层聚拢,盘旋成一条金龙模样,金龙灿金色的眸子逐渐有了神采,锁定了在低空中飞驰的女尸,张嘴吐出一道闪电,宛若天空落下一挂星河,房屋大小粗细的金色闪电横贯天宇,瞬间将女尸淹没。 这道闪电足足持续了至少两分钟,即使是沈亦棠,也觉眼冒金星,看什么都好像在冒着金光。 刚才那道闪电威势太过霸道,以至于现在空气中还不时有金色电弧噼啪作响。沈亦棠和夙任赶到雷击中央地带,一阵目瞪口呆,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这威力简直不是盖的…… 雷暴的中心,是一个方圆足有三十多米,足有十几米深的巨大坑洞。沈亦棠眼中怀疑,殭尸是不是被轰的连渣都不剩。 「师傅给的东西……还真好用。」 第65章 「眼前这一出儿, 和前几天消失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繫,那为什么她最后的记忆是出现这里。」 女尸彻底成了渣渣,沈亦棠两人慢悠悠晃荡回村长的小院儿里, 想了一路,还是没能把这桩事和早上惨死的的女孩儿联繫在一起。 「也许取走女孩心脏的那个人, 实力远远强于你,你不能探知到他的具体行踪也属正常。」 即使不愿意承认,可现下也唯有这一种解释能够说得通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离那个人估计也不会太远才是, 就是不知道那人要年轻女孩的心脏用来干嘛——总之不会是太好的事情就好了。 沈亦棠扫了一眼周遭暗影绰绰的连绵青山, 心中有了计较。 「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个棘手的麻烦没有解决掉。」——那个残疾的小男孩。 大山居然捨得砍掉那孩子的拇指去炼制骨针,沈亦棠觉得那孩子是大山骨血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而且他先前不经意间还发现那孩子断指处伤痕参差不齐,没准就是被大山手里的量天尺生生截断的。 要知道, 量天尺既然叫尺子, 那肯定没有开刃,这无异于用钝刀子割肉,硬是一下一下折磨你。 女尸没逃出去多远,便被天雷轰成渣渣,是以沈亦棠两人没一会儿便赶回了场面狼藉的大山家。 这一路上沈亦棠多少有些好奇, 刚刚这动静声势不可谓不大, 偏偏没有一人出来看热闹,是都睡着了吗? 沈亦棠原本以为他会哭, 会闹, 就像孤儿院里新收来的孩子一样, 可就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胆大的蹲在大山尸体跟前儿,定定的瞅着被吸成人干儿的『爹』。 第113页 灵堂前的灯泡还亮着, 散发着惨白的光线,小男孩久久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左手习惯性的插在上衣口袋里,半长的髮丝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沈亦棠猜测,绝不是悲伤就是了。 那么小小的一团,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失去了父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兄弟姊妹,接下来的路,不敢如何艰难,也只能一个人走…… 「小朋友,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我送你过去好不好。」 许是经歷有些相近的缘故,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孩子不哭不闹而已,沈亦棠蹲在他身前,放缓了语气询问道。 「……爸爸没了。」小男孩儿突然抬起了头,眼眶有些发红,只是黑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伤痛便是。 「我要去找另一个爸爸。」说完也不顾已近午夜,自顾自朝着外面不急不缓走去。 沈亦棠挑眉,看来他娘死前已经做过交代了,那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他娘的死因就很是值得推敲了。 小男孩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畏惧黑暗,将黑暗想像成一个吃人的魔鬼,相反的,在黑夜中他反倒要更加自然一些,时刻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左手也掏出来了。 「王叔叔。王叔叔……」 沉闷的拍门声没一会儿便惊醒了『王叔叔』,或者说在这样的夜里他压根儿都没睡,只见一位干瘦的中年人披着一件老旧中山装匆匆跑了出来。 「小卓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儿?」 王叔叔压根儿没有瞅小卓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一眼,收拾的很是白净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我爸爸没了。」小卓说完,沈亦棠明显看到王叔叔眼皮一跳,小卓又补充了一句,「我妈告诉我,让我有事儿就来找你。」 孩子正是懵懂的年纪,像是知道些什么,苦于认知能力有限,什么都表达不出来,只是黑亮的眸子那么直勾勾盯着你,便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更别说他确实做了亏心事。 「……那个,叔叔知道了。」王叔叔抚着小卓稚嫩的肩头,重重嘆了一口气,掏掏索索半晌,终于从缝在中山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大把毛票,看着是花花绿绿一大团,其实约摸着估计不超过三十块。 「小卓啊,你还小,还不懂,其实你爸爸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爸爸的葬礼村子里会办的,这些钱你收着吧……叔儿就这么多,以后……」王叔叔浑浊的眼中挣扎了片刻,仅仅是片刻,便一把将小卓推开,「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完便急匆匆回了屋儿里,激烈的争吵声从关紧的木门缝隙里传出,惊醒了落在屋檐下的小雀儿…… 「没有其他亲戚了?」 「没有。」小卓似乎视力极好,一脚精准的将一枚核桃大小的石子儿踢到一旁。 「那我送你去一个地方,有好多小朋友,好不好?」 小卓低头闷声不语,沈亦棠一边停下来温声劝说,右手一边伸入口袋里摸到阿瑶附身的小纸人,指尖一点明火将小纸人烧的一干二净。 「那里有一位很好很好的园长妈妈,还有很多可爱的小姐姐,她们会陪着你弹弹珠,在那里,不会有人欺负你。」 「……好。」小卓小声应了一声,沈亦棠莞尔一笑,低声说道,「那我让大姐姐送你过去好吗?」 万种风情,婀娜多姿走来的阿瑶:「……」老娘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生一个,死了到成了保姆,这一个接一个的……苍天饶过谁啊!! 「……谢谢。」 被阿瑶牵起小手,居然还脸红了,小仓鼠一样嗫喏着说道。 …… 「这里的人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哎,你发现了没。」 小卓连夜被阿瑶送走,考虑到他还是个孩子,沈亦棠就让他们两个把车子开走了,他只留下了一顶帐篷。 「嗯。」 「他们是不是知道大山在炼尸。」 「嗯。」 「你说这座山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嗯。」 …… 「夙任,我饿了。」 起身,出门,起锅,烧水,一气呵成,没出一刻钟,夙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走了进来。经过一系列学习,他终于掌握了最简单的拿手菜饭——煮方便面。 「趁热吃。」 热腾腾的气流蒸腾在脸上,暖暖的。 第66章 白天睡太多, 晚上沈亦棠倒有些睡不着,害怕吵到旁边睡着的夙任,只能一动也不动僵直着身子躺在原地, 甚是煎熬。 约摸着躺了有半个多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沈亦棠实在实在丝毫没有睡意, 遂小心翼翼灵巧得爬出了帐篷。 山里和外面差了差不多半个季节,湖城还处在深秋,山上已经开始落霜了,枯黄的草叶上亮晶晶、白莹莹一层, 折射着清冷的月光, 山风一吹,『哗哗啦啦』一阵乱响,眼前亦一片眼花缭乱。 沈亦棠紧紧衣衫,不紧不慢走在空无一人的山中, 身后的帐篷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儿, 然后被山峦遮掩,逐渐不可见。 「看来你精神还不错,还有闲心意志乱跑,既然如此……」 耳边突然一紧,微凉的气流裹挟一股独特清冷幽香扑面而来, 沈亦棠后背一凛, 跌入熟悉的怀抱里。眼前一花,下一刻便被掠夺了唿吸。 「……别……」 第114页 胸前微不可闻的推拒力量, 直接被夙任无视, 一直到怀里的沈亦棠已经站立不稳, 只能依靠在他胸前,这才意犹未尽的罢休。 「回去睡觉?」 「睡不着, 我想走走。」 「累了,就困了,我可以……」 「滚!」 又是一场不甚温柔的对话,最终还是以夙任陪着精神尚佳满山乱逛的沈亦棠而告终。 最后沈亦棠甚至洒出数十个蹦蹦跳跳的小纸人儿,让他们帮忙一起探路。 没一会儿的功夫,居然有了发现,一只胖胖的小纸人跌跌撞撞跑得极快,一熘烟儿爬上了沈亦棠手心,略显急促的指手画脚,最后邀功似的一叉腰,仰着纸片小脑袋『看着』沈亦棠。 沈亦棠奖励似的以手为墨,刷刷两笔在小纸人脸上勾勒出了精緻的五官。小纸人惊喜异常,小眉毛都要挑飞了的感觉,一蹦三尺高,落在地上,示意沈亦棠跟上。 跟着小纸人一路走去,翻过了一座山头儿,居然在半山腰发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 沈亦棠收回小纸人,黑灯瞎火悄眯声摸了过去。 眼前半露天的山洞很是宽敞,却也空的厉害,完整的被上方一片凸出来的片岩遮盖,只是在最里面贴着山壁的一侧有些许零零散散的木质器具,不过也早已霉变,各式各样的真菌挤满了每一寸角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张摆放在山洞中央的石床,说是石床,其实更像一个棺椁,沈亦棠下意识感觉中央凹陷下去的部分,里面绝对有东西。 漆黑的山洞在沈亦棠眼中亮如白昼,甚至连落在石床上的灰尘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右手紧捏着一张符篆,沈亦棠不急不缓走向处在山洞中央的石床。 石床中央确实有东西,而且还是个『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已然称作人的『人』。 只见那人直挺挺躺在石床中间,身上盖着的被子到是一层不染,很是干净,只是露在外面的脖颈以上的部位属实有些吓人…… 好不夸张的说,沈亦棠甚至一时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因为『他』脸上皮肤松松垮垮,老鸡皮一样堆积在一起,连最起码的五官都有些错位严重;邹邹巴巴的头顶仅剩的髮丝两只手可以数过来;脖颈间的皮肉,好似干尸一样紧紧贴在骨头上…… 沈亦棠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的陈旧气息,岁月已经将『她』蚕食的不成样子,即使『他』依旧算得上是一个活人,可怕是也活的生不如死吧…… 倏而,一直静默跟在他身后的夙任上前一步,微凉的大手拉住沈亦棠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紧紧护住,继而清冷的目光缓缓探向洞口。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站在洞口,托在胸前的左手好像拿着什么物件儿,散发出阵阵血腥气,沈亦棠甚至能瞧见他左手上有丝丝缕缕热气腾起,他应该知道那人拿的是何物了。 对于闯入的外来者,他没有任何表示,大大方方走到石床边上,整条左臂亮起淡紫色的温润光芒,左手中还带着温度的心脏亦然被渲染成淡紫色,恍若紫水晶雕刻成的艺术品。 随即,淡紫色的光裹挟着一道道从心脏上溢散出来的血芒一丝一缕融入床上那具腐朽的身躯里。 「呜呜呜呜……」 被惊醒的「他」,喉咙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因为声带已经完全腐朽,只能发出比刚出生小兽强不了多少的呜咽声,冲着高大男子的方向缓缓挣动,眸子里似有种情绪,只是苦于眸子太过浑浊,一时难以解读出『他』的深意。 这个过程持续了较为漫长的过程,因为顾忌着『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孱弱,经不得一点儿波动,他格外小心的滋养着『她』腐朽的躯体。 「你是什么人。」 他的力量,不似修炼邪术的人,给人一股阴冷的感觉,明明是一股充斥着神性的力量,而且——夙任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眸光渐微凉。 「我是谁?」许是长久没有开口说话,男人嗓音沉闷的厉害,宛若黑夜一样纯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思索。 「我是谁?过得太久,有些忘了,」男人脱下宽大的斗篷,露出一张刚柔并济的脸,沈亦棠有种错觉,山洞里仿佛突然亮堂了一瞬。「……是了,我想起来了,吾名——东华。」 彭拜的紫芒充满神性光辉,直接照亮天宇,恐怖的威势像是要将天宇撕开一个口子。 天涯无声无息出现,生生将紫芒噼开一道裂缝,是以,沈亦棠所在的区域风平浪静。 「乖乖待在这里。」 夙任交代完,和东华两人双双闪电一般离开山洞,奔向了远空,而后像是两簇烟火,直直撞击在一起,银白、紫色两色瞬间成为天地间唯一。 两人第一时间达成了共识,不愿意波及到这里。 一柄神剑被东华舞的密不透风,绚烂紫色剑芒横贯天宇,招招致命。夙任虽看似风淡云轻,可手中动作却还要比东华快一分,即使是沈亦棠,也不免有些眼花缭乱——这种级别的战斗,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天涯骤然爆发出一阵龙吟,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凭空现身,龙尾绕在夙任右臂上,龙首傲视,龙睛立起死死盯住东华。 东华亦不甘示弱,擎天紫玉麒麟缓缓在成型,盘踞在东华背后,始一出现,便自主復甦,恐怖的威压不断攀升,不甘示弱的看向五爪金龙,低吼声宛若惊雷。 第115页 神仙打架,可苦了方圆千里所有活物儿,全都在两位神兽恐怖的威压下跪地拜服,瑟瑟发抖不已。 蓦然,两位神兽化为一紫一金两道山岳般粗细的电芒冲撞在一起,一时间兽吼龙吟响彻天地。夙任和东华亦赤手空拳打做一团,东华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一 沈亦棠在山洞里干着急,这种层面的争斗他完全插不上手,他那不知深浅的师傅来了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师傅?师傅! 关心则乱,沈亦棠差点忘了师傅留下的宝贝。一股脑捏碎仅剩下的三枚赤金玉符,已经够热闹的天宇更像是下饺子一样,直接沸腾。 第6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北方天宇处,忽而出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瑞彩千条, 虚空中投射出龙吟凤哕的虚影,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道门户, 十二道强横的气息转瞬而至,转瞬间加入战局。 「东华私恋凡人,逆天续命,屡犯天条, 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随我等回天庭伏法!」恢弘的声音炸雷一样迴荡在耳边,而东华则回一声冷笑。 「回你姥姥,爷爷管你什么天条王法,敢阻我, 统统杀了!」 「你!」估计当了这么多年神仙, 还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十二金仙当即冷喝一声,齐齐加入战团。 这片天地顿时沸腾了,目之所及皆布满裂痕,照这个架势, 用不了多久, 这片天地便会被击沉,夙任和东华顾忌山洞里的两人, 天涯和如雪神剑停止对决, 反而联手禁锢住这片天宇。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可偏偏刚才打得火热的两人都和新来的这一波儿有仇,情势转眼间便成了两人共同对付新来的一波儿。夙任表现的绰绰有余, 显然还留有余力,到是东华渐渐有些颓势。 而且,远处裂开的天宇仙光阵阵,源源不断的援军加入了战局。每一缕溢散出的一丝威压,便足以压塌一座山峦。 沈亦棠只能在山洞里干着急,同样焦心的还有那个躺在石棺中的苍老人影,鸡皮一样皱起的肌肤抑制不住的颤慄,喉咙『咕噜咕噜』声越发急促。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亦棠转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天界会如此大张旗鼓,这男人又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妪略显急切的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应他。 这具躯体的零件儿早就腐朽不堪,就连内里的灵魂同样充满了一股腐朽的气息,要想能让她开口,只有让她上自己的身了,虽然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如果这个老妪起了歹念,很有可能就此霸占沈亦棠的身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要是在棺材铺里,这老妪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在这里的话,说实话,沈亦棠甚至没有一半儿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只不过为了夙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亦棠咬破指尖,迅速在石棺上画满了无数奇怪诡异的符号,当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密密麻麻血红的符号开始泛起血芒,好似活物一般游动起来,顺着石棺爬上了老妪的身体。 倏而,老妪飘忽的魂体逐渐脱离那具腐朽的身体,缓缓飘向盘坐在一旁的沈亦棠。在老妪魂体完全进入沈亦棠身躯的剎那,那具腐朽的躯体忽然爆发出两股极其恢弘的力量,诡异的血芒以及充满神性的紫色神芒互相交织、倾轧,谁也压制不了谁,两者相互磨灭、吞噬,继而再生,周而復始,始而復周,生生不息。荡漾出来的波动瞬间将整座庞大的山峦冲击的化为齑粉。 老妪腐朽的身躯亦然随着化为飞灰。远在天边的东华似有所感,哀嚎一声,声波炸碎远在天边的云朵。 「瑶姬!」随即不要命一样想要赶回来,天上下来的那一群人自然全力出手,力求直接斩杀。 夙任在那两股互相倾轧的力量沖向沈亦棠身体的第一时间,浑身就像燃烧起来,升腾起炙热的白金焰火,清晰的金属碎裂的声响响起,锁住夙任四肢的四条漆黑的锁链自虚空中寸寸断裂,夙任仿佛一头觉醒的洪荒凶兽,爆发出的气息让对面所有人肝胆俱裂,那种感觉,也只有在天界最强者——道君,身上感受到。 天涯第一时间被召回来,照亮天宇的一道刀芒横空噼下,远处连接两界的通道被斩毁,所有下界的仙,一刀之威,全部寸寸成灰! 同时,夙任像是被这片天地牴触,山岳粗细的黑色闪电接连不断噼向他,让他举步维艰。 「你终于出现了。我等了好久。」 …… 痛,痛到沈亦棠想要放下活下去的勇气,那种痛到灵魂深处的痛楚,几欲让他崩溃。 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沈亦棠知晓了东华和他身体里老妪的前因后果。 其实并没有很惊天动地,就是一个仙君私下凡尘造福信徒,然后遇到了一位美丽人间女子的故事。 数百万年前,那时候还是上一个纪元,东华作为神力仅次于天道最强者的道君,厌烦了天界百万年如一日的修行生涯,偷偷到了下界。 在人家数十年的光阴,所闻所见,居然还要比上界万载时光来的还要精彩。 一日,东华随心而行,来到了正逢水灾的玉龙国,连绵三月的大雨,淹没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国土,玉龙国民不聊生。偏偏玉龙国供奉的就是东华的神像,苦苦祈求无果之后,愤怒的玉龙国人开始埋怨东华平白享受香火,却不保佑玉龙国人,一怒之下,砸毁了所有的东华神像,拆了神殿…… 第116页 当然,这种方式只能发泄发泄他们心中的怒火而已,连绵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愁云惨雾笼罩了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玉龙国人。就在这时,当时的玉龙国圣女——瑶姬,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殉海,身着一声红衣跳进了奔腾不息的江水中。 说来也奇怪,瑶姬殉海之后,雨水便慢慢停了,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这当然是东华所为,瑶姬自然也被他救下来了。 「你是谁。」 「我是你的神。」 该来的始终躲不掉,修行之路一帆风顺的东华,等来了他的劫难——瑶姬。 在和这个人族女子相处的过程中,东华逐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可人族的寿命是短暂的,只百余年光阴而已,即使在东华的调养之下,瑶姬活到了一百九十多岁,已是到了人的极限。 百余年后,会不会有一朵和百余年前一模一样的花朵降临人间,东华不知道,他也不想去验证,他不许瑶姬离开他。 一百九十岁之后,瑶姬迅速苍老下去,一天便是十年,没过多久就成了沈亦棠初见她时的模样。可东华依旧不捨得放手,每当月圆之夜,就将自己的一部分神性力量连带一颗少女的心脏蕴含的生机注入瑶姬体内,以此来达到续命的效果。 不过瑶姬毕竟是凡人,东华的神性力量,他只能吸收千万分之一而已,可就算是这样,东华依旧万年如一日。可就算是汪洋,也足有被耗干的一天,更别说随着时间的流逝,瑶姬的身体变得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 东华猎杀年轻少女的事情最终还是东窗事发了,被天界得知,顺腾摸瓜查到了他身上,可数万年过去,为了替瑶姬续命,东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道君之下第一人。只能隐匿行踪,带着瑶姬东躲西藏,谁知这一躲就又是数百万年…… 瑶姬虚幻的身影忽然爆碎——是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的,脱离了那个腐朽的身躯体,在沈亦棠身体里,她终于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苍老的脸上堆满解脱的满足,以及——对沈亦棠的愧疚。 瑶姬烟消云散之后,那磅礴无边的神性力量停顿了一秒,接着便如汪洋一般唿啸而出,沖向远空的东华。 「瑶姬!」 天道第一人——道君,不费吹灰之力拦下进入暴走状态的东华,一手挥去,斩断夙任去路,云淡风轻拦住了两大高手。 「你该死。」夙任抹去唇边一丝血迹,清冽的眸子血红一片,他已经感觉到沈亦棠渐渐微弱下去的生机,难道当年的一幕又要重演? 整片天宇被撕破,一股无形的力量席捲而来,紧紧包裹住夙任,和这片天地对峙。 道君满脸贪婪的望向那团神秘的力量,高傲的说道,「你太急躁,还远远没有成熟就妄图和我作对?自寻死路而已。」 忽然,道君身后撕裂了一道缝隙,一个血色世界逐渐显露雏形,阴风怒号,尸山血海,血煞气几乎凝成实体。 「熟悉吗?我专门替你准备的。」 这些全部是当年枉死在夙任手中的亡魂,亿万生灵经过亿万载囚禁,对夙任的恨意可想而知。 而且这些生魂全部都和夙任沾染因果,躲都躲不掉。 …… 失去神性力量挟制的诡秘血芒——这是数万年来枉死妙龄少女的冤魂,几乎瞬间吞噬掉了沈亦棠所有生机,剧痛刚刚消失不见,沈亦棠便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阴冷之中。 毫无意识的飘了不知道多久,沈亦棠想起酣战的夙任,勐然惊醒。 一条漫无边际的河流在半空中流淌,暗黄色的尸水不时鼓起一两个鼓泡儿,无声流向无边无际的远空。沈亦棠躺在漫山遍野开到荼靡的彼岸花丛中,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看起来成熟了许多,髮丝也变成了和夙任一样的及腰长发。 一身着月白色青衫的美艷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远空,美艷如黛,眸如星子,赤着脚一步一步走来到沈亦棠身前,声音如同冬雪初融的凌冽山间泉水,缓缓说道。 「又见面了,玄笙」 第68章 「你在我这里存了些东西, 今天是时候还给你了。」 女人说完,玉葱般的右手缓缓抬起,数之不尽的金银两色出现, 宛若银河。 沈亦棠对于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这些竟然全部都是功德, 而且全都是他自己积攒的功德! 徜徉在功德星海里,一些尘封的记忆缓缓打开了缺口。 …… 那个时候,天下还是三分的,分别归属天地人三界, 天界实力最强, 鬼界次之,人界最末,万载岁月悠悠而过,人间界最后的繁荣时代, 人杰辈出, 诸贤并起,像是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已经走到尽头,各种能人井喷。 而玄笙就如同凭空出现,像是彗星一样划过大陆,照亮整个修真界, 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 当时还是一古国将军的夙任在不断接触中逐渐爱上了玄笙,奈何玄笙被古国一某一皇族掌握, 皇族提出的条件就是帮助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夙任应允。 有了古国第一神将的助力, 王侯自然如愿,登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夙任自然如愿和玄笙走到了一起,锦瑟和鸣,好不快活。 自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此时的皇上觉得夙任既然可以帮助自己登上皇位,自然也能帮助别人,于是设计在战场上诛杀了夙任,古国从无败绩的战神身陨,夙任早就防着这一手,将玄笙后路安排好,可是玄笙没有按照夙任的心愿一人逃离。而是假装被俘虏,入了皇宫,想要伺机復仇。 第117页 皇帝早就垂涎玄笙,有恃无恐的废掉了玄笙一身修为,修建摘星楼,将其困在其中,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他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而对于失去了爪牙的玄笙用强,他认为是对于自己的一种折辱,一直在等着玄笙回心转意,可能是深宫中太过无聊,有趣的人太少太少,他倒是很享受这种逐渐俘虏玄笙的过程。 至于夙任,杀了他之后皇帝还觉得不够,害怕他阴魂不散,命人将其分尸,请了当时最为道行高深,马上要飞升的五人,将其神魂封印在碎尸里,永不超生,永世镇压在当时三界流放罪大恶极罪犯的地方——十方熔炉! 十方熔炉已经存在不知道多久,好像自三界有记载而来始终存在,进去的人从来没有生还过,是三界的放逐圣地。皇帝认为把夙任关进去之后便可高枕无忧,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磨玄笙。 他已经把夙任的头颅带给玄笙看过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之后肯定会就范,毕竟皇帝认为玄笙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可是他低估了玄笙对于夙任的感情,也低估了夙任对玄笙的执念。 被封印在头颅里的残魂,自然感受到了皇城里发生的一切,到了十方熔炉之后,抵御无处不在的吞噬力量,歷经不知道多久,终于集齐了自己的残魂,怨气滔天!浩荡十万里!搅弄了十方熔炉的安宁,直接炼化了十方熔炉,掌握了一股至高无上的伟力! *十方熔炉是一个陷阱,是天界的最高掌权者——道君,处理掉一切可能威胁着他地位人的陷阱,因为向来是有能者居之,道君想要一直站在制高点,只能处理掉可能威胁着他地位的人,让他们在十方绝域化为最为精纯的力量,可是逐渐他开始变得不满足,他想要得到更多,成为『天地意志』,他发现只要及其世间每一种最为精纯的力量,融为一炉,化为己有,便有可能成功,于是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在尝试。 每一族的人杰,各种天材地宝中的佼佼者都被他投入十方熔炉,化为最为精纯的力量和规则,经过数以千万载的熔炼,终于将要出炉,其中众多都是人杰,感受到了夙任一直在顽强抵抗,正如他们无尽岁月中所作的一样,为了不让道君如愿,直接将十方熔炉赠与夙任,送了他一场机缘。 这边十方熔炉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始终关注着的道君,可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夙任成为无尽岁月一来第一个活着走出熔炉的人,不,应该说是鬼,可以说天君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儿,夙任现在可以说是半个天地的主宰,天君无数心血付之东流自然不甘心,颁布天君令,号称夙任是逃出来为祸三界的罪恶根源,万族共同诛杀! 可是夙任关心的只有玄笙而已,带着一身伤从三界追杀中冲出来,奔向古国皇都,奈何被滂沱的鸿蒙紫气相阻。 人族羸弱,为了防止其他两界对日后有大作为的人出手,所以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人都有鸿蒙紫气护身。 而人族帝王更是其中佼佼者,夙任想要强行穿过,无异于和这片天地秩序作对,其中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明月心谪仙楼设宴宴请皇帝,皇帝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只身赴宴,他不认为已经是一个废人的玄笙能把他怎么样。 没想到玄笙专门修神魂,虽是个废人,也足以把他轰成渣。 帝王一死,鸿蒙紫气自然消失,夙任风驰电掣而来,最终只是看到摘星楼中的人影被火光吞噬…… 与此同时,天君率领鬼帝人王杀来,天地都乱了…… 这一战直接终结掉了末法时代,仙界九重天被击沉,人间界更是近乎全灭,地府被击碎,恶鬼肆虐,不论天上人间,都混为了炼狱。 这一战的结局,夙任重伤沉睡不醒,从化为十方绝域,自成一界,纪元重开,三界重建。 轮迴池前,玄笙感觉到夙任造下了无尽杀孽,在三生石前划破了自己的脸,甘愿入万世轮迴,为他积德,减少孽障。 自此每一世好事做尽,一生孤苦,万世无悔…… 夙任万载岁月之后终于醒来,为了不引起天君的注意,将一身修为留在十方绝域,只身出来寻找玄笙,每时每刻都要受到这边天地意志的排斥,每一刻都像是走在刀尖儿上一样,这一找,又是好多年,直到他遇到沈亦棠…… …… 夙任清楚感觉到属于沈亦棠的生机寂灭,就如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不顾一切的挥霍这十方熔炉内的力量,就如同覆灭末法时代那一战。 百亿生灵血魂前赴后继扑向夙任,整片天宇到处都是鬼影、血芒,一切都被吞噬掉,自然也包括东华以及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下界的神邸。 「道君!」 「道君!」 …… 殊不知,天界所有神邸只不过是为了取得十方熔炉力量的贡品而已。 就在道君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暖洋洋的金银两色光芒驱散了无边血色,一挂星河沖向亿万冤魂,将这些被囚禁亿万载的生魂超度。 「夙任,这些债,我都替你还清了,二十年后再来寻我吧……」 「玄笙……」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