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错修罗场后被復仇了》 第1页 《穿错修罗场后被復仇了》作者：敖骨【完结+番外】 文案 #我救的妖王被「另一个我」挖了内丹# #而我因为傻逼系统穿错了时间，傻傻地对想要杀了自己的小狐狸献殷勤# 季如风穿书了，穿成那个心狠手辣恃强凌弱的反派仙君。 为了治疗凡人时期留下的隐疾，仙君下凡救下爹娘惨死被枭雄追杀的小妖王，好言哄骗一番，将其带回天庭滋养。 准备等狐狸妖王成年后剖取其内丹治病。 但季如风不同，他穿书的目的是救下可怜的小狐狸，为它疗伤教它仙术，让它开心忘掉伤痛，待小狐狸成年后自行选择回妖界復仇。 所以穿书的后季如风在找到小狐狸后，替它顺毛，帮它咒骂仇人，每天带在枕边睡觉。 哪怕狐狸咬他，他也润着眸子温柔地擦掉小可怜嘴角染上的血，乖乖哄着它睡觉。 渐渐的，小狐狸越来越粘季如风了。 不仅主动请求同床共枕，还会用软绵的尾巴缠上他的脖子给恩人当围脖。 恩人饿了……它会捕鱼！恩人不开心了……它会吐着小粉舌头卖萌！ 就是晚上坐在一旁盯恩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另一边的季如风正被小狐狸态度的转变感动得勐虎落泪时，从穿书后就不知所踪的系统突然回来了。 它说：「因为时空错乱，您被传送到了小狐狸被仙君挖掉内丹的几百年后……」 季如风逗狐狸的笑容瞬间凝固。 系统：「而且……仙君提前了几百年挖了目标内丹，您旁边的这只……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陨落身死，堕为鬼修，嗜血为狂！」 「！！！」季如风抖擞着摸了一把旁边比自己还要大的狐狸幼崽，再比划了一下.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 这哪是穿书！这分明是送你上西天！ 排:☆封面自撸，人设无规定，可自行脑补～ ☆攻以前惨，但后面有受。 内容标籤： 年下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如风，伏蔺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妖王被「另一个」我挖了内丹 立意：只要心中有光，光明就会为你存在 ================== 第1章 穿书 痛，痛到身子无法动弹，这是季如风穿书后的第一感觉。 起初他还以为是空间撕裂后产生的眩晕感，结果就在他起身准备活动筋骨时，发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说。 腿上还有一道显眼的伤痕，跟不要钱似的淌着血。 再看身子其他部位，露出的肌肤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就像是遭雷噼了一样。 瓦特？ 季如风满头问号，原主焘坞仙君并没有遭遇雷噼的情节啊。 焘坞法力强大，在天界算是扛把子的存在，就算是遭遇天雷，神仙有仙体护身，根本不可能搞成这副鬼样子…… 他想找系统问清楚，却感应不到它的存在，几次试探无果，只能放弃。 「真是个坑爹的货！」 骂完这句，季如风想到了穿书的任务。 救下被追杀的小狐狸——身心疗伤——教习仙术——直至小狐狸长大成年，自行回妖界寻仇。 任务完成的奖励就是治好隐疾，不需要妖精的内丹。 拍拍身上的灰，他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山峰飘满了白雾，一座接一座，山体连绵不断，看不到尽头。 如果说焘坞下凡，那就是到人界找小狐狸来了。 早年间，焘坞还是凡人时曾受过重伤，留下了隐疾，之后的每一年都要发作一次，哪怕是飞升成了神仙，隐疾的伤痛还是同他如影随形。 原因在于——隐疾的根源在心脏。 要想治好隐疾，就得吞噬妖王的内丹。 妖王天生妖仙体质，其内丹大补。可惜在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妖王已经被枭雄群起诛杀，内丹消散与天际，只在人界留下不过百年的独子。 为了得到「妙药」，焘坞会下凡找到被妖精们追杀的小狐狸伏蔺，将妖王体质的狐狸养大成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生剖妖丹。 小狐狸惨吧？可怜吧？ 季如风也这么觉得，绝望之际以为的救命恩人实则是个要命的恶魔！ 所以在他把书看了一半后，系统找上了门，由于没有太大的牴触情绪，他直接被系统带着穿了书。 哪怕现在系统不知所踪，季如风还是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到来，可以改变小狐狸悲惨的命运。 然而……救小狐狸之前，他得把自己焦黑的身子清洗一番。 此山名为枫坨山，上百座的山峰衔接在一起，想要找到小溪和湖泊很容易。 季如风选了条稍微隐蔽的溪流，褪去旧衣，跨入水中，等清理完身子后，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套新衣服换上。 单看容貌，原主算是偏上等。皮肤白皙，水色薄唇，一头墨发如瀑宣洩在双肩，额头还系了跟碧绿色的头绳。 双凤眼，眼尾上条，淡蓝中加杂着乌墨般的瞳色，五官生得精緻无比。 不但相貌，就连身段也是不错。 可惜，心太黑。 解决完自身的问题，季如风开始回忆起焘坞是在何处救下的狐狸。 第2页 书中写到，两人是在双面湖相遇，伏蔺为了躲避追杀自己的妖精，憋气沉在了湖底一天一夜，还差点被湖里的鱼精吃了。 看天色算算时辰，小狐狸应该快跳湖了，可山中的湖泊少说也有十几个，要找到准确的一弯并没有那么容易。 季如风尝试着用法术寻物，憋了半天手中毫无反应，他又试了几次，灵力竟然囤积在丹田无法周转。 看样子法术暂时是用不了了，包扎完腿上的伤，他决定靠人力找到目标。 连续翻找了四五个山头，在一处草木高耸如云，遮天蔽日的林子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林子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很容易滋生蛇虫鼠蚁。 季如风踩过一堆落叶，里面「哗啦啦」爬出来五六毒蝎子，紧随其后的还有一群牙口锋利的食肉蚁。 他小心避开草窝，视线落到一条小道上。虽然不能使用法力，但这副身子的五感依旧灵敏，空气中除去潮湿，还有淡淡的水味，是自然水的清新感。 且愈往里行走，气味愈浓。 他加快脚步，往声源赶去。 微风漫过几许，眼前光景豁然开阔，一片碧蓝的湖泊映入眼帘。天空树叶满布一尘不变，却因为水过于清澈，光线涣散，映衬得周围堂亮。 季如风被光线刺到眼，待缓过劲后，往右边的角落看去，只有那里不同，湖水是碧绿如漂满了浮萍般幽暗，深不见底。 声音便是从那传来的。 哪怕是隔着几丈远，他都能感受到铺天盖地压过来的妖气。 妖气化为实质，在示威释放时可肉眼观之，说明此妖已修炼至上乘。 为了保险起见，季如风在储物戒里翻出一把宝器。 宝器蕴藏的灵力饱满，握在手里都有种下一秒剑冲上云霄，与人斗法的预感。 此剑名为涿骨剑，通体淡绿，是上古神龙遗留下的骸骨，焘坞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手，乃其平生最爱的一把宝器。 有宝剑在手，季如风心中安稳不少，飒气沖冲破入草丛。 眼前出现一块空地，有两道身影正在厮杀，一白一黑，白处下，黑乘上风。 血液四溅开，瀰漫在草叶上，血气却像是被无形包在了空地内。 在强大的妖猎食时，它们通常会在附近布下自己领域，将猎物的气味锁在领地不泄露出去。 同时释放威压，警告其他狩猎者不得靠近，也能对猎物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白色的很好认，从眼角下方横入的两条红色长条辨认，这只就是他要找的那只狐狸。 观上方，黑色蟒蛇躯体紧紧缠绕主对方脖颈，舌头「噗嘶，噗嘶」地吐出又缩回，身上还有几道狰狞的伤口，散发出熏鼻的腥膻味。 季如风看得拳头紧握，原来小狐狸在跳湖前还经歷了这么大一场厮杀！而且还带着伤在湖底泡了一整日。 真惨吶……他心中嘆息几声，点脚蓄力向蟒蛇刺去。第一剑无意外的没刺中，蟒蛇反应过来，扭动身躯带着「猎物」侧开几步，继而睁着蛇眼盯向闯入者。 「噗嘶噗嘶。」它又吐了几口舌头。 季如风蹙眉，一道凌厉的剑气划开，他疯狂调动体内的灵气，想要将蟒蛇一击呵退。 眼看着蟒蛇腹部收紧，他一急，被堵塞的当口破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蔓延全身，痛得他差点惊唿出声。 不行，不能输了气势。季如风死咬牙口，硬是将这股剧痛憋了下去。 他抬手，眨眼间出现在蟒蛇后方，挥剑一挑，不顾体内疯狂流失的灵气，将蟒蛇身子砍成两截。 终于，蟒蛇跑了，但他没看到的却是，蟒蛇唿痛扭着半截身子离开时，眼中带着的无尽的狂喜。 小狐狸得救，季如风如释重负，半跪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林子恢復平静，耳畔只有血液从草叶上滑落的闷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向他靠近。 对了！季如风扔掉剑，擦掉嘴角的血渍，想要转身去看看小可怜的情况。可当他转身后，他看着面前有他腰身高的小……小狐狸！？ 狐狸白色的毛髮将近一半被染上了红色，脖子和胸腹各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估计伤得不清，除此之外，其他各处遍布着早已结痂的小裂口。 见他望过来，小狐狸紧绷着身子后退几步，又在退了几米后停住，眸子阴沉无比，像是含着万千世界的黑夜，眸光却润泽透亮。 「……」季如风忽略掉背上激起的酥麻感，尝试着想要接近它。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被派来拯救你的。」 说完他暗骂了一声，小狐狸哪能听懂这是什么话，完事肯定要炸毛！ 可当季如风再抬眼时，小狐狸仍然呆在原地不曾动弹，像是被定住了身，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咳。」为了掩饰尴尬，季如风轻咳一声，换上温润无害的表情对着小狐狸说：「你是伏蔺对吧？」 小狐狸朝他呲牙，爪子深深扣进了地里，像是在极度忍耐着什么。 季如风不敢就这么靠近，继续说：「我叫焘坞，是天上派来的神仙，在你成年前，你的生活起居和法术练习都会由我……」 「轰！」地一声，在他话还没说话时，一旁的大树被隔空斩断，残肢应声倒地，溅起大片灰尘，阻去了他的视线。 第3页 「伏蔺！」季如风不明情况，只能唿喊一声，倏地眼角一道虚影晃过，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双肩压上重力，一双狐狸眼死死盯住了他。 第2章 哄哄 血腥的气味涌上鼻尖，季如风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他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把自己摁在地上的小狐狸。 伏蔺狐尾轻摆，在灰尘中显出身形，待看清身下男子的脸后，眉峰紧拧，胸膛翻起腥风血雨，双眸顿时染上无穷的悲鸣和憎恨。 几乎是下意识的，按在季如风肩上的利爪急剧收紧。 「嘶！」利爪入骨，用力扣进血肉，季如风痛得倒抽一冷口气。 哪怕是兽形，都能看出小狐狸对自己的警惕之高。他想挣扎，全身被牢牢压住，压得他唿吸困难，心脏狂跳不已。 然而。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小狐狸突然不动了。它低下头，用鼻子嗅探季如风的身体，最后在心口停住。 季如风虽然痛得冒冷汗，但因为注意力全放在小狐狸身上，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担心小狐狸因为血亲的死亡想到走火入魔，便抬手想安慰它。 小狐狸却瞳孔骤缩，突然卸去所以力度，像是猫咪炸毛般跳出几米开外。 「……」季如风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半响，他放下手。 罢了，小孩子是该多哄哄的。 于是他拖着半废的手，起身朝小狐狸缓慢靠近，同时警惕周围的情况，以免追杀的妖精找到这里。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他说。 见狐狸耳朵动了一下，季如风停住步履，耐心与其说道起来：「可你现在身无旁技，还有无数妖精对你虎视眈眈，若是我没记错，你不过两岁左右 ，虽然你现在体型很大。」 「？」伏蔺头顶冒出问号，他再次打量起眼前说要对自己负责的男子。 小狐狸歪歪头，像是对他不解，季如风见状连忙改口：「三岁！三岁行了吧？」 怕它嫌少，他又加了一遍：「四岁！」 小狐狸：「……」 季如风见它对四岁也不满意，便不再纠结于此，只要小狐狸愿意听他说就行。 「你别看我现在法术施展不出，但我脑子还在，我能教你数不尽的仙法，给你秘籍宝典，甚至你心中有何不快了也可找我发泄。」 季如风眼神十分真挚，生怕对方不信任自己，一股脑把所有能给的都列出来：「我十分理解你的担忧，若是一个从未相识的人来找我说这些，我亦然不信，保持警惕是好事，可你总要迈出一步的……」 季如风「叭叭」一大堆，小狐狸依旧像是对他所列举的条件不感兴趣，只有在他说施展不了法术时才出现反应。 那便是在担忧神妖两者之间的差距，它怕遭遇欺骗和危险。 书中在焘坞劝说小狐狸时也有写到其对生人的极其不信任。 小狐狸在失去父母那段时日内心是十分脆弱的，对于朝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神仙，它用了最大的勇气去相信和认可。 哪曾料想，自己千般细琢还是信错了人。 「那不如这样吧。」季如风沉默稍许，他说：「我和你缔结契约。」 契约尚有多种，可由发布人提出和施咒者规定成立，两者协商，便可祭出一个完整的契约，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违抗。 焘坞没有和小狐狸缔结契约，是因为他心中另有他想。 但季如风目标单一，他就能，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对小狐狸好，如果能让小狐狸放心自己，缔结契约又何妨？又不会少块肉。 「我为发布者，你做施咒者。」 ［你确定？］小狐狸用尾巴捏起树枝在地上写了这几个字。 季如风瞥了一眼，不仅确定，他还拿出纸笔飞快写了起来。 ——吾愿以魂格担保……若对契主心怀不轨，且对契主做出危及性命之事，将魂魄分离，死后永不入六生之道，契主可对失信的合约人随意处置，合约人不得反抗—— 省略号是他之前说的条件：教仙术，给宝典，照顾起居等等，时限至几百年后契主成年为止。 落款人：季如风。 要是谈妥了的话，那他就得当几百遍的铲屎官了，阿不，小狐狸这么凶！说是保姆更为贴切。 「我写好了。」季如风想拿过去给它看看，结果刚动脚就被吼在了原地，小狐狸兇巴巴地朝他呲牙。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自己可以看？」 伏蔺让纸张飘到空中，抬头将上面的字一字不落的看完。 接着抬起爪子用沾了血的肉垫按了一下，又在自己的署名处拍了一下。 剎那间，白光闪过，一股极淡又不可忽视的羁绊涌上心头，从心海延伸，根根扎稳，牢不可破。 季如风知道这便是契约缔结成功了，他朝对方淡淡一笑，「走吧，跟我回家。」 小狐狸站在原地不动，鲜血从它身上滴落，尾巴一摇一摆。 「你伤得很重，必须现在离开。」季如风面色凝重，语气严肃道：「没了蛇妖的领域，这里的血腥味很快就会被其他妖精发现。」 小狐狸甩甩毛。 「好吧好吧！我承认天庭回不了，只能暂时在山里当野人。」 小狐狸这才满意地点头，扭扭脖子示意他先走，等季如风转过身，它抬起爪子，舔舐掉皮毛上的鲜血，一步一脚印跟在了身后。 第4页 * 枫坨山隶属妖界边缘，距离最近的城镇都有几百里路远。 所以季如风决定先在周围的山峰搭建一间小木屋，等把小狐狸和自己的伤养好后再行路去凡间。 「你吃鱼吗？」他砍断一根竹子后朝一旁蹲着的小狐狸问。 小狐狸偏开头，看样子是不太想搭理他。 「唉。」季如风惆怅地嘆了口气，继续砍着自己的竹子，砍完后他把竹子一股气扔到空地上，发现天色不早了。 「我要去找吃的和草药，你跟我去吗？」 焘坞储物戒最多的就是法宝和其余杂七杂八看着就精贵的东西，丹药那是一粒都没有。 想要疗伤，还是得自己去採药。 伏蔺思绪被打断，尾巴一拍，餵他吃了一口灰，抗拒的意欲很明显。 「那你自己小心点，一旦有其他的人或者妖精来了，赶紧跑，不用管我。」 季如风并不担心小狐狸找不到自己，他签订的契约是上下关系。 所以只要伏蔺想，不管他在哪都能找得到。 叮嘱完小狐狸，季如风率先去了溪边抓了几条鱼，充满灵气的山间，鱼儿个个长得肥美壮大，抓四只就够他和伏蔺吃个饱。 当然季如风也被折腾得够呛，从溪水站起来时，他额头上多了个大包，手指也被鱼鳍划了个大口，鳍刺还断了几根留在伤口里。 「好歹是个神仙，怎么可以混得这么惨！」 不料话音刚落，脚底莫名一滑，肩膀的伤再次浸泡在冷水中，疼得他狠咬一口牙才缓过神来。 季如风看向乌云莫名骤拢的天空。 行吧，活着就好。 他把鱼放入储物戒里，上岸扭干衣裳的水，抓好鱼，还需几把采草药回去。 治疗外伤的草药不难找，溪流沿边就有不少，灵气充裕，效果翻倍。通常这种地方，地下都会有一条灵脉滋润着面上的万物。 季如风跟着溪水走了一段路，到了稍微陡峭一点的斜坡，坡道左下方长着一棵灵果树，树下摇曳着几株滋补内伤的草药。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他用涿骨剑支撑着身子，摘了树上三分之一的灵果，给草药留种。 任务完成，季如风快速往驻扎地赶回，太阳堪堪落山。 小狐狸正爬在竹子旁假寐，听动静立马睁开眼睛，见来人是他，眨眼便出现在了几丈外。 看着对自己毫不掩饰警惕的小狐狸，季如风掩住心中的落空，一把将草药拿出来，放进精緻的瓷碗中搅碎。 等汁液都被榨出来，他把碗推了过去。 「过来涂点药，涂不到或者涂完叫我。」 小狐狸看了一眼碗中绿油油的药渣，迟疑地将它移到自己面前，用鼻子闻了闻，最后一爪子拍翻，弓起身子，嘴中发出警告的嘶鸣声。 季如风一头雾水，用剑把药渣勾了回来，结果目光刚触及药汁就变了脸色。 「不是，这条毒虫真不是我放的！」 他百口莫辩聊胜于无，小狐狸警戒的动作越来越大，伤口被用力撕裂，血液迸发出来。它却像是没有痛觉般，转身想要逃走。 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哄来的狐狸又要跑了，季如风急得不行，突然眼睛一亮，把榨草药时不小心溅到汁水的手给它瞧。 「你看，真不是我想害你，我自己也溅到了。」 伸出手已经发着黑色的透光，毒液甚至渗透到了手腕，还在急剧蔓延。 小狐狸迈开的爪子缩回来又伸出去，末了还是转身，一步两步…… 它停在了离季如风三步之遥的地方，狐狸眼一眯，歪头四下打量，瞧着瞧着竟皱起了眉。 见它真的在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口，季如风激动得快要蹦起来。他拿出灵果，先是自己吃了一口，确认无误后再给了小狐狸几个。 「草药我事先洗过的，我也不知道虫子为何会在里面，你先吃些果子缓解一下疼痛吧。」 草药里的毒虫毒性还没强到要人命的程度，吃这个果子可以缓解大半的症状，这也是季如风中了毒还有心思哄别人的原因。 一口气吃掉灵果，黑色很快散去，他松了口气。 等再看过去时，小狐狸也解决完了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果子太过鲜美的原因，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好似意犹未尽。 季如风试探着又递了一颗过去，小狐狸很快接住，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离小可怜这么近，狐狸毛色亮丽，因为蹲坐着的缘故，显得有些慵懒，白软软一团，没了初见时的怒目呲牙。 季如风看得心花怒放，手朝轻轻朝对方脑袋搭了上去。 第3章 试探 要是能撸一把就好了，他想。可当季如风想到自己肩上的伤时，他最终还是手一拐，从戒指里拿出两条大鱼，晃晃。 「我准备烤鱼了，你要吃吗？」 小狐狸吐出果核，擦擦脸上的污渍，走到离空地很远的地上趴下了。 季如风见状按住手里的鱼，拿出工具把鱼处理干净，用竹子串好，在上面撒上配料。 接下来只要生好火，他就可以去盖房子了。 焘坞留下的工具不少，几乎没用多少时间，一间木屋拔地而起，木床家具什么的虽简陋胜在实用。 期间季如风去翻了几次烤鱼，鱼肉被烤得滋滋作响，肉香和佐料的气味完美融合在一起。 第5页 小狐狸都像是不感兴趣般别开头，只是眼神在烤鱼上熘了好几圈。 他心下瞭然，先是自己吃了好几口，发出满足的赞嘆声，等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拿着另外一串鱼走到小狐狸旁边。 「这鱼又香又辣，在山里，很难才吃得到呢。」 小狐狸甩动尾巴，斜眼瞟那鱼一下。 季如风朝它眨眼：「鱼刺我都帮你挑好了，不会卡着喉咙的。」 为了方便省时，他只挑了给伏蔺那条鱼的刺，现在留在串上的，全是饱满金灿的鱼肉。 「吶，给你放在这，我还要打水回来沐浴。」季如风将竹子尖端插进土里，转身头也不回的又处理了几条鱼放在火堆旁烤着。 小狐狸有妖王的血脉，看个头天生优越，那饭量也不是他这个人类可比的，一条鱼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至于打水，那只是给小狐狸找的幌子罢了。 果不其然，季如风外出打完水回来后，插在地上的那块烤鱼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残留着些碎末。 他将水桶放出来，把剩下几只翻面，火还很大，如今没了法力，想要热水只能依靠科学了。 小狐狸吃完烤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木屋里空荡荡的，季如风也不慌。 他待水面翻滚，提到一旁备用，快速解决完一只烤鱼，才把水搬进木屋里。 褪去衣物，肩上的伤血腥狰狞，被扣破的地方先前被水泡了一下，此时皮肉泛着白，扯动一下，隐隐有要血崩的徵兆。 季如风拿出丝布，沾点热水，往上一敷，酸爽不言而喻。他五指紧抓浴桶边缘，另一只手就这样擦拭伤口，将上面的污浊和碎布洗去。 几个来回，原本清澈的热水成了淡红，季如风伤觉得口清洗得差不多了，便从桶里出来，用一旁备着的清水沖洗身子。 肩膀和腿上的伤稍微有些严重，需要敷草药才能彻底医好，可剩下的草药只够给小狐狸的份量了。 他思绪片刻，拿纱布随意绑了一下。 草药得先给小狐狸用着，他这伤不急，明天再给自己采些来便是，可如何让小狐狸同意敷药，又是个大问题。 「唉。」越想越惆怅，季如风拿着那把草药直嘆气，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一棵大树上，藏着一双闪着绿光的眸子。一眨一闭，最后消失不见。 夜渐渐深了，季如风在屋外坐了许久，眼前的林子里才出现一抹白，回来的小狐狸，毛髮雪白，身上的血渍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小狐狸！你回来了啊？」他兴奋地站起身，招手，「快来上药吧，我重新碾了些草药，这次保证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距离小狐狸受伤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季如风担心它再不处理伤口，伤势恐会恶化。 小狐狸则是轻身一跃，跳到了用来烧火的干柴堆上，它把伤口露给季如风看，上面都敷上了草药。 「原来你是自己找药去了。」季如风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那一碗药，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也怪他没注意好，这才让小狐狸不敢再用他给的药了。 「需要纱布吗？」 伏蔺狐狸眼转了转，挥动爪子，季如风手上的纱布无风飘动，自动缠在了他身上，临了，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季如风站在下方看完他这一番操作，瞬间脸火辣辣地疼。 小狐狸处理完，转过身背对着他，狐狸尾巴一摆，睡觉了。 第一夜过得很平静，天空方袒露白色的鱼肚，丝丝清凉的微风穿过半开的窗口，抚落在屋内的每丝每缕。 季如风听到风声悠悠转醒，下一秒从床上倏地坐起，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今天应该会是个大好日子。 昨天的草药被他敷在肩膀和腿上，睡了一夜起来，痛楚散去大半，至少不像昨日那般难以忍受。 推开门，那道雪白的身影依旧维持昨晚睡觉的姿势一动不动，尾巴无力地搭垂在半空，插着烤鱼的竹棍不知所踪。 季如风忍住想上前摸一把的冲动，扎好凌乱的长髮，出发寻找食物和草药了。 ——先把小狐狸崽崽好好养大，其他方可来日皆可期。 在他身影消失在转角后，「熟睡」的小狐狸掀开眼皮，从干柴上一跃而下。 将绑在身上的纱布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皮肤，接着狐尾一摆，幻化成一个容貌妖艷的「女子」。 眉目如画，翘鼻丰唇，化成人形的它眼角两道红痕晕染开来，更给绝色勾勒一笔。 挥挥衣袖，「女子」大步流星，朝季如风离开的方向走去。 …… 早饭不能太单一，所以季如风打算采些野菌回去煮汤给小狐狸喝，毕竟想要吃好吃的，还是得去人界才行。 野菌生长繁茂，大部分的蘑菇他都能认得，偶尔有瞧着味美但不眼熟的，直接忽略。 采完蘑菇，他回到昨日抓鱼的那条溪流旁，折了好几把草药，打算一次性准备好。 毕竟每隔几个时辰草药便要换新，只有药效不变，小狐狸的伤才能好得更快。 山中的灵果也多，想到小狐狸对灵果意犹未尽的表情，季如风这次摘了整整一箩筐之多放到储物戒。 「哎呀！」一声，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抓鱼时，一道惊唿炸入耳膜。 第6页 季如风还未来得及转身查看，身上忽然一重，视野变得天旋地转，径直被不明物体压在了地上。 他闷哼一声，揉揉摔得冒金星的脑袋，睁眼那刻吓得脸色惨白，翻身从地上站起，倒在他身上的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周。 那是一名芳华正茂的女子，此时正坐在地上揉揉被摔疼的手肘，她爬起身，像是站立不稳又朝一旁栽去。 季如风这次反应很快，连忙错开身子，只伸手扶了一下，女子这才堪堪站稳，眨着美眸看向他。 「敢问公子，这是何地？为何奴家会出现在这里……」 季如风没敢靠她太近，只和她介绍说：「此地是枫坨山，至于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下也不知。」 「枫坨山。」女子抬眸，思索一番便吓得脸色惨白，「这不是妖山吗？那你是不是！」 「是不是妖精变的？」季如风替她发问，摇头道：「我要是妖精就不会被你撞到了。」 「公子您误会了，奴家并非此意。」女子环顾四周，移着碎步朝他靠近，「奴家只是，有些害怕……」 说完她往旁边一倒，不料那人闪得太快，让她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女子不明所以，一下就红了眼。 季如风大早上出门碰到这事，当真是头皮发麻，他尝试与对方讲道理：「这位姑娘，你撞我在先未明歉意，反倒来质问在下。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怕说便是，莫要与我凑。」 「……」女子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她蹙着秀眉，眼中满是纳闷。 看天色渐亮，季如风急着回去给小狐狸做早饭，便问：「你家在何处？我好给你指个方向。」 「奴家居于枫坨山下，平日里只会在院子后的小山包上采些草药。今早上了山，看见一株几百年的灵芝，便想采会去卖个好价钱补贴家用。不料脚底踩到一块石头 ，一滑，再睁眼就倒在公子身上了。」 季如风听了她的解释，语气好上些许，「还记得你家在哪座峰下面吗？最高还是最矮，有什么特徵？」 「貌似是最小的那一峰。」 「那你便往这个方向一路前行，记得走光线充足的地方，不要往小道上走。」他指了个方向，打算转身回木屋。 「欸？公子您等等！」女子一急喊住他。 季如风回头：「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路这么远，这山里还有妖怪，公子您不送送奴家吗？」女子掩面显得弱不禁风，她透红着脸道：「奴家也想公子来家里喝杯茶。」 季如风满头问号地看向她，「可是鄙人不想喝茶，鄙人家中还有贤妻等着我归家。」 他不愿与其纠缠，越说越觉得古怪，深山老林，这姑娘怕不是妖精变的吧？ 想到这里，季如风冷汗都冒了出来，那就更不能回家了，得想办法甩开。 故而，他转身准备和她周旋一段路，可等他再看过去，女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用风情万种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双手一按，将他扑倒在地。 季如风看到对方眼睛闪着红光，像是要施展什么媚术，干脆脸一撇，眼一闭。 女子却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强行掰过他的脸，让其与自己对视。 「公子，您就不想和奴家喝酒赏月吗？」 季如风睁着眼，思绪依然清晰，居然丝毫不受媚术影响，他用力挣扎，试图挣开女子束缚，手不慎碰到对方身后，像是…… 「狐狸尾巴？」 第4章 人形 「你是狐狸精！？」或许是对狐狸太过敏感，季如风语气沖了点，吼得女子睫毛轻颤。 他抓住时机翻身推开女子，手里却抓着那条尾巴，仔细一看，毛绒绒的，雪白亮丽，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你……」 女子一把夺回自己的尾巴，略微紧张地退到安全距离。 季如风还想说什么，女子突然化为一缕黑气，眨眼便消失不见，留下他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小狐狸的三姑六婆？」 不然为何被看出原型就跑了。 季如风摸摸下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他和小狐狸接触过，身上或许就沾了点它的气味，被找到也不奇怪。 日上三竿，阳光开始刺眼，季如风赶时间，抓了几条鱼就打道回府了。 同昨日一样，今天额头又摔了个大包，站在水里，他总觉得有人在绊他的脚。 「小狐狸，该起床了～」 木屋所处的位置在密林中，荫蔽多，很好歇凉，季如风将东西都放出来，准备开始做早饭，他看见小狐狸还爬在干柴上，便喊了一声。 「今天有蘑菇汤，你应该会喜欢。」 小狐狸不懑地从柴上爬起，跳下来蹲在了他的旁边，尾巴晃得更频繁了。 季如风抽空看了它一眼，觉得小狐狸貌似有点焦躁，就想与他说些有趣的。 「你猜我今天採药的时候遇见谁了？」 小狐狸停下尾巴，静默地等他说出下文。 「是个很貌美的姑娘，她说自己迷了路，想让我送她回家，还想请我去家里坐坐。」 「……」 季如风将蘑菇清洗干净，放入锅中加水，起火开始熬汤，「结果我发现她是只狐妖。」 「嗤。」小狐狸冷哼一声。 第7页 「你别觉得没意思啊!她可能和你有关系呢。」 小狐狸警惕，锋利的尖爪露出，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他脸上划上几爪。 季如风忙着堆柴，哪能看见它的小动作，只想告诉它：「她对我施展媚术，虽然没成功，但显然有所目的，所以我想问问……」 他微皱眉头，看向小狐狸，「你是不是有什么狐狸亲戚？」 小狐狸听了没给反应，只是眼神中闪过不解，过了许久才扭头，意思是，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季如风也发起愁来，那狐妖像是想从他这知道些什么，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你的伤如何了？若是恢復得不错的话，我们后日便启程去人界。」 小狐狸给他看自己的伤口，两道大的伤结痂了，季如风满意地点点头，把草药递给它。 「分一半给你，你既不愿我掺手，那就只能麻烦你自己了。」 这都是小事，小狐狸用爪子让草药和纱布悬至半空，带着跑进树林里，待看不见那人影，才停下。 它划破身上的纱布，用指甲在肚皮和大腿上重新割出两道口子出来，最后把草药敷在上面，用纱布缠住打结。 做完这一切后，小狐狸跑到木屋前，静待早餐。 季如风给他盛了一碗汤，想了想还是从屋里搬出小木桌放到外面。 「你可不可以化成人形？」 小狐狸动动耳朵，歪头表示自己的不解。 「你这样不太好喝汤和吃米饭。」人界的美食数不胜数，如果不能用人形食之，也太可惜了些。 小狐狸仔细想了想自己趴在桌前用舌头卷汤，或张嘴捧着碗「吨吨吨～」半天喝了个寂寞的模样，有点嫌弃。 狐眼一眯，化成了个三四岁的孩童，细皮嫩肉，眼角微红；身上缠着纱布，五官精緻宛若陶瓷娃娃。 这身变得猝不及防，吓得季如风手一抖，差点摔了手里的碗，他把碗稳稳放到桌上后，也才看了没两眼。 小男童睁着漆黑的眸子快速喝完汤，转身化为狐狸离去，走前还不忘顺着两串烤鱼。 季如风愣在原地半响，下一秒面色通红，端起腕喝了口汤，这才缓过神来。 小狐狸人形又帅又可爱，以后得多想办法让它做人。 * 夜幕很快降临，动物不安地鸣叫起来，山中动起了大风，吹得树叶枝条沙沙作响，随着而来的是气温昼降后的倾盆大雨。 虽然小狐狸赶在下雨前跑了回来，但身上还是沾上了不少的灰尘，整只狐变得灰蓬蓬的。 季如风想上手帮它顺毛，又不敢。 只好问：「你要洗澡吗？我帮你烧水。」 外面下着大雨，想烧水就得搭个棚子，不过只要烧一人份就可以了，他赶在下雨前便清理好自己了。 小狐狸甩甩毛，目光移向门外，看向那场大雨。 「不行！」季如风瞬间看出它的意图，关门劝阻道：「淋雨伤口会恶化的，你还小，身子撑不住。」 他企图用诱惑打动对方，「恶化了咱们又要在这深山老林多待些时日，到了人间好吃好玩的才多。」 小狐狸抬眸，似乎白了他一眼，跳到椅子上等着。 劝好小傢伙，季如风便打伞出去忙活了。 屋内焘坞的气息很重，小狐狸趴到窗前，看着那道身影在雨中忙上忙下，还有其试水温时脸上浮现的认真。 季如风回来了，小狐狸又坐回了椅子上，他把水桶一放。 「你自己可以吗？但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 他话还未说完，小狐狸「嗖」地蹦进了水里，毛髮被打湿一片，伤口直接浸泡在了水里。 「……」季如风脸有一瞬间有那么点黑，但他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注意点，还有，洗完记得换药。」 小狐狸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翻身仰躺在浴桶，化成体型修长的少年。 他五官长得很美，却不是凡尘祸世的妖艷，而是精灵般的俏艷。 乌髮齐腰，一双宛若勾勒出来的丹凤眼下红晕拨人。但如果正视他的眼睛，便会像陷入了漩涡，激起无尽的寒意。 故而整个人又显得过于邪气。 季如风很细心，给他的浴桶都是新的，水温也正合适。小狐狸在里面清洗一番，变回兽型，「咯吱」推开了门。 听到声音，季如风从棚子里回过神，看到洗得白白的小狐狸，他撑伞进了屋。 「你今晚睡我床上吧，外面下着雨，干柴又硌人。」 木床很大，睡两个人都没问题，被子里装着软软的棉花，躺在上面再舒服不过。可是小狐狸它不想，它宁愿睡在那堆扎人的干柴上。 故而摇摇狐狸头，准备走出门。 「你是不愿意同我睡吗？」季如风问。 小狐狸点头又摇头，它只不想碰到任何焘坞碰过的东西，当然食物除外。 季如风当它是对陌生人留有警惕，没再强求，「那床给你，我出去睡，放心，我不会淋着雨。」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小狐狸看着被风晃动的烛火，跳上了木椅。 一夜恍然而过，这次小狐狸起得比季如风要早，屋外黑沉沉的，东方仅有一丝亮光，是凌晨，是临近万物復甦之刻。 刚下完大雨的树林空气清凉，小狐狸看到了睡在棚子里的人，男人身上仅搭着一件薄外衣。 第8页 许是因为冷，他微蜷着身子将头埋着，露出的水色薄唇轻抿，眉目的线条温和，似乎这才是与他外貌对搭的气质。 小狐狸眸光闪了闪，像是看稀奇般盯着季如风的脸。 半响，它沉了神色，伸出利爪往对方脖颈的动脉比划，往上？还是下。终于，它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方位，可当下手时，还是犹豫了。 小狐狸缩回爪子，警惕涌上心头，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季如风起来时有点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心想应该是昨天吹了风了，不过问题不大，就这点小伤小痛，神仙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阿丘～」风再一吹，他还是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季如风纳闷地耸耸鼻，随即抛在了脑后。 明天就要启程去濂锡镇了，他得把一切都准备好，趁着还有时间，做些干粮留在路上吃。 准备出发时，小狐狸回来了，像是在外面熘了一圈的样子，季如风如常和它打了声招唿：「小狐狸～我出去找食物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回来，你不要走太远。」 这次要找的食材多，怕是快要中午才能回来，所以他才多说了句。 小狐狸在背后目送着他离开，突然一蹦一跳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季如风惊喜地回过头，看见小狐狸跟着自己，心情美妙的哼了一句。 完事走两步还要回头看看它有没有跟上。 「……」小狐狸见他势有走两步一回头的作态，忍无可忍地朝他凶了一声。 季如风成功被吓到，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说明，只要肯费时间，用真心去对待，再硬的铁也会被融化。 「小狐狸，你今天怎么想和我一起出去了？」 哼！小狐狸扭头表示不想理他。 季如风也不难过，只要迈开了一小步，那日后的一大步还早吗？ 他越想越舒坦，并决心要更好地对待小狐狸，从身心未来多种方面做功课，要将小狐狸养得健健康康的! 想着想着，路边的草丛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条粗壮的大蛇探出了头，季如风嘴角一抽，连忙把小狐狸护在了身后。 是那条被砍了半截身子的蛇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狐狸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你们懂的…… 看看作者预收吧～《对龙傲天心软后每天都是修罗场》 第5章 入镇 「噗嘶～」吐舌头是蟒蛇下意识的动作，但是在季如风他们眼里，就成功了挑衅和发动攻击的意味。 「小狐狸！你快跑！」季如风急迫地往身后一喊，一道影子从眼角闪过，他松了口气，小狐狸跑了就好。 可正当他准备面对水桶粗的蟒蛇时，那条骇人的蛇却不见了，季如风左右查看都无异样，他转过身，往后一看。 「小狐狸！你怎么还站在这不跑啊？」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小狐狸没动，那方才那道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看看悠哉悠哉的小狐狸。 蛇妖上次被他打怕了？ 一定是这样的，季如风松了口气，他一剑就砍了它半截身子，蛇妖遇见他不跑才怪呢！ 「还好蛇妖跑了，你跟紧我，咱们快些解决。」 小狐狸不予以反对，跟他一路来到了溪边，季如风让它站到大石头旁等着，自己则是挽起袖子，下水摸鱼。 小狐狸隐在石头旁，发现他像人类般徒手抓鱼，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白皙的脖颈，舔\舔嘴角，沉眸站立，悄无声息地向溪流靠近。 季如风不愿跟前几日那般抓鱼摔大包在小狐狸面前出丑，故而这次小心地踩着水中的石子，尽量不让自己打滑，因此抓鱼抓得十分困难。 抓准鱼儿逃跑的方向，他快速出手，一条几斤中的大草鱼就到手，而且，这次他没有摔倒！ 季如风兴奋不已，转过身想给岸上的小狐狸炫耀自己的战果。 小狐狸却像是被吓到了般，炸着毛往后退去。 眼瞧着便要撞到身后的大石块，他鱼也不要了，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岸，朝石块一扑。 将小狐狸一把搂住，由于冲力太大，他不得不就地翻滚几周才停下。 「唔。」听到头顶传来的闷哼声，再加之全身都被禁锢，小狐狸眼神一凶，爪子一划，给搂着自己的人胸膛来了三道血痕。 「嘶！」季如风还未彻底感受翻滚带来的冲力，胸口却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他睁开眼，看到朝自己凶神恶煞发火的小狐狸。 「……」 心里很酸，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等确定安全了，季如风才松开怀抱，放出了小狐狸。 小狐狸依旧炸毛，甚至快要控制不住显出真身逃走，它「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清洗着身上的毛髮，疯狂想要将那人的气味洗得干干净净。 「啊……」季如风看见它不顾伤口也要跳水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又仿佛说什么也不对。 沉默着捕完鱼，小狐狸已经不见了，他除了难受也无计可施，只能闷着头把要做的做完，出发前的雀跃被打击得渣都不剩。 尴尬，窘迫，好几种不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季如风回了木屋见到小狐狸也沉默寡言，有序地忙着该忙的事。 小狐狸站在干柴上看他忙上忙下的模样，爪子在柴上磨了磨，最后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页 于是—— 在这样一股低压的气氛中，一人一狐踏上了前往凡间的路。 这日，他们路过一个村子，到了晚上还热闹非凡，听说是村里死了人，来了个捉鬼抓妖双全的道士，整得铜鼓齐响，言喻噪音可以吓退妖魔鬼怪。 考虑到小狐狸的安慰，季如风原是打算绕道而行的，可干粮不够用了，只能在这歇脚一夜。 深夜……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作响，给夜更添一份惊悚。季如风破天荒从睡梦中惊醒，听着那古怪的声音怂了胆。 「小狐狸，是你吗？」他在屋内轻声唿唤着。 一团雪白在不原处的凉蓆上动了动，它抬起头，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男人，莫名感觉烦躁。 长腿一迈，打开门朝外凶了一声，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恢復宁静。 季如风哑然，在小狐狸看过来时，装作没起来过躺下一动不动，眼睛却在偷偷瞟那团白。 第二日天明，奇怪的迹象消失殆尽，村民早起时纷纷叫道：「道长威武！道长通天之能！」 夸得道长底盘虚浮，头冒冷汗接受村民的夸耀，没过多久，便领着一只鼬鼠灰熘熘潜出了村子。 「昨晚……谢谢你了啊。」季如风作为一个现代人，对鬼神还是存有恐惧，他很感激小狐狸昨晚的——援助之手。 小狐狸摇摇头，目光却看往道长离开的方向。 「走吧。」季如风朝村民们买了些干粮还有肉食，总算改善了没每天素不素，肉不肉的口粮。 距离濂锡镇还有一段距离，没有法术，他只能带着小狐狸步行，路途漫长，长到季如风都有些烦闷。 「到了人间，你可以变成人形吗？」 小狐狸默默走着路，还是给了他个眼神。 「我的剑法术法，只有人形状态更好修炼，比起兽形事半功倍，你想报仇，也要实力强得过敌人。」 小狐狸蹲下身子，显得乖乖的，它在地上用树枝画了几笔：［你的仙法剑法可以让我打败我最憎恨的人？］ 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季如风很想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可想到前几日对方的举动，他又唏嘘不已，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确定，我可是神仙，打个妖怪岂不轻而易举？」 经过几日的观察，小狐狸觉得不是很靠谱：［好，日后与你修炼时我都会化成人形。］ 季如风点点头，「你若是修炼有成，不到成年我便会放你离去，復仇与否由你自行选择。」 ［嗯。］写完字，小狐狸深深瞧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行路。 时间过的很快，几乎在第五日昏黄太阳下了山时，他们到了濂锡镇，濂锡镇隶属于第二大城——扉城，是为扉城第一镇。 狐狸在人间很常见，狐妖在修真者旁也是常见，因而没有引起波动。越繁茂的城镇，宗门发展越壮大，进了城，随处可见的佩剑弟子，各种灵石草药都开有专店。 季如风没有银钱和灵石，焘坞自从成了神，有的只有法宝，像人间这种什物，对他来说作用不大。 想要买东西，只能用法宝等值交换，可他所拥有的法宝都太珍贵了，压根换不到等价的物体。 于是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拿着法宝去拍卖行拍卖，用灵石来衡量价值，毕竟修真界的货币就是灵石，而小的城镇没有宗门，用的还是金银铜钱。 季如风有些犹豫，在这种地方杀人夺宝再寻常不过了。没有家族背景，根本没人会为不相识之人追究，讨个公道。 他初来乍到自然是没有扎根的背景，现在灵力又不知因何干枯，法力施展不出，要是…… 季如风担忧地看了小狐狸一眼，要是因此给它惹上了杀身之祸，那可真就罪过了，妖王血脉的遗子，足以让人和妖族群起疯狂。 留在山间也不安全，妖兽多，鼻子更灵，小狐狸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人间虽不乏修仙人和妖兽，但还是会多几丝人情味，人没有动物那份无畏的冲动，人会思考，会权衡。 这也是季如风决定带小狐狸融入人群的一大原因之一。 「先找家客栈落脚吧。」 两人进了一家稍微人少点的客栈，老闆是标准的掌柜面相，见有客人来了，笑脸相迎。 「敢问公子来小店，是住宿还是用膳呢？下房中房上房都有空余，厨房也备着。」 小店环境阴暗，但甚在干净舒身，人少，客栈门口还摆着兰花，季如风没没有办法，只能拿出一个中等的储物戒当灵石付了。 「老闆，不知可否用这……来抵扣住宿餐食费？」 这种中等储物戒需要几百的灵石才能买到，而住店只需要十几个灵石，对掌柜来说只赚不赔，掌柜是生意人，有钱赚的生意他怎么可能不做呢！ 故而掌柜收下了戒指，并担保店内的房间随便挑，餐品也可随意点单。 一般这类有钱人，是不会像无赖因为掌柜的客套话就点些超过自己原钱的东西，毕竟修真人都好面子。 这位公子其气貌不凡，穿着得体，身边还跟着只品相极品的灵宠，一看就是大宗门出来的弟子，惹不起。 但掌柜还是笑笑，请他们上了楼，让客人歇住脚就下楼来点菜。 季如风正与掌柜客套，「灵宠」狐狸抬眸，看得掌柜一个激灵，连忙停住话题，悻悻然退了身。 第10页 「怎么了……」季如风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就噤了声说要走了，只能自言自语罢：「掌柜生意惨澹，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店小二都请不起。」 小狐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率先进了房间，季如风回过神来紧随其后。房间不大不小，摆设得却甚合人意，简约古典风，没有花里胡哨的宝石点缀。 「为什么这房间里也有两盆兰花？」紫色的兰花幽暗诡秘，看得人心情也跟着低沉了下来。 可小狐狸不会说话，所有的言语只能他自说自道，季如风突然觉得没了意思，他本就不是个好动多话的人，却因为小狐狸的存在，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小狐狸，你要是变成人形也能说话就好了。」 他在一旁惆怅，小狐狸却在玩弄兰花，狐狸爪子碰一下，兰花身子便抖索一番，淡黄的花粉瀰漫至空中散开，无声无息。 见状，它又用爪子多拍了几下，赶在季如风看过来前收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跳上了软垫，闭上眼睛静待深夜来临。 第6章 卖果 「小狐狸，小狐狸？」有人在喊它，小狐狸睁开眼，看着面前笑得温和的男人。 它才闭眼没一会呢！ 季如风见小狐狸醒来，站起身道：「该吃晚饭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端上来。」 小狐狸跳下软垫，摇摇头，意思是它不饿。 「你不饿？」季如风缩回要出门的脚，「我也不怎么饿，那咱们吃点干粮吧。」 干粮还剩了一些，是他用草药换来的，季如风拿出几块肉干给它，肉干很方便吃，小狐狸用爪子将肉块放到嘴里，三两下就吃完了。 对于这没能再看小狐狸变身的样子，季如风感觉到无比惋惜，他解决完裹腹问题，下楼找掌柜要了热水上来。 洗完澡，思考一下明天的计划，不想躺在床上越来越困顿，季如风很快就睁不开眼了，干脆双眼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小狐狸转醒，狐尾一摆，蜡烛火光晃动一下，灭了，它重新闭眼，窗外月光越来亮，兰花在月光下散发着妖艷的紫光，颤颤花瓣，花香愈来愈浓。 门外传来「嚯嚯」磨刀的声音，两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外，一老一少，门被打开那一刻，竟然是客栈掌柜和厨房掌厨的小哥！？ 两人手举杀猪刀，轻手轻脚跨进了门，掌厨小哥进来时，还用手轻轻拍了兰花的头顶。 「这次来的可是个肥宰，要是拿了他手上的那只戒指，咱俩就发财了！」掌柜将门合上，对他说。 掌厨小哥愣了一下，问：「那咱就砍他一根手指头？」 掌柜看着他一言难尽，恨铁不成钢骂道：「你傻不傻？这人一看就是修仙问道的，不一刀捅烂他心窝！你觉得他醒来后我们能好受？」 听到捅心窝，趴着的小狐狸动了动耳朵。 「那便快点动手！再过几个时辰人就要醒了。」小哥举着刀往床榻走去，却在软垫上停了脚，他回过头。 「兰花对灵宠有作用吗？」 「有，这狐狸估计也昏得半死不活了。」掌柜眸光一闪，像是与他达成共识，「你是想宰了这只狐狸拿去卖？」 「那可不。」掌厨小哥把视线放回狐狸身上，「你看他毛髮光鲜亮丽，一看平日里过得就很滋润，把它宰了剥皮拿去卖，能卖不少钱。」 「嗯，你说得对。」掌柜若有所思，末了叮嘱道：「注意轻重，别把狐狸皮割坏了。」 「知道了。」小哥应了声，四下锁定一番，打算揪住狐狸脖子从喉咙放血，只要迷香效果够久，割一个小孔也能放干血。 软垫上的狐狸在睡梦中不安地晃了晃尾巴。 「呸！呸！」他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伸手往狐狸脖子抓去，突然一股剧痛从手腕传来。 「咚」地闷响一声，掌厨小哥的手自手腕被斩断，肢体滑落摔在了地上。 「啊！！！」一瞬间，他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想逃走，脚却像被钉在了木板上动弹不得。 掌柜被他的惨叫吓了一下，杀猪刀差点掉地上削着脚，「啧！你这憨货叫魂啊叫！」 他捡起刀子，往房内走去，待看清地上的残肢时，瞳孔勐震。 「这！这是你的手？」 掌厨小哥僵着脖子扭头看向他，口欲张却无声，他说：救我。 掌柜神色一凝，自然是看懂了他嘴里的话，倏地转头看向床榻上的男子。男子正面而卧，表情岁月安好，嘴角带笑，在此情此景看着诡异无比。 「是你砍了我儿的手！？」他愤懑地朝床榻男子问出声。 他儿：「……」 「爹，不关那位仙人的事……」 掌柜回头，疑惑地看往儿子出事的地方，那是…… 原本趴在软垫上的狐狸竟成了个浑身散发邪气的少年！ 「是你？」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伏蔺隐在黑暗中，勾了一下嘴角，下一秒眼神恶劣地看向二人，嘴里骂道：「两头蠢货。」 明明在骂人，掌柜却觉得少年声音异常好听，带着特有的磁性，仅凭声音便可蛊惑人心，他僵在原地，顿觉不如如何是好。 是夜，两道血光闪过，掌柜和小哥脑洞无声滑落，跟着身子一同栽在了地上。 伏蔺伸出光洁的脚，身披红纱衣，走到尸体面前。 第11页 指尖一转，血液交织在一起，汇聚成血珠。他闻了闻，像是嫌弃般扔出窗外。再抬手，地上的尸首无踪无迹。 翌日清晨，季如风从床上爬起，头疼欲裂，他捂住额头晃晃脑洞，这才清醒了不少。 「小狐狸？」 屋内空空荡荡，小狐狸不在这，季如风担心它跑出去被人抓了卖皮，匆匆穿好衣裳下了床。 走到门口时，吃惊出声：「这兰花怎么枯死了？」 下了楼，挂念的那道身影坐在门口，看着门外的熙熙攘攘 ，他道：「小狐狸，你坐这里干嘛？」 小狐狸抬了抬爪子，跳到桌上给他看上面的纸条。 季如风不解，但也随了它的意，拿起白纸看了看。 「仙长，我有事回老家了，出发前，见您屋没动静，便不想打扰，但有一件事想求求仙长您，您在离开时，可否替我锁好大门？我忙完便会归来，掌厨的小兄弟我也给他休假了。」 ——掌柜。 「呃……」看完信，他瞟到桌上的大锁。 「掌柜的回老家了？」 嗯嗯！小狐狸眨巴眼睛，笃定地朝他点点头。 「好吧。」季如风放下纸张，嘴里嘟囔起来：「真是古里古怪。」 既然房屋主人都不在了，那他这个租客也不好继续呆在这里，「我们走吧小狐狸。」 小狐狸歪头，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这多住几日。 「主人家都不在，我们呆在这也无名无份的，虽然是给了钱，但老闆不在，没人能作证。」季如风同它解释一番，拿着大锁就走到门口。 「别捨不得，大不了再找一家更好的。」 小狐狸这才走出来，季如风觉得好笑 ，不由地调侃它：「看不出来，还是只挑剔的狐狸。」 「那个……仙友？」耳边突然传来人声，季如风往旁边一看，是个看着二十出头的青年。清秀相貌，标准的宗门弟子打扮，腰配宝剑，一身雪白，衣摆纹有淡蓝色的花条。 「敢问阁下可是在与我说话？」他道。 「是。」青年点点头，再开口时没有原先的侷促，「你是从这家客栈出来的吗？」 季如风把锁一挂，「我是昨晚在这租的房，但是早上起来，掌柜的人不见了，留信说是有事回老家了。」 他无奈地拍拍手上的碎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来如此，那便好。」青年脸上有些不自在，「在下只是想告诉仙友，这家客栈生意之所以很清冷，是因为来这的人很多都……」 说话声戛然而止，青年眼神一晃，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径直同他擦肩而过。 什么？季如风简直三脸问号，他正等着下文，这人突然说话说到一半就走了，成心吊人胃口呢？ 所以为什么生意惨澹，是因为来这的人都讨厌兰花吗？ 青年离开，小狐狸眼中红光散去，催促他快找落脚地。季如风察觉狐狸意图，不在纠结于此，虽然心中觉得不大对劲，但掌柜人都不在了，也无从查起。 走了一段路，他想到要顾忌的地方，便道：「要不我们租一间独立的小院子？」 小狐狸日后肯定是要练剑和修炼仙术的，还是要和人群分开要好。练习心法时也要保持安静，免得走火入魔。 小狐狸当然没什么意见，但季如风就难了。在繁盛的城镇里，找客栈都难，更别提小分院了，再小都有人要，而且他没有灵石，靠法宝垫钱亦不是长久之计。 「卖新鲜的灵果勒！一百个灵石一斤。」周围传来吆喝声，是商铺外的小摊老闆在喊客。 季如风随意瞥了一眼，发现小摊贩卖得贵的灵果其实只是低质果子，有些标价更高点的还不如他在枫坨山摘的那些个果子。 「老闆，请问您这收灵果吗？」 「啊？收啊。」老闆喊得正得劲，突然被打断，还以为是来生意的客人，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嘴打瓢了，赶紧拒绝。 「不好意思公子！您看我这么个小摊子，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过来砸自己的摊呢！」 季如风知道他是说错了，倒不急，而是拿出储物戒里的灵果给他看，「您看我这些果子，应该值不少灵石吧？」 他摘的都是上等灵果，说是一斤能买老闆摊上一半的货也不为过。 老闆是靠买灵果为生的，对于自己的本命活计，自然是识货的，而前来找自己搭话的男子，竟然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季如风一眼便能看出，这位摊主是没有灵根修不了仙的凡人，凡人一般是不会冒很大的险去妖界摘取灵果的。 但人界的灵果，又被宗门和家族包揽了，因而摊主做的也是低级入门修仙者的生意。 现在自己来了，有个让他发财的机会，摊主只要有肥心，断然不会拒绝。 「我也不收你很高的价，就这些。」季如风掂了掂手里好几斤的灵果，「收你两千灵石，外送一个储物袋。」 上品储物袋比不上极品储物戒，也没戒指方便，但能装不少东西了。 摊主眼馋那灵果和储物袋，心里痒得慌。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有仙缘的后代，资源却是哪哪都缺……可这次，若是小儿发展得好，日后将家族壮大，子子孙孙生生不息，岂不妙哉？ 第7章 护崽 第12页 「那我都要了！」故而他豪气一应，包揽了。 「谢谢老闆。」季如风将灵果递了过去。 摊主给他一个品质差的储物袋，「里面有两千块灵石，您可以数一数，袋子不用给我了。」 说完，他将装灵果的袋子小心翼翼收好，开口准备继续吆喝。 季如风看得很是不解，便问：「您既得了上品灵果，为何不拿出来卖，反而将其收着呢？」 「唉。」说到这，摊主就丧气，他说：「我小儿是家里几百年唯一查出有灵根的孩子，还是上品灵根，但我和孩他娘都是普通人……其他的我这个做爹的给不了，但好的灵果，我想留给他。」 提到孩子，男人眼光变得炯炯有神，季如风打量了一下他全身。 所以这位父亲，是为了孩子才到修仙者遍地的城里，亦是为了孩子冒险摘灵果，和「上等人」做交易？ 他心里有些触动，沉沉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等着自己的小狐狸。 就像他，一个唯物主义者，为了书中的小狐狸，穿越时空，来到妖魔鬼怪遍地走的异世界。 这说明什么？是爱！ 小狐狸站得好好的，被他这莫名的眼神瞟了一眼，自脚底到耳朵尖勐打了个寒颤。 好在季如风回眸快，没有看见它的反应，问：「您明天还会在此地摆摊吗？」 「会的。」摊主回。 「那便好，我明日再来找您。」他收好灵石，对臭着脸的小狐狸说：「别不高兴了！有钱了，我们先去吃早饭。」 去的是一家中等的酒楼，早上他不想吃得太油腻，就给自己叫了面和糕点。 「不好意思啊，早饭只能给你带回家吃了。」季如风歉意地朝冷冷的小狐狸道，又跟店小二叮嘱：「帮我打包一份烤鸡和绿豆糕！」 怕小狐狸真的生气，他又变出一颗颜色显眼的灵果，笑嘻嘻地说：「给，知道你爱吃，我便特意为你留了些。」 小狐狸紧了紧爪子，这才没有发火，捧着灵果吃了起来。 季如风看它乖乖吃果子的样子，用手轻拍了狐狸脑袋，然后跟小二结帐去了。 而小狐狸在他走后才反应过来，它这是被焘坞给摸了？ 想立马清洗脑袋！周围又没有水…… 小狐狸烦闷地搓了几把发顶，突然眼角光影一晃，有道人影径直朝它撞了过来。 「哎呀！」撞到它的那人腿像是碰到了铁板上，瞬间胀红着脸捧着左腿「嗷嗷」叫了起来。 嗷完抽空朝楼里吼了一句：「李大衡！不想死就赶紧给爷出来！」 李大衡是酒楼的老闆，闻声心口一凉，匆匆赶了过来，拱手作揖，尽显卑微之态：「不知方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先赔完礼，他再抬眸看向面前身着白衣弟子服的男子，「敢问您找小的何事？」 平常这位爷来这也就刁蛮无礼了些，像今日进门便问他死不死的还是第一次。 李大衡心里摸不准，只想赶紧安抚完人，双方和气生财。 「哼！」听了奉承的话，方宏卓这才好受些，但被撞得生疼的小腿骨提醒着他，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他指向一旁。 「本大爷真不知道你这脑袋安在身上是做甚的！好好的在路上摆什么铁板？会做生意吗？要是撞坏我的腿，你一个小酒楼的老闆赔得起吗！」 他可是泸水宗五峰主的得意关门弟子，全身上下多金贵不由而知！ 过道摆铁板？李大衡被他吼得头皮发麻，往其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不得了。 「哎哟！哪里是什么铁板咯，分明是只不知从哪跑进来的野狐狸冲撞了您！」 「野……野狐狸？」方宏卓鼓着的气有些泄洪，看向角落里蹲着的小狐狸，「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伤了爷？」 他眼中闪过鄙夷，转身瘸着腿逼向那畜牲，想抓起来仔细看看，小狐狸却朝他呲牙。 「嘿！长得白白净净的，竟是个泼皮货！」方宏卓来了兴致，伸手逗弄了起来。 李大衡狠狠松了口气，只要转移掉方宏卓注意力，这事基本就闹不大。 「那方公子，您玩着哈，小的还有帐没算完，就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方宏卓难得被勾起性质，哪还有心思放在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身上。 「也不知是公是母。」他看着小狐狸眼角的两条红痕，嘴里嘟囔着，脑子开始想像它化成人形的样子 。 「看模样也不会太差，抓回去多拿灵草催熟，两年就能练成人身。」 想到另一层，方宏卓眼神变得下流不已，旎旎地对小狐狸说：「小傢伙，只要你肯跟我回宗门，你撞我的事就算了，不仅如此……我还每天餵你吃好吃的灵草，让你快快长大，尝尝做人的滋味！」 最后他说得格外猥琐，几乎要伸手摸向那片雪白，指尖倏得燃起一股被针扎的锐利痛感，快速顺着血管攀爬…… 方宏卓脑袋嗡嗡，被痛感带得思维呆滞了一秒。 「住手！」 一道夹杂着怒气的制止声让他勐然清醒过来，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是位相貌异常清俊，浑身散发着飘渺之气的男子，儒雅长相，淡藏青衣，头上的结绳更为其添一份曼妙。 奇异的是，在男子出现的那刻，指尖钻心的痛感消失不见。一切恍然如梦，宛若错觉。 第13页 方宏卓也像是溺水的人被打开了唿吸的开光，在急剧的反转下，「次哄次哄」地喘起了粗气。 季如风耳力是出奇的好，自然听到了他对小狐狸的污言秽语。气到不行，拿出涿骨剑就比划在了对方脆弱的脖颈，眸中寒意凛然。 「想死你便去碰。」 小狐狸见过他很多次冰冷无情的表情，可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焘坞的无情给的是别人。 但小狐狸没有开心，它觉得很是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同焘坞冷眼对它一样令人烦闷。 季如风一看小狐狸一脸「低落」的表情，胸膛像是被扔了颗炸.弹燃起熊熊怒火，质问道：「你是不是碰它了？」 「咕噜。」寒气近在咫尺，方宏卓咽了咽口水，摇头，「没有没有！」 这场动静闹得很大，在青衣男子出现时，酒楼的食客们纷纷转头，看向动静中心，看那道单手执剑便能吓得小魔王面色惨白的身影。 「这人是谁？好像从未见过。」有人现场讨论了起来。 「不认识，看是哪个门派新来的？可看着又不像为人弟子。」 「要我说，方宏卓就不该怕了这半路出来连名号都没有的谁谁谁！ 他师父可是五峰那位最是护犊子的奇晏真人，知道徒弟被人拿着剑比着脖子，不得气得出山上门算帐？」 谈论声声音不大，却不偏不倚地传到了方宏卓本人耳里，他细想一番，对啊！他师父可是奇晏真人！谁惹他不就是赶着来送死吗？ 于是，方宏卓脖子一梗，脸上表情傲慢欠揍，挑衅道：「摸了！我就摸它怎么了？哪怕这野狐狸是你的小宠，大爷我也要摸！」 他转了转音调，「怎么了？我便是动手抢，你还敢不服我师父奇晏真人？」 季如风方才在讶于他态度转变之快，一听，原来是背后有靠山，还是个有名号的真人。 「怕了？」方宏卓见他只是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以为对方被自家师父给唬着了，伸手就把剑甩开。 「还当是个有胆的，原来是个没骨气的。」他悻悻然，伸个懒腰后，背到没人的一面，呲牙咧嘴地揉起小腿的淤青。 这狐狸身子骨是真的硬，看样子回去要找师父要些软骨散来，免得到了床上施展不来，白白浪费好机会。 季如风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神色严肃地问小狐狸，「他哪只手摸的你？」 小狐狸看他一脸认真，想了想，随意抬了一只爪子。 「左手是吧？」季如风问。 嗯嗯。小狐狸点点头。 下一秒，凌厉的刀光闪过，有一不明物体掉落在地，就着灰尘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现场一片譁然，嘴碎的那几人筷子滑脱手心，呆愣半天，才埋过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宏卓跪倒在地，五官痉挛，右手死死握住喷血的手腕，剧痛让他满头大汗，张口发出凄歷的唿痛声。 「快点哭着回去找你师父吧，搞快点……」季如拿起打包好的食盒。 「说不定还能接你那只咸猪手。」 「嘶～」旁桌离得近的，将他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乍一听是关切，细品，这是讥讽方大少爷没骨头自己站得正！ 方宏卓听了果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哪怕他已经疼得两眼昏黑了，还是要抬眸，将仇人的面貌一笔一画刻进脑子里！ 季如风绕过溅到血的地方，对同样懵逼的小狐狸轻柔招唿道：「来，我们也回家～」 小狐狸昂起头，三两步跃过障碍，来到他身边。两人在方宏卓阴毒的注视下，离开了酒楼。 「呃……」半响，方宏卓咬碎牙根，从地上爬起，正准备捡起断肢离开，一只葱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青竹般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一个陌生的名字涌上心头。 第8章 不见 「那便这样说定了。」季如风对院主轻道，随即拿出灵石递了过去，「剩下的两个月后您再来找我拿。」 给的是租借一年的押金，一共一千五灵石，季如风只给了九百，余下一千一当生活费。 论来也是巧，房主因为家族出了点事，需要回离濂锡几百里的地方处理事宜，才这么便宜租给了他。 房主点点头，随即御剑离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看得季如风好一阵羡慕，顿然对小狐狸燃起了很大的希冀。 咱不羡慕，等小狐狸再长大点，也能带他御剑上天。 「饿了吧？」他推开门将食盒放置在了桌上，里面的食物还冒着滕滕热气，闻着香味扑鼻。 酒楼的老闆人品不行，但厨子的手艺却很是不错。 小狐狸稍微垫脚就能看见桌上的光景，它用爪子勾了勾，让他把烤鸡和绿豆糕拿出来。 季如风嘴唇边浮过一丝笑影，将碗盘端出来，轻轻放到它的面前，「化成人形吃吧，我待会便出门採办家用，大致午时归家。」 日后给小狐狸的吃食，都要由他亲自来做，採买就成了第一等要事。 「吃完记得消食，不要吃太快，不要随意跑出门。」不厌其烦地叮嘱完，他在合上门前偷偷往屋里看了一眼。 小狐狸褪去厚厚的皮毛，化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伸出手往烤鸡抓去。 在季如风离开的那一瞬间，伏蔺周身白烟一绕，从小娃娃变成少年身，不徐不疾地用指尖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嘴中。 第14页 糕点融开……甜到腻心。 他眉梢轻拧，终是硬咽了下去，只是此后再未碰过那碟印着精緻图案的糕点。 ＊ 这次季如风一次买了个够。 前世他一直不理解，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逛街，现在他懂了，为了完成期待和喜欢的事，再累都快乐！ 打开门，小狐狸懒洋洋地爬在软榻上，见他回来，也只是掀起眼皮瞟了一下，稍顿又闭上了，看样子吃得很饱。 季如风难得没有去打扰它，把货物放到指定的地方，就提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去了卧室。 小狐狸睁眼，轻抬狐狸头往里面打探，一目便看到了眼睛里噙着些许笑意的焘坞。 「……」狐狸头重新敛了下去，客厅变得静悄悄的。 翻动着空白的宣纸，季如风抹了抹太阳穴，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来到人间就得有人类的货币，譬如灵石…… 受到卖灵果摊主的启发，他想到了一个挣钱的点子——将自己的仙术心得写成一本书，拿去书行贩卖；第一批每本卖一百灵石，一批三十本。待人们发现书中奥妙，仙术受到追捧，自会炒成高价。 焘坞可是实力位列前十的神仙之一，心得仙术质量不用说，当属精品，只要买的人中有一个识货，就不怕书火不起来。 但是书号……有些麻烦。 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几时，季如风停了笔，他从千万的心得中，挑选出凡人适用的十几种，分为各种阶段的秘法。 但这些也只会给瓶颈之人醍醐灌顶的感觉，能不能成就得看悟性了，否则便是违背天地伦理，他要遭雷噼的。 等等！遭雷噼？听起来有些熟悉的操作，该不会……季如风看看腿上还没消透的伤疤，焘坞违章卖书了吧？ 他又在纸上划了三两笔，将最牛逼的两道心得划掉。 还是猥琐发育保险，要是再来一次天雷，他这躯壳怕是受不了。 至于法术和剑法，局限就没那么大了，只要有掌控住的能力，谁都能学，虽比不上心得，但这几种销量会更大，受众人群更广。 写完准备的术法之类，季如风把纸张放在了一旁，拿出剪刀，将剩下几百张宣纸剪成书籍大小，用扣针订好，一本十几页，书皮等到了书店再做处理。 这一忙，就忙到了吃饭的时辰，房外传来物体碰撞点声音，季如风才顿觉，从椅子上站起，看到一抹狐狸尾巴消失在门口。 「小狐狸？」小卧房和相连通，他走到门外，看见小狐狸站在大门沉默不语。 抬头望天，乌云密布，早上的太阳被遮得密不透风，不见半点踪影。 「要下雨了。」季如风对小狐狸说道，「你快进屋吧，去我隔壁那间卧室休息。」 小狐狸用爪子磨了磨地，雪白耳朵颤动几梭，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季如风往院外看，没瞧出什么古怪的地方，便问：「你是不是感应到不好的东西了。」 听他这样说，小狐狸才摇摇头，转身跳回了软榻上，垂在半空的狐狸尾巴有一瞬没一瞬地摆动着。 「那你便在这里休息吧。」季如风询问无果，也只得去做饭，厨房里客厅不算太远，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他不知道小狐狸喜欢吃什么，但买肉食就对了，不仅小狐狸，凡间的人对肉类的喜爱千万年不变。 买的是排骨和鸡肉，另外还有不少的小菜和嘴食，上品灵果太贵，储物戒还存着些，就没买了。 季如风手艺不错，加了几个灵果炒出来的排骨又香又鲜，将菜装盘，他将剁得稀碎的鸡肉放入油锅中煎炸，香味溢满了整个厨房。 「小狐狸，吃饭了～」他在厨房就先吆唿了一句，把都菜放到端盆上，可到了厨房却没看见小狐狸的身影。 「小狐狸？」见不到踪影，季如风有些担忧，他想到了狐狸看向天空时的神情。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顾不上吃饭，季如风先是将院落都翻找了一遍，没找到。 他又去不易发觉的小角落里去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结果，天空的云已经浓得像极了黑墨，像是下一秒就要滴下水墨，给大地染上一片独特的色彩。 「伏蔺！你在哪？」季如风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胸膛的心脏快要蹦发出来，他一时躁到不行，放声大喊。 寻觅无果，季如风被大风吹得快要睁不开眼，他站在原地想施法找人，丹田却迟迟起不了反应，宛如滴水砸进汪洋大海，翻不起波澜。 终于，几声震耳的雷鸣响起，炸得土地都晃动一下。 伴随着电闪雷鸣，暴雨将至，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草木左右摇晃，最终因承受不住千钧压力折断了腰。 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在雨水逼近土地那刻，万物顿时被打湿，水沿着髮丝一路滑落，季如风抬头。看见某一片天空染上丝丝红晕，妖异的绯红在这场浓墨大雨里显得格格不入。 …… 他寻着方向，最后在后院摆放干柴的地方找到了小狐狸。 小狐狸缩在捆柴的角落，体型变小了一半，周身上方还悬着绯色光柱，雷雨将它的身子全全打湿，听到动静，倏地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第9章 发泄 这眼神实在太骇人，润着的寒意像是化为一把把利剑，死死锁定闯入者。 第15页 季如风冷不丁被它眸中的寒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小狐狸见着他的动作，狐眼微颤，也只是含目须臾，蓦地又闭上了。 雨淋在身上有些凉。 季如风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很快缓过神来，搬开干柴，露出它缩成一小团的身影。 「你还好吗？我带你进屋。」 小狐狸浑身被泥水溅得脏兮兮的，身子陷入软泥半寸，它颤了颤睫毛，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或者想动动身子，从泥水里挣扎出来。 季如风看着莫名心疼，企图伸手要将它从脏秽中抱出来，小狐狸却身子紧绷，眼未睁，凶得露出了尖牙。 「你不要紧张，我就是觉得外面冷，想带你回家。」他轻声安抚着。 风吹动衣摆，抚在了小狐狸脸上，季如风连忙把袖摆拦了回来，心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小狐狸这般抵御他，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伤，都自己躲着不准碰，那还谈什么平安长大？ 第一次，季如风急切地想要拉近自己和小狐狸的距离，于是他一咬牙，双手往小狐狸身上一搂。 …… 小狐狸变小后，搂在怀中软软的，几乎不用多大力气，就能抱起。 确定没有遭到攻击，季如风浑身松懈下来，打量怀里的小傢伙。 哪怕是兽形，小狐狸都颜值爆表，秒杀其余一切同族。不难看出，伏蔺长大后，又该会是多少姑娘芳心牵繫之人。 可惜路途多坎坷，天妒英才，小狐狸连活着都如同陷入牢笼，步步难行，身负血海深仇，哪能去想什么情情爱爱。 就安静看了两眼，季如风便带着它回了屋，屋外暴雨仍在肆虐，风吹摆设东倒西歪。 「啪！」的一声脆响，摔碎了一只花瓶，小狐狸被吵得眉头皱了皱。 怕小狐狸着凉，他将门窗关闭好，挡去狂风。顷刻间，光柱消失，散成颗颗粒粒，飘在头顶久久不愿离去。 季如风拿锦布把它裹住，带到柴房烧水，等水热了后，用手托住身体帮它擦洗泥水。 仔仔细细清理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沙石残留，他才抱出了浴桶。期间小狐狸很安静，不吵不闹，甚至不动。季如风猜测是因为昏迷的原因。 但为何昏迷……他并不清楚。 书里伏蔺被焘坞带回天庭后，除了精神不太好，身体并无太大的问题。更不可能出现昏迷身子缩小的现象。 探了探脉搏，他发现小狐狸气息紊乱，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沖气在四处乱撞，不排除是走火入魔的可能。 走火入魔……大多是心理问题，季如风内疚得不行，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比不上焘坞。 至少焘坞在挖取小狐狸内丹前，小狐狸身体很棒，哪像他……才照顾了没几天就搞成这副样子。 越想越烦，季如风揉揉眉心，把小狐狸擦干，轻放到软榻上，怀着试试的心态拿出灵果，挤了几滴果液到它嘴里。 神奇的是，光团在这之后黯淡了许多，隐有消散的痕迹。 他想到了平日里小狐狸对灵果的爱不释手，就算再冷淡，给果子还是会吃。 难道，这种灵果有安心养神镇压魔气的作用？ 既然有了反应，季如风便不再犹豫，一下拿出好几大颗灵果榨成汁，掰开小狐狸的嘴巴一点一点缓慢灌了下去。 等忙完这些，天已经快黑了，他累瘫在一旁，喘了几口气便起身，将中午的饭菜随意热了一下，填饱早已飢肠辘辘的肚子。 小狐狸被抱到了卧房里，季如风就坐在一旁，拿着笔绞尽脑汁的回想，有没有什么法子不用借肋法力便可彻底祛除魔气。 还有，得想办法治治自己的身子，一直使不出力也不是个事，不然像遇到今天这事，莫说走火入魔。 他在小狐狸跑出去时就能察觉，省得还淋场雨，弄得狼狈不堪。 伏蔺那么要强的性子，被看到这副模样，醒来也不知会怎么想。 「唉。」季如风惆怅嘆气，墨笔横在白纸上方半响，却迟迟未落笔，最终收了手。 今日这场雨「开荤」便是一下午，到此时天黑，势头才有所变小。 推开窗，窗外飘得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暴雨过后的天气有些转凉，吹散了屋内的闷气。 季如风就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本该出现月亮的位置。天界的灵气比凡界要浓厚不少，要是可以，还是得带伏蔺回天庭修养。 夜渐深，忙活了一天，他又有些累，觉着是时候休息会了，便转过身，想回床上躺着。 刚撩开床幔，忽而一阵妖风卷过，吹灭了灯盏上的蜡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之中，血腥的气息缠上他腰间。 季如风回过头，与一双猩红的猎眼对上，待看清眼睛主人，才悚然惊觉床上趴着的小狐狸早已不见，面前这个，是涨大数倍的狐妖伏蔺！ 热气喷洒在鼻尖，他咽了口口水，想转身逃走，狐妖轻轻一跃，挡在了出口，呲出獠牙，将眼前散发着酣甜气味的猎物重重扑倒。 「嘶～」这是季如风第二次被小狐狸扑了，他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想从伏蔺身下挣脱开来，身子却被压得死死的。 在极致的碾压和担忧下，季如风脸上染了急色，两颊绯红。在利齿靠过来时，他不得不用手臂生扛，下一秒，血沿着衣服蔓延开来，剧痛感过头，随即而来的是麻感。 第16页 伏蔺喉咙混动一番，贪婪地吸着嘴里的血液，待满足了，松开獠牙，用爪子勾住「食物」，将布料划烂，轻柔地舔舐掉了季如风手臂沾上的鲜血。 季如风顿时浑身一颤，「唰」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在狐狸微愣的那刻，勐地推开了它。 不行，自己要是现在死了，那小狐狸可就惨了。 好在伏蔺只是呆在一旁发愣，没有下一步动作，霎时间，红光闪过，又变回了小小一只，无力的倒在地上。 季如风忍住疼痛，起身将它抱回床上，小狐狸没有力气动弹，只轻轻看了他一眼，闭上眼。 「睡吧。」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话，小狐狸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张嘴咬上了他的手指，尖尖的牙齿顷刻刺破了他的皮肤，血流到口里，它又吐了出来。 「……」季如风对它这种表达方式无语以对。 无奈地扶额道：「懂了懂了，你不是故意吸我的血，你是故意咬伤的我！」 嗯，小狐狸贊同地动动脑袋，言喻举止欠揍不已。 偏偏他又生得好看，季如风对他压根生气不起来，只想它心灵创伤快点好。 「唉……你。」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小狐狸，伸手。 伏蔺本以为焘坞要被他气得发火，结果就在他欠揍地想道时，一双柔得润的出水的眼睛看了过来。 只见那个原本应该被他气得发火的仙人，眸里含着春风和煦，面上领着无尽柔情，抬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脑袋。 用温到极致的声音与它说：「没事，你本该发泄的，我也和你承诺过，在契约有效期间，你心中有何不快。都可找我来泄气。」 「但是我希望，下次你可以试着用吐露心声办法，而不是血腥暴力。」 季如风瞟了瞟那四个浅浅的血孔，微笑道：「毕竟，咬死了我，世上可就要少一个喜欢你的人咯。」 小狐狸愣怔半响，像是见鬼了看向他，季如风只当它在害羞，嫌狐狸嘴上的血扎眼，用指尖抹掉那抹红。 「只要你不是出于本意杀我，我不会怪你，快睡吧，早点睡才能早些好，你也不想再喝我的血吧？」 小狐狸别开脸，心中并没有感想，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唇角变得火辣辣的。 第10章 崽护 昨夜哄了大半宿，小狐狸才沉沉睡觉。 季如风为了处理伤口和身上的脏秽，直接忙到深夜，结果才躺床上没一会儿，天就转亮了。 想到小傢伙昨天只吃了一顿，他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去做早饭。 不料指尖上的伤还没结痂，一个没注意，碰到凉水的那一刻，愣是痛得瞌睡虫跑了大半。 「嘶！要命。」但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季如风娴熟地处理食材，原本打算做面条，可他忽然想到。 小狐狸比原先还要小一半，那变成人形岂不是会是个婴儿？ 所以他做了红枣粥，红枣去壳，栆肉煮软后搅碎，再放些红糖改味，闻着还挺香。 「起来喝粥了～」季如风把瓷碗放到桌上，进到卧房去叫醒还在沉睡的小狐狸，「小狐狸，起床了，喝完粥再睡。」 小狐狸早在他动身的时候就醒了一次，毕竟就躺在旁边，察觉不到才怪…… 「怎么了？」季如风走过去问它，「是不是没有力气，不然我抱你？」 不用了！小狐狸虎躯一震，哪怕再无力都要硬撑着站起，走到餐桌旁停下，化成小童坐到了椅子上。 「咦？你人形没受影响啊？」季如风在后头整理床铺，故而落了一步，等出来时看见他坐在桌前喝粥，惊奇不已。 伏蔺自然没有理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碗很快就见了底，他拿着碗对季如风晃晃。 「你还要？」 依旧是点头，但小狐狸很少有问他要食物的举动，季如风接过碗，又去厨房盛了一勺回来。 「你中午想吃什么？」他打算出门买些上次卖出去的灵果，顺便可以买些它想吃的食材回来。 伏蔺只睁着眼睛望着他。 「哦哦！忘记你现在还不会说话。」季如风恍然大悟，回房间拿了纸笔递给他。 不过也是奇怪，会写字不会说话，是声带出了什么问题吗？平常也就听见小狐狸嘶吼，狐狸叫是什么样来着？ 季如风在一旁游神，天马行空，伏蔺已经写好字递了回来。 他在纸上写了：灵果、灵果、灵果、灵果……无数个灵果。 要不是季如风眼神尖，几乎就要看不到密密麻麻一片字最后那小小的两个——烤鱼。 「你想吃烤鱼？」 小狐狸也是没想到他这样都能看到，稍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简单，以后记得字写大点，我差点就没看见。」季如风将纸张叠好放进上衣的叠层里，「至于灵果，你不写我都会买给你吃。」 「但在这之前，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小狐狸皱皱眉，不开心了，它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你……体内的魔气是怎么回事？」这话季如风在心里憋了很久，觉得大概不会是段开心的回忆，但想要医治，就必须要知道缘由。 本子。小狐狸指了指他胸口，季如风会意，又拿了张纸回来，小心试探：「你愿意说？」 第17页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伏蔺接过纸就写了起来。 反正告诉你的又不是真的。 这次小狐狸写得字很周正，季如风一路看完，疑惑地问它：「你是说你逃走的时候不慎摔落万魔谷，吸入了瘴气？」 小狐狸捏紧小拳头，万分确定。 「那就奇怪了……」季如风纳闷地摸摸下巴，「如果只是瘴气，应当不会影响这么深，甚至还让你在发作的时候时大时小。」 ［我还被魔兽咬了。］小狐狸在纸上又加了这么一句。 「魔兽？那倒有可能，你恐怕遇到的是万魔谷的领将——雪袄。」 季如风担忧地看了看它，「再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医谷看看，那里的大能学的是治病本领，祛除魔气应该不算难事。」 医谷……伏蔺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打得半残的长老，摇摇头。 「你别紧张，病肯定会好了。」季如风安慰他，见伏蔺还想说什么，他直接收回纸，「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就有烤鱼吃了。」 但是在去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那就是挑出一本适合初学者的心得和术法，再从其中加上几种特别的剑法，整里好带出门。 到了街上，昨天遇到的小摊主果然如约而至，脸上洋溢着喜不自胜的笑容，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季如风却是嘆了口，站在了他的摊前。 摊主刚想开摊卖货，见余光出现一道阴影，瞧过去，很快便认出了他，脸上笑容更甚，「仙长您怎么来得这般早！我也才刚摆好摊。」 打完招唿，他问：「您昨日问我今天会不会在，是有什么事吗？」 季如风悻悻然，也只能实话实说：「我来就是想问问您，可以把昨日我卖给您的灵果再卖给我吗？」 话有点饶，摊主一时没能听懂，等自己嘴里陈述几次后，瞪大眼睛，「您是说，您想要回昨日那些上品灵活？」 「不是要，我是拿东西和您换。」季如风纠正他，刚想拿出袖口放着的书。 摊主却脸色大变，像是无法接受地质问他：「您说您都卖给我了！哪有再换回去的理？」 季如风知道灵果对这位父亲的重要性，就想和他再解释解释，说明这次给的东西效果更甚于灵果。 「您听说我，我是想……」 「别说了！」摊主勐然打断他，吼得周围的路人都望了过来，听他说：「您是要求道的仙人！灵果这种小物品对您来说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偏偏要和我这种半废的凡人抢东西呢？我小儿没有家族的鼎力支持，好不容易得了这宝……」 剩下的是摊主长达半刻钟的控诉，期间季如风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化为嘆息，在摊主的谩骂声下离开了。 周遭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倒是没有什么，令季如风头疼的是，自己完成不了小狐狸期待的意愿。 虽然灵果还能撑一阵，但他发现，这类灵果在世面上特别少见，查了医书才知道。 这是种极品的大补灵果。 也是因为其多方面的益处，往往只在大宗门内部流通，想买到，都得找些门道。 他放下手里的医术，找到书店老闆，询问：「不知前辈这收不收私人自创的心得和法术？」 书店老闆是个筑基期的修真者，听他话也没露出奇怪的表情，而是细细问他：「公子可有样本给老朽瞧瞧？」 季如风本是打算过几日准备周到了再来问问，可今日他带了一些出来，便顺着事早点打听一下。 「有的。」他将原本要给摊主的书递过去，「这只是一部分，其余的我还没决定好。」 「好，我看看。」书店老闆双手接过他递来的书，本是就着审核的态度，结果从第一句，他便看得懵懵懂懂的，等顿悟后，丹田染起一股热流，隐约有要突破一层的预兆。 老闆大骇，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知道自己这是遇上大能，仅此一句，变成让他……要是再看看后面的。 季如风打断他，淡笑着：「前辈还是莫要一次看太多，后面的，有些也不介意您现在就看。」 「晚辈知道了。」书店老闆心有余悸地应衬道，他现在确实看一点便足够，只是，他不太确定，「您确定要将这些放到书店进行贩卖？」 季如风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点了头，「我确定。」 「那真是……」老闆看他一身气派，感嘆不已，「前辈心胸之阔达，定能早日修成正道，笑看那九霄云外！」 季如风汗颜：他才没那么伟大，他只是需要钱。 但他没有打破人美好幻想的习惯，遍顺着老闆的话说了下去。 「福泽人间，本就是我们这些问仙之人各有的内份。」 放下一句云里雾里的话，转得老闆要将他恭为上座。季如风连忙婉拒，只让他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有人问，便说是做梦，梦见仙人降福，第二日就在路上捡到残书，不敢苟藏，整理一番才撰写成现在的分册。 「麻烦您了，过几日我再送来余下的。」季如风挂念着买鱼，最后与他叮嘱一句：「抄书的事您别管，也不要喊其他人，对外就称是用了特殊的法子才抄到本子上的。」 「是是是。」老闆除了同意，也不会说别的了，抄书这事他确实办不到，找别人来做也是害人命。 第18页 解决完这档子事，季如风在市面找了许久的新鲜鱼都没有找到，便出了镇，想去镇外的山里抓些鱼回来。 要是顺利的话，应该能赶在午饭前就回家。 濂锡镇外十几里就有山峰，不像枫坨山，得几十里下才有一座小村庄，两百里外便是濂锡镇。 山里不算太安静，不论早晚，经常会有人到这里歷练，光是脚步声，季如风就听见了好几次。 他找些偏僻点的小道，尽量不惊扰到其他人，也不给自己惹麻烦。 翻找了一遍，小溪没有，找到的只有一处水塘，塘水碧绿，看着不太干净。 季如风想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湖泊或者小溪什么的，因为里面的水流动更大，鱼儿更健康。 转过身去，他刚想要离开。 草丛蓦然闪出几道人影，穿着暗色系衣裳，手里还提着大刀，修为在筑基中期左右，同样的衣服和武器，应该是一个家族的打手，亦或者……是杀手。 「啧。」季如风本以为他们是找错了让，可当他往旁边移动一步，大刀的方向也随之转动，不管如何，刀尖要直直对准他。 「那个，可不可以换一天？」 话音刚落，人影闪动，季如风眼中映着刀光凌厉的倒影，骤然，几把大刀径直朝他狠狠砍来。 「……」 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阳光很充足，到了午时，也没有变天的痕迹。 季如风赶在太阳当空照前一段时间，回了院子，他紧捂着肩，拖着身子，原是没打算去找小狐狸。 却在推开门那一刻，看见门内坐着一只小小的身影，且离推门撞上它只剩只差分毫。 尺度真是控得死死的，季如风想。 眼中闪过躲避，他脚顿在原地，不知是退是进得好，只好问：「小狐狸？你是在等我吗？」 小狐狸不说话，只是微扬下巴，像是想将他全身扫个遍。 季如风不自在地放开手，忍着痛想从它旁边过去，小狐狸在他走了几步便挡住了路。 「对不起啊，我回来晚了。」季如风本来就想和它道歉，便道：「路上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时间不早了，你不是想吃烤鱼吗？我去做给你吃。」 他说完，也不管狐狸挡不挡道了，脚步飞快的往厨房赶去，像是真的急着给它做饭一般。 小狐狸被落在了身后，它看了眼滴了一路的血，迈着脚步也跟着进了厨房。 应付完小狐狸，季如风眉间染上耐色，掀开衣领，露出肩膀狰狞的砍伤，隐约还能看见血肉里的森然白骨。 回来的路上，他特意买了件黑色披风披上，现在到了家，小狐狸又不在，就没必要藏着掩着了。扔掉披风，雪白的外服被染红了一大片，用手拧拧，还能拧出血水来。 季如风脸色惨白，有些脱力，便单手撑在灶台上，喘着粗气，拿出草药想敷到伤口上。 衣摆突然被扯了扯，一只小小的手出现在视角里。回过头，看见的是伏蔺那张白嫩精緻的脸。 就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声音软糯又带着不该有的成熟语气。 他说：「焘坞，是谁伤了你？」 第11章 盯你 「你！你会说话？」季如风吃惊不已，哪还觉着伤口疼，草药随便一敷，只想听他再多说几句。 伏蔺见他眼睛闪烁着光芒，将自己的话视若未闻，不禁皱起了眉头，「焘坞，本……我在问是谁伤了你？」 小狐狸眼神太过沉寂，季如风被看得有些慌张，听到它又问了一遍，顿时觉得肩膀又火辣辣的疼了。 「没谁……就抓鱼的时候被水里的鱼精咬了一口。」 这是把他当傻子哄了，伏蔺看得清清楚楚，那肩上的口子分明是刀伤。要是砍偏一点，季如风怕是连回都回不来了。 两人对峙了良久，季如风嘆了口气，他不会说也不能说，哪怕他知道小狐狸心知肚明，是谁想要杀了他。 「伏蔺，你听好，那些人不是现在的你惹得起的，你若是想替我出气。大可以好好修炼，一切都来日方长。」 伏蔺冷哼一声，谁会想替你出气，就是耽误了吃鱼让他不爽罢了。 季如风看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凡事不到临头，你都不用管，只要我还活着，我都会替你扛下。」 小狐狸审视他两眼。 神经病。 伏蔺是在心里这样骂的，既然不想让自己管，他也懒得去想，早点被人砍死最好！省得费力气。 可伏蔺又不想焘坞是为了保护自己被人杀了，更觉得这种道貌岸然的傢伙应该被他亲手千刀万剐了！ 只是，有个顾虑——焘坞究竟有没有被打落神格，法力尽失？ 「别不开心了，我要做饭了，你快出去吧。」季如风洗掉手上的血，想将他推出门外。 伏蔺却躲开他伸来的手，自己走了出去。 门被紧紧关上了。 处理鱼有点麻烦，带着伤那就更麻烦了，好几次季如风都要拿不稳菜刀，动一下肩上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一看，随意处理的伤口在渗着血。他停下动作，觉得自己是有够惨的。 来这每一天几乎都要受一次伤，他都担心小身板血不够流。 故而这次受伤，季如风直接瘫床上两天，除了饭点起床做饭，他都沉沉地昏睡过去。 第19页 小狐狸早就变回了原身，每天吃吃灵果，剩下的时间就是走到季如风床边看上那么两眼。 「嘶。」这次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季如风瞥见床边的白团，揉着太阳穴撑起身子，乌髮散落在双肩。 由于包扎着伤口，衣服滑落在身侧，露出他白皙的皮肤，锁骨透着些许绯红。 「你每天都来看我，是怕我撑不过去归西了吗？」季如风调侃它，脸上浮着笑意，他打了个哈欠，眼角含着泪，挣扎下了床。 「抱歉啊，这几日没能给你做好吃的。」模模煳煳地想伸手拍拍它脑袋。 小狐狸歪歪头，看着他的伤口舔了舔爪子。 季如风瞬间惊醒，手飞快往回缩，「我靠！你该不会还想给我来上两爪子吧？」 小狐狸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 「行了行了，我不会乱碰你了。」季如风穿好衣服，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日常的活动基本没有影响。 小狐狸点点头，准备和他一起走出去，狐狸脑袋一重，那手用力的在它头上揉.搓了几把。 转眼间，屋内只剩它一个人了。 ！！！ 季如风满足地拍拍手，洗漱一番，就去做早餐了。时间浪费不得，他今天得把所有的书都准备好带过去。 等处理好赚钱问题，便该为小狐狸的修炼做打算了，虽然时间还长，但大仇未报等一日都煎熬。 进入书店，老闆正戴着琉璃镜片翻动着手里的书，见店里来客人了，起身上前想去招唿，待看清人脸时，惊得脸皮都在抖擞。 「仙……仙长！」 季如风朝他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让您等了好几天。」 老闆哪能去怪他啊，他高兴还来不及，要不是上次仙人留的书还在，他真要以为这就是一场梦。 「仙长说笑了，晚辈哪怕是盼星星盼月亮也会盼着您来。」 季如风没和他继续打太极，而是直接办事，从储物戒里拿出几十本书，「书面上我都标记好了各个阶段所适用的心法。」 「至于仙术和剑法。」他把列别分开放好，「没有特意规定，您自己看着卖，过几日后我再来问您情况。」 「仙长就要走了？」才来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老闆有些唏嘘：「您若是有别的需求，可以随意看小店的书，不收您钱。」 说到需求，季如风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收回迈出一半的脚，说：「真论起来，在下确实有一事需要您帮个忙。」 老闆耸眉，「是何事？」 「您认识这种果子吗？」季如风拿出一个灵果递到他面前。 果子的芬香很快涌入鼻腔，老闆蹙眉，凑近了看，「这个……是番苓果？」 「没错。」果子确实叫番苓果，季如风把灵果递给他，「还望老闆您标价时附加上番苓果。」 「当然了，番苓果不是毕要条件，往筑基期开始标便可。」 「欸欸！」老闆应了下来，小心地拿着那颗果子，「这颗我便留下来对货？」 「就是给您的。」 从书店出来，季如风去店铺买了个可以遮住相貌的斗笠，用来日后出门时佩戴。 既然上次的杀手没能得逞，那敌人对他的追杀便不会停止，为了保险起见，买这些东西是很必要的。 而此时的泸水宗—— 在一座堂皇亮丽的大殿里，上位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下方则跪着两道颤颤慄栗的人影。 「你的意思是说，他杀了你们三个弟兄，而你们只能砍他一刀？」 问话之人正是前几日在酒楼的方宏卓，只见他眉间满是戾气，脸上带着少许纵.欲.过度的苍白，左手皮肤惨白。 「是……」人影硬着头皮回答。 「废物！屁大点事都办不好，我还养你们做什么！」方宏卓气得魂魄都在叫嚣。 一想到那日所受的屈辱，他就只想将那人撕成碎片。 要不是师尊法力高强，那断手恐怕是接不回来了！ 「少主，您听我们说！」黑衣人连忙扑倒在地，祈求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人实际就是副空壳子，只会扔法宝，除此之外根本不堪一击。」 「空壳子？」方宏卓嘴角染上狞笑，右手拍得扶椅砰砰作响，但想到那日宗主与他说的话，还是摇摇头，「罢了，留他还有用，你们暂时别去招惹他！」 黑衣人们不懂他怎的突然就换了想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只能低下头。 「遵命。」 第12章 欠缺 「你就用这柄剑练习吧。」季如风拿出一把通体雪白，润泽有光的宝剑递给小狐狸。 今天是养伤的第四日，伤口的结痂脱落了小半，已经完全不影响日常作息了，他便拉着小狐狸出来修炼。 伏蔺伸出手，稳稳接住了那柄剑，宝剑出鞘，剑上覆盖的灵气饱满有力，看样子是把不错的武器。 但……他并不喜欢白色。 「破黎。」耳边突然有人这样说，他看见去。 是季如风笑着对自己道：「这把剑叫破黎，我觉得很适合你。」 伏蔺扶手摸上剑身，从剑柄到剑尾，冰凉的刺痛感一路从指尖穿到了心脏，他暗了暗眸子，看向那人。 不对，这剑上附了个游魂，焘坞将它送给自己是何居心？ 第20页 季如风对破黎的来路只存在于焘坞的记忆。但印象不多，只知道这剑威力堪比涿骨，是极品宝器。 「你快试试看，看称不称手。」 伏蔺猜不透他心思，提剑搅了个剑花。 在剑身甩动的那一刻，一道悽厉的尖叫声炸破耳膜，炸得他魂魄生疼。 「砰！」剑被狠狠摔在地上，那刺骨感在扔了剑后还挥之不去，伏蔺疼得两眼昏花，待缓过神后阴冷地看向要过来扶自己的季如风。 季如风哪想那么多，还以为是伏蔺魔气发作导致身体虚弱，使不动这极品宝器。 看着脸色苍白的小狐狸，他心中摸不准，问道：「怎么了？是宝剑反噬你了吗？」 伏蔺眨眼间便收回了眼神，又从地上捡起破黎剑，面不改色的将它收回剑鞘，摇摇头。 季如风看他面色如常，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取出两颗灵果递给他，「我中午要出躺门，晚上回来给你做饭。」 伏蔺接过果子，一口一个很快就吃了干净，心中的郁气随之消散不少。 「灵果好吃吧？」 灵果自然好吃，伏蔺如实点头。 「还想要吗？」 伏蔺皱眉，但意思很明显。 见小狐狸怎么也不肯再与自己说话，季如风起了坏心，愁眉苦脸地揉眉心嘆气。 「可惜那是最后两个了。」 「……」 有那么一瞬间，伏蔺表情僵硬到快要裂开，他觉得焘坞这人简直幼稚极了。 季如风阴谋得逞，「哈哈」大笑两声，爽快地出了门。 院子所处城镇边缘，出了院门要走一段路才会到镇里，进了镇里还得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到大街。 几乎是在出门的那刻，他就带上了斗笠，延边及腰的黑纱可以遮住大半身子，除非是相熟之人，否则不可能认出他的。 季如风理理衣服，准备进镇，后边衣摆突然传来明显的拉扯感。 「？？？」 他懵着头反过身去，下一秒惊唿出声：「小狐狸！你怎么在这里？」 伏蔺则一脸无语，显然是跟了一路来的。 「你跟着我来的吗？」季如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尴尬无比：「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 有时候伏蔺都怀疑焘坞是不是真傻，他都跟了一路都没能发觉，会被人追着砍也不是冤。 故而他写了一句：灵果。 季如风以为他是想吃了，便拿出一颗给他，「吶，给你灵果。」 「……」伏蔺看着那颗果肉饱满，色泽鲜艷的果子，终是忍不住说话了：「你诈我？」 「嘿嘿。」季如风讨好地把灵果塞到他手上，又见他半天不吃，认栽了：「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多说说话。」 伏蔺一脸无可救药地看着他，把果子收好，他才吃了两个，现在不饿。 「对了。」想到正事，季如风神色凝重，眉头不自主皱了起来，看着就有点严肃。 「你出来做什么？」 外面这么乱，第一次来时小狐狸就遇到了坏人，现在再出来，保不齐又…… 伏蔺是人形出门的，以他的修为，除了分神以上的大能，没人能看出他的原型。 ［你不必担心我。］ 看着纸上这几个字，季如风不贊同道：「灵果我会给你买的，你先回家吧。」 伏蔺摇摇头，说什么也要跟着他。 「好吧。」季如风无奈地妥协，牵住了他点小手，「不要离我太远。」 毛骨悚然的感觉自皮肤激起，伏蔺一把甩开他的手，厌恶道：「不要碰我！」 这一甩直接把季如风魂都甩没了。 他想到前段时日抓鱼时，为了不让小狐狸撞到石头，宁肯自己受伤也要护住它。 最后挨了两爪子不说，还遭到无比嫌弃的对待。 也怒了，恼声道：「那你就给我回家！」 这是季如风第一次吼他，伏蔺睫毛颤了颤，莫名泛起一阵心慌，径直压过了手臂的不适感。 他想到自己出来的目的，还是伸出爪子一把拉住了对方。 季如风看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散了气，也开始反思自己。 他不该吼的，应该好好说话，可是就是太难受了。 「对不起……我。」 「是我不对。」伏蔺抢了他的话，从宏观角度来看，确实是他的错。 听到道歉，季如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摆摆手，「走吧走吧，今天去看看有没有鱼卖。」 上次抓的鱼被他烤煳了，算起来，他还欠小狐狸一条鱼。 「嗯。」伏蔺支吾一声，移动脚步跟他进了镇。 人镇第一件事就是给伏蔺买斗笠，但大多数的斗笠都是大人佩戴，很少能找到小号的。 「这里只有一顶红的了。」季如风为难地看着他，他觉得伏蔺不是喜欢红色的那类人。 红色？伏蔺弯腰拿起那顶沉红薄纱的斗笠往头上一戴。 「你喜欢这个？」季如风震惊，边付钱边问。 他不仅喜欢红色的斗笠，他连衣服都是淡红纱，这些话伏蔺没好给季如风讲，只是点点头。 「那真没看出来。」季如风看着他矮矮的头顶，嘴角隐着些笑意。 买完斗笠，接下来该去的便是书店了，距离上次，有两天了，只要书店有固定的人流量，书就不愁卖不出。 第21页 果不其然，两人到那时，书店人员爆满，从柜檯一路排到了路边，老闆则是苦恼地摇头：「都卖完了，只剩些元婴期的心得，你还是过段时日再来吧。」 那人甚感遗憾，提着一大袋红彤彤的果子离开了，顺便遣散了身后排队的人，「都卖完了！大家不要再围在这里了！」 季如风看着那一大袋的灵果直了眼，反倒伏蔺反应奄奄的。 取下斗笠，老闆瞬间认出了他，想告诉他状况，又手舞足蹈的不知从何说起。 「仙长！」比划了半天，他一咬牙，终于出了声：「您可算来了！」 这两日老闆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就短短一个早上，光来店里威胁他的就有几波了，更别提他回到家后…… 季如风听完，紧了紧指尖，「您是说有人要杀您？」 第13章 阁主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能再放在书店卖了，又或者应该找家背景扎根更深的书店。 「是啊！」老闆平日里没什么坏心思，经过这次，吓得背嵴发凉，递出一个储物袋给他，「仙长，您看看，这是两日所得的酬劳。」 季如风接过袋子，感知一下，里面有五千灵石和百斤番苓果，略微吃惊，「这么多？您拿分成了吗？」 「我哪能拿呢！」老闆悻悻然，「您上次给我看的心法可比这值钱多了。」 季如风直接给了他两千五灵石和十斤灵果，「不管如何，都是我给您填了麻烦，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给完报酬，他还觉得有所欠缺，又拿了件防身的宝器给老闆，「剩下的书您自己收着别卖了，我会尽快为您转移注意。」 出了书店门，季如风重新带上斗笠，拉着小狐狸往左边走去，「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鱼卖。」 路上行人比平日多了一倍，他怕这次鱼又被卖完了，人工养殖的鱼类比不上自然生长的鱼味美营养。 「除了鱼，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伏蔺摇头，牵着季如风的手有点僵硬。他很早就不吃这类食物了，只能依靠血液和恶灵为生，这些才是他能量摄取的来源。 人间的吃食，灵气。对他只是过过嘴瘾的作用罢了。 季如风拿他没办法，买完鱼后，再买了些自己感兴趣的吃食就回家了。到家后，他让小狐狸先在一旁玩会，自己拿着本子在一旁写写改改。 书店老闆只是筑基期的普通人，肯定撑不住其他大能和家族的逼迫，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们对书店的火力移开…… 而最好的选择，就是拍卖会——拍卖会所拍之物不是精品便是稀宝，背后拥有强大的分水线，无论是背景还是人力，在镇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如何伪装自己，又成了个难题，就像刚来濂锡镇时所想的那般，杀人夺宝，在这种时代背景，被默认为天经地义。 小狐狸一到家就变回了兽身，现在的它比以往要虚弱不少，维持人形还需用到妖力。 「伏蔺。」他喊了一声。 小狐狸闻声走过来，正打算表示不解时，季如风递给它一样像锦囊的东西。 「这是埙命囊，里面有我一丝魂气。」他解释道：「如果我遭遇危险，或是身死，它都可以代替我告知你。」 小狐狸爪子勾着囊包，觉着气味有些好闻，它含眸稍许，目光桐桐地看着面前气息祥宁的男子。 奇怪，焘坞的魂味为何变得芬香无比，这是灵魂纯粹干净的人才有的味道。 上下打量一番，它并不觉得焘坞是这样的人。 「你记住，一旦感知到锦囊异动，立刻往我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跑。」提到这些，季如风心情有些沉重，他说：「不论我在哪，你都能知道的。」 伏蔺不置否认，契约确实能让他感知到焘坞点所在地，反过来，焘坞却不可以。 但这人现在与他说这些，让他心里不是很美妙。 「小狐狸。」 听到季如风喊它，小狐狸动了动耳朵，歪头看着他。 「其实我想陪你到……」 后面的话季如风没有再说，他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便起身去厨房了。 事不迟疑，今晚他便准备好要拍卖的书籍，明天上拍卖行。 小狐狸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 今晚的烤鱼做得很成功，看得季如风都食指大开，他把鱼切成块，将刺都挑出来，推到小狐狸面前。 「吃吧，欠你的鱼。」 烤鱼香味扑鼻，小狐狸嗅了嗅，低头咬了一块，味道还和它枫坨山在吃到的一样。 季如风看了它几秒，夹了筷米饭也吃了起来。 …… 夜晚过得很快，小狐狸清醒过来后，就不再愿意和他谁一张床了，季如风把软榻移到卧房，晚上它就睡这。 半夜小狐狸惊醒，窗外月光还很大，它走到床榻边，静静看了两眼。 季如风睡得很熟，睡姿也很好看，不是大五粗的那种，哪怕睡着，额间的头绳也从不取下。 一只白色的爪子碰了碰，睡梦中的人像是不安地动了动，小狐狸继续拨，等到自己玩腻了，从窗口一跃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昨天后半夜季如风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感觉有东西在碰他的脸，自己却又怎么都醒不来。 天色还很早，原本该在房间的小狐狸不知去了哪，季如风在门口等到天亮，才盼到狐狸归。 第22页 「去哪了？」 小狐狸身形一顿，显然是没料到他起得这么早，还在特意到家门口蹲自己。 季如风皱眉，用审讯的目光看着它，「你昨晚一夜都在外面玩？」 不是玩，小狐狸摇摇头，它就是出去觅食了，只有吃更多的恶灵和血，它才能更快的恢復。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听他说这话，它就知道自己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以焘坞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 ［我快天亮的时候出去抓蝴蝶了。］这个合理的解释很傻，但让伏蔺吃惊的是，焘坞那个傻子竟然信了这个傻子都不会相信的理由。 它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人点点头，继而将自己写的纸张收到胸口的内服里。 「看样子你的身体在恢復，但是不要抓蝴蝶了，蝴蝶破茧也不容易，万一被你打死了……」 伏蔺就那样看着他对自己絮絮叨叨，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今天还是要出去，等回来了你跟我一起练剑。」 小狐狸目送他离开，这次偷偷地跟在了身后，它不想再被焘坞牵了。 濂锡镇最大的拍卖行叫柒钰阁，位置就在泸水宗所处的地界，两者相隔不远，去的大半人都是和泸水宗有牵连的。 季如风扶了扶斗笠，从另一处门走了进去，那是拍卖会后台，处理一切除竞拍之外事宜的地方。 进了门，一股淡淡的空檀香飘在空中，闻着让人心情舒畅，他拿着牌子等了大半天，终于到了自己的牌号，迎面上来两名白衣修真者，他被带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房里坐着一个气质绝佳的男子，白衣飘渺，温文尔雅，五官精緻，颇有得道之风。 「请。」带路之人做出手势。 「多谢。」季如风朝他拱手，走到男子面前座下，他没有取斗笠，就这样与他对视。 男子眸子暗自亮了亮，很快便笑着与他招唿，「不知公子来我们柒钰阁，是寻宝，还是卖宝？」 季如风拿出自己准备的好书，递过去，「在下是来寄拍的，卖宝不敢称。」 男子朝他点点头，拿过书看了起来，只是一眼，便看出了门道来，「不知客人是二卖，还是……？」 「便是在下撰写。」季如风来这的为的就是转移目光，故而回答得很干脆。 「可听书店的老闆说，那些秘法，都是他被仙人託梦，行路而拾之。」男子像是不太相信他的说法，质疑道。 季如风在斗笠中勾勾唇角，一语惊人：「不巧，我便是那位仙人。」 …… 回到家中，小狐狸不在，季如风取下斗笠，四下寻了一番，还是无果，倒也没很放在心上，只当它又顽皮出去玩，便做午饭去了。 到了饭点，小狐狸准时回家，它变成小男童，乖乖坐在桌前吃饭。 季如风把菜往他面前推过去，「荤素搭配，身体倍棒。」 伏蔺听话地夹了根菜叶放进嘴里，有些咸口，便端起水杯，「吨吨～」地喝起茶。 「咸了吗？」 伏蔺摇头，并让他多吃点。 季如风从他神情看出不对劲，自己夹了根试试，结果咸到酸牙，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吃不得！太咸了。」 「噗呲。」伏蔺轻声讥笑，在对方反应过来时一脸冷淡的点头。 嗯，是吃不得。 饭后消食了一个时辰，季如风让他跟自己到院子练剑，涿骨剑和这具身子亲密无间，哪怕他现在没了灵力，剑灵也不会反噬他这个主人。 「你先用这把小一点的剑吧。」考虑到小狐狸向来嘴硬的作风，他还是找了把中品的剑。 伏蔺接过那把朴实无华的剑，抬头看着他。 季如风会意，道：「它没有名字。」 剑身铸造不错，可惜外表无华，没有生出剑灵，才落得个中品的分级。 「要不你取一个？」 伏蔺心中喊了一个名字，忽然，自手心染起一股热流，那剑飘到空中，鸣震一番，风吹得树叶野草沙沙作响，天地间灵气汇聚一体，直冲剑身。 半响，异动才得以停止，剑重新落回手中，依旧朴实无华，却覆了层不可忽视的光泽。 「这……」见证这一幕的季如风目瞪口呆，这是剑有了剑灵，直接晋升极品宝器。 伏蔺挥动手中的剑，那剑灵竟主动和自己契合，「无华。」 无华剑听到自己名字，又「呜鸣」了一声。 季如风喜不自胜，剑灵要是在初诞的一刻就认定主人，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叛。 生是同生，死亦是共殒。 第14章 转变 夜晚，小狐狸坐在院中的槐花树下看月亮，月亮又圆又亮，映得院中宛如白昼。 季如风瞥见那一抹白，搬着椅子也坐在了一旁。 「在想什么？」他问。 忽而微风淌过，一朵小白花砸在了狐狸粉粉的耳朵上，季如风看得心中一动，伸手替它拿了下来。 伏蔺思绪被打断，耳尖一麻，条件反射弹出几米远，诧异地看向他。 「是花。」季如风将手中的小傢伙摊给它看，「落你耳朵上了，你都没察觉吗？」 小狐狸动了动耳朵，没有其他表示，扭过头继续望着月亮出神。 季如风自言自语习惯了，将花骨朵吹走，就那样坐着跟它聊起天来。 第23页 「认识这么多天了，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伏蔺抬眸，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季如风轮廓在月光下显得各位柔和，小狐狸瞥过脸，听他说：「似是在刚记事时，我爸妈就意外离开了人世。」 考虑到用词不对，他停顿一下，解释道：「爸妈就是爹娘的意思。」 小狐狸没说话，季如风见它爪子紧了紧，知道它在听。 「所以我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那段时间的我便和你一样，怎么望也望不见天。」 「我寄人于篱下，多吃一粒米，就要挨顿毒打，还记得那时候，三顿的饭食是四百七十六颗大米，爹娘的钱财被收留我的人霸占，米粒每天都会逐一的数好……」 伏蔺顿时有些惊奇地看向他，焘坞……不是生来便高人一等吗？ 不愁吃不愁穿的天之骄子，拥有的资源都是家族宗门最上等的一层。 何来多吃一粒米就要挨打？ 定是在诓自己！伏蔺冷笑不已。可当他读取对方魂识时，却发现。 那些附在上面的情绪粒子，是他毕生所遇最为强烈，最为真实的一类…… 卖完惨，季如风说到正题上。 「我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遭受到了很多非人对待，这些所带给你的心灵创伤让你很难再相信别人。」 「但是我想试试，试着成为你能依靠和相信的人。」 「可以吗？伏蔺。」 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伏蔺皱了皱眉，原本是不打算理的，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树枝在地上写了几笔。 ［你还记得自己飞升多少年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久远了，季如风想了好一会才道：「大概，五百年？」 五百年……伏蔺暗了暗眸子。 ［地上的五百年还是天上的五百年？］ 「人间。」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他在天界五十年，算不上很久。 五百年，那不是自己刚遇到他的时候吗？小狐狸问完擦掉了地上的痕迹，拍拍灰，转身离开了庭院。 「你去哪？」季如风在身后追问，等看见小狐狸跳进了卧房的窗户，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太阳自东方升起，日出几刻，阳光普照大地。季如风早早起身，做好早饭，一人一狐吃完早饭后，站在了院中央。 「今天先学一些基础的剑法。」说完他迟疑稍许，对小狐狸问：「你会剑术吗？」 剑术他已经学了个□□成，不过伏蔺摇摇头，表示自己了解不多。 「那好，你看着我。」季如风握剑耍了遍流畅的剑法，随后跟他分析剑术，并纠正他的错处。 「这个动作时手再抬高点。」 「不错，你做得很好。」 伏蔺回忆着剑式，耍出和他如同复制般的剑法。 季如风突然喊停了他。 「练剑要求剑人归一，你虽和我姿势如同一撤，却没有做到和剑心剑意的融汇，这样发挥不出剑法的威力。」 「在大千世界中，每一套剑法都有自己的独性和赋性，你需要领会和细细感受。在剑身带动气流之时，一切由然而解。」 小狐狸学得很快，但学的只是皮，看得出来，它没有用心。 伏蔺听完他的话，又使了一遍。 「这样吧，我带着你感受。」季如风走到他身后，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手，从第一式的「挑灯看雨」开始。 那一剎那，伏蔺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温温热热，身后是股淡淡不知名的清香。 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他听那人说：「听风，观物，感受舞动剑法时带给你不同的视角，体感，还有期间你身体所产生的变化。」 他听那人说：「有很多修真者领悟不到的剑法，原因除一是：和练剑人相不匹配，除二为：练剑人领悟不到剑术的奥秘。」 「往往和自身相匹配的剑术，术法，修仙者无需多方面感悟。」 季如风想了想，该如何让他更为深刻的了解，便点脚带着他悬至半空，挥动剑柄卷着飘飘悠悠的槐花落地。 「就像是万物自然存于世界——人居于人间、魔生于魔谷、妖立于妖界、鬼神各占一片天地。」 「而神是万物之最，人、妖、魔、鬼，到达一定区域都能拥有神的体质。虽天界多被人族修成的神所占据，其余四者又不愿与人为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共同性 。 「人可成魔也可成鬼，都是自身变化所产生的相互吸引的介质。」 音落，一招毕，直至手上的温热移开，伏蔺都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被季如风触碰过的地方，酥麻不己。 和以往几次不同，虽感到难受，却不是厌恶到想用尽一切办法除去其所留下的气息。 但，他还是不喜欢。 「你听懂了吗？」季如风看他全程懵神，追问了一遍。 小狐狸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他说得太悬乎了？ 「不然我再带你一遍？」 这话宛如魔音入耳，小狐狸勐地一点头，重新演示了一遍，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结束了练习。 季如风对拿剑指着自己的小狐狸很满意，能融会贯通，让剑术附合自己，基本就成了。 练完剑，伏蔺化成狐狸跑进厨房。 季如风出门了，到晚上才会回来，他便变回小童，想将灶台上的热水端下来。 第24页 结果捞了半天才惊觉手太短，自己踮着脚尖只能堪堪够着灶台顶。 「……」 一阵幽然的桃花香飘起，厨房里出现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凤眼挺鼻，他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提着热水进了卧房的槅扇后。 踏入热水，伏蔺解去衣物，露出精瘦的肌肉，微卷墨发零散的搭在上方。在身子没入桶中前。 抬起那只手，盯了片刻。 最后沉入水里，水汽热量席捲而来，稳稳盖住那一抹温。 * 季如风出门是因为今天是柒钰阁拍卖心得的日子，他得去现场看看。 标价一千灵石，一百斤伏蔺果，若是唿声高，价格还会被哄抬一波。 到了拍卖会，门外人潮涌动，在进入大厅后变得秩序井然。 能进去的都是提早买了座位包厢的人，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自然安然等待。 季如风是三楼的包厢，在拍卖台斜左方，视野开阔，算是中上。 他落了座，刚等了了一会，窗帘发出被拨动的声音。 回过头，竟是柒钰阁阁主沈谦浔！ 「季公子。」遵从对方意愿，沈谦浔没有直接用尊称，打完招唿，他取下披肩，领着人坐到了一旁。 「阁主？」季如风不太懂他的意思。 「得知今日有大能心得流出，柒钰阁挤满人，在下想着实在无处可去。」沈谦浔朝他笑笑，递过一杯茶：「便来找公子借个座。」 季如风还得依靠他卖得茯苓果，自是不会驳了阁主的面，接过茶，轻抿一口，「阁主请便。」 说完转过头，继续看向台中心。 沈谦浔脸上笑容不变，说是来看拍卖会，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 因为酬劳交接出了问题，季如风天黑了才回到小院，院里一片漆黑，冷冷清清。他拿着一大袋灵果放到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狐狸。 「奇怪了，又去哪了呢？」厨房留的饭菜一动没动，说明小狐狸中午的时候没有吃饭。 会不会是跟着自己出门了？ 季如风顿时有些心慌，可从家到拍卖会这条单一的路线上，小狐狸都没露过面，整整大半天！ 「伏蔺！」害怕他像上次魔气发作躲着不出来，季如风喊了起来，又在周围找了半个时辰。 夜彻底深了，他心也沉了下来，正踌躇不安时，西北方突然传来几道浓烈的妖气！ 而在快要逼近小院时，妖气蓦地转了向，往反面渐远。 「……」 密叶丛林中，飞速闪过几道黑影，而他们追赶的前方，是一只皮毛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嘴角流着血，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经过前几日的心魔发作，它有些虚弱。 再加上被重伤，在后面追杀它的妖精眼里，已是强弩之末，今夜便是将击杀的最好时机。 他们奉妖王指令，追杀逃犯伏蔺，若是立了功，必有重赏！ 一声尖锐的箭声闪过，小狐狸肩膀中了一箭，吃痛从树干滑落，急剧的冲力让它滚进草丛里，沙石烙进伤口，直直从山坡翻到了河流旁。 停住那刻，一颗亮丽的果子不徐不疾从狐狸爪子里滚了出来。 果皮颜色亮得刺眼。它认出，是昨日季如风路上给的那一颗…… 伏蔺眼神闪了闪，伸出占满污血的手，抓住了那颗果子，缓缓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明天双章补更，啾咪＾(☆°3°)＾ 第15章 重伤 季如风从半夜找到了凌晨，他寻着残留的妖气，将院后的两座大山翻了个遍。 最终在河流中央的一根树干旁找到了那道身影。 小狐狸在水中浸泡了一夜，背上的毛髮和伤口沾在一起，轻碰一下便渗出骇人的血，而泡在水里的伤口，泛着惨白，还有小鱼浮在下方吸嗦。 「小狐狸？」 季如风颤抖着手小心地将它从水里捞出。试了试唿吸，发现还有气，但是极为薄弱，像是使大点劲，这气就被掐断了。 再看左肩被一根贯穿骨肉的利箭，周围的血是黑红黑红的，闻着气味，还浸满了毒。 伤得实在太重了，他都不敢直接触碰，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愣怔着眼睛出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才一天没见着。 又突然想道，那妖气转得太莫名，好似前方有阻隔，让小狐狸不得不换个方向。 而在当时，是他回了家。 「……」 季如风瞳孔勐震，所以小狐狸是在感应到他在家后，才往别处引开了追敌！为的就是不把自己牵扯进来？ 季如风内心复杂，不太敢相信，毕竟小狐狸平日对他的态度，不像是会…… 末了，他吐了一口浊气，探出指尖微微撩过狐狸眼地下的两道绯红。 * 几日后，柒钰阁门前，有两三人群聚在一起，皆表情狂喜，肌肉抖颤。 「听说了吗？今日那大能要拍掉几样稀世珍宝！酬劳是能让人气死回生的注灵丹！」 「可这注灵丹也是珍品，你说会有人换吗？」 「换不换！等看到拍卖的物品就知道了。」 「不过，大能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又是为了什么？」 「好似……」那人睁大了眼睛，「是为了一只狐狸？」 第25页 「狐狸！？狐狸能有什么好，犯得着这么大劲吗！注灵丹人都吃不着。」 旁人还想吐槽几番，下一秒，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堪堪让他们夹住尾巴闭了嘴。 大会准时开始，来客们纷纷落桌，厅堂安静得只剩屏息声，很快，一件被白布蒙着的端盘被小心地捧上了展示台。 卖师让那蓬勃的灵气压得脸色通红，吃力掀开白布，为客人介绍：「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得知了消息，这是大能给出的珍宝，拍卖条件，注灵草。」 底下一片譁然，注灵草何等珍贵，只要对仙路有所了解的人，都知此草世间只有二十株，而说到起死回生之术，也只能救回吊着一口气的命罢了。 「在此之前，还想告诉各位前辈一声，此次拍卖的珍品一共有五件，件件都为极品宝器，更附带从练气到飞升的心得，酬劳便是一颗完整的注灵丹，若不是齐某得不到那……」卖师眉眼间尽是遗憾，这等好事，可是几百年都难能一见。 「那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大能一面！」有人开始起闹，那可是神仙！人界最高领域，谁人不想，谁人不慕？ 「这……」卖师脸色为难，眼神却不自觉往右上方飘，「恐怕不能，这等能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但见于无行，说不定他老人家现在就正看着在座的各位。」 话一出，瞬间一片正襟危坐，只能开宝。 而卖师口中所说的老人家——季如风就坐在上次的那间包厢里，包厢隔音效果很好，声线清晰，他带着斗笠，腿上趴着一团雪白的毛形生物。 阁主沈谦浔依旧守在他一旁，目光烔烔地看着那人后背。 「季公子。」 季如风心中为了注灵丹心中焦急万分，闻声只「嗯」了一声，头也没回，仔细听着大厅传来的对话。 「齐大师，只能是注灵丹吗？」 卖师肯定了一遍：「只能是注灵丹。」 「……」被赌得哑口无语，看来今日这场拍卖他是要落选了。 「那可否用同注灵草一般的血绒抵扣？」 「不可，只能是注灵草或是注灵丹。」 现场直直安静了半盏茶时间，季如风的心情随着下沉，注灵草千年才得一根，且生长环境苛刻，比为极品灵果的伏蔺果还要珍贵百倍。 但，也不是得不到。 濂锡镇虽是依附于主城之一的最大城镇，比起主城来机会还是要少上许多。 忽而，一道男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季如风回过头去，投过纱布看向那白衣之人。 「季公子有所不知，在下的柒钰阁算得上是人界最大的拍卖行。」 「你读取我心识？」 「别误会，沈某可没这么大胆子。」沈谦浔像是生怕被误会，歉意一笑：「再下只是想让公子做好心理准备。」 季如风冷着眼，转回头，这阁主虽处处说自己的不对，但总给他莫名的怪异感，就像是蓄意接近的毒蛇，伺机待发。 「多谢沈阁主提醒，季某无言可言谢，还请见谅。」 沈谦浔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两人继续看那大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无人起身拍下那件商品，接下的五件加上心得，以同样的下场结束。 季如风紧了紧指尖，已经第三日了，再有四日，若是还寻不着，小狐狸便救不回来了。他眼眸染上痛色，恨不得把那伤害之人碎尸万段。 且等着，等那坑比系统回来，还他法力，小狐狸就再也不用怕了。 直到大厅的人尽数离去，季如风才从座位站起，抱着小狐狸准备出包厢。 「季公子请等等。」 他寻声看去，又是沈谦浔。 「阁主何事？」 沈谦浔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站立，「沈某这几日约公子吃饭，公子尚尚不理，可是因为这狐狸？」 他挑眉，盯着怀中安静闭眼的白狐。 「并不。」季如风对他言语很是不满，「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无需私下交道，你若是想要心得，我给你一套便是。」 「公子说话未免太过无情。」沈谦浔挡住他离开的路，表情很是伤心，「我虽是生意人，却不是生意骨，就见季公子心生好感，生出结交之意，这么简单而已。」 小狐狸需要用极品药材续气，季如风被他挡着道，很是不耐：「让开！」 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被这么个表里不一的神经病缠上！ 语气一凶，沈谦浔果然让开身子，他急沖冲出了门，那当头，却听到男子说：「你不想知道注灵草的消息吗？」 季如风顿时停止脚步，转身看向笑得眉眼弯弯的沈谦浔。 他道：「不仅如此，还有你最想要的注灵丹。」 第16章 暴露 「你什么意思？」 「季公子随沈某来便知。」 季如风随他走了一段路，到了阁主平日里会客的房间里。沈谦浔停下，背对着人道：「不瞒公子，注灵丹沈某刚好便有一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漆黑的小木盒，递过去，「注灵丹，起生人，活死人，是你想要的吧？」 季如风闻着仙草的气息，确定这便是注灵丹，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那阁主为何今日才拿出来？」 沈谦浔将盒子盖上，「我本以为你不急，注灵丹这么珍贵的东西，又怎会轻易拿出。」 第26页 「……」季如风也注意到自己火气有点大，他不该对阁主语气过于冷激，互不相欠，他没这个权利。 「对不住，我只是太急了。」 「无碍，我理解。」沈谦浔朝他淡笑，把盒子放到他手上，「更何况，我也是想请公子吃个饭。」 季如风不解了：「阁主既无他求，为何对再下如此……」 「无他。」沈谦浔拍拍衣服上点皱褶，嘆气：「只是觉得您像我一位老友，便想找找当时的感觉。」 老友？季如风搜寻了记忆，并无发现沈谦浔这号人，他握着手里的木盒，异样感从背后升起，这得多熟？隔着纱布还能认出来。 「阁主大方，但再下不能坦然受之，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的吗？」沈谦浔摇摇头，「暂时没有。」 「那便等阁主想要再说吧。」季如风朝他鞠躬，带着小狐狸准备离开柒钰阁。沈谦浔将他喊住：「等等！可否取下斗笠让在下看看容貌？」 这个要求很简单，季如风记着他的恩情，自然会满足，斗笠一摘，落落大方任意他看。 沈谦浔看着他的五官，还有额间的头绳，喃喃道：「果然像。」 * 回到院中，季如风把小狐狸轻放在了软榻上，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碰到时，小狐狸还是会颤一下身子，痛入骨髓。 这几日，不管是疗伤洗漱，小狐狸都没醒过一次，他拿出那颗剔透的丹药，塞进了狐狸嘴巴。 「伏蔺，咽下去。」 小狐狸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喉咙一动，将注灵丹吞了下去。 下一秒，嘴角沿出黑血，流了大致半杯。 季如风反倒松了一口气，瘀血吐出来就好，要是吃了注灵丹，瘀血吐不出来，那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唔。」似乎药力起效，小狐狸支吾了一声，这是它昏迷来发出的第一道声音。 直到半夜，它才能微微睁开眼睛。 「你醒了？」动静之小，季如风却能突然睁开眼，担忧地看着趴在一旁的小狐狸。 伏蔺却觉得他靠得太近，近到周围的空气都被对方掠夺，身子动弹不得，他便闭上眼，重新养神。 「可算醒了。」季如风自言自语，放下撑麻的左手，伸出右手探了探它的额间。 高烧退了大半，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 自从前几天小狐狸出了事，他都不敢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直接买了颗辟谷丹，一个月不用吃喝拉撒，方便得不行，就是过不了嘴瘾。 「你魔气散去，应该后面就可以恢復原身，为了防止復发，茯苓果你必须每天都吃。」 季如风对闭目养神的小狐狸说道：「能动吗？我餵你吃颗果子。」 伏蔺皱了皱眉，但想到那日的那一抹甘甜，还是张嘴咬住了递来的果子，他没了力气咀嚼，只能一口吞了。 「……」季如风敲自己脑门，拿刀具把灵果切成细块，给它餵了下去，「这次造成你虚弱的一半原因，都是魔气所为，你日后要记住，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找我。」 他虽然没了灵气，但法宝还多，再不济，还能当次肉垫。 小狐狸不耐烦地动了动耳朵，果子倒是吃得挺快，季如风经过漫长的相处，已经能读懂它的「耳语」。 故而撤开身子，替它关紧了门，自己坐在门外守着，一夜无眠。 第二日听到房间的动静，季如风敢了进去，对着床上半趴着的小狐狸惊唿道：「这注灵丹的效果也太好了吧！这才一天时间不到。」 看样子得好好感谢沈谦浔一番。 伏蔺听了冷笑不已，什么注灵丹，还不是他恢復得好，那丹药只起了辅助作用。 季如风看它表情奄奄的，便凑过去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做。」 ——烤鱼。小狐狸用爪子在床垫上写出痕迹。 「烤鱼？」季如风不太贊同：「换点不辣营养的。」 「绿豆糕如何？」 绿豆糕不错，但伏蔺却不喜欢甜食，摇摇头。 「要是不是烤鱼我就不吃了。」季如风把上面的话念出来，眉头比它皱得还厉害。 「那还是吃灵草吧，你才刚醒，吃些灵草更好。」 一把鲜嫩的绿草横在了它面前，小狐狸不想当绵羊，头一别，看都不看。 「听话。」季如风只能又哄，哄它吃掉这几把草，「等你好了再抓鱼烤给你吃。」 小狐狸这才咬住灵草，三两下解决完。 餵完草，季如风静静看着它，认为这便是它这年纪该有的调皮，原先的小狐狸，就像是大人一般老陈冷漠，那眼神冷淡得它都怕。 大概是被伤得太狠了，骨肉伤尚可医，但心里的痛，多得是时间都磨不去的伤害。 想着，他就有些难过，摸了摸小狐狸被毛髮遮住的伤。 这日，季如风将一切安排妥当才出了门，距离服用注灵丹已有五日，小狐狸需要吃饭，他便去採买些食材回家。 可今天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感，是路上行人直勾又隐晦的眼神，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自己恐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他才刚进了市集，就有人拦路挡住了他的去路，「你便是季如风？」 季如风上下打量他一番，确认是个爱挑刺的主，就没给予质理。 第27页 「你认错人了。」 拦路人原本听得他八成熟，见对方否认，立马就能确定，眼前这人便是话题热人季如风。 「季如风果然是你。」 季如风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是方宏卓的人，便问：「哪怕是在下，您又何事找我？」 他话还没说得完全，拦路人拔剑朝他刺了过来，剑势来势沖沖，似有将他一次重伤的之意。 季如风只能闪身弯腰躲开，他没有灵力，事发又突然，躲得有些吃力，轻脚后翻一周后落在地上，看向歹徒。 「你要做什么？」 拦路人又是一击，这次的剑法更加凌厉，剑身燃起黝黑的剑气，化为把把剑意。扩大、分化、削尖，只要是他能做的都做了。 杀意太重，刀剑直直对着自己，季如风待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他得想出好的解脱之法。 拦路人见他迟迟不敢动身，狞笑起来，眼神燃起无尽贪婪，动静大到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季如风，你果然是个只会扔法宝的废物！」声音破口大骂。 季如风一听，老方宏卓家杀手了。 可他又听拦路人说：「你那心得，也是啃老从家族手里得来的吧？」 「！！！」 第17章 抓鱼 --柒钰阁。 房间飘着浓浓的古檀香，内侍小童正清扫着地上的灰尘。 他看见阁主不厌其烦地把玩手里的几个盒子，便问：「主子，这些盒子怎么与您昨日给季公子的那个一样？都是注灵丹吗？」 问话声打断了沈谦浔的动作，他放下盒子，抬眸道：「我说我把世间的注灵丹都搜罗而来，为的就是让季如风欠下一个人情，你信吗？」 全天下的注灵丹，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说别的，光说时间，这才几天就找遍全天下，阁主有这般厉害吗？ 小童埋头不说话，沈谦浔也不逼他，而是收好盒子站到窗户前，看着大街开始躁动的人群，都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小六，外面发生何事了？」 小六蹙眉思索：「好像是要杀人夺宝，地点在集市。」 「群起行动？」 「不是。」小六早上也听得模煳，「应当是自发行为，阁主您不知道吗？这事昨天晚上就传开了。」 沈谦浔从昨天下午到早上都呆在这个招待室里，并且吩咐下去，到明天才继续接待来客，有什么消息，没有特意打听，自然是不知道。 「行了，你别扫了，出去吧。」 小六恭敬地低下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没人后，他周身悬起卷卷白烟，一道灵光闪过，额顶生出犄角，乌棕的瞳仁染上淡蓝，白烟亦然被蓝光代替，眉间还有一个水滴花纹的印记。 沈谦浔弹出指尖，一道奇异的淡蓝光团飞出窗外，往灵力波动最强的地方赶去。 …… 「啧。」肩上冷不丁挨了一掌，季如风无语地看着对自己群起攻之的人。 前后左右都被团团围住，密不透风，而且看趋势，还有不少的人正源源不断得朝集市所在的位置赶来。 真是一群疯子。他在心里狠狠骂道，要不是自己灵力莫名消失，哪用得着在这受这种憋屈。 「噗嗤。」又是一剑，生生刺进了他左腹。 「季如风！最后奉劝你一句，不想死就赶紧交出宝典和仙器！」 男子貌似失去了耐心，聚出伤害最大的一招，蓄势待发。 「我说。」 正当他百般不耐时，季如风擦擦嘴角的血，出声了。 「季某家族既然能有这么强大的宝典，而我本人可以持有它，那么在家族的身份不可小觑，你们若是真杀了我……」 他仿佛看傻子般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 「都三岁小孩吗？作茧自缚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知道？」 人群有那么一瞬间开始躁动，紧接着议论纷纷。 「咱们毕竟不知他底细，恐怕会真如他所说，会遭到大家族的追杀。」 「可咱们这么多人，能查得过来吗？」 「停！」一声爆吼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男子拧眉道：「大家族最要的不就是脸面吗？这位仙友长得细皮嫩肉的，容貌甚佳，我们不杀他，拿了东西把他送窑子里不就行了？」 「？？？」季如风瞠目结舌地听他说完，这简直比杀人夺宝还要恶毒。 「我看谁敢！」正当他感到棘手时，半空中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人声音清冷，一袭白衣，瞧着颇有仙人身姿。 「沈阁主！？」那些人怎么也想不到柒钰阁的阁主会护着这人。 虽然两人的交易关系，但为了一个僱主，就和这么多修真者作对，看来关系有些微妙呀。 沈谦浔落在季如风旁边，生生挡住周围嚣张跋扈的杀气，伸手轻轻扶住了他，「你伤得有点重。」 伤处传来一股暖流，季如风震惊地看着给自己疗伤的男人，「你怎么会来？」 沈谦浔只是朝他笑笑，继而冷冷地拔剑指着领头人，「这个人沈某带走了，各位可有不愿？」 都说柒钰阁背后背景强大，但强大到什么地步，无人知晓。 领头人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厉声质问道：「沈阁主这么护着一个废物，不太合适吧？」 「废物？」沈谦浔像是对他这个称唿很是不满，「季公子可是我们泸水宗的金牌导师，泸水宗子弟千千万万受其恩惠，这样一个人，你敢杀？」 第28页 什么金牌导师？季如风疑惑不解。 「你……你放屁！」这远比一个大家族的来得更唬人，领头人气急败坏骂了句脏话。 沈谦浔闻言皱了皱眉头，一道凌厉的剑气直直朝他砍去，强大的威压让他腿脚动弹不得，刀光一闪，径直被噼成了两截，滚烫的鲜血渐了旁人一脸。 「啊！」那只是个筑基期来凑热闹的人，见状张口尖叫了起来，血便沿着面皮滴进了嘴里。 血味在舌尖晕染开来，那人直接撞开人群跑了出去。 「沈谦浔！你当街杀人，何来天理！」众人皆被激怒，奋起反抗，各路法术武器朝中心砸去。 季如风一惊，刚想挣扎，一缕蓝光没入脑海。 「嗡」地一声，思绪被切断，闭眼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深夜，身遭冷冷清清，有的只有夜风席席，他认出这是自己住的小院，身下棉被柔软，烛光淡淡，衬得夜格外静。 「小狐狸！」季如风缓过神来，他这是回到家了，那小狐狸呢？小狐狸去哪了？它还带着伤呢。 许上前几次找怕了，季如风手脚忙乱地想下地找狐狸，左腹却一疼，让他脚根一软，「啪！」地摔在了木板上。 「嘶～」冷抽一口气，季如风又爬起来，腹部的伤又被他扯裂了，温热的触感在腰部激起，血渗透了衣物。 他甚至怀疑，沈谦浔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小狐狸，不然为什么要在最后的关头弄晕他？ 季如风在疑神疑鬼，卧房门「吱呀」轻响，一团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嘴里还叼着鱼。 由于身子还未恢復，大鱼占据了它大半的视野，只露出毛绒的耳朵和爪子，一步一步往床榻靠近。 「小狐狸？」季如风惊喜地喊道它，下一秒将狐狸和鱼扑倒，紧紧地抱住它，「你在就好。」 鱼儿从狐嘴滑落，伏蔺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何人，快要伸出的利爪又收了回来，最终拍了拍他背心，示意对方赶紧松开。 「我没事，谢谢你安慰我。」季如风从一团毛毛绒里探出脸，又伸手捏了几把才松开它。 「……」小狐狸甩了甩毛，扔出一张纸张给他。 「给白痴的信？」 季如风问号脸读完标题，「小狐狸，这字好像是你写的。」 小狐狸煳了他一爪子，手拍在标题下面的署名上。 「沈谦浔，沈阁主？这是他留给我的信。」季如风浏览了一下，信里大致说的是事情已经解决，还有金牌导师的事。 「沈阁主说，他想邀请我去泸水宗做导师，每周一节课，主要教导宗里的弟子修仙门路。」 小狐狸听了毫无反应。 季如风继续看下去，「还有，他说给我们独立的山峰，峰里有住处和灵泉，每月的资源按照五座真人峰的条件来。」 信大致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都是些问候，还有明天沈谦浔登门拜访的消息。 「你觉得如何？」灵泉好啊，这样小狐狸修炼的速度可以更快。 还有灵果、灵植、灵石之类的物资派发，也就是月供，且一周只有一节课，很清闲了。 「啪！」小狐狸夺过信，放到地上，像是在阅读。 季如风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怕我被人坑了啊？」 【未尝不是。】小狐狸拿笔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你与其素不相识，沈谦浔却帮你解决那么大一篓子，还给你这么好的待遇，说他不是有利可图，你信？】 「可我现在无利可图啊，我的那些法宝宝物为了给你……」季如风连忙剎住嘴，「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身无分文，外面又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饿狼，去泸水宗也是个庇护。」 「再说了，我现在唯一有利能图的只有脑子了，沈谦浔想得到心得仙法，除了给我下咒别无他法。」 「他总不能挖了我的脑子天天对着问，唉！脑子脑子，快告诉我世界上最强大的心得是什么？吧。」 季如风说着就有些心虚了，他知道沈谦浔这人不可全信，可为了小狐狸可以一试。 法宝他也没全卖，还留着一个可以逃命的法宝，虽然使用次数有限，但总归是有用的。 小狐狸蹙眉看了他半响，最后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季如风何其了解它，自然也看懂了眼神的含义，便解释道：「在外面，我们要面临各种大大小小的危险，去了宗门，只需要面前宗门这个整体的威胁。」 「这样吧。」他把法宝拿出来。 「这个是潭石，在危机关头，紧握它，想着想去地方，眨眼便可到。不管上修为多大的大能，甚至是神仙都无法阻挡。」 小狐狸看着那颗紫黑的石头，不懂他为何什么保命的东西都塞给它，它又不是这样意思。 「拿着。」季如风二话不说把石头放到它爪子里，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小狐狸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在纸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既然你有这般强大的法宝，为何在遭遇围杀时却不用它呢？】 第18章 拜访 「因为。」季如风揉揉它的狐狸脑袋，「这些东西就是为你准备的呀。」 「……」 简直毫无逻辑。 小狐狸拍掉他的爪子，要把石头还回去。 「哎哎！」季如风却叫唤了起来，满脸痛色，「这破石头我一碰就头疼，你帮我收着吧。」 第29页 说完，还偷偷睁开一只眼偷看对方脸色。 「……」伏蔺尝试将石头再递过去些，那人果真又开始嚎起来，像是看不得这石头。 季如风见装得差不多了，从地上站起，坐到椅子上，掀开衣服想处理左腹的伤。 他受伤受习惯了，治疗刀伤的药粉简直多得不能再多。 「小狐狸。」喊了一声，「你帮我看看腰侧的伤有没有裂开，我动一下就……疼得不行。」 季如风突然顿住，看着耳尖粉红的小狐狸，迟疑出声：「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伏蔺别开脸，有什么好看的？瘦不拉几的，看着都没料。 季如风草率地包扎一番，放下衣服，把注意力转到那条鱼上。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抓鱼做什么？」 「你饿啦？」 小狐狸点点头，用爪子拍拍那鱼。这可是野生大肥鱼，味道好不说营养价值还高。 季如风见它就差没开口说「快给朕做鱼吃！」的神情，笑笑。轻柔地抓住它的爪子，提起那只鱼，出了门。 「等着，这就给你做。」 小狐狸望着他的背影，跳上了软榻。 考虑到伏蔺的伤，季如风只烤了两小块鱼，其余的都用来煲汤了，还加了灵草，和灵果进去，汤又鲜又营养。 他满意地点点头，刚想端着碗去客厅，衣角被人拉了拉。 【我来端。】 看着小狐狸给出的纸条，季如风感动得差点落泪。 崽崽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故而他拍拍手，鼓着劲准备端碗，「没事，小伤而已，你回去等着吧！」 小狐狸却摇头，又写道：【我怕你路上偷吃。】 「偷吃？」季如风心哇凉一下，「那行吧，你小心点别烫着。」 从厨房到客厅有二十来米远，沿途风清清凉凉，小道上飞着星星点点的小精灵 。 看着前面的走姿笔直的小萝蔔头，季如风忽然觉得这种生活太美好。 相伴一堂，今看日月星辰，昔观沧海桑田。 心头一热，他喃喃出声：「小狐狸，等你报了仇，我俩回到这个小院住可……」 话说一半，幡然醒悟。 哪有什么沧海桑田，像小狐狸这等人物，註定不得安宁。 生而为王，哪怕途中陨落一程，终归还是要回到所属的归宿。 —— 汤很美味，小狐狸看着坐在一旁等自己喝完收拾饭桌的人，默默推了一碗过去。 季如风正昏昏欲睡，闻到香味，睁开眼，看着那碗汤问：「给我喝？」 小狐狸没点头，收回手，继续吃自己的烤鱼。它吃得不多，两块烤鱼吃干抹净，鱼汤还剩一大半。 而且吃完就离桌，甩甩衣摆不带丝毫留恋。 季如风坐在原处良久，他看了一眼趴在软榻闭目眼神的小白糰子，默默端过碗，把鱼汤喝得干净。 昨夜一碗大补鱼汤下腹，浑身痛楚消了许多。季如风本想亲自登门感谢沈谦浔，但转念一想。 这事风头还没过去，自己出去遭罪不说可能还会给人惹麻烦，也就歇了这心思，转而到后山找些食材。 肉类食材储物戒里还有，只要找些蔬菜即可。 「我只是去山里找些菜来，你不用太担心。」 他安抚挡着自己路的小狐狸。 「不行，你妖力各方面都没恢復，去了多危险？」 继续义正言辞地拒绝陪同。 最终小狐狸只能乖乖呆在家等他，季如风满意地点点头，背着背篓就上山了。 野菌汤很美味，可以代替鱼汤，再摘了些果子和菜便可回家了。 到了家，院门微微敞开，有人留下的气息，季如风猜测是不是沈谦浔来了。 走进院门，果然看见客厅坐着一大一小。 只是小狐狸的表情不是很美妙，坐在离客人最远的一个地方。而沈谦浔则是嘴角淡淡微笑，一副等待家主人归来的模样。 「沈阁主，您来了。」季如风放下背篓，进屋跟他打招唿。 沈谦浔早在他出山之时便得知他的行踪，此刻人归来，起身回礼，「如风你不必客气，我也才刚到不久。」 「噗。」季如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擦擦嘴角，看着表情同样讪然的小狐狸道：「阁主还是称在下季公子吧。」 「好吧，是你我太生疏了。」沈谦浔笑意淡去，像是没了初来时的心情，「那便叫季公子。」 「我没那意思……」季如风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能说：「是我不太习惯别人叫我名，并不是针对沈阁主您，您帮我那么多忙，在下感激还不及又怎么会太生疏呢？」 沈谦浔这才回了笑容，走到他身旁，「你特意出门摘了菜吗？」 「摘？」季如风放下茶杯，「阁主怎知我这菜不是买来是摘来的。」 「……」沈谦浔神色有些不自在，解释道：「这菜可比集市里卖的新鲜多了，而小院又在山外围，能看出二者区别不难。」 季如风点点头，招待一番，领着小狐狸去厨房做饭了，准确来说，是被动的领着。 「你跟着我来厨房做什么？这里面点油烟气大，小心熏你一身。」狐狸毛皮可金贵着呢。 小狐狸懒得和他周旋，变成小童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他做菜。 第30页 「想学？」以前可从没见过小狐狸看他做菜，这是孩子长大了想学习独立了？ 季如风看他坐在一旁小小的一团，别说铁锅了，这点身高连灶台都眯不着一眼，「还是再等几年，等你能够得着锅柄在说吧。」 伏蔺蹙眉，听他嫌弃的语气，冷笑着晃晃脚。 这人可比自己要矮了半个头呢，待成年后，他还能再高个半个头，到时候看谁嫌弃谁？ 等等，小狐狸察觉到不对劲，还是打算离开厨房，离开前他说了一句：「去泸水宗可以，但你得向我保证，不可离沈谦浔此人太近。」 饭后，小狐狸跑去屋子出去消食去了，季如风就坐在客厅和沈谦浔闲谈。 「还得多谢阁主上次救命之恩，季某不知何以为报，不如……就将每周一次授课改成每周三次，您看如何？」 「季公子太客气，在下认为一周一次便是恰到好处，学生子弟也是需要时间消化和感悟门道的。」 「可……阁主不止救了我，还季某替包扎了伤。」季如风不喜欢欠人过多的人情，他当导师讲课每个月还能拿资源，算起来，这不能说是答谢。 「公子的伤不是在下处理的。」 「啊？」季如风有点懵，「那是谁？」 沈谦浔看不出喜乐，只道：「是你养的那只灵宠狐狸。」 季如风：「？？？」 「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换场景了，接下来发展会增快，大概全文十几万就完结啦～ 第19章 见鬼 泸水宗与所描述的有所不同。外界传言，它虽然是只低于第一宗的的修仙院，但资质不算雄厚。 可季如风看了几眼，此地风水正茂，隐有蓄势待发之势。 具体不知，但定当是要比所见更强，不容小觑。 否则这么多年了，近在两城之隔的樰雨宗，为何迟迟没有吞併这个「小弟」呢。 「季公子，这里便是我们泸水宗了。」 沈谦浔领着他们到了宗门前，门口守着两名穿着弟子服的修真者，见状上来阻挡。 「站住！宗门重地，非吾宗门子师生不可随意！请出示腰牌或请柬。」 「沈阁主，忘了问您在泸水宗是何身份？」 季如风带着小狐狸站在一旁，这两人都是元婴期，放在宗门并不稀有。 但在结界里，还镇守了一个接近化神期的大能。 「一个挂名身份罢了。」沈谦浔拿出自己的牌子给对方看。 挂名的傢伙还能给外人安插活计？季如风扯了扯嘴角，转过身偷袭了一下狐狸耳朵。 「您您……您是，宗主！」守门人接过牌子后说话开始结巴起来，他抖着手将什物递过去，单膝下跪行礼：「恭迎宗主归来！」 「无事，让戚老头把结界先消了。」 「唉！」应声过后，季如风迈进了大门，一路沿着石子路前行，而小狐狸则是警惕地贴着他走。 浓郁的灵气吸入肺腑，瞬间神清气爽。 「想不到，阁主还肩担第二宗门的宗主。」 沈谦浔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道：「平日我都把重心放在拍卖会，宗门有长老们，犯不着宗主操心，你瞧，连守门的弟子都不认识我这宗主。」 季如风点头表示了解，待走到一座山峰下的阁楼时，面前撞上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和前面两位师兄弟一样，他并未认出自己所在宗门的宗主，而是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去。 但在看到白狐时，眼神略微停顿了会。 蠕动嘴唇，像要说些什么 。 季如风认出，是那个在客栈门口吊人胃口的小兄弟。 「你们认识？」沈谦浔问道。 「不算认识。」季如风看着他突然转换视线方向，有些纳闷。 「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沈谦浔回过头，继续带路。 「我们便直接去你所在的山峰吧。」 离上次眨眼两天就过去了，山峰早在来之前就安置好了，可随时入驻。 季如风避开有些扎脚的尖石子，加快了步伐。 落在最后头的小狐狸拍拍爪子，晃荡着尾巴跟了上去。 山峰不大，但灵气充裕足够僻静，这是季如风特意要求的，他不像其他几座峰的峰主会纳收门徒，就连杂役小童都被通通遣走。 「当真不用人照顾生活起居？」 「多谢阁……宗主好意，只是真的不必了。」 沈谦浔也没强求他，而是在离开前叮嘱道：「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师会了，你来得很巧，便在明日大会上编定身份，届时也好让各位长老向你讨教讨教修炼心得。」 「师会是何意？」季如风问。 「是宗门长老和任课教师聚在一起的闲谈日子，你不必太过紧张。」 那岂不是上次在酒楼找茬的方宏卓，据说是他师父的奇晏真人也会出山？ 沈谦浔看出他的犹豫，便道：「你在担心方宏卓会不会教唆他师父针对你？」 季如风吃惊：「你这都知道？」 「其实在下第一次见到季公子不是在柒钰阁，而是在酒楼。」沈谦浔说着眸子暗了暗，很快又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奇晏打过招唿了，他不敢轻易动你。」 送走宗主后，季如风浑身松懈下来，他伸伸懒腰，觉得还是和小狐狸呆在一起来得自在。 第31页 「你饿了吗？我去做饭给你吃。」这山很繁茂，人少，食材应该应有尽有，再不济，还有宗门每半月就送一次的补给，都在特定的储物戒放着。 小狐狸摇头，用爪子轻拍大门，示意他先开门看住所。 季如风忍俊不禁，将门推开，「你还怕人宗主虐待咱俩呢？」 住所很大很精緻，是他喜欢的款，进了门，可以看见各种门室，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口大小正合适的灵泉。 「小狐狸。」他顿了顿，「不如你先泡会灵泉吧？我打算等几个月便带你去医谷寻医。」 几月后灵石什么的应该能凑足，到时候还得找谷主给自己看看身体出的什么毛病。 听到医谷，伏蔺狐狸毛都要炸起来了，想通过眼神抗拒泡澡，谁知季如风这次是铁了心要带他去医谷，二话不说抱起它走到灵泉旁，目光微惊。 「哟？怎么不挠人了？」 小狐狸：「？？？」从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人。 于是狐狸爪子一挥，「唰唰」几道红光闪过，伴随着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它被弧线抛到了灵泉中。 「噗通！」一声，大片水花渐起，季如风来不及看胸膛的血痕，急忙下水准备捞狐狸。 在夏天灵泉的水很凉，凉意入骨，让他顿醒自己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连忙又回到了池子旁，继而笑着看着那团白影子。 「你可真不会客气。」 小狐狸浮在水面，扯扯嘴角，满脸都是不屑，但灵泉确实让他的心魔冷下许多。 狐狸眼睛一转，看样子得想个法子让季如风放弃带自己去医谷的想法。 「吃个灵果。」这点小爪小挠对他算不上什么，季如风拿出果子给它，「你泡着，我去整理屋子，到饭点给你做饭吃。」 小狐狸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化成了体型修长的红衣少年，舒舒服服地泡起灵泉来。 也许是太过惬意，竟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季如风整理好卧房，到厨房清理厨具，想到忘了问小狐狸中午想吃的饭食，便放下活计回到了灵泉附近。 灵泉在屋子的外围，并无房屋遮挡，但想要进入灵泉，还得打开一扇门。 这扇门就类似结界，为了防止宗门子弟随意进出，没有特定的指令是进入不了其中的。 故而他到门前时并未出声，推门直接走了进去，走到灵泉旁的石块旁时，泉中突然响起轻微的水声，像是有人从水中跨出。 恍惚间，季如风宛若看见了绯红的衣角，可等他走出去后，灵泉只有穿着白衣绷着的脸的小童。 似是察觉到有人闯入，伏蔺睫毛颤了颤，睁开黝黑的眼睛，扭头看向气息出现的位置。 季如风被他淡漠的眼睛看得心口一睹，堪堪问道：「方才可是有一红衣人进了灵泉？」 小狐狸转回头，闷声说了一句：「你看错了。」 「是吗？」季如风仍是不信，那抹红太扎眼了，他不觉得自己是瞧错了，其中定有玄机。 「我看得很清楚，与你所穿衣物颜色全然不同。」 想着想着，他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这山闲置太久了，孤魂野鬼都聚在了这里。 「小狐狸！」 伏蔺被他吼得浑身一颤，不满地转过身直视他，听那人轻声与自己说道：「你要是被胁迫了就吱一声。」 说完，他还用眼神示意了水底，「可能是那玩意。」 哪玩意？伏蔺从水中出来，打算认真听他说说。 「就是那个啊。」季如风最是怕这类东西，觉得要不还是让沈谦浔在那个大点的宫殿设立学府，让一些弟子们居住于此。 反正那宫殿离这有些距离，到时候设个结界便是。 「不懂。」 被冷冷回了这么一句，季如风无奈，将他带离灵泉，走到卧房松了一口气。 「我意思是，可能有邪祟在这座山里，就方才，我看见的衣角，或许是就是它的。」 「……」伏蔺心中冷笑：你说的那玩意现在正被你拉着说话呢。 「魂魄而已，有何可惧。」 「不一样。」季如风现在就是万分慌张，又跑去把门窗都打开，让阳光照射进来，「我除了怕死，就是怕这东西。」 怕鬼？伏蔺挑了挑眉，有意思，以前怎么不知道焘坞还怕鬼呢？ 他不禁恶狠狠地想道：要是得知自己曾经剖了内丹的狐狸已经成了鬼修，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君，会作何反应？ 啧，怕是要杀得他魂飞魄散吧。 季如风行动很快，由于不放心留伏蔺一个在家，便让他化为狐狸，跟着一起找到沈谦浔的住所，说明来意，只是隐瞒了真正的缘故。 「季公子想在非雾山设立学府？这是为何？」 一人一狐找来时，沈谦浔正在书房书写宣纸，他不禁吃惊，放下笔继续问：「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否则也不会让我遣掉杂役。」 季如风也知道自己名堂有点多，但无可奈何，他亦无法战胜自己的内心。平日里虽不会惧怕，但当真正出现在自己生活里时，还是有点悚人的，更别提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包子。 「宗主您也知道，我家狐狸身子受了很大的创伤，因而我想带它去医谷瞧瞧。多教些人，灵石更多不是。」 沈谦浔看向那只静静守在一旁的狐狸。一秒，两秒，最后淡笑：「哦，原来如此，又是为了狐狸啊。」 第32页 第20章 失控 什么叫又是为了狐狸？ 伏蔺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三两步走到季如风面前，狐狸脚一跃，就那样跳到了他身上。 最后还甩甩尾巴，满脸不屑地看向对面神色变得僵硬的「酸鸡」。 「欸，你……」季如风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怕它摔下去，紧忙双手搂住了小狐狸，「小心点，要是我没接着你可就要摔了。」 沈谦浔冷笑：「看不出来，你家狐狸还挺亲人，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跟主人讨欢心。」 季如风巴不得它对自己讨欢心呢，但是。 「什么叫这么大年纪了？它出生不过一百年，这在妖类才是孩童时期，难不成……」 他狐疑地打量起怀中的狐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伏蔺则是大大方方让他看，反正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一百年？」沈谦浔显然也没料到，便说：「我看它气息和神色，不大像幼年狐妖。」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应当没错。」季如风抱着狐狸在一旁坐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它心智比较早熟。」 沈谦浔视线轻轻滑过那团雪白，似是无意提起：「那它可曾修出过人形？」 季如风蹙眉，今日沈谦浔对小狐狸的注意力貌似有点太多，他心中泛起警惕。 「不曾，不过是只品相稍微上乘的灵宠罢了，宗主不必太过在意。」 沈谦浔摊手，表示无奈。 商量完对策，季如风便搂着睡着的小狐狸一路走回了山峰，猜测是因为魔气的缘故，小狐狸现在正处于恢復阶段，又泡了灵泉，嗜睡一点很正常。 「手感真好。」他看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忍不住伸手揉了好几把。 「这么舒服的狐狸，要是能天天撸就太美好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被吵醒的小狐狸咬着牙给咸猪手的主人来了好几爪子。 「呲！」它不满地发出嘶吼声，似在控诉。 「欸欸！别挠了！对不起嘛。」季如风自知理亏，捂着遍布红痕的脸，憋屈地去厨房做饭了。 真是不打不老实！小狐狸从鼻孔喷出一口气，别过高傲的头，跳上椅子等开饭。 厨房中正在做饭的季如风嘆息几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悲催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点好没讨着，爪子反倒没少挨，每天看着漂亮的狐狸也只能干瞪眼，摸都摸不得。 「唉，这日子，何年是个头啊。」 刚进来催促做饭的小狐狸，听到这话，狐狸眼一瘪，弄出巨大声响，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季如风回眸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三两下炒好菜，追上去解释自己是因为撸不着狐狸才有所感嘆。 并不是因为挨打和当保姆厌烦了日子。 小狐狸背过身不理人，嘴角却勾着淡淡弧度，眼中映着得逞的凶光。 「对了。」 季如风哄着哄着，倏得眉头一扬，转移了话题：「我觉得今天的沈宗主好生奇怪，像是突然对你很感兴趣的模样。」 小狐狸斜眸，终于肯理人了，只是表情有些微妙。 季如风继续道：「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所图谋？否则也不会提出让宗门的医师给你看看魔气的建议。」 对自己有所图谋？小狐狸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它能很清楚的看出。 ——那宗主真正的目标是面前这个蠢里蠢气的神仙，并且慾念很强，极有可能现有的相遇都是算计出来的。 「你说宗门真正的目的是我？」季如风发出惊唿声，但很快又道：「不过如果只是贪图我脑子的心得仙法什么的，倒是无伤大雅。互利互惠而已，他想要我给他便是，没达到那个境界就贪心，吃亏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他说着说着，将视线回到狐狸身上，下一秒却勐地变了脸色，伸手挡住脸。 「别挠别挠，我不替他辩解了，那沈谦浔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小狐狸这才收回爪子，变成人身道：「我去灵泉了。」 吃完饭天色已近黄昏，季如风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口逐渐发麻，就想拉住他。 手腕传来温热，伏蔺不解地回头问：「你做甚？」 季如风悻悻然，道：「那个，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去泡澡？」 ？ 伏蔺脸上弹出问号，随后无情地拍掉那只手：「不能。」 走两步，又停下：「怕？」 被人灵魂提问，季如风其实还是想要面子的，就说：「方才感觉浑身疼痛难忍，料想当是前段时间受的陈年旧伤发作了。」 「原来如此。」伏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后把方向改成卧房，「那便让你，明日我再泡。」 「……」季如风无言，觉得自己还是呆再屋子更为合适，「我突然觉得又不疼了。」 黑夜来得很快，起初季如风还能脸色不变地坐在桌前准备后期所需的教科资料。 可当暗色愈来愈浓时，他坐不住了，决定还是躺到床上等小狐狸回来。 如果说，自己白日所见的衣角实则是个幻觉……那么，水声又该如何解释？ 小狐狸看着不是好动的性子，而且，当时它的神情，很明显就是一直呆在灵泉不曾动过。 这么小年纪，干了坏事应该不能做到连气息都无半丝混乱吧？ 第33页 「吱呀。」门被推开了，小狐狸变回了兽身，跳到了一旁的软榻上，闭目打算休息。 「小狐狸。」季如风从床上起来，走到它面前问：「你白天有没有听到水声？」 怕它听不懂，又提示了一句：「就是在我来灵泉找你的时候。」 没有，狐狸脑袋晃了晃。 「没没……没有！？」这下季如风彻底慌了，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那就是说，那东西是冲着自己来的！！！ 小狐狸甩甩尾巴，重新闭上了眼。 真怂。 季如风没了法宝，自然怂得不行，便鼓着胆子把希望放到小狐狸身上，「你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这是又什么奇怪的要求？小狐狸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怕。 思索两秒，站起身，跳到了那张大床上。 季如风看着狐狸起身，跳跃，再躺下，心里乐开了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狐狸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他甚至想跑去感谢那红衣的主人，定要给他烧上个三柱高香。 有了小狐狸陪着，季如风激动了一会就睡着了。怕手脚不安分激怒对方，过了一个时辰姿势都没变过。 可到了半夜，身上却传来轻轻的压迫感，脸和脖子被气息喷洒，最后心口一凉！ 伏蔺淡淡地看着身下人。 他真身比对方高上不少，半压季如风简直轻而易举。似乎睡得有点不安慰，那人轻蹙眉头偏了一下脸。 舔舔嘴角，低下了头，在鼻尖和嘴唇相对只差分毫的时候停下，两人唿吸近在咫尺。 伏蔺眨了一下眼，身子后移。 脖颈白皙，香甜的血气充斥着鼻腔。他眼中红光闪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呲出尖牙朝「欲望之源」咬去。 第21章 醋意 第二日，季如风酸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捶捶肩膀，惺忪着眼睛想去找小狐狸。 结果摊着手在床上摸了半天也没摸着，落空感让他瞬间清醒，飞快下了床。 走到铜镜前时脚步勐顿。 「这是……」他瞳孔骤缩，咽了口口水，抬手扶上了脖颈的小红点。 那是一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真正让人注意到的是，周围微微的红晕，这和人类缠绵的吻/痕如出一撤。 再想到昨夜身上沉沉的压迫感……季如风人傻了，这鬼是想吸干/他的血！并且，还是个艷鬼。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小狐狸回来了，它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户跃了进来，轻轻落地。 季如风听到动静，视线从镜前移开，转到了狐狸身上，「小狐狸，你去哪抓了这么大一条鱼回来？」 小狐狸眼睛微瞪，像是没料到他这么早就起来了。 转身将鱼放到篮子里，变成男童身，走到他面前道：「饿了，后山有个湖，湖里鱼很大。」 「饿了啊？」季如风抓起那一条大鱼，打开门，「那我去给你做早饭。」 伏蔺看他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喊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季如风厌厌地回他：「昨晚没睡好，鬼压床了，白天起来看见脖子上还多了个伤痕。」 伏蔺：「……」 「你就那么怕？」他真是不理解，鬼有什么好怕的，对付起来跟人没什么区别。 「嗯。」季如风承认后，狠狠吸了口气唿出，「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做饭。」 伏蔺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随即抬手，自空中形成一股漩涡，且越聚越大，他将门合上，跨脚走了进去。 * 师会就在今日，季如风用完早饭后，准时到了师会地点，他没有带小狐狸出来，而是叮嘱它不可随意乱跑。 沈谦浔早早就在会堂外的小道上等候季如风，见到人影，便上前迎去，「季公子，随我一同过去吧。」 季如风略微吃惊：「宗主可是特意在这等的我？」 「特意倒算不上，只是奇晏真人和他的关门弟子方宏卓今日都来了。」 「方宏卓？」奇晏来师会他倒是意料之中，可这方宏卓却是意料之外。 「嗯。」沈谦浔与他并行，「说是来旁听。」 旁听……你信吗？季如风摊手，反正他是不会信，「那，来就来呗……」 离会堂更近，周围的人越多。除去五位长老，泸水宗大致有教师三十余人，分别落于五座之下，教习普通弟子。 而像季如风这样的金牌导师，则是各有各的独立峰，专门教习五峰的关门弟子，一共六人。 沈谦浔与他走着，突然接道：「师会结束，要我送你回去吗？」 「什么？」季如风有些不自在，便拒绝道：「不必了，多谢宗主好意。」 「嗯。」 两人闷头走着，季如风觉得有些尴尬，便扯开话题：「倒有一事，我想问问宗主，关于在尘曦山开专课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再有半月即可正常运行。」沈谦浔想了想，说：「你这么急，原因应该不止想多赚些灵石这般简单吧？」 季如风也很是头疼，便不再瞒他，「实不相瞒，我在昨日白天见着了邪祟，到了晚上，那邪祟还压了床，在我脖子咬了一口呢。」 沈谦浔看一眼他今日穿的高领子，「听你这样说，应当是厉鬼。」 又嘆气：「也是沈某想得不够周到，尘曦山已有上百年未曾居于人，人气太弱便易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 第34页 「上……上百年？」那这鬼年份可不小了，季如风紧了紧指尖，万一拿鬼是想先除了自己这个碍事的傢伙，再去吞食小狐狸怎么办？ 前面就是会堂正门了，沈谦浔停下脚步，「不如这样，我明日去尘曦山帮你瞧瞧？」 这……季如风想到上次沈阁主一人对多人的场景，觉得；或许能行？ 「那便劳烦宗主了。」 进了门，他发现，有不少打扮朝气的年轻子弟坐在五位长老旁边。沈谦浔与他说道：「都是五峰的内门弟子，由峰主亲自教导，带来师会很正常，只是方宏卓生性好玩，很少会来。」 季如风点头表示了解，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抬头迎上那道自他进门便出现的视线。 是方宏卓。 在另一旁，端坐着一位鬍鬚发白的老人，看气派，应该就是五峰第二的奇晏真人了。 沈谦浔落座在最中心位置，宣布师会开始。季如风端起桌上的茶，刚想喝了润润口，在离杯口只差分毫时，他顿住了，往怨念传来的方向看去。 方宏卓心一紧，歹毒的神情僵在脸上，转而缓和面部表情，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季如风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放下茶杯，稳稳坐好。 奇晏本名为秦赫，察觉到徒弟动静，他避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宗主，问道：「徒儿，那便是伤了你的小子？」 一和师父说话，方宏卓表情就变得委屈巴巴，他右手搭上左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是的师父，就是那人。」他低沉了声音：「徒儿不过和他的灵宠说了会话，他便拿剑砍了徒儿一只手，师父您看……」 秦赫瞥到他手腕的疤，那本可用膏药祛除，但徒儿为了记住耻辱，说在报了仇后才愿意上药。 真是狂妄小儿！为了只畜牲就要伤自己的宝贝徒儿！他越想越气，目光不自主便看向了罪魁祸首。 不过一连灵气都没有的废人，何来气焰这般嚣张？ 「如此便好，奇晏，就由你来解释一下何为灵气冲突罢。」 冷不丁被提到名，看见淡淡盯着自己的宗主，秦赫思绪转回：差点忘了，这小子傍上的可是宗主这条大腿。 季如风坐在座位上越发的口干舌燥，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能碰桌上的茶杯。 等到轮上自己时，「唰」地站起，将昨夜准备好的稿子背了出来，行文流畅，愣是让人就不找错处。 苦苦熬了整整一个时辰，师会才彻底结束，他晃晃脑袋，瞟见椅子内角的白色粉末，心中恍然大悟。 看来这师徒还给自己下了两手套，茶他可以不喝，但这椅子他却不得不坐。 「给你。」正当季如风躁动不安时，一只白净的手出现在面前，手中端着一个精緻的茶杯。 沈谦浔将水递给他。 凉水入肚，季如风道了声谢，好奇问：「为何他们不在椅子上就下剧毒呢？」 「大概不是同一人所为吧。」沈谦浔领着他出去吹了吹风，「你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季如风点头：「多谢宗主担忧，我无事的。」 沈谦浔抿嘴，像是欲言又止。 回到家，小狐狸正乖乖地趴在软垫上假寐，听到动静，动了动耳朵。 「小狐狸。」季如风在门口换去鞋子，朝软榻喊道。 他走近了身说：「跟你打个招唿，明日沈宗主要来山里除邪祟，你可别瞎跑。」 什么！沈谦浔要来尘曦山？小狐狸抬头，眼中意思在明显不过，他在问「为何」。 「我早上怕吓着你就没同你讲，昨晚那东西上了咱俩的床，还把我脖子弄破了呢。」 季如风想拍拍他脑袋，又缩回手，「你也不用太担心，沈宗主很厉害的！上次我被围攻那次就是让他给搞定的。」 小狐狸不满地皱起眉头，狐狸尾巴乱甩了好几下。 忽然变成人形，伸手抓住了季如风缩回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头顶，语气淡淡。 「有我便足矣，不过邪祟尔尔，今晚我便让他现出原形给你出气。」 第22章 发酵 「噗？噗呲！」季如风瞧他一脸正经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大笑三声后道：「你说什么？让鬼现原形？」 伏蔺昂头，他被手臂挡住了视线，不得不放开季如风的手，反问：「你笑什么？」 知道他是认真的，季如风死命憋回笑，抬手重新揉了揉他的发顶：「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除祟这种危险的事还是交给沈宗主吧。」 盯～盯～小狐狸眉头越蹙越深，浑身散发着怨念，连带着眼神也锐利起来，最后头一偏，闭上眼不想看他。 嘁。 这是真的生气了。季如风不愿和他冷战，便安慰道：「行，就交给你来办，但你可得答应我，一旦应付不了，立马撤退，明日沈宗门他……」 伏蔺眼一横，对面那人乖乖闭上了嘴。 下午，太阳落山两个时辰，正到夜黑风高之时。季如风听从命令躺在床上，眼紧闭，腿伸直，等待小狐狸凯旋。 可实在奈不何闭眼的恐惧，还是睁眼往窗外看了一眼，下一秒僵住身子，缓缓移动视线，看向大门。 卧槽！他五指紧抓床单。 门口竟然站着一高一低两道人影！ 伏蔺仰头看着旁边木讷的人，准确来说是一团气，一团用鬼气凝成的人形体，再看看整体观感。 第35页 嗯……他摸摸下巴。 红衣，有了。髮型，有了。只不过，还差一样东西。 这个人形体没有脸，体型则是根据自己的标准塑造的。 但是脸…… 伏蔺想了一下，一个顶着自己脸的气偶被季如风百般蹂.躏，他觉得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嗒。」正在他苦恼的时候，屋内传来脚步，像是有人要出来了。 伏蔺连忙拉下气偶，让他与自己身高持平，手忙脚乱的给他捏了一张脸。 「吱呀～」门打开了，季如风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小狐狸，还有……佝腰伸着脸的红衣厉鬼！ 勐地窒息了好几秒，他回过神来，一把提起小男童进了屋，随后用力关上门，还搬起桌子想堵住大门。 伏蔺：「……」 「焘坞。」他忍不住提醒。 季如风恍若未闻，搬完还想搬柜子，待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 他默默放下椅子，「日后不要再唤我焘坞了。」 伏蔺不解：「为何？」 「唉。」季如风一脸惨痛地说：「其实焘坞这个名号，是天界那些二货神仙给我取的辱名。」 「辱名？」 「嗯。」季如风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不喜欢。」 「那我该唤你什么。」伏蔺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嘿嘿。」季如风朝他眨眼，「便叫我如风吧。」 「不对！」他又顿了顿，「还是叫如风哥哥妥当些，辈分可不能乱。」 伏蔺表情逐渐难以言喻，皱巴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季如风心情美滋滋，他是不想顶着焘坞的身份和小狐狸接触的。 因为灵魂便是独一无二，虽然小狐狸初遇的是季如风这个人，但焘坞以前干的那档子混蛋时他才不背锅。 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和小狐狸说明自己并不是焘坞本人。 否则，到后面小傢伙长大了解得愈来愈多，多破坏他本来的形象哇！ 季如风嘴角带着淡笑，柔和地看向他：「对了，你方才喊我是为何事？」 伏蔺瘪瘪嘴，伸手指着他身后的那道人影，「你看看便知。」 季如风不疑有他，不徐不疾转过了头，但很快， 在看见那道鬼影时，原先的心神荡漾消失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从脚到头激起的惊悚感，憷得人头皮发麻。 「焘……你还好吧？」伏蔺看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从转头到现在，不曾眨过一次眼，暗道不会是吓傻了吧。 就想抬手碰碰他。 季如风却深吸一口气，像是突然爆发了潜力，一手一个家具，三两下便把挡住门的障碍清除干净，抱起小狐狸就往外沖。 他才不是被吓傻了，他只是有点懵！ 这下换成伏蔺懵逼了，季如风抱得很紧，他挣脱了好几次才成功。 落地后，季如风问他：「你要做什么？」 伏蔺拍拍衣服，道：「我还有话没说完，你所说的邪祟只是一个白魂，杀伤力不值一提，普通人见着最多就是吓一跳，然后烧上个四五天的。」 「再说了，哪怕是个魂力大的魂魄，我也能制住他，你根本用不着提心弔胆，还想着要请那什么宗主来驱邪？ 荒谬！离谱！」 季如风让人连喷了两句，被喷得一愣一愣的，但他丝毫不生气，反而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崽崽，你出息了，你一口气说了快一百个字哎。」 「……」伏蔺无语地拍掉他的手，「知道还不跟我进去。」 季如风茫然，「进去干嘛？」 问完他就听见某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进去出气啊！」 所谓出气，就是对气源实施报復，可以是用谋略绊倒对方，也可以是精神压迫，更可以是…… 季如风举着拳头，犹豫地问道：「我真的要揍他吗？」 「嗯。」伏蔺闷声应道。 拉着那气偶走了过来，命令他站到季如风面前。 「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不太好吧。」季如风被那抹红刺得眼疼，他觉得那日在灵泉看见的红衣并不是这样的。 「既然是白魂，我也不好意思去欺负他。」 真是够磨磨唧唧的。这几天被吓得不敢睡觉的让是谁？厚着脸皮让人陪/睡的又是谁？ 伏蔺搞不懂他的脑迴路，干脆抓着他的手就要打上那气偶。 不料季如风惊唿一声，在他手伸过来时提前打……摸上了那白魂。 摸完还说：「小狐狸，你发现没，这哥们长得和你好像哎！就是没有气色，不然我倒会以为这是长大后的你。」 伏蔺看着气偶的脸被他折腾得不成样，自己脸也黑了大半，「你为何不打他？捏他脸做甚！」 季如风疑惑：「不是你说怎么开心怎么来吗？」 说完他又捏了两把，做出各种鬼脸，「你我摸不着，我摸个白魂还不行吗？」 这，他确实管不着，伏蔺闷着气坐到椅子上去。双手环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季如风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他觉得，就摸摸脸，应该不算欺负吧。 不过白魂有痛觉吗？ 伏蔺在一旁等了半响也未觉动静，见他仍是意犹未尽把玩着那气偶，怒火中烧，拉着人走到外面。 第36页 「好了，该为他送魂了。」 「你会送魂？」 「嗯。」 「那可真是厉害。」 伏蔺受到夸奖，抬头，看见眼睛里噙着些许笑意的男子。 又听他说道：「你困吗？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他问。 「嗯，你一定会喜欢的。」 伏蔺垂眸，丝毫不给面子，「不会。」 头顶传来嘆息声，就在他以为焘坞就要放弃之际。 那人蹲下身子，态度诚恳地问他：「那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小狐狸挑眉，点了点头。 季如风蹙眉，拉着他上下看了好几遍，「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伏蔺勾起嘴角嘲讽他：「有病的人才吃药。」 上峰顶的路说远也不远，宫殿坐落于山的山腰处往上一点。 季如风等小狐狸送完魂后，领着他往山上走去。 「你说半夜压着我的是你？」 伏蔺已经变回狐狸身，小小的只到人的膝盖高度，闻言点点头，「是我。」 季如风停下脚步，看着他笑：「你是猫吗？还睡人胸口。」 小狐狸继续走路，丝毫不受影响。 「那我脖子上的伤呢？也是你弄的？」 「……」 「不知。」 「这样一说，好像也能解释得通。」季如风扶上脖颈，摸到那个小疙瘩，「或许是被毒蚊子咬的吧。」 山路由于多年没人走过，路上的石子有些硌脚，怕伏蔺割伤了爪子，便问他要不要跳到自己肩上来，带着他走。 「来吧？路还远着呢。」 见季如风蹲下身子拍拍肩，小狐狸后退了几步，过了半响后才一跳，踩在了他肩膀上。 旁边传来毛绒绒的触感，季如风站起身，嘴角抑制不住地微笑。 可高兴了一会，心情莫名又沉了下去。 他总觉得不对劲。 小狐狸没有过多的动作，放松身子，轻轻地趴了下去，眼睛盯着前方，有一瞬没一瞬地眨着。 山上的夜晚算不上静，哪怕已入了秋，虫鸣还是上下起伏。隔着老远，听到鱼儿跃出水面又跌落的「噗通」声。 他知道那是小狐狸每天抓鱼回来的湖泊。季如风就这样想着，想明儿，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没了仙力，这条路他们走了很远，周围庞大错杂的树干宛如编织出来的牢笼，挤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如风鼻尖染上酸涩，担忧地看向挨着自己脖颈的小狐狸。 还好，它已经睡着了。 继续前行，密林编织得越发牢固，漆黑的夜空黑得透彻，沉沉的像是要压下来。 黑暗吞噬一切，不断压缩空气，窒得行路之人的背亦渐佝偻。 在走了十几米开外后，他喘了口粗气，摸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颤慄着手打开放到狐狸鼻下。 睡梦中的小狐狸不安地挣扎几回，最终还是敌不过药效，沉沉睡了过去。 「唿～」季如风轻舒了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在了地上。瞳仁紧缩又散开，瞧着地上的石子像是水滴花纹般圈圈荡漾。 就连仅存的氧气，也变得冰凉刺骨，一层接一层如蚕丝般裹住他的身子。 他捂住心口，想将那颗用力搏动的心脏按压进去。 心脏却剧烈颤动几番，让滚烫的液体从胸膛涌出，一路冲撞抵达喉口，最后沿着嘴角滑落。 勐地吐出这口血后，季如风身子一歪，往左边倒了下去。 在闭眼前，死死地盯着滚到地上的白狐，抬手将它紧紧锢在怀里。 第23章 有光 这便是心疾发作的感觉吗？在地上直直躺了大半夜，季如风揉着背坐起，石子硌得他浑身疼痛不已。 抬眼再看，周围树木恢復正常模样，头顶的星空敞亮不已。 来不及多想，他抱着狐狸，拍拍身上的灰，朝山顶跑去。 大步一跃，走出树林后，面前是广阔一片的山包。 山包上长满青绿的软草，微风一吹，草儿晃动着身子，迎着风转向白光最亮的方向。 季如风衣袍被吹得「唰唰」作响，看着一片浩瀚静默伫立。 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想着药效快要过了，便用手轻轻抚了抚小狐狸的脸。 「起来了，我们到地方了。」 小狐狸爪子动了动，过后躺了半盏茶时辰才幽幽睁开眼，这是……峰顶？ 「你可真能睡，不过醒得也巧。」季如风将它放到地上，软草直接盖过了身子，只露出一颗狐狸头来。 「啧，太矮了。」嘲笑几声，他又把狐狸放到一旁的磨石上。 小狐狸被软草挠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后，就势趴在了石面上。 「你猜，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山顶？」 小狐狸毛髮被吹得凌乱不堪，闻言拍拍野草。 来吹风哒？ 季如风一倒，爬起来抬头：「看天。」 天空不似烔黑，带着浓浓的蔚蓝混杂在一起，这样他想到了画中的夜晚。 流星划过夜空，银河袒露肚皮，微弱的极光，掺着红蓝绿好几种颜色…… 小狐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听话地坐好，轻轻昂首便将光景敛入眸中。 「再等一会，一会就好。」 第37页 一人两狐盯着夜空，盯得眼睛发涩，脖子酸痛，也不曾动弹。 小狐狸微微扭头，看见眼底透着光的焘坞， 「别看我，看天。」 岂料瞬间就被抓了包，它只好继续跟着天。 就想着，天有什么好看的啊，还不如旁边这位…… 小狐狸心中冷笑，不再想其他，认真看着那片天，看焘坞要耍的是怎样一种把戏。 天空忽地化过一道亮光，季如风一激动，喊道：「来了！」 小狐狸闻声看去，还是错过了第一道流星。 季如风觉得有些可惜，嘆了口气。 但很快，二道三道紧随其后，跟在后面的是数不清的流光，剎那间，天地宛如白昼，小狐狸浑身都融入白光中，只剩黑漆漆的瞳仁和眼底那片红痕。 季如风心情大好，在白光陨散的那一刻，伸手遮住了它的眼睛。 一秒，两秒，确定不会伤了眼睛后，撤开了手。 「再看看。」 小狐狸眼中映着影，看着数量减下来的流光，眸子闪了一下。 「好看吧，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流星雨；通常人们在看见流星时，都会许下自己的愿望。 等来年，等待愿望的实现，是吉兆！」 小狐狸重新趴下，他觉得季如风说得不对。 在这里，他口中的「流星」其实是叫「流光」才对。 流光出现也不是吉兆，它没有任何意义，就只是一种自然景象。 「那你许愿了吗？」 「……」季如风笑着的脸突然僵住，然后摇头。 「没有。」 小狐狸有些诧异，看向他：「为何？」 那人不语，应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等了半响，季如风也抬望着天，声音有点小。 「可能是我许下的愿望太多了吧，一次也没能实现。」 「次数多了，自然就不信了。」 「既然不信。」 他看过来的实在速度太快，伏蔺不自在地别过脸，听见他说：「那何苦还抱存着希冀呢。」 季如风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便道：「但我想，还是可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心中的光。」 他摩挲着指腹，思绪飘得很远。 「我一直想着一句话，只要心中有光，光明就会为你而存在。」 「哪怕那光只是因你而存在的虚光，它再暗，再淡。也能撑着你走下去，走过那段阴晦的路。」 「因我而存在的虚光」。 小狐狸默念着这句话，下意识紧了紧爪子。 是啊，哪怕是混浊的仇光，它亦然可以。 流星到最后只有一刻钟划过一颗，取而代之是银河和极光，季如风顿觉这个世界真是奇幻。 在现代，能看见流星都得靠工具和知识发推测。看见是幸运，看不见也算不上倒霉。 「你冷吗？」他轻飘飘问了一句。 小狐狸不知其何意，刚想摇头，那人却径直载在了地上。 额头狠狠磕到石头，发出悚人的闷响。 鲜血从眼角蔓延而下，滴到了石面上，浓浓的血腥味传入鼻腔，很快被风吹散。 它注意到，季如风衣摆上沾着几片干竭的血花。 眯眼：何时受的伤？在它睡着的那时间发生了什么。 季如风轻咳了几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窘迫地擦擦血，唇色苍白，睫毛甚至凝出了冰霜。 伏蔺盯着他眼角血红的冰霜没有吭声。 「不好意思啊，这风太大，有些凉身子。」 季如风撑了下腰，靠在了石头上。「我也是没想到的。」 根据记忆，焘坞在心疾发作都疼得要命，整整三天，更别提他这个啥也没有的冒牌神仙了。 不过现在疼倒是不怕，他就是怕吓着小狐狸。 伏蔺是见过他心疾发作的，时隔几百年，再见一次，早已没有了初始的恐慌，就是有些唏嘘，还有一股……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看他没多大反应，季如风知道他没被吓着，松了一口气。 拿出一包东西道：「我先歇会，你要是冷，就钻进这个包袱里。」 小狐狸看没看那包袱一眼，踩上他肩膀蹲下，用自己厚厚的尾巴缠上了对方脖子。 它知道焘坞没有睡着。 季如风闭着眼，察觉到脖子上的柔软。 先是一惊，后来是暖，再后来，就连尾巴缠绕得越来越紧他都没有反抗。 他是睡得舒服了，「哼唧」一声，反倒把小狐狸唬了一跳。 卸掉力度，眼中红光淡去，拿出一颗果子啃了啃。 风轻轻淌过脸颊，季如风睡到半夜，突然察觉自己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他睁开眼，眼角的红让他分不清是衣服还是额头的血。 在抬头那一瞬间，听到奇妙的铃铛声，顷刻昏睡过去，只堪堪看见……性感的喉结？ 伏蔺看着怀中人迷迷煳煳扒拉着眼睛也想看清自己，干脆拿块布扔到他脸上，挡个彻底。 季如风：「……」 路途遥远，要到宫殿，起码得走上一个半时辰，伏蔺本可施法直接去往目的地。 但他想到了季如风背着自己走过这么长一条路，不知怎的。 第24章 谣言 路上，在看见那堆血渍时，伏蔺停了下来。 第38页 抱着季如风走到狼藉前。 所以这是吐了血又跪在地上，最后晕了倒石头上躺了半宿？ 可是他回想，自己身上并没沾上脏垢。 伏蔺薄唇微抿，第一次神色复杂地端详起季如风的脸庞起来。 轮廓线条不变，可精神气竟完全不同，哪怕是和焘坞第一次遇见自己时的温柔相比起来，亦然…… 到底是真失忆，还是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冷了眸子，不管你是何方妖孽，待自己成年那日，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翌日清晨，季如风被心口的绞痛疼得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一觉起来竟然睡在家里！ 更是离谱的是，凡是离得近的，哪怕是床榻和被子都凝了白霜。 小狐狸最先听到动静，推门走进来给了他一盆热水。 季如风把毛巾沾着水叠好，放到了胸膛上，可不到半秒，水连着布一块被冻成了冰块。 这这……这是恶化了？他怎么感觉比以前更加严重了呢。 伏蔺也凝眉看了两眼，但是季如风很快就扯回衣裳，挡住不断散发寒气的心口。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嗯。」伏蔺挑眉，神情变得淡淡的，「还能怎么回来？从峰顶一路滚下来的呗。」 「？？？」 季如风想拉住他问个彻底，又怕伤着他，只能作罢，「可我记得我是被人抱下来的。」 「信不信由你。」伏蔺收拾起水盆，「反正我就这么点大。」 「有点道理。」季如风说：「就你那半根萝蔔大的身高，还不如说是鬼把我抱下来的呢。」 伏蔺原本端着盆子走出好几米，听他这样说。 扭头侧目，勾起嘴角道：「恭喜，你答对了。」 「……」季如风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关爱的小可爱。 晌午，那个千万般阻挠的人还是来了，伏蔺打开殿门，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沈谦浔伸手弹了下对方额头，「小朋友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要叫宗主哥哥。」 「你叫谁小朋友？」 沈谦浔环顾四周，最后用手指指着他，问道：「这附近除了你，还有别的三四岁的幼童吗？」 被人指着鼻子嘲讽，伏蔺来了火，刚要施展，余光却瞥到一道人影，一计涌上心头。 跑到那人身边，扯住衣角告状：「如风哥哥，那个坏人骂我是小鬼头，还用手指我。」 「你看。」他露出光洁的额头。 季如风本是吓了一大跳，冷不丁看到他额头的红晕，又只顾着关心了，「痛吗？我给你涂点药。」 沈谦浔看得眉心一跳，走过去问道：「你这何时来了个小机灵鬼？长得真可爱。」 见伤口不严重，季如风稍微消了点气，「宗主亲自登门，是有何要事找在下吗？」 「你忘了我们昨日说好的吗？」 「说好的……」季如风凝眉思索，抬眸，「您来捉鬼的！」 昨天一忙，就给忘了，忘了给宗主汇知一声，让他不用来尘曦山了。 「对不住啊沈宗主。」季如风染上歉意，「忘了和你说了，我家狐狸已经帮我搞定这事了。」 「那它人呢？」 「去山里抓鱼了。」 沈谦浔只能作罢，「那我过几日再来找你罢。」 季如风朝他作揖，将人请了出去，关上门后，他捏住小狐狸的脸。 「再叫一声听听？」 伏蔺张嘴就要咬他，随后变回兽型，跳上房檐。 「你去哪？」季如风喊住他。 小狐狸指指厨房，应当是要去捕鱼去了。 * 一晃几月而过，入了冬，尘曦山遍地白雪苍茫。空中还不停地飞落精緻小巧的雪花，轻飘飘搭在了过往来人的衣衫上，再化为水，形成点点滴滴的水渍。 破天荒的，这样一个寒夜里，久不经见的月亮露出弯弯的一角。 一道畏畏缩缩的身影出现在尘曦殿偏僻的小屋檐下。他仔细的躲过雪薄的地上，在后雪上留下脚印。这样明日起来，脚印会被半夜的骤雪再次掩埋。 「嘶，可真冷，比我那破竹舍还要冷，早知道就不和阿炊打赌了。」身影终于受不住，蹲在了雪地里直发抖。 忽地，檐边的梅花枝颤慄几许砸下雪块，冰凉的雪掉进了下方人的衣领里。 阿莀蹬直腿，享受这酸爽的触感。呲着嘴，想起身将雪抖落，耳边却传来微妙的声响。 如骤杀般的红光闪过，他看见对面屋檐上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衣服飘飘如仙，虽是绯红却比鲜红更像浴血而生。 阿莀呆在地上，见那人墨发被风掀开，露出一张精艷的脸来，皎洁的月光薄薄铺在他身上，显得出奇的诡丽。 说是无与伦比也不为过。 「这这……这就是阿炊说的美人吗？」阿莀抓了一把雪塞进了自己嘴里。 …… 今日是一周的一次请教时间，在宗门新来的导师带领下，他们这些「差生」修为明显提高。 不管是练气还是筑基，都往上提升了一个期。 而且只要是快要突破的子弟，都可获取嚮导师请教的机会。 「欸，你们听说了吗？」脸蛋圆圆的弟子说道：「向来清心寡欲的季导师殿里竟然藏着一位好美的女子呢！」 第39页 「真是想不到啊。」他心旷神怡搭眼，「前段时日咱们宗门唯一的女真人朝他示爱却惨遭拒绝，大家都以为导师意绝凡尘，没想到他竟然在屋里养女人呢！」 「啪嗒。」和他同行的男生手中馒头滑落，砸砸雪地里，「你说什么？这事可不能乱讲！要是坏了导师名声怎么办？」 圆脸弟子摊手：「我可没乱说，不信你看他们。」 男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平日里结伴的同堂们正勾肩搭背，嘴里念得振振有词，脸上在说到某一句话时露出猥.琐的神情。 「不，不会吧。」他咽了咽口水，重新捡起地上的馒头迅速跑开。 圆脸弟子伸手只够住了他衣角，在身后喊道：「哎！你去干嘛！」 男生跑得很快，几乎赶在了所有同堂的前面。敲响大殿的门口，导师才搭了件薄薄的外衣便来开门了，好看的眼里满是震惊。 「薛瑜？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薛瑜不自在地蠕动了下嘴唇，寻着空子往殿内看去，结果美人没见着，倒是有只白狐冷冷地盯着他。 这几个月里，季如风的心疾又发作了几次，身子弱了不少，如今只穿着里衣便匆匆开门，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那个薛瑜啊，你先去旁边的学舍等老师吧，老师收拾一下就来。」 薛瑜是从未踏进过尘曦殿的，不仅是他，便是整个泸水宗的弟子都无权进入。每每靠近，还要被狐狸冷眼上下剖上那么一遍。 导师就在离这十几米的地方打造了学舍，方才离得近些。 平日里，他们都得在离这半个山腰远的学殿里进修呢。 「对不起导师。」薛瑜朝对方鞠躬，退了出去。 季如风关上门，小狐狸跟着他，「我们得快点，这薛瑜最是性静的一个人，今早冒冒失失闯来，铁定是出了什么情况了。」 小狐狸有空就会陪着他去上课，在这半年里，它每日修炼，各方面都提高了不少。 妖类不和人类的修行相同，没有练气筑基的划横，妖精之间看的是实战还有妖力的强度。有些时候还看妖脉的纯粹，人类一类的修炼等级压根划分不了它们复杂的进修路。 「嗯。」小狐狸轻声应道，蹲在一旁等他。 季如风换好冬衣，草草服了丹药，就出门了，见小狐狸要跳上来，他拒绝道：「就十几米远而已，脖子冻不着。」 等自己到时，薛瑜还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季如风走到他面前坐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老师。」薛瑜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起身后退，「您来了。」 「嗯，你有何事但说无妨，可是遇上瓶颈了？」 在这种日子来学舍的弟子，都是快要突破的存在。 季如风便以为他这次是遇上很难过的坎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慌张的找上自己。 「老师，弟子有一事想要问您。」薛瑜犹豫几番，还是打算说出来。 季如风端着热茶吹气，热气将对面的人隔开。 让他恰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问。」 「就是您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位美人！」薛瑜闭上眼一口气把问了出来。 「噗。」许是自己的话太过于直白，惊唿得导师一口茶喷了出来，向来苍白的脸上也带上了红晕。他知道，这或许是被呛的。 季如风瞪着眼睛半响，反应过来先是道歉，接着清理完污渍，语气不太好的否认：「胡言乱语！」 「可是，外面关于您的这件事都传遍了！弟子也是不愿相信，才……才……」薛瑜低下头。 「对不起老师，是弟子逾越了。」 「唉。」季如风无奈地摇头，「你也不必自责，倒算给我提前做了个心理准备，不用在他人对着自己讨论得天花乱坠时，什么都不知了。」 老师还是如从前一样脾气好，薛瑜松了口气的同时，微笑地看着对面一脸头疼的清俊男子。 第25章 入局 夜晚，季如风端着一盆果子坐在门口，他吹着凉风，晚雪衬得他眼底亮堂堂。 「我存了几个月，灵石应该够了。」 「当初你嫌弃宗门的医师火候不够，不肯给人看，这次能够去医谷，应当不会再不拒绝了吧？」 小狐狸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它也知道自己应该乖乖听季如风的话去看医师。 可是它真正的毛病并非魔气那般简单，去了也只会浪费季如风辛苦攒的月石。 听它半天没动静，季如风心烦地嘆了口气，「要是我和从前一般，根本就不用任你被魔气吞噬这么多年，可你硬撑下去，只会愈来愈严重……」 季如风顿了顿，想到它呕血的情景，突然不知道哪来气吼道：「难道你想最后被腐蚀殆尽，变得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再一爪子捅死我吗！」 「……」小狐狸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跳上房檐，雪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小！……」季如风鼓着气喊了半句，蓦地哽住，冷哼一声，扭过头继续盯着地上的雪花。 认识这么久，今儿还是第一次对小狐狸发脾气，好不容易让它对自己变得依赖些，现在却又…… 垂在膝前的手指颤了颤，季如风起身，等明日见到它去道个歉吧。 第40页 可这一等就三天，等到了第三日的夜晚，小狐狸才珊珊回迟，它甩甩身上的雪，跳进了卧房。 季如风此时正坐在书桌前发愁，听到轻微的声响，抬头。 小狐狸蹲坐在木板上，缓缓从身后掏出一朵花来，花骨朵霏蓝，在见到暖光的那一刻绽放开来，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淡香来。 「小狐狸……」季如风瞬间自责不已，刚开口。 又见那高贵的「勐兽」闭上一只眼，歪头，吐出粉嫩嫩舌头，朝自己俏皮地眨了下眼。 小狐狸递出爪子握着的那只花，等收花人接住。 「你你…你！」季如风深唿一口气，懵了半天，连忙把它拽过来拍净身上的雪。 「你几日未归，就是为了出去摘朵花？」 也不全是吧，还杀了不少妖精。小狐狸点点头，把花塞到他手上，而后淡淡地跑去洗澡了。 余下季如风看着那朵花眉头越皱越深。 古代送花……难道不是姑娘送少爷？男子赠女子吗。 到了就寝时辰，季如风心神不宁地躺在床上，花被他放在了枕边，花香存在感超强，熏得他毫无困意，心想：大概妖精一族的习惯不同？ 可这花，明显就是被小狐狸拿来哄自己开心的。 所以…… 季如风脸一黑。 他这是被当成小姑娘哄了。 床边传来悉悉索索声，属于他人的气息出现。季如风先是侧目，随后侧身，看着站在旁边的小白狐。 「怎么啦？」 问着他突然想起还要道歉，就爬起身来，「对不起，我前几日不该那么凶你，我就是太担心……」 小狐狸才没管那么多，跳上床，越过他趴在了床里头，在外面几日，有些冻着了，季如风心疾没发作时，还属他床上最暖和了。 季如风看它眼底的红痕变暗，隐约浮现灰青，闭了嘴，将自己捂热的被子盖在它身上。 早晨起来，小狐狸还在被窝里睡得深沉，季如风便轻手轻脚捏起枕边的花放到了花瓶里。 思绪一番，又往里面滴了滴养生液，这样的花枝可维持上百年不腐烂。 想要道歉，可不能只嘴上说说，故而他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饭，拍拍手，到房间把小狐狸叫起来。 伏蔺洗漱完，变成男童坐在桌前揉揉眼睛，他很困。 「先吃点再去睡个回笼觉。」季如风夹了个鸡腿给他，「你午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伏蔺喝了一口粥，斯文地吃起鸡腿来，想说「烤鱼」，又憋了回去。 「想吃烤鱼是吧？」季如风怎能不懂他心思。 只是尘曦山的湖和溪在大雪后都冰封了，想要吃到鱼不是件易事，他都不准小狐狸去冰面熘达，觉得危险。 伏蔺摇头，再解决了几份食物擦擦嘴回屋去了。 季如风看他这几日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决定还是去山里碰碰运气。 要是遇上冰口，说不定能钓上一条，是大是小都好，解解馋就行。 尘曦山的雪很厚，季如风握着涿骨剑都寸步难移，只能将雪扫开些，再伸脚踩上去。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才到湖泊附近。 小狐狸说这片湖里的鱼又大又肥，他却是从未来过的。不知从何起，家里要用到的鱼都被小狐狸承包了，自己仅负责做饭还有赚灵石。 季如风吐了口浊气，与所料想的一样，湖泊被冻成了个大冰窖，上面还铺了层薄薄的雪。 他仔细着脚下的路，以免踩到冰面塌陷。 这冰天雪地的，要是坠入冰湖中，说都不用说，十分小命是保不住的。 耗费了小半天，才找到冰面的一个小口子，季如风拿着竹竿，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条小板凳坐在一旁。 「真是走运，在这种荒无人迹的冰面都能看见豁口。」他喃喃道，将鱼饵挂在钩子上，垂直抛放入了湖水中。 而且这豁口就在湖面的当口，他不需要离得很近就可以安心垂钓。 等等，确实好像不太对劲，季如风勐地一抬头。是啊，若是没有外力，在这种可以和冰原天气所抗衡的山里，冰面是没那么容易就出现裂口的。 他连忙放下竹竿，小心地靠近湖面，说不定这山里躲着什么强大的妖兽呢。平日里人多天气好不敢出来，到了大雪天反而可以肆意妄为好好潇洒。 豁口不大，瞧着两三个成人手掌大小，季如风没敢靠太近，怕脚底打滑碰到那口子，他扫视四周，居然在旁边看见了浅浅的脚印！ 「这是……人的鞋印？」走近些再瞧，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昨晚的那场雪下到凌晨便停了，所以这脚印很有可能是在雪停的那前几分钟时留下的。 那么这豁口。 季如风视线重新回到冰面上，就是人踩的咯。 他回到小板凳上，不管如何，先把鱼钓了再说。 天沉沉灰时，小狐狸才等到季如风回来，在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中等大小的鱼儿。 「中午没能赴约，咱们晚上吃～」季如风朝它眨眼，提着鱼就去了厨房，三两下处理完鳞片和内脏，架着火烤了起来。 小狐狸悄悄地坐在了他身旁，伸手给他递了块糕点。 「给我的？」季如风显然有些惊喜，接过那糕点咬了一口，软糯的香味瞬间涨满了味蕾，只能眯眼满足不已，「嗯～真好吃，多亏你记得我中午没吃饭。」 第41页 小狐狸眼睛映照着篝火，烤鱼的香味渐渐传来。 「欸，对了！你吃了吗？早上的饭菜还剩不少，你应该……」季如风窥看它一眼，狐狸坐姿很优雅，但放在伏蔺这救是高贵和漠视，还带着丁点漫不经心。 伏蔺斜他，想问他怎么停了。 季如风抿嘴，咽了那口糕点，反应过来，「惨了，我忘了你够不着灶台，这大冻天的吃冷食……」 恰在此时，烤鱼发出油滋滋的声响，他撒上配料，耐心等了片刻，将烤鱼连棍抽/出放入盘子中。 「快吃吧，吃凉的对肠胃不好。」 小狐狸看着面前那金灿灿的一碟烤鱼，变成人形，「你不吃吗？」 季如风一愣，「唰」的把盘子塞他手里，「我不吃！我热热早上那些，再随便炒几个菜就行了，节约食物是美徳哦！」 小狐狸目送他离开，夹起一块烤鱼放入口中。季如风很细心，从第一次给它做烤鱼到现在，每条鱼都是挑了刺的，哪怕对方再忙再累，都不会忘记这个习惯。 突然嘴中「嘎嘣」一声响，伏蔺动作一顿，用舌头顶着那根硬硬的异物，他知道，是吃到鱼刺了。 厨房，季如风心神不宁地热着菜，再把菜端到客厅。 但凡是泸水宗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新来的金贵导师，最是不喜外人随意踏足自己的山峰。 宗主也下令了，除去每周有课的弟子，其余人等都不得随意进入尘曦山。 可说是弟子也不太可能，有哪个神经病会深更半夜天没亮就到山里乱熘达？ 季如风觉得口干舌燥的，便倒了杯茶，抬手那一刻，他想到了早上薛瑜与自己提起的「藏美人」一事。 难不成，这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见小狐狸端着烤鱼出现在门口，季如风将茶一饮而尽。 罢了，找机会再问问薛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晚上洗漱完，他躺在床上，察觉到床榻的晃动。 扭头，问：「你这两天怎么了？平日里不是不愿同我共寝吗。」 小狐狸身上香喷喷，季如风知道它洗了澡，晚膳时烤鱼的油不小心滴到身上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伏蔺并无表态，他依旧淡淡跨过身子，睡在了最里面。 「我也感觉不对劲。」季如风侧身撑着脸，伸手撸了一把它理得整整齐齐的毛髮道，「你最近的气息……也不能说气息，就是周身的氛围，好像……」 小狐狸难得掀起眼皮，黝黑的眼珠无意识散发着寒气。一人一狐面面相觑。 季如风斟酌几秒，开口：「你是不是要变大了啊？」 第26章 爆醋 「……」小狐狸无语地煳了他一巴掌。 季如风悻悻然，顶着一脸红痕乖乖躺了回去，心道：最好不要变大，他可不想再被巨兽压着舔血了。 日子平平静静过了小半个月，季如风照例起了个大清早。 他提着灯笼，打着哈欠，待走过围墙时，脚步一僵。 只见那平摊的雪毛毯上，清晰的印着几道凌乱的鞋印。而这面墙的外面几里路，就是出了尘曦山的地界了。 季如风爬到围墙上，勾着腰将灯笼照向墙外，雪地布满相反的印记。一轨平缓，一轨慌乱，一路蔓延至百米开外的树林中才失了踪迹。 他紧了紧手，看样子是有人潜入又匆匆离开了，季如风直起腰，跳回了墙内，匆匆往卧房赶去，把小狐狸叫醒。 伏蔺不满地睁开眼，看见窗外黑漆漆的，一脚踢开被子。 死焘坞，天没亮就来折腾他。 「你先别气！」季如风欲言又止，将他一把抱起，用被子裹得紧紧的，道：「咱们地盘进了贼人了。」 「贼人？」伏蔺被被子勒得头仰天，只能变成人形回应他。 「是啊！」季如风替他重新包了一次，「上次我去抓鱼那天，就在湖边看见了脚印，你也知道，咱俩都不喜外人打扰，尘曦山是不允许他人进入的。」 「而且那脚印，是在凌晨留下的，你说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天不睡觉跑山里来浪？图啥，图我这荒山的鱼？」 伏蔺却抓住华点，敛目：「你瞒我？」 「我……！」季如风一时有点语塞，「我也不是。」 伏蔺冷笑一声，「又是想找那沈宗主来抓鬼吧？」 「蛤？」季如风被他的侧重点整懵了，一屁股坐到床上，「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要是想瞒你去着沈阁主，现在就不会在这和你说了。」 「哦。」伏蔺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那你继续。」 季如风深唿吸，微笑着地继续说：「我之所以今早把你叫醒来，是因为我在围墙那又发现鞋印了。」 「嗯。」伏蔺只嗯了一声。 「不是，你就这反应？」季如风惊呆了。 伏蔺闭眼，「我的意思是，今早的鞋印于我们并无威胁，该注意的是你半月前在湖边发现的脚印。」 季如风瞬间毛骨悚然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说晚了。」 「……」季如风还是不太懂，「那湖泊离我们不比墙远？这次都整咱们家里来了。」 伏蔺第一次嘆口气，让他领着自己到那堵墙前。 「你看。」他指着地上的脚印，「同你所言，这次的贼人是淡定地潜入尘曦殿，而后惊慌失措离开。」 第42页 「这代表着什么？」 季如风蹲下身子，更细緻地观察那些痕迹，「代表尘曦殿有让他惧怕的东西。」 他心口一跳，不敢置信地望向静静看着自己的伏蔺，「他是跑了不敢再回来，可危险的还是我们。」 伏蔺和他平视须臾，最终道：「先回去，外面冷。」 进了房门，季如风拿出昨夜温着的暖囊递给他，「给，暖和一下。」 伏蔺错开身，回到床上，「你用吧，我不需要。」 「好吧……」季如风只能把暖囊塞进自己怀里，「这是有什么盯上我们了吗？」 伏蔺没说话，过了半响才问：「你怕吗？」 季如风是有点怂的，但他还是摇头，「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在关键时间用我给你的潭石就行了。」 「这与我问你的有何关系？」 那破石头关键时候只能保一人，他是走了，可季如风就要完蛋了。 季如风嘟囔几声，自是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道：「只有你这个核心逃走，我才有活的希望啊。」 他死了，小狐狸尚可帮着报仇；若小狐狸死了，他这个坑货神仙，哪来的实力？ 伏蔺撇开脸，「再过几日，你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声音有些小，季如风侧着耳朵都没能听清，再问时，对方已经不理人了。 「啧，小气。」 虽担忧，但该教课教课，季如风在放课后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薛瑜。 一旁等候圆脸弟子踌躇地看着陷入流言蜚语的导师，想到自己前段时日也参与了讨论，说话不禁支支吾吾起来：「老……老师！」 季如风对他笑笑，「老师找薛瑜有点事，你先出去等他一会，很快的。」 薛瑜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遥不可及的导师找上，杵在桌前甚是紧张，「老师，您找弟子是有何事？」 季如风摸了摸，只摸出灵果，尴尬地问：「吃吗？」 「我可以吗？」薛瑜瞪大双眼。 「这有什么不可以？」季如风莫名其妙觉得好笑。 薛瑜摩擦起指尖，这种果子，他只见过季导师养的灵宠。那只冷傲讨人厌的狐狸吃过，现在老师给了自己…… 「谢谢老师！」 季如风见他吃得两眼弯弯，心情跟着好了不少，「薛同学，不知你可否记得半月前与老师说的话？」 果汁实在太香甜，薛瑜恋恋不捨咽完最后一口，「半个月前，您是说您殿里藏……那事？」 「对。」季如风抿唇，「老师想问问你，知道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吗？」 怕对方以为他要打击报復，季如风抢先解释：「老师遇到了很奇怪的事，而这事的源头便是那冷殿娇藏美人。」 「奇怪的事？」薛瑜眼珠转了转，思索道：「我若是没记错，是学堂里的弟子打赌传来的，至于源头，我也不知是不是他。」 「你但说无妨。」 薛瑜将那日阿圆同自己说的转诉了一遍给季如风，「如果是他二人给老师带来了困扰，是当该罚的！」 曾经的他们是宗门最差劲的差生，因为季导师的到来，大半边身子都迈出了差生的横栏，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如今其中却出了忘恩负义的烂人，竟如此编排自己的恩人。 不说老师会不会算帐，他薛瑜也不会放过他们！ 季如风见孩子神色愈来愈阴郁，连忙打住话题，独自回了尘曦殿。 「打赌……美人。」他心里嘀咕着这几个词眼，半点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小狐狸。 伏蔺避开径直朝自己行来的人，同时皱了皱狐狸眉，回过头挠了对方一爪子。 季如风被挠得嗷嗷叫，半天才看见地上小小的一团，惊喜道：「小狐狸！我正要去找你呢。」 伏蔺脸色不好地接过递来的果子，一看：「怎么就一个？」 「哦哦！我给忘了。」季如风连忙从储物戒拿出几颗出来都塞给他，「方才给了一个给薛瑜，我路上回来又吃了一颗。」 什么？果子给了那个喜欢瞪着自己看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的小青年一颗？伏蔺抓着那三颗灵果勐地猩红了眼睛，明明季如风的灵果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你为何要给他。」 季如风不明所以。 「一个灵果而已啊，咱们还有上千个，你别不捨得。」 说完他眉头一扬，轻松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我刚从他那问到了重要线索！」 伏蔺沉默不语，只低着头听他眉飞色舞说道自己的「丰功伟绩」。 「小狐狸？」季如风就是再心大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看着变得比薛瑜还要阴郁的小狐狸，他心里慌得一批，便伸手想托起它埋着的头。 「你低着头做……」 岂料话还没说完，伏蔺一巴掌拍掉了他探来的手，转身化为白狐飞快没入皑皑白雪地。 季如风静默片刻，看着那三颗滚到自己脚下的果子，顿惊想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狐狸本就小，更别提在这冰天雪地之地，白狐进去了，便是彻底融为一体了。 「怎么办。」夜晚季如风坐在窗前，愁眉苦脸地想道，「小狐狸这是生气自己将原本属于它的东西给了别人吗？」 可他哪能想那么多，如果能用一颗灵果换来线索护住彼此，在他看来是再划算不过。 第43页 又不是当初穷得灵果都得省着吃的时日了。 小狐狸不见了，尘曦山内部只剩自己一人，季如风压根没心思害怕，盯着窗外发呆。 眼前烛光微微晃动，狐狸多久没归家，他就点了多久的蜡烛。 第二日清晨，天微亮，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季如风撑了一晚上没睡，脑子晕乎乎的，还以为今天是学生上门请教的日子。 他刚想打开门，大门却被人暴力的踢开来，稀里哗啦冲进了一群人。 有身着弟子服的、有穿戴整齐的导师、还有……气韵庞大的真人。 来的人各色各样，只是脸上表情都如出一撤，皆鬚眉倒竖怒不堪言，而矛头所对准的，正是被围在中心一脸茫然的男子。 季如风差点被倏然打开的门撞了鼻子，霎时间，冷风直直灌入，吹醒了他困顿的心神，定眼看向拔剑指着自己的人群。 这是…… 「季如风！」还未等他细思，一道陌生的声音乍响，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面庞的青年。 青年衣着高级弟子服，浑身散发着正气。 下一秒利剑出鞘横到他脖颈上，厉声呵斥道：「你这老妖人！来吾等宗门不过数月尔尔，便敢公然害人性命！吸人血液！实在天理难容！」 很快，这青年声调一转，嘴角隐隐带着阴笑：「但因宗主外出，便由我和师尊奇晏真人接管你这妖人！不死不许也要还我宗门弟子公道！」 脖间寒光烁烁，季如风冷眼凝视着跋扈青年。 那只像是人为被接上去的手腕。 第27章 成年 ——泸水宗地牢。 在一间潮湿的密室里，站着三道人影 。 人影前面的十字架上紧紧绑着一个体型纤细的男子，男子一头乌髮散乱不堪，脖子被一根麻绳套着，瞧不清模样。 青年伸出手，掐住男子下巴，强制让他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占满血污的年轻面孔，睁开眼时，瞳孔是很好看的浑浊色。此时却双目紧闭，因被迫昂头，从嘴角滑几滴粘稠的血液砸在石板上。 「啪嗒，啪嗒。」声音像极了水滴洼石般空灵，青年听着很是赏心悦目，松开手，拉住绳子，让男子头再次抬起来。 「季如风，本判再问你一次，你养的那只妖兽去哪了！」 季如风眼前沌着光晕，半清醒着脑子，脑袋无力地晃荡，又被绳子勒得生疼。 他被接连拷问了好几天，早已耳鸣，只能依稀听清对方的怒吼声，便轻笑。 「那我养的，与你何干？」 就是这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方宏卓，他扬手，狠狠甩了犯人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密室，季如风脸被大力带得偏向一旁。粗糙的绳子在他白皙脖颈狠狠磨出一道红痕，声音在耳边迴荡几秒，紧接着连脑仁都发出了尖锐的嗡鸣。 他终是痛苦地皱起了眉，紧绷身子后又松开。 「他娘的！平日里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头骨还挺硬。」方宏卓打疼了手，骂起娘来。 「别以为你死瞒着不说，那畜牲就跑得了！」 说完，他从刑具里挑出一把匕首，冷哼一声：「师尊已经下了诛杀令，再嘴硬，到时候非杀得你们人魂两散！胎都投不成！」 这一听就是私仇，季如风懒得搭理他，方宏卓就又说：「不如，你告诉我她的下落，到时候主僕两人一起伺候本审判……伺候得舒服了，想留个生魂也不是不可以～」 「怎样？」他舔舔嘴唇，用刀尖刻画着季如风的轮廓，「你虽是男子，但长得清清冷冷的，比起女子其实更有一番风味。「 季如风听着心里作呕，生理厌恶地颤了一下，那刀子从他脸上渐渐移到了衣领。 「说实在的，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想试试了，可一直碍于性别没能尝试。」 方宏卓说话的喘气声越来越粗，盯着那片雪白咽了咽口水，「今日也算是个机会！等你从了我知道本审批的好，就会心甘其愿说出那白狐的下落！」 一道恶臭的气息朝自己扑来，季如风无法理解这嗜好，不惜挣破伤口也要躲开了去，重重摔在地上，他翻滚几圈，想要离得更远些。 方宏卓扑了个空，阴沉着眼睛将他提了起来，手中寒光厉人，「你躲什么！？你还嫌弃我？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他瞠着目用力地捅向一脸厌恶的男子，血肉与铁器混杂的声音，让他更加疯狂，握着匕首接连捅了四五刀，一边还谩骂着骯脏的话语。 「下贱胚子！一个男人还生得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人……」 就在方宏卓要将利器刺入季如风心口时，密室突然涌入肉眼可见的妖气和鬼气。刺骨的悚意让他放下了昏死的季如风，转身看向唯一的进出口。 「什么人！竟敢擅闯泸水宗地牢！要是让本判抓住了，我宗上千名修士绝不姑息！」 妖气还在瀰漫，密室很快就压沉得瞧不清景象，方宏卓乱了气息，「哼哧」地在编制的「牢笼」重重唿气，分不清东南地北。 渐渐的，他脑袋越发笨重，恍惚中看见妖异的「迷雾」里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绯红的衣袍衬着精緻的脸，看似狐媚更似妖精。 那光洁的脚丫轻飘飘停在眼前，方宏卓痴笑一声，扭曲着腰身，喃喃道：「是你啊美人……」 第44页 下一秒，胸膛剧烈绞痛起来，他蜷缩着身子不断痉挛，妖气和鬼气迅勐地钻进空荡荡的心口。 眨眼间功夫，瘫地上的人化为血水，浓缩成软软的血珠子虚浮在空中。 而口中的「美人」，却弯腰，轻柔地托起倒在血泊里的男子，拍拍他身上的灰，转身离开了地牢。 「碰！」同一时刻，一处灵气充裕的洞府传来闷闷的碰撞声。在桌上供着的灯盏「咔擦」像是被掐灭了光，勐地滚在了地上，惊醒了端坐在软垫上的老人。 奇晏长得方面大耳，步入化神多年 ，活了几百岁还气色红润，但在看到长生灯熄灭的那一瞬脸色惨白，竟活活散了血气。 秦赫抖着手扶上了灯盏，蠕动嘴唇，眼泪从泪腺翻涌而出，痛声哀鸣：「卓儿啊……」 . 雪地里，有人影前行，漫天雪花在将要落在他身上转瞬消失，宛如蒸发了一般。 这几日伏蔺都呆在鬼界，因为妖仙体质，他会在成年那日妖力会暴涨，这对于妖王来说，相当于经歷一次极品的洗髓，各方面的能力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同时，所需要的能量也会更大。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过离开几日，季如风就被人坑成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怀中香甜的血味正不断冲击着鼻腔，伏蔺喉结滚动，克制住想往下瞟的冲动，飞快地掠过无尽的雪源。 泸水宗地牢外是长达好几里的空地，周围覆盖着强大的结界，一眼望去，场景如同复制，但在白雪的尽头，却出现一个小黑点，远远看去，像是站着一个人。 伏蔺减缓速度，烈风吹得他墨发轻扬，最后停在离黑点几十米开外，顷刻间，空气瞬息万变，一张布满苍老褶皱的脸从空中俯视，带着无穷的怒火，卷着气流径直朝地上两人撕裂而去。 秦赫发指眦裂，操控着狂风死死扣住缝隙，势要将那二人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可等风向过后，仇人依旧好好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冷冷盯上了自己。 「怎么会！」秦赫又聚起一捲风，用力朝对方甩去。见风无用，便闪身到附近，拔剑挥舞，掐起手诀人剑合二为一，用凌厉的沖势刺去。 不想那男人周身弹出无形的护罩，将他震出几米开外砸地，摔得五脏俱碎。 秦赫喷出一口血，鲜血瞬间染红了鬍鬚，他从巨坑里爬出，看见男人身后跟着的三颗血珠，目光一凛，「是你杀了我徒儿？老妖怪！拿命来！」 伏蔺抬手，轻松化了他的力道，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乜视道：「便是本座，你又奈我何？」 「妖怪！怪胎！」秦赫狠狠骂起来，但很快「哇」地吐了口血，「老夫今天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既如此。」伏蔺转身，「我便帮你一把。」 灵活的妖气缠上奇晏身体，红光闪过，血珠的行列又多了一人。 他抱着季如风很快走出了雪地，在即将走出泸水宗时，又被人给挡住了。 伏蔺眉间染上愠色，终于没了耐心，看向那道雪白的身影。 「让开。」 沈谦浔取下斗笠，弹掉上面的雪堆，「我泸水宗的导师，何时能任人随意掳走？」 季如风的血流了一地，伏蔺只简单帮他止了血，要是再在这耽搁了，说不定就死了。 故而，他偏过头，视而不见的走了过去。 「站住。」一柄剑横在了他面前，像是他再走一步，就要砍下去。 伏蔺顿住，伸手捏住剑尖，一把折断，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沈谦浔点脚落在了对方前，再次拦住，「多谢好汉救下如风，但如今沈某就在这此，便将他交给我吧，沈某会好好照料他的。」 冷风灌入衣领，怀中人颤慄了一下，伏蔺瞅过去，一字一顿道：「给你？你算老几？」 沈谦浔在收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了回去，此时好声相对几番，耐力终于用完。 不再犹豫，打开领域，手中聚起浓厚的灵力，将其注入宝剑，划起凌厉的剑光，朝对方挥去。 伏蔺闪身躲开，落地那刻脚尖挑起一片雪，往常脆弱的雪花竟变得像刀片一般锋利，朵朵分开，对沈谦浔发动勐攻！ 沈谦浔愣神，晚了一步，脸上被划了道血痕，他转过头，认真打量起伤着自己的男子。 这人是谁？竟然能在他的领域里行动自如！ 「区区渡劫期，你还不够格和本座打。」 「是吗？」沈谦浔嘴角勾起弧度，一股更强的灵气自天而降，加固起原本只有薄薄一层的领域。 周身传来空间的碾压感，伏蔺神色一凛，冲上去打断他，而沈谦浔速度极快地吸收完灵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里面挣扎。 「口气这么狂，本尊倒要看看，你又配得上何等程度。」 突然，一股同样强大的领域自内外放，同等白昼的光芒绽放，沈谦浔没有眨眼，他看向眉心印着妖异花纹的男子，诧异道：「你是妖王狐狸！」 有意思，原来是焘坞养的那只狐狸啊；还没死么？ 光芒中的伏蔺咬了咬牙，在雪地融化前一秒，破了对方的束缚，双方的领域双双失灵。 半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抬眸：「你是神仙。」 第28章 天吶 五日后，季如风躺在床上幽幽睁眼，腹部的疼痛让他艰难坐起身，由于失血过多，本就水色的嘴唇变得更加苍白无血，看着惨兮兮的。 第45页 「我这是……在哪？」 房间不大，还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与往日在地牢的氛围不同，鼻尖都是清新的竹莘味。 季如风掀开被子，下一秒冷抽一口气，低头一看，雪白的内服被渗出的血染得鲜红，大概是不小心扯到伤口了。 屋外正在做饭的伏蔺闻到血腥味，放下厨具，化成狐狸进了屋，恰好看见季如风坐在床沿边疼得呲牙咧嘴。 「欸？小狐狸？」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形象不好看，季如风收回表情，端正坐好，「你怎么在这。」 他不是被方宏卓那个疯子捅死了吗？怎么现在还能看见小狐狸。 小狐狸原想跳上竹榻，但考虑到自己的体重，犹豫一下还是停住了。 「我去！」季如风也勐地一震，终于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勐兽。 「你，你为何……」 小狐狸似乎变得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大，以往到自己腰身的小傢伙现在看着都快到他肩膀了。 褪去青涩后更多的是精壮，体型简直完美，看着攻击力爆棚。 「咕噜。」季如风咽了咽口水，默默扶额。 沃日，他不会一昏昏到天荒地老，昏到小狐狸的崽子们都能跑出去打酱油了吧！ 那还提什么拯救计划，他还什么时都没做。而且若真是如此，那小狐狸可是整整守了自己几百年啊。 伏蔺看他埋着脸不知道在意.淫些什么，撤开身子，屋外的雪风瞬间灌入小小的空间。 季如风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眉眼一松，继续捂着伤口哀嚎。 「吱呀～」木屋的门被关上，伏蔺幻化成小童坐在他跟前，将好几盒糕点放到桌上。 季如风此时也认出了这是当初在枫坨山造的小木屋，「我昏迷多久了？」 伏蔺：「五日。」 「才五日啊！」季如风脑子彻底迷煳了，但很快一个可怕猜想浮上心头。 「是你救的我？」 「嗯。」 「那方宏卓和奇晏呢？」 伏蔺整理食盒的动作一顿：「死了。」 季如风：「……」 「所以。」季如风闷声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禁药了？」 一个渡劫期的真人，再加上那么多修士……以小狐狸现在的状态，说是很轻松就救走了人，那傻子都不会信的。 伏蔺自然是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将糕点都摆出来，「饿了便吃，我出去一下。」 「咯吱。」一声，冷风刚进来又被挡了回去，季如风听见关门声，握紧拳头，脸上满是郁色。 良久他才嘆了口气，捏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午膳吃得是小狐狸亲手煲的鱼汤。奶白的汤汁，再加上喷香的气味，就要以为这是碗味美鲜香的大补汤。 可刚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古怪的味道便冲上味蕾，难以言喻的酸爽让他几乎端不稳碗，张口想要将汤汁吐了出来。 「如何？」伏蔺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咳。」季如风努力咽下那口鱼汤，夸赞道：「还不错。」 「嗯。」伏蔺下了椅子，这是他第一次做饭，他还怕季如风吃不惯呢，「外面还有鸡，我去给你端来。」 季如风无言地看着那肥得流油的焖鸡，夹起一块吃了吃。发现味道虽不出众，但也没难吃到让人想吐的地步，属于可以接受的境界。 于是他放下筷子，双手点赞：「棒！！」 看着对自己竖起拇指的男子，伏蔺抿唇。 接二连三呈上好几碗药汤，外加大把的草药，苦苦的气味眨眼便充斥在空气中。 季如风嘴角抽了抽，摸摸手指，抬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储物戒？里面有治疗外伤的丹药。」 伏蔺把储物戒还给他，「那些丹药和药粉治不了这么严重的伤。」 「好吧。」季如风选择先啃草药和奇奇怪怪的果子，等啃完后紧闭眼睛，闷头将所有的药汁灌入肚。 喝完还打了个嗝，脸色比醒来还要惨白。 伏蔺看他这惨样，有些于心不忍，「你且再等二三日，能下地后，我去买些丹药回来。」 「不必了！」季如风听了却像打了鸡血，「我喝这药就挺好的，原生态熬制，健康又绿色。」 伏蔺：「有灵石。」 「留着给你用。」季如风换了个姿势坐着。 「你魔气尚未祛除，又亏损身子强行……反正，今日不管说什么，东西都得留给你！我好歹一介天神，死不了。」 他摸了戒指，里面的高等药植可是少了不少，这要是拿去换，能换不少的极品灵石呢。 …… 抠，真抠，见过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没见过对自己也这么扣扣搜搜的。 伏蔺端着碗下去清洗，等到半夜季如风睡着后，将人扶起。 他不能直接传送妖力和鬼力，只能把两者浓缩成纯粹的精华，这样季如风才能完美吸收。 期间睡梦中的人身子晃晃悠悠，疼得眉头紧皱皱在了一起，伏蔺犹豫一下，移到了床上。 还未动作，胸膛突然被人紧紧靠住，季如风动了动，贴着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再动弹了。 伏蔺：「……」 朦胧的光晕在昏暗的房间散发暖意，压去凛然的寒意，传完精华后的狐狸变成小小一只，睡在了床榻最里头。 第46页 几日后，季如风伤势恢復不少，至少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扶着腰坐下，门外的小狐狸正在做饭。 除了大补汤，小傢伙还会带些糕点回来，但要喝的药汁一样不少，每次喝完药他都要吃上一两块糕点。 甜甜的不腻口，味道很是合适，可问就说是在城里随便一家店买的，不知道搞些什么名堂。 「话说。」季如风吃着糕点，纳闷问道：「咱们在濂锡镇不是有间小院吗？为何要跑这几百里外的大山里来。」 小狐狸伺候他吃完药后，就跑去清理门口的积雪了，听他这样说，扭头：「小院离宗门太近。」 「这样啊。」季如风贊同道，继续吃自己的甜点，「还是你想的周到。」 「嗯。」伏蔺低下头，扫去厚厚的雪层。 又过了几日，季如风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痂了。 除了腹部的伤，身上还被抽了好几鞭子。 方宏卓对他动私刑时，甚至用上了灵力，这对没有灵气护体的普通人来说，伤好后的疤痕是很难自动消除的。 所以他托小狐狸买来了上品药膏，不贵，可以百分百祛除因外力导致的疤。 伏蔺揭开盒盖，用药具沾上膏体，涂到已经褪痂的鞭疤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蔓至肌肤，季如风游离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狠狠打了个冷颤，拿被子捂住了胸膛。 「方宏卓说我杀了宗门的弟子，却在拷问时半点不提案件内容，会不会那湖泊附近的鞋印就是他的啊？」 上次师会过后，师徒消停好几月，他还以为双方相泯恩仇了，没料到这次居然趁着沈谦浔不在的时候给自己下套，想来个先斩后奏，真是卑鄙。 小狐狸向来沉默寡言，每每都是听他嘟囔，「多亏那日我给薛瑜的那颗灵果，否则你要是被那个变态抓住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一直以为你是个女的呢。」 伏蔺涂药的动作稍顿，「变……态？」 「嗯啊，就是那个方宏卓，一直记着仇呢。」季如风想到那日的场景心里就作呕，简直给他造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对你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像这种人行事都只用下半身思考的。」见药涂得差不多了，季如风便放下衣服准备躺回去，手臂却被人紧紧抓住。 「怎么了？」他不解。 伏蔺冷着脸，半响才吐出一句，「他是不是强迫了你。」 「噗。」季如风差点被他这话呛死，疯狂摇头，「那我宁愿魂飞魄散。」 季如风睡下后，伏蔺关上木门，走到离屋子几十米开外的密林中，唤出了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血珠。 血珠分别为方秦师徒二人，他将血珠融合为一体，闭眼，神识进入魂球之中。 读取魂魄，是在修了鬼修后意外得到的能力。只不过这种力量只适用在死人身上。 角落里依偎着两道占满血污的身影，见有人闯了进来，纷纷呲牙咧嘴，像极了民间吃人的怪物。 伏蔺指尖探出一道暗光，在被暗光触及的那一刻，身影血污散去，变成了白魂。 方宏卓看清来人脸后，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停地往里缩，而秦赫则是将徒弟护在身后，目光阴毒地看着杀了自己的仇人。 …… 一晃又是半月，大雪消融，让温度急剧骤降。 担心外出猎食的小狐狸被冻着，季如风披着大氅便出了门，想沿着小路找找小狐狸。 忽然，眼角晃过一道朦朦胧胧的红晕，是在木屋前面的小树林里。里面草木繁茂，晃得人眼不是很清楚。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的白魂事件，让他对红色过于敏感。扭过头，定眼往密林中瞧去，发现那果然站着一道人影。 高高瘦瘦的，似乎比上次看见的高些许。 该不会又是……季如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林子靠近。 那身影似有所查，动了动，微微侧过脸。 精緻眉目下眼底满是阴郁，在他的脚下还躺着好几道血肉模煳的尸体。而在尸体的上空，飘着与其一样的半透明体，面容扭曲到像是在尖叫。 他这是在，吞噬别人的魂体…… 第29章 系统 魂体很快就被吞噬殆尽，人影转过身，眼里还残留着贪婪的情韵。对于撞破自己「好事」的不速之客，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修炼出人形的妖精精魂，对妖鬼同修之人最是大补。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便能突破大乘期，渡劫成世界第一位妖鬼仙。 而这一切的一切，眼前这位仙上可谓是功不可没。 伏蔺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心中莫名雀跃，迈出长腿一步一步往前方靠近。 或许到那时，他也不必再压抑自己的本性，终日演一只郁郁寡欢、沉默寡言的小狐狸了。 而另一边的场景，寒风凛冽，颳得人脸皮生疼。 季如风看着那张同尘曦殿白魂八分似的脸，简直头皮发麻。 原来这个才是上次在灵泉出现的厉鬼！ 不论是气息还是神韵，尘曦殿送走的白魂没有一分能与之匹敌。 真的这个，似鬼魅，类精魅，要多邪就有邪…… 天色渐暗，月亮升起，人影愈发靠近，季如风只能不断地后退。 恍惚间，听到了铃铛晃动的「叮噹」声。 第47页 声音很清晰，就像是，从耳边传来的？ 他睁大双眼，冷不丁瞧见了人影脚踝上挂着的铜铃铛。还想到了从山顶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小狐狸对他说的话。 所以……上次在上山顶那晚，自己就是被鬼一路抱下山的！？ 那小狐狸和他又是什么勾当！细极恐思啊！季如风唿吸一窒，极至的惊恐加上体寒让他两眼一翻，意识消散，直接晕了过去。 「砰」地一声骤响，打断了伏蔺接近的步伐，他盯着躺在地上的男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莫非焘坞认出他来了？ 伏蔺走到季如风身侧停下，抚上眼底的两道红晕。 若是瞧见了这个特徵而认出，也是有可能的。 他嗤笑一声，收回了领域。剎那间，空气中的血腥味彻底扩散开，地上的尸首化为灰烬，树林逐渐恢復正常。 静默片刻，伏蔺将人拦腰抱起，慢悠悠回了小木屋。 屋内的烛光还亮着，只不过因灯油烧去大半，光亮开始变暗，隔得远的角落只堪堪映上了些光影。 「嘎吱～」轻响，木屋的竹榻晃了晃，墙上多了两道人影。 单看影子的轮廓，两者容貌皆为上上等。 而光影一上一下，气势却大为不同，躺着的那人模样清俊，眉头紧皱，居为下。 而为上的人…… 伏蔺按住季如风的双手，凑过脸，视线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停顿了稍许。很快又视线下移，渐渐顿在他轻微起伏的胸膛上。 这里，有他曾经视为生命的东西。 …… 痛，痛到身子无法动弹。起初季如风还以为自己穿书了两次，但当他睁开眼时。 好吧……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四处摸索一番，周围竟没有一样可以让他摸着的实物。 额头逐渐冒出冷汗，季如风尬得脚趾发麻。该不会，自己让那个鬼给吓死了吧？ 史上第一个被吓死的穿越者，想想就觉得丢脸。 正当他羞耻的想就地升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亮光慢慢凝成一团光粒。 这是只在穿越前出现过。史上最不负责、扔下宿住和目标人物直接消失得一干二净的拯救系统！ 季如风冷笑一声，三两步走到那颗小了不少的光粒前，用力捏了它一把。 光粒使劲从他手指的缝隙挣脱出来，闪烁几下，凭空响起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听语气还很焦急。 「如风！如风！」 季如风拍了它一下，「别的不提，先解释你为什么几个月杳无音信。」 光粒无奈，只能道：「穿越的我们时候遭遇了强大的天戒雷，身为宿主的您受到巨大伤害，而本着依附于您的我也遭到了波及，直接被噼出了宿主体内，强行剥离，导致无法连接。」 「天戒雷？」季如风是记得自己当初醒来身上的惨样的，对它的一番说辞信了八成。 「那再解释为何我灵力枯竭，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出来，我和小狐狸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呢！」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系统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宿主，务必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是的。」系统说话底气明显不足：「由于我的故障，让当初穿越的时空错落了。」 季如风燃起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然后，导致宿主您……您穿越到了小狐狸被仙君挖了内丹的几百后。」 对面顿时寂静如鸡，系统咬牙，干脆一口气全说出来：「而且，仙君提早几百年挖了目标内丹。你现在遇到的这只，早已陨落身死，堕为鬼修！嗜血为狂！平日只能依靠吞噬魂体和精血才得以为生……」 系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但季如风还是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 听得他牙关都在打颤，只能努动嘴唇。 「你说什么？」 「我，我说……」系统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下一秒，问话声变得激动起来，几乎带着不可忽视的暴怒：「你说小狐狸死了几百年！内丹被人挖了还堕入了鬼修！？」 用力吼完这句，季如风勐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几乎是在看见身边雪白一团的那一瞬间，心脏「砰砰」狂跳，胸口也因过于激动而剧烈起伏。 他知道，自己吼出声了。 气氛逐渐僵硬，一股幽幽的妖气混杂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缠上了屋内人的身子。 季如风不用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紧了紧指尖，眼望了一下窗外高升的月亮。 那光照在小狐狸雪白的皮毛上，显得格外柔和。 再往上，一双黝黑的狐狸眼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察觉到目光，眼睛的主人缓缓坐立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小狐狸……」 唤了这一声后，妖气倏得填满了整座木屋，小狐狸的身子开始涨大，大到竹榻都快放不下它的尾巴。 「咔擦。」床腿不失所望断了一只。 伏蔺眼中闪着红光，翻身一把按住他，唿吸间，粗犷的鼻息喷洒在身下人脸上。 「小么？」他问。 季如风唿吸紊乱，一头墨发被暴力扯开，披散在床榻上，往常清澈的瞳仁变得复杂痛苦。 伏蔺冷哼一声，指甲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痕迹，见鲜血微微渗了出来，化成人形，吮吸几口后将血舔舐干净。 第48页 而后抬头，静静看着他。 温热和刺痛的触感蔓延在脖间，季如风脱了力，躺在对方身上一动也不动，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跑。 「你不跑？」伏蔺略微吃惊，「还是说，仙君只是在假装失忆骗取本座的信任。」 「实则……」 他危险地眯起眼，「你并不怕我这早死了的畜牲。」 半响得不到回应，伏蔺拉开季如风挡住眼睛的手，捏起他的下巴强制其与自己对视。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就如那人说的一般，接近本座就是为了剔了那妖仙骨拿去炼丹！」 什么妖仙骨？什么炼丹？小狐狸到底在说什么！ 季如风惊恐至极，刚想回话，下一秒又被重重甩了回去，还来不及唿痛，嘴巴突然被用力堵住。 「唔。」唇上湿润的触感，舌尖的腥甜味道，让他在被咬时差点大喊出声。 伏蔺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厮磨两口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手禁锢住他不停挣扎的双手，最后露出尖牙朝白皙的脖颈咬去。 「啊～嘶！」刺痛入骨，季如风双手动弹不得，只能蹬脚发泄痛感。 想到好几次出事都被吸血，他惊悚地瞪大双眼。 欧买噶！小狐狸该不会想把他当成移动的血包吧？ 果然凡事不出神仙所料，伏蔺在满足过后，露出经典邪魅笑容，淡定地擦拭嘴角的血。 「难有一人像仙君血液如此香甜，死了可惜，倒不如绑回我宫殿，日日夜夜供本座xx&……」 最后那句虎狼字词季如风没敢念出来。 他只知道往日那只高冷又口是心非的小狐狸，恐怕今晚过后就要彻底的消失了。 第30章 因果 「啪嗒、啪嗒。」在妖气瀰漫的丛林中，躺着一道伤痕累累的身影。 血液沿着手腕指尖滴哒在地，散发出浓浓腥血味。 惨白的月光透过缝隙照射钻入空间，轻柔地抚摸在重伤人脸上。 男人渐渐转醒，睁开双眼后颤了颤睫毛，脆弱的心脏随之一跳。他不能动弹，只能转动眼珠斜视。 那是一双闪着绿光的巨大眸子，察觉到猎物的视线，它从粗壮的大树后迈出脚步，将健硕的身躯暴露在光亮下。 腥臭的气味压去了血味，男人干涩到破裂的薄唇抽了抽，眼角滑落一滴泪，被勐兽一口舔掉。一阵刺痛过后，刮痕遍布半边脸颊。 类属于猫科的野兽，其舌头上的倒刺同鱼刺大小，能将人活生生剐下一层皮来。 勐兽舔了舔嘴角的血液，避开男人脖颈和要害，呲出尖锐的牙齿，一口一口撕咬起血肉吞入肚腹。 这是一只有想法的兽儿，它最近领悟了一种吞食猎物最得益的方法——就是让猎物痛得昏厥，还不能死去，这样进食的时候，便能将猎物的所有物吞噬得一干二净，包括…… 灵魂。 男人貌似也知道它的意图，哪怕手臂大腿的肉被一口一口撕咬，也鼓着劲，拼命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勐兽心满意足的抬头，眼前却飘起一缕青烟，等它反应过来时，却来不及了。 青烟快速窜入高空，从缝隙里飞出了密林。 …… 浓浓夜色中，鬼界的边缘地区，到处都是拖着残肢飘荡的鬼魂。 一旁站着一白一红的人影，白的那道身形较为纤细，手腕被绳子紧紧捆住，由于手工太粗糙，磨得皮肤生疼。 但此时的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鬼吞食小鬼的血腥场景。 直到阴风吹到脸上，从衣领灌入体内，季如风才狠狠打了个寒颤。 绝逼是故意的，把他带到这里吹阴风观鬼景，绝对是有意为之。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伏蔺徒手在面前开了个黑洞，扯着他进去出来便到了这里。 一秒闪现的能力，他不信不能一步闪到宫殿。 鬼魂们闻到了活人的气味，纷纷望了过来，在看到只身一人站在外面的人类，馋得清口水直流，伸出长满脓包的手就飘了过来。 算上旁边的这只，季如风粗略地数了一遍，差不多有二十来只鬼魂，都虎视眈眈瞪向自己。 他偏头，看着小狐狸嘴角不明言喻的弧度，又扭回来，握紧拳头，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待，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分。 伏蔺看着他泰而处之的作态，笑容渐渐淡去。 转过身那刻，白光乍现，恶鬼们兇勐残暴的沖势，在撞到结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季如风喉结滚动一番，看着他们在透明障碍上撞的头昏眼花，更有甚者；因拔腿就跃出几米远，激烈碰撞后，从透明屏障上一顿一停地滑落，到最后挤得脸都变了形。 「噗。」他顿觉滑稽不已，忍不住轻笑出声。 却很快又捂住嘴巴，藏去突如其来的笑意。 伏蔺挑眉，笑容重新回到嘴角，抬手间，惨兮兮的鬼魂像是完成了使命，眨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吧。」他率先进入结界停住，待身后传来唿痛声，才迈脚继续走动。 季如风被撞得鼻子酸酸涩涩，缓过劲。 他伸脚探了探那道屏障，发现不再受阻挡，跟了上去。 在去往鬼王的宫殿路上，倒是没在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49页 反而是一群穿着统一盔甲的鬼军，。他们仪容得体，除了皮肤普遍惨白些，与生人时并无多大区别分布外围居多。 到了里面偶尔才能看见一只，硕大的宫殿显得冷冷清清的。 而季如风也趁着闲隙也从系统嘴里获得了很多的情报。 比如，一百年前，小狐狸就杀了上一任鬼王成了鬼界的领主，现在手下统领了千千万万没去地府投生的孤魂野鬼。 为何阎王不管？ 在这种妖魔鬼怪横溢的时代，生死不过眨眼间，死的人多得数不清，地府都塞不完他们，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愿的自会前去投胎。 至于为何自己会灵力枯竭，施展不出法术，系统短暂解释了一番。 当年焘坞飞升，是人界上千年来年龄最小的一个，他法力高强，在天界乃屈指可数强者的一类。 而唯一能与其匹敌的一位仙尊，几百年前犯了天道都无法容忍的错事，最终陨落身死。 焘坞便在天界横行霸道，欺负前辈后生，调戏女仙子，惹得天界众人大怒，名声恶臭不已。 「所以，关键在于焘坞因何提早几百年对小狐狸下手？」 【系统：您猜得没错，焘坞心疾是其唯一的弱点。至于什么原因导致书本内容发生改变，我也无从知晓。】 【系统：在同小狐狸生活了几百后，焘坞心疾加重，若是不服用内丹，他将会经脉寸断，堕去仙级，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还得以凡胎□□去承受心疾发作带来的后果，届时，身为凡人的他是无法再撑过一次心疾的发作的。】 【于是乎，焘坞只能将目光放在还需几百年才能成年的妖王遗孤身上，在心疾发作时，动手剖了它的内丹吞下。 但也因内丹尚未成熟，效果达不到所需标准，未能彻底成功。虽勉强护住了仙印，但灵力精气生生耗尽一半，变得虚弱无比。心疾每过半年都会復发一次。】 就在这时，被他欺负得最惨的一位男仙君趁虚而入。将焘坞打得半死，捏碎了他的金丹，还引来了天戒雷，将其噼下天界，堕去仙印，成为凡人。 季如风穿过来时，焘坞正巧在被雷噼。天戎雷威力可不小，当场他就被噼得头脑发昏，不省人事，在地上躺尸了好几天才清醒。 「怪不得我除了任务必备的仙术功法，其余什么都不记得。」 也难怪他察觉不出自己的内丹被毁了。 没有记忆，没有亲身体验过有金丹的感觉，能感知出来就有鬼了。 【系统：是的。】 季如风问：「那那位男仙君是谁？」 【系统：是仙君池钰，池钰君只比焘坞早飞升了一年，在焘坞还未迈入仙道前，他便是仙界最强。】 【系统迟疑了一下：好像这位仙君在凡人时吃了不少苦头，应该是属于身世惨烈，根基心性打得稳的一类。】 后来的第一最想欺负的当然是早先的第一，这种压迫感给了焘坞心理很大的满足。 同理，受迫者的负面情绪会持平甚至更大，焘坞得到的结局可以说是活该。 「那你就没什么要补偿我的吗？」 【话题突然扭转，系统语塞：……你想要什么补偿。】 季如风思索：「比如修復小狐狸的内丹？」 【系统：恐怕不行……这不属于管辖的范围，我的失误只是造成了时空错误。】 对面沉默了。 【系统补救：但是我可以帮宿主您恢復灵力，让您更好的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感谢「缘份」小可爱赠送的营养液，特此明日三更奉上 第31章 媚术 忽然，前方的脚步声停住了，季如风抢在撞上前一秒钟剎住腿，抬眼一瞧，彻底吓呆。 因为一路上的注意力都放在系统身上，他都没发现伏蔺带他越走越深。 在走道的尽头是一间漆黑大门，左右两侧都是墙壁，而房门的周围只点着几盏油灯，阴森无比，看着像极了古代的囚房。 「咕噜。」季如风吓得牙关都在打颤，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一连串的酷刑。 什么皮鞭啊、钉尖板、说不定还要被夹手指！ 「小狐……你该不会要把我关在这吧？」 「关你？」伏蔺像是听到了笑话般，摇摇头，「我只是请仙君来做客的。」 「当真？」季如风不信。 伏蔺解掉他手上的绳索，在看见那些红痕时略停顿。 又道：「当真，只是可能需要向仙君讨些酬劳。」 季如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伸手摸了摸脖子，如果小狐狸一直咬脖子，自己会不会被咬死？ 门被打开了，屋内漆黑一片，伏蔺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季如风想抬脚跟上去，门口亮着的油灯在同一时间「唰」地熄灭了。 别说屋内，他连近在咫尺的手指都看不清。全身陷入无穷的黑暗，只能眨巴着眼睛摸索门路，一边喊道：「小狐狸？你在哪？」 声音传开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出现在身后，还未给人反应的时间，那气息的主人从身后锁住了季如风，将他压在了门扇上。 同时低头，扯下衣领，一口咬住了他后肩，温烫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季如风闷声唿痛，刚要挣扎又被紧紧锁住。 半分钟后，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50页 伏蔺觉得差不多了，将人翻了过来，捧着他的脸强制与自己对视。狐狸一族向有媚术，能让中招之人对施法人言听必从，问之必答。 「焘坞。」他试着唤了唤，「你究竟有没有失忆？」 良久都没有反应，伏蔺将房间的烛光点亮，发现对方两眼迷离，是中了媚术没错。 那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他烦闷地拧着眉，半响，眉头蓦地一松，眼中带着不明的寓意。 「如……风？」 季如风晃动身子，突然有了反应。 伏蔺压住奇怪的感觉，又轻喊：「季如风。」 「嗯。」 「……」伏蔺无言，心中莫名来了兴致，「你可有失忆？」 季如风摇头又点头。 伏蔺就猜测他是记忆部分残缺，提出下一个问题，「你此番接近我，是为了何种目的？」 是为了剔骨吧，他默默道。 季如风抬眸，竟然轻轻笑了一声，望向他的眼里噙着灿辉。随后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懵懵懂懂掰数了起来。 「目的是……救小狐狸、让小狐狸开心、教小狐狸仙术、帮小狐狸復仇。」说到最后情绪激动起来，顿时吶喊道：「小狐狸囊波万！」 伏蔺微怔双眸，下一秒，扶住他的手像是摸着烫手山芋般勐地缩回。 季如风还在呆呆地嘟囔着什么，身子开始直直往下倒，在即将碰到地面时，被稳稳接住。 伏蔺将人扶正，靠到门上，确定他不会失重摔倒后，松了手，「原因呢？」 「原因？」季如风想了想，「一开始是因为任务，后来是喜欢……不对，一开始就是喜欢！然后又是任务。好像也不对……」 「闭嘴！」伏蔺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心忽然传来温热的的触感。 呆了半响，他抓起罪魁祸首的衣服擦了几把手，正想结束媚术，又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美丽的女子吗？为何在几月前……不受控制。」 「美女？」季如风摇头：「我不喜欢，焘坞喜欢。」 空气瞬间凝固，伏蔺震惊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临近凌晨，季如风不知怎么醒了过来，揉揉犯疼的脑袋，从床上爬起，发现衣服还被换过了。 窗□□进微光，他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隐约将房间的摆设看得清楚，就下了地。 「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滴滴上线：宿主，你中了媚术了。】 「媚术？」季如风视线上移，似在回忆，「对我施展媚术的是伏蔺……小狐狸是伏蔺，那么，上次在枫坨山遇到的狐狸精是小狐狸！？」 想明白前后因果，他用力拍了一下手，「我可真是命大！」 光是想想初遇时小狐狸已经遇害了，自己这个「兇手」还跳到对方面前舞，他就腿软。 这哪里是修罗场？这分明是火葬场啊！ 季如风顿觉口干舌燥，从桌上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中了媚术然后呢？」 【系统有些难以切齿：然后……然后对方媚术实在太强！我也跟宿主一样中招了。】 季如风脸一黑，无从吐槽。 「你说可以帮我修復灵力，什么时候？」 【系统：那个……我受了损伤，未能彻底修復，恐怕还得等一段时日，麻烦宿主您再在目标手里努力存活。】 季如风却摇头：「我并非此意。」 【系统吃惊：那你是何意？】 第一夜平安而过，第二日是个阴天，季如风躺回床上后辗转反侧了半宿，起来时肚子饿了。 鬼界没有他能吃的东西，就只能拿出灵果啃了起来。 看着手里光泽饱满的果子，他料想，小狐狸身上的魔气，并非其所说的那么简单。 伏蔺修了鬼道几百年，吞噬掉的魂魄和浊气不尽其数，心脏肯定被腐蚀得最严重的一处。 而魂魄多是留着怨气和邪念的恶鬼，囤积在一起就可以变得邪恶至极。怪不得当初它不肯去医谷。 就这种程度的鬼气和心性上的魔气，医谷也治不了。只能依仗着渡劫后的淬魂淬体，能让它稍微好过些。 不过转念再想，伏蔺平日的表现，也不像是那种嗜滥杀无辜为癖好的鬼，除了心魔发作时，其余时间都挺安分乖巧的。 「系统，你有更多关于小狐狸的信息吗？」 【系统：没有，这就是一个拯救小说，小狐狸这一人物在被挖了内丹后就死了，故事并没有延展开，只介绍了大概的背景，还有必要的情节。比如小妖王的身世遭遇，还有仙君焘坞的大致人物设定。】 「……」季如风无言以对，想原文对小狐狸被虐的措辞足足有十万来字！这个创作者对这个人物该有多大仇。 明明那么可爱一只狐狸。 「那原本的仙君呢？」 【系统：心疾治好，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 季如风听完被气得差点吐血，一口啃掉果子，打算推门而出。结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漆黑的大门仍旧屹立不动。 他深喘了一口气，坐回床沿边，「看样子门被施了法术了。」 一直到中午，伏蔺都没回过这个房间，季如风只能捧着果子吃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等到了晚上，那人影总算出现了。 第51页 他空手而归，身后跟着几位鬼兵，端着美味的食物走了进来。 鬼兵放下后，静悄悄又潜了出去，一人一狐狸坐在了桌前，一起大眼瞪小眼，气氛好不僵硬。 「咕噜噜。」最后是季如风的肚子率先打破了尴尬，他讪笑一声：「抱歉。」 伏蔺探手，「吃吧。」 肉类和蔬菜都齐全，季如风吃了两口后放下了筷子，询问道：「你不吃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伏蔺开口道：「人类的食物对我来说食之无味，我不吃这些。」 「……」这下轮到季如风沉默了，他瞬间没了胃口，「对不住，以前还让你跟着我一起吃米饭。」 食之无味不就是如同嚼蜡吗？ 「不亏。」伏蔺舔/舔嘴角，眸子染上光，「仙君的血很美味。」 季如风紧张到又滚了滚喉结，脖子和后肩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干脆一闭眼，揽起袖子伸出光洁的手臂。 「给，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谢「蓝格」小可爱赠送的营养液。 第32章 绿茶 伏蔺看着递在面前白花花的手臂，接过翻看了两下，随后甩了回去，「不咬，太瘦，硌牙。」 硌牙？季如风睁开眼，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悻悻然缩了爪子，嘟囔着：「我会努力吃胖的。」 「？」 【系统吃惊脸：宿主，您是不是有隐藏的受虐倾向？】 季如风没有回话，夹着鸡腿咬了好几口，他看伏蔺一脸嫌弃，擦擦嘴，将手指的储物戒塞给了他，「这里面有很多番苓果，你记得每天都要吃几颗，不够再来找我。」 「找你？」伏蔺抓着手心的戒指，轻笑一声：「如今在人界的正道眼里，仙君您，还有您饲养灵宠狐狸杀了泸水宗两个弟子，更有地位崇高的真人，是为畏罪潜逃，你又如何再得这被人类垄断的极品灵果赠予本座？」 季如风紧了紧指尖，「沈宗主不像是非不分的人，或许我们可以找他一起……」 「天真。」 「什么？」 伏蔺冷笑不已，「以理服众的傻道理你还要信多久？以少服多，人言甚微，你以为你的沈宗主一人便可以扭转局势？贪慾薰心的人类，固有的思维就如同万年树根曲折蔓延，将偏见在核心固点牢牢编织成一张巨网。美日扎根归底，实则……」 「你就算把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想着自己想看的。」 「可是。」季如风心跳加速，有些紧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伏蔺抿嘴，将戒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起身离开，「那你便找你的宗主去试试罢。」 「小！狐狸……」 「……」季如风跌坐回椅子上，盯着储物戒发了会愣，三两下解决完裹腹问题，卷着被子滚进床里头。 夜晚，门口发出声响，下一秒，从被子里探出一颗头，「唰唰」下了床。季如风打开门，脸上堆砌着笑容同门外的人打招唿，「你来啦！」 「嗯，来了。」 鬼兵受宠若惊后退两步，由于脸皮过于僵硬，让他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仙君，这是主子让小的给您送来的晚膳。」 「呃……」是鬼兵。季如风嘴角抽了抽，收回笑容，将鬼请了进来，等鬼兵们布完菜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那个……你家主子没说要来吗？」 鬼兵抬头，将端菜的盘子堆好捧起，「主子他在忙，也没说过不过来。」 「好吧。」季如风深吸了一口气，坐下道谢：「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鬼兵们有序的退了出去，房间又变得冷冷清清。 深夜，季如风迷迷煳煳入了睡，身上幽幽传来压迫感。他微微睁开眼，看见一道黑影压在自己上方，很快，左肩传来熟悉的触感，不是锐痛，而是轻轻地刺破皮肤。 过程虽难熬，但季如风没被彻底惊醒，迫干消失厚，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周而復始小半月，伏蔺都是深夜过来，白日不见踪影，季如风在这间房间呆得惶恐不安。整日孤零零地吃着一日三餐，让他想到了前世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场景，浑身难受不已。 这夜，伏蔺如期所至，将人搂住啃了一口，季如风正出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吃痛后，勐地睁开眼，看见一双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的眸子。 眸子下方横着两道红晕，他认出这就是小狐狸本人。 不小心咬醒了「食物」，伏蔺并无多大反应。 敛下目，换个地方继续吸食血液，这次他咬得很用力，直接咬在了锁骨上，血沿着骨架流到了内服里。 似是怕浪费，他低头想往下探，被人一把推开了头。 季如风红着脸，将衣服提上，迟疑地问道：「小狐狸，你今晚怎么……胃口这么大。」 在前几日他都只是象徵性地咬两口，哪像今晚这般粗鲁，半点不怕他因失血过多而亡。 伏蔺不语，邪邪地笑着，任由鲜血从嘴角滴到衣服上，紧接着将懵怔中的人提起，从床上扔了下去。 季如风被用力摔在地上，痛得眼泪都要飙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得高高在上的小狐狸。 「你……」 伏蔺迈出光洁的脚，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弯腰捏起他因急剧唿气而吹动的发缕。 第52页 「仙君只不过是本座养着满足食慾的牲口罢了，本座有多大胃口，仙君还不肯吗？」 「伏蔺……」季如风盯着那张不屑一顾的脸，痛苦地闭上了眼。 「哼。」头顶飘来一道冷哼声。紧随其后，白光骤现，尖锐的坠痛感顿时席捲大脑。 季如风再睁眼，发现天已大亮，自己出现在了鬼界的边缘，周遭的景象还在不断向后移动。他挣扎一下，被人从背上放下了地。 「沈宗主！？」望着眼前的男子，他惊唿出声。 「是我。」沈谦浔摘下头帽，露出那张温润的脸。 「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一直在找你。」沈谦浔想伸手想触碰他身上的伤疤，一下被躲开了。 手指微微蜷了蜷，化为轻嘆，他露出笑容，「如风，跟我回宗门吧，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 季如风拉了拉衣领，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糟心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抱歉沈宗主，我还不能走。」 「为何？」 季如风不愿回答，转身就要走。 沈谦浔一把抓住他手腕，「为什么！我寻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才……」 「你……」季如风转过头，这才发现这位时刻注意形象的一宗之主几月未见，嘴角竟长出了鬍渣，瞧着还像是急于某事，急匆匆处理留下的漏网之鱼。 他皱眉：「宗主不必待我如此。」 「我待你如何先不提，你先说，为什么不肯走？」 季如风为难的看着他，「你也知道，他狐狸他心魔未除，我……」 「所以你就留下来心甘情愿给他餵血？」沈谦浔质问道：「你好歹一介修仙之流，难道不知无论什么动物，对血液都是有瘾性的？若是他上了瘾，把你吸成人干你也不跑吗！」 季如风被他吼得抖了一下，他想到了昨晚的小狐狸，言行举止确实有些可怕。 「再说了，又不是我把你偷出来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只狐狸把你扔进鬼群里等死，是他不要你的。」 沈谦浔静静地说完这些话，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迫问道：「你还要舔着脸上去吗？」 血淋淋的事实就这样被拆开摆在了他面前，季如风酸了鼻子，依旧固执地转身想回去。 沈谦浔怒了，用力把他扯回来，「你是疯了吗！真是个疯子。」 季如风望回来，朝他摇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沈谦浔不放手，季如风也不让步，两人对峙着。 最终宗主嘆了口气，决定换个思路劝说他，「换而言之，你们杀了一个小弟子不要紧……」 季如风打断他：「我们没有杀人。」 沈谦浔语塞，只能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想想，奇晏他虽不是最接近渡劫升仙的一位真人，却是以护短出了名的师父。」 「更甚者，是其祖上曾出过一位仙君，得有庇护，那么他在修真界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奇晏的徒弟方宏卓，背后是管理灵植的第一大家族方氏，掌控着大半不大不小宗门的命脉。」 「如今这两人双双惨死，门派和家族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整个修真界都讨伐你们，你的小狐狸再厉害，他能吃得消？」 「……」季如风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沈谦浔说得没错，小狐狸再厉害，也不能同整个人界为敌。方宏卓和奇晏确实为它所杀，还可能，两货的魂魄都被处理了。死不见尸，活不见魂，在正道人眼中，此种手法实在太邪。 届时人人自危，修士们一定会一致对外，除去「邪道」。万一再把天上那位仙君惊动，那可就真麻烦了。 故而季如风松了口，收回往鬼界跨出的那条腿，「我跟你去宗门，不管如何，我都一定要查出真相。」 沈谦浔看他眼里闪着的光，有些话唿之欲出又憋了回去。 ——鬼界，鬼王办公处。 一袭红衣的青年坐在一堆公案前，上面摆着几封从妖界送来的密信。都是从前跟着老妖王的旧臣们，在得知自家的正统小妖王躲过无数追杀，终于安全成年后，纷纷沉不住气，传递密信哭诉「假妖王」上位后在妖界的□□。 这几百年来，凡是反抗妖王畲俐的妖精们。死的死，伤的伤，残了的就赶出去，将老妖王几千年立下的根基挖空了大半，填进了不少隶属于自己的势力。 但他们统一的意思是：在小妖王伏蔺攻起之时，旧臣们一定会鼎力相助，誓要斩杀畲俐狗贼老头，为老妖王痛洗血耻，维护妖族根基！ 这样的信封，伏蔺这几天看了不下二十封了，他将视线转到内容稍微不一样的信纸上。 上面写的是：妖族一脉向来注重血脉的传承，只有妖王的后裔才会出现妖仙骨。 畲俐因为这个被戳了不少嵴梁骨，因而畲俐一直在寻找筑出妖仙骨的法子。二十年前，他不知从哪得来的秘方，说是淬鍊万妖骨，可得灵丹，助凡身妖精生出妖仙骨，一飞登天。 在那之后，畲俐每年都剔掉上千架妖精的骨头炼丹。妖民生不如死，无数小妖们沦为孤儿，妖精们都开始害怕生出情愫。 短短几年间，妖族数量骤减，族群全脉衰退。 如今……已经快要到十年之期了。 第53页 看完信件后，天色渐暗，伏蔺从座椅上站起，思绪回到原点。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往走道深处赶去。 在门口守着的鬼兵见自家大王来了，精神一振，就要弯腰行礼。 伏蔺却扬手制止了他们，站立在门前，闻着让人讨厌气味，紧了紧拳头。 这个王八羔子，居然从枫坨山一路追到他的地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高亮，没看懂的小可爱可以看看此章节的评论。 第33章 端倪 鬼兵见主子脸色阴晦不定，壮着胆问了一声，「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伏蔺松开拳头，并未推开房门，而是问：「你二人白日守在这里，可有听到挣扎声？」 鬼兵抱拳：「回主子，并未听到！」 那便是自愿的，既如此，伏蔺侧目，吩咐道：「日后不必往这房间端送膳食了。」 二鬼面面相觑，最终跪地领命。 … 回宗门的路上，季如风一直闷闷不乐，沈谦浔递给他一顶白纱斗笠，「人多口杂，你戴上。」 季如风淡笑接过，很快便遮住了脸，「多谢。」 沈谦浔领着他继续往前走，在路过一个卖灵果的小摊前，被说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占位空间很小的摊子，卖的都是些低品灵果，此时前方却围满了人。 一听，竟是那摊主在众人面前将那吸人血的老咬人描绘得栩栩如生。一通天花乱坠下去，说得好不痛快，赢得了不少欢唿和掌声。 「说到那老妖人初次出现在我这小摊前吶，我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哪有人能长得那般好瞧？果然……！」 他一拍案，阴恻恻地遮住半张嘴，像是生怕被那妖人听见了似的，压低声音，「那番好相貌，是吃人血生出来的！」 「吁～」众人一倒，拍着胸脯，仿若吓得不清，「那后来呢？」 「后来嘛～」摊主拉长了声线，点了点面前的灵石，眼中流出精光。 「切！」那人们兴致被打散，但还是抛出了不少灵石过去，「接着讲接着讲！讲得好，好处少不了！」 摊主「欸」了一声，意犹未尽续着故事将下去，「还记得集市那次，妖人被修士们围剿，大骂其是个装腔作势的废人，什么神仙？什么仙君！放我这个凡人面前，都不够他打的！」 众人又吆喝一声，砸起灵石来。 「而他又是因何暴露？还得从鄙人去书店给小儿买功法说起，妖人拿出无数珍奇心得仙术，让老闆寄卖，不巧在转身之时，被风带起了面纱，我便认出！他是来过鄙人小摊交换过灵果的仙人！」 「……」季如风神色复杂看向在那说得面色通红的男人，沈谦浔瞧不出不对头，拉着他就要走。 「没事，再听听。」 他只好作罢，跟在一旁继续听。 说到动情之处，摊主愁闷嘆了口气，「我本当他是高为人上的仙人，没想他得了酬劳后，又找上来，想讨回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灵果。」 「大伙说说，我一介凡胎俗子，平庸了祖上几代，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可惜啊……」他仰面，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父亲是个没本事的庸人，满足不了乖儿的修仙梦，只能尽力而为，想留着那些好点果子给孩子……」 听客害怕他情绪过激说不出话来，顷刻间，灵果一颗又一颗抛了过去，安慰道：「为人父母心，我们都懂你，是那妖人太不人道！将可怜人的一片热忱踩在脚下，可谓是歹毒冷血！」 沈谦浔不适地拧着眉头，倒是那「妖人」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扯扯嘴角：「一群神经病，用不着生气。」 说完他一顿，目光游离的恍惚了几秒，「沈宗主，可以劳烦您在这等上稍许吗？我想在附近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好，我等你。」沈谦浔塞给他一颗珠子，叮嘱道：「遇到危险就捏破它，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季如风收下珠子，绕过灵果摊去了集市。 他想去看看小把戏什么的，就半掀头帘看了起来，只要角度找得好，别人是瞧不见他脸的。 「老闆，请问这个挂件有铜色的吗？」小狐狸脚上的铃铛特别好看，铜造的手鍊它带着应该也很不错。 老闆是个年过半旬的老人，带着一对琉璃镜片，头也没抬就回了他：「现如今这世道，还有谁会带铜制品啊？没有！」 季如风半分不气，打量了老人的手心，询问道：「老人家，这些漂亮的小玩意都是您亲手打造的吧？手艺真好。」 老人抬起头，看见一双润泽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手看，不自在地缩进了衣袖里，「那又如何。」 「看您手上的茧子，应当打了不少。」季如风蹲下身子，拿起那根白银色的手鍊，「所以的物件都是您辛苦打制出来的，哪能有什么高低之分？反正，在小辈眼里，就是如此。」 「你……」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暗了下去，只是嘴角明显带上了笑意，他拍拍对方肩膀。 「罢了罢了，看你这小伙子这么会说话，要铜制的是吧？老朽便给你打一副。」 「真的吗？」季如风惊喜道：「那我要两副！」 「……」老人无言地收回手。 交完定金，约定好时间后，季如风心情愉快地站起身，准备回去找沈谦浔。 第54页 身后却传来女孩童言无忌的声音，因为人流太大，声音有些模煳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听清几个字。 小女娃疑惑地蹙起秀眉，左看一下又瞧一眼。 最后干脆从几米开外的地方，转到可以瞧见目标人物脸的角度，确定无误后，扯扯旁边女子的袖摆。 「阿娘，那有个和这个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坏人瞪着哥哥呢，好吓人。」 女子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并未异常。 抱歉地朝一脸茫然的男子笑了笑，得到对方回应后，轻声训起女儿。 「熹儿，在外面不可乱说，娘就没看见你说得那个人。」 女娃得不到信任，嘴巴一瘪，指着一处道：「可是，明明就有啊。」 女子寻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一个面色阴暗的男人，正瞪着身边这个俊若飘仙的小哥儿。 心道：糟了！抓回女儿的手就对着她臀部拍了一巴掌。 「娘说过多少遍了，不可以随便用手指别人，要是碰上了坏人，熹儿会被抓走的！」 「熹儿不是随便指。」女娃委屈地揉揉眼睛，见娘亲抬手又要教训，紧忙低头认错。 「阿娘，对不起，是熹儿错了，熹儿不会了。」 女子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女儿说：「熹儿只是觉得这个哥哥很危险，熹儿不想他死，因为另外一个哥哥是个坏人，他的脖子上有两颗头。」 「哐当！」女子的心像是一瞬间坠入了冰窖，凉得她嘴唇发白。 半响，她抖着手臂搂住女儿的身子，低声询问：「熹儿乖，娘亲问你，坏哥哥的两颗头，哪一颗才是与好哥哥长得一样的。」 第34章 案件 集市人愈来愈多，季如风怕被人撞掉了斗笠，特意站在一旁，想等人流过去后再出去。 女子问清详情后，在地上用石子往手绢写了几个字，趁着人多做掩护，拉着女儿快步走过。 在接近目标时将手绢不动声色塞到他手里，很快也没入人潮瞧不见踪影了。 季如风感受着手中的柔软，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那母女离开时惨白的脸色，还是打算留着等出了集市才看。 收好这莫名其妙的手绢，季如风跟在人潮身后准备离去，背上勐地传来强烈的视线，给人坐如针毡的焦灼感。 等他转过头，却发现无一人盯着自己，视线都落在该看的事物上，目不斜视。 心下打紧，季如风出了集市后，确认视线消失后，拿出手绢一看，骤然唿吸一窒。 只见那块丝布上，划着名几个字迹不是很清楚的字语。 ……像是：胞生胎子，一子已亡，危。 . 泸水宗与第一次见并无多大变化，镇守结界的依旧是那个悠哉悠哉晃着腿的白髮老头。 两人通过结界后，沈谦浔将人带到了宗主殿，倒了杯茶给他，解释道：「尘曦殿被下了绞杀阵，你暂且先住在我这。」 季如风看着杯里透亮的水面，抿嘴喝了一口，发现与师会那日喝的茶味道如出一撤。 茶叶清香无比，喝了身心都要舒畅不少。 便道：「这茶味道真特别，不知宗主从哪得来的？」 沈谦浔弯腰的动作一顿，「哦，是自己种的。」 「是么？」季如风晃了晃茶杯，看着漩涡又问：「宗主您不喝吗？」 沈谦浔摇摇头，蹲下身子，从怀中揣出一物，「如风，抬脚。」 季如风低头，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脚拷，脚一缩，「你想干嘛！」 脚拷虽只有一只，没有拖着长长的铁链，但做工精细，漆黑的漆面还刻着奇怪的符文，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脚拷。 沈谦浔看他吓得茶都快端不稳了，暂时遮了去，露出温和的笑容，「别怕，一个形式而已，为了方便你查案，只能委屈一下了。」 季如风一顿，问道：「是他们……要求的？」 口中的他们，自然指得是「正道们」。 沈谦浔「嗯」了一声。 「戴这个，无人有权利干扰佩戴之人，虽不好看了些，但保障还是在的，我之所以同意，是担心自己万一疏忽，让你受了伤。」 季如风自然忽略他后面的话，放下茶杯，将椅子从他面前移开，「既然如此，宗主给我就好，我自己戴。」 「不行的。」沈谦浔无奈地摇头，「此物只能由宗门最高掌权者支配，施了秘术，他人根本无法扭动。」 这么高级，那所含的寓意应当也不简单吧。 季如风心中冷笑一声，恐怕戴上了，在正道眼里，就代表着被钉上了耻辱柱，是罪人。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可是个保命的好玩意，究竟耻不耻辱，自己知道。 沈谦浔趁着他发呆的嫌隙，掰开脚拷，套了上去，并未碰着半分。 脚腕一紧，季如风回神，发现脚拷已经被戴上去了，他起身作揖，「宗主今前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前指得是丹药和救命之恩，今指得是信任和庇护之情。沈谦浔将人扶起，「无碍，你我之间不必太客气。」 季如风和他同时落座，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当初我被方宏卓关在地牢数几日，他却从未提过所犯罪名。迷昏后便被小狐狸救走，对于罪名之事，在下只闻是死了一个弟子，其余更是半分不知，宗主可否详细告解一遍？」 第55页 沈谦浔点头，将经过说了一遍。 在两个月前的某一个清晨，有早起的弟子去尘曦殿上课，结果在山中围，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四肢干煸僵硬，躺在路中间像是一具骨架，因为其身上的精气，灵力，包括血肉都会吸食得一干二净，只留了一层皮贴在骨头上。 弟子通过尸体穿着的衣服，认出此乃泸水宗内门弟子，当即尖叫，引来了围观。 导师们闻声而至，发现死者是被人用尖牙吸干而死，脖子肩膀分别有两个血孔，是兇手作案时留下的。 沈谦浔说着，瞟了他脖子一眼，季如风干脆拿出丝巾遮住那些牙印。 「但由于血孔大小不一，便猜测兇手并非一人，而是两个。」 刚巧，尘曦殿近几月来了一对不太一样的主僕，主子不爱说话，待人冷漠，却对养着的灵宠笑脸相待，万分溺爱。 灵宠则更加沉默寡言，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对主人爱搭不理，可见着外人找上导师主人就凶。 季如风听着表情开始古怪，这和案件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吗？好在沈谦浔神色如常地圆了过去。 「导师据说是个家二代，拿出的心得功法每一件都可以惊骇修仙界，可世间根本没有一个家族有这么丰厚的底蕴，那么导师所得的东西……」 季如风听了个大概，思索道：「意思就是说，我，是个活了不少年的老妖人，因修不了仙，便从旁门左道偷学了禁术。」 「想要长生不老，就得吸食生人精神气和血液，而我养的灵宠，性随主，也是一个吸血精。」 「噗！」沈谦浔被他直白的说法呛得失了态，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季如风差点笑死，嘲讽道：「想像力这么丰富，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咳。」沈谦浔从未见过他这样，嗯……的一面，轻咳一声，「为何会这样怀疑，原因出在……」 「美人事件。」 事件发生前半个月，有好几个弟子，在尘曦殿看见了美到不可方物的人儿，那美人一袭绯衣，站在屋檐上，清风吹过，圆月下，更添绝色。 圆月？季如风想到那些脚印，怕都是来偷看的贼儿吧。 沈谦浔：「后来经证实，那美人便是导师身边跟着的狐狸。」 「如何？他们看见狐狸杀人了？」 「并不。」沈谦浔否认，「有一个弟子，看见娇艷美人坐在房檐上，一双眸子生得妖诡无比。夜色下，她手中转着好几颗血红的珠子，再眸光一闪，那珠子化成丝丝血气飘至空中，由月光一照，散发出幽幽红光，而美人正如痴如醉吸食着那些血气。」 「……」季如风简直无法直视他正经的官方转述，「所以，这是无耻老妖人依靠美人狐狸勾引好色之徒吸□□血延续生命，双双把邪归的故事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再次感谢赠送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第35章 证人 指认的证人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来尘曦殿听学的学生，其中二人曾亲眼看见导师和灵宠杀人，在得知消息后当天就出现指认；另一人则是说，在半夜瞧见狐狸化为人形，吸食血珠。 「这便你说的那个弟子的家？」季如风站在一间略微破旧的小院前问道。 「嗯。」沈谦浔点点头，「恶劣事件发生后，外围弟子们都被遣回家了，他们没有师尊庇护。」 「是么？」季如风摘下斗笠，笑说：「既然是指认恶劣事件的证人，你们就不怕他被妖人妖怪报復？」 沈谦浔抬眸，敲门的动作顿住，「如风……」 季如风打断他，一双眸子寓意不明，「更何况，大家口中的妖人如今就在证人门口呢。」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沈谦浔转过身看向他，「但是因为我相信你才疏忽的。」 「我并不是说你。」 「那你可曾想过，死的那个弟子也许就是伏蔺杀的呢？」 「你别带偏见，小狐狸不会乱杀人。」 季如风不满地皱起眉头，耳边忽然传来异动。 听到院内的动静，朝他比了比手势。沈谦浔会意，带着他一跃，翻过围栏，稳稳落在地上。 两人轻步移到了窗前，投过缝隙往里一看，屋内的青年坐在桌前，面上摆了一个布袋，方才听到声音大概就是布袋放到桌上发出的碰撞声。 青年像是很是烦闷，拧着眉又拿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倒出满满的极品灵石放入布袋中，最后再将储物袋收回，将布袋扎好，拿出一根千年人参啃咬了起来。 千年人参只算得上上品，同极品比起来差得太多，但是……与以前吃得那些下品灵植比起来，好上太多了。 「咯吱~」房门应声而开，青年提着布袋就出了门，隐在门后的季如风现出身，对沈谦浔道：「外门弟子也会派发这么多的极品灵石吗？」 沈谦浔解除他疑虑：「并不。相反，他们还需往宗门交贡灵石，从而获取庇护。」 「那便跟上看看。」 季如风跟随青年到了一家高级商铺前，装作客人后脚也进了门，他们都戴着斗笠，像这样的客人店内还有好几个，因而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 青年先是在低级消费区看了两眼，随后径直往高级区走去，挑了好几个上品灵植放上结帐台，在即将结帐时，突然转身走开。掌柜以为他是没钱买不起货，岂料对方又拿了个装着极品灵植的盒子回来了。 第56页 「楚珀，有钱了？以前你可都是在那……」掌柜眼神看往低级区，「现在连极品都买得起了？」 叫楚珀的青年手一顿，抬头盯着掌柜道：「生意还做不做了？陈伯，我是念着您往日不嫌我没将我赶出店门的恩情，才来您这买的。」 他像是十分熟悉灵植的价格，拿出相应的灵石递过去，「您这两月都不在店，我已经在您这买了不少上品商物了。」 陈伯表情悻悻然，接过灵石，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这孩子，怎的还认真了。」 说完他嘆了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便振作精神，问道：「客官可是选好要买的灵植了？」 沈谦浔勾了勾嘴角，拿出一只瀰漫着浓厚灵力的盒子放到了他面前。 一刻钟后，季如风出了店铺，回想掌柜说的话，心下的猜忌稳了八分，「楚珀十有八\九是被收买了的。」 「嗯。」沈谦浔看着手里的盒子，「他竟然不愿收礼。」 一刻钟前，掌柜打开盒子看见里面世间难求的宝物，听客人说道，要同他打听楚珀的事，瞧对方出手这般阔绰，警惕心油然而生，直接就给拒绝，搞得沈谦浔很是纳闷。 接下来轮到季如风上场，说自己是他的导师，发现楚珀最近很是奇怪，因为担心他步入什么不轨之道，又怕伤着孩子自尊心，才来外面打听。 掌柜便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楚珀曾经也是好家境里的孩子。 后因为上一代的仇家找上门来，杀掉了父母抢走了所有的钱财，自此楚珀就成了孤儿。 「他家的事，闹得挺大的，这一街都知道。」 季如风点点头，那掌柜又说：「那孩子心性高，当初是躲在簸箕后面死死捂住嘴，才逃过一劫，看着父母亲人血溅当场，也不曾出声，不是因为他血冷，而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死了就报不了仇了。」 楚珀天赋算是上等，但因为交的灵石不够，堪堪只入了个外门，因为他穷，其余店铺都不许他进店挑选那些下品灵植，楚珀的修炼得不到辅补，到现在还没突破金丹，报仇之路遥遥无期。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的。」季如风轻笑了一声，但很快变了神色，拍拍他肩道：「宗门对于那些资质好的弟子，不应该都是收为内门，好生供着吗？怎么到了你这，反而收人看灵石和家境了？」 好的资质的弟子，可塑造性很大，将来给宗门带来的利益可比那些个灵石高得多。 沈谦浔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僵硬，「我并不知道。」 「不是你定的？」季如风有些吃惊，「若我所得的消息没错，宗主您应该有好几百岁了吧，泸水宗最多也就有过两三代宗主。」 「咳，原来如风你……这么在意我的啊？」沈谦浔伸手握住了对面之人的爪子，「连年龄家谱都打听得这般清楚。」 季如风眼睛瞪大如铜锣，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胸膛抽着气，身子后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哪还有精力纠结这事，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沈谦浔顿时松了口气，随之追了上去。 季如风停在另一间小院前，这家瞧着环境比上家稍微好了些许，院内还种了花。他静静听了会动静，伸手敲响了院门。 等了好一会，院门才被打开，从门内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沈谦浔随后赶到，只有季如风瞅着那张脸，怔了半响，他不敢置信地喊道：「薛瑜……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唿啦唿啦球」小可爱赠送的营养液～ 第36章 薛瑜 薛瑜只盯了他那张脸两秒，「嘭」地关上了门，沈谦浔不明所以，问道：「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连「美人事件」都是他告诉自己的呢。 但季如风有些疑惑，为何薛瑜前后表现的差异会这么大，是一开始就是装的，还是最后因为灵石向方宏卓他们妥协了呢？ 「他是那二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一。」 「他是直接指认你的其一。」沈谦浔从背后偷偷弹出一道灵力进入小院，最后拉着他准备走。 「和楚珀一样，说是亲眼看见你们杀了人。」 季如风扭头刚想同他说话，小院对面传来嘆息声，是一位老阿婆的，她在门外像是站了有一会了，手里提着一个半大篮子。 季如风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阿婆下了自家院门的台阶，嘴里嘆声道：「可惜，可惜了，唉！」 「阿婆，您为何要嘆气呢？」直接其中定有猫腻，他走到阿婆的面前，轻声询问：「您认识对面户人家吗？」 阿婆见有人竟然会注意到自己的嘆息，略微睁大眼睛，想将他仔细瞧清楚，「何止认识，那小娃娃还是我看着长大呢。」 季如风轻柔对她笑了一声，抬手要将自己斗笠取下头，沈谦浔过来阻止他，摇摇头，示意危险。 「没事的。」斗笠取下后，阿婆眼睛亮了亮，凑近又看，「哟，好俊俏的仙君~」 「阿婆多奖了，晚辈想知道您说得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阿婆眼睛淡了下去，「阿婆就是在可惜薛瑜那小子，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几个月前忽然变得六亲不认，性格阴晴不定。」 又是几个月前……季如风紧了紧拳头，说到底，这两个孩子也是受了自己的牵扯，「您说的六亲不认是何等意思？」 第57页 阿婆说：「曾经的薛瑜也是个品善好得的孩子，却在几个月前，行若两人，一会正常，一会像是中了邪，最后还将家中的老母亲和弟弟妹妹赶出了家门，父亲赶工回来晚了几日，也照常被赶了出去。」 薛瑜的父亲是个严厉的人，平日里儿子最听自己的教诲，敬老爱幼，对家里的手足也是多有爱护。 这一番落差砸下来，气得他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濂锡镇，薛瑜便一个人住在了院子里。 「那，您能具体说说，有几月吗」 「若是没记错，大抵快半年了吧，前几月还不算特别严重，就最近这一两月才彻底爆发，您说……」阿婆脸皮颤慄起来，「这孩子会不会是真中的邪？」 送走阿婆后，季如风神色复杂地看向那间寂静下来的院落。 半年前，不正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吗，为何会和薛瑜发疯的时间相吻合？ 沈谦浔不知内幕，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便道：「还有一个弟子，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季如风转过身，「那个弟子并没有直接指认我，应该是听信了我殿内藏养着美人的谣言，大半夜跑来偷.窥，被吓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解决楚珀。」 … 在他们离开片刻后，小院的门轻飘飘被打开了，薛瑜迈出院门半边身子，表情隐晦地看着季如风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在他转身时，另外半张脸的眼睛，斜斜地盯住残留的气息所在之处，半张脸上满是哭泣痛苦的神情！ 终于眼珠不堪重任，翻成斜白眼，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被一只手强制按回原处，直直看向院内的前方。 大门沉闷一声，再重重关上。 时间过了下半夜，到了庭审的日子，季如风被带到了审堂，平日冷清不已的大堂，今日坐满了人。个个横眉竖眼，在看着他脚上拷着的手铐时，眼中明显滑过讥讽。 季如风望眼看去，泸水宗熟悉的脸只有几个，其余都是从未见过的人，沈谦浔坐的也不是上座，而是上座一旁的辅座。 有人比他的地位还高，那应该就是修真界最大的一个宗门长阳宗宗主——杨天霸了。 杨天霸人如其名，身形魁梧，长得五大六粗，嘴边还留着扎手的鬍子，头髮和鬍子只参杂着几根白毛，看着还很是年轻。 但据说这位能人是同焘坞是同一年代的人，常年闭关一心沖飞升，今日竟为了他的事出了山。 很不正常，整个宗门都很不正常。季如风心下警惕，走到规定地方站着，在他的一旁还跪着三道人影，分别是薛瑜、楚珀、还有另一位弟子，在强大的施压下低着头。 「罪犯季如风。」上方传来洪亮的一声。 杨天霸强大的威压施展开，绕过大堂所有的人，撞向堂中心立着的人，「为何见了吾等还不下跪！」 季如风墨发被沖得向后扬起，他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纠正道：「杨宗门言重了，季某顶多只是嫌犯，您这当头一句罪名便压下来，怕是有辱正道威严吧？」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杨天霸拍拍座椅 ，冷哼一声 ：「油嘴滑舌，老夫倒要看看你该如何翻案，来人，给季公子上座！」 「不必了。」季如风止住杂役要去般座椅的动作，「我今日只是来还自己和家属一个清白，坐着就更不必了。」 沈谦浔朝他递来一个眼神，季如风颔首，意思是妥当了。 他这半个月里，找过楚珀和薛瑜谈过几次话。 前者最终答应为他澄清罪责，后者则是暗着脸像是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油盐不进。 楚珀背负血海深仇，在听到小狐狸也同样背负着仇恨，甚至承载着族人的希冀后，便松了口。 季如风也答应在日后会继续教导他的修炼，两人互惠互利，达成了很好的合作关系。 因而在楚珀起身准备重诉证词时，他并非松了口气。 楚珀神色稳重，朝上方鞠了一礼，吐词清晰将真相说了出来：「回禀仙尊，弟子在两月前，确实看见了嫌犯……也就是弟子的导师季如风，亲手将浅泽师弟杀害，并与其所圈养的灵宠狐妖一同吸食/血/精！」 什么！？季如风瞳孔勐震，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对上位之人恭恭敬敬的青年，「楚珀！你……」 杨天霸打断他，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楚珀，你所言是否属实？你当真看见自己的导师杀了人？」 楚珀低头拱手又行一礼：「晚辈句句属实，导师他确实杀了人。」 说完，他举手宣誓：「如若造假，晚辈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杨天霸满意地看着他所举，随后对着浑身僵硬的男子问道：「季如风，你可认罪？」 「……」 声音大到贯彻到整个大厅，季如风握紧拳头，死死咬着牙，第一次生出了憎恨情绪。 「楚珀！你回头看着老师再说一遍！」 楚珀后背纹丝不动，就是不肯回头看。 「唿。」季如风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楚珀违背沉诺，他已经没有证人可以为自己作证了。 「来人！将罪犯压入大牢，不日追捕其同伙，以证天道！」杨天霸冷笑一声，挥动衣摆，打算起身离坐。 追捕同伙；小狐狸……他们要对小狐狸下手！季如风唿吸一窒，刚想出声，一道响亮的制止声抢了先。 第58页 他寻着声迹看去，是自入堂后就跪着不曾抬过头的薛瑜！ 杨天霸将视线移到那人身上，眼里多是不解，「你又有何话要说？」 薛瑜抬起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许是因跪了太久，导致他初起时摇摇晃晃，看着很不靠谱。 季如风看着他的脸，与前几次不同，他像是恢復了正常，不再暗沉着脸，说话的声音也恢復了往日的清亮。 薛瑜绷着力，将身子稳稳立主，「弟子只是有所存疑，同样是为证人之一，为何您只审了楚珀一个？晚辈愚昧，尚未学成隐术。」 「薛瑜！」杨天霸带着些许隐忍喊了他一声。 薛瑜权当没听见，只张嘴说自己的：「晚辈不曾看见季导师杀害浅泽师弟，相反！在师弟死的前一晚，他曾找上过晚辈，邀晚辈一同喝酒，在醉酒之时，不慎吐露自己就要死了的真相，是方宏卓！方师兄！为了诟陷季导师，用财买了他的命！」 「浅泽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他虽然嘴碎了点，爱吃了点……但是！」薛瑜愧疚地看向季如风。 「他并没有接受方师兄的钱财！也不曾起这种坏心！而为何会是他……都是因为有一次师弟在方师兄大放厥词时嘟囔了一声，才被记恨上了。」 「放肆！」坐着杨天霸另一旁的男人震怒，吼得在场的人耳膜生疼。 「你怎敢冤枉你死去的方师兄！」 「晚辈没有冤枉！是方师兄先陷害季导师的！」薛瑜像是大了很大的决心，对着一旁安稳站着的楚珀道：「就连他，当初也是收了不少灵丹妙药和灵石，帮方师兄一起冤枉导师！」 楚珀身子一晃，跪下地保证：「晚辈没有撒谎！也不曾诬陷季导师！求仙尊明鑑！」 「你就是撒谎了！」薛瑜见他这般死皮不要脸，气得眼睛都红了。 上前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夺过他藏着的储物袋，扯开结绳，将里面的灵石灵植一股脑倒了出来。 「噼里啪啦」一顿响，季如风认出，其中很多都是楚珀从陈伯的店里买的。 而紧随其出的宝剑，正是方宏卓几把宝器中的一把。 第37章 好a 薛瑜捡起那把宝剑扔到他身上，眼底满是厌恶，「如此，你还能狡辩什么？」 现场一片譁然，方宏卓是怎样一人？有好的东西，招摇到恨不得全宗门，甚至全镇都知道，他有个将自己当成宝一样宠的好师尊！ 宗门大半的人都是识得那宝剑的，前段日子那大少爷还嫌宝剑用腻了，嚷着要扔了等师尊再送一柄新的更好的给自己。 楚珀撑在地上的手指蜷了蜷，脸上像是被撕裂一般火辣辣得疼，趴在地上无法再动弹。 季如风更是呆在了原地，半响回过神来，将还在砸东西薛瑜拉了回来，对着位居正位的仙尊沉声道：「长阳宗主，如此……您还要说是季某杀得人么？」 「就算浅泽不是你杀的，那方娃和奇晏！……」 杨天霸拦住旁坐过于激动的人，淡淡地看向下方三人，稍顿片刻，扯着嘴角笑答：「既然季导师是冤枉的，那便摘下脚拷罢，本尊放你走。」 沈谦浔神色一凛，刚想提醒，季如风摇摇头，「即是冤枉的，那季某便要出去，出了宗门大门再脱这脚拷，也好给外面等着结果的百姓们看看真相。」 笑话。要摘当然要去人多且不是抱一团的地方摘，让别人看看，谁才是冤枉的。 不然他回来干什么？干了个寂寞么？ 「走吧。」他对薛瑜招了招手。 薛瑜踌躇着上来了，「老师……您不怪我吗？」 「正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呢，还有浅泽他…是经常跟在你旁边那个圆脸，有些胖胖的那个吗？」 「嗯。」伙伴死去，薛瑜自然心有芥蒂，但不是对导师的，而是罪魁祸首们。 沈谦浔后脚跟了上来，拉住季如风的手，「你去做甚？」 季如风回头，「该不会脚拷摘下来也需要宗主亲自动手吧？」 那多难堪……站在一群人面前，两个大男人什么的……光是想想，他就一身鸡皮疙瘩。 「那倒不用。」沈谦浔只是问他：「你要送他回去？」 薛瑜抿嘴：「老师，您还是去休息吧，弟子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季如风拍拍他肩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送送你没事的。」 沈谦浔见他坚持，也不好说什么，放走让他走了。 师生两人出了大殿，一路往宗门走去。路上，薛瑜欲言又止，季如风心下瞭然，权当没听见，默默与他走着。 到了宗门的结界面前，季如风拿出通行证，从里面走了出去，外面果然好一番热闹。 都在议论老妖人和美人狐狸的异事，谈论得天花乱坠。直到话题主人公出现在面前时，才肃静了半秒，但很快又掀起热潮，猜测他是不是被定了罪即将游街示众。 季如风不语，弯腰，将拷在脚上的「罪恶之源」摘了下来，然后；扔掉，砸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也是靠着四处排编「真相」赚钱扶崽的人的脚上。 「哐当。」纯玄铁打造的脚拷无情地砸在了血肉之躯上。 「哎哟！」灵果摊主防不胜防，发出一声嚎叫，灰熘熘从人群挤了出去。 季如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暗爽。 第59页 果然，自己还是会记仇的。 泄完愤，他在转眼间，看见站在前排的几个小娃娃，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惨白地往大人身后钻。 而他们的对面，就只有自己……和低着头不说话的薛瑜。 「想什么呢？」季如风让他抬起头，「一看就是那些大人晚上讲老妖人和狐妖吃小孩的故事吓唬他们了。」 薛瑜仍旧不抬头，缩在衣袖里的拳头紧了紧，紧到指甲在掌心刻出血印，身子微颤，恍若与什么在做着斗争。 路上，季如风反倒成了前面带路的人，薛瑜的家离泸水宗并不是很远，走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拐角那个当口了。 他率先转身出了巷子，眼前晃动人影，一对羊角辫出现在膝盖的高度，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娃，正在街上和伙伴玩抛石头的游戏。 听到动静，女娃抬起头，眼变得闪亮起来，缓缓起身，轻唿道：「好哥哥？」 什么好哥哥？季如风不明所以，但还是认出了这是半个月前那对给自己塞手绢的母女中的女儿。 听名字好像是叫：「……熹儿？」 「好哥哥记得熹儿！？」小女娃惊喜地蹦哒起来，可很快，她又目光惊恐地盯着他身后。 「怎么了？」季如风还未来得及问清楚，与女娃同伴的几个小娃娃，突然失声尖叫了起来。 纷纷指着他身后站着的上喊道：「有妖怪啊！长了两颗头的怪物！」 「阿熹，快跑！」同伴见她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大声唿喊试图让她醒过神。 小女娃浑身用力地抖了一下，拔腿跑出了好几米，摔倒在地后又爬起来继续跑。 最后还不忘回过头提醒他：「好哥哥！快跑！那个坏哥哥会杀了你的！」 季如风回过身，看见薛瑜撕裂着两张脸注视自己。一张狞笑，一张哭泣，手中还握着一把刀，看着让人不寒而慄。 「两颗头……」他心瞬间冷得向坠入冰窖。 跑；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可季如风却闪过身，躲开刺来的尖刀，将符咒勐地贴到对方脸上。 符咒贴在那张扭曲的脸上，眨眼化为了灰烬，季如风警惕地退出几米远，这才转身准备逃离。 薛瑜扬着刀，追赶速度飞快，立马就要追上去了，季如风体力比不过他，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在跑到小院的门前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了进去。 「唔。」被人捂住嘴巴，让他难以唿吸，不停地挣扎起来，布条上有奇怪的味道，吸入肺腑后，眩晕感席捲大脑，季如风很快就昏了过去。 人影拖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门外的薛瑜，在看见藏在院内之人的脸后便停下了攻势，转身看向远方赶来的男子。 …… 「咳咳。」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季如风被呛了好几口水，剧烈咳嗽起来，他睁开眼，看见上方坐着的男人，顿悟自己又回了审堂。 堂内有不少人，都是早上见过的那一批人，只有极少数的人不在其中，所以，他们这是打算重审？ 杨天霸挥手，让泼水之人退下，打个响指，堂中央坠下个铁笼，将他牢牢困在了其中。 季如风被声音震得头晕，趴在地上缓了许多才缓过神，愠怒道：「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是不是！」 怪不得急着让他脱下脚拷，真是恶臭至极。 杨天霸瞥了一眼他的脚踝，释放出威压，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言重了，本尊只是不想你继续在外作恶罢了。」 季如风被压得头晕目眩，「哇！」地吐出了口血，他用力撑住身子，不想向他低头。 其余人等瞧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炸耳的笑声在堂内迴荡。 季如风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抽出精神问系统：「你究竟什么时候替我恢復灵力？我真是**憋屈够了！」 杨天霸从座椅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摸摸手指的戒指，一对脚拷出现在了空中。 脚拷通体银白，看着比沈谦浔的那只正派不少，拷面杂乱刻着符文，光是看着就有股很强压制感。 季如风心中燃起不好的预感，擦擦嘴角的血，将脚缩了进去。 「躲什么，这几日你不是挺嚣张的么？」 杨天霸不解地问道，接着蹲下身子，戏嚯地捏起他的下巴，「这么喜欢这玩意，本尊便慷慨送你一对，如何？」 「砰！」季如风身子右移，将那只捏着自己脸的手撞在了坚硬的铁桿上，发出酸牙的清脆声。 紧接着脚上一重，脚拷牢牢地拷在了他脚上。白光闪过剎那间，符文生效，剧痛感席捲全身，痛入骨髓。 杨天霸不在意地晃晃手，他步入大乘期多年，这点小磕小碰就如同挠痒痒般不值一提。 反倒是凡胎肉\体的人，戴上这脚拷后可谓是生不如死，不出半月，便可被折磨成半残废，寻死无法，最终只能郁郁寡欢。 身上威压还在不停加重，季如风死死撑住，不让自己的脸贴在地上。 脚上的束缚用力紧缩，带着雷电，一道一道覆上皮肉。雷电过后，冰霜悄然蔓延，一步一步「爬」到了他胸膛，形成厚厚的冰晶，导致整个大堂的气温骤降。 背过身的杨天霸察觉到冷意，蓦地转过身，在看到那道被冰霜包裹住的身形后，一双眼里满是恐慌。 第60页 他蠕动厚唇，吐露出声：「你是……」 季如风冷笑一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头，一张清俊的脸上变得满是戏嚯，鲜血染红了他水色的薄唇，竟然显得有些邪气。 看着震惊的杨天霸，他手中悄然聚起灵力，刚想发作。 那老头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勐地踩到地上，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 季如风一吓，手心的灵力「噗」的泄了气。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那道邪气凌然的人影，莫名有些燥热。 「小…小狐狸。」 人影衣摆飘飘，明目张胆地将妖气瀰漫至大堂。继而回头，侧目，露出那张精妙绝伦的脸，语气淡淡。 「如风。」 第38章 脚拷 直到铃铛声响起时，季如风才恍然这不是一场幻觉。人影有着和小狐狸一样的脸，脚上的铃铛也如出一撤，看模样这就是伏蔺。 可前段日子他不是要把自己扔到恶鬼群里餵鬼吗？怎么现在还会来救他？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季如风越想越不对劲，他甚至觉得那晚的小狐狸也很奇怪。毫无前兆，突然说自己只是被圈养填肚子的牲口。 根据以往的相处……摸摸下巴：小狐狸就算真是这个意思，也不会用这么没品的句式说出来。 伏蔺移开脚，看没看地上被踩得吐血的老头，径直朝身后呆滞着眼神的男子走去。 那晚的阴影实在太大，季如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了铁桿上。 「……」伏蔺蹙眉，生生停下了靠近的步伐，转而不动声色的立住，像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朝他靠近。 「你们，当真是不可饶恕！」杨天霸骨头一阵响，垂着头站起身，嘴角滴落粘稠的血。 他吼完这一声后，灵力勐涨，发指眦裂，眼珠瞪得快要炸裂开来，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神仙又如何？堕为凡人，还不是任本尊踩在手里！」杨天霸仰天大笑：「当年如此，今年亦然！」 季如风注意力被吸引过，还未思绪他是何意，便发现大堂内坐着的其余人，修为低下点的直接被他吼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尚可保持清醒的人，则十指用力扣在扶手上，努力不让自己被灵力震飞。 不禁唏嘘：这人发起疯来，真是敌我不分，丧心病狂。 声音实在太聒噪，伏蔺动了动身形，数百鬼兵现身审堂，将怒火冲天的「天尊」制止下来。 杨天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随后被迫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暂时冷静下来了，问道：「你是鬼界领主？你是那只狐妖？」 「话多。」伏蔺给他下了禁言咒，让鬼兵将他扔回座椅上，妖气再窜入人脑门，将昏迷的人强制唤醒。 修士们痛疼欲裂，但是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作俑者」手中拿出两颗血珠，扔到地上。 一团血气散去，血珠化成两个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瞧身形，模样，还很是熟悉。 「这两人是……奇晏和他的弟子方宏卓！」 这下可不得了，大堂瞬间又爆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对着堂中两人指指点点。 「原来他们没死啊！」 「怎么可能没死？你没看他们脸都白了吗？死人才是这样的脸。」 「咦……好瘆人。」 听到「瘆人」二字，方宏卓勐地抬起头，脖子一百八十度扭转，盯着身后说话的人。 「啊！」那弟子吓得厉声尖叫起来，将身旁坐着的女修士连同吓得颤慄一下。 方宏卓眨眨眼睛，又将头扭了回去。 杨天霸气得捶碎一边扶手，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伏蔺不屑与他对话，让二鬼自己说出真相。 众人只见那平日不可一世的金贵少爷，低眉顺眼地弯腰，额头用力磕在石板上。 口中发出沙哑地声音：「是我杀害浅泽师弟；是我陷害季导师，将他和灵宠污衊成真兇，把莫须有的的罪名强制压在季导师身上；也是我心思不正，尚未提审就对导师动用私刑。」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方宏卓和师尊秦赫所做，不仅如此，我还色/欲薰心强抢民女，哄骗妖精，将她们杀死炼制成傀尸供自己玩乐。」说完，他又磕一头，「我该死，我有罪。」 一旁的奇晏见徒弟低若尘埃的作态，僵硬的脸皮动了动，想抬手扶起，但很快，他也跟着一起磕头，「我有罪…我该死。」 大堂寂静如鸡，只有两道机械般的认罪声相交合，加上那红衣男子站在妖气中，显得诡异无比。 季如风忍不住动了动，发出声响。 伏蔺听到动静，伸手将铁笼绞成碎片，把他从狼藉中拉了出来。 「悉悉索索。」季如风被拉得猝不及防，脚下的链条撑起，他踉跄两步，一头撞到了跟前人的怀中。 伏蔺抓住他双臂，方想把他推出去站直，被人厉声制止了。 「住手！」杨天霸从座椅上站起，「季如风不能走！」 「为何？」伏蔺转身和他对峙，「既无罪，你有何权利扣留他。」 「哪怕浅泽不是他所杀，可这方娃和奇晏，便是被你所害，而你又是为了谁？」 「本座杀的人，与他有何干系？」 季如风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诬陷我的人要杀我，还不能反抗了是吗？」 第61页 杨天霸冷眼看去，「方宏卓与奇晏并未将你杀死，而他二人却因你而死，这责任你不单谁单？难不成让方家和我长阳宗担责吗！」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季如风被他这理论气得爆了粗口，指着老头鼻子就骂了起来。 骂完还嫌不解气，想聚力将这不讲道理的货砸出六界，拳头却被一股凉意包裹了起来。 他吃惊看向朝他跪……不对，蹲下的小狐狸。 「你…你做什么！」 伏蔺不语，当着大庭广众之面就抓住他后缩的脚，施力，卸掉了上面的脚拷。 完事还嫌他吵，催促道：「另一只。」 「咕噜。」季如风喉咙滚动一下，一把捂住脸，伸住了另一只畏畏缩缩的脚。 伏蔺三两下解决，起身将所有聒噪的声音杜绝在身后，拉着人就走出了大门。 季如风浑身燥热，通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若是小狐狸此时回头，定能看一只熟透了的螃蟹。 离开压抑的大厅，清凉的微风拂过脸颊，被熟悉的气息占据领地，季如风心中开始安稳。 只觉伏蔺又长高了不少，自己要想和他说话，便得昂着头，就像当时的小伏蔺，只不过角色互换了开来。 正当他在后面春.心荡漾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直直将他二人拦住。 「如风！」 沈谦浔见着伏蔺先是一愣，转而跑过去担心季如风去了，「你没事吧？我找了你许久，宗主殿尘曦殿也不见你踪影。」 说完，他神色一顿，看向两人牵住的手，「你们？」 「我们？」季如风跟着他视线下移，在看到自己和小狐狸紧紧牵住的手后，悚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了。连忙甩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什么也没做！」 如风？宗主殿？伏蔺顿时觉得被甩开的那只手有些灼痛，沉默片刻，绕过路，挥手在眼前聚出一道漩涡，迈脚准备走进去。 季如风看他丝毫没有带自己一起走的意思，急了起来，上去又要去抓住他的手。 「小狐狸！」 伏蔺身子已经迈进半边，闻声躲开他抓来的手，回身，静静看着他，「别跟着。」 「为什么！」当初如若不是想替他澄清冤屈，季如风根本就不会离开他身边，哪怕是对方想将自己扔进恶鬼堆里让他死…… 他咬牙，甩开沈谦浔的阻拦，纵身往漩涡一跃。 一只手幽幽探出，将他推出几米远，季如风不受力，重重跌入了沈谦浔的怀里。 伏蔺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既然逃出来了，何苦再回去。」 什么叫逃出来了？季如风一脸迷茫，看着他头也不回就消失在漩涡中，心脏灼痛不已，「哇」地呕出一口血。 「给，喝茶。」清音入耳，茶香四溢，周身是温热的气息，季如风抬头，接过了那杯热茶。 沈谦浔嘴角笑意不变，他像是很喜欢笑，脸上时刻都带着笑容。把人带回宗主殿后，第一时间便是点上香薰，泡壶热茶，将客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半月前刚立春，温度尚未回暖，你还是莫要在外吹风的好。」 季如风喝了口热菜后，身子逐渐变暖，他吐出那口浊气，道：「多谢。」 沈谦浔摇头，示意不必言谢，过后向他询问起事情的经过，在听到杨天霸对他心口结霜的反应时，眸子不易察觉的暗了暗。 「是我大意，才让他钻了空子。」 「不不不。」季如风不自在的从座上站起，「宗主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这些事的责任不在您身上。」 他真是不明白沈谦浔对自己莫名的亲近，难不成以前和焘坞认识？便问：「在下有些疑问，不知宗主可否一解？」 沈谦浔笑意不变，「你问。」 「还记得当场与宗主相识时，您曾说过，季某与您一位老友面容相似，不知……您那位老友，是何许人？」 沈谦浔收了笑意，移开视线道：「说起来，老友并不算是真的友人，只是我同他认识的时间稍久，才称作老友。」 「那他人呢？」 「死了。」 「……」季如风尴尬地别开脸，「抱歉。」 「你不必道歉。」沈谦浔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回忆道：「我入道时便认识他了，初时以为他是位清清冷冷的小仙童，后来才发现他是个恃强凌弱，逞恶行兇的小恶霸。心性高，最是瞧不起比自己低下的人。」 「嗯……」季如风迟疑问：「他欺负你了？你可是第二大宗宗主的儿子，他再厉害也不能欺负得了你吧？」 第二代时，泸水宗可是修仙界最大的一个宗门。 后因老宗主不慎入险身亡，而少宗主沈谦浔心不在此，这个门派才被后起之辈——长阳宗占去第一称号。 那时候，第一大宗门的少宗主，可威风着呢！ 沈谦浔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指尖颤了颤，后淡笑：「从来不曾。」 第39章 潭石 既然灵力恢復了，小狐狸也回了鬼界，季如风觉得自己没有呆在泸水宗的必要了。 提出和沈谦浔道别后，他回了以前租住的那间小院。 每天烤烤鱼，赏赏月，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小狐狸没来找过他，他也没去找过小狐狸。 第62页 薛瑜自从上次审堂一事后再没见过，了无音讯，沈宗主偶尔才会来给他送送茶叶，其余时间互不干扰。 这日，妖界传来大浩荡，说是近半妖精策反，导致内部分裂，妖王畲俐，与妖族老臣对立，举兵厮杀。 一时间妖界血流成河，妖民苦不堪言，逃出一些入了人界，更有妖精和凡人相恋，生出半妖人。 妖王认为此举破坏妖族血统，下令追杀逃窜妖精凡——同人类成婚生子者，一律格杀勿论！ 而众心所望的小妖王却迟迟没有反应，似有任由妖界大乱下去之意，隐约燃起骂声…… 半月后。 ——妖界，妖王寝殿处，整座宫殿血气肆意飘散，在殿外镇守的妖精们，面露凶光，却双眼无神。 入夜，一只误入的小鸟出现在宫殿前，卫兵抬手，将小鸟拉近后一口吞掉，喉结滚动之后，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小鸟死后，宫殿内外鸦雀无声，妖王畲俐弯腰盯着炼丹炉里的状况，再有三日，便到了丹药出炉之日，而现在……还差上一样东西。 正当他左思右想时，一缕气息悄然涌入房间，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占据，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畲俐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而挂在墙上的那些骨架们歪了歪头骨，他们有的是鹿，有的是勐兽，还未来得及被剔出妖骨。 「霹雳哐啷」响起，骨架们从墙上掉了下来，一股凉意也抵在腰间，他诧异低头。在看见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后，咧嘴大笑起来，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你可算来了。」 没错，练成灵丹所需的最后一道丹引，就是注入需要天生妖仙骨的骨髓，和万妖骨二者融合。 这些年来，他派去的杀手不尽其数，其一是为了获取骨髓，其二则是因为妖王那成年好后，便会妖力大增，届时对付起来会棘手太多。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死，还把他派去的妖精都吞噬掉了，助自己修炼！ 伏蔺扯了扯紧绷的嘴角，扬手扎了他一刀，随即撤开身子，拿出无名剑蓄力，很快冲上去与他搏斗。 畲俐捂住被扎出血窟窿的腰，丝毫不在意地扶手，抬手间伤口復原，亦然拔出剑与他厮杀开来。 两人打了整整半个小时，伏蔺腰间和背部都被抓了几道深深的伤痕，血从用剑撑着身子的手滑落而出。 他如此狼狈，对面的敌人却气息稳重，过了这般久仍旧游刃有余，眼睛最终锁定在他心脏。 由于每代妖王的妖仙骨位置都不是固定的，且只有在宿主存活时挖出效果最后，畲俐只能每处都试探一番，可试了这么多地方，依旧没有头绪。 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心脏位置。 他隐去眸子中的阴晦，看着不停喘气的伏蔺，盘算着该如何一击将妖仙骨挖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在他即将动身时，原本痛得无法动弹的男人，像是一道魅影，闪到面前，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心脏一捅。 「噗呲。」温热的血液沾满了整只手，畲俐曾无数将手穿入妖精的体内，可这一次他却忍不住想将利爪抽离出。 疯了吗这是！？ 「哼。」一声轻笑入耳，他仰面，看见一身血红的男人，正对着自己开心笑起来，似是痛得舒服了，低头憋笑起来，那笑意隐在嘴角，看着瘆人无比。 畲俐紧了紧气，用手在里面摸索了起来，摸了半天，别说妖仙骨，连心跳都未能察觉。 他顿觉古怪，刚想将手抽出来，一股奇怪的吸力紧紧缠绕手指，最后是手臂。 「什……什么！」看着不断缠上的黑气，畲俐终于脸色大变，「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此时的伏蔺也已抬起了头，表情平淡地看着他道：「本座若是不想，你以为你可以伤到本座？」 「怎么可能，我可是吞了老妖王和万妖的内丹！」畲俐厉声大喊，抬起另一只附上十成妖力，勐地砸向他的头。 闷响一声，伏蔺头一偏，半张脸都陷入黑暗中，瞧不清表情。下一秒，无穷的鬼气从他心口迸出，一丝一缕渗入对方体内。 畲俐吃痛，痛得两眼翻白，在一股剧痛中清醒过来，徒手噼断了那只被吸住的手。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后，发现那些黑气又从脚一步一步往上攀，再一噼，将两条腿都砍了下去，最后……等到只剩半截身子时，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似乎当年的老妖王，也是这般死去的。 黑气停止躁动，乖乖地等着主人召唤，伏蔺看着融成一滩血水的妖王，同样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往一旁直直载去。 倒在地上那一刻，一颗不太圆润的石头滚了出来，他大概是脑子不太清醒，竟然抓到手里盘了盘。 …… 半夜，季如风又遇到了一年未曾遇上的鬼压床，那鬼似乎没有经验，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可偏偏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醒不来，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就如同多日前的那一次鬼压床一般。 「小狐狸，别咬我……」他费劲最大的力气，也只能嘟囔出这么一句。 「哐当！」黑暗中的人勐地惊醒，一双眸子瞪的老大，他不敢置信地感知了一下所处的环境。 熟悉的气息，房间的摆设，身下软玉在怀，让他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63页 伏蔺撑起身子，一下从那人身上翻了下去，紧接着坐在床沿边勐烈唿吸，起身时，手中传来异物的触感，他摊开手一看。 竟是那颗潭石！ 为何潭石会把他带到这？伏蔺将石头用力握在手心，转过身去看了看床上睡颜重新变得安稳的人。 嗯，一定是破石头出故障了。 …… 翌日清晨，被鬼压床的季如风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脸上黏煳煳的。 伸手一摸，居然是血迹。 除此之外，就连床被和榻下的地板也有几滴残留的血液，看血液的凝固程度，两个时辰是有了。 想到几日前传来的消息，他敛了敛眸子，静默半响，抬眸往某一处方向望去。 而血液的主人，此时正坐在妖界妖王的位置上，听着一众老臣的抱怨，他不耐烦地拍了拍座椅，老妖精们才停下诉苦，转而担忧地看向他的伤势。 「王上，您的伤……不如老臣找妖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伏蔺从座椅上站起，妖界基本事宜都已处理完毕，便打算回宫殿，「你们先去将受伤的妖精送去医治，这两日无论何事都不可打扰我。」 妖臣们只当他闭关养伤，自然别无他言，商讨一番，各自离开。 伏蔺则是步行回了妖王殿，妖王殿名为甘泉宫，是歷代妖王所居住的殿宇。 宫内妖气浓厚，还有妖王们所残留的妖气，很适合妖精修炼，但这百年来，甘泉殿被畲俐折腾得看不出原样。 原本古朴典雅的宫殿变得富丽堂皇，就连照明的油灯都被换成了水晶石和夜明珠。残留的妖气倒是依旧存在，只因为畲俐不是妖王一代的血脉，无法吸收设有阵法的妖气。 进入宫殿，熟悉的氛围包裹在周身，伏蔺将那些水晶珠子撵成粉末，再把畲俐留下的气息尽数绞杀，打算几日后将宫殿復原。 思索完这些后，他抬起手，手心浮出一颗卵石大小的妖丹，根据气息辨认，这便是老妖王的内丹，而另一只…… 伏蔺摊开右手，是他母妃的。 几百年前，畲俐杀死老妖王和妖后，对外声称妖王死前，将内丹弥散天际，实则是自己吞噬妖丹修炼，为的就是让其他妖精打消念头省去麻烦。 这也是为何当年焘坞放弃老妖王的内丹，转而将目光放到他这不过刚出生不久的小妖精身上。 「嗤。」伏蔺冷笑一声，将珠子收好，开始打坐疗伤，如今他妖鬼两修，这些伤虽疼，但却不会对他致命，只要好好修养，便可痊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周遭的妖气越聚越多，势有将他一次撑破的念头，伏蔺拧了拧眉，脑中不断有思绪打散他的运转。 从父王母亲的死亡画面，被妖精追杀逃亡的情景。 还有…… 焘坞弯下腰，伸手朝他笑得如沐春风的模样。 一股浓烈的刺痛感用力冲击着心脏癒合的地方，伏蔺痛苦地紧眯一下眼睛，抢在走火入魔前睁开眼，将心中的瘀血吐了出来。 「……呃」他双手撑地，看着鲜血从嘴角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渐出一片妖异的花骨朵。 就如同季如风所说，走火入魔最终将他杀死。 但伏蔺却觉得，自己离他差了两界之远，就算真的走火入魔了，还能记得路，跑过去将他杀了吗？ 气息越发紊乱，眼皮越来越沉，伏蔺失力，撑在地上的手一滑，倒在地上前一刻，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素白的手。 像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在为家人准备晚膳，然后是手臂、脖子、后颈那几颗牙印。 牙……牙印！？等等！伏蔺集中注意力，想将画面看个清楚。一秒后，一道熟悉又完整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厨房的摆设，做饭时系的围裙，不就是季如风做饭的场景吗？ 为何自己会看见这些？伏蔺倒在地上，浑身疼痛不已，但他还是扭过头，看向胸膛发着光的不明物体。 又是那颗发疯的破石头！伏蔺咬牙切齿，不惜损耗精气，用妖力抵抗着潭石力量。 可潭石便如季如风所说，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其所蕴含的机密。 像是被抵抗得不耐烦了，石头瞬间让大殿亮如白昼，在对方震惊的那一刻，勐地飞过去，将柔光洒落在他身上。 伏蔺嘴角一抽，不负众望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想谢「迴转企鹅罐」小可爱赠送的营养液～ 第40章 妖妃 黄昏之际，季如风正准备着今晚的晚膳，忽然厨房一亮，身上一重，视线里多了一道黑影。 黑影约莫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此时脑袋正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闻到熟悉的气味后，季如风身子一僵，不知进退，就呆在地上让他靠着。 小狐狸怎么突然就来抱他了…… 愣了半响，察觉出不对劲，他放下手中的厨具，撑住靠着怀里的人一看。 居然又受伤了。 沉闷地嘆出一口气，季如风灭掉火，将人带回了房间，仔细查看起他的伤势，然后用细布把脸上的血擦拭干净。 【系统：宿主，由于目标人物自行完成了復仇计划，导致您任务失败，任务奖励无法发放。】 系统的声音毫无前兆出现，季如风拧细布的动作一顿，随后纠正道：「并不是目标人物导致我任务失败，是我自己的问题。」 第64页 【系统：可是这样，您无法治疗心疾，日后性命堪忧。】 「死了就死了吧。」季如风打断他，端着脸盆去屋外倒水，表情平淡地说：「我觉得来这一遭很值，就是有些可惜……」 他抬眸看向院里的那棵槐花树，「再说了，我可是恢復全盛时期的灵力了，能再撑个几百年也不一定，够活了。」 【系统：但您也回不了现实世界了，死后也只能在这投胎往生。】 「现实世界？」季如风笑道：「难道这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吗？」 系统哑口无言，看着他回过房去用灵力给对方疗伤。 夜晚，季如风幽幽转醒，惊吓之余往床榻上躺着的人看去。 伏蔺的恢復能力很好，白日胸膛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就是头上的伤有些棘手，血时不时还会渗出来，得用灵力稳住。 这才导致他这几晚都会惊醒，生怕一个疏忽出了什么意外。 这次惊醒已经快天亮了，季如风干脆起了身，打算出门採买。得知小狐狸吃人类的食物无用后，他到了集市除了买自己所需的食材外，其余就是去淘灵植和灵丹。 等回到小院也才过了一个时辰，可远门的大门却敞开了，像是被人打开了一般。 糟了！季如风心下一慌，点脚直接飞到屋内，发现早上还躺在床上的人如今却没了踪影，就连小院和周围亦然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静下心，将目光放到卧房里，首先是床榻，床被上方只有轻微的褶皱，说明并没有使劲挣扎的痕迹，桌子凳子椅子同样无异样。 那就表示有两种可能，第一：伏蔺甦醒自行离开；第二：有人趁他外出，将昏迷的小狐狸带走。 但是，在院子甚至周遭的范围，都无其他人的气息残留。 那么，是第一种的可能性便极大。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季如风泄气地坐倒在椅子上，将篮子放到一旁。 「系统，你说我该不该和小狐狸道个歉？」 【系统：道什么歉？】 「我也不知道啊，不然我早半年前就去道了。」季如风深吸一口气，「当初我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他是生气了，又没胆子去找。」 系统终究是系统，它无法明白人类的情感，也想不出对策，只能跟着宿主一起闷着。 「我想到了。」方才还是摊成咸鱼的人勐地一机灵，拍了拍腿道：「只要脸皮够厚，什么事都能办得成！」 季如风不等系统询问便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妖界。」 【系统喊住他：可是非妖界一族去妖界的话需要步行找路，光靠用灵力是无法办到的。】 「神仙也不行吗？」 【系统：不行，不过你可以用灵力直接到妖山周围，到那里再步行找路。】 故而，季如风又一次回到了枫坨山，在山里的小木屋短暂睡了一夜，第二日下山询问附近的村民，关于妖山的消息。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妖界附近一带，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说法不尽其数，一条接一条，听得人头疼。 听完最后一位村民的描述，季如风给了报酬后干脆坐到了大石头上面，谁知刚坐下，那大石头突然蹦哒起来，将他直接颠下地。 「我说这石头是不是……」话说一半，他从土上站起，仔细打量里那石头。黑不熘秋，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另他惊奇的是，石头黑漆漆的表面竟然泛着两团红晕，像是人气急了一般，鼓着脸咬牙切齿。 季如风尝试着用手去戳，石头直接蹦起三尺高，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想将他的手指咬住。 「真成精了？」他把手躲开，石头没有撑力，摔回地上后「骨碌碌」滚了好几圈，随后化成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瞧模样大致十六七岁。 「喂喂喂！你这人怎的这般没礼貌，路边的石头就可以乱坐吗？你不知道石头也是可以成精的！」少年果然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质问他来，显然气到了极点。 「抱歉抱歉。」季如风自知理亏，心想这种小妖精应该是喜欢灵果的，便拿出几颗增进修为的果子递给他。 「是我失礼了，这果子赔给你。」 果子一拿出，那香甜的气味就飘啊飘，飘到了石头精的鼻尖，眼睛一亮，抓起果子就啃了起来。 季如风看他开心的模样，不由自主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在即将覆上那刻，立马缩了回来。 「你要干嘛？」石头精察觉到他的动作，警惕地问道：「我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抓我也练不了丹的！」 季如风讪笑道：「在下只是眼花了，并未对你有何意欲。」 石子精这才继续啃着果子，时不时偷着瞟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找话说：「方才见你找村民们问话，你找妖界做什么？」 季如风道：「我要去妖界找一只妖。」 「一只妖？你的灵宠？」 「不是。」季如风摇摇头，「我也不知如何说道，但我惹他生气了。」 「嗯……」石头精凝眸思索了一下，拍拍胸脯道：「我叫石钰，家就住在妖界，你若是肯付我灵果作为酬劳，我可以带你去妖界！」 家住妖界的妖精……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古怪。季如风摸出几颗灵果给他，「这是定金，等你把我带到妖界后，剩下我再给你五十颗。」 第65页 看着那几颗果子，石钰略微犹豫道：「那好吧……成交！」 一仙一妖就这样踏上了征途，期间两人翻过了五座高山，淌过三条河流，歷时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妖界。 石钰迈进结界后，对像人间一般的小镇四处张望。妖精们或化成人形，或以兽形在大街晃晃荡盪，到了晚上，就如人界一般热闹非凡。 惊艷过后，季如风拉住石头精问：「你怎么比我这个没来过妖界的人类还要夸张？」 「咳咳。」石钰轻咳几声以掩尴尬，「我当然来过啦！只是小几月没回来，有些新奇罢了。」 「哦。」季如风松开手，「是因为新妖王的缘故吗？」 上层交战，普通的小妖精若是不躲开，很容易便会被波及，这也是前段时日妖界出逃妖精多的原因。 石钰点头，和他打着商量，「如风哥，剩下的灵果我都不要了，你让我跟着你行不行？」 季如风皱眉，「你不回家？」 「我……」石钰有些结巴起来，「我是觉得妖界太危险，我一个小妖在外走动不安全。而且如风哥你不是要找朋友吗？您是僱主，当然要以你的事为先。」 季如风扯扯嘴角，「我可没说要送你回家。」 石钰嘴巴一瘪，就要拉住他衣角哭诉，季如风瞬间躲开，惊吓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我不吃撒娇这一套。」 石钰脸皮抽了抽，「可你不是说以前养的狐狸对你撒娇，你觉得很可爱吗？」 「狐狸当然可爱。」季如风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拍平衣服上的褶皱，「我答应带着你，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不后悔！」石钰生怕被大妖盯上，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我们接下来去哪？」 季如风只笑不语，领着他往城门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城门口围着不少妖精，嘈杂无比，就连受门的小兵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石钰一喜，就要往人群里钻，一边还说，「趁他们都在凑热闹，咱们偷熘进去。」 「等等。」季如风看着城墙贴着的告示，不禁好奇，「先看看再说，万一是什么大事。」 「可……」石钰道：「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妖界的，一旦被妖兵们发现，你会被赶出去的！」 「不必担心，我只有办法。」 安抚完小石头精，季如风往妖群靠近，一个闪身闪到了告示最前方，粗略大量了一番。 意思好像是：新王登基，妖界将在十日后举办选妃大赛，凡是年满十六周岁的女妖都可前往宫殿参加，且必须会一样手艺。 妖……妖妃？？？ 季如风直接傻了眼，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脑中只迴响着一个声音。 小狐狸他要娶媳妇了！？ 等等，他眯了眯眼，沉住气往下看去。 只见附加条件那一栏写着——比拼烤鱼的厨艺。 第41章 参加 「欸，要我说，这新王也是够奇怪的。」石钰抗争无果，在一旁幽幽出声，「选妃和烤鱼能有什么关系。」 季如风思绪被召回，也跟着「哈哈」几声，道：「你说的对，确实挺奇怪。」 告示只贴了一张，石钰看不出什么名堂。 扯着他就要出去，「传言新妖王沉默寡言，戾气深重，每日穿的红衣都是用血泡出来的，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噗。」身后人传来嗤笑声，见他望过来，连忙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对劲。」石钰撒开手，眉头逐渐紧皱。 在来的路上，他吃得最多的就是鱼，凡是鱼儿能有的烹饪方式，这人样样都精通。 莫非…… 季如风任由他看，挑眉问道：「哪里不对劲？」 「你等等！」 「你该不会是……」 思索完毕的石钰脸一黑，「你该不会是要找的妖精就是妖王吧。」 「嗯。」季如风点头。 石钰瞪大眼睛，「你不要命啦？」 那可是正统妖王，能把畲俐老贼宰了的大佬！光是想想就让人腿软，这哥们还赶着往前沖，难道真的认识妖王？ 季如风走过去给了他一棒头，「小屁孩，听风就是雨，你爱走不走。」 石钰在后方踌躇不安良久，最后一咬牙跟了上去，「如风哥，你等等我！」 要是能抱上妖王的大腿，好像也不错？ 一人一妖又接着往妖界中心地带前进，他们都不识路，便只能走一段路、问一段路的往宫殿赶去。 歷时两天后，终于到了妖王宫殿前，季如风上前麻烦卫兵进去通报一声。卫兵上下打量他一番，虽未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是说：「你认识我们王上？」 「认识，你报我名字他便知道了。」 卫兵横眉，看他露出的威压，还是进殿通报去了。 等了半盏茶后，季如风才等到那个小兵出来。刚想问话，那卫兵突然伸手将他推出半米远，声音不耐烦道：「去去去！王上说不认识叫季如风的，让你有事递玉书上来。」 季如风被推得踉跄两步，立住身子后一双凤眼满是震惊，他滞了滞道：「你说什么？不认得我，你们王上难道不是小妖王伏蔺么？」 什么不认识，骗人的吧？季如风又要找他商量，被利器挡在外边。 「滚远点！」卫兵来了气，朝他挥舞长刀，「你们这些小妖精一天天尽找事，说了不见你就是不见你！攀关系还害得本将挨训，快滚！」 第66页 季如风就被这样赶出了宫殿周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会不认得……若是不认得，那选妃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真是想娶姑娘为他每天做鱼？ 石钰本想数落他两句，但看瞧他认真的模样，还是拐了嘴，换成安慰的话，「你也别太难过了，多少人发达后，都不会认自己当初的糟糠之友，像你这样的事，世间每一盏茶时间得有上百起。」 见季如风瞟了他两眼，又接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我来代替他，我会对他比你更好。」 季如风勾了勾嘴角，扫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接近我还不是有利可图，小屁孩，大道理说的有鼻子有脸的。」 「哎！我说真的，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吗？」石钰追上他往回走的步伐，「你还回去干嘛，人都不认。」 季如风回过神对他说：「我千里迢迢来这一遭，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和他一样？」 说完也不管劝阻，绕过卫兵，从一旁的红墙翻了进去。 过了结界，蓬勃的妖力噼头盖脸朝他压来，起初季如风还以为是小狐狸所为，待分辨出妖气的多层，才知道这是歷代妖王留给后生的妖气。 宫殿很新，像是重新翻修了一遍，古典风格，所有家具都是用木头做的，看着赏心悦目。 他进入宫殿的大门，正殿处空无一人，却有小狐狸留下的气息。感知到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思虑泳上心头，季如风走过正殿，往隔了几条道的偏殿走去，发现这里和鬼王殿的构造很是相似。 而他现在所过的走廊，就与以前伏蔺关押自己的过道一模一样。 那么，再往前走走，也许就会看见当初那个房间。 带着些许期待，季如风走过光线昏暗的廊道，一步一步往前方靠近。倏得一声，耳边传来人声，他往旁边一看，是两个妖兵在说话。 「也不知王上怎么想的，都当上领主了，还住在幼时的寝房。」一只小兵伸伸懒腰，和伙伴道来。 「你不知道吗？」同伴表情唏嘘不已，「王上在刚出生不久，老王上和老王妃就被畲俐杀了，小王上背井离乡多年，回来自然是念旧的。」 「是么？」小兵收回双臂，重新摆好站姿，「那王上好可怜。」 同伴摊手，「这还不算最可怜的，听说在王上还是幼崽时，被畲俐派出的妖精所追杀，是天上一位神仙救了他。」 小兵不解：「被神仙救了，机遇可不一般，怎么又可怜了？」 「神仙也有好坏，救走王上的那位仙人，只是冲着妖王的内丹来的。老王上妖丹破碎，他便哄骗小妖王，打算将妖王养大成年，再剖走他的妖丹。」 「不是吧？」小兵想了想道：「我记得王上才成年没多久啊。」 「那是因为，仙人提早了几百年就剖了王上的内丹，当时王上才刚修出人形，不过人类幼崽四岁大。」 「……」小兵嘆为观止，同伴继续道：「据说，王上是被生剖了妖丹，只留一口气从天界扔下人界摔死了！」 躲在暗处的季如风瞳孔勐震，指尖不由发紧，又听那妖兵说：「但是王上他恨！他恨畲俐和那位仙君，硬生生挺了尸，和恶鬼厮杀。虽然最后吞噬了它们，可死了就是死了，你没见王上一身冰凉，走过来的风都带着凉气吗？」 小兵打了个寒颤，被他说的觉得过廊阴风阵阵，抱了抱手臂，伙伴见状拍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么？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惧怕王上，而是让你别再到处去说王上的坏话了。听老人们说，小王上以前可温柔了，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 「知道了。」小兵嘆了口气，心里闷闷的，「真希望王上能杀了那没良心的仙君！」 声音逐渐消散，妖兵们离开，换另一个过道站岗。隐在暗处的人红着眼走了出来，他像是溺了水的人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唿吸起新鲜空气，良久才噤了声。 【系统：怎么样，你还要去找他吗？】 「去，怎么不去？」季如风平復情绪，撑着墙站直了起来。 「我必须去面对他。」 走过廊道，面前是一间漆黑的大门，只有这处，才有着浓厚的歷史气息，畲俐应该嫌偏没有动过这里。 季如风伸着手，敲响了门，静等片刻后，门内传来声音，「进来。」 「吱呀。」推开门，他看向坐在案桌前的男子，一身月牙白，长长的乌髮被整齐的束在发冠里，整个人看着清爽不已。 「你是谁？」伏蔺吃惊，放下手中的摺子，看向闯进来的男人。 季如风抿嘴，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一刻钟后，等得不耐烦的石钰在围墙接到了要等的人，他上去两步，急不可耐问道：「怎么样了？他说什么了吗？」 季如风一脸平静，缩在袖摆里的拳头握紧，最后深吸一口气又松开，「他不是不认得我，他只是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你。」石钰推开脚边的小石块，「失忆了吗？」 「嗯。」季如风回想当时的场景，伏蔺那震惊的眼神不像是演出来的。他不记得焘坞，也不记得季如风了。 「那你……」石钰表情不禁带上同情，想拍肩安慰他，「你也别太难……」 「噗嗤！」季如风却一笑，脸上阴霾瞬间消失，「谁说我难过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第67页 「你说什么？」石钰拿手贴了贴他额头，讶异道：「季如风！你没病吧！」 季如风正心情大好，不跟他计较，迈动脚步往外走去。 自己就这样被晾在一旁，石钰在身后喊道：「去哪？」 前面那人朝他欢快的挥挥手。 「啊！」小石头精在后头气得直跺脚，拿出一颗灵果啃了起来，啃完也心情大好，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先是去了集市，季如风转悠了一圈，将鱼贩的摊子一个不漏看完，走到最后一个摊子时，摊主喊住了他。 「这位公子，不买条鱼回家吃吃吗？」 季如风问：「何出此言。」 摊主嘿嘿笑道：「如今妖王要迎娶妖妃的消息传出来，灵鱼可畅销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带一条回去给家里的姑娘，一定喜事双成！」 季如风也朝他笑笑，如果真如摊主所说，这么受欢迎的话。那集市里的鱼怕是早被搬空了，哪轮的着他在这悠哉游哉的挑选。 「不必了，您要真想靠这个卖出鱼，不如在鱼的身子绑一根红绳，取个吉利名字来得好。」 摊主果然沉眸思索了起来，季如风领着石头精离开，往妖界外面走去。 石钰疑虑憋了一路，在出结界前同他问道：「如风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很讨厌王上？他不记得你了，你便开心得要离开妖界。」 季如风脚步一顿，「谁说我要离开妖界了。」 「那你是……」 「我是嫌妖界的鱼不够鲜，要去人界抓几条鱼回来。」 石钰嘴角一抽：「那你还把赚钱的法子告诉那只老树妖。」 季如风却摇摇头，「你猜错了，我是要竞选妖妃。」 第42章 心意 根据之前听到的消息，这位新王上是失忆不错，但却不是全盘失忆，只是忘记了一个人。 而且，忘记的是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容貌经歷一片空白，但却记得此人性格温柔，擅厨艺，印象最深即是烤鱼，故而才会在选妃的告示加上附加栏作为条件。 思及此，季如风心里不禁暗喜起来，性格温和，会做饭，尤其烤鱼，说的不就是他吗？ 石钰一脸的难以言喻，不由提醒他：「可你是男的，男人怎能当妃子。」 「男人为何不能？」季如风敲了敲他脑门，「你们就是性格偏见，再说我选妃不一定是为了占宝座，他不肯见我，我总得有所作为吧。」 「行。」石钰不敢苟同，「我给你带路。」 季如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跟着他出了妖气，回到枫坨山，去以前经常捕鱼的小溪抓了好几条鱼放进储物戒里。 这次有石钰带路，用了半天时辰便回到了妖界。时间接近黄昏，季如风看了看天色，打算先进城找个住处，等明日再忙选妃之事。 距离贴告示到大赛开启，还有两日不到。 虽急了些，但这却是明智之举，只有给人准备的时间越少越急，才能更多的隔绝偷奸耍滑的手段。 石钰跟着他游荡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便拉拉他衣角，「如风哥，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嗯。」季如风贊同不已，他得为大赛养精蓄锐，休息是头等大事，不能马虎了。 妖界的客栈比人界略微奇异了些，照明的灯盏被奇奇挂怪的花给代替了，而且路上半空还飘着小精灵一般的毛圆球，给客人照明。 季如风灵气全然恢復，自然是不怕被妖精认出来的，便很随意的领着石头精走了进去。 「掌柜的，两间上房。」 石钰看着牛头掌柜咽了咽口水，一把拉下季如风比划的手。 「怎么了？」季如风不解地看向他，牛头掌柜也被动静吸引，一同看去，把石头精吓得够呛，拉着他到一边道：「如风哥，让我跟你睡一间房行不行。」 「不行。」季如风莫名其妙地抽回手，「我不习惯。」 「可是。」石钰说：「妖精们一言不合就会打架，不像人界，生死不论，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你怕别人觊觎你这块石头？」 石钰点点头，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妖精。 「行吧。」季如风回到柜檯旁，朝牛头掌柜点头，「麻烦，两间上房。」 石钰：「……」 掌柜抓住他手里的灵石，「抱歉，我们不收灵石。」 不收灵石？难道妖界的货币也跟人界不一样？季如风拿出灵植和灵果，勉强过了关。 事后，他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石头精道：「你在妖界居住多年，就没想过要提醒我？」 石钰进了旁边刚设好结界的房间，被他一问，神色微变，解释道：「我太紧张，便忘了。」 说完，还低下头，长睫毛不安地扇动起来。 「是么？」季如风审视他几秒，最后移开眼，「早些休息罢。」 第二日一早，两人同时被窗外的惊唿声吵醒，看天色不过刚天亮，雾气还未彻底散开。 石钰推开窗往底下看了两眼，穿好衣服往隔壁的房间跑去，伸手「啪啪」敲响木门。 季如风比他动作慢了些，正准备开窗就听到了急哄哄的敲门声，只能作罢，先打开了门。 「如风哥！你快看外面！」石钰将他推攘到窗前，接着一把推开窗扇，指着街道上的被团团围住的男人道：「你瞧瞧，像不像你的那个妖精朋友。」 第68页 季如风凝神，朝他所指之地俯瞰，第一眼并未认出花团锦簇里的男子，但是第二眼，他便看出，那是换了种打扮的小狐狸！ 白衣，束髮，活脱脱一忧郁美男啊！两种极致碰撞在一起，作为有幸都看过的人，季如风表示简直太可了。 有人戳戳他肩膀，回头，一块丝帕递了上来，石钰晃了晃手，关心道：「给，如风哥，擦擦口水吧。」 「去你的！」季如风脸上一红，把丝帕推了回去，引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最后仔细把帕子收好，追着下了楼。 季如风刚到楼下，街上的人就已经挤得把门给堵住了，他无计可施，只能闪到人群中央，将被包围的小狐狸带起，飞上房檐。 「你没事吧。」 伏蔺看清他脸，便道：「又是你啊，季公子。」 季如风心里五味陈杂，放开他的手，「是我，只不过，你不应该在宫殿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伏蔺脸上带了点无奈，「是因为殿里的老臣子们说，本王以前的名声不太好，让我出门逛逛，免得到时候讨不上媳妇。」 他有些头大，「可我尚未来得及表明身份，便被围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不知是何情况。」 季如风忍住笑，下意识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 「不然？你要再下去被围着。」 伏蔺思索了一番，看着那只白皙的手，还是选择抓住了它。 两人往相反方向下了地，走到半路伏蔺突然说自己不记得路，好在季如风方向感好，去了一次便记住路了，很快就带着他回到了甘泉宫前。 「进去吧。」季如风朝他挥挥手。 伏蔺走了两步，倏得顿住，转过身对他俯身行了一记王室礼，「谢谢你，季如风。」 行完礼，他垂眸淡笑起来，「虽然我不并记得你说的曾经，但我想我会记住现在的你。」 这是小狐狸第一次甜甜的对自己笑，季如风看得眼睛闪闪发亮，心口的悸动勐烈增强。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说这些，但对于这些美好，他愿意去握住。 伏蔺微微点头，转身走进了宫殿。 大门关上，站了好一会，季如风才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从伏蔺如今的状态来看，似乎仙君的伤害是影响他心性最大的关键。 没了关于这些的记忆，他成了一个待人和善的好君王，日后定会渐渐传开，获得民心。 可说得再贪婪些，自己这个外来者，就此放手，往后同小狐狸形如陌路，再或者等他哪天恢復了记忆，继续被当成反派仙君憎恨着…… 季如风咬了咬牙，回到客栈，关在房里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钰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得不去打扰，可到了第二日，选妃大赛在即之日…… 「如风哥！你再不出来，可要错过大赛了！」石头精在外不停地拍打木门，企图让他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季如风依旧在床上瘫着，实不相瞒，他已经这样瘫了两天了，反正他是神仙，用不着吃喝拉撒，一年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嘭！」但另他没想到的是，平日不堪一击的小石头竟然冲破了他设立的结界，拉着他从窗口一跳，加入了熙攘的人群。 「你做什么？」面对不可理喻的石头精，季如风恼怒质问。 石钰才不管这么多，拖着他站在人群外，指着那些姑娘篮子里的鱼，还有那些笑得露出大嘴的鱼贩们。 「现如今，姑娘们依着你的想法去博郎君欢喜，小贩们靠着你的指点赚得盆满钵盈，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在这里咸鱼瘫。」 「我是罪魁祸首？」季如风往那些篮子里看去，果然里面的鱼儿身上都系了根漂亮的红绳，红绳还打了个花神结，寓意来自「花神美满的祝福。」 「现在鱼都不叫灵鱼了，改名叫福姻鱼。」石钰在一旁添油加醋，「自从上一次妖王在街上露了面，女妖精们可疯狂了，报名的人从殿门排到了城门口！」 所以，可不就是罪魁祸首吗。要不是上一次季如风把王上「掳走」，引发大浩荡，谁能猜出那漂亮的青年就是妖精们嘴里可怕的新王？ 季如风听完表情难以言喻，「我只是想不通一些事。」 「没什么事想不通的。」石钰说话突然深沉了起来，但他很快又嬉皮笑脸，「你不做，要是后悔了怎么办？没谁会等你反悔。」 说得也是……季如风抿唇，最后也跟上了队伍，「那就试试吧，也不一定能成功，选妃行不通，那就再用其他方式靠近他。」 「你必须成功！」石钰一声大吼惊得他抖了一下，「你想想，你若是没能当上妖妃，让他人给戚足先登了，再凑上去，可就是第三者了！」 什么第三者？季如风蹙眉，脑门大大的问号，这石头精的意思，是他觊觎小狐狸，是情爱？ 第一次想到这方面的季如风，狠狠打了个寒颤，心里搅成一团乱，若真是同石头怪所言一般，他对小狐狸的是情爱，那可真是……那可真是太荒唐了！ 可转念一想，想自己对小狐狸的态度，确实与别人不同。对于小狐狸，他恨不得将最好的给他，这是在小狐狸长大之前的想法。 可等它长大，变成美强惨少年后……貌似真的有什么不可言喻的感觉暗然滋生了。 第69页 季如风一吓，这一吓吓得浑身燥热，脑袋发翁，抬起脚就混入了参赛的队伍中。 第43章 参赛 「等一下！」石钰又在后边喊住他，一把揪出人，扯到面前说：「参赛之人需为女子，你这样跟着去，怕是不到殿门就给杈出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打扮成女人？」季如风道。 石钰上下将他打量一番，接着点点头不知否认道：「还别说，你长得白白嫩嫩的，乔装一番说不定真能混过去。」 「然后，在大婚之夜，让君王发现所娶的妃子是个带把的男人，再被踹下床扔去万箭穿心？」 「这……」石钰一时间难住，不知做何回应。 季如风坚决抗拒，「我不会这样做的。」 「那你能有什么法子？至少要过了第一关吧？」 「自然。」他想了想道：「我可以让自己在其余妖精眼里是女儿身，只有小狐狸能看出我的原样。」 「小狐狸？」石钰一听不得了，「你说的是妖王吧，你平日就这般喊他？怪亲热的，还不说不是……」 季如风打断他，「反正我尊重对方意见，若是他不能接受未来妖后是男人身，那我便主动弃权。」 队伍很长，也是需要筛选的，老臣们对未来妖后的要求自然高，许多身高相貌不合格的，在第一档位便被剔除。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跑走的姑娘们，季如风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因为就连焘坞本人都很少使用这类仙术，要是变得不过关的话…… 坐在档口前筛选人选的是妖界老臣狮虎兽——李啸天，今年已有两千三百岁，算是老妖王身边最早的一派了。对于主子唯一的血脉，选妃这种头等大事，万万不能疏忽了。 筛掉一波接一波的人选，前面通过的不过几十来人罢了。 虽然小王上说，选妃一事，不论美丑，这做鱼的手艺才是一等条件。可他和其余老傢伙一致认为，妖后也得是人上人，将来生下来的小妖王，才能完美的传承血脉。 又叉掉一人，李啸天烦闷地揉揉太阳穴，还是不行，前面通过的也只是算刚及格罢了，要当妖后还是差得远。 忽然，鼻尖穿来一股浓烈的花香味，李啸天抬头一看，看见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正不安的盯着自己，大眼睛的主人是位丰/胸翘/臀，相貌得天独厚的女妖精。 只是……不知妖力如何。 「手放上来。」 季如风看看桌上的水晶石，心中料想是为了试妖力，便探出手，缓缓放上去，摸着底释放灵力，恰好停在水晶石所能承受的程度。 一道鲜亮的光芒绽放开，晶面迸出轻微的裂痕，预示妖力灌满，李啸天震惊地看着面前略显不安的女妖精。 不错不错，各方面都算是上等，他拿出一根细绸带，说道：「入赛时请务必戴上。」 季如风接过，绸带正面自动刻上了名字，大抵是代表身份的物品，但与其他妖精所得不同，他的这根是大红色。 狐疑地瞄了老头一眼，他进到了队伍。 给红色，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又等了半个时辰，筛选结束，由李啸天领着她们一行妖精前往大殿，甘泉宫是妖王的私寝，选妃大赛便在平日里论事的主殿举行。 算上季如风，入选的女妖精一共有三十来人，长的貌美如花，身材姣好，似乎妖力也很是不错。 站在人群中，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像他这种淬了体的神仙，感官格外敏感，勐地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惹得无数女妖一同看过来。 视线交织中，季如风歉意地朝她们笑了笑，妖精们这才收回视线，挎好手上的篮子。 走了一会，在路过一块琉璃镜时，季如风突然立住脚步，疑惑地望镜上看去，这这这……这个颜好身材傲视群雄的妹子是他吗？ 怪不得那坐镇的筛选官看自己眼神都不一样，季如风回过头去看一路随同的石头精，石钰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他摊摊手：没办法，第一次干这种事。 石钰朝他摆摆手，让他跟上队伍，一路往大殿前行，这算是季如风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门口那两朵硕大的花结绳，不难看出为了给这种重大的日子增添喜庆，除了入殿的大门，连柱子上都绑满了红绳，花式多变不重样，看得季如风眼睛泛酸。 而在那大殿上坐着他们妖界的领主，队伍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便被带进了偏殿，她们需要在专门设立的比赛场所进行手艺的准备，也就是在偏殿用各自的方法…… 烤鱼。 「噗嗤。」季如风忍俊不禁，听姑娘们开始吐槽王上奇怪的癖好，在妖界，会以考验厨艺选取妖后的王，这小妖王可属第一位，毕竟不讲究点的妖精生吃猎物也不是不可能的。 思量片刻，季如风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将备好的鱼清理干净，再拿出石头和木材架好火堆，慢慢生火，将鱼抹上配料，夹在烧出的炭火上烤。 他平常烤鱼用的炭火都是特意选的木料，这样烤出来的鱼有自己的一番风味。 反观其他人，多的是直接是妖火烤，一不小心，坏了好几条食材，整个大厅燥热不已。 当然也有规规矩矩架火的，但情况同样不太乐观。 为了防止自己的鱼被奇怪的味道侵染，季如风不动声色在活动的区域设立了结界，将其余气味全部足绝，再而把心思都放到了快要烤得金黄的鱼。 第70页 …… 半个时辰后，时间截止，参赛的妖精们根据指示将自己的鱼放入盘中端至大厅的方台前。 为了避免参赛的物品搅混，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台子，她们只需站在台前，等妖王亲临品尝菜餚。 季如风接过面纱，同其他人一起蒙上了脸，但他知道这并不能瞒过小狐狸，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瞒。 深吸一口气，季如风学着其他人的作态低头，端着盘子走到台子前站住，将它放到台上，最后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不动。 见女妖精们准备就绪，李啸天上前半跪，对着座上的男人说道：「启禀王上，可以开始了，请您从大殿左侧的第一排依次尝试。」 上方传来动静，季如风有些紧张，他抬头偷偷看去，刚好与伏蔺的视线对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臊得慌，却也没低下头，而是直直的和他对视。 看到他的存在，伏蔺眼中带着明显的吃惊，但也只是与他相望了两眼，便移开目光，往第一排第个女妖精走去，期间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季如风失落地埋下脸，规矩等着轮上自己，一盏茶时间后，伏蔺终于尝完前面两排的烤鱼，走到了他面前。 「咕噜。」喉结滚动一下，当做功精緻的靴子出现在眼帘中时，季如风紧张不已。 半响，正当他快要抬头时，脚步声响起，靴子消失不见，盯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板，季如风浑身发憷。 什么？直接略过他了？！ 身边开始传来低低的笑声，是几个女妖精不明言喻的发声。 季如风被声音刺激得心口发紧，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脉络传开，眨眼间，直击心脏！ 他脸色一暗：不好，心疾突然发作了。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季如风啐了口气，伸手抓住胸膛，压着声喘气。 一旁的女妖精见她抓住胸口，低低喘着声，不由得惊唿一声，将原本已经转移注意力的人重新吸引了回来。 季如风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他最近的心疾愈发严重，倘若在人多的场合发作，一些修为低下的妖精便会被直接被冻成冰块，因此丧失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必须忍住。可就在万分焦急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鼻尖传来，声音也自头顶响起。 思绪略微被拉回些，季如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昂首，对着面前看着的高大男子轻轻一笑。 伏蔺瞧他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余并无异常，便解释道：「我方才是找李相说话去了。」 「什么？」季如风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好的气息，「恕在下没太听明白。」 「你……」伏蔺欲言又止，最后吐露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男子和男子，也能共结连理么。 「嗯。」季如风隐约压下寒意，终于能昂首挺胸与他说话了，「我是认真，只要你敢。」 伏蔺静静看了他几秒，点头：「好。」 这么干脆？季如风有些不敢相信，他和失忆的小狐狸不过才认识几天见了三面而已。 伏蔺颔首，微微弯腰，握住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他一次尝了太多次的鱼肉，口中早已没了味道，有些烤焦的鱼，为了以示礼貌，他还是尝了一口。 古怪的、难吃的、平淡的，腥苦的，千奇百怪。 眼前这盘，是唯一卖相过得去的，而且味道也很是不错，伏蔺眼睛一亮，尝试着咀嚼一口。 松软的鱼肉被烤得九分熟，入口香味四溢，在咬下去那一刻，舌尖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不适感。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将剩下的鱼肉检查完毕后，伏蔺急促的唿吸一窒。 ……季如风给他烤的鱼，连刺都被挑得干干净净。 第44章 旖旎 摘下他手腕戴着的红带，伏蔺牵着季如风走上高台，温声宣布妖后的人选，惹得现场一片譁然。 季如风全程懵逼，等被他拉着出了大厅后，让冷风一吹，一个寒颤从头顶打到脚尖，抖落一身的冷气。 伏蔺侧脸，看见身旁浑身红得冒热气的人，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关切道：「你没事吧？我看你在殿中时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做鱼累着了？」 「没…没事。」季如风僵硬着身子配合他移动，在走了一小段路后，用力恰了自己一把。 「你做什么？」伏蔺睁大双眸，拉过他偷摸着动作的手，「为何要掐自己？」 「我只是不明白。」季如风停住脚步，不知哪来的委屈，让他声音微颤：「你怎么会选我。」 伏蔺抿嘴，揉了一下他发顶，「不是你问的我敢不敢？那我敢便要做。」 季如风抑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努力不让自己得瑟大笑出来。 只是妖界的温度像是比人界要低上不少，他往旁边凑了凑，却发现一点热度都没有。 伏蔺眼中闪过不自在，脚步有些慌乱，可还是将他与自己拉进些。 「虽然认识不久，但却不知哪来的信心，觉得你哪里都好。」 季如风瞳仁映着小狐狸逐渐放大的俊脸，唿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在即将大脑缺氧时，听他问自己：「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伏蔺见他又呆了，带动他步伐，继续漫步，「倘若过去真的相识，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为何选妃要用烤鱼做衡量，为何会选了你。」 第71页 季如风冷静下来后，大致能猜到，但他并不能很确定，便打算让对方说。 伏蔺何其聪明，一个眼神便能看透他所想，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原本，我是不知道自己失了忆，但在我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团白雾。那白雾让我心生嚮往，在沉睡时，我便尝试着去触摸它，不料白雾突然变成了一个迷煳不已的身影。」 他停顿稍许，接着道：「然而身影模煳到甚至不能辩识是男是女，我以为是心魔产出的幻觉，可欲望和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让我坚信不疑，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因而我便顺着老臣子们的话，举办了这场选妃大赛，若是无法成功，我亦不会选抉择任何人。」 「那你是怎么确认我……」 「你想问仅仅因为好吃？」伏蔺道：「并不是，而是因为你把刺挑得干干净净的肉质。」 「挑刺？」季如风恍然大悟，确实如此，自己当初胆心小狐狸被鱼刺卡到，从此做鱼，不论是烤、煮、炸，都会习惯性的把鱼刺挑出来，没想到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居然成了关键！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伏蔺眼角的弧度不禁放柔，「所以，我很确定你就是他，哪怕我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是何种类型，但我愿意相信你。所以，季如风。」 声音带着雀跃。 「嗯？」季如风正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听他喊自己，抬起头。 伏蔺轻轻环住了他，「就说说你我之间的故事吧。」 你我之间就是…… 「哐当！」黑漆漆的房间，一道身影从高处摔到了地上，他魔怔半响，勐地动了动身子。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完了完了！」 由于环境实在太黑，季如风从地上爬起时一下撞到了脑袋，第二声脆声响起时，隔壁房渐渐传来的动静。 为了不让石头精过来大声吵闹，他轻手轻脚地再次撑起身子，走到窗户旁看着月亮好呆。 好像也不对！如果这是梦，自己怎么会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呢。 季如风重新来了精神，仔细回想了起来， 好像在之后，他是跟小狐狸说了之前发生的事……貌似就如伏蔺所要求的一样，简单地诉说彼此之间发生的事。 至于焘坞那个坏蛋，只配出现在片头。 嘿嘿；季如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在方才，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他，焘坞是焘坞，他不该把自己和原身捆绑在一起。 不说自主的思维，就从缔结的契约来说，他季如风都不会伤害小狐狸，再把问题想严重些，只要焘坞有在这个身体出现的一丝苗头，他就带着这个噁心的傢伙一起同归于尽，永除后患。 到时候不管是远离小狐狸，还是疏远，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现在就让他怎么开心怎么来，至少要找到治疗小狐狸心魔的办法。 说做就做，季如风闪身便到了小狐狸居住的宫殿，找到那所偏殿，绕开卫兵，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等了半响，屋内没有动静，眼看着卫兵的盔甲出现在转角，他心下一惊，直接穿透大门进了房间。 房间宽敞亮丽，与鬼界见到的那间并不同，这似乎只是一个过道房，有桌椅案板，四个角落摆放着对应的花瓶。 而在大门的对面，是一个小巧精緻的镂空门扇，拉开便能看见门之外的光景。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季如风默默告了声歉，走到那间小门前，轻轻推开了那扇门，入眼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殿宇，整体呈环形状，在正中央的空地上，竖着一根巨大的透明晶体。 季如风看了两眼，便往感知到的地方走去，如果没有出错，小狐狸应该就在某一个房间里。 他仔细地听着动静，在走到一间模样有些奇怪的门口时停下，伸手想敲门，却被一股很强的吸力用力扯了进去。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季如风来不及反应瞬间就站在了房门内，而在不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 「小狐狸？」他压低着声音，一步一步往房间内部走去。 屋子的温度似乎有些过低，这样患有心疾的季如风感到略微不适，抬手给自己弄了个护罩将冷气隔绝在外。 毕竟，他可不想呆会……的时候，冻得跟个病秧子似的。 咳咳，回归正题。季如风四下打量了两眼，房间里的空间很大，湿气很重，这也是温度下降的原因，看构架，里面或许还有个内室。 饶过槅门，水声开始变大，他猜想可能是小狐狸在里面沐浴什么的，走到一半便停下了，打算等对方处理完出来，再与他商量今天的计划。 然而声音持续了许久，除此以外，没有发出其余动静，季如风仔细听了听，这水声平缓且有节奏，像是自然出声，并非人为造成。 该不会，小狐狸不在这？就当他胡思乱想时，内室传来了的异动，紧接着，发出瓷器摔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窜！ 害怕小狐狸遇到什么危险，季如风直接起身沖了进去，正好看见从水中站起，浑身冒着黑气背对自己站着的伏蔺，旁边是打碎的花瓶。 清新的花香充斥着鼻腔，季如风稍微冷静了些，慢慢往人影靠过去，「小狐狸，你还好吧？」 伏蔺不语，依旧背对着他，水渍沿着精緻的腰线滑落，滴入水池中。 第72页 季如风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裸着身子站在水池中。 勐地呛了一口气，他别过脸，眼神却控制不住往那个方向看去。虽然不是第一次撞破小狐狸泡澡，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成年后的伏蔺，五官相比起少年时期，要硬朗不少，褪去稚嫩后雄性荷尔蒙高涨，光是看着水面的上半身，就足以让人脸红心跳，要是再看水下藏着的…… 季如风可以毫不夸张的表示血槽爆空，等等！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很明显小狐狸此时的处境并不好，他倒好，杵在在一旁馋男色！简直不是人！ 「那个……」季如风尝试与对方沟通。 伏蔺却悠悠转过身，打消他问下去的年头，迈开腿就要从水中出来。 季如风将心思放在了关心上面，见状并未阻止他，而是将灵气灌入他身体，一层层乳.白的气层与黑起对抗起来，伏蔺被迫立住，闭上眼，伸手按住额头，默默承受其中的痛楚。 很快，他抬起头，制止了对方继续传送灵力的动作，没入水中，脚底一伸，向后移动了几尺，最后靠在了池边。 「我没事，你先出去等我吧。」 怎么可能没事。季如风深吸了一口气，从戒指里拿出几颗茯苓果。 「吶。」当颜色亮丽的果子出现在眼角时，伏蔺一怔，神使鬼差扭头咬了一口。 「什么……」看着咬住自己手上果子的小狐狸，季如风瞳孔勐震，紧张到那只胳膊忍不住发起抖来。 甘甜的汁水流入口中，伏蔺不由地滚动喉结，一把握住他的手，将果子又啃了几口。 末了，闻到另一股香甜的气味，是季如风手腕分明的青筋。 停……住了？季如风想把手缩回来，发现小狐狸居然盯着自己的手腕神色不明，当下一惊，怕他生理性反应来上一口，下意识往回退。 堂中发出酸牙的摩擦声，伏蔺脸上郁气散去，松开了他的手，温和一笑：「如风，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第45章 神念 过后，季如风是同手同脚走出浴堂的。 伏蔺等他背影消失，转过身，从水池里捞出一颗血珠。 血珠的血还很新鲜，是一个闯进来的人类的。 渡劫修为，模样年轻，应该是人族里的天之骄子。也不知是血气方刚还是身负重任居然跑来此地刺杀他，惹得自己心魔发作，差点吃了这血精。 想到自己对季如风产生的冲动，伏蔺隐去眼中的暗色，把血珠化为灰烬。 不行，不能破了戒。 管理好表情，他迈开腿，随手拿过一块围布，将腰身仔细遮住，出了浴堂。 「如风～」 听到小狐狸的声音，季如风惊喜抬头，下一秒脸色一红，问道：「你为何不穿衣裳？」 伏蔺将头髮蒸干，走到衣柜前停下，「里面湿气太重，我怕衣服受潮，便都放在外边了，所以……」 「我懂我懂。」季如风顿觉会错意，尴尬得不行，「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同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伏蔺挑了件雪白的衣服，又觉得和季如风走在一起会有所不搭。 「嗯，如果你时间充裕，我想带你去人间转转。」 季如风自从和小狐狸分开那半年，就换下了焘坞一贯穿的青色衣服，穿上了白衣，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长相配这颜色实在有些骚包。 「没问题，我也想同你出去走走，只是……」只是不知如何穿扮，伏蔺轻嘆一口气，衣柜里白晃晃的一片，看得他一筹莫展。 「穿红色吧。」季如风在一旁出声，「红色你穿很俊气。」 想当初，小狐狸的红衣可给他带来不少惊艷，许久未见，都有些想念了。 红色……伏蔺有些犹豫，他就是故意不看红色，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喜欢白色的，也认为红色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温柔。 季如风见他不说话了，便道：「我觉得你穿红色有种独特的气质，你喜欢的不是鲜艷夺目的红，而是沉着的暗绯红色，每每看见都让我心底悸动，可那时的我不敢承认，也无法承认。」 说到这里，回想起以前的小狐狸，他胸膛淌过一股热流，鼻尖也开始酸酸的。 「我很想念你。」 想念你，也想念以前那个伏蔺，虽然是不幸造成他的改变，但季如风不觉得现在的伏蔺会比以前好受。 「……」伏蔺紧了紧指尖，很快对他一笑，「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你想看的。」 话只说了一半，他从被一片白色遮住的角落，拿出一件绯红的纱衣，仔仔细细地穿好。 「如何？」 季如风扯扯嘴角，不再多想，拉着他出了门，两人一起来到了人间，遇上赏花节，便坐在酒楼吃了一顿饭。 「你的心魔如何打算？」 伏蔺安静的看着他吃，无聊了就啃一颗灵果，道：「我的心魔不必太过在意，等我成了仙，淬体后心魔会被消除，现在只需要控制就行了。」 「是这样吗？」季如风稍微松了一口气，「那你要记得，每天都要吃上三颗茯苓果，这果子可以抑制你魔性的散发，以前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每日都要为你餵三颗。」 「知道了。」伏蔺朝他淡笑，「等你吃完了，我们一同去赏花。」 第73页 赏花节顾名思义，就是单纯的赏花，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城主便会派人把培养一年的花装上推车，在城中□□。而由于白天人们都忙于农作或者挣钱，所以赏花节放在了晚上庆祝，这时，归家的人们就会在家门口点上几盏灯笼，同城主一起欢庆这场节日。 季如风他们走在路上，随处都是花香，因为有些百姓也会把自己培育的花植拜访在屋外供人观赏，一时间花香四溢，伏蔺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也同我一般，闻不得这仙味。」季如风好笑不已，拉着他走出人群，「算了，我们还是去人少的地方，等白日再来逛街。」 于是，伏蔺又被他带到了静谬的山中，一起跟着赏月。 在吹了半盏茶时间的风后，季如风趁着夜色撩人，探出手，悄悄地勾住了对方的小拇指。 伏蔺身子一僵，扭过头，看到了他窃笑的一幕，心中想道：看不出来，如风竟是这般主动的人。 小计得逞，季如风开心得深唿了一口气，连迎面而来的风也觉得可爱不少，月色浓，朦胧的月光照射在他身上，依稀中添了份懒散，眼皮加重，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说好出来玩，出来的人却秒睡，伏蔺无奈不已，又只觉他可爱，伸手捏了捏对方柔软的脸颊，随后直直坐着，给他当靠垫，眼睛不禁看向高空的星星。 一夜美梦，季如风心中压着的石头落下大半，打着哈欠从床上翻身下去，等穿好鞋子衣服后才察觉自己是在客栈过的夜，衣服也被人换过了，但身子其他部位并未感到不适。 那便是单纯的盖被子咯，不过这也好。 出了客栈门，迎面撞上了正要进门的小狐狸，伏蔺一个转身，护住了手里的早点，而季如风因为惯性额头磕在了门扇上。 「嘶～」他吃痛的捂住额头，像是真的撞的不轻。 伏蔺果然被吓住，两者都很重要，一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打算咬人，想把提着手里的早饭扔掉。 「等等！」季如风喊住他，笑着扯开挡在额头的手，「我可是神仙，这点程度伤不了我的，别可惜了早饭。」 伏蔺牵着他进了屋，放下手中的食盒，掀开他的碎发，看见了一个红印，眼色一沉：「你撒谎，明明撞伤了。」 见谎言被识破，季如风讪笑着拉他坐下，「这点小伤确实算不了什么，我动动手指就能消到他。」 「你看。」说完，再拉着小狐狸看自己额角，「是不是不红了？」 突然额头一湿，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唇近在咫尺的小狐狸，「你……你亲我？」 「如何。我还亲不得了？」伏蔺勾了勾嘴角，一副你耐我不何的模样，「反正你我二人不久便是夫妻了，届时还会同床共枕，行那……之欢。」 「我去！你从哪学的这话？」季如风上前就捂住他口无遮拦的嘴巴，「你还小，这些事不必……」 「我不小了。」伏蔺严肃地拉下他手，「放在人间，我已经几百岁了，在妖界我已然成年，能懂得这些事很正常。」 「嗯。」季如风嘴角抽了抽，「是我不对，还把你当成以前的那只小狐狸。」 「你平日里可以这样认为。」 「嗯？」 伏蔺一本正经：「但是在床榻之事上，我认为我……」 「啪！」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而屋内的两人注意力全放在彼此身上，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 季如风回过头，看着站着门口气哄哄的人，疑惑道：「小石头？」 「哼！」石钰气极，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如风哥，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大混蛋！还没成婚呢，就开始夜不归宿了？话也不留一句！」 季如风眼角抽了抽，正想回话，伏蔺却拉住他问：「为何他唤你如风哥？」 石钰眉头一横，「我怎么叫，关你屁事？」 察觉两人有要吵起来的迹象，季如风起身拉着石钰同小狐狸介绍：「这是石头精，大名石钰，是我来找你的路上遇到的，便让他带了路。」 「只是带路？」 「没错！」季如风想到自己上次给了薛瑜一个果子，这货就气得不行，连忙保证道。 可小狐狸就是小狐狸，哪怕已经失忆了，那颗「狭隘」的心还是存在感极强，死死的盯着两人相贴的胳膊，「除了我，没人能叫你如风，如风哥也不行。」 石钰一气，上前又要同他理论，季如风紧忙拉了回来，「好好好，只能你叫，只要是你，想怎么叫都成。」 伏蔺这才作罢，替他把早饭端出来。 石钰做出噁心的表情，被季如风按在一旁不能动弹，「有什么事等我吃了饭再说。」 饭后，他安抚好小狐狸，带着石头精出了门，「你不是要回家？来找我做什么？」 石钰一换兇巴巴的表情，委屈道：「不是早说了嘛，我跟着你，你完事了送我回去。」 季如风眉头一皱：「好好说话不会死！」 「你看你，如风哥，你还凶我～」石钰欠揍地捶了捶他胸口，把季如风噁心了好一会。 过了半响才缓过劲来，一改温柔的作态，狠狠敲了他脑门一下，「再嘴欠，我揍死你！」 「对不起！」石钰立马双手合併认错，「我就是怕你半路不认帐，才跟着来的！」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季如风深深吁出一口气，「以后在小狐狸面前说话注意点，别坏我好事！」 第74页 「是是是，好事。」石钰不爽地住抱胸，别开眼，「还有一件事别怪我没提醒怒。」 季如风问：「什么事？」 石钰在看见门后的情况后，眼睛闪闪发亮，与他凑近了说：「你的小狐狸作为唯一的妖王遗脉，日后肯定是要生继承王位之人，可你一介男子，根本办不了这事，到时候……你能忍受他娶别的妃子，再和除了你外的女人卿卿我我，最后把你取而代之？」 第46章 吃醋 石头精这次可问到他的点上了，季如风魔怔许久，都无法答上这话，而在门后的伏蔺看来，这两人却是躲着自己卿卿我我。 心下不爽，上前就想断开两人的距离。 「不会的。」沉默许久的季如风突然说话了，他说：「我相信他，他能选择我，便说明他做好了对抗这一切的觉悟。」 「可……」石钰还想再说什么，瞬间又被打断。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石钰追问。 季如风轻笑一声，道：「神，拥有能与天地同生死的寿命，只要他成了仙，我与他变可长相厮守，这妖界的领主的椅子他想坐多久便坐多久，我会一直陪着他。」 「……」石钰哑口无言，再次气唿唿的出了客栈，领走前叮嘱他一声：「你们好好玩，回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能省去不少麻烦，季如风自然坦然答应，在石头精离开后，走到门口，把一直听墙角的人牵了出来，「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伏蔺凝眸，没有接话。 早饭过后，季如风便争取了他的意见，带着小狐狸去了热闹非凡的闹市，在那里运气好能淘到不少奇珍异宝，交易颇多。 但季如风这次只是想带他体验这气氛，希望他别太沉闷。 如果以后不慎回忆起不好的事情，也能因此降低些戾气，毕竟过去的小狐狸，只有苦难，没有温情。 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对方带来多少治癒，但能多就再多做一些。 伏蔺不知他心思，只当他是真的想来这闹市玩，配合的带起笑容，同他看摊前摆着的奇怪把戏。 「这个石头好奇怪，老闆，请问您这是什么石头？」季如风对着面前那黑不熘秋的石块问道，还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玩意一千个极品灵石，您还要听么？」摊主是个瞎了只眼的男人，右眼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疤，直直划到腮帮处，嘴角溢着冷笑。 瞧不起我？季如风同样……苦笑，好吧，一千个极品灵石他确实付不起，拉着小狐狸便要走。 伏蔺摇头，给他安心的眼神，对着摊主说道：「只要货对口，灵石便能付得起。」 「哟！」摊主毕竟是瞎了只眼的人，没太注意站在右旁的客人，这一见，惊艷出声：「这位公子气态很是不错，但总觉得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季如风知道伏蔺断然不会问出这话，便替他问了。 摊主眼咕噜一转，「少了杀气。「 「不对！」他又改了口道：「是邪气。」 「胡言乱语。」季如风骇然，示意伏蔺跟着他走。 「你做什么要管这般多？」摊主平日最不喜的就是这瘦弱的小白脸，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相与，「去去去，别挡道，一副寒酸样！」 伏蔺却轻声的笑了，「您若是不嫌弃，我现在就可以让您瞧瞧你认为我本该有的样子。」 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妖力和鬼力，全部往男人身上注去，两种极端的压迫下，摊主身子往前一跪。 他本就是盘坐于地，这一下直接让腰骨裂开大条缝隙，若是再继续下去，那他便会半身不遂，日后也别想在闹市混了。 季如风察觉到暴动，挡在伏蔺的面前，手扶上了他阴沉的脸颊。 「不必为这种人动气，说好等你成神，你可别半路不讲信用。」 末了，伏蔺这才收回压迫，眸色渐渐恢復正常，轻柔地摸了摸他发顶，「我只是吓唬他，不会真做什么的。」 「当真？」 「当真。」 季如风将信将疑，很快也抛之脑后了，两人往前前进了几步。 在即将消失在转角时，摊主的腰骨勐地断裂开来。 他嘴角流出鲜血，左眼看见对方漫不经心地对着自己扯了一下嘴角，邪气凛然，便是他所想的模样。 …… 这次来闹市，季如风也淘到了物美价廉的好玩意，比如永远不会生锈的锅铲——据说是神木雕刻而成的神厨铲，和——高温低温都不会粘锅的原铁锅。 「有了这两样东西，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做好吃的。」季如风看着两件宝贝喜不甚收，语气也高涨了不少。 可是……他好像忘了小狐狸是不吃人类食物的。 伏蔺见他眨眼变得死气沉沉，猜想是因为这事，便说：「其实你可以做给我吃的。」 季如风眼神一动，等他下文。 「像你做的烤鱼我就很喜欢，人类的食物虽然对我无益，但也无害，我还能吃到你做的食物。」 「如此……你想吃了便和我说。」 「好。」伏蔺微笑答应。 再随便买些小把戏，季如风就回了客栈，因为这一逛就逛到了傍晚，他是神仙，也不需要吃饭，在客栈洗漱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第75页 同昨夜快迷迷煳煳睡着时，身上却一重，像是有什么在舔舐着他手臂。 季如风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不认为这是现在的小狐狸能做出来的事，睁眼一看。 果然！身上压着一个神似老虎的勐兽，两眼正对着他发光，粗犷的喘息，嘴角流出的唾液，都在暗示着这头勐兽此时的飢肠辘辘。 「小东西，没想到你又找了个肉身。」 勐兽张开大嘴，吐出一句人语，这把季如风唬了一大跳。 生怕它口水再溅到自己身上，一脚将老虎踢出两米远，完事用力的擦拭着自己被舔的手臂。 嘴里骂道：「神经病吧你！」 勐兽被踹得两眼昏花，腹部痛得他爪子紧紧扣进了木板里，片刻后，一把冷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说，做什么的？」既然会说人话，那就不是单纯的野兽。 老虎心悸之余，抽空瞅了瞅他完好无损的手臂，震惊到再次吐露人语：「你从哪得来的这么好一副皮囊？」 「说人话！」季如风忍无可忍，强调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让你说明缘由，而不是听你在这自言自语。」 「呜～」勐虎兽发出委屈的呜鸣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吃你的，是因为你真的太好吃了。」 季如风青劲爆起，狠狠抡起剑往它身上噼去，老虎受惊，变成人形就地一滚，随之看见被噼出一个大窟窿的墙壁，瑟瑟发抖。 「对不起，我上次在楠鞍山吃了你！你魂魄逃走，重新塑造了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肉身，而我已经跟你了一天了，为的就是在今晚再杀你一遍！」 「什么玩意？」季如风起先听得一头雾水，但很快也品过味来了，「你是说，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傢伙被你给吃了。但是因为你菜，让那傢伙的魂魄逃走了，然后在街上看到和他容貌一样的我，便将我误以为成他，尾＼随了我一天，今晚忍耐不住就想再次把我杀死，就像你对待那傢伙一样？」 这下轮到老虎煳涂了，但他求生欲超强的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双手拍地，「你是意思是说，你不认识我！？」 「嗯。」季如风直接设下结界，收回指着他的剑，「说吧，你遇到他的场景，最好说仔细一点。」 老虎受到威胁，一路缩到了屋子的角落带着，「我是一直勐虎兽，有一天晚上，我飢饿难耐的来到了丛林中，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看着无比美味的人类……」 「而这个人类，就与您长得一模一样，气息也略微相似，故而我才认错了您，而且那傢伙被我活生生给……那么，他夺了别人身子后，断然不会饶了我，所以我才急着想先下手为强。」 可是他没想到，他误以为的废物，居然是个神仙，因为实力相差悬殊，自己才没能看透对方修为。 「你错了。」季如风在一旁出声：「你结仇的那位也是个神仙，而且是比我心狠手辣一百的神仙。」 「所以，你完了。」 老虎的人形如他兽型一般，强健有力，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肤，身上只穿着简陋发兽皮，闻言，断然醒悟道：「怪不得，我修为未到便练出了人形。」 「你走吧。」勐地一个惊天大料，砸得季如风头疼不已，他早该想到的。 「哈？你不杀我？放我走？」老虎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 季如风冷笑：「我不杀你是怕脏了我这屋，反正你迟早会被杀，能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老虎浑身一抖，变会兽型，「我明白了，我会赎罪的。」 说完，翻身一跃，身子死死卡在了窗户上，进进不来，出出不去。 老虎：「……」 季如风：「……」 很快屁股被人无情一踹，它脸找地摔断了一根牙，叼起断牙就跑得不见踪影。 季如风坐回床榻上，凝神思考了起来：胞生胎子，一子以亡，危。原来焘坞这么早就出现了，而且还附在了自己的学生薛瑜身上。 可是，焘坞在楠桉山的另一具躯体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像那妇人所说，焘坞其实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 离谱。 第47章 大结局前奏篇 【系统听了全程：我想，我大概可以解释原因。】 「什么？」季如风平日很少和系统联繫，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这冷不丁来一嘴。 【系统：或许是因为当初空间出错的原因，原本应该穿到几百年前的宿主你，因为强行穿到了目标时间后的空间里，导致一股不明力量不得不再为您打造一个和焘坞一模一样的身体。】 季如风思索了一下：就如那勐虎兽所言，是在快一年以前，在楠鞍山遇到了被坠下天界遭雷噼的焘坞，再将其杀害，却因为技术不到位，让对方魂魄逃脱。 蓝桉山…枫坨山，枫坨山是仙君与小狐狸初遇的地方，为了行程得以进行，所以他穿到了另一个「焘坞」身上，再被传送至此。 而与此同时，焘坞本尊却被天戒到了楠鞍山。 那么，他这个身体就是「干干净净」的咯，季如风原本还因为这些膈应不已，这下听了好多了，他并没有霸占焘坞的躯体 。 怪不得，要当初随口询问枫坨山的村民，都说并未见异象，山里也许久没打过雷了。 第76页 「如此来说，焘坞未死，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就此罢休。」 【系统：请宿主务必小心，保护好目标人物。】 事不宜迟，现在就带着小狐狸回妖界，季如风睡意散去大半，换好衣服，又下了床。 虽说焘坞附身在薛瑜暂时起不了很大的作用。 但可别忘了，他曾经是修仙界的天之骄子，天界最强的神！足以证明，这个人并不简单。 既然他魂魄未死，必定会有不少的手段，哪怕小狐狸现在足够强，他也不想对方再次经歷这些骯脏的掠夺把戏。 「叩叩。」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在榻上躺得笔直的伏蔺睁开眼，来到门边，打开门。 「如风？」 「我们现在就启程回妖界吧。」季如风行李都收拾好了。 伏蔺看了一眼他肩上披着的大衣，「夜里凉，白天再回去罢。」 「不凉。」季如风心下不安定，觉得让他等上几个时辰，还不如吹一夜的冷风来的实在。 「你收拾一下，我去喊石钰。」不给他多问机会，季如风转身去了走廊最后一间客房。 伏蔺不语，去了隔壁的房查看一番，发觉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或者说，房间里一共残留了三个人的气息，一股是季如风的，一股是妖兽的，还有一股……闻着另他有点头疼。 略过墙上的剑痕，他赶在季如风回来前将东西收拾好，乖乖等在原地。 石钰大半夜被吵醒，一脸的不情愿，但听他说到回妖界，心里还是乐意的。 「我说如风哥，为何要大半夜的赶路啊？」 季如风带着他们下了楼，在桌上留下灵石，凭空在眼前划出一道漩涡，胡扯道：「因为我和伏蔺白日逛闹市时，遇到一个卖石头的商贩，他卖的石头，与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便想，他会不会闻到你的气味追来，把你噼了卖灵石。」 石钰皱皱眉头，竟然信了，「那咱们快走吧！你不知道，我可值钱了。」 季如风「噗嗤」一声，把他推进了漩涡，在对方的惊唿声中，朝一旁安静的小狐狸伸出手。 「走吧，很快的。」 伏蔺抓住了他的手，迈入漩涡，再出来时，眼前是熟悉的甘泉殿。 季如风吃惊：「怎么回事？」 伏蔺拉着他入了房，徒手点亮屋内的灯，再把他摁到床上躺下，来了个床咚，温柔说道：「若是再从枫坨走到妖界，你会着凉的。」 「睡吧。」 被子被压得紧紧的，季如风一把拉住对方的手，「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伏蔺嘴角勾起弧度，「不急，等大婚那日我再来睡你。」 「咳。」哪想对方开口就是虎狼之词，季如风眼睛一闭，侧过身将被子卷在了一起。 伏蔺重新帮他掩了掩被角，出了大门，闪身出现在季如风住过的客栈房里，捡起地上的一根虎毛，从窗户跳下，寻着踪迹一路追了上去。 第二日，季如风腰酸背痛的起了身，遮住刺眼的阳光，想下床找小狐狸，殿外却传来熟悉的哭喊声。 他出了大殿，看见石钰被卫兵打在地上，一个劲的骂自己负心汉。 「季如风！你还好意思出来。」 「好。」接到指示，季如风转身又要往殿内走去。 「哎欸！欸？」石钰急了，躲过卫兵想扑倒他。 季如风一个偏身，在石头精快要磕在地上时，挽住了他，「走吧，带你在妖界玩玩。」 「真的？」石钰哭得鼻涕直流，「你不用请示你的……那个谁？」 「不用。」季如风嫌弃地松开他，石钰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瞧你脏的。」 「哼，都怪你！半夜把我一个人丢在枫坨山，我差点都被那里的妖精吃了！」 一道净身术施展在他身上，季如风把人拉了起来，「我换了妖界的货币，今日陪你好好玩。」 「好！」石钰顺力站起，同时心下觉得奇怪，这种心慌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黄昏，他拿了个丑丑的布偶，季如风替他数了钱。 吃着零嘴，有人宠着付钱，这是石头精这辈子过得最开心，也是最轻松的一天。 两人在黄昏中漫步，季如风眼神动了动，终是停下了脚步，喊停了石头精：「石钰！」 「嗯。」石钰闻声停下，手不停往嘴里塞果片，并未回头。 身后一声嘆息，季如风声线清晰道：「我，送你回家吧。」 石钰没有回答，塞食物的手倒是停下了，季如风走到他跟前，摸出一条贝壳项鍊，「给你，日后好好生活，莫要贪玩再迷了路，世上好人多，但也难遇。」 都说离别难，离别愁，石钰一直低着头，捏着那根项鍊。 在他转身之际，抬起哭得很丑的脸，大喊道：「季如风！」 季如风顿下脚步，看见他哭成这样，吃了一惊，「你怎么……」 「你可以养狐狸，就不能再养一颗我这样的石头吗！」石钰扔下手里的食物，趁对方来不及反应，扑在了他身上，「我不想你走。」 「唉。」季如风嘆了一口气，摸摸石头精的头顶，「你不一样，你有家人。」 「……」石钰突然噤了声，十指紧紧扣在手心，将血一把抹在了他身上，随后转过身，哭着跑进了人群。 第77页 「石……」季如风被那一把血抹得心口有点堵，在斜阳下站了会，往甘泉殿的方向走去。 他离开前和守卫打了声招唿，此时伏蔺正在大殿等着他，「回来了？」 「嗯。」见到小狐狸，季如风心情好上不少，走到他面前坐下，「你去哪了？我起来没见着你。」 说完，他还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怎么感觉你出去见什么人去了？」 「有吗？」伏蔺闻闻身上，「大概是找老头们聊天时沾上的吧。」 「倒是你。」他不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活。 「我？」季如风指指自己。 「你身上可都是那石头精的气味，这么浓，抱了吧？」 季如风回来前在路上便换了衣服，他可不敢穿着染了小石头血的衣服来见小狐狸。 但是没想到，这样也能被看出来，「我今天带他出去玩了。」 「呵。」伏蔺脸一板，「昨天跟我玩，明天就带别人玩。」 「不是，你听我说。」季如风对他解释道：「算是离别礼，我原本打算送他回家的，可不知道他怎么就哭了，看样子很生气，还把……」 察觉到自己嘴快，季如风在泄露前捂住嘴。 「还把什么？」伏蔺追问：「你们是不是睡了？」 「伏蔺！」季如风大吼一声，起身拉着他走到一旁，「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你知不知道，在未满规定岁数前，是不能发生关系的！石钰他才十六呢！」 「哦。」伏蔺一本正经，握住他生气的指尖，「可我成年了，我应该可以吧？」 「……」季如风突然怀疑这货是不是装的失忆，明明一脸无害的模样，说的话比他还要懂。 「反正……」他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便问起其他事来，「你找李大臣他们，说了我是男子的事吗？」 「说了。」伏蔺也不逼他，「听说你是神仙，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那，生孩子的事呢？」季如风试探道。 「嗯。」伏蔺给他递杯茶，「他们都觉得以你的身份，生孩子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噗！」季如风擦擦嘴角的水渍，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可做不到！神仙也不是万能的。」 伏蔺诡计得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与你开玩笑呢。」 季如风嘴角抽了抽。 拜託，一点也不好笑。 「妖族不是最注重血脉的传承了吗？我不信他们就这样放过你。」 「你不必担心，我只有办法。畲俐那傻子……」伏蔺改口道：「畲俐那老贼寻了几百年的法子，不全是错的。」 「不过我认为，还有另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第48章 大结局前奏篇 一月后，妖界新王迎娶男子为后的消息传遍妖界，更有甚者，将消息带到了人间。一时间，季如风的大名在修仙界各处传得沸沸扬扬。 ——泸水宗，沈谦浔正在桌前写着什么，突然，一道风吹灭了面前的烛光，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阿池，想不到，你在人间混得还不错嘛～」 声音带着凉意，冷气撒在了耳边，沈谦浔厌恶地邹起眉头，反手将人推出几米远，回过身拿剑指着对面的男人，咬咬切齿道：「焘坞。」 「哈哈哈！」焘坞大笑几声，顶着薛瑜那张脸，面容极尽扭曲地看着他：「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来见你。」 「阿池。」声音落下，薛瑜身子一软，眼睛惺忪地望向从自己身子出来的男人。 「阿池？」焘坞继续喊，他的魂魄由透明逐渐实体化，一袭青衣，皮肤白皙，弯弯凤眼勾人，幽幽飘着。 在对面憎恶的眼神中停下，发出刺耳的笑声：「如何？你应该幻想不少次，季如风这样软着身子叫你吧。」 「砰！」一个瓷杯穿过他身躯，砸碎在了地上，焘坞无奈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你该不会不知道，他要和那只畜牲成婚了吧？妖后鬼后，多风光呢。」 指在半空的剑慢慢放下，沈谦浔一脚把他踹下椅子，再把被他碰过的东西化成灰烬。 「哎呀！这么嫌弃我呢？可不得了。」焘坞故作吃惊道：「那不知哪来的灵魂，可是夺了我肉身呢！你这么嫌弃我，日后能与他风流快活么？」 沈谦浔不想与他废话，只道：「你来做什么？你知道我会杀了你。」 像是累了，焘坞钻进了薛瑜的身体里，从地上坐起，「很简单，你想要他，我想要我的肉身。」 沈谦浔冷笑，将剑指在了他脖颈，「比起得到他，我更想他活。」 「你别装了。」焘坞用手指捏住剑头，一步一步移开，「可怜的破小孩，在长大后，对想要的东西，也是一样会不择手段呢。你在妒忌，憎恨。」 他继续道：「你看着那小傢伙的眼神，连我瞧了都不寒而慄呢，怎么样？不好受吧，挣扎的感觉。」 沈谦浔指尖开始发颤，最后将剑一扔，眼里是狂喜。 是啊，起初他是下凡来，想把被打落人间的焘坞经脉尽数挑断，让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风尘，成为一个只能靠乞讨为生的乞丐。 可在看见，那人对一只狐狸眼中的欢喜，对他的偏宠，让自己逐渐犹豫，到最后的沦陷，他也奢求季如风能这样对待自己！ 第78页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他并不喜欢焘坞，甚至憎恨到想要杀了对方。 可当他看出，季如风就是季如风后，天晓得，他有多高兴。所以他开始挑拨，他讨厌那只早该死的狐狸！ 「所以。」沈谦浔回到一副平淡的模样，坐回椅子上，「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焘坞舔掉手指的血，「我可以替你喜欢的人塑造出一具肉身，你我互惠互利。」 「塑造肉身？你少放屁了。」对于焘坞，沈谦浔丝毫不掩厌恶，「世间若是有这本事，哪来那么多生离死别。」 焘坞同样不掩鄙视，「像你这种草根长大的废物，自然不知道。」 沈谦浔冷冷看过去，「是废物也能废了你。」 「呵。」两人互相不屑。 焘坞脸上重新迎回笑容，「那杨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蠢，随便哄哄就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了。」 沈谦浔道：「杨天霸？他当初可是被你吓得躲在秘境里几百年不敢出来，最近听闻你被打下天界，才出了关。」 焘坞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唇碰到茶水那一瞬间，吐了出来，「你这茶……」 沈谦浔又是一噁心，直接把那茶杯粉碎，连地上沾上茶渍的石板都灰飞烟灭，「再碰，把你腌成人棍。」 「哎呀，真是残忍呢。」焘坞乖巧地坐回地上，「可是那老头，早就知道那肉身是我本尊的，还有。」 他顿了顿，笑意难掩，「他准备屠仙呢。」 「你！」沈谦浔气极。 「如何？要做吗？」焘坞晃晃脚，「杨天霸当年可是将万年冰锥活生生插进我心脏，我成神了后，他有多害怕，便有多想杀了我以绝后患，你该不会不明白吧？」 他舔舔嘴角，眼睛雪亮：「现在你的心上人占有的，只是一个灵力尽失，身肩重疾的残躯，他甚至连是否活得过凡人的寿命都是未知。」 沈谦浔沉默不语，焘坞再加筹码，「我可以给你一个普通的人肉身，届时，你便能陪着他一同修炼，在他成神后……剩下的不必我多言了吧？」 「行。」 语毕，沈谦浔将他浑身用灵力包裹住，远远扔出窗外，再把灵力和地板自消，重新捏起笔。 「&%*！」屁股狠狠摔在地上，焘坞咬牙暴了粗口，但很快，他嘴角裂出难以置信的弧度。 「真是蠢，这也能信。」 拍拍衣服，焘坞离开了泸水宗，而坐在屋内的沈谦浔，则是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又过了几日——大婚前两天。 季如风早搬到了甘泉殿，大婚订在一月后，现在他和伏蔺的婚服都送了过来，整个房间都变得红通通的。 还有两日……季如风紧张到无法唿吸，可就当他这个念头浮现时，他像是真的无法唿吸了一般。 敞亮的房间不停灌入冷风，在气息出现在身后，他才喘过气来，往气息所在看去。 那是一个相貌熟悉的人，温文尔雅，正是多日不见的泸水宗宗主沈谦浔，他为何要在这种时间出现？ 沈谦浔上前两步，看着一身白衣的季如风，强颜欢笑道：「如风，才半年不见，你都要成亲了啊。」 季如风紧张感消除，被羞耻取而代之，讪笑着问：「沈宗主，你怎么来了？」 沈谦浔指尖滑过那些绸缎，一步两步走到他面前，轻笑一声：「我来带你走。」 「带我走？不行。」季如风冷了脸，「我并不想走。」 沈谦浔便知会这样，又要与他讲道理：「再过一段时日，妖界便会大乱，你还是与我走的好。」 季如风：「妖界大乱什么意思？」 沈谦浔解释道：「多少年里，在人界看来，妖鬼魔都是邪恶的存在，伏蔺早年间在鬼界立王，人界便对他多有不满。如今，他又成了妖界之主，统帅两界；你认为，人界会就此不管？等他联动魔界吞併人界，称霸四界，不日再渡劫飞升，那便是无界了。」 妖界之王从没成过仙的先例，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妖仙骨，实力强大，可伏蔺不同。 他妖鬼两修，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达到的，不用自己多挑唆，那些老头就会出动出击，在妖王成长前就扼杀于摇篮，断然不会让他羽化登仙。 届时，连身为妖后的季如风也逃不过。 「你又让我逃？」季如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沈谦浔，我有时候真看不透你，你如果是因为我长得与你的旧友相似，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他。」 沈谦浔眼神变得不明言喻起来，「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因为我便是冲着你来的。」沈谦浔说完，身上渐渐渡上一层金栾，光线转换后，他成了一个相貌俊逸的男子。 不仅样子大变，穿着也与此前全然相反，白衣换为黑衣，瞳仁是浅浅的褐色，很有天神的风味。 「你！」正当季如风震惊不已之时，沈谦浔已经闪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呢喃道：「我不叫沈谦浔，我是池钰。」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季如风用力推攘着他，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完蛋，沈谦浔居然是最恨焘坞的那个仙君池钰！那从一开始的接近，便是有意为之，而非偶然相识！ 这一路想下来，季如风心口都开始发凉了，不停地用灵力弹开他。 第79页 可当那些灵力砸到对方身上时，却被轻易化解，池钰只静静抱着他，任由流光溢彩，同时用光罩包裹住彼此，眨眼消失在大殿中。 「沈谦浔！」眼见着离甘泉殿愈远，季如风怒吼道：「我不是焘坞！」 「我知道。」池钰温柔道，将他带离妖界，回到了泸水宗，将还在游荡的弟子导师一併送出中外，封闭宗门所有入口。 季如风不明白，自己的灵力明明是全盛时期，为何还会抵抗不过当初被焘坞打败的池钰。 「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如风。」池钰看出他心中所想，用锁仙绳捆住他，「只是本尊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使用灵力。」 季如风干脆躺尸，池钰也不生气，而是替他抚平凌乱的髮丝，「看来，焘坞的话也不能全信呢。」 焘坞？季如风无法忍耐，与他对视道：「你知道我不是他，你见过他？你想替他夺了我这身子？」 「不。」池钰一如既往地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我会毁了你这肉身。」 第49章 大结局前奏篇 心口忽然像是落空了什么东西，伏蔺起身到婚房一看。原本该呆在房间的人没了踪影，空气中还散发着其他男性攻略性的气味。 他闭眼仔细感受，感应出对方的所在地后，直接往那处飞奔而去。 季如风脑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沈谦浔给他灌的什么茶，次数多了居然觉得头晕，想要挣脱绳子下床，又被人摁了回去。 池钰抚了抚他脸颊，安慰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他出了宗主殿，看向几米开外的绯红身影，「鼻子挺灵，身手也不错。」 伏蔺冷眼盯着他，「他人呢？」 「与你无关。」池钰拔出剑，「你若早出生个几百年，方能与我斗一斗……」 他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锋朝他噼来，伏蔺将妖力鬼力包裹住剑身，直直朝对方袭去。 两人打得建筑散落了大半，季如风躺在床上晃荡不已，一个撞击，身子滚到了床底，他揉揉太阳穴，缓缓站了起来，嘴角还洋溢着得逞的笑容。 果不其然，殿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一身红衣的小狐狸不解地看向突然昏头转向最后躺在地上的对手。 「伏蔺！」季如风被锁仙绳绑住，施展不出灵力，只能借力滚到了殿外，惊喜地朝他喊道。 伏蔺回神，闪身冲到他身旁，替他解开绳索，「他没伤你吧？」 「我没事。」季如风喘了口气，一把抱住他，「这次你终于来找我了。」 「嗯……」伏蔺指尖颤了颤，还是将手搭在他背上，将人扶起，「走吧。」 「嗯。」季如风回过头，看着半撑着身子死死锁定自己的池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上次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说什么你把我扔到恶鬼群……所以这次，他刚出现时，我便下了手脚。」 伏蔺替他遮去灰尘，「以后莫再轻易相信他人了。」 季如风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既然要毁了他这肉身，看来池钰对焘坞厌恶到了极点，如果自己当初没多留一个心眼，可能就麻烦了。 出了泸水宗，宗外的景象忽然大变，在瞧清楚来人后，季如风下意识把伏蔺护在了身后。 距离沈谦浔找到自己，再将他带到这里，不过一天时间左右，其所说的话就灵验了。 来的人便是杨天霸等人，零零总总算上其他，差不多百来余人，都是实力强大的修仙，其中还有几名和杨天霸旗鼓相当的老者。 季如风见状况不对劲，拉着伏蔺就往一旁的空地走去，他心疾有劳，实力虽高涨，但总归是撑不过这么多人的车马战。 再说小狐狸，也是深受心魔困扰，不宜大动杀戒，血气和怨气会很大程度恶化心魔。 如今能和平就和平，不能的话……季如风将灵力控制住，就只能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杨天霸静静地看着他二人离去的步伐，在即将走出宗外那刻，喊住了他：「季如风！」 伏蔺听出他恶劣的语气，想上前，被季如风拦在了身后，「有何贵干？」 杨天霸身后有众多高手助阵，底气强硬不少，上下打量起伏蔺，季如风不适地再把小狐狸往身后藏了藏。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人界对你们採取的态度了吧？」 他不等对方答话，继续说道：「世间五界向来各为一体，从没合併的先例，如今你饲养的那只灵宠，可是手握鬼妖两界的重权。」 「那又如何？」季如风冷笑不已。 杨天霸转过身正对着他道：「妖，鬼，魔三界向来以我们人界为压，现如今只差魔族一脉未把握在尔等手里，你们不觉得……太逾矩了么？」 正派们听完，也纷纷点头贊同，认为妖鬼两界不该握在一人手中，你一言我一语，无数问责压在了季如风身上。 「莫要与他们争论。」伏蔺看出端倪，拉住他就要走远，又被杨天霸等人喊住：「若是你肯自废一条灵脉！不再插手鬼界之事，我们便不追究！」 季如风无可救药地摇摇头，反手握住小狐狸的手，离开了泸水宗。 「你不必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对除去人族的一切带有偏见。在这些人的心中，说不定就想着妖、鬼、魔三界早日覆灭呢。」 第80页 伏蔺与他并排走着，出了镇，正打算施展法术回到妖界时，面前出现了好几道身影，皆为人族，修为在渡劫期以上。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一人抚琴，一人吹箫，魔音入耳。 伏蔺出奇竟感到不适，耳边的魔音加重，混乱中，似乎有人声说道：「这是上古神族专门针对鬼怪撰写的谱子，你若挣扎，便会自断经络。」 「小狐狸？」在季如风焦急的唿喊声中，他回了神，抬眸往前方看去。 几人中有一位是弓箭手，抬起手中的弓，拉起弦，将尖尖的箭头对准他。 伏蔺来不及思索，想将那利箭拦下，那箭倏得转了个头。 季如风惊恐地看着那只灵箭往小狐狸心口上射去，本想冲过去将他推开，不料那箭忽然转过头，飞速朝自己袭来。 惊吓之余，往一旁躲开，利刃贴着他胸膛划过，竟然割破了他的仙护，将胸口横横带出一道伤口。 「季如风！」伏蔺一急，袖摆一挥，想将他接住。 「我没事，你别动！」季如风自然是听到了那些人告诫，一个翻身，带起无穷的灵力，注入涿骨剑中，往拦路之人刺去。 霸道的剑气将几个修士从半空中掀落。 落了地，还想扶手抚动武器，一股极致的威压勐地施展开，生生碾碎了他们的手骨和下颚骨。 魔音瞬间停止，只在空中盪有余音。 季如风收回灵力，走到修士面前，将所有乐器毁得干干净净，再把人聚于一块，在一片尖叫声中手起剑落，割破对方喉咙。 滚烫的鲜血渐在了他的衣摆上，染红一片土地。 他却恍若未闻，擦擦血，对一旁立着的男子伸出手。 「我们回家。」 伏蔺沉默不语，用力抱了他一下，季如风吐出一口浊气，紧紧和他搂住，一道蓝光闪过，出现在甘泉殿的大厅里。 「你的伤。」伏蔺手探到他衣领上，「我看看。」 「都说了我没事，这些伤我随便就恢復了。」季如风把他推到软垫上坐下，「你还是赶紧打坐修养一番，明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了。」 「等等。」伏蔺阻止他离开的步伐，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如风笑着问。 「本座想了想。」他垂下眸，「还是算了吧。」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季如风将破掉的外衣褪下，赶在他再次开口前走进了内室，稳住杂乱的心跳，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像一般的伤口，无需药物辅助，神仙便可自愈，可方才在外面他便试过了，自己根本修復不了这伤。 擦掉附近的血，季如风拿出药粉包扎好。 很明显，这次对面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找来的灵器，连对付小狐狸的都…… 「叩叩。」正当他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勐吸几口气，终究还是要面对，「你……是认真的吗？」 「嗯。」伏蔺隔着门应了一声，「你开门。」 「吱呀～」大门轻开，季如风低着头，好一会不敢看他。两人互相沉默半响，他抬起头，通红着眼睛道：「你恢復记忆了吧？」 「嗯。」伏蔺依旧点头，把手上戴的手鍊取下来给他，「走吧，我送你出妖界。」 「为什么！」突然，季如风像是无法接受，一把拍掉了那根铜手鍊。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焘坞！我也从未害过你，契约签了，誓言承诺了，可你为何还是不信我？」 问着问着，豆粒大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滴落下来，他有些讶异，用手抹掉了泪痕。 「如果你是因为我占了他的身子感到噁心，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副肉身是干净的，除了和焘坞长得像，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季如风。」伏蔺恢復以往的作态，语气淡淡道：「我从来没信过。」 「什么？」季如风失声冷笑：「所以，失忆也是装的吗？」 「不是。」 「那因为我，你才克制住戾气，装作一个温和的君王，真的假……」 「假的。」伏蔺毫不犹豫打断他，「我从为你改变过什么。」 季如风还想说些什么，被用力推攘了一下，摔在地上，想起身却怎么也撑不动身子。 只能坐在地上，抓他的手腕，用眼神苦苦哀求，「小狐狸……」 伏蔺眉头一皱，厌恶地甩掉他的手，背过身去，「你走吧，我会设立结界，从此以后，你同我再无瓜葛，一生都不得再踏入妖界半步。」 …… 身后寂静无声，正当他感到奇怪时，传来了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再然后是…… 几乎是那一瞬间，伏蔺转过身，震惊地看着俯身沉默的男子。 「咕噜噜」几声，男子手臂动了起来。 一滴，两滴，红血在地板上刻出妖艷的形状。 「呃……」手指穿过胸膛那一刻，季如风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在对方呆滞地注视中，他呜咽几声，抬动手臂，将五指抠进冰凉的心脏。 霎那间，刺骨冷意透过手指的骨头，从全身「闯荡」一遭，继而回到「母体」勐烈撞击。 季如风呕出一口血来，颤慄着身子把那颗指甲盖大的珠子拿到眼前，注入无尽的灵力。 最后，半眨着凝出冰霜的睫毛，把圆润的的内丹送至半空，歪头一倒，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第81页 如此，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了。 第50章 大结局·上 心疼，惊慌，呆滞……这是伏蔺几百年来鲜少有的情绪。 所以，就连季如风倒下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魔怔在了原地，一时间胸口闷得无法唿吸。 「啪嗒，啪嗒。」血还在不断从胸口流出，血水沿着缝隙，一路流到了脚下。 伏蔺脚一烫，看着瞬间冻住的血，跑到季如风身边蹲下。 「季如风？」唿唤几声无果，他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 浮在半空的内丹也随着他的动作，跟到了一旁乖乖停住，但很快，眼前一黑，被人一把抓在了手里。 内丹不安的跳动几番，进入了一个冰凉刺骨的地方，痛得它疯狂颤慄。 伏蔺怕它撞到心脉，连忙用妖力压制住，将内丹化成粉末状，一股一股往季如风残破的心脏注去。 血势停止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把人搂到怀里，身子瞬间被冰霜占领……眼睛却感应到一道人影，在他反应过来眨眼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伏蔺替季如风融去身上的冰霜，擦干他脸上的水渍。 确认情况稳定下来后，起身，将一块玉佩塞到他心口。端详良久，俯身落下轻吻。 * 「咳咳！」季如风咳嗽几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在看见眼前光秃秃一片时，才顿悟。 自己是真的被扔出来了。 他拍拍衣服上沾到的枯草，走到结界前，伸出手探了探，又用拳头捶了捶。 好傢伙，连专门针对他的结界都设出来了。 气得不行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还能活泼乱跳地站在这？ 季如风身子一顿，伸手摸了摸心口，别说手指孔了，连被灵箭划出的伤口也不见了。 掀开衣领，皮肤光熘熘一片。 我这是在做梦？他一屁股又坐回地上，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那刻骨铭心的痛，不像是幻觉。 也许是过于疑神疑鬼，季如风甚至怀疑这又是沈谦浔给自己下的套子。 对了！池钰！沈谦浔是当初把焘坞打落的那个仙君！ 怎么办，现在妖界他进不去，去泸水宗更是狼入虎口。 季如风想到头都秃了，如果人界联合一起攻讨小狐狸，凭小狐狸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对抗，那么…… 打住！自己在这着什么急？他表情逐渐寡淡，爬起身来，离开了枫坨山。 而结界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红衣男子，默默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半个月后，人界爆发上千年以来第一次浩荡，以杨天霸为首的修士，带着「铁骑」踏入妖界的领地，与那座上的人对峙。 而后歷时一天，将侵入者赶出地界，妖王伏蔺却消失不见，惹得妖界子民人心惶惶，纷纷猜测才登位不到半年的新王是否遭遇不测。 这下好了，妖后没了，唯一血脉的妖王也不见了，李啸天等人跪在甘泉前对着歷代妖王的遗魂嚎啕大哭，逗得刚满一岁的小妖精娃娃「咯咯」大笑。 「你哭什么？」一双雪白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李啸天闻声抬头，待看清来人长相后，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王后，您终于回来了。」 季如风被这老头撞的踉跄一下，待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后，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往自己身上抹，嫌弃地把人推开。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哭鼻子。」 李啸天噤了声，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这一个月里，您去了哪？」 「我？」季如风笑道，指指自己，「游山玩水，喝酒吃肉，快活的不得了。」 「可是王上他……」 「我知道。」季如风嘆了口气，「他若是在这妖界，根本不会放我进来。」 「所以…」他顿了顿，「我来问问您，他去了哪儿。」 …… 天逐渐变暗，狂风吹得树枝四处摇曳，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坑，土地被不明原因烤得焦黑。 这是伏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被杨天霸他们围剿时留下的痕迹，具体情况无人知晓，人界那边也没有消息。 季如风恼怒地踢飞一块石头，气得不行。 哪是什么从未信过，分明是怕牵连自己。 「哎哟！」草丛发出一道唿痛声，在剑锋即进眼前时，走出两个小弟子打扮的少年。 其中有一位捂着额头的大包，抱拳道：「这位君上，我家尊主有请。」 季如风挑眉：「你家尊主？」 「是。」 「请教大名。」 另一位少年答道：「尊主乃是长阳宗宗主——杨天霸！」 「噗。」哪怕并不是第一次听见杨天霸这个名字，季如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像「xx天霸」这类名字，一看就是当初写书的作者懒得想名字，随便套个公式，给小角色冠了姓。 「你笑什么？」身为书的本土人物，小弟子自然察觉不出味，他不适地皱起眉，质问道。 季如风摇头，「无事，久仰大名而已，那便劳烦二位带路了。」 他说完，便跟着那两个小弟子走出了密林，在他们准备御剑飞行时拦住：「我来吧。」 随后挥手，三人眨眼便到了气派宏伟的宗门前，上面用力刻着「长阳」二字，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第82页 「请。」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季如风点点头，抬脚进入了结界，一路走了几百层阶梯才到了要去的殿，上面刻着更大的「长阳殿」三字。 大门大开，杨天霸等人就坐在里面，季如风进了殿后，被请到了一旁坐下。 同上次的审判堂一样，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只是这次来的都是修仙界叫的上名号的人。 像毒圣——毒尧舜，阵法大仙——巫文易……这些人加在一起，季如风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毫髮无损的逃脱。 大殿寂静如鸡，上座突然爆发一阵笑声，是杨天霸站起了身，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站到季如风面前，朗声大笑起来：「失敬失敬，怪本座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认出仙人面。」 他笑着低下了头，眼睛却直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说道：「焘师兄，好久不见。」 阴恻恻的眼神，看得季如风浑身不适，不明白他摆的什么名堂，只能装作没听见，同时释放神念，寻找起小狐狸的踪迹。 练剑堂……没有，地牢……没有，药室……没有。 在将整个宗门都寻迹一番后，他都没能找到小狐狸的踪影，不由心悸起来，杨天霸这老狐狸，究竟做了什么。 心情不妙，看人的神色就大有不同，杨天霸条件反射的一惊，在发现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后，站直了身子。 「焘师兄还是如往年一般，不爱搭理人。」 季如风正心烦，哪能有耐心同他绕弯子，直接就问：「你把他藏哪了？」 「他？」杨天霸不明所以，全场无辜脸，在对方快要暴走时弯了弯嘴角，「师兄说的是，那只该千刀万剐的畜牲吗？」 「哼！」杨天霸冷哼一声，「他杀了那么多人，又妄图独占五界，师兄你莫非还想护着他？」 「什么叫杀了那么多人？」季如风咬牙忍住怒气，同他说道。 在之前他便问过了，小狐狸从没有占领他人地界的想法。 并且，在这几百年里，也没杀害无辜之人点性命，死的都是上门找茬的妖精或者修士。 杨天霸背过身道：「从泸水宗离开那日，濂锡镇外的一个树林里，可是躺着好几具尸体，皆被割喉而亡，手段极其残忍！」 他说的是自己从池钰手中逃脱那日遇到的几个修士？季如风表示自己没听错吧。 「那您的意思是，他必须站着不动让人杀？」 真笑了，他打着冷笑，终于明白小狐狸当初说的那些话了，一旦认定，这些人的偏见五头牛都拉不回，比疯子还要疯魔。 「不止这些。」杨天霸嘆了口气，似是惋惜，在季如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开口道：「就连奇晏和宏卓那孩子，也是被这畜牲所害，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居然用媚术控制楚珀薛瑜更改供词，杀人灭口！」 「可是。」其中有一位修士提出疑问，「妖界之王当时并不在现场啊？就连查证的这几日里，他都一直呆在鬼界。」 「那又如何？」杨天霸走回了上座上，「从他杀了泸水宗弟子那一夜便可开始施展媚术，他实力强大，能知晓目击者的存在不是情理之中？」 「够了！」季如风横剑噼过一道剑风，将他从上座上砍了下来。 真是无脑反派！可正因如此，才更加气人，一根筋，什么道理都听不进。 季如风气得简直想上去给他几巴掌，可想知道的事情还没问到，他不能这么做。 「你不是想知道那畜牲的下落吗？」 杨天霸「咯咯咯」发笑，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本尊便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察觉到对方身子一紧，杨天霸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不得不说，你养的那只狐狸真是厉害，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能杀了他，可是……他只听了一句，便弃械投降，任人宰割了，你猜是什么？」 季如风平淡地看着他，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毫不在乎地问道：「是什么？」 第51章 大结局·中 在一个潮湿的牢狱里，站着一道绯红的身影，而他的面前是一张撕裂的脸，正是被俯身的薛瑜。 「小傢伙，多年不见，你成长的很好嘛。」 焘坞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舔舔嘴角。 「半点没有幼时的孬弱。」 红衣人面无表情，站得离他更远了些，焘坞锲而不捨，继续道：「如果我说，多年前，我被人抢了肉身，你会信吗？」 「陪你在天界的那些日子是我，可到了后面……」 伏蔺厌恶地皱起眉，干脆给自己施了清耳咒，任由对方对着自己絮絮叨叨。焘坞不明所以，自言自语了一大推，发现对方全然听不见，恶狠狠地甩了袖摆，离开了地牢。 不知过了多久，盘坐在地打坐的伏蔺感到地上一阵震动，动静之大，让地牢的铁桿都晃动起来，只是他不知发生了何事。 忽然，胸口闪出一道白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亮，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个锦囊。 思绪回到以前，回想起是季如风送给他的陨命囊，里面注了魂气，若是主人受伤身死，那么锦囊便会随之支离破碎。 现在的锦囊已经开始出现裂缝，有破碎的前兆，伏蔺手一抖：所以季如风快要死了？ …… 第83页 「碰！」地一声，半个时辰前，杨天霸被一脚踢出几丈外，把长阳殿砸出一个大洞，很快，面前又闪身出现一个男子，将他踩在地上，用剑狠狠往心口刺去。 那是眼睛猩红的季如风，在听到伏蔺是因为自己才弃械投降那一刻，便失去了理智。 原先他是不信那些话的，可当他感应契约时，却丝毫感应不到契约的存在。 只有结契的一方死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杀人过多而心魔失控导致走火入魔，伏蔺他主动停止攻势，任人宰割。 季如风悔恨不已，早知就不和他说什么：等到走火入魔后，拿剑把自己捅死的话了。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小狐狸才被…… 「去死！」季如风怒吼道，鲜血溅到了脸上。 杨天霸心有余悸地捂住被穿透的手臂，从他脚下滚了出来，同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刺激他：「没了肉身，一个魂体瞬间灰飞烟灭，季如风，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是你杀了他！」 说完，他朝殿中的其他修士使眼色，众人得到指示，纷纷摆起阵来，各色武器在殿中划过五彩的光芒。 季如风堪堪躲过，将所有的灵气全权运转，甚至连神魂都一同压榨，碾死一片一片人，宝器失去控制，从半空「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暗角出现一道人影，是薛瑜，他朝面露难色的杨天霸点点头。 杨天霸会意，站立在原地，没有躲开飞速朝自己袭来的季如风。 然而约定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感，他从腹部被剑刺穿，再往上一提，腹部被生生剐开，血液喷流而出。 「呃……」杨天霸倒在地上，眼神从不解化为哀求，看向一旁看着的男子，一瞬间，他竟然看见了两颗脑袋立于人脖颈上，而有一颗和曾经的同门师兄焘坞长得一模一样！ 心中顿悟，他想出声大喊，可已经来不及了，季如风已经挥剑将他的头砍了下来，圆滚滚的脑袋滚到人脚下，满脸死不瞑目。 焘坞眼睛一亮，将那颗头一脚踩成粉末，嘴里「咯咯」笑着。 杨天霸已死，可季如风已经杀了红，他将目光方向还在不停对自己施展攻势的人群。 剑划过他身子，法术砸在他脸上，也毫不在意，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踏着满地残肢一步一步朝吶喊的众人走去。 杀到最后，他跪倒在地，双手捧脸不停呜咽，泪水从手指的缝隙流到了手背上，脑中满是小狐狸雪白的身影。 他记得，曾经让系统给自己看小狐狸过去的画面，从小傢伙遇到仙君焘坞，再到绝望生死，卷着无尽的怨气将破碎的魂魄凝聚一起。 生生死死两次，都不能为自己而活。季如风擦掉手上的污血，扶上了心口。这里不仅有他内丹的气息，还有更多的妖力，比起焘坞当年所要得到的多。 脑子一团遭，季如风甚至痛得不想苟活了，很快他吐出一口血，将那些杂乱的声音隔绝耳外，飞身到半空，把精血里的神力施展开来，狠狠往地上挣扎的人们压去。 光亮消失那一刻，无数冤魂平地而起，在即将冲出殿外时，被一张巨网拦下，鬼魂们碰到网的那一刻，怨气暴增，直直往殿中心瞟着的人撞去。 冰凉寒骨的灵体钻入身体，季如风被冷得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身子逐渐僵硬起来，他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冤魂们袭击自己。 可很快，背部出现一个大窟窿，带着玉佩破碎的声音，尖尖的剑头从他胸口刺了出来，正中心脏。 剧烈的撕裂感让季如风无法维持神力，从空中重重摔落，他躺在巨坑里，血流了一地，好一会爬起身来，想将暖玉的碎片剑回来。 焘坞就站在他身后，见状不满地蹙眉，抽出涿骨剑，又往他身上刺了一剑。 季如风恍若失去了知觉，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只想去捡碎掉的碎片。 那是小狐狸特意为他心疾准备的暖玉，有了它，心疾发作时就不会那么冷了。 「小狐狸……」他被一脚踩在了地上，背部传来碾压感。 「怎么还不咽气！」焘坞将他掀翻过来，看见他满脸的泪痕，不适道：「就会想着那畜牲。」 说完，拿出容器，想把季如风的生魂碾碎，如今这身子里藏了上百个冤魂，倘若不快点逼出来，连他也救不了这具肉身了。 「真贱！」焘坞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把人死死压住，准备施法。 「啊！」不料殿内气息勐地骤变，他刚抬起手被人从身后一剑掀翻，就地滚了几圈后，看清来人，手脚不禁抖了起来。 怎么会，池钰怎么这么快就破了他那个阵！ 池钰手中的剑同他衣物一般散发着黑气，浑身戾气，眼睛染起不可遏制的怒火。 在将倒地不起的人神魂稳住后，对着对面的男子一吼：「焘！坞！」 焘坞紧了紧指尖，想从地上爬起逃窜。 说这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拍过去，将他的魂魄被打出了宿体，焘坞吃痛，露出痛苦的表情。 池钰眼睛布满了血丝，他闯了三天三夜才把那上古束缚阵破了，急忙赶来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要说多气就有多气。 冲过去将他的魂体碾成一团，剔除其余感官，只留触感和痛感，装进了一盏小灯笼里。 第84页 做完这一切后，池钰深吸一口气，将季如风从深坑抱了出来，涿骨剑是由上古神龙遗骸制造而成，本身就带着极强的吞噬魂体的能力。 再加上焘坞有意为之，这一剑下来，季如风生魂直接被撕碎一半。 若不是有什么执念在支撑着他，怕是早就倒地不起了。 此刻在捡完碎片后，更是直接没了生气，魂魄开始消散，只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上空，像是在透过殿顶瞧着什么。 池钰敛眸，终是嘆了口气，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温柔地注视怀里的人，释放神力，「一针一线」把他碎掉的魂魄编织在一起。 两人被一团暖暖的流光紧紧包裹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流光散去，池钰瘫倒在地，重重吐出一口鲜血，眉心的神印开始飘忽不定。 而本该死去的季如风眼神动了动，嘴角一滴一滴流出血液，痛苦地蹙起眉，眼神往某一处看去。 他怎么好像看见小狐狸了，契约的感觉也回来了。难不成小狐狸没死吗？又或者……自己已经死了。 唉，累了；季如风想唿气却发现自己胸口无法再用力，只能作罢，打算重新闭上眼。 一股熟悉的味道出现在鼻尖，他又眨了眨眼，看清眼前模煳的人影，喊道：「小狐狸？」 「嗯，是我。」伏蔺在感应出他的位置后，就用潭石来到了这里，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听到他的声音，季如风笑了笑：「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话音刚落，他又吐出一口血，阻止了对方要将他抱起的动作。 「小狐狸，你听说我说，等我死了，你一定要抢在我去地府报导前，将我的魂魄带回去。」 伏蔺神色不明，低睨着他的脸，听他道：「这身子我还不想呆呢，我宁愿变成鬼……」 「你别说了。」伏蔺不想再听，抱着人就站起身，可是季如风不想，他轻颤着手附上对方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 「你一定要找到我，我想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哪怕是神是鬼，我都要一直……」 「啪嗒。」搭在脸上的手滑落，心口的精囊也应声而碎，散成一片一片灰烬，一团雪白的气体飘到半空，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 最后告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钻进了季如风的体内。 等生息尽数消失，伏蔺抱着那具开始冰凉的尸体将脑袋埋了进去，他肩膀一耸一耸，若是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他在痛苦。 池钰看着这一幕却笑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伏蔺飞身离开，留他一人躺在地上。 良久，池钰挣扎着从地方坐起，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开心道：「季如风，这次你一定会主动回来找我的。」 第52章 大结局·下 一百年后，在妖界的一处宫殿里，勐地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在殿外守候的卫兵听到动静，嘴角洋溢出快乐的笑意。 看样子，他们的睡美人王后终于清醒了。 伏蔺躲过砸过来的铁盆，一脸茫然看着满脸煞气的季如风。 就在半盏茶功夫前，躺在床上百年都没动过的人突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展开勐烈的攻击。 只听他大喊道：「谋财害命的鬼妖精，给本君拿命来！」 伏蔺什么时候被骂过鬼妖精，挨了顿打后就把人控制住，压在床上按住他的手沉声道：「季如风，你看清楚，本座是谁？」 季如风眨了眨眼睛，抽出手「啪」地拍了他一巴掌，声音要多脆就有多脆。 猝不及防被打的伏蔺，在回过神来，用力欺负了回去。 半响，看着眼角冒出泪花的人问道：「如何？还要继续？」 「不了。」季如风嘴角被磨得火辣辣地疼，闻言摇了摇头。 「哼。」出了恶气，伏蔺神清气爽不少，刚想从他身上下来，肚子突然又挨了一脚。 季如风踹完人后就想跑出殿，被人一把捞了回来，被迫与一双眼睛对视：糟了！是媚术。 他想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伏蔺前段时间便渡劫成了妖鬼仙，媚术威力急剧增强，如今已经可以直接透过躯体看灵魂了。 在将人放倒后，他表情严肃了起来，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施展妖力，眼前一黑，进入了对方的魂识里。 出乎意料，季如风的魂识一片漆黑，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小白点，便走了过去。 小白点是个人模样的存在，此时正蜷缩在角落，脸也瞧不清，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伏蔺轻声唤了他一遍：「如风？」 小白点应声抬头，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他和焘坞长得很像，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雕刻而成，但如若二者站在一起，又很快便能识别出来。 这个小白点的眼尾不翘，唇色也更弄，比起焘坞要少了份妖气。 「你是谁？」小白点不安问道。 伏蔺：「我是你夫君。」 「哦。」听完这句，他又埋了脸。 伏蔺也不再打扰他，而他之所以能这么淡定，也是在当初季如风剖自己心脏时，由于虚弱，魂识防护降低，让还没成神的他窥到了一眼。 他记得季如风的长相。 左右寻觅一番，伏蔺蹲在了被蒙上黑气的记忆体前，挥手赶走黑气，观赏了半响。 良久，他黑着脸，心底把某个人杀了千百遍。 第85页 原本季如风没有被换魂，而是被直接扭转了记忆！ 更是在一百年前就给下了套！ 半夜，躺在软榻上观赏笼中小人呕血的池钰，被一声巨响震下了榻。 捋了捋凌乱的髮丝，他不紧不慢地大开了门，在看到一双满是爱意的眼睛时，惊唿出声：「如风！你来啦～那只小……」 「不用挂念，他来了。」伏蔺冷笑着按住门，「我带他来的。」 「不是的阿钰！」见他颠倒是非，季如风一急，走进门，拉着池钰说道：「我是自己想着来找你，可是他非要跟着来。」 「对不起。」他眼底满是歉意： 「我打不过他，不能帮你报仇。」 池钰狂喜，拉着他低声絮语起来，一旁的伏蔺看得很是不爽，将人夺过来，「看完了，走吧。」 「你等等！」池钰喊住伏蔺，用只有他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倘若季如风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你便将他让我给吧。」 一秒两秒，伏蔺像看傻子一般盯了他几秒，而后转过身，直接忽略他的诉求，带着季如风回到了妖界。 「桀桀桀～」身后传来了阴笑声，池钰回过头，看着灯笼里站着的小人，眉间染上戾气，走过去拿出毒针给他扎了一针。 小人立马疼得「嗷嗷嗷」叫，那张像极了季如风的脸上满是怨色。 当初为了护住季如风的魂体，他不惜用尽所有的灵气，甚至失去神印，成了一个凡人，如今自己只能练些奇珍异术，八卦阵法。 想要重修成仙，恐怕还得上百年。 但是池钰并不后悔，因为那小子也因此失去了大半妖力和一块妖仙骨，为的就是还他给的债。 时间还长，只要季如风一天没清醒过来，他便一天是对方心上人。 总有一天，能把他从那只破狐狸身边挖走。 至于记忆如何，手段是什么。 池钰心中不由暗爽，只不过从第四杯茶开始，普通的茶叶便被他换成自己所调制而出的幻情茶。 单是这种茶，季如风可是足足喝了十几大杯呢。 想要药效消散，没那么容易。 ……记忆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他与焘坞自小结仇，在他的经歷里，焘坞活脱脱一个大反派，而自己则是家境悽惨，处处受压的小可怜。 只要把狐狸和焘坞的角色调换一下，再把季如风所要救助的目标扭转一下…… 光是想到这些，池钰思绪便躁动不已，狞笑着对给小人又扎了几针。 * 回到妖界后的季如风依旧不消停，甘泉殿每天都要上演一场「生死大战」。 可在利刃快要刺进对方心脏时，他的手不自觉又会停了下来，怎么按下去都没用。 对此，季如风感到很是疑惑：难道自己真如伏蔺所说，被人更改了记忆？ 伏蔺半点不慌，从池钰那回去后，他冷静了下来，也不管季如风怎么糟蹋自己，反正最后都会发展到弱小对大反派下不了手的桥段。 而关于记忆一事，伏蔺心中同意暗爽，池钰怕是不知道，自己对魂魄掌管的程度有多强大。 不出五天时间，他便能洗去黑气，让季如风彻底想起到底谁才是他想拯救的那个人。 至于为何现在不做？伏蔺但笑不语：当然是给时间让撒泼之人做出更多的荒唐事来，届时他所要讨的债就能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阿丘！」季如风背后一阵阴冷飘过，他摸着手臂往后一看，只看见一脸委屈的美男忧郁地注视着自己。 又半个月后，画面一转，两人出现在红红的婚房里，季如风眼神变得清明，瑟瑟发抖缩在床角里。 伏蔺则是对他招招手，搂过人在他脖颈轻咬一口，留下两颗尖尖的牙印。 熟悉的感觉流转全身，季如风难得没有唿痛，面对伏蔺也没有往日的生疏感了。 「小狐狸……都已经一百年了，你还是喜欢咬我。」 吐槽完，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了他，「但你也只能咬我。」 伏蔺摸摸他发顶，回搂了他，「我很想你。」 说到这里，季如风鼻子一酸，吸了吸气问他，「当初不是让你去寻我的魂魄吗？」 质问完，一把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胸前那道伤疤，摸了上去，「你这样，该多疼。」 剖仙骨的痛感可不比内丹轻，当初自己伸手挖内丹出来，可是要了他半条命。 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歷第二次，可小狐狸却活生生剖了两次。 越想越愧疚，季如风摸向自己心口处。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明明被焘坞一剑刺破了心脏，破到什么程度呢？绝无可能再修復的那种。 可为何现在的胸膛还会再跳跃呢？这不能是小狐狸做到的事。 嘴角传来湿润的触感，来不及回绪，季如风被人顺势压倒在了床上，眼前是小狐狸放大无数遍的俊脸。 他甚至能透过对方的瞳仁看见下方自己震惊的模样？ 伏蔺单手游走在他腰间，挑开牙贝，轻柔地吻了起来。待把人吻到晕头转向时。 松开：「你若是成了游魂，本座可餵不饱你。」 季如风烫着脸，哪能听清他说什么，只觉着浑身一凉，自己竟要与人坦诚相待了…… 一刻钟后，耳畔皆是厮磨，胸膛新生的炽热让他紧了紧指尖，最后泄了一口气。 第86页 罢了。 咳咳，其余事等明日天亮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建议看一下番外。 感谢陪伴！求预收呀o(≧v≦)o 《渣错人后我原地飞升》《对龙傲天心软后每天都是修罗场》 龙傲天文案在此文文案最下方～ 《渣错人》文案： 题名：顾南弦被人渣了，但他忘记了渣他的那个人是谁。 为了歷练心性，仙君顾渊自封仙印，下凡建立门派，专收凡间孤儿为弟子。 不料含辛茹苦把一堆奶娃娃养大，自己却落个人财两空，众叛亲离的下场！ 于是，失去大半记忆的顾南弦捲土重来，徵求广大仙友的说辞，最终将嫌犯锁定在了三个亲传弟子身上。 1：沉默寡言无情无义的大弟子——裴煜。 2：温润如玉心地善良的二弟子——苏子默。 3：人畜无害，外表小白莲实则黑心莲的三弟子——薛星阑。 大弟子不入凡尘，绝情寡慾，不用操心； 二弟子贴心善良，处事周到，甚得他心； 只有三弟子天天与自己作对！最得厌心！ 试探一番后，顾南弦果断选择小白莲二弟子。 薛星澜自小桃花旺，虽同是孤儿，却没受过什么苦。 长大后留下的风流债，甚至可以从桃花坞一路排到天帝老爷的寝宫门口！ 身为师尊，顾南弦背地里不知替他擦了多少屁股。 因此，为了实施报復计划，顾南弦一改常态，将所有的柔情都转移到了小徒弟身上。 每天驱寒温暖，夜里还为他暖被窝，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准备在小徒弟芳心暗许后，痛快一渣！ 可是途中，他的另外两个徒弟突然黑化了？？ 并且，自己貌似还渣错了对象！？ 更窒息的是…… 他的小白莲徒弟，其实是他顶头上司天帝大老爷的 ——亲儿子。 顾南弦艰苦表示：(╥﹏╥)我选择原地「飞升」。 排：被渣另有隐情，受至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攻一个。 顾南弦重生。 第53章 人物传·池钰 池钰想过死，可他知道，人死后的灵魂若是想存留于世，就得不停地吞噬他人的灵魂，以此维持魂魄存在所需要的物质。 到最后……稍有不慎便会丧失理智，成为怨气的大毒馕。 池钰并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努力修炼，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 因为他与焘坞这种天生便是天之骄子的人不同，他自小家破人亡，每天靠着剩饭剩菜苟活于世。 你以为背着血海深仇吗？不，池钰并不认为那些垃圾是自己的亲人，他们贪得无厌，生性败裂，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可是，除了他们，似乎世间再没有人用他有什么牵连了，就连把他捡回宗门的一峰之主，也只是贪图他的体质，想将他炼制成炉鼎。 来到宗门的每一天，池钰都要被师兄弟们欺辱，当他流着血回到殿里时，师父也只会责骂他为何不好好护住自己的身子，教导他不要修仙练剑，日后好好做一个炉鼎就是了。 池钰感到很痛苦，他不想做炉鼎，他想修行，可前有虎后有狼，眼前还有焘坞这个姣姣人上人，通通压得他喘不过气。 「哇！」又是一日，池钰被那个天之骄子踩到在地，手里的食物撒了一片，沾得他浑身都是脏溃，耳边全是嘲笑的生意。 这种声音他听了太多次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可刺耳的声音锐得他耳膜生疼。 忽然，就在他心灰意冷时，面前出现了一双雪白的鞋子。 鞋子的主人是个相貌很温柔的青年，赶跑欺负的人小混蛋们，伸手将他这个没人要的小破孩拉了起来。 他说：「你好呀，阿钰，我叫季如风，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师尊了。」 池钰眼里第一次出现星星。他觉得呀，这个哥哥好厉害！都不嫌他脏。 从此以后，他也有了用不完的资源，还有温和师尊的教导。仙术突飞勐进，赶上了宗门第一神童焘坞，狠狠出了口恶气。 那个将自己捡回来的男人也因为意外被妖兽吃得一干二净，连胎都投不了。 每每想到这些，池钰都忍不住痴痴偷笑起来。 可是……梦为何只能是梦。 睡梦中的池钰开始呜咽着，很快被一阵凉风惊醒。 呆滞半响，他从软榻上撑起身子，擦掉眼角的泪崩。 果然，耳边还是令人心烦的笑声，就如同当年所听到的一样，那个让人讨厌的焘坞的声音。 望了望窗外，已经过去一年了，外面下起了霜雪，他想等的人还没来找他。 好像是听说他们已经成婚了，对于外人，也从来没提过一嘴他这个人物，甚至是。 「沈谦浔」。 「真是过分。」 没了仙体，凡人手臂压一会便会发麻，但池钰早些年便习惯了，他抬手活动活动手腕，一颗黑不熘秋的石头从袖口滚了下来。 这颗石头……是他多年前丢失的道心，没想到像是被诅咒般地，还是遇见了季如风。 长阳殿一事过后，现在也只剩这么点了。 …… 「嘭！」地一声，寒风越「滚」越大，将雕花窗吹得砰砰作响，飘雪飞了一段后，沾在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上。 第87页 池钰下了榻，将窗户关上，转过身时，脖颈戴着的贝壳项鍊被折射进的月光晕染得刺眼不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