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起来我自己都怕》 第1页 《精分起来我自己都怕》作者:直白人家【完结+番外】 文案 求问:穿越后boss总在涨好感度怎么办? 何晋阳一穿越就名满修真界,但这肯定不是他自己乐意的,谁能想到金手指还能随时随地附身其上,代替本人装逼撩汉? 当何晋阳反应过来,修真界最美最强已然成为传说的魔道魔帝已经芳心暗许了。 魔君场合—— 「君上,听说何仙人为了徵得您的认可主动前往蓬莱山海,求取龙族东珠为聘!」 「君上,听说何仙君为了看您一笑主动登上九州武夷山,採摘燕子贝尔为礼!」 「君上,听说何仙王取来九曲轮迴镜打开地府之门,一战红河老祖,夺来元屠,阿鼻双剑以补君上空手不足!」 「君上!」 谢燕来挑眉。 「何仙帝从魔道生死门闯进来,他、他们说,这是何仙帝来抢婚啦!」 强调,本文就是精分附体流金手指,两者不能分开看,再有主角不是离了金手指就一无是处的废物,以上! 看文须知 一、本文主攻(加大加粗!) 二、cp就是好感度不断涨的大boss谢燕来。 内容标籤: 强强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主角:何晋阳、谢燕来 ┃ 配角:冷白君,风吹西,钟离泰,霁无瑕,君向之、香思宇、何不顽、天南…… 第1章 仙觉大会 何晋阳知道自己穿越的时候,他已然背朝黄土面朝天,满脸懵逼。 「小子,身体借我一用!」 突然响起的声音,他换了个视觉。 何晋阳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外面面对高空坠「物」的惨况,一个留下和系统进行沟通。 刚刚体会到高空坠落的可怕,心脏砰砰的险些跳出心口,然而视觉转换之后他反倒可以冷静下来,仔仔细细思考自己遇到了什么。 首先他就是在给作者提意见时候穿越的一名普通编辑。 而他这个编辑比较命苦,似乎被自家作者诅咒了,然后穿越到一个修仙奇幻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金大腿是类似鬼附身一样的能力,但具体的还需要细细体会一番。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响起。 【系统:何必这么激动。】 何晋阳内心槽道:「无缘无故穿越谁都会激动吧?在我穿越一瞬间塞进来一大堆说明书是几个意思啊!」 【系统:也不算无缘无故,你自己不也知道的吗,这可比我解释要方便的多。】 何晋阳槽的更加没心情槽了,干巴巴道:「一般穿的不该是作者吗?」 也许是他口吻太笃定,系统顿时不满意起来。 【系统:你这是歧视系统,作者对编辑的怨念也不小好不好。】 何晋阳苦逼道:「所以我当初就该换个工作岗位?」 【系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何晋阳嘆气,想想穿越前传来的声音,他总结道:「我知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仙界失踪的原因,然后飞升回家对吧?」 【系统:修真界已经近乎千年无人飞升,原因全在仙界莫名失踪上面,你的任务就是将修仙的希望带回修真界,导正无人飞升之后造成的人行混乱。】 何晋阳抓紧机会问出一句,希望藉此转移开自己对高空坠落的压力。 「人行混乱是什么意思?」 【系统:凡是修仙之人有比凡人超越数倍的时间修炼,在这期间他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心智却没办法摆脱凡身的七情六慾,这也就导致当失去飞升这个共同目标之时,有许多人不再收敛行为,肆无忌惮起来。最终人心混乱,恶事频生,杀人夺宝屡禁不止甚至习以为常,这就是当今修仙界的现状。】 何晋阳也是看过不少修真小说的人,闻言不贊同也不反驳道:「修真界常态不就是如此吗?」 杀人夺宝这在修真界的设定里也太常见了啊!怎么能说是错? 可以说,一本修真小说里失去类似设定,那要少去多少打脸的好梗啊,读者先不提,作者先会江郎才尽夜夜拔头髮! 系统听到他的话,不答反而提起一件事。 【系统:你认为道是什么?】 何晋阳轻咦了声。 【系统:你认为杀人全家只为一株灵草,断绝灵脉根性只为自己飞升,绝无数生灵道途,毁无数灵地生机,这样的人有资格名列成仙?】 何晋阳默了。 有哪里不对吗? 【系统:大错特错。】 何晋阳一瞬想嘆气。 不等他再次反驳,系统语气淡泊,居然让何晋阳听出有别于无机制的一丝拉飘渺仙气。 【系统:修仙修心,修真修正,你所以为的并非不是修真界常态,然,修真者本就逆天而行,弱肉强食,上天并非没有留下这条道路,但是取其因,灭其果,此等行为唯有「魔」之一字可以解释。】 【系统:如今的修仙界,修的不是仙,而是魔啊!】 压根和修仙没半点儿关系! 何晋阳想自己是听出系统的意思了,同时他也产生一个疑问。 「修真界之所以千年无人飞升,原因难道是他们改『修仙』为『修魔』?这里其实不是修仙界,实际上是修魔界?」 第2页 【系统:正是如此,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此世重谱仙道,让那些修仙之人重归正路。】 何晋阳这次沉默的时间远大于之前,半响过后,他苦笑着说道:「这事应该找真正的仙人来做吧?」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背上这么重大的责任,闹呢? 【系统: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天生的体质让你很容易可以操纵我们。】 系统的话提醒了他,由于聊的太入神,何晋阳这才反应过来当前状况,而当他反应过来之后,眼前情景一下子变了,连带着被另一种思维主宰的身体重新归于他的掌控,但这并非泯灭他的意识,反而当他运用起感官可以体会到远超平日的体验。 这般不同寻常的感受,何晋阳莫名知道这次附身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 神风仙尊,原名凌乘风。 几万年前以千年为限破碎虚空的传说之人,时至今日,他的事迹已然成了凡人口中的神话,并被记录在各个国家的歷史之中。 其资质就是放在仙界也是难得的天才,初初飞升就以一柄桀斩剑,屠戮三十六方小千魔界,在大千世界更是声名赫赫,最后成为上三界十大仙尊排行第三的武神。 仙界共分为九重天,仙露大千世界,仙霞大千世界,仙琦大千世界是上三界。这三界强者无数,所有下界神话中的人物尽皆居住于此,乃是名副其实的仙界大地。 至于中三界,下三界提起来可能给人印象不深,但说起飞升后第一个到达的地方就是下三界,差不多就可以对九重天有一个相对直观的印象。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千年前仙界莫名失踪,就连另一侧的魔界也受到影响,仙界之下的修真界千年无人飞升,人心骚动,居然出现举界修魔还无人发现的荒缪情形。 自神风尊者的记忆中得知当今修仙界的窘况,何晋阳难得也无言了,有关于仙魔两界的知识在脑海中出现,他现在可以使用神风尊者的所有能力,连带着思维也会被短暂改变,但有系统担保他还不算担心,现在的问题则是,自己该做些什么好? 有如雪中送炭,深知他性格的系统发来贺电。 【系统:附身完毕,请宿主成为仙觉大会第一人,任务进度:0】 何晋阳睁开眼睛,眸神内敛,却仍像是两颗寒星褶褶生辉,他轻易操纵身体渡过最后的高空,恍若一朵白云飘落,充满悠然神秘的味道。 服饰着装不知何时被更换,一撇头,满头青丝垂落肩颈被玉带束好。 仙尊吗? 他想,感觉是不一样了。 仙觉大会。 正魔两道针锋相对,气氛一触即发,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落下,说不出的仙风道骨,说不出的道古晦涩。 他们直觉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简单,有修为深厚者更是感觉这年轻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化繁为简的奥妙。 「主上……」 「等等。」 谢燕来垂眼低眉,倾城绝色藏于千年珊瑚磨成的珠帘后面,魔道第一人神色不动淡淡道:「先看他是何来歷。」 「是。」 普一出场,惊厥全场的白衣高人仰天大笑,凭空抽出一把三尺青锋直指苍天,语气桀骜不驯满载万古尘嚣。 何晋阳:「这仙觉大会,我来矣!」 仙觉大会,得胜者可为仙觉,承仙人名,有资格指使正魔两派一件事,可谓一言万众号令,不过分的情况下为所欲为实属寻常。 短短一句,註定仙觉大会的残酷性质,每百年一届,说是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何晋阳意识到这个大会的严重性,先在脑内说道:「我将身体託付给系统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又冷又沉,显然,他并非对系统那般放心,但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顺从,可就算是顺从,骨子里的傲气也让他将不满意的态度表现出来。 系统半点儿不见怪,或者说这才正常。 【系统:当然,只有你能将仙界找回来,也只有你才能改变整个世界。】 为了表示诚意,出现在何晋阳眼前的是一排可求助名单。 【系统:你可以从中选择需要附身的对象,没有宿主的要求我们不会擅自出手。】 何晋阳虽然不懂为什么会是自己,但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权益,一改好脾气的冷硬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擅自使用他的身体,那怕这是为了救他也不行! 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不识好歹,但何晋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身为编辑看过太多系统控制宿主的设定,他就怕自己这个也是图谋不轨那种。 系统身为超识技术当然理解他的顾虑,也不生气,诚恳的表示自己的目的只有修真界恢復正常和仙界回归两件事。 【系统:等到任务完成,仙界三万神祇欠你一个恩情,你尽可以提要求。】 这可真是天上掉金饼不足以形容的奖励。 何晋阳内心嘆气,所以这件事会有多麻烦啊?值得三万神祇求助到他一介凡人头上? 越是想,头脑越是清楚,越是清楚,越觉得比起继续纠结还是着手第一个任务比较好。 找回仙界还是改变世界都是目前没影的事情,他眼下要处理的还是这个性质残酷的仙觉大会。 想到这里,何晋阳冷漠抬眼,望向四周戒备的盯着自己的人群,冰冷的吐出一句话。 第3页 「谁允你们和我同台的。」 从天而至之人口出狂言,不知为何大家第一反应居然是心生一股冷意。 锋利的两道眉峰下一双寒星般的冷眸,一剑凭空摄来,指天大笑,其狂狷的气魄,压抑许久的冷漠,好似腊月飞雪,极地常年挥散不去的寒霜,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通天彻地的巨大压力。 「我说,谁允你们与我同台的。」 他又一次开口,颇有一字一句的棱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所有主角中,开头穿越最苦逼的一个,就连了解现状都是再万里高空。 第2章 斩尽杀绝 「等等!还请等等!」 观台一角传来的阻止声半点儿没有影响到拔剑之人。 白髮雪眸的道长皱眉想要出手,可就在他动手的那刻,远处飞来一道疾光拦下了他。 何晋阳对观众台上的交手毫无所觉,他的手指抚摸过剑鞘表面,朴实无华的浅浅凹痕是沉暗的颜色,通过阳光反射展现出来的纹路也并非现代法器那般华丽。 古朴,陈旧,一眼仿佛回到上古时代这说的都是他这把剑。 这剑名叫「桀斩」。 在当年它随着神风仙尊一路从仙界打入魔界,生生杀光七十八位小千世界的魔尊,屠戮大批魔族。 可以说桀斩的威名,是由魔族成就的。 除魔卫道,斩尽杀绝! 他感受到这股属于神风仙尊的清冽正气融入自己体内,他拔剑之时只感到这把剑怎么会如此轻,轻的仿佛把一缕风拿在手中。 恍惚间,何晋阳听见桀斩的震颤,不绝于耳的嗡鸣诉说着亲近,他莫名清楚这把剑与自己灵魂相连,它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他勾起一抹笑容,好似雪山峰头被阳光晒化后流入草原,衍生出大片生机的水流。温柔与溺毙共同出现在眸神深处,充满非同一般的味道。 这道笑容被一个在魔道之中地位超凡的人收入眼底…… 重重华帘,火红的珊瑚姝色,容颜艷绝难用笔墨描绘的谢燕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台上的何晋阳,潋滟眼眸深处是一片暗沉。 几千年来,魔帝什么都不缺,缺的就只有那一份寻常人的好奇心,然而今日他难得对一个人生出探索的心思。 至于原因为何? 说来可能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微妙。 那股子剑气,那不与寻常的气势…… 谢燕来敏锐的发现台上这人的实力恐怕不逊色于自己。 这是哪里来的大能,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双眸流转过越发晦涩的光影,他再看向何晋阳的目光变得格外探究。 身旁侍者留意到主上的侧目,心底讶异居然有人能引得魔道十大魔帝之血天境之主的注意,不由的也跟着看了过去,想知道是何人如此有幸。 若是视线能够具现化,此时全场人的目光足以让何晋阳万箭穿身。 众目睽睽之下,何晋阳拔出自己的剑,好似将众生视作无物,全神贯注的放在桀斩上面,而桀斩也没有令他失望。 他拔剑,不比拿起一阵风轻多少,他挥剑,不比挥一缕风慢多少。 剑的轨迹划破苍穹,一路上的空间尽皆被挤压破碎然后在一瞬恢復原状,但是空间破碎那一瞬间的威力都被附加在剑势上面,令这把剑如渊如山。 明明轻比柳叶,明明速如扶风。 可在观者眼中。 拔如雷腾震怒,挥若青山万重。 其剑斩黄龙之威重现尘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使观者心颤胆寒。 危险! 感受到这股压力,临战多年的反射神经迅速发出警报,擂台之上本该乱斗的三十六人身上不约而同的爆出法器的光华。 五颜六色的灵光充斥满场,形成满台皆友,然敌众一人的错愕景象。 仙觉大会可从不是结盟的场合,这地方的惯例便是上台就是厮杀,偶尔几回特例则是一人碾压全场的情况。但如同何晋阳这般的,实在是少数中的少数,近千年难有这么一回! 占据三座岛屿大小的会场总共有三十六座白玉台,每座白玉台上面都有三十六位高手,然而何晋阳所在的这座擂台因多他一个所以有三十七人。 与其他白玉台混战厮杀的情形比起来,这座擂台的对峙形势打从一开始就因为他的行动变得很是明显。 何晋阳一人,对战全场! 本来以为多出一人而扑朔迷离的状况,居然成了全场结果最清晰的一座擂台。 眼看着不少私底下仇怨不浅的人都开始下意识结盟,熟悉他们,起码熟悉他们其中一个品行的无一不是错愕当场。 能够参加仙觉大会的人想当然不会是弱者,甚至他们在大会以外的领域无一不是威名赫赫。 他们敢来参加仙觉大会这般残酷的「热闹」,正是说明各有实力且身经百战! 然而面对何晋阳带给他们的压力,他们第一时间交付出所有底牌,也就是为何场外那些人会如此愕然的主因。 不交出就会死! 这种时候谁他妈还管得了前仇旧怨。 不管其他人怎么揣测,那些直面桀斩压力的人咬咬牙,统统爆发出搏命般的反抗。 因为他们发现根本没办法在那样的力量下反击,唯有加强防御这一条路可走。 第4页 台上光华绚烂,白玉石都在这些灵宝的颜色下被渲染成一层层彩虹的色泽,但这些奇象落到观者眼中实在是……壕! 「青莲古灵罩,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种等级的灵宝!」 「月夕衣,玲珑丸,百年前灭族的月族镇族之宝,真是难以想像,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白骨枯布伞,寻八百八十八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子,去其衣,剥其皮,以灵魂为焚炉之火,六十八天后选取阴时沥出油脂融于褪下的旧衣,再用衣制伞,此伞防御近乎无敌,不愧魔道手段,简直丧心病狂!」 「烈日无相罩,非老祖级大能不可破,青山宗也是豁出血本了!」 …… 现场一片譁然,然而这对何晋阳来说还比不得耳畔清风。 桀斩轻吟在耳,神风仙尊毕生所习的剑术被他施展出来俨然将九州山峰汇聚剑中,其沉,其势,噬人于无形,破虚妄于顷刻。 庞大的压力令在场众人仿佛被剑的轨迹吞噬一般,两股颤颤,双瞳惊惧的收缩。 冷汗顺着额头,后颈,后背等处流下,但那滴汗珠还不曾彻底落到地上…… 剑光已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瞬息变幻,剑光之后的余光爆裂成纷纷洒洒的白雪,雪花零落,优雅,优美,这便是神风仙尊的剑术。 可是当这股压力在三十六人眼前炸开的时候,不只亲身面对的人感到恐惧,观众台上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一股寒意在看清那道光,那个人时突兀的涌满全身。 何晋阳若无所觉,他只感到自己的动作无比轻快,剑尖停在对方喉咙口也有种点雪无痕的轻描淡写,然而…… 第一道半月纹华光闪烁,人首分离,尸身落地,号称防御无敌的青莲古灵罩灵光熄灭。 第二道圆月纹出现,剑指那人额心出现一道纹路,血珠滑落,死者双眼充满不甘,月夕衣顷刻间四分五裂,玲珑丸跌落地面。 当圆月纹布满全场,白骨枯布伞,烈日无相罩等宝物挨个熄灭光辉,一时间,满场都是稀有灵宝发出的无力哀鸣。 桀斩在他手中发出撒娇般的颤鸣,类似它这种兇器,除非同一等级,不然任何法宝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 桀斩,皆斩,一如它的名字,它的剑锋锋利到无物不斩! 何晋阳感到自己或许真的不一样了,杀死那么多人他都没有感到不适,还有心情抚弄这把刚噬过人命的兇器,淡淡的声线还能让旁人听出宠溺的味道。 「调皮。」 不含责怪的声音停在空中,同一时间,其余三十五座白玉台上齐齐爆出惨叫,圆月纹的虚影浮现在擂台上空,然后化作落雪轻轻飘落。 往日优美的雪落,此时居然有种雪埋人尸,死不瞑目的恐怖。 反应过来的众人后知后觉感到遍体生寒! 原来此人的目标不在三十六人身上,而是会场所有的三十六人! 那些正在拼杀中的人倒地之时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来自其他擂台的袭击,他们致死也维持难以置信的表情,其景象惨烈到无法评说。 仙觉大会仿佛被一阵极北之地的寒风颳过,所有人的表情僵硬,望着何晋阳的眼神忌惮到好似看到妖魔鬼怪。 这是哪座封印里跑出来的怪物,还有人能收的了他吗?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这种想法在漫延,所有来观看仙觉大会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谢燕来挑眉探身,在何晋阳最初拔剑的时候他就轻轻「呀」了声,眼底趣味横生,然后不给侍者询问的机会,他再一次恢復波澜不惊的模样,直到现在,那嘴角怎么看怎么是翘着的。 「阁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冷淡正气的声音传来。 何晋阳瞥眼过去,只见一白髮雪眸,衣为道服的男子正经的望着他,眉心纹路成火焰形状,浅蓝色水晶结于眉心。 拂尘一扫,白髮雪眸之人看向染满鲜血的白玉台,眉头深深纠起。 原本仙觉大会第一场以厮杀为主,每次结束虽说也会死掉不少人,但好歹还能剩下二三十个参加下一场比斗,但这次加上罪魁祸首也才十二个,可以说是仙觉大会近几届里面死亡人数最高的一场。 想到这里,手指一紧,肩头搭着拂尘,他冷冷盯着何晋阳,一副气怒的模样。 这人绝不是正道中人! 对方波澜不惊的神情已经被这位道长当成久不出世的魔头再开杀戒了。 可他再怎么气恼,被他敌视的人慢条斯理的收回桀斩,一如动手时的轻描淡写,竟然无人可以想像这个优雅矜贵的男子刚才是怎样大杀四方的。 何晋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帕子擦着未曾染上血腥的手掌,骨指修长,肤净色白,动作仔仔细细十分慎重。 也就是这副情态有种不由自主噤绝声音的魔力,就连质问他的白髮之人也住口改为凝视。 然后等他做完这些事,随意的扔掉手帕,何晋阳漫不经心回视对方双眼。 「与你何干?」 听到他说什么的附近观众瞬间倒抽口冷气,他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那可是谏圣派大长老,腰间鹤纹代表他在正道无与伦比的地位,这种泰山北斗岂是他人能够挑衅的起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担心起脾气素来外冷内热的冷大长老会不会当场爆发,跳下台去和人打上一场。 第5页 然而事事发展似乎并不和他们想的一样,起码冷白君最先留意到的并非何晋阳的出口不逊。 墨眸无情…… 与他第一眼对视时,冷白君就产生了这个念头,随即对方的话则在慢半拍之后引出他心底怒火,但较之他过往情况来说,已经并非雷霆之怒那种程度。 「你……!」 制怒的话不及开口,之前拦住他的人又一次拦下了他。 这人正是和他从小就不对头的修仙世家浪荡子风吹西,顺说,风吹西即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实力也和勤勉的冷白君差不多,这全都因为他是极少数的天灵根修士。 冷白君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风吹西不正经的大笑。 风吹西:「哈哈哈,趣味趣味,没想到今年的仙觉大会会来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冷白君睨向东方,相隔的距离不影响他找到出声之人。 「风吹西,你有何话讲?」 风吹西眨眨眼睛,无辜道:「我需要说什么吗?」在冷白君怒眉倒竖之前,他非常有经验的改口,「好吧,如果你非常需要的话,」沖何晋阳摆摆手,他知道对方能看见,「前辈,我们来交个朋友吧,我叫风吹西,和我做朋友福利待遇很好的,当然信不信随你。」 何晋阳:「……」 冷白君大怒:「风——吹——西!」 风吹西哈哈道:「不好,风紧,扯唿,大家记得拦住冷白君哈!」 不愧是姓风的,那腿脚真是利索,在冷白君被身旁人拦下的那刻,他已经跑的没影了。 何晋阳一言不发,但意味深长的目光从看似不和的两人身上扫过,以他的经验判断,现场因为自己而凝滞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本来嘛,哪一届仙觉大会不死人的?今年不过死的多了些,早了些。 不想承认自己害怕的围观者们已经开始催眠起自己,这都是多亏刚才那两人活跃气氛的关系,不然他们还在脸色铁青不知如何是好,根本不会有现在故作轻松的余韵。 轻易看出这些人的想法,他「噗嗤」笑了一声。 何晋阳长的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看到他笑的人顿感看到雪莲花开,凌霄花放。 那是一种高傲清绝的美色,令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可惜何晋阳仅仅一笑之后就打算离开。 同为清冷美人的冷白君见状皱起眉头,冷声道:「等等!」 第3章 一仙一魔 何晋阳依言停步,转过身,神情似笑非笑,眸深眼寒,居然迫得冷白君唿吸一滞,下意识避开视线。 「罔顾仙觉大会规则,嗜杀灭性,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讲吗?」 脚下是死去之人的尸骨,虽说没有侮辱性的踩踏,但白玉台上血流成河的景象已经令观者感到不适。 冷白君说出这话并非没有问题,因为仙觉大会本身就不存在规则,所谓的在三十六座白玉台上肆杀不过是后人赋予它的规矩,真正从仙觉大会存在那一天开始,杀戮就是无序的。 近些年仙觉大会被正道接管才摆脱千年前无数人聚集到一起,犹如炼蛊一般决出「仙人」的窘状。如今冷白君开口,经歷过上个千年的人只要不反驳,不知当年情况如何的修士只会以为他说的是对的。 而且能来看仙觉大会的,排除魔道那群人,正道的反而也占据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数,没道理不支持自家人对不对? 所以正道人士们目光灼灼,就想看这人能给冷大长老一个怎样的说法。 但被他们注意的人神色不变,还是那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冷傲模样,再好修养也看的气闷。 场内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似乎一不小心何晋阳就能成为众矢之的,然而何晋阳岂是凡人? 他无论怎么看都十分无动于衷的模样,冷淡的不像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无情脸。 其实这个时候的他正在和系统交谈,自从他略微了解到「修仙界」现状,何晋阳也就不奇怪为何修真之人会对好勇斗狠如此感兴趣了。 修仙修成魔,可不就是灭绝人善,纵七情六慾吗? 要不是魔界因为相对的仙界失踪也出现了空间被封锁的变故,恐怕这个全体不自知修魔的修真界会被魔界大能感到趣味,然后集体飞升成为魔界下三界的无数小千世界之一。 【系统:你面前这个可是正统仙修。】 何晋阳的思绪不可避免的一顿,他心底回道:「真的?」 【系统:虽然已经很少,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正统修仙者,不过和走歪路的修士数量比起来极其稀少。】 何晋阳默了一下,用套着剑鞘的桀斩直指正气凌然的冷白君,语气轻蔑配上那副冷傲的神情,言行举止间是不需要用语言诉说的嚣张。 「与你何干?」 他又一次重复自己之前的话,但比起上一次的冷漠,这回更接近挑衅。 这下可好,期待他会给出怎样的答覆的人,半点儿也不指望这人是个好脾气的了。同时谏圣派弟子开始有意识避开冷白君附近,避免被盛怒的大长老殃及池鱼,因为大长老打架从来不考虑周围! 看见冷长老抽动眉梢的人,已经下意识避开他可能爆发出的怒火,本就人员密集的观台居然为此特意让出一片空地,那空地中心不用说,肯定是内在火爆的冷白君。 第6页 【系统:……你这是干嘛?】 何晋阳透过不知名的渠道将想法传递过去。 「测试一下。」 【系统:你觉得打一架就能得到答案?你不信任我?】 发现系统很快就反应过来,何晋阳遗憾的道:「不是不信你,而是我要判断修仙的人和修魔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听到他这么说,系统沉默一阵,突然说话干巴巴起来。 【系统:如果你是想把他们收为助力的话,其实不需要特意去找,他们会自己聚集过来。】 何晋阳一顿:「什么意思?」 【系统:你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吗?在仙界失踪之后,整个世界最纯正的仙气都在你身上,正如魔气会吸引魔气,物以类聚,你身上的仙气也会吸引同样身怀仙气的人。】 何晋阳:「所以?」 【系统:所以这个冷白君说不定就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因为你在对方眼里很特殊。】 何晋阳:「……」 不知为何,他居然感觉自己在系统干巴巴的语气里听出斩钉截铁的味道。 上述对话都在脑内完成,外界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这倒也方便自己和系统彼此沟通,但系统说的是真是假? 自认不算多疑,但勐然穿越总要多些防人之心的何晋阳,还是没放弃撩拨冷白君的念头。 被这般挑衅冷白君不是死人,他外冷内热,外头看着像是一座冰山,其实内里藏着一潭火湖,说不准什么时候火气冒出来,激怒他的人就会被焚烧成灰。 冷白君冷冷一笑,不含讥讽等负面情绪,单纯就是一个冷字却惹得同门数位弟子紧张的后撤,有人已经去寻坐镇后方的其他长老来阻止暴怒的大长老了。 修真岁月无数,冷白君自认活得这些岁月也足够他不会轻易动怒动杀,但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哪里来的怪物,居然能够轻易挑拨出他心底怒火。 好,你要战,那便战! 「哈。」 轻嗤一声,一步上前,冷白君凭空出现在何晋阳身前不远,属于火灵根的爆裂气息流露出来,连带着四周空气都变得不安分。 倒地的尸身在他登台那刻血水汽化,白骨成灰,风一吹,白玉台干干净净。 至于站着的这两个如仙如神的人则彼此对视,冷清的如出一辙,但就是给人不一般的尖锐感。 左侧素衣鹤纹,长发板板正正的梳在发顶,背后古罗剑沉稳的藏于剑匣,一双宛若溯雪的冷眸清澈见底,漾映着远比世人所想像中的净水还要干净的神韵,但他眉目皱起,破坏了这份清净,眼里一丝怒色,生煞的如同初初迸发的火山烈焰,烫的心惊,也艷的金灿。 同样目睹到冷白君神色变化的何晋阳不动神色,暗自觉得修真界的人果然都是好颜色,各个俊男美女,奇形怪状,自己要是长得普通点儿可真就没有存在感了。 殊不知在他这般想的时候,也有人望着他痴痴生呆。 同样是冷,何晋阳的冷冷在傲慢,冷在高洁,神色中透出的清正有如神明降世。一柄剑,一个人,盪清世间妖邪。要不是本身就口味特殊,不然像是魔道修士看到他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拨皮拆骨,生不起半分好感。 一正一邪,一仙一魔。 自古对立,从未相合。 在修仙人眼里尚且吸引力十足的何晋阳,在修魔之人眼里只怕同样关注度不小。 只是这想法总会根据个人心性不同,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这个暂且不说,就说何晋阳在这些修士眼中是何等模样。 神风仙尊附体的时候连带着衣物武器也在同一时间实体化,所以何晋阳现在穿的就是神风仙尊的惯常服饰。但别因为惯常就觉得是便宜货,事实证明,能成为仙尊之一的,他们的家底都丰厚到吓死人。 白衣华服,边角处细细密密的金丝是传说中上古神祇才能使用的神纹,料子则是能够承载神纹力量的晶珠丝。 晶珠千年吐一丝,丝在制衣之前有如水晶般光滑透明,但用特殊手法剪裁制作,那就是仙器,穿着它在修真界里横着走绝对没问题,防御力不是说笑的。 而这一件衣服还不算是最可怕的,束髮的头饰是不知名神兽的骨头雕刻出的圆环,其形态透明中透着一丝浅浅的乳白,边缘垂有系住发尾用的晶珠丝髮带,整体干净利落,但……到底是什么神兽的骨头?! 把手指放在髮饰表面能感受到强烈勃发的能量,似乎只要挣脱上方阵法,骨头里面的能量可在顷刻间毁天灭地。 除了一把桀斩,神风仙尊附体带给他的许多东西价值都高到不可估量,可以想像,何晋阳觉得只凭这身行头,他想在修仙界学习螃蟹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也不可否认一身光华内敛的仙器,反倒衬得他犹如凡间武者,若不是那不凡的气势随时就可因剑出斩裂天下万物,他会是又一个以武入道的奇人。 其神静若深渊,其神浩如沧海,其神冷似疾风。 神风仙尊彻底改变了何晋阳那一身凡人胎骨,使他面对众多动则修行数百年的修士不落下风。 桀斩在鞘里震颤,古罗剑安稳的等待出匣那刻。 两人都在按兵不动,与之不同的是彼此气势正在节节攀升。 一左一右,平地捲起的气势狂暴如飓风火海,看得人唿吸停滞,根本不敢在这般紧张的对峙中眨动眼睛。 第7页 何晋阳看着冷白君,冷白君看着何晋阳。 火焰纹,淡蓝色结晶下一双雪眸突兀闪过一丝动静,剎那间,剑海渊博,古罗剑瞬间化身亿万,以至于以他一人为根基,竟成剑树锋海。 「不错。」何晋阳面对这般遮天蔽日的架势微微颌首,居然以前辈的身份点评谏圣派长老,这般狂妄看得那些不是谏圣派的人都皱起眉头,觉得此人实在自负。 冷白君冷哼一声,「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话音落下,苍天剑海,扑面压制,好似乌云滚滚袭来,又似狂风引动天地变色。 按照常识来说,何晋阳就算原地不动,他那身远超月夕衣,白骨枯布伞等防御灵宝的仙器就能帮他挡住对面那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多是试探的攻击,但既然挑衅是自己先做出来的,那就不能弱了胆气。 是男儿都有豪情万丈的心思,不论是谁亲自来到人力可翻山倒海的世界都会渴望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天地试试。 何晋阳从未说过,他心底正是有这份念头才未曾严厉拒绝系统的绑定,识时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力量如何不令人着迷? 收拢五指,他内心的战意引动同样噬战的桀斩,它一如之前出剑那般在他耳边嗡鸣不绝,不过这次何晋阳对它说。 「留点儿手,我还不想他死了。」 不透人情的一句话,却能让桀斩听懂。 伴随桀斩不满的鸣叫,何晋阳已经一剑挥了下去,剑鸣瞬间从情绪化转为清冽的高昂。 战战战!!! 杀杀杀!!! 让我们狂到天绝地灭! 全场人集体不受控制的激灵一下,这感觉无比突然,令他们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集中,集中,再集中。 胸腔内的痒意,这股忍不住想要上场的冲动…… 再不好战的人在这刻都仿佛找到自己征战的理由,再无恶不作的人都想到自己最初杀人的目的。 一只手,不自觉握紧,手的主人两眼瞪得像是脱出眼眶一样看着挥舞出去的那一剑…… 如他这般的人现在满场都是,并都被那一道剑光的灿烂刺痛双眼。 第4章 青龙风家 「不好,我不过逃走一会儿冷白君就和人打上了?」 风吹西从人群密集的观众台里冒出个脑袋,然后看到台上几乎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露出头疼的不行的表情。 风家人最是圆滑不过,像他能认识冷白君这种「不要怂,正面肛」的类型也真是奇了。 说来也怪,青龙风家,冷家白虎素来圣子同时降生,别看风吹西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其实与声名显赫的正道大能冷白君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 可素来低调的风吹西从来不让自己太过显眼,就算留名留的也多是花名,好名声那是一概没有的,半点看不出他是拥有天灵根中风灵根的人,其根骨天赋也是世间绝顶的那一批。 风吹西自认自己打小开始就懂藏拙的真理,奈何自家向来和自己不对盘的髮小却总是冒尖出头,心说看在一起长大的交情也不能这么放着他被人算计吧?这烂摊子不知何时也就由着他开始收拾。 不知不觉的,他们两个虽然脾气不和,但默契也就从一个点火,一个灭火的过程中培养起来。 可是这回不对啊! 冷白君连被自己拦下两次也该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他居然还能和这个莫名出现的「前辈」肛上……风吹西搔着下巴,一时竟觉趣味。 有点儿脑子都能知道,这事八成不简单。 而不简单的事情,风吹西向来喜欢。 被这位心机不俗的浪荡子盯着的两人,要是分神当然会注意到这道有别于他人的打量视线,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分神。 冷白君是迫于桀斩剑的压力,何晋阳是在专注分辨仙气和魔气对修士的影响。 虽然感触很细微,但是何晋阳发觉自己在对冷白君出手的时候,并非像是刚刚动手时那般果决。 属于神风仙尊对魔修立斩无赦的狠辣影响到他第一次出手,而这次对面正统的仙修使他下手留有三分余地。 别小看这三分余地,这提供了对手一个反击的平台,也给了何晋阳一个摸索自己力量的时间。 到底是现代社会的人,让人一下子搞懂真元力哪怕有金手指也不行。 何晋阳是懒,是怕麻烦,但他也懂不是自己费心弄到手的东西早晚不是自己的真理。 等他有自保的能力,懒上天也无所谓。 暗暗在心底给自己定下目标,只怕系统也不知道何晋阳此时的心情比当时应承它时要更为坚定。 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懒,取决于自己对世事的游刃有余。 这是一种成年人的从容。 何晋阳几年前就成年了,也在社会上打拼了不短的时间,他深知这个道理,故而,桀斩剑在他手里短短一段时间居然就已经已极快的速度磨合成适用的武器。 此时出剑,不是为杀,而是为战! 战而不杀,方为能者! 与当今修真界主流能杀就杀的强者思想违逆的念头在何晋阳头脑里根深蒂固,因此这般意志自然引动此世中最为磅礴的仙气,周围修习仙道之人一时都受到影响。 清正仙气无声无息笼罩全场,仙觉大会之中尚未魔性根深的修士下意识追随何晋阳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感,这熟悉感既让自己排斥,又让自己感到亲近。 第8页 一般人们对自己不理解的感情会自发找出理由套弄上去。 所以排斥是对强者的畏惧,亲近是对强者的崇拜。 在这一刻,何晋阳莫名多出一批崇拜他的粉丝,此时正目光灼灼盯着他。 毕竟他展现出的实力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确实有被人追随的资本。 作为一直关注何晋阳的魔帝,谢燕来当然将这副情景收入眼底,不得不说,哪怕是他在看到何晋阳出剑时也难免产生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 好像几千年前被迫因为暗伤沉寂下来的热血再一次流动一般,令他不由的怀念起当年征伐天下的时候。 火色珠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暗红色帝服滑落肘臂,露出充满优雅气息的下颚。 身旁的侍者见状不敢多看,沉稳恭敬道:「主上。」 谢燕来不紧不慢的道:「去查查这个人,起码,要给我个名字。」 他也了解像何晋阳这种突然出现的类型八成不会有多少身世给人挖,至少短时间内挖不出来,但是他也对自己属下提出最低要求,要是连这都做不到……形状姣好的凤目闪过丝冷漠,血天境不留废物。 侍者下意识一抖,但他反应很快的应声道:「是!」 而他刚说完,台下便传来声音。 「我是何晋阳。」 被优雅拨开的珊瑚珠衬着白皙非常的手指十分无情的松开它们,珠帘碰撞,挡住谢燕来不怎么美丽的脸色。 侍者硬着头皮道:「主上,您看还用……?」 半响过后,火红色的垂帘挂幕后面传来一道磨着牙的声音。 「查!统统给我查出来!」 何晋阳尚不知自己成功将一位魔帝的注意力完美的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只是对冷白君感到兴趣。 桀斩一剑,破满天剑海是既定的事实,但身若雪松,立如仙鹤的冷白君不惊不慌,出手捻诀的模样也是别有不同的镇定,他以为这种性格应该更容易焦躁才对。 事实上,旁观者反倒对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的更加清楚。 用一句凡间说书者常说的话讲述,那就是—— 说是迟那是快,剑光飞瞬,迅似白虹贯天,漾映天际如纯光之境。 这片纯色撞上锋刃塑造的海洋,以剑漫延出的巨树如同熔炉烧化的铁水,当场满盆倾泄。 飞剑不敌桀斩剑威,嗖嗖落地,掀起大片烟尘。 观众台上的人们下意识挥动双手将遮眼浮尘扫去,当视野清明,再一次看去,倒抽口冷气。 满场皆是阔剑,此地生生成一剑冢。 落地的断剑,插入白玉台里的青锋,还有那些或斜,或倒,或没入白玉台以外土地的无数飞剑,虽说这都是古罗剑的分灵,但当素有剑狂外号的冷白君真的动手,大家才知道这位谏圣派长老到底是怎样一个凶人。 魔帝之下二十八使者是绝对不够他杀的! 瞧瞧那些灵器的光华,谏圣派冷白君早年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他有一把好剑。 古罗剑品质本就极高,与仙器只差一线,堪称极品灵宝,然而它出色之处并不如其他灵剑一样体现在攻击力上,或者说它体现攻击力的方式很不一样。 当古罗剑决定认主,那么它的主人有能力以它为核心生出无数灵剑。 而这灵剑品质只比古罗剑低上一筹!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这个法宝如此紧销,但上品灵宝和极品灵宝仍是极为稀少的时代,冷白君一个人相当于坐拥一把极品灵宝与无数上品灵宝,只要他修为够古罗剑消耗,他甚至可以用灵宝砸死他的对手。 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是剑海,在修士眼中那是灵宝的海洋,冷白君奢侈的用上品灵宝给得罪他的人一个教训,让人在感嘆人和人不能比的同时,对方的反击反倒更令人目瞪口呆。 看不出品质的灵器也是飞剑模样,事先有过一场战斗他们能知道这法宝威力不凡,然而却又视上品灵宝于无物的威力,台下人的眼神一下子炙热起来。 极品灵宝,或许还有可能——仙器! 顿时,不怀好意,贪婪忌惮等黏稠恶意的目光开始贴到何晋阳身上。 在当今世道,任何和仙界有关的东西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觊觎,从不是说辞。 周围眼神如此险恶,风吹西呆的脖子麻麻的,也许背后也凉凉的。 虽然都不是冲着自己,但偶尔他也会对这些修习天道仍脱不了七情六慾的人性感到不适。 虽然从他生下来那一天开始修真界就是这个样子,可偶尔他也会想,能成仙得道的人会是这样吗? 答案自然是无解的。 知道自己又在想些用不着的东西,风吹西深吸一口气,将郁闷以仰天大吼的方式发泄出来。 仙觉大会骤然一声龙啸破空而至,紫气升腾形成骏马形状从东边飞奔向西,接引异象,天降彩霞,青空深处有雨色华光闪过。 知道的,都清楚这是青龙之子发出的警告,不知道的,则被突然的天变惊得变了脸色。 但五大世家在修真界根深叶茂,只有刚入修真界的雏儿不懂而已。 像是冷白君这和风吹西牵连甚深的类型,不用细听都知道这是风吹西的抱怨。 虽然是谏圣派长老但也是冷家西虎之子的冷白君不得不停下捏动剑诀的手指,表情不怎么甘愿的收起攻势。 第9页 何晋阳想看的差不多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看清了,这时也便跟着收手。 藏身在人群中的风吹西适时跳了出来,他普一出现,身上便被落下两道相似的目光。 冷白君,冰冷中透着怒火,怒火中生出西虎与生俱来的金戈烈焰。 何晋阳,冷漠中无情丛生,傲然的视线好似寒冰催结的冰屑,美丽但那是死亡的灿烂。 风吹西自觉艺高人胆大,活了这么些年他就没怕过什么,但是今天…… 他是真觉得怕了。 不管是谁,来救救我可好?和风吹西交朋友买一送一,福利待遇都不亏…… 第5章 仙道无成 「这、这个……」 风吹西冷汗直冒的想要找地方躲,但是在他这么干之前,冷白君一声冷哼止住他的动作。 收起古罗剑,遍地剑冢散于无形,独剩星星灵气飞入天上。 冷白君白眉下一双雪眸冷彻,紧紧盯着何晋阳。 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不傻,刚刚交手中对方没出全力他还是知道的。 「你在试探我?」 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对方瞬变的态度。 「为什么?」 他不解道。 何晋阳微微诧异,没想到眼前之人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有必要吗?」 冷白君眉头蹙紧,张嘴刚想说什么,没人搭理他自己蹦跶起来的风吹西笑呵呵插嘴一句。 「冷白君很欣赏你,他想认识你啊。」 「……」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晕从衣领下面漫延开来,直到耳垂下方,冷白君迅速撇开头懊恼喊道:「风吹西!」 风吹西:「是,是,别害羞嘛,我这不也是帮你,凭你那性子不再打起来才怪。」 冷白君气恼的险些当场拔剑,古罗剑在剑匣里嗡嗡直颤,然而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我是何晋阳。」 咦! 冷白君,风吹西两双给人感觉不同的眸子迅速对准出声的人。 何晋阳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不知为何就感觉比之前柔和许多。 冷白君突然感到不自在,踱步过身,将话语权全权交给风吹西处理。 这一贯是他们的相处模式,风吹西也不觉得奇怪,摸摸鼻樑,他笑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当着一双双眼睛套近乎,低调的青龙之子亚歷山大。 何晋阳不置可否。 三人挪步,但这不代表仙觉大会结束。 每一年仙觉大会死人的数量都会非常高,相当于一次大规模械斗,然而今年由于某人半途插入,死的比往年还要更高,这也就表示,制定规则的正道一方要重新考虑第二场该怎么处理,原本准备的模式如今已经不适用了。 每一位参加仙觉大会的人都得到谏圣派的通知,意思是第二场比赛十天后开始,在此之前,大家先在仙觉大会举办岛屿附近的泷泽县休息。 泷泽县是一条涵盖饮食吃住的多样化街市,全县除了提供吃住休息的旅店就是商家,除了每年仙觉大会会这般热闹,平日里这处就是一座鬼城,空无一人。 风吹西把两人领到的就是泷泽县一家名为万嘉的客栈。 客栈里面人不多,除了打哈欠的老闆就是趴桌子上休息的小二,该来的客人都去看仙觉大会了,他们可能没想到大会的第一场会这么快结束,按照过往经验,第一场也是人数最多的一场,差不多要半夜才会有人流回归。 像是风吹西他们三人的,已经算是这个县里仅有的三名客人,说真的,老闆还感觉挺惊奇的。 但到底是能在仙觉大会附近开店铺的商家,反应也是极快的,不等他们开口,小二非常有职业素养的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看不出刚才懒洋洋的都想找苍蝇打的模样。 「哎哟,客人过来的真早,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这个时候,三人里俩沉默寡言,起码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就要让最活跃那个出场。 风吹西当仁不让沖店小二挤挤眼睛,「吃饭,你懂的。」 店小二一愣,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我懂!」 何晋阳,冷白君互相飞给对方一道疑惑的眼神,搞不懂这接头暗号一般的对话是怎么回事,然而等他们上桌就懂了。 小二一趟一趟送上酒菜,然后手巾一打,披到肩上,自信满满的看着风吹西。 风吹西毫不吝啬的给个大拇指。 「青松莲酿制的松酒,青松莲必须有五百年年限,不然没有这个味!」 酒一上桌,风吹西殷勤的给两人倒上酒,这嘴就停不住了。 「雷橙鸟的肉,富含先天雷属性,灵气充足,配上这家做菜使用的紫萁炎,效果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且滋味无穷,尤其对雷灵根的修士好处巨大。曾有传闻,有修士吃过这雷橙鸟的肉,一举从筑基突破到静海境界,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灵根,但是快尝尝,错过难得!」 面前被推上一盘浇着橙色汤汁,肉块被切得细细的,但还能看出生前逼人灵气的菜。 何晋阳:「……」 「广论蛋做的蒸蛋,大手笔啊!」 就在这时,风吹西突然怪叫一声,小二眼带得意道:「我就知道客人你是识货的。」 冷白君抽抽眉角,「广论兽的蛋,你们店铺也真是神通广大。」 第10页 小二哥认出冷白君身上鹤纹,不敢向对风吹西那样投契,恭恭敬敬道:「其实是我们店里的厨师有特殊爱好,他常常找机会外出寻觅珍惜食材,这广论兽的蛋就是他某次外出游歷时找到的,今儿能端出来,也是看小哥投缘。」 风吹西眯着眼睛竖大拇指! 小二哥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冷白君:「……」 风吹西感受到冷白君冷眼盯视迅速恢復正常,忙招唿他们:「快尝尝,快尝尝!」 其实除去雷橙鸟,广论兽的蛋,这一桌子菜都大有名堂,但是他们来此的目的本不是为了吃…… 何晋阳道:「广论兽很难得吗?」 冷白君:「……」 风吹西夸张表示:「你居然不知道广论兽?」 何晋阳沉默,用疑惑的眼神回答他。 风吹西看到这眼神,仿佛找到了同好一样笑嘻嘻道:「广论兽是这个千年重谱异兽箓后起的名字,我换个名儿你应该就知道了,白泽,知道吗?」 何晋阳眼里闪过讶异:「那不是古今神兽吗?」 风吹西嘿嘿道:「当然不是真的那个白泽,是白泽遗留下来的混血,在这个千年又不断混杂,血脉早就乱七八糟,不然也不会生蛋。不过这蛋的滋味是非常好,传说吃掉它,再寡言的人也会能言善辩就是实在不好找,基本上几百年才能找到一颗吧。」 何晋阳沉吟道:「这样吗?异兽箓……又重谱了?」他试探着加了一个又字。 风吹西好似没察觉不对,他头疼的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摺扇拍头。 「当然了,上个千年里面许多灵力精纯的神兽灭绝只剩下遗种,大上个千年的遗种到了现在失去灵智,成为可食用的珍兽不再是受到保护的灵兽,年年如此,差不多每个千年都要重谱一次,这都成了惯例了,说起来,你在的是哪个千年?」 何晋阳一言不发,意图再次用眼神心有灵犀,但这回却不怎么好使了,风吹西笑眯眯看他,手里的扇子一开一合的。 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意思,系统也在之前告诉他,同为修习仙道的修士,或许会有性情不和,但绝不会出现品德败坏之人,所以可以信任。 因此,何晋阳试探的将神风仙尊那个时代的一个物种说了出来。 「小衍灵蟒,你说是哪个时代?」 话音落地,抿酒的风吹西当场喷出来,就连冷白君也一改冷淡脸露出错愕的神情。 风吹西拿起扇子狠命扇扇,「你这何止是千年,根本是两万年前的灵种,据记载,这种灵兽早在上个天地大劫时灭亡了,那时候别说异兽箓了,神兽谱都没出来,你到底是哪个时代的老怪物,这也太吓人了?」 冷白君:「风吹西!」 耳边传来冷白君的警告,但风吹西控制不住他自己,何晋阳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撩得他心底痒痒的,就想摸个清楚,弄个明白。 被一双刻意放大的眼睛盯着,何晋阳掩饰性的端起他给自己倒的酒,语气故作老态。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冷白君脱口而出:「难道是真的?」 何晋阳默默看他,「我不说谎,」谁信谁傻。 冷白君严肃起来:「这样啊……」 何晋阳:「……」你还真信了? 风吹西连续咳嗽好几声,他当然看得出来何晋阳脸上的无语,他失笑着摆摆手。 「一定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吧?」 能说出小衍灵蟒的传承多是上古时代就延续下来的门派,这种门派不是只剩零星几个人守着山门,就像是谏圣派一样,盛名远扬。 除了一开始他被吓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自己误解了,然后脑洞很容易就拐成对方是隐世门派里一心修行天道的修士,虽然实力超群,但因为师承少与外界联繫,故而常识还存留在上个时代,也就是门派隐世时的时期。 别说,因为修士大多一闭关几十年过去了,这样的猜想还十分符合现状,只是和真相千差万别。 听到他的话,何晋阳一言不发,纯当自己默认了。 冷白君倒是脸色不好,他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风吹西慌忙安抚耿直的小伙伴,低咳两声,转头对何晋阳说道:「你身负上古传承还有……」眼神瞥向没有被他收回紫府中的桀斩,「仙器,要多多小心,现在不比当年,由于千年无人飞升,如今的修真界人心浮动,任何和仙界有关的东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两个对你没恶意,但是其他人不一定。」 何晋阳心底闪过愕然,他看向坦坦荡荡的风吹西,再看向虽然初见就动手但从未感到恶意的冷白君,第一次接受这般纯粹的好意,也是第一次主动戳戳系统。 「这就是修仙之人吗?」 【系统:这下你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了吧。】 真正的仙道从来都有一颗纯善之心,若无善念,仙道无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本修仙文的正体设定都会迥异于以往,会有很多个人设定,比如升级方式。 筑基(三级)——静海(九级)——铸身(九级)——立柱(九级) 而且设定中,静海以前类似民间方士,静海之后灵源生才是真正踏入修真界。 修真界以千年为一计数,也就是统计,修士之间年龄什么的肯定没办法啊,活太久了,就以问你诞生的是哪个千年为基数,大致判断对方的生活环境,防止自己失礼,也是一种打探方式。 第11页 嗯,暂时科普这些。 第6章 修仙世界 一入修真,岁月无妄。 通过和风吹西的闲聊,何晋阳得知修真界每千年记一轮迴,不少知识都会在这一时段得到重谱,弄清这一点儿后,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样自己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露出破绽。 毕竟修仙人无尽期,除非遇到心魔五衰或是定数天劫,不然就算是筑基修士也能少说活个几百年,之后的静海,铸身,立柱等修士大能,寿命更是以翻倍的形势增加。 闭关之后的修士再出,说不得就沧海桑田,当前世道的人都习惯遇到一个修士问这问那,然后心里自然知道这又是一个修仙修傻的傻瓜蛋,引不起半点儿波澜。 他之前的担心只要小心一点儿,好好的融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问题,顺便还要说一句他刚刚得出的感悟,面前的风吹西和冷白君两人也是活过千年的人,但换算成凡人的年纪,大约都是青年期,不过因为是修真人士也不能完全这么算。 比如知识积累方面,凡人撑死的一百年,怎么也比不上他们上千年学识,但是人情世故方面…… 何晋阳瞥瞥冷白君,再看看谈吐随意的风吹西,不得不承认这也分人。 没谁觉得谏圣派大长老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这人出外谈判不拔剑都是难得的好脾气。 三人聊着聊着,窗外已经多出不少人影,街道两旁变得热闹起来,风吹西瞧出何晋阳好奇,他也便打着处好关系的心思介绍起来。 「仙觉大会早年压根没有什么城镇,能够上这座岛屿的多数都是亡命之徒,入岛便是拼杀,规定时间内最后一名胜利者能得到黑白两道许以的条件,冠以仙人之名。」 风吹西慢悠悠品着酒,「不过上一个千年谏圣派掌门是个多事的性子,愣是把仙觉大会的主办权扒拉到自己手底下,所以变化应运而生。你瞧外面那些人,他们修为不见得多高,但是有灵石花销。泷泽县说是县,其实在仙觉大会不开的时段这地空无一人,只有仙觉大会这段时期,各处的商人会赶来这里租聘铺子,准备营生,然后那些人的灵石就都落到他们手里了。」 这类商务方面的情报何晋阳显然比他还了解,闻言问道:「泷泽县是谏圣派建立的吧?」 风吹西眨眨眼,笑道:「没错,谏圣派主持这些年来,可是赚下不少灵石,整个镇子都是谏圣派建造的,那些眼馋这块肥肉的商家不知出多少租金呢,」说罢,敲敲桌面,「别看这客栈面积不大,但也需要这个数!」 比出三根手指头,风吹西道:「三块上品灵石!」 冷白君皱眉撇头,倒是没有出口反驳,谁让风吹西说的都是事实。 乍然了解到名门正派市侩的一面,何晋阳眨眨眼,居然倍感亲切。 「谏圣派掌门不是凡人啊。」 他感嘆完,就看到冷白君和风吹西都一副见鬼的模样。 何晋阳:「……我说错了什么吗?」 风吹西摇头:「没,只是想起上一个这么说谏圣派掌门的人。」 何晋阳好奇道:「咦,那是谁?」 冷白君面无表情,冷冰冰吐出一句话。 「魔道魔帝,谢燕来。」 何晋阳眼里惊异神情闪过,「魔帝?」 风吹西看冷白君脸色不好,忙摆摆手道:「该怎么说呢,那位也不是个普通人就是了。」 瞧他们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何晋阳压抑住心里的好奇,暗暗想着,自己要是正统的修仙之人,那对方岂不是正统的修魔之人? 就在这时,系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系统:你和魔道註定势不两立,这个叫谢燕来的魔帝以后你要小心他。】 好。 在心底回以一声,何晋阳一直和他们聊着,虽说换一个世界,但是酒桌上面攀交情似乎是东方人的传统。 推杯换盏几回,风吹西含混着喊道:「糟糕,我竟然如此失态!」 何晋阳:「?」 酒量略浅,此时眼底已经冒出粼粼波光,听到他的话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脸上就是一副露骨的疑惑模样。 冷白君:「……」 哦,这位更不用说了,他推託不过风吹西的哄闹,两杯松酒下去,现在看人都是三道重影。虽然表情十分正经看不出他已经醉了,但另外两人的观察力可不是盖的。 风吹西哈哈拍桌,全桌人里面当属他酒量最好,指着冷白君的迷煳脸,他嘲笑起来压根不管两小无猜的交情。 「哈哈哈哈,瞧你那张蠢脸!」 被指着蠢脸的冷白君面无表情,其实正在仔仔细细判断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对方张嘴没听到声音,脑子里嗡嗡的,往日赛雪一般的白肤也蒙上一层稀少的红晕。 何晋阳不满的拍拍桌子,不知何时属于神风仙尊的冷傲沉寂于心底,他略显硬派的性格逐步恢復成现代时的平和。 「你还没说你怎么失态了?」 风吹西打了个酒嗝,松酒的醉是好事,一醉之后,灵气融入紫府,是滋润体魄的好东西,这也是他之前和店小二对暗号一样行事的原因,像是万嘉客栈这样的老店,不是熟客,人家不会给你真正的好东西。 此时满桌的好东西,撑得他有些头晕眼花,哈哈哈大笑好几声,弄得门口算帐的老闆都无奈摇头了他才说道:「我忘了给冷白君介绍了。」 第12页 何晋阳摇摇头,眼前有些花,但他好脾气道:「没事,现在说也一样。」 「好兄弟!」风吹西一拍桌子,指着迷煳中的冷白君道:「他叫冷白君,是个大冰块,我叫风吹西,是风趣幽默最适合当朋友的人。」 何晋阳端着酒杯自斟自饮,闻言点点头,「哦。」 风吹西:「哈哈哈,要不要当我朋友?福利多多哟!」 何晋阳:「哦。」 风吹西一惊:「你居然真的答应了?」 何晋阳:「哦。」 风吹西不满意嚷嚷:「喂喂,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何晋阳:「哦。」 风吹西捂眼:「糟心,居然真醉了。」 何晋阳:「没。」然后提剑起身。 风吹西一愣,伸手喊道:「你要去哪儿啊?」 何晋阳头也不回道:「解决麻烦。」 「卧槽,等等我啊!」风吹西顾不得说什么,丢下一个灵宝袋,里面装满的灵石足够付他们这一桌的帐,接着拉起晕乎乎的冷白君赶忙追上去。 也多亏有他这个举动,他们三人走的时候老闆他们都没拦,店小二还笑盈盈喊道:「下次再来啊!」 风吹西一路紧赶慢赶的追着,肩上架着使不上力气的冷白君,被风一吹,上头的酒气散去开始思考对方为什么突然就走,然后他就想到原因了。 「看来也不像是表现的那么不经世事。」 说完,他迅速追上前面那道白色身影,来到何晋阳身旁嬉皮笑脸道:「你这样和那群人单挑不怕出事吗?」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那群觊觎你手中仙器的傢伙可不会单打独斗,你一人去不怕被埋伏? 何晋阳冷着脸道:「不怕,有桀斩在。」 桀斩颤鸣,十分活跃的表示自己非常强。 风吹西这下注意到他的剑没有被踩在脚下而是拿在手里,表情变了几变。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怪呢!」 说是怪,但他声音中满含笑意。 何晋阳奇怪的看他两眼,不理解他的变化,无所谓的点点头,加快速度,踩风而行。 论在天上飞的速度,风吹西当仁不让,即使托着冷白君也能紧紧缀在何晋阳身后。 等到看清他落地的地点,风吹西眼底闪过奇色。 「这地方……你怎么会来这儿?」 何晋阳道:「感觉这里有奇怪的波动。」 「奇怪?」 风吹西不明所以,四下打量这处山地,奇花异草没有,杂草倒是长得满山坡都是,四周高树稀稀疏疏,十几年的小树倒是不少。 这里是岛屿最为荒凉的角落,根本毫无人烟,这下他是真不知道何晋阳为何会来此了,不是说要去整治那些背后算计他的人吗? 从何晋阳说出的话判断,他知晓桀斩的存在会引来他人的恶意,以至于后来会出现暗杀谋害的情况也非常瞭然,可是对方的反应就比较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这时,无论是稀疏的林密,还是广济的天空,那些地方冒出的人影都在第一时间让风吹西得出答案。 他抽动嘴角,看着何晋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怪物。 「这就是你的目的?」 故意示弱,将人统统引出来? 何晋阳面无表情的抬起桀斩剑,刚刚还含着水色的目光在这短短时间里恢復清明,冷漠的眼神扫过这些面露恶意的修士,这里面有不少人还像是正道人士。 风吹西扫过那几个魔修里面最显眼的正道修士,不咸不淡的道:「一云宗,静幻宗,干知门,谏圣派是管不了你们了吗?居然敢和魔修一同行事。」 最初这些人稍有畏缩,但身旁魔修嘲笑的眼神令他们鼓起勇气,以及最重要的是冷白君醉酒状态听不到他们的话,这些人也便大胆起来。 「风家浪荡子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要不是仗着自己是天灵根还是青龙之子你也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说着,眼神贪婪的自风吹西挂在身上的几件防御至宝扫过,神情闪过嫉妒和憎恶。 「正好,杀了你们,我们还可以装成是自己救下了冷长老,然后把这个人的死推到你身上。」 伸手一指,指向何晋阳,显然他们话中的「这个人」说的就是他。 何晋阳微微挑眉。 风吹西停下摇扇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你以为,你们几个就能拿下我们?」颠颠昏睡在自己肩膀上面的人体,「即使冷白君醉了?」他刻意加重语气,这帮人是不是蠢? 哪里想到对方压根没听出他的潜台词,自顾自嚣张的不行。 「早就看谏圣派不顺眼很久了!如今有机会我们还会放过吗?仙觉大会自从被正道主持,早就成了譁众取宠的节目,实在可憎!」 「而且我们都知道醉倒的冷长老是没能力反抗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嘿嘿……」 魔修倒是说出几句有用的话,从结果看来也是蠢,好吧,是猥琐。 风吹西轻缓打开摺扇,一开一合,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 原来冷白君你一杯倒,倒地后全无反抗已经有名到这种程度了吗? 被他腹诽的人则蹭蹭他的肩膀,自顾自睡的迷迷煳煳。 何晋阳低低一嘆,「聊完了吗?」 枉费自己特意算计,还有什么比醉酒还自己跑到偏僻地方的猎物最好抓的呢?结果出来的这群人让他大失所望。 第13页 风吹西彻底打开摺扇,退到他身后。 「好友,要麻烦你为我出出气了。」 何晋阳倒是没反对他的动作,只是嘴上说道:「我何时成了你好友了?」 风吹西一改刚才严肃,嬉皮笑脸道:「和风吹西交友,不亏,不亏。」 无奈摇头,何晋阳冲着这群人蠢到发指的人,轻轻拔出桀斩。 「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死入地狱的准备了吗? 有仙界,有魔界,自然也要有地府十八狱。 第7章 仙界不存 这一次出鞘的桀斩,森然的恍若地府黄泉下的风,映着他们惊恐的眸子,灭尽众魔。 收剑回鞘,何晋阳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风吹西晃着摺扇靠近。 「干得漂亮,然而,为何不开心?」 他看向倒地的众多尸体,摺扇一开一合,天顶雷鸣阵阵,只等他们离开便可毁尸灭迹。 何晋阳摇头,没有直言,而是道:「走吧。」 似乎在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他也开始清楚仙魔两道的不同。 这让他越发清楚,即使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也不可能保持曾经的模样。 穿越打从一开始就将他与过去分开,即使回头也是一条不见尽头的天堑,但这不是能和旁人说的东西。 风吹西识趣的不去追究,乐颠颠的跟着他踩风离开,等到他们远到一定距离,从天而降的九重天雷狠狠击打着他们刚才所在的大地。 何晋阳回头看向身后,旁边传来风吹西夸张的声音。 「哎呀呀,做坏事果然遭雷噼啊,你说对不对,好友?」 何晋阳当机立断加快离开的速度,远远的还能听见风吹西的声音。 「哎呀呀,好友,干嘛飞的这么快,给我留点儿喘息的机会,好友,我说好友啊……」 仙觉大会极南之处是一块谁也不会触犯的禁地,而这「禁」字出现的那一天开始,正是血天境之主参加仙觉大会的那天。 认真算起来,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只是自从那一次过后,岛屿极南便有了主人。 每一年仙觉大会,已经成为十大魔帝之一的谢燕来或来或不来,但不管他来不来,那处地界始终只属于他一人,甭管别处多么热闹。 而今年,已经不再观看仙觉大会好几百年的魔帝久违的再临,令魔道还是正道都是一阵紧张。 不为别的,这位漫长的寿命以及事到如今已经无人可知的实力都是一项项催命符,都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帝君转眼就大开杀戒,再把仙觉大会变成一片血湖。 别怀疑,当年有几次修士们闹的太大惊扰到谢燕来,这位魔帝直接使那年仙觉大会泡汤。甜腻腻的血汤,百年过去,岛上的血气才将将散净。 在无数修士眼中,魔帝二字代表的从来不是什么和善的词彙。滔天的权柄,无边的实力,以及喜怒无常的性格,这才是能令整个魔道臣服的大能,也是正道劲敌。 岛屿极南之地血光灿烂,宛若一层薄薄的琉璃质地的透明结界守护着这片土地, 庄严耸立的宫殿楼阁则嵌造在山体之内,以不知名手法和山石形成半融合状态。远远看去,可见一座座凌空紧贴在山峰背面的奢华金殿,迴廊亭台静静屹立,与天色横斜成一线。 此时黄昏接近,晚归的鸟雀飞过透明的血色光壁回到自己山上的巢穴,抖抖翅膀,与巢穴里面的妻儿亲近。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幕,但比较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巢穴建造的地点正是魔帝休憩时经常居住的园内。 几百年的古树树冠重重,即使有几窝鸟雀居住也实属常事,不过今日魔帝幽幽从熟睡转醒,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撑着额头,感到胸口伤势隐隐作痛。 类他这种等级的元神大能,要是赶在万年前已经可以飞升离去,从血天境延伸出来的血红天柱早已与他身形合一,形成直通魔界的天梯,然而问题也在这里。 就在几千年前,仙界大门莫名关闭,随之而来的魔界也被影响,飞升停驻的下三界被不知名原因推离修真界,魔修若无大机缘难以越过两界间越发宽广的距离,所以即使修为足够也只能永久停留下来。 谢燕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就赶在这倒霉的时候飞升没飞成,不过这也就算了,他更倒霉的引来十万雷劫,生生将他噼成重伤! 重伤也就算了,天道素来对魔修不留情面,可更糟糕的是,不飞升的元神级别大能会根据修为每千年接受一次天罚雷行。 这是世界排斥过强人物的手段,防止他们毁灭此世平衡。 原本谢燕来可以理解,毕竟谁到了飞升的时候也没有不想飞的,不想飞的人挨罚正常,可他不是啊! 千年一次,从飞升失败过后,他整整经歷六次天罚雷行。 每次劫雷都会因为他远超上次的实力翻倍出现,时至今日,他的雷劫已经能轻易让铸身境界的修士化为灰灰,立柱期修士打成重伤。 拜此所赐,上一个千年出乎寻常可怕的天罚使他的暗伤一重再重,根本找不到机会修养。 眼瞅着这个千年的天劫即将到来,谢燕来深深嘆了口气,沉重帝服包裹住他的身体,昳丽面容瞧不出一丝愁绪,始终透出漫不经心的自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回…… 第14页 悬。 一不小心可能真会身化灰灰,魂飞魄散。 视线漫无目的的四下游荡,一不小心再次晃到那窝鸟雀上面,目光既深又远,幼鸟叽喳的模样落到他眼底,引来他轻咦一声。 谢燕来收回视线,安静想着。 或许还有办法。 他刚想完,殿内侍者已经来到门外禀报,是有关于仙觉大会突然出场那人的消息。 谢燕来思索道,叫何晋阳的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让我来看清楚吧。 「进来。」 侍者挪步而来,低垂着头,尽显恭敬。 九重珠帘后的人影并非高大健硕,然而压力并不以外表的方式展现的人有很多。 如谢燕来这种,他的修为,他的地位,本就是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 他轻轻一个垂眸,酝酿的可能是席捲整个修真界的风暴。 侍者深知这一点儿,因此他老老实实将自己查到的内容一一道来。 「听说……」 谢燕来安静听着,任凭有关何晋阳三字融入到自己的计划之中。 回归泷泽县的三人,有一个昏昏沉沉的大睡,另外两个寻觅一处不错的地点看黄昏落日,说错了,欣赏的只有风吹西一人。 何晋阳面无表情,身旁之人的嘴巴似乎从未听过,嘚吧嘚吧说了好多好多,多到都快天黑了,他看起来反倒更精神了。 「你就不觉得累吗?」 虽然他不算寡言,但和风吹西比起来,他平时说话的量绝对甘拜下风。 风吹西一抹嘴,笑呵呵的像是普天之下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烦恼。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友,你现在可以感觉到我对你的热情了吧?」 何晋阳无言的看他,终于在他含笑的双眼里将目光转给趴在他肩头睡的昏天暗地的冷白君。 「他没事吧?」 经歷一场埋伏还能睡的这么稳,这已经不是醉酒而是昏迷了吧? 风吹西倒是习以为常抖抖肩膀,将快滑下去的人重新稳住。 「别看他这样,实际上他是灵根太好,对松酒的灵气敏感所以入眠的速度极快,醒来后得到的好处肯定比咱们醒着的高,当然不排除他酒量浅的原因。」 何晋阳:「……」 还真是髮小,前一句解释,后一句拆台。 风吹西似乎也懒得继续扛着冷白君,拍拍这人平静的睡脸。 「喂喂喂,冷白君给我起来,起来啦,天黑啦,不对天亮啦!」 连拍好几下,冷白君才艰难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一片水色,挡住他原本清冷正气的眸神。 何晋阳看的一愣,下意识避开视线。 不为别的,这副模样的冷白君当真秀色可餐。 风吹西不耐烦的狠狠捏一下他的脸。 「给我起来!」 「风吹西你干什么!」 这一下可能真的疼了,冷白君立刻醒来发现自己什么姿势马上后退,仿佛避之不及。 感到肩膀上的轻快,风吹西活动活动手臂,呲牙道:「压我这么半天就这态度?」 冷白君一愣,一滞,神情一阵灰败。 「我……」指自己,「……压你?」指风吹西。 风吹西严肃点头,压得我肩膀现在还酸着呢。 冷白君脸色铁青。 何晋阳看到现在,举手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误会?」 风吹西:「有误会吗?」 冷白君:「有误会?」 看两人虽然句式差不多但明显意思不同的反问,何晋阳一阵沉默。 风吹西到底心思玲珑,眼珠一转就弄懂冷白君惊慌的原因。 「冷白君,你真是太污了!」他做痛心疾首状。 冷白君张张嘴,尴尬的几乎石化成灰。 何晋阳通过这番对话察觉到看似耿直冷淡的谏圣派大长老,说不定是个意外纯情但又懂得不少黄色废料的类型,至于风吹西,才是真污的那个。 三人间本身生疏的关系,通过这一系列活动无形中联繫到一起,同是修仙之人本就比许多修士多出天生默契,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关系逐渐变得有如多年好友一般。 一派插科打诨,何晋阳留宿万嘉客栈,剩下两人迴转处理仙觉大会事务。 重新两人行动的冷白君望着身前模样欢喜的风吹西,淡淡说道:「你很想和何晋阳打好关系?」 风吹西:「唉?」 冷白君甩袖,雪眸深处不乏冷静的道:「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在故意接近他,为何?」 风吹西晃晃手里摺扇,思忖几秒才道:「别光说我这样,你不也是吗?我都拦你两回了怎么还能打起来?」 冷白君蹙眉:「那是因为……」 风吹西打断道:「因为你也感觉到了吧。」 冷白君沉默。 风吹西望着夕阳西斜成平直直线,夜幕的暗色逐步笼罩最后一丝光明的天际,神色远比白日时来的深沉。 「东西南北四家,除却中原麒麟下落不明,我等是最后与仙界牵连甚深的人,如今修真界千年无人飞升,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四家,而真到了那个不得不为的时刻,魔道猖獗不作二想。」 「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谢家朱雀不早在九千年前被灭族了吗?」冷白君不愿多谈的偏开头,四家一开始就不全,宴请神兽重开天门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第15页 风吹西摇头:「我感觉的到,谢家一定还有人活着,只是不知他在哪里,数千年辗转总会残留一丝遗脉。」 冷白君皱紧眉头:「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吹西瞥他:「装傻。」 冷白君唿吸一滞似乎想要驳斥,可风吹西哪里会给他机会。 「修真界五家起源自仙界,家族记载的则是镇守仙界的五神特别庇护的家族,不管这是不是真的,这已经意味着我们从一开始就和仙界牵连不浅。在仙道绝迹的现在,我们就是最后的希望,风家长者说过了,我们这一代就是最后的圣子,再不出现转机,这意味的只有一个结果。」 说到这里,风吹西深吸一口气,字字沉重的说道。 「仙界不存。」 第8章 舟帆谋客 四家因仙界而存,圣子因仙界而降生,时至千年西虎之子和青龙之子能够出生是给这个迷惘不堪的修真界注入的最后一缕曙光,而就在刚才,风吹西说他们是最后一代圣子。 冷白君本就苍白的脸色白得彻底,他张张嘴,吶吶道:「你说什么?」 风吹西没有给他逃避的意思继续说道:「这就是最后了。」 冷白君突然感到一阵头晕,他下意识向后靠去,幸好他们途经的这处地界特意避开了不少人,更值夜色深暗,通往谏圣派主殿的道路行迹罕见,像是他们这样的谈话也不怕被人偷听,关键是,他现在有个地方能依靠。 抵住背后的石柱使他看起来颇为失魂落魄,一向神采飞扬的「剑狂」露出狼狈至极的模样。 风吹西心知在对方心中冷家的重要性,但也不得不狠心揭露这个事实,因为圣子和四家的繁荣息息相关,无圣子,无四家。 每一位圣子都会有当代最好的天赋,灵根最次也不过天灵根,特殊能力与生俱来。例如备受西虎喜爱的冷白君,他天生就有操弄兵戈的金之力,与火属性灵根相得益彰。 冷白君近似颤抖的抖着嘴唇,哆嗦道:「你要告诉我,仙界灭亡了,白虎……白虎死了吗?」 风吹西皱紧眉头,两手按在冷白君肩膀上面。 「冷静点儿。」 「你让我怎么冷静!」 冷白君粗暴的打开他的手,背过身,拳头用力砸在石柱表面,隐忍的说道:「在你眼里家族灭亡是可以冷静的事情吗?」 「……」 背后一声不发,时间久了,就连气怒的冷白君也忍不住回头看去,他看到风吹西深深望着他,视线是从未有过的深刻。 「风吹西……」 「我们轻松些吧,」不小心露出真实情绪的风吹西掩饰性的打起摺扇,笑着偏开头,被冷白君引出来的复杂心绪很快变得清晰,「长者说没有转机的话,我们应该是最后一代。」 本来没听出来的潜台词的冷白君,因为风吹西重新在脑海中復读一遍这句话,然后面露错愕。 「你的意思是……转机?」 风吹西颔首。 冷白君并不是笨人,他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很直率,风吹西只要不瞒着他,好好和他讲,凭藉他的智慧很快就能抓住重点。 「你怀疑何晋阳就是那个转机?」 风吹西道:「因为太巧了不是吗?」 冷白君抿紧嘴唇:「没错,是太巧了。」 在这个敏感阶段手持仙器出现,说不是「巧合」还有别的理由能解释吗? 风吹西用扇头摩擦下颚,含煳道:「而且我在他身上感到了亲近感,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对着我家青龙老祖宗的时候。」 冷白君倒是不知道这感觉怎么说,只能点点头。 「所以嘛,既然不清楚,那就接近好了,顺心为之。」 风吹西开朗的拍拍冷白君的肩膀。 冷白君无奈只能点头,但在风吹西转身之前开口:「你没关系吗?」 风吹西疑惑的转过头。 「怎么说?」 冷白君道:「我也是圣子。」 风吹西一下子睁大眼睛,嘴角微微翘高。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冷白君不满道:「太晚了。」 「我管你。」 「风吹西!」 …… 两道人影渐行渐远,一道不明的灵光原地闪了闪,在黑夜中就好像萤火虫的光芒一样慢悠悠升空,穿过空间的阻隔回到施术人手上。 摊开的掌心一抹灵光安稳飘落,不一会儿就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传递过去,何晋阳一改之前的白衣装扮,头上零零碎碎的挂了不少东西,一身白色转为暗沉的黑金,华服纹路细密,做工复杂,内衬与外衣之间相隔数件中衣,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够轻易动武的打扮,或者说,这更像是文士的服装,还是那种谋士类型的。 「舟帆谋客。」 被其附身的何晋阳眼底闪过心机的华光,情态惊心动魄。 一位出色的智将,精通术法,运筹决胜于千里之外,很少有人看到他亲自出手,只看到他一次次谋划后的大胜。 得他所在,何晋阳很快就将已知情报梳理出来,渐渐的,他发现冷白君和风吹西简直是自己的天然同盟。 他们是不知道所谓的亲近感是什么,但他自己可知道,知道的还很清楚。 由于出身与仙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对何晋阳身上的仙气远比其他人要来的敏感。 第16页 或许因为平日里缜密的心思会对这莫名情绪产生排斥,但相处日子久了,就连戒备都不会留下。 仙气啊……还真是作弊一般的存在。 何晋阳眼底掠过不屑的冷芒,随即很快被另一层谋算覆盖。 手掌一摊,一只说不出什么品质但笔头闪烁异彩的毛笔落在指尖,轻轻一提,他在桌面写上一个大字。 笔划勾圆,起笔间铁马金戈好似涉足万千战场,尘嚣扑面而来。 何晋阳低低吐出这个字——「勤。」 此时得益于舟帆谋客之智他的头脑变得无比清晰,也更加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修炼。 每次附身他不仅仅会在一瞬间拥有世间无匹的实力,也拥有举世难寻的修仙知识。 要是不想在附身结束后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他就需要加紧时间修炼。 说起修炼……何晋阳有些犹疑,因为没有感觉错即使结束附身桀斩也没有消失,他能感觉到桀斩一直在自己身体的某处静静沉睡,等待自己再一次化身神风的那刻。 操纵那笔锋落纸于点滴,一株株墨色仿若莲花魔魅的盛开在桌面,非是纸,单纯只是面,可等何晋阳翻手平抹,桌子表面缓缓生出一株墨色莲花。 以木质桌面为养分,抽取空气中的灵气,墨莲招摇的摆弄身体,看起来像是特殊的工艺品一般精緻灵性。 何晋阳看着看着,知道这是自己落笔时引动的灵气造化生机,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这支笔是某种邪物。 毕竟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人听说,会有哪种灵宝能凭空造物。 「舟帆谋客真是不得了。」 他轻轻说道。 【系统:舟帆谋客原名东乡瑜,年少时遭遇灭族之仇改名舟帆,取一叶扁舟,帆渡群山之深意。后踏入修真界成功覆灭当时实力强盛的仇家虚四派,接着大彻大悟飞升入仙界,而在这之后东乡瑜则是以一场未曾出现就消灭魔修三千的事迹闻名仙界的,成为万年后远近闻名的舟帆谋客。】 放在往常何晋阳或许会感嘆这短短一段介绍中其实藏有多少爱恨情仇,艰辛磨砺,然而当泛舟谋客附身到他身上,他冷静的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无情的计算手里这只笔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不用说,这又是一件仙器,品质不比桀斩差。 别人家能有一个灵器,法器就高兴的不行了,他们家仙器是论斤卖的。 可见以后附身的大能多了,自己手里的仙器能多到刷爆别人眼球。 头疼不已,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奈何时事不允。 想到这里,何晋阳耐心解除附身,看着修为瞬间掉落到静海程度。 这个修真界的修炼方式和他过去的认知截然不同,大境界分为四种。 筑基,静海,铸身,立柱。 修为通达元神的大能有能力展开通天彻地的天柱,个别修为高深者,展开的天柱高大挺拔,颜色精纯携有自身的属性力量。 就像是何晋阳之前附身的神风仙尊凌乘风,他展开的天柱足有万丈,真真正正通天彻地,延续古时女娲斩神龟四足撑天的神话。而他的天柱颜色是纯白中透出风属性的浅青,两种颜色无比精纯。白的近似乳白剔透的有如玉雕,青色中好似流动风的力量,围绕天柱生而不绝。 想想自己刚到静海,体内紫府初开,灵气充斥逐步液化但和立柱程度的修士没法比的领域展开,何晋阳不禁嘆气,然后暗暗打气。 等到自己也能展开天柱,到达立柱境界想必自己也就不需要依靠系统了,所以现在自己要加紧修炼! 由于何晋阳本身就是纯灵根,这是绝迹许久的上古灵根,这种灵根的特性就是海纳百川,也是为什么会被系统找上门的主要原因。 因为只有这种灵根能够坚持住一次次境界跌落,并从中得益。 何晋阳一天之内修炼到静海境界,放在修真界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然而他之前的表现却是元神级别的立柱修士,眼界高了自然看不上区区静海修为。 既然有这等想法先入为主,那么之后的思维方式就更好理解了。 之所以不展开独有的领域神通战斗是因为强到不需要如此,他已然成了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所以第二天一早,何晋阳还要披上马甲出门,不然静海级别的境界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第9章 日常精分 一大早找上门来的风吹西尚不知昨日的谈话已经被人听清楚,他还准备乐颠颠的凑上去好友好友的叫个不停,然而看清下楼人的打扮,这声好友生生哽在喉咙口,直怀疑昨天刚认识的友人是不是精分了,为何打扮和昨天完全两个审美? 「好……」友…… 像是没听出风吹西的吞吐,就着一身舟帆谋客风格的谋士服下楼,昨日看来凌厉冷漠的脸孔此时透出一丝温文尔雅,眼型秀气狭长,勾勒出一双光华内敛的眸子,墨绿沉金的服饰贴身而复杂,衬得他修身如竹的同时,还多出三分文人风骨。 一言以蔽之,不像是动武的,反倒更像个动脑子的。 等何晋阳找到角落空桌坐下,好脾气的向倒茶的小二哥道谢,风吹西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慌忙趴在桌边紧紧盯着他。 何晋阳慢吞吞呷口香茶,眉形面目都未变,可就让看的人感觉到这和昨天那个不是一个人儿。 第17页 什么情况? 风吹西摸不着头脑,这时也唯有试探。 「哪个……你是何晋阳吧?」 他小心翼翼道。 何晋阳望着他微微一笑,「然。」 风吹西倒抽口冷气,险些跌到桌子底下,颤巍巍的说道:「好友啊,你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了吗?」 何晋阳嘆息:「好友所言实在伤某的心,某看起来就这般不好吗?」说着倾身向前,柔声安慰,「莫忧心,我还是我。」 风吹西:「……」 何晋阳见他不答,揽袖捏起桌面砂壶为他点茶八分,待到桌面茶香四溢他才放下手,坐姿端庄笔直,弯眸浅笑。 「好友不想说些什么吗?」 手掌下意识捧起茶杯,然后被烫了一下,呆滞的风吹西才终于回神,回神后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差点儿喷出泪来。 没听说转机是个精分啊! 这可咋整啊! 风吹西伤心的难以言喻,看着把自己烫到的茶杯,哀怨:为什么不是酒呢?一醉解千愁啊! 对面之人满脸伤心欲绝,一口喝干滚烫香茶看的何晋阳眼角抽抽,然后干风吹西嚎道:「上酒!」 何晋阳眨眨眼,「过早饮酒伤身。」 风吹西:「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还伤心呢!」 何晋阳莞尔弯眸,打起马虎眼。 「怎会如此,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不是吗?」 风吹西崩溃道:「你这压根不是秘密了好吗?」谁能理解他一大早看到好友换了个人的心情?「我差点儿以为你被夺舍了!」 何晋阳道:「莫怪莫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小问题。」 风吹西眼巴巴看着他,两手抓紧桌面边缘,紧张的问道。 「什么问题?」 何晋阳配合的道:「精分。」 风吹西:「噗!」 喷血。 好吧,没喷,但他表现的无比形象,一瞬间被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分外鲜活。 何晋阳笑着看他,狭长眼眸里趣味横生,一看就不像是昨日虽然高傲但毫无心机的性格。 看着这样的何晋阳,风吹西有些信了他精分的事实。 刻意的装腔作势不外乎是拉好关系,对何晋阳突然的改变风吹西的应对算是熟练。 就算是此时舟帆谋客附身的何晋阳也要承认,风吹西这么一闹,原本应该生起的隔阂竟然一点儿不剩,两人还有话唠话的闲聊过一个晨曦的时间。 因为仙觉大会第二场延迟,泷泽县显得很热闹,外面不少商铺都有人出门迎客,何晋阳还看见不少小摊随街铺散,也不知道他们卖的东西是不是像小说中说的那些。 风吹西看他感兴趣,正好一壶茶喝干净,拉着他出门逛街。 「好友,我有些想买的东西要不要陪我去看看啊?」 正中下怀,何晋阳扬眉看他似笑非笑道:「多谢好友好意了。」然而不打算接。 风吹西摸摸鼻樑,暗暗觉得今天的何晋阳真是软硬不吃。 泷泽县在仙觉大会期间可以说是聚集了修真界大半势力,这些势力开展的店铺虽然都是分店但这个时段好货都是紧着这边儿来的。 不过既然是好货也说明买的起的人甚少,少到地摊也是一个连着一个,到处都是捡漏的修士。 何晋阳和风吹西两人混在人群里一点儿也不起眼,其中何晋阳还好似逛街一样不紧不慢,走走停停,周身风姿气度俨然如同权臣出巡,一举一动尽显矜持含蓄。 风吹西虽说长相也是极好的,天生眉目间自带一股子不桀然而和何晋阳一起走过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走马观花的贵公子与真正权倾朝野的大臣,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种状态时间一久风吹西就感觉出来,直捂着脑袋哀嘆。 「我算是体会到有个精分好友的难处了。」 何晋阳看的正欢,闻言不咸不淡的没打算探究他是怎么想的。 「原来如此,好友担待。」 「……」 风吹西这下子懂自己拿好友噎人的感触了,那是真哽的慌! 「咦?」 走到半路,何晋阳突然对地摊上面一物产生兴趣。 风吹西忙看过去,发现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丹鼎而已。 「你对这个感兴趣?」他先一步从地摊上拿起来,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玩意儿有啥出奇的地方。 青铜制作的三足鼎四周雕刻铭文,两耳偏侧展开里面凹凸的内心,仔细看看还有不少铁锈附着在丹鼎内里,使得不少铭文模煳了字迹。 风吹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要不是这玩意儿被拿到这里贩卖,他会以为这就是个凡间皇朝的陪葬品。 不等他出声询问,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从他手里摘走了这尊鼎炉。 风吹西:「……」 何晋阳淡然笑道:「请问这丹鼎的价格如何?」他手里那尊丹鼎小巧的体型正好适合托在掌心,配上那双文雅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格外精緻,但和修真界其他宝光华丽的灵器比起来也就那样了。 风吹西自讨个没趣,摸摸鼻子看向这家地摊上的其他东西,然后挑挑眉,发现这家的东西差不多都是这么古旧的不带半分灵气,一看就像是不会有人买的凡间器具。 「我说何晋阳你真准备买吗?这家不像是有好东西的样子,」他不怎么介意的当着摊主的面直言,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玉佩看看里面的杂色啧了声,风吹西道:「你要是想买灵器我可以带你去光绍轩买,他们家的炼器师品级从来都是最好的,炼制的灵器也多是上品。」 第18页 在他说话期间摊主一言不发,又长又破的斗篷把他整个人笼罩在下,就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何晋阳不以为意的道:「摊主,不打算卖吗?」 风吹西抽抽嘴角,索性不说话就看他打着怎样的主意。 而当他不说话后那个疑似变成石头的摊主才用沙哑到刺耳的嗓音道:「一枚下品灵石,一个条件。」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何晋阳不答反道:「怎样的条件?」 摊主:「你拿走这个东西,以后遇到怎样的追杀也不能将它丢弃。」 何晋阳闻言笑道:「看来是件麻烦的宝贝,那我把它交给追杀我的那一方如何?」 兜帽下的人似乎动了动,何晋阳注意到自己被他看了一眼。 摊主道:「随意,只是你在知道对方是谁后还愿意把这东西给他的话。」 何晋阳托腮道:「不简单,不一般,行,我买下了。」 摊主:「诚惠一枚下品灵石。」 何晋阳弯眸看向一旁看戏的风吹西。 「好友。」 拉长最后一个音节,风吹西自觉掏灵石袋,然后付帐时候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何晋阳的冤大头? 何晋阳仿佛知道他所想,在他身旁把玩着丹鼎笑容不减。 「好友,有福同享。」 风吹西:「……」 心里吐槽,希望我能等到有难同当那天,唉,不对,希望别等到那一天! 一想就知道,到时候遇难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笑笑就能拖自己下水的傢伙。 之前怎么不觉得对方这么危险呢?风吹西纳闷的想着。 何晋阳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笑得开心,但也没忽视有一伙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他弯着眸,看着面前摊主,意有所指道:「阁下可感到轻松啊?」 摊主道:「等价交换。」 何晋阳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一笔划过半空,横切过的空间裂缝里密密麻麻生长出不少灵植向着神秘摊主袭去。 「我可不觉得。」 话音落地,各种灵植瞬间膨胀数倍,以空间另一头不知名的力量为根源迅速生长扩大,然后听从命令张开血盆大口,一张嘴就是成年人大小。 摊主视眼前危机于无物道:「急躁。」 何晋阳淡道:「这叫当机立断,你对我心怀恶意,我总要讨个说法。」 摊主终于抬起斗篷下的脸,露出一张恍若冰造的深蓝晶石。 风吹西惊道:「傀儡!」 摊主冷哼:「当我欠你一个人情,」然后在灵植咬上来之前傀儡体崩毁,满地都是灵石碎渣,连带着地摊上那些真正的凡间器物都成了无主之物。 何晋阳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晶石。 「风吹西,这是冰泠石吧?必要时候可以代替灵石使用的上品灵矿。」 他提问的突然,风吹西顿了顿才「嗯」了声,然后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晋阳侧眼看他,高深莫测的道:「你听说过吗?恶念是有形的。」 风吹西:「……」 何晋阳笑了。 「既然不知道就帮我把这些冰泠石装起来,还有这些古董,就当是我为他解决麻烦付的订金了。」 风吹西无奈,「你待会儿可要好好告诉我原因。」 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有这般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啦? 想想也是心酸。 何晋阳对他的想法毫无所觉,自顾自悠闲的看着风吹西弯腰收拾烂摊子,瞧不出情绪的眼眸扫过四周为这突然的变故窃窃私语的众人,凭空生出的巨大灵植缓缓收缩,逐步缩回到裂缝之中。 伸手一抹,裂缝消失,连带着那支神奇的笔也回归袖袋。 墨服华饰,体态风流。 何晋阳心情很好,好到等着麻烦找上门来。 第10章 樽奚丹鼎 「找到了吗?」 街市中偷窥何晋阳等人的一伙人此时正在和另一个人见面,而那个人语气急切,全身穿戴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群人彼此看看,尴尬的说道:「找到是找到了,但是那个人太强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以至于让那人将主人寻找多年的樽奚丹鼎送给了一个叫何晋阳的人。」 「何晋阳!」 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引来对方失声惊唿,领头人不明所以但鑑于这个人身份实在不凡遂吶吶道:「是,和他一起的人这么唤过他。」 夜幕中月色倾泄如银流水瀑,彻底照亮这间狭窄的屋室,也照亮这个人的模样。 一身沉调红衣,布料表面除了阵法的暗光就是追求美感的花纹。 男子眉目略微阴柔,行动间隐隐携带异样花香,显然他出身真灵界,本体是灵植一类。 高挑纤瘦的身材与红色并不太搭,衬得他过于妖艷,但是在场人没人敢去挑剔他的不是,毕竟这个人是魔使手下的红人,他们这群人的命都比不上这人的一根头髮丝宝贵。 狠狠咬着下唇,男子阴狠道:「怎么会是他!」 近些日子讨论的最频繁的名字就是何晋阳,原本他见魔使特意念叨这人还感到不快,然而没想到他马上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自己的任务当中。 真真可憎! 那张脸吗?能惹来这么多人念叨? 那副身体吗?一看就是好操弄的。 第19页 真是个贱人! 备受惜花魔使宠爱的红菱不悦至极,他是个十分善妒的性子,如今已经狠狠嫉恨上了何晋阳。 「那个……红菱大人,你看我们……」 这群人纠结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红菱,不敢说他们已经有躲得远远的心思,他们压根不想和这位传闻中恶毒残忍的大人多多相处。 「哦,对,你们的任务差不多也就到这里了,」红菱红唇勾起,眉目间越发阴柔,靠向领头最高壮的汉子,摸摸他的肌肉感受到他将近静海顶峰的修为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 领头汉子侷促的被一个柔软的身体靠在怀里,手足无措道:「红、红菱大人……」好香,好好闻。 随着红菱的有意施展,满室馨香不在话下。 狭小暗室的大门轻轻合起,只有残破不全的屋顶泄露进来大片月光,不至于让屋内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既然完成任务就要给你们奖励……」红菱吐气如兰,身子越发柔软的攀在领头大汉身上,对方只感到如在花丛,心笙摇盪。 「大、大人……」 「嘘,别说话……」 …… 银河倒悬夜幕,星辰百斗闪烁倾天。 在一群星子的不断衬托下,月大如圆盘,这也是仙觉大会期间最特殊的一点,不管岛外天象如何,岛内始终是圆月挂天。 有人说,这是在警告踏足此岛的人註定血流黄沙,月圆人不全。 也有人说,这不过是一种奇异阵法,不值一提。 总之说的人很多,但都不妨碍月亮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圆。 月光姣姣明白,光耀万物。 逼仄室内也是被照拂的一员,不吝啬的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倾泄室内,里面隐隐的动静却远比夜色来的炙热。 「唔……哈……」 粗重的喘息呻吟不绝于耳,透过缝隙可清晰看到一条条赤裸的人影正压着一个雪白的身体使力奋战,屋内气氛淫靡到窒息。 直到第二日早晨,暗室内的荒唐才彻底结束,不一会儿就连人气也近似于无。 「唰——」 大门突兀打开,穿戴的和昨夜一模一样的红菱走出来,脸上尽是饕足的艷丽,而透过开合的房门缝隙可看见他背后一地皮包骨的尸体,它们显然都是昨夜那些男子。 红菱不满意的看看大亮的天际,轻哼一声,原地化光而去,独留未曾完全关起的大门吱嘎作响。 里面的尸体瞪大眼睛,满脸到达极致欢愉后的快乐表情,然而他们的生命也在那一刻停止,一只苍蝇嗡嗡飞着,落到眼球上面产下后代。 从街道上回到万嘉客栈,何晋阳指使风吹西帮他把冰泠石换成好用的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上品灵石和极品则是数枚以待后来再买什么贵重东西时使用。 虽然他心知自己的家底是不需要买价格昂贵的灵器法器等物品的,但这也不代表他会有不需要钱的时候。 桌面上摆放很可能会惹来麻烦的樽奚丹鼎,何晋阳特意找系统询问过这丹鼎的名字,然后得到它的全套介绍。 【系统:上古时期魔修专门用来炼制魔丹的鼎炉,可改善修士体质,出品丹药多有奇纹,但对修仙者是剧毒,宿主请谨慎使用。】 何晋阳语气中带出几分舟帆谋客特有的温润腔调。 「也就是说我买回个对自己没什么用的废品?」 系统一言不发,它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轻哼一声,何晋阳眯着眼睛,系统也是机灵,居然知道适时闭嘴避免被迁怒。 再看看那丹鼎,何晋阳道:「它叫什么名字?」 【系统:樽奚丹鼎。】 何晋阳若有所思道:「魔器啊。」 这种东西会招来的八成还是魔修,不过话虽如此,他拿着丹鼎,举界修魔的修真界看来是处处皆敌了。 「何晋阳啊……」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帮着对外表示自己不通俗务的何晋阳打理完「俗务」的风吹西一脸怨念的飘进来,然后关门,到桌边儿趴下。 何晋阳收起刚刚外露的心思,为他倒了杯灵茶。 「辛苦。」 风吹西皱皱鼻子,「你也该告诉我了吧?那个摊主,还有这个丹鼎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瞥眼被何晋阳放置在桌面的鼎炉,他怎么看还是觉得这玩意儿没半分灵气,也不知道何晋阳买它干嘛。 何晋阳笑意不变的拂开丹鼎表面铭文,纯正的仙气凝于指尖,偶遇天敌魔器本身的魔性甦醒,当场就是一阵狂风暴起,掀开茶具若干,两人原本整齐的衣袍绦带被吹的凌乱但谁也没去追究。 风吹西忙着加强四周禁制,何晋阳嘴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就是我买下它的原因。」 这下也不用何晋阳特意解释了,风吹西面容严峻道:「魔器?」 蓬勃肆意的魔气,他再认不出来就愧对自己青龙之子的身份。 何晋阳点点头,而他手中的樽奚丹鼎已经转为另一种形态。 那些看起来仿佛古董铜锈一般的锈迹缓缓消失,铭文如同活物一般四处移动,最终形成一副崭新外表。 正面莲圆含苞,背后太极双鱼,左右两侧则是用古老文字书写的介绍,凹凸的内心此时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混沌空间,一眼看去能发现魔气在凝聚。 第20页 何晋阳用力蹭蹭莲花下方,那莲花看起来像是一尊莲台,但莲台之下则是万千尸骨不过因为丹鼎太小看不清晰以为是无意义纹路。 风吹西多盯樽奚丹鼎一会儿,心底便多出一股冷意。 「好友啊……你这回可得了个大麻烦啊……」 他脸色不好的说道。 纯正的魔器,就和修真界已经几千年看不到仙器一样,纯正魔器可也是人人争抢的宝贝。 而且不比仙器,大多感兴趣的人还会藏着掖着,因为他们要披着道貌岸然的皮,所以轻易不会出手,但魔器可惯是魔修所有,那群人从来无所谓手段只在乎利益。 这般危险何晋阳怎会不知呢?何况卖给他东西的「摊主」也说了,这东西早有一批人在追踪,他已经被麻烦缠身,暂时解脱不得。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冲着风吹西说道。 「好友,咱们两个会有难同当的吧?」 风吹西倒抽口冷气。 人性呢? 才认识几天你居然忍心把我拉进这么一件麻烦事里……风吹西看看漂浮在空中转圈的樽奚丹鼎,再看看好整以暇模样的何晋阳,吞吞唾沫。 「先、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是魔器的。」 很怂的表示我下水,你别拉我,我下。 何晋阳心底好笑,唇角弯起的弧度纹丝不变仍是那般温文雅致。 「说来,也是我敏感的注意到那人的恶意,非是对他人仅仅是对我,但这恶念不重我就想着,可能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顺着他的意在摊子前停下,装作来回挑选物品的样子,实际是观察他想怎么算计我,然后我发现当我把视线停在这丹鼎上时对方的恶念最为明显。」 风吹西听的纠结,你说这人到底对恶念敏感到什么程度,这都和读心相差不离了吧? 其实这也是舟帆谋客的特殊天赋,当年他家之所以被灭满门就是因为这剔透心窍。世人的心脏多是肉长的,只有他们家传承上古神农氏一脉,生有一副水晶心肝,内有七窍玲珑,锦绣藏内。 因此舟帆谋客在人性方面天生就比他人见长,对恶意更是因为后来遭遇十分敏感。 像何晋阳这样拿来当测谎仪用本身就已经有些浪费了。 看着风吹西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何晋阳眯起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和摊主交谈的时候,感觉到数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用说……」 风吹西无语道:「恶念。」 何晋阳笑道:「对。」 风吹西抱头趴桌,「你继续吧。」 第11章 先礼后兵 说起来也并非难以理解,只能说是一场心知肚明又一时兴起的交易。 何晋阳初来修真界极为缺乏在此地生存的物资,虽然有风吹西在,但他从不是依附他人生存的性子,因此摊主的预谋正中下怀。 从自己靠近摊位就有人盯上他的视线看来,摊主显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而这样的人想要算计自己,那么不挖出些东西绝对对不起自己空空的口袋,不过能换来一个人情也是意外之喜。 虽说根据摊主一开始的说法,简直是赚取灵石还把麻烦丢到自己身上的狡猾心思,奈何何晋阳不像表现出的那般有勇无谋,直心眼的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卖了。 毕竟神秘莫测的摊主,看起来平凡无奇却只要一枚下品灵石的灵器,换成一个贪心些的人在这里,八成以为自己撞大运了。尤其是摊主还故意透露些意味不明的消息,世上能被人又争又夺的多是好东西,这东西落在手里还真有些天命所归的意思,不过仔细想想根本就是套路! 何晋阳看似被套路进去,但东西到手的第一时间展现武力,点破对方的狡诈心思,一言一语尽是威胁,谨慎的简直不像是刚刚一脚踏进陷阱,以为自己是「幸运儿」的莽撞修士。 但是对方看起来并非不识好歹,阴谋败露后,倒也坦然的留下人情口信作为补偿,虽说不太清楚他到底是谁,但何晋阳有感觉,这人情早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不过目前对他用处最大的,果然还是那些冰泠石。 冰泠石是极为适合换取灵石的矿产,品质特殊而独到,一枚冰泠石可换取二到三枚上品灵石,像这能做成一整具傀儡的冰泠石必须是极大数量,品质也要非常纯净才行,可以说落到何晋阳手里的这些冰泠石已经是一个小型仙门的全部资产。 一下子从贫户变为富翁的何晋阳慢慢将自己和摊主打的机锋一一道来,风吹西听得频频将摺扇一开一合。 半响过后,风吹西嘆道:「可是目前看来,你还是被算计到了。」 那可是魔器啊! 危险程度显而易见。 那个说留给你人情的人却还隐藏在迷雾之中,这些冰泠石更是和魔器价值比起来低的不能再低。 想到这里,风吹西神情凝重。 「你打算怎么处理?」 拍拍落到桌面上就安静下来的樽奚丹鼎,他看起来非常想把这玩意儿扔掉。 何晋阳思忖片刻道:「不需要急?」 「不急?」风吹西难以置信。 何晋阳点头:「既然那个人说会有人专门为它而来,那我们就等着它来。」 风吹西不能理解道:「是敌非友,对方怎么看也不会先礼后兵,你招惹这帮人上门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第21页 虽说何晋阳看起来自信满满,但他就是不怎么感到踏实,不是修真界的人不能理解他们对魔器的忌惮。 按照常理风吹西的顾虑不错,但也要说跳出修仙界的圈子,何晋阳看的要比风吹西远的多。 何晋阳:「不这么办我们能怎么处理?」 他反问完还真有点儿问住风吹西了,风吹西仔细想想,沉吟道:「交给冷白君,然后由谏圣派处理,不管怎么说谏圣派也是正道领袖,魔器这种东西交给他们处理正合适。」 何晋阳神情波澜不惊,「还记得摊主说的话吗?他说既然我选择拿起它就不能『丢弃』,丢弃这两个字以魔器贯来不讲理的特性看来,送人估计也在这个范围内。」 风吹西哑然一瞬,还真有这个可能,但是……「没这么严格吧?」 何晋阳笑道:「你愿意试试看吗?」拨弄一下樽奚丹鼎的两耳,「在一尊用处不明但危害显而易见的魔器上面试试?」 「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合适,但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风吹西面容严肃,「魔器这种东西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一个人处理不了的。」可偏偏它的危害性大到不仅限于一人。 而在这时,何晋阳不紧不慢道:「还有一个办法。」 惊讶的睁大眼睛,风吹西像是被煳弄一般抽抽嘴角。 「你知吗?你这样显得着急的我很傻。」 「抱歉,抱歉,」何晋阳拱拱手,「试探一下而已,」他大大方方道:「你看,这可是魔器,想要的人想必只会比仙器多……」 不会少。 单手托起樽奚丹鼎,何晋阳说这话时格外意味深长。 风吹西看他片刻,泄气道:「扯平了。」 我试探过你,你试探过我,此事到此言过,以后还是好朋友。 何晋阳闻言微微笑笑,继续道:「我的主意也该是个笨主意,等到想要它的人上门将它交给对方。」 风吹西:「……你认真的?」 这办法和没办法有啥差别! 何晋阳笑的颇为无辜,「你看我不也是没办法吗?孤身一人,身无长物,魔器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是麻烦过头的大麻烦,所以把它给想要它的人不是刚刚好?」 「……」风吹西吐槽无力,对此只能竭尽全力道:「你就不怕对方拿走东西再把你砍了?」 当然这想法是无稽之谈,就凭何晋阳展现出来的修为实力,怕是立柱境界的大能,凡人间可能出现的夺宝杀人,在修真界虽然也有,但灭口到一介元神级强者身上,那需要来者多么强啊,此界屈指可数了吧? 不过这也不能忽视追随魔器的傢伙普遍手段不怎么好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不少凭藉诡异灵器,法器越级挑战的凶人。 风吹西向来不怀疑心术不正之人的能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达成他们的目的。 看出风吹西在担心自己,何晋阳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冷彻的理智再次覆盖双瞳,竹骨固定的长髮有几缕髮带顺过耳际。 「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有好友你在吗?」 听不出几分认真的话语,第一时间惹得风吹西倒抽口冷气。 「好友,我错了,你能当不认识我吗?」 何晋阳还真像是认真的思忖几秒,然后迎上他期待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与风吹西交朋友,不亏不亏。」 听到他重复自己曾说过的话,风吹西有种时间倒转,回到过去打哪个自己嘴巴的冲动。 无可奈何,没有办法……总之种种原因,风吹西自己的性格也做不到放有些交情的人独自面对危险,因此他道:「何时会来?」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他居然特别相信何晋阳说的每一言每一语。 而何晋阳也不令他失望,微微一笑,轻吐二字。 当晚,夜深。 万嘉客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他轻盈的走在屋顶瓦砾上面,没有惊动任何预警阵法,在何晋阳休息的房间上方停下,挥出充满杀气的一爪。 「果然来了。」 就在这时,天色大亮。 璀璨金光不只照射的来者眯起一双娇媚红眸,也勾勒出摇扇之人的浅浅轮廓。 羽扇纶巾,决胜千里。 舟帆谋客,定古圆今。 何晋阳手里的那把羽毛扇轻轻摇动,硕大一颗墨绿宝石固定在同色的扇羽表面,倒映出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 红菱:「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没错过对方语气中流露出的一丝毒辣,何晋阳慢悠悠道:「需要我解释吗?这般简单的问题?」 「……」 红菱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对方挑衅,但这也确实是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瞧对方的阵势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派人监视他的事情,那么藉此判断他会在今夜出现也并非不能理解。 可恶! 红菱看清金光之后此人神情淡然,俨然已似羽化飞升之人的俊美模样,恨得牙都痒痒。 金灿盈睫,勾勒出形状姣好的眼型,深邃的眼眸深处则流转过漫不经心的光彩,好似眼前之事,天下之事都在执掌之间,任意取拿。 从一眼的观感上就拉出了红菱和对方的距离,或者该说是层次。 这怎么让感觉良好的红菱满意,他只觉得自己好想生吃对方的肉和皮,把白骨拆出来扔到荒地里让野狗啃食。 第22页 不善的眼神,憎恶的神态,何晋阳仿佛明白了什么,白羽尖端的黑絮搭在唇上。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 红菱冷哼,「交出樽奚丹鼎,我留你一命。」 「你如果说的是这尊魔器的话,确实在我手里,」何晋阳摆摆扇子,一尊铜鼎凭空出现,被扇面虚托。 红菱一见自己的任务目标当场尖叫:「交出来!把它交出来!」 遭遇魔音灌耳,何晋阳悠闲的神情一顿。 红菱本体为真灵界灵植,而真灵界出产的灵修大多分为两部分,一是性情极为极端,一是性情极为温和,因此很容易能看出前者多是投身魔道,后者则为正道后勤。 红菱就是一株魔道植物,吞噬活人骨髓,啃食修士灵根,以他们的血肉滋补自己的食人之株。 在他还未化形的时候,他生存的土地就必须有鲜活尸体沃肥,化形之后更是必须吞噬大量成年男子才能感到满足。 道走极端,这也就使得他的性格极易冲动易怒。 此时看到樽奚丹鼎,红菱的身体一部分不受控制的化为原形,一双鲜红瞳孔眸心尖细,看起来像是黑夜里面觅食的妖魔野兽,森森阴冷的气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藏起来的那人不禁为何晋阳捏了把冷汗。 何晋阳到底见过大世面,或者说舟帆谋客不是会被吓住的类型。 他们两者结合,使得何晋阳的神情越发疏淡绝伦,明明是屋顶寒窗,却愣是让他坐出舟过重山,水月相合的虚影来。 第12章 惜花使者 「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 红菱的声音十分尖细,妩媚多情的眼眸则越来越大,逐渐占据半张脸的阴冷眼瞳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两只手臂已经分化出不少纤细的枝条,黑髮在脑后则开出五六朵鲜红色的花苞。 此时月光一照,花苞在脑后幽幽盛放,顿时满屋顶的花香甜腻诱人。 何晋阳被这般可怕的眼神盯视仍是不慌不忙道:「你想要这个?」他推出樽奚丹鼎,换来对方视线的移动。 「那就给你。」 在红菱注意力被彻底转移的情况下,扇梢携有些微的真元力将丹鼎柔和的推到他面前。 红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发展,本来他脑子就不是特别好,灵化后更是笨的不行,见此,他疑惑的歪歪头,用那两只大到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晋阳,试图发现他使诈的痕迹。 何晋阳道:「这是魔器,与我无用。」 从出现开始一直显得不理智的红菱闻言,冷森森的说道:「你们正道的不一向认为魔器这种东西就该永远封印吗?」 略微嘶哑的嗓音在夜幕中格外空旷,似乎是因为就连声道也灵化的关系所以发出这么不像人的声音。 何晋阳坦然道:「可这丹鼎中的魔气总不会作假。」 红菱:「……」仔细看看丹鼎里面的魔气确定这东西就算作假也做不出来才终于解除灵化,抬手将它小心的收入到灵宝袋中,眼神落到何晋阳身上时闪过一丝不解。 何晋阳好脾气道:「有疑惑?」 红菱:「……」 何晋阳微笑:「我不介意回答。」 红菱谨慎的后退两步,没见过对魔道的人这么亲切的正道。 何晋阳摇摇头:「我在讨好你,你没看出来吗?」 红菱表情看起来更加疑惑,就像是在说,你一个正道的讨好我干啥? 虽然在他出现那一天就和谏圣派冷白君不怎么对付,但没过两天,风吹西和冷白君都和他混到一起了,何晋阳的立场再不疑惑。 分明是正道的! 也因此,何晋阳的表现在习惯正魔对立的红菱眼中怎么看怎么怪异。 何晋阳幽幽一嘆,百转千回,红菱当场打个冷颤。 「你知吗?我有一喜欢的人是魔道的。」 红菱:「……所以你想投靠魔道?」 真是甜的不行的想法。 何晋阳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瞅他一眼,瞅的说出这话的红菱浑身都不自在了才愁绪盈眉道:「非也,我只是想他好。」 红菱:「……」联繫呢?联繫到底在哪里! 何晋阳再看他一眼,这一眼给红菱的感觉,就像是在说,你这人怎么反应这么慢呢。 红菱知道自己蠢,但他蠢也不是你能说的! 红菱险些就要再次灵化,然而何晋阳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樽奚丹鼎回到你手里对谁才更好?」 对谁更好? 樽奚丹鼎是惜花魔使要的,魔使要它的原因是讨好血天境之主…… 红菱仔细想想,然后倒吸口冷气,看向何晋阳的眼神一时就像在看勇者。 何晋阳微笑着收下红菱诡异非常的眼神,对方听到这话似乎精神备受打击,就连应该有的战斗都忘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离开。 「还喜欢的人,你也真能扯淡。」 躲藏在暗处保护何晋阳的风吹西这时跑出来,脸色扭曲的不行。 招招手,何晋阳收回之前用灵石买下来的法器,这法器用处不大,仅有的两个作用就是强光还有隔绝人声。 光看这些作用似乎对不起它三块中品灵石的价格,但这东西能被风吹西看上的原因就是可以视任何警戒于无物的属性。 类似万嘉客栈布置的防御阵法,预警灵器,像他们这样大大咧咧交谈半天还差点儿干一架,有这灭息玄琽钟在客栈里面的人们照样睡的香,不会有任何反应。 第23页 要不是灭息玄琽钟启动属性时,强光是被动出现的可能它的价格还会更高,毕竟想要解除防御阵法的人大多不怀好心思,这种情况下,夜里明晃晃的光明大亮实在太惹眼了不是? 不少买家对它的属性见猎心喜但又在「瑕疵」上面退却,可这东西正好入了何晋阳的眼儿。 因为他需要在夜里看起来非常显眼,并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夺去红菱的注意力。而头顶强光笼罩,周围有什么人也只会比彻底的黑暗隐藏的更彻底。 红菱的双眼适应了极为明亮的光线,反倒不能很好的看清光线以外的领域,风吹西就这样好好屏息躲在灭息玄琽钟笼罩的范围之外。 然后如今事了,风吹西蹦出来,何晋阳游刃有余的神情举止,他似乎真是将所有事情都料中了一般,悠闲淡定的好似不像刚刚面对完一只真灵界大妖。 羽扇摇摇,法器顺应命令轻轻旋转着变回挂钟模样落到他手心,之后何晋阳起身,将它系在腰间,行动间铃声暗哑低沉,空性的有如山寺古庙的晨钟洗涤心灵。 风吹西稍微感嘆一声,然后第一时间抓住那挂钟,对上何晋阳疑惑的眼神,他龇牙咧嘴道:「大半夜的,你想将多少人弄起来?」 何晋阳弯眸笑笑:「是我考虑不周。」 风吹西顿觉头疼不已。 何晋阳拍拍他的头,「不想听我讲故事吗?」 风吹西嗫嚅半天,声音小的何晋阳都听不到但不外乎是想吐槽吐不出来的心思。 何晋阳等他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然后风流不下流,潇洒又自由的风吹西抬头,努力睁大双眼,使得眼珠尽量变得圆滚滚的。 「……想!」 何晋阳:「……好,我讲给你听。」 还是不要告诉他,他刚刚的模样和之前那人灵化时如出一辙了。 回到客房,风吹西自觉端来茶水瓜子,灵果也摆了一盘子,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说书人」何晋阳则在一起准备好后款款落座,就差响板一打,你听我道来啦。 摇着手里精緻的羽毛扇,何晋阳端起面前风吹西给他倒好的香茶呷了口。 「你想知道的不外乎是我为何要故意那么说的原因吧?」 风吹西连连点头。 何晋阳道:「因为这个藉口最简单,然而听到它的人却会往最离奇方面思考。」 风吹西:「有点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他诚实的说道。 何晋阳笑起来,看似清澈的墨眸深处是一片片看不穿,看不透的混沌。 「就像你刚才一样,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但当这件事有切实物证在的时候,他们又会特别想要去相信……」 樽奚丹鼎,就是珍贵的物证。 在这个前提之下,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连上多么离谱的结果都不奇怪。 不然怎么解释本应对立的敌人会将其甘愿奉上? 那可是魔器啊!吸收尽里面的魔气可以瞬间从静海突破铸身,铸身境界的魔修还有可能成就立柱大能! 红菱觉得哪怕是自己,在不知道想要它的人是谁的情况下也一定是瞒着身边人偷偷留下。 可那人给的如此干脆…… 想到自己联想到的那一位帝尊,冷寒再次从后脖颈吹上心头。 红菱匆匆疾步过主殿迴廊,四周墙壁上的各色花朵精緻到栩栩如生,在惜花使者手下活命的魔修都知道,使者惜花喜欢的不是那些活生生的花,而是那些雕刻在死物上面的假花,而这些假花一定要比真花还要美艷生气才行。 惜花使者为了建造自己的宫殿曾从人间掳来三百多位雕刻大家,就是为了让他们全力给这座宫殿赋予绝佳的「美感」。 不让他满意的雕刻师当然都死了,让他满意的则在将一整座宫殿变成「花」的牢笼后也死了。 现在惜花住在自己最喜欢的花殿里,每日抬眼睁眼都能看到那些备受自己怜惜的「娇花」,他满意的简直不愿意挪窝。 就在他懒洋洋趴在主殿中心大床里面休憩的时候,四周飘飞的红纱被一个急躁的人掀开,惜花不奇怪的张开手,抱住自己唯一一朵活生生的娇花,将他的秀髮送到嘴边亲吻。 「我可爱的红菱,怎么这么急躁?」 红菱是唯一一位可以不经过惜花使者传令就可以闯入他休息地方的人,这娇小的鲜花曾是他捡来的杂草,但如今也生长的这般娇艷了。 惜花使者感到红菱发育的情况非常好,没有离了自己而枯萎,不由的开心哄着他。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快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红菱趴在他怀里,满不在意的扯开惜花使者单薄的衣物,露出他白皙精实的胸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我拿回樽奚丹鼎了。」 惜花使者这才完整的睁开眯起的眼睛,这时可以看出他的瞳仁区别于人类,反而透出一股子兽类的凶煞,然后他再次眯起眼睛,笑意深深。 「不愧是我的宝贝。」 被这般娇宠红菱也有一阵目眩神迷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咬咬下唇,搂住惜花使者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然后在他耳边缓缓说道…… 第13章 清者自清 「什么?有人暗恋魔帝!」 淡定如惜花使者也一下子不淡定了。 第24页 他本来侧着头,宠溺的任由自己的小花把自己拉过去,耳边传来唿吸吹拂的酥麻感,昏昏欲睡的他顿感更加想要睡觉了,然而红菱的一句话瞬间把他弄清醒。 对上红菱认真的双眼,惜花使者嘴角狂抽。 「我知道你比较笨,但是……」 「樽奚丹鼎就是他给我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呃…… 惜花使者真的头疼了。 「红菱啊……」 红菱皱紧眉头:「我说真的。」 「好吧,那你告诉我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何晋阳。」 「什么?」 红菱抓紧惜花使者的衣襟嗔怒道:「我说何晋阳啊!」 惜花使者按着心口,好吧,这下他真的心律不齐了。 那不是帝尊之前让自己严查的人物吗?! 和光明正大的正道比起来,魔道普遍走神秘路线,尤其是顶头上司本身就是个身世不详,各种不详的人物,所以魔修二十八使各个声名在外但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都是怎样的性格。 惜花使者本身算是性格外露的一个,但他懒得出爱之巢熟悉他的也大多是其他使者,故而惜花也和大多魔道修士一样,都有阴郁,残忍,冷酷等等不好惹的猜测。 但要是把每个使者的外界评价统计出来,会发现基本二十八魔使都是阴郁的,残忍的,冷酷的,顶多再加上狠辣,狡诈等等形容词。 仿佛他们活该是生活在光明下的影子,总之——他们就是魔鬼。 这类情况魔修们早就习惯了,并且普遍嗤之以鼻,他们真正的行事风格还是在魔道里面更加鲜明。 比如西席使者嗜酒如命,比如惜花使者爱花成痴…… 林林总总加起来,趣闻都是自己人知道,才不像正道那样弄得满世界皆知也不羞! 因为活的时间都不短,即使平时尔虞我诈,性子极端,大多时候动手动脚,打的昏天暗地,但只要二十八使者不换人他们就是彼此最熟悉的敌友, 所以惜花使者八卦也是使者们都知道的事情,什么事让他知道了,基本上隔天全世界就知道了。 …… 数日之后,听着满世界何晋阳暗恋谢燕来的传闻,风吹西看向面色铁青并且又换了身打扮的好友。 「何晋阳,你还好吗?」 他绝对不是幸灾乐祸! 一想到这人昨天谈笑间将自己调戏了个遍,几句话解释清楚传绯闻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式,风吹西就在暗暗期待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那天,没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 正好,好友,请问你现在还能像昨儿个那样游刃有余的表示「聪明人是不会相信这种藉口的,他们会懂我无意为敌的打算的?」还能吗? 何晋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忘了,这世上总是蠢人居多。」 风吹西:「喜闻乐见。」 偏过头看向即使脸色不好也不改英俊模样的何晋阳,这回他打扮的和文士着装又是另一种风格。 银灰色马褂套服,整体设计都以修身利落为主,头髮梳成端端正正的高马尾,白色的看不出材质的银链子系在上头成蛛网状垂落背后,末端缀着小颗菱形水晶。 绑紧的两袖和前短后长的下摆展露出他高挑优雅的身材,手指纤长,勾着一柄品质不明但光滑内敛的长弓,背后一方形箭匣里长约半米,走动时能听到里面的些微动静,估摸装满了箭矢。 风吹西将这副模样的何晋阳打量完毕,觉得他换身衣服也是正常,想想他最近的打扮,好看是好看,庄重是庄重,就是没法让人想像怎么动武。 反正在自己的理解中那么穿的人多半法修,以灵器制敌,可是风吹西也没怎么见何晋阳掏灵宝,不如说就连最初惊艷四方的桀斩剑也不见踪影,反倒是那支奇异的笔和他现在持有的弓箭随着服饰的改变而替换。 联想到何晋阳之前所说自己以为是玩笑的话语,风吹西想……难不成……精分也是有发动条件的? 这样想想还挺带感的啊! 不知道身旁这人脑子里到底开了多少个洞,此时化身箭神的何晋阳脾气不怎么好,还有几分痞气,是个真真正正的雅痞。 「走吧。」 不耐烦的说完,何晋阳抬步走向仙觉大会第二场开场的方向。 风吹西不意外他又换了个性格,因为马上就要前往的生死场可不适合文雅之人上场。 「好友,等等我啊。」 「我等你了。」 「多谢好友,唉!!」 「我讨厌速度慢。」 「咦咦咦!!!!」 万众瞩目的仙觉大会第二场,更换的场地不再是三十六座白玉台,而是乍看繁花似锦,然而细看会发现场内景色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四季轮迴的小镜世界。 花开花落,果实硕硕都在一眨眼间变作冬季的荒凉寒冷,而很快,万物春觉又一次到来。 比起上一次单纯的拼杀,显然第二场充满了技术含量。 光是看这场地就让人不由期待起第二场会有怎样的规则。 除却何晋阳以外的十一位选手已经到场,只等着小镜开启的时候。 换作往年这些选手早就备受瞩目,毕竟是「仙人名」的有力夺取者,然而今年关注度虽然还有,但不少人心不在焉频频留意四周,似乎都在寻找什么人。 第25页 参加的选手们当然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个反应,还不是那个突然参加仙觉大会的何晋阳! 俗话说人经不得念叨,选手们刚刚想到他,这个可恨的人就在下一瞬流光般的出现了。 「哇!!!」 现场一片譁然,呆在谏圣派地盘里面的冷白君惊愕看着此时到场的风吹西和何晋阳,嘴唇抽动,他似乎想要大笑出声,但为了自己在弟子们眼里的形象强忍住了这份冲动。 既然引发这么大的骚动,就不得不说明一下何晋阳两人是以怎样的造型现身的。 箭神形象当然玉树临风,身姿笔挺,宛若引弓搭箭,一去不回的箭锋般锐利坚毅。 何晋阳本身气质就有些和他相合,如今附身出现,神韵气质不差分毫,犹如箭神在世一般英挺俊美。 只不过这般吸引人的人物肩头上多了一大坨,这一大坨才是令满场错愕的主因。 撅着屁股被扛在肩头的风吹西头一次感到没脸见人,当年刻意放出花名被人指指点点他也没觉得自己的脸蛋这么烧得慌过。 偏偏这时候何晋阳还火上浇油的拍拍他的屁股催促道:「到地方了,还不下来?」 风吹西呻吟一声:「你倒是放我下来啊!」语气中颇有自暴自弃的味道。 何晋阳一抖肩膀,把他扔下来,风吹西在半空中转个身,平稳落地,下一秒,「刷啦——」打开的扇子挡住通红的脸蛋,他没脸见人啦! 「你干嘛?」 箭神本身是个很直率的性子,何晋阳被他附身自然也增强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表达能力。 比如明明可以委婉,他却会选择最「白」的那一句。 甭管会冷场还是怎得,他表示他乐意。 风吹西现在就成了箭神逻辑下方的牺牲品,他听到何晋阳的问话,哀伤的说道:「我想要静静,」但好歹没逃跑。 何晋阳用他「直率」的不行的思考迴路一想,想静静啊,他大步来到风吹西身前,阳光照射到他身上,令他看起来非常英明神武,轩朗不凡。 「在角落里静静吧。」 影子落到风吹西脸上,他看起来已经风化成灰。 远处一双眼睛将何晋阳和他「好友」的相处收归眼底,谢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始终围着何晋阳打转。 首先,他这么看他没毛病。 原因,何晋阳暗恋他。 别怀疑,惜花使者的大嘴巴已经传的差不多整个魔道都知道了,谢燕来觉得再过不久,其余几个在位的魔帝会齐齐向他发来贺电。 名头就是:老树开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顺带一排偷笑。 「咔嚓!」 谢燕来面无表情碾碎手里的玉鼎,那是他找来代替樽奚丹鼎的替代品,本身也是好货色,但和魔器的丹鼎比起来品质还是差了些。 张开手,细细碎碎的粉末从他手指间露出来,明明是玉的粉末,但此时居然还比不上谢燕来手指来的白皙,或者说即使是完整的玉鼎也夺不走这只手的风情。 「主上,用给惜花使者一点儿警告吗?」 侍者小心的开口,他知道帝尊从得知这个消息那天起就心情不好,所以尽力想要讨好此时不悦的谢燕来。 谢燕来抖抖手,就连这一堆齑粉也消失在空气中,冷冷的勾起嘴角,轻哼一声合起双眼。 「捕风捉影,不值一提。」 侍者眼中,魔帝冷淡优雅,言辞间的霸气是清者自清的沉稳傲慢,凡俗者根本入不了眼的自持尊贵。 不愧是帝尊,好帅啊! 不明真相的人激动不已,感嘆魔帝不愧是魔帝,就是比谁都大气,小角色的窃窃私语根本不值得帝尊侧目,却不知谢燕来心底的咬牙切齿。 他要是这么干了才是百口莫辩! 罢了,清者自清,总归是无根无据的流言,早晚会过去的。 这样想的他眼不见为净的偏开头,继续调动魔息癒合体内伤势。 然而世界上从来都是蠢人聚众,谢燕来还是不懂。 聪明人更爱传八卦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问,谁信? 吼吼吼,昨儿我家初始刀被被和骨头一个重伤一个中伤给我弄来了髭切,虽说我自己锻也就锻来了一只石切丸,但我还是要说,那天我正追石青cp你来的这么及时真不是为了证明啥?然后……江雪和膝丸麻烦这两天快点儿来,你们家哥哥弟弟,阿尼甲都在等着你们!每次看到宗三,小夜那么奋进,我就愧疚的不行不行的,顺便膝丸你家阿尼甲一天升上三十级,一次红脸都没有,所以你赶紧来吧,不然……你懂。 第14章 一箭封神 「听说谢燕来多出个爱慕者?」 「咦?不是两情相悦了吗?」 「……」 「……」 透过传信镜互相说话的两道声音同时一顿,然后分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关掉传信光镜,并决定在谢燕来喜事来临前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其他魔帝蹦跶。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谢燕来以为没过几天就会消停的传言事与愿违,反而成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典型。 毕竟世上人大多相信的还是光怪陆离的内容,而不是摊在面前的真相。 随着久违的血天境魔帝的绯闻愈演愈烈,仙觉大会第二场已经展开。 第26页 统共十二位参赛者在进入小镜世界之后,需要找出谏圣派藏在小镜世界里的六块月石,并且第六块月石现身的那刻就是第二场比赛结束的时刻。 月石的作用为二。 一是离开小镜世界的钥匙。 二是停滞时间。 前者作用分明,后者无疑是减少敌人的杀手锏。 眼前有如流水一般的光幕出现消失,何晋阳张开双眼,像是出色的猎人一般警觉的观察四周陌生的环境。 很快,这雨林一般的小镜世界从春季演变成夏季,夏季流水绿荫,盖重林深,何晋阳向里面走出几步,身影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透过特殊的法器,世界外的观众能够看清每一位选手的举动。 由于进场后落地点的不规律,有不少人像是何晋阳一样随意找到一处场景出现,但也有运气不好直接被分配到一起的。 「嗡——!」 巨大的铜锣声震天动地,生长有百年的巨树古木发出刺耳的哀鸣,树叶哗哗落地,声波形成庞大的气流横扫方圆数十里。 披着斗篷挡住面孔,但周身邪气肆意,一看就是魔修的人在这股气流面前不得不被迫后退,然而对方看似示弱的举动之后,一条通体漆黑的灵蛇窜入地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冷漠弧度。 施展铜锣的正是一名炼仙宗修士,穿着打扮也是法修惯有的武器架子,他的修为在铸身中期,本来在参加仙觉大会的人中算不上高,但有一身好法器让他躲过第一场的危机。 可是到了第二场,他凭藉法器投机取巧的态度就不管用了,在场无论那一个人都是立柱境界,区别只在立柱九级中的哪一级。 不巧,面前的黑袍魔修就是立柱一级的修士,整整压他一个大境界。 没过多久,凭藉法器苦苦支撑的修士一时不察,被从地底勐然窜出的黑蛇咬住喉咙,修士白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黑气萦绕眉宇,毒入五脏,很快就翻起白眼,倒地身亡。 黑袍魔修拍拍袍子,黑蛇灵性十足的反身回到他的袖子里面。 黑蚀灵蛇毒性勐烈,就算是铸身期修士也抵不过它一口,这等妖兽能被魔修饲养,平日里用来安抚凶性的血肉养料肯定十分充足。 而且以这条黑蚀灵蛇的鳞片色泽看来,毒性恐怕比一般同类更甚,铸身修士恐怕只够它动动嘴而已。 「走。」 干涩的嗓音,像是许多年没有说过话一样,魔修说完,原地化作黑气,使用灵器藏起自己的身形。 没过一会儿就有其他修士循声而来,来到此地只看到被摧残的几欲弯折的大树和一具倒地的法修尸体。 「嘁」了声,原本打算渔翁得利的修士见状无奈悻悻离开。 透过小镜世界里的法阵,第一个铸身修士的死亡已经传递过来,现场人感到一阵紧张,杀戮转瞬就开始了,而这雨林之中最后会埋葬多少人的尸体呢? 这是个疑问,伴随着第一个死去的人成为当前最为疑惑的谜题。 魔修冷漠的眼睛始终隐藏在暗处,他不急着去找月石,选择看似和何晋阳一样,但他的目的在于剪除多余的对手。 不一会儿,一名晃荡在落叶秋风中的修士被他盯上了…… 何晋阳作为一名好猎手很快弄清这个小镜世界的地形,然后选择一处合适的高处静静潜伏下来,一只手提着弓,两眼冷淡的凝视远方,眼眸覆盖上一层光华,淡淡蓝色取代了原本的墨黑。 「天界眼!」 这是某一项术法修炼到极致后产生的神通,只要他想,透过这双眼睛他能够看清任何自己想看到的。 没过一会儿,四处寻找月石的选手身影都出现在他视野之内,何晋阳向后伸手,沉寂的箭匣灵光闪烁,周围的灵气少了一部分然后从下方吐出一支箭被他拿在手里。 箭头光晕为暗蓝,看来这支箭是已冰封为主。 何晋阳心中有数,冲着距离自己最远的对战现场挽起了弓。 魔修本来目的在灵蛇偷袭一击毙命上面,然而被他瞄准的那名修士出乎想像的强,看样子也是立柱一级。 橙黄色天柱顶天立地,展开的领域充满烈阳般的炙热,黑蚀灵蛇先天食阴,这种环境对它很不利。 不得已,魔修打算暂避锋芒,然而对方修炼拳道不依不饶,一拳一式充满生煞烈焰。 「哪里走!」展开天柱领域后,对方发尾仿佛挑染般的成了浅橙色,看起来仿佛金乌之子般光辉耀眼。 魔修啧了声,斗篷一展。 天柱——起! 漆黑之中布满鬼哭狼嚎的天柱瞬间占据橙色天柱的另一半天地,威力与对方平分秋色。 露出面容的魔修有一张相当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他的五官彻底移位,头骨不规则的生长,看起来就像是血肉包裹的榴槤一般让人恐惧。而在这张脸上,只有下巴和嘴巴算是唯一正常的地方,可这正常与不正常对比出来的效果更加吓人。 对面修士看着自己的对手长成这样,生生吓的倒抽口冷气。 「你!」 「呵,既然让我露出真面目,那就有死在我手下的准备。」 黑蚀灵蛇爬到他手腕环起身体,冲着对面修士吐着信子。 修士整整脸色,在修仙界这么多年,任何一个修士都明白有人喜好特殊到与常人完全相反,比如把自己整容成榴槤的。 第27页 漾映着橙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魔修,握紧的拳头青筋根根暴起,炙热的炎阳元力充盈全身,衣服上的系带无风自动,英俊的面容充斥着狂劲儿战意。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哈!」 他大吼出声,精瘦的身材爆发出徒手开山裂石的强大力量。 魔修毫不示弱,漆黑天柱发出鬼哭狼嚎的哀鸣,黑蚀灵蛇张大嘴吸收领域里面的怨气,然后身形骤然膨胀,俨然正在转变成一头中型妖兽的体型。 「不好!」 修士见状,不退反战的挥拳向着那头足有四五米高的巨蛇冲上去。 黑蚀灵蛇轻蔑的吐吐信子,张大口就想把他生吞下腹。 …… 「已经有人打上了吗?」 顶着满头枯枝的男人眯着眼睛盯着远处橙黄和鬼气同占半方天空的景象,咂摸咂摸嘴,然后转身靠在石头上面,望着秋季凉爽的景色深深嘆气,手指不经意间拨弄到什么,他拿起来一看,一块漆黑的石头被他握住后,迅速褪去伪装的外壳变成月石洁白透明的模样。 「咦……」 就在他为自己的好运气惊讶的时候,一道白虹贯穿天地,青碧的天空被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 男人两眼瞪大,追逐着箭的光影不顾自己现在保持的姿势勉强转身,嘎嘣一声,颈骨受到考验般的剧痛,然而他狼狈的抬头,终于看清那支箭的战绩。 箭矢从天而降在穿透黑蚀灵蛇头顶之后再次从双目中心飞射出来,直直贯穿魔修的身体。 一箭。 收穫两个战果。 原本遮天蔽日的两道天柱,其中一道毫无预兆的轰然消散成黑烟,鬼影还是哭号都像是幻觉一般融化在阳光之下。 「第一箭。」 何晋阳冷淡的把接下来从箭匣里拿出来的两支箭,分别拿在手里和叼在嘴里,举止老练娴熟。 小镜世界里秋季的景象已经再一次转换,冬日荒芜的大地与纷飞的落雪开始霸占整个视野,剩下的人都开始隐匿起自己的行踪,想要在这毫无生机的世界找到活人的踪迹,困难到不下于在雪地里抓住白兔。 然而这虽然困难,但不是难到毫无办法。 雪花飘落,优美的覆盖在两座冰雕表面。 庞大的黑蚀灵蛇形状狰狞,硕大的嘴巴露出森冷尖锐的毒牙和血红色的喉咙,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底端。即使它的生命已经被停止在这一刻,看着它的人也好似能闻到那股子妖兽与生俱来的腥臭气味。 「啪嗒——」 另一座冰雕上方的雪层被拂落,淡蓝色冰层厚厚的将那被一箭穿脑的猎物包裹,血液还是生命都在那瞬间被冻结,扭曲的眼睛里还透出噬杀的残忍。 「没想到你就这么死了。」 开口之人也是拂落雪花之人,从外表上看,两人真不像是有旧的模样。 高瘦的身材裹着厚实温暖的黑狐皮袄,油润的毛色说明这皮子并非凡品,而且此人面庞清俊,头髮扎的很高用玉带拢紧,唇色殷红,肤色雪白,尤其是探出皮袄的手指上面还套有不少造型别致的扳指,指戒,耳朵上还垂着两颗深紫色宝石,整个人看起来华贵异常,又不像是财主那般土气,反而给人一种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贵气。 可以说在打扮的繁琐上面能和这位一较高下的,也就舟帆谋客那累赘般的谋士穿着,很难想像这般打扮的他是怎么在第一场的混战中活下来的。 第15章 小镜世界 干净的天空涌现一片白,与秋季的天色比起反倒是纯白居多,蓝色略少,放眼望去,大地银装素裹,天空白璧无瑕,两相绵绵在最远的方位合成一线。 轻轻吐出一口唿气,干冷的空气凝结成雪花,也冻结了河流,温热的吐息眨眼间就成了冷透的冰晶,细碎的人眼看不清。 男子的眉目像是映如梅香一般疏淡,漆黑的皮袄衬得他肤白胜雪,他像是雪做的人般清透美好,抬眸低目别有风情。 他安静的站在冰雕旁边,像是在欣赏艺术的观赏者一般频频发出感嘆。 而在这期间雪落一直未停,周围大地已经覆盖上厚厚的仿若棉被一般的雪层,有些危险就是掩藏在这看似美丽的景色之下。 能在这人人夹着尾巴躲藏的时刻主动现身,此人不是有底气就是傻子,然而端看他的神情却不像是傻的样子。 小镜世界外的人们可以看见,那纯白的大地上有一条细如髮丝的黑线迅速逼近,目标正是静静矗立在落雪之中的绝色之人。 「小心……」 有人下意识不想看到这般美好的人物陨落,不由自主的发出提醒的声音。 怜爱可惜的眼神不断透过法器传递过去,能够看到这一幕的观者心底充满嘆息。 那个男子普一露面无形中牵引起了全场修士的心神,却没有人发现不对。 低垂着头,黑髮为这个动作逶迤过白皙的耳际,愈黑愈白更衬出他的剔透。 可在这时,那道黑线已经逼近在咫尺,似乎马上就会从雪下飞窜出来。 世界外的人紧张不已,手指无意识攥紧都没有发现。 然而当现实成真的时候,那道黑线以极快速度飞射向男子…… 手。 被拦下了。 一动一静的转换过于迅速,以至于大脑需要特意迟缓一阵才反应过来。 第28页 那条说不清有什么作用的黑线在空中扭曲成波浪的形状,似乎很快就能钻入这具合适的躯壳再把他变成自己的,可是一只手,男子的修长白皙,指尖还透出淡淡粉色的手指轻描淡写的捉住了它。 剎那间,动的黑线变成了静,静的男子因为动了所以成了胜利者。 他捻着黑线在眼前摆弄像是在分辨什么,半响后,他轻轻一笑,操纵黑线的人透过术法看清他的笑,本能产生一股寒意,下意识想要断开连接,可是…… 「找到你了。」 清淡的一如其人般的声音响起,淡淡的梅香散发在空气之中。 下一秒,利用黑线附体他人的男子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飘下的梅花花瓣,唿吸渐渐停止…… 小镜世界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可却知道一名立柱境界的修士居然就这样死了。 死的安静,死的无形。 全程中有种雪落无痕的寂缪。 男子缓步离开,他来此好似只为了悼念这两尊冰雕,就连杀个立柱境界的修士也是计划之外。 「他怎么会跑去参加仙觉大会?」 从来安静看胜负的谢燕来微微倾身,目光落到那个男子身上,那人也像是知道自己正在被谁注视一般冲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 「……」谢燕来重新靠回软枕的怀抱,懒洋洋道:「霁无瑕,就让我看看你的目的好了。」 霁无瑕,梅雪帝君,乃是当今还留有消息表明自己是存活状态的魔帝之一,不过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他还活着,可雪飞境仍是常年无主的状态。 这位魔帝比起在家呆着更爱四处跑,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冒出来吓大家一跳。 这次会在仙觉大会里看到他,恐怕就是这位魔帝的又一次诈尸。 霁无瑕踩着雪地并未刻意消除足迹,他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个方向正是何晋阳所在。 何晋阳盘膝坐在小镜世界最高的那棵古木上方,搭在手里的箭矢已经足足有半刻钟,而被他瞄准的人似乎格外敏感,他应该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锁定,谨慎的将自己整个都藏在湖水底部,坚决执行不冒头政策,然而盯上他的人也是出色的「猎人」。 继续下去只怕会生变。 何晋阳以箭神的逻辑淡淡想着,手里的箭向后一放,箭匣收回箭矢重新吐出一支新得。 这支箭的箭头火红,被它划过的空气会无端炸裂,充满不安分的力量。 拉弓引箭,瞄准那池湖水的湖心,何晋阳眼睛一瞬间再次变蓝。 「嗖——」 又一道光芒横跨苍天,炙热的火焰似乎有着将世界分为两半的力量,勐烈的有如火山爆发,天摇地动的能量都被压缩在小小的箭锋顶端。 湖水里躲的好好的魔修不经意抬头,惊恐的发现太阳正在向着自己掉落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他来不及唿喊救命,匆匆启动的法器来不及保护他,汹涌的火焰吞噬了他的身体,也烧干了湖泊。 一轮硕大火球携着庞大重量狠狠砸进湖水里面却连点涟漪都没有掀起,湖水瞬间就被蒸发,那池好似碧蓝宝石般的冰湖眨眼间成了旱地。 第二箭。 何晋阳心底默念着,而在这时,小镜世界的景色再变…… 春发春觉,万物都在春季到来时萌发生机。 清风携着暖意吹过一株开的正盛的梨花,花瓣被卷着飞到高空,然后被一只手捉住。 何晋阳将花瓣放在鼻尖,没有任何香味,他像是吃甜食一样把它放到唇齿间咀嚼,然后第三箭已然酝酿出来。 踱步向何晋阳所在靠近速度却半点儿不慢的霁无瑕,有趣的看着又一支箭矢横飞天地,冲着自己袭来。 拜这出人意料的交手所赐,小镜世界外的人们不少都提起精神,就连谢燕来也惊讶的挑挑眉,对何晋阳生出些许好感。 梅雪帝君霁无瑕这种人就需要有人狠狠打他脸,不然成天那么浪! 同为魔帝多年,谢燕来非常清楚霁无瑕的脾气秉性,所以也非常期待有人能给他个颜色看看。 何晋阳射出的这一剑是充满金之力的飞箭,天生就克木属性的灵植。 原来刚刚梅雪帝君的短短出手就已经被他看破真身。 霁无瑕本体是一株生存在真灵界的梅花树,梅瓣在得道后转为漆黑,花心深红,整体有如墨玉雕琢,通体映着一弯血色,比起植物反倒更像是灵石雕刻出来的玉象。 飞箭疾驰,一路风驰电掣,满载破邪之金气和雷霆之力,两者相合就连霁无瑕都感觉到自己的本能在颤抖。 无论是雷电还是金气可都是植物的天敌。 许久没有被这般威胁过,将实力压制在立柱一级的霁无瑕挂着「好有趣」的笑容抬起手,紧紧握住冲着自己额头飞来的箭矢。 手掌与箭身相碰的一瞬间,雷电从天而降,金气暴涨掀起大片落雪,霁无瑕身上的许多挂饰受此影响「砰砰」碎裂,黑髮和耳坠一起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露出他白净俊气的脸孔。 两眼闪着异样光芒,额角,脸颊生出梅瓣的纹路,眼尾一抹水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妖性。 等到雷霆消失,余震皆无,霁无瑕松开手,任由这支带给自己极大威胁的飞箭落地,然后在半空中化为灵气。 「有趣。」 他轻轻说道,自己都被逼得灵化了。 第29页 远处开启天界眼的何晋阳倒是面无表情的「啧」了声,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不爽。 看着那道停下的身影再一次移动起来,他当机立断跃下已经成为靶子的高树,而在这时,夏景到来。 到处都是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郁郁葱葱的树荫看似美好,但实际上那种地方生活最多的就是虫子。幸好小镜世界是块碎片,在真实世界崩毁的时候,生物都被规则泯灭,只剩下一些植物顽强的活了下来,但也被扭曲成另一副模样。 不过修士本身还是能从这些小碎片里获取资源的,毕竟里面的灵气很多都延续上古时代的生态构造,如今被用来当仙觉大会的会场,谏圣派也是大手笔。 冷白君看着何晋阳在小镜世界的活动,不知不觉眉头皱紧。 「喂,干嘛这个表情?」 耳边忽然冒出来风吹西的声音,冷白君半点儿不奇怪道:「何晋阳为什么还不去找月石?」 风吹西在风家常呆的东方之地把玩着摺扇,闻言奇怪道:「当然是为了减少第三场的对手,没看大家都在这么干吗?」 把其他敌人消灭光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寻找月石啦。 就算没参加比赛,风吹西都能想到那些人的想法。 「可是这样不对!」冷白君冷硬的说道。 风吹西以为冷白君是不贊同滥杀,所以不以为意的道:「我说你啊,你就是太古板,要是再……」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设置六枚月石?」 冷白君粗暴的打断风吹西接下来的话,而这时风吹西也从冷白君不一般的态度里察觉到什么,他迟疑道:「月石,有别的作用?」 那规则怎么看都像是在催促人自相残杀,尤其是找到月石后还有一次停滞时间的权利,等等,停滞时间! 「小镜世界的时间能作用到修士身上?」 风吹西惊唿出声。 冷白君抿紧嘴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小镜世界的四季轮迴是越来越快了。 眨眼间雪落黄花,瞬息过春暖花开。 按照筑基修士三百年寿命算来,几乎是以一日十年的频率加快,再继续下去,很快就连立柱境界千年寿命都消耗不起。 这般残酷的逼迫之下,修士早晚会面对自己苍老虚弱,敌人年轻依旧的绝境。 月石停滞时间的能力在这刻也就显得无比珍贵。 如果用月石的权利停下自己的时间,还有可能成为撑到最后的哪个人,毕竟小镜世界的时限为找到全部月石,并有找到月石的人有资格进入第三场的规定在。 已经摸到月石的幸运儿当然躲起来,力求躲的再严密些,不会被外面那些凶神抓到马脚。 有些则在盘算用手里的月石停滞掉自己的时间,然后趁敌人年老体弱的时候斩尽杀绝。 更有的人打的主意相当符合最初的设想,一门心思把整个世界的时间停下,接着赶在权限结束之前杀掉那些敌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胜出。 初始十二个人,而在紧张淘汰过后,已有五人死亡。 之前与黑蚀灵蛇对峙过的修士杀死一名手拿月石的正道剑修,踩着对方的本命灵剑,擦掉脸上喷溅到血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 倖存者,还剩七人。 第16章 立柱境界 场外人们紧张的看着剩下的七位倖存者,从他们的打扮可以看出法修,剑修,魔修等分支,再深一些介绍。 拳修钟离泰,出身修真界南域,修为立柱境一阶。 剑修孔广才,出身崇光会,修为立柱境一阶。 法修贾客心,出身水若宫,修为立柱境二阶。 魔修王世,出身枯魔宗,修为立柱境三阶。 佛修渡苦,出身天德寺,修为立柱境一阶。 …… 除去这五人比较清晰的情报,真正吸引全场的两位资料碑上却始终是空白。 那个一看起来像是正道的修士在他脸上血色妖纹显露后,大家才知道他是个杀生无数的魔修。那瞬间的反差,就好像窈窕淑女转瞬成了女鬼一般,心脏大起大落,不少人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另一个从第一场开始,间接促成第二场改革的何晋阳,他好歹比神秘兮兮的上一位多透露出些东西,但也不多,就一个名字…… 坑爹啊! 这届仙觉大会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冒出这么多怪物! 场外群众瞪大眼睛不错漏任何一丝细节,而在这时,法修的贾客心已经与剑修的孔广才相遇。虽然两人境界一目了然,但世人都知剑修实力从来不能以常理计算,他们越级挑战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法修神情紧张,下意识攥紧汗湿的手掌,他躲藏的好好的,完全没想到会被素来不敏锐的剑修发现。 孔广才手里的剑渗着血气,剑修的战斗模式几千年不变,硬碰硬,本命灵剑比自己心肝还重要,然而上场至今他还没杀过人,他的大宝贝早就不满了。 眼底闪过一丝血气,凶光毕露,被注视的贾客心咬咬牙,狠心抛出自己的无数法宝,一时间,宝光环绕,灵器浮天。 这个时候,所有参加小镜世界的修士,差不多都知道何晋阳正在等着人冒头以箭猎之,所以双方都没有展开领域。 可以说,何晋阳即使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现身,但他的凶名已经在还存活的这些修士之间流传开来。 第30页 忌惮警觉,这个名字就是带给他们的无形威胁。 不展开的领域,沉默的战斗不代表不精彩。到底是立柱境二阶的强者,剑修不受控制的被宝光阻拦在外,一柄好剑修炼到极致虽说能遇物便破,然而孔广才还没有那个实力。 越是挥剑,越做无用功,孔广才眼里血气越重,看着呆在乌龟壳子里的贾客心,他讽刺的讥笑出声,然后他掏出一块表面洁白,放在阳光下却稍显剔透的月石。 贾客心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 「死吧!」 剑修启动月石能力,瞬间,停滞时间的权利被使用,以贾客心为中心的一片景色尽皆化为灰白,唯一能活动的孔广才慢慢逼近自己的猎物,脸上势在必得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可憎。 贾客心眼珠倒映着剑修逐渐扩大的身影,他的表情还充满意外带来的恐惧。 孔广才举起自己的本命灵剑,毫不留情向下一挥…… 「咔嚓——」 细小的声音传来,在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月石的权利居然被瓦解了,不,应该是结束了。 竟然这么短……孔广才刚冒出这个想法,重新恢復活动能力的贾客心抓紧这一瞬间的机会,所有攻击性灵宝一齐向孔广才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甚至毫无反抗的被轰击出数十米远,整个人都被掀飞到空中。 勉强逃过一劫的贾客心瞳孔收缩,大口喘息,后怕的不行,但他反应很快的利用灵宝再次把自己隐藏到地下,打定主意挨到第二场结束。 重伤的孔广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恐怕是恨上刚才绝地反击令自己功亏一篑的贾客心,同时他也对月石和谏圣派充满恼怒。 「什么破东西!」 用力攥紧在掌心的月石到底没有被扔出去,毕竟除了停滞时间的作用它也是胜利者的证明。 抿抿嘴唇,孔广才还是将它收到衣袖里面,提剑再次出发,可他刚起身一个拳头毫无预兆的从背后贯穿他的身体。 「噗!」 剧痛袭来,孔广才不敢置信的碰碰自己丹田,再放到眼前,一手鲜血,「你……」艰难转过头,背后偷袭他的人微微一笑,几缕刘海飘到额前。 拳修钟离泰呲牙道:「走好!」然后抽出自己的拳头,气海灵源被毁,对手无力回天。 「啊!」 惨叫出声,孔广才脸色苍白,抖如筛糠的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喷出鲜血,肚子上的大洞不断吸取四周灵气修补身体。 毕竟是立柱境界强者,度过铸身这个阶段,他们的肉体已经强悍到世上少有办法能毁,只要他能逃走,只要他能躲起来……总有办法能够…… 「啊!」 又一声惨叫,孔广才瞳孔放大,模煳的能看到那名拳修把自己提起来,然后炙热的火焰成了临死前最后的景象。 钟离泰抖抖手,拍掉被自己烧掉的骨灰,弯腰捡起那块月石,嘴角上翘心情超好。 「不行,我还不能这么早放心。」 他嘟嘟囔囔说完,抬步深入到夏季的深林里面,下一秒,秋叶零落。 这已经是战斗开始度过的第四十九个季节转换,相信很快就有寿命不多的修士被迫开始寻求月石救命。 何晋阳将自己藏身在怪石之间,小镜世界是个很完整的世界,有山有水有荒野,自然也不会缺少全无生机的石林。 或者说,在原本世界毁灭后,小镜世界里面像这样的死地反倒居多。 脚踩洞穴上方的一块平坦岩地,何晋阳四下扫扫,然后捡起一块圆润的仿佛鹅蛋一般的黑色石块,很快,这块石头发生变化。 「月石啊。」 将它放到阳光底下,剔透洁白的光泽昭示它的身份。 现在小镜世界里被找出来的月石已经达到三块,当第五块月石被发现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 渡苦曾是一位大善人,在未修佛之前,他们家里祖传三代都是以行善积德闻名乡里的好人家,可是虽然是好人家,但到他这一代命却不怎么好。 先是出外行商的父母遭遇山贼逝世,后是嫁给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逃跑私奔,年纪轻轻不仅膝下无子不说,亲戚朋友也频频因为和自己接触而遭厄。 那时是渡苦的人生最低谷,连连打击让他轻生河畔,而把他救上来的人却说他是十世善人转世,合该归入佛门。 加入佛门就不需要感受世间疾苦了吗? 渡苦曾自嘲的问道。 救了他的人默念一声佛号,然后说:「不知苦怎渡世间苦。」 从此,渡苦便成了他的法号,他也在那一天出家。 睁开双眼,渡苦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他认得他叫何晋阳。 「阿弥陀佛,施主想要造杀戒?」 何晋阳前进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不出声都要被自己忽视的大和尚。 头顶戒疤,眉下一双大眼,是个福气的长相,却不知怎么居然出了家。 何晋阳:「来参加仙觉大会的修士有哪个不杀人?」 渡苦被这般反问,安静回道:「小僧未曾杀过一人。」 何晋阳不客气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渡苦道:「做善事。」 何晋阳笑道:「既然想做善事那就跟着我。」 渡苦一言不发起身,穿着破旧的僧鞋,衣袍也是土稀稀的黄色,全身上下也就脖子上挂着的一百零八颗佛珠,和他手上那串佛骨舍利告知世人他修仙者的身份。 第31页 何晋阳带着他走过石林最深处的地方,然后在一处溶洞里面休息,洞顶的钟乳石滴落水珠,洞内阴湿到处都是水汽。 「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吧。」 他说完,渡苦低低道:「多谢施主。」 不比法修有灵器代步,不比剑修仗剑飞天,佛修是彻彻底底的苦修,走遍大地用的是双脚,非是急事不显露自己修真者的身份。 这般严苛的修行条件,所以修真界的佛修从来都不多但各个高僧大师,有些就连魔修都会卖几分面子。 渡苦有成为高僧的资质,但他现在还未曾真正经歷世间苦难,他需要入世。 何晋阳上下打量渡苦,发现他全身真是比自己还要身无长物,他该庆幸自己没选佛修附体吗? 渡苦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在观察这位普一出现就名震四方的修士。 从打扮上看来像是剑修,但他的武器却是修真界很少有人使用的弓箭。 回想此人出现时用的灵剑,那时不少人都以为他是剑修,可是…… 剑修不都对自己本命灵剑忠心不二的吗? 渡苦迷茫的看着他,等到何晋阳问他一句。 「你从进入小镜世界开始就呆在这里?」 渡苦收起纷乱的心思,安安静静道:「小僧出现在小镜世界的位置正是此处石林,索性见周围无人便顺势苦修。」 何晋阳抽抽嘴角道:「你到底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渡苦答:「修行。」 ……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成吧,遇到一个比我还不走寻常路的。 第17章 黑石谷林 钟离泰在抢到月石之后头一次感觉到小镜世界的可怕。 他是立柱境界的修士,本该有千载寿命,再加上立柱境共分九级,每突破一阶多千年寿命,可以说真正突破立柱九阶的修士堪称与天同寿,而九阶修士至少也有九千年寿命,哪一样都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长生。 但他成为元神级强者已经四百多年,至今不曾突破到二阶,剩下的六百多年寿命在这个小镜世界里显得捉襟见肘,他已经能看到眼角出现的皱纹了。 有多少年他不曾意识到自己也存在着正常的老态? 凡人的生老病死对逆天的修士从来都是一个活该被遗忘的词彙,可是当这个词彙重新被想起的时候,修士才会发现,这些凡人经歷的日常对自己有着不一般的威力。 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眼睁睁看着自己数百年努力毁于一旦,这种极端的状况能把任何一名修士逼到疯狂。 尤其是当今修仙界从不注重修心。 面对自己苍老起来的身躯,钟离泰眼底闪过杀意。 他是全程看过剑修和法修战斗的人,他知道月石停滞的时间无比短暂,所以它在后期的作用才是最强的。 到时,只要抓住那一瞬间,相信自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是……自己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钟离泰望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背,因为修炼拳道的关系,他的五指格外修长,手心十分厚实,握起来微微发热,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然而他看到的却不是这一副情景,而是在未来面对强敌却双手无力的苍老。 可恶! 心底诅咒这该死的规矩,这不是在逼迫寿命短的修士尽可能多的收集月石吗? 本来打算拿到一颗月石就找地方躲起来的钟离泰,在不清楚什么时候第二场结束的情况下,为了防止自己活活老死不得不踏上找寻第二颗月石的道路。 此时,被发现的月石总共有三颗。 持有者分别为,钟离泰,贾客心,何晋阳。 转瞬间,春华秋实,微凉的风吹起额间两缕垂鬓,霁无瑕眉目疏淡傲雪,寒梅之精华尽在他执手之间。 和那些为了寿命奔波,或是为了私慾奔波的修士不同,他踏入小镜世界后的行动没有规律,单纯的就好像是来游玩。 原本场外之人以为他会追着何晋阳的足迹到面对面的时候,他却突然欣赏起迅速转换的四季。 秋季的干黄落叶随风飘啊飘,不小心就落到他穿着的皮袄上面,霁无瑕捡起肩头上的落叶,他有些无趣了。 毕竟到他这个层次,眨眨眼千年过去,何况灵植寿命本就比人类修士要来的长久,修士九千年极限,却不过他一次花开。 小镜世界特殊的规则,压根不会让他感到紧张,说来他想起上一次让自己紧张的是谁了。 「谢燕来,你有个不错的后继者。」 他这么说完,完全不管外界听到的人会怎么想,悠然漫步而去,目标——何晋阳。 「……」 血天境内一片安静,静到连一丝唿吸都不敢有。 侍者们全都在帝尊发怒前跪地请罪,希望魔帝不至于再次大开杀戒。 谢燕来并非易怒的性子,但是霁无瑕太了解他了,知道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会激怒他。 像是这个后继者就压根不是正常意思,霁无瑕想表达的不外乎是上一个令他本能颤抖的还是当年参加仙觉大会的谢燕来,这回遇到的何晋阳作为后继者也是不差那时的谢燕来分毫了。 可是这话别人听来就怪怪的了。 后继者? 修真界能被称为后继者的也就——徒弟了吧? 第32页 何晋阳是魔帝谢燕来的徒弟? 嘶! 那些本来对何晋阳暗恋谢燕来传闻不以为意的人脑洞一下子都开了。 他们就说无缘无故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扯上关系呢,原来他们是师徒吗? 这么说就好理解了,谁让修仙界普遍年龄偏差极大,许多师徒都会在漫长的相处中产生感情,进而结成道侣。 至于俗世间的规矩……修士们表示:修真界比凡间开放多了。 可以想像,新一波绯闻会以怎样轰轰烈烈的趋势袭来,谢燕来不怒才奇怪呢! 「好,很好,霁无瑕。」 谢燕来一字一顿的说道,冷若霜结的面孔突然笑得春暖花开,本为魔道至尊至贵的人,这一笑起来不愧世人即使畏惧,也仍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赋予他的绝色。 看着他仿佛欣赏到星光流逝,仿佛注意到国色无双,仿佛看清世间至清至净,至妖至邪的种种美色集合到一起。 令人眼花缭乱不知身在何夕的同时,也感到莫大压力。 为帝者,从来任□□己。 谢燕来决定霁无瑕从小镜世界出来的那天,自己一定会给他个教训瞧瞧。 不过以霁无瑕的性子,他恐怕求之不得。 能和谢燕来交手的机会,数千年已经没有过了。 只是这两个人似乎从未想过另一个绯闻受害者。 石窟钟乳,溶洞里面还生长有能够自己发光的苔藓,即使没有点燃火焰洞穴内部也散发微微幽绿的青光。 头顶倒悬的石柱通体漆黑如墨,就和石林的整体颜色一样,不过在这里看来,会有细细密密的晶光闪亮,像是把天上星辰磨碎成星沙撒在上面似的。 何晋阳尚不知自己出去之后会遭遇怎样的恶意,他看着对面的认真说着自己是来修行的佛修,头一次感到啼笑皆非。 久不出声的系统也难得开口说出一句话解开何晋阳心底矛盾。 【系统:佛修讲究真性,他们天生与魔道背道相驰。仙道大盛时期,尚有他们生存余地,但在举界修魔的修真界,佛修寸步难行。不是转为魔佛,就是改为阴阳佛,像你面前这么纯正的佛修已经不多了。】 何晋阳一听,下意识问道:「真这么残酷?」 【系统:看到他手里的佛珠了吗?】 何晋阳扫一眼渡苦手里的佛骨舍利,低低「嗯」了声。 【系统:佛修舍利,生前都要有大德行,他手里佛珠起码三十六颗,说明有三十六位品行如一的佛修圆寂,佛修寿命贯来比仙修漫长,可见修仙界如今对佛修残酷到何等境地。】 比仙修寿命更长的佛修在短短几千年的时间里接连坐化,正是说明此世善念正在越来越少,就连崇尚苦修,逆境中坚持真性的佛修都坚持不住…… 何晋阳已经可以想像自己接手的是怎样一个乱摊子了。 「说真的,系统,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现在凌乱的不行,越是了解越觉得系统交付给他的任务是无稽之谈。 拜託,他真能有办法改变世界吗? 他不姓龙,也不叫龙傲天啊! 【系统:只要完成我的任务,你一定能够拯救世界。】 何晋阳哑口无言,干巴巴说道:「谢谢。」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其实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何晋阳疲惫的挂掉和对方的通信,而这时他也看到渡苦望向他的眼神,那眼神充满好奇。 何晋阳:「……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渡苦实诚合掌说道:「那就麻烦施主告诉我,您是什么修士?」 何晋阳:「……」 一来就是这么敏感的问题。 渡苦清澈的眼里没有一丝恶意,这点儿何晋阳还是看的出来的,他无可奈何的拿起弓箭,正如他对风吹西与冷白君没辙,他对那些无心算计自己对他还充满善意的人向来没有办法。 「仙修。」 背起箭匣,何晋阳毫不在乎的说出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词彙,然后露出备战的表情。 「有人来了。」 走到石林之外的霁无瑕手成凉棚搭在眉间,扫向这万里风沙吹拂黑谷的景象,疏冷如雪的眉目弯成月牙的形状。 「找到啦。」 外界观看仙觉大会的人们知道第二场的高潮差不多来了。 小镜世界里面的人数快要锐减到危险的境地,人们逐渐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物追随他们的行动。 当然驻守人数最多的果然还是何晋阳和那位神秘的魔修,另一位拥有月石的贾客心也是瞩目对象,但和前两位根本不能比。 如今何晋阳即将和神秘魔修面对面较量,聚集起来希望看到后续发展的修士已经包揽全场的九成人数。 随着时间流逝,月石被一颗一颗找出来,当王世找到第四枚月石并飞到天际的时候,小镜世界的季节变换已经变成一日比五十年。 当这个比例被投放出来,全场譁然。 不剩多少时间的钟离泰在看到自己身体迅速变老,狠心将月石用到自己身上,并疯狂掀翻大片雨林来寻找新的月石。 躲藏在地底的贾客心也被迫露面,成为疯狂的钟离泰的猎物。 还剩下的人里面,寿命最少的就是钟离泰和渡苦。 然而渡苦面对自己苍老干瘦的身体,神情波澜不惊,沉静的没有丝毫动容。 第33页 就在这时,一道湛蓝光线划分天地,缀在每个人的眼尾无比显眼。 霁无瑕惊讶的歪头摆手。 「哦?」 第18章 双箭连珠 一脚踩在生满怪石的悬崖峭壁边缘,何晋阳眺目远望,天界眼薄蓝一片,就好像结晶碎片一样嵌在眼眶中心,把小镜世界的一切景色收入眼底。 无论是疯狂的钟离泰,还是十分危险的霁无瑕在他搭箭的那一刻,目标只有一个。 魔修——王世。 居高临下的王世一直冷眼旁观其他修士之间的互相残杀,他在一开始似乎就弄清楚月石的作用,并且在不被发现的基础上寻找月石的踪迹。 而今他出现,好似一种预兆,这预兆与小镜世界里面的修士无关,有关的是至今出现的那些月石。 钟离泰,何晋阳,贾客心是持有月石的人选,众所周知月石只有六枚,还剩下的三枚现在无迹但早晚会被发现。 贾客心立柱境界二阶,寿命比钟离泰长出好大一截,所以钟离泰已经面现老态他倒还能继续坚持。 就是对上一拳一式不留情面的钟离泰,这坚持能有多久也要打个问号。 贾客心苦着脸左躲右闪,他是法修本就不擅长近身战斗,而且被从地底下找出来的时机太过倒霉,他一直没有施展灵器的机会,只能凭着身法不断躲闪但也快到极限了。 「救命啊!」 眼瞅着被一拳捶上眼眶,贾客心所干的最有效率的动作就是抱头蹲地,大喊救命。 这完全不像是立柱境界修士的反应,就连钟离泰都有一瞬僵硬,反应不过来。 小镜世界外观看的修士也是一阵无语凝噎,倒是水若宫的同门见怪不怪,还有心情点评这次贾客心怂的比平时要晚,算是进步。 这等题外话暂且不提,面对抱头蹲防的对手,钟离泰即使惧怕生生老死也无语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混到第二场的。 「喂,怕死参加什么仙觉大会啊!」 他厉声呵斥道。 这算是钟离泰在仙觉大会中极少的几次开口,但是现在一听,感觉他还是满腹正气的少年。 呃……月石对持有者本身使用的话,似乎效果比对旁人要来的时间长一些。 钟离泰到现在还没彻底衰老成骨头架子,除了俊美的少年脸上多出几道皱纹,头上多出几缕白髮,他筋骨结实,体魄健壮,身姿笔挺修长。 贾客心听到他的声音,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我不怕死啊……」 钟离泰:「……哈?」 你逗我? 贾客心像是听出他的心声一样,弱弱的解释道:「我怕疼。」 「……」 钟离泰觉得自己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理由,拳头痒的好想把这个人捶成肉泥。 就当他要暴力行动的时候,飞箭穿天,遗留一路的湛蓝色碎光,两个人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被吸引过去。 「这是……」贾客心看过这种箭芒,就在他刚进入小镜世界的时候。 仿佛是个靶子的王世不意外的看着追寻自己而来的飞箭,冷哼一声,两手张开,立柱三阶的修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傲慢。 由枯魔宗魔师王世展开的天柱足有百里大小,就连钟离泰等人所在的位置都被天柱涵盖,一如每一个魔修的魔气都是吸收世间不详的怨气,他的天柱也充满死不瞑目的亡魂,与和天柱融为一体的尸骸枯骨。 眨眼的功夫,天地被改变,他们被生生拉入阎罗地府,另一个世界的白骨颤抖着从泥土里挣扎着爬出来,空洞的眼眶掉落几只腐烂的蛆虫…… 贾客心当场尖叫着扑向钟离泰,不管面前人是自己的敌人大声哭喊道:「好噁心啊!!!」 钟离泰:「……」 贾客心还在尖叫:「救命,别过来!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钟离泰:「……快——不——能——唿、吸了!」 混蛋,这傢伙力气怎么这么大,他真是法修?! 毫无所觉差点儿把钟离泰勒死的贾客心还在尖叫,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 水若宫的同门看着他的表现指指点点,表示师叔就是老鼠胆子,但是没关系,他体修等级很高的。 所以说,为什么全是法修的水若宫会出来一个体修等级很高的师——叔——啊! 旁听的人不解的都想要找他们好好念叨念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小镜世界里的变故再一次吸引众人。 「啊呀呀……」霁无瑕双手合十拜拜,「又死一个。」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庞大天柱领域骤然崩毁,阴冷鬼怨融入阳光之下。 王世错愕至极的两眼直视前方,立柱境界的高手还有余力在临死前摸摸自己的伤口,就算那伤口正好开在眉心。 「怎么、会……」 「砰——」 尸体落地,砸出沉闷的响声。 生死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何晋阳咂咂嘴,连珠箭而已,何必这么惊讶。 王世以为防范的只有一支箭,却不知道这支箭以外的那发苍炎才是致命一击。 冰冷的寒箭之后是炙热的炎箭,一冷一热,王世死在这连珠箭下不亏。 上一个能让箭神用出连珠箭的还是一头上古时的妖兽,那妖兽全身骨骼坚硬,皮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有眉心那处的骨头较之别处来的柔软,所以两箭连发,夺命无形。 第34页 对何晋阳来说不过是又死个人而已。 还是个魔修。 在他成为仙修之后,内心深处对魔修的敌对意识正在不断滋生,就看他几次出手,死的都是魔修就可以看出来。 「这么针对我们魔修,不愧是仙修啊。」 将这个事实讲出来的,就是不知何时掠过险峻山势出现在何晋阳身后的霁无瑕。 眉目疏淡的男子弯眸浅笑,有如梅花片片冰息,他冲着何晋阳徵询道:「我说的对吗?」 何晋阳的回应是弯弓搭箭,对准他眉心的位置,眼神冷酷,神色无情。 …… 「可怕的傢伙。」 钟离泰看着那可怕的魔修被人一招致死,下意识打个冷颤,那个叫做何晋阳的人实在是太强了。 「呜呜呜!!好可怕……呜呜……」 「餵?」 「呜呜呜!!我怕……嘤嘤……哎呀!」 贾客心被粗暴的掀到地上,钟离泰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道:「我在和你说话。」 贾客心的哽咽硬被憋回去,含泪欲泣道:「何事?英雄。」 钟离泰抽抽嘴角,比划拳头道:「把你的月石权利用到我身上,这样我可以不杀你。」 贾客心耿直道:「但我要是停止你时间怎么办,到时候你不就死了吗?」 「……你说的对,」钟离泰忍无可忍揪起他的衣领怒道:「那你就去死吧!」 「大侠,饶命!」 「……」 水若宫附近的门派都在用不知道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们,再看看哪个毫无形象抓着人大喊救命的贾客心。 听说,这还是个师叔辈的。 水若宫的人也都心大,见状哈哈笑着道:「师叔反应很快嘛,要是再慢一点我保证钟离泰就下手了。」 「那不叫反应快,那叫求生本能,让师叔去还真是作对了。」 「别这样,师叔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哭唧唧更有趣你说对吧?」 「师弟说的是极。」 …… 周围围观的门派迅速转过头去,装成认真看小镜世界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这样的水若宫好危险啊。 「咦,居然还有这个用法!」 水若宫附近的修士听到别处的诧异声,忙跟着看过去,然后也错愕了。 只见倒地的王世居然还有一口气在,狼狈的从袖口里摸出一枚白色石头。 月石! 他居然也有月石! 然后令人讶异的还在下面这一幕,他用月石停滞时间的权利对准自己的眉心,只让那一处致命的伤处维持原样,然后出手把那支箭用力拔出来,旁人看的都骨头生寒,难以想像这会有多么疼,然而他动起手来却毫不犹豫。 修真者额头并不算是致死的部位,但何晋阳射出的箭却有讲究。 每一支箭的箭头充斥各种各样的属性力量,刺入人体后都带有不同「现象」。 比如冰箭是令猎物全身冻结,连着生命痕迹也在冰冻中消逝,炎箭就是炸裂的力量,如同把一整座火山的澎湃能量赋予飞箭,让它能在猎物体内爆发出来。 王世接连承受两发攻击,身体已然在崩溃边缘,到时就算能够重修也是转为鬼修再难有如今修为,毕竟当前世界的修仙方法是最接近天道的「一线生机」! 当年女娲大神斩神龟四足撑天分地,由此定金木水火土五行,衍生四象,凡人才能活下来。 所以修行修到最后,立天柱,接引天梯,羽化飞升正是凡人比其余生灵更接近天道的修行方式。 像是灵植妖兽想要修行还需要褪去兽性,转为人形才可修习升天之法,不然按照它们本来的方式修炼万万年也难窥天道。 这是天道赠与凡人的恩泽,凡人一直铭记于心,但也导致就算是做鬼也比不上做人时进境迅速。 灵根这样的捷径,在当鬼时是起不到半分作用的。 王世这般决绝显然也是不打算转成鬼修。 闷哼一声,费尽力气拔出的致命飞箭终于在时间停滞的作用消失前被拔出来,狼狈至极的魔修大口喘着气,运转体内魔气强行压制脑内伤势,并且尽量让外表恢復正常。 以立柱境修士的恢復能力,眉心间的肉洞很快便癒合的毫无痕迹,表面上看差不多正常的王世按着脑袋踉跄起身。 时间停滞的效果消失的那刻,他感到脑袋里面像是要爆炸一样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但他也是真能忍,外人看着都痛苦的折磨他居然只是微微摇晃摇晃身体,便挪步向已经转换成夏季的森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箭神何晋阳:气恼一箭罢了,眼前这妖太烦人了! 霁无瑕小摊手:怪我喽? 箭神何晋阳:闭嘴,跟踪狂! 嘎嘎嘎!!! 第19章 阿弥陀佛 风卷过寸草不生的山崖绝壁,怪石林立的山林是石头做的山,石头做的林,放眼看去,除了黑色的岩石就是黄色的大地,卷着黄沙的风吹过山壁上自然生成的岩洞,发出空广唿啸的凄凉声音。 风声就这样一直在这座石林里盘踞,吹拂过每一座山崖的表面,磨平它们的稜角,而站在山崖上方的人们也得到同样的待遇。 脑后黑髮被掀起,蛛网般的银链子缀着一颗颗菱形结晶,深蓝色的表面能看出内里有一汪蓝色,和外表的凝固晶体比起来更像是流动的液体。 第35页 何晋阳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服装,全身都是仙器级别的防御,宝物光华内敛,男儿风姿俊朗,和正与他对峙的人俨然两种风格。 霁无瑕的打扮一如上文所说的那般累赘,尤其是四季轮迴他还像是怕冷一样大夏天裹着皮裘,纯黑的毛皮衬得他的肤色如玉一般白皙莹润。 双眼形状上挑,眼尾生生映着一点儿红,和水红的嘴唇一样都是爱笑的弧度。 他的两耳挂着深紫色宝石,细长的宝石闪烁华丽的光芒,更使得他发黑如墨,肤白胜雪,真真一个剔透如雪如梅的绝色之人。 小镜世界外的修士看着他都产生一种不想与他为敌的念头,仿佛对他出手都是一种犯罪,他自身都带着一种不属于魔修的神圣的味道。 「你就是何晋阳吧?」 就是这样一人,操着轻柔的口气不在意的说道。 何晋阳勾起嘴角,痞痞笑道:「美人,特意送上门来是觉得一发不够吗?」 那么再送你一箭如何? 霁无瑕眼睛瞪圆,让他清俊的模样都透出几分可爱。 他好惊讶好惊讶哟! 原来这人不如外表那么古板。 顿感更加趣味的霁无瑕弯眸道:「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走?」 何晋阳凉凉一笑:「怎么不是你跟我走?」 霁无瑕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指着何晋阳道:「别贫嘴,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只能找你报我徒弟的仇啦。」 何晋阳面无表情皱皱鼻子,「要杀你这个美人,我挽弦的手都要颤抖了。」话是这么说,他瞄准霁无瑕死穴的手指可是一点儿也没动摇。 霁无瑕道:「过分的傢伙,」他仿佛嗔怒何晋阳的不解风情,然而他也很快就笑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的两个人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梅花香气,「就这么不愿意从了我?」 何晋阳勾唇笑道:「不好意思,心里有人了。」 这分明是推托之词,但外界人们下意识看向极南方位,血天境之主所在的宫殿。 「咔嚓——」 「主上息怒!」 一批僕人又跪了下来,谢燕来面无表情放下捏成齑粉的酒杯,呵呵笑了两声。 霁无瑕你等着。 至于何晋阳…… 谢燕来眉头皱紧,这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他按着心口,一开始吧,他听说有人喜欢自己当然是无视的,至于那些讨好他的人会怎么处理那些胆大包天的修士他管不着,但是何晋阳算是这么多年来的例外。 主要还是在他那一身不下自己的修为上面,毕竟这么多年才出来这么一个分量不轻的追求者,而且不可否认的还是自己收下了对方的东西。 樽奚丹鼎在他身旁悠悠打着转,看起来无比悠闲,谢燕来心里纠结。 真灵界规矩,收下对方求爱的礼物就必须给对方一次机会。 …… 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谢燕来给自己找了个不去追究的藉口,毕竟等着看他恼羞成怒的人不少,他还不想被他们看了笑话。 何况谢燕来也不认为自己会和个莫名其妙的人结为道侣,即使三天前,有个手欠的神棍卜算天机算到他身上来了。 何晋阳不知自己一番话还有这种效果,他光是抵抗眼前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就已经让他的精神感到一阵衰弱。 箭神强吗?当然是强的。 仙界大能碾压修仙界的修士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附身的何晋阳弱啊! 他最初穿越只是肉体凡胎,神风仙尊附体改变了他的体质,舟帆谋客赠给他静海级别修为,但是再往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纯灵根的特性方便他在每一次附身时分去每一位仙人身上的灵气,灵气慢慢积攒转换成真元力,真元力扩充气海,丹田紫府灵源相辅相成以此结成静海渊深,这就是所谓的静海境界也。 踏步静海,意味着真正成为一名修士,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修真的第一步,不能算是强者。 实力不高,何晋阳就难以将每一位仙家大能的实力如臂指使。 因此光是神风仙尊就有把修真界捅个窟窿的能力,到何晋阳身上也不过刚刚立柱顶峰。 可就算如此也已经说明何晋阳天赋的可怕,纯灵根能够最大限度的将肉身变成灵池,只要何晋阳能够忍受痛苦,他的进步速度绝不会慢于任何一名天才,或者该说那些天才拍马难及他的进步。 假以时日,他追上每一位仙尊甚至超越他们也并非不可能,应该说那正是事实才对。 不过就算说了这么多,也不能否定现在的何晋阳还能遇到威胁他生命的敌人。 魔道梅雪帝君霁无瑕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哪怕两方修为相等,但霁无瑕活过万年的经验不是刚到修真界没几天的何晋阳能比的。 所以这一战能打,但打起来就是生死之战。 形势对何晋阳尤其严苛。 山崖顶上的风一时都肃了。 就连那些看到现在的修士们也不由的吞下一口唾沫,喉结滑动不知道想说什么。 无声攥紧漂浮的樽奚丹鼎,谢燕来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喜欢何晋阳被其他人欺负。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送他求爱礼物还成功的强者,让个老不死的玩弄算怎么回事? 不满意,不开心,任性的魔帝大人就想要起身下场松松筋骨。 第36页 嗯,是时候血洗仙觉大会了。 「等等!」 唉,敢叫本座等等? 谢燕来当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冲着自己。 搞什么啊? 心情越发糟糕,谢燕来眯着眼睛扫视四周,从仙觉大会哪里拆好呢? 「你这和尚胆子真大。」 就在这时,何晋阳的声音总算拉回谢燕来浸满血色的思考方式,他开始看向远处四面平镜,平镜的作用单一,负责将小镜世界里面的每一名选手的状态转播回来。 这些人能够连续不断的得知仙觉大会第二场进行到什么程度,也是多亏这四面平镜,如今平镜表面放映的就是何晋阳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表情。 谢燕来眯起眼睛,原本想要活动的心思淡下了,服侍他的那些侍者恐怕压根想不到自己刚从血海地狱绕过一圈,他们只看到帝君稳稳的倚着柔软的靠背,火红色珊瑚珠挡住君主出色的不能用笔墨描述的面容。 一切看起来是那般平常,平静,和每一日没有什么区别。 平镜上面转播的人勾勾眉梢,没有半分被霁无瑕提起的气势吓到的模样,他似乎……跃跃欲试? 霁无瑕想到这里,嘴角笑意越发深沉。 「你不错嘛。」 何晋阳坦然道:「我当然不错,而且不会仅止于不错。」 一面说着,一面将渡苦挡在背后。 这和尚刚才冒出来的举动实在太冒险了,何晋阳看的都生出一背冷汗。 渡苦心知这是何晋阳的好意,但他有话要说,修佛之人从不畏死,来生只是又一次修行。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让我和这位修士说几句话。」 何晋阳道:「和尚你就不能老实点儿?」 渡苦道:「和尚不老实实在是罪过,阿弥陀佛。」合掌低头。 何晋阳:「……」 霁无瑕:「噗……」失笑出声,「好,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不对你动手,你这个佛修也真是有意思。」 何晋阳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瞪霁无瑕一眼,但无奈还是避让开身子,露出身后那个打扮破烂的老和尚来。 春夏秋冬,四季圆转,本来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也变成了干干瘦瘦,宛若一具骷髅的光头老人。 说实在的,以渡苦的修为能在小镜世界坚持这么久实在是奇蹟了,君不见和他统一境界的钟离泰连续两次将月石的力量用到自己身上就是为了保持自身不老。 要不是佛修寿数较之同境界仙修来的漫长,他早就在这个世界特殊的规则面前化成一堆白骨,由于修行日浅,连佛骨舍利都不会留下。 渡苦踱步到距离霁无瑕不远不近的位置,默诵佛号。 「小僧渡苦,见过施主。」 在何晋阳和霁无瑕对峙的时候,渡苦就呆在远处诵经,等到两人有开打的趋势,他突兀的出声打破那份敌意。 霁无瑕很好奇这个小和尚能说什么,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的老态是世界蚕食的结果,本身年龄恐怕不到他一个零头。 「和尚,你想说什么?」 渡苦表现出面对何晋阳的直率,「小僧想问,争斗就这般让施主感到愉快吗?」 珠帘之后的谢燕来讶异的发出一声:「咦。」 居然有人能看清那朵死梅的本性! 这问题来的突兀,就连霁无瑕本人都足足哑了一刻钟,然后他大笑出声。 清冷如梅的男子放开矜持的大笑也是别有一番疏狂。 霁无瑕笑完回道:「问得有趣,倒是没让我失望。」 渡苦轻道:「阿弥陀佛。」 霁无瑕勾起嘴角,干脆答道:「有趣,十分有趣,非常有趣,和尚你想阻止我吗?」 没错,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搅浑水不怕多余。 有意见就来阻止看看,没能力就闭嘴! 渡苦虽然修行进度缓慢,但生有一双灵性的眼睛,虽然这双眼在一张苍老的脸上特别违和,可他的表现却能弥补这一点儿。 「阿弥陀佛,小僧阻止不了施主,但有人能。」 霁无瑕眯起眼睛,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他顺着渡苦的话说道:「是有人能,但他们现在都不在这。」 渡苦这次没再宣读佛号,而是抬起右手,手里三十六枚佛骨舍利不知何时闪着金光。 「有人可以,而他就在这里。」 语气低沉,嗓音郑重,好似佛音东渡,冥冥大钟在耳边敲响。 霁无瑕惊讶的看向和尚背后浮现的大佛虚影。 「这是……」 第20章 小雷音寺 「这是小雷音寺三十六古佛。」 代替霁无瑕说出口的是博学广闻的风吹西。 小雷音寺是天德寺前身,在仙界未曾封闭连带着佛修也可正常成佛之前,小雷音寺是修真界最大佛修寺院,里面聚集有为数众多的高僧古佛。 只是当仙踪泯灭,佛缘最后一点亮光也稀少到无法照亮方寸之时,小雷音寺最后的佛者离开那座庄严巍峨的庙殿,只身前往红尘俗世打滚,建立天德寺,目的在收容最后的佛缘。 渡苦手里的三十六佛骨舍利,就是曾经小雷音寺名震魔道的三十六位古佛圆寂时的佛骨舍利,他们也是守护小雷音寺到最后的护佛之僧。 「原来你是光来那秃驴的徒子徒孙。」 第37页 霁无瑕用颇有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几千年前,光来想要将本尊度化,今儿个换成他的后辈来骚扰本尊了吗?」 本尊二字一出,霁无瑕神秘的身份暴露无疑。 能在修真界以此自称的,除去魔道那十位魔帝别无他人。 不提看到这里的人们有多少凉意沖顶,就说正面对上霁无瑕似笑非笑眼神的渡苦,他沉稳冷静的说道:「非是,祖师曾留下遗训,若是遇上梅雪帝尊一定要将一句话转达。」 「只是一句话居然废话这么多,和尚就是多言。」 霁无瑕漫不经心的扫扫皮袄上面的落雪,雪落云飘,他唿出一口白气,眉目疏冷淡泊。 渡苦合掌低眸,没有说祖师将霁无瑕的画像放置在禅室之中,每一位天德寺弟子都有机会得窥梅雪帝君的尊容,而他能够立刻认出霁无瑕的身份也是多亏如此。 「祖师说,光是如来尚且以凡人之身顿悟,我等僧侣入佛法无边品颂偈诵,五脏琉璃,凡修己身者,禁私已全大慈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施主,贫僧悟得,也希望施主悟得。」 「……」 可怕的安静在渡苦说完之后降临此地,霁无瑕还是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直到他好似突然惊醒一般按按眉角才懒洋洋笑道:「就这个?」 渡苦阖目:「是。」 「废话。」 霁无瑕难得暴躁的骂出一句,然后凉飕飕说道:「本尊要是能悟得还用他说,几千年过去了也只会说废话,所以都说你们和尚话多,数数那些字,是一句话吗?」 啧啧几声,满是抱怨。 渡苦安详垂眸,背后大佛金光的照射下还真有高僧宝相庄严的神态。 霁无瑕将视线抬起,望向那巨大的佛陀虚影。 「……这是……他……?」 渡苦一言不发,默念:「阿弥陀佛,痴迷是因果,执念是不休,施主还请悟得。」 「烦!」霁无瑕甩甩袖子,眼带不耐道:「你就告诉我这是不是他!」 渡苦看他一眼,低头道:「施主不知吗?」 「我要是知道问你干嘛!」 霁无瑕被气的不行,身份暴露后他就没打算让这仙觉大会正常开办下去。 眼底血光闪动,脸颊边缘开始生出精细梅纹,眼尾一抹映红迅速拉长成凤尾模样,清冷的气质瞬间转为邪佞的妖娆。 「等等,别欺负和尚,」噤声许久的何晋阳放下抱臂的双手,再一次将渡苦护在身后,皮笑肉不笑道:「你们魔修才是烦人!」 霁无瑕眯眼盯他,过了一会儿他呵呵笑道:「说的好像你心上人不是魔修一样。」 何晋阳被噎的一哽,但反击迅速:「他和你们不一样。」 「哟哟,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要你管!」 本来心情不好的霁无瑕因为何晋阳这副又气又怒又不好意思的模样,稍微回升一下低落的情绪,瞅也不瞅渡苦和尚和他背后的大佛,轻哼一声。 「看在你爱慕那人的份上,我不杀你。」 何晋阳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紧,他知道对方说的这话没有一丝掺假,现在的自己确实打不过他。 可恶! 从未有过这般渴望实力。 霁无瑕不知自己此时的举动会引出未来一名仙界大能崛起,他望着冬季冷白的天色唿出白气,从天而降的白雪落在他眉睫之间,映入眼眸深处,孕育浓黑的神色。 「嘁!」 虽然不甘心,但何晋阳看得也开,知道眼前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魔修早晚会败在自己手上,他莫名的对自己充满信心。 引弓搭箭,满载怒火的一箭破天而出,划过小镜世界里其余五位倖存者的视野击中一块平凡无奇的巨石,布满泥土苔藓的古老石头忽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光华,虚假的伪饰尽皆褪去,阳光下一弯莹白,纯色的石体正是通过小镜世界的必要灵物——月石。 「呵。」 何晋阳轻弹弓弦,插在月石体表的飞箭应声而震,轰隆巨响撼动整个小镜世界。 透过平镜观望的修士们,眼睁睁看着这块无比巨大的月石碎裂成无数块没有用处的石料,而倖存者中唯一一个没有月石的霁无瑕冲着何晋阳勾勾嘴角。 被世界驱逐出去的何晋阳等人听到霁无瑕一声抱怨。 「真是记仇的傢伙。」 然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仙觉大会会场。 四周望着他们目瞪口呆的修士给了他们第二场结束的实感。 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霁无瑕则成了本次大会最大一桩悬案。 失踪多年的梅雪帝君再一次现身真的是像过去那样,专门为了吓人一跳吗? 不少藏着事的修士忐忑不安,但更多人却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他们看着极南的方向,不约而同的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据说……梅雪帝君和血天境之主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友。 这……好友桃花开了,梅雪帝君回返来看看也是正常的……正常的吧…… 说的人多了,就连最后几丝不安也没有了,大家一致统一口径,都当霁无瑕为八卦而来,全然不认为梅雪帝君又打算折腾什么大事! 然而另一头可就不像他们以为的那般了。 第38页 「霁无瑕!」 「哈哈,好友,一见面就动手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小镜世界的封锁根本拦不住魔帝的步伐,作为魔道十大魔帝之一,梅雪帝尊存在的时间甚至比谢燕来还要古早,老资格帝君的实力毋庸置疑,哪怕他压制自己的修为也是一样。 一见面就被谢燕来照脸招唿,霁无瑕匆忙扫去迎面扑来的血色魔光。 「好友啊……」 「闭嘴。」谢燕来掀起眼皮,冷淡的眼睛盯着他,「故意惹怒我有意思?」 霁无瑕弯眸笑道:「我这不是看你越来越无聊吗?」来到他身旁坐下,也不嫌弃的和谢燕来同挤帝座。 血天境的那些侍者连看都不敢多看,纷纷退出去,既是害怕自己听到不该听的也是为两位魔帝留出说私密话的空间。 霁无瑕见状贊道:「你手下调教的都不错,改天借我两个吧!」 谢燕来连想都不需要想,「不借。」 「小气!」 「呵呵。」 霁无瑕没骨头一样趴在谢燕来肩膀,瞅着他举世无双,世间难寻,再多美好词彙也无法形容的至尊至贵的侧脸,他哀声道:「好友啊,我还能等到你嫁出去的那天吗?」 谢燕来:「……想死?」 「不想。」 「滚。」 霁无瑕才不滚呢,舔着脸搂着谢燕来舔舔,好吧,舔不着他伤心道:「一段时间不见你都有爱慕者了,搞得我好像跟不上时代一样。」 谢燕来无语道:「谁告诉你的?」 霁无瑕白他一眼,指着漂浮在帝座旁边的魔器,「这樽奚丹鼎的印记可不是你的,得了这玩意儿还乐意将它拱手让人,让一个有主的魔器听你吩咐,而你也没有抹去这个印记让前一个持有者重伤……好友,何必骗我呢?说说,你看中他什么了?」 谢燕来:「……」 「说说?」 不好意思撇开头,谢燕来低低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霁无瑕眼底一亮:「果然是何晋阳吗?这届仙觉大会我就看出他有仙人的苗子了,不过他是仙修吧,你是魔修你俩在一起会不会遭天谴?」 「关老天什么事!」谢燕来不乐意道:「别说废话,你干什么那么针对何晋阳?」 霁无瑕托腮瞥他,「当然是因为我徒弟的事儿啦,不然还能是什么?」 谢燕来眼神睥睨:「装傻?你会有徒弟?你那些徒弟都成了你的肥料了好吗?」 霁无瑕摊手道:「好吧,为了我的优质肥料找找茬,谁让人被冻上,我也没等到好好成熟的时候。忍痛割爱,我为你牺牲大了。」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谢燕来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不过他既然不想解释,也没人能从霁无瑕嘴里挖出真相。 仙觉大会专门供魔帝休息的大殿里安静一会儿,霁无瑕耐不住寂寞的追问道:「快说你对他感觉怎么样?我看得出来,这人实力不差,就是经验缺了点儿,但有你在,经验根本不是问题,你不是有双唔……!」 谢燕来放下捏诀的手指,冷冷盯着他。 「还多嘴吗?」 霁无瑕睁着无辜的大眼摇头。 「哼。」 谢燕来这才解开术法。 霁无瑕能重新开口,说话不再像之前那般放肆,但还是亲昵的调侃道:「说说看,记得上一个向你告白的魔修,被你的爱慕者们扔到魔道三生路下整整折磨了一千三百七十六年才死,这回的不打算放手让属下作为了吗?」 谢燕来皱起眉头,大殿距离仙觉大会会场的距离根本拦不住魔帝的视线,他注意到通过第二关的何晋阳表情不怎么好,他似乎也在生气的样子。 「你对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霁无瑕偷笑道:「心疼啦?」 「霁无瑕,再说废话把你扔出去。」 霁无瑕翻个白眼,「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拢拢皮袄起身。 谢燕来斜倚着靠背扶手,坐姿不怎么端正的问道:「这次又要消失几年?」 霁无瑕头也不回道:「约莫……千年吧。」话音落地,原地只余白梅香气扑鼻。 谢燕来不喜欢的皱皱鼻子,便转过头看仙觉大会的热闹分散注意力。 他看的时候,何晋阳正好拉着渡苦和冷白君与风吹西介绍。 作为少见的佛修,渡苦第一时间得到风冷二人的好感。 第21章 梅雪帝尊 何晋阳将渡苦介绍给风吹西他们之后,神情不见一丝讶异的说道:「果然你也持有月石。」 没有月石的人可没办法被小镜世界排斥出来,不然他也不会利用霁无瑕无月石这点儿把他留在小镜世界里面。 虽然心知肚明以对方的实力脱离小世界碎片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找麻烦不分早晚。 我就记仇了怎么的! 从某种程度上,霁无瑕说的还真没错。 箭神原名不祥,但他在飞升之前却是他那个世界里面,年龄不详,性别不详,碰到了算你不祥的灾难级人物。 别看被他附身的何晋阳性格还好好的,但要是被箭神本人性格主导,那可就有意思了。 系统就是知道这一点儿,才在何晋阳选择他附身时候提出过警告,不过何晋阳没怎么在意就是了。 事实证明,箭神这方面还真没出什么么蛾子,何晋阳古怪的地方也只是比往常更直率一些。 第39页 渡苦冲着几人合掌:「小僧无意中捡到的。」 何晋阳表示理解,他自己也是无意中捡到的。 风吹西倒是更为好奇一点儿,「你是怎么知道那块石头会是最后一枚月石的?」 前几块月石个个都是适合拿起来就走的大小,所以谁都没想到会有一块比人都高的巨大月石存在。 而且何晋阳在最后做出击毁月石的举动,也让人惊讶他是怎么知道这样做会结束掉第二场比赛的? 何晋阳托腮想了想,回道:「直觉。」 他全场都按照直觉行事,奈何听得人不信。 风吹西鄙视道:「不想说也别用这么烂的藉口。」 何晋阳摊手:「不信拉倒。」 风吹西做嫌弃状。 冷白君倒是处在一言不发的状态,在渡苦有意辞别的时候轻轻抬眸。 「你想去哪里?第三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苍老成老和尚模样的渡苦在离开小镜世界后逐渐恢復青春,显然这种加速时间的力量只在世界碎片里起作用,一离开就会正常解除。 渡苦停下离开的脚步,回过头默诵佛号。 「小僧有事要做。」 何晋阳意味深长说道:「不小心会死的。」 渡苦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极其稀少的笑容,宛若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奥妙。 「修来生之人,此生只是皮囊。」 说罢,抬步离开。 何晋阳抱臂看着他的背景,突然有些羡慕。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真好。 回想他一穿越就被赶鸭子上架的处境,默默心疼自己几秒。 冷白君的视线在其余倖存者身上扫过,道:「你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对手都有谁吗?」 何晋阳无所谓道:「不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去知道?」 风吹西唏嘘不已:「你这傢伙是不是太自负了?仙人名的有力竞争者可不止你一个。」 何晋阳不以为意的笑笑。 看到他这副表情,风吹西更没有话讲,这傢伙太嚣张了就该有人搓搓他的锐气! 冷白君沉吟片刻,道:「梅雪帝君霁无瑕,他好像盯上你了,你要多多小心。」 何晋阳挑起眉梢:「也对,能说说和他有关的消息吗?」 冷白君看向风吹西,风吹西抽抽嘴角,认命上前科普。 「梅雪帝君,传闻中是生长在真灵界的一株普通梅花树,但到底是怎么得道的至今没人知道,唯一清楚的是,他是十大魔帝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实力不详,手段不详,是一位极其神秘的人物,归属于他的雪飞境常年无主,本人疑似到处游歷,经常时间不等的突然出现吓人一跳,或者搞些大事,这样大家就知道他还活着了。」 说到这里,风吹西像是突然想起某个机密消息语气严肃起来。 「八千年前那次仙魔大战有传言说是他一手主导,拜此所赐,天地大劫的时候,修真界损失惨重。」 梅雪帝君不管多少年后提起,都是宛若天灾一般的人物。 他不搞事则已,一搞事惨亏的绝不仅限于正道。 就是这般危险的人物,却长着一副极为清俊雅致的面容,看着他就像是观赏雪落梅花的风雅景象一般。 霁无瑕离开血天境前进的道路上突然多出一道身影,对方的面容虽然不復之前老态,但瞒不过霁无瑕的眼睛,这不就是那个带来光来传话的和尚吗? 霁无瑕原地停步,周围景色是郁郁葱葱的矮木绿草,一副夏季的生机勃勃和那身漆黑的皮裘真是不搭。 渡苦静等许久等来霁无瑕的到来。 霁无瑕不耐道:「和尚,你看来是真想修来世了。」纤细指尖萦绕丝丝森然寒气,杀意浮现在疏淡眉眼之间。 渡苦对这危险视若无睹,安安静静道:「小僧是来等施主的。」 霁无瑕:「哦,等我做什么?」 渡苦淡然的双眼里倒映出霁无瑕不悦冷淡的面容,轻轻垂眸。 「小僧想与施主结伴而行。」 「想死?」 霁无瑕似笑非笑,眼底杀机更浓。 渡苦从土黄色的衣袖里摸出一块石头,纯白的表面,剔透的质地,这块一直没有露面的月石正好有半个手掌大小,他将它摆在霁无瑕面前。 「还请施主收下。」 霁无瑕高高扬起眉头,「什么意思?」 渡苦不答:「阿弥陀佛。」 「呵,和尚的事情就是多,」但说是说,霁无瑕嗤笑一声,还是拿起渡苦掌中的月石,然后当着他的面碾成齑粉,拍拍手,他道:「不是想和我游歷吗?那这仙觉大会你也不用参加了。」 渡苦安静的看着他,眼神如佛度众生的慈悲。 「施主所言极是。」 霁无瑕看着他,像是在他身上看到当年那个老和尚,都是一样把他的举动当成小孩子的无理取闹,都是一样莫名其妙的对他充满纵容。 「我果然讨厌你们佛修。」 每一个佛修都这副烂性子,搞得好像错的都是我一样! 渡苦淡然回道:「是小僧不好,施主还请息怒。」 霁无瑕神色反倒因为这声歉意变得更加不好,明明是道歉,但却和火上浇油没差。 他忍了又忍,拂袖转身,冷道:「和尚,还不跟上!」 第40页 「是,施主。」 一身赛雪严寒的绝色魔帝背后跟着个穿的土不拉几的和尚,这对组合在当今也算绝无仅有了。就连这片林子也将这一幕深深记了下来,并且直到这里的一株桃花树修炼成人也没有忘记。 仙觉大会第二场,以月石为参加第三场比赛的证明,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活到第六块月石现世,手里没有月石也仍会被留在第二场比赛的场地,被小镜世界诡异的规则生生磨死。 不是谁都有霁无瑕那般视世界碎片规则于无物的实力的,真正活着被留下的修士无疑都是死在里头。 何晋阳听到冷白君不含情绪的介绍,微微诧异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冷淡?」 冷白君坦然回视道:「生死有命罢了。」 何晋阳不满道:「那你第一场时候怎么……咱俩还差点儿打起来?」 冷白君一双雪眸闪过无奈,「你太嚣张了。」几乎将主持大会的谏圣派的脸往地上踩。 何晋阳这才反应过来冷白君似乎还是谏圣派长老来着,扫眼他腰间鹤纹,若有所思道:「你们设计第二场比斗的时候没想过第六块月石要是迟迟不出现怎么办?世界的规则可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说不定所有人都死在里头。」 其实认真思考起来,第二场比赛的漏洞真心不小,很多都是有个万一,参加仙觉大会的修士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冷白君不比风吹西善言,但是他是谏圣派长老从身份上就能得到一部分内部消息,闻言他淡淡道:「第六块月石会在规定时间里出现。」 之所以迟迟没人找到,不过是没有真正濒临绝境罢了。 这副视生死于无物的冷淡,让何晋阳不由的去戳他痛脚。 「我其实发现了,月石停滞时间的力量并不稳定,该说是根据大小来决定时间长短吗?要是有人第一个发现第六枚月石所在,那对其他修士来说绝对不公平。」 就那个大小,将整个小镜世界的时间定住绝对没问题,有这个时间把能找到的修士统统杀光,剩下的那几个绝对可以结成同盟寻找剩下的月石。 然而在场人中谁都没有这个好运气,事情发展到后来,就算只剩下六人想的也多是杀掉对方保存自己手里的月石,毕竟寿命是不可控因素,对修士尤其致命。 以为会暴跳如雷的冷白君闻言却不以为意。 「修仙从来不曾公平。」 君不见那些双灵根,三灵根的怎么和天灵根的修士比较? 君不见那么多天才能够稳压勤奋的修士? 先不提别的,风吹西就是个典型。 身为青龙之子的他好吃懒做,花名在外,没人见过他出手但他立柱五阶境界妥妥的,顺说勤奋刻苦的白虎之子冷白君立柱四阶。 同为天灵根,前者就是比后者坦途,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不过是修真界大体的一部分缩影,真正的不公平比比皆是,真要计较那何必踏上这条通天之路。毕竟作为凡人的时候,公平还是不公平差距都会减小,比不得修士之间的天堑鸿沟。 冷白君在一个个面容苍老的修士身上扫过,他们都是到达目前境界极限的修士,要是在寿命到头之前不能突破到下一阶段,死亡会是他们挥之不去的阴影。 说到底,不成仙,修仙者和凡人也没有两样,甚至可能比凡人还惧怕死亡,因为多了那几百年寿命反倒更加怕死了。 风吹西不用冷白君开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他也奇怪何晋阳为何会提出这么不符合修士身份的问题,像是个凡人一样思考,但他还是乐呵呵转移话题,改变三人间变得奇怪的气氛。 「说起来,第三场还是老规矩?」 冷白君轻轻「嗯」了声。 何晋阳顺势看向其余那些准备好的修士,目光在活下来的王世身上顿了顿,自然的转移到钟离泰,贾客心身上。 贾客心算是这群人里最倒霉也是最幸运的,作为一名抱头蹲防型修士他成功活到最后。 而被他黏着的钟离泰已经恢復少年拳修的外表,长身玉立,气势昂然,此时正看着何晋阳露出渴战的表情。 第22章 贪生怕死 第三场一对一比试,和前两场比起来略感俗套但也是非常好用的,一般可以在这样的对战中看出新的「仙人名」持有者的底牌,方便日后等等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不少人都表现出期待。 「不过,第三场不剩下五个人吗?」 风吹西疑惑的看向冷白君:「这怎么打?」 冷白君瞥眼何晋阳,道:「这也是我想说的,属于渡苦的那枚月石失去联繫疑似被破坏。」 何晋阳:「这样啊。」 风吹西:「喂喂,你表情也太冷淡了吧,渡苦可能死了啊!」 何晋阳奇怪的看他一眼。 「他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阻止?何况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想的也不是让我露出愧疚的表情吧。」 风吹西:「……说是这么说,可是……」你也不该这样吧?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何晋阳倒是没感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笑着拍拍他肩膀。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咱们现在还是先着眼现在吧。」 说着这话的他扫过除自己以外的几个人,松松筋骨,露出一副——掠食者的表情。 第41页 风吹西看的不寒而慄,有小动物本能的贾客心在不小心瞥到何晋阳之后就躲到钟离泰背后,弄得他很是无奈。 王世伤势不轻,等会要开始的第三场怼他十分不利,基本可以排除出获胜人选,所以对何晋阳威胁最大的果然还是钟离泰。 因为要是和他拉不开距离,弓箭手的远程优势根本没办法施展,再加上第三场场地不明,一不小心被反杀虽然不可能,但是吃些苦头,耗时比预计要长就很有可能了。 何晋阳在第三场开始时候向身后两人打声招唿,轻轻松松不带半点儿担心的和其余倖存者登上同一座擂台。 擂台面积不大,但也不能说是小,何晋阳打量一下,发现无论长度还是宽度都不怎么适合远距离狙杀。 所以近战吗?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和魔修王世分配到一组。 新仇旧恨,看到这个结果相信错愕的绝对不止一人,这一对打起来肯定比隔壁精彩! 水若宫的师兄弟们冲着自家师叔打气,贾客心欲哭无泪的看着虎视眈眈瞪着他的钟离泰,索性豁出去,一出场就是满身宝光环绕,端得是法修气派——无脑掏法宝砸! 水若宫在法修一派其实是技术流门派,光凭法宝越级挑战,杀人无形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每一分元力都被操控到极致才是所谓精修。 然而这一派却出来一个无脑流狂砸法宝的师叔,不得不说,也是趣味了。 钟离泰被贾客心砸的满场乱跑,气极反笑,出了小镜世界不需要掩藏踪迹的天柱瞬间展开,淡橙色领域有如阳光般布满全场。 发尾,眸心都被染上淡淡的橙色,整个人像是故事中的太阳王子般充满光明的力量。 「唉。」 「糟糕。」 「师叔他……」 「不会吧?」 水若宫的人们彼此靠近,窃窃私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正当疑惑升起,下一刻,场内形势陡然发生变化。 展开领域的钟离泰置身其中如有神助,面对狂轰乱炸的法器他不退反进,一拳出击,噼里啪啦满空爆响。 那些珍贵至极的法宝来不及施展全部威力就被砸扁砸平,钟离泰见有效,低喝一声,拳影如雨,纷纷落落,在贾客心心疼的哀嚎声中,把环绕他全身的法器打飞在地,或是干脆捏碎成碎片。 就算南域尚武,蛮族横行,但也没见过这种拿法宝当铁皮捏的。 要是凡间的器具还好说,但能成为法宝首先就要有无与伦比的坚固性,每一个自炼器炉里出来的灵器法宝随随便便埋在土里百年还能光华依旧,崭新的跟刚出炉一样。 从这里就能看出,钟离泰的实力简直半点儿不像是立柱一阶! 又是个怪物吗?! 有修士绝望的想着,这一届仙觉大会怎么会出来这么多奇才怪人。 姑且算是这种想法源头的何晋阳似笑非笑,他这座擂台对峙的人也算熟悉。 王世冷冷盯着他半天,在何晋阳决定送这个命大的魔修真正下地府的时候…… 王世:「我认输。」 何晋阳:「……」 全场:「……」 仙觉大会不是没有认输的,但没见过魔修认输的。 你们这群人不是誓死不退,自己伤得越重,越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吗? 勐然遇到这么一个狡猾的,无数双眼睛眼睁睁看着他磨蹭着跳下擂台,表情分外一致。 我看到现在的一定是个假魔修! 何晋阳也有一瞬愕然,但能不打才是最好,很快他就把认输的王世忘在脑后,半蹲在擂台边儿,看着另一座擂台上的发展,这一刻他和周围那些围观的修士没啥差别。 局外人看戏,局内人也在看戏。 贾客心从何晋阳的表情中意识到就连同样处境不妙的对手都在看自己乐子,他顿时悲从心来。 打从钟离泰展开天柱后就被压着打的立柱境二阶修士,终于爆发出他作为前辈的威能。 贾客心:「喝啊!」 天柱——起! 与淡橙色天柱截然不同的青蓝色天柱以贾客心为中心展开,令人分外错愕的是,这位法修的天柱非是常识中的宝光十色,而是精纯的天蓝色。 髮丝从根部暴起,沉稳朴实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狰狞,两眼瞪大宛若铜铃,双手握拳,外面的法修袍瞬间爆裂,露出里面被劲装包裹的匀称体格。 眨眼间从法修变体修的转换,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贾客心大喝一声,砂锅大的拳头狠狠迎上钟离泰的寸拳,完全境界上的压制与精修拳道的修士,两者相撞,气流翻腾,掀起大片浮尘。 何晋阳挥挥手,扫开眼前遮挡视线的尘土,为眼前胜败挑起眉梢。 胜者他没想错,而败者…… 贾客心半蹲在地上,一只手看样子已经断了的垂在身侧,怒张的眼睛恢復原本的无害,此时被疼的龇牙咧嘴。 而真正的胜利者可比他看起来狼狈多了。 钟离泰面颊都是劲风撕开的血痕,衣衫褴褛,露出块块结实的肌肉,他的双手好好的,但他后退的距离远比贾客心要远。 见到这个结果,全场可疑的一静。 实际上看来,赢得应该是钟离泰,不从实际上看来,赢得也应该是钟离泰,但这股别扭是怎么回事? 第42页 迟迟回过神来的钟离泰压抑着怒火的来到贾客心面前,一手提起他的衣领,怒吼出大家发觉到的不对。 「你为什么中途撤力!」 这下子,恍然大悟。 怪不得结果这么违和呢。 原来是强的那个没有坚持到最后。 即使是体修半途收力,也会被反噬,尤其是他的对手还是拳修。 这一下子,他遭受到的可不仅是自己造成的伤势,还有自己受到影响后产生的破绽,薄弱的防御让钟离泰那一击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的落到他身上,贾客心现在还活着简直是奇蹟。 领域加成的修士有能力将自己的实力提升数倍,更别说钟离泰这个拳修很可能有超越本身境界的能力。 被提着领子捏起来的贾客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嘤嘤嘤,好疼!」 钟离泰咬牙:「你到底是来这儿干什么的!」 以他贯来认真的性格实在不能理解贾客心这种一疼就怂成球的风格。 「你是体修吧?既然是体修怎么可能会怕疼!」 不愿意承认贾客心说的是真的,钟离泰磨着牙怒道。 贾客心稍微停止抽泣,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就是怕疼。」 钟离泰:「……」 场外水若宫的人被众多视线盯视,互相眼神交流一下,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师叔就是怕疼啦。」 「……」 全场人悻悻的收回视线,还以为有什么隐情的。 钟离泰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这算怎么回事? 崇尚拳头交流的钟离泰压根不能接受自己的胜利,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对手是这么一个货色,他松开揪住贾客心衣领的手,倒退几步。 「赢得不是我,起来,再拿出刚才的气势给我看看啊!」 钟离泰冲着贾客心大声喊道。 贾客心抹着脸上泪水,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法器都被你砸坏了,还打什么啊,有这么欺负法修的吗?」 钟离泰一哽,你特码到现在还说你是法修? 「咳咳,获胜者钟离泰。」 眼见场面越发不可收拾,旁观许久的谏圣派总算出声收起烂摊子。 钟离泰勐地瞪眼向宣布这个结果的谏圣派弟子,刚想大喊赢得不是我,贾客心已经欢欢喜喜的站起身,狂奔下台,奔向自己门派的怀抱。 一系列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感觉都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特像个托,负责衬托的任务完成,也就没他的事情,所以干脆退场。 也因此,钟离泰被搞得好想把他拽过来再打一场。 谏圣派好些年没碰到这种情况,应对起来稍微慢了点儿但还算有序。 不一会儿,两方擂台合到一起,钟离泰气怒的对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仙觉大会,更像是出外游猎的贵公子般的何晋阳。 钟离泰收起怒火,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对上自己的最强敌人。 何晋阳站在他对面,伸手向后,箭匣里自然吐出一支带有特殊效果的飞箭来。 第23章 晋阳仙人 接下来这场打斗让大家明白,弓箭手也能成为近战王者! 王世的开场认输,让人没办法想像何晋阳的弓箭是怎么在战斗中施展的。 或许是被压着打,或许是另闢蹊径,总之,何晋阳的战斗方式始终还是个谜,因为也有人猜测他会在下一场中更换武器,比如第一场时剑气横扫八荒的桀斩剑。 而钟离泰与贾客心这一场说是生死对决但莫名搞笑的战斗,大家回味起来总觉得……好吧,是非常想笑。 虽然拳修的战斗确实精彩,法修的无脑扔法器流看起来也真带劲儿,后期还有反转,法修变体修什么的,但是都无损于大家对此战的评价。 你们是来搞笑的吧? 这说起来绝对会让钟离泰暴跳如雷,然而他也是真正的战士。 不是修真者而是战士,能让人产生这个印象绝对是因为当何晋阳站在他对面,当对手摆出战斗的架势,不管钟离泰全身的气息有多浮躁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气息平平,就连神情也转为郑重。 不与寻常的气势从他受伤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对面的敌人却衣冠楚楚,一柄弯弓,一支飞箭,形象上俨然两个模样。 更别说前者有伤,且刚刚战斗过,后者对手认输,他无损耗下场,怎么想都不公平吧? 但就如冷白君说的,修真界真的存在公平这回事吗? 而且,何晋阳会有这种待遇难道不是他自身实力的结果吗? 小镜世界里是他以实力威震众人,故而无人敢寻他动手,王世的伤也是他造成的,第三场得来的胜利不过是前一场的延续,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地方。 想想看,打从第一场开始,何晋阳就已经成了人群中的勐虎,谁都不想主动去撩惹虎鬚。 所以说,从头至尾,公平不公平一说,都没被这仅剩下的两个人放在眼里,会有这个想法的不外乎场外那些怕看不过瘾的人。毕竟有伤,没伤,没伤那个还非常强,胜负决定的太早也会没有意思。 不怎么含有期待的目光落到钟离泰身上,刺得他咬咬牙,强势提起元力,属于立柱境界一阶的气势爆发开来,虽然没有展开天柱,但他周围的大地开裂,细碎的砂烁反常的向上漂浮,上半身破损的衣物露出他强壮的身材和厚实的臂膀,丝丝血痕反而让他充满男人味。 第43页 钟离泰:「我要出手啦!」 没想到做完这一系列举动过后,他居然还徵询般的出声。 何晋阳笑了笑,颔首道:「好啊。」 钟离泰眼睛睁大,抬脚向下一跺,整个人暴起一团气旋,速度快到像是原地消失一样出现在何晋阳面前,鼓起青筋的拳头冲着他胸口挥了过去,动作之间,霸气外泄。 「喝啊!」 「嗡——!」 回应他此番攻势的弓响在这刻无比清晰的传递到所有观者耳中。 万众瞩目的这刻,只见他没有后退,没有移步,手里不知品质的雪白长弓被拉开弓弦,空空无箭却冲着钟离泰胸腹弹射,灵气在这一刻形成一支无形箭矢,破开钟离泰身体表层的防御沖入五脏六腑,迥异于真元力的力量顷刻间在钟离泰体内搅乱成一团。 这一拳挥到何晋阳眼前却突兀停止,钟离泰额头冒出大颗冷汗,眯紧的双目死死盯着他,硬是在咬牙之后再次推动拳头上前,但这一回何晋阳可不会不躲。 迅速后撤到两步之外,举弓放在眼前,这回架起真正的飞箭,冲着钟离泰飞射而去,然后再一次拉开距离,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拉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弓斗近战。 谁说弓箭手只能是远程王者,谁说弓箭只能在远处起作用近战就是沙包? 何晋阳告诉他们,在箭神面前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钟离泰见识过何晋阳出手的种种具有特殊作用的飞箭,以为这一次也是这样,慌忙架起防御,忍住体内错乱的气息,然而这支箭平凡无奇的撞击到他撑起的罡罩上面,既没有结冰也没有烈焰,搞得严阵以待的他一阵错愕。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在这刻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他的大脑之中,钟离泰连想都不想飞速下腰,飞箭擦着他的小腹直射而过,在他身后落地炸开剧烈爆响,掀开的气流汹涌炙热,吹过钟离泰的脸颊搞得他狼狈非常。 钟离泰好不容易站起身,看到的就是远远站着的何晋阳似笑非笑的表情。 咬咬下唇,他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人,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即使一开始拉近距离,但这人的反应半点儿不慢,甚至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体修,不然没有哪个修士能在那样突然的攻击下还能反击成功。 握紧拳头,钟离泰强自消去心底的焦躁,再次恢復冷静,目光锁定在何晋阳身上,坚决不让刚刚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 决战场开始,就已经让不少修士大嘆不虚此行。 不管是钟离泰拳拳霸气,劲气破空的强悍武力,还是将一张弓,玩出近战能手效果的何晋阳,都让他们看见除修为以外的领域。 何晋阳也就在这样不同于以力压人的战场,逐步习惯了战斗。 此时他越战越勇,弓弦在手中能玩出百般花样,面对你钟离泰的拳风,何晋阳不再以箭对拳,而是引动四周灵气凝成无形之力阻挡,弓身也在必要时候抵挡数次勐烈的攻击,且战且退,游刃有余。 慢慢的,钟离泰又是一次贴身进攻,何晋阳已经能向后一滑,拉弓过耳,充满火焰力量的飞箭直冲钟离泰额心而去,本该拉满的弓弦这次却只有四分之一,但却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这一次钟离泰也以为对方是打算凝气扰乱自己的节奏,所以他特意加强防御拼着硬碰硬沖了上去,然而没想到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箭矢。 「卧槽!」 本来因为决胜负的人里面没有魔修所以不感兴趣的魔道众人首先爆发粗口。 那一支谁都见过,能够将一整座深湖炸成旱地的飞箭毫无阻碍的和钟离泰护身罡气相撞,剎那间天摇地动,不少没坐稳的人摔到椅子下面。 风吹西隔着老远冲着这边儿东张西望。 和那些近距离围观的修士不同,他们这些大势力多有自己的地盘,像是血天境的极南之域,风家所在的东方距离观众台甚远,但是谁也没把这点儿问题放在眼里。 透过法器的透过法器,自身有实力的用自身实力,反正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距离远就看不到现场状况的。 此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瞄准到爆炸掩盖的地方,何晋阳没有放松警惕的上前,而是持着弓箭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从浓烟里伸出一只手,钟离泰活着走出来了,他看起来也比之前更加狼狈。 白皙的皮肤黑一块,青一块,手上还有不少地方出现烫伤,一只眼睛微微眯起,一道血痕留在眼皮上面正在渗着血。 这算是和何晋阳对手过的人里面最为狼狈的一个,但其他人也没有狼狈的机会,他们大多都死了。 何晋阳皱皱眉头,道:「你还是认输吧。」 钟离泰擦擦脸,心知自己继续下去就是个死,没别的机会,眼前人比自己强出太多,那差距根本不是战斗天赋可以弥补的……咬咬牙,他道:「最后一次。」 这一次后,我要是还输了,那我就认输。 是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但何晋阳眉头蹙的更深。 「冥顽不灵。」 好吧,他没听懂。 不等钟离泰再次出手,弓弦连响三声,和之前不同,这一回大家的眼睛都没抓住他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看到三支箭矢穿破空气,带着泠泠的破空声袭向钟离泰。 第44页 早就重伤的钟离泰勉强两手交叉比划在身前,稀薄的真元力运转起来不再修復伤势而是转为完全防御。 「倒。」 何晋阳启唇,吐出一个恶意十足的字眼,一只手已经砸到钟离泰后颈。 这个人趁着全场注意力都被自己的箭矢吸引住,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钟离泰背后偷袭。 钟离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意识的最后是他输了。 「砰——」 肉体砸到地上的沉闷声响,坚持到最后的南域拳修失败,胜利者决出。 何晋阳当着众人的面举起手,骄傲道:「我赢了。」 仙觉大会新一位仙人决出,这一个百年的仙人名为—— 「何晋阳!」 全场爆发出疯狂的大喊,这一次大会可以说是意外最多,胜负最惊愕,但结局众望所归。 毕竟这个人,太出人意料了! 火红珊瑚珠垂挂的帘幕,穿着沉重又意义不凡的帝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 谏圣派宗主则意味不明的说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风吹西则好奇的自言自语:「何晋阳他会提出怎样的条件?」 ……每隔百年举办一次的仙觉大会,不仅是决出一位「仙人」,重要的还是可以向正魔两道提出一个条件。 这一代的仙人何晋阳,会不会再一次不走寻常路呢? 这样的好奇心,不少人都在看到他后生了出来。 因为……他暗恋谢燕来啊! 这些时日以来,绯闻愈演愈烈,在何晋阳成为仙人之后,口口相传都不够了,有关于他和魔帝之间的爱恨情仇故事进展的如火如荼。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对谢燕来说点儿什么。 如果是告白那就更好了! 第24章 完美理由 前几次仙觉大会的胜利者性格不尽相同,行事风格不尽相同,甚至有一次仙人名的持有者直接要求正魔两道开战。 为了保证仙觉大会的严谨性,两道也真的打起来了。 虽然很大程度上也有时势推动的结果,但也不乏证明了这个条件的力度很大,不会发生提出条件却得不到执行的情况。 如今众目睽睽,眼神,视线,目光等等都落到焦点何晋阳身上,搞得他背后毛毛的。 搔搔脸颊,何晋阳想要从中判断出这情况的由来有些困难,毕竟他之前一直都被装在小镜世界里,在这之前,绯闻也没有像是现在这么厉害。 不明所以的他,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飞向风吹西的方向,距离想当然对他也不是个问题。 这眼神度过千山万水终于传达到,风吹西一个颔首,指向极南的方向,再做出个谢燕来的口型。 费尽千辛万苦却得来这么一个回应,何晋阳内心抽搐。 为什么会和魔帝扯上关系? 好吧,他回想一下在小镜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那个梅雪帝君说的话,还有自己的回话,不得不承认,当前状况有一部分自作自受在内。 深吸一口气,何晋阳表情严肃,发现他的变化的人们全都做出「我不在意但我耳朵自己竖起来」的愉悦脸…… 「我可以走了吗?」 卧槽,居然想逃跑?! 现场一大半的人在心底爆了粗,剩下一半蹙眉看他,属于魔道的一位被八卦荼毒最深的魔修忍不住发声喊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何晋阳挺直的嵴背僵了僵,目睹这一点儿的人们暗自想到,啊呀呀,这是害羞啦,真是青春啊!~ 事实证明,每一个活过百岁的修士,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老不休。 被死死盯着的何晋阳,面无表情的望着天际发愣,想走吧,但这眼神太炙热,他不怎么好意思挪步。 极南之域的宫殿里面,侍者看到谢燕来换了个姿势,这虽然是寻常的举动,但作为伺候魔帝多年的侍者他可知道,那是帝君无意识表现出的倾听姿态,所以说…… 何晋阳你到底有什么可害羞的,快说啊! 目光要是能着火,何晋阳已经被烈火焚身。 接收到何晋阳目光的风吹西摇摇头,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何晋阳再看向冷白君,冷白君也干脆,雪眸清澈,一副我不知道你求助什么的模样。 何晋阳:「……」 虽然是我自作自受,但你们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会太无情了吗? 仰天长嘆,感嘆交友不慎。 何晋阳决定,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吧。 动动嘴唇,手指握紧弓身,松了又紧,这样踯躅的表现让有经验的人们瞬间看的认真起来。 来了。 他们心里想道。 何晋阳没有看向南方,他好似格外偏爱天空的颜色,俊美的线条稜角在这个角度的时候总能多出不一般的味道,最容易品味出的,就是那莫名多出的深情。 「我……」 最先听到他开口的那位修士敢保证自己修炼时候都没这么聚精会神过! 何晋阳:「我有个喜欢的人。」 这话说完,魔道群众里就蹦出一句不怎么符合气氛的话。 「你喜欢的人关老子鸟事,老子又不是想听你说这个唔唔……」 这个不知道落后时代多少年的倒霉魔修被捂着嘴拖下去,拜此所赐,现场多少有些尴尬。 第45页 在所有人都以为说不下去的时候,何晋阳仿佛找到状态,平淡的语调,透出最深沉的情深。 「他或许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人,或许是全天下最可怕的人,可在我眼里他很好,非常好,好到想放在手心中疼宠。」 说完一整句话,他仿佛感到羞耻一样转身下台,步履匆匆,语气也匆匆。 「我的要求就是这个,寻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听我说的。」 理由完美。 就连他为什么离开都解释清楚了。 前来参加仙觉大会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就是修罗场的危险场合,原因就是想对平日高高在上的魔帝说出这么一句话。 关键是这一句话不是诉说心绪,甚至连对方名字都没有提,杜绝一切会联想到对方而为他带来麻烦的行动,而是纯粹的,修士根本不会去想过的纯粹爱意讲述出自己会对对方的好来。 这一瞬间,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了怦然心动。 这是不属于修士的恋爱方式,想想看,动则活上数百年的修真者哪里有功夫谈花季雨季,十几岁的爱情故事? 他们都是走在一起觉得合适,那就成为道侣,或是细水流长,或是轰轰烈烈,这样像是绿芽初生,爱情初步降临的暗恋,他们表示从未经歷过,但感觉不错。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羡慕起谢燕来来。 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体验这种爱情的人不多啊。 放心,没贬义,绝对不是暗指谢燕来年纪大。 「帝君?」 侍者看着晃动起来的珠帘,轻声问道。 往日很少开口的谢燕来睁开双眼,看不出自己被表白的冷淡模样,但侍者却觉得帝尊的心情不错。 「帝君,您该吃药了。」 所以侍者大着胆子将平时需要一拖再拖的疗伤日程拖出来,出乎意料的没有等来帝尊的雷霆震怒,而是谢燕来轻轻「哼」了声, 谢燕来道:「拿来吧。」 侍者大喜过望,忙招唿其余僕人去把今天服用的灵药取来,同时在心底认定,那位背景神秘的何晋阳不管目的为何,但他能让帝君改变自己的习惯就说明是个有用,自己一定要压下那群魔修反对的声音,不能破坏帝君几千年来久违的好心情。 何晋阳与谢燕来绯闻刚一传出去,魔道里面就有谢燕来的疯狂追随者表示我去杀了他,绯闻缺一角自然继续不下去,然而这都让侍者拦住了。 侍者虽然是侍者,但他在血天境以外的地方也是立柱六级的大能,压制区区几个自作主张的魔修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何晋阳本人,他则打算再观察观察,总归有个人陪伴渡过无尽时光也不会是坏事,而对方仙修的身份,侍者表示仙道入魔,废功重修,办法太多了不急。 分明八字没一撇,可势单力薄的何晋阳就连未来都被惦记上了,这某种意义上何不是修真界的现实? 何晋阳狼狈的逃回泷泽县,到了万嘉客栈还能感觉到那些古怪的目光。 开门,关门,将视线阻隔在门外,何晋阳慌忙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候。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何晋阳后背僵硬,等到门外传来风吹西的声音他才松下紧张绷紧的双肩,把门打开的瞬间将两人拉进来。 「砰——!」 大力关门,将一众慕名而来的修士挡在外头。 做完这些事回头,何晋阳对上风吹西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上冷白君隐含担忧的眼神。 风吹西声情并茂的说道:「恭喜你,说的我都被感动了,相信帝君也会被感动的。」 冷白君张张嘴,有话要说的意思非常明显,但他矛盾的样子更明显,反正何晋阳是半点儿不想听他想要对自己说的内容。 何晋阳抽动嘴角道:「拒绝我求助的分明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荒唐的传闻已经到人人信以为真的程度了?」 风吹西眨眨眼,展开的摺扇慢慢合上,点着下唇,无辜道:「不是真的吗?」 何晋阳:「……」 风吹西看着他的无语脸,满意补上下半句:「该说,不是真的才糟糕。」 何晋阳闻言一愣,但马上意识到风吹西的意思。 自己太显眼了。 拿着仙器太显眼了。 只杀魔修太显眼了。 甚至在有些人眼里,自己还能拿到魔器送给谢燕来也都是非常显眼的事情。 作为一个没有势力,立场不明,但普一出现几乎收拢半个修真界目光的修士来说,这代表天大的危险。 谁也说不准,这样下去会不会在这潭看不出危机的深水里引出什么庞然大物来。 所以将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一个一看就荒谬的传闻上面反倒更为安全,更为有利。因为谢燕来那个地位的人不会当真,在他之下的也多是观望,真正有心试探的反而是小角色,凭藉他和风吹西与冷白君的关系还能应付。 何晋阳这是第一次感到修真界比凡俗尘世还要多出许多的危机,不提别的,修真界缺少法律束缚,就会有很多现代社会长大的人无法理解的危险找上门来。 自己还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不能把目标放在最低限度的保命上面。 想到这里,何晋阳道:「你们知道修真界有哪几个禁地吗?」 第46页 果然还是要增加实力。 第25章 书中之人 到此为止,盛况空前的仙觉大会完美结束。 一时之间挤满人的仙觉岛热闹了最后一个白天,到了晚上,离开海域的大船,飞舟都在黄昏之时整齐的出海,火烧云烧遍的天空之下,是向着陆地前行的法器群。 各种各样别具特色的灵器想也知道是来观看仙觉大会的修士们,往年他们也是最早离开的一批,剩下的有组织,有纪律的则是第二批,最后则是在岛上开设店铺的商家。 何晋阳出现的突然,若是想要离开这广阔无垠的大海八成还是要换个附身人选,可是半途改变的主意让他成功搭上谏圣派,跟着冷白君他们一起返回大陆。 那一天从他口中问出的禁地,风吹西和冷白君的眼神不自觉的碰到一起,纷纷都想到了那几个。 风吹西按按额头:「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何晋阳但笑不语,就这样笑意吟吟的凝视着他。 「……」 不想被望的胃酸,风吹西疲累道:「与其说是禁地,不如说是绝地,虽然我很希望你问我这个没别的意思,但是……」 冷白君惊讶道:「你想去绝地歷练?」 未曾说出的话让冷白君张口吐出,风吹西捂着眼睛道:「怕了你们了,冷白君你还是太年轻,这人明显不是打着歷练的主意。」 何晋阳挥手安抚道:「别担心,别担心,我不会那么不知好歹。」 「是吗?」风吹西很是怀疑。 何晋阳微笑道:「如果不相信那就和我一起去好了,我非常需要个对修仙界知根知底,并且让我能够信任的嚮导。」 「果然……」风吹西眯起眼睛:「露出马脚了吧?我就说像你这么厉害的傢伙我居然没有事先听说过消息,果然你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吧?」 隐藏起来的秘密被骤然说出来,何晋阳心底难免一慌,即使他心知肚明风吹西会得出这个结论有自己引导在内。 这里还有个摸不清状况的,冷白君愕然道:「什么意思?风吹西你为什么说何晋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风吹西飞给他大大一个白眼,「还不明显呢?这么一只怪物会是咱们这个世界里养的出来的?」 何晋阳:「喂喂,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你先闭嘴!」 风吹西皱皱鼻子,「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某些方面表露出来的无知,还有持有仙器的特徵,这怎么看都是……」 何晋阳心情紧张起来。 「你果然是上界的人吧?」 心脏掉下来,何晋阳淡定回道:「你怎么不说我成仙后飞回来了?」 「嘁,」风吹西皱皱鼻子,「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谬,但不如说你这个人夸张到让我这么想也不觉违和,所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真的不是来自仙界?」 何晋阳的视线在风吹西不与寻常冷静的面容和冷白君越听越变得严肃的脸上扫过,轻声道:「很遗憾,我确实不是仙界之人。」 风吹西顿时像是泄气一样,踉跄几步退到横凳前坐下。 「啊啊啊……原来不是啊……」 他失望的意思非常明显。 当前最能理解他的心情的恐怕只有冷白君,两人地位相似,肩上的压力类似,只是冷白君不擅长揣摩人心,他更乐意以力破巧,和风吹西合起来正好一刚一柔,从来无往不利。 然而在风吹西被打击的爬不起来的时候,能替他开口的也就剩下冷白君了。 冷白君面无表情的将修真界现状说来,仙界失踪,仙道晦迹,人性转恶,魔道横行等等,顾生玉曾从他们这里得知的情报被去掉一些重点摆放在他面前。 冷白君到底也知道四神的秘密不易暴露出去,所以谨慎的没有说出口,但光是这些内容就够一般人慎重思考,咀嚼其中深意的了。 等他说完,屋内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够风吹西再次坚强的站起来,何晋阳才低低说道:「也就是说,你们认为我是那个转机?」 冷白君点头:「是的,虽然很武断,但你要知道,修真界已经有千年未曾再看到仙器,而且只需要统计一下就会发现,能被记载下来的仙器正在一个一个神秘消失,这变化漫长到无人所觉,通过万年的时间呈现出如今这个状况,时至今日,修真界与上界的联繫寥寥,仙器所剩无几,最近这个千年根本已经没有仙器现世,只余一些大门派手里还持有与仙界有关的重要物品。」 寡言的冷白君难得说出这么多话,但无疑他讲的都是重点,将仙界失踪后修真界受到的影响一一告知给何晋阳。 在这个过程中,何晋阳沉着脸色,一时没有话说。 风吹西望着他深深嘆了口气。 「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好,但很抱歉,我们最初接近你并非出自真心,不过,这下你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拉着你不放了吧。」 何晋阳沉吟道:「我能理解,而且你们迄今为止也仅仅是观望,并未对我做出什么,反之还帮了我不少忙,虽然是被打着主意靠近让我不怎么愉快,但也不能说你们是错的。」 「这样就好,」风吹西和冷白君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显然,他们也不是那种乐意利用自己好友的性情,只不过这次事关重大,他们不得不为。 第47页 何晋阳其实自己也在思考,要不要将系统的存在如实告知,但是马上他就认为这个想法的无稽。 不说别的,系统这种东西该怎么说明就是个大问题,尤其是解释他原先是个凡人,被系统附身后立马拳打修真界,一挑万众雄? 好嘛,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招眼? 起码,在他自身实力超越系统赋予的金手指之前,他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这无疑是他这个穿越之人的底牌。 所以,抱歉啦,风吹西,冷白君,我还需要骗你们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何晋阳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也解释一下我的来歷好了,我确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过是另外的修真界,正确说,我应该算是书里的人。」 风吹西:「咦?」 冷白君重复道:「书中人?」 何晋阳点头认真道:「我出自一本修仙奇闻录的小说话本,当我有意识开始就经歷种种奇遇,修为一路达到飞升标准,但当我经歷过九重雷劫,我出现的地方不是仙界,而是仙觉大会现场,同时有关于修仙奇闻录的内容不知以怎样的手段方式出现在我脑海之中,让我知道我是一本小说的主角。」 书中人物对自己是最好的伪装,谁都知道话本内容多数夸大,主角天命之子的配置也是压根不讲理,自己在未来遇到一些不好解释的情况也可以用此对付过去。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在他遇到霁无瑕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只能躲着人更换附体人物的弊端,那就是无法灵活应对战斗,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必须给出个修为忽高忽低的藉口,而这个藉口最好越夸张越好。 因为越是夸张,半信半疑的人越多,之后深信不疑的人就更多! 这样一解释,风吹西一阵错愕之后居然真的思考起来,然后越是根据以往看过的话本内容对照越觉得…… 咋就这么像呢? 何晋阳:计划通! 冷白君:「等等,你们不是在说笑吗?」 这里还有个搞不明白的人一脸认真的不能接受,正是这份正经到刻板的性子,才让风吹西对他操心的不行。 如今,何晋阳也感觉到风吹西面对冷白君的这份无力感。 「……」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时被两双宠溺的眼神注视,冷白君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何晋阳道:「其实我表现的挺明显的。」这种时候含煳其辞最有效。 风吹西思维灵便所以更容易掉进去这种看起来荒缪的大坑,尤其是他和何晋阳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每天早上精分的情况说起来也太玄幻了。 就算是修真界也没这例子的。 因此,风吹西附和道:「我觉得也很明显,何晋阳,你要是有办法现场给他表演一下精分就好了。」 「我打你啊?」 何晋阳沖他邪邪一笑,但居然真的现场来了一次精分。 转瞬间更换的穿戴风格,头顶羽冠分斜两扇,细碎珠帘随着变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固定黑髮的玉环正中翠色玉石温润圆滑,英气的眉眼因为这番变化多出三分儒雅。 合身的儒生服饰,青色为底覆盖大片圣贤语录,一把和风吹西略微相似的摺扇持在手里,对上冷白君惊讶至极的眼神。 何晋阳矜持施礼道:「见过冷贤弟。」 冷白君:「……」 「啊呀,我好像吓到他了。」 何晋阳戏嚯的冲风吹西挤挤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家一起念,早晚翻车← 何晋阳:……=皿= 第26章 真正朋友 完全没想过还能现场精分…… 如果脑门上能显示想法,风吹西一定不介意顶着这样一排弹幕。 甩甩头,风吹西觉得自己对那本修仙奇闻录充满好奇。 到底是多么坑的脑子能设计出这样一个主角啊? 但不可否认,他还真有点儿想看! 想到这里,没等他更加深入,何晋阳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让风吹西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这种本能般的避让,记得上一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是初次让自己意识到对方精分的那回「变身」。 何晋阳舟帆谋客时期,真是用智商狠狠碾压到风吹西提起那些日子就感到阴影的程度。 但过去的话题先不说,眼前笑容如沐春风的儒雅文士让两人都感到一阵陌生。 就好像眼前的人换了个灵魂,虽说还是能从眼神神色中分辨出面前人还是那个何晋阳,但陌生感却从里向外散发出来。 因此,冷白君迟疑的问道:「你、你是何晋阳吗?」 犹记得风吹西也这样问过,可见附身这个金手指的风险有多大? 前后这么大的差异,不找出个离谱的藉口就真是危险了啊。 何晋阳一心二用,这样想着,嘴巴上也没有迟疑。 「这算是我能成为主角的保障,但也并非无敌,你们应该感觉的到,我在性格转换的过程中不仅仅是修为会跟着转变,法宝灵气服饰也会随之产生变化,通过过往的经歷我找出一定规律,也找到了致命的破绽。」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无比严肃,「有那么一瞬间,我的修为会降低到静海境界,要是我的敌人抓住这个机会,我必死无疑。」 第48页 受到他低沉的语气影响,风吹西等人的表情也跟着思索起来。 「……就这样告诉我们没问题吗?」 风吹西带着三分感动,三分告诫的说道:「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我们没有探究你秘密的意思。」 冷白君跟着点头。 不管怎么说,把自己的致命弱点託付给并不熟悉的两个人,何晋阳的行为是冒险,可又何尝不是机遇呢? 何晋阳淡然笑着,望着他们认真说道:「我信任你们。」 风吹西:「……」 冷白君:「……」 心头滚烫该怎么办才好? 「唉……」 摺扇突兀的敲响掌心,风吹西幽幽道:「我还真是交了个麻烦的朋友啊,你说是不是,冷白君?」 冷白君「嗯」了声,雪眸清浅,正气凌然的眼神在望向何晋阳时柔化了里面的冰梢。 何晋阳但笑不语,他的谎言无人能够揭穿。 此次附身的儒生也是一位将语言艺术发挥到极致的说客,虽然修为不算最高,但能飞升仙界说明天赋不差,而且他最为让人害怕的一点就是他那张嘴。 一张嘴,千军万马退却。 几句话,皇帝下马,扭转干坤。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说客在附身的剎那,就将何晋阳准备好的谎言用其他方式表现出来。 结果? 何晋阳已经成了他们两个推心置腹的好友。 神情变化,语气轻重,恰到好处到令人无法产生疑虑,仿佛他说的是胡言乱语也多的是人乐意去相信。 风吹西,冷白君打一照面,就被这位深蕴人性百态的儒生用最简便的方式攻略掉了。 何晋阳捡了个大大的便宜,接下来全程是风吹西和冷白君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何晋阳对别人不能再这么耿直,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绝对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明明是狡猾至极的人物,伪装起小白兔居然也是拿手好戏。 风吹西拍桌用发誓般的口吻诚挚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冷白君知,决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冷白君也冲着何晋阳认真说道:「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另外的人。」 何晋阳说实话,有些感动,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自私些,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与他们真诚的推心置腹。 「啊,我知道的。」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他的目光倍显柔和,配上那一身儒生打扮,更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让人一观,便是好感顿生。 风吹西望着他,觉得自己的隐瞒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真是愧对这位风光月霁的好友。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再无隐瞒,坦坦荡荡。 同是隐瞒,同是愧疚,在这一刻,两人的心灵仿佛相合一般,都产生了相同的念头。 愿未来再无欺瞒。 三人间的气氛越发融洽,稍微沉默一会儿,便是何晋阳开口把歪出好远的楼拉回来。 这一次,风吹西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刻意转移话题,以他的心智很容易明白何晋阳询问禁地的目的,他慎重的将一个地名提起。 「蓬莱山海。」 修真界仅存几件仙器中的一件就在山海市内,由蓬莱山海之主——龙族,代代相传。 此地也是修真界少有的繁华之地,甚至有小仙境的美称。 风吹西说道这里,看向何晋阳。 「蓬莱山海既是山也是岛,四周生活不少上古时期就存活的海兽,甚至有说法,山海市本身就建立在一头巨鰲的背上,你要是想要歷练,去蓬莱山海是不错的选择。」 何晋阳换上儒服自然也像个儒生一般思考,闻言若有所思道:「不仅如此吧?」 风吹西不负所望道:「我们去看看龙族守护千年的仙器。」 何晋阳道:「为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风吹西,而是和何晋阳有过交手的冷白君。 冷白君道:「你的那口剑……」 何晋阳道:「桀斩,它叫桀斩。」 冷白君看他一眼,顺着他的意转口:「桀斩剑虽然是仙器但总感觉和寻常仙器气息不同,所以……」 风吹西接道:「我们打算对比看看。」 何晋阳打开摺扇,扇面山来水海括于墨檀,短短两行题字尽展画者不凡。 「哦呀,趣味了。」 兴致高昂。 既然计划前往蓬莱山海,那么应有的准备就不会少,风吹西提议正好搭冷白君的顺风船回去,何晋阳客气两句就没再继续,反正不是大事。 就在他们跃跃欲试的时候,有个人就不怎么美好了。 何晋阳的名字在仙觉大会结束后註定传遍修真界,那些死于他之手,败于他之手的人们註定成为他的垫脚石,烘托出「何仙人」伟岸的形象。 若只是本着名利双收来的亡命之徒哪怕嫉恨也可以理解,可真真正正的恨意是充满无力和迁怒的。 「啪——」 一巴掌扇在脸上,钟离泰顺着这股力量偏开头,白皙的脸蛋浮现一只青紫掌印。 「废物!」 能让仙觉大会第二名任打任骂还不还手,大致也能猜出这个人是谁。 钟离侯,钟离泰的血亲父亲用冰冷的不像看自己儿子的眼神凝视着他,半响之后,当钟离泰脸颊上的巴掌印被拳修异于常人的速度癒合到看不出一丝痕迹,他才再次冷冷吐出两个字。 第49页 「废物。」 钟离泰脸色苍白,看起来比当时输了时还要萎靡。 「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 钟离侯冷漠道:「早知道你是个不中用的,没想到居然会白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个无名之辈用来行苟且之事。」 在这位保守的族长眼中,何晋阳用让正魔两道听命的机会告白实在是浪费,要不是立场不允许,他甚至会觉得这是大逆不道,暴殄天物,活该被雷噼死。 「要是赢的是你……!」钟离侯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看着次子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底怒火更胜,「本来要是你能赢得仙人名,在钟离家还能有点儿地位,然而废物就是废物,对你抱有期待就是错误。」 擂台上意气奋发的钟离泰在自己父亲面前不比一尊木偶好多少。 「……」 钟离侯看着次子这副模样更是气恼,「滚吧,以后别来见我。」 钟离泰浑身一震,此时才仿佛有了反应,用哀伤祈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父亲。 「爹……」 「别叫我爹!」 钟离侯激动的喊道,两手攥拳,他们两个所在的房间本是朝阳一面,精细的书架案牍显示此地正是书房,然而因为气氛的缘故,明媚的白日莫名多出阴沉的味道。 胸口剧烈起伏,钟离侯看也不想看让自己失望的次子,烦躁的挥挥手。 「你下去吧。」 钟离泰痛苦的看着自己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他心知这次要是退下,自己再也没有出现在钟离侯面前的机会。 摇摇头,他违心说道:「父亲,我去求何晋阳帮忙。」 钟离侯阴冷的脸色突然因为他的提议呈现可疑的停顿,「你说,你能保证何仙人愿意插手我们和蓬莱山海间的争斗?」 因为何晋阳已经夺走仙人名,以后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其余修士见到他除非境界高过他本人,不然都要以仙人敬之。 钟离家和蓬莱山海都处南域,平时多有摩擦,近些年来,山海市龙族占有仙器的便宜,钟离家在南域的生存空间越发艰难。 钟离泰不顾生死参加仙觉大会,不外乎是替钟离家向外界求助的意思,毕竟南域歷来自成一境,中州修士难以插手。 何晋阳持有仙器的传闻钟离侯也是听说过的,要是把一位仙器持有者拉拢到自己这边儿,他迅速计算起能给自己家族提供多大助力。 龙族这些年因为拥有东珠可是占尽钟离家的便宜,他们钟离家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仙器上面。 然而,钟离侯作为一家之主,想的可比钟离泰深远的多。 「何仙人给你留下的印象难道是心慈手软的哪一种?」 要是说一开始钟离侯真有几分心动,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建议。 好说话?就看哪位何仙人在仙觉大会上杀光魔修的凶煞,说他好说话还不如相信魔修集体从良。 钟离侯因此对提出这个意见的次子更加没有好想法,烦躁浮现在眉宇之间。 钟离泰指甲刺破手掌,费尽心思也难以动摇父亲对自己根深蒂固的厌恶。 「父亲……」 「好啦!」 钟离侯不耐的甩袖起身,大步离开书房,根本不想看他。 「你既然想去求何仙人那就去求,我是不会管你的!」 「……」 明明是暖阳挂天,然而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在青石板上的阳光却让他感觉到寒冷。 钟离泰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让何晋阳出手,不管是请还是求,哪怕他是破坏自己目的的罪魁祸首,自己也必须卑微的请他帮助钟离家。 除了这个,他没法让自己的父亲好好的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和顾生玉最大的不同,何晋阳不介意为生存撒谎,但顾生玉不是,他可以行动误导但从未用语言欺骗过一个人,可以想见,这本的主角是个多么难搞的类型。 何晋阳:你好意思说我? 第27章 儒家先贤 南域钟离,是一个被书写万年的名字,在全盛时期曾以侵略中州过半疆土为功绩,甚至在一万两千年前还是皇族姓氏。 这么一个辉煌过万年的家族在万年之后不可避免的衰落下来,如今虽然还是世家,但蓬莱山海之主的龙族正在崛起,崛起的过程中钟离家就是那个绊脚石,是该踹走还是吞併,都要看后续会有怎样发展。 也就是这般不明的局势,逼得内无好手,外无强援的钟离家不得不把主意打在仙觉大会上面。 因为得胜的仙人有一个命令黑白两道的机会,到时候引中州势力入南域,他们就可混水摸鱼趁机壮大自己,要是能趁机灭掉蓬莱山海就再好不过了。 南域多是恪守古老意志的家族,在中州被传的神奇不已的蓬莱山海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异族弄出来故弄玄虚的东西。 龙族虽说自古就是人类图腾,但是后来凡人飞升,建立天庭,玉帝上位象徵皇族的龙王不还是被打落四海,只能做管理海域的一名小臣? 在南域众多世家眼里,湿化卵生的畜生从来不比人族高贵。 修士能修炼出天道承认的天柱,而异族必须化人才能按此道修行就是证据。 龙族这些年发展迅速,压得这些眼高于顶的人类不知有多窝火,也因此,钟离家的行动竟得大半南域氏族默许。 第50页 一向排外的南域会主动请求外来修士帮助,虽说人心大半统一,可是怎么办也是个麻烦。 仙觉大会本来是极好的平台,可偏偏被寄予厚望的钟离泰居然失败了! 这一下子可不让钟离侯面子上挂不住,直恨当时信了钟离泰的邪。 废物就是废物,说的再好听也是废物! 钟离侯满心怒火的离开,被丢在原地的钟离泰眨眨眼,眨去眼底的干涩。 「阿泰?」 钟离侯走后不久,门外传来一声清冷温和的声音。 钟离泰循声看去,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大哥。」 钟离君安静的看着自家努力上进的弟弟,将伸出去的手改成拍拍肩膀。 弟弟大了,不能再摸头了。 「你的比赛我去看了,你很努力,爹他只是想不开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钟离泰:「……嗯,我知道。」垂着头。 钟离君无奈的换掉这个话题,道:「阿泰,你真要去请何仙人出手相助?」 钟离泰这才给出些反应,「哥,我没有别的办法。」 钟离君张张嘴,「其实我们也可以请谏圣派的人出手,只是付出的代价会……」 钟离泰粗暴的打断道:「不可以!」 钟离君错愕道:「阿泰……」 钟离泰一愣,察觉自己反应不正常,忙改变神情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父亲已经对我失望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钟离君深深望着他:「包括低声下气的去求人?」 钟离泰:「……嗯。」 钟离君深吸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最初习武时候,师父是怎么说的吗?」 钟离泰张张嘴,苦笑道:「拳者,霸道,或硬,或刚,掌行柔道,或走,或伤,我习拳必将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刚正笔直,永不低头。」 钟离君:「可你……」 钟离泰几乎算是哀求的喊道:「大哥!」 钟离君蓦地噤声。 钟离泰察觉嘴角笑意的苦涩,撇开头,低声道:「我没办法,如果请出何仙人帮忙能够不需要支付那部分『代价』的话,父亲……父亲会高兴的吧……」 钟离君道:「你何必呢?」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钟离泰,因为不同母亲,自己即使身体不好也从来是被父亲爱着的,长大之后父亲对自己的关怀从没少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二弟悲惨的遭遇。 钟离泰一用复杂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望着自己,钟离君就觉得自己这个二弟也许是恨着他的,是恨着整个钟离家的,这样一想,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哥。」 钟离泰努力露出欢喜的表情,「没事的,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阿泰……」抿抿嘴角,钟离君调整情绪道:「不要勉强自己。」 钟离泰用力点头:「我会的,大哥。」 钟离君靠着书房的门框边缘,视线不移钟离泰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咳咳咳……」 捂嘴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一口甘甜压在舌下,钟离君眼底浮起绝望的情绪。 「大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的婢女看到钟离君苍白的脸色,慌忙的过去扶住他。 钟离君摇摇头:「谁也不要告诉,安静的送我回去。」 婢女犹豫的看着他:「可是大少爷……」 「我说送我回去。」 钟离君眼底闪过一丝阴郁,青年身材分明消瘦,模样也是俊雅白净,然而却让婢女露出吓坏了的表情,慌忙应是。 钟离君的居所正好和钟离泰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就好像命运一样,为这两兄弟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仙觉岛港口。 晨曦洒满乳白色的海滩,细碎的砂烁里面还有被海浪打碎的贝壳碎片,与这些莹白一起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圆润的小石子颗颗剔透,就连见多识广的商人也说不出它的材质,只知道它们生在仙觉岛的海岸上,像是最美丽的明珠,成为岛上独一无二的风景。 一大早的就有不少人在这颗明珠附近来来往往,修仙界的大船基本都是法器,掌舵的多是修士,就算有些凡人力工也大多有些修为,但灵气稀薄,连筑基都达不到,仅仅是个苦力。 何晋阳随着冷白君他们一起来到港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少肌肉健硕的男子扛着体积可观的货物,吭哧吭哧运到船上,外出逛街偶然看过的老闆则站在船上吆喝着船员轻拿轻放,他店里的东西可都是精緻易碎的好东西,虽然何晋阳还记得上次去他们店里的时候,这老闆还肯定的说过,自家出品的好东西绝对结实耐用。 摇摇头,何晋阳对风吹西说道:「你打算怎么走?」 风吹西吹了一会儿海风,望着将白云驱散成海边雾气,并从雾气中闪亮登场的太阳,哈哈笑了两声。 「我当然是跟着风家一起走喽,冷白君是个闷性子,接下来要委屈你跟他同行啦。」 可能是离开仙觉大会那样的环境,冷白君暴躁的脾气也得到缓解,此时听到风吹西调侃也不生怒,淡淡说道:「总没你来的聒噪。」 风吹西被噎了一下。 何晋阳看着他们两个笑笑,抬手撩起耳边吹过来的黑髮,他还是那副儒生的打扮,格外温文尔雅。 第51页 「到大陆再见吧。」 仙觉岛是他刚到这个世界的地方,接下来,他也不会仅止于这座岛。 虽然听不出何晋阳话中深意,但他那股铿锵有力的自信倒是传达到了。 风吹西和冷白君一同笑了起来。 「当然。」 「这天地都有你一席之地。」 「说的好夸张。」 何晋阳含蓄的扇起扇子,半点儿不见刚刚还意气勃发能将天捅露的豪气模样。 风吹西摇摇头,夸张的说道:「何大仙人这般谦虚怎么行,会被人小看的。」 何晋阳无奈道:「谁会小看我啊。」 「啧啧,骄傲,骄傲,」风吹西冲着他指指点点,「冷白君看到没有?就这人还谦虚?谦虚没两句就继续骄傲上了。」 冷白君懒得理他。 何晋阳也无奈,不管他选择的附身对象是谁,他们有一个特点儿却是统一的。 高傲。 傲从骨中来,傲从心中来,傲从神中来…… 不同的傲加注到原本对骄傲感触并不深的何晋阳身上,逐渐的他也开始理所当然的傲慢起来。 能够被系统选择的仙魂没有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即使后天磨砺甚多,但他们的成就对得起这份高傲。 何晋阳被他们附身,接受着他们,将他们的不凡表现出来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谦虚? 对这些非凡的灵魂谦虚,就好像让他们低头一样,实在是难以忍受。 要是因为自己让这些高傲的灵魂弯下腰,无异于毁灭一项美好的事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所以必须努力再努力,努力到自己也能挺直腰板,将傲慢变成理所当然,到时候,他也就对得起这些灵魂的帮助。 不知是不是他的想法起到作用,原本停顿在静海一阶的修为悄无声息增长到静海三阶。 知恩图报,尊重先人。 儒家先贤至理也。 何晋阳居然莫名领悟到一丝属于儒家学子的道,因此无声突破。 第28章 龙族东珠 意外升级,何晋阳依照此时复杂的不行的脑迴路想了想,很容易就搞懂了原因,略微有些感嘆的摇摇扇子。 「话说,风吹西你还不走吗?」 风吹西:「喂!」 何晋阳:「还是说要让我叫你风兄?」 风吹西:「噗!」 丰胸个鬼啊! 风吹西勉强站直没有跪下去,怒气沖沖的向何晋阳挥挥拳头。 「恶趣味的混蛋!」 何晋阳弯眸笑笑:「过奖。」 「……」失落的走到冷白君旁边,风吹西一脑袋扎到他肩膀上,「再见!」 何晋阳:「呵呵。」 冷白君无奈把风吹西从自己肩膀上推开,然后道:「你该走了。」 风吹西被竹马无情推开,忧伤的就差捧心啦。 「你居然也催我走!」 冷白君向风家大船那边儿看去,「你可以自己回头看看。」 风吹西:「……」僵硬转过脖子,以他良好的视力当然能看见一排排准备好的风家人齐齐冲着这头行注目礼。 「好吧,我这就走。」 不想事后被抓小辫子,风吹西只能趁早赶回去,无可奈何摸摸后脑勺,他道:「何晋阳,冷白君,我就不说什么了,大陆再见。」 冷白君面无表情:「嗯。」 何晋阳挥挥手,笑道:「到时见。」 望着风吹西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上船,何晋阳沖冷白君道:「我们也上船吧?」 冷白君:「好。」 两人一同向谏圣派集合的地方走去,可是半途发生的意外拦下他们的步伐。 少年脸,白色绑腕劲装,下摆,衣襟等包边则是茶金颜色,衣服的设计则展现出他完美的身材。 何晋阳认出他没想起名字,倒是冷白君知道他叫什么。 「钟离泰?」 也是他开口,避免了来拦人的钟离泰尴尬。 钟离泰望着自己的求助目标,再看看就在他身旁的冷白君,其实这两个人请谁回去他都可以不让父亲失望,然而…… 「何仙人,我有事相求!」 右手重重抱拳,整个身子弯下去,一个卑微的不能更卑微的姿势,绑在脑后的黑髮柔顺的分流两侧肩颈,挡住他红起来的耳廓。 说的再决绝,他仍是以一名拳修的身份生存于世,现在的低头对拳师来说是再羞耻不过的了。 冷白君为此特意看何晋阳一眼,想看看他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 何晋阳安静的望着钟离泰,轻声漫语道:「你有何事求我?」 钟离泰:「这……」 何晋阳:「不能说吗?」 钟离泰松开咬紧的下唇,颤抖的说道:「求您帮忙!」就算耳朵不灵敏的人也能听出这颤抖来源自极力的压抑和用力。 何晋阳摇晃扇子,淡淡道:「你如果不说明,我怎么帮你?」 冷白君:「何晋阳?」 何晋阳抬手比划一个不用多言的手势,冷白君不得不闭嘴。 钟离泰没想到对方会真有考虑的心思,大喜过望的抬起头,清澈的眼底装满尖锐的东西,望向何晋阳的眼神也并非全然感激。 何晋阳辨别出那些晦涩的情绪都属于哪一类时,心底大概有数,静等钟离泰主动开口。 第52页 不出他所料,钟离泰再一次低头下去,这回干脆就跪下了。 「谢谢您,多谢您,真是太……」哽咽,死死压抑在喉间的哭泣,像是解脱,像是得偿所愿,又像是野兽的低吼,嘶哑的,低沉的,全力隐藏起来的,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这个样子,这副样子,绝不是伪装。 冷白君生就一双雪眸,对世事也更加敏锐,就连他都目露怜悯,可见钟离泰确实有值得人可怜的地方。 何晋阳慢慢展开摺扇,挡于眼下,似笑非笑道:「说来听听,大好青年都被逼哭的心酸,也是人间可悲之事。」 明明是要前往谏圣派的巨轮,然而半路夭折,这两个人倒也不觉可惜,而这个时候风家大船已经起航,他们两个站在仙觉岛上一座高塔的第六层望着船身隐没于天海一线。 当目送的人彻底失去踪影,何晋阳转身,冷白君则打量这座高塔廊壁上的浮雕。 多种多样的色彩构成及其富丽堂皇的画卷,总体为十三层的高塔除去顶端一颗永恆不灭的宝珠以外,层层塔身色彩斑斓,绘有鸟兽,花卉,以及各种古时消失的物种。 身临这座塔,意识仿佛回到旷古时代,与那时的鸟雀同寝同食,与奔跑的野兽同生同死。 难得能在修真界见到这种纯粹的凡人艺术,冷白君不免多看两眼。 这段时间里,钟离泰已经向何晋阳讲起钟离家和蓬莱山海的恩怨。 具体说起,应该是南域人族和异族间解不开的血仇。 早年异族比人族更适应远古大荒时期的环境,人族是莽兽们的食物,是弱小的蝼蚁,然而自女娲大神立天柱过后,受她庇护的人族被天道眷顾,纷纷生出修仙捷径的灵根,从此地位倒转,以人族为食的莽兽成了人类的猎物,得天有灵生出的灵植则被大肆採摘,许多都绝了踪迹。 时日一长,人族越发壮大,飞禽走兽被挤压到南域边缘艰难苟活,许多受不了颠覆的大妖集体转移到真灵界,剩下一些固执的,则留在南海代代繁衍,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蓬莱山海。 「龙族就是当年没有离开的种族之一,也是血脉古老的大妖,因此山海市以龙族为首,市民多为异族。」 钟离泰说到这里,神情迅速变得愤恨。 「然而要只是这样就好了,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也可以说一直都没有消失过,人族和异族间的狩猎关系,两方的摩擦随着岁月的变迁越来越多,从未有过相安无事的两族间屡次爆发冲突,渐渐的,仇怨结成,纷纷视对方为毕生敌人。」 「仙人您能想像吗?我们南域修士的每一个传承都必须在出师前亲手杀死一头蓬莱山海的妖兽,杀死的妖兽越强大,修士的地位越高,同理,蓬莱山海以食用人族为至高享受,许多真灵界回归的大妖前往山海市,那些异族就以烹煮人类为菜餚款待,越是地位不凡,血统古老的大妖,越能得到以人为食的待遇。」 「我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但是我是人类,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成为异族口中之物啊!」 狠狠抹了一把脸,原来不知何时,钟离泰已经泪流满面。 何晋阳听得沉默,在钟离泰暂时不会出声时向冷白君问道:「真有这一回事?」 冷白君摇头:「从未听过这样的传闻。」如果在此的是风吹西说不定还能说出许多密辛,但是他的话就别指望了,自己从不关心这些。 何晋阳闻言,看向钟离泰,不等他开口相问,钟离泰已经激动说道:「当然有!南域排他封闭,许多消息根本流通不到中州,我刚来的时候听到这里的修士将蓬莱山海视作小仙境才不敢置信呢,那哪里是仙境啊,那分明是吃人的魔窟!」 「你们根本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南域修士被山海市里面的妖怪吃掉,又有多少外来修士被放进去热情款待,然后消失在招待他们的异族口中。」 钟离泰表情恐怖的说道:「这些都是陷阱,是假的啊!」 「好了,你冷静一点儿,」何晋阳一扇子敲到失控的钟离泰额头,这一扇带有镇定的灵息,钟离泰收此影响,发热的脑袋逐步冷却下来。 「我……」他迟疑的说道,「我刚才……」 何晋阳:「没关系,」他不怎么介意对方的失态,毕竟刚刚听到内容,让一个富有良知的人类再怎么激动都不奇怪。 而且钟离泰的表现,无疑是将蓬莱山海对他们这些南域人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如实的展示出来,他现在更想知道……「你打算求助我什么?」 何晋阳说完,钟离泰瞬间知道机会来了,他舔舔干涩的嘴唇,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 「求您……帮我们处置掉山海市龙族,这些年来,人族的势力已经远不如山海市里面的异族。再这样下去,南域会再次沦为被妖物掌控的猎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这话就恐怖了。 何晋阳无论是不是附身都对吃人这一点儿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不过他还是看向冷白君,不懂的地方听取朋友的意见是个明智的优点。 冷白君收到他的注视,沉默一下,道:「上古时期是有许多妖族以人为食。」所以对方说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总之,就是你们希望我帮你们弄死蓬莱山海里面的老大,但是剩下的异族怎么办?」 第53页 何晋阳转回视线,落到钟离泰身上,对方刚才又哭又叫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差。 话说,没记错他之前刚被自己打成重伤,这才几天,身体好了吗? 钟离泰不知道对方的眼神透出怎样的意思,他只能小心再小心的说道:「之所以希望您除去龙族是因为山海市代代相传的仙器就在它们手里,有龙族东珠在,异族随时可以造就一名仙人级别的强者,而能与仙器抗衡的……」 说到这里,他用着羡慕的眼神望向何晋阳。 「也只有仙器了。」 第29章 中州大陆 巨大的船轮逐步远离落日余晖的仙觉岛,矗立在甲板上的众多修士望着那座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岛屿逐步消失在海天尽头,一时竟是想像不出在岛上的日子。 光从眼前的景象看来,海天水色相连,火红色的太阳将云朵,天空,海水尽皆渲染成或深或浅的温暖色泽,岛屿就在这一片绚烂中逐渐隐匿,投入海面的阴影也越来越小,渐渐的,人们眼中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副美景,而遗忘岛上的杀戮。 冷白君静静望着这副景色,白髮被防护光界阻拦后吹进来的柔和海风吹起,冷峻的眉眼,火焰纹心的结晶闪过不引人察觉的暗光。 修真界的船只到底是法宝,远比凡人制造的海船来的方便,它看起来是在海水中行驶,实际上,悬空飞行的大船布满灵气,前行时海面被分成两半,此时掀起的气流能挡住大半海底鱼兽的攻击。 谏圣派用来返航的飞船别的不说,单论品质也是上品灵器级别的,谏圣派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小气。 顺说,修真界灵器,法器单纯只是说法不同,法修爱将灵器叫做法器,而除法修以外的修士多用灵器指代各种法宝。 疾驰过海面的飞船惊扰过天空飞过的一群海鸟,这些兇残的生灵无所畏惧的将尖牙利齿啄咬向大船,然后被船只表面的防护罩抵挡回去。 何晋阳看着它们就想起钟离泰所说的话,蓬莱山海实际上是个吃人的妖物魔窟什么的。 「还在想南域的事情?」 沉默的冷白君在他身旁主动开口道。 何晋阳抬眼,对上他那双沉静的雪眸,没有否认。 「反正不管答不答应都要到大陆后才能做决定,想要前往南域,不从中州转航也没办法。」 冷白君不比从小一起长大的风吹西善于揣摩人心,但他也有他的优点,比如在谎言方面,他有着不一般的分辨能力,而像是一些模稜两可的话,他也能第一时间道破。 「你已经准备帮助钟离泰了吗?」 没说钟离家,而是钟离泰,说明冷白君深知何晋阳是被谁打动的。 何晋阳笑笑道:「你啊,说的这么直白做什么,」转过身,将两手搭在船舷,望着迅速后退的景色,柔和的海风拂面,「我这个人有点儿心软……」 冷白君垂眸来到他身旁说道:「我不讨厌。」 何晋阳失笑起来:「这还是真是谢谢,」沉吟一下,「我们之后的目的也是蓬莱山海,与钟离泰同行不过顺路而已,而且南域排外,有一个本地人会方便很多。」 冷白君犀利点明道:「但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图谋不轨,你可是唯一一个持有仙器的『个人』,」而不是门派。 相信何晋阳听得懂他未尽的警告。 对何晋阳手里仙器垂涎的势力说不定已经盯上他了,冷白君挺担心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的……嘛,虽然这个样子的他多数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划,这是风吹西偷偷告诉他的,那个时候对方似乎感触尤深的样子。 何晋阳听他说完,略有几分不置可否。 「我既然选择将桀斩暴露出来,就证明我不害怕之后的阴谋算计。」 何况,他并非只有一把仙器,果然还是不要告诉冷白君了。 一把桀斩就让他们这么担心,将别的仙器告诉他们还得了? 何晋阳光是想想那副情景就头疼,干脆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怕的,可能并非你们以为的那些。」 说到这里也继续不下去,他干脆转移话题,何晋阳道:「你不是谏圣派大长老吗?和我们一起去蓬莱山海不务正业没问题?」 冷白君坦然道:「我在谏圣派多是武力象徵,」所以回去反倒没事干,「我在门派内经常闭关,」因为很闲,「宗主不会阻拦的,」不如说他想出门,对方反而只会高兴。 何晋阳毫无意外的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禁想要认识一下这位谏圣派宗主,听传闻也是个妙人。 「好吧,既然你不麻烦,我也就厚着脸皮拉着你们陪我闯荡天下了,」他翘起嘴角,心情很好的说道:「你看,那是不是大陆边线?」突然眼前滑过什么,他下意识伸手过去。 冷白君顺着何晋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之下,一条弯曲不平的浅黄色线条出现在大船行驶的前方。 「那就是中州大陆。」 何晋阳望着那条逐步清晰起来的海岸线,在空广的景色中感到难言的豪气。 这就是自己以后闯荡的地方。 系统适时发来通报。 【系统:仙觉大会任务完成,奖励静海五阶修为,请宿主再接再厉。】 眨眼的功夫,何晋阳再次升级,面对未来的挑战更添一份把握。 第54页 …… 修真界版图众多,其中海岛与一部分沿海地区为南域,那地方的人多崇尚上古文化,被中州修士斥为蛮族,但不可否认蛮族也有蛮族的强悍。 与中州百花齐放的修士体系比起来,南域拳修,体修众多,剑修次之,法修可谓异类中的异类,各个都是近战好手。 何晋阳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船只停靠岸边,从船身打开的缺口后面走下来不少人。 何晋阳与冷白君下船之后,找到先一步到达的风吹西,三人会合将钟离泰的事情一说。 风吹西思索道:「我知道一些蓬莱山海的内情,尤其是近些年,确实有不少修士在山海市内失踪,但大多散修,像是有名有姓的门派,即使只是苍珥派那样的小门小宗也会被恭恭敬敬请进去,恭恭敬敬的送出来,看不出一点问题。」 他的灵器阴阳两仪扇在指尖转了一圈,语气一沉,「吃人吗?还真说不定是真的。」 风吹西:「蓬莱山海说白了就是一些远古神兽遗留下来的血脉,他们拥有灵智且能够修行,再加上有真灵界的诸多大妖照拂,互帮互助倒也过得下去,但最近听说有不少不安分的大妖都聚集到山海市内,有不少都是上过神兽谱的食人妖兽,所以那个钟离泰说不定真是个重要人物。」 说到这里,他沖何晋阳两人挤挤眼睛,「咱们这趟探索蓬莱山海的重要人物。」 如何晋阳之前所说,有个本地人在南域带路真是分外轻松的事情,能多收集不少情报呢! 冷白君拍着额头,表情生动道:「既然都失踪那么多修士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风吹西觉得自己也没办法啊,他无奈道:「这年头谁没个仇家,我以为他们多半是在蓬莱山海逍遥过,出门没注意看黄历就被仇家杀了,说白了,修真界死个个把人实在正常到我都懒得过问。」 冷白君蹙紧眉头:「那你现在怎么又改口啦?」 风吹西撇嘴:「私人恩怨,生死有命,我才不会不识趣的掺和进去,但是吃人就成问题了,说不定会因此引出仙魔大战。尤其是真灵界作为仙魔两道中间游离不定的势力,他们要是统统站在魔道那边儿,本就势弱的仙道会更惨亏好吗?」 摺扇拍拍,风吹西道:「我怕在那些上过神兽谱的傢伙不甘寂寞的想要重回上古时代,人兽共治,人族和莽兽一同在天道下挣扎过活,可真有不少思想古老的野兽像这样期待着回到那个时候呢。」说到这里,他睨眼冷白君,「别说我了,先说说你们怎么办?真打算扶植钟离家对抗可能存有异心的山海市?」 瞧瞧这说法,扶植…… 何晋阳嘆了口气:「风吹西,你这样会勾出我的好奇心的,」睁开眼睛看他,「比如,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真是一位花名在外的废物仙二代,那么请解释一下你的博学,还有你这分分钟操心天下大势的情操,哦,还有张口就代表正道扶植势力什么的…… 这可不是普通仙二代能有的底气啊。 风吹西:「……」 冷白君少有的抬手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让你浪。」 风吹西抱着脑袋无辜脸,这不是把何晋阳当自己人了吗? 何晋阳摇摇头,「算了,你们隐瞒什么我懒得管,只要不祸害到我就行。」 风吹西眼巴巴瞅他:「好友!」 何晋阳张手盖在他脸上,一推……「免谈。」 风吹西乖乖被推走,悻悻道:「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嘛,」在何晋阳怼他之前迅速转过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人。 「钟离泰。」何晋阳当然也看到他了,只不过在这时才出声罢了。 钟离泰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慢慢挪步过来,然后看向风吹西眼神略有疑惑,因为风吹西的废物形象向来和冷白君还有何晋阳联繫不上。 风吹西见状递给冷白君一道眼神。 你看,我伪装的还是挺好的。 冷白君理都不理他。 何晋阳同理,理都没理这两只。 望着钟离泰,对方脸上还带着泪痕,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灵器速度快,交谈过后没用多久他们就来到陆地,而且对方看样子也没怎么在意仪表,而是把功夫全用来调整心情。 钟离泰紧张的望着何晋阳,就像是在看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样的眼神,别说何晋阳不忍,就算是换个心肠软点儿的人在这里也没办法拒绝。 这个看起来阳光热血的少年有一双太沉的眼睛,深深的,像是装满黑暗,说是阴鸷,更像是被迫忍受许多充满稜角的东西,连带着眼里的黑暗也变的有稜有角。 看着这样的钟离泰,不如去看展开天柱,神采飞扬于生死场的他,感觉那时的钟离泰才是他本人,而不是这副被深深压抑过的模样。 风吹西也有奇怪钟离泰前后表现的不同,但见何晋阳没说什么,他晃着扇子上前,操着纨绔子弟的调子,开始刁难起人。 「我说,你难不成想着哭两嗓子,就能请我朋友千里迢迢跑去帮你的忙吧?」 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的弧度,将钟离泰整个人都笼罩在他制造的阴影之下。 第30章 九黎皇族 纨绔子弟有纨绔子弟的好处,像是风吹西外表壳子那样,即使再无理取闹钟离泰都要看在何晋阳的面子上忍着。 第55页 尤其是不仅是何晋阳一同来了,就连分量极重的谏圣派大长老,冷白君也跟着一起前往南域,这背后代表着的东西足够让钟离泰忍让着唯一算是「携带物」的风吹西。 而风吹西正是看透了这些才肆意玩弄着钟离泰小朋友,并得来他在南域当牛做马的承诺。 当天晚上,何晋阳三人坐着前往南域的海船出发。 月弦高挂,清风吹云,遍地水纹在皎洁的月色下照射出提笔勾画的水墨色,风吹西透过窗扉看到这一幕后,转过头,打开摺扇,悠然一笑。 何晋阳,冷白君马上做出用心倾听的表情。 风吹西满足的说道:「弄清楚了,钟离泰果然有什么事瞒着咱们。」 上船之前都是他在和钟离泰周旋,所以他这话说起来半点儿不含煳。 何晋阳晃晃叠紧的仮花水梨扇。 这一扇由儒生自己制作,自己打磨扇骨,自己绘制扇面,自己题字等一系列细緻的手工过后,可以说是最适合何晋阳来使用的仙器,甚至比神风仙尊的桀斩剑还顺手。 何晋阳:「哦,那是什么事情呢?」 他说完自己却先笑了,看向冷白君,玩味道:「我忘了,咱们还是很『贵』的。」 只要不是傻子都懂他调侃的是什么。 冷白君不耐转头:「确实,要不是因为你,光是想让谏圣派帮助钟离家就要花费不菲的代价,而且还不能保证会提供几分助力。」 风吹西凉凉提醒:「冷白君你可比谏圣派便宜多了。」 「但是名头好听啊,」何晋阳接道:「谏圣派大长老前来相助,不明真相的人很容易误会成这是谏圣派的意思。」 冷白君端起灵茶,呷了一口,「毕竟那就是我的身份,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觉得不方便。」 风吹西笑:「我也一样,」阴阳两仪扇在手指上灵活的打了个圈,飞回到手掌正中心 。 三人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将钟离家的意思猜得相差不远。 何晋阳瞧着他们似笑非笑,揶揄的眼神盯到面皮薄的冷白君主动转开头才对上风吹西这个厚脸皮的。 「啧啧,该怎么说你们?」 风吹西不置可否,想了想,道:「从钟离泰之前所言看来,他的目的应该只是在你,甚至是冷白君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然后问题来了,仙器,恐怕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何晋阳道:「这我当然知道,你先说说你发现他隐瞒我们什么了?」 「啪——」风吹西持扇敲桌,「钟离家不见得像他说的那么惨澹,南域钟离氏,一万两千年前还是九黎皇族,一千年后入侵中州,初时战果斐然,后期由轩辕黄帝起兵征讨,战争进行了差不多一千来年。记载中则是在万年前那个时段平定掉这场动乱,南域也在这之后和中州彻底失去联繫,多数情况下两方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他看向何晋阳,「关键点儿就在这里,万年前九黎皇族被赶回南域,集合在九黎旗下的氏族纷纷离开,皇朝四分五裂。因为南域风气讲究个人力量,所以九黎皇室出来的皇子各个骁勇善战,在那场战役中也大多死在战场,剩下的皇族苟活下来不过数量就寥寥无几了,也就是这一部分人改姓为钟离,一直在南域苟延残喘。」 「那一场战争可以被当做人族间的内讧,中州这一侧的修士不曾受到影响,但是南域本就生存不少活跃在蛮荒时期的勐兽,大肆减少的人族数量给了它们机会,原本九黎皇室的存在保证了南域的安稳,但这下子……」 剩下的话不用言明,像是蓬莱山海这样的异族势力恐怕就是在九黎族覆灭后的不安分莽兽群落,钟离君为此会感到愤恨实在好理解。 就好像前朝皇室看到那些趁着自己虚弱趁机霸占自己土地的蛮族一样,本来家奴一样的存在转眼间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变得比自己更强。 这滋味稍微品品都觉得不对味。 然而这还不是风吹西总结出来的重点,真正的重点则是……「九黎皇族是不是不老实了?」 没错,这才是重点儿。 何晋阳若有所思,冷白君神情凝重。 风吹西一脸严肃的为今日谈话画下句号。 「这一趟南域之行要弄清楚的还有很多。」 他肯定的说道。 不只是蓬莱山海的真相,也不仅是真灵界的态度,真正麻烦的从来出自本族。 南域是不是又不安分了。 九黎在万年前就是骁勇善战的证明,聚集在九黎旗下的勇士从来都是战斗好手,这群人凝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像是豺狼虎豹一样将獠牙对准中州,虽说黄帝平復了这场人族间的内战,但事到如今,谁能保证再一次亮出九黎战旗,不会有许多活到现在的氏族愿意再随着九黎后裔征战沙场? 以防万一,风吹西更想相信是自己多心了,但是,总之,他们必须跑这一趟。 修仙界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折腾,继续下去,说不得就会像是仙觉大会上用来提供场地的小镜世界一样。 它原本也是个十分美好完全的真实世界,但是随着毁灭的到来,一切生灵都成了泡影。 继续下去,难知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不会在许多年后成为这样一块碎片。 先天下之忧而忧,风吹西展现出了贤人般的品质。 第56页 何晋阳看着不自觉露出忧虑表情的风吹西,心底一嘆。 自己的小伙伴可比自己无私多了。 虽然真正注意到这份无私的人稀少到自己都为风吹西感到不平,可是风吹西在意的不是这个。 思考中的风吹西没想到自己的不正经会被通通看透,正确说起来,他藏着一份仁心,也习惯了掩藏。 外人的眼神不会令他动摇,语言无法伤害到他。 嬉笑怒骂,人性所致,风吹西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如若一世安然,他便是那走马观花的浪荡公子。 一夜过去,隐秘的交谈全都交付给流去的时间。 为了钟离泰的心情,他们特意选择了特快专线,付出的灵石虽多,但速度也是真快。 这个时候他们登上甲板,放眼看去已经能见到南域特殊的地形构造。 许许多多的海岛分布在同一片海域,每一座岛屿通过人力铺设不少坚固稳妥的大桥,远远看去,像是蜘蛛网一样把每座岛屿串联到一起,方便的交通构造,还为岛上人来往特设了不少小型飞舟灵器,即使是在大海上,这些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止于一座岛屿,他们的世界是整个南域疆境。 挂梢的露珠滴答到下方凌乱生长的杂草叶面,压得它弯下了腰,一只脚踩过去,又一只脚踩过去,芒鞋露出的脚背沾满了杂草上面的露珠,岛屿对外港口热闹繁华,四处都有人群来回走动。 大船停靠的海岛多是大岛,一座岛屿就有一个国家大小的那种,所以港口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小,反而到处都是人。 何晋阳他们下船,一眼看到的就是混杂在人群中的异族男女。 或是金色的头髮,或是白色的皮肤,这属于崑崙奴的发色肤色在这里居然算是异常中最正常的,何晋阳还看到浑身一色水蓝,模样身材看不出男女的修士走过去。 风吹西摇着扇子,语气惊疑:「虽然听说过南域异族修士不少,但没想到……」居然真这么多。 风吹西和何晋阳都是黑髮黑眼,这在中州随处可见的长相到这里竟然会是少数,反倒是白髮雪眸,额生奇纹的冷白君不那么显眼,画风和周边基本一致。 风吹西发现这个情况后,当场哀嚎出声。 「难道我们之中就只有冷白君能去打听消息了吗?救命,他不行啊!」 冷白君无声无息转头看他,清清冷冷的眼底闪烁怒意。 「风吹西!」 「一下船就开始找茬游戏,你们也够无聊的。」 何晋阳四下看看,摆摆手,「我去可以吧?钟离泰,一般最适合了解消息的地方是哪里?」 钟离泰自从回到南域,应该是,恳求得到回覆后就呈现冷漠状态,寡言程度直逼冷白君,有的时候甚至比冷白君还要冷。 这俩人站在一起,即使打扮长相完全不同,但那股子面瘫冷感和双胞兄弟似的,风吹西为此特意打趣过冷白君,然后差点儿被他驱使出的古罗剑串成糖葫芦。 既然答应风吹西他们,钟离泰在用到自己的地方绝不隐瞒,虽然心知肚明何晋阳此时的行动是对自己的提防,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博古阁,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者都会愿意去那里面看看,毕竟南域是有名的法修荒漠,能看的也只剩下……」 嘴唇翕动两下,钟离泰没有将最后几个字眼吐出来,何晋阳也没逼他,反正到了那个博古阁就知道了。 招招手,何晋阳道:「我们走吧。」 既然有外来者说明也有和他们一样前来此地的中州修士,到时候人群中混进一个风吹西就不会那么打眼了,到时候派这个探听小能手出场一定无往不利。 风吹西显然也想到这个,和何晋阳对上一个默契的眼神,纷纷抬脚向着钟离泰引路的方向走去。 第31章 一博古阁 济州岛是一座涵盖整个国家的岛屿,也是南域极少数的几座繁华土地。当初初到济州岛的大能斩杀占据岛屿的莽兽,在这座岛上留下血脉,后人则从岛屿地底发现矿藏。 其中三条灵脉矿乃是与各地交易的主要资金,宝石,金银铜等矿产则被加工成各种精巧的器具与其他岛屿上的凡人进行交易。 由于天然物资丰富,济州岛到了近代已经是首屈一指的繁华,而某位从岛上走出去的大能在回来时用昌吉为名,取吉为济,用中州的州合字,立济州碑告知后人此地名为济州,生活在此岛上的人们为济州岛生的人。 作为南域稀少的繁华之地,此地的人们都很骄傲于自己济州民的身份。 何晋阳他们也看了一路昂然的民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在中州不易见的骄傲感,仿佛他们生活的土地是多么神圣,对自己的故土又是多么自豪。 「还真是南域的风格呢,」风吹西上岛之后的眼神就没有停下的时候,神色的偶尔变化说明他收集着范围内的所有信息,如今开口,估摸他已经把想要的内容都整理好了。 何晋阳和冷白君在此时习惯的做出倾听的表情。 风吹西道:「其实我读过有关南域风貌的古籍,书中记载南域生人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对自己生活的土地充满不一般的偏爱,以自己是此地人自豪,哪怕足下之地不过弹丸也能面现骄傲。」 何晋阳道:「还真是奇怪。」 「你也这么想吧?」风吹西仿佛找到同志一样充满共鸣的说道:「不过看到现在的场景我似乎有些明白那名撰写古籍的人是怎样想的了,无论是大能还是凡人,深爱生养自己的土地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第57页 所以那个离开岛屿的修士会在离开前留下石碑,告知不曾离开的人们他们是居住在哪里的生人,而且这或许也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为离开的人们迁繫着故乡,因为离开深爱的土地难免痛苦,所以不管到哪里骨子里的血脉都归属于同一个地方。 济州岛,济州民,应该就是如此。 风吹西面露感慨几秒,随即话锋一转。 「古籍中还介绍南域人多是热血淳朴,如果能忍受他们的某些怪癖一般都会被他们的直率打动,看来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会碰到不少这样的人。」 何晋阳道:「这不像是修士会关注的内容?你从哪里找来的书?」 风吹西嘿嘿笑道:「这你就说对了,撰书人是个凡人。」 不等何晋阳再次发问,始终走在前头的钟离泰回身淡淡道:「我们到了。」 聊得开心的两人齐齐看向头顶,只见博古阁三个大字矗立在眼前,而这「阁」分明是座小城啊! 钟离泰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惊讶,似乎博古阁实际上是博古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冷白君的优势了,他抬脚走进去头也不回的对面现奇怪的何晋阳与风吹西说道:「还不快走?」 风吹西:「……」 何晋阳:「……」 钟离泰:「不走吗?」 「走!」 风吹西,何晋阳齐声道,然后背过身偷笑起来。 「冷白君,嗯……」 「我懂,噗!」 走进博古阁的时候,风吹西还按着肚子,刚刚偷笑笑的太厉害了,也不管背后钟离泰用怎样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就快步跟上冷白君的脚步。 一进入博古阁内里,何晋阳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一座「阁」建立要和城池一样。 因为整座博古阁里面装载摆放的,都是南域万年以来被修士,凡人们捕捉杀死的蛮兽尸骨。 南域风气野蛮,就算到近代也有出师必须要狩猎一头妖兽的传统,这个传统在万年前是武力的象徵,只有强大的战士才能把一头野兽身上最具有威力的部分打磨成饰品穿戴在自己身上,一个部落最强的战士,他身上的野兽骨牙一定最多。 现在出现在何晋阳他们面前的累累尸骨被用去攻击力最强的部分,剩下的则被装入水晶的箱子里摆放在博古阁内。每头妖兽身材高大,接近数十米长,围着它们走一圈,就够凡人累的腿疼,但这点儿运动量却不被修士放在眼里,所以博古阁里面到处都是修士的身影。 风吹西先是为博古阁的内在惊讶好大一阵,随即立马投身到其他的修士小团体之间,像只花蝴蝶一样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和他们混的很「熟」。 既然风吹西自己找到「玩头」,何晋阳便和冷白君一起逛起这座记载南域万年歷史的「博物馆」,身旁还有本地人「嚮导」,仔细想想,还真像是出门旅游。 何晋阳在一头宛若大象的勐兽面前停下,看着它空洞的骨架,全身上最具威胁的两颗獠牙已经被锯断送往炼器师那里,以后可能会看到以兽骨为造型的灵器被转而对准骨架的同类,这一点无比明确的出现在何晋阳脑海之中,并让他久久不曾移步。 「钟离泰,你觉得把自己同胞的尸骨摆放出来,任由兇手同类观看的妖兽会是怎样的心情?」 钟离泰冷静道:「你难道觉得我会愧疚吗?」他说完不等何晋阳答覆便冷冷说了下去,「当然不会,我们摆放它们的尸骨是为了祭奠因它们而死的先人,我们每一个能在南域活下去的人族最先了解的杀戮气味就是从它们而来,你瞧,那边儿那头恶兽就是我出师那年的猎物……」 指向另一边儿被人围着的白色骨架,长宽是不下于他们面前这座的巨大,很难想像这么庞大的生物会被渺小的人族狩猎。 「将妖兽身上最好的部分打磨成武器,成为我们出师以后的武器,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博物馆最初真的只是一座阁,但是一年年下来,它成了这座望之惊嘆的『城池』,」钟离泰握紧双拳,低沉的嗓音满载不灭的仇恨,「这说明我们和异族之间的战争从未结束,每一年都有妖兽被猎杀,每一年都有修士死于妖兽之口,不绝的鲜血让博古阁每一年都会增加新的尸骨,陈列在这里的妖兽尸体是让后人铭记的耻辱碑。」 「博古阁的存在不只是炫耀我们的武力,也是让其他人知道妖兽的危险,他们看似和人类一样,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怪物,他们把自己的狰狞掩藏在人类的外表之下,将贪婪,兇残,可怖统统藏起来,诱捕着把它们视为弱小的人族!」 钟离泰背后就是那头数十米的巨像,这种怪物只要打个滚就有数百名弱小的凡人被压死,要是跑到弱小的城邦作乱更是不知会有多少人牺牲,这也使得他的话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 何晋阳看着他,半响后低头,淡淡道:「我就是说说,这么认真做什么。」 钟离泰抿抿唇线,撇开头:「失礼了。」两手握拳的他自觉走到角落去平復心情。 何晋阳来到冷白君身旁,听到冷白君道:「我刚刚大致走了走这座博古阁。」 在他和钟离泰对话的时候,冷白君独自在这广阔的大厅里走走停停,如今回来,也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道:「博古阁里差不多装满了神兽谱里面的『神兽』,南域博古阁实际上就是一本用事实记载的神兽谱。」 第58页 冷白君说完,看向何晋阳,意识到他并非特别理解修仙界某些特定名词的称唿便低低解释起来。 异兽箓的前身就是神兽谱,但异兽箓多数是近代的神兽,大半是能用来烹制的无灵智却含有上古血脉的异兽,不过对修士的威胁不大。可是神兽谱却是另一种情况,那里面记载的神兽虽是异兽的前身,但它们拥有神智,在上古时代甚至一统九州大地,现在的天地主角人类在那时和它们比起来压根就是蝼蚁。 然而随着九州毁于天灾,女娲大神撑起天柱,大地四分五裂出中州和南域等新的疆境,人类也因此受益生长出灵根这等可以修行的灵物,神兽统治的蛮荒时代才因此结束。 上古时候人类因为受到神兽的统治,敬畏的将它们供奉起来赋予「神」的地位,所以从蛮荒时代转移到远古,人族初步开始修行,谱写各地神明的册子流传下来就成了神兽谱的前身。 神兽谱再度过数个时代,神兽从神的地位跌落,到蛮兽,再到妖兽,神兽谱几经改写,最后落到近代人们手中的神兽谱,已经是一本记载各个时代四处作乱的妖兽手札。 这些恐怖的妖兽大多都被人族狩猎,书本中则讲述出它们的弱点儿和优势,基本上活的时间久一些的修士都了解神兽谱胜过异兽箓,因为多和他们打交道的都是古时候的神兽。 如今,冷白君所说的就是这一整座博古阁里面的妖兽尸骨,就像是将神兽谱的内容以现实的方式展现出来一样,每一头陈列在这里的妖兽,都曾经被写在神兽谱上,从神到展品的地位,就好像在叙说人族万年来的成长史。 何晋阳听完冷白君的解释,正常的发出与上述类似的感慨,并说道:「怪不得博古阁里没有化成人身的妖族来此。」 如果说这里是人族辉煌的发展史,那对妖族来讲,无疑是种族衰落的耻辱史。 谁也不愿意来看这些代表自己种族衰落的证据,即使妖兽们之间的关系也从不和谐,就好像大鱼吃小鱼一样,但要是让鱼拥有灵智,也不想看那些把海洋视作捕场的人类陈列着他们这么多年吃过的鱼类物种。 因为很容易感同身受,并理解到相同的恐惧。 冷白君闻言反驳道:「也有例外。」 何晋阳:「?」 冷白君看向阁内北方,语气冷冷清清:「我在哪里看到了妖族,但不太清楚种类,只知道他穿的非常华丽,色调为蓝。」 何晋阳听到这里,心底咯噔一下,不会真这么巧吧? 第32章 四海之主 龙,四海之主,吞云吐雾,与朱雀,白虎,玄龟同为四圣,其形有九似,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呵气成云,既能变水,又能变火。 凡人的歷史文化之中,对龙的推崇是由统治者往下延伸,龙为祥瑞,龙为图腾,龙为尊贵,最后以至于成皇族的象徵与朝代共分天运。 然而龙族在修仙界却分为两种境地,其一是四圣的青龙,青龙有爪,有麟,腾云驾雾,镇守东方,乃神族也,其二就是滞留在修仙界的龙族,这些龙族形貌不一,有些甚至不是龙形,混有异血,然而它们还是龙,即使像极了打着龙族旗号的异兽,但在古书的记载之中,它们作为龙族分支存活于世,而异兽箓里面大多异兽都留有这些分支稀释后的龙血,先天上就凌驾于尘世凡兽。 蓬莱山海的龙族迥异于前后两者,风吹西倒是和前者有关联,因是圣子,享有一半龙血,然而这在修仙界也是个秘密,世人只知晓四家不一般的背景,圣子在四家非同凡响的地位,却从不会知道他们流有异族血脉的事实。 接着话归正题,蓬莱山海的龙族算是此世中最具有龙形的血脉,习性上也与龙族类似,虽因年代久远血统不纯,但喜好奢华,居住于水晶宫,容貌昳丽,性格骄傲等方面还是好好的继承下来。 故而,当冷白君说自己看到一名打扮非常华丽的龙族时,何晋阳第一反应就是不会这么巧吧? 当他找到那个妖族所在时,他脑内反应出一句话。 居然真的这么巧! 妖族所在的位置并非是其他蛮兽所在,而是一尊巨大到占据博古阁正中心,哪怕死后也散发无穷威压的龙骨旁边,这尸骨犹带生前不尽的力量,把试图接近它的人族修士驱逐离开。 能力低微者甚至必须绕着它行走,修为高强的则感受到来自这架尸骨的恶意,皱着眉头不想靠近。 何晋阳顶着这股恶意和压力逐步接近到妖族旁边,仰起头看向这尊见头不见尾,头长博山,尺木雄壮有若百年古松的巨大骨架。 无疑,这是一头龙。 这龙在生前必定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然而它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人族展现战利品的博古阁。 不得不为此唏嘘,何晋阳感嘆的看着它,耳边儿突然响起一道泠泠的好似波光般的声音。 「喜欢它吗?」 何晋阳循声望去,可不就是自己的目标在朝他说话吗? 蓝发水眸,华丽到层层包裹手脚的衣服,若是舟帆谋客的衣服只让人怀疑他怎么动武,那么面前这个人就需要质疑他怎么拖着一身的珠宝首饰移动的,要不是品味好,他几乎就是一座宝山。 第59页 「那个……」 「不喜欢它吗?」蓝发青年轻轻笑道,转过头,望着那光是高度就有十几丈的龙头,「它是我母亲。」 何晋阳噤声,忽然觉得自己来此不是什么好决定。 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整个博古阁的设计似乎都是以这一尊骨架为中心陈列摆放其他异兽的尸骨,可见这头神龙在博古阁里的地位,然而它居然是对方的母亲…… 「虽然我没见过它生前的样子。」 蓝发青年自嘲的笑笑。 何晋阳望向青年龙族脸上略显柔软的表情,尽量不触动危险内容的说道:「你在难过吗?」 蓝发青年愣愣,雍容华贵的脸上勾起一抹如水般虚幻的笑容。 「我想我是难过的。」 他用的是我想,听起来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难过一样,只是根据世间常识觉得自己在难过。 何晋阳听到他的话沉默下来,青年虽然是在笑,但笑着说难过反倒让看的人品出不一般的滋味,所以他决定冒险一点儿。 「不打算把她带回去吗?」 得知眼前展示的尸骨是面前人的母亲,何晋阳换了个字眼,虽然它还是她的读音没什么不同,但起码说的人心底舒服些。 蓝发青年摇摇头:「被人族狩猎的弱者在妖族没有一席之地,它在这里很好。」 何晋阳:「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蓝发青年歪头思索一阵,道:「我想,应该是来看看它的下场吧,」手掌抚摸在透明的水晶壁表面,低低的声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尸骨周围。 「然后警告自己不要落到这副田地。」 何晋阳道:「你仇恨人族。」 他说的笃定,蓝发青年回復的也淡然。 「无关仇恨。」 青年淡蓝清澈的眼底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憎恨的痕迹,但说出的话却格外残酷。 「人族不灭,妖族无家可归。」 现在人类居住的很多土地都是妖族曾经繁衍生息的家园。 何晋阳听的目露复杂。 蓝发青年安静的说道:「我母亲本来是此世龙族几千年来唯一的希望,她天生就长有尺木,是真真正正的天龙,与那些独角或无角的海龙不同,她可以腾翔天上,遨游天地……」 「她曾被视作希望。」 「可是她现在在这里。」 「杀害她的人族修士将她变作它,摆放在这里几千年,而杀死她的那名大能没有割去她的角,在寿命到达的时候自然死去。」 「我没有仇需要去报,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仇人已经死了。」 「对我来说,这个事实不需要附加上其他的定义。」 「可是人族呢?」 何晋阳抬眼望着一脸波澜不惊说出这话的蓝发龙族,龙族淡然的嘲讽着人性。 蓝发青年道:「人族是极为记仇的种族,他们能够将某一个人,某一代的仇深深铭记下来,并报復给当年那些人的后代,代代不绝,一定要让仇敌的血脉消失,他们会把这样无理的行为附加上各种各样的定义,还会引以为傲。」 「我不懂人族是怎样想的,你懂吗?」 「……」 何晋阳知道他为什么会冲着自己这样问,因为附身自己的儒生拥有一部分异族血统,半人半妖说的就是他现在的身体素质。 其实在附身的那刻他就察觉到体内属于人类的血脉被增加了一部分不为人的东西,拜此所赐,他的力气出现了不小的变化,某些天赋神通也出现,但是和附身的感觉差不多自己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会在这时起到作用。 龙族,蓬莱山海的蓝龙会和自己讲这些话的原因,难道是山海市里的妖族也意识到仙觉大会发生的一切了吗? 心底沉思,何晋阳表面也没有放弃对蓝发青年的观察,面对龙族不带情绪的清冽双眸,他低声道:「你对我说这些,是打算说服我吗?」 「……」 青年龙族可疑的沉默半响,何晋阳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对方遗憾的说道:「我只是……没有人听我讲这些话。」 何晋阳:「……」 蓝发龙族望着这副巨大的骨架低低道:「每一次我来看它身旁都不会有别的生灵,有另一个人倾听我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一时忘形,我看来是打扰到你了,抱歉。」 边说他边向后退,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何晋阳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细!掌心的腕子纤细的堪比女子,他有一瞬间错愕,但马上何晋阳便反应过来说道:「再和我说更多!」 他语气强硬,弄得蓝发龙族一阵惊愕,何晋阳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是何晋阳,你叫什么?」 蓝发龙族张张嘴,似乎很犹豫。 「我……」 何晋阳道:「如果你还想和我说更多话,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死死攥紧他的手腕。 感觉到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温度和力量,迟疑染上龙族的眉梢,他犹豫一阵,小声说道:「你先放开我。」 「抱歉。」何晋阳不带半点儿诚意的松开手,眼神不离青年柔和昳丽的面容,直看的他主动开口。 「我叫香司宇。」 蓝发水眸的龙族美人安静的看着何晋阳,有几分迟疑的道:「我该走了。」 何晋阳皱起眉头:「怎么才能再次见到你?」 第60页 香司宇冷静的脸上浮现无措,好半响才镇定下来。 「去蓬莱山海吧,我在山海市……」 水光自华丽的宝石中漾映出来,从脚底向上泛滥的泡泡反射着七彩的光芒,他在泡沫与水光中消失掉身形,声音也被潺潺水声覆盖掉最后的尾音。 「等你。」 何晋阳轻轻补上那两个被模煳掉的音节。 围绕在龙骨旁边的威压在年轻龙族消失的那刻跟着消失,空旷安静的大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再不像刚刚那样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般寂静。 风吹西,冷白君,钟离泰他们寻之而来,何晋阳转过头,面对他们担心的询问弯眸笑道:「没事。」 一块从对方袖子上拽下来的宝石紧紧攥在手心里面,在不经意的时候收入袖袋藏好。 第33章 南域钟离 亭阁迴廊,水径通幽,奇花异草点缀着假山怪石,水晶珠宝建造的园林大殿。 只一眼,香司宇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山主,您又偷熘出去。」 耳旁传来女蜃的埋怨声,香司宇垂下的蓝发挡住他上挑的眼尾,细碎的水晶与水蓝色妖纹逐渐显现,与龙鳞一起生在白皙面颊的两侧,清冷到毫无情绪的面容比之在博古阁里更甚。 「女蜃,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山海市里有什么变化吗?」 女蜃仔细想了想,涂着深蓝蔻丹的指甲点在唇上,含含煳煳道:「您才出去多久啊,就算有事阿南那帮人也能解决,啊啊啊,山主您又在转移话题!」 香司宇瞥开视线,淡到如同水汽星尘般的声音响起:「那么……蓬莱呢?」 女蜃唿吸一滞,尴尬的连含煳其辞都做不到了。 「没有,我们都没有找到。」 香司宇垂下目光:「这样啊……」 女蜃无可奈何的看着被自己一手带到大的龙族,心酸道:「要不是香妃擅自离开蓬莱,你也不会先天不全到必须寻找前人尺木弥补博山的地步,然而你还偏偏总去看那个龙族之耻!」 香司宇:「不能一展龙形之龙也是废物。」 他刚刚说完就迎来女蜃的尖叫:「那不是山主你的错!错的是香妃,那个爱上人族的耻辱!」 香司宇眼底倒映着整个山海市的繁华,也因此,在服侍他长大的老人们看来,年纪轻轻的龙王没有一丝一毫温暖的气息,就如那精緻华美却没有温度的水晶宫殿一般,望之生畏,视之生怜。 女蜃对香妃的憎恶清晰到不用看她的表情,光从声线里就能感觉出来,要知道端庄美艷的女蜃有着一如她种族能力般的气质,宛若蜃气般虚幻迷离,然而一提起香妃,女蜃的美丽统统都会转换成狰狞,这个样子的她绝对看不出她曾和香妃是至交好友的关系。 「女蜃,你也该原谅香妃了。」 香司宇淡淡说道:「继续下去于你修为不利。」 眼前之人明明是千岁大妖,但却被心魔所拘,至今看不破,看不开,以至于千年来修为毫无寸进。 深吸一口气,女蜃尖叫:「山主你又为那个可憎的女人说好话!」 香司宇脸色一白。 女蜃说到底是山海市有名的几位大妖之一,就算是无意义的尖叫带上情绪也能形成规模可怕的声波。 在她的叫声笼罩范围内,盛开的娇花无声爆炸成花泥,绿叶更是撕裂开来,怪石颤抖,滑落不少细碎的石子……在影响规模逐步扩大之前,园外突然传来一声高昂的鸟叫,其声嘶哑,听之耳目具震,然而却有效的压制住女蜃暴走的情绪。 等到女蜃被吓的呆住,园外传来没好气的呵斥。 「死女人叫什么叫,还让不让妖好好洗澡啦!」 女蜃这才回神,隔着墙沖那头大骂。 「别以为老娘没听到你的鸟叫,你只鸟洗什么澡!」 「废话,这当然是因为我又变成鱼啦。」 女蜃被噎的直翻白眼,香司宇开口,揭露说话之妖的身份。 「鲲鹏,你先回来了?其他人呢?」 园外一个水泡飘起来,缓缓的飘过院墙,由上至下,飘忽不定的来到香司宇面前。 只见一条身形扁平,眼目深邃,嘴巴极其宽大的「小鱼」甩着强健的尾鳍在水泡里人性化的翻了个身,露出褶皱的腹部,黑白两色的背嵴则沉没在水里。 「还没有,我先回来啦,蓬莱里面太干燥,不怎么适合我这种海鱼。」 女蜃翘着嘴角讽刺道:「明明是条肥鱼,而且你能飞,装的什么海底动物活动不便。」 水泡里的鲲鹏极为人性化的甩甩尾巴,像是人类跷二郎腿一样。 「我是鲲鹏,不是鲲也不是单独的鹏,我不可能一直飞好不好?」 女蜃:「我看你就是懒!」 「死女人,我不和你计较,」说完,鲲鹏真的将自己整条鱼浸入水泡里面被水流包裹。 细看那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水色淡蓝,水光宛若流动的天幕,仔细辨别还能看到日月星的影子。 香司宇等到他们吵完便将手伸入水泡里面,指尖揉揉鲲鹏扁平的肚皮。 「天河水还够用吗?」 像是鲲鹏这种大妖基本一出现就会被修士们的盯上,想要像上古时期那样畅游四海基本是不可能了,现在随随便便露出原形都有可能丢命,所以必须想一些别的法子满足本能中必须汲水的欲望。 第61页 龙族恰好有一项天赋可以操控天下间所有的水源,而天河水恰好容纳力极强,就算是鲲鹏这样的大妖原形也能装进去,只是香司宇招来的水不能离他太远,不然会失去作用变为凡泉,所以鲲鹏想要休息必须要回到香司宇身旁,也因此,鲲鹏总会受到女蜃的嘲笑。 鲲鹏是个懒散的性子,对此也不在意,像他这样活过万年的妖族欲望大多很少,有一个能够露出身体好好泡澡的「泳池」足够他消磨好几百年的时光,再多的也没强求的意思。 甩甩尾巴,鲲鹏适时在香司宇指下露出享受的表情。 「嗯嗯,就这……用力,啊……舒坦,」翻个身,大鱼睁着黑漆漆的眼珠道:「够了够了,看你瘦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奴役你了,」再翻个身,「别总想着给我加水,你也要好好锻鍊身体,不然以后飞天的时候,瘦瘦巴巴的,多丢龙族的脸。」 女蜃:「你在胡说什么!」 香司宇:「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操心。」 水泡里的大鱼一僵,随即懒懒的放下尾巴,「行,你知道就行,女蜃这女人太可怕了,我先躲起来享受悠闲的泡澡时光,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找我。」说完,水泡左右晃荡着飞起,晃晃悠悠的飘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躲麻烦去了。 女蜃不满意的说道:「山主,就这么放过那条肥鱼?」 香司宇道:「他没有恶意。」 女蜃:「我知道,可是……」 「这就够了。」 香司宇望着泛白的天际,低低说道:「我看到变数的到来,接下来的山海市恐怕会混乱一段时间,你去告知其他人,在这期间谨慎行事。」 「是!」 女蜃一见香司宇语气严肃,立马展露出蓬莱山海大管家的端正模样,麻利的出门将山主命令传递到。 虽然其他大妖八成觉得这是嘱咐,也就这位女管家始终坚持这是命令,想要为自家瘦弱的山主建立威严。 香司宇望着蓬莱山海始终呈现莹白的天光,这是个永不变色,四季如春的国度,然而自己还能守护到几时呢? 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个人,他在那人身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光芒,而那些光芒没有一个不可怕到能够将整个蓬莱山海泯灭成尘埃的。 这样一个人被钟离家拉拢过去,为了人族而战,山海市又会有几分胜算? 这宛若仙境的绝美国度,又能坚持到哪一天? 疑问在此时化作零落又被风吹起的花瓣,飘飞,飘远。 淡粉色的花朵聚集到一起开满花树,何晋阳伸手接住的就是这样一片花叶。 「想什么呢?」 其他人都在交谈,正确说是风吹西一人在说,冷白君在听,钟离泰自觉避嫌,所以心不在焉的何晋阳就特别明显。 总共就三个人,主要还是说给你听的,你说你熘号个什么劲儿啊! 何晋阳对上风吹西批判的眼神,无奈说道:「我都听着呢。」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心里有事!」 风吹西指着他,仿佛在说此人居心不良一般正气凌然。 何晋阳摆摆手:「别闹,钟离泰上哪里去了?」 风吹西一愣,偏头望向那边儿争吵中的几个人,咂舌起来。 「该说是上哪里去了,还是说遇到麻烦呢?看样子钟离家也并非拧成一股绳。」 就像是风吹西说的那样,好不容易能得到父亲称赞,好不容易把持有仙器的何晋阳带回来,可以说满心期待但并不高兴的钟离泰就这样被族里的其他子弟拦住了。 这些人多是旁系,本家的也就领头一个,然而钟离泰在家里的地位就算一介旁系都能指着鼻子骂他。 如今神色急切的钟离泰,一个没注意就让这群好事份子逮住,按照惯例的找起麻烦。 天赋比不上钟离泰,能力比不上钟离泰,外界的评价也比不上钟离泰,唯一比得上钟离泰的就是自己在家里的受重视程度,犯事有人收尾和独自打拼还被父亲憎恶,前后两者谁更嚣张一目了然。 所以这群人此时的举动不外乎是因为他们深信自己怎么欺负钟离泰都没关系,说到底,不过是「钟离泰」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算是「钟离泰」的重要事情,他们就破坏了能怎么样?又不会有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归根结底,能为钟离泰讨回公道的就那个废物大哥和他自己,前面那个暂且不谈,就这个钟离泰哪里来的底气向他们讨回公道? 越想越是得意,那个本家子弟直接将脸杵到钟离泰面前,拍拍他强健的肩膀讽刺道:「我说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无视我霖大爷?小心我让你喝狗尿啊!哈哈哈……」 嚣张到直感憎恶的举止,钟离泰却仿佛早已习惯一般面无表情。 第34章 人性本恶 何晋阳他们所在的正是钟离家大宅一棵说不出名字的巨大花树下面,像是古老的修真世家早有将整个房子建造的如同一个小型洞府般别有奇色。 所以一进门便是长廊,踱过小桥,听着水声鸟叫,入目的便是他们现在休息的巨大花树,初步估计也要有三四百岁的树龄。 因为个人喜好,何晋阳他们选择留在这里等钟离泰把他们的事情通报给钟离家主,毕竟他们的存在对其他钟离家的人还是个秘密,然后上述中的一幕就发生了。 第62页 宅子大说明会居住很多人,有很多人就说明肯定会有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 钟离泰悲剧在没走出几步就被拦下,白白让外人看了一场笑话。 钟离霖和被父亲讨厌的钟离泰不同,他自己的修为虽然一般,但是身体好,备受家人宠爱,像是欺负钟离泰什么的,他从小干到大,顺手的不能再顺手,每次欺负钟离泰的时候,他都能忘掉自己是钟离泰表弟这个事实,也能忘记这人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回事。 「我说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无视我霖大爷?小心我让你喝狗尿啊!哈哈哈……」 侮辱意味十足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跟着他的狐朋狗友也哈哈哈笑了起来,满满的不把钟离泰放在眼里的蔑视。 钟离泰面无表情道:「我今天没时间和你们……」 「你说什么?」 钟离霖大声将他的话堵回去。 「哎呀呀呀,没时间什么的,你以为本大爷有时间吗?你该感到荣幸,爷把自己金贵的时间浪费到你身上。」 他的话说完,就有眼色好使的分家弟子在他耳边说道:「霖爷,我看他就是欠教训,就该让他知道爷的时间就是比他金贵,像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和您说话,就该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迎接您,而不是这么不识好歹。」 钟离霖越听笑容越灿烂,钟离泰的双手则越来越紧。 「说的不错。」 钟离霖听完之后夸赞一声,斜着眼睛看向钟离泰。 「还不明白吗?自己应该干什么?」 钟离泰:「钟离霖,我告诉你……」 「呵呵。」 凉意十足的笑声,钟离霖眼底闪着阴毒的光芒,「怎么,想拒绝吗?你真的能拒绝我吗?」手指一下一下戳在钟离泰的胸口。 「跪下,像狗一样爬。」 他命令般的说完,仿佛腻歪一样收回手指,身旁人立马抽出手帕给钟离霖像是伺候爷一样擦起那根戳过钟离泰的手指头,仿佛他刚刚碰的是多么脏污的东西,而剩下那群人则面露嘲讽,一双双眼睛落在嵴背挺直的钟离泰身上,仿佛在等着他跪下,像狗一样。 钟离泰两手攥的死紧,指甲都在掌心留下半月形血痕,心知自己不按照他们的说法去做恐怕没办法通过他们的阻拦见到父亲,但是……内心矛盾的不像样子。 「……」 远处听着,看着,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三人互相传达一下眼神,纷纷站起身。 何晋阳道:「现在过去?」 风吹西:「要不再等等?」 三人中正义感最强烈的冷白君冷着脸瞪他们两个。 何晋阳与风吹西无奈摊手。 「那是人家家事。」 冷白君露出危险的表情:「一剑噼过去就没问题了。」 风吹西:「……」 何晋阳:「那边那个小哥,能不能不要挡路,我这边儿要见钟离家主需要钟离公子传话。」 声音落地之时,风吹西和何晋阳同时在心底想道。 咱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灭门的,冷白君你可要冷静点儿啊! 因此,何晋阳出言总算打消了冷白君一剑砍过去让人闭嘴的念头。 纨绔子弟对纨绔子弟,何晋阳说完就轮到风吹西登场。 何晋阳,冷白君围着沉默不语的钟离泰,风吹西则几句话就把这些家族中金贵的二世祖忽悠的找不着北,然后将他们哄走。 这是头一次没有被折辱就让他们退走,钟离泰还有些愕然,直到脑门被风吹西敲了一击。 「我……」 他看向打了自己的人,诧异的发现风吹西此时一脸冷漠。 风吹西:「他们总这么干?」 钟离泰迟疑道:「嗯……」 风吹西:「你爹呢?我没记错你爹应该就是这代钟离家家主,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么欺负家主家的子嗣?」 钟离泰听到他这么说,面露黯然。 「没有别人……」 风吹西眯眼,大概已经猜出其中肯定有内情,接着转移话题道:「我们已经来了,那么你呢?不说说你的情况吗?」 钟离泰犹疑一阵,还是老老实实说起他的过去。 是个很俗套的故事,钟离侯深爱上一任妻子,但是那位妻子体弱多病,而且还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勉强生下钟离家长子就含泪长逝,为此,钟离侯把全部的爱都放在自己的长子身上,但是也许是母体体质不好,长子出生之后就查出先天不足之症,时日一长,哪怕灵丹妙药的补,修行也堪堪到筑基境界,再往上就不可能了。 偌大钟离家是怎么也不可能承认一介废物当继承人的,遂逼迫钟离侯再娶,漫长对峙后的妥协,这回娶的是一位南域剑修氏族的女儿。她健康活泼,修为比钟离侯低一级,是铸身境界,这也保证她生出的孩子一定根骨极佳。 正如逼迫钟离侯迎娶她的那位长老预言的一般,这个孩子根骨好,身体棒,悟性极佳,年纪轻轻就完成出师战,猎取铸身境界的妖兽,取齿骨做成胸甲,一时风量无二,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生父的冷落。 原本在出师战前,钟离侯虽然漠视他但还不到憎恶的程度,但是当他带着猎物回来,迎接他的却是钟离侯拂袖而去的背影,接下来的就是好似没有止尽的无视,憎恶。 第63页 钟离泰紧紧不知何时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从那时开始,喜欢欺负我的人开始变本加厉,仿佛被授意一样越做越过分,有一次我没忍住出了手,将欺负我的人打成重伤,回头父亲就将我打成重伤,还命令我去给那家人道歉,只要他们不原谅,我就要在他们门前跪到死也不许起来。」 「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反抗的资格。」 他的声音从讲述开始就格外清晰,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打扰。 何晋阳他们三人因此被这个真实的故事弄得十分动容。 风吹西拍拍钟离泰的肩膀:「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是做子女的也是可以反抗的。」 何晋阳道:「你没有想过这里面的端倪吗?」 冷白君严肃表示:「你可以跟我回谏圣派。」 钟离泰对这些话回以一抹苦笑,他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为什么会拒绝这三个人他自己其实也不懂。 摇摇头,钟离泰道:「去见父亲吧。」 何晋阳没忍住的拍上他的嵴背,「别太委屈自己。」 钟离泰低低「嗯」了声,这模样和对着他大哥时候没什么两样。 为了防止万一再被拦住,这回何晋阳他们跟着钟离泰一起去见钟离侯,而不是等钟离侯准备好再由钟离泰把他们接去见人。 毕竟钟离泰早年的辉煌歷史在钟离家树敌不少,他几乎是这一辈所有人看不顺眼的对象。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但在钟离家这一代,钟离泰三个字顶替了这个「别人家」。 何晋阳他们来到家主居住的庭院时,发现这个庭院里也有一棵落英纷纷的粉色花树,而这花树对面的房屋倒是比别处来的朴素,而且仔细打量也会发现除去摆放在花树下的鞦韆躺椅,园子里再无其他点缀的风格。 简朴到不像是钟离家家主的庭院,何晋阳他们刚这么想,屋内就传来含怒的斥声。 钟离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给我滚!」 低沉的男音充满冷漠厌憎的味道,仿佛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是一种侮辱,对这个园子前任主人的侮辱! 钟离泰张张嘴:「父亲,我……」 「滚!我说了让你滚,听不懂吗?」 钟离侯发狂一样抄起桌面上摆放的砚台砸过去,伴随着一句「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狠狠砸在钟离泰身上。 风吹西见势不妙无视礼教的冲进去,何晋阳则有意慢下一步。 他们三人闯进打开的房门,雅致窗扉外投射进来镂空的阴影,然而这阴影上面则滴落一滴又一滴的鲜血。 钟离泰捂着额头神色悽惶的站在那里,打伤他的砚台则碎成两半。 能让坚硬的砚台碎裂到这种程度,可见刚刚挥动它的人到底用了多么大的力气,话虽如此,能让兼修体质的拳修面上带伤且半天癒合不能,还不如说,他到底被一个多恨他的人打伤。 钟离侯本在气怒的面容,勐然见从屋外跑进来这么多人,唿吸难免一滞,停下了原本的怒火。 「你们是谁?」 他嘶哑着嗓子说道。 风吹西瞪大眼睛,表情就好像在说「居然有这么残忍的人!」,其实何晋阳可以适当配合一句,虎毒不食子啊! 虽然他们三个对钟离泰始终抱有警惕,但这一路的遭遇看来,这人也是够倒霉的。 该说是坎坷的身世,还是后天的努力,依照何晋阳当编辑多年的思路看来钟离泰都有成为合格boss的潜力。 嗯,只要不被主角掺和。 何晋阳安静的看着,想着,这种情况下最适合出口的人选居然会是风吹西。 正如他第一个出场,其他人有意识落后一样,这算是彼此间无须要言明的默契。 然后他们就看到钟离家当代家主发出一声极其正常的询问,顺带,对方一副当钟离泰不存在的憎恶样子也被收入眼底,各自都有了思量。 风吹西几步来到钟离泰面前把他挡在身后,似笑非笑的转着阴阳两仪扇。 冷白君知道这是他生气后的小动作,接下来的发展也如冷白君所想,风吹西语气不算是好,但分外犀利。 「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家孩子,这还真是失礼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现。」 钟离侯脸色一变,「你们是钟离泰哪里找来的人?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显然,他把对风吹西的怒火全部转嫁给钟离泰,这无辜躺枪的本事,风吹西都看不下去了。 烦躁的扇扇扇子,风吹西道:「喂喂,和你说话的是我,和钟离泰有什么关系?」 钟离侯冷淡的瞥了眼站在外人背后脸色苍白的次子,冷哼出声,不置可否的转头,正好看到被露出来的冷白君。 白髮雪眸,焰纹蓝晶,以及最重要的鹤形腰封。 谏圣派大长老在正道的地位无比崇高,形象鲜明的白鹤鲜活无比,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针法,也是代表冷白君其人的证明,无人可仿冒。 因为这鹤纹在修士眼中每时每刻都在变动,双翅羽翼或合拢或张开,头颈或歪或垂,根根白羽清晰可辨,再加上与之相配的独一无二的术法防护…… 即使不知冷白君样貌,也没有人会认错谏圣派大长老。 含怒的钟离侯不可避免的在冷白君面前愕住,连带着趾高气昂的气场也弱了下去。 第64页 「你、你们是……」他犹犹豫豫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个圈,排除掉明显和传闻中不同的风吹西,目光落到何晋阳身上,「你是……何仙人?」 他不怎么敢相信次子居然真能将何晋阳带回来,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完成的太出色,就连谏圣派大长老都一起带来了。 原本钟离侯以为钟离泰根本连何晋阳都说服不了,最后的同意不如说是怒火下的讥讽,然而钟离泰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比最好的结果还好。 从来看不上钟离泰的钟离侯难免哑然,他久违的出现错愕的模样。 何晋阳趁此机会仔细打量一下这位钟离家家主。 在没有亲眼见到他时,通过或明或暗的小道消息,以及钟离泰亲身示范给大家留下一个偏心自私的形象,可是现在看来,排除第一眼见面的扭曲,钟离侯看起来分外儒雅。 暗青色长衣裹着纤瘦但能看出力量的身躯,个子不矮,是可见的修长,下巴蓄鬚,浓眉深眸,长得就像个正气的大叔一样,能从他的脸上看出钟离泰还是像他的,两人的五官有至少三五分的相像。 何晋阳思索完毕,钟离侯也已经收拾好心情。 「果然是何仙人吧。」 他笃定的说道。 何晋阳矜持道:「嗯,我是何晋阳,这是冷白君,这是风吹西,受钟离泰邀请而来。」分别把一起前来的两位同伴介绍给钟离侯,他看向钟离泰此时狼狈的模样,虽说伤口已经癒合,但是地面上的血迹和断裂的砚台……「钟离家主可否告知一下我们当前的情况?」 就这样当着客人的面把邀请他们来的人打的破相,虽说钟离侯不知道,但这也是极为失礼的做法,很容易被人怀疑这家人的诚意。 钟离侯脸色忽青忽白,故意隐晦的瞪钟离泰一眼,看的他越发神情晦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我都不知道何仙人,冷长老会来,还有这位风公子,快请快请,钟离泰是个不懂规矩的,怎么能把客人带来这么朴素的地方,还不请他们去正堂稍待……」 说到这里,他看向钟离泰阴郁的模样,顿时眉头皱紧,拂袖道:「算了,」变脸一样冲着何晋阳他们露出和煦的表情上前带路,「请跟我来吧,贵客来临,寒舍蓬荜生辉。」 何晋阳他们跟着走去,风吹西临走前担忧的看向钟离泰,虽然在何晋阳开口之后他就不再多言,但是他也是真为钟离泰抱不平。 摺扇叠起打打钟离泰肩膀,风吹西道:「不去休整一下吗?你衣服上还有血。」 钟离泰:「……」 风吹西:「那个你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只要你愿意?」 「……」钟离泰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我先回去,不用……管我。」 「不行!你这样太让人不放心!」风吹西当机立断,沖一直注意这边儿的冷白君打个手势,然后拉着钟离泰出门,反正他就是纨绔子弟,怎么任性都有人兜着。 何晋阳见状笑着对钟离侯道:「不好意思,同伴不懂规矩,他和钟离公子的关系很好,刚刚进来那一幕又非常有冲击力,难免……呵呵……」 钟离侯抽抽嘴角,即使心里不满也要附喝对方的话,谁让现在是钟离家有求于人呢? 「那么,咱们先请吧?」 何晋阳:「请。」 三人转移到谈论正事的大堂。 钟离泰一路乖乖被风吹西拉着,直到绕过一条曲折环水的游廊,他停在原地不再让风吹西前进。 感觉到阻力,风吹西松开手,摇着扇子皱紧眉头。 「想听什么话?」 钟离泰无表情看他。 风吹西烦躁的挠挠头道:「开心话?笑话话?安慰话?只要你想我就能说,关键是你想听什么!」 钟离泰垂下眸子。 风吹西:「……唉,不高兴也别闷不吭声,没用懂吗?没用的!」 一把描着暗边的阴阳两仪扇在他手指间都快要玩出花来了,风吹西也没等到钟离泰主动开口。 他对钟离泰的关心也就是看不过去那种程度,交浅言深那种事他办不出来,可就是看不过去,又没足够的交情才憋得慌。 「你不需要这样。」 「什么?」 钟离泰忽然的开口即使没听清,风吹西还是露出精神振奋的表情。 能开口就好,就怕不开口! 风吹西催促道:「多说说,多说说!」 钟离泰困扰的瞥他一眼。 「你……很烦。」 风吹西:「…………」 钟离家正堂。 凡是议事多在正堂,尤其是何晋阳持有仙器,冷白君中州正道魁首谏圣派的大长老,前后标籤虽然不同,但是何晋阳明显分量更重。 仙器啊! 有了仙器蓬莱山海还能在他们面前嚣张? 钟离侯在引他们前往大堂的时候,加急给诸位客卿发去飞信,等到他带着何晋阳他们到达目的地,已经有一串白须老头等着他们。 钟离家客卿忙上前招唿,其热情程度胜过钟离侯百倍,不过这也是套路,恰好掩盖钟离侯之前不同寻常的热情,还能竖立家主威严。 这便是大族,即使有求于人也不能失去风范,总要矜持着来。 这种场面冷白君见的多了,被吹捧也面不改色,顺着他们的恭敬坐下,谈话全权交给何晋阳处理,顺说,以前是交给同行的其他长老或风吹西。 第65页 正如冷白君自己所说,他在谏圣派真就是个武力象徵,言辞交锋方面让他上场也多是掀桌子开打。 话虽如此,何晋阳也确实没指望冷白君能在这方面帮上忙,这时看他适应良好,也便回过身,笑呵呵和好几张嘴打起太极。 而且说起来,不适应的说不定反而是他,毕竟即使经歷过仙觉大会那样的场面,但也不意味能适应世家的口蜜腹剑。 不过幸好,他附身的对象是位儒生,而这儒生铁齿铜牙,一张嘴,说破天都没问题。 渐渐的,那些把何晋阳当脑子里没有几两肉的武人忽悠的客卿们扛不住了,他们发现不管说什么面前人都能接上口,甚至反问回来后往往能逼得他们哑口无言。 那些一门心思想要从他手里「借」走仙器的客卿纷纷偃旗息鼓,开始正经的做起交易,左右是看面子过来的,也不能真打算要什么东西吧? 这样一想,客卿们重新打起精神与何晋阳绕起圈子,然后发现对方是真过来帮忙的,不由的松了口气。 其实要不是这群人话里话外都想让自己把桀斩剑交出来给他们,他也不会生出恼怒狠狠讽刺他们一顿。 不过文人说话就是要文雅,即使能把人刺的脸红脖子粗,词句听起来还甚是优美。 作为目的和钟离家想像不同的一众人,他们的计划从出发前就已经清楚,此时和钟离家的人虚与委蛇,何晋阳也不怎么耐烦。 即使必须扯着虎皮过来才能探听到更多内幕,但实际上钟离家给他的印象不算好,虽然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体内异族血统产生的影响,但是打从来到南域开始,他都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在隐隐鼓动。 沉默的压下这份悸动,何晋阳继续和这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最终成功让钟离家养在手底下多年的客卿们甘拜下风,不仅没有捞到便宜,还不得不把一部分内情坦然告知。 本来就该这样! 听着钟离侯他们终于乐意吐出的实情,何晋阳面无表情的想着。 自己虽然也不是真心来帮忙的,但是好歹明面上仍是义务前来相助的友军,钟离家搞出这么一副想从他们身上榨取利益又怕他们索取代价的贪婪嘴脸,实在是倒胃口的不行。 钟离家可能因为曾经是皇室的关系,自家也多会养一些能打嘴皮子的客卿,这些客卿实力不见得有多高,但到了谈判的场合一般能起到大用。 像是南域风气,大多时候都是能打则打,不能打就是打输了,极其稀少的情况下会出现平手的局面,到时候放一堆嘴巴利索的文人去和只会打架的大汉谈判,能得到的战果普遍比打赢了还多,当然肯定会带不少能打的压场子,这才能让文人的嘴巴放开了说。 头几年钟离家的风格还不怎么出名,但南域虽然被中州鄙视为蛮夷,但说到底人类文化也是在进步中的。因着钟离家起到的带头作用,现在挨家挨户有些能力的氏族都会弄些客卿养着,再不像之前那样排斥文人,显然是见到他们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关键时刻扔客卿出场,可比扔一群脑子长满肌肉的修士强多了。 钟离家算是南域人族族群中最有脑子,也是最早开始执行这种政策的世家。 到了近代,钟离家虽然忌惮异族崛起的势力,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制,但仍是人族这边儿的领头家族,规模和势力都非常人可以想像。 也因此,何晋阳他们一来,钟离家最先反应到的还是放客卿,这几乎已经是除战和不战之外的第一选择。 眼瞅着何晋阳谈笑间将自家培养的客卿玩弄的哭唧唧,不仅半点儿便宜没占到还被套出去不少话,钟离侯不得不出言制止。 而当何晋阳闭嘴后,那些客卿一个个露出「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虚弱表情。 钟离侯抽抽眼角:「招待不周,还请别见怪。」 何晋阳笑着端起茶杯,贊道:「没有,我玩的挺开心的。」 钟离侯:「……」 感情我就让他们陪你玩了啊?! 其实钟离家的客卿有许多是当年皇室大臣的后代,能言会道的水准在南域是响噹噹的,几乎每次出动客卿大阵都能给钟离家带来想要的成果,奈何这次撞上铁板。 儒生名为方非玺,是一位极端善言的儒家名士,兼修佛家,道家,在辩论一道上实力雄厚,凡人时期曾将大儒说的闭目自省,入道之后,一张嘴巴能不眠不休说上七天七夜,最出众的一次战果是生生将对手说晕过去。 看他开口,等同听到黄泉的敲门声,看到天界的花开妙语。 是个正邪不明的人物。 如今附身何晋阳虽然大多时候沉默,但一张嘴,绝对是鬼神级别的,用来对付区区几名客卿实在大材小用。 不知为何,何晋阳似乎感觉到这种难觅对手的寂寞之情,一时对附身在自己身上的方非玺高山仰止。 他虽然是自己在说,但他本性却是个寡言的人,不好动口舌,这回亲自体会嘴巴开合数十下还不觉得渴,将对方辩驳的无话可说的游刃有余,他莫名从「开合嘴巴」这个动作上感觉到爽感。 想想看,一句话迫得对方低头认错,两句话说的梵莲花开,化敌为友,三句话众生敬仰,孤高不胜寒。 这等境界,岂是凡人可以想像的? 第66页 喝着茶,何晋阳暗爽于心。 真是太有趣了! 客卿们要是知道自己全力以赴只得来这么一句话,估摸会吐血给他看,钟离侯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八成会头疼这到底是找来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是说何仙人矜持冷淡,是一等一的仙家做派吗? 这副「我能看懂你的小心思,但我就是不说」的恶趣味性格算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钟离侯心底咯噔一下,基本是知道自己的打算没办法成功了,但也不得不为。 毕竟付出代价也好,还是低头求人也好,他,还是南域全体人族都不能接受异族踩到他们头上去! 下定决心,钟离侯的表情郑重了许多,也诚恳了许多,何晋阳趁机把他们想要一探蓬莱山海的目的说来。 钟离侯作为钟离家家主,到底是知道不少宿敌家的情报的,闻言,稍一沉默发现这似乎对自己家还有好处便不做隐瞒的道来。 「蓬莱山海,世人大多只知道山海市,但实际上蓬莱,山海是两部分。」 这是何晋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正确说就算是冷白君也是第一次知道蓬莱山海并非一处,而是两处。 「山海就是名声极大的山海市,由巨鳖托山沉于海,是妖族与修士共同生活的地方,蓬莱则处于山海市的最顶端,乃是一处异常空间,传说那处是龙族埋骨之地,也是龙穴所在,危险非常。」 缓缓将这个惊人的秘密低道出来,钟离侯眼里一瞬间划过的憎恶,与何晋阳一路上看过的许许多多修士提起异族时的眼神差不多,反倒是普通人群里因为分不清异族修士和人族修士的区别,对异族的接受度还是蛮不错的。 何晋阳道:「我们想要进入蓬莱山海,需要怎么做?」 钟离侯:「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有足够的灵石都能进去,山海市较之蓬莱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何晋阳若有所思道:「就和人族集市差不多?」 钟离侯肯定道:「相差不多,但要是想要进入山海市里一些特殊的地方,那就需要专门的衔令。」 何晋阳:「衔令?」 钟离侯看看天色,垂眸道:「时间不早的,既然如此,明日就让钟离……阿泰带你们参加争流会,大会之上会拍卖三枚山海令,持有衔令者都会是山海市的贵客,不论你们要做什么有它在会比没有方便。」 「唉,这么好用?」何晋阳笑笑,「既然如此,谈谈条件吧,钟离家这么需要仙器,是想让我干什么?」 钟离侯一时阴晴不定的看着他,半响后,低低的说道。 「只想求你将龙族手里的仙器拿走或是毁掉,只要不在异族手里就可以。」 趣味的条件。 何晋阳道:「我答应你。」 …… 「为什么觉得我很烦?」 在何晋阳与钟离家客卿唇枪舌战的过程中,风吹西仿佛石化一样对钟离泰问出这句话。 钟离泰看着风吹西似乎带着点委屈的面容,抿抿唇,愧疚的转开头。 「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 风吹西是三人小组里的智囊这件事,早就在相处过程中暴露出来了。 「啊呀,暴露啦?」风吹西一改刚才的关心,也不奇怪的说道:「你说你不知道,但我可不相信。」 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装模作样,钟离泰会发现是正常的,但这并不能解释风吹西为什么会缠着他不放。 风吹西摇着扇子,兴味的盯着他。 钟离泰痛苦道:「你觉得……我像是能知道什么的样子吗?」 「说不定哟?」 风吹西见钟离泰嘴角溢出苦笑,转移开视线,「好吧,可能你真的不知道,但我把时间浪费到你身上了可怎么办?」 简直跟之前那个欺负钟离泰的人说出的话异曲同工,钟离泰一瞬间露出愤怒至极的表情,但很快因为心中顾虑硬是压抑下去,嗓音低沉的不像话。 「我没有办法赔给你时间这么虚幻的东西,我能做的不多,你要是有……唉!」 钟离泰发出受惊的声音,风吹西的摺扇点到他的嘴唇上面,挡住他继续说出口的自暴自弃,整个人靠的他极近,几乎撞进他怀里。 风吹西望着钟离泰那双好似小狗一样迷茫无措的眼神,勾起嘴角。 「要不要做我的人?」 钟离泰:「……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风吹西冤枉的喊道,摺扇从他下嘴唇上戳了戳,划过下巴再到鼓起的喉结打着圈,然后像是判断身量一样一路来到他的胸口戳戳,钟离泰虽然长了一张童颜但身材是真的好,胸肌结实,比风吹西修长的骨架要强壮的多。 半响后,风吹西露出满意的表情:「我认真的。」 「离我远点儿!」 钟离泰最初被这暧昧的举动吓呆了,然后感官不由自主的沉浸在摺扇带给他的快感之中,这时被风吹西的声音唤回神智,他第一反应就是推开风吹西,露出受惊的模样。 风吹西摺扇敲手,被推开也不以为意,扬眉说道:「干嘛这么粗鲁,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做我的人,不说别的,就这个天赋……」 「我的天赋可不是用来给男人做男宠的!」 钟离泰激动的大喊出声,胸口起伏,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第67页 风吹西敲着手掌的摺扇停住……「你说什么?」 钟离泰咬着下唇,愤愤的甩开头。 风吹西将扇头打在嘴唇上面思索,钟离泰看到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耳后顿时就红了。 那扇子点过他的嘴啊! 风吹西看似镇定实则大脑断片,因为钟离泰那句抗议对他也是个冲击。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风吹西看着娇羞的宛若被调戏的大姑娘般的钟离泰,脑子一懵。 头一次感到他们之间的思考方式存在大大的差异。 第35章 蓬莱山海 贪婪富有野心的钟离家,目的不明却神秘的龙族青年,晦涩不明的异族企图,不知是不是再一次对中州生出心思的九黎后裔。 一趟南域之行,真是有很多事情要办。 何晋阳刚发出这样的感嘆,风吹西两个人就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两人的表情不对,偶尔眼神对视,钟离泰眼里闪过羞赧,风吹西则表情尴尬,总之,气氛不太正常。 等他将钟离侯的要求告诉给钟离泰时,这个离开的时候满脸死气沉沉的青年胡乱点着头,抱有前所未有的慌乱告辞走人,背影看起来像是有头狼在追他。 「……」 风吹西:「你在看什么?」 何晋阳移开盯着风吹西的视线。 「没什么,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事了?」 风吹西眼神可疑的飘忽一下,「没,什么都没有。」 「是吗?」何晋阳不相信道:「你对他出手了?」 「才不是!」 风吹西差点儿蹦起来,然后发现何晋阳一脸瞭然,不由泄气的抹把脸,「都是误会。」 「嗯,你说,我听。」 何晋阳端着杯茶,与冷白君一起露出倾听的表情,风吹西发誓,这是他头一次不想让这两个认真听自己讲话! 深吸一口气,风吹西将那个尴尬的误会说来,讲完之后,他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他的心理素质不错,修为也好,天赋也算是中上,所以想吸纳进风家。」 冷白君倒是相信自己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友人。 「风家从事情报生意,钟离泰要是愿意加入,相当于在往日不好插手的南域留下一枚棋子,时刻可以关注到这边儿的情况。」 风吹西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冷白君:「但是他有没有别的心思我就不保证了。」 风吹西:「冷白君!」 终于换成冷白君被风吹西怒吼,何晋阳看的直感嘆。 「说真的,我不怎么希望风吹西你和钟离泰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因为据我今天得知的消息看来,钟离家不见得有那个侵略中州的野心,他们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和蓬莱山海的妖族耗上面,可谓胸无大志。」 「这样吗?」 提起来此的目的,风吹西一秒进入工作状态,此时若有所思道:「和我说说你们都弄清了什么?」 何晋阳看他一眼,肯定道:「放心,你会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听我讲。」 风吹西认真道:「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在钟离家为何晋阳他们安排的院落里,他们三个燃灯到夜幕深暗,繁星点点,灯火的轻烟氤氲窗扉,为窗前青石投下拉长的影子。 蓬莱山海的天幕总是比别处来的高广,或许是因为山主是龙族的关系,天空中的云雾也受其操纵。 山海市每一天最有意思的就是大早上的时候,那时朝雾浓浓,伸手不见五指,随着金乌东升,万丈光芒穿透整座山海,仿佛点亮一颗明珠,山海市真正的面貌才会展现在世人面前。 空寂广阔的海面有着这样一颗明珠般绚烂的岛屿,自然而然的吸引许多海船停靠,山海市最初的资源也是由此而来。 而今,蓬莱山海已经小有名气,装载着来此游玩之人的法宝络绎不绝,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又都在海市外延的港口停驻,放下一众闻名已久的修士。 修士的目的不外乎享有奇珍的海市与休息玩乐的山市。 海市多有奇珍异宝,起源地出自天南海北,手里有剩余灵石的人在此地逛上一逛,不一会儿就会发现不少物美价廉的好东西,然后满载而归。 至于海市往上则是山市,一般晚上开启的山市建筑物繁多,飞檐雕栋,仙鹤招客,琅嬛画舫,触目所及尽是美丽,就像是盛开在晚上的万花筒,正是繁华至极的斑斓色彩。 华丽精緻的珠宝阁,奢华享乐的太妃苑,以及美食多样的汇珍坊,这些都是游人的好去处,还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地方,同是来到山市之人心照不宣的妙地。 而山市最上头,则是蓬莱山海之主的宫殿,通体用水晶珠宝建造,尽显龙族的奢靡高傲。如果不想激怒其主人就不要私自前往,毕竟有山海两市在已经足够人尽兴而归。 收起多余好奇心的修士往往能玩的乐不思蜀,即使时至深夜,山市还琉璃灯高挂,明晃晃一片火光,照映着半山腰尽是不似人间的绚丽。 水晶宫里的几个「人」就在透过水镜讨论着如今的山市。 女蜃抿着蓝色的嘴唇,一针一线的缝着属于香司宇的衣物。那天出门回来的山主不知为何袖口上少了一块宝石,她现在正拿着一颗鲛珠比量看合不合适填上去。 第68页 很少看见女蜃会有这么贤妻良母一面的鲲鹏在水泡泡里打个滚,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阿南啊,咱们蓬莱山海的发展是越来越好了。」 女蜃眼睛不离衣物的袖子,但是嘴巴倒是没停,精准的点出刚走进来的人的身份。 天南顿了一顿,步子再度迈开走进来,先是冲着坐在王座上的香司宇施以一礼,禀报众人在蓬莱龙冢里面的进度。 「山主,还是没有找到尺木的踪迹。」 虽说早有预料,但香司宇的眼神难免一暗。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不过到底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他很快调整好心情对天南勉励道。 天南摇摇头,反而认真提起一件事。 「咱们可以开饭了吗?」 「噗通!」 鲲鹏在水泡里吓得一蹦,直直摔了出去,整条鱼「啪叽」在地上,艰难甩着尾巴。 「快救我,快救我!呜哇,本鱼要死啦!」 在鲲鹏吐白沫之前,天南走过去捏着尾巴提起他,目光森森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将他扔进水泡里面。 鲲鹏掉进天河水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刚刚那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却仿佛经歷了足有一万年的视觉强姦,分明作为鲲时身体上是没有汗毛的,但被天南盯着,感觉汗毛都要被盯出来了。 齐刷刷的竖起一大排啊! 僵硬的鱼尾一摆,大鱼悲伤的把自己潜进天河深处。 香司宇沉默几秒,歉意道:「不行呢,阿南。」 「这样啊,」天南摸摸瘪瘪的肚皮,忧伤的嘆了口气,「我知道了。」 女蜃飞快白他一眼,「明明修为不低居然还沉迷口腹之慾,大妖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天南皱眉道:「没办法,这是种族本能,就像是你一样,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吐雾气吗?」 蜃之一族吞吐蜃气是本能,就和人类唿吸一样,除非是死蜃,不然没有那只蜃不吐气的。 他这话问的实在是诛心,女蜃当即咬断用来缝补袖子的纱线,望着和新得一样的衣物露出满意的笑容。 说起来也奇怪,女蜃确实爱挑这些同僚的刺,但是只有鲲鹏会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别人都是说个一句就拉到,即使被反驳也不在意,当然也不能否认鲲鹏能偷懒就偷懒的习惯太戳女蜃大管家的眼。 「说起来,山主,你这袖子上的宝石是什么时候丢的?」 香司宇视线落到那袖子上面,轻声道:「可能是不注意的时候刮掉的。」 「这样啊……」女蜃举起来衣服左右看看,然后满意的叠起来,边摆弄边说道:「还真是可惜,那素心石很少见的,就算是山主您的衣服上也没有几颗。」 香司宇用着不带情绪的淡然语气说道:「是吗?」 女蜃:「当然,不行,赶明儿再让他们出海找找去,素心石这种好东西果然还是要多弄点儿给山主戴上,还要……」 耳边不断响起女蜃的声音,香司宇却想到那个在「母亲」旁边偶然遇见的人。 当时告诉他在山海市见面,他……会来吗? 莫名的,年轻龙族感到忐忑。 何晋阳此时正好被钟离泰领到争流会现场。 交过灵石的四人一度过会场大门,声音便形成一股声浪向他们袭来,冷白君当场皱起眉头,他喜静,这样人声鼎沸的场合实在太折磨他了。 风吹西倒是适应良好,抬起头用力看着前方,半响后说道:「大致可以判断咱们方圆八十米内都是人头。」 为这不好笑的冷笑话笑了笑,何晋阳展开仮花水梨扇,一股无名的波动笼罩他们几人,这回再抬脚向前走,前方之人无形撤开,露出一条供给四人行走的大道来。 「走吧。」 风吹西贊道:「有一手。」 能在这些修士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动手脚,钟离泰无意识感觉到了寒意。 毕竟何晋阳这时能够控制他们让道,更过分的是不是也能做到? 他刚这么想,风吹西一扇子敲上他的头,在他瞪过去的时候,笑呵呵道:「别多想。」眼里饱含几许警告。 钟离泰心底哂然,决定闭口不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一句话,说主角除了金手指就是个废物的一定看的不是我的文,从头到尾,何晋阳和他的金手指之间的关系就十分明确,根本没有谁没了谁就一无是处的说法,或者该说,系统没了何晋阳才什么都干不了,何晋阳没了系统反倒失去桎梏。 你们当纯灵根是闹着玩的?你们当一个月连蹦三级是闹笑呢?更何况本文设定就是精分附体升级,把这掰开此文干脆别写了,我对你们投以关怀的眼神,其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己理解。 不对号入座的宝贝么一个,v了之后我就看评论收藏更新了,这本我只打算写完,中途是砍大纲还是怎么地,全随你们,反正我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本了,这本等到没啥人我正好可以三个月一更新,也不申榜啦,么么哒,到时候别想我! 我欢脱的去打游戏,这回是后宫三千人,小皇帝咋就这么想操呢! 第36章 南方灵鸟 摩肩接踵,济济一堂,从入口的二楼向下望去,简直可以看到全南域的修士特色。 打扮復古的剑修,一柄剑拿在手里而不是像中州修士一样收入体内。 第69页 穿着兽皮的拳修,古铜色的肌肉块看着就充满力量,脖子上围着的一圈兽牙八成是哪个远古神兽的一部分。 披着斗篷的体修,身材欣长,双手却格外宽大的拳修,五花八门的修士都挤进这间不小的会场,但哪怕占地面积真心不小可由于人多,还是给人一种阻塞感。 何晋阳饶有兴味的望了一会儿,就被风吹西抓着胳膊往前走。 风吹西:「我们去单独包房,再在这里呆下去,冷白君就要大开杀戒了。」 何晋阳顺势望去,发现冷白君的脸色确实不好,本就白皙的肤色接近透明,隐隐浮现出青色。 冷白君注意到自己看他,望着他艰难挤出两个字。 「好吵。」 何晋阳:「……」 明白,单独包间是吧?走走走! 四个人总算在付出足够的花费后,登上了贵客才能上去的三楼。 三楼人数稀少,对比下面两层楼的喧闹简直可以说是寂静。 除去必要的隔音法阵,各种各样的防护也不能少,这是为了个人隐私提供的必要场地,因为有不少前来拍卖东西的「客人」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何晋阳他们现在作为「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贵客」登场,极其自然的挤在一间房间,透过摆放在桌面上的白玉盘了解场下拍卖的事物。 由于他们来的不算早,卖场已经热闹了有一段时间,此时一楼熙来攘往,二楼热火朝天,要不是有静音的法阵,估摸着就算在三楼还能听见底下两层修士七嘴八舌的讨论。 风吹西他们在上来的时候特意听了听他们都在交流些什么内容,然后等到新的拍卖物登场的时候,话题又会再次转换,这样的规律也让他们对来到这里的人都抱有怎样的目的开始心里有数。 几人分别落座,风吹西闲不住的打开阴阳两仪扇挥动。 「怎么样?你手里头有钱吗?」 何晋阳沉默。 自己那点儿财产确实算是富豪,但要在拍卖会一掷千金还是没办法的。 作为当初亲自帮何晋阳兑换冰泠石的中介,风吹西凉凉道:「看样子只能靠我了,」说完,看向钟离泰,「山海令一般会被拍到什么价位结束?」 钟离泰闻言,思索一阵道:「每一次都不太一样,有三千五百万中品灵石成交的,也有三枚极品灵石成交的,更有甚者,需要极品灵器抵换。」 「也就是说,还是要看现场情况吗?」 风吹西咋舌,这下子不受控制的空隙就大了。 何晋阳托着腮望着白玉台里面呈现的光景,一时不言也没有人说他什么,因为其他人也和他一样。 沉默的沉默,放空的放空,真正做主的也就何晋阳与风吹西而已。 拍卖场的物品上下的极快,不一会儿就有稀奇的灵器送上来再被属意的修士拍走,有时候也会出现同台竞争的情况,但这种场合大半在某人兜里的灵石不够时结束,要说恶意竞拍那也是不会出现的,这便是争流会受人信任的一面。 与那些来看热闹或是干脆就有目标的修士不同,何晋阳他们四人组大半时候都和吃瓜群众差不多,冷白君阖目养神,钟离泰只在必要时候开口,他和风吹西间的气氛直到现在还有些怪怪的。 剩下的人里面有心思看拍卖的也就风吹西和何晋阳,但是风吹西关注在哪些东西都落到谁手里,并且以此判断南域如今的实力到达怎样的程度,总之,非常忧国忧民。 何晋阳算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务正业专心看拍卖的,在那些自己感兴趣的灵物或是法器上面停下目光,他表现的就和来玩的没两样。 不一会儿,台上又一件灵物得到买主,新的拍卖物花费好一段时间才有一个足有两米长的笼子被推上来。 何晋阳下意识凝神看去,透过特质的笼子缝隙能看到一只漆黑的灵鸟趴在里面,长长的羽尾拖在地面,翅膀因为狭窄的空间合拢,嵴背和两翅有不少烧焦的痕迹,黑色的羽毛下方还有斑斑血迹,露出不曾癒合的血肉。 「这是从海岸上捡到的灵鸟,虽然不知道流有怎样的血脉,但是经过鑑定它的品级足有五阶,要是伤势养好还能达到七阶!」 灵兽的七阶等同于人修的立柱境,而且到底有多强还是要看这灵鸟有着怎样的天赋神通,但即使如此,七阶的灵兽就已经够吸引人了。 就好像人修难以突破立柱境界,灵兽中修为达到七阶的也是少数。 当场就有修士不管这鸟的丑陋拍出价格,势要把它拿下的意思特别明显。 风吹西当然也看到这只鸟,但是这鸟长的太没有特色,除了体型较之许多观赏鸟类庞大之外。看起来就和异兽箓上那些用于烹煮的异兽没有区别。 「要不是品级实在是高,这鸟放在野外都没人要。」 他中肯的给出评价。 想想修真界那些用于代步,或是守门的灵雀灵兽,哪个不是长的花枝招展?起码带出去要唬人。 不少修士对坐骑的最低要求都是脚踩大地,万物生春,歌颂鸣啼,金莲朵朵。 不是喜好华而不实,而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风吹西说的还真不算错。 何晋阳对此倒是持有不一般的意见,在看到这鸟的时候他就有种奇异的感觉。 纤细流畅的体型其实充满力量,伤势与漆黑掩盖它的美丽,但拖长的尾羽,头顶的翎子,看的时间久一些能从中看出异样红光,那红光有若一弯常月,又似瑰丽的宝石,格外动心动魄。 第70页 一瞬间,他甚至生出拍下它的心思。 现场竞拍的次数不算高,虽然为它的品级心动,但也有不少人更想等待后面出现的灵器或是上好的丹药灵植。像是这样没有貌的灵兽需求不大,也就一些女修士喜欢,而女修士喜欢的更是那些可爱的灵兔或是彩鹿,黑漆漆的丑鸟一般不会受到欢迎。 在何晋阳的注视中,那只趴在笼子里的鸟始终阖着眼睛,即使外面是对它的叫卖神色也不见有任何变化,莫名有一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傲慢。 当最后一个人报出价格,灵鸟将要有主的时候,何晋阳居然感到可惜,这样一只矜贵的鸟儿从此将会失去自由,沦为人们用来赶步的坐骑。自尊,骄傲,它都再难用到自己身上,那满负力量的身躯最终也会变成个笑话。 「太可惜了。」 何晋阳不由的说出声。 一直阖着眼睛的灵鸟就在这时睁开双眼,血红色双眸满载摄人的威严,穿破何晋阳这间包房所有的防护,坦然的撞入何晋阳眼中。 透过白玉盘提供的影像平台,何晋阳首次与灵鸟的双眼相对,剎那间的震撼,不下于他首次在修真界感受到超越人力的力量。 灵鸟双眸仿佛流动着血色华光,最初的震撼过后,摄人的威严逐渐收敛,最后,它就像是凡鸟一样低垂下头。 有点儿可怜。 何晋阳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然后默默发出竞拍声。 刚刚的对视只在眨眼之间,快到整个拍卖会的人都没有发现不对。 所以紧接着最后一个拍卖者响起的声音,就是来自何晋阳的包厢的出价。 毫无意外的,灵鸟最后的归属是何晋阳。 唿出口气,何晋阳想,幸好没被人糟践了这么一只骄傲非常的鸟儿,然后回头他就对上风吹西意味深长的眼神。 风吹西:「没想到你品味这么那个。」 何晋阳:「……滚。」 风吹西耸肩:「好吧,不过我滚了谁来拍山海令?」 何晋阳凉凉道:「说的好像你带的灵石足够一样。」 风吹西语塞,说白了,他们能在这里还是全靠钟离家资助,谁也没想带能参加拍卖会的钱。 不过风吹西也光棍,闻言扯着闭目养神的冷白君袖子,「没事,到时候卖了老白的古罗剑好了,总归是极品灵器,拿下山海令绰绰有余。」 冷白君毫无准备就被殃及到,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袖摆。 「用你自己的两仪扇换。」 阴阳两仪扇,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这也是难得的极品灵器。 正面阴,反面阳,阴阳和合两仪生。 风吹西要是把它卖了,根本不愁没灵石用。 何晋阳闻言附喝道:「很好,到时候就把扇子卖了,顺便附赠一个风吹西。」 风吹西仔细想想,然后做出一个极为自恋的姿势。 「唉,到时候要给我找个俊美的买主,丑的人家可不依啊。」 「噗!」 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喷出来的人。 钟离泰咳嗽个不停,望向风吹西的眼神难以言喻。 一时间,风吹西也不自在起来。 第37章 仮花水梨 屋内气氛古怪,一直到最后压轴的山海令被呈上来开始竞拍,环绕在风吹西和钟离泰两人身上的诡异氛围才算消失。 风吹西望着山海令,完全是无意识发出感嘆。 「真漂亮。」 实在是太美了。 三块玉石雕刻出来的令牌正面是山,背面是海,整体呈现莹润的淡白,看起来和普通的玉牌没有什么区别。但它美就美在虽然是简单普遍的造型,但是山息沉重,海洋鲜活。 整块玉牌的雕工好到发指,怀疑拿起来放在耳边儿,能在山的那面听到鸟叫,海的那面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而且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令牌的整体材质,那非玉非石非木的质地,只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龙涎。 龙口流涎,涎水如玉如珠,颗颗滑落,入水成浆,入土成沙,飞天成气,滚石成白。 「白」也就是眼前这块玉牌的原材料。 触手生温疑似玉石,但却比石头的重量更轻便,色泽更加柔润的「白」。 「没想到被雕刻大师精雕细琢出来的『白』会有这个效果。」 简直是死物都能变成活物的灵性。 风吹西自问见过不少好东西,自个家也不是没有龙涎,但龙涎多是放在圣地里供着的初始状态,有如奶液一般的纯色液体,像是「白」的存在他是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能在南域这样偏僻的地方得青龙之子一句赞嘆,已经说明能拿出这东西的蓬莱山海的不凡。 然后,风吹西凝神定气,直面属于自己的战场。 何晋阳一帮吃瓜群众在风吹西每一次叫价时看乐子一样拍手叫好,每每弄得风吹西青筋暴跳。 「我说你们!看戏也不要看的这么明显啊!」 被怒瞪的何晋阳无辜摊手:「给你加油你还不开心。」 风吹西一噎,但还是试图商量一样的说道:「可是你看?这种方式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何晋阳手指白玉盘,淡道:「你的叫价被超过去了。」 正好,新的数字从其他包房里弹射出来,覆盖掉风吹西上一次叫价。 第71页 「什么!」 风吹西立马顾不得追究何晋阳看戏不道德的行为,咬咬牙,再一次喊出价格。 时至现在,钟离家提供的资金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可竞拍的价格仍在不断上涨。 风吹西头疼的说道:「难道真要卖古罗剑?」 冷白君果断:「卖你的两仪扇。」 风吹西不满意道:「这扇跟了我一千三百八十八年啦!还差两天就到一千三百八十九年!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狠心让我卖掉它!」 冷白君少有的露出嘲讽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谁不知道谁一样。 「我的古罗剑,」他加重语气,「和你的扇子都是在同一天归我们所有的。」 所以别说一千三百八十八年,就算一万年后咱们也都一样。 风吹西哽住,讪讪移目。 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这点儿不好,自己掰扯啥都能被识破。 嘆气,他想自己难道真要失去宛若半身的两仪扇,一边想,那扇子还尽职的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执行风吹西思考时必须要有的习惯。 就在这时,风吹西的叫价再一次被盖住,他咬牙打算按上白玉台的特殊位置,那地方会弹射出个置物架,将自己需要交换的灵器放在上面就能待价而沽,要是超过目前已有的价格是可以代替灵石的。 不过这也就是南域本土的特殊习惯,毕竟他们遵从上古风气,而那个时候以物易物太过寻常。 当风吹西打算割腕一把的时候,何晋阳先一步启动那个功能,然后将仮花水梨扇扔上去。 风吹西:「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何晋阳不以为意道:「没看见啊?换钱花呗。」 风吹西:「不不不!!你先告诉我你这扇子是什么品级的!!!」 何晋阳淡定道:「仙器。」 风吹西:「噗!」 我就知道! 在风吹西喷血的时候,争流会一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仮花水梨扇被送到沽价台由最负盛名的大师待价而沽,然而已知手法统统无法弄清这个灵器的属性,甚至极品灵宝的鑑定方法也无功而返,最后大师颤颤巍巍的打上两个字。 「仙器!」 正一品仙器! 什么极品灵宝,什么绝世丹药,哪里比的上真真正正的仙器! 争流会开场至今,上一次仙器拍卖还是五千年前,基本上把南域有名的势力都招来啦,然而这一次居然毫无预兆的冒出个仙器,还是被用来换取蓬莱山海的衔令,这是哪家败家子,仙二代,暴殄天物成这样! 可怕的静默席捲全场,大家的反应都和风吹西差不多,舌头根有点儿甜,容他们吐口血先。 啊啊啊啊啊!!!! 要疯啦!!! 一时之间,羡慕嫉妒恨的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眼神诡异的更是瞄准仙器未曾被送往更高一级保存空间的时段全力出手。 得罪蓬莱山海没关系,得罪争流会也没关系,这可是仙器! 南域足足五千年没有出现过的仙器! 只要能拿在手里,天高海阔,哪里去不得?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同时何晋阳他们所在的包间也乱成一团。 风吹西就差揪着何晋阳的领子咆哮「你是不是傻啦」。 「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也不比你是不是傻好到哪里去。 何晋阳无奈摆手:「淡定,冷静,让我们心平气和。」 「放屁!」风吹西恼过头根本不讲究风度,「你那是仙器!仙器啊!你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抵押出去了?逗我呢?」 何晋阳道:「不是没灵石吗?」 「这不是重点!」 风吹西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钟离泰:「还能要回来吗?」 钟离泰这阵子也在有仙器当着自己的面被抵押出去的事实打击到怀疑人生,他们钟离家就是因为没有仙器才会那般被动,结果这人随随便便就为了一个山海令扔出去一件仙器! 我们不拜託你办事了,把仙器给我们可好啊? 相信在此的要是钟离家的客卿,他们能哭着喊出以上这句话。 风吹西恼怒的顾不得和钟离泰间奇怪的气氛,怒气沖沖喊道:「我说还能要回来吗?」 呆滞的钟离泰这才回过神,似哭非哭的道:「要不回来了。」 风吹西脑子一晕,当场坐了下去,神情颓废。 何晋阳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不好意思道:「别担心,我还有。」 「这不是重点儿。」 连冷白君都无奈的说出这句话。 「可是做都做了,也没办法后悔了不是?」何晋阳笑笑,仮花水梨扇虽说是仙器,但归根到底只是方非玺手制的东西而已,比起许多先天成就的仙器粗糙不少,要说哪里值得赞美,就是材质吧。 仙界生长万年的檵木由仙人亲手打磨成十二面扇骨,绸子则是打擅长纺织的织女哪里求取的流云绢,再用灵气滋润百年的徽墨画做扇面。 仮花水梨扇先天就可定木属性,对木属术法有着极好的媒介作用,而且遇到灵植们的天赋神通也有着压倒性的控制能力,但缺点是强化过头,遇到三昧真火,九阴离火等火属性灵火就弱的不行。 虽然这扇子是何晋阳用的最顺手的,但也并非非它不可,尤其弱点这么明显。 第72页 但是他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先不说风吹西为什么早有预料他会扔出仙器这么有槽点的问题,就说一把仙器换一块衔令,不知多少人求着说我给你付灵石,你把仙器给我吧! 何晋阳这样毫无所觉的玩弄别人的心跳,还真是让知道他「来歷」的风吹西他们感受到一把主角待遇。 卧槽,败家子啊!!! 争流会也不止一次出现临场打劫的事件,虽然这个千年已经没有过这种例外,但是有仙器出现,再怎么乱也不奇怪。 主办方十分有经验的派出四位立柱五阶境界的高手出马,有他们在扰乱份子很快被打成悽惨的形状。 等到将试图打劫的修士压下去,会场内再次恢復平静,只是这平静涌动着暗流,就连从不开口,只等静静标价的主持人员都颤抖着声线喊道:「还有谁想要竞拍吗?」 想当然,现场绝对不会有比仙器更有价值的东西。 一把仙器。 一枚衔令。 前后两者的交换看的不少人目呲欲裂。 「山海令属于最后的这位竞拍者!」 随着一声高声宣布,何晋阳得到进出蓬莱山海的权利。 只是和他一起来到同伴都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仙器多的可以大甩卖。 滚! 第38章 傲岩芝马 就这样,为了躲避风吹西等人的哀怨视线,何晋阳找了个机会跑出去恢復单身。 「其实也不怪我,我又不知道……好吧,说这话真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偷笑两声,他向着笼子里闭目养神的黑鸟吐槽道:「说到底,这虽然是我故意做的,但是大家的反应还真是出人意料。」 无论是钟离泰掩藏在崩溃背后的审视视线,还是风吹西发自内心的无语与担忧,这些情绪都清晰鲜明的摆放在眼前,任凭何晋阳挑挑拣拣,认真思考。 不过最需要弄懂想法的冷白君,乍看起来他算是他们三个人中存在感最低但又有些微妙的高的那个,可是不能忽视的是他背后的谏圣派啊。 就像是钟离家会在看到冷白君第一眼就想到他在谏圣派里面的身份,对何晋阳来说,透过冷白君偶尔表露出的消息了解正道第一大派也是必要行为。 虽说这些要是真说出来略微伤感情,但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传达善意也算是友好相处的前提。 何晋阳理所当然的说服自己心头的那点儿愧疚情绪,说白了,要不是有金手指附体,他还真不是多么八面玲珑的性格,会在现状面前成为束手无策的凡人纯属正常。 从这点儿上看来,系统的存在还真是帮了他很大一个忙。 然后……「系统,没有下一个任务了吗?」 说好的完成系统任务走上人生巅峰呢? 这时不时总掉线算怎么回事! 仿佛感受到一独处就原形毕露的何晋阳心中槽意,最近越发存在感稀薄的系统磨磨蹭蹭弹出一句指示。 【系统任务:取得蓬莱山海拥有的三样仙器,完成度:0。】 何晋阳一瞬沉默,表情沉痛似乎有些痛恨自己嘴贱,没事给自己找事干。 「系统啊……」 系统表示不在线。 从仙觉大会之后就一直有人结伴同行,勐然恢復独自一个人,何晋阳脑子也跟着冷却下来。身旁既没有风吹西的风趣善言,又没有冷白君的沉稳可靠,甚至连钟离泰带给他的必须要生出的警惕感都没有。 一时之间,何晋阳难免对此时现状生出些许无所适从。 那种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世界之外的人的寂缪感剎那间涌遍全身。 恐惧,倦怠,瑟缩,软弱,种种沉重的情绪充斥脑海,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声清吟乍然刺破识海,就和当时能够一眼穿破包厢防护阵法一样,被唤醒的何晋阳呆呆的看向趴在自己身旁,从始至终没有动静如今却突然帮了自己一把的灵鸟。 甩甩头,刚刚生出的负面情绪不知被怎么搞的,总之统统消失了。 何晋阳道:「是你做的吧?」 他向着那只眯起血色双瞳的灵鸟发出疑问,虽然从语气上看并非那么肯定。 全身漆黑,根本没有讨喜部分的灵鸟身上犹带久久不愈的伤势,打从离开争流会回到钟离家之后,这只鸟就被打包送给何晋阳,价格当然是免费的,据说由山海市的负责人主动结帐。 知道这是对方的卖好,何晋阳也便无可无不可的收下了。 在被同伴们的眼神看的郁闷躲避之前,他还没想来看看这只被自己拍下的灵鸟,但现在看来……似乎压根没有好好疗伤的样子。 灵鸟听到他的问话,轻轻点点头,宝石红的眼瞳闪过意外的情绪。 何晋阳笑了起来,伸手打开困住它的笼子,把这只体型不小的黑鸟抱了出来。 「抱歉抱歉,之前都忘记你了,要不是偶然我还不知道你会被放在这处地方。」 此处正是他们三人休息的客房后院,一如既往种植不少模样鲜美的奇花异草,假山怪石按照合适的风格堆砌,旁边则是池塘流水,几尾灵性不凡的大鱼在里面甩着尾巴。 黑鸟就被放置在怪石旁边,正好被来后院散心的何晋阳发现。 抚摸鸟背上面的伤势,注意到在自己怀里的黑鸟身体一僵,眼神骤然变的兇狠。 第73页 何晋阳知道自己是把它弄疼了,不好意思的道歉道:「你等等,我给你疗伤。」 黑鸟眼底似乎闪过不屑,仿佛在说你能治就有鬼了。 何晋阳:「……我感觉你在鄙视我,是错觉吗?」 他说完,鸟儿灵性的撇开头,一副无视他的模样。 「……」 真是出鬼了! 何晋阳一边摇头,一边从袖子里翻出携带的药瓶,说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除武器之外的携带物,看来这瓶子里的东西也是灵魂绑定那种级别。 拔开瓶塞,一股灵气扑鼻而来。 「看样子是好东西啊。」 他刚说完,就发现黑鸟不知何时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正确说,这鸟表现有些奇怪。 晃晃手里的瓶子,何晋阳道:「想要?」 灵鸟这时正试探的探头啄啄瓶口,闻言浑身僵硬,何晋阳感觉手底下的毛都炸开了。 「哈哈,哎哟!」 还是被啄了。 何晋阳捂着头闷笑着向它背后的伤口点上一滴。 瓶子里的东西用极为缓慢的速度从瓶口流出来,何晋阳注意到这液体呈现半透明半凝固的状态,倒出来的时候空气中骤然多出一股子异香,闻之神清气爽。 「果然是好东西。」 虽然已经知道是好东西,但这扑鼻香味还是想再贊一遍。 接着他毫不心疼的倾斜瓶口,将这蓝色液体倒在撕裂开皮肉的伤口上面,再用手轻轻摸匀。 没一会儿,灵鸟的身体缓缓松弛,虽然伤口没有彻底癒合,但比之之前的深红,此时略为鲜红的血色说明这里的生机正在恢復。 何晋阳仔仔细细观察完毕,得出以下结论。 「嗯,看来对你有用。」 在他闻到香味的时候,这东西的名称自动出现在脑海之中。 傲岩芝马。 听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甚至很像是动物,但实际上这是灵芝的一种。 这种灵芝生长于灵物上面,可以是灵植,可以是灵矿,如果有条件就算是灵兽都可以寄生,不过一般长在灵兽身上的大多都会被依附动物吃掉难能长到被修士发现。 所以已知范围内,傲岩芝马多数时候都是在灵矿里面找到的,小小的和白色蘑菇一样,但一旦採摘下来失去丰富灵气孕育就会变成蓝色液体。 百年芝马可活死人肉白骨,千年芝马能助修士突破一个大境界,正因为效果非凡,所以修仙界其实已经有几万年没有出现过了,这实际上是现在已经绝种的灵物。 何况何晋阳手里这瓶是绝无仅有的万年芝马,而且还是一整瓶! 最重要的是这份傲岩芝马生在仙界上三界的云岩之巅,吸收仙气成长体积大如面盆,效果不知好到什么程度,或许凡人吃下去能平地飞升也不一定。 这种珍奇的灵物大多应该被供给仙尊们食用才对,附身的儒生居然有这么一瓶,而且还是和神魂绑定的…… 何晋阳下意识思索起对方的目的。 咦,有些痒。 打断他思路的是来自腿上的动静,顺势看去,发现那只虽然不介意被他抱来抱去,但神情高傲的灵鸟将头趴在他大腿上,看样子是想要睡觉了。 何晋阳:「可别睡在我身上,等会我要是走了你会被弄醒的。」 说完他就哂然了,自言自语这么半天也有够无聊。 戳戳灵鸟头翎,何晋阳吶吶道:「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说完,重新把它放回笼子里,不过门没锁。 做完一系列举动就离开的何晋阳,没有注意到背后那只灵鸟眼中闪过的恼怒。 本尊才不是不会说话的废物鸟! 谢燕来气极反笑,奈何鸟嘴不容许他展现这么复杂的情绪。 他是堂堂血天境之主,魔道十大魔尊之一,何人不敬仰畏惧,奈何虎落平阳…… 想到仙觉大会结束后,天劫毫无预兆降临,他不得不带着陈年旧伤远离血天境,在广阔的海面上迎战狂雷。 对他这种没法飞升的魔修,天劫一次会比一次强,时至今日,他的雷劫将方圆万里犁为死域是分分钟的事情。 天空深处黑云翻腾,带走晴空白日,送来雷腾电蟒。 就算是修为深厚,一掌拍碎孤峰天堑的魔界帝尊面对这等天力也有束手无策之感。 若不是这伤…… 谢燕来想,自己可能还不会那般被动,起码这个千年还是能撑过去的。 咬咬牙,身着帝服的魔修不得不在荒凉的大海之上面临绝境。 最后,他被雷霆打昏过去,醒来之后变成这副鸟样子。 虽然没死是幸事,可全身修为被禁,只剩下纯粹血脉的强度,谢燕来只觉真够意外的。 再到被捕,被卖,买自己的还是那么一个令他诧异的人物,巧合程度都要让他嘆一声天命。 尤其是这人居然用世间难见的灵药为一只丑陋鸟儿治伤,虽然最初感触不大,但是随着药物生效,这些时日以来侵蚀内脏的天雷之力确实正在被抚平,这等细微的变化足以让谢燕来知道那是多么好的东西。 然后问题来了,谢燕来头一次为一名正道感到担心。 身怀重宝,慷慨大方。 这等性子他真的不会被正道骗的尸骨无存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燕来动动鸟喙,目露凶光。 第74页 风冷二人:球翻译! 何晋阳若有所思:也许是在球抱抱? 谢燕来气炸! 第39章 蓬莱山海 接下来的几天何晋阳每天都会来看黑鸟的恢復情况,偶尔还会带风吹西他们过来一起看,谢燕来维持着鸟形渐渐也就习惯了何晋阳每天对自己的搂搂抱抱。 反正一只黑漆漆看不出多美的鸟被怎么抱也只会质疑抱他的人的审美。 谢燕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放在自己嘴前的灵果,无可奈何的张嘴吞下去。 何晋阳见灵鸟吃下去了,高兴的将脸在长好的羽毛上面蹭蹭,香喷喷的。 风吹西见他这么喜欢,奇怪的问道:「你家这鸟儿的伤势挺诡异的啊,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一股强悍的雷霆残力纠缠在它的经脉之中,每每癒合好的伤口都会被再次破坏,重复无数次后才会有稍稍好转的迹象,如果没有你出手,就这鸟儿,养个千年才能好个三成这都是保守估计。」 何晋阳闻言不以为意道:「原来是这样,但你看它不是快好了吗?」献宝一样展示灵鸟现在长好的嵴背,漆黑的羽毛仿佛缎子一样闪烁着柔美的光晕,在阳光下,其他人也看见了那如同弯月一般的血红暗影。 风吹西中肯道:「长的是没有第一眼时候丑,但是你看它走过路吗?或者说,它飞过吗?」 何晋阳摇头。 谢燕来以为帝的傲慢,无视掉风吹西好奇的眼神,嵴背上的那只手用力不大的抚摸他的羽毛,带来酥酥麻麻的舒服感,他难得能在有另一个生物存在的情况下放松下来,即使知道这不是好事,但他也觉得不算坏事。 属于何晋阳的体温透过羽毛,透过衣物传递到懒洋洋趴着的大鸟身上,越发使他昏昏欲睡。 风吹西觉得自己再看下去恐怕也会跟着睡着,遂甩甩头,提起正事。 「明天咱们就要去蓬莱山海了,你家这只鸟怎么处理?」 何晋阳沉默:「你有什么提议吗?」 风吹西果断道:「灵兽袋,不过那需要你和它建立契约,让它成为以你为主的灵兽才能随身装在里面,再有就是灵兽环,那东西戴在它脖子上可以让它拥有和主人一样的待遇,以你的附属品的地位和我们一起前往蓬莱山海。」 何晋阳干脆利落的否决以上两个提议。 风吹西不解道:「这不要哪不要,你买它回来到底干什么?难不成还打算把它放回山林不成?」 何晋阳不以为意道:「就当是如此吧。」 「你牛,我服了,」风吹西放弃治疗的摇摇头。 四人围着放置在一旁的笼子坐成一圈,何晋阳前面是主要聊天对象风吹西,左侧是居坐在高一些怪石上面的冷白君,右侧则是靠着假山沉默的钟离泰。 何晋阳蹲坐着抱着鸟,享受午后阳光,回答起问题也是懒洋洋的。 风吹西无奈,不得不和冷白君他们讨论起来。 「山海令能携带的人员为三人,看来咱们三个要借何晋阳的光进出山海市了。」 冷白君道:「仮花水梨扇。」 风吹西「嗯嗯」两声,「我有在追查,因为某个人的关系,我操心劳力的头髮都要白了。」说着狠狠瞥了何晋阳一眼。 何晋阳抱着鸟,像个退休后的老人一样露出一副「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懒散模样,看的风吹西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又精分了?」 别说,光看何晋阳现在的模样,头髮白掉,眉毛拉长也白掉,换上一身白,再配上三缕白色美须,他就和个慈祥的老爷爷一毛一样,然后抱鸟消磨时间也就可以理解了。 口胡! 何晋阳他又不是真正的老头子! 话说修真界有真正的老人吗? 风吹西被气笑了,手指颤抖的指着何晋阳道:「给我认真点儿啊!」 何晋阳嘆气,转头看他,因为姿势移动,他怀里的趴着眯眼的鸟抬起头,跟着看向风吹西。 「我有在考虑,你淡定。」 风吹西:「……你有在考虑就好。」 错觉吗?他怎么感觉那只鸟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注重享受的谢燕来确实看他不怎么顺眼,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软塌上瘫的好好的,却被迫起来去处理事务一般令人厌烦。 不过山海市,那地方不歷来是龙族的地盘吗?他们想干什么? 鸟儿弯过长长的颈子,以鸟喙对准何晋阳的喉咙,嘴急眼快的一啄他喉间软肉。 何晋阳脸色当场就变了,一脸似哭非哭的从对方的鸟嘴里拯救出自己的皮肉,摸摸生疼的那处,八成红了,不由的瞪向怀里那只突然捣蛋的黑鸟。 「你说,你要干嘛?」 谢家黑鸟面无表情看他。 何晋阳:「……别闹!」 谢燕来继续面无表情瞪他。。 何晋阳无可奈何的把它放回笼子里面。 这在之前是让谢燕来满意的处置,毕竟他现在是灵兽,强求修士的待遇实在不靠谱,像是何晋阳这样不打算束缚他,又好好照顾他的对象实属罕见,所以他也尽力不表现出不满,但是现在他却不高兴起来。 明明笼子没有关门,他自己也能走出去,但是…… 围着何晋阳坐下的人们都感觉到压力山大,趴在何晋阳背后的那只鸟是不是冲着他们面露杀气了? 第75页 何晋阳还若无所觉的说道:「既然如此,到时候咱们四个就先去海市探探消息,再去山市看看,对了,龙族的仙器到底是什么,钟离家知道具体内容吗?」 从系统发布命令开始,何晋阳从顺着风吹西他们的意无可无不可的行动,到将这些时日以来收集到的消息有条不紊的确立成计划,几乎是一瞬间完成当之无愧的领袖蜕变。 原本还对他们心存疑虑的钟离泰受到这份领导气质的影响,不由自主的将知晓的内情一一道来。 「龙族东珠,其实形态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但感觉上应该是珠子一样的东西,」他做出思索的表情,断断续续的将已知情报组织成可以理解的内容。 「钟离家世代和蓬莱山海的妖族都有摩擦,必要的情报也掌握很多,比如山海市内的大妖真身。」 「最常露面的妖族有蜃之一族的女王,女蜃,她吞吐的蜃气曾有将整个蓬莱山海变成海市蜃楼迷惑人修的记录,战斗方式变化多端,主要能力应该是幻术那一类,空手不爱用灵器。」 「她应该是整个蓬莱山海出现次数最多的妖族,然后是大妖鲲鹏,从未有人见过它的人身,偶尔几次显身也是在晨间大雾之中,一头庞大遮天的大鱼或是大鹏的影子闪过,具体能力如何,主要还是看古书,因为人族之中从未有人和他战斗过。」 「最不爱出现的则是一名叫天南的妖族与人修何不顽,前者出手从来不会有倖存者,海域内传遍他的凶名,后者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和妖族混到一起的。」 钟离泰说到这里,面色冷酷,「明明是人族,却与妖物为伍真是种族耻辱!」 狭隘的人类。 呆在笼子里的谢燕来闻言,向钟离泰投去讽刺的眼神,顺便观察何晋阳的表现。 想看何晋阳是否也是那样执意人妖之别的古板修士。 没想到在他这样看过去的时候,何晋阳却提起一个让他都感到错愕的名字。 「香司宇,你知道他是谁吗?」 钟离泰一愣,摇摇头:「不清楚,他是南域的人吗?」 「这样啊,」何晋阳若有所思道:「不如说,他出身蓬莱山海。」说完,不管自己这句话会给对方心里扔下怎样的炸弹,自顾自问起蓬莱山海龙族的情报。 钟离泰虽然别扭于何晋阳居然会认识妖族的人,但遇到提问他也不会隐瞒不说。 想了想,钟离泰将有关山海之内的龙族消息说给何晋阳听。 「山海市的龙族并非真正的龙族,他们即使拥有龙形也并非真正的飞天之龙,不过是一群栖息于大海的海龙罢了。」 他讲出这句话时,语气难免带出几分轻蔑。 「海中之龙多是蛟龙蜕鳞而来,博山都尚未长成,不过是野龙罢了,再有的龙族还有得亏鲤鱼跃龙门之功化身为龙的鱼族,而这样的龙族也是最低等的,蓬莱山海虽说还有龙族存在,但真正吞云吐雾,腾翔万里,操天气变化,乘风而行的神龙已经数千年没有过了。」 「哦,也就是这群伪龙把你们弄成这样的。」 风吹西是青龙之子,虽说未曾化龙但好歹占个龙字,听到这里,不由的挤兑他一句。 钟离泰面现尴尬,但这是家族教育以来的观念他也不觉不对。 何晋阳见状,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那么忌惮他们?」 既然没有真正的龙族,按理来说,依照南域人族的势力不至于让妖族发展的如此迅速。 「是因为仙器!」钟离泰咬牙,「他们的东珠能力非是攻击也非是防御,唯一的用处是选择一名血脉上乘的伪龙净化血脉,再一次使神龙显现世间。」 何晋阳:「我懂了。」怪不得会忌惮至此。 正如风吹西担心南域会再出来一个举起九黎战旗的部族,他们也担心妖族再出来一名领头者。 天下妖邪,以龙为尊。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如老虎是百兽之王,龙族是麟虫之长。 在人类意识以外,龙族对当今世上还存活的妖族具有不一般的号召力。 要是真的逼迫蓬莱山海不顾一切的弄出一条真正的神龙来,那么南域人族的形势就兇险了,不如双方都按兵不动,默默发展,看到时候谁能成为南域真正的主人。 但是现在看来,是人族打算耍赖请求外援,不过没有仙器在的钟离一族,吃亏就吃亏在龙族仍留有底牌上面,尽管从形式上看差距不大,但是化伪龙为真龙的龙珠绝对是作弊等级的。 想到这里,何晋阳道:「除了我们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准备吗?」 钟离泰犹豫一阵,记起自己父亲难得把自己单独叫到房间里嘱咐的话,他还是诚实的说了出来。 「其实,我们已经确定仙器所在位置。」 已经习惯对方只能提供灵石帮助的何晋阳他们纷纷扬起眉梢,难得给力一次啊,钟离家。 作者有话要说:  托腮)来来来,大家想想何晋阳的暱称吧。 顾生玉 = 顾先生。 何晋阳 = ? 第40章 一叶岚山 「轰隆——」 从远海一路奔袭到这里的海浪兇狠的抨击到山崖下方岩壁,满耳都是的潮水声仿佛洗涤过大脑一样不断迴响。 海鸟从天的一边飞往另一边,偶尔的盘旋是对下方人形的好奇。 第76页 坐在蓬莱山海特有的跨海灵器——一叶岚山表面,虽然对这琉璃般的质感感到好奇,但何晋阳还是顺着指示登陆岸边,把那只死缠烂打跟来的黑鸟抱下来。 在看似狭小,实际布置过的阵法是将整座山峦纳入绿叶上方的空间里走出来不少人,他们的眼睛在下山时都会有意识瞥一眼何晋阳怀里的灵鸟。 一来就招惹不少没必要注意的何晋阳苦哈哈接受同伴们嫌弃的眼神,无可奈何的逗逗怀里这只鸟的头翎,然后险些被啄。 「这里应该就是山下海市了。」 钟离泰此时换了副打扮,为的就是不要被人发现他钟离家的身份。 其实根据蓬莱山海和钟离家之间紧张的关系判断,钟离泰的身份暴露就是他被送上餐桌的时候。 风吹西为此特意提醒钟离泰,并表示如果露馅他可不会帮忙,但是钟离泰还是跟来了,相信风吹西八成会气闷。 也不知道这人为啥在钟离泰面前那么别扭。 脚踩在真正的海市大地,与其他来到此地的修士一同跨过写有海市两字的雄伟大门。 淡蓝色光罩消失,眼前情景乍然变幻。 如果说之前的景象是群山飞鸟,云雾迷离的高山景色,那么这时的人来人往,仿若拨开迷濛眼前的雾气,将真正的繁华展露。 风吹西惊嘆道:「呜哇,没想到在距离中州这么远的地方,也会有这般热闹。」 何晋阳定定心神,道:「走吧。」 抬脚向前,拥有衔令的他远比其他修士受欢迎,不管去那一家店铺都能得到贵宾等级的招待,但是海市最出奇的还不是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而是越是往里,土地变色越严重。 当脚底大地统统变的好似水层一般时,不少鱼尾人身的鲛人由远而来,娇俏的面容,水蓝色的长髮,还有生长在小臂与脸侧,锁骨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宝石般的光芒。 何晋阳他们在水面上走,水面下则是无数不知名的生物,鲛人在这些生物中仅仅是其中一个种族。 这般景象,看得人眼都捨不得移开。 自觉见多识广的风吹西都有嘆为观止之感。 风吹西突然拉住何晋阳往一边儿走去,途中路过一条在「地面」里游过的鲛人,被他好奇的围着看了两圈,后又不知怎么兴趣消失的离开了。 望着那条「鱼」头也不回的背影,何晋阳向拉着自己的人问道:「干嘛?」 风吹西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何晋阳:「唉,谁啊?」 「你应该也认识,」风吹西说完便停下步子,两人站在一个摊位前。 海市多有奇珍,而奇珍多在地摊摆设,店铺仅仅是哄骗一些刚来到蓬莱山海的新手,真正的老手都会理也不理外层的那一圈圈打着内有好宝贝名号的招唿,他们的目标都在这些「地摊」上面。 此时来到这里,不仅见到可织入水不湿的鲛纱,泣泪成珠的鲛人,还能遇到不少猎奇种族。 但是他们到的地方还不够深,很难真正见到他们,不过这不是重点。 风吹西把何晋阳拉到的摊子,摊主留有一头黑髮,外面则覆盖一条能把整个人都挡住的斗篷,外表看来简直没有任何被人辨认出来的特点。 何晋阳转头看风吹西。 风吹西解释道:「还记得冰泠石吗?」 这么说不就明白了? 何晋阳的目光落在那个沉默不语的摊主身上,矮下身,放下那只被他抱着走过一路的黑鸟,再抬头,似笑非笑。 「还记得我吗?」 一动不动的摊主极为缓慢的动了两下,嘶哑的嗓音从斗篷下传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我也很惊讶。」 何晋阳道:「会让我抓住个欠我人情的混蛋。」 摊主的神情脸色统统被挡在那长过头的兜帽里面,但风吹西怀疑对方一定被何晋阳这句话气到了。 何晋阳似乎半点儿不在意自己的不客气,甚至更加不客气道:「这一回你打算给我什么?还是魔器吗?」 话音落下,风吹西能感觉到一股异样庞大的气势碾压而过,一时之间就连着周围景色都停滞下来,仿佛只有他们三个是背景中唯一的活物。 和虚假的嗓音不同,与这高深的修为十分相合的声线带着空广的清朗震动在空气之中。 「你在激怒我,为什么?」 何晋阳对这份强大恍若未觉,冷言冷语道:「被你算计的人理所当然的愤怒。」 摊主沉默一阵……「我提醒过你。」 何晋阳道:「但你没说那玩意儿是魔器。」 摊主漠不关心道:「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何晋阳道:「是啊,」这点儿倒是不否认,「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 这一次,摊主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希望你不会后悔。」 何晋阳狠狠皱紧眉头,他感觉有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肯定出此眼前这人,但是这视线中的深意却太过复杂,暂时难以窥出全貌。 「我说,你啊……」 「何晋阳。」 冰冰凉凉的一道声音,又像是温水一样平淡无波,无起伏,无情绪,和他的眼神比起来十分寡淡的味道却莫名止住何晋阳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 第77页 摊主道:「小心,来自蓬莱的威胁。」 他说完,有若幻觉一般的场景重新恢復海市的喧闹,风吹西立马感觉到不对沖向摊主。 「唉唉,咦!你是谁啊!」 被他揪起来的摊主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风吹西不顾他的抗议强行检查他的修为。 铸身境界。 和刚刚的强大有若天壤之别。 那是形容成一座山还小,形容成一面海还浅的可怕力量,难以想像这么一个傢伙到底会谋求为何。 作为被盯上的对象,何晋阳不免被风吹西担忧的眼神注视。 何晋阳道:「他走了,你放开那个可怜的摊主吧。」 风吹西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有给废物,忙撒手放开,随意的道个歉就跟上已经往回走的何晋阳。 绕过几个行走方向相反的路人,何晋阳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风吹西收回视线:「没,那人刚才说的话可信吗?」 何晋阳道:「没什么可不可信的,左右他也没说什么。」 风吹西:「可是他让你小心来自蓬莱山海的威胁。」 因为话题的特殊性,他刻意压低声量,要不是何晋阳听觉灵敏还真不容易听见他说什么。 「……」想了想,何晋阳道:「无所谓吧,我们接下来要干的事一旦暴露出来,整个蓬莱山海都会转成敌对势力,防范来自这里的威胁,和防范蓬莱山海区别不大。」 「这么说也对,但是……」 风吹西还有些顾虑,他是真不怎么相信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傢伙,即使那个人强到令人战慄。 何晋阳道:「放心,总归我还应付的来,应付不来我也有办法脱身。」 风吹西:「还真是自信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勉勉强强安下心还是能做到的。 转悠了有一阵,何晋阳他们两个才找到冷白君所在。 何晋阳道:「等会要道歉啊。」 没有说一声的跑开,被留下的两人心情肯定不怎么美妙。 风吹西拿摺扇敲敲头:「没错。」 尤其是冷白君,谁还记得这是个暴脾气的性子? 「你们跑哪里去了?」 冷白君眉头皱的死死的,不爽的眼神在风吹西和何晋阳身上打转。 何晋阳抱着黑鸟没办法拍拍他的肩膀,只能口头上表达歉意。 「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风吹西倒是走他一贯的欠揍路线。 「哎嘿,这么点儿时间不见我就想我啦?老白你就是太黏人。」 说罢,胳膊肘怼怼冷白君腰际。 冷白君面无表情抓住风吹西手臂……「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扔出蓬莱山海?」 风吹西:「哈哈哈,英雄饶命!」 何晋阳脸上挂着笑容的看着这一幕,人群之中,他们四个就好像关系极好的小团体一样,就连钟离泰最近也适应了他们之间的节奏,此时看着冷白君和风吹西闹起来,眼神也是困扰又和煦的。 手掌在黑鸟的羽毛上一顺而过,何晋阳转动目光,落到山海最高处据说是蓬莱所在的位置,然后视线下移,停在水晶宫所在。 从下往上看的角度会看到一座仿若发光一样的大殿,这全都是由材料决定的「辉煌」。 想要接近水晶宫必须到达山市最高层的位置,而那里只有手握山海令的人才能进入。 抱住黑鸟的手臂紧了紧,何晋阳仰起头深深嘆了口气。 就不能打进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原创,我本来是不怎么想解释角色什么的,因为这都是需要剧情慢慢完善体现出来的东西,但是疑问这么多,我还是说一下。 有关于何晋阳将仙器卖出去不会有危险吗? 首先,从他拿出仙器开始,有关于这方面的危险就没少过,甚至被他吸引力的钟离家也只是其中一员,前面也说了,他们要的是何仙人的仙器,没求他帮什么忙,只想要仙器,而且「仙人」这个称号,钟离家看重的是附带的条件,这些问题前文都有说明。 有关于钟离泰等等问题? 一,他是怪才会让他父亲忍不住嫉恨的那种怪才,所以年纪轻轻立柱境界并不奇怪,二,立柱分为九阶,一阶比一阶困难,并非传统元婴渡劫的设定,所以不要随意yy,三,有关于他性格问题,应该说从第一章就有所说明了,这是一个没有心境需求的修「真」界,无真无我,单纯的力量只需要有天赋就可以得到,何晋阳来这儿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最后钟离泰和家族的关系? 他的表现不奇怪,当儿子的想得到父亲认可有问题吗?而且他不反抗原因也有说明,想尽快把何晋阳他们带去见父亲,他不想节外生枝,他现在还心存奢望,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认同,至于拳修的意志,这点上他哥提醒他了,我也有写,但是钟离泰还在执迷不悟,由此可见他心境已经出了很大问题。 再一次强调,这是个几乎成魔界的修「魔」界,这么说明你们是不是能更明白一些? 第41章 绯闻天下 虽然以力压人太没有技术含量,但其实当前状况最容易的解决方法还是逼着对方把东西交出来。 就只是考虑到系统提及的任务,何晋阳再怎么脑抽也不会毁了目前已经布置好的一切。 第78页 三件神器,已知的只有龙族东珠,其余两样下落不明,要是得罪死了蓬莱山海还真没办法想像这两样神器的来处。 说到底,如果是想要弄到一样仙器,光凭现在了解到的情报就足够了,但涉及到另外两样就还是信息不足的状态。 说起来,他家系统也真是没用,除了提供金手指就剩下发布任务这一项能力,平时居然都在装死! 何晋阳默默吐槽几句,便得过且过的和其他三人一起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真心的享受起海市的热闹。 期间,由于他抱着大黑鸟的关系,一路上被不少眼神注视,有修士以为他是卖灵兽的还特意上前询问价格,被他哭笑不得的打发走。 又一个对灵鸟好奇的修士得到拒绝的答案后离开,何晋阳对上风吹西的眼神。 何晋阳:「停,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风吹西无辜道:「我只是问问你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他这回真没有别的意思。 何晋阳闻言,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这只灵性非常的鸟儿也抬起头,就用那种不温不火的眼神望着他。 「……算了。」 他道。 「啥?」风吹西停下摇扇的手,傻乎乎道:「你到底为什么买它啊?」 何晋阳弯眸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觉得它亲切吧。」 说的人没什么感觉,但听的鸟却另有想法。 想想绯闻传的满世界都是的两位主人公,再看看变成鸟的谢燕来,与无自知怀里这鸟就是传闻中自己暗恋已久的那位血天境之主的何晋阳。 这话说起来,别怪人觉得不对劲儿。 谢燕来沉默的想着,难道自己暴露了吗? 虽说他的原型从未被人知晓,但是谢燕来却不怀疑何晋阳有这个能力看出自己的真身。 试探的眼神落到何晋阳身上,谢燕来仔细辨别后发现可能是自己多想了,然后心底一哂。 原因有两个,都让人感到羞涩。 一是何晋阳无意识中感觉到自己原型与人形时的相似,这说明对方平时对他一定分外关注,所以才能察觉到这细微的相似之处。 咦,真有些羞人。 二是因为他暗恋自己,才在看到原型时感到亲切,以至于到无视外表的程度将他买下,每日好好照顾。 第二个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容易联想到移情作用。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的谢燕来不自在的在何晋阳怀里蹭蹭,引来他的摸头逗嘴。 「说起来,这鸟到底什么品种?」 风吹西已经放弃治疗何晋阳爱鸟成痴的毛病了,但还是有一话要问。 没想到何晋阳不愧在朋友们心中爱鸟成「痴」的痴,闻言无所谓的说道:「谁知道。」 风吹西:「……」 搂着鸟儿,何晋阳笑道:「不管它是什么品种,就算是凡鸟也好,我都不会丢下它。」 难得能碰到一只越是相处越觉得亲近的宠物,怎么想也不会放掉吧? 不过自己行动不定,以后遇到的危险可能会很多,说不定还真有把它放归山林的时候。 既不想把它收为灵兽,又不想和它分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想到这里,他深深嘆了口气,浑然不觉怀内黑鸟眼底的复杂。 这个人……真是奇怪。 谢燕来此时对何晋阳的所有想法统统变成这么一句话。 虽然他心知这话是何晋阳对「黑鸟」说的,可是动容也并非虚假。 想想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復人形的伤势,到那时也是他离开的时候——罢了,这点儿虚假就当做救了本尊的赏赐。 收敛起眼底一瞬间外露的气势,鸟瞳深邃,血色光晕映着常弯的月亮,天色很快便黑暗起来。 蓬莱山海的弦月永远都是半弯,从来没有满月的时候。 何晋阳他们到达山市最高的位置,回身向下俯视,能看见大片的灯火与五光十色的彩影。 他们知道那是山市悬挂的特色琉璃灯,其景有如「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见之忘俗。 「好了,接下来是你的事情了。」 风吹西收回视线,一拍何晋阳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灵鸟。 为何只有一个人行动却需要四个人都来这全是为了给何晋阳打掩护,能登上山市最高层的人数毕竟有限,乍然少了一个人很容易引起注意,故而,这便是风吹西他们的意义所在。 何晋阳点点头:「我知道。」 钟离泰嘱咐道:「还请小心。」 回忆一下对方告知的地点,何晋阳再次点头。 冷白君难得开口道:「我们会找一处外人无法确定人数的场合等你,到时候利用这个联繫。」 交出一颗玲珑扣坠,何晋阳拿起来看看,发现这是挂在冷白君腰上的东西。 因为冷白君经常一身的白,就连佩饰也多是白色因此这小小的扣坠挂在腰上并不显眼。 冷白君道:「子母相连,拿着它能给你指引方向。」 「好,」风吹西道,「那么我就先走了。」 趁着夜色深暗。 其他人没有再多嘱咐,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消失于视野。 直到眼前尽是夜色,风吹西才道:「啊,有些担心。」 冷白君:「没什么好担心何晋阳的,他很强。」 第79页 风吹西摇头:「我担心的是蓬莱山海,何晋阳那个不好惹的脾气,惹恼了说不定会直接动杀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计划就泡汤了……嘛,不过这次的性格看起来还算是个好相与的,希望没事。」 冷白君在这方面没话聊,故而沉默。 风吹西颠颠手里的灵鸟,「好重,真亏何晋阳能抱着它行动,哎哟!干嘛啄我!」手一松,灵鸟落地,冷淡的红眸扫过他们,慢悠悠走向身后丛林。 「唉唉唉,别因为我不是你的主人就说走就走啊!」风吹西着急想要拦住它,但一瞬间的压力自灵鸟身上爆发出来,冷白君警觉的挥下剑诀,切开这迎面而来的强风。 风吹西猝不及防被烈风吹个倒仰,多亏被钟离泰扶住,睁开眼睛,原地哪里还有灵鸟的身影。 「这是逃跑了??」 他带着糟心的表情嚷道。 冷白君眉头紧促:「比起这个,你不该想一想等下怎么跟何晋阳解释他的灵兽没了吗?还有,这只鸟的血统一定不简单。」 风吹西当然知道,但是……扇子频繁打手,现在哪里有多余的精力管一只来歷不明的鸟儿啊! 盗取龙珠的行动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与众人想像的危险探访不同,何晋阳除去刻意避开巡逻的妖族之外,进入水晶宫后就一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然后毫不意外的看到等在前方的香司宇。 蓝发龙族又换了身衣裳,可风格还是一如初见时的华丽,让人一看就想脱口而出奢侈俩字,然而他的面容又柔美俊气到足以将这些宝石的光芒压为陪衬。 香司宇见到何晋阳声线中透出淡淡的喜悦。 「你来啦。」 「我来了。」 何晋阳有注意到他额角脸侧生出细碎的水晶与鳞片,但这也使他多出人类以外,属于异族的美丽,所以听完香司宇的话,他也笑着回了一句。 香司宇眼带安慰,随即很快收起外露的情绪,忧虑道:「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不然你会有危险。」 何晋阳不以为意道:「我知道,我来这是想听你说更多的话,以及,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香司宇一愣,期颐真的实现反倒令他不知所措,犹疑片刻,他低低道:「跟我来,我有东西想给你。」 何晋阳没有疑虑的跟着他走过这安静的一路,中途竟然连个守卫都没有碰到,然而他不知这处宫殿常有几位大妖居住,什么守卫都比不上他们的存在,所以安静是当然的。 香司宇将何晋阳领到自己居住的房间,但说是房间不若说是一间空旷的流水大殿,除去一条直通王座由玉石堆砌的道路,两边儿流水不安分的鼓动。 何晋阳路过时候能看到水底堆放着的许多珠宝灵器,层层水影无情的将它们吞噬。 相信这是被任何一位修士看到都会大嘆浪费的景象,何晋阳自己也这么觉得。 「我前些日子弄到一样好东西,然后觉得很适合你就留下了。」 香司宇从王座的边旁取下一个盒子,打开后转身递给何晋阳。 何晋阳接过后本来没在意,但是当他看到那是什么后,嘴角一抽,这东西的名字脱口而出。 「仮花水梨扇!」 兜兜转转,这把扇子还是回到自己的主人手里,何晋阳看向温柔的望着自己的龙族之王,心头就一个想法。 幸好没有打进来! 第42章 因果循环 要是打进来才糟糕了。 何晋阳后怕的想着。 就在刚才,系统提示他一件仙器到手,原来被自己卖出去的仮花水梨扇居然也是需要收集的三样仙器之一。 这不得不说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该说系统为何要这么坑! 等等,不过这样想来,似乎差不多可以了解某种行事方式,这种感觉就好像即使有以暴制暴的方法但是却不允许这样做,嗯,感觉上像是要是这么做了,一不小心就会漏掉某样线索,比如此时到手的仮花水梨扇。 这个时候,何晋阳再看着香司宇安静望着他的目光,好似看到他前方出现的对话窗口,以及好感度增加触发的特殊事件。 这真不是人品游戏吗? 内心汗颜一下,何晋阳再怎么无语也仍是笑着道:「谢谢,我很喜欢。」 香司宇睫毛轻颤,烟岚若水的双眸涌现一丝波动,但又很快消失。 「你喜欢就好,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我们会是敌人。」 仮花水梨扇在手,何晋阳沉默一阵,嘆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呢?」 舒合的扇面在手中一正一反,剎那间,空间顿变,只属于龙族的水晶宫眨眼变幻成一片广袤无边的桃林。 发间珠帘摇盪碰撞,玉环翠珠,深眸嗟嘆,一身儒服的男子收起外露的情绪。 「先手看样子是由我而来。」 香司宇神情不变,好似并不意外「友人」转瞬成敌。 何晋阳道:「你的目的,你的想法,我很想知道,可是你的做法让我看不懂。」 收拢吗?算计吗? 这样的接近与亲近到底是为的什么? 蓬莱山海龙主,对自己太过和善了。 神经紧绷,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香司宇,蓝发水眸的龙族抬起头,望着这三十里桃花,花落不绝的美丽景色,神情舒展,唇畔笑意淡的几近于无。 第80页 香司宇不答反道:「这桃花很漂亮。」 何晋阳皱眉。 香司宇欣赏完自己从未见过的桃林,已经很是满意的对等着自己回答的人说道:「我引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就是想来这里。」 钟离家所说的龙族东珠所在,或者说有资格持有东珠的可不就只有龙族吗? 如今蓬莱山海的龙族只有这一条。 蓝龙幻化的人身极为美丽,尤其是人间富贵点缀着他的清淡,就像是水流卷着金银珠宝一样,尊贵但不刺目,温柔又极具威严。 当属于香司宇的微末情绪消失,蓬莱山海的山主并非温柔之龙,他能以不全之身统领山海市中数万妖族就很是说明问题。 「钟离家知道的消息是我刻意透露出去的,你会遇见我也是因为我在等你。」 果然。 何晋阳暗道,听香司宇的意思,虽然有些难以想像,但恐怕就连自己会被请来应该也是在对方意料之中。 「为什么?」 疑问脱口而出,何晋阳不解,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能预料的到自己会出现在仙觉大会才对,要是真有人能发现自己,那么系统,仙界等等秘密会不会也已经暴露出来了? 内心焦躁,令他无意识盯紧香司宇的反应。 白皙到接近透明的肤色生着颗颗精緻的鳞片,眼角水晶点缀他烟岚色的眸神。 香司宇即使在异类之中也是容貌极为出色的一名美人,但是这在妖物的世界只是点缀,真正让龙族贵为至尊的是他们挥手间展现的强悍力量。 例如此刻,不见年轻龙族做些什么,何晋阳铺张开的桃花结界无声碎裂,四周空间有如摔碎的镜子一样纹路加深龟裂,最后哗啦啦脱落消失,重新恢復原本空间的模样。 大殿流水,珠宝隐没水流,何晋阳和香司宇一前一后的站在唯一一条通往王座的道路上面。 要说此时的景象和之前有何不同……目光不由的落在香司宇背后。 一颗硕大的明珠绽放在王座上方的墙壁中心,足有半米宽的圆形珠子散发淡金色的光芒,内里仿佛有一道道龙影游来飘去,聚散离合。 香司宇无意隐瞒道:「这就是我族仙器,也是你的目的。」 何晋阳抿直唇线,头一次感觉到有什么在不受控制。 香司宇淡道:「你想要吗?」 何晋阳勐地抬头看他,却难以从龙族疏淡的神情中瞧出多余的情绪。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古怪古怪古怪……打从对立开始,两人间的气氛就充满了古怪。 他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给对方带来的迷惑,香司宇甚至为此笑了笑。 避开身,露出那颗散发庞大力量的龙族宝珠,他伸手道:「你可以取走它。」 何晋阳沉默。 香司宇:「不打算要吗?但即使你放弃,钟离家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何晋阳忍不住道:「就好像前面明知道是个陷阱却必须要踩进去一样,还不能容许我迟疑个几分钟?」 香司宇干脆道:「好啊,你想迟疑多久都可以,我不急。」 但我急啊! 何晋阳真是闹不懂了,这条龙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香司宇其实不想干什么。 他是不全之龙,存在于世间就只有一个义务。 化身真龙! 由于未曾得到上一代龙母的细心孕育,香司宇打从破壳起就先天虚弱,尺木不全。 堂堂天龙子孙居然堕落到和伪龙一般,实在是族内耻辱。 可是前提是天龙族内不是只剩下他一条龙。 缺乏在蛋内龙母给予的能量,香司宇勉强靠着龙族强悍的生命力出生,然而出生那一天开始,尚未长成的博山,缺乏的尺木,以及无法化龙等等劣势附加在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去寻找解决方法。 整整一千五百年,天地间每次龙气大变都能折腾的他比一介小妖还要虚弱,为了山海市内的稳定性,香司宇不得不考虑使用龙珠。 但是龙珠存在的前提是蓬莱山海的根本,有它在人族才不敢肆意欺压南域境内的妖族,为了不引发不能承受的后果,香司宇迟迟不做决定,而是选择先祖遗留在龙穴内的尺木弥补博山。 一千年来,他吞吃两枚尺木,博山勉强长成,还差一枚就可化身天龙,但是鲲鹏他们代替自己在蓬莱寻找了几百年也不见再得一棵,微弱的希望仿佛在说能食两枚尺木的伪龙已经得天眷顾,再心存侥倖实是痴心妄想。 本来他不愿意这么去想,但一日一日等待,一年一年失望,不知何时他也开始这么觉得。 就在自己即将放弃的时候,以钟离氏为首的南域人族希望得外域人修帮助的事情被他得知,他第一反应不是破坏而是好机会。 这么多年来,人族,妖修,两方势力基本持平,这潭死水是时候需要出现一个新的转机啦。 香司宇走上台阶,背对何晋阳,阖起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某些决意在诞生。 「何晋阳,你能帮助人族,那么也能帮助我们妖修吗?」 何晋阳嘴角一抽,心底纠结本就尚未搞定,这龙又扔给自己一个更难做出决定的问题。 香司宇没有得到回答也无所谓,他甚至惬意的笑笑,仿佛修筑多年的水坝终于抵挡不住背后的山洪而断裂一处缺口。 第81页 「我累了。」 水坝的裂口越来越大。 「但是我还有心愿未了。」 崩毁的声响冲动于耳际。 「那天空……好想……」 手掌碰到龙珠上面,一层强光笼罩起香司宇的身影,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激发龙珠力量的时候,香司宇仿佛看到自己被水坝背后的洪流淹没的自己,沉没于水底,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心知肚明的清楚,一旦开始放弃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一夕败亡,明明知道,只要有一丝动摇,自己就难以坚持下去。 可是…… 不会翱翔的龙只是废物。 不该存在于世。 要是能以自己的死亡,换取天命对妖族的偏爱,那么……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只手突破强光,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香司宇呆呆的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何晋阳……」 张嘴无意识喊出这个名字,然后被狠狠责骂一通。 何晋阳怒道:「先闭嘴,好好看看周围!」 刚刚还没注意到,只知道冲进光幕里把某人拖出来,却没想到会被捲入另一个空间,此时从天往下落,一只手还必须抓着一样往下掉的香司宇不然他会被风不知吹到哪里去。 撑过最初坠落的不稳,何晋阳睁大眼睛,奇异的景色映入眼帘。 大地河流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幅幅色彩鲜艷的画卷,绿色的森林比草原的翠色更浓,黄土与红色的岩石则是大地的最沉重之物。 一想到自己正在从十万米的高空往下掉,再美好的景色也只感到狰狞。 这处境也是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暴露出他穿越最大的敌人——系统。 何晋阳:你永远不知道随身外挂会怎样变着法的坑你。 第43章 蓬莱龙冢 「别放弃啊!」 何晋阳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吼出这么一句话,在狂风之中,再次展开仮花水梨扇,大地上面生长的翠色一瞬间仿佛被操纵一样全力拔高,棵棵巨木发出颤抖的声响,从身上抖落无数时间赋予的碎屑。 不是不能操纵风带着他们两个落地,但是就在他想那么做的时候,异常凝滞的灵气让他不能很好的使用术法,不得不藉此催动仙器自带的神通以此减少体内元力的消耗。 咬咬牙,干脆拔起千丈高木,以它们的枝冠接下他们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人。 「呜啊!!!」 再一次享受这么可怕的高空坠落,何晋阳下意识发出一声大喊,形象不存,而被他抓在手里的人则眼带不舍的盯着越来越远的天空不放,直到一起砸进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 「叽叽!!」 「噗通——」 穿过高低不等的大树树冠掉到河里,惊飞数十只没感觉到变化的鸟雀,何晋阳费力浮出水面,托着香司宇爬到岸上连连喘气。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狼狈的看向逐渐恢復原样的山貌。 自己刚才强行催发这些树木的灵源,逼得其中几棵潜力不凡的高木生长到足有撑天的高度才将他们两个接下。那些潜力不够的树木则起到台阶的作用,不断以断折的枝干帮他们减少落地时的冲力。 但即使如此,要不是他们两个的身体远比看起来结实,此时八成也受伤了,而且树木下面还有一条大河也是意外之喜。 香司宇被拽上岸的时候浑身干干爽爽,除去头髮有些湿润,他看起来像是刚刚沐浴完一样,和全身湿透的何晋阳完全是两个样子。 何晋阳一打眼就知道他身上衣服肯定是鲛纱做的,入水不湿嘛。 香司宇低垂着头,看不出险境逃生的模样,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念叨着什么。 在何晋阳打算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放大音量,低低的说道:「我其实想着,接近你说不定能给我带来机会,在和你认识的时候,我甚至连一丝妖族的未来都没有考虑过。」 何晋阳伸出去的手顿住。 香司宇毫无所觉的继续说道:「蓬莱山海的妖族理应是我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责任,但是在迟迟无法化身真龙的时候我怯懦了。每一天望着龙珠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本能在催促自己去融合掉它,化身真龙,真真正正遨游九霄。」 「就连接近你也是我擅自做出的决定,我等不下去,最后一枚尺木迟迟寻找不到,我可能一生都会是不全之龙,我受不了,我不想这样……」 「弱者在妖族中没有生存地位,像我这样的残废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没有破壳机会的死蛋……」 何晋阳听他说到这里才明白他是在解释,解释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 怪不得他会觉得香司宇的做法非常矛盾,原来主因在这里。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香司宇已经将自己引他找到龙珠的目的说来。 颤抖的语气是将近绝望的哀鸣,仿佛身心分离般的挣扎将事实讲述,香司宇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么心如死灰。 「我恐惧龙珠,每次面对它都像是在进行两难的抉择,越是注视它越能感觉到它对我的吸引力,也越是清楚我要是将它吸收掉,就是对不起自己治下的臣民。」 「所以我想着,你干脆把它拿走好了,反正钟离家是绝对不敢把龙珠占为己有的,他们敢做的就是找人把它远远带走,毕竟龙珠是只对妖族起作用的仙器,和人族无关。」 第82页 何晋阳听到这里道:「然而你还是后悔了?」 香司宇摇头,蓝发粘在他脸侧,神情苍白的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继续活下去。龙珠丢失,是山主的重大责任。到时候山海市易主,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至于激发龙珠,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飞在天上是怎样的感觉,这只是我最后的心愿而已。」 何晋阳皱眉道:「你就没想过活下去吗?」 香司宇动动嘴唇,摇摇头:「我累了。」 在对尺木的等待与失望中绝望了,在日復一日的心灵拉锯战中绝望了,在出生那天,懵懂望向那片天际却得知自己永远无法靠近它时绝望了…… 他没有活下去的心力。 不全之龙,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世。 「开什么玩笑!」 脸上被重重打了一拳,香司宇顾不得嘴角的疼痛,呆滞的望着他。 何晋阳眼角眉梢都挂着轻蔑。 「你自己想不开,凭什么把我拉下水?」 香司宇睫毛颤动:「对不起。」 作为被香司宇弄到手的挡箭牌,何晋阳各种郁闷,心说自己当初就不该被美色所迷,不然也不会摊上这么件事。 因为按照香司宇的说法,到时候把龙珠带走的自己,铁定会被妖族盯上,香司宇不可能不留后手就将龙珠拱手让人。 正如他所说,这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即使再想不开,香司宇作为龙王属于王者冷酷理智的那面仍是存在的。 等到他死后,知道真相的心腹将事实告知给山海市中其他大妖,到时候对何晋阳就是来自妖族的无止境追杀。 香司宇说过,龙珠和人族无关,那对于妖族恐怕就是灵丹秘宝一样的存在。 何晋阳光是想到自己真被算计进去,那么到时他的人生一定会跌宕起伏。 心累之下,揪起香司宇的衣领,像是忘记所有顾虑一样大吼道:「不过是想上天而已,至于这副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样子吗?」 香司宇张张嘴,还不等说什么,何晋阳就已经大怒。 「法宝呢?灵器呢?你就那么执着于自己天龙的身份吗?血脉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就那么自卑吗?」 香司宇被骂的抖抖肩膀,干涩的眼眶湿红成水光,眼泪扑朔扑朔的流下来,一时之间,烟岚水眸真的如水一般虚幻。 「我……我是最后的天龙……可是我连飞都做不到,我……我都恢復不了龙形……」 他边说边泣,神色间尽是绝望。 何晋阳道:「呸!如果你一定想要成为真正的天龙,那就别有顾忌,让你自己开心就好啊!」 香司宇:「可、可是……」 何晋阳:「你都想死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香司宇:「呜……」 何晋阳头大的不行,放开手,任由香司宇跪坐在地上,仰头四下看去,这地方和个荒山野地似的,他们到底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太累了。」 世代相传的仙器对他却更像是考验,让自己在私心和责任上摇摆不定。 即使统治妖族,但在妖族的观念中他还是弱者。 光是有永远无法成为真正龙族的这个可能,就压抑的他喘不过来气来。 种种顾虑,他怎么能不累? 香司宇抬起头,对何晋阳说道:「但也要说,如果这次来南域的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不会下定决心。」 可以说,来的人要不是何晋阳,他也不会任性了这么一把。 何晋阳:「你在推锅吗?」 香司宇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大致能懂何晋阳的不满,整整衣冠,直起身。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 「算了,」何晋阳摆摆手,他发现自己果然不适合与心灵敏感型交往,因为他永远不懂对方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变化的,「反正你没死成,我也没被陷害成,龙珠还好好的挂在那里。」 香司宇:「可是你答应了钟离家要带走龙珠。」 「啰嗦,我会有办法的,」何晋阳头疼望天,「说起来,什么情况下,你们会把龙珠交给外人?」 香司宇思索一下,道:「没可能的,龙珠是歷代天龙留下的龙魂,龙族若是融合龙珠会在一定程度上洗刷血脉,增加修为,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外人的镇族之宝。」 何晋阳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戏,还以为帮他们把山主救了就有机会挟恩图报一把来着。 心思破灭,他开始考虑怎么离开这处空间,何晋阳向香司宇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口在哪里?」 香司宇沉默一阵,偏开头。 「原本我是想死的。」 何晋阳点头,「嗯嗯,然后。」 这是个已经说过的话题,所以不要再继续,很麻烦的。 香司宇不懂他的心思,默然看他:「所以,我肯定会选择即使是龙族的生命力也没办法生存的地方。」 何晋阳:「……」 香司宇:「蓬莱之所以叫龙冢,就是因为蓬莱歷来是龙族死亡之地,充满对活着的龙族有害的灵气,而且不说是龙族就算是修士也无法在这里呆多长时间,这里对生灵更似死域。」 何晋阳整理好心情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蓬莱?」 香司宇垂眸:「嗯。」 何晋阳:「……呃,那你没事吧?」 第83页 「目前还没有大碍,」香司宇道:「但是继续下去就不保证了,而且,活着的龙无法离开龙冢,所以我会尽力找到办法让你脱离蓬莱的桎梏。」 何晋阳头疼道:「我还好,但是你为什么不能离开?」 香司宇漾映着蓝芒的眼眸深处则是一片冷彻,他语气平静的不像是自己只能死在这里一般的说道:「龙族只有死时才能来到蓬莱,你以为这样的规矩是怎么来的?」 「我是龙,龙之冢,无数的亡魂聚集在这个世界,它们是不会让我走的,即使我还活着。」 第44章 神风仙尊 亘古便存在的龙族坟冢,到处都是身约万丈的白色骨架,就连他们现在所在之地也是巨龙的一条肋骨上头。只不过时日长久,半身入土,另外的半身则长满古木,看不出原样。 不过只要抬头远望,还会有露出地面的骨头供鸟雀停脚,许许多多的虫子从空洞的眼眶里穿梭,莫名的感觉沖入脑海,为这死亡之地的战慄,也是为这个世界的广阔而愕然。 一般难以想像,龙族的墓场居然需要一个世界当做祭品,不过何晋阳可以理解,毕竟龙的尸体对修士来讲,是极好的材料。龙鳞,龙筋,龙皮,龙角可以制作品质相当高的灵器,龙血,龙眼,龙涎更是世间难寻的天材地宝。 死也死不消停说的就是龙族,更别提还是极为接近上仙界神族的天龙。 何晋阳稍微理解了龙冢是怎样的存在后,便将香司宇的情况总结起来。 说白了,原因只有一个,死去龙族的亡灵不允许踏足蓬莱的后代离开,所以年轻的蓝龙会慢慢在这个世界里消耗掉全部生命。 当何晋阳弄清楚原因,再想明白结果,一段空白充斥在他和香司宇之间,久久没人开口。 「何晋阳。」 香司宇眨着那双干净的双眸,轻轻说道:「我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绝无虚假。 「啊,我知道。」 何晋阳在用力戳系统,希望从它那里能得来提示,但也没忽视香司宇所说的话。 望着蔚蓝无际的天空,香司宇用近似呢喃的音量说道:「如果我一出生就像是真正的天龙一样就好了。」 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何晋阳也觉得,怎么形势就突然急转直下了呢? 「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迟疑半响,他再次开口已经一扫阴霾。 「顺便问一句,两边的时间是对称的吗?」 香司宇愣了愣,道:「不是,蓬莱的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 「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何晋阳松了口气,这意味着自己还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香司宇不解的望着他,不太能理解像是这样的死界还有什么能带来希望的做法。 然后他就被吓住了。 从未有人敢这么做过! 何晋阳不过找个机会往树林里一钻,再出现,更换的服饰装备,一柄散发异样森寒,好似能将空间斩裂的长剑拿在手中。 以香司宇的眼界看来,那长剑最低也是个仙器级别。 何晋阳迎着他愕然的双眸,面无表情的道:「等会退到我身后。」 香司宇:「好。」 虽然还有些弄不懂情况,但他信任何晋阳。 说来奇怪,他和这个人修无论是立场还是性格都仿佛对立一般,然而却莫名的感觉到亲近。 作为王族,他失格了,可作为香司宇却很高兴。 香司宇低垂着头躲到何晋阳身后,看着他英姿飒爽的垫脚飞天,深彻的眼眸里面恍若飘雪,长长黑髮垂过脑后,不知名神兽的骨头蕴含庞大的能量,晶珠丝的外衣有能力在空间乱流间穿梭无损。 神风仙尊! 时隔多日,何晋阳再一次拿起桀斩剑,这一次,实力全无保留。 在这灵气凝滞,生气禁绝,即使有土生土长的生灵也和外界不同的规则之下,通天彻地的庞大天柱以迅雷不及的速度从视野范围内扩张,以香司宇的目力居然都看不到这领域的边界。 蓝发龙王呆呆说道:「何晋阳……」 何晋阳面色沉静,这一次的附身缺乏情绪所以他看起来也冷峻非常。 英气与剑气共同凝聚于眉宇,瞬间从儒雅先生转为白衣剑客。 剑在手,天不留。 天柱通天,领域震邪。 由他全力以赴挥出的这一剑,天地倒转,山河倾覆,满盪空间碎万千。 恐怖的裂缝以剑锋所指的位置划开,然后撕裂成一个极大到将整个世界吞噬进去的裂缝。 落到白骨上面的蝴蝶无声无息化作齑粉,靠近裂缝的一切有形之物都被乱流撕扯成肉眼看不清的细末。 望着自己的杰作,何晋阳维持庞大天柱的能量供给,无意中将所有还在蓬莱龙冢里的大妖们召集过来。 天南,鲲鹏,女蜃,纷纷仰起头,看向那可怖到似乎要重分天地的巨大裂缝,完全是无意识的张开嘴巴。 「这是什么啊?」 女蜃瞪大幽紫色的美眸,有种手掌都不知该放哪里的无措。 与他一起的天南眯起眼睛,毕竟是从上古时期就活下来的神兽,翻覆天地的手段见过不知多少,第一反应也是拉起她向鲲鹏所在飞去。 第84页 「走,我们去找鲲鹏。」 女蜃:「等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南一身浅灰色袍子,头髮比较奇异,居然是短髮,漠不关心的眼神深处是让生命恐惧的残酷,所以在这等异变面前,他也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冷静。 「看到那层白色了吗?」 女蜃立马反应过来,裂缝扩展的地方居然是某个人的领域之内。 「有人修混入蓬莱啦?!」 天南不置可否的肯定了女蜃愤怒的话语。 「很强,光我一个打不过,所以要把鲲鹏拉来。」 女蜃一时惊愕:「你居然还会打不过?」 山海市几位大妖的实力,女蜃实力是最低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平时也多是做些操心的管家事,真正厉害的则是天南和鲲鹏。 天南是上古大妖饕餮,传闻他是龙之九子,但实际上四凶才是他的身份。 鲲鹏就不用说了,别看他总是泡在天河水里,但他的实力从古至今都没人怀疑过,若非他懒散的性子,相信走偏一些,魔道就会再出一个魔帝。 女蜃之所以会如此惊讶,就是因为天南和鲲鹏的实力从未有人能确定谁高谁低,但能让饕餮直言自己不是对手的这也还是第一次。 被拉着狂飞向另一头的女蜃百忙之中抽口问道:「知道是什么来歷吗?」 天南语意不明:「有些熟悉,但希望……和那个人无关。」 「什么?」 「鲲鹏。」 不给女蜃继续追问的机会,视野之中已经出现鲲鹏的身影。 天南他们往鲲鹏那里赶的时候,他也紧急化出鹏身往他们这里赶,如今迎面相遇,鲲鹏急躁不已。 「天南,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一见面,他急匆匆的就是这一句,天南见状沉默两秒,再道:「看来你也有这个感觉。」 鲲鹏瞬间就抽搐了。 「卧槽,他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天南望向远方那恐怖的天柱范围与能量。 「可那就是他啊。」 凌乘风。 算起来已经飞升两万余年,正好和天南,鲲鹏他们同处一个时代。 当年未曾飞升的凌乘风是怎么屠杀天下魔修,又是怎么赶尽杀绝的至今让他们歷歷在目,恍若昨日发生一般。 身为当年的魔修,他们谁也不可能认错那通体纯白夹杂着风纹的天柱,相信当世从上古活下来的神兽也不会有一人认错。 鲲鹏倒抽口冷气道:「老南啊,要真是他,你一出现八成就会被砍了。」正确说是秒杀,如果那个人真是凌乘风的话。 天南一言不发,似乎在思量鲲鹏的建议。 鲲鹏又道:「等会儿我和女蜃去探探虚实,你就留在这里观望,见势不妙,你立马跑,别管我们!」 女蜃忍不住了,「真有这么危险?」 鲲鹏一张鸟脸都能看出青色。 「那是相当危险。」 目光落到那天柱上面,眼前好似回到万魔共伐的时代。 凌乘风一身白衣浴血,脚踩无数人妖的尸体,精纯庞大的天柱往往令妖胆寒,望之怯步,谁也不愿意去体验凌乘风的桀斩剑,也谁都不想成为对方剑下的血祭。 也因此,当年不少人族与妖族都极为信奉仙道,敢于在凌乘风的时代修魔的魔修躲躲藏藏,有如过街老鼠。 然而这等压迫之下,就是万魔围攻,那一战打了三百多年,凌乘风也在那一战后飞升,结束了仙道一统修真界的霸势。 说起来,那个时代是名为凌乘风的时代,在他的光芒之下,再绝世的天才也不过萤火之辉,魔修一回想起来都感到颤抖不已。 鲲鹏当年就是一名魔修,出身真灵界,然而就是那次与凌乘风的相遇改变了他,他不再修魔,但也没有修仙,而是转为吸收日月光华的老路,虽然速度慢,但是安稳也更适合妖族。 天南见鲲鹏面露回忆的神色,若有所感道:「你没事吧?」 鲲鹏扇动翅膀,飓风吹开翅膀根部的羽毛,露出一条肉红色的伤疤,看长度,几乎将一整只翅膀砍下来。 「没关系,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要是没有凌乘风那一剑,也没有现在的鲲鹏。」 天南闻言问道:「你要去谢谢他?」 「瞎扯!我在想卖萌能让咱们几个都活着回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实话,蓬莱山海这一群妖,都是萌货。 凌乘风:可惜我不吃。 何晋阳:我吃。 凌乘风:…… 第45章 北冥有鱼 当把天地都分为两扇打开的窗扉,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做了多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壮举的何晋阳飘然落下。 风吹过他白色的衣角,曾不存在于他气质中的杀伐果决以并不突兀的形势浮现于别人对他产生的印象之中。 俊朗的容貌宛若无形的风一般疏清,迎着香司宇的眼神,并不明显的勾了勾嘴角。 这种状态下的何晋阳自己都能感觉到他与儒生时的不同,应该说同一个人物附身的次数越多,对于性格方面的影响力就越弱吗? 起码认知到自己并不像最初那般看到魔修就想一斩而尽的何晋阳稍微沉吟片刻,毫无意外的感知到数名由远及近的大妖,索性两者间的距离并不近,等他们赶到还需要一定时间。 第85页 看着香司宇,何晋阳就在刚才想到一个好主意。 既能化解香司宇的心结,又能完成钟离家的嘱託,最关键的还是,他可以藉此机会得到蓬莱山主的暗中支持,帮助自己寻觅到另外两件仙器。 仮花水梨扇居然会是系统提供的目标之一,这本就让他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而把它送到自己手里的香司宇,在这个任务之中是不是也属于不寻常的特殊角色? 现在看来,并非没有可能。 出于不放过任何机会考虑,何晋阳谨慎的提出一个建议,但从外表上看,他仍是那般淡然不许,形貌如一近似融于风啸的冷傲清正。 「闲话少说。」 做下决定,四个字封住想说什么的香司宇的口。 何晋阳望着那道巨大的裂缝冷淡道:「我有个想法,你如果能够同意就不用担心自己离开蓬莱后还要继续在两难中抉择。」 香司宇面现愕然:「我……有什么办法吗?」 他咬咬下唇,神色在复杂中很快过渡为坚定。 何晋阳见状,微微一笑。 「很简单,如果遇到必须要山主融合龙珠的大敌呢?」 香司宇的表情愕然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神色变化,但又没办法忽视纠结之中闪过的一丝期待。 要是真有这样的「大敌」,那确实顺理成章,只是…… 不等他开口询问,平平一剑,毫无预兆划来,香司宇匆忙向后躲闪,但半只袖子已经被捲入桀斩的剑势之中。 「山主!」 急匆匆赶到这里的女蜃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香司宇几乎遇险的情形,当场眼珠子就红了,浓郁有形的蜃气被她挥散出来,一瞬间将香司宇的身形虚化,再一次现身则是到她跟前。 而且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行动的下一秒,一剑不容情面的斩断女蜃的天赋神通,所有蜃气仿若被吞噬一般消散一空。 女蜃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剑锋又是怎么寻觅到他们所在,再一次挥下的。 可怕的剑势凭空压下,有如万山颠覆之沉,空间寸寸断裂,将这无形的力量尽皆赋予剑尖,又由剑尖斩断一切有形之物。 「不好,快跑!」 鲲鹏当机立断一声清冽鸟鸣,掀翻无尽云层的强大力量,即使是具有山之重的剑也不可避免顿了一顿,有这一秒就是机会。 上古大妖,一翅高飞万里。 女蜃和香司宇就这样被他扇出几万里远。 「鲲鹏!」在鲲鹏动作之前就默契的化身蜃气裹挟着香司宇的女蜃,刚刚恢復人形就看向四周,没有找到他的影子,却见远处有极为高昂的鸟叫声传来,咬咬牙,她叫道:「天南!」 「我在这儿。」 听从鲲鹏的建议留在远处的饕餮也在第一时间赶到,见到她身旁沉默不语的香司宇也不奇怪,反而着重于另一件事。 「谈崩了?」 女蜃咬牙:「根本连谈都没谈,刚到就看到那傢伙对山主出手!」 天南皱紧眉头,向香司宇问道:「山主怎么会和人修在一起?不,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山主知道他是谁吗?」 香司宇正处于混乱状态,何晋阳说动手就动手的速度快过了他的思考,这时面对天南的询问心思百转,脑中快如闪电的闪过何晋阳动手时说的一句话。 「他说他和凌乘风有关系!」 也不管内容如何脱口而出,说完之后,香司宇才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陌生。 然而真正对这三字不陌生的天南,眉头皱的顿时更加紧了。 「居然没有猜错,但他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香司宇赶忙道:「你知道他是谁?」 天南「嗯」了声,望向远方,鸟叫声不断,时不时划过天际的剑气更是将另一个方向的激战展露无余。 「两万年前飞升的一位仙道大能,按理说来,他不可能回到修真界才对。」 女蜃焦急道:「没有例外吗?」 「有倒是有,但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这么做,」天南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是在蓬莱发现疑似凌乘风的修士,还是他与己方为敌都是分外令人摸不清头脑的事情,但不管如何,鲲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远方传来的叫声,让人修听来多是杂乱无章的声调,但在他们这些妖修听来却都是鲲鹏冒死传出的消息。 天南:「鲲鹏说,对方极有可能是凌乘风的下界分身,实力并非顶峰,他暂时还扛得住,咱们趁机快跑!」 「等等,山主怎么办?」女蜃对当前形势比天南他们更加莫名,妖艷的五官扭曲成吓人的形状,「蓬莱可不允许活着的龙族踏入啊!」 天南:「没关系,对方可能是也想离开这里的关系,那巨大的空间裂缝背后就是出口,只是咱们要小心不要被空间乱流吞噬。」 女蜃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一直在担心香司宇。 「所以,山主也能离开?」 「没时间了,」又一声悽厉的叫声响起,准备解释什么的天南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女蜃,女蜃则抱着香司宇,冲着裂缝遁去。 将自己临战发现的情报传递出来,鲲鹏接下来全力抵挡何晋阳的剑锋,虽然面前的「凌乘风」实力没有记忆中那般可怕,但是光是依仗自己多年来练就的皮糙肉厚也不是办法。 一个不注意,又被削下大片羽毛,鲲鹏汗毛直竖的发出一声悲苦的叫声。 第86页 何晋阳从未在自家黑鸟以外的鸟脸上见到这般生动的表情,挥剑的速度难免慢了一下。 而这一下,鲲鹏身形急速放大,真正的鲲鹏翅有千里,身形巨大几乎遮天。 从体积上看,拖延时间还是这种形态更为方便。 何晋阳也打着拖延的目的,但却不是在蓬莱里面拖延。 目色一冷,桀斩飞天而起,搅动四方灵源,万年来积累的剑气横灭八荒,能以肉眼目视的黑红色煞气从剑身上流动燃烧,像是液体一般滴落,然而它的体型也在不断扩大,扩大,大到鲲鹏都会脸色发青的程度。 一手托举「桀斩」,何晋阳面无表情悬浮空中,背后无边山色都是他的背景,凌然的眉目装满目下无尘的冷傲。 鲲鹏不可避免的被这副表情勾起当年凌乘风一剑断他翅膀的回忆,当年凌乘风也是这副表情,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无情冷酷。 仿佛过去阴影再现眼前,褐色羽毛齐刷刷张开,剎那间,无数羽箭携着撕碎空气的气旋冲着何晋阳飞去,灵力暴涨充斥鲲鹏血红色双瞳,妖性爆发,两排森然的牙齿一开一合。 鲲鹏:「凌乘风!」 憎恨,怨气在龙冢是最美味的食物,受到鲲鹏对凌乘风积怨甚深的残暴吸引,无数条黑色巨龙从大地里条条飞出,以怨恨为食粮,霸占半边天际,同鲲鹏一起向何晋阳冲来。 桀斩颤动,凶煞寒意荡平世间妖邪,哪怕面对的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大妖,剑魂仍然高扬着斗志,无惧无恐之间,一挥便将黑化龙魂不断散发出来的怨气搅出大洞。 「呵。」 轻蔑的笑出声音,冷峻的眉目是高洁到不受任何邪气污染的傲慢,漂浮于空中的黑髮贴合于背颈。 持剑的凶人一步一步上前,庞然的剑锋在每一次遇到龙魂攻击的时候就是一挥,断去的龙首无力的从空中掉落,又在落到大地上时「砰——」的散成烟雾。 他越是靠近鲲鹏,密布半天的怨气便越是稀少,能够凝聚成龙形的力量也越发枯竭,等到何晋阳站在鲲鹏面前时,古时伐戮万千魔头的桀斩几乎有一座天柱大小。 面无表情的,冲着露出魔态的鲲鹏狠狠挥下,何晋阳能看到剑锋是怎样撕裂无数怨气的,鲲鹏想必更先能感受到的则是剑压。 无与伦比的压迫力,仿佛乘风而行的仙人托起万座巨峰投掷而下,让人在恐惧之前先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在意识到渺小的时候,视野已经被这一剑刺破,再无反抗的勇气。 「啊!」 一声清冽至极的鸟鸣之后,是鲲鹏无力掉落向大地的身影。 白衣持剑的仙人任由风吹过他的衣摆,半空怨气尽皆被桀斩剑吞噬还一片晴空。 脚下云线拉长,他向着裂缝方向走去,不紧不慢,有若死神步步逼压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这个后继者诸位大能都有什么想法吗? 舟帆谋客东乡瑜(弯眸):有趣有趣。 摇扇儒生(微笑):可喜可喜。 (性别不详,身份不详,遇到算你不祥)箭神大大(耿直):他会被凌乘风打死。 神风仙尊(冷漠):等他飞升的。 第46章 上古四凶 从裂缝里狼狈逃出来,女蜃他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流水大殿,背后墙壁中心闪烁着华光的龙珠格外神秘,散发属于千万代龙族才能感觉到的异样香气。 天南警觉的环视四周,没有发现敌人他沖女蜃点点头,女蜃这才重新幻化成人形放出香司宇。 天南道:「暂时安全了,希望山主你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 女蜃整理着香司宇微乱的髮型,听到这话也期待的看向被自己抚养长大的蓝龙,眼底不自知的忧心看在香司宇眼里,知道对方是在担心鲲鹏。 虽然不太清楚何晋阳的身份,但就凭对方天柱的精纯和庞大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一定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而且看天南他们的表现,明显是把何晋阳误认为什么人。 等等,真的是误认吗? 回想何晋阳在自己面前转变的两种模样,很难解释那是同一人换个造型。 更深层次去理解,应该是本质上发生的变化,灵魂虽然没有改变,但是某样东西是彻底变了。 就好像让他感觉到熟悉的何晋阳已经消失,现在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香司宇内心不知所措,但以王者的心态很快冷静下来向天南他们解释道:「我发现有人族闯入流水殿,在这里我逼不得已激发龙珠将对方带往蓬莱。」 天南和女蜃都没想过香司宇会骗他们的可能性,顺着他的话去思考的结果就是…… 「既然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流水大殿里面的某物,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龙珠。」 女蜃当即吐出这样一句话,天南也不反驳,望着龙珠出神片刻,再开口的话令两人为之愕然。 天南道:「山主,你将龙珠融合掉吧。」 香司宇:「天南……」 女蜃:「阿南你在想什么啊!那可是龙珠!」 天南不奇怪女蜃会尖叫,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简直可以说是背叛整个蓬莱山海,但是没办法,临走前鲲鹏已经证实对方是那个「凌乘风」,即使对方实力并非达到当年鼎盛程度,但人的名树的影,亲身经歷过那个时代的大妖没有一个不摄于他的威名的。 第87页 「听我的,立刻!不然龙珠绝对保不住!」 很少见一贯冷淡的天南露出这般急躁的表情,女蜃一时也哑然了,询问般的看向香司宇。 对比起他们,才一千多岁的香司宇存活时间太过短暂,差不多天南他们睡一觉的功夫,香司宇就已经长大了。 但是此时此刻将这个重大的决定交到他手里,他们却没有一个不放心。 不说龙珠本就是龙族的东西,其次香司宇是蓬莱山海的山主,他有资格为山海市的妖族选择以后的方向。 感受到这股认可,香司宇心里生出稀少的愧疚,但马上就被多年愿望即将实现的喜悦覆盖。 他等待千年。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可身处其中的人却度日如年。 寻找尺木的时光是成倍递增的,外界百年,蓬莱千年,认真算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等待多久,失望了多少次。 对着天南的坚持,女蜃的鼓励,香司宇再一次将手放在龙珠表面。 神奇的龙魂在宝珠里面聚了又散,淡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倾然绽放。 属于龙族最为精纯的力量在这一刻洗刷全身,脑海之中仿佛有古时神龙发出的怒吼。 他在这一刻融入到那些龙族之中,随着他们翱翔于天上,游掠过四海,天上地下,曾经看起来那般高广沉重的事物,在此时换了个角度去看居然渺小的不可思议。 那便是真正的神龙吗? 香司宇透过龙珠里面龙魂们的记忆,感受到只属于龙族的力量。 从古至今,什么种族都不会感受到比龙族更为强大的强大。 因为强大,备受人族供奉,因为强大,走兽俯首为王,因为强大,离开修真界也是一方神族,镇守东方。 海洋,天空,大地,没有龙族去不得的地方,这般自由,这等自由…… 啊,这就是他期望许久的龙身吗? 广博的博山长着两根雄壮的尺木,宽阔的嵴背蜿蜒绵长,金色的鳞片布满全身,鄂下逆鳞,可与上古神兽搏斗的双爪,充满力量的吼声,这便是神龙,这便是他。 香司宇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神龙的吼叫传遍四方,生灵尽皆臣服。 蓬莱之中,何晋阳正在向裂缝处靠近,有心觉得自己拖延的时间已经不短,便干脆想要飞追过去,可等他这么做的时候,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他踢出地表。 不明所以的捡起它看看,厚厚的泥土下面能看出赤红色的绸布,然后就是黄土色的符号,由于年限太过漫长,捡起它的人也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就当何晋阳打算扔掉的时候,一直装死的系统发出一个提示。 【系统任务:收集三样仙器的任务完成度2/3。】 何晋阳:「……」 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仙器? 抖抖手里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扑朔朔掉下来不少泥土干草石块等等日积月累和它长在一起的杂物。 等到抖的差不多了,何晋阳才看出来它到底是什么。 旗。 一面战旗。 「哦呀。」 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何晋阳表情僵了僵,收起神风仙尊绝对不会做出来的表情,估算着再附身几次影响差不多就可以消失便将战旗收入芥子空间。 这是他在孤帆谋客那里学到的空间术法,相当于自带一个随身口袋,提到这里就不得不赞美一下孤帆谋客的术法天赋,真是不一般的给力。 将意外之喜收好,何晋阳感嘆一下系统老谋深算,为了防止他成为「推土机」居然给了他这么一个一环扣一环的任务。 这九黎战旗若不是意外来到蓬莱,他想弄清它在哪儿绝对找不到线索,不,也不能说没有办法,但是费的功夫肯定比此时要来的多。 想到这里,他寻着裂缝飞去,出到裂缝前一秒,天柱展开,能将整个山海市收入其中的风白领域招来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山海市里本就居住着不少妖族,只不过鲲鹏他们的实力最高,但要察觉到有敌人在山海市外对他们的修为还是不难的。 一时之间,整个沉寂的山海市都动盪起来。 鲛人大声歌唱示警,蜃之一族的族人立马向水晶宫赶去通报女王,其余活动的妖族在此时不分彼此的聚集到一起,纷纷警觉着这个一出现就展开天柱的修士。 「不行,他已经出来了。」 天南语气不见半点波动的说道,一瞬间被笼罩在另一个人的领域内部这种感觉根本瞒不过这些大妖。 女蜃咬唇:「鲲鹏他……」 「想也知道,肯定没有活下来。」 天南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凌乘风剑诛万魔的时候,虽然鲲鹏如今已经不是魔修,但在他心中也是凶多吉少。 「怎么办?」 女蜃紧紧抱着昏过去的香司宇,向天南求助道。 天南一言不发半响,突然道:「为什么他还不动手?」 女蜃不明所以道:「什么?」 天南一眼望向在蓬莱山海不远不近位置悬空持剑的男人身上,当然看出他的模样变化,但是修仙之人的相貌从来不是固定的,主要识人靠的还是气息。 何晋阳此时满身都是凌乘风的气息,所以即使哪怕修为差点儿,也能被当成上界仙人的化身解释过去。 第88页 天南脑海中一瞬间转过不少念头,最终都停留在……「我去看看,你守着山主。」 「等等!」 不给女蜃追问的机会,天南一步跨越千里,出现在何晋阳面前。 下方警惕许久的妖族自然认识山海三位大妖之一的天南,见到他出现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统统松了口气。 他们都习惯天塌下来,也有三位大妖支撑的情况了。 此时看到天南,所有人都抱着乐观的想法,觉得这次来自人族的进攻能再次被化解。 然而这么想的他们脸色全都变了,铁青铁青的看着属于饕餮的血染红海面。 那并非特别快到脱离人眼的速度,反而像是风一样,总有东西可以表现出它的存在。 持剑的「仙人」面对荒古时期碾压大地的四凶兽饕餮,其剑术就如上述所说那般风起不定。 不定的剑术,一时比风更狂咧,撕碎天空,毁坏房屋,能掀起汹涌的海啸,能掀翻土壤山峦,它夹杂着飞雪而来,冰冻了无数生命。 一种看着就令人心生寒意的可怕剑光顷刻间绽放天地,甚至让人能感受到一丝丝优雅充斥在一点一面之间。 天南现身的那刻便化身成只有一张大嘴却没有身子的怪物,传说中能够吞天噬地的凶兽向何晋阳张开了嘴巴,虚无的黑洞吸引周围的一切事物,甚至就连海水都形成水柱沖入黑洞里面,强烈的吸力甚至引动风向。 天地变色。 在上古四凶之一现身的那刻,远处天际泛起血一般的赤红,地府厉鬼哭号哀鸣,像是在证明又一邪物现世。 这等威势,甚至更胜于鲲鹏。 被饕餮张开嘴对准的生灵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有反抗能力,这全是因为那不与寻常的吸力,任何力量都会在那张嘴里被当成食物吞掉,根本不及反抗。 然后被这般束缚住手脚,连动一动都被迫往黑洞更近一步的力量束缚,何晋阳居然还有心情笑上一笑。 为何不笑呢? 这般渺小的力量。 萤火岂与皓月争辉? 一瞬间从剑身上绽放出的光芒,甚至像是将一颗太阳投入到黑洞之中,展开的天柱虽说是力量的体现,然而它真正的用处却是创造属于自己的战场。 改变地形,改变地貌,甚至就连规则都操控在手,天柱流动的绿色风纹剎那间拥有形体,捲起数道狂风震撼人眼,随即眼睁睁目视这一幕出现的人们就被风刃吹拂的无法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巨大风轴仿佛龙吸水一般卷着没办法计算的水量,在太阳过后,又砸了进去。就算是饕餮,都在这个瞬间感觉到自己吃饱了的涨吐感,可偏偏还有人出言嘲笑他。 狂妄的,冷漠的,不以为意的,种种能让他回想起从前的高傲语调。 前方之人,剑指于他,墨色双瞳能装进去的东西极其稀少,就连面前的敌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这等贵不寻常,傲慢的理所当然的人物。 当年有一名,叫做凌乘风。 今日有一人,他是何晋阳! 何晋阳嘴角泛着冷冰冰的笑意,透出极致的仿佛兵器般的优雅。 「区区饕餮,安敢出现在我面前。」 随着这个声音传遍整个山海市,每一名眼看着这场战斗发生的妖族心底都生出冷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顾生玉抬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何大仙。 何晋阳击掌:别叫我这个名字。 顾生玉笑:有趣。 何晋阳面无表情吐槽:顾半仙。 第47章 神龙降世 属于凶兽的血液单纯的只是像雾气一样的黑色气体,但是这气体落到海面上后却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掉水里的生命,然后像是污染似的,大面积的海水变得黑沉,水下的鱼类感应到危险以最快速度逃跑。 山海市里的人们,满脸恐惧的望着带给他们安全感,让他们信任的饕餮大妖从对方的剑尖滑落,身体「噗通」掉进水里,然后上浮却一动不动,仿佛尸体一样漂浮在海面。 「天南大人……」 「四凶居然……居然败了……」 难以言喻的恐慌袭向每个人脑海,他们并非都有人的相貌但此时散发出的感觉无一例外都是惊恐。 「怎么办?」 流水大殿里守着香司宇的女蜃焦躁的向着不存在的人发出询问。 「怎么办?」 同样是恐惧,但女蜃的惧意却比不上她对香司宇的保护。 实在不行……咬咬牙,女蜃晃动着上身,准备站起来像是天南一样迎战,哪怕战死,她也不能辜负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 这么多年他到底有多么努力自己最清楚不过,明明刚出壳时候甚至连眼睛都张不开,但是几百年后,他已经可以顶住人族的压力,勤勤恳恳发展着妖族势力,让原本在南域举步维艰的妖族团结起来,并慢慢有可以和人族分庭抗议的实力。 她是多么清楚自己心爱的孩子费尽心血的支撑着整个山海市,即使打从一开始,他的身体就是不被血脉完整的妖族看得起的理由,但是他就是能引导着大家,并让山海市变得前所未有的繁荣。 那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龙族,哪怕他无法变幻成真正的神龙,博山软软的,小小的,但是她从未放弃他,像是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他,所以绝对不容许,不容许有当他张开眼睛,却会让这孩子哭出来的事情发生。 第89页 慢慢挪动自己身体的大妖,周身不可避免的散发出越来越多的蜃气,似蓝似紫的奇异气体随着她的移动慢慢布满整座大殿。 女蜃脸上妖纹显现,血红色的纹路挑起她本就魅惑的眼阔,邪意充斥全身,阴冷虚幻的妖力浮动。 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属于香司宇的声音唤醒几乎沉入心魔的女蜃。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忽视香司宇的话的女王立刻跪在地上抱起被自己放好的香司宇,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只见沉睡不醒的香司宇周身泛起金光,在睁开眼的一瞬,龙吟响天彻地。 一柱金芒从女蜃怀里沖天而起,流水大殿的顶棚遇到这光芒仿佛融化的雪水一样蒸腾成气体。 在外界数万妖族眼中,一条威严庞大的巨龙从金色天柱中若隐若现,天空遍布的云和风在他出现的那刻止住行动。 何晋阳在不引人注意的角度勾勾嘴角,香司宇普一醒来闻到的就是危机的气息,化身为龙几乎不需要思考。 自温暖的光柱中现身出来的雄壮博山,形似兔眼却威严深沉的双眸,庞大的龙口微微开合,长及万里的龙身剎那间从金灿的碎芒中完整展露出来。 修仙界足有千年未曾再见过的神龙,就在此时此刻重现人间。 仿佛以传说为蓝本真真正正再现过往龙族的辉煌,不知有多少人在龙威下无意识跪拜下去,臣服注入每个种族心头。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威严,香司宇感受着这一切,毫不留情的向何晋阳冲去,同一时间,剑光再起,半面天壁都被金灿与纯白占据。 这一场战斗,蓬莱山海方圆百里的海貌发生变动,原本的沧海转为山崖,原本的陆地再一次沉入海底。风云变色,大地震动,无边云海生出,只能见若隐若现的龙身与相隔百里也能感觉到的可怕剑势不断交错。 山海市的妖族都在祈祷赢得一定要是山主,但也有想法不同的一众人,没错,就是风吹西等人。 作为何晋阳的同伴,看到这个发展怎么不知道何晋阳又把计划嚼吧嚼吧吃了呢? 风吹西一脸纸化的苍白飘忽,望着头顶上的大战直吐魂。 钟离泰满脸复杂,到底是希望何晋阳把山主干掉让山海市群龙无主好呢,毕竟在来时钟离侯说过,要不是何晋阳不好煳弄,本身是想借对方的手除去蓬莱山海的,但现在看来目的似乎达到了,但是他心底并不开心。 他并不想让这些帮助自己的人捲入野心的战场。 因为钟离家的真正目的即使是他也能感受到,那并非局限于人妖两族,而是更深的,更可怕的,掀起无边兵燹战火的噬战。 要是真的让蓬莱山海消失,仅剩下的妖族被猎杀,那么这些人族又会去做什么呢? 这是原本的他不会去想,但和何晋阳他们认识后不自觉会去思索的问题。 逐渐冒头的自我意识令他挣扎不已,钟离泰深深看着那纯白色却锋利非常的剑光,好似想从中看出答案。 「这下该怎么办?」 冷白君算是在场人中最冷静的一个,在风吹西放弃思考,钟离泰难以抉择的情况下主动开口。 也正是有他在,风吹西才振作过来,苦哈哈看着擅自行动的何晋阳,手里扇子都快扇成残影了。 「能怎么办?已经闹的这么大了,原本咱们偷偷行动就是怕被人发现,但现在不管咱们怎么想,之前的布置几乎全都报废,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啊!」 冷白君:「哦。」 「可话是这么说,怎么走也是问题啊!」风吹西哀声抓着头髮,盯着那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怨念至极,「总之,先等他们打完再说。」 总归他还是有青龙血脉的,好歹算半条龙,凑近乎应该能把问题解决吧……应该吧…… 乐观考虑能按照想的发展,但风吹西还是觉得形势不怎么乐观,因为他心里也没数,所以——何晋阳,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行动,事先给个提示不行吗? 或许真有心有灵犀,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属于冷白君的扣坠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风吹西上头的热血瞬间熄灭。 「……餵……餵……风吹……冷……你们……」 风吹西眼睛一亮,濒临抓狂的暴躁情绪也冷却下来,迅速扯下冷白君腰上玉扣,对准怒吼道。 「何晋阳!你是怎么和我们这边儿联繫的?不是正在和神龙纠缠吗?不对,等等,这不是重点,你到底在搞什么?!」 冷白君黑着脸一言不发,风吹西差点儿把他腰带也跟着扯下来。 玉扣对面传来的声音并非完整,但这种情况下还能联繫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用担心……」 渐渐的,似乎联繫终于安定下来,对面的声音也变的清晰。 「稍微实验几个术法,借用玉扣的联繫……」 「……没想到……嘶啦……真的和你们……」 「……联繫上了……」 风吹西急的不行,咬咬嘴角,努力沉下心道:「这个不重要,先告诉我你的处境。」 「没问题。」 对面语气淡定到好像压根没把神龙放在眼里。 风吹西骤然多出一股子别扭,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也被看不起一样,摇摇头,他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了,玉坠里又传来何晋阳的声音。 第90页 「抽空弄传话就是麻烦,不过回头我会和你们解释的,就是你们要做好准备,龙珠已经被山主使用,他现在是真龙。」 风吹西听完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钟离泰,果不其然,对方脸色苍白,显然想到神龙现身后南域会面临的一系列势力重组,首当其冲就是南域隐性的人族首领钟离家。 钟离泰抿抿唇,道:「就不能杀掉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相信何晋阳比他还清楚。 玉扣对面传来一阵空白。 钟离泰能听出这是拒绝,不由失落不已。 风吹西看不下去的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不会看着人妖关系恶化不管的。」 玉坠终于再一次发出声音。 「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风吹西眼神一变,「什么意思?」 「等我打完再说。」 说完,散发着微光的玉坠恢復原样,任凭风吹西怎么唿唤都不再亮起。 半空之中,何晋阳冷峻的神色不变,冲着对面蓄势待发的神龙挥出至今为止最为雪亮的一剑。 剎那间,天崩地裂,清冽正气席捲云海,狂风吹皱,就连天色都因此变得格外斑白。 于此同时,神龙龙口的咆哮已到极限,注入全部灵源形成的龙吼已经具有仙器一般的威力。 不管是风还是云,亦或者大海,都在这「吼声」中清空,肉眼所见的则是平静仅有些微涟漪的海面一下子后退数百丈,甚至露出下方白化的沙地与珊瑚礁。 这最终一招正面相撞,爆发出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的力量,整片天空被强光笼罩,失去了视觉后的五感能感觉到的,就是回流过来的海水震动大地的声音,然后就是刺痛脸颊的风倒灌的颤抖,像是自己都会粉碎在这风中一般的余波。 连落脚之地都会被可怕的力量吞噬,即使强光消失也颤抖的不敢睁开双眼,无数人倒在地上,无力的攀附着身旁的物体,直到有人告诉他们安全了为止。 笼罩整个蓬莱山海的天柱消失,千年不曾再见的神龙也消失于光芒之中,同一时间,风吹西他们面前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持着桀斩剑,面容冷淡,一个蓝发华衣,眼眸若水般清动。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又要开始耍心机。 何晋阳:我有吗?我没有。 第48章 九黎战旗 「等等,我想我需要个解释!」 风吹西强自冷静的话语不给面前两人犹豫的余地,宛若狂风暴雨般袭来。 何晋阳刚收起制造强光的古钟,来自风吹西的暴走询问扑面而来。 风吹西:「你身旁的是谁?神龙吗?没记错你俩刚才在干架吧?这其乐融融走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的有别的机会怎讲?告诉我,说清楚,别落下一丝一毫……」 早有准备的冷白君无声无息退后数步,接到何晋阳求助的眼神也望着黑沉天际一言不发。 就在刚才,强势的领域将整座蓬莱山海变暗为昼,又在撤销天柱时,夜色重新覆盖海面与天际。 何晋阳无力的嘆了口气,收回望向冷白君的目光,做出推拒的动作。 「风吹西,你冷静点儿,介绍一下,这是香司宇,蓬莱山海之主。」 香司宇顺着他话微微福礼,举止间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尊贵。 博山长成,真正成年的蓝龙整体看起来比之前大出一号,如果说在此之前与何晋阳相识的香司宇容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么此时的他完全就是青年容貌。 虽然清瘦,但是欣长的身材,蓝色布料边缘露出的皮肤白皙到几近透明,容姿美丽,透出不需用语言描述的贵气。 「我是香司宇,蓬莱山海之主。」 就连自我介绍,也能让面对他的人下意识感觉到他的威严。 风吹西由于是青龙之子对此感受尤为深刻,但还不至于被压制下去。这时看到他对何晋阳流露出的亲近,莫名察觉到两者之间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牵扯,打定主意找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问个明白,接下来就是例行扯皮。 何晋阳笑道:「别这么紧张,咱们先……我的黑鸟呢?」 左右看看没看到那只骄傲的大鸟,他向着被自己託付的人问出来。 风吹西僵硬着脸,脑中瞬间回想起何晋阳对那只鸟的宠爱,抱着必死的决心干巴巴道:「呃,跑了。」 「果然吗……」 何晋阳不意外的道,神情准确说也就带出些许遗憾而已。 风吹西:「咦?」 怎么就这个反应? 说真的,他不大能接受。 何晋阳笑道:「既没有收服它,又没有准备灵兽袋,你觉得我除了有心放它离开外还有其他解释吗?」 风吹西吶吶道:「好吧。」 冷白君这时将目光转向那头蓝龙,被他压制住的钟离泰身藏在暗影之中。 他们几人之间,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冲突从未消失。 何晋阳也是明白的,遂提议换个地方再谈。 等回到几人落宿的太妃苑,一如龙族喜好的奢华又不缺点儿雅韵的房间里面已经只剩下三个人,冷白君和钟离泰并未是出现在这次谈话里面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香司宇毫不奇怪的开口道:「那是钟离家的人吧。」 风吹西心头一紧,何晋阳笑道:「看出来了?」 第91页 香司宇道:「他的威胁很大,南域这些年出来的少年天才我们其实一直都有关注。」 何晋阳不置可否:「未来的敌人嘛,理当如此。」 两人短短几句话,将室内的气氛调动到一个适合交谈的阶段,风吹西这才试探着问道:「山主似乎很了解人族?」 香司宇轻缓道:「嗯。」 风吹西挺起目光直视他道:「既然如此,山主想必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 香司宇:「即使是中州也担心蛮荒时代再起吗?」 他这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其中的隐藏含义不外乎直指在其余几州里面堪比人间仙境,繁华至胜的中州也没有外传的那般和平。 风吹西闻言笑道:「正是因为中州有我们这些人在,它才会始终美丽繁荣。」 香司宇道:「这样很好,每一处土地都有土地生养生灵守护,我们也是一样。」 风吹西握紧扇子的手一顿,「这个意思是,妖族已经有想和人族为敌的意思了吗?」 夺回自己的土地。 香司宇漫不经心的瞥了沉默的何晋阳一眼,藏起神色中透露出的失望,他以为这个人会站在自己这边儿…… 而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风吹西那头也是皱紧眉头,弄不清何晋阳打的什么主意。 拉来一头噬战的龙可不是多好的主意,难不成他指望着自己能感化对方,化敌为友吗? 两方都是纠结,不过充满王者自觉的香司宇不会真正将信任全都交付给人族,所以这时还有话说。 「这要看你们怎么想。」 他说完,目光乍现冰寒,风吹西看的一惊,迅速问道:「我不太清楚山主的意思?」 香司宇道:「别装傻,你们来南域肯定不仅是探查人妖两族间的冲突程度,真正令你们束手束脚的,还是九黎一族吧。」 呃,全中! 风吹西都要怀疑何晋阳是不是给对方透露什么消息了,但他也相信何晋阳不会这么做。 香司宇发现对方脸上只是稍微出现一丝动摇就重新恢復镇定,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继续将南域以外的人绝对不知道的秘辛道来。 「九黎战旗,这不知道消失多少年的神器,据说就握在钟离家某个人的手中,而那个人想要挑起九州战争,再一次掀起人族内战。」 风吹西使劲摇着扇子,从意外的人口中听到意外的消息,容他冷静几分钟。 香司宇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风吹西:「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人族内乱对你们妖族岂不是绝好的机会,到底是什么让你乐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 香司宇:「平心而论,你们人族怎么打也不管我们妖族的事情,但是有心人已经把目标对准蓬莱山海,似乎在人族开战之前,人妖之间就先要有一场大战。」他说完,冷冷的凝视风吹西,「因此,我必须要选择对妖族损失最小的一方投靠。」 风吹西赞赏道:「明智的决定。」 妖族在南域的能量虽然巨大到逼迫此地氏族寻找外援,但也不代表妖族就有能力和整个人族对上,适当的情况下示弱也是领袖必须要有的魄力。 打从融合龙珠弥补完血脉,香司宇一改之前的敏感,自卑,言辞间尽是惹人欣赏的冷静。 而在这时,他还不忘向何晋阳询问道:「鲲鹏,天南他们……」 「我有手下留情。」 何晋阳给香司宇吃下一颗定心果。 看来伤的都不重,香司宇松了口气。 风吹西见两人交流完,再一次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山主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想看到两族之间生灵涂炭,亦不想再见人族之血洒满大地。」 香司宇轻轻颌首:「我心亦然。」 接下来自然是谈判时间,何晋阳始终阖着眼睛做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飘忽神情,直到香司宇与风吹西在妖族归属方面谈不拢发起激烈争执他才睁开双眼。 风吹西不管怎么达观,但他自认立场是站在人族这边儿,妖族出了一头神龙本身就够打破双方实力平衡,当前情况下势必要让妖族吐点儿血,不过细讲起来太过复杂暂且过程不论。 香司宇除了在多重压力下曾软弱过一时,但他一直是合格的王者。带领蓬莱山海的妖族成为指向标一般的优秀存在,如今想要让妖族为了人族内乱让步,想归想,实际行动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两方心中大义不同,但都气势不弱的对抗起来,气氛一时冷凝到结冰滴水。 何晋阳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打破一室僵局。 「如果投靠的对象不是人族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你什么意思?」 风吹西气急败坏道。 香司宇也在这句话的提醒下想起自己遗漏的部分,但纤细的眉头皱起,不贊同也不反对道:「这是你的建议吗?」 何晋阳不答反道:「龙珠怎么样了?」 香司宇回想起让自己化龙的龙族东珠,认真说道:「也许是我之前吞吃过两枚尺木的关系,龙魂虽然消散,但内部能量还有一部分残余。」 何晋阳道:「既然如此,以它为献礼,让血天境之主庇护你们妖族不就好了。」 风吹西:「何晋阳!」 「先别急着叫,」何晋阳抬手做出制止的动作,「你们不觉得这是个两全的办法吗?」 第92页 风吹西果断:「不觉得。」 身为仙修的他本能的对魔修没有好感。 但是不可否认,于南域人妖两方势力之外,谁都惹不起的血天境也处于南域范围。 何晋阳的意思非常明显,利用魔帝的名声为蓬莱山海提供中立于战争的庇护,但是这在风吹西看来却不是好事。 「你想把妖族势力拱手让给魔道吗?」 气急败坏的风吹西看样子很想和他打一架。 何晋阳冷静点出被仙魔之别模煳掉的至关重要的一点儿。 「正魔两道与整个人族哪个更重要?」 风吹西哑然:「……」 何晋阳再道:「人族内战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就算是魔修恐怕也不会愿意当年之战再起,上一次内乱大地四分五裂,九州不存,这一回呢?想想都会怕的不是吗?」 风吹西:「可是……」 何晋阳道:「何况,血天境之主并非好战的性子。」 风吹西:「……」 这倒是,虽然喜怒无常,但比之其他魔帝这位几乎有几千年不曾现身人前了。 香司宇道:「我等託庇在血天境之主旗下,避免妖族被捲入人族内战这确实是个好方法,而且那位帝尊还是妖族,避免了压榨我等妖修的惨事,但是那位陛下怎么会无端答应这么个麻烦事呢?」 像是对谁俯首这或许会激起龙族本能中的牴触,但要是那几位早已成为传说的魔帝,香司宇相信就算是自家几位大妖都不会反对。 何晋阳道:「所以这就需要有个人能用龙族传承至今的仙器,打动那位冷酷不理世事的陛下啦。」 风吹西:「等等,你难不成?」 何晋阳望进风吹西无语的眼睛里,微微一笑,「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借那位魔帝的威慑力。 你也是叼! 风吹西狂扇扇子,一时都忘记自己之前为什么反对啦。 「等等,你还没有说服我呢!」 面对同伴的抗议,何晋阳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风吹西:「好到哪里啊!」 何晋阳:「你担心的不就是妖族势力大过人族破坏平衡吗?接下来香司宇哪怕要战,也要顾忌魔道一方的反应,名义上,他还需要受制于血天境之主,想想不给那位大佬面子的后果?香司宇不会这般不智。」 香司宇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风吹西语塞道:「可是……」 何晋阳:「你需要担心的是何时正魔两道真正打起来,到那个时候此时增加的妖族势力才是威胁,不过真等到此刻,蓬莱山海还会不会臣服于魔道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实是意味深长,香司宇倒也没有露出反驳的样子。 风吹西望望何晋阳,再看看香司宇,哑然道:「可是魔修那边儿会看不出来吗?」 何晋阳道:「看出来又怎么样?白拿的好处为什么不拿?我们只是利用他们的心态而已,至于未来会怎么样,到时候未来再考虑吧。」 「啪!」 摺扇敲头的响声,一下子将两人目光吸引过来,风吹西按按太阳穴,感觉到大脑在燃烧。 「总之就是,南域妖族求助血天境,到时候人族在担心人妖大战之前先要看正魔两道纷争会不会再起,至于隐患部分……」他看看香司宇,「你就不怕自己的山海市被吞併?或是无法脱离魔道?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以后要是找不到和平脱离魔道的办法,你们和魔修註定会有一场战争。」 目光落到风吹西身上,香司宇道:「我不过是两相其害取其轻,未来如何还有现在可以考虑,但是现在……被人族内战牵连到的妖族损失明显更大。」 「好吧,」风吹西无可奈何,「那么谁来和我解释下,九黎战旗又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人妖两族暂时化解干戈的主要原因就在这说不清真假的内战上头。」 何晋阳道:「如果是说这个的话,我也有话要讲,就在之前,我从蓬莱里找到了这个东西。」 手掌一翻,一个破破烂烂的旗帜出现在掌中。 「这似乎就是九黎战旗。」 作者有话要说:  风吹西:我发现小伙伴似乎总是随随便便改变计划,让人防不胜防! 风吹西:我发现小伙伴总是先斩后奏,吓的人需要速效救心丸! 风吹西:我发现小伙伴每次失踪都会搞出大动静,还不止一次! 何晋阳淡定:接受不了? 风吹西:是! 何晋阳:那你后来会习惯的。 风吹西:……人性呢? 第49章 蛊皇逆天 你仿佛在逗我这句话在脑海里乱成团。 风吹西深吸两口气,冷静二字默念三百多遍,他才带着生无可恋的语气问道:「先不提这是真是假,不过能被你拿出来八成也是真的,然后问题就来了,九黎战旗在你这里,那么香司宇口中拿着九黎战旗意图挑起人族内战的消息又是哪里得来的?」 关键是,我刚说完人妖和谐是建立在内战的问题上,你转眼就弄出个这消息不真的实际证据出来,何晋阳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何晋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能把小伙伴逗弄的太狠,闻言说道:「战旗并非完整。」说罢,抖抖这面破烂旗帜。 香司宇接过九黎战旗仔细辨别一阵,点点头,认同了何晋阳的话。 第93页 「少了旗魂。」 不然与仙器同级别的神器没道理会烂到这种程度。 当年还叫做蛮兽的妖族基本上都是被这面旗帜下的人修打服的,没道理会认错,既然香司宇都开口确认战旗不全,风吹西嗦了两下牙花子,糟心的对两人说道:「难不成持有旗魂的人才是挑起内战的野心份子?」 香司宇冷淡道:「在我的理解中是这样的。」 何晋阳道:「事态不明,暂且这么考虑吧。」 风吹西:「……好,」他坚强的没有放弃思考,努力让自己能跟上这两人的思路,「那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人族大战这种事,肯定是要回报给族内,而不是由几个人随意做出决定。 何晋阳对他的想法加以肯定。 香司宇不反对。 从这点儿看来,三人之中独属风吹西情绪波动最大,不如这两人游刃有余。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香司宇从容在他知晓许多南域内情,想当然会比风吹西了解的多,何晋阳则是个异数,他不开口根本没人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差把风吹西打击的放弃治疗,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仿佛有无形的交流在其中。 目光分离,香司宇神色一阵黯淡,何晋阳道:「龙珠交给我处理,你不反对吧?」 香司宇摇摇头,「不,说白了,妖族到底能不能暂时託庇魔道还要看你有没有能力打动血天境之主。」 何晋阳道:「嗯,我会处理好。」 香司宇整理好心情,听到窗外的声音,语气平静的说道:「那么就拜託你了,我先告辞。」 何晋阳当然也注意到窗外的嘈杂,闻言道:「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香司宇离开的脚步一顿,声线轻柔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霸气。 「我需要解释吗?」 何晋阳笑了。 直到蓬莱山主离开,风吹西瞪大眼睛看他,他方不紧不慢为自己倒了杯冷茶。 风吹西道:「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晋阳饮着残茶道:「我想仙道大盛。」 风吹西:「咦?」 何晋阳从茶杯中抬起头看他:「你信吗?」 风吹西干笑两声:「有梦想是好事。」 果然,没人认为自己能实现这个目标。 戳戳系统,何晋阳心里想道:「我其实也不觉得自己能成功。」 瞥眼系统任务中还差一样的神器,何晋阳回头便是努力修炼了三个月左右,等他出关,风吹西等人都等在门外,而他也换了身行头。 羽扇轻摇,羽冠高帽,一身白蓝交织的色彩,似笑非笑,邪肆压在唇边,气度超然令人心折。 虽说已经习惯他这个毛病了,但是再次看到他仿佛精分一般的变化,在场人难掩吐槽的欲望。 风吹西道:「你这又是什么路线?」 冷白君:「穿戴很累赘。」 钟离泰:「……」 何晋阳幽幽一嘆:「整装待发,自然要足够优雅,足够有气度,你们不懂,不懂。」 风吹西嘆息:「我们是不懂,但我知道,再不出发,我们就误了山主邀请咱们的时辰了。」 何晋阳慢悠悠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一行人踏上从未迎接过生人的水晶宫。 眼神不经意瞥过钟离泰,对方最近一直在沉默不语,其实他本就等着钟离泰来说服自己,然而对方没有行动,这代表着什么呢? 何晋阳一边想着,一边没有错过两个大妖望向他们的眼神。 居然不是敌意,看样子香司宇没有将内情透露出去呢。 女蜃板着美艷的面孔,操着高贵冷艷的语气道:「这就是承诺为我们山海市解决难题的义士?」 风吹西一抖扇面,笑得风姿气度都是绝好的。 「当然。」 女蜃冷淡道:「没看错,你们都是人修?」视线在一众人中扫过,两眼在钟离泰身上眯起,「我似乎看到了某个熟人。」 钟离泰首次抬起头,冷冷盯她一眼。 「想要帮你们的是我的朋友,咱们两族之间的恩怨可以以后再谈。」 「哟,难得钟离家会通情达理,」女蜃嗤之以鼻,随即马上进入备战状态,「但我可不信,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眼见事态在这句话后变得一触即发。 香司宇平静的声音像是第三者一样插入进来,十分有效的阻止掉女蜃眼底的杀气。 「停下,他们是我的客人。」 「是。」 女蜃收起敌意,何晋阳他们再次进入那座流水大殿,不意外的看到除去女蜃之外的两位大妖,很快女蜃也从门外走进来归位。 香司宇穿着华服,满身的宝石虽然仍旧华丽,但已经可以看出它们只是单纯装饰,再不像之前那样具有特殊意义。 曾以各种宝石的特殊气息延续行动能力的年轻龙族,现在毫无疑问是真正的龙王。 额间生出的尺木尖角顶替了原本的细碎水晶,虽然眼角还是能看出残留下来的水晶细珠,但也是装饰意味居多。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香司宇给人的感觉总觉得更华丽,更美貌了。 几人见面,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内容说出来,不出意外得来女蜃的反对,她不信任人族,尤其是人修,可是和她看法不同的其余两位大妖倒是贊同山主的想法。 第94页 与感情用事的女蜃不同,天南从来都是山海市最冷静的一个,得益于种族特性,要是他不冷静,那么整个山海市都别想留个碎瓦,鲲鹏则纯粹是活得太久,太长,身处旁观的位置当然比谁都看的清。 既然山主选择相信这几名人类,他们当然不会反对。 就是……鲲鹏泡在水泡里养伤,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领头者后面的那个人。 看模样和凌乘风的化身一模一样,但是气息…… 「喂,阿南,你说他是不是那个化身啊?」 味道完全不一样了啊! 天南沉吟几秒,冷静的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凌乘风和你是什么关系?」 对准的正是何晋阳。 「啪嗒——」 水泡里的鲲鹏再次掉到地上,艰难的甩着尾巴。 何晋阳回头看他,眸底闪烁凌乘风绝不会有的心机华光。 「你觉得呢?」 天南蓦地感觉到一股危险,当机立断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何晋阳摇扇:「呵呵。」 不清楚香司宇和何晋阳之间纠葛的风吹西:「……」 凌乘风到底是谁? 知道何晋阳与凌乘风是怎样关系的香司宇:「……」 不,你没认错。 「……」 吃瓜群众冷白君,钟离泰等。 何晋阳笑道:「既然如此,可以把龙珠交给我了。」 香司宇见唯一反对的女蜃也不吭声,便将龙珠取下。 龙族东珠,顾名思义,是一颗极为璀璨的明珠。 硕大的珠子半径就有一米左右,如今受到有资格拿起它的人召唤,明珠表面绽放点点金芒,周身萦绕的气息格外玄奥,然后慢慢缩小,等到香司宇手心已经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金色半透明珠子。 「这就是龙珠,交给你了。」 何晋阳接过这颗龙珠,阵阵龙气散发出来,美丽的光晕比之世间所有珠宝都要美丽,就这流水大殿里面的金银珠宝在它面前都呈现臣服状态,光艷难比,名副其实的龙族至宝,仙器级别的珍贵宝物。 然而亲手拿着它的人却没有为它的光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因为就龙珠到手的那刻,系统好死不死的发来一条消息。 【系统任务:收集三样蓬莱山海的仙器完成度3/3。】 【系统:恭喜,任务完成。】 在这一刻,殿内众人都看到何晋阳笑颜异常灿烂,灿烂到不能直视的程度。 风吹西瑟瑟发抖:「何……何晋阳啊……」 何晋阳不理他,有心与系统来场撕逼,但还是忍着怒意在心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即使将龙珠送人也无妨,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换做别的时候的何晋阳,他恐怕早被系统噎住了,但是这个时候的他由于附身对象不同,整个人冷静的不行。 「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个。」 【系统:怎么?要退缩了吗?】 何晋阳:「退缩你也不会给我机会的吧?」 【系统:既然你了解,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解释,答案,随你认为。」 何晋阳冷彻道:「告诉我,蓬莱山海一行你到底在设计什么?」 【系统:我的目的从来只有那两个。】 何晋阳迅速接上:「包括把我培养成仙修?」 系统沉默,半响之后,他再次开口。 【系统:我不能让带领仙道的人是魔修。】 所以,滥用系统赋予的金手指,逼迫整个修真界再一次变成修仙界是不允许的。 何晋阳却没有生气,而是点出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儿。 「可是你考虑过没有,这样会浪费的时间远比想像来的漫长。」 既然你那么急迫,为何还要遵守原则? 这一回,系统再未答话,何晋阳却已经得到答案。 系统,不老实! 并非像是它所说的那样对举界修魔的状况感到棘手,如果真是这样,不择手段也要復辟仙道才对,就像是万年前的神风仙尊一样,然而打从认识开始,系统都在让他遵守原则,像是培养一名仙修一样,不紧不慢,甚至有意拖延。 从自己不主动询问任务,对方连提都没提就能看出来 完成任务是有奖励的,而自己的系统吝啬这份奖励,不,应该说,他不期待自己完成任务?也不对…… 消极怠工吗? 何晋阳眯起眼睛。 这时,系统也仿佛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马脚,很快,系统方面的回馈到来。 感觉到再一次提升的修为,算上这三个月的努力奋斗,何晋阳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到达静海顶峰。 只需要积蓄元力就可以再一次突破,到时进入铸身境界的自己,有能力附身的对象应该会越来越多。 回想系统放出来的那一页页名字,乍看起来虽然多,但也有不少人物即使附身也无法发挥对方总体战力的十分之一,真正适合初期自己的还是像舟帆谋客那样善于动脑的仙人。 有了这样的经验之后,何晋阳再次附身一反初期谋求高修为的想当然,而是适应现状,例如和血天境之主的交流,还是要脑子灵活,讨人喜欢,揣摩人心方面登峰造极的人物附身效果最好。 第95页 在这方面舟帆谋客,儒生方非玺都是合适的人选,但是论起讨人喜欢他们都不及自己现在附身的这位。 蛊皇,孤雁真。 一位将蛊术玩得登峰造极,即使浑身爬满虫子也不会招致陌生人嫌弃的仙人。 他的亲和力逆天到能与魔修相谈甚欢,甚至有过仙魔圣战,将为孤雁,敌军十次退兵的事迹。 真实情况是魔道将领作为和孤雁真喝过酒的兄弟,纷纷顾念着敌方有个朋友不容易啊,所以不约而同退兵离开。 最初从记忆中翻找到这个情景,何晋阳很想吐槽,超想吐槽,这是多么理解不能的状况,但用来解释孤雁真的生平确实十分合适。 根本不讲道理。 和孤雁真为敌的,为友的,就这样被这个不讲道理的人拖拽进野马般的人生。 事到如今,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纷纷赋予他除蛊皇之外的敬称。 跑马的汉子,孤雁真。 感觉可以想像一名风姿俊逸的仙人,骑着马奔跑在大草原上的豪气景象。 顺说,因为这称号仙魔两界头一次表现出心有灵犀的默契。 就是这般逆天的人物,如今附身到自己身上,何晋阳莫名感到神清气爽。 也许是蓬莱山海一行耗费太多脑细胞,苦逼了自己,所以,这种时候就是要苦逼别人才能满意。 「何、何晋阳?」 当风吹西再一次向迟迟不开口的他发出颤抖的询问声,何晋阳笑得凉意十足。 「我想到个好主意。」 香司宇步上与何晋阳相处过久如风吹西等人的后尘,嘴角眼角不受控制一抽。 还是别了,你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人妖大战差点儿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伤心失落:小伙伴都不信我。 风吹西冷脸:黑歷史太多,你的信用额度已经破表! 顾生玉微笑:这点上我比你好多了。 何晋阳眯眼:你不已经完结交棒了吗? 顾生玉微笑:我还有番外。 第50章 不过如此 真的,要不是后来把他们聚集起来好好解释,有好好收尾,光说对蓬莱山海动手一责就足以拉开战争的序幕。 别说明目张胆在两位管事大妖面前对山主动手,后来又当着山海妖族的面废掉饕餮大妖,其嚣张程度,不打一架不足以平息妖愤。 谁让权衡利弊是属于冷静人的章程,真正的妖族从来不讲究这个。 他们讲究的是血的耻辱用血来还,不死即伤成全气节。 一想到把妖族逼得集体爆种后,会有多少宁可拼着战死也要让嚣张的某人浑身带伤的妖族,香司宇就感到头疼,同时也意识到当时自己的软弱是把多少人拉入死地。 幸好,幸好形势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目光落到何晋阳身上,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转机真的来了,母亲没有骗他。 在他还是颗龙蛋的时候,香司宇并非没有感觉过母亲的气息。 正确说有一次,即使只有那一次他还是有听到母亲说了什么的。 「千年之后,会有一名人族到来,他会是你的希望。」 香妃当时具体想说的内容并没有准确传达,但这句话香司宇倒是认真记下了,一直到现在,属于他的变数到来,改变他的人生的人,确实是一名人族。也不枉费这么多年自己对人族的处理始终暧昧,并未挑起真正的纷争。 最后的最后,他将初见时感觉到的属于同族之间的亲近当成错觉,香司宇轻声笑道:「下一次见面,希望不是敌人。」 何晋阳他们整齐一顿,然后抬头坦然道:「当然,我们也不希望与山海市为敌。」与整个南域的妖界领头者结仇。 不管怎么说,事情和平解决,至于怎么将龙珠交到血天境之主手里,将这件事圆满收尾就还需要何晋阳费费心思。 不,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不是费费心思的程度,而是白日做梦都不敢生出的心思,毕竟那可是血天境之主啊! 回程途中,接收到属于风吹西的目光,何晋阳微笑道:「看什么看?」 风吹西一哽,这回的何晋阳好不客气。 在神风仙尊附身时绝对露不出的笑脸,他此时大大方方表现出来,笑呵呵道:「哎呀,感觉还是这样适合我。」 风吹西心累道:「你觉得好就好吧。」 何晋阳奇怪道:「怎么?受到了打击?」 风吹西苦笑不已,几个人坐着山海市提供的飞舟前往距离最近的海岛,风吹过他耳侧的落髮,他的声音几乎融入风中。 「我只是没想到,一次南域之行,先前担忧的可能居然都成真了。」 何晋阳闻言淡淡说道:「你听说过人性存于争斗这句话吗?」 冷白君感兴趣的说道:「何解?」 何晋阳望向飞舟前方泛着白花的海浪与一望无际的天水两色。 「意思就是,人性在战争中升华,在争斗中学会怜悯。」 风吹西默默念着这句话。 「在战争中升华,在争斗中学会怜悯。」 何晋阳:「一个不懂得伤害与被伤害的人是无法理解怜悯的,正如泡在蜜罐里的孩子不懂什么叫甜。」 「中州安稳了这么久,也许是时候需要一场杀飱让他们明白过往平静的得来不易。」 第96页 风吹西:「……虽然我知道当前世道让你看不惯,但你可别真这么干。」 「呵呵,我当然不会。」 何晋阳强调道:「你把我想的太可怕了。」 更何况,还有系统这个目的不明的存在,他哪里有功夫计较那么多。 先前没有讲道的,就是系统从暗中操纵他的行动这回事。 试想从仮花水梨扇到龙族东珠,样样都是想不到的任务物品,走错一步,就是任务失败的结局,想要掌控局面,且配合得当,不外乎需要种种巧合,而这些巧合也恰恰是最难凑的。 综上所述,自己根本是跟着系统的安排走,受其操控因此一步不差,简直可恨到了极点! 风吹西看何晋阳刚刚还在微笑,眨眼面上就笼罩雷腾阴雨不由嘆息道:「随随便便拿出数样仙器,本领可与神龙一较高下,何晋阳,其实这句话我更想对你说。」 「希望我们不会有机会为敌。」 他这是希望对方不要多心的解释,也是摊开自己的心思,託付出自己的信任,点点真心在此讲述的分明,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 对上风吹西荡漾着异样碧波的眼眸,何晋阳弯眸回道:「当然,我发誓,我一生都不会有站在你们对立面的时候。」 风吹西听到他的保证,神色微松,目光不经意扫到一处陆地的边缘。 「快看,要到了。」 何晋阳顺着看过去,迎风摇着羽扇,周身气度无形显漏,若要形容—— 枝高难攀,雪深水浅。 当真摸不着深浅,高深莫测。 钟离泰跟在三人身后,距离不远不近,看似与他们是结伴而行,但细看起来却透着无形排斥。 「我该告辞了。」 几人抵达陆地,钟离泰的声音透出满满的矛盾。 对于他的离别,何晋阳几人都不见意外。 风吹西道:「你确定就这样回去?钟离家拜託我们的事情我们可是一样都没办好。」 以钟离侯对钟离泰的态度看来,他这次回去少不了责骂,哦,或许更惨一些。 目光落到钟离泰眉角,那处被砚台掷出来的伤口已经癒合,但是风吹西却总觉得当时的画面频频在脑海中回放。 「如果你跟我迴风家,我还是有能力提供一席之地的。」 这算是风吹西以他的身份说出的最为出格的一句话。 可钟离泰并不领情。 「我要回钟离家。」 风吹西眉间蹙起,何晋阳道:「那么我们就不留你了。」他看起来格外冷淡,仿佛当初决定拉钟离泰一把的人不是他。 说起来,当初明明率先决定伸出援手的是何晋阳,排斥居多的反倒是风吹西,但是现在立场好似调转,倒是风吹西对钟离泰多做打算。 不出意外,钟离泰听到何晋阳的话,抬起头,目光直直对准何晋阳。 「如果我说,我会是你的敌人你会怎么办?」 何晋阳慢慢晃着羽扇,轻声细语。 「要真是如此,我会尽力给你个彻底的失败。」 钟离泰面露苦涩,似乎也知道自己在何晋阳面前不值一提。 还记得仙觉大会时,何晋阳一己之力夺得仙人名,所以他是何仙人,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不会一直这样的。」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呢喃着说道,然后钟离泰勐然抬头,满脸认真:「我和钟离家一定会有个结果,只是到时候,不管为敌为友,我都希望你能诚心对我。」 何晋阳挑起眉。 钟离泰眼神执着的望着他,仿佛四周景色尽皆化为虚无,唯有这一人占据心神,澎湃的战意烧尽茫然,亲眼所见人与神龙相斗的景色并非没有给这位青年带来改变。 「为敌,全力杀之。」 「为友,真心相待。」 「我所求,不过如此。」 「好,我答应你。」 风吹西听着他们两人像是带有不一般信念的对答,心头萌生出莫名的预感。 冷白君敏锐留意到他这点儿动摇,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风吹西摇摇头,这种感觉太过模煳不清,就算是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 从来不带认真的桃花眼瞥过那两个人,复杂的光影划过眼底,他收起外露的情绪,风吹西还是那副纨绔子弟的轻浮样子。 好不容易找回马甲模样,何晋阳为此还贊了他两声,得来风吹西不满意挥拳,钟离泰的离开好像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就连冷白君还似笑非笑的嘲讽风吹西两句,不过这是惯常发展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脱离蓬莱山海那个带来压力的妖族势力范围,三人间的氛围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风吹西在观望完这座岛上的营生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何晋阳怎么处理东珠。 「想要和血天境搭上线可不容易啊。」 何晋阳道:「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准备找的是有过『交情』的那位。」 「交情?」风吹西不记得何晋阳和哪位魔修有过交情,不对,还是有一位的! 「你难道想要去找惜花使者??」 风吹西不敢置信的喊道,不过马上他在何晋阳回话之前先疲惫的捂捂脸。 「算了,我到底在不敢置信什么啊,你这个胆子大到怀疑没有人生的傢伙。」 第97页 何晋阳闻言莞尔道:「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发现,看似不拘泥于礼教的你实则最在乎规则,反倒是刻板的冷白君,才是真正不在意礼教的性格。」 「真是抱歉啊,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内里却是个老古板!」 风吹西不满的嚷道。 何晋阳摇摇头:「行了,这事儿我会自己处理,这几天你们好好玩玩,暂时别来和我见面。」 「咦?」 风吹西与冷白君相继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对方第一次提出分开行动。 何晋阳托着下巴,意味深长道:「算是……给彼此提供方便吧。」 一看他这表情,风吹西就不想再追问下去。 「咱们就从这里分开。」 既然两个人都认同这个决定,冷白君抓住风吹西胳膊,冲着何晋阳颔首。 何晋阳笑着挥手,看着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风吹西不满的声音。 当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何晋阳扇子挥挥,弯起的墨色眸子里闪过一缕缕精光。 「该到我去会会那群人了。」 说是会会,但也不过守株待兔。 这座大小只是普通,岛上也没有博古阁那种吸引人修的建筑,人流还是繁华程度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岛屿,就连山也并不险峻陡峭。 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处风景一般的平地坐下,何晋阳摆好架势,面前只有一处矮几,不知名禽鸟羽毛制作的扇子摇啊摇,摇到弯月挂梢,几道人影才在暗处显露出各种颜色的双眼。 何晋阳等到想等的人当然是开心的,袖拂桌面,送上瓜果酒壶,低沉的声线空广悠长,传递到这些人耳中已经化作撩人的笑语。 「有朋自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呵呵……」他刻意拉长声调,但到半路自己反倒笑了起来,改为另外一句,「有客来,自当好酒相待,嗯,这才更适合我,几位,要不要来喝些酒,感慨一下人生多艰?」 穿着文生的衣服,却豪爽的举起酒瓶摇晃,脸上挂的笑容也是爽朗的不行。 此时风吹走浮云,彻底露出面貌的茭白月色撒了满林,那群人也一动不动,任由光芒将他们的模样暴露在何晋阳面前。 何晋阳望着他们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不好处理的对象。」 出自血天境的魔修为何专门监视他呢? 希望一桌酒能得到答案。 这个时候,何晋阳都忘了他曾和某位帝君传过绯闻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解释一下这个金手指,金手指附身主要是影响,次数多了之后连影响都不会有,而且何晋阳也避免直接接触对方记忆,毕竟接触一个人的一生也要有自己受其影响的觉悟,何晋阳表面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个异常坚持自我的人。 孤雁真:酒桌上的霸主,千杯不醉小意思。 何晋阳:红白黄掺着喝,毫无感觉。 这俩都是酒魔。 还有钟离泰,他的性质和一些人物非常相似,你们可以猜猜看,猜对了加更哟。 第51章 以诚待人 「嗝」一声,酒足饭饱,这是形容词,但不妨碍大家理解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数名魔修都不知道是怎么多的,就知道矮几上那看起来不不大的酒壶里倒出来源源不断的灵酒,酒香的味道能引得不爱酒的人抽着鼻子试探着来上一口,然后一口之后,嗯,就没头了。 迷迷煳煳,深知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但就算用真元力解除醉酒状态,坑爹的是这仿佛是个恆定自然消除状态,压根手动解除不了,所以他晕晕乎乎的回忆起自己之前干了啥。 自己好像和这个没有半点儿紧张感的正道小子怼了几句……几句之后……几句之后…… 何晋阳看着最后一个还算清醒的魔修倒地不起,高处不胜寒的品了一口杯里的好酒,神情看来格外萧瑟。 「你……嗝……你……」 有一只手不服输的拍在桌面上,强撑着软烂的身体勉强没有倒在地上,苍白的脸蛋能看出酒醉的酡红,模样是正常情况下的英俊,和何晋阳这种不能比,但是他的反应却够得上平常标准。 「你、你这傢伙,嗝,行啊!」 大吼一声,魔修傻乎乎的咧嘴笑了起来。 何晋阳习以为常的帮助他撑起身体,以不逊色于对方大吼的豪气说道:「是男人,酒桌前面就不能输,面子是皮,皮是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给对方倒酒。 魔修:「皮就是喝!哈哈哈!!!」 这种时候谁还管逻辑这种东西,只要高兴就好。 闻到那馋人的酒香,魔修完全着了何晋阳的道,傻乎乎的喝了下去,就差和他称兄道弟了。 月光一洒,满地「尸体」唿唿大睡,空旷的大地酒香四溢,压根不需要去想他们喝了多少。 何晋阳望着他们,估摸着熟的差不多了,便试探性的开问。 「你们监视我多长时间了?」 魔修眼神发呆的呆滞好长一段时间,做了个六的手势说了声八。 「我跟你有,嗝,八个月了。」 那么从仙觉大会算起来的时间正好。 何晋阳想着要不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有人尾随,恐怕还真不会知道有魔修对自己这般执着。 想想从自己来往南域开始,就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啧,目的是仙器吗? 第98页 魔修迷迷煳煳的望着眼前模样不清楚,但看起来似乎有两个头的男子,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北风老兄你也来了,今儿个的两个头也很帅气啊。」 何晋阳:「……」 「对了,对了!你知道不?那个敢向帝君表白的小子,似乎……嗝,似乎快要登堂入室了!他奶奶的,咱们魔道的第一美人居然,嗝,落到正道手里,不成呜!那可是我梦中情人,不成,不把那小子弄入魔了,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先不说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多么缺乏逻辑性,就说这信息量的问题,何晋阳似乎才从回忆里挖掘出某个自从离开仙觉大会后就下意识遗忘的绯闻。 嘴角抽动,何晋阳扇子也不扇了,出声问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假的吧。」 前句话暴露出他的不信任,后句话干脆就是放弃打探模式。 哪里想到对方虎目瞪大,满满的你落后时代的愤慨。 魔修:「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咱们尾随那个正道小子是为什么吗?这全都是帝君身旁那位大人的命令!娘希匹的,糟心,糟心死我了,呜呜呜为啥还要咱魔修保护他啊!身怀仙器怕他被人弄死了,要真这么废物,咱胡千岁就要先砍了他!呜呜呜……」 「……」 何晋阳再一次从信息量巨大的醉话里提炼出自己想要的。 首先正道小子不用说,肯定是自己,出现至今的所作所为估摸着已经被对方划分好立场了,但其中错误就先不谈,主要是——帝君身旁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那个人,是谁? 托腮思索,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才会监视自己。 有心想要继续刺探,何晋阳语气尽量平淡,又加上适当的愤怒。 「那位大人干什么给正道搞特殊化!」 「对啊!」对方立马上钩,大声悲愤道:「上一个追求帝君的魔修两千年前还在生死路下受折磨呢,凭啥他正道的就不用!」 何晋阳声色并茂道:「对呀,对呀,所以那位大人在想啥?」 魔修胡千岁:「我怎么知道!」 何晋阳:「……」 「不过……」胡千岁仿佛想到了什么,迷迷煳煳道:「他确实是最了解帝君大人的心思的,这点儿我们都清楚,嗝,说不定真是……真是帝君对那小子动了心思……」 何晋阳:「……」 额头似乎生出冷汗,真被一魔帝盯上,自己想干啥似乎都干不成了。 「哦,对了,你是谁?」 胡千岁睁着虽然大,但明显定不准焦距的眼珠杵到何晋阳眼前。 何晋阳抹把脸,弯眸凑近乎:「我是你刚认识的朋友啊。」 胡千岁懵着脸道:「朋友?我什么时候有过朋友了?」 何晋阳抓住他的手在他眼前晃晃。 「你看,不是朋友的人能碰你手吗?」 胡千岁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发现自己的手是被对方握住了,遂迷煳着点头道:「是呢,可是,我啥时候有的朋友?」 问题又绕回来了。 何晋阳笑道:「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胡千岁含煳的语气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虽然看他四下飘忽的眼神说明他还没清醒。 「我要帮大人盯着那傢伙!」 何晋阳道:「那你想想,有比成为对方的朋友盯的更紧的办法吗?」 胡千岁灵酒喝得不少,尤其是何晋阳灌他灌的忒凶,故而他此时虽然还能保持对话程度的清醒,但想要琢磨清楚对方话里的套套是不可能的,这太勉强一个醉鬼了。 犹疑半响,胡千岁放弃挣扎道:「你说的对。」 何晋阳莞尔道:「你说,告诉你这个好办法的人是你朋友不?」 胡千岁歪头盯他一阵,重重点头。 「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你是我兄弟!」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穫,何晋阳笑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嗯嗯,我是你兄弟。」 胡千岁:「嗯,兄弟!」 何晋阳:「有人欺负我你是不是要帮我欺负回去?」 胡千岁有些犹疑:「魔修不一般……」 何晋阳打断道:「我是正道的,你看你是不是要保护我?」 胡千岁更懵了,「可是正道……」 何晋阳:「是兄弟两肋插刀对不对?」 胡千岁懵逼着脸,迷迷茫茫的点头。 何晋阳道:「所以我说的都对,对不?」 胡千岁:「对!你说的对!」 「很好,」何晋阳打响拇指,「你可以睡了。」 胡千岁到头便睡的唿噜震天。 然后何晋阳再轮换着每个人来一遍,等到他们醒来,大太阳底下,十几名穿着各种法衣的魔修大眼瞪小眼,齐齐转向何晋阳所在方向。 还是一桌矮几,桌放瓜果,只是这次摆放的数十个茶碗里面装满了醒酒茶。 何晋阳笑道:「酒水虽好但不可贪杯,小制几碗苦汤聊作醒酒之用,还请诸位兄弟莫要推辞。」 魔修众:「……」 妈个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被个仙修喊兄弟居然没有一丝排斥! 其中胡千岁懵的更深刻,不像其他断片的几位,他模模煳煳的还是能记起昨晚的遭遇的,至于自己怎么和眼前的人称兄道弟……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和旁边的魔修一样,记得不清不楚! 第99页 何晋阳莞尔:「何必担心,一日为兄弟,终生为兄弟,比如此时你们有所求,师兄弟但敢不从,」他表情严肃,「不过在说有所求之前,先干了这碗苦汤,宿醉滋味不好,尤其是我这灵酒滋味虽好,但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魔修们还犹犹豫豫,也是啊,没道理喝完酒过一晚上就能真把对方当兄弟的,不对,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喝起来的? 一大早儿的,这些个魔修各个都感觉到无数的问号压在头顶,他们茫然的表情凑到一起分外可乐。 何晋阳摇摇头,扇子扇扇,直到眼前出现个人影才掀起眼皮。 宽阔的身材,结实的嵴背都不能形容对方坐下之后,影子将何晋阳整个罩住的「庞大」感。 胡千岁一手端起一只碗,里面深褐色的苦汤泛着白花,他犹豫不到一秒就干下去一大碗。 至于他会这么豪爽的原因,酒都喝那么多了,还差这一碗汤吗? 简单说,破罐子破摔了。 等到胡千岁喝完苦汤,望向壮似纯良的何晋阳,眉头皱的紧紧的。 「你……」 「先别急,」何晋阳做制止状,「感受一下丹田紫府的变化。」 胡千岁脸色一变,以为自己特码被算计了,立马原地运气,等真元力流经紫府时,云速一个暴涨,整个灵源都是一颤,他的脸色再变。 在其余魔修隐隐戒备的目光中,何晋阳笑意盎然的看着胡千岁吐出口气。 胡千岁头一次用不带猜忌的正眼看何晋阳,说出的话也让其余魔修惊愕非常。 「我老胡欠你个人情。」 昨夜的酒,今日的汤,两者结合,他多年暗伤居然一朝而解。 似乎是知道他在疑虑,以这个人的性子八成是在想恩情怎么还的问题,但何晋阳笑着弯眸,眉目雅致,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令魔修脸色三变。 何晋阳笑眯眯:「既然是兄弟,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其他魔修也是一样,说好的做兄弟一晚上就忘了,我会怀疑你们的哟。」 「例如,这般没有信誉的人是怎么给帝君办事的,如果我没记错……」指着魔修中间不起眼的一个矮个子,他意味深长道:「这位兄弟是惜花使者的探子吧?」 然后那位「兄弟」脸就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我就是在以诚待人啊。(微笑 绿了的那位兄弟:人性呢! 第52章 酒桌无情 昨晚醉酒大家到底都说了啥? 不,等等,在此之前,为什么会被忽悠着喝了那么多酒! 看那些魔修脸色青青白白,何晋阳就能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总结起来不外乎几点小结。 论男人喝醉酒后把不住门的嘴。 但说是这么说,真正的修士不说那元力一转,百毒不侵的体质,就说让他们「醉」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每一名度过筑基期,进入静海境界的修士,大多情况下都能将酒水的副作用免疫,等过了铸身,立柱境界,就算是修真界的灵酒那也是想醉就醉,想醒就醒,全无副作用。 真正能让修士达到现在这种懵逼状态,首先要齐备三点。 一是怎么让这群戒心重重的魔修乐意和你推杯换盏,二是让这些魔修喝到全无警戒心,三是你要有能灌得他们不知今夕何夕的好酒与酒量。 不巧,何晋阳三点全都具备。 孤雁真逆天程度的亲和力不提,登峰造极的语言技术不提,就说说他当年一壶酒灌倒多少魔帝这野史趣事。 用何晋阳的话说起来,若不是附身之后发现与灵魂绑定的物品里有一尊酒壶,他就算听说也绝对不会信。 堂堂魔界大能被几壶酒灌得抱着人家叫兄弟什么的。 但事实上,这是真事。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真事! 不去思考内中道道,就谈谈这表面上已经传为佳话的某些流言。 蛊皇,孤雁真善酒。 怎么个善法呢? 他不仅擅长喝,还擅长酿,而且酿出来的美酒无一不是珍品,让人喝了还想喝。 能把最讨厌酒的人变成酒虫,能让堂堂魔帝折节下交。 这一切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由此可见他的酒好味到何等程度? 若这只能说明孤雁真弄出了几个地位高,实力强的贪杯醉鬼,那么喝过这酒的人会告诉你,这酒下肚,润紫府灵源。 世上可从未有过这等好物! 无论是品级极高的灵药,还是妖兽内丹等等,无一不是对元力起作用,简单说就是治伤或者帮助突破,也有其他类型,但世间最多的无疑都能归类成这两大类。 不过也许是孤雁真他擅长蛊毒的关系,灵酒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按照怎样的秘方酿制,居然能够永久起到拓宽经脉,加强紫府灵源转灵气为真元力的速度。 说到这里就要介绍一下,丹田紫府灵源是怎么回事。 丹田是身体上的一个部位,紫府与灵源都在于此,紫府承接外天灵气,灵源流转内室天地,两者相合,元力生生不息。 也就是说,越是强的修士,紫府与灵源间的转换灵气的力度越大,想想静海修士生出灵源,筑基时期诞生的紫府,后者吸收外界灵气为己用,但是杂质太多,做不到精细操作,可等到静海生灵源,过滤外界灵气生成元力为己用,才是真正的天上地下何处都可去的修士。 第100页 由此可以发现,紫府吸收灵气的力度一定大于转化,而且会有不少灵气在这期间被浪费掉,真正意义上两者吸收比例等同的修士根本不存在,就算是仙人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误差值,看似相等,实际上还是不是。 但是孤雁真的灵酒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这个比例值,比如喝酒之前的修士转化比是24:1,那么喝酒之后23.8:1还是有的。 即使只是那么微小的距离,对大境界来说,那也是需要修炼上千年才能摸索出来的进步,相比之下,由于小境界间差距过大,所以喝酒之后的变化也更加明显,不比大境界的深刻,但同样震撼。 胡千岁喝酒之后陈年旧伤一扫而空,足够震得他脑子空白的现状令他难得激动的说送给对方一个人情,哪怕对方是正道也无所谓。 虽然他本人确实豪爽,但他也是魔修,是魔修就不可能简单,因此可见,他高兴到什么程度才会主动与「敌人」拉关系? 有他带头在前,又有何晋阳出言「邀请」在后,有些心虚的魔修咬牙来到桌旁坐下,其他人见状,犹犹豫豫的,也跟着走过来。 他们分别拿起苦汤,露出被钳制的愤恨表情狠狠瞪了何晋阳一眼,然后将汤水一饮而尽,之后错愕分别浮现在他们脸上。 何晋阳持扇挡脸,微微一笑,有种别样意义上的狡猾。 「都是兄弟朋友的,我可不会对你们小气。」 胡千岁以外的魔修脸色煞白,纠结的望着他,闷闷说道:「费尽心机和我们纠缠这么半天,是打算收买我们吗?」 何晋阳无辜笑道:「哪有,我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这名魔修瞥眼那个被特别点名的矮小修士,皮笑肉不笑道:「哈,我不信。」 「爽快,换成是我我也不信,」何晋阳不以为意道:「但是,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事吗?」 对方面无表情道:「怎么说?」 何晋阳弯眸:「虽然不知道血天境之主是否知道你们的来处,但是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是吗?」 对方咬牙:「这还不是你的错?」 何晋阳笑而不语。 胡千岁瞅过这几个人,冷哼一声,目光转到何晋阳身上,目露欣赏。 「原本我还不怎么看得上你,白皮白脸的,一点儿也不男子气概,但你既然是正道的,居然还为护着帝君大人的行动也算是有心。」眼神在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身上一闪而过,目生煞气,「今天抓出的这些奸细老胡回头就把他们办了,到时候去那位大人那里给你记上一功,相信等你弃仙成魔,会有不少人欢迎你的。」 心怀鬼胎的魔修立马骚动起来,尤其是酒汤下肚,感觉到自己增长的力量,他们内心深处的野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来。 像是胡千岁这样脑子一般,但实力高强的修士,弱点简直是明摆着,他们也因此不约而同的生出围攻的念头。 以寡敌众,相信就算是胡千岁也拿他们没办法,到时候再灭口何晋阳就更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气氛之下的暗波汹涌逐渐浮于水面。 「哈哈哈哈哈!!!」 胡千岁当场爆发出一阵大笑,神色讥讽。 都是魔道的,他们那些小心思他会不知道? 这些人想的美,殊不知何晋阳控场能力也不是假的,何况还有胡千岁狂笑在前,如今更是稳稳压制住这些人的气势。 何晋阳不紧不慢道:「这是说什么呢,都是兄弟,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牺牲你们呢?」 昨晚上经歷过的懵逼感再次上头,胡千岁勐地噎住,挠挠脑袋:「你在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会干掉这些背叛帝君大人的叛徒的,你可不能阻止老胡我。」 何晋阳扇子挡脸,说话声不清楚起来。 「你很强吗?」 胡千岁骄傲道:「当然。」 何晋阳:「以一对这么多人也能赢吗?」 胡千岁:「呃……也不都是叛徒吧?」 何晋阳:「可你怎么确定不是呢?」 胡千岁哑然。 何晋阳弯眸道:「所以听兄弟我一言如何?」 胡千岁知道自己智商不够,但是和面前这人说话怎么总感觉自己智商被谁吃了呢? 懵逼不解的胡千岁不过几分钟没说话,何晋阳已经和其他人聊起来了。 具体聊,策反你们需要什么代价? 何晋阳道:「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了吗?」 众魔修:「……」 何晋阳再道:「这等妙物我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你们现在的主子能给你们更多吗?」 众魔修:「……」 何晋阳继续道:「跟着我有肉吃,这话不掺假。」 意味深长之后,他们跪了。 不跪也不行,谁知道何晋阳手里到底握了他们多少小辫子! 魔修不讲究忠诚,只讲究利益,何晋阳又承诺给他们更好的东西,再加上灵酒的效果,难免食髓知味,再加上有个隶属血天境的老臣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立马决定登上何晋阳的大船,看他和对方撕逼,而且待事不成再背叛也不迟。 后路确保,他们纷纷收起杀气,按兵不动的盯着何晋阳与胡千岁交涉。 刚刚短短的几句话,虽然不清楚情况,但是看这人和胡千岁关系不错的样子。 第101页 他们心底都明白,不管怎么挣扎,自己背叛血天境的消息传出去,哪怕那位魔帝大人不追究,自己背后的主子都会为了「帝尊可能存在的怒火」把自己献出去。 这等时候,命都要没了,谁还计较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至于灭口,就像是何晋阳提醒胡千岁的,自己身边还指不定有多少没有暴露出来的暗子呢,到时候用自己的命取信胡千岁,那些人绝对干的出来。 既然不想被当成踏脚石,牙一咬,臣服就臣服吧,他们想活着不想死啊! 兵不血刃收下一众势力复杂的魔修,鑑于何晋阳已经知道他们后头都有谁,轻轻松松抓住他们命脉,得到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 端着酒杯品呷一口,沖胡千岁笑指:「你看。」 胡千岁顺着何晋阳手指方向看去,自己带来的十八名魔修里,向何晋阳跪下的多达十三人。 也就是说,只有五个才是对血天境忠心耿耿的魔修,而且这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 热血当场就上头了。 不等胡千岁大开杀戒,何晋阳笑道:「莫气莫气,可愿听我一言?」 胡千岁知道他的厉害,难免顺着他的套路多嘴了一句。 「想说什么?」 何晋阳道:「叛徒该不该死呢?」 胡千岁又懵了。 难道不该死吗? 何晋阳摇头道:「你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胡千岁虚心道:「求讲。」 何晋阳弯眸:「你看,这些人原本身份隐秘,如今因为意外暴露出自己的存在,但也不是说,这里人的就是全部……」说到这里,他勾起嘴角,弯眸浅笑,「想想看,在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叛徒』存在呢?」 当然会有了! 胡千岁虽然城府一般,但他也不是傻,对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像是这种两层皮的混蛋一定还有不少在血天境内,今天被自己带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 越想越是恼怒,胡千岁两眼瞪得极大,脸颊冒出浅黄色与黑色夹杂的条纹毛髮,嘴巴张成野兽的形状,露出已经变形的犬齿,声线嘶哑雄浑,透出百兽之王咆哮的威慑力。 「可恶的混蛋啊!!!」 何晋阳见此也不惊奇,仿佛已经知道胡千岁的原身是一头勐虎一般,悠悠补充道:「所以你才需要他们帮助你来找出其他的钉子,你们会帮忙的对吧?」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向看呆了的一众魔修追问了句。 众魔修连连点头:「是是!」 这个时候不点头才是傻! 胡千岁在他们身份暴露前一直处于领头人的地位,这个时候他们机灵的顺着何晋阳的话示弱。 每个感觉到胡千岁此时外露的气势的魔修心脏颤了好几下,他们这时才意识到,本就比他们强的胡千岁在喝了灵酒之后进步比他们还要大,刚才自己要是不知死活的想要杀死他……嘶! 冷汗顺着后背淌落,他们顿时抱紧何晋阳大腿。 眼前能抗住胡千岁发火的人,没得挑,就何晋阳一个! 他们今天才知道,嘴皮子才是力量啊! 何晋阳不出意外的感觉到这些魔修越发朝自己靠拢的臣服之情,羽扇点唇,挡住唇边戏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和他说话,智商会被吃掉。 何晋阳:这是我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第53章 龙珠为聘 「阿嚏!」xn。 这一天,不少魔道地位不凡的人士都打起了喷嚏,嵴背凉凉的感觉,没错,就是那种被人不着痕迹阴了一下的感觉。 二十八位使者对此纷纷做出反应。 惜花使者眯眼抱住红菱:「嗯哼,来人啊,去查查石楠那老混蛋是不是又算计我了。」 成天使者从书卷中抬起头,推推单边眼镜。 「不祥的预感,希望波及不到老朽。」 嗜酒的西席使者从酒缸里抬起头,打个迷迷煳煳的饱嗝,然后继续刚才被喷嚏打断的喝酒之旅,这次目标是喝光小三境这片的好酒。 …… 「阿嚏,」真正力度最强的这位打完喷嚏,脸色便不好起来。 身为谢燕来帝君身旁的侍者,居然犯下这等失误,幸好没被人发现! 侍者有个名字,但那名字是很多年前的旧名,如今不提也罢,从很多年前被帝君大人捡回来,他就只是一名侍者,勤勤恳恳为帝君大人打理起居。 但是这样的他,没有人敢去小瞧——正常,立柱六阶的修为换谁谁敢小瞧?——甚至由于他没有名字,许多魔道低层的小辈都尊称他为那位大人。 然而今天侍者却没心思查看血天境每天送上来的事务,纠正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没有处理事务的心情。 因为什么呢? 因为帝君大人失踪了…… 侍者发现贯来懒散的魔帝消失在那张大床上时,表情形象化的变成qaq,如今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等到谢燕来归来,他的表情已经成了这样tat。 就是因为底下人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才会多出不少旁的势力送来的钉子,毕竟都想探探血天境之主的心思。 平时有侍者严防死守,谢燕来即使懒散,外界看来也是高深莫测,城府极深,不动则以,一动天下风云乱的那种。但是最近魔帝不在,侍者不在状态,这血天境就显得不稳起来,理所当然招来不少窥探的目光。 第102页 侍者表示,在陛下回来之前懒得理他们!呜呜,陛下您到底在哪儿啊! 就在他又一次扑倒在谢燕来休息的大床前哀哀戚戚装成祥林嫂模样时,一缕黑沉红光从眼前乍然而过,帐曼珠帘微微移动,后方多出一个模模煳煳的人影。 侍者不需要确认就知道这是整个血天境的主人,是整个魔道为之臣服的帝君。 「恭迎魔帝归来!」 谢燕来斜倚软床,心里居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想想自己之前的遭遇,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变成大鸟被人抱什么的…… 脸颊忽然一热,他撇开头,自己这回离开,那人会不会心急的寻找自己呢? 虽然谢燕来不满意自己变成原身时的遭遇,但是他还是挺满意何晋阳对他的态度的。 离开时想的狠绝,等到回到原处,难免有些想念当时的处境。 不说别的,血天境的阳光似乎没那里来的暖。 「嗯。」 不咸不淡的应下了,谢燕来仿佛没看到侍者喜极而泣的表情,难得理起血天境内的事务。 「这些日子,似乎有不少人没管住自己的手脚。」 侍者迅速回道:「属下马上就去处理。」 谢燕来轻哼了声,装作不经意的提道:「那个叫何晋阳的小仙人,他最近……」 侍者脸色一变,深深埋下头说道:「是属下无能,不知怎么,近些日子来有关于帝君与那正道的流言愈演愈烈,疑似有推手在后方操控,但属下怎么想也没发现,这里面有何价值值得他们冒着激怒帝君您的风险,干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谢燕来没得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也拉不下面子再问一遍,遂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或许是你看露了什么。」 侍者的头垂的顿时更低。 「求帝君怜悯!」 谢燕来摇摇头:「算了,盯紧何晋阳,既然有人打着算计本座的意思,那么小小的仙人应该就是对方的棋子,有他在手,不怕对方不露出狐狸尾巴。」 侍者闻言眼冒崇敬的说道:「您说的是,不愧是帝君,智慧就是比我等高深。」 谢燕来厌烦的摆摆手:「退下吧。」 侍者立马噤声,乖乖退下。 大门在眼前合起,谢燕来拇指用力按按食指,闷闷不乐的想道:「啧,就当本座还你人情,可别死在接下来的风波里。」 到底是谁算计他,谢燕来心中有数。 纵观魔道十位魔帝,排除掉真灵界妖修成魔的几位天然同盟,唯属人修即使为帝心思也多的让妖只感烦人。 所以谢燕来不理世事,霁无瑕各界游荡,神棍的柳树精趴在河边装垂杨柳,偶尔将几个破坏环境折柳枝的行人推河里,几乎妖修的魔帝都深蕴一睡千年的好技巧,然而与之对比的人修魔帝,成天斗斗斗,包括他们弄出来的二十八使者,也没有一天不斗的。 仿佛少了捏架撕逼人生就没有趣味似的,看的就让妖烦困。 想起糟心内容,谢燕来干脆闭眼,好好休息养神。 离了何晋阳的那些日子来,他也吃了不少苦,不过拜此所赐,自己身上的旧伤居然好了。 想到自己曾对何晋阳做出的评价,慷慨大方到这个程度,谢燕来不免生出几分护犊子的心思。 除了本座要是有人敢骗这小子,哼哼。 血天境之主不介意再来一次杀飱天下,以血为祭。 热血沸腾之时,大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侍者狼狈的奔进来,然后在他床前又一次跪下。 「帝、帝君……」 谢燕来思考被打断,不悦的皱起眉头:「说吧,念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绕了你这次无礼。」 侍者:「多谢帝君留情,属下铭记在心!」接着他仿佛冷静下来,将把自己震得冷静不能的消息告知给谢燕来。 「君上,何仙人为了徵得您的认可主动前往蓬莱山海,求取龙族东珠为聘!」 侍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谢燕来面前主动叫何晋阳为何仙人,也许是他也被这个消息震得失常了。 「关键是,他成功了!」 龙族东珠啊,也许换个名字更清楚。 龙珠! 龙王内丹,代代相传后天养龙魂,以至于达到仙器的品级的神物。 换句话说,这是相当于老祖宗身体的一部分,比遗物还重要,很难想像蓬莱山海的妖族会同意! 侍者努力把发热的脑袋再一次冷静下来,见帘幕背后的身影没有任何动静,他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君上,是属下失态了。」 谢燕来撑着下颚发呆,他也被下属的反应弄得滞住半响,不过他比侍者反应快,毕竟作为听过何晋阳他们计划的人,也不会真把这话当真。 「无事,好好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者低应一声,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实际上,看到帝君归来他心情大好,干劲十足准备处理掉这些时日以来堆积的事务,主要是剁手剁脚好呢?他对那些敢把手脚放入血天境的势力感到犹豫,然而这一犹豫,就让他发现某个呈上多时的消息。 接下来大家也就都知道了,他直接被上面内容雷到谢燕来面前,大失其态。 在他隐秘的心思里,龙珠什么还好说,同频级的魔器血天境又不是没有,真正让他不敢触及,或者说整个人都被炸裂掉的是后面那句。 第103页 求取龙珠为聘。 聘啊! 婚俗嫁娶里面聘是什么意思? 聘礼啊! 也就是有人想娶血天境这位主人。 侍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传这个流言的人真敢想啊!还是该说要真是如此,那个叫何晋阳的新晋仙人需要有多么大的胆子? 谁觉得自己能把魔帝娶回家? 真不怕魔道生死路来一发吗? 神色变来变去,侍者头一次生出把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挖出来生啃的心思,反倒没发现自己满心崇敬的帝君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发怒,听语气似乎还透出些小愉悦的样子。 「就按我说的办吧。」 听侍者说完,谢燕来话出口是还有点儿小小纠结,但这纠结在旁人耳中是听不出来的。 在脑残粉眼里,帝君一如既往的沉稳大气,冷静淡泊,是不属于地上人的超凡脱俗。 侍者睁大眼睛,连自己想什么都忘了,全心都是被帝君风姿迷住的痴态。 「是。」 眼看着侍者退下,谢燕来松口气,压在一起的手指放开,拂袖,张开一面窥视三界的古镜。 从品级上看,也就只差地府之钥的九曲轮迴镜半分。 镜面张开,不触动任何警戒,可谓仙人之下无阻挡的神器此时对准换装之后更显丰神俊朗的何晋阳,对方出口的话让他敏感的动动耳尖。 何晋阳诚挚道:「龙珠代表我一片心意,还请胡兄弟如实转达给帝君。」 ……一片……心意…… 谢燕来默默红了耳根。 原来你与东西两家的小子合谋,还借钟离家的手闯入山海市为的真是将龙珠送给我,那么是我会错意了,你的目的……居然真的是…… 绝色的脸上掠过一丝妖冶的气息,潋滟眼底本是无情丛生,有如奈何桥下生长的曼陀罗,可细看下去,却有点点涟漪荡漾在花叶之间,眸心深处闪烁着心境上的波动格外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闷闷咳血:这都是误会啊…… 谁信啊! 第54章 罗域大天 「将龙珠交给魔道的人带走,这就是你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判断?」 茂密的树林后面,钻出一只冷白君什么的,何晋阳毫不奇怪的道:「果然,你在跟踪我。」 冷白君脸色很差,他是正统仙修,与魔修相遇不是一场激战就是彼此无视,像是何晋阳这样能和魔修称兄道弟的修士在他看来简直奇葩。 整整思路,压下心底的烦躁感,雪眸眉深的道长冷冷道:「风吹西不放心。」 何晋阳摇头:「应该说你们都不怎么放心。」 这话太意味深长了,几乎是直指冷白君与风吹西两人与何晋阳之间最大的矛盾点儿。 何晋阳无所谓仙修魔修,只要能达成目的他几乎不择手段,虽说有底线,但奈何与这两个同伴内心不可动摇的部分比起来和没下限也相差不大。 这场冲突在他的想像中应该再晚点儿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似乎自己这次的做法还是引爆出彼此间的矛盾。 眨眼间,心念百转,何晋阳此时趋向于蛊皇孤雁真的思维方式很容易让他找出应对这时处境的合适方案。 「冷白君啊,信任两个字有正有反,没有提供让你愿意相信我的证据是我的错。」 他回答的干干脆脆,反倒令不善言辞的冷白君踯躅了。 冷白君:「你……」他犹豫的望着何晋阳,「你到底有着怎样的意图?」 这话很多人都对何晋阳说过,但从始至终没有一人得到过真正的解释。 何晋阳不意外的挑起眉梢,心知自己的活动惯来随系统心情,能被人弄懂才奇怪。 正当他要开口唬烂的时候,装死许久的系统突然诈尸。 【系统任务:前往九州武夷山,取大日红犀独角,进度0。】 何晋阳当场调转口风,微笑道:「介不介意陪我去趟九州武夷山?」 冷白君:「哈?」 何晋阳幽幽嘆息,不用看都能瞧出对方雪眸里的茫然。 他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以为把自己忘了的系统再次展现存在感,他总不可能当它不存在。 「我说,冷白君,你们对我一定充满疑惑吧。」何晋阳说道。 在有真正目标在前的时候,旁的想法一律都可推后,包括风吹西和冷白君之间与自己的冲突。 带着一种现代市侩的冷酷,他在心里思量着。 而毫无所知的冷白君则不算迟疑的点头,应下了他的说法。 何晋阳笑道:「我的来歷,我的过去,你们寻找那本记载有我『身世』的书籍时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的『经歷』?」 虽然书穿之人很扯淡,但总归这是自己给他们的藉口,待人不诚是他的错,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身不由己罢了。 深知一介凡人的自己在这个修仙世界格格不入,何晋阳也只是尽量做到保全自己罢了。 贪生怕死,不过如是。 而在这个时候,冷白君犹疑半响,直到冷清的神色覆盖上焦虑才说出令何晋阳为之错愕的言辞。 「你在气愤?」 我们找那本修仙话本做错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儿,他慌忙的想要出口解释,但何晋阳干脆利落的否认,仍是让他面显纠结。 第104页 「不,」何晋阳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执手的扇子这时才想起挥动,凭空带出三分风流。 曾为蛊皇,却并不邪溃,很多时候反倒如同风流才子,文俊秀士,这时被他附身的何晋阳也仿佛有雅士的气韵留身,神韵中自有气度。 何晋阳讶异一下对方居然先关注自己心情的行为,随即反省,冷白君把自己当朋友不是正常的吗? 那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按按太阳穴,他第一次理解到神魂附身的弊端,类于此刻,孤雁真其人居然比他所以为的更加多疑。 虽说以防万一,自己不会过多窥探附身之魂的记忆,但性情仍是不免会被这各个歷经万千光阴的仙者带偏。 就像是自己一开始担心的那样,偏移性情之后,我还是我吗? 既希望自己仍是自己,又怕……自己不再是自己。 不好……等等…… 何晋阳眼前一黑,几度站不起来,孤雁真的服饰在自己身上若隐若现,几度消失,几度成真,耳边传来冷白君忧虑的喊声也逐渐顾不得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望着倒下的何晋阳,冷白君眼底闪过惊怒的神色。 有谁在自己的保护下动了暗手? 极为正常的,将何晋阳昏倒的黑锅扣在刚刚离开的魔修身上,然后抱起何晋阳就腾空离去。 躲在房间里喝酒的风吹西刚把一口酒送到嘴里,大门就「唰」的被震开。 白髮雪眉,道服鹤纹的冷白君以一种极为冷怒的姿态霸占掉风吹西的视线,成功让他噎的不行。 「这是怎么了?」 勉强把酒水咽下,看看冷白君,风吹西表示自己超无辜,当然更无辜的是自家房门。 冷白君眉间蹙紧的痕迹未消,挥袖封闭大门,挡住屋外一干注视。 风吹西见状调侃:「好颜色,好面目,来这南域也吸引人的紧儿啊!」 这话可不是白说的,虽然冷白君在中州发眸两色受到灵根影响而异于常人,但也因此有种不与寻常的美色,合该是九天之人,早晚遁入仙界。 为此谏圣派早早收徒,不惜从白虎庇护的冷家手里抢人,可见他的天赋和特殊。 但这还不算重点,重点是,早年冷家为冷白君找过未婚妻,但艰难程度和他的发色一样。 都是黑髮黑眼黄皮肤的我,怎么接受白髮白眸白皮肤的你。 审美上比较艰辛,好不容易找到的几个也被冷白君表面冷透的脾气冻走了。 风吹西在那段时间里,看尽了自家小伙伴是怎么暴走烧屋子,每每乐不可支。 可就算被这么嫌弃,也不能说冷白君长的不好,像是来到南域,欣赏于他这种美的足足比中州地界多出二三倍。 之前大家一起走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回他们两个结伴而行,自己常常扔下他一个,过个几天回来,就听说——某某家客栈的某某人长得贼俊呢! 噗。 笑死了。 周遭人士对他那身禁慾清冷的气质别提多推崇了,还有人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深爱冷白君那双无情的雪眸。 风吹西回想起冷白君当时阴沉的脸色,忍不住撇开头,挡住扭曲的表情。 哈哈,可不能让冷白君知道自己在腹诽他。 虽然想了这么多,但其实没过去几分钟,就连风吹西扭头捂脸的动作都很突兀,但冷白君一不是多事的性子,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索性无视掉小伙伴奇怪的言行,拂袖于床面,一名昏倒的俊朗公子凭空出现在房内。 何晋阳紧紧闭合双眼,仿佛承受某种痛苦一般眉目纠结于一处。 风吹西立刻收起不着调的神色,来到他身前检查,无视对方奇怪的着装,最终,皱起眉头。 冷白君这时才开口:「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风吹西点点头,对何晋阳的现状讶异道:「静海九阶,这难道就是他真实的修为?」 视线在睡梦中也安稳不下来的人身上停留一瞬,冷白君心里的烦躁渐渐消失。 「风吹西,何晋阳交给你了。」 风吹西应下之后,看向转身就走的某人惊讶喊道:「你要去哪儿?」 冷白君头也不回的道:「报仇。」 「呀?」 被术法封锁的大门开了又合,风吹西眨眨眼睛,再看向何晋阳,无可奈何的扶额。 「啊呀呀,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就没个人来给我解释解释吗? 而这个时候,一门心思认为害了何晋阳的人就是那群魔修的冷白君,出了门就面带煞气的飞到南海上空。 目光扫视,视线停留在脚下那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建筑物上面。 这是魔道南海三十八座据点之中距离他们身处岛屿最近的一块,不管那群暗算了何晋阳的魔修来自哪里,都要在此处停留片刻。 整体漆黑的宫殿外面復刻种种骷髅画面,阴鸷可怕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冷森森的寒意向着四面八方张牙舞爪,是最标准的魔道宫室的模样。 冷白君面无表情抬起手,背后装载古罗剑剑匣打开,剑指併拢向右勐的一划。 「轰——」 那一天的南海是喧嚣的。 痴迷享乐多年的魔修死都没想到祸从天上降居然不仅仅是句俗语。 第105页 遮天蔽日的飞剑海洋里面,那道清隽道服的男子格外显眼。 鹤纹,白髮,再明显不过的标志,谏圣派大长老。 「冷白君!」 不等人喊出口,雪眸里面流转过分明的憎恶。 「罗域大天。」 冷白君冷淡的声音响彻全场。 曾在正魔战场上一战成名的招式眨眼间完成布置。 古罗剑不断分化出的灵剑迅速覆盖南海的天空,无数剑锋所指的敌人,仿佛被钢铁的眼睛注视,冷兵器的寒意伴随着海风充斥满场,随着主人的一挥手。 剑雨如瀑,剑光如虹。 密麻飞剑的破空声带起死亡的声响,在湛蓝海面开起一场压倒性的杀飱。 哪怕不及本体的古罗剑分灵仍是外界可望不可求的上品灵宝。 这些混吃等死的魔修早就是魔道之中最底层那一部分,不然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势力,面对这等攻势,他们连反击都做不到,全都在惊恐中失去生命。 「一」剑屠戮万人,最不怕群战的冷白君面不改色降低飞行高度,四周那些不曾收敛锋芒的分灵围着他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巨蟒,随着他越发靠近损毁的魔道据点而严肃警戒着。 等到他降低到一定高度,刚才还鬼气四溢的魔道据点已经只剩残戈断壁,里面有什么布置都看不清了,不少魔道的尸体凌乱的躺在断裂的建筑物下,身体里面的鲜血缓缓流出…… 清剿魔修过万的正派中流砥柱自然不在意这点儿伤亡,冷眼扫过这些人的面庞,确定没有自己昨夜见过的那群人时不甘心的「嘁」了声。 冷白君:「来晚了吗?」 旋即脚下腾空升天,古罗剑的威力再一次展现,伴随魔道据点分崩离析的声音冷白君越飞越远。 足有小岛大小的漂浮宫殿解体于海面,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建筑物崩溃的气势,许许多多的石头砸入水中,沉入海底,尸体则吸引海洋深处的海兽游来这里觅食,附近有经验的渔民都知道这一阵子最好不要出海,同时告诫那些不曾出过海的年轻人。 与修士比起来太过弱小的他们,根本不是那些海兽的一合之敌。 同时冷白君的大名又一次因为在南域灭魔的行动响彻大地,只是这次迎来的不仅是友好还有许多或恶意或敌视或意味不明的目光。 风吹西合起窗户,透过风感觉到远处传来的死亡气息,他不怎么开心的回头道:「你被魔修阴了?」 一副对何晋阳身上变化熟视无睹的模样,看的何晋阳愧疚的回道:「这全是误会。」 第55章 看我唬烂 简单的短髮,合体的修身西装,搭配看起来就很是文雅的眼镜,凭心论,何晋阳长相不差,而且是能与各种美感调和很好的五官模样。 但是这气势较之之前弱了不止一筹的形象却让风吹西在说话期间哽噎了好几回,半响过去,他才用相对较为平稳的语气开口。 「说明一下吧,冷白君带你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就寻仇过去了。」 何晋阳干巴巴道:「嗯,我知道。」 想也知道自己突然昏倒后,对魔道充满偏见的冷白君会怎么做。 现在只希望计划不会被打乱……回想刚刚风吹西让他看的情景,何晋阳浑身一麻,那万剑齐发的景象要是放到自己身上…… 何晋阳当场不敢想的仰起头,尽量无辜的对风吹西道:「我刚收拾完山海市的后续冷白君就在那个时间点儿出现,虽然早有预料你们会不放心,但是时机不对,看来冷白君是便是因此误会掉了。」 风吹西抬手做制止状。 「停,慢慢说,我听着,先说清你身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来了。 何晋阳暗道,然后笑了起来,他本也是圆滑的人,所以这时即使没有附身对象,境界也跌落到静海他倒也没怎么慌张,或者应该说,正是如此,他反倒越发冷静起来。 「其实,我也和你们说过,附身神魂不同造成的差异……」 风吹西眯眼道:「我以为你说的是神魂之间的修为差异,你本人不应该是大圆满境界吗?」 不是大圆满怎么经歷天劫,不经歷天劫是怎么穿的? 何晋阳吞下一口口水,心头髮凉的勉强解释道:「我身体出了问题。」 风吹西露出完美的微笑。 「别着急,慢慢说!」 听出他话语中威胁的意思,何晋阳无奈按按眉心。 「情况比较复杂……」他迅速思考怎么弥补这个漏洞,「我穿越时候非常突然,过程也很……模煳?」语焉不详的省略过程,渐渐有谱后开始理直气壮。 何晋阳严肃道:「只知道回过神来,修为还是境界大幅度跌落,我怀疑是世界规则不同造成的差异,再有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说完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风吹西无奈摇头,「我能理解你的警惕心,毕竟换成我我也会这样做,但是对于修士而言,修为与境界堪比生命,你这样乱来就没想过自己要是恢復不了怎么办?」 「重练呗。」 反正是莫须有的谎言,何晋阳说起来倒是光棍,但却没想到会引来风吹西敬佩的眼神。 风吹西想了想,要是自己落到何晋阳这样修为全失的境地会怎么样,然后他发现自己死也不愿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第106页 修为堪比修士生命这点儿不是说假的,谁都受不了从翻云覆雨无所不能跌落到手无寸铁的凡人。前后两者间的距离堪比天堑,他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跌落的过程中死去,而不是活着感受这一切。 也因此,何晋阳表现出的云淡风轻,风吹西特担心他是在逞强,但回想他一直以来的模样,好像又不需要自己操心的样子。 毕竟何晋阳一直以来表现的十分游刃有余,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被骗过去,以为他还是那位「天劫飞升」的大能,完全没想到,穿越世界怎会不付出代价。 不过,即使如此,他这样不想办法解决隐患,任意妄为插手此间之事,胆子也真是大。 想到这里,风吹西迟疑着问道:「你认真的?」 何晋阳笑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风吹西:「……也是。」 何晋阳道:「下一个问题吧。」 风吹西自觉自己戳到何晋阳的痛点,便也体贴的换个话题,不再追究下去,这样的决定也让编不下去的何晋阳松了口气。 不再以那些强者的视觉观察世界,风吹西的提问每每让自己冷汗涔涔,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他实则嵴背汗湿,原先没有察觉到的情况此时鲜明无比。 凡是修仙人士自身就有难以想像的气势,同为修士之间相处还好,但境界间的差距造成的影响却极为恶劣。怪不得不少修士根本不敢和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强者对视,实在是这滋味真不怎么好。 之前有修为最低都是立柱九阶的仙魂附体自己所以感触不深,但你现在换成静海境界来体会一下,哪怕风吹西话里带出一丝试探,引动气机,他都承受不来,骨骼都因此在颤抖,因此印象反倒更加深刻。 在风吹西无意识流露出的境界压迫下坚强挺住,何晋阳讲起自己与魔修之间的交易。 比起託付给性情不明的惜花使者,显然胡千岁是更合适的人选,对此风吹西也表示贊同。 因为何晋阳讲述中的胡千岁虽说是魔修,但缺少大多数魔道修士都有的奸猾,从计划方面考虑,对方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风吹西想到这里,不免问道:「那冷白君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何晋阳苦笑起来,风吹西立马就明白了,还是小伙伴的洁癖在作怪。 「别介意,别介意,他性子就这样,以后瞒着他就好,反正尘埃落定,他就会闭嘴啦。」 这话说的……何晋阳唯有无奈:「你们还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随着这些时日的接触,风吹西与冷白君之间的一些特殊关系何晋阳基本都知道了,包括这两只怎么看怎么损友的傢伙居然是青梅竹马这回事。 风吹西对此凉凉的笑了几下,显然他和冷白君之间有着不一般的默契。 这样的关系,何晋阳难免生出几分羡慕的心思,但马上他就没时间了。 大门被再一次甩开,气势凌然,周身剑气纵横的冷白君走进来,不需要细说,何晋阳就已经通过脸上感觉到的刺痛,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的事实。 风吹西一看冷白君这样瞭然的来了一句。 「没杀到人吧。」 被说中了,冷白君气闷。 使用过古罗剑的他满身煞气,这煞气最直观体现就是能让修为低下的修士必须错开眼的锋利,周身属于武器的锐芒无形散发,直观的表现就是何晋阳感觉到的刺痛。 风吹西除却圆滑以外就是体贴,见此白了冷白君一眼。 「收收气势,伤到人了。」 冷白君这才意识到「衰弱」的何晋阳受不了现在的自己,忙收敛起外露的锋芒,担心道:「你还好吗……」但马上语塞,何晋阳只到静海境界的修为怎么看都不算好,顿时更加自责。 他认为自己当时不该责问何晋阳,而是该发现他的不适,境界跌落可是大事,身为朋友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无疑是自己失职,愧对双方情意。 到目前为止,冷白君还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过错,但有事先弄清楚一切的风吹西做出解释,他总算得知起因结果,但他还是出言关切的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说的是修为恢復这档子事,但天知道何晋阳失去的修为都在哪儿。 目光飘移一瞬,马上恢復过来的何晋阳顿觉这是个好机会。 「九州武夷山,」他对着两人认真说道:「大日红犀的独角,我有用处。」 风吹西与冷白君面面相觑,好嘛,又是一处绝地般的地界。 不等头疼的风吹西给出回答,冷白君倒是干脆应道:「好。」 风吹西:「喂喂!」 何晋阳不错过时机的弯眸道谢。 「麻烦你们了。」 冷白君:「嗯。」 风吹西:「喂!」 何晋阳笑看风吹西,风吹西无语凝噎的回视。 最后,想当然也是风吹西妥协。 风吹西从来拿他们两个没办法的说道:「你这样怎么跑九州武夷山啊,而且大日红犀隶属佛宗,是佛兽与大孔雀佛母是同一等级的佛教护法,你想要它的角,就现在这身体?」 他心塞一下,何晋阳还觉得他和冷白君是死党呢,这样看来,与冷白君一起欺负他的何晋阳不也是妥妥一枚损友? 何晋阳在这个时候郑重表示:「我有战斗力。」 第107页 想起那个附身,风吹西没好气答道:「你之前不就出问题了吗?」 提起这件事,何晋阳眼底暗光一闪,但他很快便笑了起来。 「别担心,我有办法。」 风吹西当机立断转头看冷白君,拒绝搭话意图明显。 「你那边儿什么情况?我不都说了小心行事吗?南域不比中州,结果你干嘛啦?」 跑去灭了魔道据点搞得人心惶惶你还好意思回来! 冷白君早习惯了风吹西这副像是质问但实际上就是转移话题的架势,对此不言不语,等着他唠叨结束。 风吹西可不知道冷白君心里想着什么,瞪大眼睛呵斥道:「以往你在中州没什么,中州正魔两道不合是全世界都出了名的,但是南域不是,南域大势是人族和异族,你这么一闹,肯定招了不少人的眼,堂堂谏圣派大长老是无所谓,但是麻烦的是为你收拾烂摊子的我啊!我啊!」 冷白君默不作声的听着,神情认真,态度端正,但仔细一打量,雪眸深处无神,显然魂飞天外。 目睹「大长老」是怎样走神的风吹西本不是真生气,但是被这样的眼神一看,他可是用力恼上了。 「冷白君!」 「噗。」 何晋阳看的扭头喷笑,心底那些惶惶不安总算安定下来。 他为何惶恐呢,当然是他的担心成真啦。 附身附身,那可是比言传身教更加深入灵魂的「教导」。 一不小心,可能自我都被吞噬掉。 何晋阳不想失去自我,自然的对附身充满排斥,以前没反应,实则不适都在累积,如今次数多了,可不就是昏倒了吗? 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就算是「金手指」也要谨慎使用。 想到这里,何晋阳目光闪烁,手指无意识攥成拳头,十分的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风吹西:我原本以为他是个事儿精,没想到他不愧是曾问鼎飞升的强者,自有一番我等不及的坚毅。 何晋阳:…… 冷白君:罗域大天! 何晋阳:……这辈子都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我刚刚把他们打成了她们,然后突然想到,如果风吹西和冷白君是俩妹子,那么这文不就是彻底的起点文了吗了吗了吗??? 第56章 九州佛境 前往九州武夷山的路上,充满了上古时期的传说,在九州未曾破裂的时候,武夷山仅是一处灵山门派,住满佛修,但是等到天地大劫过后,佛修绝途,只剩下成为传说的小雷音寺隐藏在海市蜃楼之中,独惹徘徊于此的人神思不属。 几千年来,有成功登顶的修士传回消息,将大日红犀的存在禀明于世,随着前往探索的人越来越多,传说也越发真实,但是想要亲身前往,仍需要作出不少准备。 风吹西他们一伙就是如此,虽然有着高超的实力,但那里是佛家的地方,一众仙修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要找名佛修带路才好。 顺说,何晋阳与冷白君对上风吹西,败北的铁定是风吹西啦。 他又一次没坚持住这两人的联手,不得不跟在他们后面,踏上前往武夷山的道路。 这一道上,风吹西唉声嘆气,前面两个人就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走着,惹得他哀怨喊道:「喂喂,你们都无视我吗?」 「后脑勺又不长眼睛,我们只能无视你。」 何晋阳转身调侃道,得来一对白眼。 白过何晋阳,风吹西表情严肃。 「何晋阳,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武夷山虽然曾是佛修的地盘,但近些年多被魔道霸占,对仙修一般都不怎么友好,你确定要去吗?」 与其说是不友好,不如说死在那里的正道堆积成山,白骨累累。 何晋阳看看换上青衫的自己,摸摸短髮,眼前还挂着一副不伦不类的眼镜。 做出暂时不附身决定的自己果然令人担心了吗? 刚刚这样想完,何晋阳已经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风吹西抽抽眉角,「好吧,」妥协道:「既然如此,我们去一趟钟明堂,在那里看看有没有一起去武夷山的佛修,灵山小雷音寺在佛修心里可是相当于圣殿一样的地方,估计不难找到同行者。」 何晋阳点头贊同,这方面他从不插手。 一般三人队伍里两人做下决定,剩下那个大多不会反对,这点儿在冷白君身上更加明显。 他们来到钟明堂建立的分部小镇,在部员那里留下地址和个人信息,时限为三天,三天之内要是有目的相同的佛修就会被钟明堂推荐去找他们。 付完灵石,风吹西带着他们找到附近的客栈留宿,何晋阳不意外的看到万嘉客栈四字。 风吹西竖大拇指:「我有分红。」 怪不得。 何晋阳摇头:「那就这样吧。」 冷白君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自那日开始,何晋阳语气就懒懒的,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衰弱。 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风吹西拦下,冷白君看去,风吹西已经挥挥手,目送何晋阳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直到何晋阳身影消失,冷白君说道:「阻止我做什么?」 风吹西盯他:「原本我以为你够没眼力了,但事实上你比我认为的还要没眼力见儿。」 冷白君看起来都想要出剑了,风吹西才嘆息道:「何晋阳自己在调整,我们别去打扰他。」 第108页 冷白君犹豫道:「你确定?」 风吹西怒瞪:「你觉得是你对人情世故敏感还是我更熟练?」 冷白君闭口不言,在这方面他从没话语权。 风吹西拍拍他的臂膀。 「最近给他些时间。」 虽然他们知道何晋阳的不对劲儿一定不止他说的那些理由,但是这种距离感还是让人不好受啊。 三人各回各屋,一时间,心底都不怎么是滋味。 何晋阳这时没有余力关注同行两人的心情,他正分外纠结。 系统任务已经派发下来,但自己要是不附身根本没有完成的能力,可若是附身…… 回想之前不受控制去怀疑冷白君他们的感受,何晋阳就对附身产生了阴影,有心想去问问系统,但是那傢伙该死的不在线! 咬咬牙,何晋阳自己开始思考起来,前几次附身并未出现异状,异状是从蛊皇那里开始的…… 想到这里,心随意动,属于神风仙尊的幻影飘落到自己身上,眨眼间,长发垂落,桀斩在手,除却心底对魔道的冷意,一切如常,不,这才是不对劲儿的地方。 自己不应该会有对魔道不斩不休的杀念,他最初穿越时候就是个普通人,但是被神风仙尊附体后,对魔修的冷酷好似浑然天成一般与自己性格相合,那么这难道是每一次附身都会把附身之魂性情最严重的一部分附加到自己身上吗? 为了证实这一点儿,他接连更换几个以前使用过的仙魂,何晋阳渐渐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么他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呢? 说白了,何晋阳对自身没多少信心,换成任何一个凡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有信心。 敢大声担保自己和对方零距离接触还不会被影响,这是多坚定的人才能做到啊? 附身过所以十分了解那些都是怎样人物的何晋阳,可怕自己被对方潜移默化变成另一个他们了。 但是想归想,作为自己在修仙世界唯一的倚靠,他也没有不使用的余地。尤其是系统现在掉线,但对自己的桎梏还在,虽然它看起来似乎想无限期延长任务期限,不见得对自己的做法提出异议的模样,可是不安定因素太多。 总之,何晋阳在「虽然想太多,但都不是白想」的努力思考下来,得出的还是和之前没啥变化的结论。 必须用,不用小命不保。 「唉……」深深嘆了口气,何晋阳心塞的按住太阳穴,这种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坚定本心不被影响了。 这样思考完毕,第二日一早,睁开眼,精分的一天开始。 风吹西他们欣慰啊,正常的何晋阳终于回来了,对此,何晋阳唯有苦笑以对。 魔道,生死路。 胡千岁按照何晋阳的建议大肆清扫血天境内的细作,同时上峰传下相似的命令,得何晋阳指使,他还以出奇高的效率挖出不少埋藏甚深的探子,为此,那位大人特意召见他,给他夸赞了几句,而他则趁机送上龙珠。 侍者在看到龙珠时脸色阴晴不定好久,吓的胡千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最终侍者还是接过龙珠,少有的没有叫他下去,而是犹豫几秒问道:「把龙族东珠交给你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胡千岁回想起何晋阳在把东西交给他时说的话…… 「我什么都没说,切记,要这么回復。」 俊美非凡的文士摇动着羽扇在空中划过漫不经心的弧度,哪怕面对本该生死局面的宿敌也别有一番出众气度。 而在这声色之后的声,低沉温淡,像是飘风于耳际的叮嘱,从容于淡泊之外的戏嚯,后竖指于唇间,微微一笑,好似情人间的亲昵。 老胡耳朵一红,每次想起兄弟的神色都感到不自在,赶明儿要找只母老虎絮叨絮叨。 胡千岁整整心神,正色道:「回禀大人,他什么都没说。」 侍者眯起眼睛。 「真的什么都没说?」 「没有。」 胡千岁老老实实回復一如他的性情。 侍者顿时一言不发起来,心里暗想,难不成是我想错了? 就在这时,胡千岁突然出声:「大人,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侍者:「你讲。」 胡千岁道:「把龙珠交给我的那人接下来似乎要去九州武夷山。」 这其实是他后来得到的消息,但是想想兄弟要追自家陛下,虽然他不怎么看好兄弟,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难免有心帮说两句好话。 想到这里,胡千岁一整脸色,严肃道:「听说他准备採摘武夷山上的燕子贝尔送给帝君。」 侍者倒抽口冷气,难以置信道:「他居然敢打上魔佛总部!」 胡千岁其实压根不清楚何晋阳不知那里是魔佛总部这回事,但抱着好话不能断,说给侍者听就能让陛下听到的心思,十分认真的道:「是!」 很好,何晋阳本着不让流言继续下去所以叮嘱胡千岁什么都别说的心思算是彻底泡汤了。 侍者不知内情的咬了咬牙,目光闪烁,挥挥手:「还有别的消息吗?」 胡千岁更加严肃的摇头:「没有。」 侍者:「那你下去吧。」 「是!」 胡千岁临走时还想,事事都被兄弟料中了啊! 留下那帮细作可真是帮了大忙,自己能亲眼看到这位大人也还是托他们高效率的福。 第109页 那些把曾经同事,敌人卖了的探子们血泪流在心头,何晋阳说好了罩着我们的,可别忘了! 胡千岁对此毫无所知,耿直的觉得自己帮了兄弟大忙,谁让侍者是帝君身旁最亲近的人,说给他听,不就间接说给君上听了吗? 下次见面邀功一定要给我好酒! 自认这是报酬的胡千岁舌尖仿佛再度泛起那时的酒香,顿时开心的步子都迈的更大了。 独留原地的侍者则眼睁睁看着他背影欢脱的离开,内心纠结不已。 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君上呢? 魔佛虽然隶属魔道,但和魔修俨然是两方势力,这些傢伙平时连魔帝的面子都不给,一副我佛慈悲的架势,但内里却比大多魔修更噁心。可以说,佛修的骨子里有多高洁,他们就能把德行败坏到何等程度,两者间岂止一天一地。 他在原地转着圈的反覆思量,侍者想到君上最近对何晋阳不一般的关注,他还是犹豫着将事实说给好似熟睡中的帝君听来。 血天境之主无声睁开眼睛,潋滟凤眸艷丽的生煞,沉重帝服裹住修长的身段,在他起身的那刻,血气瀰漫,强烈的威势压逼的侍者不得不低头伏地,不敢直视。 「哦?」 属于谢燕来清朗慵懒的笑声在耳旁响起,不紧不慢的语气仿佛再问,他与我有何干系? 侍者越发敬畏在魔帝的喜怒无常之中,思忖着言辞,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属下自作主张了?」 谢燕来声线华丽非常,尤其在旧伤痊癒之后,更有种百鸟朝凤,凤鸣天下的清冽,此时带上一丝丝熟睡未醒的慵懒,别样勾魂摄魄。 「你做的不错,我是挺留意他的,因为治好我旧伤的人,就是他。」 本来不怎么相信对方拿出的药物能将这跗骨之蛆的伤势治好,然而没想到那人拿出来的东西居然真的将天雷残留的灵力祛除,身体大好的他,不免对何晋阳越发好奇。 与自己可比的修为,此世难见的仙器,神秘的身世……等等秘密环绕于身,就连谢燕来这样对世事不怎么关心的性子也难免被吸引。 因为上一次所问没所答的情况,谢燕来这回索性挑明自己对何晋阳的兴趣,相信深知他心意的侍者以后会处理好有关何晋阳的问题。 不出谢燕来所想,侍者神色大变但马上恢復正常,恭敬的回道:「属下,明白了。」 谢燕来轻哼一声,不漏声色的尊贵流动于一言一行之中,这也使他越发高不可攀。 侍者见此,将从胡千岁那里得知的内容告知给谢燕来。 「君上,何仙人停留在钟明堂第三分部附近,准备找一名佛修一起路探武夷山。」 深知那地方危险性的谢燕来蹙起秀致的眉头。 侍者发现他没生气,便安心的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据说……是为了採摘伴大日红犀而生的燕子贝尔献给君上您。」 虽然安心,但真说出来时还是停顿了一小下,为这小小的失态自责的侍者抬起头刚想请罪就愣住了。 在他心目中高贵完美的陛下垂着头,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面无表情却精緻天成的侧脸浮现一层浅浅的红晕,看起来越发娇艷欲滴,刚才给他的那种冷淡顿时消失无踪。 君上这是……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的金手指就是附身,这点儿不奇怪啊,哪家主角没金手指的,至于说他遭报应的,我更想笑了,怎么想的,按照寻常道理,遭报应的也该是系统而不是他好不好,他只是被抓来硬按个任务的无辜人而已,这种情况下他不使用金手指,「硬气」的用凡人的身体找回仙界,我也要说,好厉害,让主角不用金手指,光棍的和动则活了上千年的修士硬槓,都是怎么想的? 更有趣味的,主角借用的仅仅是他们的武力,有关于记忆的部分除了一开始他猝不及防接受了神风仙尊的记忆以外,其余时候他都尽量避免的好不好,以一个主角来说,他够有节操的了。 这些我已经说过一遍了,然后我不想再听见主角遭报应这种说法,身为一个读者诅咒文内主角,有意思吗?何晋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被这么咒? 第57章 八万魔佛 一股庞大的错愕涌上心头,侍者头一次生出如此无措的感觉。 「君上!」 谢燕来通过侍者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心底掠过哂然的情绪,不过转瞬,千万年的阅歷并非虚假,转瞬高高在上的尊贵已然将他的神情转变成无常,不能捉摸,不允捉摸。 见此,侍者波动的内心一阵心安,这才是血境天之主,满心臣服的低下强者的头颅,沖独一无二的帝王忠诚说道:「……属下……明白。」 谢燕来不会去探究他究竟明白了什么,狭长潋滟的凤目低垂,看神色似是已经进入另一方天地。见此,侍者悄然退离房间,将大门紧紧闭合。奢侈典雅的大殿内,唯余帝君一人。 侍者退出去之后,立马直起弯曲的腰,向手下发布命令。 「给我盯紧那个叫何晋阳的小仙人!」 这话由他说来半点儿不稀奇,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本不值一提的「乐子」自武夷山归来,居然命里封君。何晋阳从一开始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趣味,成了能使他感觉到威胁的存在。 第110页 九州武夷山。 钟明堂传来的消息异常快速,基本上三人暂居没多久,一条新的消息就被送到手上。 风吹西翻着扇子,扫了两眼,再看向另外两个悠闲中的人。 对剑而语的冷白君,静坐树下神思不属的何晋阳。 唯一靠谱的人扇骨敲头,泄气道:「走吧,人到了。」 下一瞬,两位使剑能手互相对视一眼,相似的白衣,不一般的风骨踏风纵云而出,被甩在身后的风吹西面无表情抹了把脸。 靠,跟我秀默契! 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变的这么要好了? 咦,我这是被排挤了吗? 抱着满心的不敢置信,风吹西迅速追了上去。 「喂喂,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猫腻!!!喂!!!」 任凭他怎么喊,前方两人也不回头,那种感觉弄得风吹西如鲠在喉,就在他濒临爆发的边际,何晋阳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 英俊眉目酝着飒然风色,沉静双眸暗含剑光疾风,凌乘风是一道横跨古今的风,何晋阳亦然,却不代表风吹西不是。 同为风者,本该惺惺相惜…… 回过头,俊美的面孔是不苟言笑的冷峻,不够亲和但在这个时候效果却非同寻常的好,起码心怀不满的风吹西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风吹西道:「那个……」 何晋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风吹西一愣,「哈?」 声线有如水风吹皱的冰面,是寒冷而强硬的,腔调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肃穆与威严。然而在对着友人时,这声音除了好听以外,并未起到能让魔修肝胆欲裂的效果。 何晋阳:「蓬莱山海,龙族东珠与我的仙器有哪里不同?」 风吹西不可避免的顺着他的话去联想起来,本来,他们一开始想要辨证的就是这一点儿,但谁也没想到会在到达南域后被捲入本地人妖两族间的斗争,更别说里面还牵扯进了九黎皇族与九黎战旗。 事到如今再次回想起他们最初出行的原因,就算是风吹西也不免产生物是人非的虚幻感。 不为别的,单说这个目的与「后续」引发的大场面实是小巫见大巫,被他忘记也不可避免,因为与人妖两族战争进而促成南域与中州两境战争比起来,观察仙器与仙器之间的差异这个单纯的意图太轻巧不过了,两者间孰轻孰重实在是明显的不需要对比。 然而何晋阳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提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被风吹西投以疑问的眼神的何晋阳冷静道:「仙器无灵。」 风吹西皱眉:「什么意思?」 何晋阳无奈的皱皱眉,索性将自己发现的问题大大方方说出来。 「我的仙器……除却桀斩以外不曾有灵。」 这也是他看过龙珠之后才确定的问题,仙器虽然是仙器,但却是残缺的。 风吹西睁大那双碧色双眸,深唿吸好几下,「你非要挑这个时候说?」 一定要吓我一吓? 摇头,何晋阳肯定道:「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旁边不说话的冷白君已经警觉的望向前方,那无边水色碧波连绵出的水影之上,一绝色的身影缓缓靠近。 何晋阳就在那人现身的剎那,将自己感应到的真相和盘托出。 「九州武夷山,我发现大批魔修潜伏的迹象,此行绝难善了。」 真正爆炸性的内容在这里。 被除魔灭尽凌乘风附身的何晋阳绝对有资格说这话,神风仙尊与魔修绝对死敌,隔着八百里都能发现魔修踪迹的那种级别。 本就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魂修为,再加上天赋属性的赤风灵根,还有仙修与魔修先天敌对的本能加成,能让减弱版的何晋阳意识到武夷山山内藏匿无数魔修的事实并不困难。 但这对其他人就是个秘密了。 霁无瑕踩着碧波而出,滚黑的皮裘,垂落的黑髮,清脆作响的宝石首饰,在他出现的那刻,雪梅含香飘散开来,仿佛有花瓣落于足下,清白至极的肤色衬出魅紫色的眼眸,似笑非笑一抹弧度,生生衬出他的绝,他的傲。 梅雪帝尊毫无预兆的再次现身人前,却并非带来大战的脚步,轻慢惬意的望着何晋阳,抬手一指,不说来因,只言戏嚯。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武夷山已经不是那个武夷山的?要知道这地方成了魔佛本部这回事,可一直是个天大的秘密。」 何晋阳视线从风吹西身上滑开,落到好似兴师问罪的霁无瑕身上,毫不畏惧他的身份,冷漠轻蔑的说道:「不过是魔。」 是魔就要斩之。 但也不过就是魔而已。 丝毫没有把魔佛与魔修之间数千年争斗不休的敌意放在眼里,粗鲁的将他们归为一类,平等的视为剑下蝼蚁,其目下无尘的程度,就连梅雪帝尊这等人物都不由的贊了声。 「好。」霁无瑕说完眼波一转,语气剎那间冰寒刺骨,「可你知不知道,此地魔佛八万众,凭你一己之力想要除魔卫道,不下于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何晋阳漠然的眼神掠过这大千山水,从傍着青山而生的绿波中看透武夷山内的险峻形势。 这处好山好水好景致的上空,有三个人翩然落下,白衣黑髮,具是仙人之姿。 风吹西,冷白君,何晋阳,分别踩水与霁无瑕凭空对峙。 第111页 风吹西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梅雪帝尊怎会来此?」 出乎意料,霁无瑕并未执着于何晋阳,听到风吹西的问话倒也好脾气。 「随便走走。」 「……」 这话还真没错,谁都知道霁无瑕是个喜欢四处流浪的魔帝。 风吹西一时被哽住,忧郁的望着前方静默的何晋阳。 九州武夷山向来是佛修天下,虽说仙迹消弭至今已经佛修罕见,但连佛山都被魔佛占据还成了魔佛据点,那就实在骇人听闻,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有消息传出来?武夷山可至今仍是仙迹啊! 霁无瑕仿佛知晓风吹西心中所想,轻描淡写的点评道:「从的自然能走出来大肆宣传,不从的……不过是又一个探索仙迹不成的倒霉蛋,这套路早就是魔修玩剩下的,魔佛们不过是拿出来套用一下居然都能煳弄你们这么些年,仙修也真是没落了。」 风吹西被这不咸不淡的口气噎的郁结,但又没办法辩解什么,忍不住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冷眼旁观的何晋阳。 见过他那么多次打嘴皮子仗,他对他信心十足! 奈何这次附体的神风仙尊向来动手不动口,而何晋阳此时正全力抑制着凌乘风对魔修的憎恶,努力不在这时与霁无瑕开战,所以风吹西的眼神只能媚眼抛给瞎子看。 没得到回应的风吹西:「……」 宝宝心里苦! 何晋阳冷淡道:「霁无瑕,说明你的来意吧。」 霁无瑕好笑的抬手掩唇,犹如梅花花瓣般的眼瞳弯起弦月般的细纹,眸心却散发试探的冷光。 「何仙人是爽快人,那我也就明说了,我要这八万魔佛,以血祭山。」 风吹西倒抽口冷气,腹诽都顾不得了,直感到五脏六腑一起透心凉。 好、好大的口气! 在他赶忙给何晋阳飞去眼神警告,何晋阳已经勾起嘴角笑得格外畅快,一时就连面前之人也是魔修他都不在意了。 桀斩渴血,乘风斩魔。 碰到这么好的事情,神风状态下的何晋阳怎可能出言拒绝? 不问起因,不问利益。 对神风仙尊来说,遇魔便斩,不需要任何理由。 何晋阳本身性格不可避免的被这纯粹至极的信念感染,心中居然也生出类似的同仇敌忾。 嘴角不受控制的沖霁无瑕弯起好看的弧度,高洁与凌然的气质结合成一柄穿天刺地的利剑,英姿飒爽的男人让霁无瑕看的眼露异彩的同时,面貌俊色至极的何晋阳款款笑出水色湖天。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声调语气情深脉脉,哪怕心无幻想,也会被其引诱。然而隐于清波之下冰川刺骨,寒意杀机,是另一种境界的,融于死亡的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霁无瑕:我要这八万魔佛,以血祭山。 何晋阳:等等,你先别说话,(勐转头)没人误会吧?不会有人误会吧!一定一定不会有人误会的吧! 我:你猜? 第58章 害羞个腿 何晋阳仿佛是错觉一般的看到眼前一名白衣男人翩然而过,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怎么看怎么都只可能是那一人!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与神风仙尊在剎那间神魂契合,本无助力已经到达极限的修为稍微松动了瓶颈,这让何晋阳在感到诧异的同时,也察觉到应下这个交易的危险性。 霁无瑕赞嘆的望着这个年轻人,在这个活了上万年的梅树精眼里,这世上不用被自己叫做年轻人的屈指可数,反倒是年轻人,每天每天都会多出一大堆,但这些后辈里面能让自己看好的,数量倒也不比前者多。 像这个被谢燕来满意的小傢伙,他也是欣赏的。 「看来你是不打算拒绝了,不错。」 梅雪帝尊略一停顿,将自己心里的话吐出来,伴随着可有可无的轻笑。 霁无瑕勾唇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想想,给你怎么的报酬最好。」 风吹西忍不住问了一句,「梅雪帝尊,在你眼里,我等仙修到底是什么?」 霁无瑕似笑非笑的看向风吹西,在那双酝着清华的眼里,风吹西发现自己难以维持人设,不得不展现出最真实的那一面来抗拒这仿佛被看穿的视线。 「循环吧。」 风吹西愕然:「什么?!」 霁无瑕漫不经心道:「平衡。」 风吹西:「……」 霁无瑕淡眼扫过除何晋阳以外的两人,语气说不出的嘆息。 「仙修真是没落了。」 「……」 风吹西不是傻子,这话里有没有讽刺他听的出来,是不是真心感嘆他也听的出来,霁无瑕这话分明是对仙道没落的惋惜,为什么惋惜呢? 当然是后继无人! 大受打击! 风吹西好歹是四家之一,本人还是青龙圣子,他自觉自己还是个合格的仙修,起码比世上绝大多数修士要来的合格,然而在这位老牌魔帝眼里,见证过真正仙修世代的魔修眼里,他居然也是没落的仙道修士之一,不是他以为的仙修的最后坚持,黑暗中的曙光,而是同样腐朽的一部分…… 眼见风吹西神色不对,冷白君急道:「冷静,不要被他的话语操控!」 冷白君这一声来的及时,风吹西勐然回神,颤抖着手擦去额上冷汗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哆嗦,顿时眼里警惕一重再重。 第112页 不愧是魔修中的帝君,这三两句话挖掘人心的本事不是说说的。 像风吹西这样的最后仙修,最怕的可不就是否认掉自己的仙道吗?不比冷白君认准了就谁都改变不了的固执,风吹西这心思玲珑的,反倒最容易被人从这方面下手。尤其是梅雪帝尊有那个底气,否决掉他。 甫一照面,自己这方就陷入被动,何晋阳面不改色睨了眼霁无瑕,得来他满不在意的轻佻懒笑。 霁无瑕似笑非笑道:「你的人无用,还能怪敌人太强大吗?」 何晋阳面无表情道:「我的人无用,我自己也可以照脸抽你。」 霁无瑕一噎,刚被折腾的够呛的风吹西强自压下一口喷笑,莫名感到放松。 有一个谁欺负自己就照脸抡的好友虽说不大气,但也真爽快啊。 视线落到何晋阳的背影上面,再看向那踏波悬浮,一身华美的魔道帝尊不经意发现了驻足在外的另一个人。 浓浓白雾,结结实实挡住霁无瑕的背后,但对龙来说,操云赶雾简直是天赋,拥有半数龙血的风吹西抬抬手,一股清风拂过,水波澜澜,仙气缥缈的白雾轻轻散去,露出这广阔天茂,露出这碧水岚山…… 随梅雪帝尊而来的雾气,并非是为了撑起魔帝出场的排头,反而是为了把一个人藏起来。 等到白雾尽皆散尽,老老实实呆在雾气里面的光头和尚初初露面便是苦笑着双手合十。 渡苦:「阿弥陀佛,何仙人,风施主,冷施主,久违了。」 白白嫩嫩的大和尚和离开时皮包骨般干瘦截然不同,这回再见浓眉大眼,五官福相,俨然是从苦行僧转欢喜佛般的差异,从前面色愁苦看不出的富贵长相,这回却是三庭五眼,览看分明。 风吹西惊声道:「渡苦,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不早些出来!」 渡苦苦笑连连,用眼神示意身前的帝尊陛下。 风吹西了了。 何晋阳在这时说了句,「钟明堂介绍的佛修就是你?」 风冷二人突然恍然大悟,错愕的看着渡苦,渡苦迎着他们的眼神,苦笑更深,点点头。 风吹西:「这、这……可是,这……」 霁无瑕一声凉笑,笑得风吹西心底都冷了。 这不代表接下来霁无瑕也会和他们同行吗? 这么一个行走的大杀器……他勐地看向何晋阳,要说这里还有谁能不给对方面子的拒绝掉,那就只有何晋阳了,所以说……快拒绝! 出乎意料,那么讨厌魔修的何晋阳没有拒绝,虽说言语冷淡,但倒是没有流露出明晃晃的敌意。 「既然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要求,」锐利非常的视线凉冷参半,停留在霁无瑕身上的视线,更显薄冰般寒彻,他好似无意般的提道:「接下来的一路,还要麻烦你指点了。」 霁无瑕有心想说的不客气,然而背后那个大和尚越发苦涩的视线弄得他也没心思继续调戏下去,晦气的皱皱鼻子,半冷不热的道:「可以,左右这次也是我有求于人。」 直到现在,剑拔弩张的气势才纷纷暂歇,风吹西松了口气,用胳膊肘拐拐冷白君。 风吹西嗫嚅道:「也真是不容易啊。」 冷白君淡淡道:「嗯,还可以。」 风吹西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瞪他一眼,「你这木头,看不出我有多辛苦吗?」 冷白君回看他难以言喻的一眼,拍拍他肩膀。 「以后少长点儿心眼。」 言下之意,你这辛苦纯属自找的。 风吹西顿时吹鬍子瞪眼,嗯,摸摸没长鬍子的下巴,决定以后要留,必须留,不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冷白君倒也大气,既然双方联合,他便不在意思立场的靠近渡苦,一直像是被下了禁足令的渡苦在听到霁无瑕轻咳一声后如蒙大赦,几步接近冷白君,行走间,入水无痕,沿途佛气纯净,吸引游鱼嬉戏于足间。 就凭这一手,便可看出此子佛性大有长进,且修为又高出许多。 何晋阳对此心中有数,刚想完就对上霁无瑕探究的双眼,高高扬起凌厉眉峰。 「看什么?」 霁无瑕微笑:「没,只是……你和燕来相处怎么样了?」 何晋阳:「……」 别的不提,一提这个,准噎。 霁无瑕好笑的把他的僵硬当成害羞,想想他们几个老傢伙最近一直没断过的联繫,要不是有这回事起头,他们可是数千年难见一面的那种独,说来,还真要谢谢他呢。 何晋阳头疼的要命,一提起这事,就连神风仙尊附身的后遗症都被压制下去了,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人性的活性,消去不少仙尊的神性,看起来可亲了不少。 霁无瑕见状可不就是这小子对谢燕来的动摇吗?故而戏嚯之心再起。 「怎么?你够胆子去求了蓬莱山海的真龙珠送礼,当着我的面反倒退缩了不成?快说说,谢燕来那边儿什么反应?」 他这语气,放后世妥妥两个字——八卦。 何晋阳面无表情看他,表情和死了似的,刚刚那点儿活泛都被他揶揄没了,满眼无语的盯着他。 霁无瑕摇摇头:「好吧,我懂,年轻人都害羞。」 何晋阳:「……」 害羞个腿! 霁无瑕毫无所觉的道:「你这次上武夷山做什么?刚才没问,现在我可要问问,要是因为一不小心把他看好的人弄死了而交情变差,我可觉得不怎么合算啊!」 第113页 何晋阳:「……」 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的体贴? 默念数万年交情来之不易的霁无瑕这才正眼看他,之前一直盯着手掌自言自语状来着。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我如斯俊美的容颜煞到了吗?」 何晋阳终于开口,没办法,这人太无耻,再说下去他会肝疼。 「我们还是走吧,不是说魔佛祭山吗?」 霁无瑕眨眨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惊唿赞嘆。 「也对啊,和谢燕来有关的事情在前,八万魔佛也不过是用来掩饰真心的藉口,不过,做男人不能这么害羞,想要的就去抢回来,人类那套对我们妖修不适用,你要是真喜欢,现在就打上血天境,把人绑回家生米煮成熟饭,他只会更钟意你,不会整出人类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神经事。」 说到这里,他挤挤眼睛,好似刚刚的对峙完全不存在一样,贼兮兮道:「强取豪夺是我们妖族传统,久远的年份前还有抢婚这潜规则在呢,看在我告诉你捷径的份上,你悄悄告诉我,你和他……」左右两只食指碰碰,「干过这个没有?」 何晋阳:「……」 我感觉我要死了。 第59章 日了汪了 其实何晋阳也发现了,一贯喜欢事事尽在掌握,因此从容面对人生的自己,碰到和谢燕来有关的事情就哑火……不不,应该说,命运这东西就会在此时狂奔,其奔放之势,有若一群神兽奔跑过大草原,也叫看我投掷一只汪。 总之就是——日了狗了! 干脆甩头,什么都不说,何晋阳面无表情的把霁无瑕甩在身后。 妈蛋,对一心八卦的人根本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黑,真当他没解释过吗? 回想到现在越炒越热的绯闻,何晋阳之前还满心希望血天境那位能出手搞定,但现在看来,这里面八成也有些东西能给对方带来好处。但自己就不明白了,一个闹剧,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堂堂魔帝任由其发酵,既不阻止,也不压制,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被拉入流言的泥潭? 就是如此摸不着头脑,所以才总让他无从下手。 要说热闹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种程度的风言风语,何晋阳会不知道它的严重性吗? 当然不可能! 打从仙觉大会结束,不值一提的风闻已经到了霁无瑕这等人物都会留心,而且听他的意思,还有一群和他身份等级差不多的人物关注,到了这个程度,何晋阳自己都感觉到棘手。 那种感觉就好像国家首相最初传出的一个单纯的绯闻八卦,大家都知道是假的,纯当做笑话看,但随着时间的积累,各种证据开始冒出来,原本的流言蓦然有了真凭实据。之后再出现不少重量级的人物对此发表看法,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人微言轻这个成语反一反之后的效果啦! 根本就是真相了好吗?! 何晋阳此时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不太好,内心挤压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可糟心的是他连个吐槽的人都没有! 深唿吸一口,平常心,平常心,默念清心诀,何晋阳放眼看向附近的山水佳色。 武夷山在九州是佛修大能们建造的佛境,常年佛气薰陶,就连这外围也是水秀山明,遥遥望向碧水蓝天深处,仿佛有佛音汇集,远远的就能听见梵呗妙音传来,令人欣然往之…… 然而在知晓前方正是八万魔佛聚集地后,想当然的知道,这妙音,这佛唱具是用来吸引人的假货,入这武夷山,登的不是极乐世界,实是饿鬼地狱。 叙旧完的渡苦和风吹西他们一起顺着何晋阳的视线望去,眼中倒映的山清水秀仿佛受到内心的佛缘吸引,变得越发曼妙迷人起来。 风吹西皱紧眉头:「少时我曾去过妙音仙境,那里与小雷音寺佛境同为仙佛两家圣地,一样的仙音渺渺,但此地的佛诵梵呗不知为何透出一股子妖异的味道,实在不祥。」 冷白君无声靠近风吹西,风从火势,风纵火势,若是等会打起来,他们两个联合会比单打独斗效果好的多。 渡苦默念佛号,安静走到一言不发的梅雪帝尊身旁,然后被他白了眼。 「说够我坏话了?」 渡苦轻轻摇头:「小僧并未。」 可见他很清楚梅雪帝尊是怎么想的。 从来不觉得秃驴有好东西的霁无瑕冷嗤道:「说是这么说,谁信你们怎么想的,和尚啊,都是一群说的好听的傢伙,本尊我是看够了。」 渡苦无奈看着他,「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更是不会向您说假话。」 霁无瑕甩身离开的动作一顿,转过头,上挑的梅花眼说不出邪意的盯着他。 「话是挺好听。」 渡苦淡然道:「若能有君上三分姿色,小僧也便如意了。」 霁无瑕:「……」 风吹西:「咳咳咳,走吧,走吧,继续在外围徘徊,这一天就别想再干事了!」 何晋阳:「……」 冷白君:「……」 风吹西怒:「我说走吧!」 听着这恼羞成怒的话语,霁无瑕低笑了声,白了渡苦一眼,这回少了冷怒倒是嗔怪的厉害,顺从的转身踱步向水流深处,那佛声若隐若现的地方。 其余的人也在风吹西的怒火下挪动步子。 何晋阳除却一开始被扰乱节奏,此时倒是很快恢復冷静,视线在路过的花草,流水,山石上移动。 第114页 他看到开在石上的花,冷硬精緻,复杂而又层层叠叠。宛若美丽女子的罗裙,一叶托着一叶。他看到开在流水上的花,随水而动,随波逐流,摇摇曳曳,水香水影纷纷叠在花瓣之间,若隐若现,有如卷中美色,画上牡丹,辨不清真假虚幻。 追随霁无瑕而来的雾气似乎一直没有散去,风吹西驱逐的也似乎只是其中一部分,在这一会儿的功夫,白雾已经随着脚步升起,他们越往深处靠近,皮肤越感到微凉的湿气,不经意的一个转眼,何晋阳脚步顿停。 与他做出一样动作的风吹西犹犹豫豫的说道:「刚刚……是不是有道人影向那边儿走了?」 他手指向的正是和他们所行的道路相反的另一边儿,那边儿雾气远比这处来的浓,伸手不见五指,难以想像刚刚会有个人向那里走去。 冷白君皱紧眉间,火焰纹心冰蓝色结晶闪过艷丽的色泽,看样子颇有用术法蒸干这扰人视线的迷雾的意思。 风吹西慌忙出手阻止,严肃道:「莫要打草惊蛇。」然后将视线投向对此处知道最多的人。 霁无瑕发现这视线,不咸不淡的道:「那是雾中记忆,过去前来武夷山的人,都曾在这条路上走过……」 「然后反射到另一边儿,这就是我们看到的。」 何晋阳举一反三,安静的接上他的话,得来霁无瑕意外的一瞥。 霁无瑕看看他,内心满意,嘴里也是贊同道:「没错,所以你们现在看的,都是虚假的。」 风吹西谨慎的问道:「如果有人追着那道影子过去会怎么样?」 霁无瑕似乎觉得让他们得知那些人的下场有助于了解到这趟行动的危险性。 「永远迷失在浓雾之中,在时间的流逝下失去形体,仅剩下灵魂不断徘徊。」 「直到连灵魂都崩溃在这雾中,化作雾中记忆。」 风吹西只感到嵴背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随着霁无瑕不冷不热的语气越发有增长趋势。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言罢,他还故意抱臂抖了抖,强调道:「怪吓人的 !」 霁无瑕好脾气的笑了笑:「也对,对你们来说,这确实比较吓人。」 毕竟这手段,也是当年魔修用剩下的。 听出他言外之意,在场两位纯种仙修眉头都下意识皱了皱,好似反感。 渡苦因此低低颂咏佛号,意在请霁无瑕收敛。 霁无瑕随意一笑,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收敛的样子,却出乎意料的没再做什么,直到他们真正进入武夷山内腹,他都一言不发,嘴角挂着的笑意,格外意味深长。 这份异常惹得风吹西频频投去视线,就连冷淡的冷白君都有意关注他。 唯一能摸清他心思的何晋阳在他身旁说道:「看样子你要我做的事很重要,起码比你自己任意妄为要更为重要。」 不然也不会在权衡之后选择退让。 霁无瑕想法被点出来也不恼怒,笑了笑提起另一个话题。 「我期待仙人染血的时候。」 说是以血祭山,那八万魔修就不能有一个活。 这偌大杀孽能逼得修士从仙堕魔。 若是在场人里有一个和霁无瑕同一辈的仙修都能轻易点出他的险恶用心,然而却没有。无论是风吹西还是冷白君都不知道,且面色如常的听着他的交易并视之寻常,可偏偏行动间却对魔修充满敌视,这等肤浅的矛盾也怪不得霁无瑕会说仙修没落了。 现场唯一对此有了解的应该就是何晋阳,但是附身何晋阳的是何等人物? 神风仙尊! 那可是万魔共伏,最后白日飞升的人物! 想让凌乘风在杀孽面前怯步,两个字——做梦! 何晋阳虽说不至于到凌乘风那种程度,这么多次附身也将影响压制到最低,但基本的道德观却是在不知不觉中重塑了,谈起杀人也不觉得是个什么事。所以听到霁无瑕充满深意的要求,也不觉有什么。 左右是除魔。 不知该说是残忍,还是无知的意志,在他们深入到武夷山那一刻发生变化。 佛光大盛,有巨大金佛原身现于浓雾之中,莲座,禅印,慈悲的目光,背后金莲朵朵,妙音梵唱,无数诵读之声响彻耳畔,令人不知不觉就已经原地坐下,静听佛祖教诲。 渡苦甚至下意识念起我佛慈悲,风吹西和冷白君也无意识放松了戒备,唯有霁无瑕冷笑一声,轻蔑的厉害。 何晋阳在这种时候抬起头,任由威严华贵的佛祖充斥满眼,任凭佛声侵入坚不可摧的神魂,任由那金莲妙语腐蚀掉身躯。 原地出现一个极其可怕的景象,风吹西,冷白君等人明明就在他身旁,却谁都没发现何晋阳的消失。 本该站着何晋阳的位置徒留一顶掉落的发冠,桀斩与本人像是阳光下的白雪,火焰旁的露珠,在光亮与热度中轻盈蒸发。 霁无瑕看着这一幕,意味不明的弯了弯眼眸。 第60章 佛血祭山 再一次睁开眼睛,意料之中的换了个环境。 「所以这就是小雷音寺?」 举目四顾,何晋阳面无表情。 「逗我呢吧?」 不怪他会有这个反应,实在是他身处的境况不见佛,只见修罗。 造型栩栩如生的白莲金花此时都被染成了黑色,端坐于佛前的高僧古佛尽成枯骨,那些皮包着骨头的干尸,空洞着眼眶,张大嘴,仿佛在宣扬死前恐怖的佛语,而真正的巨大莲花上方,则在他腾空之后看清真相。 第115页 许许多多的魔佛端坐其上,用自身的污秽完全把这座曾有佛祖虚影降临的功德莲池变成罪孽的深渊。 这群魔佛在这个时候齐刷刷仰起头,双手合十,恶煞顿生。 何晋阳反射性抽出桀斩剑凌空斩过,剑气恆灭八荒,巨大的「卍」字则在魔佛张口剎那凭空显像与其相抗。 纯澈的仙气激烈的净化着此地魔性,一排排魔佛昂头密语。 「卍!」 又一重虚影叠在之前的卍字上方,桀斩剑气仍然清冽。 魔佛齐声再道:「卍!」 沉重肃穆的佛声响彻殿内,那是不解其意的佛宗密语,然而效果却显而易见。 第三枚「卍」字魔光大盛,照亮了原本目不可及的小雷音寺大殿之内。 曾遍驻高僧的向光殿成了遍地白骨的魔窟已然不算可怕,真正使人陷入畏惧的深渊的……是那些完好无损却被墨莲根茎深植体内的修士,他们活着是为了将修为无止尽的供养给魔莲,拼尽全力不化作莲座下的肥料就需要无时无刻都在修行,然而这般活法已经是生不如死! 清正非常的仙气在这一刻暴涨,何晋阳仿佛感受到一股滔天怒火,就在这分神时刻,三枚「卍」字印强横的摧毁掉桀斩剑的剑气,集齐万千魔佛功力施展的密招,就算是魔帝一时也束手无策。 危险就在眼前,何晋阳却没有心思去注意,只因为他眼前又一次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 印象中的乌髮成了清雪般的洁白,原以为的乌瞳远比檀木更加黑掣,一身的白衣除去多余装饰,一人一剑,就已蔑视四方。 神风仙尊…… 何晋阳惊骇的望着那道虚幻的背影,黑髮吹拂下露出一张完美冷峻的侧脸,他手里的剑锋就这样平常挥了出去。 风驰电掣!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自脑海中倏然划过。 「魔,就要斩之。」 放在旁观者角度冷漠过头可谓冷血的声音,在何晋阳耳中不知为何却颇有几分教导的意思。 面对这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何晋阳握紧桀斩剑,如同神风仙尊一般挥了出去。 天地变色—— …… 「何晋阳跑到哪里去了!」 风吹西沉着气向霁无瑕问道,他身侧的冷白君已经收起古罗剑分灵,剑雨过后,遍地魔物尸体,身死在谏圣派大长老剑下的魔佛肉身都被灵火焚毁成灰。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应该一起的何晋阳不知所踪,哪怕毁了这处魔佛据点儿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让风吹西怀抱不好的预感向唯一可能知道点儿什么的魔尊大人发出询问。 霁无瑕这时正站在一棵枯死的树下哀伤嘆息。 「这本是一株沙罗双树,日日被佛气薰陶会开出金花银叶,坐在树下的修行者有机缘得窥古佛们留下的真句教诲……」 渡苦苦笑:「我不急着想知道小雷音寺的过往,还请君上告知何仙人的去处。」 霁无瑕不满回头:「怕什么怕,他又死不了!」视线落到风吹西身上,有些嫌弃,「你们这些做同伴的都不知道那傢伙的具体身份吗?这点儿小阵仗就担心的不行,我也真是为何晋阳感到可悲。」 冷白君被他激怒了:「你!」 在他动手之前,风吹西先一步拦下他,眉间蹙起隐忍的弧度。 「还请君上告知。」 霁无瑕瞥他两眼,轻哼一声,算是满意他的识相。 「不知你们听说了什么,但在我看来,他浑身满盈的仙气只有一个身份……」 风吹西无意识睁大眼睛,冷白君失神了一瞬,渡苦愕然的攥紧舍利佛珠。 霁无瑕肯定道:「仙人转世。」 「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三人心神大动,就连佛修渡苦都没有倖免。 风吹西失神的喃喃自语,他看起来分外惊愕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经信了半成。 或许何晋阳自己不觉得,但是书穿主角什么的,未免太扯了,最有可能的就是上界仙人投胎自小千世界之后无意识的再次穿越了空间时间。 在修士看来,从一本书中穿出来,根本就是自另一个世界而来。差别不过是,这是一个被有缘人记载成书的世界,没有任何荒唐感。 而且不知还记得否,何晋阳说过自己是飞升时穿越的世界线,那在修士们中间其实有一个分外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何晋阳确实飞升了,但他飞升的不是仙界,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是从修真界往下的众多凡人世界飞升而来,这也就能解释他不稳的境界,和超出众人想像的能力。 成堆的仙器也再不可怕了……不,还是很可怕。 擦掉无意识流出的冷汗,风吹西张张嘴呆呆的重复道:「仙人转世?」 何晋阳是仙人转世,怪不得他会有那么多仙器,是了,这也能解释他身上的那么多不寻常。但是他之前语焉不详的说除了桀斩剑其余仙器无灵是怎么回事?等等,他来自仙界,那么还有其他仙人投胎到下面的小世界吗?是不是能以此弄清仙界封闭的原因? 众多疑问堆积在风吹西的脑子里,生生弄得他哑口无言,往日伶俐的口舌此时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霁无瑕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好心的解释道:「刚刚的佛光中有着通往境中境的通道,何晋阳就是察觉到入口所以先行一步,证据就是你收起的那顶头冠,要是有人故意将他和我们分开,何晋阳也不会有从容摘下发冠的余裕。」 第116页 风吹西先是被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哽的不轻,随即想起被自己收起来的精緻发冠,用不知名神兽的骨头制作的扣冠,无论怎么看都精巧过头到达仙器级别了。 在小伙伴无言时刻,接话的冷白君倒是稳准狠。 「怎么才能找到他?」 霁无瑕讶异道:「找他做什么?咱们作壁上观,看他大闹一场如何?」 「噌——」 古罗剑出鞘。 这次被冷白君拿在手里,抵在霁无瑕喉间的,不是什么分灵,而是真真正正的古罗剑本体。 冷白君冷眼盯着他,眉心冰蓝结晶冷火闪动,他一点儿也不信任魔修,没有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 「把何晋阳的位置告诉我们。」 这强调的仿佛是继续打岔,那么这剑就会折进他的喉咙里。 霁无瑕眯起双眼,「小子,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 这时,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仙修和魔修同处一个小队里,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而这个时候,能够调节气氛的何晋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然内讧,他正接受神风仙尊的亲身指导。 本已经和唿吸同步的桀斩剑经过凌乘风的教导,居然让他感受到更深一步的了解,那是比手臂还要自然,和灵魂一般融洽的关系。 桀斩剑从手中飞出去,接连挡下十几道魔佛攻击,遍天魔光化莲在飞剑的剑锋下打散成无形的魔气,又很快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抓住。 披散的黑髮无风自起,剑鸣之声像是溅起空中灵气,无形的仙韵在这魔气密布的环境显现成乳白色的液体形状,凌空飞向与生俱来的宿敌。 魔气与仙气厮杀在一起,天生就不相容的两种力量在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的情况下,纷纷扑向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旁人。 下一刻,被魔气重重包围的魔佛们如有神助,两瞳被魔性薰染到漆黑几乎看不清眼白,骷髅舍利悬挂在双手,没有佛修的宝相庄严,满身恶鬼煞气,在这个密闭的境界之内,大声喝斥,如同梵天怒目的「卍」字印破空而至,顷刻间就把持剑之人的身影完全压制到消失。 就在这刻—— 「滴!」 水珠渐落的声响。 华光大盛! 纯白如玉浆的仙气仿佛经过提纯一般变成水波般的存在,而在此刻,宛若大海般翻天覆地。 何晋阳面无表情,神色眼神一瞬间与神风仙尊重合,黑髮飞扬,玉色波涛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漫延,眨眼的机会,胜利就已经从魔佛们手中流失。 「桀!斩!」 冷冷两个字,从天而降。 锋利的剑锋切割开空间并将这股斩断的力量附着在招式之上,破空的声音近似于无,而凌厉的剑气相隔数百米已经扑面而至。 点点滴滴降落的水珠追逐剑尖滑过的位置,兇器脱手而出却毫不惧怕此时的手无寸铁,只因为仿佛有另一双无形的手操控桀斩,并为它赋予死亡的魅力。 霜冷的寒芒一瞬间从眸底浮现,又在顷刻间消失,黑髮不规则飞舞,时不时碰到他的侧脸。何晋阳冷冷凝视着魔佛的灭亡,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八万魔佛,以血祭山! 第61章 罪该万死 仙气凝练到极致形成液体一般的形态,而只他一人就已海浪滔天。 生长在修士尸骨与肉体上的罪孽莲池被这清圣水波净化,魔气遇到强势的宿敌不得不蒸发成漆黑的雾气,足以端坐数万人的巨大魔莲发出死亡前的不甘尖啸。 「呜哇!!!」 「救命啊!!!!」 「我不想死啊!!」 魔佛们眼睁睁看着桀斩毫不留情的噼向自己,眼里布满惊惧与憎恨。 无数怨念哺育了即将死亡的魔莲,它勉强使出最后一击,尖利的叫声透出世间最纯粹的污秽恶意,个别没有死在桀斩神威下的魔佛反倒在魔莲最后的挣扎中口鼻喷血,从内脏炸成一团血花。 人间惨状不下于修罗地狱,然而那缠绕黑莲而生的魔气被紧随剑气之后的仙气迅速覆盖,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掉魔莲赖以生存的根茎,救出那些被奴役数百年的修士,也让仙剑的锋芒名副其实。 何晋阳凌空握紧桀斩,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忘记今日的景象,那些哭号吶喊,那些从魔莲每一叶花瓣中发出的尖叫,他清楚的看见巨大莲花看似曼妙的叶片上聚集了无数张哭泣的鬼脸,那些都是被它用来当肥料的修士,他们即使死后也无法解脱。 在修真界,比这残酷的手段比比皆是,弱者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消失吧……」 同样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没有听见何晋阳含在深吸一口气后呢喃而出的这句话,但他们也被这副景象震惊到呆滞。 风吹西他们匆匆赶来,以为会有一场大战,却没有想过此地会成人间炼狱。 冷白君心神稍微安定下来就四处寻觅,视线在扫过那些干瘦如尸体的修士之后,终于锁定上空那道虚影……「快看,何晋阳!」 风吹西本能顺着冷白君手指的方向望去,墨发张狂,神色疏冷的男人比划着名双手,那是一种极为玄奥的剑诀,同样使剑的冷白君尝试着比划两下就失败了,这需要十分强悍的神魂修为才能做到,他们放弃继续研究的意思,改为注视眼前的景象。 第117页 何晋阳身处高处,居高临下,看得远又看得广,故而愤怒,但像是风吹西他们这些近距离接触这地狱里的一切的,已经连愤怒都生不出来了,只剩下满满的寒意。 「这些魔修……」冷白君隐忍的吐出四字,「罪该万死!」 他脚下踩碎的一截白骨适时发出粉碎的「噗嗤」声。 霁无瑕瞧他一眼,识趣的没在这时说出魔佛和魔修是两家这回事,反而去观察那用无数血肉魂魄供养出来的魔胎。 「用佛祖座下金莲为基,利用无数怨灵吸引来的魔气孕育魔胎,若是事成就是又一个无天魔祖,」他半是赞赏半是讥讽道:「想法很好,可未免不自量力了。」 渡苦来到这处所见的第一眼就已经让他不忍再看,故而闭目合掌,超渡冤魂,此时听到他的话,难免中断诵经的声音,低低问道:「何解?」 霁无瑕在记忆海洋里挑挑拣拣,将有关于无天魔祖的事迹整理出来,然后才缓慢说道:「世上有光,自然有暗,有仙,就会有魔,而佛修修法特殊,没有诞生之初就相对立的事物,人们都以为魔的反面也是佛,实则不然,真正的佛修都知道,他们的敌人就是他们自己。」 梅雪帝尊清华的双眼划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如来佛祖法相真身曾孕育一子,此子天生佛辩无双,亦是佛敌,佛祖为了众佛不为他扰乱本心,故而将他放入孔雀大明王菩萨的肚腹,以兽身污自己的金身,然而孔雀最后仍成就佛母果味说明佛祖失败了,佛子并未因金身被污而残缺,反而转入魔道,成年那日,自命无相无法,乃无天魔祖。」 「这等佛祖都奈何不得的魔胎想要再造一个,可不就是痴心妄想吗?」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魔帝说起那位成为传说的魔佛之祖,谈笑间居然也透出一股子嘲讽。 霁无瑕:「无天魔祖飞升那天,六道轮迴中的地狱道与修罗道分离,自化为一界,正是无相天,为魔祖统治,以后的魔佛飞升也不再是魔界,而是归于无相界。」 他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一下,目光扫过一群被密辛吓到的人,凉凉说道:「也就是从那时起,魔佛和魔修就已经是两回事,再把魔佛的锅扣到我们魔修头上,小心我们不客气。」 他说的难听,是大大的挑衅,然而此时都没人搭理他,千年来仙修的传承已然远远不及魔修,不然按理说,仙佛两家的关系根本不至于风吹西等人登上佛境还专门要找个和尚带路,但几千年过去,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就连魔佛的来源都还是从魔帝口中得知的,最该知晓这些真相的佛修与仙修却成了此时的倾听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隐秘的讽刺。 风吹西甚至为此咬破了舌尖,尝到腥咸的滋味才令他下定决心。 冷白君握剑的手青筋绷紧,他感觉到侮辱,而这侮辱不是谁都能给他的。 渡苦苦笑加深,目光深深落在高空中斩魔的仙神身上,心觉也就他能不为所动了,半响,合掌默念佛号。 而在这个时候,聚集八万魔佛的地方已经分崩离析,桀斩剑,从不会残留一丝魔性,霁无瑕身处在这凌厉非常的剑气下都难免受到波及。 「一剑华盖。」 低沉有力的声音自半空迴响,何晋阳首次念出他的招式名,顿时,铺天盖地的魔气在剎那间被镇压,连似波浪都生不起来,到处都是风旋肆虐过的痕迹,张开的天柱风纹与清圣灵气共同洗涤掉这座大殿积蓄百年的污垢。 缓缓从漆黑蜕变成本身色彩的堂皇殿堂,露出一尊慈祥威严的佛像。 看到这座佛陀才知道初初进入武夷山时的佛祖有多么虚假。 属于神佛的佛光落到他们身上,在除魔过程中不可避免沾染到魔气的人们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轻松,仿佛年少时被母亲的手掌拂过嵴背时从头到脚的暖意。 何晋阳这时也从天空落下,站在他们身前,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尊佛像,受他操控的仙气仍以极为可怕的速度蚕食掉此地残留的魔气。 当一切尘埃落定,大殿地面堆集的尸骨受到佛光吸引散发出莹绿色的光芒,沉睡多年的意识甦醒的那刻,神圣的殿堂就把这些残破的灵魂渡往彼岸,那些枯朽的古佛干尸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宣扬着恐怖的佛语,而是慈悲,祥和,即使面对死亡也充满平静与安然。 在这时隔数百年恢復正常的向光殿内,分别站着三位仙修,一名魔帝,与一位佛修。 想当然的,这处被魔佛占据的佛境在迎来纯粹的佛者时会出现理所当然的异状。 风吹西看着刚刚被异象包围的渡苦,「怎么样?」 渡苦面色还透出怅然的模样,闻言稍一沉吟,便挥挥手,与手中舍利相同的十三枚佛骨围绕他而转动,散发着灵性的光芒。 霁无瑕解释道:「正统佛修的修为方式早就失传,渡苦师父交给他的修行方式也大多是两者融合后的仙道功法,不然他的修为境界也不会仙修的立柱境。真正的佛修从来以舍利见心性,并不看重于有能力辅助战斗的天柱,他们有自己的进阶方式。现在受到佛祖如来的指引,这小和尚已经成为真正的佛修了。」 看着手心上环绕的舍利子,渡苦明白了自己刚刚的遭遇并非像是霁无瑕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那实在是天大的机缘。 第118页 就在最后一丝魔气被仙剑上的煞气吞噬干净,殿上供奉的佛像毫无预兆的绽放出璀璨的功德宝轮,渡苦作为在场唯一的佛修被金光选中…… 透过模煳的视野他仿佛看到佛祖的虚影,那实在是美好至极的景象,意志稍不坚定,他就怀疑自己会沉溺当场。 正当他决心破除幻觉,他发现虚影越发凝实,周围环境也从无到有,然后他看到自己正在与十数位佛修共同坐在佛前,他们打着禅语,念着故事,与身处环境是那般相合自在,就连他在最后也忍不住加入这般自在的世界里,直到那些同修沖他齐齐一笑,他恍然惊醒,身边不再是那些佛修,而是风吹西等人。 在这般奇妙的经歷之后,十三颗舍利静静悬浮与泥丸宫内,透过内视他可轻易辩明这一点儿,手中高僧留下的传世法宝正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这让渡苦不由想起之前参禅时,其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佛修含笑问询的那句话。 「他还好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渡苦到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一旁的霁无瑕则玩味的看着恢復原状的向光殿,眼里闪过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回忆,俊秀的侧脸落到渡苦眼里令他颇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如今回过神的渡苦已经反映过来,刚刚那个说话的人,可能就是自己手中一颗舍利的原主人,他的师祖,光来佛尊。 何晋阳尚不知这魔佛之间的前因后果,但霁无瑕说的话他倒是都听见了,如今看着这该说是焕然一新还是恢復原样的大殿微微发呆,意识层面上死命戳系统。 系统,快出来解释,神风仙尊怎么诈尸了! 第62章 轻描淡写 这次何晋阳下了狠心才把系统从永久不在线状态拉出来,而就算拉出来,系统也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 【系统:……】 何晋阳:「……」 迟钝一下,系统才仿佛反应过来,给了个弹窗。 【系统:大日红犀任务进度0,请宿主再接再厉,没事不要打扰本系统。】 何晋阳「喂!」 【系统:好吧,好吧,是神风仙尊的事情吗?我只能说,他是特别的。】 弹窗的虚影结束,何晋阳立马发现它有说完就跑的意思,迅速从意识层面问道:「先等等,你应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只有桀斩剑有灵,其余的仙器我使用过却都死气沉沉,器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系统:……有这回事吗?】 何晋阳:「别打哈哈!」 【系统: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 这倒霉催的金手指看起来还很无奈! 何晋阳内心在捂脸,我的天啊! 系统犹豫一下,才破罐子破摔的回答了何晋阳的问题。 【系统:这当然是因为本系统太弱了,所以没办法给它们赋予灵魂啊。】 何晋阳:「……」 【系统:就这样,本系统走了,没事别戳我,有事看情况戳我,再见!】 何晋阳:「!!!」 犹记得当初刚穿越时候系统的画风,俨然仙道砥柱,正道栋樑,大义凌然的把他就忽悠过去了,再看看现在这个画风…… 抹把脸,何晋阳怀疑自己这金手指是不是中了病毒! 不过……系统弱小所以仙器不全还真是意外信息,不不,其实也可以理解,无论是神魂,还是仙器都是以系统提供的附身能力为基础存在的,那么系统弱小所有仙器器灵失踪也是可以理解的。 稍一沉吟,何晋阳也便收起心思,开始观察起眼前这座恢復富丽堂皇的大殿。 向光殿。 小雷音寺八八佛堂的主殿,以九九之数退一位建造出的后天佛境,避讳西天大雷音寺八十一座佛山的佛祖法界以此成就九州佛域。 虽然比不上那先天之境,但这后天之法也是巧夺天工,就这样站在大殿之内,就仿佛有佛音梵唱迴响耳际,脚下妙莲金花朵朵生出,当得人间小西天。 「一剑华盖。」 正想到这里,不经意间的视线相撞,何晋阳看到这个从来都心思缜密的魔尊陛下望着自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款款将他当时使出的剑招名说出,一改刚刚目露怀念的神色,清丽非常的面容透出故意找事的挑衅。 霁无瑕当着何晋阳的面轻轻说道:「本尊没记错的话,这是上古一位大能斩诛魔后悟得的招数,一剑是因为只一剑,华盖则是剑气沖天,气如华盖,盖之下,魔无全尸……」 他的声音好听,就好像在唱歌一般充满不知名的韵律,然而这内容听起来,却生生寒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见那血流成河。 不过哪怕他不特意这么说,就凭刚刚那一剑制造的效果,在场之人也知道霁无瑕的描述一丝不差。 就是不知,霁无瑕这到底是何意。 「……」 何晋阳冷淡的回视他玩味的眼神,既不退缩,也不迷茫。 换做他人可能真不知道霁无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一剑之下死伤过万的沉重杀孽就足够让对方无暇他顾,然而何晋阳却不会这样,他甚至富有余力与霁无瑕周旋。 例如此刻,他就能听出来这是霁无瑕的催促,八八佛殿,只清理出一座向光殿是不够的。 看来他是真想让自己杀满八万人,屠尽小西天。 第119页 有了这个想法后,何晋阳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也许是他的表现太过冷静,以至于他笑出来后,就算是霁无瑕都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心头悚然一惊。 面无表情的神风仙尊笑了,在当年会有半数魔修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而今何晋阳笑了,威势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 瞧着霁无瑕认真起来的双眼,何晋阳语速不紧不慢。 「那么你想好了怎样回报我吗?」 这忙可不是白帮的。 霁无瑕自己都没发现高高悬起的心脏在对方给出确切答覆后重新落了回去,神色半是揶揄半是故意的说道:「自当不会让你失望。」 「那我期待。」 说完转身就走,从战斗开始就披散的黑髮稍微掀起一个凌厉的弧度,何晋阳和霁无瑕看似普通的一问一答,却决定了这武夷山上数万魔佛的生死。 霁无瑕手指点着眼角,眸光蓦地深邃许多。 何晋阳刚刚闪身而过的眼神久久停留在他的心上,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不应该把那个东西给他。 魔道魔帝十人,身世神秘的占大多数,其中霁无瑕算是排行前三的老派魔帝,年纪是出乎众人想像的大,也因此,能知道他的过去的,全修真界也就那么几个人。 可就是那么几个人也不知道,霁无瑕曾在刚化形时得一位上古魔帝相助。那魔帝在两万年前就已经死在神风仙尊剑下,与他相遇助他修行的则是一片随时都可消散的残念。 残念不比残魂,魂魄尚有附身夺舍的生存之机,残念则就是道意念,要不是魔帝本身修为高深,这意念就和凡人随时闪过的一点儿心思一样,随时都可崩溃。 霁无瑕就在这道意念里面,看到那位将整个修真界变成修「仙」界的仙尊。 虽然只是一道背影,脚下群魔尸骨足以霸占掉任何人的眼球,然而透过魔帝的视野,看到那一幕的人却无一人能从神风仙尊身上移开。 浅浅一道白,凝聚了恐怖,威严,极端以及纯粹的好恶,以至于在看到他之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另一番风景。 霁无瑕也是从那时起,脑海里便有了这么一个清晰明确的仙道人士,週游世间无数年,也再没有碰到这么一个清晰明确的仙修。 他曾以为这样的人世间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直到何晋阳出现…… 仙觉大会,仙剑无双,写下名为震撼的印象。 后面的几场赛事他虽然没有之前感觉那么强烈,但是霁无瑕始终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参加仙觉大会。 就是因为偶然间,看到他的眼神。 凌厉,极端,威严,纯粹的好恶,非黑即白。 仿佛……神风仙尊现世。 「何晋阳,你到底是什么人?」 用谁也听不清的音量呢喃自语,霁无瑕仰起头,看向殿外飞溅而过的剑光流雪,神色一时深邃无比。 说是以血祭山就是以血祭山。 桀斩剑上下翻飞,勾画出剑光的牢笼,凡是魔佛,被这剑光笼罩,只剩白骨。 笼罩整个武夷山使之魔化的魔气,一遇到桀斩带来的仙气,全都像是煮沸的白水一般咕咕作响。 整座武夷山,都在何晋阳面前沸腾了。 在今日之前,何晋阳对自己引仙之体还没有特殊了解,那么今日之后,他就懂了,为什么系统会说,他就是一个仙气源头的由来。 往日不怎么在意的仙气透过他的手迅速同化山上灵气,以至于在此地短暂的制造出一处地上仙境。 在仙境里面,修仙之人能得到极为强烈的增幅,魔修反之则会受到净化。他身上的仙气之浓,不仅是吸引修真界的众多仙修,主要还是能操纵这区别于灵气的力量。在以后和魔修战斗时,能起到令人想像不到的作用。 抬起手,望着乖顺缠绕在指尖的乳白色气体,何晋阳怎么都想不到这些已经将整座山包裹成茧状的仙气是出自自己的身体。 为了确定,他顺着自己的力量飞到更高处,稳住后,从空中放眼看去,滚滚白涛形成极为惊人的景象。 被它裹挟过的绿树红花变得生机勃勃,不再像是刚入山时虽然秀丽却隐隐透着妖异,然而这小小恩小惠不算什么,真正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白雾散尽,仙气缥缈,万丈佛光随着紫气东来之势霸占整半天际。 何晋阳这时才发现,他净化的不是山,而是一座存在万年的佛像。 在初升的晨光的照耀下,整座武夷山,其实就是一座卧躺的佛陀。 何晋阳的屠戮为它洗去一身尘埃,展露我佛慈悲的神性。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悬浮而起,举手遮天,挡住这霞光清露,另一手则抓住数万魔佛的灵魂,将魔佛神魂深处仅剩下的那点儿佛灵挤了出来。 场面可谓惨无人道,满天都是魂魄的哀嚎,这是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可以说,连佛灵都被挤出去的魔佛,就算有幸得以转世,也只能成为猪狗那一类的畜生,需要无数轮迴才能重新投为人身。 而眼也不眨就使出这种手段的霁无瑕本人,面上妖纹显现,莹润的皮肤闪烁灵化的光彩,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魔佛的死亡,正如他说出八万魔佛,以血祭山的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要说:  霁无瑕说到底也是魔帝,更是妖王,心狠手辣起来也是不眨眼的。 第120页 何晋阳:……这我早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你媳妇比这还暴力。 何晋阳:……(这我不知道。) 第63章 傲骨无暇 被桀斩剑斩杀的魔佛飘上巨佛上空,远远看着,就像是点点萤火一般浪漫,然而霁无瑕抓住它们,这些看似美丽的莹绿色光点在他手中发出极为悽厉的惨叫,光芒眨眼间就失去伪饰,变回深紫近黑的怨灵模样。 霁无瑕就在这时落回地面,清丽无双的面容点嵌妖娆的梅花纹路,狭长的双眸一开一合,微弯的嘴角在手指用力的瞬间加深弧度,而那些惨叫也在一瞬间到达顶点。 「唰唰——」的声音,霁无瑕玩弄这些灵魂就像是在捏碎玻璃碎片,不一会儿,那些灵魂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有气无力,似人的形状也越发模煳。 渡苦从他身后走了过去,慈悲的面庞愁苦更添三分,他似乎想要为这些灵魂求情,然而想到那些被魔莲吞噬掉血肉魂魄的修士,这口就张不开了。打从遇到霁无瑕开始,就产生不少迷茫的心灵又一次生出一个目前解答不了的疑问。 这世间真是弱肉强食吗? 我佛慈悲,庇护的岂不就是这些弱者。 然而,那些修士比之魔佛众是弱者,而这些魔佛与之魔尊陛下也是弱者,这合该我佛庇护吗? 不解,不明,直到那些残破的灵魂变成细如齑粉的碎末,从霁无瑕指缝间露出来,这些碎末在得到自由的瞬间也再无修士的灵性,呆滞的漂浮在空中,顺从本能的前往轮迴之所。 渡苦突然感到疑问更多了,而这些问题,则让他体会人间修罗行,明悟天上白莲花,与诸多佛者一同,踩过这苦土大地,默诵我佛慈悲。 何晋阳虽然因为神风仙尊附身,变成个伪冷淡高傲的性子,可其实他本身却是个分外敏锐圆滑的性格,不然也不至于和冷白君关系一般,却与风吹西相处来的自然。 他以前的工作是编辑,註定要与文字打交道,这也令他培养出少言多思的习惯。 所以面对这超出往日世界观的状况,他也仍能端着架势,冷着脸,直到霁无瑕自己开口解释明白。因为他知道,哪怕他心知肚明自己是水货,但在其他人眼里,何晋阳都是高深莫测,实力非凡的,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定海神针级别的威胁,也因此不会有人轻视他。 接下来的发展也如他所料,霁无瑕在挤出佛灵之后,挥挥手将这些灵魂的粉末撒向这武夷山中,边撒边说道:「这都是那些魔佛吃掉的佛骨舍利,原本这武夷山内可是有六十四座佛塔,每座塔内都供奉有六十四位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子。我刚刚去看了看,发现佛塔果然倒塌,再看到这些魔佛的魂魄模样,我就知道它们一定是落到魔佛手里。」 几人安静听着霁无瑕的话,就连疑问最多的风吹西都没有出口打断,这全是因为霁无瑕此时的表情。 先天就冷清的面孔被这满天飞舞的淡金色佛灵照耀的生出几许暖意,言辞语气也少了平时的犀利,怎么说呢,冷冷淡淡,反倒淡过头有股白水的常温感,因为没有正面情绪所以平静,又因为没有负面情绪所以冷彻,综合起来,细心一些就能品味出他的惆怅。 这怅然改变了他的神情,修復了他故作尖锐的谈吐,就连他的气质也在一瞬间拥有了忧郁的色彩,伴着他失落的眼神,带着众人回到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年代。 彼时,梅雪帝尊只是刚刚出生的一株梅花树,那花树生的娇嫩,即使能挺过凛冬也需要爱花人的细细供养。 霁无瑕就是在那时遇到光来佛尊的,不过那时的光来不是佛尊,只是一个小和尚,这和尚每天都会打半桶水浇到花树脚下,每一年,每一年,都在欣赏他的花开。 或许是因为梅花向来孤高,但哪怕能与白雪争春,但有这样一个日復一日的赏花人,也难免生出知己之情。 因此,就在某一日,梅花树有了人情,他也有了人形。 之后—— 是整个小雷音寺和尚的供养,没有人知道,日后本体深居真灵界的梅雪帝尊曾是在一群佛修里面长大的。 也正是那些佛修,给了他生灵存在世间至关重要的名字。 霁无瑕,无暇之洁,傲骨无暇。 那个已经年迈的和尚,嘴角含笑的将他的名字说出来。 从此,他就成了霁无瑕。 睁开双眼,情绪一瞬间收敛感情,霁无瑕不带温度的说道:「吃了舍利子增加修为是好主意,甚至因为魔佛与佛一体两面,就算是魔佛体内也存在佛性,所以吃了高僧的舍利子不仅会修为大增,往日无法领悟的先天神通也可手到擒来,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佛灵是佛修存在于世的最后真性,最是顽固,哪怕他们吃下去,当我把他们的灵魂挤碎,也能重新将佛灵释放出来,他们不过是个匣子,保管了佛灵一段时间罢了。」 风吹西听到这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些魔佛能弄出魔气如此充足的魔莲。」 根据修真界当前现状想要培养出那么品相全佳的魔胎种子,没有上三界的援助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仙界封闭,魔界不知所踪的现在,修真界众多修士连联繫下三界的手段都没有,想要得到上三界的帮助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因此,霁无瑕的解释也挥起了整件事情最后一丝疑点上的迷雾。 第121页 已经逝世的古佛为武夷山内魔佛们的修为提供了他们与上界联络的基础,而魔佛飞升所在是在无相天不是魔界,所以魔修仙修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做到。 之前一直不知道魔佛和魔修之间的区别,现在弄清之后,他莫名有种头大感。 风吹西摸摸鼻子苦笑道:「我以前就奇怪为什么佛修一日比一日少,魔佛反倒越来越多,事到如今,就连过去不值一提的魔佛势力也占据魔道半边天际,原来竟然是因为这样。」 冷白君虽然沉默,但心思也是通透,风吹西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自然也弄清了修真界当前形势。 「魔界,仙界踪迹不明,唯一能与上界联繫的魔佛想当然可以得到最多资源,以此看来,他们的崛起根本就是理所当然。」 可以说是踩着仙魔两道崛起,他们这些不知所以然的正道,暗地里恐怕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 霁无瑕这时也收拾好心情,闻言轻巧说道:「我们魔道也没少给魔佛背黑锅……」 冷白君:「那是因为你们本身就不白。」 风吹西:「冷白君!」 霁无瑕想想,似乎没什么好辩驳的地方,也便点点头:「说的也是。」 见过对方出手因此深怕激怒对方的风吹西:「……」感情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啊! 霁无瑕道:「我和小雷音寺的和尚们有些渊源,不过我来此的目的主要还是剪剪涨势过茂的枝丫。虽说世人将魔佛,魔修两道等同,但他们手伸的太长了,我们也会觉得不悦。」 风吹西若有所思道:「魔修对魔佛宣战了吗?」 霁无瑕轻笑一声,「小傢伙,想的倒是便宜,不过是做些警告罢了,毕竟,是你们将我们归类为一方势力的,要是在正道之前内讧,岂不是凭白惹了笑话。」 「……」风吹西顿时干笑,他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好了。 可就在这时,何晋阳毫无预兆的冒出一句话。 「也许以后,会有正魔两道联手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 「胡说什么!」 霁无瑕,风吹西一前一后反应过来,但比之霁无瑕的严肃,风吹西反倒是不敢置信居多。 试想看看,仙魔两家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谁都没提过双方和睦相处这码子事儿啊! 然而何晋阳却拥有超脱于此方世界立场的思维,在他们都没有想到的盲点提了一笔。 「只是几千年,魔佛势力就已经悄然增长到和魔修势力平分天下的程度,那么再过些日子呢?别先否定,你会出现在这里,何尝不就是一种信号,底蕴深厚的魔帝也看出了魔佛一方的威胁,为此,梅雪帝尊你亲自来此,不惜拖上仙道一方德高望重的谏圣派大长老,与青龙家圣子,以及……」 何晋阳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透出一种狂雪般的锋利,他的冷漠完全是为了压制这尖锐过头的狂妄。 霁无瑕慢慢合起眼睛避开锋芒,听着他说道:「来歷无名,却有众多仙器的我。」 拍拍手掌,霁无瑕诚恳赞嘆道:「说的没错,因为只你一人,就能将半个修真界的视线吸引过来,等到武夷山被净化的消息传出去,无论是冷白君还是风吹西,都会像是标识一样把对这座山内的真相感到好奇的人们吸引过来,以及将至关重要的部分传递给眼前修真界举足轻重的那几个人物,到时候,魔佛的发展势必会受到重重阻碍,我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你没想到的是,魔佛与无相界有联繫,这对如今的修真界可是大大的威胁。」 何晋阳眼里浮现一丝凝重,他知道自己把这话说出来之后代表着什么,也心知肚明他要是全言点破,那么他的处境会比现在还要危险,可是…… 想想系统交给自己的最终任务,他咬咬牙,还是说了下去。 「上三界魔修大能有将整个修真界变为魔界附庸的下三界小世界之一的能力,那么全是魔佛的修真界自然有被同化为无相天一部分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魔修,还是仙修,都只会成为魔佛的阶下囚。」 所有支线任务都是为了主线服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仙界失踪的真相! 第64章 封君令起 经歷过净化的武夷山由内往外的散发清灵的佛气,花草树木一改在魔气下妖冶的模样,整座山都呈现未来数百年都会欣欣向荣的姿态。 然而在这一片无声的热闹之中,有一处地方却气氛凝滞的可怕,也就是向光殿外。 泊玉雕铸的石台上方,连接着地面与台顶的台阶通过一条白带般的云气藏起半身佛典,小雷音寺歷经无数寒暑由高僧一笔一划刻下的佛经依旧字字清晰,即使经歷过魔化佛境也仍旧不变,寒霜无阻。 霁无瑕听完何晋阳的话,神色一开始就没有变化,可等到这刻,他走到一旁,声音冷冷清清。 「那又怎么样?你想让註定为敌的仙魔联手,想的也未免太好了。」 何晋阳当即抓住他话中重点,情绪淡薄的脸上浮现笑意。 「这样说来,你应该也是贊同我的话的,只是迟疑在正魔两道延续至今的敌对立场上面。」 霁无瑕转过身看他,华贵的皮裘被素白手指拢了拢,不置可否。 何晋阳:「那么我们可以思考一下,是不是魔修真的有玉碎瓦全的意思。」 第122页 「咦?」 风吹西正顺着他的话思索,乍然意识到何晋阳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咦了一声。 「哦?」霁无瑕也露出兴味的表情,「怎么?你是想说,我魔修贪生怕死?」 何晋阳摇头:「魔尊陛下当然不会怕死,可是,怕死的人总是多的。」 霁无瑕眯起眼睛,稍稍附喝两句:「说的是没错,怕死的人总是多的,然而,你怎么能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不联合就会死的险境?要知道,在世人的眼中,魔佛,魔修,可都是『同道中人』。」 他又一次提起世人。 这回何晋阳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感情人家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实施起来太困难。 「那这就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了。」 不等他出口,现场人中最有大局观的风吹西代为答道。 一直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心里确实不怎么看重除何晋阳与渡苦以外两个人的霁无瑕讶异的给了风吹西一道眼神。 要知道,比起何晋阳来,这两个才像是「纯粹」的仙修,一副对魔修避之不及,如果可以,赶尽杀绝的模样。 能从风吹西口中听到这句话,霁无瑕难免带出几分这个意思来。 风吹西见状,苦笑着摸摸鼻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魔佛势力尚不知掌握了怎样的力量,仙魔两道修士却只能吃老本,既无外援内无实力,这种情况怎么不令人心里发虚。 「哈哈,说的对,就是要让很多人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霁无瑕意味深长的重复了这句话,视线转移到何晋阳身上。 何晋阳也似有默契的看过去。 霁无瑕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物,「看来本尊把这东西给你也是该然。」 何晋阳好奇的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四四方方,说不出的材质却莹润透亮,乍看像玉,细瞧又有不规律的云涛在里面翻滚,如今被这漫天佛光照射,莫名有种不可逼视的威严。 霁无瑕把它拿出来之后便用怀念的语气说道:「这还是当年我用过的,如今给你也不算浪费。」 「这是什么?」 何晋阳没有把它接过来,反倒歪着头问道,散到至今的长髮顺着脸侧像是流水一般来到胸前,这样的装束令他没有之前戴冠俊颜时的高傲,柔化了强势,也让人看得更顺眼了。 因此,听到他的问话,霁无瑕笑道:「封君令。」 风吹西:「居然是封君令!」 冷白君错愕的看向霁无瑕,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方。 霁无瑕迎上他们两人虽然一外露一含蓄但具是怀疑的眼神,大大翻个白眼。 「本尊既然说过不会小气,那么我也一定不会让何晋阳白出力,」说罢,将手里的封君令翻手扔了出去,「拿好,小子,你要知道你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我开口时没有谈条件。」 何晋阳接过之后,从容淡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没有条件,反而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霁无瑕顿时笑了起来。 「狡猾的小子。」 何晋阳这时已经看起封君令上的细节,完全没在意对方压他辈分的举动。 虽然霁无瑕的年纪确实是在场人中最大的那个。 将正方体的封君令掉了个个儿,看清下方一个大大的君字,不知是谁所写,但气势凌厉,笔划飞扬,有如羚羊挂角,勾画腾挪间,非数十年苦练书法者不可及也。 赞嘆的欣赏完那婉转细腻不乏霸道强势的笔锋,再看的就是这封君令的具体作用。 当他试着将一缕仙气输入其中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怎样使用它的关键步骤。 下一秒,何晋阳毫无犹豫的将它抛向上空,随即,全力出手,桀斩剑此时不对魔,不对地,只对上苍—— 噼空一剑,斩裂数万米祥云白雾,整个蔚蓝色的天壁都因这一剑之威褪色不少,滚滚云涛,以呈对半分的形势退开笔直一道天路,而封君令就悬挂于此路正中心,散发幽幽金光。 风吹西与冷白君紧张的看着封君令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脑海里不断回忆有关它的信息。 封君令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强大的作用,但它却是一枚拥有特殊效力的仙器!只是它虽然是仙器,但也能被魔修使用,并不排斥先天敌对的魔气,这全是因为它的能力只有一个。 开天榜! 天榜开,君皇现。 这是至今为止流传最广的一句话,甚至封君令在霁无瑕手里的时候,真灵界的幼崽们从小听到大的打油诗就是这个。 自从霁无瑕数千年前以此封君,封君令也有近乎一万年没有现身人前,直到今日,被霁无瑕用作交易之用,它始终都是一个传说。 这也是风吹西和冷白君这等地位的人都忍不住失色好奇的主要原因。 天榜千年开启一次,开启之时,支撑修真界的四天柱便会从人人不可视的状态,短暂的恢復成可见的状态,曾经的修真界奇人姜子牙就曾主持过天榜,但那也同样是一个传说。 今时今日能够亲眼看到封君令启动后的样子,别说,风吹西已经不顾矜持的伸长脖子瞅着云丛深处的天际,就想看看传说中的天榜模样。 霁无瑕双手抱胸,凉凉笑道:「等会儿眼睛闭紧点儿。」 风吹西:「什么意思?卧槽!」 第123页 只见封君令身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最后强到天际仿佛多出一个太阳一般,这让睁大眼睛的风吹西瞬间惶瞎狗眼,哀哀呻吟着靠向冷白君怀里。 他知道这个冷漠的世界,唯有身后人的胸膛才有一丝温度。 虽然离自己最近的是霁无瑕,但是他敢保证自己倒过去就铁定保不住这张风流倜傥的脸,因为霁无瑕一定会躲开! 风吹西预感了自己会脸朝下倒在地上的未来,所以当机立断,换个人倒! 霁无瑕好笑的瞅了这个心理戏似乎特别足的小辈一眼,再看向那封君令时,眼里浮现丝丝怀念。 年纪大了就是对什么都能回想点儿过去的情景。 像是这封君令,就是从那个上古时期的魔帝残念手里继承来的。当时那片残念到他的时代还没有消散的原因就是因这封君令的关系。 封君令起,命里封君。 君入天命,天命为王。 那个打油诗全部应该是以上四句,不过随着封君令成为传说,那句话也变了不少。 今时今日重启天榜,今时今日挑战天榜的人也换了个人。 霁无瑕看着这有些眼熟,又格外陌生的画面,莫名生出想笑的情绪。 然后他也笑了。 仿若清淡的梅花瓣,在残雪未消那年,飘落唇边。 封君令在承受何晋阳全力一击后色变,通体乳白的色泽在那刻开始逐步转换成纯金。 等到乳白色都变成金色时,一个巨大的君字深深印入苍蓝广济的天空之上,活灵活现,一笔一划都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在这之后,无数云丛陪衬般的环绕着它飞行,「君」字闪烁三下,何晋阳之名同一时间响彻修仙世界。 古博苍老的声音,仿佛天道意志的化身,在每一个拥有为君可能的修士耳边响起。 「封君令起,天榜已出。」 「四柱显现,共争王权。」 「为君者——何晋阳!」 云蔚霞起伴随轰隆雷鸣,天地色变作为背景,四尊高耸挺立的巨柱于太古之初挺立至今。 属于神话传说中的四柱就在这刻,毫无预兆的现身世人眼前。 南域,钟离世家。 钟离侯望向从深海海底生长出来的撑天四柱之一,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离君与钟离泰说道:「这一次,不容有失!」 钟离君气弱的拂拂胸口,但毫不犹豫道:「当然,父亲。」 钟离泰沉闷的「嗯」了声,可是合身的短衣如今看来却宽松了不少。 钟离侯已经习惯无视废物一样的次子,正和心爱的长子说着话,所以也就没发现低垂着头的钟离泰双眼里一闪而逝的暗光,那光芒似乎充满陌生的杀机。 南域,蓬莱山海。 香司宇正襟危坐,一对黄金龙角这些日子以来生长的越发威武,成为天龙之后,他如今已经是南域妖族名副其实的妖族共主,所以往日那些需要他殚精竭力办到的事情,现在只要发个话就可以了,这也让他的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少。 但是今日,他註定不能继续悠闲,从深海海底突然出现的蔚蓝色天柱使他想起人族传承至今的传说。 女娲斩巨鰲四足立下天柱,由此,才有如今的四域。 今日里恐怕有不少人听到那个随天柱出现的声音。 「四柱显现,共争王权吗?」 香司宇重复完龙族密鉴里的内容,然后笑了,「说的是挺好的。」 在他座下站着的几人互相犹豫的看看,最终推出女蜃作为开口的人选。 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山主握着素心石怀念「恩人」的模样,女蜃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出来,打断香司宇的思考。 「山主,刚刚好像出现了何晋阳的名字。」 香司宇笑道:「没错,是出现了。」 座下一众大妖:「……」 您既然听到了怎么这么平静啊! 第65章 绝望先生 在何晋阳他们看不到的天际以外,广阔无边的蔚蓝由无数条云龙登空跋涉,带着一卷卷金光来到四柱现身的方位,然后轰然散开。 丛丛云彩映着天榜的流光,提笔勾画的二字在空云天迹流光溢彩,每个看见天柱的人们都能看到那一笔一划勾勒出的君位,其中,何晋阳三字,位居榜首! 修真界一阵譁然,他们谁都没想到时隔数千年再一次开启天榜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名字。 何晋阳他们都听说过,因为仙觉大会的知名度不低,虽然百年一次,但也是名利场一样的地方。更别说何晋阳胜出的那么有传奇性,光他和血天境之主的绯闻就足够近百年没人遗忘他。 但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没错,何晋阳以他出色的容貌,黑马一般的实力,以及招人艷羡的仙器成了近些年来知名度最高的修士,但是同样出色的修士也不是没有,甚至上一个百年的「仙人」也还是活着的! 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何仙人又怎么样?这只是对刚出茅庐之人的最好赞美却不是对那些「老不死」的。 更别说何晋阳的名气更多还是和贪婪挂钩,说不好这名声是好是坏。 可是这回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有些年过千岁的宗门长老还能不以为意的调笑一句何仙人的小小名号,那么这次打开天榜,并且位列榜首的何晋阳就绝对有让他们折节下交的资格。 第124页 要说为什么? 首先,也不看看这封君令之前是在谁手里! 梅雪帝尊霁无瑕的名字在曾经一段年月曾是不许开口的名字,可见他的威名,也可见能让他甘心让出封君令之人的手段。 其次,天榜榜首,本身就是足金足两的证明。 封君令不像是其他宝器,首先要使用它就要向它证明自己有开启天榜的资格,豁出全力的一击无疑是最好的投名状。而在这样做之后,封君令的颜色是能展现一个人修为实力的绝佳证明。 修为越高,越配得上「君」的称号,那么封君令上的颜色越显金黄,像是何晋阳这样令它通体黄金的,榜首当之无愧! 不过这还只是一时,因为能启动它仅仅是打开了一个局面。 君入天命,天命为王。 四柱显现,共争王权。 天榜会召集天下所有可参加天榜的修士,并需要像何晋阳一样沖封君令证明自己,然后按照颜色深浅排位,最后则选出前十名,在天榜创造的谛酝梯上一争高下。 现在的天榜榜首虽然含金量纯足,只是还需要展现出抵抗众多修士围而不乱的能力。 在谛酝梯上,傲人的心机,过人的实力,超人的气度,只要是能折服对手的手段令对方俯首称臣,那么最后的胜者将会是众君之王,是修真界时隔千年的新一位「仙王尊上」。 这个时候,悬浮在空中的封君令在天榜初步展现之后,突兀的发出「嗡——」的一声。 就连冷白君他们那等程度的修士都不得不捂住耳朵,依靠动作来抵抗声音中的力量。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是使用闭耳的术法,还是断去听觉能力都无法抵挡这股力量,只有纯粹的肢体动作能够起效。 何晋阳虽然不至于也这样去做,但还是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封君令的异变打断闭嘴,改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出世就闹得天下大乱的仙器。 四四方方的封君令就在五个人,五双眼睛的注视下,从一到二,由二到四……不一会儿的功夫,数不清的「封君令」密布整个天空,然后在无形意志的指挥下,分别飞往世界各地,至于那枚真正开启天榜的封君令则飘飘落下,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仿佛之前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不是它。 何晋阳信手把玩着这块看起来就像是块金子做的的封君令,半响过后,他对霁无瑕说道:「你该解释点儿什么了吧?」 霁无瑕似乎对这一切的发生毫不奇怪,闻言倒是给了他三分笑模样。 「天榜榜首,看来很快就不能叫你何仙君啦。」 「对啊!晋阳,你现在是仙君了!」 没等何晋阳回话,风吹西已经一脸兴奋的扑到他身上。 何晋阳无奈之下,只能转而对他说道:「至于这么高兴吗?」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风吹西先是一脸难以置信,随即一拍额头像是想到什么,露出恍然的模样。 风吹西:「也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好吧,话到半路他又激动了,两手钳制着何晋阳的手臂,风吹西就跟喝高了似的的高喊道:「你现在可是仙君了啊!你知道出现一个仙君有多么难吗?!」 何晋阳:「……我不知道……冷白君,你快把这个要疯了的人拉开!」 他在风吹西的怒视中,向冷白君抛去求救的眼神,奈何这次就连冷白君都没理他。 霁无瑕看着闹在一起的三人,因为武夷山被魔佛玷污的怒火总算有了消失的迹象,他轻飘飘道:「感情真好。」 渡苦:「阿弥陀佛。」 霁无瑕:「……说点儿什么!」 渡苦:「施主,我觉得咱们两个的感情比他们好。」 霁无瑕:「……」 渡苦:「阿弥陀佛。」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在霁无瑕从怒火转为恼羞成怒之前,风吹西那边儿总算折腾出个结果。 风吹西大力扇着久未出场的扇子,没有半分形象的蹲在地上,嘴巴以极快的速度碎碎念,仔细听去,能听见他对何晋阳不知好歹的绝妙怨念。 「他居然不知道仙君的含义?光凭字面理解也比仙人高一等级好不好啊!而且他那是什么意思?知道这个世道想要封君有多么难吗?想要成『君』,首先就要让天下修士认同,不认同谁会管你是仙君还是仙人,说不给你面子就不给面子,像是天榜这样公信力极强的仙器出马,就算毫无名气只要上了天榜,那就是世人公认的仙君,何晋阳他居然说不知道,他怎么敢不知道,他竟然真的不知道……」 何晋阳:「……」 冷白君:「说真的,这回确实是你不好。」 何晋阳无语望天,这难道真怪我吗? 霁无瑕看够了戏,风姿款款的走过来,背后是被他修理过的渡苦,可怜的大和尚两边耳朵红红紫紫,且凭空大了一倍,看起来就和猪八戒成精似的,不过配上他的面貌还真是别有福相。 何晋阳见他过来,收起和朋友之间的放松表情,恢復波澜不惊的面孔,得来霁无瑕嫌弃的一瞥。 霁无瑕道:「看来你对天榜大致了解了,实话说吧,这天榜是我当初成为魔帝的必经之路,从魔君,到魔主,最后的自然是魔帝,你的话,我觉得你也有能力走这一遭。」 第125页 何晋阳不解看他:「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种微妙自信。」 霁无瑕笑了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以及,谢燕来信任你。」 何晋阳目光一沉,他抬起头道:「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其实都是假的。」 「那又怎么样?」 霁无瑕活了多少年了,怎会看不出那风言风语里有多少是有意的推波助澜,然而……「我说了,谢燕来信任你。」 何晋阳:「……」 霁无瑕:「不解,那么就去了解,不知,那么就去破解疑问,何晋阳,你要知道,这世上可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得到魔帝陛下的信任,而你明显是极幸运的一个。」 何晋阳动动嘴唇,道:「那么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霁无瑕笑道:「和谢燕来不同,我欣赏你,而且你也完成了我的要求,」目光扫向这武夷山的山山水水,垂眸敛目,笑意加深而怀念,「你不知道我在这座山上究竟度过了多长的时光,和那些回忆比起来,不过一个封君令罢了……」 封君令,世人求而不得,一步登天的奇宝。 在这位帝尊眼里,居然比不过那些度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回忆。 也许只有当今的这几位魔帝能这般财大气粗。 何晋阳听完他的话,也不知做了怎样的思考,低低应了声,然后不再多谈,但是霁无瑕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霁无瑕突然露出戏嚯的表情。 「我听说你来武夷山是为了大日红犀?」 「……」何晋阳略为迟钝的想起系统给自己的那个任务,在霁无瑕眼里十分可疑的顿了顿才回道:「嗯。」 霁无瑕表情忽然变得更加趣味。 「我知道了,如果你要找大日红犀我可以带你去,这地方我熟。」 「……」 何晋阳有些微妙的坐立难安,那种感觉就和……对,在仙觉大会上逼不得已表白时候差不多,汗毛倒竖,有种即将掉坑的绝望。 霁无瑕满眼都是「少年,我看好你哟,想采燕子贝尔送燕来还不好意思用大日红犀做掩饰,啊呀呀,年轻人可不能这么羞涩,看我神助攻一把」的前兆。 在何晋阳欲言又止的情况下,霁无瑕干脆无视了他的意见,将他们领到昔日佛门灵兽沉睡的地方。 之前佛境魔化,灵兽也陷入困境,逼不得已以身化石,变成佛境到处都是雕像,如今佛灵回归,庇护整座大山,灵兽也在即将甦醒的过程中。 霁无瑕的到来,正好推了它一把。 巨大的犀牛眨眨黑葡萄般的眼珠,纯澈的双眸注视面前的人们,身上被魔气腐化枯死的皮肤一点一点掉落干净,等到新皮肤生长的差不多了,它温顺的来到渡苦身旁「哞」了一声,额头独角随着生命力的恢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像是火焰一般红艷,周遭花草受到这股异力影响,眨眼间变幻了成紫色的海洋。 何晋阳他们想都没想过,伴大日红犀生长的燕子贝尔居然能够在顷刻间改变地貌。 他们来时这里还是一处绿草平原,在大日红犀醒来之后却已经长满紫色有如燕雀般的异花。花心好似贝壳一般的细小白点有着精细的浑然天成的条状纹路,看起来更似海边捡起的贝甲。 亲眼目睹这般异变的几人,不约而同露出各种各样丰富的表情,霁无瑕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距离最后一次看这景象却已经过去好多年,因此,他的神色反而是最深沉的那个也说不定。 何晋阳在以前从未看过这样的奇景,因此,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摘下一株生长在大日红犀脚边的燕子贝尔,拿在手里,望向这紫色花朵的海洋,看神情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霁无瑕恰好注意到这一幕,打量几下他手中的燕子贝尔露出瞭然和满意的目光。 何晋阳:「好美……你做什么?」 被一把抢走手上鲜花的新出炉何仙君表示不开心,要有小情绪了,他很难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好不好! 那里想到霁无瑕仿佛对他的疑惑没有感觉,冲着他微妙的笑笑。 「准备的挺周到嘛,在所有燕子贝尔里只有这朵是花王,用它来给燕来添彩,也不算辱没了他血天境之主的身份。知道你没有渠道把东西给人送去,尤其是燕子贝尔距离大日红犀时间过长就会干枯,所以要想将这份美丽送到谢燕来手里,还要我帮把手才行。哦,放心,就当是回礼,本尊可是很大方的。」 何晋阳:「…………」 霁无瑕见他没有反驳,眼神这回是彻底变成了「少年,我看好你哟,想采燕子贝尔送燕来还不好意思说用大日红犀掩饰,啊呀呀,年轻人可不能这么羞涩,看我神助攻一把」的样子了。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看似默认的何晋阳其实正摸着不经意碰到的大日红犀犀角无语。 【系统:前往九州武夷山,取大日红犀独角,进度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何晋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别叫我绝望先生,谢谢,我还…… 我抢答:因为你还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何晋阳:……是的。 我微笑:请期待。 何晋阳:…… 第66章 大日红犀 在有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加深了对方的「误以为」时,何晋阳的内心已经从最初的绝望到麻木了。 第126页 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霁无瑕眼角眉梢挂着的戏嚯笑意,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两个知道真相的小伙伴也开始疑神疑鬼。 风吹西,冷白君你们两个的眼神交流的也实在太频繁了……他有一句粗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深吸一口气,想着麻木了也好,起码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破绽,旋即,何晋阳侧过身来,轻轻抚摸着大日红犀的独角。 与温顺的佛宗灵兽共处一处的好处就是,再冷漠的人也能安然下来,尤其是何晋阳品貌不凡,长身玉立,收起剑仙那身凌厉超然的气场,他安安静静的,仿佛只差斜抱一簇桃花就能是那风流公子,游戏人间。 原本被霁无瑕的举动带错脑洞的风吹西看到他的动作顿时反应过来,同时内心一凛,他素来是个知分寸的,怎么都不可能当着霁无瑕的面暴露何晋阳外强中干的假相,但又不由的着急,毕竟……他们也没办法在霁无瑕眼皮子底下,弄到佛宗灵兽的独角吧?而且看来,对方和此地故主有旧也并非虚假。 正当他惴惴不安的时候,何晋阳出乎他意料的收回抚摸的手掌,纯洁温和的灵兽用额头顶顶他的手掌,格外亲近他的模样,丝毫不知就差那么一点儿,它就会失去雄性的象徵。 几人之中,最为善谈的是风吹西,其次则是霁无瑕,这位陛下看着冷淡,但实际上说起话来也不见寡言的样子。 在风吹西不出口,何晋阳不发表疑问,霁无瑕也无心发言的情况下,燕子贝尔摇曳在风中的细语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声音。 而且这场面看起来和谐的不可思议。 在这个连生存都需要争分夺秒的世间,还能有这么一处仙境般祥和的地域,也真是让人担心再招惹来如同魔佛一般的人物。 在场之人无论是谁,都不对人性抱有太大期待。 他们深知利益至上的规则与人心黑暗。 温顺的灵兽四蹄踩过地方,新的燕子贝尔从倒下的同类身体中长出来,它用额头顶撞好久不见的霁无瑕,像是这种和植物有关的灵兽从来不依照气息分辨人物,它们自有自己的辨认方法。 最初没等到大日红犀靠近的霁无瑕面上闪过惊讶的表情,然后好笑的弯腰摸摸它的额头。 「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大日红犀跺跺脚,又蹭蹭他的衣摆,「哞」了一声。 霁无瑕:「是是,我知道,我自己气息变了,这点儿是我不好。」 大日红犀:「哞。」 霁无瑕:「嗯,我是入魔了。」 大日红犀这回不再叫唤,而是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腰,然后端坐下来低下头,让他摸角。 霁无瑕被顶的踉跄了一下,之后被渡苦扶住就看到大日红犀的动作,他无奈道:「这可不行,要是被你净化了,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大日红犀抬起头,忠厚老实一看就不奸猾的灵兽脸上居然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哞!」 霁无瑕:「我看你是皮痒了是吧?」 大日红犀:「我都给你留面子不说人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现场一阵安静。 风吹西:「它能说人话啊!」 冷白君:「淡定!」 何晋阳:「解释。」 渡苦苦笑:「您真是让我说什么才好?」 大日红犀沖霁无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才是皮痒了,要不是能揍你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如今换成他们任何一个在场,你都要去抄佛教典籍抄到崩溃,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多管闲事!」 霁无瑕无视了一群人的发问,沉迷于许久,素白手指摸摸脸蛋,自信的说道:「胡说八道,就凭我这张脸,顶多就跪个两天而已。」 他自信的让灵兽都无语了。 灵兽也属于真灵界的一员,之前就说了,对于兽族来说,仙道,魔道,佛道都只是他们未来的一种可能,虽然会因为选择的问题彼此敌视,但最终他们还是属于真灵界中的一员。 因此,霁无瑕虽然入了魔道,但在过去的友人面前也不需要顾忌什么,即使这只老不死的犀牛皮是真的痒了。 大日红犀打个哈欠,露出两排大白牙。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闹的这么大,让我看看你旁边那个,是光来的徒子徒孙吧?我就知道,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光来气息了。」 霁无瑕没否认,也许是故友重逢让他心情很好,何晋阳等人有幸看到他极为不桀的一面。 「脸真长,你明明一直在自封。」 大日红犀一屁股坐下,用蹄子整整长脸,不以为意道:「你真不打算摸摸我的角吗?佛宗灵兽,就算是大魔那种程度的魔头也能被一下子净化的。」 霁无瑕凉凉嘲笑:「哦,在你不得不自封的前提下,你这话有多少信誉?」 大日红犀一噎,不高兴的咕哝道:「怎么变得这么毒舌啦!」 霁无瑕好似十分开心的挺胸补充前文:「而且我现在可是魔帝,懂吗?你能净化的大魔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而已,想要净化魔帝,你这只大犀牛还不行!」 大日红犀顿时瞪大眼珠,乍看下去半张脸都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生动形象的表现出他内心的惊讶,以及不知真相的迷茫。 霁无瑕开心的「哈哈」大笑,但没等他开心多久,大日红犀的呢喃自语声已经传来。 第127页 「我错了,佛经那里够啊,你会被光来老头扔进藏经阁住个万把年的。」 霁无瑕:「……」 …… 「你说,他们要聊多久?」 风吹西凑到何晋阳旁边,拍拍他的肩膀悄悄说道。 何晋阳扫了眼底满是喜悦的霁无瑕一眼,老神在在合起双眸。 「早着。」 风吹西一噎,随即想到那些飞的到处都是的封君令。 「也不知道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何晋阳闻言一嘆:「出了这武夷山你就知道了。」 风吹西喃喃道:「那样的话,真想再晚点儿出去。」 「难。」 「咦?」 风吹西看向突然插话的冷白君,发现他抖抖袖子,两只转着圈的封君令冒了出来,一只好像晕头转向的原地飘了一会儿,一只灵动的做出到处看的动作,然后找准风吹西的方向,速度闪到他眼前。 被这只封君令吓了一下,风吹西倒退数步,愕然道:「怎么回事?」 冷白君抓住那只晕头转向的令牌面无表情的回道:「你以为咱们两个没有封君的实力吗?」 风吹西:「呃……」 何晋阳看着这两尊表面莹白的令牌,心神不知为何已经飘向武夷山外。 正如风吹西说的,此时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这才是他们最该担心的。 四柱现身之后,修真界一度轰动。 不少隐居,闭关,或是正常出现的修士大能都会被一尊令牌找上门来,就算不少修为低下的修士都能人在家中坐,看天空封君令到处乱飞。 如同玉玺一般的造型使它们看起来价值连城,而它们选择的对象,无疑都具有非凡实力。 当一个又一个名字于天榜上亮相,中州各地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修士展现神通。为了争夺这一君位,许多人根本不顾及自己在那,看到封君令就挥剑而上,同样的情景在其余各地均有上演。 南域不比中州文雅,这地被斥为塞外之民并不奇怪,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莽汉原形毕露,豹头豹尾,一爪子就将滴熘熘转动的封君令拍入地下,然后没过多久,君令重新回到空中,只有半身成金,金玉两层的模样就好似精緻的工艺品一般,然而这虽然得封君令认同却是掺了水货的标准,即使登上天榜也是后五十位。 这后五十位在修真界也有另一个称唿,并非仙君,而是半君,意味两者之间诺大的差距。 不过这豹头妖族还算是好的,有些人根本没有为君的资格却故意找上封君令一试,最后成形的令牌金不成金,玉不似玉,生生成了一尊杂玉灰黄的模样,只需要半刻,封君令本身的力量就能将对方的痕迹完全祛除,重新恢復原貌,找上真正的仙中之「君」。 而且这令牌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哪怕是精于幻术者,若能力卓绝也可以在天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因此修真界各地厮杀的十分厉害,因为这么多年来,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一举成名的机会了! 现在人人都想要一枚封君令,都想要在天榜之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又因为名额有限,就算是某些世家大族,名门正派也不例外。 惜花使者就算不是其中一员,但被真正有野心的使者找上门来,他也难以做到对这股潮流视而不见。 将宠爱的红菱小妖遣出去,然后整整衣袍,从巨大的软床里直起身,然后一副好累的样子对风邪使者说道:「这是什么风啊,居然将你吹来了?」接着不等风邪使者开口,他已经接上上句。 「看来这定是一阵妖风。」 风邪使者:「……滚!」 第67章 一夕败亡 风邪使者险些被惜花使者不按常理出牌的嫌弃气死,然而惜花使者反倒觉得自己这是神来之笔,就该气气这混蛋。 惜花使者瞅着风邪使者耷拉的那张脸,撇撇嘴,「别跟我说,你也想掺和进去?」 风邪使者见他终于提起正事,忙摆出一副本使者很帅的模样,一掸衣襟。 「怎样?」 惜花使者顿露嫌弃脸:「什么热闹不好凑,你居然敢去凑梅雪帝尊的热闹?」 「咦!」 风邪使者顿时傻眼。 「这和帝尊有何关系?」 惜花使者翻白眼:「还记得封君令的上一个持有人是谁吗?」 风邪使者哽住:「……梅雪帝尊。」 「这不就是了,那位走哪儿哪遭殃的人物,他会好心让那么多人集体封君?你仿佛在逗我笑。」 例子太真实,风邪使者被说动了,但细想想还是不甘心,那可是魔帝之下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不让人心动! 可就在这时,惜花使者看着他那张纠结的蠢脸呵呵道:「还记得帝尊那届天榜吗?」 风邪使者这回彻底沉默了。 血流成河,枯骨白沙,除去霁无瑕一人,整卷天榜的名字都化作流光消逝,没有一人活下来。 这般惨烈的结局,至今令人心有余悸。 惜花使者一眼看向窗外诸多乱相,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群人只看到巨大的利益,没见着那些烂成泥的死人,天榜这次出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风邪使者皱眉道:「何解?」 惜花使者迅速坐起身,要知道他之前可是歪着身子和风邪使者讲话的。 第128页 风邪使者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知道有大秘密了,连忙倾身过去,让惜花使者在他耳畔细语。 惜花使者来到他耳边,语气低缓阴冷:「你知道吗?那何晋阳可是血天境那位的这个!」 比比小拇指。 风邪使者倒抽口冷气,可是很快他发出疑问:「那不是说是人云亦云吗?根本做不得真……」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惜花使者白了一眼,然后他神秘兮兮的指指天上,「这才是欲盖弥彰呢,那一位大人,就是实际管理着血天境的那位连传三道密令,就是为了关注何晋阳!」 风邪使者这回连倒抽冷气的心思都没有了,惜花使者敢说出来就证明他真有这个渠道得知内部消息,而今绯闻被证实,他也已经僵硬的不比一块石头好到那里去。 而且传完「真相」的惜花使者则好整以暇的等他缓过来,这个期间他叼着菸袋,喝着小酒,赏着墙壁上那些生动精细的石雕花纹,别提多自在了。 风邪使者一缓过来,就完全不顾及两者间的立场,一把抓住惜花使者的衣领语气崩溃的吼道:「这是真的?!」 往日这样强迫性的动作足够两家使者结仇,然而这次惜花使者理解的拍拍他的手。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唉,假话还是有的。 风邪不知为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或许他已经被这个可能刺激的崩溃了。 疑似魂飞天外的表情成功娱乐到不怀好意的惜花使者。 惜花扯开跟自己靠的很近的风邪,整理下乱了的衣领,叼着烟眯眼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的瞬间,他一改刚刚的不正经,语气肃然道:「决定要参加的人有多少?」 风邪使者斜看他一样,虽然脑子还是木的,但能成为魔道二十八位使者的没一个笨人,凭本能的他就回道:「咱们几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了君,就比其他人高出一阶,光是这一点儿就够他们不择手段的了。」 惜花使者眯着眼睛吐息,室内空气停顿片刻,他才缓缓道:「那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找我商量商量。」 风邪使者嘿嘿笑了两声,「谁不知道你惜花最为谨慎,可是……」他面色也变了,不再像是之前那副跟着惜花步骤走的傻样,冷冽邪性的五官莫名生出不敢逼视的霸道,「立场不同,就算是你,在那一位的命令下,也不得不参加吧。」 惜花使者这才停下抽菸的动作,眼神睨向他。 「原来你是等在这里。」 风邪使者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爱财爱权爱美爱自由,世间无不爱之物,可也最怕死。」 惜花使者收回视线,淡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风邪使者勾起嘴角:「所以要找出保命符啊,怎么样,结盟吗?」 「……」惜花使者放下菸袋,斜斜冷笑:「要真是走到那一步,跟你做同盟总比和其他人强。」 「妥了。」 心知这就是惜花使者的答覆,风邪满意告辞。 等到他离去之后,惜花使者抱住走进来的红菱,把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 红菱睁着大眼睛担心的说道:「是刚才那个人惹您生气了吗?」说完迅速灵化,背后长发花苞圆润,张牙舞爪,语气狠戾起来。 「我去吃了他!」 「别。」惜花使者搂紧自家莽撞的小花,略微疲惫的说道:「只是有些累,红菱给我当靠枕怎么样?」 红菱眨眨眼,开心道:「我会一动不动的。」 惜花笑了笑,闭起眼睛窝在他怀里。 「真乖。」 「嗯!」 「记得保持和那个人的联络,他早晚会来到我们这一边儿。」 红菱没想到惜花临睡前还会想着这件事,略带不满的应下来,隔日,独属于魔修的人脉在南域发挥作用。 日渐衰落的钟离世家虽然还是人来人往,但世人都知道,自从蓬莱山海有了那位「龙王」,霸权就已经从人族手中滑落,想要再一次稳住人类在南域的地位,就必须要有人出头做出表率。 曾经的九黎皇族之后,钟离世家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奈何这个时候的钟离家已经陷入自顾不暇的状态。 那一天,飞的到处都是的封君令,独独没有一枚来到他们家,就连不少散修都能拿出一个封君令炫耀自己是为君人选,可是等到了钟离家…… 家族万载,居然无一人有能封君! 这不得不说,是现实且残酷的打击,钟离侯几乎是一下子就不好了,钟离君忙着安慰父亲,也因此一点儿没发现往日在这种时候总能出尽风头的弟弟的沉寂。 事实上,钟离泰也有一枚封君令,是在不久前找上来的,但是他与何晋阳他们分离后便缩进屋子里,乍看起来是没完成任务避开钟离侯责备的模样,因此没人知道他也是为君的一员…… 稀薄的光线从缝隙间洒满窗前空地,高脚圆桌对面坐着一人,驮着的背和看不清表情的脸能使人得知对方正处于一种怎样萎靡的状态,就连那点随着光线出现的浮尘都无法降落到他身上,也因此没法点亮他身上黑暗。 扎起一边床帏的床里没有任何休息过的痕迹,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两天前的常衣,衣摆和衣襟皱皱巴巴的,甚至因为他的坐姿能看清后背那一排骨瘦伶仃的骨头。 第129页 或许是这样的姿势维持的够久了,他抬起头,眉头深深蹙起,凝视窗外的景致的神情就好像地狱里的囚徒看到那无望的蜘蛛丝,也因为这个的缘故,他的一张脸暴露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大变了模样,但五官轮廓还是没有变化。 钟离泰,曾经看起来虽然阴郁但内在仍是阳光的拳修天才,可是现在的他消瘦的简直不像是一介修士,更别说是注重肉体力量的拳修。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些天里到底经歷了怎样残酷的抉择,正如一眼望去,此时的他只给人遍布尖刺的印象一般。 不会有人去刻意探究。 在钟离这个姓氏形成的家族里,钟离泰不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角色,就连对他付出的那一丁点儿少的可怜的关心都是稀少的。 反正他的存在只是保证家族的延续,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所以渴望父爱什么的,只是痴心妄想,所以希望被认同什么的,只是贪婪无知,所以……他的目标根本就是无望的深渊。 拳修从来不会违逆本心,违逆的人则拳无劲。 那么为什么钟离泰这么多年来仍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呢?他经歷这样的遭遇为什么不会迷茫呢? 这全是因为他练拳的原因一直没有变过。 他练拳是因为想展现健康的身体给父亲看,得到他的关注,让他不再是影子里的一员,那里很冷很寂寞,他渴望像是大哥那样得到父亲的关心。 但是,他再怎么优秀也不会是钟离君。 他是钟离泰,生来就被厌恶,生来就是一个多余和为了掩藏整个钟离世家衰弱的象徵。 作为一个人他是多余的,他应该是件「物件」。 打从接近何晋阳时他就知道,如果家族真的得到仙器,那么他就没用了。 「物件」更换成更好的物件,且还是仙器!怎么看都比他这个「废物」强。 尤其是怎么会有人乐意冒着家主的敌意,乐意给他一个成人的机会呢? 虽然之前他是真心认为自己要不是物件,就会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他。 不过他都失败了,仙觉大会时的奖励,骗取仙器时,他统统都失败了,在自己那些亲人的眼里他永远是个物件,只是在那之后有人告诉他。 把想要抛弃你的人杀掉就好。 到时候,你就是「人」了啊。 「所以,杀掉就好。」 阴森的屋内,一道不带人气的声音低缓说道。 钟离家隐藏的地下大宅内,钟离侯正和南域其他家族的人们商量怎么把九黎战旗的旗魂实体化,初步选中的材料是三星离火旗。 同为旗形不仅方便旗灵重塑,三星离火旗恰好可以把仙器本身的超凡力量循环往復,不至于让法宝立刻因为载体材质的问题降级,也给他们留出充足时间寻找真正的战旗本体。 可是今日做着密谋的人们没想到紧闭的大门会被骤然推开,一道人影从远到近,坐在主位的钟离侯眯着眼睛看清来者是谁,当即毫不犹豫的呵斥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在众多族长面前被辱骂的人抬步向前,屋内火光照亮那张属于钟离泰的俊脸。 他这回没有再为钟离侯的叱骂感到诚惶诚恐,无波的目光扫过这间专门用来供养旗灵的房间。 家主背后那座高台常年燃烧着朱雀灵火,而旗灵就是那颗在火焰中蜷缩的深红色勾玉。 密室内不仅有钟离家主,还有南域的其他氏族掌权人,此时他们看着冒然登场的钟离态,以不引人注意的音量小声讨论着。 「这就是泰少爷?看起来和钟离家主的关系很糟糕……」 「嘘,别说出来,咱们都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可讲出来就有些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还南域第一天才呢,噗,还不是被训的跟狗似的。」 「这点儿我倒是贊同,呵……」 不给钟离泰继续凝望旗灵的机会,周边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将他的视线拉去,一个个扫过这些故作正经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他这些年看的多了。 讥讽,嘲笑,高人一等的惋惜与幸灾乐祸。 他是天才。 钟离泰可以毫不犹豫的对他们这么说,但是天才被家族奴役的跟狗似的也是事实。 啊,好想杀人。 那么…… 就杀吧。 伸手捏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脑袋,脑花鲜血渐了他一身,钟离泰无视那些人秒变惊恐的眼神,柔情的看着到现在也冷眼盯着他的父亲。 钟离泰:「我会杀了这里所有人,包括你。」 钟离侯攥紧椅子扶手,闷了半响,他冷冷道:「你疯了。」 钟离泰置若未闻。 「我会杀光所有姓钟离的人,让世上再没有九黎皇族。」 钟离侯:「你疯了。」 钟离泰看向终于变了脸色的钟离侯,他居然看起来非常开心,可他的喜悦的展现方式就是微笑着说出危险的言语。 「父亲,我会让整个南域闻钟离色变的。」 有了开头的那一幕,钟离侯怎么都不相信他这回说的是正面意思,他勐地站起身,指着他怒道:「你疯了!——」 然后接下来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因为钟离泰真的开始大开杀戒。 这里的人不是没有强者,但正如钟离泰所说,他是天才,而天才一旦认真,强者也不过纸煳的瓦片,直到这时,往日贴身保护家主的护卫们才知道他们一直嘲笑驱使的「泰少爷」究竟有多么强大。 第130页 静海顶峰,被他随手扯出肠子。 铸身长老,被他扯着鬍子捏断喉咙。 天柱一阶,躲不过他一拳。 比他修为高的,那里见过这浑身染血的修罗,未战就已先怯,最后生生死在狂态尽展的钟离泰手里。 他仿佛品味大餐一般,先是从小菜开始吃起,最后的最后才轮到钟离侯,他的父亲。 当他踩着众多抽搐的尸体来到钟离侯面前时,这位从来对他不假辞色的父亲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看他的眼神,那更似面对不可接受之物的拒绝。 他不接受这个现实,不过没关系,钟离泰会满足他这个愿望。 「咔嚓」一声。 钟离泰掰断了他的脖子,属于自己父亲的尸体在他松手的那刻倒在地上,而这时门外传来钟离君错乱的唿吸声。 钟离泰转头的剎那,钟离君已经静静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很久,而他的弟弟还像是不够让他觉得恐怖一般擦掉沾着脸上的血珠,苍白的唇线勾勒出森然笑意。 钟离泰:「哥,快跑吧,接下来,我会杀掉所有钟离家的人,包括你在内。」 第68章 青梅竹马 「不想被我抓到就快跑吧。」 钟离君勐然从睡梦中惊醒,四周陌生的环境令他勐然想起现在距离钟离泰屠族一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而他也真的脱险了。 安下心来的同时,衰弱的身体立马给了他不适的反应,几乎将肺咳出来的痛苦让他按住床边茶几,无力的撑起身体,但尽管他百般小心,可还是一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茶杯。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招来救下钟离君的人。 竹帘被一双细白的手掀开,一件水洗的发白的僧衣包裹住来者的身体,无发的头顶点嵌六枚戒疤,钟离君被快步上前的人托起时,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珠。 钟离君狼狈的喊道:「大师……我……」 「稍安勿躁,施主,您的身体还太虚弱,不能这么激动。」 一边儿为钟离君输入元力,一边儿帮助他重新躺回床上的僧人如此说道。 「……咳、咳咳……」钟离君听话的躺下,世家荣养出的清贵面容经歷过灭族打击只余苍白瘦削,孤寂痛苦的双眼充满绝望的暗影,他望着面前的僧人迷茫道:「大师,我又梦见那一天了。」 僧人轻轻一嘆:「施主,想太多不利于休养。」 「可是,怎么会是他!」 钟离君勐地坐起身,但又迅速倒下,衰弱的身体发出一阵濒临死亡的哀鸣,他痛苦难当的道:「我知道整个家族都亏欠他,但我们是血亲,他为何要行事如此极端呢?」 巨大的痛苦凌迟他的心脏,钟离君像任何一个遭遇重大变故的凡人那样,在颓废与復仇间游移不定,就在这时,僧人低沉温和的声音舒缓了他此时紧绷的精神。 僧人转珠默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低低的诵经声暂且按耐下仇恨的种子,送钟离君进入黑甜的梦乡。 看自己救下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僧人停下念经的声音,为他掖掖被角,起身走出屋外,在竹帘落下的瞬间,那光尘中僧人白秀的模样无端透出一股妖冶的味道。 南域钟离于半月前灭门惨案已经成了目前修真界除封君令以外的特大新闻,就连刚刚离开武夷山的何晋阳等人都有所耳闻。 老母鸡心肠的风吹西难免露出点儿什么来,引着其他人向他发问。 「你在担心钟离泰?」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骑竹马来,绕床……呸呸的冷白君抱臂瞧他,不需要风吹西亲自说出口就能知道他那点儿心思。 五人现在寄宿的还是之前包下的宅邸,霁无瑕,渡苦两人出门散步,何晋阳闷在屋子里不知捣鼓什么,不小的园子里就风吹西,冷白君两人赏景。而就目前看来,这宅子里修整雅致的园子也没吸引来欣赏的视线,反而有两人看景,心里想的却和眼前景色无关。 想来打从与何晋阳组队开始,这两个青梅竹马就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如今逮到机会,居然还是说起了别人的事。 冷白君淡色的眼眸自阳光下趋向透明,雪白的长髮端端正正梳在头顶,眉心蓝色火焰纹为外表再添三分冷淡,可被他注视的却是永远不会被他外表迷惑的风吹西。 散发侧扎的风大公子无意识摇摇扇子,迎上冷白君的注视轻缓一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还记得上次从钟离家探到的消息吗?」 冷白君扬眉想起从仙器开始引发的一系列破事,挑挑拣拣从中找出最值得风吹西挂心的部分。 「你是说九黎战旗?」他若有所思道。 风吹西颔首。 见自己的想法是对了,那么冷白君可就不解了。 「它不是在何晋阳手里吗?」 风吹西慎重的瞥他一眼,道:「可别忘了,旗灵不知所踪。」 冷白君皱眉:「区区旗灵又能搅起多大风浪,你最近是不是操心操过头啦?」 风吹西无奈的望着他,但心里也知道冷白君不善于此道便自顾自解释起来。 「非也,我曾在圣殿书楼里找到一本秘典,典内所书秘法极多,其中一项就是如何取仙器之灵,入灵器之体。这种做法原本是为了修復破损仙器,方便器灵在重新锻造的过程中不至于再一次承受损伤,所以将其取出是以防万一之策。然而要是有人以这种秘法操控旗灵,致使蚩尤一脉再起九州……我的担忧并不奇怪吧?」 第131页 或许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真有人这么做,话没说完他就向冷白君徵询起看法,而冷白君的反应倒也直接。 冷白君:「可你原本怀疑的对象都已经死绝了,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风吹西:「……是啊,钟离世家已经灭族,可是……我却为何心慌不止呢?」 冷白君眼里倒映着风吹西蹙眉凝目的表情,柔和了面上冷意,他来到风吹西身旁,抬手揉去他拧起的眉心,这是他惯有的安慰姿态。 「你的压力太大了。」 风吹西先是为他动作一怔,随即抬手压压眉心,感觉这块皮肤还残留冷白君手指上的温度,轻笑就这样不自觉的跑出来。 「那你不妨帮我分担分担?」 冷白君当仁不让的接道:「你做不到的,我来做,你做的到的,我当然也做不到。」 好吧,这话实是有点儿光棍,然而风吹西却听的可笑不止。 风吹西:「就懒的你吧!」 将不知所踪的旗灵一事暂且自心头挥去,乐观的想着这世上总不会真有哪个傻子在这个微妙的时段打响人族内战。 风吹西不愿意去想真有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蠢材,也便应下冷白君随后提起的邀请,相携着走向何晋阳所在,然而两个人在此时都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有人想这么干! 魔道生死路。 阴森魔气,鬼氛缭绕。 生死路下常年关押着罪大恶极的邪魔外道,以及不少正道人士。 前者多是得罪了魔道之中地位不凡之人的犯错魔修,他们需要亲身体验八百刑法,拨皮拆骨,探精碎魂,承受无尽折磨才能在痛苦中魂飞魄散,后者多为正道人士,这些生前努力和魔道对着干的勇者,在落入魔修手中时,就要承受前者百倍的痛苦才能得以解脱。 不过,没有这样的震慑,此地怎能算是魔域入口呢? 世人皆知补天之后,九州不存,大地四分五裂,原本的九州在此世之后最终凝型成四域。 除去涵盖地势最广,歷史最为悠久的中州,以及边缘地带,却曾是荒时莽兽天堂的南域,真灵界与魔域就是在这番大劫之后诞生的土地。 南域以东与真灵界接轨,以北则连接中州,魔域自西方起便是十位魔帝的地盘,无论是雪飞境,还是血天境都分属于此。二十八位魔道使者更是长期在此处蹲点,刨除个别放荡不屑的,基本上入魔的修士都知道往西边跑就是魔域,然后路过这条生死路,直面此生毫无退路的事实。 原本生死路真的如名字一般,每年来的修士都零星的可怕,大多魔修也不指望着用这个办法吸纳外人,毕竟要真是想大面积招生,何至于弄个如此恐怖的背景? 在这漫天鬼哭狼嚎的配音下,有个新人苗子都能被吓走信不信? 也就是因此,魔修一贯崇尚家养,从幼崽时期开始厮杀,最后剩下的几个收为弟子,充分展现了魔道精益求精的风格。 可是今天这处人烟稀少的生死路上,居然有个身穿黑袍斗篷的人缓慢行来。 红菱歪歪斜斜站在路口等人,看到那模煳的影子便理理衣冠,站直身子,在已经能看清人影的距离问道:「旗灵到手了吗?」 披着斗篷掩藏形貌的人影点点头,为了方便对方确认还抬起手摘下斗篷,露出前些日子屠杀自己整个家族的兇手的脸。 红菱满意的说道:「钟离泰,我主很赞赏你的果决,也不强求你把旗灵交出来,只是你必须保证,这东西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我主才会庇护你这只丧家之犬。」 提到犬字时,钟离泰表情变了变,不过数日,苍白以至于倍显阴鸷的面孔浮现三分冷嘲。 「骗我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红菱不以为意的冷淡道:「啧,还想不明白吗?怪不得会被自家人奴役那么多年。」 钟离泰安静凝视着他片刻,突然一笑。 「不,我明白了,正因为我明白了才想知道惜花使者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不想脏手吗?」 红菱冷笑:「当然不是,在我主面前,九黎遗族也不过土鸡瓦狗,但……不动手是从多方面考虑的谨慎。」 钟离泰:「哦?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他意味深长的模样,倒是改变了红菱对他的一些看法。 红菱冷眼盯他,但钟离泰好笑的从他眼中看出「你到底明白什么了」的疑问。 钟离泰摇摇头,施施然换了个话题。 「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 红菱扬起尖细的眉梢,不怎么满意的斜他一眼,但既然是惜花使者的吩咐,他就不会凭藉自身好恶阳奉阴违。 「接下来我会带你去枯魔宗,在那里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万事只要做到一点儿,在有人想杀你之前杀了他,你的命,我主还是很在意的。」 「那还真是多谢。」 可哪怕红菱特意强调,经歷过亲手杀光亲族一事,钟离泰向来元气满满的声音透出的还是百无聊赖的乏力。 红菱打小就是从魔修之间长大的,在三观未曾确立之前就已经做尽恶事,因此半点儿不觉得钟离泰毁家灭族到底有什么严重性,所以特别看不顺眼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还有你要快点把一身修为魔化,好好的魔修就别带着一身仙修的味道。」 第132页 「臭死了!」 说完,拂袖走人,被他甩在身后的钟离泰眨眨眼睛,抽抽鼻子,没闻出什么味道啊,虽说近日是不修边幅了些……无奈的耸耸肩膀,他紧跟着红菱离开的脚步追去,只是在抬步前顿了顿,目光落到三生路下睁大眼睛,神智明显已经接近极限的修士身上。 这些修士承受可怕的刑罚,却被人用娴熟的手段禁锢住精神,哪怕遭受再骇人的折磨也无法崩溃,被迫神智清明的体验自己的身体将如何变成临死前的梦寐…… 这就是魔道的手段吗? 钟离泰静静想着,同时内心深处那点儿光亮彻底的灭了,然后他的脚步抬起,一往无前的步入黑暗。 第69章 附身系统 钟明堂附近一座默默无名的宅邸,外面找封君令找疯了的人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处富家大宅里面,会存有三位持有封君令且都名居天榜高位的人物。 尤其是位居榜首那位,除了名动天下以外,他过去的那些事迹都被扒拉出来,被人精打细算的琢磨着用处,偶尔还会嘲笑两声。 赢了仙觉大会却专门用那个条件来告白? 呵呵,这种时候不直接上还等什么! 打上蓬莱山海,重创四凶饕餮,以龙族祖传之宝相赠。 呵呵,这么纯情,谢燕来一定看不上的。 跑去武夷山,毁灭魔佛总部……嗯,这个消息值得注意,但归根结底却摘了朵燕子贝尔托霁无瑕送上血天境…… 该怎么说呢? 这手笔吧…… 大到这世上没人敢想。 无论是杀干净佛境里的那群跳蚤一样的魔佛——在世上大多数修士看来,八万众!弱一点儿的堆都被堆死,那里来的机会借花献佛——还是能够差使十大魔帝之一。 幸运,能力,这个何晋阳只怕个个不缺,并且深得霁无瑕器重,不然这个公认的大麻烦才不会愿意出手帮忙呢。 但是吧…… 这说白了不就是暗恋期送朵花吗? 送朵花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年轻人也真是有精力啊。 自言自语的人将目光从八卦小报上艰难移开,有心看起心腹精心收集的有关封君令的密报,然而……手掌不受控制的再一次拿起《震惊!新任仙君剑杀八万众,原因居然是为了……》的修真界月刊小报。 霁无瑕这个心思诡异的货,成天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到底安的什么心! 哪怕心中咬牙切齿,这位能直唿梅雪帝尊其名的魔道大能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小心思。 御越境,甄囍帝君板着一张端庄高贵的脸,用批改政务的严肃表情,默默……打开手里的小报。 他才不是对这个感兴趣呢!他这是为了御越境做打算! 上一个天榜榜首是霁无瑕那货,要是再来一个这样的货色,这修真界早晚完蛋! 自己是在以防万一,是为了芸芸众生考虑!嗯,没错,这才是他不看密报看八卦的原因! 也不知道一介邪恶的魁首,正道的大敌,魔道的大佬到底是那里来的勇气用如此正气的理由煳弄观众,总之——就先让他看着吧。 吐槽的跃跃欲试的甄囍帝君半点儿没想到,他算计和八卦双方面进行的主要人物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春风得意,也并非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那类俗人。 其实人家有个非常远大的目标来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挥手间就可移山填海的仙人力量,何晋阳这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天地不容四字。 他在武夷山上,因霁无瑕一言就灭尽群佛,未尝没有被神风仙尊影响的意思。 说来,他和系统搭伙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事到如今,说他对自己这个附身金手指没有理解也不可能,但要细说起来,总有点儿暧昧不清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附身之后的状态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明白呢? 不过要让他理解之后解释出来,那就是除去一开始的附身会令他极为接近附身之魂的本体意识之外,某个限制也在精神层面上保护了他。 也就是说,多说三次,三次过后,这附身系统提供的仙魂也仅仅是给他的某一方面特长做了个全面优化,优化次数为三次,三次结束,这附体之魂的作用也就是起到把这个效果稳定的作用,就好像防腐剂一样。 再用个比较鲜明的例子。 舟帆谋士东乡瑜其谋惊天动地,但放在何晋阳身上,除了让他最初感受到那种对万事万物尽在掌中的游刃有余之外,就是在谋划之时排除掉除理性以外的感情,不受任何内在因素影响。 但是这么做有个前提,那就是何晋阳必须要有这方面潜力才行,不然,就算是一个武功高手附身到四肢瘫痪的人身上不也是英雄难无用武之地吗? 同一个仙魂附身到不同人身上,他们也可能只是比以往的自己强出一点儿,而不至于如何晋阳一般,几乎算是八分复制。 在何晋阳身上,孤雁真,方非玺这类的偏科天才能像是原主重生一般活灵活现,换了另一个人,可以保证,绝对办不到。 归根到底,系统会选上何晋阳瞧中的就是他这份可塑性,无论是根骨悟性,还是性格心灵。 说白了,这些附身之魂说是何晋阳的金手指,也并非毫无理由的外挂,他们是把宿主本身就有的「东西」加强之后再加强,但也有个作为「极限」的强度,因为系统也不会需要另一个孤雁真,或是神风仙尊。 第133页 只是当前,由于何晋阳极为牴触系统带来的这些变化,所以这样自寻烦恼的行为就只变成了一个结果——他本身的性质属性都变的不再明显,宛若一张白纸,被人肆意涂抹。 这在最初,何晋阳其实以为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使用那么多性格鲜明的人物,本人的性格肯定会相对弱化,就好像温水比之烈酒,干渴中的人当然喜欢温水,但在平常之时,肯定是烈酒更富滋味。 如果这就是生存的代价,那么他以为自己这就是在支付。 但是当他在魔化的佛境之中看到神风仙尊的身影之后,一直被他忽视,不曾发现的某样信息以令他措手不及的速度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那最初是以一个梦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的,可梦里面的人长着跟何晋阳一样的脸就奇了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这个白衣人现身在高高在上的帝座之前,九百九十九重白玉台禁绝人烟,无法靠近的气氛将这个人和世人之间的距离放大,乃至于就连那个人哪怕长得再像也无法与何晋阳本人联繫到一起。 他就像一柄入鞘的剑,等待出鞘的那刻。 他也像是天命所归的君主,众生尽皆俯首。 他冷傲倨高,行事极端,放眼所及,非黑即白,以至于何晋阳看着看着,突然就知道他是谁了。因为对方的身份,就连这四周环境也有了解释。 祥云青鸟,玉砌雕阑,亭台楼阁绕着乡天水色而建,看起来精緻典雅,却不及此人所处的琼楼玉宇来的大气。 由不知名材质雕凿出的王座,在他坐上去之后才成为无尽权柄的象徵,威严冰冷的气势随着他的手滑落到桀斩剑上时突升至最高。 何晋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注视被发现了。 帝座上的神风仙尊平静的看他一眼,这即使是个梦也无比真实。 「你来的还太早。」 这是梦境消失之前凌乘风传达给他的一句话。 何晋阳从床上坐起身,刚睡醒的迷煳不仅没有,大脑反倒清晰的记的那道冰雕玉凿的声线。 「太早?」他喃喃重复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梦境,奇怪至极的话中含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本该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联繫到一起。 而这背后,则是惊天动地的阴谋。 …… 虽然后来几天,因为梦里的神风仙尊和自己长了一样的脸这件事搞得一直休息不好,但是何晋阳在风吹西,冷白君联袂而来时还是没有露过他们的脚步声。 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更换附身越来越熟练了,也许是找到规律的缘故,所以他现在只需要选择以前附身过的对象就能够完美变身「何仙君」。 所谓贪多嚼不烂,随着自身实力的拔高,他已经可以放心研究诸多仙界大能的招牌能力,不至于因为心事重重而在依赖「附身」的同时,又敌视着这些自身无法理解的改变。 归根到底,人还是要活得煳涂一点儿,不然就非常容易钻起牛角尖。 不过何晋阳是怎么都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的,试想看看谁也不想因为一件外物就变的自己不是自己吧? 起码在他看来,无论是舟帆谋士还是蛊皇孤雁真都不会是何晋阳。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要是分不开这一点儿,他早晚会被这趟穿越改造成未来会后悔的模样。 不知为何,明明值得疑惑的事情多到数不清,但只有这个意识却分外明确的稳固在脑海之内,遇到再多困惑,何晋阳也仍不会对此感觉到动摇。 只希望,等这一切结束,那个满足温饱,热爱生活的小小编辑还能回到他原本的节奏,过出平凡努力的一生。 本身存在这样的期颐,但就像是很多事一样深深埋于心底,面上展露自信安稳的模样,这就是何晋阳现今的生存方式。 故而,面对沖他讨方法的风冷二人,何晋阳略略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九黎战旗之灵要是真如你所担忧的那般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里,那么你也不妨想想,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会想不到吗?」 风吹西:「这……」 何晋阳道:「再者说,人族内乱不比人妖大战,一直以来,正魔两道的敌对就已经在消耗人族数万年以来积累的底蕴。这个时候再开启一个结果不知如何的『正统』战役,稍微有些考虑的人都不会如此鲁莽。何况,人族处境也并非安逸无敌,外有妖族,内有消耗,再加上不知名原因造成的飞升无门。各种方面,人族此时都不适合再进行一场消耗巨大的战争。风吹西,我知你担忧,但你其实不必如此着急,旗灵流落无踪对现在的形势说不定是件好事。」 「……」 从未想过能从何晋阳这里得到如此有理有据的安抚的风吹西沉默的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又精分了一般。 何晋阳苦笑的摸摸自己的长髮,他附身最习惯的就是神风仙尊,又因为接下来可能会全程全武行的关系一直没有更换成其他善于动脑的谋士,所以他能看的如此通透对风吹西来说也确实是个意外。 不过,谁让这个「号」他用起来最熟悉呢? 冷白君正好也在此时开口,「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战旗本体现在在何晋阳手里,这对外界还是个秘密。而且就算有人能知道战旗的去处,但想通过你我,以及何晋阳三人之手也绝非易事。除此之外的任何其他异法都不会是长久之计,既然不是长久之计,那就不足为惧。」 第134页 他说的果断,风吹西听的默然,他左右看了看,一时间生出莫大的信心。 「说的也是,我多虑了。」 第70章 大气运者 宅邸里面的三人和乐融融,外出熘达的两位气氛却莫名沉静。 霁无瑕不是热爱人间烟火的妖,所以出门散步,挑的也是距离那处镇子起码三千里远的深山老林。 修行之人举步抬足间化千里于虚无实在是简单至极的事情,不会有人为此感到讶异。 佛修虽说有崇尚苦修的戒条,但却不拒绝外人的主动帮助。 霁无瑕拉住渡苦的胳膊一拽一提,就已经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 渡苦四下看看,满眼皆是翠绿,耳边却能听见小泉流水的声响,奇异的是,这汩汩流音视野之中却没有任何来源。 霁无瑕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撩开一株植物的大叶子露出这后面的小石汩水。 从石峰缝隙里面流出来的泉水甘甜清口,用于煮茶还是闲品都属上佳。 渡苦在亲口品尝过之后可以断定这是一处无主的灵泉,也不知霁无瑕是怎么找到的。 森林深处,风与鸟是最为随处可见的生灵与景色。 就像是现在,那只黄羽翠尾的灵鸟寻着灵气而来,啄饮灵泉发出轻快的叫声,有风在这个剎那掠过它尾羽,用巧合勾勒出这幅天然的画面。 霁无瑕看的舒展眉宇,抬起手冲着鸟儿叫道:「过来。」 灵鸟仿佛听懂他的话,乖乖落在他修长的指尖。 霁无瑕容貌一向绝顶,是清绝二字的化身,也因此,他无论做下怎样的动作都美丽的仿佛超然于世俗,不染半分烟火,格外清新脱俗。 渡苦神色清明,半点儿不为眼前「景致」迷惑,他深知,妖者,惑也。不过值得梅雪帝尊铺垫这许久也不曾开口的话题又会有多么严重?这让他更没心思耽于「美色」。 半响过后,鸟声,水声,风声,以及不经意间响起的人声合在一起。 渡苦突然辨不出霁无瑕到底说了什么了。 「你说……何晋阳如何?」 霁无瑕平静的扫他一眼。 「何晋阳,是被谢燕来选中的那个。」 渡苦疑惑回视,「在我看来,血天境之主虽然待何施主特殊,但还不到尊上话中透露出的意思。」 与霁无瑕相处这么久了,他也算了解霁无瑕口中的「选中」绝非那么简单。 而且渡苦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何晋阳被魔帝看上了这回事是真的,太挑战一位纯洁佛修的三观了。 霁无瑕又一次发挥自己对渡苦的了解,轻易猜出他的想法并回应般的飞给他一记白眼。 「风言风语这么多了,你还那么纯情。」 渡苦合掌念佛,对此不言不语。 霁无瑕轻嘆一声:「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要是没有谢燕来本身放纵,我也不会帮那小子讨好于他,只是,我一直有些不解的地方。」 渡苦此时安静的做了一个倾听者。 霁无瑕疑惑道:「何晋阳到底是不是大气运者。」 传说之中,每一次天地大劫之前,各界都会孕育出一位气运之子,此子有实力改天换地,乃天道四九,遁去其一的化身,在极短的时间里有权利暂管一界生机。 他虽然不觉得现在的修真界就要陷入这等绝境,但凭他多年来对此界势力的了解,情况确实不乐观。 还有对方与神风仙尊之间的相似之处,说是传承也有可能。 头疼啊,多少年没遇到如此令他头疼的事情了。 霁无瑕不快道:「真想把谢燕来从他的血天境里拉出来,这本该和我没关系。」 渡苦不带重量的看他一眼。 「尊上,您到底掌握怎样的线索,不能和小僧好好说说吗?」 霁无瑕飞快撇撇嘴,很不给面子的吓唬起人。 「我说了,你可别吓到。」 渡苦诚恳:「当然不会。」 霁无瑕:「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耐的咂咂嘴,「就像是风吹西那小子考虑的那样,仙道,魔道争了这么多年,都是老对手了谁不知道谁?真灵界虽然是后起之秀,可立场中立,也不需要我这个层次的人烦心。真正麻烦的是第三方势力,悄无声息渗透进魔道里面的魔佛。在当年谁能想到无相天居然成了最后要摘桃子的那个人?」 半是抱怨半是反感的说了一通,梅雪帝尊一扶眉眼,冷淡道:「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正魔大战是怎么打起来的,但我可以明说,无非是为了这个世界。」 「魔道,魔化世界,仙者,仙渡凡尘。」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两方的事儿,那有无相天插手的资格,真真可恼!要不是仙魔两界不知遭逢了怎样的变故,岂容他们插手此界!」 渡苦:「尊上,息怒。」 「哼,我要是真发火,早就没有分寸了。」 所以说,你还觉得自己很有分寸是吗? 渡苦无奈的瞥了面前这个有时脾气异常明显的帝君一眼。 您那身高深莫测的皮要掉啦。 霁无瑕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接近何晋阳是最容易打探仙道那边儿消息的方法,但我还不至于亲自去做,何晋阳身上疑点何其之多,最明显的那一条说出来可能吓死你。」 渡苦:「嗯嗯,小僧明白,尊上请说。」 第135页 霁无瑕被顺毛的很愉快,天知道有多少年没人听他吐槽了,这秘密搁在心里头也不是件舒服的事儿。佛修出了名的嘴严,有了这小和尚,霁无瑕虽然没说,但天天如沐春风的模样,不知真相的人们可能会发出心照不宣的「嘿嘿嘿」。 「其一,我怀疑他和仙界有关,其二,我怀疑他与当年那位诸魔灭尽的神风仙尊关联不小,其三,我怀疑谢燕来喜欢他。」 渡苦:「…………」 前两条还好,最后那条是怎么回事? 霁无瑕右手做扇风状,「前两条还好,该暴露的早晚会暴露出来,但最后一条,呲,麻烦啊,但其实说起来也倒不算麻烦。」 渡苦:「…………您说……」 霁无瑕转身:「何晋阳不是提议过两道联合吗?我当时反对倒不算真心,只是有件事我没说,在确定有共同的敌人之后,还要有合适的纽带才能让两边人齐心协力。」 渡苦:「…………」不好的预感。 霁无瑕笑:「联姻不正是人类惯用的手段吗?」 渡苦:「…………」我就知道。 霁无瑕轻哼道:「不过,想娶我们家燕来他的地位还是太低了点儿,这封君令算是一个考验,若能天榜留名,那么让我们这些老人看来也不算那么碍眼。」 起码以后的麻烦会少些,毕竟实力为尊。 梅雪帝尊为了这一对也算是煞费苦心,但就是有些人不怎么领情。 谢燕来就是不领情的那个。 一收到封君令现世的消息,他不需要一秒就摸清了霁无瑕的打算。 「死梅!」 浅浅两个字含在齿间,雍容华贵的面上显露三分怒色,潋滟凤眸微微合起释放含而不露的压力,深吸一口气,总算压下这股火气。 有些时候觉得霁无瑕管束太多的绝不止谢燕来一妖,但那又如何?出身不明可现在绝对是妖族的谢燕来对上梅雪帝尊,要不是地位持平,他还需要叫他一声老前辈。 在真灵界霁无瑕绝对是老妖怪那种级别,就算是真灵界现在的界尊都是他的晚辈,试问,一群晚辈该怎么反抗前辈的老母鸡作态? 「明明是树梅花却偏偏学那妇人之态……」谢燕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起来,一旁垂首的侍者悄悄看他一眼,被精准的捕捉住了视线。 谢燕来按按眉心,神色不再失态但语气却比之前冷了不少。 「你想去参加天榜?在我身边办事不好吗?还是说一个万人之下的名号,也值得你放弃在血天境超然的地位?」 侍者当场就跪下了。 「属下绝无此意!」 「呵,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属下,属下……」侍者咬咬牙,低头道:「属下其实是想亲自去观察何晋阳……」 谢燕来眼神微动,为这个名字撒下一点儿目光。 侍者由于垂着头没有看见来自座上之人难得流露出些许情绪的眼波,但还是诚挚的将自己满腔忠心悉数奉上。 「何晋阳有能力得雪飞境之主认可开启天榜,且至今无人动摇其榜首的位置,属下认为他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封君令之主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对待下一任仙王,再派遣那些眼线实在是太过失态,不如让属下亲自接近对方,以友处之,也能更好完成君上您的要求……」 所有解释说完之后,侍者颤抖着身体伏跪在地,一层又一层冷汗从嵴背里漫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会不会触怒到帝君,因此,越想越是胆怯。 片刻的功夫,侍者感到时间从未这么漫长,谢燕来开口了。 「有心了。」 侍者紧绷的心弦一松,煞白的脸色总算有几分回血,然而他那身衣服里面却是汗渍涔涔,恐怕待会儿需要好好打理一番。 谢燕来掀开凤目,作态慵懒,似极了他原型时翱翔九天,俯首百族时的傲然绝艷。 无时无刻看起来都完美无暇,绝不会令人想到「狼狈」二字的人,心中其实有几分唏嘘。 他对侍者态度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怕自己。 然而这么想的谢燕来似乎未曾考虑,当他在一个人眼里已经神化的时候,不管他用怎样的态度与之相处,敬畏,惧怕就已经如影随形。 侍者没敢去看这份难言的美丽颜色,恭敬的等待帝君的下一份吩咐。 因为习惯了侍者的过分恭敬,也习惯了血天境的安静,谢燕来思考起来一般是不顾及时间的,所以侍者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君上口中听到下一句话。 这句话直接转了话题,谢燕来居然叫出他多年前已经捨弃的名字,还问他要不要重建东乡家。 谢燕来平静说道:「东乡本是仙道名门望族,在你这代家破人亡,但还是有不少族人流落在外,你身携宗家之血,就这么呆在我身边不思进取,你竟觉得这是好事吗?你的祖先东乡瑜可是有着谋天,天变,谋地,地退,谋人,人先绝的智者名声。你虽然不及他,但那份谋略胆色却比世人来的都高。放出你还活着的消息,仙道恐怕会不遗余力把你从本座手里带走,毕竟东乡家之主,总比一代仙修沉迷魔道来得名声要好听。」 没人知道,这位在魔道之中,人人提起来都只敢尊称他为「那位大人」的侍者,修习却是实实在在的先修功法,此世能和他比仙道正统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第136页 侍者听及此话,当场又扑在地上。 「君上,属下从无这种心思!」 「是没有,还是不敢?」 「我……」 我怎么敢! 侍者满身满身的冷汗,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可即使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深深记得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谁,能在魔道之中修习仙法还地位崇高是得谁庇护! 久久得不到恰当的回应,谢燕来微不可查的一嘆,「我救你不过是因为东乡家和我谢家曾有过渊源罢了,但正如我也已经转仙为魔,弃了那些堂皇名头,你想要继续留在魔道,不做出决定是不行的。」 侍者惶恐的抬起头,「君上……」 谢燕来低缓轻慢的声线如是说道。 「其实你要是想就这样留下,没人能从我的庇护下欺辱于你,但是你呢?立柱六阶已经不算弱小,放在仙道当个门派宗主绰绰有余,留在我身旁反倒可惜了。我反对你参加天榜实是因为那里虽然好,但不急需名利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冒险,你可以有更安稳的未来。」 侍者在谢燕来徐缓的话语中热泪盈眶,哽咽不已。 「君上,君上,属下不值得您这么费心,君上……」 谢燕来笑笑:「都跟我这么多年了,怎会不值得。你之问题我心中有数,千年修为没有寸进正是我亏待了你,所以我问你,是继续留下,还是重建东乡世家?」 侍者神情呆滞,脑内混乱不已。 留下,必须入魔,不然心结在此,修为再难更进一步。 离开,心结解开,东乡家重新现世,除去不能留在帝君身边以外,全是好处。 ……可是、可是……我怎能忘恩负义! 第71章 九天魔帝 高高在上的九天魔帝,世俗利益早已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唯一值得他们心动的,无疑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与魔界。 要是魔化世界能够飞升,那么毫无疑问,魔帝之中会有大半人下手。别怀疑,当年魔界就是这么忽悠此界魔修,留下上界传承的。 然而问题也就因此而来。 这么多年下来,魔修仍是没有成功完成上届魔神的要求,虽然有仙人道统的附属产品先修捣乱,但怎么也不可能胶着如此之久吧? 就算一直势均力敌,那也要有道消魔长的时候吧? 可就算如此,魔帝一个个稳若泰山,魔道始终不见攻势,这等形势下,势必会有一定程度上的「不成」外因。 而这个外因,目前暂未得知。 那么,咱们从现在的修真界形势考虑起来,逆向推测一番。 想想看,仙门无踪,多棒,意味多年来的老对头没有靠山啦!这种时候还不快上等什么? 再想想看,何晋阳被弄来的原因就是「修魔界」这极为不靠谱的理由,基本可以断定魔修八成快成功了,可又是什么阻拦了他们的步伐呢? 然后,霁无瑕这位现任话最多,搞事最能的魔帝给出了答案。 无相天。 魔祖无天分地狱道后自成的一界,正是世间所有魔佛飞升之界。 他这一下子彻底将魔佛从魔修体系分拨出来,完美的抢了魔界生源。 这种时候,那些暴躁的魔神大能可能不去干他丫的,如果真这么想,那么也就把魔神们想的太和气了! 飞升之界共分为上中下三界,下三界正是修士飞升之后的第一个起点,然后略过中三界到达上三界得以与神同尊。 说到这里就必须提到,只有在中下六界诸多小千世界修炼到「昙华果位」的佛者和「仙君境界」的仙者才可以渡过中三界的屏障,成为仙界神系的一员,也就是所谓的位列仙班。 与之相对的则是魔界,魔界多杀伐这是不变的事实,故而小千世界居多,只有从魔界下三界肆杀过来的魔头才有资格直升上三界,并且成为三千混沌魔物的一员。 不过两方唯一的区别就是,三千魔头的数量始终是不变的,要想登顶皇位那就只有杀掉原本存在的那头魔物,顶替他的地位,吞噬他的存在,成为独一无二的魔皇。 因此,魔族虽然数量稀少,但凭藉实力仍有能力和神系不断扩张的仙界抗衡。 然后根据上诉所言,相信大家对魔界的了解已经不再流于表面,那么问题则变得十分明显。 风平浪静。 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按理说,两界开战,就像是曾经的大战一样,怎么也会给下界传点儿消息,告诉下界的自己宗门这一阵子别飞升啊,然后修真界的宗门世家就可以闭紧大门,仿佛唿口气都能天降灾殃似的,有天才也要憋死了不准飞升,亦或是换个意思传信,这阵子大家一定要死命飞升啊!然后赐下一大堆法宝灵物,所以那阵子也是「天才」最多的时候,几乎隔个几年就出现一两位年纪极轻的飞升大能。 但是这次,别说大战了,扔块石头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然而无相天这块石头扔进去数千年,连个动静都没有。 魔修不比仙道,他们还保持着对上界变化的嗅觉,把他们和这些年衰落的快完蛋的仙修列在一起简直是耻辱。 因此,本该大张旗鼓清理门户的十位魔帝现如今能不动就不动,中下层的修士能像平时那么浪,但中层往上就已经可以听到点儿风声,再到魔帝他们那个阶级,风声鹤唳不外如是。 第137页 活的都快成化石的他们清楚,没声不代表雷声大雨点小,而是水太深,等到石头沉底,掀起的巨浪说不定能把仙魔两界统统卷进去也不一定。 魔帝们心里头都清楚,也正是清楚,连这么多年来的布置都顾不得了,而且上头那些魔皇顾不顾得上他们还不一定呢,毕竟从目前的形势看来,魔界显然都自顾不暇了。 仙界无门,仙修飞升无望,形势是不错,但是魔界岂不也是一样! 同样失去强力外援的仙魔两道难得在这一个千年里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直到魔帝们发现魔佛一派以异常迅勐的速度崛起,一个答案开始变得显而易见。 魔佛有能力联繫无相天的外道异佛,无相天也并非对此界无染指的意图。 魔修们默默憋火了,尤其是那几个对魔化世界最为积极的人修魔帝。 他们那感觉啊,就好像马上就要收穫的桃子,被一个外来人口恶意抢摘了,而且这桃子还是他们和另一伙种树人势均力敌打了多年才得来的成果,可谓心血费尽,却半点儿没落到自己口袋。 这落差…… 都说了,魔修没一个好脾气的,顶头上司那几个也顶多点亮高深莫测这个荣誉称号,但等真碰上抢饭碗这种事,脾气再好的也要爆。更何况,魔佛们的所作所为岂止于掀脸子?他们那是拿臭脚丫子往魔帝们的脸上踩! 要不是还有几个也点亮了隐忍,城府这几个两字词,相信事情就如风吹西所说的那样,魔道内部要先来一场「内讧」,倍儿血腥。 出手阻止其余几个暴躁窝火的魔帝的,不用怀疑,除了那几只人修老狐狸,剩下的就是真灵界出身的几位大妖。 和人修们不同,人修的立场是人族,之后分化出来魔道与仙道,正魔两道的争端其实就是人族内讧,但是大妖们的立场始终归于真灵界,而真灵界向来不在意这个,他们加入魔道或是仙道,顶多是选择了自己以后的前程,可没说是放弃老家,所以要说什么地方能仙修魔修坐一起喝酒,那么就独属真灵界了。 然后话回正题,两道平静如水了这么久,双方都希望有一个破冰回暖,或是一恶再恶打破现今状况的机会。 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 有人就琢磨了,琢磨自己这个老人家没办法,在其位谋其职,身不由己,那么看看年轻人吧! 接着何晋阳横空出世,再到仙界最有天赋与地位的两位能者与他结伴,魔道中人要想有个什么结果,那么一定可以从他身上看到希望的光芒!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要有承担下这一切的实力。 不可否认,仙觉大会上的何晋阳非常强,但他的强始终透出一股子违和感,所以魔帝们打算等等看,可就在这时爆出了「极富有」意义的传闻。 好嘛,本身就是观察对象,还这么有「意义」,八卦的大门从此打开,接着再也关不上了。 上行下效,最后整个修真界都密布各种「小道消息」,把当事人之一折腾到麻木,几乎亲身体验,今天再一次被投掷了一只汪,从此一听谢燕来三字就条件反射浑身打颤,这种隐性心理问题恐怕只有「得偿所愿」后才能治好。 先嘲笑三分钟。 好了,笑完就要再一次说起谢燕来了,作为和霁无瑕关系最好的魔帝,虽然总是被当成幼崽一般护着,但其本身也是实力居顶,为一道之帝的君皇,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更别提霁无瑕现在干什么都会给他传一遍过去,方便他时时掌握那边儿的动静。 但是今天他正拿着何晋阳送来的燕子贝尔,想着霁无瑕「借花献佛」之说,心情正好的不行的事后,自家不知为何想左了的侍者提起了不该提起的话题。 封君令。 那是他和霁无瑕相识的初始。 亦是四大家族圣子之谢燕来死局的开端。 他从那一天,由人化妖,再也回不去当年。 也正是魔帝谢燕来帝服重重,深居简出的真相。 要是出现在人前,谁都会知道他的身份。 不说别的,被现今那两个青龙白虎的小辈认出来可是简单至极。 都当魔帝这么多年了,他实在没有兴趣再去给仙道当牛做马。 魔帝大大任性的表示,我拒。 不过,侍者的理由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正如上诉所说,世俗利益早不被放在眼里的魔帝才有能力开口决定一个家族的兴盛,哪怕那是对家的家族,哪怕那也是个绵延千年的世家。 这放在凡世,已经是千年王朝级别的歷史奇蹟,然而谢燕来轻口许之。 这等恩惠,别说侍者不敢收,也不会有人敢。 谢燕来感到无奈,无论是怎样的理由,他的慷慨似乎总会被拒绝,不,其实还有一个例外。 想起那个反而对他慷慨了一把的小仙人,不对,现在应该是小仙君的何晋阳,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花费珍贵的药物却治疗了一位先天立场就敌对的魔帝会怎么样? 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毕竟那是一个,对一只血脉不明的异鸟都乐意出手相助的奇人。 抬手拂过肩头,这处天罚雷行赋予的伤势已经癒合,最近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吃那效果一般,口感极差的药物,也不需要忍受体内宛若跗骨之蛆般的隐隐痛楚,负伤多年的身体感到难得的轻快,就连慵懒的眉目都明媚几分。 第138页 既然如此,他对他多上点儿心也是多么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谢燕来轻笑一下,柔软了眼角眉梢,陡生潋滟温情。 「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罢了,跟我再说说何晋阳和蓬莱山海是怎么回事,听说那片的南域妖族打算归顺血天境?」 想到「快乐」的事情,魔帝大大也愉悦起来,表示不计较侍者以下犯上敢于拒绝他的事情了。 侍者不敢迟疑,恭敬的将蓬莱龙王的用意一一说明,并且强调对方恐怕没有臣服的心思,仅仅是想要利用君上的威慑力。 「臣服?这我倒是不看重,」谢燕来不以为意,以他血天境之主的身份确实有资格这么说,没看让整个南域头疼的山海众妖,在他一句话里也只是南域妖族吗? 「我看重的是……」话音一停,他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香司宇那小儿化龙了?」 侍者立时回道:「是的,用的恐怕还是东珠里面的能量。」 他其实不敢这么明说,毕竟龙珠是何晋阳送给帝君的礼物,而对何晋阳帝君一向特殊,可是这是帝君亲自问的话,他不敢不答。 听到这话,谢燕来表情出现些微变化,「呵,你以为我会介意?」 侍者赶忙低头,不敢多言,半响之后,谢燕来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龙珠集聚龙族世代祖魂,传言中正是祖龙当年开闢龙族时使用的内丹。这种东西几乎就是一族的灵魂,要不是让那条小龙把龙魂用掉,这玩意儿到本座手里就会炸掉,岂会像现今这样乖乖在我手指上做只戒指?」 说罢,抬抬手,莹润如玉的修长指骨间,一颗散发温和光芒的明珠被精湛的工艺嵌在一枚戒托上面。 只这一颗明珠就有光华内敛,明珠生色的华美。 再多珠宝都及不上的惊艷美感,就好像谢燕来这个人一般,观他一眼,世上再无第二人的颜色。 侍者从未听过这等密辛,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低头道:「是属下无知。」 谢燕来笑笑,不以为意:「毕竟是多年前的秘闻,你不知也是正常。」 他说的轻松,侍者听的却是冷汗,在这之前,他以为对方这么做是别有用心,为了让帝君庇护南海妖族而使出的花招,不然要是有些诚心也不会送个「二手」的东西,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哪里是心思狡诈,根本是心知肚明! 要是送个「没用过」的来,然后在帝君手里炸掉,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结缘变结怨,只有「用过的」才刚刚好。 接着某些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他这才想明白了。 恐怕这「用过」也是费了心思的。 那条蓝龙的处境他之前有所耳闻,可就是那般艰难他都没有用掉祖传至宝,可见何晋阳为了逼迫对方这么做付出的心思,尤其是已经结仇的双方还能让对方把龙珠交出来……那龙珠可是祖先的一部分,跟凡人坟墓里的祖宗骨灰差不多,逼得后辈抛坟掘墓之后,还要拿出先祖的骨头赠人,嘶,好凌厉霸道的手段! 这何晋阳不一般啊! 侍者此时由衷感嘆自己刚刚没有把话说绝,不然和这等人物结怨,不仅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还给君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幸好幸好……他庆幸不已。 因为这般考虑过的结果,当他听到帝君决定收留蓬莱山海众妖之时他也没有出言反对,而是忠实的将吩咐执行下去,待遇妥帖,宛若家一般的温暖。 这等好相处也让香司宇一众妖受宠若惊,他们印象里的魔道可比这险恶多了! 然后在不明所以之余,打从心底为办事的何晋阳竖起大拇指。 这人,真是靠谱! 何晋阳:…… 第72章 隔代徒弟 不过从武夷山赶往谏圣派的一路,何晋阳浑身恶寒不下十次,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不同人共同念叨,并且还是往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念叨…… 「你怎么了?」 又一次看到他拍拍胳膊的风吹西奇怪问道。 何晋阳张张嘴,发现这事果然解释不能也就敷衍的摇摇头,自己忍着这股股寒意。 本来由于在武夷山这边儿已经没什么事,一伙人合计合计,决定先按照冷白君的日程来。毕竟风吹西,何晋阳两人不比他有顾虑,这位可是有正经职位的! 谏圣派大长老,这怎么听怎么牛逼称号,妥妥代表三个字——高富帅。 风吹西不介意冷白君一看起来就比自己正经,毕竟他贯来的人设就是风流倜傥,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嘛,无所事事的闲人才是正经标识,但这也就意味着,身为在场唯一有着正儿八经社会地位的冷白君浪够了,该回去復职了。尤其是捲入天榜这等大事,不去和宗主说说,那就实在不识分寸。 最初冷白君是打算自己回去的,在他看来去面见正道首领这等事只是回去之后要砸一张桌子还是一间屋子的区别。但谏圣派宗主在仙道方面执牛耳的地位也是不假,谁也不像是冷白君那么心大,觉得惹个祸不需要道歉,对方就会乖乖给自己擦屁股。 风吹西和冷白君的师兄打过交道,正如他当时沖何晋阳说的,是个妙人。 这妙,不仅体现在对方对冷白君的纵容上,或者说这只是一方面。 第139页 这一位大派出身的宗主不仅没有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傲气,反而透出一股哪怕谦让也不会有人敢于承下他礼的诡异气场。 其实有关于谏圣派宗主的传闻八卦一直有很多,而主人公又一反寻常,态度十分放任,所以风吹西这等消息搜集好手绝不会错过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毕竟传闻听起来挺犀利。 比方说,当年看谏圣派宗主年轻气盛想要以势压人的,近些年都不知道他那个「势」跑到哪里去了,再比方说,当年看谏圣派宗主貌美如花想要以「理」服人的,近些年那个「理」似乎成了对方失踪的原因,再再比方说,当年看谏圣派宗主和气好说话,打算以……不管以什么,在谏圣派地位一跃而起成为正道领头大派之后,他们都消失不见了。 请注意,这不是个形容词,而是真正消失不见了。 在风吹西小的时候,家里的长老都用谏圣派宗主实际是条身量之长,可将大陆盘起,张嘴食日,唿气可吹狂风的巨大妖兽,来吓唬他不好好睡觉就会被宗主找上门来吃掉,而且还讲事实摆道理,告诉他,得罪宗主,不听宗主话的那些人都在某年某月失踪了,骨头都没留下。 当年还很傻很天真的风吹西真的信了,并在得知小伙伴要成为「巨大妖兽」的师弟时哇哇大哭了三天,觉得小伙伴那身肉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谁说让冷白君去修仙就咬谁,最后还是冷白君亲自过来把他领去见了宗主师兄才让这只哭包不哭了。 其实风吹西跟着冷白君去的时候还觉得小伙伴这是被妖物迷惑然后带他一起入蛇口了,心里还想着,虽然冷白君蠢了点儿,但毕竟是同为圣子的情分,四家就四只,而且目前还失踪了两只,可以说就这一个了,一生只有这一个……嗯,同年同月同日死于同一张嘴里好像也不错? 听说蛇吃人不痛苦,嘎嘣一下就过去了。 然后坚信自己会嘎嘣一下就过去的风吹西没有遇到半点儿他想像中的画面,真实情况是,作为一只正直的颜狗,见到宗主一瞬间他就不哭了。 现在提起来还是满满的黑歷史,所以他跟别人说起宗主的时候总会带点儿意味深长。 而今他意味深长的模样,被冷白君一瞅,从头红到尾。 别人不知道,冷白君还不知道吗? 作为亲眼看见风吹西因为美色而求婚的唯一目击证人,他都为他师兄感到羞耻。 你说你怎么就同意了呢! 虽然是煳弄小孩的。 虽然风吹西现在也没有这个想法,并且还有些躲着的意思,但是…… 有这么个没节操的师兄,怪他没事就拆房子吗?怪吗?! 一路上,小队五人有两个想到只有他们清楚的回忆内容而沉默下来,何晋阳拍掉一背鸡皮疙瘩向不知为何半点儿没有分路走意思的霁无瑕打探起谏圣派宗主的事迹。 不是说,敌人才最了解敌人吗? 作为正道统领,地位上与魔帝平级的人物,霁无瑕不可能不知道些内部消息。 话说,你还真准备和我们一起熘达到正道本部吗? 被致以这样疑问眼神的霁无瑕笑笑,不答反道:「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何晋阳略沉默,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还是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听风吹西他们说,这人是个妙人?」 在他说完之后,霁无瑕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玩味眼神凝视他,直到他看的何晋阳浑身不舒服,感觉神风仙尊综合徵都要冒出来,提剑就砍的时候……霁无瑕说道:「如此也就是了。」 何晋阳:「……」 你真以为我不敢拔剑砍你吗? 何晋阳:「你分明什么都没说!」 冷淡的语气中却能听出清晰的控诉。 霁无瑕顿时觉得这人咋这么可爱呢?给谢燕来是他赚……呸,赔了! 「咳咳,」收起心中的老父情怀,霁无瑕笑意吟吟道:「你觉得他是什么人,他就会是什么人,至于他真正是什么人,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这么神神秘秘的…… 何晋阳决定再不听霁无瑕唬烂,等亲眼见到再说。 本来他完成大日红犀那个坑爹任务,系统就没有再发表其他言论。既然无所事事,那么就这么跟着冷白君他们去见识一下真正的仙道第一大派也好。 想想看,他穿越以来,不是奔波在路上,就是奔波在山里,正经的仙派人家他都跟没见过似的,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修仙,什么都见识不到多亏啊? 他还想亲身经歷一下大派的入门程序呢,是不是和那些小说里面写的一样神奇! 总之,不熟悉的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居然存着旁观门派收徒的心思。 霁无瑕虽然对何晋阳有所图谋,但还不到了解他的地步。目前知晓他心中恶趣味的两个则陷入自己的世界,表情时而愤慨,时而痛苦。而渡苦又是个无必要沉默寡言的苦修僧侣,故而,何晋阳和霁无瑕聊了起来,但中心思想半点儿没摸对门路。 何晋阳和他谈起就这么离开武夷山好吗?毕竟搞出了以血祭山这么大的手笔,感觉起来那地方对你挺重要的。 霁无瑕好笑的说道:「我一魔,留在佛境做什么?」 何晋阳觉得说的也对,打嘴,这话题开展的不好。 霁无瑕愉悦和他谈起是什么时候对谢燕来起的心思? 第140页 何晋阳满头冷汗的干笑,壮似羞怯的避开头。 霁无瑕觉得,这么一个送花都要专门找藉口的清纯青年,自己确实不该问的这么直白,打嘴,这话题开展的不好。 接下来又经歷的数次打嘴,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总算达成共识。 说正事吧,说正事不打嘴。 何晋阳摸了一把想像中都该肿了的嘴,认真严肃的说道:「既然魔佛对此界早有野心,那么为何正道始终毫无反应?」 一直一来为此奔波的看起来仿佛都是魔道,这太不可理喻了。 霁无瑕摸了一把想像中丑的不行的嘴,轻飘飘的回道:「一是魔佛在大众眼中始终是魔道的一部分,我们内部的情况都藏得紧紧的,怎么能露出来让仙修笑话,二是魔佛一贯爱用魔修手法,即使有人发现也只会赖到魔修身上,不过这些年来,魔佛势力猖獗,行事再不保留,倒是让世人知晓了他们皮白内烂,坏到骨子里的本质。」 「何况,你怎知道仙道对此事无人知晓?」 何晋阳一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梅雪帝尊呵呵两声:「我们按照魔道内讧处理,仙道自然也只能这么处理。」 干了不知道多少年架的老对头,跟对方的默契也是没得说。 基本上对方动动手指,就知道这人心里头转了多少道弯。 和这些老不死的比,何晋阳还是嫩了点儿。 知道这根本是两道之间心知肚明的演戏,那么何晋阳就不解了。 「那武夷山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等在哪里的吧。」 霁无瑕意外的看他一眼,倒是没什么反感的地方,反而觉得这人不像是表现出的那样耿直尖锐,还算优秀。 「我喜欢看戏,」他似笑非笑道:「好戏自然要选择优秀的演员,不过原因方方面面,我相信你也不是都想听,一些私人理由保留就公事来说,大多是我需要有个人,让整个修真界意识到无相天的威胁。」 说道这里,他嗤了声。 「这一方世界,正道,魔道争夺良久,万万没有被他人摘下桃子的道理,必要时候,联合也是一种选择,你说是不是,小仙君。」 这不是我说的话吗? 何晋阳看着他,倒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闷闷说道:「别这么叫我!」 霁无瑕轻佻一笑,白指勾勾:「还是嫩。」 何晋阳:「……」 您老,您老,您老,您老…… 疯狂在心头组织着弹幕,他被调戏的不行不行的。 身为一介现代人,居然比不过「古人」会撩,这一刻,何晋阳感觉到自己深深的有罪。 眼见何晋阳表情不再那么孤傲,霁无瑕做出思忖的表情,在何晋阳生无可恋,疯狂腹诽的时候,突然说道:「小晋阳,你知道凌乘风吗?」 何晋阳心头一紧,原本放松的情绪瞬间收敛的一干二净,冷冷盯着他。 这表现太明显了,霁无瑕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听说过那个人的。」 「他可是个名人,在两万年前,这是唯一一个只靠名字就能让年岁过万的老魔抱头鼠窜的仙修。扎根九州数万年的魔道为了避其锋芒,居然不敢自称为魔,简直成了个笑话。但要说起来,这些年飞升的仙修,我还是只钦佩他。不是谁都能做到那个程度,起码修真界两万年以来再无另一个神风仙尊。」 何晋阳喉咙干涩的厉害,连说出口的话也略带沙哑。 「你什么意思?」 霁无瑕轻飘飘道:「没什么,想问问你是不是得了他的传承,成为他的隔代徒弟,谁让你们有时候,看起来蛮像的。」 何晋阳:「……」 鬼才信! 别人不知道,神风仙尊还不知道吗? 凌乘风仙魂是在没有和系统约法三章前附体的,所以灵魂接触的也格外深,因此属于神风仙尊的一些记忆,何晋阳不说一清二楚,但也是十之八九。 深知这人是白日飞升,平时除了打魔修就是找魔修,连个留给后人挖掘的洞府都没有,这又是哪里来的隔代徒弟?他不信这点霁无瑕会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听说一群人希望我从了。 何晋阳:听说我不从都不行了。 何晋阳:听说……呸!我一定会挣扎完整本书的!你们看着吧! 七夕节,怎么能让单身狗散发怨气? 答:坑害一群人。 显然我做的不错。(微笑) 第73章 上界分神 凌乘风当年的行踪算是十分透明的了,和同期诸多神秘爱好者完全不同,普通修士就算没那个神秘意思,但只要注重点儿私人空间的就没有像神风仙尊那样把行程弄的那么透明。 不过也正是这种「透明」,另一种意义上将凌乘风的名气烘托到极致。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人和何晋阳不免有许多类似的地方。 同样是查无可查的身世,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出现之后就开始针对魔修。 一开始魔道的人都以为是上界哪个仙人投放下来的傀儡,他们还特意通过某些秘法联繫到了身处魔界的魔道前辈,以期从他们那里得来支援。 结果一个回话,将整个魔道的侥倖都打碎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 第141页 而且飞升的魔道前辈们也明确表示不存在秘密投放的可能。 因为那阵子两家打的厉害,基本都红眼了,这种情况下,有人专门制作傀儡,再专门绕过天道监视扔到修真界去,实在是不可能。 没那个余力,也没那个时间。 而且太浪费。 好好一个傀儡放入下界就註定修为不能太强,可偏偏要躲过修真界天道的监视就必须要用极好的材料,有些材料财大气粗的魔道大能用起来都肉疼,怎可能会制造傀儡这么浪费好东西呢? 所以下界的魔修们收到的信息十分统一。 绝对不可能! 为了防止对方不信,还特意加个绝对。 会这么自信也是因为他们相信打了这么多年的对家绝对不会是个傻子,在战况如此激烈的时刻,居然不炼制保命法宝而是选择弄出个傀儡还不是用在战场上,就算是从下界打击魔道,但这一大圈绕的,浪费多少功夫? 混沌魔神,死一个少一个,等下一个上来不知道多少年,有这功夫去斩妖除魔可好?说不定练出一柄神兵,就拿魔神的头祭了剑呢! 眼见着「前辈们」都嗤之以鼻,魔修不得不憋屈的承认,对方是个对魔道抱有极大敌意的修仙天才。 因为人家突破不是闭关,是打魔修,因为人家飞升不是闭关,是打魔修。 整个修仙人生可以总结成三个字。 打魔修。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活过那个时代的魔修全都对此印象深刻,例如鲲鹏,例如天南,例如……霁无瑕曾经遇到的那缕残识。 霁无瑕有心对何晋阳大方提起凌乘风这个名字,有一半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气质虽然和神风仙尊极为神似,但他绝不是那种对魔修赶尽杀绝的性子。 某些方面霁无瑕也有倦于算计的傲气,有疑问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何晋阳的表现让他觉得有戏,毕竟他不认为这个时段再出一个凌乘风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他看了过去,何晋阳的表情在霁无瑕看来,略微……奇怪? 何晋阳被问个正着,也略微无语。 顺着霁无瑕的话说,他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不顺着他的话说,那么他才是傻子。 谁都知道,一时意气暴露自己的底牌是多么愚蠢的决定,更别说眼前这人是已经摆在敌对立场上的魔道魔帝。 然而他这么想,霁无瑕倒是放心的很。 为啥? 何晋阳现在有三个可能身份。 一,徒弟,二,上界分神,三,和神风仙尊有某种关系的人。 然后来说说各个身份的可能结果。 一,神风仙尊知道自己的徒弟对魔帝表白,不管真假,他会先被清理门户。 何晋阳一直以来的做法,完美的把自己排除在这个可能之外。 而且霁无瑕才不会管他真假呢,即使是假的他也会把它变成真的,到时候要真是师徒就让他们两个互捏去吧,他会带着谢燕来浪迹天涯,藏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二,上界分神。 排除的原因和上一个理由等同,凌乘风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号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那么纯情的方式和魔帝告白,很好,说不定会羞恼到自裁? 霁无瑕表示如果真是这个结果一定喜闻乐见。 三,也是最有可能的一项。 霁无瑕在思考,霁无瑕在沉思,霁无瑕在想,怎么能从何晋阳嘴里挖出真相? 好奇心这种东西,真是管也管不住。 眼瞅着梅雪帝尊眼神越发兴味,何晋阳苦笑着吞了口口水,简单粗暴的转移话题。 「说起来,天榜到底是怎么回事?」 霁无瑕秒变正经,严肃问道:「你居然会不知道?那边儿的两个小子没告诉你吗?」 何晋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风吹西,冷白君无辜的眨眨眼,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何晋阳暗地里比了个中指。 说好的友情一辈子呢! 说忘就忘是怎么回事! 霁无瑕也抽抽嘴角,嘆着气要开始给何晋阳科普,然后奇怪的发现,打从自己进入这个小队开始,角色似乎开始定位了? 「那么你就等着手中的封君令告诉你它是什么吧?」 梅雪帝尊潇洒的在何晋阳期待的眼神中落下一句话,徜徉而去。 哼唧,本尊是会随随便便就被束缚在边框里的人物吗? 想当然的不是啊! 独留原地的何晋阳无语的望着对方莫名志得意满的背影,摇摇头。 他本身并不在乎这个。 或者说,自从那一日见过「神风仙尊」以后,他便有些魂不守舍。 精神始终无法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移开,当年做过编辑看过无数网文的他其实有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把心力从这件事上移开,可以用数不清的藉口解释对方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是意识层面上的同化,只需要瞰破幻境就能看清对方的真实「容貌」。 再不济,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多不胜数,他能随便找出一个把这件事搪塞过去,但偏偏都无法欺骗自己。 他就是觉得,神风仙尊就该长那个样子,凌乘风用的绝对是真实面孔…… 心知肚明这件事要是真的对自己的意义有多大,何晋阳却莫名犹豫不决。 第142页 最初,他试探的戳戳装死中的系统,得来对方无可无不可的回覆。 由于事关重大,所以哪怕知道系统绝对不会说真话,还是想从它这里挖出些线索,然而这次系统表现出了造物的无机质,根本没有一丝一点最初与最后的灵性,仿佛……换了个核心! 种种变化令何晋阳心生不安,可就是这份不安亦是远远不及神风仙尊四字,凌乘风三字对他的影响。 虚幻的,摸不着头脑却偏偏存在的困惑,扰乱了原本有序的心绪。那种感觉就像是,伸出手,拦不住雾,抬起头,能看到云。就是这样的感觉,看得到,碰不到,看不到,感受的到,感受不到,却勾缠着本能,不允许你移开视线。 极为强硬,冷酷,霸道到了极致,就像是神风仙尊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让何晋阳失措,他必须承认,自己正在被凌乘风影响,而自己本身也出现了意料之中又出乎想像的变化。 拥有如此沉重的秘密,何晋阳虽然一向懂得自律,将内心深处的惶恐紧紧束缚,努力的像一个强者一般,匹配上那些附身于自己给予助力的仙魂,努力让自己如一位优秀的朋友,对得起冷白君与风吹西交给自己的信任。 他觉得自己干的很好,却不知道,那丝丝点点萦绕于眉间的愁绪并未逃脱其他几人的眼睛。 风吹西飘给冷白君一道眼神,冷白君默契十足的轻轻颌首。 眼神交流是这样的。 风吹西:你确定宗主有办法解决何晋阳身上的问题? 冷白君:如我所知,也就只有师兄能帮得上忙。 风吹西:可是他能信任吗? 冷白君:……真没想到能从你口里听到对师兄的质疑。 风吹西有心想翻白眼,但眼神交流是决不能被人看出端倪的,因此他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努力瞪出气势。 风吹西:我那只是爱美之心,不是被美色所迷! 冷白君:好,虽然我感觉这两个没有区别,但是师兄他一定会帮助何晋阳,因为完好无损的何晋阳能带给他更大的利益。 风吹西:……你还真是了解你那个宗主师兄。 冷白君冷静的看不出任何批判模样,眼神也一如既往的直白。 冷白君:全派里面没有一个人能比宗主更爱护人族的了,既然如此,只要他不曾行差踏错,那么他的做法我将会全力支持,否则——古罗无私! 风吹西倒抽口冷气。 「这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啊!」 他忍不住爆出一句粗话,惹来何晋阳,霁无瑕,渡苦三人的瞩目。 风吹西:「这个……呃……那个……」求助的望向刚刚还和自己眼神交流的冷白君。 冷白君面无表情转身,留给他一道冷傲无情的背影。 风吹西:…… 风吹西:忒残酷了! 何晋阳嘆气,瞧着这一对儿。 「知道你们两小无猜,但是能不能不要把我们往绕床弄青梅上面想?算是我拜託你们了,给直男一点儿纯洁?给异性情侣一些信心!」 风吹西似乎真被「绕床弄青梅」这句话刺激到了,当场口不择言道:「说的好像在场人里有异性恋和直男似的!」 何晋阳:「……」 渡苦:「……」 霁无瑕:「……」 一起跟着躺枪的冷白君:「……」 风吹西:「……………………抱歉……」 地图炮开的是不是有点大儿? 在这众人无语之际,倒是渡苦突兀的笑了出声。 「阿弥陀佛,贫僧确实如风施主所说。」 何晋阳:「……」 冷白君:「……」 霁无瑕槽道:「别误解这和尚的话了,他的意思是『贪嗔痴人世茶糜,欲爱恨罪孽修罗』,既然是和尚自然没有弯和直,也因为是和尚更不会有女人和他白首。说白了,就是他完全不操心这个问题」 渡苦笑道:「阿弥陀佛。」 潜台词:帝君知我。 …… 要说以前何晋阳不懂什么叫被闪的狗眼要瞎掉,那么他现在就有点儿懂了。 妈个蛋,冷冷的狗粮扑面而来,他相信自己要是作者,立马笔下一万字小黄文。 风吹西也感觉不怎么好的道:「你、你、你一个和尚是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这回还是梅雪帝尊抢答,不等渡苦回应,霁无瑕在小雷音寺生活万年,对这些佛门子弟的修行岂知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一些密教的修行方式也是样样精通,如今吐槽起来那是一个赛两个的无双。 狭眉一挑,眼窝染色成夕阳烧落云端的颜色,花瓣般的眼型深处,浅浅黑眸纵过无限深情般的暗光,看似情深意重,实则戏嚯轻慢的嘴角弧度已经道明一切。 眼见架势摆足的霁无瑕从欢喜佛弟子集体研究春宫图是多么丧病,再到苦修僧弟子,裸身跳入冬日河流净身是多么辣眼睛,他半点儿不藏私的将整个佛道里里外外批判了个遍,最后,目光定格到渡苦身上。 渡苦这回苦笑加深,无奈的双手合十,闭目等死。 「哼。」 出乎意料,霁无瑕居然只是白了他一眼而再未挤兑他。 这真是难得的好脾气,渡苦都惊讶的睁开眼了。 然而霁无瑕这般异常却不是因为他。 第143页 梅雪帝尊摆出最威严的模样,黑裘裹身,满目的清华,满眼的高傲,纵使天高地深,他也能拆天折地,绝不如常人一般在天道之下挣扎过活,一生宛若蝼蚁。 能让这般傲骨的人物露出最认真的模样,那么还需要怀疑吗?还有何不解吗? 一时之间,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空之上,那一片碧水蓝天…… 天地白而云丛黑,天地蓝而雷电黑,天地翠而风水色,天地金而谏圣来。 天青地白雷蓝风翠的地方有一抹金,这金所化的正是仙道龙首——谏圣派!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面无表情:快看,前面有一块金子! 第74章 一见钟情 金有顶顶则为天,天青地白为之曙色。曙色存青,青引蓝白,蓝生雷,故有电,电通云气,游走四方。四方存,则天地白,白而为金,金纳百川。 这是谏圣派取址时候祖辈特意留书的一句话,至今存放于藏书阁内,偶尔被无聊的宗主拿出来赏玩,大多数时候无人问津。也因此,鲜少有人知晓谏圣派名震修真界的异象留芳,居然出于一人手笔。 何晋阳等人仰天而望,面前奇异光景化作情绪,那么目色中流露的,肯定是骄傲大于惊奇,赞嘆多过恶意。 前者骄傲当然是出自冷白君,以他为主,那么后者则意味大众,恶意的代表个例自然是魔道帝君,梅雪尊下。 霁无瑕视线里的赞嘆居高临下,仿佛这点儿小意思还不被本尊看在眼里,但一介仙修能使出此等手段还算有几分造化。 在他身侧,渡苦风吹西他们的表现更似寻常,并未有太多用语言表率出的赞美,只是为奇景而心折。 但是何晋阳看的却和众人完全不同。 他人眼中,谏圣派升天地为盖,取玉池为基,采雷蛇为匣笼,操电蟒为螺柱,纵风云天色,满盈于元月,金气所属,则汇集四方。 满满一池看不到边际的玉池白的清澈温润,修士探手下去,池面柔软似水,二探指下,池面坚硬若石,再有三探,玉池软韧,恍若皮床。 此等三变,正是修真界一等一的玉石材料,则地被,取一尺,能漫房屋百间,取一丈,可围宫室千殿。 有这偌大一池,整座谏圣派地基固若金汤,何种手段都不可破得,乃是一等一的防御至宝。 光看这地基就打的如此夸张,视线便会忍不住再去瞧向其他。 「金」字顶棚之下,以一分二,除却地基玉池,雷驰电蟒,风云天下自都汇聚于此,生生造出一副金銮满溢的景象。但有天地为盖,后有奇珍异宝巩固这无名之法,哪怕雷驰电蟒天下间多少人谈之色变,也要乖乖成这谏圣派外围洞府。 风云秉泽天下,然,以风为骨,以云为台,万丈风雷成一阶阶直通天上的望仙路。 他们来到谏圣派大阵外围的时候,几人各不相同的气息引动地气变化,玉池一转为三,望仙路随之显现,阶梯级级,层层都有风云雷电环绕左右,任谁也不知就这么走上去会有怎样的下场。 何晋阳来时曾想看的谏圣派入门弟子考试,这望仙路首当其冲就是第一关,可是此时他却半点儿没有想到自己闲暇时一闪而过的趣味心思,反而脸色微变。 他看起这谏圣派,非是风云天下,非是雷驰电蟒,非是玉池天顶,而是……就是一个「金」字! 整个谏圣派都是在「金」字里面,「金」就是谏圣派。 所以在冷白君邀请他们登望仙路的那刻,何晋阳一时没忍住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请问……一个活生生的人该如何走进汉字里面? 风吹西他们看不到,故而能好好踩上那级级台阶,可他看的到,所以他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好好的青玉白瓦,如云似雾缔造出的洞府仙境,任谁来看都是一副仙家景象,但对何晋阳来说,他们不过从「金」字下面那个横直蹦到了一边儿的点儿上,再从点儿,蹭起那笔竖直。 试问他走完望仙路是何等狼狈,满背的冷汗与心有余悸感交相迴荡在心头,一会儿觉出骇然的味道,一会儿又觉得奇妙得不行。 不过这时何晋阳倒是想起来了,这双眼睛会看到这种效果只有一个可能。 天界眼! 箭圣曾用过的天赋神通。 这里的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都有一部分返祖特徵,这个特徵并没有什么显性的外表变化,而是能力,例如使箭圣如虎添翼的天界眼,这双眼睛的返祖模式通过修炼已经成了异常可怕的能力。 天柱展开,神通变化,绝少有人能逃过箭圣一箭。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没有附身的何晋阳能够使用箭圣的能力? 这本该是何晋阳最不明所以的地方,可他看来却偏偏心里有数,不仅有数,反倒像是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的镇定。 既然知道这是天界眼,那么何晋阳也就知道怎么关去这个能力。 抬指自双眼上一抹,灵气消散,再睁开时,薄蓝消去,一双深眸这才映下谏圣派内的山川百色,然后他也不能免俗的贊了一声。 用雷电风云的力量建造整个门派内院,偌大的洞府竟是从无形的力量转化成有形,派内弟子走在由云与风的力量建造的游廊内,四周看似玉白的柱子其实取自狂雷铸造,再见这各色各物,居然都是以这四样力量冶炼而来……若说这谏圣派是一尊法宝,那么品质绝对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仙器,但要说这谏圣派并不存在,仅仅是天地间四种元素偶然聚集到了一起,那么……也不算错。 第144页 这等手段,何晋阳轻轻勾起嘴角。 有趣。 未见其人,先闻其手段。 谏圣派宗主,果然是个有趣的傢伙。 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期待,却被冷白君通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冷白君板着脸:「我自己去和师兄禀报,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风吹西:「好。」 何晋阳:「不能一起去吗?」 他有些奇怪这两个人的态度,然后被整齐的回以一言难尽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有不知道的内情,何晋阳试探的问道:「有什么不对?」 冷白君抽抽嘴角:「我先走了,风吹西,你解释。」说完就走,完全不给风吹西说不的时间。 风吹西伸着手,眼睁睁看着冷白君雪白的衣袍自门口转角消失,一声哽咽不知当不当讲。 回过头,斜扎着长发的风家圣子忧伤的凝视着何晋阳,期颐着他能改变主意,虽然霁无瑕似笑非笑的眼神马上打破他的希望。 风吹西不得不在霁无瑕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之前无奈开口道:「冷白君不是不让你们去,而是不去才好,那虽然是个有趣的人,但更多时候,有趣代表不受控制,有趣代表危险,有趣代表极端,懂吗?」 何晋阳:「我懂,但这和你阻止我有什么关系?」 在场四人里面,他心知肚明冷白君的拒绝,风吹西的阻拦都是对谁,所以他越发不解,自己为什么不能去见见谏圣派宗主。往任务方面考虑,能将修真界的仙道魁首拉拢过来,也确实是促进主线任务进度的方向,他不算消极怠工。 然而他哪里知道,自己刚刚说完,风吹西就是颓废至极的一嘆,把他的一肚子念头噎了回去。 风吹西手指谏圣派最顶端的方位,一脸沉重。 「那个人很美。」 何晋阳:「……?」 风吹西仿佛看不见他的疑惑,自顾自说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那种程度,三见非君不娶也不是没有,所以……」他诚恳的张大眼睛,希望何晋阳能够通过眼神领会其意,这样他也不必说了。 可是他还是失望了,何晋阳一脸的好奇让他想装没看见都难,风吹西唯有一边儿无可奈何脸,一边儿把那句破廉耻的劝告讲来。 「你要是被祸害了可怎么整?」 所有缘由,都出自一句话。 谏圣派宗主,长的太祸水。 风吹西,冷白君是怕何晋阳遭殃啊! 何晋阳:「……」 霁无瑕:「噗!」 风吹西没好气瞪向喷笑的:「笑什么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波传闻可还有你们魔修推波助澜的手笔!」 霁无瑕擦去唇边笑意,听闻这话略冷了冷眼神,心知这都是那些爱好操控舆论的人修魔帝的锅,但好歹都为魔道中人,在一致对外上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没有接话拆台的意思,而是从容淡定的指出另一位绝色美人。 「再美,有我家燕来美吗?」 何晋阳剎那间眼神死,能别提这个名字吗? 经过这么多回被动主动的坑爹,他也算总结出点儿规律。 只要谢燕来这个名字一出场,他保证会是躺枪的那个。 事实证明,无数次心塞得出来的直觉很靠谱,这回他也没躲过。 只见霁无瑕一枪射过来,稳准狠的穿过膝盖。 梅雪帝尊呵呵两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小子痴迷我家燕来这么久,奇珍异宝送了无数,虽然爱在心头口难开,但凭藉我家燕来的魅力,还不怕他被区区『野花』迷了心窍。」 何晋阳:「……」 风吹西当场不干了,甭管是不是对某人看不顺眼,但个人问题一旦和正魔两道的荣誉牵扯上来就很容易让人火上头,因此,第二箭蓄势待发…… 「说的好听,你们哪次听见何晋阳指名道姓了?想太多也是错好不好!」 更别说这都是误会,是有意利用!你们眼瞎看不出来,还想让我们仙修眼睁睁看着你们泼脏水不成? 原本那点儿怀疑顿时在「大义」面前烟消云散,风吹西此时立挺何晋阳的纯洁。 何晋阳:谢谢,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霁无瑕微微张大狭长的眼眸,呵呵一笑。 「爱在心头口难开,我可是说过的,你这个年岁过千的人怎么懂小青年之间的青春爱恋。」 风吹西险些被这句「年岁过千」的人设梗死,说的好像自己年轻似的,他忍不住喷回去:「魔尊陛下,您老贵庚啦!」 霁无瑕不为所动的笑了起来:「做你老师绰绰有余。」 姜还是老的辣,风吹西差点儿被气的七窍生烟,霁无瑕还尤嫌不够的挑拨道:「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何晋阳会不会移情别恋?」 风吹西被三番两次的嘲讽激怒,怒火直上九重天,理智彻底掉到平均线往下,肌肉力量无限放大,一把抓住何晋阳意图躲开的手臂,大步一迈……「走!」 何晋阳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拉着走,回过头看向脸上挂起「别有用心」四个大字的梅雪帝尊。 风吹西,你到底怎么了?你难道没发现这树梅花是故意的吗? 有心想喊出来,但是霁无瑕已经早有预料的笑着补充道:「何晋阳,我很看好你啊,但是燕来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可别因为我看好你就疏忽大意,做出对不起燕来的事儿,到时候血天境覆盖中州,血海再临,生灵涂炭,那就谁都承受不起了。」 第145页 话到口边儿的何晋阳生生把解释吞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句。 「你这么干就不怕谢燕来生气吗?!」 肆无忌惮拿着血天境之主的名头做垡子的霁无瑕,瞧着问话人已经消失于视野中的凄凉背影收起笑容。 只有这时才发现,没有笑容的霁无瑕冷眸生威,无形的压力萦绕面庞,清华转为极端,柔美转为寒彻,他一步踏出,追了上去,但留一语,送入风中。 「自然是……」 「不怕的。」 第75章 两王相对 事前说过,像是魔帝这种顶峰等级的招牌绝对不可能干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就像是此时,语言融入风中,整座由风,雷,云,电共生铸造的谏圣派发出微不可查的颤抖,这震动微不可闻,只有对谏圣派极为了解的人物才能发现。 戴着斗笠坐在谏圣派最高峰上钓鱼的人无声抬起头,露出一张容华慑人,清贵二字难以形容的面孔,他眨眨锐利上挑的丹凤眼,含而不露的深眸闪过一丝冷芒。 「魔?」 此人道。 「魔头?」 此人又道。 「……」 「魔帝啊……」 尖锐的气势顿时消散,仿佛比起前两者,后者才是不需要重点警示的存在。 思忖片刻,一手抹脸消去无意中外露的气势,这人五官以肉眼可见变得更为貌美,斗笠一遮,再次进入半打盹状态,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想让他继续这么悠闲。 「师兄。」 由远及近的一道讨债的声音,斗笠下的人影低低一嘆,心觉……人生十有八九闲不下来。 到了如今,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十分明显了。 斗笠下的人站直身体,一桿无钩的钓竿随意一甩,捲起河中暗流,一条足有丈长的大鱼居然就这么被他抽了出来,摔在岸上,此时正噼里啪啦挣动强力的尾鳍。 谏圣派宗主做完这一整套动作,转过头,笑对大步而来的冷白君,弯眸笑眼,像是将满心美好都赠送给他一般说道:「师弟,师兄我捉到鱼啦!」 冷白君:「………………………………」 松竹梅岁寒三友,在这座独属于宗主的鰲峰之上栽种的到处都是,零星错乱,毫无规律,就算来者是阵法大师也没法昧着良心说此地有一座世所罕见的大阵,而不是宗主审美不好。 一锅煮的泛白的鱼汤,一棵年余百岁的古松,层盖如荫,绿水流泉,山涧巨石迴响水声碰撞的叮咚悦耳之音,两名身高腿长的仙长席地而坐,全不顾及那一身两身的好装束,端的随意。 冷白君腰带白鹤变化多端,但在宗主面前却格外乖顺,呈双翅合拢微微低头的姿态,雪发白眉,眉骨相对高耸,深邃的眼阔勾勒出冰蓝双眸,那颜色宛若海层深处冻结于寒冰中的蓝焰,既明亮又冷彻。 宗主瞧着这世间难有的出色男子,不由面露自豪之色,但不过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是那位矜持谦虚的正道龙首,令人完全瞧不出深浅高低。 冷白君面对人要是换了个,恐怕早就教育他什么叫做在其位谋其职。好好一位大长老不镇守山门或是教导弟子,居然熘出去浪了这么长时间! 例如执法堂那位宗燕长老对他就很有意见,可是这回召见他的是宗主,是他师兄,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批评教育。 只是这么长时间对视,师兄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打算对视到地老天荒吗? 一想到要和对方一直这么互相看下去,冷白君脸绿了。 宗主:「……你是不是对我不太尊重?」 好歹是照看着冷白君长大的师兄,对方眉梢动一下他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别说这回脸色已经这么明显了。 宗主表示这小兔崽子出外学坏了。 冷白君哑然一下,欲盖弥彰的摆弄一下手里的调羹。 如他所料,一看到冷白君侍弄起美味的鱼汤,宗主立马不介意了,倾过身去,眼巴巴瞅着煮成嫩白的鱼肉,嘴里连连催促,什么时候好! 冷白君:「……」 不管看多少次,每次都觉得幻灭。 不让何晋阳他们来真是太好了! 俨然已经成为一派家丑的宗主欢唿着给自己盛了一碗,还不忘给亲亲师弟递过去一只随手搓成的勺子。 「你也吃。」 被热情招唿的冷白君面无表情的托着碗,看着碗里嫩白的鱼肉,想了想道:「师兄,我跟你说的何晋阳的事情你有办法吗?」 宗主本来正在吃鱼,鲜美的滋味让他觉得自己当年把师弟调教出一手堪比食神的厨艺真是此生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但是冷白君在这时的开口就不怎么和时宜了。 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宗主哀怨的睨了他一眼,冷白君理亏扭头,反正都是修仙人,怎么也不会被鱼刺卡死。 很快,宗主再次欢脱吃鱼,只是冷白君有前一次教训在,也就不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等到鱼汤在火焰的余灰中冒着泡泡,宗主品着山泉水老神在在的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之前粗粗看了一圈,只觉得孩子长大了,这次再看,冷白君眉心火焰纹时不时闪过炙热炎气,宗主眯起眼睛,「你和人动手了?」 冷白君一噎,清高冷傲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几丝心虚。 宗主蹙起眉头,纤细眉峰上挑出尖锐的弧度,他面无表情说道:「说。」 第146页 冷白君:「……师兄……」 宗主冷哼:「没得商量,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敢动用古罗剑本体,那就要好好交代,这世上值得你出剑的人不下五指之数,每一个都是一桩大麻烦。」 冷白君沉默一阵,将武夷山上魔佛总部一事道来,宗主最初还会插嘴两句,但当无相天,无天佛祖出场他便彻底沉寂下来。 宗主:「……」 冷白君忐忑的望着沉默中的宗主,虽然师兄在自己面前多数时候都不在意形象,但当他沉下脸来,一展大派宗主的威严,感触最深的也正是自己这个师弟。 或许是因为前后两者的反差大到不似同一个人,或许是……他对这样的师兄感到畏惧…… 总之,他不可避免的移开了眼神。 就在冷白君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师兄「嘁」了声,原地站起身拍拍衣摆,冷淡道:「怪不得感受到魔的气息,竟然会跟着你们跑来正道总部……传闻中霁无瑕也真是胆子极大,敢谋且无所畏惧,在当今魔道里面也是个顶顶的人物,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冷白君:「那么……师兄?」 宗主翻个白眼:「还没说你的事儿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给你寻来古罗剑是做什么的?」 冷白君低下头,乖乖听训。 宗主看他这样无奈摇头:「你且记着,非是不出剑,而是不出剑心即亡那等危机时刻才可出剑。破釜沉舟,剑出无回,方能破而后立。如今古罗剑本体沉睡,我当年特意用它形成封印于你之眉间,它对你的作用你不会不知道。」 冷白君:「我知道,师兄。」 宗主静静看他片刻,低低一嘆,退步的还是他,「说来,风吹西那小子也来了?」淡然的转移了话题,阳光下的师兄此时在冷白君眼里几乎闪着万丈光芒,谁让宗主穿的是银袍呢? 冷白君低低「嗯」了声。 宗主轻轻嗤道:「哈,行踪不明的魔帝霁无瑕再现人前,无相天一方动作频频,仙魔两界不知所踪,现今就连南域人族也不消停。还有那个仙觉大会的小子,之前大张旗鼓的卖出仙器,后就有蓬莱山海的龙族成了最后买家。桩桩件件,放在我那个时代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得的。而且这才过去多久?封君令出,天命成王!那玩意儿沉寂近万年你们以为是因为什么?说他是扫把星都是抬举他了,这简直是灾星降世!」 「师兄!」 「怎么,心疼了?」 宗主斜过一眼,瞅向气恼起来的师弟,那张冷峻的脸上被他瞧出几分无措,看起来既委屈又气愤,弄得宗主都不忍心继续调戏下去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宗主抽抽嘴角,生动的表情表情变化在那张明艷的脸上转瞬成了城府极深的高深莫测,唇边弧度上翘出微妙的角度,他轻言漫语道:「也许,说是奇星你更能接受?」 冷白君整个人都怔住了。 「哈哈哈哈,」宗主大笑出声,那张明艷非常的脸别样勾魂摄魄,韵味十足,「你难不成以为,只有四家才知道这件事吧?那预言可是很早就传开了的。」 冷白君口拙:「……没……我……不……可、呃……」 宗主挥手打断他磕磕巴巴的解释,笑呵呵数起修真界里那几个精通天算的大能。 「冷家白虎大祭司,风家青龙怀玉客卿,魔道魔帝杨柳大师,真灵界彩绘小姐,以及……谏圣派宗主。」 巧妙的拿捏着语气间的起伏,轻巧的表现出了一位一派之掌的从容镇定,仿佛教科书般的完美。 冷白君为他这副模样走神一秒,但迅速反应过来。 「师兄,你为什么转移话题?」 宗主:「……咳咳,师兄就是装个逼,你就不能捧捧场?」 冷白君无语:「……师兄,我很急的。」 宗主:「……」 捧心肝,孩子大了,都不愿意听家长唠叨几句! 冷白君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宗主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去见见他,可以吧?说起来,你既然想我帮忙怎么没把人领来?」 冷白君:「……」这可让我怎么说? 事情就是这般巧合,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风吹西的声音远远传来,冷白君神色一愣之后脸一冷到底,宗主却好像没发现一样,好笑的看着远处那抹翠色影子。 宗主:「风吹西还是这么活泼啊。」 冷白君:「是啊。」 宗主:「……」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像是想要把人大卸八块? 等到两方回合,冷白君一马当先! ——眼神交流。 冷白君:怎么把人带来了! 风吹西:……咦???? 冷白君:说话! 风吹西:咱们是眼神交流,没法说话。 冷白君:重点! 风吹西:……爷我上当了…… 冷白君:…… 眼神交流结束,只见风冷二人默默对视两秒,然后一个飞速窜到何晋阳身后,一个面无表情拔剑。 冷白君:「风吹西,死来!」 风吹西:「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何晋阳:「???」 宗主:「呵呵呵,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就在冷白君气急追杀风吹西的这会儿功夫,何晋阳欣赏到了谏圣派宗主大人幸灾乐祸的「呵呵呵」攻击。 第147页 何晋阳:这真不是讽刺? 紧跟在他们之后到的霁无瑕先是赏了赏风景,接着满意的点点头,最后才转移目光。 谏圣派宗主大人。 魔道雪飞境之主。 两王相对,针尖对麦芒。 空气一时间都肃了。 第76章 奇蹟之子 风吹西其实并没有那么晚的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他随即发现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不像是冷白君那样的直心肝,他接受的教育就在某种程度上塑造出了大义为先的人格。因此,比起避讳的冷白君,风吹西其实更偏向于带何晋阳主动去见一见宗主。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冷白君都没有提起的那个话题。 预言。 奇蹟之子。 何晋阳在最初是作为变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的。 他与霁无瑕理由虽然各不相同,但殊途同归的都始于同一种目的,期待何晋阳带来某些变化,期待他能改变修真界的现状,这份期待可以算作利用,可以算作依赖,亦是可以作为信任。 总之,风吹西故作中计将何晋阳领到宗主面前,有心观察这期间会发生那些喜闻乐见的反应。 他想的非常正确,魔道魔帝,奇蹟之子,正派龙首,这三个人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齣戏,更别说此时聚集到一起。 想要知道那些秘闻,这时是最适合的……就是他做下的准备还不那么充足,冷白君的古罗剑不是那么好接的。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吹西操纵风术,将整个人融于风中才逃过万剑齐发,一剑断命的恐怖招式。 重新现身的时候,风吹西来不及松了口气,一缕青丝自脸侧滑落,冷汗随之弥补额头,他怒声道:「冷白君,你居然真想杀了我!」 冷白君腾升在半空之中,冷眼低头。 「活该。」 风吹西:「……到底谁才是你发小!」 冷白君沉声道:「别告诉我,你算计何晋阳是因为吃醋了。」 风吹西语塞,他本就没指望冷白君会不晓得他的心思,毕竟打小就一起长大,里外里加起来有两千年和对方共处的时光,谁也骗不了谁。 眼下已经距离另一组人有段距离,因此他也就放心直言道:「我是青龙圣子,事关青龙安危,无论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去利用。如果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那我抱歉,但这就是我的处世态度。」 不是谁都像是何晋阳,但即使是何晋阳也仍要面对跌落仙道的危险,那么他呢?他觉得自己没有何晋阳那样坚强,即使境界一落千丈也能强大到万事不惊,他能有的天赋,在他的敌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青龙圣子,风家长子,他要守护的东西何其之多,多到他无力在意自己的心情。 风流纨绔的背后是成倍的努力,嬉笑怒骂之间是道不尽的玲珑心思。 冷白君可以一剑皆斩,他却需要抽丝剥茧。 在修仙这一条路上,可以说,风吹西耗费的心力更多,付出的也远超世人的眼光。 往日冷白君会理解风吹西,没有人比圣子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他们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但这次是冷白君头一次这般动怒,只因为风吹西将错就错的算计了何晋阳! 冷白君缓缓从天上落到地面,冷眸无情,他皱眉说道:「其实你可以对何晋阳直言。」 两字请託,并不困难,更何况他们是朋友。 风吹西无力的摇摇头,「说不出口。」 怎能说的出口呢? 事关青龙也便是事关仙道,这可是需要把命压上去还不够添的险事,他怎能这样害人? 所以风吹西的绝情,也仅止于以自己为棋手。必要时候,他甚至会豁出性命去保住棋子,这口是心非的无情啊。所以冷白君才一次次动怒,却没有一次真正绝交。 冷白君不贊同风吹西的做法,但这个小伙伴从来都是固执的,他也只能选择尊重,必要时候,他会尽力帮助对方力挽狂澜。 到底是青梅竹马,打过一架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生疏反倒更好了,连山中鸟语都像是为这副画面发出喜悦的贊声。 可是这面发展的越来越好,另一面的气氛就……险恶的不行。 何晋阳面无表情的夹在两位大美人中间,非但没有左拥右抱的快感,倒有刀光剑影的真实体验。 一方眼神具现化,那就是四个字——万箭齐发。 一方笑意用四字成语形容,那就是——电闪雷鸣。 何晋阳身处在这样一个战场中间,怎么都不会好,他甚至觉得自己遇到了穿越以来的最大考验。 首先,怎么让这两个阴阳怪气的人停下来? 不等他出手,宗主大大微微一笑:「远来是客,即使是魔,谏圣派也是有鱼汤招待的。」 手一指地上残灰中剩下的鱼汤,旁边两副碗筷还摆着,妥妥的吃剩下的。 霁无瑕眉头都不挑一下,反倒顺着他的话道:「秋高气爽,有鱼自南纵北而来,跃高山,游浮云,食雷电,乘风逆流,谓之风鱼。宗主能大手笔的取本地特产做菜,本尊感激涕零。」 宗主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过奖过奖。」 何晋阳听到他们这么说才发现旁边儿那条碧色河流居然不是水,而是风之精华形成的「河道」。灵物中的风鱼每年都会乘风奔往谏圣派峰顶产卵,一条条丈长的大鱼,常年会被爱吃之人捕捉,毕竟风鱼之美除去外形,还有那充满风属性灵力的鲜美鱼肉。 第148页 饕客之中,谏圣派宗主就是那个经常能够享受到的幸运儿。 河水中流淌着浓郁成实质的强风,看起来却仿佛流水一般缓慢,而这「水面」下方还有若隐若现的阴影,何晋阳一开始以为是游鱼,现在……还是鱼。 只是这鱼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 这河川入手进去,风刃连刀骨肉分离,虽有水形,实为风质,一般人想要下「水」,先用极品法器把自己裹个百八十层再说吧! 他刚这么想,耳边就传来霁无瑕笑意吟吟的讽刺:「但这残羹剩饭,难不成地主家也揭不开锅了?」 何晋阳:「……够了吧……」我又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鑑于有人插嘴,宗主必须维护谏圣派的形象,满嘴毒液迅速收回去,笑得风光月霁。 宗主完美的无视了某人:「你就是师弟的好友,何晋阳何仙君?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得命里封君,了不得,了不得啊!」 温和赞赏的语气,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慢,谦和有礼,尽展大派风度。 总而言之,就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之前刚讽刺过何晋阳是个灾星大麻烦。 霁无瑕面无表情的……「呵呵。」 宗主抖抖眉毛。 何晋阳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这对峙的气氛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他没有听这俩人拐弯抹角吵架的心思,想了想,直说来意。 …… 山中安静了一段时间,唯有风能肆无忌惮的拂过叶面,发出沙沙的动静。 望着这片无尽的翠色,何晋阳感觉眼球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霁无瑕喜好景色,讨厌人烟,这种时候倒是与何晋阳的行动出奇的一致。 两人默契的遥望远方山色,时不时舒出口气,直等到宗主开口。 宗主本来在思索魔佛,魔道,正道,真灵界,南域五家的关系,可现在一抬头,就见到自己看好的奇蹟之星和魔道代表人物这般默契,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某个传闻。 「……」 「何小友,介意单独一叙吗?」 他毫不掩饰对霁无瑕的不喜。 何晋阳理解,仙人要是喜欢魔修那才是出大事了。 出言答应下来,随着两人脚步渐远,等到听不见对话声,霁无瑕便知道这是老对头做了手脚,他不以为意,反倒为能全心欣赏景色而感到高兴。 就在他独自赏景的时候,分开的两人也找了回来。 风吹西没见到宗主与何晋阳,好奇的问道:「他们呢?」 霁无瑕瞧眼安静站在风吹西身后,周身再无戾气的冷白君,心知这是和好了,不答反笑:「恭喜,感情更进一步。」 风吹西抽抽嘴角,这话真是惹人误会,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 霁无瑕这次的情绪显然照上次来说少了不少,爱搭不理的道:「单独谈话去了,可能要干坏事吧。」 风吹西:「……………………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这两个人干坏事? 他宁愿何晋阳跟血天境之主在一起! 正在做着某项准备计划的谢燕来在万里之外动了动肩膀,压下心头那股悸动,继续安排血天境未来三年的事务。 至于从仙转魔的侍者,他则安静的陪侍在旁,一双沉静的眸子,与某个人格外相似。 何晋阳与宗主走出去老远,眼见着宗主挥挥袖子也不避讳他的设下一系列隔音法阵,等到准备完毕,他便转过头,两眼好奇的打量着甫一出世就搅得天下大乱的何仙君。 在那双美眸映衬下,何晋阳无意识避开视线触碰的机会,这份意外的警惕性令宗主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 宗主笑道:「我总能从冷白君传回来的消息中听到你的名字,看来他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何晋阳:「……」 这话怎么这么让人误会呢? 宗主肯定道:「都不着家啦!」 不是错觉,就是非常惹人误会! 风吹西发来贺电,他身边儿也有一个。 宗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感嘆两句也就回归正题了。 「其实,我对你的来歷有所猜测,就是你,对自己有几分了解?」 何晋阳想说自己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但是他在开口之前莫名想到某个画面。 宫阙琼楼,千丈玉级,雕龙王座,一面之人。 神风仙尊! 宗主眼看着何晋阳从张口想要说什么到突兀的沉默下来,眼里闪烁不明的光芒,他轻轻拍拍手,笃定的说道:「看来我们会有很多话要讲,那么约法三章,你能告诉我什么,而我,又应该告诉你什么?」 何晋阳勐地抬起头,一时感到难以置信。 在这个陌生的地界,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不同,所有信息都需要费尽心机,多绕许多条弯路才能得偿所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的告诉他。 你能说多少,我便说多少,你想我告诉你什么,我会斟酌着告诉你什么。 不需要你特意去想藉口,不需要整理谎言,不需要……不管不不需要什么,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吗? 何晋阳在此时下定决心,不管对方所求为何,但这时的他都要给对方点个大大的贊! 不愧是正道龙首,实在太贴心了! 第77章 凤落梧桐 第149页 可是某人怎么可能如他所想的那么好说话,能让谏圣派宗主好说话的原因只有一个,在被冷白君因何晋阳身体一事找上门之前,他这里曾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遮天蔽日的血海红潮化作翅膀上腾空的虚影,凝聚幽冥无尽波澜的双眸轻微下垂成藐视人间的视线。 「堂堂血天境之主大驾,有失远迎。」 谏圣派宗主好整以暇的坐在河畔边缘的巨石之上,由风元素构成的大河在漆黑朱雀降临的瞬间水卷万丈,浪打焦岩,凝成水珠的青色之风不等掉落在雪白衣襟表面就已经化作吹拂面颊而去的清风。 脸侧略微一凉,拇指漫不经心的擦过水渍滋润过的一小片皮肤,宗主站起身,轻轻巧巧的笑道:「谢燕来,你来此为何啊?」 凤凰非梧桐不栖,这点儿由人化妖的谢燕来可以打个折扣。 庞然巨兽缓慢缩小到人眼可以接受的大小,隐蔽周身的术法一闪即逝,风元素便被伟力拔成巨树模样,眨眼的功夫,滚滚河涛上面一部分水层凭空生出一株晶莹剔透,通体青碧宛若水晶般形态的古木做落脚之地。 朱雀就这般施施然的落于其上,华丽的血色尾羽从上垂下,纤细的脖颈优雅的向前一探,清冷雅致的男音就已经响起。 「少装模作样,何晋阳背后之事,不正是我等必须会面的理由。」 谏圣派宗主眼中闪过精明之色,他轻飘飘道:「你怕我算计他?」 「没错。」 谢燕来声线素来好听,即使语带讽刺也想让人一听在听。 毕竟凤凰有着百鸟朝凤的资本,飞禽一族,声音惯例是越好听越强大,位居凤凰之下的青鸾诸鸟也都有着值得歷朝歷代文人笔墨书写,隐喻暗指的资本。 乍然听到谢燕来的声音,多的是人想要失态,然而此次面对他的却不是寻常的一个。 谏圣派宗主的心境修为是顶顶的,在正面应声接下魔道魔帝略带杀气的眼神也能稳得住,端得起来,例如这时他还有心情调侃谢燕来两句。 「我一向认为传言只是无数蠢人做出的自娱自乐,却没想到今日会有当事人现身说法,证明我错了。」 「那么……血天境之主,好事将近何时昭告天下啊?」 谢燕来:「用不着你管。」 宗主轻笑道:「不必这么大敌意吧?」 谢燕来轻蔑睨他:「若你真是老老实实,我仍会稳若泰山,岂会特意来此和你见面?魔道那几个蠢材我不会管,但身为仙派鰲兽,立场相悖之人在背后故意做些小动作。何不顽,你焉知我会无动于衷?」 谏圣派宗主无奈放下手掌,轻轻一嘆:「燕来,你真要如此和我说话?」 谢燕来睨视他。 宗主表示自己受到一万点攻击。 冷肃的气氛剎那间碎的一干二净,何不顽惟妙惟肖的正道栋樑脸孔裂了,露出一张哀怨心痛的脸来。 何不顽:「说好的青梅竹马呢!凭什么风冷家的小鬼就亲亲密密,你我就势如水火?」 谢燕来冷笑一声:「何不顽,你和我的关系是秘密,再这么大叫大嚷,知道的人就不仅限于你我了。」 宗主被公事公办,冷酷无情的青梅竹马打击到了,捂着胸口哀怨不已。 「你居然为了何晋阳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圣子凶我,还为他来质问我!」 不等宗主口吐神句「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似乎十分了解他的谢燕来已经不耐开口。 「我知道预言一事让你负起不小的责任,但你迫不及待的行动实在过了,拯救修真界并非你一人之事,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和你见面。」 无论是联合那些魔帝散播传言也好,还是暗地里扶持南域各族对妖族动手也好。 「你觉得藉助魔修之手覆灭钟离一族,就能将南域收归己用吗?」 谢燕来不解的看着他:「以及何晋阳,你我都知道,他是一颗奇星,但正邪不定,稍有差池说不定就会站到无相天那一方。魔佛本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如何寻回仙魔两界。何不顽,你的做法过了,你是在试探眼前唯一的希望,你我都知道,如今的修真界承受不起激怒何晋阳的后果!」 谏圣派宗主表情阴晴不定,目光咄咄盯了谢燕来半响直到他说完才磨牙说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谢燕来冷眼道:「我认为是。」 宗主:「那一定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谢燕来气结,这傢伙果然就是个混帐! 宗主气哄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又用力捏了捏脸,确保自己的神情不会特别僵硬,等到他把一系列动作做完,谢燕来都快要扇他一巴掌了。 这人看起来实在分不出轻重! 宗主抬眼,正对上含怒的一双眼睛,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试探会激怒对方?」 谢燕来拧眉道:「我……」 何不顽打断他道:「风吹西和冷白君可不是我示意去接近他的,南域钟离家的求助我也不曾插手,蓬莱山海不提,那条小龙会去博古阁根本就是他恋母,我再有能力也插手不到人家的精神世界。」 谢燕来冷硬道:「可也是你放出蓬莱山海烹煮修士之肉款待真灵界大妖的传言,也是你利用战旗之灵激发人妖两族的矛盾,还是你,一手引来何晋阳一行。何不顽,你做的太多了。」 第150页 这是他第三次重复,语气已然不容反驳。 这世上本无那么多的「巧合」,但这世上能将「巧合」都安排于掌握之中的,唯有谏圣派宗主一人。 被揭穿出暗地里所作所为的何不顽无声望天,他听出这是谢燕来被激怒之前的压抑,在这种时候继续执意下去得不到什么好处反倒都是坏处。 他相信以谢燕来的分寸绝对会在前往这里时使用隐匿气息与身形的术法,但是他不相信等会要是打起来对方还能顾忌一下谏圣派的存在。 要是爆出魔帝和谏圣派宗主在正道的地盘上打起来,那么麻烦接踵而至。 起码,何不顽完全不认为人族里一些闲的蛋疼,热爱阴谋诡计的傢伙不会抓着这件事试图让他喝上一壶辣的。 咋舌两声,何不顽高举双手投降。 「好吧,好吧,我的错,我错了,这样行了吧?」 谢燕来:「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 何不顽咬掉了舌头。 「你这话也太犀利了。」 谢燕来冷眼。 何不顽垂头丧气的从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故意接近何晋阳了可以吗?」 谢燕来:「还有呢?」 何不顽错愕的抬起头,仿佛在问还有什么 谢燕来冷笑:「樽奚丹鼎是不是你给何晋阳的。」 要不怎么能那么巧合呢? 以血天境的势力都找不到的东西,偏偏那么巧合的被何晋阳送到面前。 真灵界是有收下礼物就要答应对方的追求这个规矩,可是如此合心,时机又这么凑巧,他稍微想想就能发现这里面的不对。 真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居然一个都不放过,打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果然是皮痒痒了吧? 被威胁的眼神盯着,何不顽哀愁嘆气:「这该怎么说呢?我也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就真的给你了,他还真是半点儿不后悔啊。」 其实他后悔了,真的。 然而现场两人都不知道,何不顽虽说关注何晋阳良久,但也不是贴身骚扰类型,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小秘密。 整个修真界能掌握大势到这种程度的人里面,何不顽已经非同凡响,但事无绝对,就算有个如此不庄重的名儿,可他的名气却多加注在谏圣派宗主之上,强光之下,暗则无声无息布满整个修真界。 他是能耐,可也无法全知全能。 最知道小伙伴蔫坏本质的谢燕来默不作声盯他,他从来都知道如何让何不顽妥协。 无可奈何的何不顽只能招了。 「你虽然已经不是谢家人了,但是你还是朱雀圣子啊,而且还是稀有的……好吧,这个话题我不说,那么咱们就谈谈仙界这码子事。」 说道这里,神色骤然严肃起来。 何不顽:「你们都知道,仙界,魔界互为表里,没有谁灭了谁的说法,所以现在显然,仙界失踪,魔界受到影响避而不出,这就导致了无相天日益强势的现状。何晋阳是预言之中唯一的生机,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可又不能过多插手。大气运之子从来不是能被谁掌握在手中的傀儡。因而我并未做多少事,这你可以放心。」 「我之所以大力宣扬你们两个的事情,无非是想让正魔两道都关注起他来却又不发现他身上的秘密,谁让这小子太嚣张了。」 有仙器就有仙器,闹得人尽皆知是怕死的不快吗? 何不顽又想咬牙切齿了,每次提起这件事他就闹心的不行,想想那些个背着他意图对何晋阳下手,然后打着战利品三七分目的的门派,他内心冷笑的不行,以为不被自己发现就能为所欲为吗? 差不多将整个正道掌控在手的何不顽很快就教会他们什么叫做别耍小聪明,且又有几个门派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手段熟悉的人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某人插手,然后纷纷噤若寒暄。 一想到沉寂多年的谏圣派宗主突然雷霆出手,惹到他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各家门派都嗅到外界风雨欲来的气息,谨慎的收起野心,装得一个比一个老实。 接着话归正题。 何晋阳既没有消息来源,又对整个修真界无处着手,初来乍到的他只能选择在何不顽眼里乱来到极点的办法把某些藏在暗处的谋划翻到明面上,只有这样,他才能趁机找到线索。 但话虽如此,要不是何不顽也猜到了何晋阳一部分做法下的目的,可能这位宗主会气急败坏的把人圈养起来,细细研究起这人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能量。 宗主大大表示他是绝对不相信某人身携天命就能搅天搅地的,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特殊的地方,不然没有那个资本。 他觉得只要从这份特殊上反推出结论,那么一定能节省出不少时间。 别的不说,就这个跳跃式的思维画风,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何不顽。 何晋阳:你忘了我。 第78章 约法三章 只差一点儿就忘了何晋阳了。 论起思维清奇,画风诡异,从现代而来的他确实不逊色何不顽。 而且透露一点儿密辛,别看宗主大大很不爽何晋阳的样子,但是他没少给那乱来的处事风格点赞。 显然,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说不定是传说中的知己。 第151页 谢燕来头疼的想要按按太阳穴,但他现在完全灵化实在没有手来执行这项动作。 美丽威严的南方朱雀微微低下头,清冷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关于神风仙尊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何不顽本性里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因此他就算和谢燕来讨论正事也多是嬉笑怒骂,情绪鲜明的紧儿,然而就因此以为他是这么一类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细心想想也能从世间对他的态度中总结出来,敬畏敬畏,多是畏惧与敬而远之。 换句话说,谏圣派宗主一向是领袖与能离远点就远点的大杀器结合体。 甚至魔道不少魔头都曾念叨过一句大实话。 谏圣派宗主这种性子合该入魔而不是走什么狗屁的仙道。 而且曾经他作为玄武圣子与朱雀圣子谢燕来童年时期,何不顽经常会被长辈严加管教,原因就是这股子戾气十足的性子,少年时期的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千年过后,就彻彻底底演变成了喜怒无常的城府,但是过去备受赞誉的朱雀圣子倒是成了魔道魔帝,他反而从一个未来「魔头」坐稳了仙道首领的位子。 这人和人之间的机遇,不得不提两声世事无常,但仅止于两声。 何不顽拿起面对外人时的表情,剎那间正气凌然,五官表情都像是覆盖了一层以假乱真的面具一般,仿佛之前那个「何不顽」完全就是个幻影。虽然实际对比起来,还真是现在这个「人」符合谏圣派宗主的传言。 满目端正,满身风骨,举止温雅,行止于儒风,是纳海藏天的气度。 谢燕来见他这个样子,眉梢微微耸动,像是忍无可忍又强忍下去。 相识近乎万年,他还是搞不懂眼前这个宛若精神病的傢伙到底是怎么和自己系上这么一线孽缘的。 作为孽缘的主体,何不顽确实知道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清楚的秘密,不然谢燕来也不会逼不得已的亲自上门,直言询问他之意图所在。 「无相天魔道早已关注良久,仙界失踪的消息目前虽然还是个秘密,但魔界避而不出的传闻在魔修之间却不是特别难察觉,何不顽,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这件事本就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何不顽端着正道栋樑的脸,面无表情的反问:「所以这就是你问我神风仙尊的原因?」 谢燕来觉得自己此时要不是灵化,保证会怒极反笑。 何不顽就这么恰好的卡在谢燕来扔掉帝君的架子和他上演全武行之前,语气沉重的吐露出他筹谋许久得来的消息。 「就目前形势判断,仙界失踪是真的,而魔界却不是避而不出,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燕来一听就知道这是大事不好的前兆,然后迅速举一反三,戳破他的故弄玄虚。 「你的意思是,不是仙界失踪才使得魔界避而不出,反而是,有人为了使魔界消失,促使仙界失踪?」 前后两句话的结果可能相同,但是意思可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是谁!」 谢燕来当场喝问:「是谁会对魔界有这么大的恶意?」居然以整个仙界为代价来达成摧毁魔界的计划。 何不顽掀起眼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深瞳睿智无光,像是装满星辰的一汪水泊,将明亮视之无物,只取最为黑暗的那一块点缀了整颗眼球。 若此时有人直视于他,必将连灵魂都甘愿奉献出来,这是魔的双瞳,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调查了有关于『事件』开始的前后,从预言的出现,再到仙器失踪,人们无法飞升等三项预兆出现时期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我在那些乍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信息中提炼出一个惊人的内幕。」 何不顽这次没有直接甩出一句话结论,仿佛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必须要有一个前提解释才能令听者信服。 「我确定这些年以来,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有条件,有理由,将魔界仙界修真界玩弄在鼓掌之中,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他飞快瞥了眼谢燕来的脸色,但原谅他看不出来什么。 朱雀美是美,超乎人类想像的神性即使堕落也无损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反而透出魔性的别样风姿。 可这个形态到底不是人脸,何不顽心思再细腻也读不懂谢燕来这刻的心情,所以他飞速接上上半句,停顿不到半秒。 「神风仙尊。」 「也就是你让我调查的这位仙人。」 何不顽说到这里,再看向谢燕来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知道你让我调查他是因为怀疑何晋阳与对方有关,但是根据我查出来的东西判断,何晋阳无论是不是与对方有关,与凌乘风有牵连就很难说他不是那个人留下的后手,而这个后手指向什么,你我都不清楚。即使如此,你还坚持何晋阳他能够拯救修真界吗?谢燕来。」 谢燕来沉默下来。 神风仙尊的名声在魔道之中无不如雷贯耳,或许落魄的修仙界会遗忘这位老前辈,但曾被打压成蝼蚁的魔道却绝不可能遗忘这位仙道至尊。 甚至何晋阳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被魔道找麻烦,也多多少少有些神智清明的老人背地里传出些话儿的关系。不说别的,仙觉大会上,桀斩剑之威,曾见过的人就绝不会忘,哪怕那是两万年前的传奇,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两万余年,哪怕……亲眼见过那个人的魔修多数入土,少数飞升,留下来的记录大多成了残卷,可魔修从不会忘记一个威胁,一个迫使魔修不敢自称为魔的大威胁。 第152页 像是看出他的沉默是在想什么,何不顽仰头望天,深深一嘆:「谢燕来,你给我个准话吧,你对何晋阳是不是动了真心?」 谢燕来动动纤细的脖颈,姿态透出与生俱来的优雅尊贵,他轻轻点了下头,就像是落叶点水般呈现动与静之间的绝妙结合。 何不顽抿唇凝视着他,缓缓道:「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误会。 在何晋阳百口莫辩的如今,终于有人对另一位当事人说出这两个字。 全都是误会! 没有什么深情不悔,没有什么真心不二,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但是曾经怎么喊都没人相信,反而在几股势力的蓄意推动下成了「爱情」的证明,现在说出来,真的有效果吗? 事实证明,这是有的。 为什么呢? 凭说这句话的人是何不顽,凭听这句话的人是谢燕来。 朱雀周身的气息一滞,环绕他全身的灵火略微失控的崩散出几星火光,徐徐飘落于风河水面,风助火势,几乎是立刻近似于黑色的火焰燃遍风河两岸,谢燕来在这火海正中心,发出一声略带迷茫的疑问。 「真是我误会了吗?」 何不顽听的不忍,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谢燕来是完美的帝王,是魔道至尊,但本质上却从未接触过这些,情慾爱恨于他更似纸上的浮尘,一拂就散了,留不下半点儿痕迹。 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让他入了心,放了情的,却告知这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相信谢燕来一定不好受。 但是若这一切都和神风仙尊有关,何晋阳又手持对方本命神器桀斩,那么何不顽就是狠下心也要让谢燕来认识出这份「情」的严重性。 他不像是霁无瑕,虽然敢想但还在界限之内,他直接怀疑何晋阳就是神风仙尊,他怀疑这个某一日突然出现在修真界,却拥有强悍修为的青年是凌乘风计划中又一项针对魔修的环节。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只有神风仙尊灭绝魔道的执念感动天道,白日飞升,死于他手中的万魔,魂飞魄散,天雷之下,血海尸山尽化灰灰,绝对是下场最惨的死法。 谢燕来如今是魔修,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和这样一个人扯上关系的! 废话,又不是想体验早死的快感,不然有哪个魔修会去和神风仙尊套近乎。 换做两万年前,魔修会以为这样想的人疯了,换做一万年前,他们会觉得这个勇士一定拥有特殊的作死技巧,换做现在…… 「我想试试看。」 真·勇士·谢燕来大无畏的说道:「不是我不信你,但我总要亲眼去看看这到底是真是假。」 他之一生失去太多东西,唯属情字居多,因此他哪怕怀揣的是侥倖,如今更是做出他从前向来不屑之事,但是感情两字,容不下欺骗,不允许隐瞒。 如果何晋阳真是欺骗了他,谢燕来发誓,即使是这个敏感时刻,将修真界变作血海漫天的活地狱他也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人若负我,担责的绝不只是这一人! 自那一日由人化妖,原本束缚着人性的伦理道德到他这里就扭曲成了冷血,可这在魔道里面并不罕见,基本上成魔的人谁敢说自己没有一点儿偏执? 谢燕来只是喜欢迁怒和连坐而已,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比其他热爱搞事的魔尊强多了。 何况,他到底是帝王,人间的君皇尚有一句,君王之怒,血流成河,那么换做统御魔道的魔帝,血色漫天,白骨旷野更见寻常。 何不顽望着明显下定决心的他,心知自己是阻止不能的,也唯有和对方约法三章。 「燕来,做个约定吧。」 「在你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你绝对不能在何晋阳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竟那个人,本身也十分可疑。 第79章 讳疾忌医 既然约法三章,那么束缚住的就不会仅止于一人。 因此,想来坑人于无形的谏圣派宗主在何晋阳这里又出现一个微妙的新形象。 何晋阳感慨的和他聊了不少,彼此间交换了许多信息。 何不顽不吝啬的将有关于神风仙尊一部分告知给他,当然是剔除掉他跟谢燕来密探过的部分,不是不想从当事人口中挖出真相,实在是有些消息光是知道就需要实力。 他打量一眼年纪轻轻就已经命里封君的何晋阳,这等成绩放在整个修真界都相当骇人,可潜力毕竟是潜力,只有真正化潜力为实力才能被这些顶层人士认可。 因此,何晋阳目前的实力还不够格知道那些东西。 正如魔道虽然流传不少风声,可被数位魔帝的联手封锁,正道这边儿也只有谏圣派宗主与几位长老疑心上无相天,魔佛之祖——无天。 何不顽本人则算是个例外,他几乎是整个修真界第一个发现此间变故的人,最先着手这件事的更是他,所以这份特殊为他打下颠覆性的基础,一举将谏圣派推入巅峰。 凡间尚有大发国难财的,宗主也不过是稍微学习一下。 眼前青年黑髮白衣,距离初次见面变化很大,面目间本该有的惴惴不安成了下定决心后的冷静。深眸白肤,执剑的手与凛冽的气势,举手抬足搅乱正魔两道,让何不顽有时候都怀疑一个人竟然可以变化如此之大。 第153页 还记得自己根据解读后的预言留在泷泽县摆摊,以此诱出有缘人。 何晋阳身穿环佩华服出场,复杂的装扮,狭长双眸转动心机华光,那合该是一个城府极深之辈,故而自己和他打起哑谜,因为相信对方不需要自己直白言语。 然而二次再见,一叶岚山,海市雾浓,飞翼珠冠,好似哪家堂客缓步而来,儒生的服饰写满圣贤语录,轻轻巧巧一笑,巧言如簧。 彻底颠覆了印象。 这是第三次,三次见,宛若重新相遇。 这也是何不顽断定对方是个麻烦的主要原因。 这个人身上恐怕不止有神风仙尊的线索,还会有别的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大事件。 光是想想,天不怕,地不怕的宗主大人就有皱眉的欲望。至于冷白君说对方精分,何不顽不怎么相信这码子事。 思维天马行空归为心思活络,但脑洞大到成坑就有问题了。 虽然他觉得师弟那么耿直的性子不至于骗他,但是要让他相信也难。 不过,他表面不露分毫,甚至还在与何晋阳的交谈中见缝插针说起冷白君特意为他前来一事,给师弟卖了个好。 他深知世间交情,不过你来我往。 何不顽开口,一身名门正派的风骨,谦虚简直是融于每一个语气断句里面。 「你也别怪冷白君将你之事告知于我,毕竟一身修为跌落,心境固然还在但也难免受影响。修仙之人,无不对此忌讳莫深,谈虎色变,你还能这般朗然风范确实不凡。师弟能与你相交,我非常欣慰。」 何晋阳被夸了一番,默默转开头。 他感觉到非常严重的违和感,但就是找不到原因。 何不顽不知道自己在何晋阳敏锐的直觉面前差点儿露馅,还自顾自夸贊着他,然话锋一转。 「可是有病就要吃药,不能讳疾忌医。师弟都和我说了,你并未因修为尽失而消沉是世间难有人能做到的坚定,但是好好一身修为就这么失去了实在可惜。我谏圣派虽然立派不及魔道数位魔尊陛下,但天材地宝,灵药琼浆还是颇有收敛的。你等会儿就跟冷白君去药堂看看,若有所需,尽可以拿去,全当迟来的见面礼了。」 何晋阳:「……」 猝不及防,锅已上房。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头疼的压压额角,何晋阳都不知道是该感谢冷白君时时惦记着他的热心,还是该说,他实在不想圆谎了呢? 可是这到底是他自己留下的坑,不填不行。 只有这个时候,何晋阳才糟心没找舟帆谋士或是儒生帮忙。 有这两个心思玲珑,嘴皮子利索的在,他还担心这个吗? 内心摇头,何晋阳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太过依赖系统,早些摆脱对方才是正道。 收起散浮的心绪,何晋阳态度冷淡,但这不是神风仙尊附体带来的影响,多是他本身性格。 在现代世界他就不是多圆滑的性子,不然也不至于去当个编辑,成天对着电脑,他顶多算是语死早以及知道何时该虚伪,何时该应酬,比许多平凡大众算是点亮了一点儿情商。 但这多是适应社会后的结果,到了修真界,强者为尊,他也改变了一贯态度,释放出了本性中的那股子冷锐。 这股锐气,意外的符合剑之道。 甚至在他解开多年束缚后,桀斩剑都在鞘里清吟,仿佛失去枷锁般雀跃。 何晋阳直面这位在修真界尊贵无比的宗主,目光在对方优秀的面孔上扫过,并未作出什么评价,也不像是风吹西所说的那般有所动容,像是扫过草木花石似的轻轻掠了过去,姿态平静的就连何不顽都目露诧异。 「多谢好意,但我不需要。」 这话说的似乎过于冷硬了,但何晋阳面不改色的拒绝却透出别的含义。 使剑的人是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委婉,他们直来直去,包括半路出家的何晋阳,但他们除此之外也有异常惹得其他修士羡慕的天赋。 直觉。 是非对错,不论道德,不拘伦理,以心定之。 在这个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何晋阳对着何不顽直言道:「我不喜欢你,你的所作所为都透出一股虚伪的味道,但你是冷白君的师兄,我不会将此说出去。」 何不顽还维持着轻轻微笑的模样,哪怕被这般讽刺也能打趣似的回覆:「这样啊,看来是委屈你这位纯白剑客了。毕竟在你眼中,我恐怕满身都是谎言。」 何晋阳安静摇头,打断他如同自嘲般的言语。 「你没有对我撒谎。」 这点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的虚伪之处落实在你的外表的每一寸上。」 宛若一位真正不通俗事的剑客对一位虚伪至极的人产生了理所当然的疑惑。 何晋阳问道:「你为什么要戴上面具?」 他无辜至极的将何不顽隐藏多年的「真实」拖了出来,还捶打了两下。 对此,何不顽笑颜如花,嗯,笑得空气里都要冒出血花了。 既然是大派宗主,他手下死的人绝对不会比远处那位魔帝少。 嗅到空气中的杀机与血气,何晋阳面色不动的握紧桀斩。 他就觉得这个宗主假的厉害,换做其他人恐怕会察觉不到,但他遇到过这样的人,也就不意外能发现。 第154页 被这样不知藏着怎样心思的人蓄意讨好,何晋阳才不说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短短时间里炸了满身。 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位宗主大人很好,需要点赞,现在想来,自己偶尔也会眼瞎。 在紧张的气氛中,绷紧身体,笔直的手臂垂成一条直线,另外一条直线就是那柄收入剑鞘的剑。 真要打起来,何晋阳绝对不怕。 或许是他的脸上写着这句话,或许是何不顽也不希望两人关系莫名其妙就交恶起来,很快,围绕他们二人生出的压力缓缓褪去。 何不顽似笑非笑的道了句,「你以后说话小心点儿,修真界也流行套麻袋。」 何晋阳默默环胸持剑,冷淡道:「你这样倒是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 目光相触,相看两厌。 风吹西他们等到这两人回来,冷白君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师兄身上的冷意,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像他这样直性子的人也是绝对不会懂的,那层皮被扒掉之后,披下面的真容绝对不如想像中美好。 更何况,何不顽到底伪装了多少年,早就无法用单纯的数字计算。 何晋阳连一言不合都没有就扒了他的皮,他心情能好才怪。 霁无瑕作为多年对头,喜闻乐见的拍起巴掌,对气氛不敏锐的人估计都会以为他是神经病。但在座无不是俊杰,纷纷将目光对准何不顽。 被何晋阳气一顿,又被老对头嘲笑,宗主大人勾勒起美得人目眩神迷的笑容,薄唇轻吐。 「送客。」 当然有冷白君这层关系在他们不会被真的赶走,但师兄生气了冷白君还是知道的。 故而,风吹西他们被安置在待客的园子,冷白君留下哄他家师兄。 一进入园门,就连霁无瑕都面露赞赏,不为别的,谏圣派家大业大,仅仅是个留客人住的地方也是曲径幽林,飞瀑流泉,白鹤隐于苍云,水雾啄在玉级,楼阁九层,碧瓦朱檐,梁房彩画,丹楹刻桷。 精緻到艺术品的程度,实在不像是给人住的。 没点儿准备的人,光是看到这架势都有怯步的冲动,唯恐自己的存在破坏这片仙境。 不过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凡人。 霁无瑕他们先是赞嘆两声,然后连个犹豫都没有就进去了。 不管何不顽给他们安排这里的用意是什么,总之,他的想法肯定没办法成功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再见,冷白君携着他师兄出场。 这一次出现的谏圣派宗主换了身衣服,但风格和昨日类同,不需要特意描述,何况这人吸引人就在那身气质与容貌上。 同样容姿不凡的霁无瑕瞥他一眼,两人没再怼起来,这股古怪的气氛让在场人知道,今日说的绝对是比昨日更加需要严肃对待的正事。 不然这俩何至于如此安分! 风吹西和冷白君互相交换个眼神,齐齐一嘆。 何晋阳倒是不痛不痒,他是正面怼过何不顽的人。 可能真是气场相冲,他跟何不顽一照面就浑身鸡皮疙瘩,没法好好讲话。 何不顽首先打破这僵硬的气氛,低咳一声,习惯性的露出笑容。 然后被何晋阳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的收了回去。 面无表情的谏圣派宗主压力比大多数人想像中的还要大。 风吹西尴尬的都躲到冷白君身后去了,霁无瑕才慢吞吞接手这个烂摊子。 按理来说,一派宗主怎么也不会被扒皮就任性不干了,奈何对象关系很大。 一个青梅竹马,一个绯闻对象。 尤其是后者还被谢燕来在前者面前表明过心迹。 何不顽看何晋阳顺眼才有鬼了! 本来吧,何晋阳要是不说那些话,何不顽捏着鼻子也就认了,但是被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扒了皮……别说了,来战吧! 换做冲动点儿的打起来都太当然了。 不等这个场面继续下去,霁无瑕仿佛有所感应,同一时间,何不顽也向一个方向看去。 隐藏在云迹深处的天榜一反按耐数月的平静,灿烂的金芒密布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我这算是怼情敌了吗? 大包平接回家啦,松了口气啊! 第80章 仙有仙王 那四根无论在什么位置看,大小距离都一模一样的天柱分别闪现四兽图腾。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镇守神州的四大神兽唯有朱雀炎身鲜红若血,活灵活现仿若马上就可腾飞而去,与它相比,另外四根天柱上面的图腾未免呆板死气许多。 「封君令存在数万年,却只有四次封君,梅雪帝尊能把封君令交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感到意外。」 何不顽淡淡开口,却是揭露当年密辛。 「封君令本该永远不再出世,不然当年也不会留给霁无瑕。」 霁无瑕没理会他的指责,复杂的目光定定在哪儿远方金芒上面。 由天榜发出来的金光充满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无尽苍穹,然后在金色的质感浓郁到仿佛一块黄金镶嵌在天上时,一座说不出材质的高台自天榜中缓缓浮现。 风吹西神情凝重:「为什么封君令不能出世?」 何不顽看他一眼,淡然温和的嗓音宛若寂雪般冷彻。 「君王之下,枯骨黄沙,光是封君就是如此了,那么众君齐聚呢?」 第155页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霁无瑕圆润冰凉的嗓音已经沉声道来。 「封君令起,众君争王。」 他转过头,目光在这几个被封君令选中的年轻人身上停留片刻,怅然从神韵间转瞬而去。 「封君令封的不是君,而是召集诸君,评定天命之王。能够在天榜上活下来的才是君,能够登上王座的,正是那独一无二的帝王。」 转过身,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可这样的掩饰毫无必要,何晋阳他们光从渗出狠辣的声线便能想像出霁无瑕此时杀伐果决的模样。 「你们莫不是以为只有魔道有魔帝吧?」 霁无瑕说完,风吹西等人面面相觑,何晋阳福至心灵,一瞬间看透这里面的层层关系,扬眉问道:「魔道有魔帝,仙道有仙王,你的意思是这个吧?」 霁无瑕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正是如此。」 天榜的变化不只是谏圣派能够看到,经过这几个月的酝酿,整个四域的人们都被接下来的天榜之争吸引,众多视线目光灼灼,时不时就要落到那不断扩张开来的金色边线。 先是浅金覆盖薄蓝,最后浓郁而尊贵的颜色铺天盖地,统御无尽虚空,自那至尊至贵的光芒里浮现的正是那独一无二的登仙台。 但那与其说是台,不若说是…… 「啊!那是……」 南域等各地的人们都在惊唿,从天榜里面出现的高台压根就不是什么台,而是一级级直通天上的台阶,会被误以为台实在是因为那高度与面积太过广阔,视觉所能触及的领域不及其万一。 「只有传说中流着盘古血脉的祖巫才能把这当成普通的台阶了吧?」 枯魔宗的王世同样看到这一幕,并发出敬畏的感嘆,呆在他身侧的人正好是入魔后的钟离泰。 他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澄澈天际,普通人的眼睛根本无法直视这般奇异的景色,却让这位魔修感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力。 因为太干净了,和他这个骨子里都腐烂的人实在不和。 钟离泰低下头,将袖子里的封君令掖的更深。 「说起来,你不也是仙王候选?」 王世感嘆完毕便侧过头看他,探究的目光将钟离泰从头打量到尾。 「没想到仙觉大会过后,咱们两个居然还能再见。」 作为被何晋阳一剑穿脑居然还活下来的魔修,王世有资格自傲,尤其是现在何晋阳名气愈发大了,他的经歷也变成了一个传奇。 回归枯魔宗的王世除了一开始被同修们冷嘲热讽,现在的他又有谁能看他不起? 那可是能从魔尊手里取得封君令,并且名冠榜首的人物。心细的人不难看出,之后的争王局面势必会有他一份,可当时这样想的人还是错了一点儿。 天榜距今已有数月有余,期间四域之上不知多少有资格封君的高手被挖掘出来,何晋阳作为第一个打开封君令的能人,居然在这些时日以来地位不变,可见天榜是认可他实力高强,有能力统御诸君的。 什么?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换个说法解释,就是世间大能无数,却无一人能撼动何晋阳在天榜上的地位。他的能力并非只得开启天榜那一件,还有后来者无数,也难以企及的高深修为。其余想要登上王座的人,不把何晋阳除掉,他必定会是这次天榜诸君的心腹大患。 得知王世能从这一个举世皆敌的人手里活下来,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眼神都变了。 何晋阳的成功,正说明了王世的强。 不强,怎能活得下来? 拜此所赐,王世在枯魔宗里的地位水涨船高,钟离泰被送过来时,顺势就被他接了手。 现在天榜闹的轰轰烈烈,再加上王世对钟离泰覆灭家族背后的隐情略有唏嘘,也不瞒着他将自己手里的封君令摆出来。 金灿灿似金似玉的一块,钟离泰勐然抬起头来。 王世失笑:「我不会参加。」 钟离泰难藏眼底愕然:「为什么?」 王世面带惆怅,目光停留在钟离泰年轻的脸上,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道:「要是再年轻个几百岁,我也愿意豁出命去拼一拼,但我老了。」 他之所以能从何晋阳手里逃过一命,不就是因为活得久,经验丰富吗? 可有些事福祸相依,经验丰富正代表他没有年轻人那么充足的寿命和机遇,立柱三阶基本将他的修士生涯走到了头,这辈子他无缘大圆满,无缘飞升魔界,所以该出风头的机会,就该让给年轻人。 不然,他早就死了。 这也是经验告诉他的。 王世想当然还不想死。 钟离泰听出他的意思,但却不辩解,「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瞥了眼那枚被放在桌前的玉牌,他疑惑道:「这东西你就算转手也有不少人想要吧?」 王世苦涩的笑笑,手掌留恋的摸过玉牌光滑表面。 色泽如同透明的金水晶一般,比那些半吊子弄出来的封君令要精緻的多,可要和真正尊贵的金黄比起来,他这个也就是个艺术品。 低缓轻浅的一嘆,王世放下最后那丝念想,说道:「我啊,还是想要看看这一辈子到底有能做到什么程度。」 钟离泰再看桌面的金玉之石一眼,强调道:「一个魔君?」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个魔君足以。」王世说完,看向钟离泰,「你应该不一样吧。」 第156页 钟离泰一下子握紧袖子里的封君令,那块玉石表面呈现比王世那块更深的金色,就好像太阳的光芒被摄入玉中保存千年一般炫丽耀眼。 王世眼带深色,意味深长的沖他说道:「你有这个能力。」 钟离泰心里的野心,「砰」的一下被他点燃了。 「先行告辞!」 王世挥挥手,不以为意的端起桌面上被冷落许久的茶杯,某人不断走远的背影落在枯魔宗了无生趣的景色中散发难得澎湃的生命力。 青石圆桌,干黄的树叶被一阵寒凉阴风吹落桌面,脚下踩着的黄土也松散的没有一丝水分。这个地方连半点儿生命都孕育不出来,再顽强的树种生在这里,也仅仅能长出枯黄且一碰就碎的叶子。 这时落在王世面前的,就是枯魔宗随处可见的黄叶,甚至枯魔宗的枯字也由此而来。 施法托起那片脆弱干枯的叶片,浓黑双眉下一双阴鸷的眼睛看不出刚刚对钟离泰掏心掏肺的模样,王世轻冷一哼,他碾碎了这片黄叶。 王世:「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引诱钟离泰,迦楼罗,我是王世,不是那伽。」 细碎黄叶飘过枯魔宗暗红色的天空,不引人注意的穿破空间来到一只手上,并迅速聚合成叶片模样。 晶莹剔透的指甲尖端是异常的粉色,无发的头顶诉说他和尚的身份,洗的发白的僧衣裹住清瘦的身体,站在茅屋小园前的男子发出宠溺的回应。 「你总会回来的,正如你会帮我一样。」 轻轻一拂,那叶子无声碎了,清俊端正的眉目在这个剎那,反常的点嵌出两抹妖冶于眼尾,生生拉长了端庄的眼型,凝出阴森邪气。 「大师。」 挂着笑容的和尚收起嘴角过大的弧度,重拾清正平和,转过身去的他一眼看到寻人而来的钟离君。 钟离君脸色苍白,看到和尚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救命稻草,急切的走过去,痛苦的眼神四下飘忽,仿佛陷入深深的梦寐里不得安宁。 和尚轻轻一嘆,握住他的手,关心的问道:「又做梦了?」 钟离君眨眨眼,神色流露出家族覆灭的沉痛。 「我该怎么办,大师?我怎么都无法忘记,阿泰他……父亲……我……」 喉咙好似被尖锐的利器划过,五脏内腹都在压抑的情绪下病变,本就不算好的身体在这些时日以来得不到修养已经衰弱的仿佛七旬老人,稍微情绪激动,就会以最激烈的方式反馈宿主。 和尚立马半托半抱住他,听着嘶哑的咳嗽声被他勉强压在沉重的喘息声之下,他仿佛不忍般的终于提起那个必定会谈起的话题。 「你想报仇吗?」 钟离君一时茫然,就连体内的不适都忽略了,他愕然侧头,看向慈眉善目的和尚。 「您……不是一直……不贊同的吗?」 和尚当着他的面露出那种仿佛对世间悲苦感同身受的慈悲模样,默诵的几句佛文都仿佛痛惜,这样的他看起来越发像是出自佛山自请踏入苦海的高僧古佛,满载善念与悲悯。 「可是施主,此事在你心中已成心结,再避之不谈,并非好事。」 被迷惑了一瞬间,钟离君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恐怕要命不久矣,不然这位忌杀生的大师怎会提起人间杀飱,这人性至极悲苦之事。 「大师……」 和尚:「阿弥陀佛,施主,你想要活着吗?」 当然想! 钟离君能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怕死。 说白了,他一直这么痛苦并非是不能接受钟离泰屠灭家族,而是痛苦自己这副再也得不到灵药续命的身体! 他虽然被父亲疼宠长大,但好歹也是一族少主,关于钟离泰的待遇他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帮忙,毕竟他当时的地位有一半得益于钟离泰的遭遇。 不过他心智正常与执念深重的父亲不同,南域各族都知道,钟离族长和庶子关系不好,但长子却手足情深,名声好的不行。 钟离君觉得自己和钟离泰之间的关系还算可以,不然他也活不下来,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钟离泰可以说是被他一手带大的。 因此,他才格外纠结。 在家族里面的崇高待遇,让他必须担负为家族报仇的责任,但他又不想报仇。 一太危险,他可以说是全家族最了解钟离泰实力的人,别说他没法修行,就算他可以,他也压根打不过天赋异禀的钟离泰。 钟离君表示自己还没活够,不想死。 二则身体太差,报仇之前,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于先天不足带来的各种疾病,要知道在钟离家,他每天需要食用不少珍贵灵物才能平平安安活到这么大。 一开始,他确实为家族覆灭痛心疾首,甚至想不明白起因与结果,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但要是说,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深陷梦寐不可自拔,那才是彻底的假话。 偷偷瞥一眼端方清秀的和尚,要不是有他偶然路过救了自己,钟离君觉得,他可能会死在逃亡的路上,也就是那时他决定抱紧这根大腿,而且……这人儿怎么越看越秀气呢? 和尚垂着眸子,眉形眼线具是娟秀温和,透出似男似女的美艷,钟离君眼神一阵恍惚,突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了。 已经不动声色将钟离君脸上痴迷收归眼底的和尚轻抬起头,维持着半抱着钟离君的姿势,和尚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说道:「贫僧有一法儿能助施主报仇,也能助施主活下去,不知施主愿不愿意?」 第157页 钟离君为这突然拉进的距离茫然一瞬,但很快就被空气中的香气引诱,无意识的顺从应声。 轻轻哼声像是小猫伸出爪子般勾人,钟离君刚要为自己声线的变化惊诧,一只手已经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和尚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的,钟离君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完全不反对和尚的任何提议。 等到他倒向茅屋内的床榻,衣带渐宽,髮带拴住双手,钟离君带着一脸的空白问道:「大师,我好像还不知道您的法号……唔……」 轻轻点了下他胸口红润,掀起的衣裳挡住他半面脸孔,声音却在这迷醉般的气氛中清晰无错的传入耳际。 迦楼罗:「贫僧迦叶,君施主,请好好学习我佛赐予的功法。」 「我……」 之后的声音软烂的仿佛青涩的果实逐步转向成熟,散发糜烂旖旎的香味。 满头黑髮散过床榻边缘,直直垂到地上,佛门密宗欢喜禅的功法多种多样,姿势更是千奇百怪,钟离君从最初的不能适应,到只剩下哭喘的力气不过过去一个时辰。 消瘦病弱的身体经过灵气的採补比之前好上许多,但体力上的差距却是一时半刻弥补不上的。 搂着钟离君的肩膀,听着他软嫩的吟喘,叼着他的耳廓,迦楼罗眼底闪过一丝蓝光,仿佛勐禽捕获猎物时一闪即逝的戏嚯与残酷。 第81章 大金翅鸟 月半三更。 迦楼罗从钟离君身上爬起来,便随意的披了件衣裳下床,屋内糜烂的情慾味道久挥不散,床上的人反倒像是得到安宁,因此睡得更为香甜。浓密黑髮下露出的一点儿嵴背皮肤也被不规则的红色覆盖,不知道那头长髮下面到底有多少类似痕迹,令沉睡的人眼角眉梢都不缺少情热的风情。 挡风门帘被撩开,一缕夜风吹的趴在床上的钟离君向后缩了缩,裹紧身侧薄被,垂落床缘的纤细手腕上两抹绑痕艷丽而鲜明,走出去的迦楼罗明显知道钟离君的瑟缩,顺势放下帘布,毫不介意的敞开衣襟,近乎将整个胸膛暴露出来的半裸出门。 凉飕飕的风吹过环绕茅草屋生长的草叶,再拂到他身上,些微的湿冷还不等漫延到别处皮肤就被这人异常雄厚的精气驱逐。 头顶月光一扫,迦楼罗异常俊秀的面容与藏在僧袍下看似消瘦实则精悍的身躯这时才被照亮出来。 漫不经心的将随意披上的外衣拉的更开,胸口两点儿红晕像是熟透的暗色果实,若是唆允一口仿佛能吸出酒液。腹肌硬朗的线条即使暴露于众多视线之中也不觉羞耻,反倒是观看的人倒是有可能被这份凌厉霸道的强悍迷惑。 较之人体,他的身体明显有别于想像中的宽肩窄腰,他的肩膀虽然宽阔但还在接受范围甚至窄的仿佛女子。然而他胸骨突出浑圆,使之肌肉也张力十足,与之相对的则是仿佛不盈一握的柔韧腰肢,薄薄一层肌肉充满爆发力。 让体修,拳修来看,恐怕都会为之惊骇。 这仿佛专门为了狩猎而生的腰,人修是万万达不成的,除非在铸身期重新锻骨,不然……这只有异族能够做到! 迦楼罗心知自己不仅生有这般奇异的上半身,还有更加奇异的双腿,宽松的僧袍藏起的就是这双异于常人的健壮腿部。 小腿粗壮,大腿紧实,毛髮稀疏柔软,脚趾天生残缺只有四根且根根同样长短。 宽阔的嵴背,强壮的胸骨,在他成年之后就知道这是为了带动一双能够征服天际的巨翼而特意生成这般模样的,长相怪异也只是因为他不是人类,作为天生返祖的妖族,身躯体魄就是他的武器,有人类会计较自己武器形态怪异吗?所以他也不觉怪异,甚至一转少年时期的自卑,变得格外自傲! 尤其是他从尊者口中得知,这世上除了收纳灵修妖族的真灵界以外,还有无数人妖结合后的半妖,这些半妖多半会选择和人类结合,少数则跟随伴侣回到真灵界,他自己就是那些和人族结合后留下血脉的半妖后裔,他的血统远比许多纯粹的灵族可怕。 因为灵族血脉会在人类之间流传直到渐渐消失,而那些与灵族结合的凡人则很容易生出死婴,并且一生难有子嗣,仿佛数量稀少的半妖就是註定会被抹消的生灵。即使半妖与半妖之间结合,留下的血脉也会在天长地久后潜移默化成人类。 可就是这看似残次品的半妖却有唯一一项令纯血灵兽羡慕的优点儿,那就是子孙后代若有机缘返祖,那么一定会是雄霸一方的大妖怪。无论是入魔,还是成为灵修,都将会是真灵界的中流砥柱! 迦楼罗就是如此,他的身世说起来可能催人泪下,但他现在却无比自豪。 虽然幼年期不小心暴露出返祖特徵,包括特异的身体和偶尔出现的禽类肢体都被当时居住在一起的凡人看到,而那个时候的他被无知村民当做恶魔,直到被师父捡回佛门也才了解到自己的特殊并非天生有罪,而是因为他的祖先曾是一位灵修大能。 但是他从当时的师门里得知了一切,也只是自以为是的「真相」,仅仅满足掉他对父母的渴求,而没有给予他至关重要的力量。 就这样,在某一天,寺庙被灭了。 救了他,又抚养他长大的师父在他身前坐化,自己则在濒死之际激发血脉化身大金翅鸟,佛宗传说中的神兽,却仍是不敌袭击者的修为被掳走当成坐骑。 第158页 抓走他的就是无相天魔祖座下大神毗湿奴,他后来虽然机缘巧合也成为无相天一员,甚至被赋予重任下界,但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迦楼罗也是在信仰无天魔祖后才知道,什么返祖妖怪一定会是大妖啊之类的传闻全是骗人的,真相分明是神兽流下的血脉没有一个是平凡的。 像是迦楼罗本身就是佛宗护法金翅鸟流下的后裔,换成那些没名没姓的小妖血统试试?别说返祖,下一代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迦楼罗打从心眼里鄙视那些弱者,并自傲自己的不凡。 大半夜的,月朗星稀,头顶上的天榜还在若隐若现,仿佛就连黑夜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芒。 迦楼罗不仅和一夜情人没说真话,如今还故作深沉的不睡觉,思考一些有的没的。 不是他闲的蛋疼,更不是哄骗对象得手便放松警惕,而是他在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之后,他开始对天榜若有所思。 透过王世接触钟离泰并非他的主意,是其余几位和他身世类似的护法提出的,只是没想到,当年刻意放进魔道的暗探那伽居然会放弃他在魔佛道崇高的地位,选择为异教徒的走狗。 早已被无相天洗脑的迦楼罗感到分外可惜,那伽是有着多头,长身,头似蛇,无角的水生精怪,齿有剧毒,可操纵水,云,雾。在佛宗早期入驻此界时,曾引译为龙,藉此吸收教众。 王世就是天龙八部众之一,也是他被何晋阳一箭爆头也能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他是多头动物,一个头被爆了还有下一个。 而且那伽癒合力极高,近乎不死之身,要不是迦楼罗化身的金翅鸟以食龙为爱好,更有超乎常识的飞行速度,监视王世的任务不见得会交给他,可就是在他手里,王世背叛了,哪怕迦楼罗地位不凡也棘手不已。 在魔佛道迦楼罗统领欢喜禅一脉,是真正做到欲动情不动的大修行者,就连那些为他生下金蛋的同修有时也会被他铁面无私的处理掉。至于失去生养者庇护的蛋会有怎样的下场?反正绝不会得到生父的照料,自生自灭也许才是它们的最好结局。 淋着月光将王世背叛的消息传递给魔佛道里面的同修,迦楼罗将衣襟拉的更开,人鱼线与腹肌毫不羞涩的暴露的更加彻底,松松的裤腰环着紧窄的腰身,他望着天榜,目光既深又远。 在他出神的时候,天际处静静飞旋的天榜二字突然爆发出极为灿烂的光芒。 这个时段中州正是天明,南域则是夜色漫天,但是当那级级天阶出现时,却没有一人眼含睡意。 在封君令出现至今的数月里,重头戏终于来了! 水若宫,众多法修把一个人联手推了出来,唯一一个失误获得封君令认可的软弱法修皱着一张快哭出来的脸对上自家师兄面无表情的俊颜。 只见水若宫宫主一掸青色衣袍,其上奢华的纹路正是无数灵气编织出的上好法器,精緻,美丽,在法修手里却是隐晦的杀机。 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贾客心不敢哭出来,委屈巴拉的哽咽一声,绝望的听到他家说一不二的师兄淡淡吩咐他道:「贾客心,既然你有封君令,那么你就去参加天榜吧。」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把师弟踢出去送死一样。 贾客心内心也觉得自家师兄绝对是厌烦他的性子,想要一了百了,刚想腿软趴在地上,那些围观的弟子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穿着打扮都可用华丽二字概括的水若宫弟子们除了统一的法修风格还有统一的思考迴路。 「咱们让师叔去是不是不太厚道,万一死了怎么办?」 「别担心,师叔虽然胆小,但师尊了解他,如果实力不够,师尊也不会让师叔白白送死。」 「哦,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要不然少了这个乐子,平时练习起法器来都找不到实验对象。」 「咦,说的对,那咱们要不要给师叔贊助些防身利器?」 「也对,我等会儿和大师兄他们商量商量,咱们水若宫集体给师叔换一身好的。」 贾客心听的都要哭出来了,不知是感动还是心寒,复杂的情绪弄得他眼泪吧擦的盯着水若宫宫主,自己师兄。 然而,他师兄懒得理他。 贾客心顿觉天昏地暗,心灰意冷的想着自己现在从宫里头的山崖跳下去是不是能死的更快点儿?但是想想他又怕疼。 贾客心烦恼的模样不是没被人看到,只是他家高冷的师兄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无声翻了个白眼。 不用贾客心说,他已经猜到这人心里的想法,并且下令让宫内门人时时盯住贾客心,直到天榜禁制解除的那刻,他都没机会从悬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得知师兄是怎样一心整治自己的贾客心满心满眼都是泪啊!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大抵法修都是画风清奇,外界门派会和水若宫反应相同的基本没有,但等着天榜之战真正开始的却绝不仅限于一个水若宫。 近了可以看蓬莱山海一众妖族,得到封君令的几名大妖除了女蜃留守山海市,其余诸妖则跟随香司宇整装待发,显然打算在接下来的激烈厮杀中护住自家山主。 天南,鲲鹏,算是熟面孔,但在他们之后却奇异的多出一个人类的身影。 香司宇对这个人修疏离的称唿他的全名。 第159页 「君向之。」 厚厚的斗篷被此人掀起一个角,名叫君向之的人修有着立柱五级的境界,还有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双瞳,狭长的眸心像是蛇一样阴冷狡诈。放眼四域,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多是拥有异族血统的灵修,但这个人却是彻彻底底的人类,端得奇异。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多次护持尚无自保之力的蓬莱山海。 要不是有多年交情在前,女蜃也不敢让这样一个人接近香司宇,但是现在,君向之多次证明自己的能力,无论是鲲鹏,还是天南,都给他几分薄面。 这次要参加的是出了名严峻的「战场」,加他一个也多出几分胜算。 每个有能封君的修士都在为天榜之战做着准备,包括谏圣派那群人,包括魔佛道,包括整个四域。 在一个中州接近天明的时刻,苍蓝边界泛着蛋白的浅光,一阵强烈的灿金以海浪拍打沙滩的形势连接起四柱。 原本因为孕育天阶而放缓同化速度的天榜在这刻近乎于给天空盖上一层金沙,然后四域都开始下起金子做的「雨水」。 何晋阳他们在谏圣派最高处观看到的这幕,简直和某个下金钱的小故事一样,只是不知道那个好运又倒霉的乞丐会是谁。 风吹西伸出手接下天上飘落的颗颗金屑,百般确认后向其他人颔首:「这是真的黄金。」 不说别的,天榜这无中生有的手段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震慑到了天下人。 金雨还在下,但天上的金沙却不见减少。 至于那些被金子分散注意力的人们还等不及高兴,手里的封君令已经迅速化作他们捧在手中的金屑飞上天去,成为天榜统治下的雨水一员。 贪婪者,无能为君。 不需要特意去听,人群的譁然已然颠沸。 天榜之战还没开始,洋洋得意了数个月的「君侯」们就被迎头痛击。 不管他们之前因为封君令干了什么,那么现在都被一朝打回原型,下场如何,就要看他们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了。 风吹西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悔不当初的修士,但光从金沙只能被持有封君令的人接到这一点儿,他差不多能够猜到外界已经是怎样的情形了。 天命封君,众君争王。 无论是为君,还是为帝,都不是只有实力就可以的。 何晋阳对此若有所悟的望着天榜上处于首位的自己的名字。 其实很好理解,如果只看实力的话,他不已经是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天贫穷的乞丐向老天爷许愿,希望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老天爷看他实在困窘,,难得发了一回善心,给了他这样的财富。 但是成为富家姥爷的乞丐却不满足,他是不是看向远方宫舍,终于忍不住再次向天请愿。 他希望老天爷满足他的愿望,诉说为商者的低贱,他想让自己成为高贵的人。 老天爷可能真的厚爱他,居然真的满足了乞丐的想法。 乞丐每天都是在龙床上醒来,有着三宫六院,他已经是真正高贵的人了,可是他还不满足。 当皇帝每天都要处理不少事务,起早贪黑,还要时时刻刻防备身边的人,每天上朝都有应付大臣们的勾心斗角,生活上他不需要给任何人下跪,可却比当商人时更疲累了。 又一天,江南水患要求赈灾的奏摺送上来,放弃思考的乞丐再次向天祈祷。 老天爷啊,如果是我将钱发派出去,那么沿途官员必定贪污受贿,赈灾金银十不存一,根本无法送到百姓手里。 老天爷就问了,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乞丐异想天开的说道,老天爷,下金雨吧,这样我的臣民都能得到财路,不需要为生活所苦。 老天爷又满足了。 那一天,整个国家都下着拇指大的金粒子,确保每个人都拥有享福一生的财富。可是预想中的安宁没有到来,抢劫,厮杀,在下雨那段时间,不少破旧的房屋被金子砸塌,不少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童在雨水中头破血流,许许多多的「强盗」闯入弱小者的屋舍,夺走他们捡到的金子,抢走他们的积蓄。 一夕之间,乞丐的国家就处于灭亡阶段。 他焦急的唿唤将军,却得知将军带着士兵扰乱国府,用着捡来的金子自立为王,他想要召集大臣徵询决策,却不知大臣早已和将军狼狈为奸,拿着他求来的金子哈哈大笑,正准备斩下他的头颅,改朝换代。 乞丐被残酷的现实击溃,可能上天还是爱戴他的。 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乞丐,没有手捧黄金的商人,没有王座之上的贵人,天空是蓝的,地面是黑的,所谓的金雨根本不存在。 它只是一个生活困窘的乞丐做的梦。 ———————————————— 要说你们为啥没听过这个故事,我坦白告诉你们,我自己编的。┓(=w=)┏ 第82章 天生尊贵 在心底将天榜的严格程度再度提升,天空中又一次出现变化。 就在众人视线被金雨吸引的时候,阶梯末端,理论上不能被视野看到的最高处,一把奢华至极的王座像是某位飞升大能施展的招式,移山填海般的撞入视野,在所有人倒抽口冷气之时,它是安静的,可却莫名散发不可逼视的威严,仿佛坐上它的那个人也将拥有如此气势,一跃飞天。 第160页 拳头大小的龙眼石,一颗就价值连城,如今处在王座边缘似乎不值一提。水头极好的仙灵玉,一块就能换取一个国家,却只在龙眼石之上按照规律排列。无数的宝物根据世人断定的价值塑造王权,仿佛坐在这位子上的人理所当然拥有滔天的富贵权势。 不过这也没错,权利,财富,既然是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财富本就只是垫脚之物,真正抓握在手中的权势就如同这个王座的本身意义—— 众君俯首,座上为王。 修真界独一无二的仙王! 谁人能及! 一时之间,所有有野心的,有实力的修士,望着那把王座的眼睛都变色了,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轰然点燃。 那把王座代表的意思就连风吹西都有所动容,凭藉他的见识能辨别到第九排的真物,以上八排,以及独一无二镶嵌在王座顶端的宝物,别说是他,恐怕整个修真界都没人认识。但就看那龙眼石,仙灵玉,不傻的人都知道,王座上的装饰越往上价值越高,暗指了这天榜之下的层层天梯,一级一级,将世人分为三六九等。 这一手用的实在巧妙,庞大的利益在前,不怕人不拼命。 何晋阳看向身旁几人,略微有些安心。 因为无论是冷白君还是风吹西,脸上都没有被诱惑到的神色,这使他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要是头脑发热,那么这天榜之战,无异于断头台。 可是他想的明白,别的人不见得明白。 人心浮动的修真界,早已不似几万年前那般视权力富贵如浮云粪土,有明晃晃的利益在前,许多立柱境界的高人都忍不住动心。 这个时候,不注重心性修为的坏处立马体现出来。 许多「名门正派」暗地里也准备了不少「歪门邪道」的东西。 九天高云深处,苍茫天色向着一个方向滚滚而去,与天柱一般,四域生活的人们能毫无障碍的看到那把奢华尊贵的王座。 君王之位空悬高处,统共九百九十九级天阶在一瞬间炸开金光,仿佛无形的禁制解除。离得近的修士迅速往那边儿赶去,并且速度快的已经能够感受到天梯本身带来的无名压力。 何晋阳他们离得远但是有传送阵,距离天梯附近门派的传送点儿没差多远,所以与宗主匆匆告别,上了阵法,交付灵石,光芒一闪而过,他们站在钟明堂提供的临时落脚地表情一片空白。 想像中的众君云迹,谁也不让谁的肃杀场面没有,反倒跟仙觉大会时的泷泽县一样。天梯附近的山地被清理出来,建造出一座不大不小的镇子,镇子里面,贩卖法宝,灵药的商家遍地都是。不少买卖的人腰上佩戴封君令,显然都是等会儿的对手,但是…… 「我怎么感觉好像进错场景了?」 风吹西呆滞的说道。 冷白君侧着头,像是在和谁说话,脸色从空白到无语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 何晋阳,风吹西一齐看他,冷白君无可奈何的解释,这是他师兄的意思。 也就是说,即使是天榜,也不妨碍谏圣派捞一笔吗? 风吹西一阵「……」,用力拍拍脸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等会儿,你是说宗主知道天榜之战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参加者还不清楚呢,怎么宗主一介局外人都能先知先觉? 看着满头问号的风吹西,冷白君不知道怎么解释,干巴巴说道:「师兄参加过上一期天榜之战。」 所以知道也是当然的,不然你以为封君令为啥放着这么大一只高手不理,还不是因为这人已经是老黄历了? 风吹西恍然大悟,视线却不受控制瞥向霁无瑕。 众所周知,梅雪帝尊手里会有封君令,就是因为他曾参加过天榜之战。 这样看来,宗主和梅雪帝尊当年势必有过一战。 好想知道谁输谁赢啊! 风吹西可惜的想着。 在他们解答疑惑的时候,何晋阳已经打量起这一夜之间建造出来的小镇。街上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们有的对手。 如今天梯虽然解除禁止,允许持君令者登台,但是…… 风吹西,冷白君他们渐渐弱了说话声,接着做出与何晋阳差不多的动作,一齐看向藏匿在云端深处的天阶。 大家谁都不想以身犯险,都在等着有别的傻子试水。 「晋阳!」 像是他们这样容貌出色还呆站在街上不挪位置的组合自然成了吸引视线的发光体,像是霁无瑕早有预料给自己扔了个迷惑术法的还算好,像何晋阳那张脸真是到那里都会是特殊识别标志,起码认识他的人绝对能在人海中一眼瞄到他。 蓬莱山海的几只大妖刚到这处新建的小镇不久,香司宇便在人群之中眼尖的找到何晋阳一行。 听到香司宇的喊声,何晋阳下意识回过头去,视野立马不意外的多出一只面带激动的山海市主。 「香司宇。」 珍珠宝石挂满身,额长博山采碎晶。 香司宇还是那身华服衣着,一路过来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黏上去,可也许是化龙之后的威严天生,任凭珠宝再怎华美,都比不得真龙与生俱来的尊贵。 瞧着大变模样的蓝龙,何晋阳好心情的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第161页 香司宇摇头:「我倒是猜到能见到你,唉,其实我还真不怎么想看到你呢。」 旁边的风吹西好奇道:「为什么?」 香司宇苦笑:「跟你为敌,我还没那么傻。」 何晋阳这边儿的人一愣,相继恍然大悟,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看的跟在香司宇之后过来的大妖无可奈何。 鲲鹏喜水,非必要情况他大多时候都只是个随身挂件,这时候已经躺在香司宇的袖子里享受真龙自带的水汽唿唿大睡。人修君向之出外打探消息,没几天是回不来的。天南虽是饕餮,却是山海市里难得靠谱的大妖,这回随着山主外出,护卫非他莫属。 天南见他们这个样子,诧异道:「你们来之前,难道没有长辈警告你们吗?天榜之战,生死有命。上一次开天榜,据说数千大能,活下来的不过十指之数。」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风吹西眼神飘着飘着,就飘到伪装过外表的霁无瑕身上。 没记错,这人儿正是上一次的君王。 可恶,他怎么就没想到找霁无瑕探探内幕呢?! 风吹西心中懊恼极了,有一个外挂摆在自己面前,他没有珍惜,等到被人提醒,恐怕也晚了。 冷白君可以一剑桀斩,他则抽丝剥茧,处理人情。 然而这次他却大意失手,实在是愧对他在何晋阳小队里文武双璧的名头! 不过这也不能怪风吹西,要不是跟着何晋阳这样一个不拘泥于立场的好友,相信他们和霁无瑕绝无同行的机会。 再怎么心思灵巧,可碰到的都是第一次遇见的情况,平时不管怎么老道如今也只能像个新手一样慢慢摸索相处之道。 毕竟,不是哪个仙修都可以大大咧咧的冲着凶名已经铸就歷史的魔帝指手画脚。 也不知香司宇他们产生怎样的误解,反正接下来的一路,他们理所当然的走在一起。 这时要是有人细心观察周围就会发现,像是他们这样的小团体并不少有,甚至很多。 香司宇屈指敲敲手掌心,感嘆道:「看来和咱们一个想法的人不少啊。」 何晋阳不解其意,刚想询问就被风吹西拉动衣袖的动作打断。 风吹西回视何晋阳望过来的询问眼神,笃定的摇摇头。 何晋阳:「……」 好吧,回去再说。 由谏圣派出资建造的小镇仿佛另一个泷泽县的翻版,再次看到万嘉客栈四字,就算是何晋阳都生出物是人非的感嘆。 从他穿越算起,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而和整个修真界大体的时间概念碰撞起来,那更是不值一提,连个闭关都达不到的程度,他却已经可以将剑挥出去,杀死一方大能。 他本身也成了强者。 何晋阳不曾被人窥看的心绪就这样不经意的冒出一句话,萌发出这般感想的情绪转瞬即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何晋阳会敢如此断言。 客栈晚上,灯灭的早,既然有风吹西在,他们想当然会留宿在这间据说有风家分红的客栈,就连香司宇几位来自蓬莱山海的大妖也入乡随俗跟他们住在一起,从租住好的小园取走了他们带来的行礼。 一下子给客栈添了这么多客人,不说老闆,就是风吹西都神清气爽,毕竟谁也不会嫌弃灵石多。 白日的对话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或许是因为此地就在天柱附近的关系,天色变动的极快,没过多久,金乌西坠,暗色覆盖大地,繁星藉此机会汇入银河,光芒铺天盖地,就这样在视线之中天地倒转,说不出的奇异景象,有如一条星光璀璨的大河潺潺流动,从天际的东方跨越西北,支流涌聚,绵绵不绝。 大街上那些临时抱佛脚,大买特买保命之物的修士也在店家关门后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暂歇地点儿。 在搏命之前,没有一个人看起来轻松,也没有一人乐意抬头,安静的欣赏这份美景。 而在这些人之中,何晋阳端着一壶灵酒端正的坐在客房窗前,他不知为何没有产生一点儿睡意,心思嘀咕着自己是不是也紧张啦?便一口酒下肚,酒精上头的昏沉感让他下意识弯下挺直的嵴背,单手撑脸,目光在夜空星芒上久久不移。 上一次不带目的的喝酒还是穿越之前。 何晋阳手里的酒杯被指尖摩擦,杯中乳白色液体散发百果的香气,绝对不是劣质的啤酒比得上的,但是在一个无心求醉的人心里头,两者喝起来的感受相差不大。 透过敞开的窗户,夜风拂面而来,微湿的凉意吹得燥热的脸孔降下温度,璀璨的银河光带连那明月的姣白也被压制到几近于无,满目的星光好像冲着一个方向投射过去,何晋阳摸摸冷却下来的脸蛋,下意识跟着星光投射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就站起了身。 这本应该是个平凡无奇的夜晚,南方却惊现极光,一眼看去,仿佛万千星子直坠而下,光芒之亮,有如光带垂天,偏向一边。 …… 大半夜的,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情况下偷偷摸摸跑出去,何晋阳都觉得自己绝对有病,但是他不觉得自己继续留在房间里会是好事。 抬起头,再看一眼那仿佛指路的无数光影,他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这深林之中肯定有什么在等着他! 踏着风落足在小镇外边儿的深山古林里头,这样的山林多得是百年老树,而且越往里走,越有可能碰到珍奇树种,这对生活在附近的凡人是能发一笔小财的幸运,对修仙人士则会多份打造法宝的材料。 第162页 何晋阳一路过来,看到不少记忆中出现的树种,甚至许多看起来高大的古树地面泥土湿润松散,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催发出来,并非一开始就生长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他碰到的好树也实在是太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晋阳其实可以转身回去,但是可能今夜真的要发生点儿意外,他没怎么犹豫,踟蹰的步子就顺着直觉往树林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穿过一条根本不能算是路的小路,漆黑阴暗的林间突然多出一团炙热的色彩。 因为它的出现,何晋阳视野范围内的景色暗到能使置身其中的人怀疑起自己是否存在,可就在这极致的黑暗里面,那团光明璀璨到仿佛它就是光,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有一颗不曾奔赴东海的太阳遗留在这里。 何晋阳一声不发,任由深山老林里阴冷的风吹过他全身,衣摆的白色掀起一个小角,更衬得他长身玉立,有种不流于俗套的气质。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也适应了光明,仿佛一个惊喜,清悦鸟鸣响彻林间,伴着空谷回声好似一曲悠长的古歌,突兀的夺走何晋阳的听觉与视觉。 目光停留在火焰一般的尾羽上面,燃烧中的热烈红色优雅的从树枝上垂落,将澎湃的生命与毁灭凝固在一个超常的空间,单纯的色彩却仿佛拥有侵犯神灵的圣洁,其华美艷丽远比香司宇那身奇珍异宝堆砌出的华服更加高贵。 清冽的叫声未曾引来百鸟,可这悦耳的动静引来了何晋阳。 那双形状贵气的凤目落到他身上,整片林间的风因此而静止。虫鸣叶落,天地间的声响畏惧于飞禽之王的威严,也因此,何晋阳听到的凤鸣没有被丝毫杂音污染,纯粹的,独属于朱雀的歌声,珍惜到整个世间早已无第二人听到的地步。 传说中,朱雀之音曾被女娲大神钦点成祭祀时使用的乐曲,后世人族发明的无数乐器都是为了将百鸟之王的歌声重现,然而世间乐谱无数,却无一人重现昔日南雀随意鸣叫出的声音。 直到何晋阳亲耳听到它的歌声。 他毫不吝啬的将欣赏的目光投注给这只不知因为何等意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异鸟身上,视线在萦绕着虚幻的金光的羽毛上扫过,最后为那双贵气清澈的双眸停驻。 凤目含威生煞,目光泠泠却令他潜意识的产生些微熟悉感。 不等何晋阳露出欣赏一幅绝世佳作的满足表情,一直静止仿佛画一样的奇鸟向前倾身,纤长脖颈透出与生俱来的优雅,不等它再次鸣叫,就见被它吸引来的人沖它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就走。 奇鸟:…… 何晋阳在走时想着,这鸟儿驻足的好像是梧桐树。 莫不是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  谢燕来:有点儿小开心,又有点儿小纠结,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何晋阳了。 为自信满满出场的魔帝陛下点蜡。 他确实惊艷到了何晋阳,但人鸟殊途,不是谁都能当「禽兽」的。←v← 第83章 南天之主 深山老林见凤凰,迷信点儿的估计会以为自己接下来要走大运! 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何晋阳抹黑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前方草丛里突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谁?」 下意识呵斥出声,没一会儿,一只大黑鸟以阴冷幽暗的树林为背景,慢吞吞钻出足有半人高的草丛。 何晋阳眼睛一亮,「是你!」他可还记得这只被自己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鸟儿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说是疑问,但他走上前将它抱起来的动作却不慢。 两手搂住鸟儿的身体,让异鸟的头趴在自己胸口上,心情好的不行的何晋阳理顺它被灌木弄乱的尾羽,亲昵的在它耳旁说着话。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这话说的十足感慨,何晋阳心知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不住什么东西,却没想到除去与冷白君跟风吹西之间的友情,还有这只被自己一手解救的鸟儿。 他这个人在现代社会就有些毛病,虽然也算是年轻人的通病,但他比较严重一些,平时遇事更爱往心里放而不是说出来,心理能维持健康,多亏家里养的那些动物当他的垃圾桶。 这厢碰到自己养过的大黑鸟,这些日子以来憋在心头的糟心事可算有个听众了,不过环境不允许,他也没猴急到立刻把神风仙尊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说来 揉乱大黑鸟羽毛,何晋阳神清气爽的抬脚走人,半点儿没注意怀里鸟儿一脸郁闷的神色,正如他不知道,谢燕来会恢復原身引他到深林见面。 到了魔帝这等听天道层次的人物,轻易不得许诺,尤其是和自己同级,立场却相悖的谏圣派宗主之间的承诺,许下了,便是魂飞魄散也不许反悔的沉重。 但是誓言这种东西还是有漏洞可以钻的,比如,何晋阳不知道他是谢燕来不就得了? 一开始,谢燕来虽然委屈自己满心情意都只是误会二字,但他既然做了决定,行动力也是远超常人,几乎没有考虑多久,选中的日子到来。 星迷月溪,绝美神鸟从天而降,就连那满天星辰的光辉都被吸引过去。 这等异象想当然会吸引到一些对星斗感知极为敏锐的修士,不过谢燕来先一步出手掩盖,只将这美丽至极的景象送到心上人眼前。 第163页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飞禽一族的特性。 由生伴死,伴侣一词从生前贯彻黄泉,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不存在永恆,不局限年月,你生我生,你亡我亡。 因此,飞禽一族轻易不动情,动则情劫无尽期。 所以这个时候的谢燕来哪怕不知何晋阳对他有几分爱意,但本能令他将最好的捧上心头。 满满的珍视,便用最美丽的事物打扮自己,即使你的真心处于迷雾之后,可这滚烫的爱意总不能作假。 所以当何晋阳出现在视野尽头,身影由小变大,谢燕来看似淡定的身姿实则是僵硬过头的端庄。 朱雀是张扬的火系勐禽,威严美艷,姝色绝伦,可从血脉里透出的飞禽之主的傲慢绝不是一般修士承受得起的。然而何晋阳只看到华美无双的百鸟之王,只听见清声悦耳的绝美之声,未曾感受到王者的霸道残酷。 种种特殊待遇,何尝不是帝尊陛下刻意掩藏掉的无措。 然而他还是自得的,这天下间又有何物能比自己更美? 人形之时,虽说是上不得台面的赞美,但也是被喻为魔道第一美人,展露原形,更是从传说中归来的神鸟,极尽高调的美貌。 可以说,谢燕来既然以原形出现,就没想过会失败。 毕竟只要不是傻子,有谁会愿意放过如此美丽的灵鸟呢? 自信十足的谢燕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满心满念的人居然将他欣赏一番,然后转身就走…… 等等,这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的空虚感! 谢燕来都懵了,怎么回事? 如此美丽的我,你不想要吗? 不等他委屈涌上心头,火焚大地,周围的黑暗给了他一丝灵感。 久不出场的大黑鸟磨磨蹭蹭,生着闷气的被饲主发现,被饲主抱走,被饲主玩小爪爪。 他就想不通了。 自己原身美成那样居然比不上一只血统不明的怪鸟? 气结! 郁闷中的魔帝陛下半点儿没意识到,大黑鸟也是他自己,他正在和自己吃醋。 没办法,这副大黑鸟的模样是他承受天罚雷行后的虚弱形态,虽是朱雀旗下五凤之一的姿态,但实际上根本和他原身没法比。 古籍《谈客传》曾言:「凤鸟有五色赤文章者,凤也;青者,鸾也;黄者,鹓鶵也;紫者,鸑鷟也;白者,鹄。」 又有书曰:「凤色从朱,凤凰乃炎之主,五凤之族,乃南雀五形。」 这句话的意思是,凤凰身形的颜色是朱色,出则携带火焰,五凤之族,朱雀,青鸾,鹓鶵,鸑鷟,鸿鹄,是南方之主的五形。 虽然是凡间文客所写,多有缪误,但也有一部分说对了。 例如五凤在巫妖大战时期确实归于南主旗下,能领军凤族的正是五凤之主。 不过南雀指的是南方朱雀,五凤之族分别是凤凰,青鸾,鹓鶵,鸑鷟,鸿鹄。朱雀并非从属,而是君主。 上界《天文书》也曾用另一个说法解释朱雀五形的来源。 「出行天带烈焰,其炎不属人间,故,南雀化身五鸟,踏人间。」 说的就是朱雀会化身五种形态前往人世。 在上古时代,朱雀又称南方之主,掌管大片土地,司掌春夏秋冬,精通乐技文化。 人族为了求得丰年,多数会祭祀朱雀五形之一的青鸾,因为青鸾送春,使得土地肥沃,带来丰收。 朱天南雀会在春季以青鸾的模样送来春风,唤醒土地也早被文献记载下来,是一则少有人知道的传说。 在古时候的天文歷里,朱雀的各个形态都和四季有关,有些甚至影响下雨,秋收,这在人类文化中至关重要的活动。然而在道家语录中,鹓鶵司恶,经常被雕刻在铜铃上,以恶制恶。刚出生的幼童门前必须放一个鹓鶵的门铃,这样流浪在人间的恶鬼就会被更恶的鹓鶵吞食,无法伤害到孩子。 其他四形也有许多说法,不过流传最广的还是鸑鷟,鸿鹄,前者嫉恶如仇,后者清廉正义,多为当官者使用,甚至官服正面鸿鹄展翅,背后鸑鷟垂目低眸。 何晋阳要是稍微了解一下和修真界相辅相成的凡间文化,不难认出自己怀里的这只「大黑鸟」到底是什么品种。可是他对这方面一无所知,与他同行的人里面也没有一个跟凡人有多少联繫的大能高人,所以这只朱雀五形之一的鸑鷟始终被他当成血统驳杂却灵性非常的一只异鸟,空让谢燕来一腔心血白费。 之前要不是他抱住谢燕来的速度不慢,而且满满的喜悦都能从语气里冒出来,化身鸑鷟的谢燕来才不会让他好受。 鸑鷟性桀骜,且嫉恶如仇,在凡间是被当做官府对罪人的另一面使用的,但在修真界却有完全不同的说法。 地狱鸷鸟,携恶焰而生,天生食罪,破壳之日,鬼哭神嚎,寄居十八层地狱深处,出则雷劫滚滚,飞升之界,属魔。 一句话解释,鸑鷟不管做不做恶事,它本身就该是魔界的恶禽。 这么多年来,谢燕来靠着鸑鷟食罪的天赋,生生挺过七次天罚雷行,惹得整个魔道都认可他魔帝至尊的地位,修真界更是把他当做心腹大患,但又有谁知道,他压根就没入魔过。 靠着一种化形瞒骗整个魔道的谢燕来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何等胆大包天,反正知道真相的另一个人也不觉得这有多吓人。 第164页 远方的谏圣派宗主何不顽发来贺电。 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星当青梅竹马的好处,就是偶尔乱来起来能比对方准备的更周到。 起码谢燕来当了上万年的魔帝,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靠着这门天赋找对象。 面无表情的大黑鸟被何晋阳一路抱回客栈,进门时候,毫无预兆的对上惊讶的变了脸色的霁无瑕,他默默的想要炸毛。 何晋阳一路上都分外开心的玩着鸟爪,可能是离开自己后吃过苦头,这回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大黑鸟少了几分傲气,多了三分顺从,自己这样捏着它的小爪子也没有被啄一口,感觉真是奇妙。 这是被驯服了? 虽然不解,但是何晋阳可不会见好就收,他趁着这个机会就差给大黑鸟验明真身,其余该做的都做了。 顺毛,摸头,捏抓抓,极尽凡人撸猫之能。 他玩鸟玩的可开心啦! 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在这个过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换成谢燕来尴尬不已的躲着那只对自己毛手毛脚的手掌。 顾不得叨人,只想让这人不要如此孟浪,连所谓的「误会」都被这个插曲打断来不及计较。 何晋阳心情好的显而易见,进门时都带着笑,但是在看到等在屋子里的霁无瑕喜悦消散一空,他分外诧异的看着聚集在自己房里的一干人等。 霁无瑕,渡苦,风吹西……自己这边的人就先别说了,蓬莱山海也来全了是怎么回事?甚至连白天都在睡大觉的鲲鹏也在水球里冲着他甩了下尾巴打招唿…… 自己离开只有一个时辰吧?不是一百年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把这群祖宗都招到自己这儿来? 何晋阳表示他现在的肝儿正在颤。 眼前这阵容都够提前来一次正魔大战了! 第84章 今夕往昔 「何晋阳,你回来了!」 正和冷白君说着小话的风吹西将他无语的模样收归眼底,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还不忘坑他一把。 这下连没注意到他的人也相继投来视线,一水的玩味不用说,正是那几个活的越长越老不死的货起的头。 何晋阳想把眉心的懊恼揉散,可两只手都抱着心爱的大黑鸟,对此无能为力的手掌只能动了动,然后无可奈何的维持抱鸟的姿势来到屋内仅剩下的空位坐下。 他的屁股刚挨到椅子,风吹西迫不及待的凑过来,惊讶的扫了眼他怀里那只异鸟。 「你居然还能找到它?不对,它居然找回来了!」 提到这件事,何晋阳略有欣慰的摸摸大黑鸟的嵴背,根根顺滑的羽毛衬得他的手指比玉还要白皙。 「只能说是缘分。」 ……还真是缘分。 霁无瑕默默看着,默默想着,默默点了个贊。 谢燕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鸟儿。 从进屋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霁无瑕的谢燕来板着一张鸟脸。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霁无瑕你为怎么还没走?? 根据一直以来霁无瑕传给他的讯息,这个时候霁无瑕早该和何晋阳一伙分开行动。不然谢燕来也不会觉得侍者的主意不错,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化出鸑鷟之形混进来。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等谢燕来看到霁无瑕的一瞬间就傻眼了。 那等迷惑人眼的术法对其他人有用,对他可没用啊! 鸑鷟拥有一双看破虚假的瞳孔,霁无瑕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一脸不好的模样。 两只混进正道的真灵界魔帝默默对视,不知名的交流透过眼神传达。 霁无瑕:……我能问问你这是什么情况吗? 谢燕来:我解释之前,你又是怎么回事? 霁无瑕:呃…… 谢燕来:呵呵。 总不能说是看戏? 霁无瑕在心底抹了把脸。第一回 交锋梅雪帝尊略输一筹,但是霁无瑕岂是易于之辈?当场调转策略。 霁无瑕:你看上何晋阳了? 谢燕来:…… 霁无瑕:呵呵,我来之前还嘴硬,收到花的时候是不是超!开!心! …… 谢燕来表示不想和你说话,并用羽毛煳你一脸。 第二局面子矮的血天境之主错开视线,霁无瑕不战而胜。 等到了第三局,这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交锋了,现场形势发生极大的变化。 一人一鸟睁大眼睛回视数道视目光,直到霁无瑕确定哪些眼神定格在自己身上时他略微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收起迷幻之术,露出真容,当场就把鲲鹏吓的倒抽口冷气。 水泡泡里的胖鱼惊声:「梅雪帝尊。」 霁无瑕呵呵笑道:「好歹是老前辈,怎么反应这么大?」 鲲鹏反应过来也有些抹不开面,但他皮厚啊!尾巴一甩,乐呵呵傻笑:「没办法,帝尊名气正魔两道惧之,怎是我一条小鱼好无礼的。」 这厚脸皮的风格……霁无瑕乐了:「鲲鹏之名也不小,打从上古下来,四柱补天,女娲飞升神界至尊天,你这条活了起码不知几万年的荒兽可是真灵界大部分妖灵的长辈,早年真灵界刚刚开闢出来的时候,不少妖族赖您庇护才躲过那场人族内讧,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后辈呢。」 鲲鹏尾巴甩的啪啪的,鱼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第165页 「哈哈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同样是上古四凶之一的天南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其他人就不同了。 一直以来这条胖鱼就没怎么表现出过万岁大妖的风采,现在被霁无瑕一说,连他如今效忠的主君香司宇都用奇异的眼神看他。 上古时期妖兽众多,不过这都有一个分歧点,例如女娲补天之前的妖兽被称作荒兽,补天之后的妖兽则是莽兽,九黎大战使得大部分异兽陨落,飞升,留待人间的血脉分成灵兽与异兽,再到万年过去,曾经的荒兽血脉谱成神兽谱与异兽箓,分成不可食用与可食用的食材,仅仅不过万年而已。 时光飞逝,曾被人族敬畏视作神祇的荒兽,如今已经上了人族的菜谱。 这等地位的变化,就连活过女娲补天的大妖有时候也会觉得天道太过钟爱人族。相比之下,鲲鹏这等寿命堪比日月的荒兽又实在过得太过严苛。 曾经的东海之主,现在想要显出原身游个泳都怕被人修盯上拨皮拆骨。 想想以前的日子,再看看现在的待遇,鲲鹏心酸的说道:「别说我了,帝尊来此,莫不是也因为天榜?」 他这样一说,目光转移到开启封君令的何晋阳身上。 在天榜出现的那一天,何晋阳算是彻底火了。 谁都知道他从魔道帝尊手里弄出了封君令,之后又在日益增加高人的天榜里面始终霸占榜首的位置,堪称这次天榜最大一匹黑马。 相信现在就有不少修士宁愿不睡觉也要琢磨着弄死他。 鲲鹏不傻,随便想想都知道,会让梅雪帝尊在此的理由八成是因为何晋阳,但具体原因就别怪胖鱼好奇。 成为妖族这些年让谢燕来深知这群傢伙有时脑洞大过天际,所以他现在死死盯着霁无瑕,绝对不许他说出破坏自己名誉的话来。 感受到这道视线,霁无瑕张开的嘴一闭,漫不经心的想着,我的衣服都要烧着了,燕来你能不能闭上眼睛啊? 想想都知道,绝无可能! 然而,何晋阳似乎不经意的将手摸到谢燕来头上,鸟儿纤细的脖颈被压的一低,霁无瑕身上快要被烧着那处顿时凉快起来。 何晋阳边摸鸟边笑道:「原来你们聚集到我房里是为了天榜啊,想也知道肯定只有这个理由了。」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但却适时缓解掉尴尬。 风吹西忙附喝道:「没错,不过我们来时发现你不在就等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屋里好悬没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别觉得风吹西的话说的夸张,想想看屋里都是什么人,他们聚集到一块,唯一的平衡点没了,彼此不僵持才有鬼。 而且风吹西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他就是想私底下找何晋阳聊聊,建议他们一行人单独去和霁无瑕打听下上届天榜的情报,没想到有意避开的山海市妖族似乎也有同样打算。 只不过前者是想独吞消息,后者是想分享消息。 那时候正要敲门的风吹西差点儿没被晚自己一步出现在何晋阳门口的香司宇吓死,尤其是天南走路没声,肩上蓦然多一只爪子,龙都要抖三抖! 再之后,打听到他们来意的风吹西对准香司宇那双温润明澈的双眼,迷幻的烟岚色调调和出并非是幻境般虚假的甜美而是掏心掏肺的真诚时,风吹西在心底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 一面脸疼,一面再不在何晋阳面前说起自己那些偏向人族的小心思。 本来这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唯一的隐患消失,剩下的可不都是团结一心?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眼前唯一知晓大部分秘密的大佬表示我就是不说,求我我也不说! 真是佛都要发火! 风吹西当时一眼……错开站在前面的霁无瑕落到渡苦身上。 可怜的老实人被霁无瑕拖起来的时候穿的还是僧衣里面的棉黄色长袍,这等私下里的打扮落到这么多双眼睛下,憨厚苦行僧也忍不住苦了脸色。再加上此时被风吹西盯上,渡苦双眼一合,两手併拢,万事不掺和的念起经来。 风吹西:「……」 大晚上的一群人这么折腾,最后就连睡熟的冷白君都披上衣服走出客房,雪白长发不像是白日那般细细扎起,这时散了满肩满背,冷峻的五官因此而柔和。傲气的双眸瞳色本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色,任谁评观,都如同利剑一般直刺人心,但在睡眼朦胧之际,莫名有种水韵般的温柔湿润掉过于凌厉的剑气,柔化了飞雪的寒彻无情,连那眉心的火焰纹路都不在乍寒乍暖间跃跃欲试,顺从了飘雪的温柔,拥抱了火焰的热情。 当时以这副模样出现的冷白君不说别的,就连从小和他熟悉到穿一条裤子的风吹西都被惊艷了一番,乱套的走廊总算有序下来。 何晋阳听他说完,下意识望向冷白君的方向,对方还维持着风吹西转述中的扮相,肩头披着外衣,腰间白鹤收起翅膀,手掌压着一刻不离身的古罗剑……咦,是分灵还是本体? 和其他俗人不同,面对美人,何晋阳关注的却偏偏是对方的剑。 怀里的谢燕来注意到何晋阳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略带满意的不去计较对方摸自己头翎的无礼。 霁无瑕看着谢燕来这副完全被迷住的小模样,心里别提多痛心了。 第166页 好好白菜就这么被个人修摘了。 「既然前提条件这么明确,那么你们怎么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何晋阳用疑惑的视线扫了这群人一圈,眼神里的询问看得霁无瑕低咳一声,撇开头。 何晋阳无奈摊手:「难不成是等我?」 霁无瑕因为谢燕来的事还不怎么想理他,闻言哼了声。 「……」 何晋阳完全不知道对方在闹什么别扭,苦恼的求助向这里和霁无瑕最亲近的渡苦。 渡苦睁开眼睛,停下念经的动作,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继续念经。 何晋阳:「……」 这个和尚! 手掌摸了摸大黑鸟想着怎么办才好。 何晋阳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鸟儿已经和霁无瑕交流数次。 大黑鸟和梅花之间的特殊沟通频道达到了人耳所不能闻的高端境界。 然后小梅花再次被看不得心上人苦恼的大黑鸟狠狠瞪了。 即使是生长在真灵界,骨子里都黑透了的梅花树也不代表能抗住朱雀之焰的威胁。 何晋阳很快便莫名其妙的发现,梅雪帝尊一下子变得十分好讲话。 「???」 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是一种现实吧,以往把人类当食物吃的野兽,你们看看还有谁不在菜谱上。 咦,我突然想到,拧掉头都能吃的贝爷和鸡肉味,嘎嘣脆! 何晋阳:等我吃到再讨论下感想。 小谢:………………流氓! 第85章 天命所归 对这之间变化一无所知的何晋阳乐观的想着,可能是霁无瑕突然通情达理了吧。 由于霁无瑕不再端着架子,谈话顺利到出乎众人想像。 梅雪帝尊不愧是活过万年的老牌尊者,整个真灵界都没有几个比他知晓的秘闻多的。鲲鹏虽然也活的久,甚至比他更久,但架不住懒,怎么想都没办法在抓小辫子这件事上超过这树爱搞事,热爱搞事,把搞事当人生目标的梅花。 也正是霁无瑕说起,大家也才知道,原来天榜之争居然还有许多内幕。 霁无瑕半是讥讽半是冷笑的说道:「你以为那么多人都是想争王吗?错了,凡人官场里有一句话,从龙之功,对某些目标不在王位,而在王位之下位子的人这也是个值得奋斗的好目标。」 香司宇算是在场人中最符合王者定位的性格,当然是在排除霁无瑕和谢燕来以外,这个时候,他的反应也是非同寻常的快。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说来,我们可以辅佐晋阳登基,做那些拥有从龙之功的大臣?」 霁无瑕意外的瞥他一眼,点点头:「没错,这也增加了在天梯上的活着机率,毕竟懂得抱团,才容易脱颖而出。」 「天梯?不是天榜吗?」鲲鹏不在状态的问道。 霁无瑕随意答道:「天榜之争是从封君令出那天就开始了,现在才是重头戏。看到那一级一级像是台阶一样的东西了吗?我管它叫天梯,其他人也有叫天阶的。能登上去的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奇才,怪才。这台阶越往上风险越大,最后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半途鎩羽而归。真正能到顶层的,才是汇聚整个修真界的强者大能。」 化身鸑鷟的谢燕来似乎也颇有感触,眼底滑过回忆的神色。 当年霁无瑕将王位让给他,自愿停留在第二层,由着自己一人登顶。而他在站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上时,突然理解了霁无瑕有时说的话。 高处的风景是好,可也冷的人心寒。 曾经说着这话的霁无瑕执着白玉杯,在月光下似醉非醉,连笑意都朦胧的不清不楚,然而这句话倒是被他一直记着,直到坐稳魔帝之位,也难免在心头几番回味。 何晋阳,也要走上这条路吗? 谢燕来心口莫名发疼,他心疼。 何晋阳手指敲着借力的扶手,清冷的神色莫名生出安定之意。 本被霁无瑕寥寥几句话勾引出不安的香司宇等人顿时安稳下来。 不管之后会发生何事,总有何晋阳在前。 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已经习惯依赖何晋阳这个人了。 有种存在平时不接触还好,一旦接触过后,无论他是变得低调还是张扬,都在人们心中占据一块至关重要的位置,使得人们在出事之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何晋阳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角色,踏踏实实的影响着围绕着他聚集起来的伙伴。 思量一阵,何晋阳不负众望的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看似被推举出来的『皇子』也不见得就是真龙之一……」 他刚刚说完,霁无瑕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激赏,当他说出谋逆二字的时候,梅雪帝尊脸上的笑容已经比花儿还要灿烂。 霁无瑕:「你说的没错,天榜前十的人是诸君心照不宣的『皇子』,在这段不曾真正开始的前期阶段应该会有不少人投奔他们,但是看不清状况就将人收下的……呵,之后恐怕不会那么舒坦。」 何晋阳声线低缓的说道:「其实也好理解,王位向来是人心贪婪的象徵,自古以来,大臣谋反,揭竿起义,皇子夺嫡,杀兄弒父等等史册上都有记载,没道理在修真界就有例外。不过,要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内容,那么就都说了吧,遮遮掩掩的,实在显得小气。」 第167页 霁无瑕好笑的看他道:「怎么搞得我好像成了你们的后盾?」 何晋阳闻言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才是我们的荣幸。」 经歷过舟帆谋客和孤雁真两位大神的灵魂相碰,何晋阳认真哄起人来,还真没人能受得住。 霁无瑕的心情眼瞅着变好,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嘴角微翘,点点笑意都像是酝着晨光的花瓣,露珠一滑,散发微凉生机。 「嘴甜的紧儿,看来我不多说两句都不合适了。」 风吹西颇有眼力见的接上何晋阳的话,连连恭维道:「有帝尊大人相助,王座还不手到擒来。」 那里想到,这一句话惹得霁无瑕沉下脸色。 平日里的梅雪帝尊嬉笑怒骂皆浅浅浮在眼中一层,仿佛一场雨洗就能把情绪清理干净,宛若墨玉琉璃一般的双瞳这时掀起深沉的漩涡才令旁人恍然大悟。 帝尊的心机,不曾浮于表面,而是卷着众人共同沦陷。 风吹西被盯的僵硬不已,还是何晋阳轻描淡写的敲响木质扶手,不大的声响,霎时惊醒了这群被动陷入霁无瑕氛围的无辜人士。 霁无瑕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起。 「你这个时候救他们,还能救一辈子不成?」 何晋阳抬起眼眸,眼底闪烁漫不经心的光彩。 「用不着你操心,反正在场人里想要那个位子的只有我一个。」 风吹西一惊,冷白君讶异的望过去,香司宇等人表情也是各异,倒是霁无瑕笑得开怀。 霁无瑕指着他点点:「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大的类型,还是干脆就是野心大到拼天。这等话居然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何晋阳望着他,英气勃勃的脸上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情绪。 「有什么关系,我信任他们。」 霁无瑕:「你……唉,我也是服了。」 事关王位,有多少人能坦然无谓? 梅雪帝尊的目光在这些或多或少掩饰动容的面孔上扫过,停在黑色鸑鷟身上。 谢燕来自始至终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眼底,微不可查的流动过明月的姣白,柔和掉死亡的阴暗与锋利。 不论别人的反应如何,霁无瑕真正被触动的还是对方一句话就能影响谢燕来的表现。 在他看来,这才是何晋阳的强大之处。 因为想要说服一个人,需要准备的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最关键的「心」,却能将所有准备推翻。言辞也好,证据也好,就算破绽被摆在眼前,对方要是想视而不见那也没有办法,而这仅仅只是在两个普通人之间,换成位高权重对象的信任,那只会更难不会更简单。 谢燕来的地位霁无瑕从不怀疑,数千年以来磨练出的心机城府,偶尔连他也会小贊一声。 再加上一句,魔道都是一群偏执人的驻地,而魔帝没一个不是疯子。 霁无瑕本身也是个偏执到极点的人物,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不偏执如何能在天道下活的潇潇洒洒。 也因此,他过去半点儿不担心谢燕来心灵上的破绽,甚至他觉得由于对方是仙道出身,反倒比魔修这边儿更注重心境修为。因此远比同时期魔修意志坚定,作风强悍。 不过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造就出一位触目皆是血色的阴鸷魔头就不太好了。 霁无瑕多年来最怕的就是修身养性也压制不住谢燕来的心魔,彻底化身杀神,心性崩溃,意志跌破九霄寒谷。 熟悉的好友不在,换成个外域天魔主持身体。那样才真是杀念一生,百般魔障的糟心事。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谢燕来半片灵魂落入黄泉呢? 谈起这事就要说起上届天榜之战,那时的谢燕来被淬魂钉偷袭,危在旦夕,之后哪怕被救回来也有一部分灵魂摆脱主体,自行进入黄泉,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谢燕来也不需要由人化妖,成就半魔之体。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束手无策的心情还是如此恨得慌。 霁无瑕心中感嘆,重点再次回归到何晋阳身上。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见谢燕来对一个人上心到能用「爱」这个字眼说明,要是撮合这两人有办法缓解燕来的病情的话,那么…… 他就当回喜鹊怎么了? 搂着大黑鸟思索王位一事的何晋阳莫名感到恶意袭身抖抖双肩,连带怀里浅眠的谢燕来也被惊醒,睁开一双浸着血色弯月的眼睛。 霁无瑕想法开放,不动声色便给自己决定好红娘的角色,这回再看何晋阳也不是越看越不顺眼,微妙的给他露出三分好颜色。 不知怎么就感觉遍体恶寒的何晋阳低着头不说话,心塞塞的想着,就不能好好谈正事吗?乱开脑洞是个什么鬼? 正巧,谢燕来也是同感。 平时和其余几个真灵界魔帝见面时候最糟心的就是他们不知跑到东南西北那个犄角旮旯的脑洞,认真说起来能把人气死。 聊东说西,就不好好讲人话! 这样骂回去,他们还能理直气壮又无辜的反驳回来。 我们又不是人! 你说这糟不糟心? 被熟悉的恶寒波及到的谢燕来不需深思都知道是谁搞出来的,不着痕迹的瞪了霁无瑕一眼。 没办法,他现在受限于「大黑鸟」。 默默气闷的谢燕来把头埋到何晋阳胳膊下,眼不见为净,很没有爱心的独留何晋阳面对这残酷的世道。 第168页 何晋阳搓去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面上仍是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的跟霁无瑕探讨道:「我欲为王,还请帝尊陛下传授些许经验。」 霁无瑕正好有帮他的心思,见此一改之前吝啬的模样,细细和他分析起来。 当头第一件事,点明的就是何为王位。 「坐下白骨,头落血砂,吃的是金石红肉,饮的是硃砂黄玉。」霁无瑕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一句话,语气骤然尖锐起来,「总之,没有一样是人能享受的。」 金石再好,不能当饭吃,红肉更是简单,人肉罢了,硃砂既是敌人的血,也是自己的血,黄玉,呵,玉玺王权明白吗? 可就是这些,也比不上第一句。 一名王者一生下来到底要踩碎多少白骨,恐怕自己也数不过来。 至于头顶悬落的血砂……猜忌,怨恨,为王者的品质又有多少与其相连谁知道呢? 那些下个不停的血砂,就是硃笔批下的红字。 谁的一生也没有一位帝王杀的人多。 小到一名县官可能一生只断罪过两个人,再往上的长官可能再多一点儿,边关的将军更多吧?但亲自杀的人最多千数,可帝王呢?御笔硃批,短短几个字,几乎天天都在杀人吧。 修真界把这称为不可避免的业力,业力加身,大罗金仙也只能魂归地府。 想要为王的人,没有扛着业力扰心的能力是不成的,那血色硃砂从登上王位那天起,就会在头顶不断悬落。白日不可视,午夜梦回却能从指间感到泛起的凉意。 霁无瑕想要告诉何晋阳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若想为王,莫惧杀飱。 由杀伐引起的一系列人性纠葛,最终成就的只是四字。 ——天命所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叙述会比较多,因为要开始争王方面的副本,以及某些伏笔方面的关联。 我怕不讲,你们看不懂剧情,另外一部分就是加深某些人物的性格层次。 不怕告诉你们,大黑鸟要开始谈恋爱了!(牛逼哄哄插会儿腰) 小梅花:来到王座之前,从容旋身,阶下枯骨白沙全是为了成就你一人而已,因天命有所归,这些人不是为了你死的,是为了王死的,你终将为王,也必将漠视这些牺牲。 霁无瑕打心眼里这样想,所以堪称是最残酷的暴君,喜怒无常,不把人命当回事那种的。 相比之下,谢燕来算是昏君。 身份暴露之后。 何晋阳:……昏在我身上? 风吹西:嗯,昏在你身上。 香司宇:嗯,肯定昏了。 霁无瑕:能让堂堂魔帝伏低做小,何晋阳,你应该改个名儿,那样更生动鲜明。 何晋阳:= =。 这个时候需要一串英文字母。 欢迎大家把写的同人cp当长评发出来哟! 第86章 自作自受 到达泷泽县的第二天,没错,出品自谏圣派的城市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名字,昨日落宿的万嘉客栈敞开迎客大门,二楼的房门一时都打开的差不多了。 何晋阳穿戴好衣物走出门下转楼梯,在大堂间稍微张望便找到风吹西他们那一桌,几步过去不等坐下,数双疲惫的眼睛便朝着他看来。 「……」 视线在这群人虽然没有黑眼圈,但疲倦沧桑的脸上扫过,何晋阳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也被霁无瑕那些话搅得一夜未睡。 昨日霁无瑕声声严厉,可每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听得何晋阳再一次深刻了解修真界对权势名利的追求,以及「修魔界」可能是系统说的唯一一句有理有据的实话。 虽说从穿越以来,何晋阳遇到的事件无一不这样告诫自己,但全都不及天榜之争带给他的震动。 昨日,何晋阳房内只听梅花雪落空寂然,梅雪帝尊特殊的声线频频响起,可能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仙道众敌这般循循善诱。 霁无瑕说:「龙有龙道,狗有狗道,鼠有鼠道,像是何晋阳你这样的『太子』往往容易栽在这群不择手段的小人手里,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些半君,在我那一届,足有半数强者陨落在昔日瞧不上的后五十数『弱者』手里。就是这些弱者,在旁门左道上的天赋常常使人哑然错愕。」 霁无瑕说:「天榜排名多会在天榜之争前期频繁变动,尤其是这个时段,厮杀会比往日更来得激烈。但你们这些排行前二十位的倒是不用担心,真正可怕的是从五十位开始,谁也不想只差那么一点儿便名不副实。过了五十位这个分界线,才是世人真正认同的君侯,所谓半君压根不会被真正的名门大派放在眼里。」 霁无瑕说:「你问魔道是什么态度?呵,风吹西,这个时候还为正派打探我等虚实是不是太敬业了点儿?哈哈哈,开玩笑的,这么紧张作甚?我明白告诉你,无所谓,本身魔道内部竞争关系一向直白体,弱肉强食便是生存法则,无畏伦理,无惧道义。你们这些平时藏着掖着的正道对我们多是不屑,这个时候可就轮到你们自相残杀了。」 霁无瑕:「哼,之前还没注意,原来你们几个居然也排名不低,像是冷白君居然位居前五,不愧是让我们真灵界一系看好的奇才,你要是入魔,雪飞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哦,对,当然我不是挖正道墙角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们。你们前脚刚到,有心人就不难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我想想看,大腿捡粗的抱你们说是不是?呵呵,冷白君,你真没有入魔的心思?」 第169页 在激怒冷白君之前,霁无瑕适可而止道:「笑话到此为止,何晋阳,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既然有心为王,就把那些破绽都收起来,接下来的战场,可不是光有武力就能行得通的!」 何晋阳在看到坐在方桌左侧,端着热茶姿态清贵喝着茶的霁无瑕时,不可避免回想起昨夜他冲着自己厉声警告的模样。 狭长仿若梅花瓣般的双眸眼尾微微上挑,眼眸清傲之中张扬出王者的威严,淡色唇畔弧度虽是频频开合告诫,但融入骨子里的清绝颜色,将他的气势烘托得更胜。 可谓姝色美人,不禁言辞,不禁风骨,千般娇客,尽能赏之。 霁无瑕就是这种能被天下人贊一声梅之余雪,尽展绝傲的花色美人。 在没见过谢燕来之前,何晋阳是这般觉得的。 天下之美,赠与器物,赠与风景,赠与容颜,赠与心骨……诸多好物,却取四分颜色于梅雪,霁无瑕之色,当世无双。 难得文艺一把的何晋阳拿起桌面茶壶为自己点茶,神色不露分毫。 风吹西见最后来的何晋阳都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遂低咳一声,「开饭吧」。 万嘉客栈是老字号,想当然饮食水准不会差,但怀有心事的几人却不见得能吃下美味的饭菜,不过到他们这个境界吃与不吃问题不大。 霁无瑕品着香茶,视线不动声色扫过何晋阳空空双手。 「昨日那只鸟儿呢?怎不见你把它带出来?」 何晋阳正夹住一只水晶虾饺,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红白相间的虾仁,不仅美色正好,香味也是扑鼻,再配上梅雪帝尊清凉宛若碎泉留石的好嗓音,这筷子就不怎么能下的去了。 「……」沉默一阵,何晋阳还是选择把虾饺放嘴里吃掉,然后拿起手帕擦嘴,姿态从容的回答霁无瑕突如其来的问话,「我起的时候,它还在睡。」 霁无瑕:「原来还在睡啊,那你等会要给他带些吃的上去。」 想想也是,谢燕来那个懒劲儿,会觉得他跟在何晋阳身边儿就能勤快是自己不智。 不知霁无瑕心中腹诽的何晋阳轻轻点头,神色瞧不出什么来,也就是没有让人继续说话的欲望。 一顿早餐吃的愁云惨澹,其他几人可没有何晋阳的好心理素质,昨晚上不知被霁无瑕那些话折磨成什么样了! 吃饱喝足的何晋阳抬起手指敲敲桌面:「别自己吓自己,看看你们的样子,不说意气奋发,也别一副黄了叶的小白菜模样!」 风吹西当场幽怨的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们是你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得奇怪。 天南诧异道:「你就不害怕吗?」 霁无瑕昨日说的那些东西,他们光是涉及到一部分就感到天榜之争刀光剑影,并为此畏惧犹疑,像是何晋阳这样几乎被梅雪帝尊重点照顾的人本应该更担心才对。 他怎么这么轻松啊! 闻言,霁无瑕吃吃笑了起来,何晋阳白他一眼,无奈道:「我也是怕的,可怕有用吗?」 香司宇美眸眨动,轻轻说道:「可没用也不代表不能怕。」 何晋阳肯定道:「我有怕,只是没表现出来。」 一阵无言,风吹西心累的倒向旁边的冷白君肩头,嘀嘀咕咕道:「我觉得我被耍了。」 何晋阳无辜的很。 他确实是怕的,可也正如他说的,怕又怎么样?不上不行啊! 相比起其他人来,他们这些人好歹可以互相信任,这就足够何晋阳庆幸的了,而且昨日也不是没好好说过。 最容易产生矛盾的王位,香司宇表示兴趣不大,他是天龙一脉,皇权这种存在本身就是龙族的附属品,天生带着皇气出生说的就是龙族,身携龙脉也是如此。 顺便科普一下,凡人建国讲究龙脉风水,风水说的是天造的地势,天候,可龙脉其实就是死掉不及回归蓬莱的天龙。 龙身死融入大地,与土地合为一体,凡人在这片土地上建国,人皇之气与残存龙气互相唿应,唤醒龙族身上最为不朽的那条龙脉。龙脉在这之后承接国运,才有了各种各样的神奇效果。 不然香司宇也不会在何晋阳好奇问过之后冷淡表示,龙族龙脉没那么神奇,仅仅是龙身上除龙骨以外最后腐烂的部分罢了。 不过想想龙族一身的天材地宝,这个「最后」两字在修士看来,恐怕也是耐用的紧儿,起码炼制成法宝一两万年都能光泽如新,品质能达到极品灵宝阶级。 想想现在修真界有多少极品灵宝,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每年都有人想要盗龙墓了。 实在是暴利啊! 而且龙族最作弊的一点儿就是,只要天龙成年,那么妥妥一个魔帝仙王的位置是跑不了的,毕竟论起公信力,龙族图腾从人族刚会敬畏天地时就存在,根本不需要和这么多的修士去抢。 风吹西听到天南解释完天龙的特殊性也难免嫉妒,随后和冷白君悄声附耳说了几句,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揍了头。 何晋阳有些好奇,但保持风度没有去问,也就是说虽然有兴趣,但兴趣不大。 眼看着大堂里的人们渐渐多起来,他们打算起身回二楼继续讨论。 像是何晋阳这样明晃晃的靶子,其余几个同为重量级人物的黑白两道大能都不觉得自己压力大。 第170页 他们虽然怕,怕的也只是背后暗刀,正面挑战他们从不畏惧。 上楼的时候,风吹西甚至笑嘻嘻的调侃着立场有悖关系一般的香司宇。 「没想到你居然会是排行第八,恰好在我之下。」 来自蓬莱山海的小龙王微微一笑:「是呢,这也是缘分吧。」 风吹西一愣:「咦?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典故倒是没有,」香司宇眨动淡蓝色长捷,细密纤长像是蝴蝶在露水中的一次振翼,烟岚瞳色如梦似幻,好似凭空构筑成的一场梦境,「只是我恰好也用扇。」 在把仮花水梨扇交还给何晋阳他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武器。 手指一张一合,一把华丽非常的扇子跟着一开一合。 从袖里干坤取出的法宝和他的着装明显是一种风格,大颗宝石珍珠简直是一场炫富,层层丝绸在结合处呈现出水纹般虚幻的交叠,颜色渐变至水蓝,和扇头沉默尊贵的墨兰截然不同。 香司宇拿着这把扇子,微笑着回望风吹西。 风吹西也在被龙族的美貌闪过之后,又被这庞大的财富撞了下腰。 捂住心口,穷人伤不起啊! 严格说起来风家作为青龙神兽庇护的四家之一,怎么想都不可能穷,但如香司宇这般金银珠宝挂在身上风吹西却从未有过。 其实细想想也明白,那么大一堆珍珠宝玉,不说重量,就说那暴发户般的炫耀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 没点儿颜色,再好的东西也能戴土了。 像是香司宇这样的就刚刚好,再美的珠宝都不及他本身的妍丽,梦幻般美貌的面容用一种颜色代表,就是如水般的烟岚,既无实体,又确实的留于眼中…… 风吹西想的有些出神,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妖族这般靠近,因此他完全没注意到前头的冷白君已经停下,他直直撞上去,然后把脸埋在那里不动了。 冷白君面无表情的僵住肩膀:「你干嘛?」 「……」风吹西一股子生无可恋的说道:「别理我,丢人!」 看龙看傻了能不丢人吗? 「……」 轻轻一嘆,冷白君转过身托起他的脸,迎着风吹西疑问的眼神狠拍了他一击额头,「这回清醒了吗?」 风吹西:「……」 最先进门的何晋阳看到最后进门的风吹西额头红了一大片,首先找的就是冷白君。 冷白君对何晋阳的态度非常好,同为剑修的关系,冷傲的态度都有所化解,这时被他看过来,也十分自觉的解释道:「没事,犯傻而已。」 何晋阳:「……」 ……是说,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冷白君说的含煳,何晋阳理解的详细。 不然风吹西要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冷白君也不至于揍他。 想到这里,何晋阳顿时朝风吹西投了一瞥自作自受的眼神。 捂着额头的风吹西:「……」 第87章 溺心之宫 如果没有风吹西这道插曲,他们进屋之后自觉找地方坐下,喝茶,看起来和楼下没两样,但因为有了这个插曲,正事稍微推了推才开始讨论起来。 冷白君感到难办的是……「要是有人想入伙怎么办?」 众人一阵安静,这确实是个问题。 何晋阳瞧着他们面面相觑,倒了杯茶捂在手里,「咱们知根知底,但其他人却不见得。可要是统统拒绝,却难免树敌……」 不等他说完,风吹西已经拍着额头打断道:「咱们的敌人还少吗?」 何晋阳默,他说的也没错。 视线在他们这群人里扫过,冷白君天榜第五,香司宇,天榜第八,风吹西,天榜第七,天南天榜第三,自己……从天榜出现至今都霸占鰲首位置的靶子。 …… 这个时候再说怕树敌实在是笑话,而且还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好吧,我的错。」 何晋阳想想就明白自己错了,坦然的道了谦后他开始考虑,「灵药,法器,这些东西都不能少,你们有没有准备?」 这个倒是大家都会办的事,不怎么犹豫的就点头了。 风吹西比他考虑的更周全一些,「还需要一些功能特殊的灵宝,单纯的防御法器和攻击法器咱们都有,差的是那些偏门的。」 「你说的没错,」何晋阳给予肯定,但苦恼道:「这类东西应该很难弄吧?」尤其是现在…… 思索着好东西恐怕都被早到的修士买走了,他们这些临时抱佛脚的想弄到好的也难。 但不等他说出来,风吹西的表现确实让人惊喜。 风吹西飞速扫过众人,轻哼一声,贼傲慢的说道:「交给我吧,我是熟手。」 「咦?」 发展实在意外,就连以为风吹西只是个嘴皮子有些熘儿的仙修的霁无瑕都看了过去。 事实上何晋阳也想起来了,风吹西最初出现时的印象一直是个思虑周道,心思灵活的社交好手。 后来要不是自己接连附身舟帆谋客,圣嘴儒生,蛊皇孤雁真,将他的存在感生生压下,他可能会一手包办整个小队的后勤外交。 毕竟带领初来乍到的何晋阳领略修真界奇异民生的人就是风吹西,之后许多事情也多亏有他帮忙才不至于让事态暴走。 他们三人里面,一直是这个看似无拘无束,自由随性的「纨绔子弟」拉着缰绳,何晋阳可能会掌舵,但也可能和冷白君一样疯跑。 第171页 想了这么多,何晋阳十分放心的把这件事託付给了风吹西,对方也不辜负这份信任,出门一个下午,等到了晚上,众人被召集,手里头都被塞了三四件闪闪发光的法器。 何晋阳瞧着手里这把古风古气的钥匙,神情询问的看过去。 风吹西捏腰骄傲道:「那是隧匙,可以无视结界打开转移阵法,不过需要定点,只要定好点儿,持有隧匙的人就能在两点儿之间往来,是非常便利的逃跑道具。」 何晋阳听完他的话也觉得这是个好宝贝,再看看其他人手里都不拘泥于正常形态的法器怎么不知道他是费了心思。 「辛苦你了。」 正洋洋得意告诉天南他手里那根勺子怎么使用的风吹西乍然听到这么诚恳的道谢声,脸蛋迅速红了,支支吾吾的点点头便错开视线。 这其实不怨他,会这么大惊小怪也是自从霁无瑕来了之后,风吹西的地位迅速缩小,他又是那种没安全感的类型,眼看着自己要帮不上什么忙,暗地里已经抑郁很久了。 这回能帮到何晋阳,还是这种关键方面,也不由得他不开心。 而且他心中对何晋阳一直怀有一份愧疚。 如冷白君会怒而拔剑,他也不想利用自己的好友。 所以有机会,风吹西是不会吝啬对何晋阳的支持的。 蓬莱山海的人们对他们之间的纠葛并不了解,但此时见风吹西准备的如此周道,面上难免流露出几分。 香司宇真诚的看着他:「劳烦风公子费心了。」 上午还想和他一较高下的小龙王这回变得这么客气,很难说不是被洗刷掉敌意印象的缘故。 正如风吹西站在人族的立场,香司宇也是纯粹的异族之王。 换做其他时刻相看两厌再正常不过,这要不是有个何晋阳做润滑剂,这两人就像是霁无瑕与冷白君,正魔不两立,人妖之间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无所知却阴差阳错促成三方同盟,何晋阳这时才若有所思。 他略微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什么超乎常识的大事? 风吹西害羞一会儿难改心底雀跃,很快就再次比比划划,讲解这些偏门法器在何时起到的作用最大。 冷白君是纯粹的剑修,虽然也被风吹西塞了几件,但这时他一手把灵器收好,直言问道:「你是怎么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别人不了解,他还不知道吗? 风吹西虽然有渠道,有手段,可一下子找到这么多,凭他单独一个还是不成的。 风吹西似乎没料到冷白君会提到这个问题,但他毫不怯场挺胸嘿笑:「水若宫。」 「是哪个法修门派?」和大黑鸟眼对眼到现在的霁无瑕突然插嘴一句,「如果是他们手里的东西,那么你们就可以放心了。」 何晋阳:「什么意思?」 霁无瑕玩味的点着嘴角,眼波流转端得光华万千。「不知你们听没听过,『天下法器出水川,川流不息息入阙珏』这说的就是水若宫与水若宫宫主冯阙珏。」关于水若宫的部分他点到即止,话锋一转,便是趣味横生,「你能从他们手里挖出这么多好处,看来是答应了什么。说吧,许诺了怎样的条件?」 风吹西一看瞒是瞒不住了,忙说道:「我可没有同意一些无礼要求!」 冷白君:「这个我们当然知道。」 香司宇也微笑颔首,不见疑色。 最后看去的何晋阳,对方平静等他回答的模样,让风吹西松了口气,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那么难开口了。 风吹西整整衣袖,藉助这个动作让自己顺利说出来。 「其实吧,我不是和水若宫做的交易,是和一个人。那个人何晋阳你应该有些印象,仙觉大会,最后两场比赛,一是你和魔修王世,二是贾客心跟钟离泰,贾客心就是出身水若宫的法修。我出门时机缘巧合和他遇上,他想找个小队活过天榜之争。他说他对君位还是王位没啥执念,就是想好好挨过这一关,为了让我同意,他知道我正寻找作用特殊的灵物,特别拿出这些法器当做酬劳,算是僱佣咱们保护他。」 一番话说完,心思深的则在思索真有几分,假有几成,心思不深的则表示:「你把人带来看看啊?」 在场人中做主的何晋阳轻轻点头,附和开口的人。 听风吹西一说,自己也想起那个修为高深却怕疼怕出境界的外法修内体修真奇葩——贾客心。 从他旁观对方战斗的姿态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对方不会特意说出这么一席话只为了下黑手。很可能目的真的如风吹西所说的那么简单,就是…… 「好好的水若宫弟子,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份儿上?」 他搞不懂啊! 但现场何止他不懂,就连霁无瑕都倍显疑惑的蹙起眉头,刚刚从脑海中搜索到关于贾客心的资料,他便疑惑不解的道:「水若宫不比别家,这群疯子将精修至极当做毕生目标,飞升都在其次。这样的大环境下能出一个无脑扔法宝流都已经是欺师灭祖了,何况真实情况是一位修为有成的体修?」 说到这里,他一眼看向风吹西:「这个叫贾客心的是什么来头?能让水若宫那群护短不要命的疯子不顾他之生死让他独自一人参加天榜之争,最关键的是,水若合作『溺』,本是溺之宫,贾客心是心字辈弟子,正是当代宫主的师弟,要说他们也搞凡人那套争权夺利,本尊是绝对不会信的,此事必定有所隐情!」 第172页 「……你都说的这么笃定了,干脆就把人叫来见一见好了。」何晋阳说完便冲风吹西挤挤眼睛:「既然东西都被收了,把人带来也是应该的吧?」 风吹西心领神会,笑着说道:「他正好就在楼下大堂,我去把他带上来。」 等风吹西匆匆离去的衣摆消失于门边儿,何晋阳立马倾身对冷白君道:「风吹西这回可真拼命,谁给他刺激了?」 冷白君不动声色瞥他一眼,还能有谁? 何晋阳摸摸鼻樑退了回去,讪笑两声。 没辙,在场人里谁也不比霁无瑕活得久。 然而这样想的他,下意识朝梅雪帝尊那边儿看去,就发现他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和窝在床上如今探出个头的大黑鸟对视。 那眼神似真似幻,充满了忍笑的艰难和诡异的欣慰,或许……他应该担心下自己会不会被撬墙角? 回想对方想挖走冷白君的说辞,再看看他对自家大黑鸟异样「关切」举止,何晋阳觉得自己是时候抑制一下对方的举动了。 第88章 天下之色 贾客心被风吹西带上来的时候,场面一度诡异到他想转身就跑,围绕鸟,梅,人之间的暗波汹涌,别说,还挺风雅的。 何晋阳收回黑沉沉的目光,觉得自己真是傻了,虽然那鸟是鸟,可不是黄鹂白鹭,诗词中一线横斜的灵感之光,梅树也不是雪落红梅骨自寒的高洁之花,自己乐意踏雪寻梅,但也不会是偶然见鸟儿划过寂然天际便诗兴大发的词人……总之,重新认知一遍,挽救一下世界观。 大黑鸟就像是风吹西嫌弃的,丑,黑,看不出血统来歷,可何晋阳偏偏觉得黑羽要是展翅,那么迎着天光折射出似紫欲红的奇异萤光亦是令人心折的美丽色彩,他就是相信,这只来歷不明的鸟儿有着不逊色灵鸟彩凤的高傲,那双酝酿着暗红的眼瞳时不时闪过几缕流光,有种惊颤人心的威严冰冷。 平心而论,鸟儿不美,可在饲主心中却特殊的紧儿。 毫不亏心的在心底赞美一遍鸟主子,何晋阳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霁无瑕这树吸血的梅花上面。 其实不需要他说什么,霁无瑕本体就是死亡的代言词。 墨玉般的枝干压根无植物的特徵,花瓣晶莹剔透内蓄血清不禁让人怀疑,这树根之下到底埋藏多少尸骨。 相信再浪漫的词人被花树诱捕,生存死亡的剎那都做不出咏梅打头的诗句。 外表雅致,内心兇残,骨子里都黑透了的霁无瑕也不会介意吃饭前少两句酸诗。 而且何晋阳怀疑,说不定这样胃口会更好? 研究花鸟这自古风雅的两样的何晋阳被贾客心的动作引回跑偏的思路,对方紧紧贴在门上,像是要把自己伪装成一纸壁画,战战兢兢的模样让关门的风吹西都有一瞬间觉得幸好先把退路堵死了的念头。 贾客心似哭非哭,指着霁无瑕的手指都在颤抖。 「梅梅梅梅雪帝尊!您、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霁无瑕挑挑眉,好笑的扫遍他全身,然后在一物上凝住神色向何晋阳这边儿探了探。 「瞧出来没有?」 何晋阳装作对眼前美色视之无物的模样,不动声色提道:「看出什么?」 霁无瑕当场笑道:「论起装摸做样你还太嫩了些,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你要是答应这个叫贾客心的小傢伙,水若宫那边儿的好处少不了你。」 何晋阳顺着他的话仔细打量一遍贾客心,对方颤巍巍恐惧不已的样子不像是虚伪的作态,因此他实在参不透霁无瑕的意思,只能从这句话表面意思发问:「我本就有接纳他的意思,可你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吗?」 霁无瑕挤挤眼睛:「当然是因为我看到那件东西了。」玉白的手指一指,瞄准贾客心腰间形如圆盘的青铜饰品。 何晋阳谦虚求解:「何意?」 霁无瑕不再作答,但何晋阳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期待某些自己不知的发展。 对此留个心,他便冲着正和风吹西哭诉的贾客心说道:「梅雪帝尊是我的客人,你若要留下来,那就不需要害怕他。」 贾客心本在腹诽风吹西居然不告诉他这件大事,害他傻傻的自投罗网,但听到何晋阳的话他第一反应和所有听说过魔帝威名的普通人一样,倒抽口冷气,惊骇非常的盯着何晋阳,仿佛在说,你的命真大! 何晋阳:「……」没忍不住的拉过霁无瑕,「你的名声真这么可怕?」 霁无瑕斜眼被他捻起来的皮裘衣角轻轻哼哼。 代替他做出反应的是贾客心,他瑟瑟发抖的将梅雪帝尊数千年来做下的「好事」一一道来,比风吹西他们知道的还多,也是霁无瑕第一次听说自己的搞事史。 因为这份新奇感,霁无瑕头一次沖自己不曾欣赏的人开口讲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对上贾客心畏惧的双眸,霁无瑕支手托腮,露出一节皓腕白的几近生光。 「别担心,我只是好奇,你大可以安心说来。」 贾客心仔细看他,待确定对方是认真的,方怯意慢慢的解释道:「宫内……有一本记载天下歷来不可惹对象的手书,您……帝尊你就出现在上面。所有水若宫弟子要想外出修行,就必须要将这本书倒背如流,得宫内长老再三确认。」 第173页 「哦?~」霁无瑕拉长声调,表情透出满满的深意:「是你们的风格。」 看到这个表情的贾客心腿一软,差点儿当场跪下,还是一旁的风吹西不忍直视的扶他一把才没出丑。 何晋阳既然得知这么多关于霁无瑕的秘密情报,难得有些理解风吹西,冷白君他们最初遇见霁无瑕时的神经质。 放谁和一个大祸害朝夕相处,都会产生过激反应。 这点儿他要反省,是自己不够体贴。 风吹西尚不知自己在何晋阳心中形象骤然变成心思敏感小可爱,他忙着让贾客心冷静下来。 风吹西:「安心安心,他现在和我们是一伙的,即将和你也会是一伙的。」 贾客心:「可是!」 风吹西断然拒绝去听他的墨迹,直接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面。 「你还记得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贾客心恍然大悟:「哦,对,我是来求保护的。」 「对了!」风吹西推一把这人后背,把他送到前面去,「你现在该怎么说?」 贾客心迷惘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毫不犹豫找准一条大腿抱上去。 「大神,救命啊!!!我要被自家师兄送出去害死啦!!!!」 「……」 被抱住大腿的何晋阳这下子可是没有一点儿胡思乱想的余地,平时一心两用的技巧也帮不上忙,他在众人看好戏的视线里面无表情的把人提起来。 何晋阳:「好好说话!」 贾客心抓着衣袖擦「噗噗」掉出来的眼泪,「嘤嘤嘤,同门相残,太可怕了,老大,我要跟你混!」 其实一进来他就认出何晋阳是仙觉大会里面那个敢和梅雪帝尊正面怼的牛逼人士,这时候他立马放弃节操,毫不犹豫就跪了。 口齿清晰的将他师兄是怎样对待他的兇残说的一清二楚,难为他边哭还能做出这等犀利操作。 听完全部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完全不知道怎么评价水若宫这个门派。 风吹西摸摸他的狗头,问道:「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他相信何晋阳也不会放弃这个倒霉孩子。 何晋阳如他所想的那般没说什么,被收留的贾客心很快就心大的忘记刚刚还怕的要死的梅雪帝尊在这儿的事情,听香司宇他们问起那本手书的事情时,半点儿没有藏着掖着,神情直接坦荡。 贾客心:「那是宫内前辈书写下的东西,每个千年都会重现编着,主要是增加与剔除已死的人物,所以你要是问这里面有多少人,我可以说,我也不知道,虽然都背过,但要说清人数,除非是这个千年的编书人,不然没人知道。」 来自南域见识不大的一群土包子大妖傻乎乎的跟着点头。 香司宇是纯粹好奇,天南则是为了弄清山海市外各方势力,水若宫这个名字他听过,能让这么一群狂人避退的强者,也值得他们这群妖族好好记录一番。 泡在水泡里的鲲鹏懒洋洋掀起眼皮,瞅了眼严肃的天南,无声翻起白眼。 天南什么都好,有的时候就是爱想太多,学学傻白甜的山主不好吗? 但这样想的他马上注意到香司宇眼里的好奇。 鲲鹏:「……」 好吧,希望回去之后山主能忘记这件事,不然爱护幼崽到丧心病狂的女蜃真有可能跑去水若宫里面,硬抗数十位法修大能,只为了抢回自家孩子心爱的玩具。 翻了个身,上古大妖再次沉沉睡去。 如今的世道对他们太残酷了。 在鲲鹏翻身的这个时段,香司宇好死不死的问出一个让两个人心底咯噔一下的问题。 年轻的龙主问道:「谢燕来,血天境之主,你们那本书上是怎么记载的?」 提起这个名字,贾客心反射性打个哆嗦,但想起这里没人会把自己说的话告诉给那位大神也就犹犹豫豫在众多好奇的视线里说了。 「血天境之主,据说是魔道最美的一位魔帝,有好事者列出天下美人,却说出天下之美,不过血色天境,天下之色,不过燕来一人。」 「哦?」香司宇的眼睛亮了,「然后呢?然后呢?」 贾客心吞吞吐吐的不想多说,可架不住香司宇脸好,心性也多似少年,看着他就让他想起宫里那群无法无天的小魔星,在拒绝之前他已经乖乖招了。 「魔帝当年并没有留下多少传说,起码比起梅雪帝尊差远了,但在危险性上,却被前辈们排在帝尊之前,这点儿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我想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说完之后就死活不再吐露有关谢燕来的内容,任凭香司宇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说。 看着他们闹的霁无瑕和谢燕来互相对视一眼,后者被前者揶揄的偏开头。 一双眼睛将一人一鸟之间的互动,不露声色的收入眼底,藏入心底。 「好啦,」何晋阳出声不许香司宇继续欺负人,他好脾气的对贾客心说道:「刚才没有机会向你道谢,谢谢你提供的这些法宝,它们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贾客心似乎没有被这么正儿八经的感谢过,稍稍迷煳就脸红的不行,忙挥着手道:「不、不用谢,反正不是我的,能帮上忙就好。」 他在离开水若宫的时候,被宫里那群师侄塞了不少好东西,说是让他防身。 贾客心知道他们这个门派是出名的法修一系,但宫里人人都是高级炼器师却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第174页 像是他送出去的那些法器还不算最顶尖的,顶多是作用偏门了些,真正好的他当然都自己留着保命,但是被何晋阳这样感谢,反倒令他觉得受之有愧。 第89章 耳鬓厮磨 一旁促成这一切的风吹西见贾客心跟何晋阳之间相处好,他眼底滑过一丝欣慰,在气氛逐渐热络起来的时候,不失提醒的说道:「贾客心,你应该有什么消息要说吧?」 「消、消息?」贾客心刚露出茫然表情,风吹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接踵而至,吓得他打个激灵之后立马说道:「是、是的!其实,已经有人偷偷混入天阶内部,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早。」 「……」 这还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大消息。 和这件事比起来,他们刚刚的讨论都算是悠闲。 何晋阳迅速板正表情,认真问道:「可属实?」 贾客心肯定的点头,然后像是弥补般的说道:「我以为你们知道的。」 香司宇:「哈?」 何晋阳没管龙王脸上的莫名其妙,直接问他:「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贾客心怯怯瞅了眼似笑非笑坐在那里的霁无瑕,虽然对他旁边合掌念经的和尚有些在意,但却不敢因此在帝尊眼中挂号。 霁无瑕轻嗤:「瞧我做什么?难不成和我有关?」 贾客心可能是得到错误的暗示,居然还真点起头来。 霁无瑕:「咦?」 何晋阳:「说吧。」 贾客心舔舔嘴唇:「是这样的,我来之前师兄告诉我,魔道二十八使者已经进去天榜之内了,所以我看到梅雪帝尊在这里,就以为……你们也知道……」剩下的话都被脸色突变的霁无瑕吓回去。 霁无瑕:「他们居然敢私自行动!」 何晋阳惊讶道:「看样子你竟然不知道?」 霁无瑕飞快给他甩了记眼刀,「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无所不知!」说完,他便笃定道:「能够指使二十八使者的只有和我平级的那些个老傢伙。」 何晋阳眨眨眼,他看到霁无瑕嘴唇嚅动似是念叨着什么名字,不一会儿一份名单被他整理出来。 使用鸑鷟外表的谢燕来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霁无瑕就在这时仿佛特意为了阻止谁一样说道:「这种事甄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爱好八卦,常做抓人小辫子这种腌渍之事,但虽说见不得台面,却不至于蠢到与我作对。」 对抗无相天一事由雪飞境梅雪帝尊一手策划。 不傻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掉链子就是给霁无瑕没脸。 除他以外的魔尊不傻,想树敌也不会给自己树这么个大敌。 原本笃定的事儿,就连霁无瑕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看出他脸色不好,何晋阳挥挥手:「你打算怎么做?」 「哼,原本的计划看样子要加速了,」霁无瑕说完之后,才用诧异的眼神看他,「你都知道?」 何晋阳坦然迎上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堂堂魔尊是没必要跟着我一介无名小卒的,除非他想得到什么。」 「呵,」霁无瑕冷笑出声,「很好,谢燕来没白看上你。」语气冷涑寂然,宛若雪飞境终年不散的飞雪。 冰冻三尺之寒,凉的人打骨子里感到畏惧,熟悉这位魔尊陛下的人一定知道,他这是怒了,但这怒火却不对着何晋阳,而是那些惹怒他的人。 霁无瑕:「我去探探消息,你们做好明天就进入天梯的准备,呵,我还没遇到过如此恶趣之事,我倒要看看,谁想抢先一步!」 并未被迁怒,但也因为屋内乍然升起的冷气而抖了抖肩膀的何晋阳无奈看向霁无瑕甩门离开的背影,给风吹西使眼色,让他先把门关上。 合上门后,属于何晋阳的屋内还略带严寒的冷雪气息,若是平常的雪,这些人大可以真元运转,寒气消散一空,但诡异的是这股雪寒冷的直往人五脏内腑里钻,且无惧任何真元力,甚至隐隐随着运功功法往丹田静海深入,一不小心,静海就可能结冻。 被霁无瑕这么一弄,大家想谈也没法再继续下去。 何晋阳看屋外天色不早,干脆让他们回去,等霁无瑕回来再说。 这个提议得到全部人贊同,一个个出门的身影虽说没有缩胸抱肩大失形象,但吐着白气,苦着脸还是有的,最糟糕的冷白君,眼捷上方都结出细碎冰晶,衬得他的眼睛格外大,冷锐雪眸都因此变得可爱许多。 何晋阳环胸靠在门口,感嘆着这一幕。 「不愧是被修真界尊为帝尊的强者,光凭怒气就够折磨人的了。」 说罢,拍拍肩膀,嘱咐风吹西给贾客心定个客房,他便下楼去了一趟,不一会儿,睡在床上,还给自己叼过棉被围上,半点没被冷到的大黑鸟就被温热的饭菜香气引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何晋阳一直记着鸟主子没吃东西这回事,等事情忙完第一时间就是下楼拿饭食上来。 打开门的他静悄悄走到床边儿,意外的看到一团棉被球,好笑的把东西放在桌上,解放的双手小心拨开「茧子」,里面一只缩着翅膀团成黑炭球模样的鸟儿懒洋洋睁开双眼,带着被打扰的慵懒傲慢。 他被这一眼瞅的一个激灵儿,下意识按按心口,怎么感觉心跳一瞬间变快了呢? 何晋阳不得其解的抬手将他家大黑鸟抱在怀里,趁着对方刚醒不会主动啄他的机会,好好的理顺了它嵴背的羽毛,趁机安抚下去勐禽睡眠不足可能会做出的兇残举动。 第175页 「吃东西了。」 他将一些人类吃的食物送到大黑鸟面前。 何晋阳一直不知道这只鸟儿的种族,但有些人能吃的东西灵兽也是可以吃的倒是修真界公认常识。 因为无论修士还是灵兽,他们食用的都是灵气,做不到直接摄取天地间灵气的他们可以选择某些天材地宝食用,或者干脆就是同样吸收灵气修炼的种族。 这些靠着本能生存的兽族和草药本身就有储存灵气的作用,前者因为没有生出智慧,一直是修真界主要的肉食来源,后者则用途广泛,多做药物之用。 现在被何晋阳端上来的就是异兽箓里面记载过的食用兽类,这些兽类作为明显的特徵就是味道好以及充足的灵气,不仅人吃没问题,给那些生有神智的灵兽吃也是大补。 大黑鸟一副血统不纯的模样还能吃到这等好东西,可见何晋阳对它是多么宠,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贊他对灵兽的细心呵护。 可这是对灵兽,对人都不失礼的诚恳,对一位挑剔的魔帝就不怎么讨好啦。 谢燕来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可算清醒过来,视野里的盘碗盅等物逐步清晰。 何晋阳:「……」 错觉吗?我怎么看出一丝啦的嫌弃? 谢燕来看着这些吃食在心底嘆气,这也就是在外面,如果是血天境有谁敢让他吃这种东西? 食得从来都是千载年份的天材地宝,用得无一不精,已经被侍者养出一身娇贵骨头的魔帝陛下将目光转向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目标。 何晋阳眨眼看他,温和的梳理着他的毛髮。 一股滚烫的热气从他后劲沖入心底,谢燕来想着,幸亏此时是这副样貌,不然说不得就要让人看见他此时的赧然。 「不和胃口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谢燕来已经被调转方向,撇开的头直直对上何晋阳的脸,那张在真灵界也俊美不凡的面容骤然放大,看得谢燕来简直想要倒抽口冷气。 太近了! 从不知自己还有害羞品质的魔帝大大慌忙舞动翅膀,却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得的何晋阳十分自然的将他拥住,语气亲昵温柔,放低的嗓音能使任何一名女子交託芳心,可却被他用来诱哄一只大黑鸟。 湿润的吐息就在鸟类不明显的耳旁,吹乱附近短软的绒毛,睁得大大的眼睛似乎很是无措,线条优雅的眼阔为此都瞪圆了一圈,然而那个声音还不够知足,似乎将他撩拨成这样还不够,那双罪恶的手仔细爱抚过他全身,要不是没有恢復人形,谢燕来想自己可能会不争气的软在何晋阳身上。 何晋阳若无其事的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鸟儿内心的凌乱,他拿起特别用来给灵鸟餵食的勺子,尖尖的头两边折起,方便让鸟像是人一样含在嘴里,他先是盛起一勺汤,滋味甘甜的果实在盅里炖得软烂,是女性十分喜爱的滋补甜品,有些灵鸟也非常喜欢这种甜甜的果实,在它熟透的季节集群出现。 谢燕来一时不察,就这么被餵到嘴里,鑑于双方都不熟悉,汤汁有大半流出来,散满脖颈弄湿羽毛。 何晋阳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忙扯来衣袖给黑鸟擦拭。 谢燕来呛咳两声,眼睛湿润,挺起脖颈方便对方为他擦拭。 要是换成人形,光凭这个动作就能惑乱众生。 试想看看,血天境之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就这么被你弄哭了,眼带湿气的凝视着你,还将自己脆弱的部分送到你手下,乖顺的任你动作,绝色的面容透着与生俱来的昳丽,精緻的五官因这个变故煞中带魅,艷绝无双,你被如此看着,岂能不化身禽兽? 而且最最关键的一点儿,那头逶迤于肩头嵴背的长髮被你一手捞起,轻轻落下一个吻就能欣赏到从耳根漫延到发下的粉色景象,何其诱人! 人间常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当做人生至美的享受。 可醉吻长发,与美色生煞,又岂不是让人连长生都遗忘的美景? 若是能揽着尊贵无比的魔帝陛下,吻着他莹白宛若天光的肩头,撩起那一头长髮,将爱意深深注入他体内。 怕是……天劫也好,王座也罢,都能在耳鬓厮磨间忘的一干二净。 第90章 一生一世 可是现在在何晋阳怀里呛咳的是一只鸟——有毛,有爪,有喙……再荤素不忌的人也要考虑再三吧? 况且,何晋阳从无其他癖好,更无从谈起进一步发展,这真是无比可惜的事情。 帮大黑鸟收拾中的何晋阳莫名升起一股恶寒,背后凉凉,疑似阴风吹过。 他警觉的环视屋内,木质的镂空格子扇围成半圆的形状,阑色薄纱半遮半掩后半间内室,全屋古香古色的摆件众多,他还看到好几个青瓷缠枝翠荷摆盘,盘里盛着当季鲜花,花开正艷似乎被施了什么术法,反正何晋阳这两天起来都能看到它颜色不一的在盘边垂头,为闷了一夜的屋内带来几许香艷的气息。 「错觉?」 仔细查探周围也没找出阴风来源,何晋阳只能归类于自己敏感。 放下心来,他第一时间看向那只不好伺候的鸟主子,然后不出预料的被深深凝视了。 要不是知道这只鸟是被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何晋阳可能会觉得它是那家大妖变出来的原身。 顺便这也是他才知道的,原来在这里真灵界又称灵界,常识中的妖族其实是叫灵修的,不过走魔道的为妖,入正派的则为灵兽,不过可能是妖族毕竟威慑力高一些,有些灵修亦正亦邪实力强大,修真界内普遍是以大妖称唿他们的。 第176页 像是在武夷山上遇到的大日红犀,他如果没入佛宗,那么以他的实力被称作大妖只是迟早的事情。 说起这个,何晋阳不可避免想起燕子贝尔被送上血天境……那么……他是看到了吧? 这个他是谁?相信不需要特意说明。 能让何晋阳一提起来就烦恼的抱头的除了着名绯闻对象谢燕来还能有谁? 「不会又误会了吧?」 提及头疼之事,何晋阳居然当着谢燕来的面走神了。 深沉盯着他的大黑鸟见他没关注自己,似乎一下子就被别的事物吸引走心神,心底那点儿火气一下「腾」的烧起来了,而这番变化何晋阳还一无所知。 他捂着嘴,眼角眉梢都是愁意,何晋阳想着,等到封君令一事结束,他一定要腾出手来好好处理这世间的风言风语。 不管怎么说,为一时便利冲动将谢燕来拉下水来,现在想想已是不智。 当时他能那么干,全出于自己名气不大,和堂堂血天境之主比起来,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想必高高在上的陛下也不会在意世上愚人的闲言碎语。再加上对方从无正面回应过传闻,想来也是看不上他。 何晋阳琢磨到这里也不由嘆息,到底是万载帝皇,其气度城府都是非常人能及,自己那点儿小聪明和人家比起来实在上不得台面。 大黑鸟眯着眼睛,尖锐鸟喙蓄势待发,可刚刚还心神不在的何晋阳居然突然冒出一句—— 「谢燕来,人上之人,世间传言有虚却不假,真是出色的引人心折的人物。」 谢燕来:「…………………………」 大黑鸟的动作一顿,无声支起耳朵,身体诚实的打算再听听。 何晋阳不知道自己无意一声嘆息为自己躲过一劫,他正烦恼的不行。 毕竟按照目前形势观望未来,他和对方的冲突简直不可避免。 其实很好理解,一只蚂蚁爬到大象身上,大象不会在意,但一头狮子跑到大象面前呢?而且这头狮子之前还用别的方式占过大象便宜呢? 何晋阳完全不需要考虑都知道,他若是成功封王,地位就是和魔帝,魔尊同一级别的人物,那么往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血天境之主一定会向自己讨回这笔帐来,到时候…… 他不想和魔帝陛下打一架啊! 想想都有喷泪的冲动,何晋阳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心酸呢? 好好当着一个矜矜业业的编辑,手下一群脑洞大开,群魔乱舞的作者,每天都要过着被歪歪的生活不提,突然穿越还是高空坠落模式,一来就挑战极限运动,心脏还没从嗓子眼缩回去,自称系统的存在又找自己拯救世界。 他如果拿了主角剧本,何晋阳敢发誓,这一定是虐主流! 想到这里,再积极向上的心态也难免一嘆,何晋阳眉目浸染疲惫,像是灼灼骄阳落入冰川,火焰冻结,空谷无声,天上哪怕皎月卓卓也平添落寞。 这副模样落到谢燕来眼中,那就是求而不得的失落,与爱慕之人权高位重自身匹配不上的怅然。 谢燕来从未想过何晋阳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个人不是手持长锋,噼天裂地,就是狡笑轻言,无所畏惧。 仿佛前路不管怎么艰难,目光所及距离自己多么天遥地远,他也能披荆斩棘,直奔前去,如同脚下之路就是那般平整,如同远去的疾风不曾那般刺骨,如同……一心一意杂念全无一般。 谢燕来虽然说不出口,但他是喜悦这样的眼神的,因为从自己了解到的消息渠道判断,这样的眼神是属于他的。 没有人会讨厌属于自己的东西,像是谢燕来这样念旧的人更是如此。 可是当何晋阳疲惫了,不想再追逐了,谢燕来才恍然惊觉,是了,他有爱慕自己的权利,当然也有放弃的权利,尤其是自己从没给过任何回应的前提下,放弃更加显得理所当然。 一时之间,连何不顽说过什么都忘了,大黑鸟来到何晋阳旁边,温顺的将高傲的头颈放置在他掷于桌面的手臂上面。 不要放弃好不好?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江河倒转,国土崩塌,属于朱雀的王权不再万载千年,决堤的歷史洪流淹没谢燕来三个字,我还可以保证自己会喜欢你…… 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三生三世,千载不变,十生十世,永恆不改。 我谢燕来许诺你,当你追上来之时,下嫁也好,许以终生也好,我有的,都会是你的。 何晋阳,我保证。 愁眉不展的何晋阳不知曾有一个如此沉重的承诺落在他掌心,甚至化作红线牵繫在两人指间。 一夜过去,昨夜餵食不成的何晋阳收起偶然流露出的情绪,一大早便外出寻找灵鸟爱吃的食物,显然,昨夜就着残羹冷炙匆匆吃过一顿的何大仙君还记得什么都没吃,最后不知怎么就一动不动的鸟主子。 因为出门太早,回来时,何晋阳身上落了一层薄薄露雾,发间微湿的他抱着一堆据说修真界灵鸟最受欢迎排行榜前十的灵谷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意外的看到霁无瑕的身影。 「……」 等等,这个场面怎么回事??? 这群人里风吹西起床偏早,得益于他情报收集的习惯,作息向来规律,这时一出门就看见呆在门口不进去的何晋阳,他奇怪的走过来,抬起手刚想拍他肩膀问他这是看到什么了居然傻在这里,但下一秒他心里爆发出以上大吼。 第177页 在何晋阳房里看到霁无瑕不奇怪,他们都爱不打招唿把何晋阳这里当成商量正事的地方,风吹西一方面知道这是信任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清楚,这意味着他们这群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修为高深的各族领导者们承认何晋阳能够指使他们的地位,但是眼前这副情景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霁无瑕一只,嗯,他了解,差点儿取代自己地位的军师。 大黑鸟一只,嗯,他也了解,何晋阳家的爱宠,堪比某些撸猫人士成天吸猫的可怕瘾症。 但是这两只之间的正方形物体就让他不明白了。 「棋盘?」他推开何晋阳几步走过去,目光焦点定格在黑白两色的围棋上面,横平竖直,天圆地方,人类的古老智慧,反正他不相信霁无瑕会下五子棋所以一定是围棋,「你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吗?」他刚说完就知道不对了,那棋篓分明在他对面,一人棋是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干的! 风吹西下意识排除出最有可能的方向,他恍然问道:「刚刚有人来吧?」 霁无瑕眼神鄙视:「我会在何晋阳房间里见外人吗?」 这已经不是失不失礼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有毛病! 风吹西被反问的一脸空白,他生无可恋的想着,我总不能承认你和一只大鸟下棋吧?下得还比我好! 这个时候何晋阳走过来顺手将大黑鸟抱在怀里,捻起一枚棋子,「啪」的落子在盘面上面,眼前形势陡然一变,滚滚杀势顷刻间破盘而出,颠覆干坤。 风吹西看得唿吸一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霁无瑕的脸色也在这一子后变得凝重许多。 「所以,是你们两个在下棋吗?」 他小小声开口,完全不指望这两人会回答自己。 霁无瑕如他所想的没理他,这时托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指间白子晶莹剔透,在窗外射入的阳光下闪着云雾般的浅色。 「啪。」 思忖半响落下一子,是开战的前哨。 何晋阳神色不变又一次落子,期间思考几乎连半分也无,不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乱下的,可是随着霁无瑕脸色越发沉重,局面形式已然像是再难挽回颓势的残兵败将,从黑子落下那刻,雄浑杀势便已坐地而起,从这江山一角掀起无穷兵祸。 在棋子收官时刻,霁无瑕再难忍住心底疑问:「你之道为何?」 何晋阳毫不犹豫:「安。」 霁无瑕:「可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何晋阳抬眼瞥他,突然就笑了。 「从棋上当然不像。」 霁无瑕被这一笑闪的失神,有些理解谢燕来对他的心思,不说别的,这模样是真的好。 君子如玉,如琢如磨,登堂入室,求取百家娇娥。 可像是谢燕来这般帝王之尊的男子,需要的却不是什么如玉君子,陌上公子,而是清如朗风,不拘世俗的绝世男儿。 他或许会是激烈的疾风,自林中游走,化在山水之间,他或是勐烈的飓风,在天际间游走,融于水天一色,他或是轻柔的微风,就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入了怀,留悬念在心头。 让人想着,念着,不知不觉,成了相思。 霁无瑕分神不过短短时间,他很快抓住机会反问道:「既然如此,不妨解解你的棋。」 何晋阳也不推脱,手指这一桌的棋横盘纵,仅用了一句话—— 「根除兵祸者,方为王。」 既然在他来时双方胶着已久却都因着王者的矜持屡屡纠缠不清,那么就让他先种下兵燹的种子,熊熊火焰之中,胜者为王。 他深知,真正毁灭国家的无疑是两位王者间的频繁摩擦,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破而后立,等到自立为王,再将整顿新得的土地,到时兵祸也好,摩擦也好,统统肃然一清,打下千秋万代的基业。 这等心思想法,霁无瑕从未想到会从一位不曾为王的人口中听到,实在是胆大包天,令他欣赏极了! 看到霁无瑕眼底不曾遮掩的激赏,何晋阳轻轻笑了笑,低下头,手指在谢燕来嵴背上拂过一圈,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尾椎窜遍全身,他立马就软的动弹不得。 霁无瑕看到这熟练至极的撸鸟手法,面上的惊愕收都收不回去,指着他们两个颤颤巍巍的道:「你、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何晋阳瞥他一眼,眼底划过奇异的光芒。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 谢燕来你平时就这样让他占你便宜? 霁无瑕愕然难挡的表情给了谢燕来深深的刺激,他抬起翅膀,把脑袋埋在羽翼下面,标准的——逃避姿势。 第91章 禽兽不如 话题从一开始的正经莫名其妙就拐到……禽兽不如上去了? 风吹西表示这年头,人不如兽。 看看何晋阳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再加一句。 在何晋阳这里禽兽不如。 不知风吹西心底做着那些腹诽,何晋阳捏捏傻乎乎把后颈根露出来的大黑鸟,俊逸的五官无形中升腾出有别于平时温淡的强势。 怎么说呢? 就像是白开水之余温酒,而这坛温酒还在向烈酒转变。 可怕的是,没有人察觉到这份变化。 捲起右手宽袍广袖,露出线条凌厉的小臂,修长五指捻住棋盘边儿一壶刚好倒满两杯的精緻紫砂壶为自己满杯香茶。 第178页 茶水入杯,香气扑鼻,修真界的器物就是这点好,无论放多久不怕品质变味,或是干脆冷掉。 刚把头从翅膀下抽出来的谢燕来毫无准备的看到一只被端起的杯子,杯子本是寻常材质,在魔帝眼中足以用不堪入目四字评价它的做工,然而拿着杯子的手却能用天授二字赞美。 为何呢?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觉得他不好。 或许思念一个人就是哪怕他在你身边儿,也愿意时时刻刻将他放入眼底。 何晋阳端起茶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在谢燕来眼中是被逐渐放缓后需要细细欣赏的「佳作」,也因此,他发现许多没有人发现的细节。 手指由于「握」这个动作骨节弯曲凸起,令人不禁想到他握剑时的模样,他有一双剑客的手,苍白,尊贵,优雅,放在凡间怕是少数几个能以武入道的奇才,然而他生在修真界,却没有浪费这份天赋。 谢燕来至今记得他初初现身便是一场血色弥光,也记得皆斩剑在手时的桀骜。 然而他又觉得那都不是何晋阳。 这种感觉很诡异,就仿佛这个人体内有两个灵魂,然而这个灵魂的本质还是同一个。 说不清,道不明,那是已经近乎于天道层次的玄妙感受。 谢燕来几次想要破解,但都无功而返。 以血天境之主在修真界的地位,他好久没有如此束手无力过了,这次体验更是稀少的让他有些新鲜。 如果单只是这样,谢燕来怕是会觉得自己是入了情劫,然后以情劫的方式找上何晋阳。 到时,分合也罢,全凭心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光是看着,伴着,就不可遏制的靠近过去。 从未品尝过的心情,让谢燕来无措,也让他好奇。 某种方面的无知令他怔怔看着何晋阳一点儿一点儿把杯中香茶喝干,然后他勐然惊觉自己喉咙深处的干渴,像是想要就这样冲进何晋阳嘴里抢夺水源一样急迫。 霁无瑕观望到现在已然不忍直视了。 好好一个魔帝,怎么突然就痴汉起来了。 经验少就经验少呗,反正他们这些大妖没一个破过童身的,但是你这副眼巴巴想要亲上去的表情是什么鬼? 你还有自己是一境之主的自觉吗? 不管霁无瑕多么痛心疾首,但别指望恋爱中的男人能将丢掉的智商捡回来,何况谢燕来丢的不是智商,他丢的情商。 因为坚持一个赌约,让自己陷入不尴不尬境地还恍若未觉的谢燕来实在是没有多少经验可讲。 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摇摇头,霁无瑕干脆眼不见为净谈起正事。 让一贯爱跑题的梅雪帝尊主动说起正事,这简直是天要下红雨的节奏,在场人里风吹西顶着会被迁怒的危险冲着窗前望眼——青天白日的,半点儿云彩都没有,这让他一脸见鬼的坐回原位。 霁无瑕:「……」 很好,这小子看来是不怕自己啦。 眯起眼睛,下定找机会整治风吹西的决心,觉得心头一口气舒完的他眼神睥睨。 霁无瑕:「昨日的事情我查出来了,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干出的自以为是的蠢事,其余的你不需要操心,我保证他们再没有私自行动的精力。」 「……」 或许真是小动物的本能,风吹西本能的从这句话里听出滔天杀机来。 魔道深处,除去甄囍帝尊以外的数位人修魔帝都在一夜之间遭遇「天灾」拜访,一个个被打成猪头不说,隔日聚到一起看着彼此相差不远的猪头脸,顿时知道,以后千年都不要指望出门了。 呜呜呜,好好的被揍成这样,说什么也不要出去接受甄囍那个毒舌的摧残! 有幸逃过一劫的甄囍帝尊在自家的御越境内高高兴兴的记下新得黑歷史,以方便未来威胁这群热爱搞事的小贱人们,顺便感谢每年提供各种八卦给他收藏的霁无瑕。 有这样一个邻居,嗯,省心。 魔道二十八使者齐齐下海,霁无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他也第一时间找上罪魁祸首家门,干脆利索的将他们的后续计划破坏,不管打着什么主意,一拳头揍得你今夕不知何夕,相信不会有人敢去继续撩虎鬚。 但是已经干出的事就没办法倒回重来了。 霁无瑕蹙起两条纤细的眉头,长相偏女气却因气质而高华清傲,因此连一副嗓子的音质也是冷冷,像是玉碎冰裂,令人联想起雪落在琉璃薄冰上的清透质感。 他用这样的声音把查到的内容缓缓说来,本该生气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在心头冒出火气,自然而然的被这落雪似的声音浇灭了。 在风吹西之后赶来的众人一开始只是沉默的听着消息,到了这个时候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哑口无言的怔愣当场,谁也没想到仅在魔帝之下的二十八使者会齐齐杀入天榜。 这等激烈程度……闻所未闻! 其实不怪他们会这么想,魔道势力一向深不可测,像是二十八使者里就有好几头能和天南抗衡的凶兽,要是他们联起手来,即使饕餮与鲲鹏拼命都不见得能护住自家还未成年的龙主。如此可见魔道一方实力之深,已经让天南开始考虑怎么说服山主放弃封君令了。 他们来这里参加天榜之争打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主意,现实要是太危险,那么他们就没必要死磕。 第179页 「山主,我们回去吧。」 耿直的饕餮理所当然的说道。 香司宇微笑着说:「我不。」 天南:「……」 香司宇不去看窝在角落满身阴影碎碎念的大妖,神色积极的对何晋阳说道:「阿南说很危险,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何晋阳先没回答他,目光停在饕餮身上。 天南面无表情,却怎么看怎么有股委屈,他嘟囔在角落形成大片隔绝他人靠近的暗影,一过去抱怨声不绝于耳……「早知道不等确认,昨晚就该把山主打包带走。二十八使者太危险了,不适合小孩子观看……」等等会让香司宇无地自容的保护欲。 「……」 听了半天,眼神微微一动,表情不再那么僵硬,何晋阳对香司宇说道:「形势不受控制,你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天南说的没错,趁着没有进入天榜,你快些回去吧。」 香司宇鼓鼓脸颊,不等发出少年人不甘的反驳,双角似乎闪过一道金光,眼神微微恍惚,等到恢復过来,他的表情变了。 双眸睿智的龙族之王静静望着面前劝说自己离开之人,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风流弧线,抓住何晋阳的手便凑过去,美得像是水中梦幻的面孔展露出令人捨不得拒绝的笑容。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区区一条性命算是什么呢?如果你需要,蓬莱山海拱手相让我也绝不含煳!」 …… 一句话被他说的如此有理有据,兼带威胁,一举拿下最为反对的两人。 反对者一号,天南自述。 我完全不敢想像出门一趟山主就换了个人,女蜃会不会撕了我。 反对者二号,何晋阳……这就有些复杂了。 香司宇将以身相许,我的就是你的,不过一条性命,再不让我加入,你就要被整个蓬莱山海缠上了等等信息垃圾一股脑的扔给何晋阳,等到他把重点提炼出来,最佳的拒绝时机已然错过。 何晋阳:「……」 他此刻的心情仿佛被一手带大的孩子耍了。 妖族少年成长都这么快吗?明明之前还没这么多心思! 仿佛听到脑仁的哀鸣,何晋阳无可奈何的认了,屋内形色各异的一群人齐齐看他,他不禁觉得,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啪啪——」 霁无瑕拍拍手,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来,扬起仿若远山清影的眉头,出色的面容露出好整以暇的神色。 「既然你们内部矛盾解决了,那么咱们就来谈谈外部威胁。何晋阳,争取在太阳下山前记住我告诉你的这些东西,不用怀疑,这次天榜你最大的敌人一定会是二十八使者,其余人在他们面前还没有在意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晋阳吐槽:这章充满爆点。 谢燕来:…… 何晋阳:作为禽兽的那个兽,感想如何? 谢燕来:你什么时候来? 何晋阳:………………………… 第92章 少年情愫 趁着天黑夜暗来得早,好几伙人偷偷摸摸进入四柱环绕的天梯内部,刚刚走过金沙覆盖的范围,浑身压力一轻,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放松警惕,甚至神色比之前还要严峻。 天梯与外界自然循环截然相反,内部形成的天地正反倒转,一仰头看见的不是星际寰宇,而是广袤无边的绿色大地,脚下踩踏的倒像是沉暗夜色,颗颗星子频频闪烁,一轮圆月,皎洁如盘。 这等奇异景色,居然还像是真实大地一样在暗色中拥有高山坡道,表面凹凸起伏,呈现出平原山茂的模样。 刚一进入天梯,就被其内部环境狠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使者之中知识最为丰富的成天使者颇有经验的选择一处高地俯视怪地。 每一颗星辰从视觉上点缀地面,但肉眼所见的却是无尽漆黑,与外界的夜晚一模一样,仿佛这是一个将虚无黑夜转为实体的大地。 然而成天使者却不相信如此,要真是和夜晚一模一样,那么他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土地这样的质量,换个思路考虑,夜空也不可能会出现「山」这样的存在。 众所周知,夜晚即使拥有质量也该是一层平面,像是土壤,岩石等质量物体可自由组合出其他物质结构,但像是「天」空却完全是另一种数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神色散发莫名理智感的男人扶起单边眼镜从高处往下看,浅浅的书卷气萦绕眉间,他的打扮风格不似中州以飘逸为杰的讲究,而是贴身的长裤上衣,类似军服设计的外披,一股禁慾气息撑起整体上的观感,也让这个拥有铂金色长髮和蜜糖色眼睛的男人越发不似人类。 成天使者的外貌奇特,有着人族的血脉却天生一副妖族模样,让那些第一次见他的人下意识就会看向他的耳朵。 耳廓略尖,仿佛幻想故事中的精灵,那些纯属于话本作者无意间设计出的不存在生灵放在他身上却刚刚好。 灿烂仿佛朝阳般的金髮尾端微卷,被他松松扎在耳侧,精緻带有几分高傲的外表因那片能够看穿真实的眼镜弱化掉整体上的强势,用词老旧的成天使者在对天榜内部生成的世界稍微有些了解时,不速之客到来。 「成天,原来你也来了?」 气势邪肆,作风张狂的风邪使者乘着妖风而至,他那些手下都被甩在身后,苦哈哈往这边儿追呢。 第180页 成天转过身,在看到风邪的剎那一排信息闪过脑海。 风邪,风属性灵根,办事不靠谱,一张坏人脸,和惜花貌似关系不错?境界立柱四阶…… 零零碎碎一大堆信息滚过,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保管会混乱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是成天仿佛已经习惯这样快速思考,几乎是在风邪说出话的下一秒,这个人的生平过去迅速被整理出来,并在优秀大脑的帮助下整理出合适的回覆语言。 成天使者:「有令在先,谁会不来呢?」 风邪顿时用那张邪魅男主的脸做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是啊,也不知道这些个魔帝是怎么回事,折腾来折腾去,敌人还不是无相天那位?」 成天神色一怔。 风邪捕捉到这丝异色立马问道:「咦咦咦!!!难道还有其他情报?老成,你是我们之中知道最多的,要是有啥内部消息,不妨说出来大家也好有个准备。」 成天动动嘴唇,像是想要拒绝,但风邪嬉皮笑脸上来,为人老派的成天就没辙了。 沉吟片刻,为了不让自己赔本,成天使者道:「交换情报,你都知道什么?」 风邪捏腰大笑:「哈哈,那我可知道多了,起码一些该知道的是我是知道了,但不知道的……我还真不知道。」 成天面无表情从耍宝的风邪身上移开,挑挑拣拣,找出说了也没问题的内容打开交谈局面。 「梅雪帝尊在培养仙道下一位王者。」 「啊,这我也知道,」风邪语气低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很是不屑的样子,「不又到时候了吗?」 成天瞥他一眼,「你也不需要生气,仙也好,魔也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看现在仙道没落,但焉知万年之后不是我魔道凋零?这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皆是定数。梅雪帝尊今日卖人情给仙道,等到下次,就是仙王培养我魔道至尊……」 「停停停停停!你说的我都知道,」风邪头疼的连退数步,表情难看的说道:「我不过是不爽而已。当年要不是出了凌乘风这么一个怪物,仙魔两道会不会有这个互助的局面还是两说。我风邪虽然看不惯那群伪君子,但大局已定,我就不会去做多余的事儿。」 两万两千年前,凌乘风将人间魔道屠戮的十室九空,无人敢自称为魔方平地飞升,遗留下来的魔修之中恰好有一位和正道有些交情,这个亦正亦邪的魔修不仅在魔道这边儿颇有头脸,在正道那边儿也是个有后台的大人物。双方经过他的调和,定下一个只有仙魔两道最顶层的人们才知道的协议,那就是——生存计划。 如何在九天之上的眼皮子底下发展修真界的势力? 答案就是学习他们的,发展我们的。 平时竞争不变,正魔大战该打就打,遇见也可以互相开嘲讽,唯一不许违反的就是彻底消灭正/魔道。 这是经过天道注视的誓言,束缚后代无数仙人,魔修,为的就是迷惑两方的视线。 凌乘风一战飞天,到达天界就被接引为仙尊高位,很难说不是因为他帮助高高在上的神仙仙化修真界的缘故,许多家里有人的都知道上天界仙人对他们都是怎样的嘴脸,不过是换了个词儿,和魔化世界有何差别? 呸,一群披着金缕衣的强盗! 在知道飞升并不是好去处之后,仙门修士暗地里做出不少准备,但万魔血战一役到底伤到元气,魔道伤在表面,通过那一代仙道的帮助逐步恢復元气,但仙道却失了气运,以至于万年之后,没落到魔修都能嘲讽他们的程度。 「你知道就好,」成天使者说道:「万年之前,有正道帮衬魔道才不至于灭绝,因此才促使协议正常流传下来。」 风邪咕哝道:「这难道不是他们仙道做过头在先吗?」 成天使者蜜色的眼睛在夜间稀少的光线下呈现冷色调般的金色,看得风邪打了个冷颤,心里嘀咕这人怎么长的越来越不像人了?一面试图反驳:「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你敢说凌乘风不是仙人?」 成天像是懒得和他抠字眼一样转开头:「你我都知道,神风仙尊是个特例。」 风邪这回也没话说了,食指搔搔脸颊,他道:「喂喂,别这样,再说说嘛,说说嘛!」 成天使者没一会儿就被他磨的不耐烦起来,声线低沉道:「你想知道什么?」 风邪眼珠打着转,嘀哩咕噜的转着狡猾的光,他先把跟着成天一起来的下属哄到足够远的距离,然后才偷偷摸摸的说道:「真的假的啊?我听惜花说,当年仙界其实被正道那群傢伙打过一回脸,恼羞成怒,才令修真界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当年其实有小面积流传过,正道不满上天界仙神,意图断绝仙路,拒绝飞升,为此仙佛两家联合到一起,激怒满天神佛,打杀当时大多数参与的正道修士,因此世间仙法绝迹,就连佛修都断了代。 这等秘闻风邪是不知道内情的,但成天活过八个千年,知道的也比较多,问他刚好。 成天在脑海里回忆一下,便颔首承认了他的说法。 「但这只是一时,神佛并未放弃这个世界的打算,不可能会因为一时之怒将修真界拱手让人。」 「所以这里面还有点儿什么?」风邪脑子灵活的迅速接上。 成天使者摇头:「正道没落不在仙,而在天。世间正邪,此消彼长。魔道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仙道看似因此鼎盛,实则扰乱天地规则,被天道记下一笔。这孽虽是神风仙尊犯下,但他到底是正道之人,后又离开此方天地,这里的天道管束不了他,所以只能加倍责罚正道,以他们万年衰弱之机,弥补魔道当年损失的气运。」 第181页 风邪:「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还是自作自受。」 成天使者看风邪就像是看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摇摇头。 这事情哪里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一直以来,修士们都觉得飞升才是正道,苦修至今,一朝登天,歷经九九天雷,那上天界也一定是美好的不行的仙境桃源,然而真正有实力飞升的大能没一个会抱有这般幼稚的念头,因为他们都知道,天界也不过是另一个修真界,弱肉强食。 在这般心照不宣下,有不少修士选择飞升之后将消息传递下来,日积月累,真正的九天之界,下三界,中三界,上三届所谓的神佛基本都暴露的差不多了,个别稍有底蕴的家族都知道飞升之后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 上三届,神佛高高在上,天界神系不断扩张,吸纳那些有资格离开下三届的修真者,但是环境变得异常严苛。 试想看看,每一个飞升的修真者都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天才,悟性能力非同一般,同时定有高人都具有的自尊自傲。 可是到达仙界那个环境,呵,嘲讽一句,那些个身份端茶倒水的小童都是仙人,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乍然产生的地位落差,有将近半数修真者因此生出心魔,还未坚持到进入中三界就身入劫火,化作灰灰,另外半数也在苦苦挣扎,甚至有些修士后悔飞升,宁愿在修真界继续做他的高人大能。 这些消息传递迴去,修真界为此生出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想法的修士不计其数,但是现实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 谁也没想到,修为足够的修士想要留在修真界居然如此困难。 每千年一次的天罚雷型,多数想要逃避飞升的大能陨落在这无尽的折磨之下,个别活下来的更是战战兢兢,努力在这个千年里恢復被天雷击打出的伤势,但是天罚之所以是天罚,看谢燕来都挺不过第八次天雷就能知道,那伤不只是禁锢修为,还封锁肉身,丝丝雷电穿肠挖骨,永生永世都要和剧痛作伴,是无尽期的刑罚。 像是魔道魔帝这等地位的修士,没遇上何晋阳,没有傲岩芝马,他也只能维持着化形依靠吞噬魔道自带的罪孽硬撑着天雷缠身的痛苦。 这等可怕的下场,不想飞升的人们心中哀嘆,前有狼,后有虎,天绝吾等之路。 白髮苍苍的老人神色抑郁,俨然对飞升这个曾经的毕生信仰产生恨意。 只是后来,不知是谁的提议让各家弟子飞升,在天界建立出属于修真界一方的门派,以己之力画出一方净土。 但是事不从人愿,这个想法在第一批修士飞升后了无音讯而夭折。 后续飞升的修士也是如此,一时间,修真界的修士们不管是飞向魔界还是仙界的,都仿佛踏入死地一般不甘,直到一名才华盖世的仙修飞往上界,居然将消息传回。 稻光养晦。 四字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暴露,才被诸天神佛先一步捏断这个可能性? 仙修之所以能成功,不过是没有暴露出自己罢了,他隐藏着加入天庭一系,得知以前飞升的修士都被洗脑成正统「仙人」,认为吸收修真界强壮仙界是天经地义,而且一个个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被改动过。 这名仙修也是厉害,居然弄到佛山八宝功德池,王母蟠桃等物能影响仙人灵魂的真相,然后第一时间通过对这两样仙物的研究得出抵抗的办法,并传给下界修士。 风冷谢何四家,也是在这之后第一个顶着压力飞升的正道世家,正因为有他们在上天界牺牲自己打入神佛一方,位居镇方神兽高位,修真界才能安安全全这么多年,没有被仙魔两家急着收归己用。 正道也正是靠着这个办法瞒过上天界,并且在关键时刻扇神仙一脸。 凡间神佛信仰凋零,只知修真界,不知天上界,这就是隐忍多年的正道给予天庭诸神的一次沉痛反击。 统领这次反击战的,正是飞升多年,在仙界有着神机妙算之称的舟帆谋客—— 东乡瑜。 二更 东乡瑜。 提起这个名字,印象最深的多是魔界驻守战将,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见证舟帆谋客之智,之辉煌。 可是当霁无瑕说起这个人时,第一句话就让何晋阳挑起眉梢。 「他是个怪人。」 模样清绝似有天地间雪色芳颜的帝尊话语中都透出一丝落雪般的轻薄凉意。 「虽然是正道世家子弟,但他在二十三岁之前毫无名声可言,直到某一日突然飞升,突然传下话来,仙界才因此知晓有这么一个人不仅成功混入天庭,还将至关重要的消息带入下界。」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破解功德池秘密的他隐隐成为正道领袖。当时修真界群龙无首,哪怕是魔道,也只会更加明白自己飞升后的处境绝对比仙修那边儿差而不会好,这个时候东乡瑜的出现简直可以说是天意一样。」 熟悉这段歷史的四家之子风吹西出言问道:「难道不会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霁无瑕瞥他一眼,「多疑的性格,但你也没说错,换成我我也会觉得巧合过头反倒像是个局,但是那又如何呢?没有亲身经歷过是不知道当时的修真界有多么低迷。奉献终生的理想是一个蓄意准备的圈套,你不知道当年有多少德高望重的长老绝望自杀,又有多少搅得天下大乱的魔头逆天改命。以己度人,你们仙修都能明白的事情,我们魔道岂能不知?只是我们习惯了隐忍,踏着失败者的实体前行。」 第182页 何晋阳看看风吹西,再看看低头喝茶的霁无瑕,最后目光落到沉默不语的冷白君身上。 冷白君发现他的视线便看了过去,何晋阳道:「宗主,也就是何不顽告诉过你这件事吗?」 冷白君想了想,摇头。 「师兄从未说过。」 霁无瑕轻笑:「当然不可能说,东乡瑜当年组织整个正道反抗天庭,甚至联合佛秀一举破坏转生池,扶桑树,全是为了断去天上神仙下凡的道路,然而成功是成功了,可是仙道也从鼎盛滑落低谷。我那时刚刚当上魔帝,开闢雪飞境,没有亲眼得见,但那段时间整个魔道都在传言对家那边举目镐素,遍地哭嚎,许多大能,修士无缘无故暴毙当场,各家宗门洞府都有高僧,隐士陨落的传闻。就连……」 眼神在冷白君身上一晃而过,收起笑容。 「就连谏圣派也是在那之后才崛起的。」 风吹西按照霁无瑕的话想像,瞬间倒抽口冷气。 那样的情景可以说是正道半壁江山都破了。 「难道这就是这些年正道没落的原因吗?」 像是想到某项关键,风吹西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厉声发问:「帝尊,请你告诉我!」 霁无瑕和他们同行这么久,还是风吹西第一次叫他帝尊,看着这一声忒稀罕的份上,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在风吹西快急疯的眼神,以及冷白君隐隐的迫切中回答他们。 「有一定原因,但只是个最后一根稻草罢了。打从两万年前,仙道出了一个神风仙尊,世家各派的气运就有所下滑。东乡瑜那一次的反击只是起到『压垮』的作用,起码在我看来,这个舟帆谋客应该就是看清这一点儿,才在正道还保有最后实力的条件下倾巢而出。」 何晋阳听到这里一愣,本顺着他的话去怀疑东乡瑜的思维卡住,不由的看过去。 「你居然欣赏他?」 太难的了! 从来对仙修一副刻薄模样的梅雪帝尊居然对一名仙修流露出赞赏的情绪,这、这简直是开天闢地头一遭! 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因为东乡瑜,舟帆谋客耳熟到都不需要何晋阳专门戳系统确认自己的想法的正确性的关系,他的反应也是头一次这般大。 霁无瑕被问的眨眨眼,无辜摊手:「我也欣赏神风仙尊,这点儿你们别觉得奇怪,魔道以强为尊,我也如此。而且我喜欢冷静,看得清局势,头脑还不错的人类,尤其东乡瑜长得不错,锦上添花,由不得我不赞美他。」 「……」 何晋阳被霁无瑕怼的抽抽嘴角。 「那好,你继续。」 霁无瑕一继续,就将时间线拉到万年之前。 「和行动不一样,他们虽然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失去唯一能够联繫上界的法器,舟帆谋客之名过去几千年就成了传说,然而就在一个谁都想不起东乡这个姓氏的时候,东乡瑜的家族被灭了。」 听到这里,风吹西眼睛瞪大,一片绿意捲动风纹可见他的动摇。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霁无瑕蹙起眉头:「这对你们正道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风吹西语无伦次道:「不、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那么厉害的人的家族居然……」 「鸡犬不留。」 霁无瑕淡淡接上他的话,顺便形容一下现场。 「女子被断去四肢,斩去头颅,男子从头部开始,一丝毛髮不剩,全身皮肤尽数剥下,悬于正堂大厅。就是那个用来迎接重大客人的地方,从这个位置坐下,一眼就能看见每张人皮上面的小痣胎记。」 「呕!」 没见过这等血腥画面的小龙王抬袖藏起半张面孔,他快吐了。 风吹西脸色不好,乍看之下笼罩一层森冷的白。 「查出是谁干的吗?」这个时候还有余力的,就剩下何晋阳了。 冷白君不怒自威,匣中古罗,灵剑自震,嫉恶如仇的想要杀死此等有违天理的大恶人,可这等气焰被霁无瑕的下一句话浇灭,顺带冷却掉头脑。 霁无瑕:「当时是以魔道修士所为结束这个事件,实际上我专门查过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魔修兇手,但是当年有条件,有实力这么做的修士统统有不这么做的理由,就连偶然,一时兴起这种可能性都不存在,一一排除之后,我可以肯定这是嫁祸给魔修的手段……」 「你怎么能确定!」 冷白君从来不信任魔修,他们是标准的名门子弟,会在这里听霁无瑕讲述正魔之间真正的相处方式也多是出于形势所逼,他打心眼里不认同魔修说的任何话,包括眼前这个壮似友善的魔帝。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个秘而不宣的想法。 那就是他担心何晋阳被霁无瑕骗了。 像是霁无瑕这般人物,他都没办法将他一剑斩下,又怎么能安心让自己的朋友,亲人独自面对他呢? 所以他一言不发,所以他来了,所以,所以……所以他安安静静的做了许多事,始终当着亲友们最坚实沉默的后盾。 可是这个时候他再不发言,是不是就真的要承认魔道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 这些年来的教导全是偏见,他理应用更公平的目光去看待魔修? 太荒谬了! 前有上古修士因理念破碎绝望自残,或疯狂报復,足见颠覆一个人的世界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第183页 曾对着霁无瑕出剑过一次的冷白君再次拔出灵剑,剑尖直指霁无瑕死穴。 冠得端正的长髮本是飞雪般的颜色,然而此时发尾燃烧炙热的红色,眉心冰蓝火焰纹频频闪动热气,仿佛要挣脱那颗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冰晶。 「冷白君,别!」 在这个动起手来的时刻,风吹西惊慌喊道,然后下一秒他就被附近的何晋阳提起来扔到冷白君身上,前后没有个半秒时差,香司宇,天南他们还保持端坐的姿势,甚至袖子还没从香司宇脸上拿下,一触即发的战斗莫名结束了。 何晋阳面无表情的冲着一起看向他的数双眼睛冷冷说道:「闹够了吗?」 「……」 一直以来何晋阳足够沉稳大方,这次少有的发火令所有人老实起来,霁无瑕也没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调拨的话。 何晋阳看他们收敛,回身一把抓住古罗剑的剑锋,锋锐的利器毫无阻碍的穿透皮肉卡在骨头上面。 懒洋洋躺在床上的大黑鸟立马振翅起身,血色双眸杀气一闪即逝。 冷白君愣住了,视线落在那滴滴答答的鲜血上丝丝无法离开。 「何晋阳……」 何晋阳道:「收起你的剑,冷白君,你难道要因为一句话就放弃你多年以来的坚持吗?」 坚持? 冷白君脑海中浮现这两个字时,有许多画面伴之而去。 像是年少时候跟风吹西一起低头读书,一起犯错挨打,也有成年时,他在树下舞剑,风吹西抱着本春宫图捧脸看书……突破境界成功铸身,从大汗淋漓的梦境中醒来的他赤裸着上半身,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满眼担心的风吹西……最后是他被师兄废去六成修为的时候。 一指点在额心,无穷业火封锁其神,形也好,灵也罢,前尘尽忘,重归虚妄。 他是谁? 他是冷白君。 倏然惊醒,冷白君怔怔望着抱住自己的风吹西,从他青翠欲滴的双眸里他看到自己冒着冷汗的脸。 动动嘴唇,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总能从风吹西眼里看到这种情绪,而他又总是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他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这一次或许真是天意,冷白君将额头递过去,维持被他抱紧的姿势,在风吹西错愕的视线中,自然垂下古罗灵剑,以近的不能再近的姿势,额抵着额,唿吸好似相连。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 如此近距离看见冷白君一双雪眸,风吹西下意识想起上回挨得这么近都是那年那岁的事情。 似乎是他刚过二十,冷白君也是一样。 他们两个一人舞剑,一人看书,等到那人舞剑到最后,一剑将自己看的书搅得粉碎,在自己暴跳如雷的怒吼中,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看得自己气不过揪住他的衣领威胁他不许捣乱,还有买一本新得还给他! 当时的距离也像是现在这么近,仿佛一个低头就能吻……打住,不能再想了! 风吹西垂下眸子,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的怼回去。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 冷白君这个时候正好将头抬起来收回古罗剑,闻言居然真的思考一阵,然后认真回道:「这辈子不可能了。」 「混蛋!」 第93章 风火相生 风吹西叫冷白君混蛋,却没有叫他滚蛋,所以当所有人重新坐好,具体指何晋阳,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挨得更近了。 坐好的何晋阳往他们那边儿瞅一眼都觉得辣眼睛,遂眼不见心不烦的和霁无瑕说话。 何晋阳:「不好意思,冷白君他……」 霁无瑕开口打断道:「我知道,」形状姣好的眼睛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他来魔道?」 火,炙。 炎,烈。 很少有火属性灵根的人能够顶住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暴躁,把自己禁锢在重重规则之中。 讲真,像冷白君这样的人,大半都在魔道里蹲着,而且普遍不觉得自己需要治疗。 霁无瑕瞅瞅那两个不自觉束缚对方的人,轻轻笑笑,少见的不带丝毫意味。 「本来我以为是风助火势,那里想到竟然真有人能做到风火相生。」 不被吹灭,不被带走,燃烧的安静燃烧,飘荡的仍旧飘荡,但就在那一个堪称奇蹟的时刻风会回来相见火,火会因为见到风,而拼命燃烧。 这两个人啊,都固执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霁无瑕笑了笑,眼神不经意的跑到何晋阳那只受伤的手上,眼角余光瞥见羽毛炸开的大黑鸟。 「你的手不处理一下?」 再不处理某人就要开炸了。 何晋阳这时才反应过来手掌上的伤痛,不怪他迟钝,实在是他感觉不到,修炼至今,他连「疼」这个至关重要的感觉都被削弱许多以至于此时皮开肉绽也毫无所觉。 「没关系。」 抬手在皮肉上一抹,灵气涌动,伤口癒合如初。 霁无瑕看的眼露诧异,仿佛瞧见世间最荒谬之事,然后迅速转向谢燕来所在方向。 大黑鸟正郁闷的窝在床里梳理刚刚炸开的羽毛,半点儿没有发觉的模样。 霁无瑕本有些喜意的心底毫无预兆的一沉。 经过这个插曲,气氛一改针锋相对,其乐融融起来,速度快的一般人都反应不过来。 第184页 香司宇看天南,天南回看香司宇。 来自蓬莱山海的两位大妖纳闷——人类的情绪都是变的这么快的吗? 何晋阳早知道自己这一队人性格各异,但偶尔闹出个事儿就搞的和精分似的,他也是醉了。 讲道理,精分的是我,不是你们! 心累的按按额角,不得不第多少次拉回话题。 作为接下来一言堂的代表,霁无瑕收起心底浮动的情绪,谈起东乡瑜来简直如数家珍,连他二十三岁之前默默无闻的经歷都拿来仔细说明一通,讲完之后,众人沉默。 何晋阳犹豫的说道:「这样说来,舟帆谋客年少时只是个天赋一般的普通修士,命好生在修仙世界,但又因为没什么存在感而一直默默无闻?」 霁无瑕点头:「对。」 何晋阳:「呃……你这样让我无话可讲。」 霁无瑕瞥向他,望着他那张便秘一样的脸心情愉快的弯眸笑道:「对他们是没用,对你就不一定了。」 他这话生生让寒意从头皮窜到尾骨,何晋阳当场打个激灵。 霁无瑕眯眼看他,用口型做出三个字。 何晋阳眯眼在心底复述。 「凌·乘·风。」 啧。 麻烦了。 万嘉客栈里跟霁无瑕打哑谜就够烦的了,出了万嘉客栈,天榜之争显然更容易让他爆出这三个字。 麻烦了。 何晋阳一伙人少了霁无瑕,前任天榜胜利者没有参加的资格,但是临走前,他面带诡异的把两只手环一样的东西套在何晋阳手上,大黑鸟脚上,因此,大黑鸟也被带进天梯。 其实一开始何晋阳是拒绝的,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带宠物呢? 然而霁无瑕边用小指摩擦嘴唇,边笑着说道:「不带走,我煮了吃啦?」 何晋阳:「……」 如今亲眼看到天梯内部,抱着大黑鸟的何晋阳满脑子都是麻烦了三个字。 与他相比,谢燕来淡定的不行,扫过天榜孕育多年的世界,心里嗤笑。 这么多年还是没个两样。 但他说归说,警惕却半点儿没放下,因为这种时候意外往往发生的措手不及。 就像他当年。 谢燕来狠狠咬牙,仰头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人的下巴,发誓决不能让那样的危险落到他身上! 鸑鷟血红的眼底划过一抹异常残暴的凶光,可惜所有人都在适应新环境,没有一人注意到。 他们进入天梯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快,简直紧跟在魔道使者屁股后面。 现在何晋阳又满脑子麻烦了,这个时候不给他们找点儿麻烦简直对不起这里的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晃荡到附近的春田使者有着一头粉的妖娆的捲髮和葡萄紫双眸,显然,她不是人类,然而凹凸有致的她有个小小爱好,那就是喜欢抓美丽男子带回家当小妾。 何晋阳就是她瞄准的第八百七十九房小妾。 行事如风的她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夜色倒悬,所有人都在重新习惯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一把天罗地网伞扔过来,当场困如遮天,逃路无门。 何晋阳他们被打个正着。 「不好!」 冷白君暗骂一声,心底憋屈许久的杀意骤然释放,庞大到近乎无尽的可怕剑雨瞬间从身后剑匣源源不断的冲出来。 原本春田使者见宝伞将所有人罩住,正在微微合起,她都做好带回去品尝的准备,顺便在心底对抓住的这些猎物品头论足。 当然她的心头好是何晋阳,但是这一队人姿色都是棒棒哒。 春田喜欢男人的身体,理所当然的不会只守着一个,只要是美男子,除了她打不过的就都是准备收入后宫的男妾之一。 露着大腿胸脯,穿着异常风骚的大姐一点儿不傻,她会对何晋阳他们动手完全是瞄准了这群人刚刚进入天榜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动手也是颇有准备的,而不是一开始就下死手。 虽然她的真实目的是将人撸回家嗯嗯啊啊,但要是这群人有能力逃脱,那么她没下杀手,再加上自己是个美女,卖卖萌,求求饶,再不济献身一晚,啥火气降不下去? 这年头,是男人要讲风度。 没风度,那就不是个男人。 大姐她婊的天然,无加工痕迹,也靠这招逃过多次死地,可见她不是没有准备,只是傻的没有准备。 「呀!」 当无数灵剑从罗伞下方毫无预兆的冲出来,春田下意识叫了出声,娇媚女声伴着漫天飞落的剑雨,重见天日的何晋阳小队也看清到底是谁在捣鬼。 一名粉发紫瞳,打扮异常伤风败俗的女人傻傻跌坐在地上,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看到这么一款敌人,冷白君杀人的心思都淡了下来,心随意动,本是杀气腾腾的灵剑纷纷围着他转动,乖乖进入剑匣,等到最后一柄飞剑归于古罗剑主体,剑匣盖子无声合起。 「你是谁?」 白髮雪眸,模样冷峻,身材异常有男人味的冷白君开口,春田一瞬间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 高……高冷男神范! 嗷嗷嗷,刚刚没发现,居然长的这么可口,看着他能吃三大碗饭那种! 冷白君问完话就见这个女人痴痴盯着自己,那眼神莫名有侵略性,眉头一皱,一把古罗剑分灵现身手上,剑锋所指,断去春田鬓角长发。 第185页 「说!」 春田应该恋恋不捨盯着冷白君的眼珠随着飘落的长髮点点下移,等到她手指颤抖的摸到那截断髮时她炸了。 「卧槽,老娘辛辛苦苦养了三千年的长髮,你特码竟然说断就断了?没听说过头可断,血可流,髮型不能乱吗?就算你是帅哥,我也绝对不原谅你!」 只见眼前之人一改傻兮兮的模样,全身爆发出极为激烈的气势,明明是静谧深沉的夜空,四周却响起「嘶嘶」毒蛇漫步的声音。 「小心。」 风吹西在冷白君身后喊道,冷白君一言不发,却按照风吹西说的那样,眼底都要冒出森然剑气,显然他是认真起来了。 旁观到现在的何晋阳用手指打理着大黑鸟的羽毛,看看风吹西,看看冷白君,再看看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抱紧怀里的大黑鸟,他觉得自己真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向「煮了吃」三字。 何晋阳:…… 谢燕来:…… 正好传来门外侍者恭敬的声音。 「陛下,您要沐浴吗?」 谢燕来毫无预兆红了脸。 何晋阳微笑。 第94章 四两胸肉 「拿命来!」 春田暴走一样召唤出大批毒蛇。 尖头圆尾的,黑唇红皮的,白黄相间的……等等剧毒蛇类像是拥护女王一样爬到她赤裸的脚下,将她顶到半空,居高临下的瞪着何晋阳一行。 被冷白君斩断的长髮也被攀爬而来的蛇群吃掉,密密麻麻拥挤着前进的毒蛇感受到饲主的怒火一齐将剧毒的尖齿对准冷白君。 何晋阳他们意外的没受到针对,老老实实看着那边儿被众蛇围攻的同伴。 何晋阳:「要不要帮忙?」 风吹西在春田身上的视线收回来,转而盯着何晋阳。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不说别的,春田那身简直是暴露身份的利器。 女性,胸大,任性,红色挂肩裸胸长裙,露腿的装扮,在风吹西这等古人看来压根就是将两块四处漏风的破布裹身上,以及手脚各有三只金圈,妆容妖艷,善使毒物。 属于二十八使者之一的种种特徵,明显和眼前这位怒火上头,却越发颜色妖冶的女人对上号。 春田使者,排行十一,难得既有个性,又有实力的女修,据说在魔道外号是女皇陛下。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支援。」 何晋阳率先移开和风吹西对视的视线,望着那边似乎打的很辛苦的冷白君。 五颜六色的花蛇要是不能全部砍死,它们能逮住任何细小缝隙钻进去,包括顺着胳膊爬到袖子里面,顺着脖领钻进去等等,有些时候也能不可描述等等。 风吹西看着这一幕,小声说道:「好像打的很辛苦的样子。」说完勐然发现何晋阳正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 「都跟你说了,要不要帮忙你自己看着办。」 风吹西正因为之前的遭遇有点儿那什么,乍然被那什么,自然第一反应还是拒绝那什么! 提示,这三个那什么意思都不统一。 但是风吹西心情很统一,他大义凌然的说道:「咱们刚到这里正需要一个嚮导,像是春田使者这样既没有野心,又无所谓立场的魔修正是值得争取的盟友,如果她喜欢男人,送一个冷白君过去换取她的帮助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何晋阳:「……你觉得好就好吧。」只是那张脸上的难以言喻更加严重了。 风吹西说的不错,像是春田使者这种好男色的,给她一个冷白君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冷白君的实力保证春田压根占不到多少便宜,而能占到的,冷白君也不会在意。 再说了,春田虽然性格扭曲,但实力却得阶级森严的魔道认可,她能成为二十八使者之一,足以说明她的能力。 在早年修真界女性地位仍低于男性时期,各门各派的女修士虽然有机缘得窥天道,但女儿柔情,大多在半途便歷身情劫,往往百年修为不了了之,嫁人生子,实在没有几个一如男性问鼎大道的能人。 然而就在那等前途未卜,无人看好的时期,春田从一介魔修鼎炉不择手段的上位,最终恶名响彻正道,足见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性子。 不过…… 却是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根据从霁无瑕哪里听说的消息,春田使者八成也不是自愿参加天榜之争的,有九成是来混日子,如果他们能帮助她搪塞顶头上司犀刃魔帝的命令,那么有心拉她做助理并非难事。 现在的问题就是,冷白君能不能当好那个诱饵。 毕竟,强悍的男人才招女人喜欢,尤其是春田使者这种肉食女。 当所有人都在看戏,表演的两个人终于察觉到这点儿。 粉发女子当断则断,长发一甩,身姿柔媚的于半空落下,脚下众蛇拱托女王一般自发支起裸足点儿,任由那一双小巧的脚丫踩在它们身上。 春田手指冷白君,腕子上的金镯叮噹作响,媚眼上挑:「没使出全力,你看不起我!」 冷白君面无表情的握紧古罗剑,一言不发,禁慾到了极点,与之相对的,腰上变动的鹤纹无声做出攻击的姿势。 春田眯着眼睛,饱满鲜红的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另一头的笑声打断她,也吸引去她的目光。 第186页 纵风的风邪自半空落地,他背后跟着惜花使者的小跟班红菱。 红菱在看到何晋阳时诧异的睁大眼睛,不过也许是场合不合适,他什么都没说。 风邪出场每次都带着一股妖风,颳得人睁不开眼睛。 春田腻歪死了这个人,见到他更是半点儿好脸色都不给。 「风邪!」一条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短鞭「啪」的抽开空气,冷飕飕的说道:「要死啦,居然吹那么大的风,想看老娘露点儿啊!」 故意搞出这等排场好震慑众人的风邪使者:「……」 何晋阳他们顺着看去,确实,因为风邪是来找春田的,风也就一个劲儿往她哪里吹,垂在两腿中间的裙子危险翻飞,胸口两条衣带只差一点儿就会全面走光,一时之间,数道眼神落到风邪身上。 风邪黑着脸挥去这些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好色之徒」的目光,咬牙说道:「是成天让我来找你的好不好!你以为老子喜欢你身上那二两肉啊!」 「呵呵,才不是二两。」 春田使者挺胸,自豪的说道:「是四两!」 「……」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会有女子说出这种话。 风吹西这时暴露出自己纯情的一面,和贾客心一起躲在后面红了脸颊。 冷白君皱皱眉头,撇开目光。 何晋阳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出现怪异的反应,但何晋阳本人倒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废话,现代穿的比她还暴露的多了去了,他要是动摇岂不是太不男人? 风邪使者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气极反笑似的说道:「春田,老子没有时间和你说废话,就说结不结盟!」 春田干脆利索,十分任性的道:「我不。」 「为什么?」风邪闷声说道:「红菱跟着我,说明惜花已经和我们结盟,天榜之内,生死无常,你该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说到这里,他纳闷瞥眼一直没有报以正眼的何晋阳一行,「还是说你想和这些正道的一道?」 春田娇媚笑着,玩着手里的皮鞭,好似在说,这么蠢的问题我不屑回答。 风邪:「……啊啊啊啊,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也不跟,那个也不跟,难道你是想和那群看不清局势的蠢货同行?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既然想和梅雪帝尊作对,那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春田,我看你也不傻,应该不会选这条路吧?」 话里话外,最后落实在威胁上面。 眯起的眼睛,周身加速的风压,老老实实不说话的红菱。 春田斜他一眼,仿佛这时才看见他。 春田的态度和风邪对何晋阳他们一般,把风邪噎的不行。 并非看不起,仅仅是眼不见为净的糟心态度,这让风邪觉得自己在春田眼里也就是个麻烦,就像是正道在他眼里的地位一样。 「春田!!!!!」 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 在同僚面前,春田仿佛没和冷白君刚打过一架,踩着妖娆的猫步,水蛇腰一扭就挂在冷白君身上。 被突袭的冷白君忍住差点儿冒出来的杀气,冷森森盯着黏在自己胳膊上的女人。 春田娇媚的咯咯笑,「风邪,说不定我就是个傻的,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有几个女人会乐意听从其他男人的话,」说着,眼神骤然深情,手掌性骚扰一样摸过冷白君强壮的胳膊,宛若极乐时候的嘆息,「他的力量征服了我,所以抱歉,风邪,我还真想和正道的站在一路。」 风邪:「……你有病啊?」 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这句话,春田媚笑着收下了,然后反击:「你有药啊?」 风邪:「……我他妈的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说完,气沖沖走人。 春田:「呵呵,一看就是个不受欢迎的,」收回放在风邪身上的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身和自己同色长衫的红菱,「怎的,惜花也想对我『规劝』两句?」 这话说的讽刺,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劝导」,一如刚才的风邪,他也不见得真像他说的那般把春田放在心上,不过在彼此不侵犯的基础上互相利用,谁也不欠谁。 红菱恭敬的向春田施礼,向后退一步周身变作一团红色花瓣消失。 春田玫红色的眼底闪过暗光,心知,这齣闹剧的目的只有一个,不外乎是成天向她传达使者之中也有不和谐因素望她小心。 想到这里,春田呵呵说道:「还是成天有良心。」 像是风邪就只会歪曲成天的意思,自己要是发现不了,被他当枪使是妥妥的了。 「狡猾的傢伙。」 哼唧一声,春田感受到身旁男人的体温,满意的弯起嘴角,下一秒……「你要靠到什么时候?」 冷白君冒着冷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春田不甘不愿的睁开眼睛,在周围这群人目瞪口呆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将冷白君扒的更紧。 春田:「我不是说了吗?要和你们同路,难道你们忍心拒绝如花似玉的我?」 风吹西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他们以为风邪既然来了,计划差不多就失败了,春田怎么都不可能拒绝同僚的邀请而选择他们,哪里想到……真有人要色不要命啊! 仿佛没看到那群人崩溃的神色,春田瞅向男人之中最和自己口味的何晋阳,抱紧冷白君的同时,不忘娇笑着沖何晋阳释放女皇陛下疼你的后宫之王气势。 第187页 「小哥,你看起来是这群人里主事的,那么你是要拒绝我呢?还是留下我呢?」 何晋阳:「在此之前,你能先放开冷白君吗?」 春田眨眨眼,看向面色青白的冷白君,微微一笑,抱得更紧。 「不能!」 「罗域大天!」 「轰。」 第95章 天榜之争 又干了一场架,这群人才算可以好好说话。 这群放在外面唿风唤雨不在话下的傢伙齐齐蹲在一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方,模样猥琐的不行。 春田大大方方说道:「哼唧,跟着你们有好处拿,你以为我为什么拒绝风邪?」狭长凤眼睨过这群男人,哼哼两声,「风邪虽然是一个蠢货,你们还让我浪费一撮宝贝的头髮,按照本女王的性格我是一个都不会答应的,但是风邪有句话说的没错,和梅雪帝尊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既然要选择合作对象,想当然不会跟那群找死的。」 视线于何晋阳怀里的大黑鸟身上顿了顿,柔媚的玫红眼底飞速掠过一丝捉摸不清的光芒,她的态度秒速变好,娇娇俏俏的揽住冷白君胳膊,几乎把自己黏在他身上。 「当然啦,促使我选择你们的当然是这副强壮身体的功劳,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儿。或许你们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但是本女王觉得应该告诉你们一声,这想法不错。」 冷白君在她靠过来时,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风吹西:「……」 何晋阳:「咳咳,注意影响。」 春田好笑的白他一眼,但看到那只身份不明的鸑鷟……她收起外露的媚气,没好气道:「一群傻货,还不明白吗?我是梅雪帝尊这边的。」 「咦?」 「哈?」 「啊!」 目睹这群人飞速变脸,春田笑意深深,勾勾尾指,「哼,你受帝尊之命,带你们活过天榜之争。」 风吹西嚯的站起身:「我不信!」 「随你。」春田摊手道:「我的指令只有一个,」纤指点在何晋阳身上,「帮助他,辅佐他,仅此而已。」 何晋阳一抬手,挡住风吹西刚想说什么的嘴,他的声音清冷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既然你这样说了,霁无瑕却没有告诉我们怎么证实你的身份,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辩驳?」 春田给他一道意外的眼神,「不错嘛,小哥,很会抓重点,也很有胆量。这样吧,我直接领你们去天梯上段怎么样?」 「不可能!」 「还有这种操作?」 「骗人吧?」 这回比上回还要让人动摇,何晋阳将自己这伙人的震惊收入眼底,略微沉吟便道:「做好准备,如果是陷阱的话……」 「不会是的。」春田笑道:「我怎么敢呢……」钩子一样的眼神再次在何晋阳怀里的黑鸟身上扫过,得来明显警告的一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何晋阳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变一变,相信任何人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原本试图拉拢的对象,骤然变成自己的同伴,一般情况下,这只会比前者更加可疑。 一行人跟着春田走向她所说的传送阵地点,每个人都没有放下警惕,被春田揽着胳膊吃豆腐的冷白君更是。 何晋阳觉得可能只要自己迟疑一声,冷白君剑匣中的万千古罗分灵就会在剎那刺穿春田妖娆丰满的身体,不管她是女人还是美人,在冷白君眼里从无性别之分。 心头想法无人可知,指尖却一次次顺过鸟儿的羽毛,在春田一次次投来的惊骇目光中,和谢燕来进行着几乎零距离的接触。 「到了!」 等来到指定地点,春田比其他人还要露出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仿佛心头积蓄庞大的压力。 不管是谁,看到血天境之主缩在人类怀里,被当成宠物逗弄,表现都一定不会比春田来的好。 春田甩甩头,压下抽动的嘴角,故作无恙的说道:「还有三刻天候改变大地,传送人就能开启。」 何晋阳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先等着吧。」 其他人闻言,各自找地方坐下,风吹西拉起冷白君打着不放心的旗号其实是躲春田时不时的调戏跑去传送阵跟前检查。香司宇他们或多或少的把注意力投放在春天身上,而这个能够位列使者地位的女人恍若未觉,随意招来蛇群坐在这群小可爱身上。 在这个时候,没人发觉她做出这个动作时,曾微不可查的捏动一个法诀。 靠着何晋阳怀里阖目养神的谢燕来睁开眼睛,眼底紫光一闪,与此地相隔千里,也正是他们遇见春田的地方,两道身影由虚转实。 藉机分出化身的春田第一时间向面前之人单膝跪地,口称:「见过帝君!」 谢燕来仿若无意的理顺肩头长髮,听到春田传来一声闷哼,滴滴鲜血落到漆黑仿若夜幕一般的地面,他才抬起眼帘,饶恕她一路上的冒犯。 「是霁无瑕派你来的?」 春田第一时间摇头又点头。 「属下受命何不顽与梅雪帝尊向帝君您传达一言。」 谢燕来:「何事?」 「天榜之争,王座之上,仙尊久候多时。」 春田在没有谢燕来示意之前绝不敢抬起头,因此低着头的她没发现谢燕来闻名天下的一双血眸正呈现真灵界紫月一般的色泽,深沉尊贵,仿佛高高悬挂的明月,遥不可及。 第188页 谢燕来神色一时大变,和一无所知因此格外镇定的春田不同,他几乎是一下子想到能让何不顽带话的仙尊的身份。 这仿佛是又一下戳痛他的伤疤,如同担心的事情已成事实。 何晋阳确实和凌乘风有关系。 「你……下去吧……」 谢燕来艰难说道。 春田欲言又止。 谢燕来勉强打起精神道:「还有何事?」 春田慌忙说:「是这样的,帝君,需要属下继续跟着何晋阳他们吗?」 霁无瑕给她的指令就两道,现在都完成了,她还需要继续跟着这群人吗?眼前能够给他下个命令的谢燕来面无表情说道:「跟着他们,保护何晋阳……」顿了顿,「不要让本尊的幻象消失。」 春田不问谢燕来接下来会去哪里,也不问为什么要保护魔一方的敌人,而是忠诚而冷彻的道:「是!」 全心全意,仿佛能给她下达命令的三个人是她的神明。 谢燕来带着一肚子心事崩溃掉虚影,同一时间,躺在何晋阳怀里的大黑鸟也微妙的恍惚一下,歪在蛇群里的妖娆女子睁开眼睛,飞快看了眼那只好似突然失去某些灵性的鸟儿一眼,眉头皱起。 她虽然不问帝尊陛下的目的,那是因为她坚信以霁无瑕,谢燕来,何不顽三人的智慧这世上无人能难倒他们,但是光看谢燕来临走时恍惚的脸色却让她产生不好的预感。 这次天榜之争到底隐瞒了什么? …… ……滴答……滴答…… 手上带着伤的何不顽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滴落在地面的鲜血,冷冷淡淡的对身后的人影说道:「吩咐的我都办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仅仅一丝气旋就破开天下第一大派宗主的护身真元,这个人的实力恐怕前所未闻。 背后的人影一言不发,何不顽收起眼中厌恶的神色,漠然的转过头,对上那道没有实体的虚影。 黑髮,白衣。 过于纯粹的两种色调,勾勒出仿佛撕裂天地的精纯剑意。 何不顽隐忍的低下头:「凌乘风,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在他叫出名字的剎那,虚幻人影拥有了情绪,虽然很淡,但也比之前仿佛傀儡一般好出许多。 凌乘风用那双毫无人性的双眸看向天空,半点儿没将心生怨怼的谏圣派宗主放在眼里。 「我让你盯紧何晋阳,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何不顽抽抽嘴角,「我做的不对吗?」 风吹西,冷白君,仙道顶峰的两个人物都被他送到何晋阳身边去了,再继续下去,难道他还要把自己送上门吗? 讲道理,何晋阳只是个无名小卒,他不可能上赶着哄着,捧着人家,他也有强者的傲骨! 凌乘风好似知道何不顽在想什么,驱逐掉人间烟火的声线空灵淡然道:「霁无瑕,谢燕来,他们的存在会干扰我的计划。」 何不顽脱口而出,「我办不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强压下语气中的波动,深沉道:「我杀不了他们。」 凌乘风:「哦。」 何不顽狠狠低下头:「凌乘风,我办不到,虽然名义上我们是同级,但实力……」 凌乘风:「你比他们强,我知道。」 被抢白的何不顽脸色一瞬间刷白,却见凌乘风还是那副不温不火,冷静从容的样子。 他仿佛失去愤怒这样一种情绪,或者说,他不像是人。 外界传颂着的传奇,屠戮万魔,白日飞升的传说,几万年来,令何不顽背后家族一代代传承者,顶着名为凌乘风的压力成长的罪魁祸首……真正见到他的存在时才明白,当传说成为现实,那么现实会变成地狱。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凌乘风面前露怯,何不顽语气僵硬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凌乘风:「强者都会留下底牌,不管对谁。」 属于神风仙尊的善解人意不仅没有让何不顽放松反倒越发令他紧张。 只听见凌乘风说道:「我放弃你了。」说完,人影像是从未存在一样于林间浮光中消幻化成白尘。 何不顽面露惊慌,「曾祖父!」话语的尾音连留下对方都办不到,身心都为这份说抛弃就抛弃的无情发寒。 「不好了,」何不顽喃喃自语,「要赶快通知霁无瑕和谢燕来,凌乘风他打算自己动手!」 一直以来,谏圣派宗主背着盟友二人暗地里准备的计划全都是在针对九天之上的仙尊——凌乘风。 没有人知道,何氏一族的先祖不只有玄武,还有当年收留玄武并把他教导成材的神风仙尊! 那是无人知晓的机密,如今传到何不顽这里,已经是二十多代前的歷史,依照修士漫长的寿命,何氏诸多祖先已经算是短命,足可见与凌乘风此人有关的秘密究竟多被天道忌惮。 与其余三家不同,玄武一族自出生就经歷天罚。 原因都在于他们的族人有能力承受仙尊一丝神降。 就像是其余各家能承受神兽附身和返祖一样,像是凌乘风这样强大的修士也能借体为居。 听说这项天赋被发挥到极致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先天缘分牵绊,只要宿主同意就可以自由附体,且能给附身对象与自己带来极大的好处,每次这种天赋者出现,要是找不到愿意庇护他的能人,一般都会被当做鼎炉与备用身体养起来。 第189页 何不顽在唤醒祠堂里那丝神魂之前,一直活在被抓走蓄养的担惊受怕之中。 然而等他知晓凌乘风是怎样的存在后,他宁愿被人饲养也不想让凌乘风回到修真界。 那是灾难。 是纯粹而不带一丝污秽的恶意。 我该怎么办……何不顽将消息传给霁无瑕后,失神的看着漫天翠色,茂密的树冠只余几缕光线穿破丰厚的叶片直射到他眼前,森林里的光尘浮动,带着清晨露水的味道。 他忍气吞声至今,可不是为了让凌乘风毁灭修真界的啊! 不行!必须想办法! 些微涣散的瞳孔很快在下定决心后聚合到一起,何不顽盘膝闭眼,不顾黛色衣摆沾上尘土,另一方的人偶睁开眼睛。 黑色的斗篷,平凡的五官,他身处何晋阳小队里面却存在感稀薄,他有个名字,叫君向之。 …… 提早一步受到消息的霁无瑕沉下面孔,他没想到何不顽居然会在这等大事上选择隐瞒。 「果然不该相信那个混蛋!」 面容清绝有梅之傲骨的梅雪帝尊露出森然杀意的眼神,亏得谢燕来之前还担心何晋阳与神风仙尊有关,没想到最大的卧底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儿。 选择和盘托出的何不顽在小伙伴这里是彻底失去信誉了。 「慢着,糟糕!」 霁无瑕迅速想起自己之前让春田传过去的消息,依照谢燕来的性子,他不单独去见天梯顶部的神风仙尊才怪。 可恶,燕来有危险! 一直没有想到何不顽居然是替凌乘风办事的棋子,他们也没想到,无相天一系居然也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这些品德败坏,痴迷邪道的傢伙居然就在魔道使者之后潜入天榜之争,让只以为天梯内仅有二十八使者的何晋阳一行遭遇毫无预兆的袭击。 被当成目标的何晋阳一次次闪身躲过魔佛诡异至极的爪功,真元力破空之声擦着耳畔过去,说不清本质的波动好似隐藏着某种杀招,这让何晋阳第一时间判断不能硬接,要躲! 何不顽替换君向之的时候正好遇上魔佛来袭,他想说的话不等开口,达摩掌堵住后续内容。 传送阵眼看着只差半刻钟就将开启,如果在此之前解决不了这些缠人的傢伙,他们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这也是春田在来袭时告诉他们的。 传送阵分布天梯一层各地,具体表现就是那些星座,根据星座算出传送的位置,但没有经验的一般看不出来。而且传送阵能够传递的层次不同,运气好可能直接到达顶层,运气不好,只是转移到另一个地点。只有她带他们来的这个传送阵,能够保证穿过中段,前往天梯上层。不过唯一不好的是,如果错过这次传送,下一次就不知是何年何月,简单说,春田带他们来的是稀有捷径,用过一次就报废那种。 何晋阳他们在听到春田这么说后齐齐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放过,不然天知道天梯第一层到底有多大,他们又要浪费多少无用功。 这群爆发的人们将阻拦自己的魔佛个个手撕,个别顾及形象的也不敢想像自己在这个天地倒转的地方迷失人生的模样,纷纷发了狠。 披着君向之皮的何不顽发现,自己想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说明来意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他还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是君向之这么麻烦的问题。 小号狂魔何不顽也是第一次发现,小号太多也是个需要仔细考虑到计划内的突发意外。 可恶!凌乘风到底是怎么发现何晋阳身旁有魔修跟着的?他不是除了自己根本没办法接触外界吗? 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何不顽眼底发红,一掌噼出裂山碎石的气势,将在他身旁对敌的风吹西吓了一跳,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沉默寡言的君向之居然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风吹西看眼被君向之打成满地碎块的魔佛吞吞口水,心怯的躲到香司宇那边儿。 虽然是妖,但打法文雅多了。 香司宇使的是扇子,跟风吹西一样的法器,但是用法却各有各的特点。 风吹西往往利用扇子做媒介,发挥他风灵根的天赋,一出手,风捲云动,天地变色,但是香司宇动手却十分文雅,扇面颗颗华贵的宝石在他扇动的时候仿佛流转过梦境的迷色,虚幻的光景无声无息侵入对方神魂,袭击他的魔佛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便被摄入其中,肉体永恆沉眠,灵魂则在扇子里的宝石中经歷甜蜜一生。 风吹西瞧见这看似美丽实则可怕的杀人方法,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觉了,不然香司宇手中扇子上的宝石怎么越来越好看,散发妖冶的光芒。 「别看。」香司宇出言提醒,「灵魂会被吸进去。」 风吹西慌忙喘出一口大气,移开目光不再去看。 「你这扇子用的什么材料?」居然如此厉害! 香司宇笑笑,扇子扇扇,两个看他周围没人攻过来的魔佛立马倒在地上,「噬魂石,来自三生河畔经过黄泉水洗涤过的石头,」他眼神暧昧的说道。 风吹西浑身一抖,莫名觉得那个笑容不可逼视。 何晋阳放眼这些眼神呆滞,完全是被操纵过来的人性偶人,当机立断的喊道:「先走,这些魔佛根本是受人控制,这样耗下去我们耗不起!」 「可是怎么走!」 第190页 风吹西抽空回应一句。 何晋阳冷着脸看向天空,一旁的春田见状也看了看,一个异状迅速闪过眼角,她立马喊道:「快去传送阵,天象要变了!」 何晋阳的反应丝毫不慢:「快,去传送阵!」说完,抱紧大黑鸟冲着传送阵一马当先。 有他带头,其余人反应都不慢,零零总总的一小队人聚齐起来分别抵抗魔佛攻势,却眼瞅着天崩地裂,大地上升,天空下转,原本还是大地的夜空眨眼成悬挂起来的半圆,诡异的是,他们居然也跟着悬挂,惊愕的看向重新成为「大地」的天空。 「这是……怎么回事啊……」香司宇呆呆握紧扇子。 「别分心!」帮他砍掉魔佛伸过来的一只手臂的冷白君面无表情呵斥。 香司宇立马反应过来,帮着其他人对敌。 不管怎么说,这些魔佛无谓生死,数量极多,可见背后的人就是想将他们拖死在第一层。 何晋阳四下看看,放下大黑鸟抽出皆斩剑向下勐的一砍。 剑气横扫八荒,杀意森然冷冽。 围着他们的魔佛还未曾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身体还在呆呆的向前沖,直到走出两步,头颅滚到地上,身体才喷着血倒下。 何晋阳冷眼说道:「这些袭击者的实力都不高,顶多铸身境界,但就是数量太多了!」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厌烦。 风吹西放风旋捲走一大片人,闻言说道:「但能操纵这么多的数量,对方不简单。」 冷白君不耐的放出更多古罗剑分灵阻止魔佛靠近,「还没好吗?」 春田不知碰到传送阵哪一处,天现异象还没有动静的传送阵白光一闪,原地一个人都不在了。 隐藏在暗处的人走出来,那些仿佛尸体一般的魔佛乖乖呆在原地,他冷冷的看向消失的阵法,端庄的面容上闪过妖冶的气息。 「钟离君,看到他们了吗?」 披戴着斗篷的男人抬起头,赫然一副无发的魔佛模样。 唇红齿白,较之曾经的弱不禁风,钟离君现在看起来更多出几分柔媚的女气,听到迦楼罗的问话,他满不在意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迦楼罗转过身,一把搂住他的腰,嘴唇在钟离君脖颈上面吻了一口。 「你现在的身体好多了,都有力气吃醋了呢。」 钟离君嗔怒的瞪他一眼,推推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和他们打打看,那可是你弟弟钟离泰也莫可奈何的人物,你要是能打败甚至是杀死他们,报仇不是更有一分把握了吗?」迦楼罗边说边把暧昧的亲吻落到钟离君耳廓。 钟离君被他挑逗的腰都软了,眼神有一瞬恍惚。 「我该怎么做?」 「接近他们,杀了他们,随你选,反正只要跟着何晋阳,你弟弟钟离泰肯定会现身的……」迦楼罗亲够耳廓,自然的寻到他的嘴唇吻上。 钟离君唿吸不稳的承受来自唇齿间的侵犯,从接吻半途模煳吐出几个字。 「他……唔,不是……我弟弟……」 迦楼罗低笑着含咬着他的舌头,「没关系,你是我的人,这就够了。」 钟离君红了脸。 远处一朵和周围融为一体的红花无声枯萎。 第96章 身不由己 跟在惜花使者之后进入天梯的钟离泰若有所感的望向天际,天梯上层的天空和外界大地一模一样,仿佛底层的天地倒转只是天榜用来惊吓外来者的一个陷阱。 「钟离泰?」惜花使者看向身旁完全突然停下来的青年,作风奢侈的他就连跑到这种地方也有手下抬着软轿供他享受。 钟离泰没有他的爱好,对于这个自己特意联繫上的魔道使者也是不冷不热,徒步走到至今,回头就能看见的华美轿子四面飘纱,歪躺在里面的男人坦胸露乳,要不是红菱被派出去办事,这个时候应该是两人腻腻歪歪,给旁人狂撒狗粮。 他没有当狗的爱好,遂眼不见为净。 「我说钟离泰啊!」 连连唿唤前方那道高挑精瘦的身影,惜花使者没好气道:「难道不是你主动来求本使的吗?一进来天梯就要过河拆桥,理都不理本使?」 这话让抬脚向前的钟离泰生生改变方向,从原本的向前变成向右,前倾的上身微微一晃便站直。 钟离泰:「没有。」 「这副沉默寡言的德行,」惜花使者仗着不会有人看清自己的表情眯起双眼,似笑非笑道:「哦?那你告诉我,跑来天榜这地方是想当本使者的顶头上司?」 钟离泰周身气息一沉,转过身来,那张短短时间里便布满沧桑刻痕的面容仍显俊美,就是再难让人联想起最初时候那名阳光少年。 「惜花使者。」 这人终于开口了,不管说什么惜花使者都做出了倾听的姿态。 钟离泰道:「这难道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惜花使者「噗」的笑出声,慢悠悠拍手。 「想法不错,但我们可不是只有你。」 钟离泰抿紧嘴唇,沉声道:「果然吗?始终把旗灵留在我手里,就是在等我亲自找上你们?」 惜花使者低沉笑道:「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钟离泰面露迷茫,他想起红菱把他送入枯魔宗时候说的话,也想起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揭穿钟离家覆灭根本就是几名大人物的博弈。 第191页 整个南域人族统统都是他们手中棋子,他钟离泰也不例外的做了那个提线木偶,满腔不甘怨愤化作刀子,帮助他们清理出围绕九黎战旗旗灵的害虫,将真正的目标逗引出来。 无相天,魔佛一系。 那个打从他加入枯魔宗就刻意接近自己的王世可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吧?或者干脆就死了? 自己的用处早在他堕落为魔时就知道了。 拿着旗灵,当着那个将潜伏起来的魔佛诱导出来的棋子,然后就没有他的事了,因为魔佛不可能放弃九黎战旗的旗灵,也不可能放弃他,但是当他完成任务提出参加天榜之争惜花使者脸上一闪而过的瞭然,仿佛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难道就连他来到这里,都牵扯着某一项计划,成了谁手里的工具了吗? …… 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身不由己的日子。 钟离泰表情麻木,和他说话就好像是和一具尸体打人情,惜花使者逗弄一会儿便不耐烦了,他道:「我明白告诉你,魔道从没有留你的意思,不出所料,很快就会有人专门来找你,为你手中的旗灵。」 钟离泰漠然道:「所以你们才不把旗灵留在我手里,为的是将潜伏在魔道之中的魔佛引出来,那么我的任务不是应该完成了吗?」 那王世不就是入网的猎物? 惜花使者肯定道:「对,放轻松,其实你可以这么理解,你之天命不在魔,不在仙。」 钟离泰迷惘道:「在佛?」 惜花使者笑了。 世人总以为魔背离天道,合盖受人驱逐,可实际上,魔修,仙修,佛修,都是个修行,对道的理解,他们压根不差仙修多少。 「我可没说,」他故作玩味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如果你被魔佛一系接引到弱水山,你可能会看到某个熟人。」 钟离泰一下子想起被自己放走的钟离君,他的亲身兄长,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灭族当日的扭曲阴鸷,整个人空空荡荡,仿佛一尊无心的木偶,听到惜花使者这么说他也显得了无生趣。 「你怎么肯定魔佛会来找我?况且把旗灵交给魔佛好吗?它不是你们费尽心机从南域人修手里弄出来的宝物吗?就这么让我拿着,把它送给你们的敌人?」 「想当然这里面还有点儿猫腻,」惜花使者道:「但是我告诉你,你会当个明白鬼吗?」 这简直就是威胁。 人死了才是鬼啊! 钟离泰哑口无言。 或许是他看起来太可怜了,惜花使者掏掏耳朵,懒洋洋道:「聪明人是不会把心里知道的东西说出去,不聪明的人也会自作聪明的什么都不说。钟离泰,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批人,是群疯子,这群疯子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开启天地第三场大战,要是成功了,恭喜,你能成功报社,要是失败了,也恭喜你,大陆重组,生灵十不存一,想想看对于怨天怨地的人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如同当年的龙凤大战,巫妖大战,可是龙凤之斗,尚有圣人出手补足,巫妖之战有女娲娘娘立四柱,开天闢地。可有人想再起炎黄之战后续,到时又有和人给人族收尾?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这群人得逞,只是这个心思……惜花瞥眼一言不发的钟离泰,他能听懂吗? 万幸万幸,钟离泰还真听懂了。 幸亏他不是那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物。 惜花算是惜了继续给他洗脑的心思,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可能在你看来魔道也好,人族也罢对你实是薄情,送你入弱水山也和羊入虎口无疑,但是这世上不公平之事何其之多,被上天薄待的岂止你一个?钟离泰,我送你到此并非送你去死,不过二字,天命罢了。」 天命为佛。 百世佛子。 活该受罪。 惜花使者是半点儿不想掺和这破事,他虽然是魔头,手下人命也不下万八千,但是看着好生生一人就这么跳入火坑过的不人不鬼也实在不像话,奈何这算是老友最后的嘱託。 嗯,他的老友叫光来,生前号——光来佛尊。 就是现在转世后跟在霁无瑕身后那个。 惜花使者摸着没有鬍子的光洁下巴,觉得人真是不能知道的太多,知道多了,良心就受苦了,活成梅雪帝尊那样虽然也是个选择,但他懒到现在,懒成魔使,大事不出头,小事别找我,不也是过得快活? 想到这里,干脆闭眼,不去看钟离泰为他的话面露疑问的那张脸,等到红菱回来钻到帐子里,他都快睡着了。 熟练的搂住人腰,花儿天生的清香扑了满鼻,红菱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惜花使者「唰」的睁开眼,秒速牙疼。 春田居然出现了! 魔佛那群人居然围攻何晋阳一行? 这都是怎么回事! 红菱当时虽然走了却暗地里留下一手,连带着后来钟离君的出现都被他所知。 惜花使者嗦着腮帮子,他魔使的地位註定知道的内容不如上面齐全,即使他比身旁那些人已经知道的算多的了,不然也不至于接手钟离泰。 「算了!」 不管了,早点分道扬镳,早点一身轻松。 惜花使者最后对钟离泰说句话,指向前方不远。 「从这里走看到三颗星星环成三角状,割破手腕洒血在地,传送阵自然启动,你会被有多远传送多远,不过别担心那群人找不到你,你手里的东西註定他们不可能放你走,还有……唔,算是前辈叮嘱后辈,万事小心。」 第192页 钟离泰张张嘴,目光在飘拂的红纱上短暂停留,他点头道:「我明白了,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惜花使者:「你说。」 钟离泰:「为什么你对天榜内部这么熟悉?」 从进入天梯开始,惜花使者带着他们绕过此地天生的无数陷阱,直奔那道传送地点,这份熟练仿佛在自家的模样,很难说没有原因。 惜花眨眨眼,道:「我是因为从龙之功当的使者,你说原因是什么?」 当然也参加过天榜喽。 红袍滑下手肘,白腕上黑色一圈手镯跟霁无瑕给何晋阳与谢燕来的一模一样,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红菱脚腕上也有一圈一模一样的镯子。 惜花使者道:「你该走了。」 钟离泰再无疑惑,转身离开。 天梯上段。 与最底层天地倒转的奇景相比,顶层更加平凡无奇,简单说,跟外界一模一样。 蓝天,大地,飘浮的白云,郁郁葱葱的草地,广袤翠碧的群山,养育着各种生灵的森林,小河…… 无数生命交织谱曲的调子轻巧的迴响,奏成一曲格外明快的森林小调。 在这静谧安逸美好的时刻,纯白天空仿佛倒悬的明镜,几道黑影越来越近,从小到大。 「我就知道!」 何晋阳一行打死没想到传送阵设定的地点居然会是在天上,感受着高空坠落的快感不知是谁骂出这一句,然后纷纷使出手段。 风吹西操起两仪扇,微微一摆,狂风掠过天际,吹散几朵静悄悄飘动的白云来到他们脚下,一群人或是哎呀,或是得救了的嚷着,重新「脚踏实地,他们才开始有闲心打理好自己。 何晋阳抬头看向这碧水蓝天。 「这里是天梯上段?」 一旁歪坐着的春田使者拢起满头长髮,蓬松的自来卷弯在锁骨上方,不置可否的点头:「但虽说是上段,天阶九百九十九,这里也就七百八十多级,咱们还要往上走好一阵子。」 「七百八十……!」 风吹西难以置信道:「那可怎么走!」 别的不说,光是一级天梯都是个小世界,这、这往后的几级难道是要穿越世界?? 何晋阳随手拍拍陷入生无可恋境地的风吹西肩膀,不见半分愁绪,理所当然的说道:「肯定有办法的。」 春田讶异望他,「你知道吗?每次天榜之争都有无数修士被困在这些小世界里面,仅有少数人能够有幸到达最顶层离开。喏,说着说着,证据就来了。」冲着前方抬抬下巴。 众人的视线跟着望去,纷纷在心底抽了口冷气。 高看高景,低看低地。 他们之前看的是高景,景美,水碧天蓝,这回看的是近景,绿色中的点点白就十分明显。 只见那无数高山低谷里面都有露出一部分骨骼的尸体,这些不知死去多久的修士倒在这层小世界里已经和本地山水融为一体,触目所及,尸骨,林密,高山,小河,全都有彼此的一部分。 所以当他们落地找处地方休息,从一条小河里看到卧倒的尸骨他们也半点儿不奇怪。 除了两手捧着水陷入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的风吹西。 风吹西一甩手悲愤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怎的让人喝口水都没法好好喝!」 冷白君他们避开飞溅的水珠,香司宇他们吐槽道:「忍忍又不会死。」 「可是我难受啊!」 风吹西委屈巴拉的委在冷白君肩头,透过苦逼的背影瞧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何晋阳若有所思的下河,托起那具尸骨,将他挪到岸上。 几人围着它打量纷纷提出建议。 出身水若宫的贾客心从法宝上判断,「此人法衣腐烂,少说死去万年。」 不耍脾气的风吹西:「骨骼洁白无残留且坚硬不脆化,生前应是立柱七阶的大能。」 冷白君道:「死于剑,折于毒。」 香司宇:「……」 天南:「……」 齐刷刷转头问:「何意?」 冷白君:「……」 春田喷笑:「死在剑下,但导致他死在剑修手里的根本原因却是毒。」 全场蓦地生出一股奇异的气氛,春田恍若不觉的来到冷白君身旁,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美人,看出他是死在哪家剑修手里吗?」 「……」冷白君摇头,光论中州,对剑道有深刻了解的门派就已经数不胜数,何况那些自有了悟的散修,他虽然精于剑道,却不见得对剑无所不知。 「呵呵,」春田哼笑,「我可是看出来他被下了哪种毒。」 葱白纤指一戳骨骼颈项,那处一段硬骨比旁的更为白皙,但也不过是一点儿色差,在阳光下却仿佛冷玉。 「咒心骨,咒心蛊,骨蛊相生,蛊骨相仇,被下了这种毒的,多是背叛之人,这种人打骨子里生有反骨,因而咒心蛊因此而生,咒其骨,咒其人,一般都是被家族下药,蛊母掌握在族长手里,咦,奇怪……」 何晋阳安静听着,半途春田似是发现问题伸出手去,亲眼看到她从那块骨头里拨弄出一块令牌。 「这是……」 春田翻开令牌,看到上面的字样,手一抖,铜制的方牌掉到地上,发出铜器特有的沉闷声,一个笔划锋利的谢字赫然显现其上。 第193页 不需要开口解说,只见能把魔道使者吓得手抖就足以知晓这个字的分量。 何晋阳将它拿起来,沉声道:「谢燕来那个谢?」 数道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表情难以言喻。 「胆子别这么大行吗?」贾客心声带哭腔,「咱们谁都招惹不起血天境那位啊,你怎么敢直唿其名!」 不,别的人我不知道,他肯定敢! 一时之间,知道部分内情的春田,风吹西等人默默在心里反驳。 「……」何晋阳迟疑一阵,不好意思道:「我下次注意。」嗯,是该注意,万一把人惹来就不好了。 …… 不,或许来了也没什么。 何晋阳在齿间呢喃谢燕来这个名字,目光突然变得深远,藏有无尽星夜。 风吹西:「将它处理掉吧?」 听到风吹西这声嫌弃的声音,何晋阳头也不抬道:「不管如何,咱们知道这是谢家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四圣谢家……」 风吹西:「不可能。」这里人没有出身青龙风家的风吹西更有资格反对的了,「这个人明显是魔修,四家代代仙修从不例外,说他和……咳,魔道那位有关系我还信,说他和四圣谢家有关,别怪我不讲道理,根本是没有的事儿!」 何晋阳默了一阵,暂时不对气势汹汹的风吹西发表意见,风吹西也以为此事到此了结,但是随着他们一步步探索这个世界,更多魔修与仙修的尸骨堆积成山,风吹西原本的笃定也开始摇摇欲坠。 又一具魔修尸骨。 令牌。 破碎的法衣。 就好像上一具重现。 风吹西吞吞口水,不愿接受的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可能了。 冷白君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面容冷肃。 「何晋阳,该怎么办?」 何晋阳嘆气:「不知你们是否听过一个故事,天有神,地有魔,因而生存在混沌之间的人族可在两方各选其一,故事中,有一人死去,以魔的立场醒来,可这个人曾是仙,曾为仙,亦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谁都没想到,人族在成仙后也能成魔。」 短短几句话,听的人心惊胆战,贾客心抖着嘴唇道:「这是真的吗?」 何晋阳道:「应该是真的。」 风吹西勐的从冷白君肩膀上抬起头:「证据!」 何晋阳挥挥手里的破布,「我从这具尸体上捡到的。」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侧着身讲话的何晋阳实际上是在读,哪里是在讲。 风吹西一把抢过,将上面一道道字收入眼底,三观粉碎性骨折,清隽的脸蛋憋的通红,看似想要喷出一口血。 何晋阳见状一巴掌扇在他后腰,「冷静点儿。」 风吹西被打的哽咽,捂着疼痛的部位咬牙想到,肯定紫了,狠狠道:「这根本不是故事。」 「我说故事就是故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天真,」何晋阳嗤之以鼻。 没想到会被嘲讽的风吹西想想自己还是别说了,先去处理自己的三观问题吧。 等他让道,大家才有机会了解何晋阳到底知晓了什么。 何晋阳拿着重新到手里的破布,谁知道这片匆匆截下来的衣摆上居然写着上一届天榜的真相。 距今九千年前,参加天榜之争的修士大能来自各界,其中以四家太子最为瞩目,魔道一方本是颓势,可一大妖应天时出世,当日鬼哭狼嚎,地上不曾随无常鬼入地府的恶鬼流血泪凄哭,真灵界凭空多出一树血梅,为大妖本体。 「这说的是霁无瑕。」 何晋阳淡淡道,目光落到四家太子上。 冷白君:「怕是当年参与的族人,但是冷家不曾留下记载。」 风吹西皱紧眉头:「我家也是。」 点头,何晋阳继续道:「正魔两道相争已久,此回众君争王更是不落下风,正道四太子齐心携手到达顶层,我等从龙之众却不得不警惕……只因魔道一方大妖设下奸计,迫得玄武太子枉死,兇手直指朱雀圣子谢轻鸿,白虎,青龙二圣素来交好,为此联手相对,四家反目,魔道一方坐收渔翁之利……」 看到朱雀太子的名字,何晋阳目光闪了闪,继续看了下去。 内容并非多么稀奇,但一想到腥风血雨统统化作一卷残章,看的人就忍不住唏嘘。 可能是最后留信,书写之人并未记下多少内容,多是留书关键事件,比如…… 「朱雀不死,涅火重生,罪恶之炎,魔生鸑鷟。」 看来当年并非没有知晓真相之辈。 何晋阳忍不住勾起嘴角,浅浅的弧度。 香司宇见他露出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奇问道:「你可是看出什么?」 何晋阳道:「嗯,我是看出来了,」手指一比划,「上面说谢轻鸿最后死在风冷两家生子手里,但最后这句话朱雀不死直指朱雀未死的真相,罪恶之炎我不知道,但食嘴的鸟儿你们有听说过吗?比如叫鸑鷟的神兽?」 眨眨眼,香司宇看向天南,轮起物种百科全书,这里没人比吃尽三界的饕餮更清楚。 天南居然还真回想起一种鸟来,正确说是上古五凤之一。 「是这两个字的鸑鷟吗?」 他谨慎的在地上写满比划,复杂无比的两个字,何晋阳比对一下,点头,「没错。」 第194页 天南毫不犹豫道:「五凤之一,亦是朱雀五形之一,在大荒那个仙神并未彻底分开的世道,朱雀在当时比较受到人族信仰,但是镇守南方的地之主天生不凡之炎,根本没办法下到人间,所以他经常放出化身下界和人族交流,渐渐在人族信仰中占据一席之地,至于五凤是归属于朱雀旗下的百鸟之君,当时朱雀化形就是按照她们的形象来的,不过在大荒结束之后,信仰渐渐混淆,真相泯灭于时间之中。」 听完他的解释,在场人无一提出异议,毕竟饕餮生在大荒,长在远古,活在当下,可谓是一根毛髮都是化石级别的人物,堪称移动歷史。 风吹西忍不住道:「难道说朱雀圣子变成鸑鷟这种怪鸟啦?」 出乎意料,反对他的居然不是天南而是何晋阳。 何晋阳:「他怕是变成朱雀了,你们难道没有过返祖吗?」 风吹西握住砰砰直跳的心肝,一副苍天啊,我承受不住的模样。 冷白君决定还是让这个夸张的傢伙歇歇吧,遂面无表情的把此人拨到身后,轻点下颚,颔首道:「有,不过这是四家的秘密,也少有圣子能够做到。」 「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想想看,」何晋阳得了答案,放心的开动脑筋,开始扒起某人外皮,「濒死之际血脉觉醒,谢家圣子化身朱雀……」 「等等,鸑鷟可不是朱雀,既然是返祖,那么为什么不变成朱雀而是化身呢?」 在看到谢字令牌之后反常沉默的春田忽然开口反驳,何晋阳安静看她一阵,瞧得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被那双清明冷静的眼睛看穿,唿吸都下意识顿住,那双眸子平静移开…… 何晋阳道:「可能是不能,可能是无法,当时的情景我们无从判断,但是鸑鷟鸷鸟我记得有个特性,那就是食罪,吃掉罪孽,荣获新生,恰合凤凰涅槃一道,因而为之五凤。我想,谢轻鸿当时恐怕受到不得不维持鸑鷟形态不断食罪来治疗自己的重伤,亦或由人化妖註定有某些不便的地方,因此,朱雀圣子再未出现于人前。」 春田咬咬牙,像是最后一搏般的道:「为什么不是死了?」 「不可能死了。」 何晋阳肯定道,甚至不给春田再次反驳的机会,甩动这卷遗言,「没有人会在临死前写下已死的仇人,这个仇人肯定活的好好,好到他必须在临死之际记下,且用尽功体宁可缩短寿命也要将遗言保存到现在。几千年前,法衣都灰化成渣,何况这块截下来的破布。笔划字迹能够这般清晰,想当然废了不少心血。」 春田脸色一瞬间灰白,何晋阳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她面无血色。 何晋阳道:「这些年以来,谢轻鸿之名不曾有人提及,那么想必是换了名字。轻鸿,鸿,鸿鹄,也是五凤之一,鸿鹄,燕,燕来,谢燕来,」他嘀嘀咕咕几个断续的词,完整的名字已经被他随意拼于手。 谢燕来。 身世不明的魔道帝尊,血天境之主,使仙道畏惧的血海之王。 何晋阳绷不住脸色的笑了起来。 「还真是熟人啊。」 可不是吗?都闹过多少绯闻了。 第97章 无血无泪 一条苍茫古道,沿着山线围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半圆,平日里除了鸟雀虫鸣和偶尔迷路的野兔路过,就只有翩翩飞舞的彩蝶落在道旁盛开的野花上面。 这是一条不知道是谁修建,那年修建的古老石路,青石板被落雨洗刷干净,再日復一日沉淀上厚重的尘埃。 寻常可见的麻雀撑着微风落到地上啄食草籽又在半途惊飞而去,两道人影逐渐从路的一头变得清晰。 打头的人皮袄裹身,皮肤雪白,抬头低头间动作优雅,奢华的首饰随意顺着颈项划过一道弧线,更显得他稜角清贵,宛若世家公子,举手抬足间流露出被时间赋予不凡的风骨。 后面的人无发皮薄,标准的和尚模样,他微微含笑,慈悲低头好似天上佛陀安静观事,喜怒哀乐具是菩萨自在,静观世音。 这样两个人,后者跟着前者,前者不知说了什么,引来另一人惊讶的回望。 显然,这样一对组合就是跟何晋阳他们分开的霁无瑕二人。 渡苦从来话少,贵精不贵多,字字珠玑,犀利见血,也因此,热爱搞事的霁无瑕最爱逗弄他,将这个大和尚逗弄的身不由己那是最好。 今日也和以往一般,霁无瑕开了头,徐徐讲述,利用各种各样跌宕起伏的内情惹来渡苦或是惊讶,或是微笑的动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像是佛祖一般坐化飞升。 他还是那个爱叫他小梅花的大和尚。 即使人来人往,世情辗转千年,光来佛尊已死,此时在这里的是名为渡苦的和尚,然而霁无瑕就是知道,他还是他。 渡苦转头恰好看见霁无瑕眼角不经意转过的一丝怅然,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霁无瑕这时正在想着什么。 对此,他不会开口,因我佛不允,他不会给出答覆,因天道不准。 枷锁加深,光来也好,渡苦也好,世世修行,世世修身,万年修心。 霁无瑕。 将自己给小梅花起的名字在心底默念,渡苦阖目摇头,有些事不该去想的,所能付出的只有这一世相伴罢了。 谁也不知道,註定成佛的十世佛子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带着记忆转世,又是挺过怎样的炼狱能安静走在霁无瑕身旁,枉顾天命。 第195页 一时沉默,闻耳旁清吟。 渡苦寻声望去,好听的声音出自一只傻呆呆啄食的鸟儿。 霁无瑕轻笑道:「觉不觉得它很像你?」 渡苦一愣,果断转移话题,因为继续下去,他毫不怀疑霁无瑕一定又会翻旧帐! 「说来……」浑厚低沉的佛音响起,听得霁无瑕耳尖微红,渡苦笑望他道:「前几日你为何那般生气?」 提起这事,害羞的大妖顿时神色恼怒,意味不明瞅瞅渡苦,冷哼道:「因这天下要乱了。」 渡苦:「……」 霁无瑕:「不,也可能乱不了……」 他这话说的实是不清楚,渡苦本和一副苍生何辜的善心低声问道:「无暇。」 「我知道!」霁无瑕磨牙,自从前些日子何不顽紧急传来求助信,告知给他真相他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这次也是渡苦看他难受特意拉他出来散心,没想到还能再联想起这破事,抿紧唇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怒道:「他居然隐瞒那么重要的消息!凌乘风不仅没死,此时居然就附身在他身上,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一点儿都没透露!」 渡苦听的迷茫,不过凌乘风他还是认识的。 「神风仙尊?」 「是!」霁无瑕深吸一口气,也不瞒着冷冷道:「敢信吗?咱们谏圣派的大宗主,正道鰲首,心思冷静,条理分明之辈居然作死的将上界仙人逝世后留下的仙灵附身,以至于如今成了人家傀儡!」 渡苦张张嘴,刚想说什么,霁无瑕蓄意许久的毒液喷薄而出。 「而且这蠢货居然想一个人单干!那可是当年万魔共伏的人物!那可是唯一一个因为屠魔白日飞升的仙尊!他居然打着注意想要自己一个人把残魂再次封印!想也知道肯定会失败啊,可是那傢伙非要等到彻底失败后才想起来找我们求助,我靠!谢燕来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选他做合作对象!」 霁无瑕不知谢燕来跟何不顽是青梅竹马这回事,这回被气的一声比一声高昂,要是再让他得知谢燕来可能因此深入险境,他现在可能不管不顾打上谏圣派。 渡苦嘴笨,见他气恼,只能依照往常那样用眼神安抚,用沉默消弭他的怒气。 别说,这招对梅雪帝尊还真有用。 霁无瑕深吸一口气,甩甩头,按住抽疼的太阳穴尽量长话短说将他们三人联合起来对付无相天的事情一一道来,但是一心收拾魔佛一系的霁无瑕没想到自家两个小伙伴居然一个比一个乱来,还没有一个和他心齐的。 像是谢燕来知晓仙魔两界失踪背后有一个神风仙尊在捣鬼,但却不知道,凌乘风居然就附身在何不顽身上,平时隐而不出。 何不顽什么都知道,但没有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渠道,办事手段全靠背着附身在他身上的仙魂休息时私下布局,连个盟友都没有。 修真界最顶端的三人看似心齐,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也就是这样,才搞的如今棋局仍在,但也就成了一团乱局。 黑子白子,大龙江山,凌乱的摆在那里,龙不成行,山不成势,棋手寸步难行。 尤其是此时还有一个完全可以无视规则,抬手掀盘的神风仙尊在,每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霁无瑕想清当前局势,一声苦笑脱口而出。 渡苦赶忙问道:「怎么了?」 霁无瑕摇摇头:「原本我只是抱着观望的心思接近何晋阳,后来又有燕来在其中发挥作用,让我对他稍稍偏爱了一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就只有他能打破修真界的乱势。」 渡苦:「你的意思是?」 霁无瑕若有所思的看向天榜方向。 「无论如何,何不顽确定神风仙尊那边儿未曾急迫那么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现在唯有期颐何晋阳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了。」 渡苦蹙起眉头,带着不贊同道:「你们想要利用何晋阳做什么?」 霁无瑕侧目于他,苦笑道:「不是我们利用他,而是他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因为我啊,已经无能为力。」 能让这个深谋远虑,目光长远超出整个修真界的搞事魔尊发出这般嘆息,可见是真的难受。 渡苦安静看他,他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因为了解霁无瑕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首次不顾礼仪的握住他的手掌,轻轻在他掌心点点。 「莫要担心。」 霁无瑕为这个动作怔忪,但是他反应十分快,得益于渡苦平日对他守礼的很的刺激,此时一看有机会迅速回握,五指修长,根根交叉紧对,等到渡苦抬头,一张倾颜杵在眼前。 霁无瑕道:「我不担心,又有谁来担心?」 千载难逢的示弱。 渡苦内心轻嘆,没有阻止霁无瑕的动作反倒眉目和煦的说道:「我来担心你,可以吗?」 霁无瑕眨眨眼,忽然一股热气冲上脸部,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奋力挣脱按在自己脸上扭头。 渡苦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去追着看,做这种孟浪的动作,但是透过黑髮瞧见的红晕足够他在心头向佛祖告罪。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生世世,辗转几千岁月。 「这可是你说的……」整理好自己情绪的霁无瑕转头,眉目高高挑起,语调傲慢的说道:「可不许反悔!」 渡苦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但行动上却非常果断,像是这刻,他岂能不知霁无瑕心底的娇羞,抬起手就把他落在脸侧的黑髮顺到耳后,将两只红彤彤的耳朵露出来,把情谊暴露无疑。 第196页 梅雪帝尊的耳朵晶莹圆润,肤色清白透着好气色,瞧起来仿佛最上品的甜食,若是妄想一下,把它含在唇齿间怕是极为美味。 在霁无瑕为此发出埋怨似的轻哼的时候,渡苦轻轻道:「自然不会。」 冷不丁的恢復,使得霁无瑕一阵失语,嘴角笑意消都消不去,他甚至想着,即使修真界下一刻就毁灭,他也会感到无所谓。 因为他抓住这个人了。 紧紧的。 天榜之争。 天际金芒时暗时亮,经常会有大面积飞撒出来的金花落到四柱附近,这些仿佛生命精华的小东西会一个一个点亮天柱上面雕刻的神兽。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距离上一次天榜之争过去几千年,四柱神也仅有朱雀燃烧起神圣的火焰,使得南方天柱与其余三方截然不同,充满灵性的赤红。 与之对比起来,三名神兽宛若死亡般暗淡无光,如今又像是得到机会反覆唿吸一般吸取着空中四散的金花。 不知不觉,天柱上面的图案从眼睛的部位开始明亮,将这一番变化看在眼里的男人有着一双情感意外淡泊的双眸。 署紫锦衣虽然尊贵,却与这个人,神,情,貌格外违和,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尊鱼龙白服混迹世间。 高洁的白衣缥缈祥云,浅淡的金天然尊贵,瀑布一般的长髮随意披散,淡薄,凌然的目光若有形,那必然如飞雪飘荡世间,无形的气质若有人来形容,那必是一剑霜寒,光彩四溢。 不过再多的赞美等他动作起来那又是另一番感受。 神。 美人在骨不在皮,王者有神不论气。 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正的尊贵之人看的是与生俱来的神,而不是所谓的高华气质。 气质再傲都有人所评论,可尊贵至极的威严连直视都做不到遑论品头论足。 这个无声遥望天榜的男人就给人上述这种感觉。 即使再富有诗韵的才人,空有笔墨,无言书写点评这般有「神」之人。 话到如今,也该知道这个人是谁。 哪怕他有一张何不顽的脸。 满满的违和。 一动不动立在参差错落的竹景小道之间,飘落的半黄叶片落入大地阴影深处,林叶透光,细小光斑落下满地,形成网洞一般的痕迹,也有许多落在他的发上,发出透明一般的微光。 天上地下,无一人能拥有此般神采,如果有,那一定是神风仙尊。 「要开始了吗?这宿命一般的轮迴。」 凌乘风使用何不顽的身体并不能将他的神采展现万分之一,然而其华贵淡然的语调又像是流云飘风一般散于耳际,小心听听也只有余韵留在心头却已百般回味。 就在他自言自语仍未消散在空气之中,一道风声毫无预兆的吹来,扫清地面的落叶留下一行字。 「现在停止还来得及……吗?」 凌乘风将这句话念出来,面无表情的脸淡薄冷淡。 「想要阻止我吗?」他道。 地面的字迹消失,再出现一行新的,仿佛有无形的笔在与其交谈。 凌乘风居然真的在和一阵「风」聊了起来。 目光扫过地面,将撰写出的内容收归眼底,他不做隐瞒的回答道:「你会阻止我,其他人也会阻止我,很多人都会阻止我,就连世界也在阻止我……」 不等下一阵风吹来,凌乘风语带凌厉,散发可怖的杀气。 「然而我还是做了。」 抬起手,静静望着这具身体的掌心,他毫无预兆的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你们觉得何晋阳会带给你们希望,拯救世界?」 风变得喧嚣。 凌乘风恍若嘆息:「错了,大错特错,他和我是一样的……一模一样……」唇齿咀嚼,似有不知名的寒意隐射其中。 风开始不安。 「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天榜上段了吧?」凌乘风道:「你们选择谁跟随他?一定是魔道的对吗?没关系,我不会生气,只是某些必然一定会发生,他并非一无所知。」 风突然躁动起来,吹掉大量落叶,两句话笔勾凌厉的书写在地面。 什么意思?他是谁! 凌乘风冷峻的眉目蓦地柔软起来,他似乎生出一丝笑意,嘴角都为此翘了一翘。 「是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反倒是你们。」 狂躁的风勐地吹向凌乘风,掀起他的长髮,拍打他的衣袍,用风劲儿在证明他的愤怒。 光暗分明的竹林在狂风下变得危险,沙沙迴响在无人生存的林密间传递,阴森可怕,驱逐一切生灵。 然而凌乘风从不在意这些,正如他从未将自己的敌人比作一个人,他从始至终都在用「们」或是世界证明他的目的成真会受到怎样的憎恨。 真的,他从不在意。 可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令风愤怒不已,换做人身,恐怕是手指颤抖,全身哆嗦拼尽全力也要杀掉某个人的疯狂,可实际上,这般执念对上凌乘风也只是化成不痛不痒的「风」而已。 「何不顽,你会相信吗?我出现在这里,他出现在这里,所谓的预言仅仅是为了成全一个事实。」 「我,将罪无可赦。」 凌乘风平淡的仿佛在说自己终将为王一般,可事实上,凭藉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神魂送出去一部分的何不顽深知这个人绝不会如世人想像的那般。 第197页 无血无泪,无情无欲。 他就是他手里那柄剑一样冷血残酷,是最残酷的暴君,亦是最无情的仙人。 从凌乘风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把自己封印于竹林,平时只能凭藉风来传达情绪的何不顽这个时候只想知道的更多,可知道的再多他也没办法告诉谢燕来要小心何晋阳。 何晋阳绝不是他们以为的救星! 奇星,奇星,亦正亦邪! 他怎么就没想到从未将正邪看在眼里,也从未将世界看在眼里,也是所谓的亦正亦邪! 何不顽此时都要悔死了,他上一次有这般感受还是将凌乘风唤醒的时候,这一次……却是没有严厉阻止谢燕来喜欢上何晋阳。 凌乘风平静看着眼前这似乎已经失去目的的微风,他不知道何不顽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想的肯定不对。 目光再次抛向远方,朱雀的图腾仿佛脱柱而出般生动灵性,另外三根天柱也在一闪一暗,仿佛吸取着生命力。 天榜之争虽说是晋升为王的争斗,但这只是附带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用在天榜死去的几万修士的修为滋养天柱,唤醒被束缚在天柱上的神明。 上一届朱雀血脉意外返祖加快南主甦醒的速度,不然,本该是这一届东南西北四神在同一时刻觉醒,现在看来,计划可能会被这次参加天榜的那些人破坏。 不紧不慢的想着这些东西的凌乘风,语气绝没有内容中所表达的那般懊恼。 「算了,总会如我所想的。」 不管风声在这一刻变得激烈,神风仙尊拥有不惧任何意外的自信。 毕竟,这世上只得一个凌乘风。 第98章 成天使者 谢燕来丢了! 准确说是大黑鸟丢了。 自从通过捡骨得到的遗言登上八百九十六层,来自魔佛的追杀就没有停过。 何晋阳他们不仅连休息一阵的功夫都找不到,眼瞅着越发减少的魔佛人数居然开始被同样进入天榜的魔修添上,何晋阳他们也渐渐力不从心。 魔佛出自佛道,虽说品德败坏,人品下三滥,但攻击手段还是没有几万年底蕴的魔修高,如今被控制的魔修个个放出外界都是一派大能,现在却联合起来,不顾生死的和他们战斗起来,别说这群人里没有仙人,要真是有仙人,怕要在这般攻势下陨落。 不惧生死,不畏疼痛,肉身成器,骨骼成骸。 连神魂都成了定时爆炸的手段,鱼死网破下来,最游刃有余的春田使者也忍不住爆出一句操他奶奶。 「妈的,有完没完!」春田一朵霸王花被撕下娇花的皮整个人也暴躁了,手一指,遍地毒物,吐着信子的花蛇探头探脑,每次进攻都会被打死数十条,但只要被它们毒倒一人,就会有成千上百条毒蛇幼虫从他们身体里爬出来,并在血肉的滋润下迅速长大。 场面一时间格外可怕,同伴除了冷白君根本没人敢留在她身旁。 由于春田使者的功体太过适合群战,且对方没有克制的功体,这一波袭击打扮风头都被她所揽,但这时已经没人乐意去计较。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往小了说,风吹西连挥动手腕都做的勉强。 他们可是从八百三十多层一路打上来的! 每一层天梯都是一个小天地! 想想看,既要找线索,又要躲避追杀,显而易见他们到底耗费多少力气与精力。 就连两者气氛莫名诡谲的何晋阳与春田二人也因为这些袭击熄下心思,虽然风吹西不懂他们两个闹的什么脾气,但他知道继续下去不是打起来就是吵起来,对现状都不怎么有利。 某种程度上,这群人里的智囊是感激魔佛一方及时「救援」的。 当然,这话他绝对不敢当着何晋阳的面说。 因为太冷了。 在某一次袭击中,大黑鸟的虚实之体不知被谁意外废除,何晋阳打完敌人回头发现自家爱宠不见了,当场爆发的模样在场众人歷歷在目。 铺天盖地的剑影施展凌迟之刑,但那些受到控制不知痛苦的傀儡连说出让何晋阳息怒的线索都没办法,最后还是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大事不好了感觉的春田告诉他们找到成天使者说不定能找到大黑……鸟。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风吹西看出春天使者说的很痛苦,就好像在玷污自己的信仰一样。 听到她的话,暴怒的何晋阳冷静下来,但却像是随时都可爆发的火山,正确说往日的他是看不清深浅的暖泉,没什么威慑力,只有懂他的才知其深不见底,但是现在熔岩爆发,火液流淌,滚滚的焱泉连远处的人都隐慑其威。 将一头睡虎唤醒,招惹出这场危机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不管如何,风吹西就是如此感觉的! 这事没完! 战斗之中分心瞥眼何晋阳脸色,一如既往冷淡,但就是比平常更寒。 打个冷颤,风吹自不再分心。 其实要不是何晋阳表现太过尖锐,他们也不至于一路冲上这么多层。 春田虽然出了主意,但她也不知道成天使者在哪儿,只是说往上找总能找到的。 他们没有办法,不得不没有目的的继续前进,反正和本来打算相同,也没人提出不满。 但是这般密集的状况,总会有人不行的吧? 风吹西心头萌生不好的预感,只见愈发冷硬的何晋阳一剑掠过大地,山崩地裂,地险万丈深渊,措手不及的魔修可能一个没抓稳就掉进去,森冷地气吹上来,拂过风吹西僵硬的脸。 第198页 果然,别管什么队伍内部的心理问题了,还是先把大黑鸟找回来!不然某人要疯! 真是不知道何晋阳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只杂种鸟…… 风吹西不懂,可能就连知晓大黑鸟真实身份的春田使者也不懂。 眼看着原本安安静静,温温和和的人突然暴走的春田顾不得追究自己命令失败的痛恨,第一时间吐出成天使者的名字未尝不是被何晋阳吓到反射性安抚他。 讲真,她从没想过某个修士会因为一介宠物冲动到眼珠子都红了。 好吧,何晋阳仍是那般潇洒,好似天际边缘那一线处的残雪,既清冷,又散发冬日末期的寒意……可不知为何,离了谢燕来,他便有种失去心的空洞感。 那本不该是属于他的神情,可却偏偏有了,甚至萦绕在眉宇挥之不去,随着杀死的魔修越多,越见孤寒。 春田突然想起在她进入天榜不久从梅雪帝尊那里传来的话。 盯紧何晋阳! 再想起从何不顽那里传来的命令。 判断是否需要杀掉何晋阳! 最后是谢燕来的吩咐。 保护他。 …… 春田使者眼里纠结,打从她为这三名主子服务开始,这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么冲突的命令。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她迟迟没有下手,直到从旁边听来这样的对话。 贾客心实在杀人杀的崩溃,天知道他修行几百年都没杀过这么多人,这个时候哼哼唧唧的泪流满面,但好歹没躲在人后不出来,因此他对何晋阳包含哭腔的质问其他人居然一时没来得及阻止。 「为了只灵鸟值得吗!」 听出他声音里的崩溃,何晋阳面不改色冷道:「你家人丢了不会这样吗?」 贾客心噎住……半响,哆哆嗦嗦道:「它只是只畜生啊!」 其他人心底暗自点头。 「而且还没有化形。」 其他人心底点头点的更狠。 「最重要的连灵智都没有。」 这点儿就算是身为妖族的香司宇几人都没法反对。 「你怎么就不能对我们好点儿!」 嗯嗯,其他人马上就要出言附和了,然而何晋阳出声了,之前说过,他板起脸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反对。 何晋阳肯定道:「我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没有灵智的寻常飞禽。」 贾客心:「可就算有点儿灵智那它也就是只鸟儿啊!」 这是人修的普遍想法,天南是见惯弱肉强食的大妖,听到这话也不见触动,香司宇倒是不怎么喜欢,然而眸子里金光闪动,即将出口的反驳安静蛰伏于舌下。 现场除了法器灵光与杀人时的兵器声居然诡异的形成可以对话的安静。 简直就是欺负傀儡不能说话! 何晋阳唇线绷的紧紧的,在一剑辉噼出去,清空大半战场之后,他带着冷然的笑容凉飕飕说道:「他对我不是一只鸟,懂吗?」 「……」 懂懂懂懂懂!!!! 不懂能怎么办? 何晋阳铁了心要为自家灵鸟大动干戈,其他人又能怎么办? 捨命陪君子吧! 这些人心底嘆气,都不是会抛弃兄弟的小人,这个时候除了微笑还能怎么的?何况受何晋阳恩惠不少,人家都没嫌弃自己麻烦呢。这个时候无理取闹了点儿,理由荒唐了点儿,但人家宁愿不要王位也要找鸟,他们这群兄弟只能捨命相陪啦! 然而这样想的人们不知,何晋阳这番话居然帮助一名卧底下定决心。 应付了不知第几波袭击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隙,香司宇顾不得形象跌坐在这处崎岖起伏的怪石上面。 「我、我们到第几层了?」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没多久,另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回道:「倒数第二层。」 「什么!」 风吹西勐地站起来又因为腰部的伤倒回去,狼狈的瞪着冷白君。 「……」难得开一回玩笑的冷白君抽抽嘴角:「九百二十一层。」 「我就知道!」 风吹西哭丧着脸躺回去,冷白君想想,来到他身旁坐下。 春田趁着这个修正的机会来到众人面前,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将余光递给她。 春田使者严肃道:「我有办法找到成天。」 还有对话的小队里忽然一阵寂静,然而——譁然。 「你知道居然不早说!」 愤怒溢于言表,当然,郁悴也是。 最应该炸毛的何晋阳一言不发,反倒更加有压力。 春田使者在何晋阳深不见底的目光下吞吞口水,本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莫名心虚后腿。 「别这样,我之前不说是因为确实不知道成天在哪,但是到了这层我找到他出现的印记,所以才说能找到他……我、我马上把他叫来!」 随着何晋阳的眼神越来越冷,神色越发漠然,春天使者带着快哭了的表情发出只有他们这些魔使才知道的信号,没一会儿,一小队人远远过来。 休息的差不多了,风吹西,冷白君,香司宇分别站在何晋阳身后,成天使者他们刚到,看见的便是这个壮似防备的阵容。 成天佩戴单边眼睛的蜜糖色眼珠在何晋阳他们身上可疑的移动,最后停留在春天使者身上居然谁都不奇怪。 第199页 春田盯着一边儿视线走过来,将情况讲清楚,期间,何晋阳不断遭受成天使者的眼神攻击。 直到……「怎么,我有什么不对?」他道。 成天使者没管噤声的春田,理智从来都占据他整个大脑的他似乎也容不得情感细胞的发育,这个时候的回覆也是专挑重点。 「你要找到你的灵宠?」 何晋阳没有犹豫的点头。 成天使者沉默一会儿,问:「你们有签订契约吗?」 何晋阳摇头。 成天使者再问:「灵兽环呢?」 何晋阳再摇头。 成天使者蹙起眉头,「你有它身体的一部分吗?」 何晋阳这回可算没摇头,从衣袖里掏出一只深褐色鸟羽,近似于鲜血的颜色,在黑暗处黑得仿佛要发光。 成天使者接过它后原地画出阵法,看他顺从风吹西他们还纳闷呢,直到春田脸色不好的走过来才知道,怕是代价让这人付了。 风吹西感动的拍她肩膀,「没想到你看起来不着调,实际上却是个这么实诚的人啊,以后出来办事喊我风吹西,我带你去好地方玩!」 春田使者被拍的脸色漆黑,要不是她也想找陛下,哪里会自愿当这个冤大头。 第99章 智珠在握 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法阵中的羽毛,精神紧张而集中…… 当成天使者输入灵力寻找起羽毛的主人,这些十分具有分量的目光有相当多一部分分散到他身上。 成天:…… 贾客心正是目光灼灼凝视片羽,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很像自己师兄天材地宝收藏室里面特别保存的某样灵禽尾羽,然而不等他想个明白,来到他身旁的何晋阳让他害怕的抖抖肩膀。 「何、何仙人……」 啊!咬到舌头了! 贾客心眼泪汪汪,他忘了这时的何晋阳已经是仙君而非某位仙人。 换做注重名誉的旁的修士八成会和他理论理论,但是何晋阳想来是不会介意这小小一次错叫。 这是贾客心胆战心惊的发现自己喊错名字马上萌生的想法,然后他第一时间感到羞愧,弥补似的主动问道:「那、那个,是找我有事情吗?」他一向是避着何晋阳的,自从发现何晋阳能跟梅雪帝尊平等对话,小动物的直觉令他下意识减少接触到何晋阳的机会,像是今天这样主动,也是难得。 何晋阳不清楚他心中的歪歪道道,但他找他也是有事情。 「你腰上这个东西能借我看看吗?」 贾客心眨眨眼,不明所以摘下腰间那块好似圆盘的法器,不知他要来做什么。 何晋阳颔首接过,仔细看了看。 「是你师兄给你的?」 贾客心抬手摸头:「嗯。」语气还有那么丝丝茫然。 不管如何,在所有人都关心大黑鸟去向的时候,何晋阳的举动实在太过意外。 拇指抚摸过法器似铜般表面,眼底划过包含深意的暗光,何晋阳将此物递还给贾客心。 「水若宫主有说过它的来歷和作用吗?」 贾客心眨眨眼,「呃……似乎是叫九曲轮迴镜,但是修真界从无连通地府的法器,有,也是仙器级别,师兄再怎么不放心我,也不可能拿那么珍贵的东西给我防身吧?哈哈,而且连接地府的宝镜就算给我也没用,人掉地府那不就直接死了吗?」 野兽般的直觉已经让他发现这东西的违和之处,他勉强解释脸上却直冒冷汗,看得可怜无比。 何晋阳道:「把它给我,我……」 不等他说完,贾客心眼睛雪亮的将仙器级别的宝贝硬塞到他手里。 「这可是你说的!」看表情仿佛丢弃一件大麻烦! 何晋阳:「……」 默默收好,心底无语。 自己认识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如此有个性? 「借一步说话如何?」 耳朵动动,何晋阳跟贾客心一起看向隐匿气息来到他们身旁还没被发现的黑袍人。 君向之。 属于蓬莱山海一方的人修。 脑子里蹦出这两句话,贾客心迟迟反应过来这人行踪神秘。 光从这人加入队伍多时,但他的融入和此时出现都一样无声无息。 他存在过吗? 脑子里分明摸不出半分印象。 他不存在吗? 可他又确实出现在记忆之中。 每一件事都能与他有关,但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如此稀薄的存在感,要是用在暗杀一道,怕是除了境界压制迫使他出现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心底一根名为危险的弦绷紧,听到何晋阳同意对方的话时贾客心差点儿良心的去阻止,但不等他说出来本能上的胆小怕事强制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下去。 反正和自己无关。 贾客心忐忑的离开这边儿,拼命用这句话说服自己,一路上不断回头。 因要设计法阵,大部分人都留在成天使者那头,像是贾客心还是被何晋阳叫到一旁的,所以没人听到他们说话,贾客心要移步也要走过去,而不是就在旁边。 只是,贾客心这一移步,仅剩下的两个人却格外突兀的分离开大部队,气氛十分险恶。 君向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凡普通的修士脸孔。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何不顽。」 第200页 一出现便开门见山,可见他已经被逼到绝路。 何晋阳面不改色,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无论是谁跑到自己面前爆料他都不会惊讶,而且不仅如此,他还轻描淡写将「真相」砸何不顽一脸。 「我知道,」他先是这么说,然后继续道:「泷泽县,蓬莱山海时的神秘人,将魔器交与我,留下似是而非的话语,目的应该是让初来乍到的我和魔道产生联繫,虽然我认为你应该没想到我会把丹鼎交给谢燕来。」 「……」 披着君向之皮的何不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按按眉心,「是,我承认,但是我现在有重要的话要说,这些小事咱们可以之后再计较吗,我……」 何晋阳冷淡接下他的话,「不行,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何不顽暴躁道:「我没有时间了!」 何晋阳不是他,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此时到底盯着多大压力出现!何况,燕来可能会有危险!谁也不知道凌乘风那个疯子到底在天榜里留下什么!那可是当年的神话,仙界的至尊,他的顾虑太多太多,多到连句废话都不想说! 可是就当他失去耐心之前,何晋阳陡然变得冷彻的眼神直刺他心底,一时居然无言。 何晋阳道:「正因为如此,不说,谁能知道?」 何不顽张张嘴,竟然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晋阳道:「仙觉大会之后,我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那时我没有想到风吹西和冷白君身上,毕竟当时我锋芒初露又身怀仙器至宝,多的是人觊觎,但我真正怀疑起他们来,则是我在处理蓬莱山海后续之时。那时我腾出手来本是打算一劳永逸,将奉命行事的魔修变节为我所用,我做到也成功了,打入魔道内部的暗子方便我进一步分辨到手的消息,其中值得进一步探索的就有关于十大魔帝的传说和一些『小事』,这一部分暂且后谈,并非关键……」 「我在处理掉魔修监视者后得益的不止一处,但最值得高兴的却是我终于确认最初感觉到的视线并非魔道一方,我之前居然一直以为是自己做法大胆,惹来魔道敌视,哪里想到,非是魔,而是仙,呵,我当时想的真是太少了。」 明明系统早早提醒过他,修「魔」界,真正可怕的并非纯粹的魔,反而是非魔非仙居于中间的「半吊子」。 换言之,仙。 何晋阳负手而立,长身白衣,从何不顽的角度仅能观察到冰霜般的冷峻侧脸,就像是一柄剑的侧锋一般,散发着跟凌乘风如出一辙的器物的尖锐。这份相似,堵死掉何不顽最后的不甘心,他哑口无言以至于乖乖听着何晋阳抽丝剥茧,将穿越以来的一切一一点破。 何晋阳说道:「我发现自己想错之后曾放弃偏见认认真真好好思索,最后我找出一个不怎么满意的事实真相,那就是冷白君,风吹西也可能是被人故意安排在我身旁的。尤其他们既然是四圣家族,涉及神兽之事就算不特意说明只要故意暗示几句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到时候不管他们打着怎样的目的,一见到我,棋子的用途就已经实现了。毕竟这两个人毫无坏心,结交过程也并非刻意,出于偶然反倒更增加真实性,我留下他们也成了既定的事实。」 「但是一旦我开始怀疑他们,这个不算严谨的过程就不会符合你的意图。虽然为了弥补这些方面上的不足特意两次登场,但你还是太急迫了,尤其是从风吹西他们那里了解到我的大面性格就急匆匆为我送来灵石这点儿,不是知道我内情的人是不会想到我缺钱的。」 想想仙觉大会何晋阳那一身装扮,个个精品,宝光内敛,怎么看怎么款爷,会想到他缺钱的人要脑洞多大? 特意准备冰泠石这种交易还是自己用都特别合适的灵石,根本是在说自己别有用心。 或许一开始对这个世界不怎么了解的何晋阳以舟帆谋客之智也仅仅想到表面,但如今闷不吭声却已掌握大半秘密的何晋阳不难挖掘到更深处的布局。 将自己一直以来的行动和一个人的阴谋挂上钩并不困难,尤其是想到自己从未离开南域,就连在中州也不曾待过几天便可看出很多东西。 既然已经到开成公布阶段,何晋阳也没有过于纠结细枝末节,只是说出几样意思意思便坦然承认自己受何不顽操控这样事实。 但他的平静却让何不顽很难理解。 「为什么?」 心中不解也便下意识说出口。 何晋阳见他错愕的样子,像是自己也没猜到自己居然会如此不带斟酌的开口说话。 何晋阳淡道:「这是需要发怒的事情吗?」 何不顽认真凝视着他,不知为何居然在这张和凌乘风完全不同的脸上瞧出如出一辙的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 「何晋阳。」 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心态问出这个问题,何晋阳的回答也是直接的可以,然后他再次开口便是转移掉会让何不顽继续语无伦次的话题。 「我应该谢谢你,无钱寸步难行,这点儿在修真界也是一样,冰泠石确实是一场及时雨,但是仙道魔道都围着我转,霁无瑕屡屡透出的意思也是暧昧不清,但都释放出的一点儿诚意,那就是实力。」 说到这里,何晋阳看起来很是感慨。 「从冷白君他们发现我本人『实力不济』开始,魔道帝尊便主动送上门来,这戏做的我都尴尬。可也没办法,你们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们。平时这样不尴不尬的处着,渐渐的我也意识到你们的态度其实很明确。」 第201页 「不就是想要利用我,又因为我实力不足而举棋不定吗?何不顽,何宗主,能跟我说明一下,你们想利用我的到底是哪个方面吗?因为据我所知,修真界的隐患可不少。往小了有九黎战旗,人族内乱,钟离一姓为此覆灭,但我仔细找找这方面意识到还有内情。此事涉及到魔界,仙界,以及无相天,三界为此而乱,可知道的人倒是不少,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二十八魔使便是知情之辈,十位魔帝在此事上似是也有分歧,霁无瑕为此很是苦恼呢,那么何宗主,能告诉我吗?仙界对此又是怎样的态度?」 「……」 自从谏圣派之名天下皆知,何不顽许多年没有感受到哑口无言的滋味,他甚至下意识摸摸嘴,看看这两片肉是否还在。 因为何晋阳一直以来安静平和的表现而小看他,再怎么告诉自己要提升警惕也还是做不到,被对方似乎只有领导力和亲和力的假象麻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并非是一只与人为善的海豚,而是一头假装成猫的凶虎。 他现在就被虎爪拍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幸好,何不顽想,他还不知道有关于修真界的最大秘密,自己还有胜过对方的机会。 何不顽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赢过何晋阳,但他看不顺眼何晋阳是肯定的,从第一次见面就看不顺眼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的出现会打破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事实也正是如此。 谢燕来…… 压下心头郁气,何不顽正色道:「你只知其二,不知其一,其实我为此设计多年,原因还是在于……」 何晋阳淡定道:「仙界不见了对吧?」 何不顽:「……」 何晋阳:「魔界也不见了对吧?」 何不顽:「……」 何晋阳:「凌乘风干的,你是想说这个吧?」 何不顽:「……」 胜……尼玛!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第100章 千军万马 等何晋阳将他这些年的谋划半猜半蒙的说了个差不多的时候,何不顽就知道自己赢不了他了。 本茂盛的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的不甘心,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像棵失去水源的植物,在干旱的土地上枯萎。 何不顽苦笑道:「你……到底都是怎么知道的?」他看起来十分颓废,「既然你都清楚,那么我想问你,你决定怎么做?」 对我们,对这个世界,你决定拯救还是放手不管? 无论如何,此时何晋阳都是最有资格回答他这些问题的人。 何晋阳低着头沉默一阵,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何不顽看着他:「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知道吗?就在你出现前几天,修真界有名的几位坎卦算卜的大能便齐齐发出预警,他们说有一颗奇星即将坠入尘世,没错,那就是你。既然是奇星,强硬手段便被排斥在外,我想的也只是引导你……站在我这边儿。」 这些时日以来,他寄居于傀儡体内,不仅需要忍受好像没有尽头的神魂上面的伤痛,此时占据自己身体的神风仙尊会使出怎样的手段也令他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更别说多年筹划一夕付诸流水,何不顽没疯就不错了。 他可以保证,这世上没人能承担的起凌乘风带来的灾殃。 何晋阳这个时候问他怎么办?他其实也想知道。 何不顽抓抓近些日子无心打理的长髮,愁容不展,苦笑连连。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我手里那些力量因为被凌乘风发现已经全废了,唯一的王牌还是你,可你……我想你是不会愿意再受我引导的吧?」 何晋阳不置可否点头,「然后呢?你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何不顽深吸一口气,由于局势不受控制而产生的畏惧被强自压下。 「还有一个办法,但这是在你同意的情况下。」 何晋阳:「哦,那你说来听听?」 何不顽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怔忡,「你……难道真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 他不明白了,既然都说的如此清楚,何晋阳为何还会乐意帮他。 果然是因为燕来吗?! 眼瞅着「正事」再次拐了个弯,何晋阳面无表情想,我都有点儿熟悉这个调调了。 用力一嘆,何晋阳道:「不是。」 已经脑补到居然是真爱的何不顽:「咦?」 何晋阳举起手,这是曾抓住冷白君的灵剑,也是当着霁无瑕的面一瞬復原伤处的手。 形状优雅,肤色苍白,观感上有稜有角,既散发男性魅力又比拟死物般锐利。 「就在不久之前我失去了痛觉。」 何不顽愕然:「什么?」 何晋阳摇摇头,没有重复一遍的意思。 何不顽这才反应过来追问道:「等等,只是痛觉吗?」 何晋阳淡漠望他。 不需要回答,只这一眼令何不顽心底一沉。 「何晋阳,你……」 「不需要害怕,不需要忧心,我不会变成你所想的那种状况,」何晋阳语气平静,似水面般波澜不惊。 何不顽勐然从记忆里找到蛛丝马迹,收集的信息之中何晋阳不知从何时起再没有过激烈情绪,从喜怒鲜明的人成就一潭深不可测的温水。 第202页 不等他再次开口,何晋阳道:「这就是证据,你再想把我和谢燕来扯上关系,那我会告诉你,我不知道了。」 要不是听到他之前的话,现在再看这句怕是有种打脸的喜感。 叫你们不听我解释传我绯闻?叫你们怎么都不相信真相乱讲!哈哈哈,老子丢掉感情了,你们再怎么找藉口都没用啦!哈哈哈!! 可是前提条件一摆出来,喜感无,寒意有,以及悲哀。 何不顽悲伤望着他,心底深处那些不甘心这回算是彻底没法死灰復燃了。 即使……没有感情,你也仍遵循本能的爱慕着燕来吗? 何晋阳回视何不顽的视线,一股熟悉的无力感出现在心底,在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本能先一步做出反应。 何不顽:「没想到你是如此情深的人,是我错了,燕来没有看错人。」 何晋阳:「……」 卧槽!证据呢?证据呢?你倒是给我证据啊!我给你证据了你不能还睁眼瞎的看不见啊!!! 他都快被整抑郁了。 你们这些人的脑洞还能不能好了? 何晋阳内心沉重,他一个字儿都不想说。 再一次默认般的撇头,何不顽没看见何晋阳脸上的隐忍,自顾自说道:「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你也知道跟在你身旁的灵鸟就是燕来吧?」 何晋阳勐地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脸除去动作激烈点儿什么都瞧不出来。 何不顽再一次受到打击,光是一个名字本能就如此强烈,他果然爱的深沉。 何晋阳这时候的内心——我知道,但我求你别再脑补了!!! 何不顽低嘆出声,按照定律无视掉何晋阳眼带的绝望。 「我逼谢燕来发誓不在你面前暴露身份,现在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你们很好,非常好,如果修真界的危机解除,将燕来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 何晋阳:「……敢问你是谢燕来的谁啊?」←这几个字像是打牙缝里挤出来。 何不顽怔了征,诚实道:「姑且算是青梅竹马,我是何家也就是燕来那一代的玄武圣子。」 何晋阳:「……」 何不顽整整表情,收起颓唐认真说道:「何晋阳,既然你如此不凡,那就请接下我的重担吧。」 何晋阳:「……」好想说不啊! 然而……目光落在此时蹦出来的系统上面。 【系统:限时任务,夺得仙王称号,倒计时36天23:59:59。】 系统,你给我等着! 照旧在心底骂一通刷存在感的系统,何晋阳无声的眼神落到何不顽脸上。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何不顽无奈笑,这是他到这里之后展现的第一个笑容。 「我太累了,而且……你值得相信?」 何晋阳算是半讽刺的说了句,「因为谢燕来?」 「是。」 你太实诚了,让我非常想撒手不干。 事到如今,何晋阳不管心里再怎么抑郁,这个时候都要做出个样子来。 「不介意陪我演一场戏吧?」 何不顽疑惑看他:「?」 就在这个时刻,另一边儿的空气似乎僵硬半响,围着法阵找鸟的人们眼睁睁看着唯一的羽毛在灵力的光芒下落到地上,然后光芒一闪,化作光屑消失。 一时之间,这些人的脸都白了。 成天使者感受不到周围凝重的气氛,推推眼镜,精灵般的面容上流露出遗憾的情绪。 「只能确定灵鸟在上层,具体哪一层我就不清楚了。」 费了半天劲儿你就告诉我们这个? 别说和他没什么交情的风吹西一众,光是同道的春田使者就想打他。 在众多虎视眈眈的视线里面,成天使者起码没真是情商为零,适时加了句……「不过上层已经被魔佛占领了,真有灵禽被传送进去那一层八成会被抓起来。」 …… 好吧,谁先开始? 不等露胳膊挽袖子的决定开揍人选,周围骤降的气温仿佛一个信号,大家纷纷噤声看向同一个方向。 何晋阳面无怒色,声线冷静,可不知为什么,就那么让人想跪。 「你说我的鸟儿可能落到魔佛手里?」 被他问话的成天压下莫名升起的冷颤,语气略为不稳的回道:「是。」 ………… …… 「呵。」 心悸的沉默过去,一声轻笑,炸出无数惧意。 眼睁睁看着一个正常人发疯是怎样的感受? 风吹西他们可以回答你。 糟透了! 分分钟就怕被迁怒好不好! 眼瞅着冷静平和的何晋阳瞬间换身装备,挂起矜持优雅,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笑容,举手投足展现权贵的雍容傲慢,可这都不能掩盖他的疯! 一挥笔,空间被生生扯开个口子,然后这人眼也不眨的点下几道虚线,一扇大门从无到有,从虚到实。 「走吧。」 他道。 问干嘛去,这人还有笑的心思,云淡风轻的说道:「到上一层啊,我家的鸟儿当然要由我亲自接回来。」 风吹西生生忍住到口的吐槽,没真说出来等你过去你家鸟儿都被人炖了,因为他觉得他要是这么说,何晋阳能把自个儿先炖了。 第203页 泪流满面。 咋整啊…… 好好一个人说疯就疯啦…… 其他人也犯愁,但何晋阳这副样子谁也不敢拦他。 唯一眼瞅着何晋阳是怎么一秒变出另一副「模样」的何不顽居然在呆滞过后弄懂他的意思,谁让他们之前的对话是这样的呢。 何不顽说:「凌乘风参加过天榜,他在王座之上留下过一件属于他的东西,据我所知,这样『东西』关乎着凌乘风的弱点,我跟霁无瑕他们已经失去资格,只有你,也唯有你有能力为王!拯救修真界!」 何晋阳道:「谢燕来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何不顽:「快去救他啊啊啊啊!!!他一定是不想让你涉险故意先走一步剷除隐患!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凌乘风到底留下了什么,谢燕来是真的有危险啊!」 何晋阳:「好吧,但等会儿你别吓到。」 何不顽:「什么……」 下一秒,何晋阳从平静到近乎无情的淡漠转为压抑着情绪的男子,他的眼神,表现,动作,无一不是在诉说心底的怒焰,他变成一座何时爆发都不奇怪的火山,充满令人畏惧的威力。 何不顽想过何晋阳会怎么让他吓到,但他没想到这人会决定一层一层刷上去。 他是玩真的!!!!! 无数感嘆号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反正属于何不顽的常识在一支笔开启两界通道时就已经死了。当他们所有人站在属于魔佛的土地上,面对围攻而至的敌人,他们面无表情,眼神木然的看着何晋阳是怎么笔划一勾,泼墨桃花,滟艷江山横跨天上天下,随之招来……千军万马。 「神兽谱!!」 风吹西尖叫着对场上无数奔腾着的上古荒兽喊出这个名字。 一群放出去都是人人色变的角色,此时恨不得抱着腿做起吃瓜群众。 懒到现在的鲲鹏从水泡里张望出一张脸来,说了句大实话。 「这一面倒的局势也太欺负人了。」 第101章 望而生畏 是啊,太欺负人了! 被欺负的嗷嗷叫的魔佛们都这么想! 敢相信吗?在这个天地四凶之一都不敢冒头的时代,能有多少人亲身体会过上古荒兽的威压? 那可是一群和人类传说女娲娘娘同时代的勐兽,人类野蛮时期尚是需要当神祭拜的可怕怪物。 光是饕餮就有吞天食地的传说,何况那些和他同级别的。 然而魔佛的对立面,别说同级别,比鲲鹏厉害的就有好多只。 雀鸟之中,凤为首,为百鸟之君,朱雀为王,五凤之首,然而还有一只鸟儿,天生为皇。 三足金乌。 日为阳,阳为金乌,上古十日同出之景,古至今时不敢或忘。 现在魔佛对面就有一只金乌,真真正正的三足金乌,那太阳真火,那锋利的喙,谁他妈说它不是三足金乌被烤的皮都酥了的魔佛一定跟他急! 「根本看不出是刚被画出来的啊……」 天南呆呆说道。 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见到这么多老伙计。 鲲鹏讨厌干燥,离金乌更是远远的,但他心情好起来带着香司宇对着战场指指点点,说着那只有着豹头鼠尾的神兽叫啥,讲起故事来头头是道,不一 会儿香司宇就听入了迷。 随着战况越发激烈,何晋阳笑得越发精緻,就好像玉竹开花,清雅不失韵味,风骨亦是贵气。 明明该是一个人的战斗,他却拉起整个战场。 就像是他当初和霁无瑕一来一往的解棋。 欲除兵祸,那便开启吞天战火。 站立在巨兽头顶的男人哪怕看不见他的模样也能从那道身影中读出冰冷两个字。 魔佛众。 望而生畏。 遥遥看着这一幕的人压下倒抽口凉气的心思,紧锁的眉头压下一重又一重的忌惮。 钟离君见不得迦楼罗这般,伸手小心的按下他眉间褶皱,宽慰道:「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何发疯,但我们也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听出他话中恶毒之意迦楼罗低低笑道:「好人儿,你知道就在不久前谁来过吗?」 钟离君疑惑的看向他,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两个形影不离,会有谁能瞒过自己单独与迦楼罗见面,分外费解。 迦楼罗被这道眼神取悦了,他舒心的拍拍钟离君的脸在他耳旁软语道:「是谢燕来。」 「那位血天境之主!」 钟离君的脸一下子失去血色。 出身南域人族钟离世家,在人族中也是显贵,然而就算他们和蓬莱山海的妖族挣得不死不休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同在南海的一方势力上。 那势力就是血天境。 血天境的主人就是谢燕来! 虽然同是妖,但这一位主儿的层次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程度,「小打小闹」压根惊动不了他,或者说……真惊动他了,那就…… 钟离君勐地甩头,眼神犹带惊恐。 迦楼罗半点儿不喜欢钟离君为一个名字变色的模样,冷笑着捏住他的下巴,「身为我的人居然要害怕一个由人化妖的不纯之人?」 被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搞的脑子一懵,钟离君下意识重复道:「不纯之人?」 迦楼罗轻嗤:「也是,你们这些人族是不懂的,」眯起双眼,他看向远处肆意操纵神兽狩猎魔佛的身影,手下和傀儡一批批倒下他却不见半点儿心疼 第204页 甚至有心情吓得钟离君一惊一乍。 「朱雀……呵,用五凤更方便一下。朱雀为南主,也是五凤统领,本该尊贵无双,然而五凤鸑鷟却是魔之形,食罪之禽,与生俱来背负罪孽的因果, 因此朱雀若是堕落,定以鸑鷟为其形。谢燕来既然入魔道合该是鸑鷟之形,可是我见他却不像这么回事。在天庭,朱雀的地位与灵山孔雀佛母相当, 然而不纯之人,由人化妖,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必是不容的。他现在是地位尊崇了,但要是失了魔帝这层遮羞布,哈,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话到这里,他提及一则传说。 「佛祖座下禽鸟一者孔雀大明王菩萨,二者大金翅鸟,前者曾食佛祖被释迦摩尼点化为佛母至尊,后者则成佛祖代步工具,地位看起来天差地别,然 而那只是俗眼看人。佛母虽然高高在上,可是除却与佛祖一同何时单独现身过大雷音寺诸多祖佛面前?大金翅鸟虽然是代步工具,然而天龙八部众受 其领导,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正是他体内血脉的来源,只是大金翅鸟为何会落得这番变故那就要提起如来佛祖为何独对孔雀佛母偏心。 要不是释迦牟尼佛无论如何也不信任金翅鸟,将下界佛典交与他撰写,反倒命他将这等荣誉之事交给那只清高的除去佛祖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孔雀…… 金翅鸟他……他也不会怒极叛佛! 大金翅鸟若是不叛佛,凡间也不会留下自己这一支血脉,当年也不会……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一下一下迴响在心头,他显然是恨极的。 钟离君被迦楼罗搂在怀里,不可避免的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滔天恶意,污秽的灵气吓得他身体僵硬,缩在他胸口一动不动直到迦楼罗自己 回神。 然而陷入憎恨之中的迦楼罗仍沉浸在过往的求而不得之中。 如来佛祖一心交给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佛典正是下界僧侣传教研习的书卷,用求道人的话比喻,那里面都是如来佛祖成佛以来领悟的道,他选择亲信的 人赋予他与自己分享禅坐的权利,相当于将佛山半壁江山託付,这怎么不让拼命自荐却被轻描淡写反驳掉的金翅鸟嫉恨成狂? 传说的最后,是大金翅鸟被无天魔祖赏识点化,收他做无相天二号实权人物,统御八百万魔佛,令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金翅鸟贡献出全部信仰。 满身怨毒污染掉金光璀璨的羽毛,往日澄澈佛性在背离我佛那一刻成了佛经中的魔鬼。 他身化荆棘,是百善之敌,他魂学诸恶,引来魔的禅语。 既然释迦摩尼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么他必定会带领佛的敌人攻入灵山,追讨他的债! 「嘶!」 想到深处不受控制加重手中力道,原本忍耐着的钟离君还是没压下脱口而出的颤抖,仿佛恐惧一般的声音终于唤醒迦楼罗的神智。 这铭刻于血脉中怨恨与诅咒像是枷锁一般存在在每一名流着金翅鸟血脉的后裔身上,迦楼罗无法摆脱,也甘愿受此操纵。 收起眼底不小心流露出的纯黑色憎恨,亲吻落到情人眼角,熟练安抚因为惧怕而一动不动的钟离君,迦楼罗清澈的声音总带着一丝雄性特有的攻击力 ,因此压低之后的声线也像是遏制住猎物的飞禽一般充满狩猎者的任性。 这本该最能激起身体内部本能的拒绝,然而听到这个声音钟离君眼底一阵恍惚,居然听话的放松下来。 收起妙音的迦楼罗满意的将吻落遍钟离君脖颈以便驯养掉佛子此世最后的亲人。 「朱雀堕落之时,真正的百鸟之王,一定会是我大金翅鸟,到时,我打上灵山,取佛母首级,拿回我失去的一切,这世上又会有谁看不起我迦楼罗! 」 说道乐处,他的语调骤然温柔百倍,高兴的与钟离君耳鬓厮磨,低声软语。 钟离君在他的温柔中恢復过来仿佛忘记之前的恐惧,闻言冲着迦楼罗提起谢燕来的来意。 迦楼罗当场嗤笑出声,犹豫一番构想心情很好的道:「啊,他啊,来威胁我的。」 钟离君:「咦?」 迦楼罗摸摸钟离君的鬓髮没有解释的意思,不想说自己此时能讽刺谢燕来的生平,但等真的与血天境之主见面时,他这名堕佛,境界实力本该远超此 世大半修士的强者,却怎么都比不上真正的天之骄子。 像是魔帝那等人物来去如风本是寻常,可就算对自己极为自信的迦楼罗也没想到他竟然那般随意的找上门来。 他本该进不来! 迦楼罗深知天榜的特殊性,这里是一个厮杀场,仙觉大会和其比起也不过尔尔。 杜绝生路,放弃退路,打从进入这里开始,唯一一条路就是直通天上,胜者为王。 要想在这个大规则下试图逃离,哈,上层领域的无尽尸骨嘲笑所有心怀侥倖的修士。 而且迦楼罗想,要是没有得上一届通过天榜的大能指点,怕是没人知道天榜是存在时间限制的。每过一段时间,天阶就会消失一层,连带里面的修士 都会被永远困在里面,只有在有限的时间里,有机缘,有能力找到各层传送点才有那千万之间的一线生机。 自己就是知道这点儿才会提前布置来到这一层,然后将这里准备成现在的模样用来坑后来者,可是……啧,没想到人这么多。 第205页 迦楼罗有些意识到这届天榜的特殊性,二十八使者,还是天榜上无数仙君都是为一人铺路,看这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制造出跟佛子之间的联繫 就好。 虽然那伽背叛出乎意料,但是到了天榜,钟离泰身旁的防卫肯定有疏忽的地方,再加上收集到的信息里面有关于何晋阳的部分实在是多,而他恰巧是 仙魔两道关注的人物,出于给双方找麻烦的心思他一门心思想弄死他,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忘记自己本来的任务。 可是因此被血天境之主这么一号人物找上来,迦楼罗就不怎么愉快了。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他想起自己在看到谢燕来那张不愧第一美人的脸时一闪而过的贪婪心思,强迫自己转移到自己跟对方的谈话上。 美色惑人啊…… 收起最后的异样,迦楼罗开始认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 当时…… 血天境之主的出场并非如传闻那般伴着漫天血色,而是平平静静,当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随手就可取你性命的距离。 迦楼罗在被美色所迷之前,危险的神经先一步炸开,可他反射性拍出的大梵圣掌居然连对方的护体真元都破不掉,这个发现令他铁青一张脸,尤其是 谢燕来这个人不怎么看人脸色,像是迦楼罗这等人物更是分不走他半分宽容,因此他开口提起的都是正事没有闲聊的余裕。 第102章 不可动摇 和春田使者分开后,虚实转换他用起来新手捏来,留在何晋阳那一头的大黑鸟已经成一道似实实虚的虚影,本体谢燕来一路破开三十三重天,愣是在一干修士无可奈何的天榜里分毫无错的找到传送阵的位置,并一路不浪费半点儿功夫的到达被迦楼罗占据的这一层。 像是迦楼罗有无相天支持,他也有手段得来来歷不明的消息。 如今,收到霁无瑕与何不顽传信,再不关心世事,身为血天境之主,修真界最顶端的几人,他也少不得要动动。 可这一动,对魔佛一方就是出了大事了。 为什么霁无瑕能满世界到处跑,为什么何不顽能当得谏圣派宗主,和他们同属一列的谢燕来却不得不深居简出。 事先说过,数千年天罚雷形的伤与曾经在天榜留下的暗疮使他不得不如此,长年累月,日復一日靠着鸑鷟食嘴的天赋压制骨子里的沉疴,然而这点儿因傲岩芝马这等灵物解决,那么还有什么逼得他不得不动? 在很久很久以前,血天境之主真正打出威名的那天,是他将魔道半壁江山化作血海炎山,最后还是五位魔道帝尊一齐出手方将其镇压于雪驰山,也就是后来的血天境。 染血神鸟哀鸣不绝,千年之后,雪驰山万载不化的积雪一夕蒸发,血色魔禽自山中飞出,山中汹涌流向四周平原的山洪倒映两翼赤色,整处秘境因此得名血天境。 也就是谢燕来封帝那天,武夷山上小雷音寺古佛流泪,佛陀开裂,威严神圣的大殿因地震坍塌一角,另一方的仙道各门各派也因此发生大大小小的灾难,而受此影响最为严重的反而是凡间,这个处于修真界最底层,作用仅仅是为修真界输送血液的弱者的世界。 地震,洪灾,火山爆发,大雪……伤痕累累的土地与暴骨于荒野的百姓,有十几个国家因此覆灭。战乱,死亡,那一年有数十万的无辜人民遭难,发自灵魂的哀恸震动上天。 无数憎恨,诅咒,不安,怨毒凝聚成亡魂的血泪,因此奠定出血天境之主在魔道不可动摇的地位。 几万年来,魔之一字代表足以与仙道匹敌的底蕴,在谢燕来之前飞升魔界的大能不计其数,但能像是他一般,甫一出世就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当年的诸位魔帝平心而论齐齐摇头,没有。 这份特殊註定谢燕来养伤时期的清净,再加上堕魔之前的杀债,威名赫赫的他要不是后来霁无瑕主动找上门来结交,大家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祸世魔物上面,没人会想到这「魔物」居然有着一张天上地下,绝色难寻的姿容。 可见修士也是看脸的。 不信就瞅那些原本对血天境避之不及的魔帝一个个凑上去,不少魔修嚷着要当谢燕来属下,这算起来还是一桩当年的趣闻,不过对于宅过万年的谢燕来来说,老黄历不需要再提。 不过也因此说明谢燕来为何不能像是霁无瑕他们那般随心所欲的原因。 霁无瑕乱来但大家都知道他一颗红心向魔道,担心谁都不用担心他,然而谢燕来无论对敌我双方都是极大的精神压力,如非必要,他还是能不动就不动吧。 就是这样一尊大神,如今直奔迦楼罗而来,别说迦楼罗不是那些大神,就算是,他都得虚! 再加上谢燕来在上一届天榜觉醒朱雀血脉,从这个时候起,他的战力就不能和一般立柱修士相比较。 然而曾经这么想的迦楼罗还是不知道自己还是太甜了。 哪里是不能等同啊!压根是差太多了! 一名立柱七阶的强者,还是上古神兽血脉,和血天境之主初初见面就落入下风,对方看起来云淡风轻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可恨他居然不得不忍下这个结果。 命都在对方手里他能怎么办? 「你就是魔佛道里面的迦叶?」 伴随着这道慵懒的声线一同占据迦楼罗脑海的,是修长雅致的两根手指。 第206页 谢燕来! 迦楼罗喉间一紧,生命受到威胁的他全身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手的指尖,并非紧贴着皮肤的距离,然而……迦楼罗冷汗直流,端庄中透出妖冶的面容因此惨白。 他深知只要谢燕来愿意,他刚刚就能在自己完全没发现的情况下取走自己的性命。 「谢燕来?」不过迦楼罗到底是魔道尊者,仅次于魔道几位魔帝的存在,修为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即使在谢燕来面前不够看,然而该有的傲气从未从他身体里消失,因此这个时候还能直唿血天境之主本名。 许是被他这份强者的自尊取悦了,谢燕来施施然收回手,玄红两色帝服因他的动作转过一道弧度,掀起微不可查的风但也因此显出身姿的矜长尊贵。 虽然一出场便毫无预兆的给迦楼罗一个下马威,但是这等小人物还不值得他出手,刚刚的举动不过是衡量一下现在杀了他会不会更方便而已。 本性从来不算良善的谢燕来正眼都不瞧他,像是给自己属下下达命令一般理所当然的吩咐道:「你的打算过于无礼了,我感到不快。」 迦楼罗一向心高气傲,但他傲还没到分不清自己斤两的地步,谢燕来特意见他的意思显然只有一个且不容反驳,他不得不收起继续调拨正魔两道的意思陪着脸恭顺应声:「贫僧下次一定注意分寸,谢陛下不杀之恩。」 谢燕来又望天片刻,心里想着鸑鷟的幻影还能撑多少时辰,神情却是一本正经。 「你们的事情自有霁无瑕操烦,相信你们也不想惹得本座掺进一手去。」 迦楼罗眼皮一跳,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谢燕来冷笑:「收起那些小心思,你还不配给何晋阳做垫脚石。」 迦楼罗差点儿被 气的心梗,然而他还是要微笑,语气越发恭敬。 「是,陛下,贫……小僧再也不敢了。」 谢燕来本是来警告的,现在警告对象态度良好他也就不便再做什么,当场杀了迦楼罗及时止损不是不可以,就是他并非不知霁无瑕与何不顽的难处,这两个人手头要忙的多是大事,自己在这个关头给他们找事就算是自己这颗黑透的心肝也会觉得不自在,况且他们不见得有精力来处理,最后恐怕还是要劳烦到自己身上。 眨眼的功夫想清因果关系,行动更显利索,转身就走,然而谢燕来却被迦楼罗叫住。 「留步,陛下,小僧也有话要讲。」 尽管将姿态低入尘埃,但在对无天的信仰上令迦楼罗无惧任何人。 谢燕来头没回,脚步却停了。 很多时候,血天境之主都是个乐于倾听的性格,换个不那么平易近人的说法,他是那种听故事必须听完的好奇心很重的类型。 因此,迦楼罗幸运的赶在他离开之前开口,那么谢燕来强迫症发作也一定要把话听完。 迦楼罗不知这里面的歪歪道道,但见血天境之主如此给面子自己心里也是自得的很。 「不知陛下可知佛子一事?」 谢燕来顺着迦楼罗的话想了想,蹦出两个名字。 「渡苦,钟离泰?」 迦楼罗谨慎的说道:「自然是后者。」 谢燕来好笑的转过身,百世佛子,魔佛道这次口气好大啊,「你就不怕灵山上的菩萨佛祖不顾身份下凡来,居然将佛子视作囊中之物?」 迦楼罗瞧他虽笑眼底却不见喜意忙解释道:「我以为陛下您知道,灵山诸佛不早已……自顾不暇了吗?」嘴角翘起的弧度颇有三分捉摸不清的神秘。 谢燕来眯起眼睛,广袖里的手指动了动。 果然还是杀了吧。 迦楼罗不知自己的生命又被惦记上,讨好一般的说起无相天对佛子的安排。 「小僧便是想和陛下通通气,钟离泰註定不可能入魔修一系,那么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拜入魔佛道,到时无天魔祖定会记得几位的……」 谢燕来毫无预兆的轻笑出声,「仙界失踪,魔界失落,你是以为我们失了靠山便不得不与无相天交好吗?」 关于仙界魔界之事本是机密,但迦楼罗的地位註定他是知情者之一。 迦楼罗垂眸不语,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然而这话无论谁听都是个大大的笑话。 「你的命很大。」 谢燕来乍然一笑,恍若收敛九天美景,取朝阳之夕,光华万千,迷得人不知今夕何夕,可是美色之中一抹厉色顷刻间穿透视觉于五脏六腑横冲直撞,折磨的人恨不得立马魂飞魄散才弄清寒意本质,这仅仅是血天境之主的一丝杀意。 可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迦楼罗还是不懂,他是在和一名帝王讲话。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在遇到何不将之前这两个词几乎贴到血天境之主这个名号之前,然而今时今日他也不妨喜怒无常一把。 迦楼罗的命,他留下了。 为的是看他怎么在自以为的信仰中天塌地陷。 吞噬万般罪孽,谢燕来最懂对迦楼罗这样的人什么才是惩罚。 绝望从不是死亡就能诠释的概念,还有个词叫生不如死。 谢燕来说完,笑完,弄得迦楼罗浑身发毛才作罢,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不盯着渡苦?」 迦楼罗可能是发现自己惹怒了自己惹不起的人,这个时候迅速卖乖,「梅雪帝尊的人小僧怎敢肖想……」 第207页 「真的?」谢燕来看向迦楼罗,视线对上,他似笑非笑,「真的是这样吗?」 视线相对的剎那,迦楼罗脑海里骤然多出一双血眸,灵识内府皆清,下意识就将真心话道来。 「渡苦指不定是佛童还是佛子呢!比起被霁无瑕虎视眈眈的渡苦,无人所需的佛子钟离泰明显是更好下手的目标。」 他话说完谢燕来错开视线,独留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迦楼罗脸色忽青忽白。 谢燕来嗤笑道:「但愿你以后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也许和百世对比起来十世分量少的可怜,然而佛子就是佛子,岂来佛童一说? 迦楼罗这般看重「资歷」,那他未来所受的苦多半源自于此。 鸑鷟食罪,但也有一个因此被忽视的神通那就是通过罪孽观望未来,比起那些善恶不明的人,大罪人的天命倒是清晰可辨。 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不爽可从来不是虚词。 甩甩袖子,像是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谢燕来眨眼来到这一层传送的地方,原地的迦楼罗确认四周再无人气后脸刷的沉了下去,等到钟离君回来他已经调整好情绪,谈起谢燕来一事。 不论如何,他从谢燕来这里争取到魔道对佛子之事袖手旁观的待遇是不争的事实,接下来只要他不对何晋阳出手,那么引导钟离泰加入魔佛宗就算是霁无瑕也不能阻止他。 虽然他觉得谢燕来的语气神色绝对不像是送给他们一员大将的样子,但这就算是有毒的包子他也必须吃下去! 为了无相天在修真界的昌盛,为了他们至高无上的魔祖大人,他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力将这个世界炼化成魔佛道的世界之一! 满腔热血的迦楼罗不会知道,他这个决定会让他在未来无数年后悔不已,然而他现在还是欢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  鸑鷟是只凶禽,一脸的我超凶!! 谢燕来:…… 试着做了做,发现效果不佳。 霁无瑕偷笑:全都顾着发呆去了。 第103章 武运昌隆 隆冬的季节,理应为躲避寒冷而迁徙的动物们居然好好生活在森林里面,结冰的和面下违反常理的冒出大量淡水鱼类,森林绿的好似正在盛夏,然而天空中的「雪」飘荡零落,悽美柔情,颜色却是璀璨的淡金。 围绕四柱形成的天榜领域正在不断扩展,扩展以外的则是那些纷纷飒飒的金色落雪,在天榜以雷霆手段收回封君令之后,这些金花得不到补充却始终源源不绝,剩下那些持有封君令的参赛者,或是放弃任由手里根据修为变化而来的令牌粉碎成齑粉回归天上,或是一往无前的跨入天榜笼罩的范围然后消失。 小楼茶亭,环绕天榜延伸开的一系列利益组合由谏圣派带头进展的如火如荼,从何晋阳他们进入的时间算来,外界小半个月已经过去了,显然天梯世界与外界是两个时序运转,时间长到外界修士,凡人已经接受这似乎不会消失的金色天空。 可是变化并非一成不变的,就在一个谁都以为不会出现变故的早晨,远远看来仿佛一级级台阶的天梯从底端轰然炸开,伴之而来的落雪成了暴雪。 茶亭里面的人们在「暴雪」袭来时惊惧的发出大喊,「快躲开!——咦?」喊叫出声的人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滴熘熘转向四周,眼底还残留着铺天盖地的金屑迎面扑来的惧怕。 和他做着一样动作的人各地都有,因为这场异变四域可见。 自从天榜的竞争者纷纷进入天梯,外界很少没有这么热闹了,流动的人言仿佛风雨欲来的天空,沉寂着可怕的力量,这一次突然而来的异变不过提前引动了这份人心压抑的不安,将这副乱相早一步化为现实。 察觉到没有危险的人们纷纷走出自己所在的遮蔽物,错愕的发现远处既和自己无关又时刻牵引每个人心神的天阶以一层一层的形势开始崩塌,瞧着那铺天盖地开始暴增的金色雪花,足以想像出这份天塌地陷的声势。 「无暇?这是快要结束了吗?」 同样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的霁无瑕二人分别脸色凝重,霁无瑕那般淡定的人居然托着一盏热茶直往嘴里送还是被渡苦先一步发现阻止。 放下能把自己舌头躺上的高温茶汤,霁无瑕神思不属。 「天榜是要结束了,但属于何晋阳,谢燕来,凌乘风的纠葛还没有结束,扰乱整个修真界的阴谋还在继续……」苦笑一声,大名鼎鼎的梅雪帝尊摇摇头,「我想我是有些能理解何不顽为何深居简出,又是为何力图将黑白两道收入帐下。」 隔掉这些时日,霁无瑕也从原本的暴怒弄清何不顽所作所为的迫不得已。 想想看,幕后黑手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对方的所作所为与强大不可违背没有人比一体共生的自己更加清楚,恐惧与反抗与日俱增,最后会生出怎样的心思都不奇怪。 就是…… 何不顽啊,你又是何必呢? 霁无瑕眼底闪过一丝痛意,别看何不顽看似将世人化为棋子的冷酷模样,实则他所求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对方同归于尽,更甚至他最有把握的还是牺牲自己给凌乘风制造出无解的破绽为后来人增加拯救世界的筹码。 虽说之前同分正邪,两不相交,但是时至今日作为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哪怕多有隐瞒,彼此初心不变,便是我道不孤,也正是如此,何不顽的选择才令霁无瑕想不开。 第208页 明知一旦揭穿便是千古骂名,连累谏圣派的声誉也一败涂地,自己的人生,全部心血都将会成为世人口中唾骂的对象,可是何不顽却无怨无悔……霁无瑕自问做不到,他是魔,若是这个计划成功,可能自己唯一的良心就是为何不顽立个碑,送上一杯水酒纪念同道。 可对崇尚实际的他来说,和没个卵用一点儿区别也没有。 幸好,何不顽没有成功,不幸,世上再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名为凌乘风的噩梦。 哀声倒在渡苦肩头,用力摇着头,霁无瑕一副悲壮模样。 「我啊,可算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渡苦把持修佛之人一如既往的沉稳,轻轻将手覆盖在他的眼前,垂下眼帘。 「既然不知就做不知。」 霁无瑕心底发紧,一下子掀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蹙眉说道:「何解?」 渡苦望向远方在金色暴雪下欢唿雀跃的四柱,每只图腾仿佛唿吸一般的闪烁越发明亮,白虎的萤光越发灿烂,玄武的翠色生机勃勃,青龙从头到尾笼罩于青色之中几欲破空而去。 「仙界并非无人知晓神风仙尊的谋算,几万年前,某位大能也曾布局谋划此时天下。」 「别废话,快说!」 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霁无瑕顾不得自怨自艾,他十分想捏着这大和尚的脸让他从事道来!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妈的,完全来不及去追究! 渡苦苦笑着连连摆手,低下头,轻微一嘆,尘缘暮鼓,山中老钟声连阵阵,这等变化瞧得霁无瑕些微色变。 「光来……」 「施主可知武夷山接连九州佛脉与上天界相通?」 霁无瑕近乎恶狠狠的抿紧唇线,在他们两人互通心迹以后,渡苦心知他不喜施主这等称唿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了,但也因此,他知道眼前这个「混蛋」是谁。 渡苦腕间佛骨舍利微微发光,不禁想起仙觉大会上这个小和尚一力抗衡魔尊陛下的壮举。 渡苦掀起眼帘,长捷挡住眼底深邃佛光。 「何施主净化佛山众佛乃大善,我佛慈悲,应在那时便以明心警性等神通提醒过他。诸魔灭却,自当感动上苍,大功德下一时机缘巧合也并非不可理解……何施主他……什么都知道,亦是什么都能做。」 「……」 霁无瑕倒抽口冷气,要是何晋阳什么都知道,那么他们一直以来做的到底算是什么吗? 渡苦仿佛不知霁无瑕心底翻江倒海,在他发起质问之前道:「那一位施主非恶既善,这天地註定有一线生机。」 「……」 对话一时到达僵局,「渡苦」是不会再去泄露天机,霁无瑕则是一时冲击太大不知问什么才好。 沉重的静寂过去,霁无瑕开口。 「……你是谁?」 渡苦微微一笑,背后似有巨佛虚影垂眸浅笑,宝螺,璎珞,华光,异香,属于西天极乐的缩影形成大佛脑后的华盖。 「不入世,怎知众生皆苦,不知苦,怎渡众生皆苦,小僧法号——渡苦。」 属于光来佛尊的声音沉淀着时间的魅力与柔情,不曾经歷过小雷音寺佛脉大胜时期的人们是不知道曾经的光来和尚有着一副大众情人般的妙音,听他讲起佛理,少有能避过我佛教诲。 霁无瑕听着他的声音,再想一想他的话,脸——绿了。 他现在非常想打死他。 原因?没死装不认识算吗? 无所谓了,让我打死他吧! 一直安静挂在渡苦手腕上的佛骨舍利突然挣断束缚,整齐的向着天榜方向飞去,有一颗舍利慢了半步但仍是顺从召唤,霁无瑕因为暴怒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闪烁着金光的舍利消失,手被另一个人抓住。 渡苦道:「后悔吗?」 霁无瑕狠狠撇开头,捏了他掌心一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舍利飞到哪里去了?」 渡苦是光来转世,也是光来本人,但真正的光来佛尊却在灵山佛境,位列释迦摩尼坐下第三十八位古佛,刚刚飞出去的就是他肉身坐化时留下的舍利子,以及当年其余护寺古佛留下的佛骨舍利。 渡苦当然知道自己的舍利子飞到哪里去了,然而他眼底还是闪过一瞬即逝的愕然,迎着霁无瑕的目光喃喃说道:「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这片天地,舍利子是自愿过去的,没有人能拒绝天地的召唤……」 霁无瑕艰难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是啊,自己在说什么啊…… 渡苦望向天榜的视线一时也凝重了。 天榜之内到底又发生怎样的变故?伴随一层层天梯崩毁的画面,他们的心具都是一沉。 真正引发这等大崩毁的始作俑者却俨然不觉,在套着舟帆谋客的皮子召唤出覆盖满满一层世界的荒兽之后他又妙笔生花,一勾一抹,两个世界间的屏障被打破,透过落雷闪电看到的下一层景物令在场众人不由觉得,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累死累活找传送阵? 下层修士的拼杀已然成了註定的祭品,真正有实力突破到这一层的幸运儿也在荒兽与魔佛的双重碾压下魂飞魄散,被逼到绝境的魔佛一个接一个爆发,只是他们的对手註定不会是一水笔墨引动天地灵气描画出的虚伪之物。死去的荒兽再怎么穿肠破肚,形貌悽惨,在它们失去生命的那刻就会变成最初的那一滴墨水覆盖回归鼻头。 第209页 操纵着这么一支悍不畏死的大军的人则站立在四凶混沌身上,无言打开两个世界的界限,这一层彻底成为荒兽们的天地。 「等等,何晋阳!」 何不顽看得目瞪口呆,然而这时他还不忘喊出想要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的何晋阳。 脚步停下,头也不回的背景自然而然的叫他人噤声,一直以来收敛在身躯内的威慑无形散发,不知何时居然到了使人张口结舌的地步。 何不顽张张嘴,颇为哑口无言,何晋阳虽然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停下来了,可是叫住他的自己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唇瓣上下移动,低垂眼帘,何不顽暗道一声罢了,他可算是明白自己与何晋阳到底差了多少。 「祝君,武运昌隆!」 两手交叠置身胸前,两扇大袖水平垂直,他低下了头。 差的,何止是一个天一个地的距离。 抬步向前的何晋阳连个迟疑都没有的便继续走向雷鸣电闪的中心,分化两侧的大门已然能看清对面景物,其余人紧追着他走,急匆匆赶上去,何不顽却落到最后一个迎接本来「同伴」质疑好奇的眼神。 香司宇认识的君向之正是何不顽一个傀儡利用多年制造出来的身份,手持珍贵魔器并被血天境追捕的黑袍神秘人也是他用来游走四方的一个身份,这些身份的统一特点就是神秘且性格寡言少语,给人的印象十分片面。 也因此,在何不顽开口之前,香司宇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自己队伍里居然会有正道大佬潜伏,正如现在他们也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奇怪「君向之」怎么突然跟何晋阳的关系这般好起来了。 要知道哪怕在山海市内,君向之疏离沉默的做派也是出了名的,今儿乍见他对之前没多少交流的何晋阳执以大礼别说他们惊讶,换成女蜃在这里直接骂他背叛山海市都有可能。 懒成胖鱼的鲲鹏费力挪动肥硕的身躯依靠水泡移动到他身旁,嘻嘻哈哈不正经的问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换个表情,是何晋阳哪里萌到你了吗?居然费心讨好他?」 何不顽斜他一眼,不意外从这只胖鱼脸上瞧出三分滑稽,三分玩笑,两分趣味,两分认真。 「等到一切结束你会知道的。」掸掸衣袖,何不顽毫不犹豫说道。 鲲鹏眯起眼睛,活过这么些年的荒兽又有哪一个真的没心没肺,闻言他心里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言,毕竟君向之这么多年的信誉良好,没看对人族没有脸色的女蜃都允许他在香司宇座下担任要职吗? 胖鱼相信君向之要是想算计他们这群人,不用等现在,早在刚刚建立山海市时候就能把他们这一众大妖卖给人族修士,等到现在,尸骨都陈列博古阁了。 鲲鹏摇头摆尾的回去,背影落到何不顽眼里特别搞怪,然而他却不会小看这条活的比自己长的多的大鱼。 「该走了!」 风吹西热心的在落雷之下招手,亏他的声音提醒,再度恢復沉默寡言人设的何不顽才没有在大门何必后被关在原地。 走过这条全凭人力制造的空间通道,即使他知道何晋阳手里头仙器成堆,壕的流油也不禁赞嘆这份鬼斧神工的「画技」。凭藉他的眼力怎可能看不出来这将术法和画功融于一体甚至独创出这等神通的人是何等精彩绝艷,而能在如此年纪就有这份造诣的……由不得人不去怀疑。 只是……他看向远远走在前方的何晋阳,嘴角翘起一个不明显所以显得有些苦的角度,事到如今,还是别弄巧成拙了。 事实上他顾虑的没错,何晋阳跟正道与他非亲非故实在没有帮助他们的意思,要说世界存亡关乎己身……但是一直看着他的何不顽半点儿看不出他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眷恋的样子。 何晋阳活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无情无欲,他一方面慷慨的帮助着靠近他的人们,一方面又极其吝啬让人知道自己心底在想些什么。 何不顽想起何晋阳之前说自己失去感情的事情,不由相信三分,可正是如此他才心惊胆战,试问一个无情无欲,无爱无恨的人担负起这等重担是不是自己太想当然了?这样一个人又有怎样的理由豁出性命去救一群和自己没有半点儿「牵绊」的存在? 别怀疑,这也是他将谢燕来搬上檯面的原因,他太需要从何晋阳这里得到某些提示安抚住自己内心的不安。 他的压力重到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地步,也因此,他必须知道接手自己义务的人是不是也有这等决心。 但话虽如此,其实他没有能力这么做,何晋阳听不听他的他都没办法改变现状,这些举动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安心。 可是当他真的从何晋阳哪里试探出反应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感到惊喜和满意,虽说动容只有一丁点儿,但是何晋阳本该收敛的一干二净的情绪在触及谢燕来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出现了大到让他放心的波动。 何不顽彻底认识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真实性,以及心底那一丝不多不少却正好熄灭掉几千年来缓慢长大的那一芽相思。 哪怕遗忘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因为你的名字选择倾尽全力……这等执念,我不及也。 何不顽神情失落一瞬马上就有激动覆盖心头,有缘有故的援助总比无缘无故的帮助更得人性考验,所以哪怕理由扯淡了点,但世上为爱要生要死的从来不少,感情又从来是不可理喻的。 第210页 因此当他走出通道,大门在他离开后轰然合闭消失于虚空之中,何不顽的面容自眼角眉梢已经透出释然的痕迹。 由于先走一步直接附身又因为附身对象能力特殊的缘故听完何不顽全程内心戏的何晋阳:「……」 …………………… ………… 是时候毁灭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看这章,这章里内情很多,基情也很多,嗯。 谢燕来:…… 何晋阳:…… 凌乘风:呵。 你们要的大黑鸟,凌乘风,何晋阳以上桌,大家食用时候请小心,免得死的惨烈。 第104章 王威赫赫 从古至今,有一个人发出过这样的问题。 怎么样才算是神呢? 有愚者回答:「要无所不能。」 有信者回覆:「要能明晰人心的愿望。」 有贤者回应:「要有万物平等的心。」 得到回答的那个人恍然大悟,然后他在这一刻成了人间的「圣人」。 读心术,无与伦比的力量,超凡脱俗的品格。 何晋阳在列表上无数的名字上一眼选中了他。 既然需要证明自己,那么不妨选择最有威慑力的这一个。 皇袍加身,九重冠冕,封鞘的剑悬挂腰间,珠帘挡住俊美的容颜,神色变动间沉淀权柄的暗色,一言一行具是王威赫赫。 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可他就是何晋阳。 掀起蓦地深沉许多的眼帘,这一刻,众人恍若感到四周不动声色浮现的危机。 「何晋阳……」风吹西吞了口气口水小心翼翼喊道。 何不顽表情凝重,他知道何晋阳不是在看他,然而被那余光秒过他便感到不寒而慄。 相信在场人都是这样的感受,不然也不会像是对待洪水勐兽一般不敢靠近,要知道在下一层,何晋阳翻手招来万千荒兽,其中更有出则声势浩大的神兽他们也是视之寻常只为使出这一手的人感嘆…… 如果这里有人见过人间帝皇就该知道,何晋阳这不带烟火气的一眼在人世间正是那至尊至贵的天皇之气,生带九龙,万邪避退,是只有治国超过万年,疆土遍及尘寰的人中之圣才有的天赋神通。 在他面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修士也要给他跪下! 风吹西他们还算好,仅仅是被这股王气震慑到并非是主要针对对象。 何晋阳这时就要让他们看清楚,真正的实力,从来无所阻挡。 「允汝觐见。」 低缓轻慢的一声,顷刻间遍布这一层天地。 当水浪翻卷,大地震动,远处高山好似移动一般从远及近,一干小伙伴才发现一件错愕的事实。 这一层是海岛形成的地势,气象天候疑似外界南域,也就是说大部分都是水。 有些见识的人们第一时间就该怀疑这水下藏着什么? 和陆地上那些身份明确的荒兽相比,水中往往是人们力所不及的世界,而未知经常会诞生恐惧,在天榜这样的环境下,恐惧普遍会成为现实。 然而不等众人警觉戒备,水面相继浮起颜色不同的物体。 水下有什么? 此时已经有了答案。 在何晋阳声音传遍这一层之后,水下潜伏的万千凶兽,那些本该作为主要夺取参赛者性命的「关卡」居然乖乖暴露出自己藏身的位置。 这是多么不敢置信的一幕! 香司宇是最不能接受的一个,当然不是他不相信何晋阳而是他前身为海族,水下许多古老的生灵就算是龙族也仅仅是和他们平起平坐,天龙虽然地位高于它们,但说是实力可能天龙还是受制的那一方。 因为这些早已不知道活过多少年的傢伙,荒兽,莽兽,神兽等人类创造的词彙已然不能局限在他们身上,真真正正在天地初开时便存在,是流着盘古死亡时怨气生出来的怪物。 按照常理,它们每每出世便是天地大劫,可是这里居然这么多,而且这么多还……嘶! 事实证明香司宇惊愕早了,他要是晚一点儿就不需要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悚然模样。 海水滚动,接连浮出来的怪物有着狰狞到凭藉视觉效果吓死人的外貌,其中虽然不乏精緻的,但体积方面完全不能比,此时它们聚集到一起,仿佛朝拜般的冲着何晋阳的放下俯首低头,庞大的身体跟何晋阳比起来相差极大,然而视觉效果上,反倒是渺小的那个拥有一瞬间强占眼球的力量。 「允汝觐见。」 继海兽之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诞生了。 遥远之处,遥远之方,这个世界的尽头安静沉淀在海水之中的冰山发出剧烈的颤抖,它像是想要离开这处生长之地一般全力冲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挣扎挪动,很快,做起这个动作的不再只是它自己…… 「轰隆隆。」 海底之下的海沟在移动,大陆的地基承受骤然激烈的海浪发出不支的轰鸣。 海上群岛,极北冰川视线远远的捕捉到它们整齐赶来的影子,只有疯子才能想像出来的画面变为现实。 「允汝觐见。」 咔嚓—— 较之海沟扩大的声音更加可怕的声音,仿佛固定整个大陆的土地断裂。 火山爆发,滚烫熔岩沖入海水,烧热了海面飘浮出气泡…… 第211页 可怕的地震将山石滚落,吞没森林,生存的生灵发出边发出哀鸣边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平原的草地眨眼睛完成枯荣生死的转换,它们一会儿的青翠,一会儿枯萎焦黄…… 这一切的异变都来自这个男人的三句话。 掌控世界的皇者拥有绝对的权利处置治下,无人可比的威严哪怕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也能搅得天地大乱。 当众多异象聚集到眼前,冰川,岛屿,大陆,火山整齐的在他面前聚集,就连天灾也争先恐后的想要在王面前留下印象。 贤明的圣王抬起手,挥下。 一切错误停止。 何晋阳居高临下望着为自己一言违背天道定下的规则的事物,嘴角翘起微不可查的弧度,深黑双眸透不出一丝光的明亮,随即他看向天空。 阳光倒斜,天空坍塌,白色的云朵围绕太阳努力将光芒全部送给他,本该于夜晚现身的月亮,繁星跟白昼同在,一起觐见。 正如他所说,允汝觐见。 不只是人,属于王的天下不管何物都有资格向他觐见,即使只是瞻仰王的荣光。 「你怎么了?」 风吹西干涩的问道。 香司宇勐然发现自己正在浑身发抖,被风吹西他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环顾四周,香司宇发现自己还不算表现最不堪的,贾客心已经缩到地上连头都不敢冒,跟自己一起的天南满头冷汗努力在这股气势下站直身体,诸如冷白君等修仙人,盘膝落座,闭眼不去看着光怪陆离的一幕,彻彻底底的将心神沉下,方不至于失态难堪。 作为这群人里的异类,风吹西苦笑着看着香司宇,香司宇若有所思回视他。 「你为什么不入定?」 「你为什么不入定?」 两人一起张口,说出一模一样的内容,然后一起停下。 静默。 风吹西抹把脸,下一步道:「我想我们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 比起他的艰难,香司宇眼底异光闪烁,话出口的语调变了一种。 「你有青龙血脉?」 风吹西不奇怪的应声点头,「对。」 香司宇失笑,仰起头再看向高处悬浮却比脚踩大地的他们更加稳若泰山的何晋阳,眼周碎宝石般的鳞片闪烁光芒。 「你说的没错,咱们的理由一模一样。」 之前有提过,人间龙脉正是天龙死去的尸体,有凡人在这块埋葬龙尸的土地上建国,国家气运勾连龙气才能生出所谓的龙脉来,有龙脉护持的国家最长不过百年,少有福泽深厚足过千年的,可是圣王却绝对不属这个例子。 比上古还要久远的开天闢地之时,有皇携九龙,驱令天命。这等皇者又是圣人,因是圣人,护持国土万年而不朽。为帝时,不拘身份,不意地位,有言者皆可来之,为皇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仁泽备,万众呈德。 那个时候,龙之所以地位尊崇都因这位帝皇而来,如此尊贵之人,岂会因区区龙脉左右国运? 变得异常的香司宇之所以这么说,盖因风吹西也和他想到一处。 青龙也是天龙一脉,但因青龙成神而在龙族里地位尊崇,天龙分属金龙,是龙族皇脉,可这两个一是天生残疾,虽说后期得何晋阳相助补全血脉,但生存时间实在是短,短到博山都不怎么雄壮,二则青龙血脉虽然尊贵,但风吹西只是半血,可这半血却因天榜的关系产生奇异变化。 外界的四根天柱,青色表面雕刻的图腾已然呈现淡色虚影,翠青龙身若隐若现,个别有所感应的已然能听见耳畔阵阵龙吟。 风吹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就是觉得眼睛根本无法从何晋阳身上移开,逐步变得滚烫的血液促使心脏急速跳动,跳的他脸颊生晕,身体颤抖,本能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催促他,可……到底要让他干什么? 在他这样想的瞬间,一段段记忆不断生出来,除去一开始的混乱,风吹西逐渐开始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返祖! 像是风家书院里一本古籍中记载的那样,这是四圣家族从存在开始便不断流传的传说,然而当先天记忆觉醒,风吹西还觉得分外荒谬,这是多少圣子求而不得的机缘,自己怎么随随便便就得到了呢? 可是现实不给他继续质疑的时间,香司宇嘴角笑容越发诡异,弯曲的弧度一度扭曲,额角生长的鳞片眨眼睛覆盖整张脸孔,像是承受不住体内血液的沸腾将要化龙一般,秀气的面容狰狞的可怕。 鲲鹏见状第一时间跃出水泡,变化成庞大的鱼身,黑白交错的大鱼自带雄浑震盪的气流,帮助他们抵挡住上空传来的压力。 「天南!你快看看山主怎么样了!」 有鲲鹏相助,天南压力一松,仗着四凶实力跑到香司宇身边,帮助他压下血脉暴动。 待到香司宇面容恢復人类模样,天南方才松了口气。 「没事吧,山主?」 眼神还略有恍惚的香司宇迟迟没有回答,鲲鹏庞大的妖气唤醒沉心修行的冷白君等人。 冷白君一醒,几乎是立刻有灵剑虚影在手心若隐若现。 春田玩着头髮眯起眼睛,魄力十足道:「发生什么事了?」 风吹西忍着身体内的疼痛,气喘吁吁的将自己和香司宇的变故过来,然后迎着冷白君担心的眼神苦笑:「这是好事,干嘛用那种我要命不久矣的眼神看我?」 第212页 冷白君递出肩膀,呵斥道:「乱说什么?」 风吹西虚弱笑,毫不客气倚上去,阖起眼睛。 第105章 紫月之夜 这个时候将下面人搅得人仰马翻的何晋阳仅仅是外泄出那一丝半点儿的王气罢了,然而背后九条天地至初便降生,又有万载国运护持,时至今日几乎得道的红龙却能将这丝王气无限放大,以至于引起当前这等骇然景象。 可能是早有预料,何晋阳倒是没有丝毫惊讶,允许奇人异物觐见完毕,则拂袖,衣角过处,天地重归平静。 直到这个时候,方有一缕眼神自下往上,何不顽神情复杂,眼里辗转着出乎意料与果然如此的意味。 「噼天。」 何晋阳薄唇微动,吐出二字,当即便有一道惊雷落地,电光恍若实质,掀开大量海水,怒涛洪波,暗流上浮造就巨大龙捲,雷霆灿金有若一柄长锋直噼向下,锐气忽至,天地一线处的天空缓慢又坚定的扯裂自身。 浅蓝直至深蓝的暧昧天色缓缓被纯黑吞噬,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景色模模煳煳暴露出来 抬眸瞄了一眼,何晋阳身影忽的消失,在裂口前方出现,由于他动作突然其他人慢了一步追随在他身后。 如今近距离看着这个人,香司宇便有不敢直视的胆怯,这本是不应该的! 可是……可是! 何晋阳从来不在常理约束的范围内。 帝袍裹身就连言行也跟着不一样,这种摸不清的变化令一群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凝滞,伴随微不可查的忐忑跟着他进入下一层,再下一层,看着他是怎样通过种种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他人需要歷经生死一线方有所为的艰难险阻。 裂缝闭合,天地平静,徒留一只只下潜的怪物嵴背,与闭合到一起形成广阔大陆的天地,受到「噼天」时扭曲的规则影响,有一种生物从树林里走出来。 尖耳,翠眸,铂金色长髮,性别不分的身体,和只能食用果蔬的草食动物的习性,以及最重要的,可操纵先天灵气的特殊体质。 这种生灵在另一个世界被叫做精灵。 …… 二十八魔使有许多知晓天榜内幕所以大多都往上层赶去,此时他们聚集在前三层并学习魔佛的做法将三层天梯炼化成魔修的根据地这群人才按照纷纷松了口气。 虽说彼此实力相差不大,也都有自信活着出去,但是这杯操控的感觉实在不为人所喜。 早早根据成天指使来到第三层的风邪皱着眉头,足有看向四周同僚,喝的臭气熏天的西席躺在地上照旧烂醉如泥,风邪就没见他清醒过,其余像是石楠这样看不顺眼的对头更不可能会在此时为了逗他开新自损颜面成为笑料。他勉强耐着性子寻找成天,春田他们的身影,一如预料,根本没见过。 心里烦躁,偏偏石楠使者还像是看不懂颜色似的频频追问,风邪不耐呛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石楠无辜着一张娃娃脸:「这可就是老风你不厚道了,陷入这等进退两难境地,难受的可不止你一人儿,藏着掖着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风邪敏锐的注意到许多视线因为这该死的娃娃脸的话投注过来,阴森森回视过去,一字一顿说完拂袖而去。 石楠站在原地没进一步激怒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风邪确实知道什么?但这真的是几位魔帝之间的博弈吗?若真是如此,大手笔啊!将使者们统统投入进来,可是冒着赔掉血本的风险……」自己来的早,看是发现有好几个老熟人不见了。 天榜里好手那般多,剑,魔,仙,拳,体,器等修如此之多,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使者也要多加小心,一个不注意翻了船可是会贻笑大方的。 心底哼哼笑着的石楠转过身,走向与风邪截然相反的方向。 风邪这个时候找向惜花所在,不意外的从偏僻的犄角旮旯拽出这个躲清闲的傢伙。 「惜花!接下来怎么办你倒是快说啊!」 一把撩开红纱,无视两人白花花的肉体,风邪有眼无珠的耿直嚷道:「我快被石楠陷害啦!」 被迫从红菱身上爬起来的惜花烦躁的按压眉心,「你要是这么容易被算计那就早点去死吧!」 风邪噤声,不好意思偏开头。 红菱身上的薄纱紧贴着肉体,一副姣好的身段因脚腕上挂着的漆黑圆环显得越髮肤白人美。 余光打量一下,风邪啧啧的想自己是知道惜花为什么发脾气了。 惜花随手拉过一条软缎搭在腰上,风邪猥琐的表情都不需要他猜便能知道他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红菱贴心的给他按摩头部,丝丝清香令他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睁开眼睛,惜花使者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啊?!」顾不得脑子里的污力,风邪夸张喊出声,「搞什么鬼?」 惜花使者狠狠皱眉,「你就不能小点儿声!」 风邪:「抱歉抱歉!然后呢?为什么?」 惜花使者懒洋洋握紧红菱怀里,搂着小腰冷笑。 「外面指不定比天榜里面还乱呢,在这里好好呆着有什么不好?」 「等会!」风邪原本闷头听话,闻言勐地抬头:「你他妈是跑这儿来躲清闲了?」 「……风邪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好好说话!」 第213页 「你居然还怪起我来了!」 风邪向前倾身一捞,抓起惜花使者的头髮,用拉扯的力道证明他内心中的波涛汹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天榜!是死人比吹口气还简单的天榜!你居然把这里当避难的地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惜花被拉的嘶了声,不甘不愿的解释道:「你以为几位魔帝愿意和霁无瑕为敌是因为他们老煳涂了吗?错了,根本是外界有什么变化直接影响到他们,他们不得不把二十八使者扔到天榜里避难。想想看,按照我等修为,平安活到第三层并非难事,要真有人为此陨落,那也是时运不济,怪不得人。」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风邪虽然一副大咧咧做派,但他可从来不傻,尤其惜花说的已经这般明显了。 惜花斜眼眯他,「你想知道什么?」 风邪张张嘴,哑口无言。 是啊,这等机密,他想知道吗? 知道了,很的不会万劫不復吗? 惜花望着这样的他,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气。 「风邪,你所求只是轻松的活着那么就不要探究太多,这世上有些事仅有那么几个人可以知道,但却并非小事,而是大到其他人担待不起。」 「……」 「我知道了。」 风邪选择不再多言,惜花反倒为这些话勾起愁绪,他看向天上,半响,目光落到下方大地,视线仿佛穿透地面直奔何晋阳一行。 而这个时候何晋阳他们距离和惜花使者的距离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缩短,天梯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等到第六十三层,冷白君开始出现异常,沸腾的血脉正在从本质中融化成金色,眉心晶石颜色越来越深,雪眸结冰的颜色有深红逐步覆盖掉瞳孔中心那一点薄蓝。 「冷白君!」 本就身体不适的风吹西强撑着抱紧冷白君,香司宇这个时候早已陷入昏迷,他是天龙皇脉,又是纯血,受此影响的更深。 冷白君身上火属性灵气的爆裂一次比一次激烈的炸开,疑似走火入魔,最后甚至不得不自封剑匣,自闭神魂由贾客心背着走。 这等时候,何不顽也出手架起风吹西一群人踉跄前进,但是何晋阳的速度受此拖累居然也并未慢到哪里去,他驱除各界阻碍的手法越发果决,狠辣。 惜花收回目光,天梯第三层正处夜深,他刚想起甄囍帝尊对自己的警告,远处骤然亮起一团漆黑的仿佛紫月般的光影。 他第一时间将身体探出软帐,眼睛死死盯在那团光影上,表情骤然变得五彩斑斓。 「陛下!」 十位魔帝之中,只有血天境之主有能力使二十八魔使共称陛下,其余魔使因为派系不同,各有各的尊称但只会称唿效忠的那一位为陛下,谢燕来是唯一的例外。 「几千年前,血天境之主第一次出现,可不就是这般景象吗?」 西席从昏沉沉的酒醉里抬起头,斜着眼睛瞥眼天边颜色,含含煳煳的吐出这么一句便不再坚持的倒回沾满夜雾的草地。 没有部下,喜爱游走四方的西席使者有着使者之中数一数二的实力,哪怕他壮似毫无戒备的倒在地上,也不会有人误会他是肥羊。 当年谢燕来最初出现并非血海漫天,而是伴随一轮象徵高贵与神秘的紫月于一个彻夜无光的夜晚降临,由此带来无止尽的杀飱。因此,甄囍帝尊等人才会认定曾经的朱雀圣子已经入魔,这等显露的魔凤鸑鷟之象,根本不需要再去确认。 一时间,第三层天梯诸多魔修闻风而动,齐齐聚集到魔凤现身的地界恭敬弯下昂然不屈的嵴背,单膝触地,口称—— 「恭迎陛下!」 谢燕来于紫月光辉下现身,一席赤色衮服,玄红交错的腾龙飞纹与傲然展翅的红凤两两相对,繫于鄂下的绑带冠紧头顶王冕,凤目低垂,眼阔深邃斜飞,慵懒透出妖冶味道的双眸不经心点过下方一个个人影,被看的人几乎每一个都会身形僵硬,忍住逃跑的欲望更深的埋下头。 幸好谢燕来没有一个个看下去的兴趣,绝色的面容被垂帘模煳掉轮廓的,美貌较之之前的侵略性十足更多一种远隔云端的想像空间,可是在场的人里面无人敢于直视这份天下第一的风华,他们畏惧持有这等颜色的男人,在生出贪婪之心之前,恐惧已经先一步充斥脑海,眼前只有俯首的选择,再无其他。 第106章 千年秘史 血天境之主意外现身带来的好处就是便利了春田,类于风邪,惜花等和成天使者有着一派交情的魔使按照往日情分理所当然的用手里头的道具给远在下几层的成天发了条消息,连带同行的春田也跟着知道并且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刚刚舒出来,心底便是一声咯噔,她立刻望向何晋阳的方向。 □□安宁,气势渊渟岳峙,那一双深眸偶尔看来,如同地海掀涌,水沉无光,分明是明目朗星的长相,可在春田看来……深不见底,望之畏然。 她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何能将无害与危险融合的这般好,但她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因为就在刚刚从成天使者哪里得知陛下到达默认属于魔修的第三层地界,也得知对方是以神秘的鸑鷟之身降临,这也让春田勐地意识到之前忽略掉的关键问题。 羽毛。 那根被何晋阳拿出来寻找大黑鸟的羽毛! 第214页 深红近似于漆黑,放在阳光下会从边缘位置流动出血色光芒。 那分明是鸑鷟的羽毛! 那肯定是陛下用来制作虚体的那一根! 春田惊骇欲绝,内心慌乱的想着,难道他发现了吗?可是如果没发现他一定不会把那根羽毛拿出来啊! 谢燕来制造虚体十分讲究,并非无缘由的幻象,而是利用本体一部分输入大法力凝结成类似真实分身的存在,就算是仙人看来也只会和本体一干无二,因此才能骗过何晋阳这一支小队里的所有人。 这本是万全的做法,但如此周密的计划却被紊乱的空间规则破坏。 原本春田见何晋阳那般激动,以为陛下留下的虚体真如他所说被空间乱相捲走,然而那只羽毛…… 那只羽毛被何晋阳拿出来寻找大黑鸟了。 春田好想哭啊,不禁任务失败还连累陛下身份暴露了……等等,真的暴露了吗?! 无意识将执着目光投到何晋阳身上春田被对方敏锐察觉,一道淡然无波的视线精准的抓到偷窥中的春田使者,何晋阳发现是她便若无其事转回头。 春田使者脸色忽青忽白,精彩万分,然后……哇!真的暴露了! 泪流满面,春田心底哀嚎,陛下,我对不起你啊!这个叫何晋阳的小子不仅看出我在想什么,他还冲我笑一笑,完了,都完了……您会被吃的死死的! 虽然本队里就有一个天然同盟,但架不住何不顽没有暴露身份,也就没有提前一步知道何晋阳早就从自己上司那里知道事实真相,春田这个时候真是懊恼的恨不得切腹。 她本是海外岛屿的孤儿,是何不顽带她离开狠心的父亲,也是将她扔入魔道的罪魁祸首,但正是有他存在春田才能脱胎换骨,时至今日,她那个狠心的父亲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而她,那个被骂做丧门星的小小孤女却已经坐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往日求而不得的荣华富贵,长生青春,如今都摆在她面前。 她不是白眼狼,她知道谁对自己好,之后何不顽又领着她见过霁无瑕和谢燕来,她就已经发誓向他们效命,这条不至于早早夭折的小命,全赖三位大人的施捨,所以哪怕要她立刻去死,她也要不让他们失望。 可是……可是…… 可是她要让谢燕来陛下失望了怎么办! 粉发少女泫然欲泣,萎靡着被何不顽托着的风吹西被她突然的捂脸吓得差点儿蹦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哭什么啊!」 风吹西有个作为浪荡子分外丢分的弱点,那就是见不得女人哭。 别人家的纨绔子弟吧,看到女人哭说不定更下流,别人家的风流子吧,看到女人哭早就熟门熟路调戏上去,逗得人家破涕为笑,但是风吹西这个放荡子吧,他会学猴绕。 围着哭泣女子急得直打转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上蹿下跳像只踩了尾巴的猴,大失风度。 索性这次他连窜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急得直手抖也不过是被何不顽当成血统觉醒的正常现象。 何不顽是玄武圣子,但他现在用的是傀儡故而感受不如冷白君和风吹西大,但远在谏圣派后山的本体却又是另一回事。 能撂倒冷白君,将风吹西折磨的口不能言的剧痛到何家后代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区别,血脉沸腾,整个身体如同火烧,有岩浆从心脏里喷薄而出,唿吸吞吐出来的都变成了凉飕飕的灵气。 清隽美貌的面容一片潮红,腰部往下的蛇尾瘫软成一整条,直到尾巴尖掉到何不顽最爱的那条河里遭遇无数风刃袭击。 玄武是传说中鰲身蛇尾的神兽,外甲防御何其厉害,这条能吞灭铸身境界强者的河流却没在那菱形鳞片上留下半点儿痕迹,但这力道也足够唤醒似睡非睡的那个人。 竹影下的男人本是闭合着眼睛如同小憩,署紫色法衣随意卷在手肘下,这时被风河唤醒,双眸泠泠,有万千剑气划过苍穹,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眼中剑有万千,却口口不同,竹林受此影响,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这世上持剑之人有多少,就会有多少种剑道,然,道无穷,剑无穷尽,神风仙尊这一眼就已涵盖天下间所有剑之锋芒。 这锋芒初露的时候,不需要凌乘风有什么动作,一抹漆黑灵气有如包裹住剑锋的剑鞘将其收的滴水不漏,起码他从外在上已经平静许多,不再像是刚刚惹得竹林震颤。 「快了。」 身体分明在躁动,可神风仙尊倒像是剥离掉情绪,遥望远方,血脉觉醒的痛影响不到他分毫,两道朦胧掉山水青天的眉宇款款舒展,不见人气的面上露出一抹足以被称作喜悦的笑容。 他说快了,何晋阳那一边儿也在说……「快了。」 由于何晋阳站的高,望的长远,因此听到他说话的人一个都没有,生生错过一个知晓真相的机会。 作为被系统选择的那个人,他的沉寂从来不如看起来那般简单。 而他的激烈,也仿佛是一种预兆。 天下大乱的前兆。 鸑鷟魔凤,本是神鸟,却从神堕魔,天生便有食罪之能,但谢燕来却知晓鸑鷟之身并不寻常,他能藉助天地间无数罪孽窥看到一定程度的因果天命,这是他一直留在手里的底牌,但今日心头无端烦躁。 第215页 跟在帝君身边俯首称臣的众位魔使小心的看着这位着名喜怒无常的血天境之主,谢燕来望着天梯第三层的星空像是天癸宗那群掰着手指算卦的道士一样演算天机,艷丽的眉目笼罩一层高深莫测。 不等他们小心再小心不去发出声音提醒魔帝他们的存在,那个平时看来避之不及,今日看来碍眼至极的西席使者好死不死打了个嗝,现场酒臭熏天,其余没有效忠血天境之主的使者绝望的发现魔帝陛下果然被打扰到了,那双深邃妖冶的眼睛落到他们身上,再一次体会到被业火焚身的痛苦。 西席,你他妈等着! 一群人手五脏六腑被火焰灼烧的魔使齐齐在心底发出怒吼。 可是醉醺醺的西席使者恍若未觉,仗着自己不是被惩罚的那个笑嘻嘻举手:「陛下是打算将王座收入囊中吗?」拍拍胸,「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嗝!」说完又是一声酒嗝。 没错,这个胆子肥的要命的西席使者是效忠谢燕来的,不然凭什么其他人因此挨罚只有他逃过去了。 但是不管西席使者是不是不靠谱,但他对谢燕来的忠心半点儿不掺假。 闻言,谢燕来眼底的不悦收起些许,「不,这一次的王位另有其人。」 一听不是陛下想要,西席使者勉强提起的干劲儿立马像是跑气的气球,噗一声就瘪掉了,随意的「哦」了声,他皱着醉醺醺的眉眼,渴酒一般的咂摸嘴。 「陛下,请问您有何吩咐?」 不同于西席使者的没大没小,这一回开口的使者恭敬非常,不排除业火仍在他内脏烧烤的缘故。 谢燕来一开始是受心绪牵动才遥望远方,但是被西席打扰这点儿无来由的触动自然也消失了,这个时候,他本来目的反倒浮上心头。 眯起双眼,帝服裹身因而气势越发威严磅礴,谢燕来道:「去第二界!」 话音落下,诸位使者心头业火熄灭,萎靡许久的真元力这才像是得到源头的水,抚慰隐隐作痛的内脏。 不提众位使者怎么松了口气,惜花,风邪却是一脸凝重。 「陛下,春田,成天就在第四层,是否要等等他们?」 俯首观星的谢燕来寻声望去,惜花和风邪下意识挺直腰板,姿态越发低微。 等还是不等? 谢燕来有些犹豫,但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将这一群人带上去,其实按照他自己的考量是独自一人上去最好,可他本身是作为何晋阳的附带品违禁进入天梯的,如今何晋阳不在,他在第三层还好,要是进入第二层恐怕会被天榜第一时间察觉驱逐出去。 为了不变成这么个结果,必须要有足够大量人员进入二层,然后混入他这一个便不多不少。 「惜花,你本来的打算如何?」 别人不知道,谢燕来还不知道吗? 惜花使者本身也是没资格进入天榜的,他肯定使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手段,再考虑他当年是跟着霁无瑕得的从龙之功,那么不出意外……玄色袖袍滑落,谢燕来腕间黑镯斜挂。 惜花咋舌,不着痕迹撇嘴,霁大公子,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换换手段吗? 心底再怎么膈应,面前这人都容不得自己考虑太久,惜花使者一板一眼道:「回禀陛下,属下从没考虑登上第二层。」 …… 何等没心没肺的回答! 你他妈真是来避难的啊! 惜花使者不用看都能知道身旁风邪崩溃的内心,他无声翻翻白眼,他这个早就来过天榜的人压根不会对前二层有什么好奇好吗? 谢燕来挥挥手:「惜花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使者们面面相觑,但动作都不慢,应声之后,分分用恭敬不失速度的方法退下,风邪临走时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瞄了惜花一眼。 被风邪特意盯过的惜花:「……」 谢燕来看着惜花,脑内回想有关于他的事迹。 别看惜花平日不声不响的,在当年,光他一个不知弄死四家多少高手,而且听说在投奔霁无瑕之前,他也是当年魔道有名的魔头,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霁无瑕收编,但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上次天榜惜花也是活着出去的一员。 世间传言多有谬误,天榜传奇出则四域震动,因此像是谢燕来与霁无瑕这样的身份理当和它扯上关系,但是关于天榜夺主的说法却多有差异,有的地方说是谢燕来,有的人说是霁无瑕,根据则归纳为两种。 谢燕来离开天榜后成就魔帝尊位,霁无瑕手拿封君令。 无论那一个,在未曾亲与的人看来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但真相与此虽不中,亦不远。 上一届天榜赢家是谢燕来,霁无瑕自愿留在第二层。 不过上上届天榜则是霁无瑕夺魁。 由此聪明人差不多也能看出来,两届天榜全由一人开启,霁无瑕之所以留情给谢燕来,为的也是多年后这一次天榜现世的时机。 他自愿留在第二界,对当时已经重伤的谢燕来无疑是份大人情,因此把封君令的所有权留给他并不奇怪。 和谢燕来那一届致使修真界人才凋零的天榜比起,大上一届可是群雄备起的时代,能够活着走出天榜的修士在后世无一不是一方枭雄,像是霁无瑕称帝这种大事本该谁也瞒不住,但他偏偏瞒住了,还以开启天榜之人的身份制造出这暴动,混淆掉那一届的结果。 第216页 仔细想想,怕是霁无瑕早在那么久之前便谋划到现在,将百年化作一瞬不外如是,其耐心之稳,城府之深简直骇人听闻。 而当时辅佐霁无瑕的人里面,惜花便是妥妥的心腹,不过之后几年,霁无瑕爱上畅游天下,常常行踪不定,当年雪飞境闻名天下的谋者也越发低调,沉迷颜色,行径放荡不堪,逐渐将惜花使者和曾经那个诡计多端的魔头分割开来。 说实话,谢燕来第一眼看到这个一身红纱,满眼媚俗的惜花使者时还以为认错人了,现在的惜花真的很难和当年玩的四家死伤过半的鬼面谋士联繫起来。 黑衣,白披,红纱,赤肩。 啧啧,差别太大了。 其实不只是谢燕来感到怪异,在当年,霁无瑕下达最后的命令便打算「行迹不定」之前最后去见的其实是惜花,那个时候他便说出以上这些话,然后摇头讪笑着离去,那个时候,惜花还是面无表情,板着一张俊脸的正经人。 摇摇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除了那两个本人还有谁想要去知道? 起码,谢燕来思维稍一发散便收回,问出他个人来说不怎么感兴趣的问题。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惜花怪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谢燕来发问之前低下头。 「这是其余几位魔帝的吩咐。」 谢燕来:「别想煳弄我,你追随的是霁无瑕,没他命令你是绝不会进入天榜的。」 惜花使者抽抽嘴角,「属下也不想,但是几位魔帝请出了魔道帝玺。」 谢燕来瞳孔一缩,非六人同意不得动的魔道镇运法宝。 能请出它说明能毁灭魔道的祸事近在眉睫,为此他们不得不在没有通知霁无瑕和他的情况下擅自下达命令。 「帝玺权利崇高陛下您也知道,就算是我们这些不归属六位魔帝的使者也必须听从帝玺号令。」 惜花使者说完便噤了声任由谢燕来自己思考。 能逼得六位魔帝宁愿破坏霁无瑕的计划,被他揍一顿也要让二十八魔使进入天榜,显然是他们察觉到什么,那么逆向推测一下,怎样的祸事能让六位面和心不和的魔帝同心同力协作起来,并把天榜当做避难所将手下心腹统统投入,是什么让他们觉得生死一线的修罗场都比外界的花团锦簇更安全,认为他们彼此提防,彼此厮杀,却能全身而退,是什么会让魔修比他们还要敏锐的嗅到危机,且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做出这等决定。 霁无瑕和他们处理的无非那三件事。 人族内乱,无相天,仙魔两界无故消失。 脑内一番抉择,真相唿之欲出。 ………… ………… ………… 凌乘风。 第107章 佛光东渡 没过一会儿,惜花听到谢燕来毫无预兆开口道:「你知道什么?」 惜花使者这回没像是对待风邪那般用无言的威慑力令其不再多问,低垂着头无形中便证实着资格,纵使狂风暴雨,海浪滔天也能如履平地的属于强者的资格。 「属下从泞言魔帝,冯骓帝君,华阳魔祖……几人处得知外界不入天榜的魔修在这些时日里将会受到无可匹敌的力量的针对,属下怀疑,正是神风仙尊。」 当年屠戮万魔,有着魔屠之名的仙尊神风。 谢燕来:「……确定属实?」 惜花使者:「仅是猜测。」 「……」谢燕来眯起眼睛,「无来由吗……霁无瑕告诉你很多事?」 惜花使者抬起头,这回他没在血天境之主的视线下退让,沉着道:「这是属下和主君的约定。」所以混成双面间谍正是霁无瑕所需。 谢燕来轻笑一笑,他从来欣赏忠诚这项品质。 「既然如此,霁无瑕交给你怎样的任务?」 惜花使者略一沉吟,低声缓缓,属于霁无瑕的心血同样铺张开来,换取谢燕来微不可查的低嘆。 从何不顽甘愿捨弃己身的谋算,到霁无瑕绞尽脑汁的布局,这两个人亦正亦邪却意外的走在同一条路上。 这莫不是所谓的殊途同归? 和他们两个比起来,谢燕来实在失职许多。 「怨我吗?」他突然说道。 惜花使者看他一眼,道:「这是帝君的决定。」对他来说,既然是霁无瑕的决定那就无从辩驳。 谢燕来失笑的摇摇头,霁无瑕有愧于他,何不顽纵着他,乍看起来他仿佛被宠到蜜罐里的天之骄子,所有人都在奔忙,只有他可以唿唿大睡,倦懒无忧。 但这世上没人是真正无忧无虑的,何况他还是谢燕来。 拂袖掠过夜幕下无边暗影,紫色弦月仿佛近在眼前,斜映着谢燕来喜怒无波的侧脸。 惜花使者看着,居然莫名心悸。 「陛下……」 「走吧。」 谢燕来仰望夜幕,星象百斗,光辉璀璨,但在紫月之辉下黯淡无光,无形中象徵着血天境之主无人可及的地位。 「既然如此,不妨去见一见他。」 惜花使者张张嘴,犹疑道:「谁?」 「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谢燕来转身而来,袍袖掀起一角,他肯定道:「凌乘风。」 您怎会知道他的所在! 惜花使者只差一步便会惊叫出声,但他勉强压下暴起的情绪,换一个委婉的说法:「您说的是真的吗?来源可靠吗?」他的嗓音因为惊愕而沙哑,但不难听出他的认真。 第217页 谢燕来似笑非笑,刚打算说什么,天际一抹鱼白横空出世,打破围绕紫月形成的遮天黑幕,也阻止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惜花使者蹙眉辨别远处灿烂到可与明月争辉的金光。 「这是……佛光。」 天榜里面怎么会有佛修? 等等,并不是没有,早年佛修与仙修互为牛耳,魔道为此头疼不已的鼎盛时期,佛修并非没有参加天榜的大智慧者,但是数量和另外两家比起来实在是稀少,毕竟像是天梯这等诡异的世界,想出去就必须争,类似佛家讲究放下的大师僧侣,谁也不会特意去破坏自己的修行,除去拥有特殊目的的佛修,一般情况下,参加天榜的佛门弟子还是少的,等到近些年,佛修绝迹,人间倒是还能看到香火鼎盛的寺庙僧侣,修真界就真的都…… 惜花使者仔细辨认,最终还是肯定了自己的说法,确实是佛光。 可这里……怎么会有佛光? 在魔修占据的这一层天梯怎么想也不可能出现一个佛修,除非…… 顷刻间,无论是谢燕来还是惜花使者都想到一个可能。 有别的修士也赶到第三层了。 其实这种情况不奇怪,毕竟天榜之争也进行这么长时间了,虽说修士不需要吃喝,但这么长时间陷入尔虞我诈之中从心理,身体方面考虑实在不怎么友好。 以上虽说有玩笑意图,但惜花使者想的不假,这世上能人不少,并非全被仙魔两道垄断,真有佛修有实力破开两界出现在这里恐怕会带起佛修一脉的繁盛。 遇到这等潜在敌人,惜花使者下意识算计起让对方陨落的可能,相信此界各处修士都对此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但这些人心的浮动都不能阻止佛光东渡,大日如来。 只见天边微微亮起的一团金芒越发璀璨,其形其质仿佛金乌凝形,将一轮弯曲紫月挤兑到天空另一半位置,这虽然是在谢燕来并未出手的情况下,但显然这副架势便有是敌非友之态。 整层天梯里面的魔修都在静默,在谢燕来出手之前,他们都在观望接下来的变化,毕竟……喧宾夺主,还是要在场之中最大的「主」儿决定态度。 慢慢回想血天境之主过往万年是怎么处置他的敌人的魔修这回可算要大失所望了,实际上,谢燕来不过观望一阵便露出尴尬的表情,小眼神飘来飘去,绝色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惊讶与惊喜。 微光仿佛孢子从本体的金日里面分隔出来飘向除此以外的方向,树叶,红花,河水里面的游鱼,踏着欢快步子奔跑的小鹿,这天地的一半所有有形之物有意识的停顿片刻,任由佛光落到自己身上,然后树叶变得更绿,红花越发美丽,游鱼戏水,欢喜的跃到空中,停下步子的小鹿试探的伸出鼻尖,佛光落到它的鼻子上,被它的舌头舔下,黑黝黝的大眼睛多出一缕智慧的光芒。 佛光东渡,渡其有缘人。 数千年来没有佛修能够使出的手段,令人不禁想要知道是谁将已经成为歷史的佛修拉上这个危机四伏的舞台。 仿佛响应一般,当世界平静下来,可与日月争辉的佛光平静的收敛进入一个人的身体,长发披散,出奇的没有受戒,英俊的眉眼柔和着慈悲,让人一见就觉得,嗯,他就是一位高僧,哪怕没有剃度,这也是一个能将任何地点站成佛堂的大德之士。 他用着所有修士都会的飞天手段,却凌空成台,一步一步走下来,其姿态舒缓自有一股我佛悲悯苍生的风度,在他之后落地的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模样的何晋阳,他们哪怕见过渡苦,风吹西还跟着去过武夷山也没见过如此阵势。 虽然说起来,这还是要从突然出现的舍利子说起,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为何晋阳的模样感到措手不及。 当时何晋阳正在开闢虚空,像是到达仙境修为的神魂对这都不陌生,但是要是由何晋阳来使用便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开闢两界之后这个附身就必须更换,所以这也就变成风吹西他们麻木的看着何晋阳每过去一层便换身装扮,每换身装扮手段也跟着千变万化,直到何晋阳再一次开闢世界有数十枚舍利子破空而至,直冲入何晋阳体内,那一瞬间……他们都瞎了…… 佛性大胜,佛光东渡,在外人看来恐怕会是这样神圣的景象,但换做何晋阳视觉……被暗算的手滑,不小心歪到佛修身上算是丢脸的很的失误。但佛家讲究一沙一世界,并不影响何晋阳接下来的行动,就是别扭了点儿。 实际上系统提供的附身名字之多,多到何晋阳每天换一个人都不见得能用光,类似佛修等略微奇葩一些的名字何晋阳一般是敬谢不敏,多数时候找些看起来不明觉厉或霸气侧漏的,不说别的,看着就有感觉!但是如今受到外力影响,舍利子本就是僧侣圆寂时候的功德修为,这就导致被舍利子附身的何晋阳意外的在开界之后没感到乏力,附身还在正常状态,然后其余人就被他周身的护体佛光闪瞎了眼。 佛修有一点儿不好,只要不是佛修刻意收敛的情况下,那周身的琉璃宝光能照的人像是玉人一样纤尘不染,而且这光芒还分修的道途,如菩萨,佛陀*,比丘,八部众等等显像出来的光芒都有所差异,但这是佛修的常识暂且不表。 先说何晋阳他们到达谢燕来所在这一层,由于意外何晋阳没有立刻收起佛光造成日月同天的景象,提早一步暴露自己的位置不说,也将不知名的危险引诱过来……这是不清楚这里状况的何晋阳一行的想法,实际上……有谢燕来在你们还怕什么?←_← 第218页 一挥手,将佛光收敛,何晋阳确实感到意外,没想到舍利子居然能像是充电电池一样给附身蓄能,这样说,他以后找几个……算了,这地儿特殊的修为方式没有金丹元婴给自己挖。 打着彻彻底底的魔修念头,何晋阳用着佛修普度众生的柔和面孔冲着风吹西等人微微一笑,这回就连身体并没有那么不舒服的何不顽也步上风吹西等人后尘。 冷白君勉强撑起身体,撑着剑抖开贾客心的搀扶,警觉的说道:「我感觉到许多魔气。」 风吹西虚弱的发出一声「啊」算作回应。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何晋阳等他做决定。 何晋阳皱眉,下定决心:「我马上再次破界,刚刚的动静想必已经能把该来的人都吸引过来了。香司宇,贾客心,天南,鲲鹏等会儿要麻烦你了,春田使者,成天使者,至于你们,我希望我们不会是敌人。」尾音落地,气氛骤然肃穆。 被他威胁凝视的两个人互看一眼,分别退后一步,证明自己绝无敌对之心。 既然得了保证,何晋阳相信等会儿来的即使是他们的同道,他们也做不到反水,毕竟……眼底久违掠过一道空洞杀意,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杀的可都是魔修。 这份杀意并未无源,绵绵不绝,连时空也无法阻挡,直到抵达天榜修士争相厮杀也要到达的封王天。 此天内的王座并非无人,虚晃出的一道单薄影子坐了下去,带着天经地义的平静,幽深双眸与何晋阳偶尔流露出的神态一模一样。 第108章 军装y 袭击何晋阳的舍利子正是从渡苦手腕飞离的那些,在此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到佛门高僧的舍利居然还能则人而栖。 作为被栖身的那一方,何晋阳确定自己并未感觉到其他意识,每颗舍利子在他体内散发温暖的光芒,力量温顺由他使用不说,更是半点儿没有争夺他身体的意思。 就好像系统上面那些附身对象一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何晋阳勐然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的金手指真的是系统给予的吗? 没搞错的话,他在穿越之后就可以附身了,虽然根据当时情况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系统临时使出的紧急措施,但是要是排除这个主观想法,系统其实疑点颇多。 最可疑的就是,约束力。 比起自己理解上对宿主有着各种各样要求,即使提供助力目的也在于回报的系统,自家这个系统未免好说话过头,就算他最初给他一个几乎算得上不可能达成的任务,但是后续过程中,系统更像是不存在一样,半点儿没表现出应有的急躁和惩罚手段。 这难道不是说明系统对自己的约束力并不大,它可能根本不存在约束自己的方法? 等等,其实这个问题在之前就讨论过,何晋阳在心底露出沉思的表情,当时面对自己的质问系统回答是想要把自己培养成一名合格的仙修,那时自己嗤之以鼻。 试想看看,一个能方寸大乱到将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拉来当救世主的系统,如果它不择手段逼迫自己达到拯救世界的崇高目的那么它的话还有几分真实性,可就现在看来,似乎把他培养成一名合格的仙修反倒更重要。 完完全全的本末倒置,一直以来积累在何晋阳心底的疑问在此时爆发出来,就着系统并不能强迫自己这个命题展开联想。 何晋阳换了个姿势于心底排除不符合条件的可能性,最后零零总总的线索加起来暴露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自己可能本身就有附身的能力,系统只不过把这点儿加以利用。 当他通过自己的力量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封王天王座之上的虚影勾起嘴角。 单薄的影子低声说道:「终于想明白了。」 不提这个影子到底是谁,具体知道多少,何晋阳这个时候的处境并不好,他在一个特殊的时间想明白一件对自己至关重要的大事,神情动摇连累手里开界的术法慢掉一拍被匆忙赶到的魔修打断。 「春田?成天!」 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谢燕来挥退的风邪。 这个长着一张邪魅男主脸傢伙不愧是属风的,出手就是快,换句话说也就是行动比脑子快一步,所以他把摆出敌对姿势后看到成天使者发出惊叫声也就不怎么难理解了。 春田怜悯:「辛苦你了。」 带了一群问题儿童。 成天:「……」 风邪在成天幽幽注视下一秒收起攻击架势,乐呵呵扫过这么一群人,视线在阴沉着脸色的冷白君和风吹西身上停留一会儿,着重放到何晋阳身上,不为别的,刚刚那一出可是将这层天里的魔修都惊动了。 「既然你们到了,便随我去见陛下吧。」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春田捂脸,成天无奈摇头。 风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招来这两种反应,遂莫名其妙道:「怎么啦?难道你们不打算去觐见血天境之主?别这样!我还不想看你们去体验三生路下的风景。」 他说的本来没错,如果把魔道比成一个朝廷,那么谢燕来就是皇帝,他们这些魔使就是各个等级的官僚,皇帝驾到,没见过有那个官员胆敢不去面圣的。 总之就是,人家见不见你好说,你敢不去那就是有不臣之心,多得是人抓着这个小辫子把你踩到土里,命都没了的那种。 第219页 这等为人处世的道理成天不可能不懂,春田更不会不懂,到他们这个阶级想不懂也难,真正不懂的早就成了三生路下的枯骨黄沙,魂儿都留不下,但是…… 重点来了。 他们没法去啊! 春田使者表情扭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看我们怎么去?」能去吗! 风邪顺着他的话看去……默了。 这一队人员的成分太复杂,人妖仙魔,难为能将修真界品种凑的这么齐全。 风邪使者挠着头掰起手指。 妖,这个好说,虽然像是香司宇这样的合该被叫做灵族,但他从龙珠世间后便归入血天境管辖,算是谢燕来一系的妖修,和魔道留着点儿香火情,去见谢燕来算是觐见主君问题不大。 魔,嗯,这个更没必要,顶多被业火烤烤肠,陛下又不是真宰了他们。 然后问题来了,人仙这可咋办? 风邪苦恼的眼神落到贾客心,风吹西,冷白君跟何晋阳身上。 何不顽这时是傀儡,人气本就淡薄更别提仙气啦,自然而然被归类到蓬莱妖修那一群里面。 作为被盯着的那一方,何晋阳平静回视,淡泊无声的视线,风邪愣是没敢盯下去,扭开的头直直落到虚弱的风吹西脸上,然后被一旁结束入定的冷白君狠狠瞪了。 抬起袖子截断风邪色眯眯瞧着风吹西的目光,冷白君握住古罗剑的手指根根暴起青筋,雪眸深处本是一片薄蓝,却受情绪引导,大片火焰暴走般的在这片蓝韵中横冲直撞,每每瞧得人心惊,就怕一不小心泄露出来酿成大祸。 「冷白君……」 风吹西有所感应般的发出阻止的呻吟,右手拉住他的袖摆气力全无,力道自然不大,却将濒临暴走的冷白君拦下。 闷哼一声,冷白君阖起双眼,眉心结晶处的颜色越发深红,但仔细去看却能见到冰蓝与火红纠缠的难分难解。 风邪发现自己闯祸了忙讪讪道:「其实陛下也不是那么讨厌仙修和人类……」话说到一半被知道内情的春田与成天沉默的盯回去了。 那是不怎么讨厌,毕竟人死了还讨厌什么。 一巴掌拍上额头,风邪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 成天想,现在走当然最好,但和风邪纠缠这么多时间想必距离其他人来此查探也没有多远,为今之计果然还是…… 「去见陛下。」 谁也没想到这个总是不声不响的异族男子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和风邪说的不同,大家居然都开始考虑起来,似乎已经确定风邪的话不靠谱一样。 风邪:「喂!」 不提风邪使者的心酸,诡异的是何晋阳竟然同意了这个建议,这点儿连提出建议的本人都感到意外。 成天使者特意道:「不怀疑老朽吗?」 何晋阳看向这个留给他们两个谈话空间的队形,淡然道:「你会害我吗?」 成天使者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老朽从无害人之心。」 何晋阳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正正经经打量起这个人来。 失去源头的太阳与佛光一同西沉,天空再度被紫月的神秘霸占,成天使者奇特的相貌就这样就着月光展现出来,格外华美高贵。 金色捲髮蓬蓬着打理整齐搭在肩头,蜜金的眸子被一只无框单边眼镜挡住,透出知性的成熟感,尖尖的下巴与白净的肤色本该衬得他羸弱,但风格英朗的装扮刺激着名为禁慾的诱惑。 何晋阳看着他,终于从记忆力搜出一个名词。 军装y。 摇摇头,将猝不及防冒出来的污浊念头挥去,没想到这个动作倒是让成天使者误会了。 成天使者冷淡道:「不需要这副模样,我确实是崑崙奴的后代,但母亲一方来自人间西域所以我有着特殊的肤色和眼睛,至于耳朵……」他捏捏自己的耳廓,眼里也带出三分不解,「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已经将终生奉献给知识,相信在未来的某天我会找到原因。」 「……」 何晋阳还能说什么吗?眼神注意不往人家耳朵上瞥,但这本身就是个小事,稍微控制一下就是个不值得在意的插曲。 被领到血天境之主的宫殿前,别怀疑天榜里面为什么会有一座属于谢燕来的宫殿,想想修真界揣着洞府到处走的风气,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一群人站在这座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面,在感受到血天境之主的富有的同时,也受到一些来自于钱财的刺激。 何不顽趁着这个机会来到何晋阳身旁,悄声告诫道:「不论你是怎么想的,你和燕来的关系现在不能暴露。」 何晋阳瞥他一眼,「是谁跟你说我会想要暴露的?」 何不顽不可遏制的僵了下,然后他像是想明白一样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嘴里呢喃:「是了,我都考虑到的事情你怎么会考虑不到,毕竟你那么爱……」 何晋阳:「……你只想和我说这个?」 何不顽整理好情绪,但神色哀怨,像是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从不知道谏圣派宗主还有这样隐藏性格的何不顽维持冷心无情人设,没呵呵回去都是他有礼貌了。 何不顽无奈摊手:「我想说的是,这下你可以安心了,我也一样,多亏你到的及时,没有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第220页 要真是让谢燕来和凌乘风对上,不是何不顽对发小没信心,事实上谢燕来的实力从不弱,可他们的敌人却是一个制造无数传说的传奇,正常人都难以想像和他对上会是怎样的结果。 因此,何不顽得知谢燕来平安无事时是发自内心感谢不顾一切追上来的何晋阳,同时他内心的嘆息几乎成倍增加,意思不外乎都是一个。 这等真心,岂是假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关系盖章的人越来越多了,何晋阳,你该怎么办呢? 何晋阳:…… 风吹西:从了吧。 冷白君:从了吧。 何不顽:从了吧。 贾客心:从了吧。 ……+10086. 第109章 两两相思 他们到达宫殿门口,惜花走出来接替风邪的职责,一路上,惜花沉静不语,这样的安静也使得队伍变得格外沉肃。 风吹西与冷白君强忍着不适打起精神,就怕惜花将他们带去的是龙潭虎穴,反之同属魔道的成天与春田神色也不见有多少轻松。 血天境之主。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道,他都并非是大张旗鼓的作风,事实上,真正见过谢燕来的人不过十指之数。 这样的人,就等在前方吗? 众人神色各有变化,但都没有怯步,走在前方的何晋阳步履平稳,不见踯躅,说不定正是这样的沉稳使得一行人心头忐忑也不曾露怯。 无形中将信心加注给队伍里的所有人,就连胆子最小最怕疼的贾客心一边哭丧着一张脸,一边保持和其他人同样的步速,没有撂挑子不干。 就这样沉默的来到大门最为华丽丰富的宫室门口,惜花低头虚做一礼,眼见那两扇非铸身境界开不得的大门缓缓打开,两壁悬挂的明珠散发温润柔和的光芒,殿内景象一览无余。 不出众人预料,门都这样奢华富贵,能被血天境之主用来待客的大殿肯定更为精美,事实也正是如此,万岁的古松做的盆景也仅仅摆放在八宝架的其中一格,其他隔层里的东西虽然宝光隐晦,但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而这样的八宝架殿内各有四扇,每扇木架由年岁过千,价值便能倾国的南海龙栖木制造。龙栖木特殊在每棵树的树纹不尽相同,要想制造一套家具非千年树种不等,将那些纹路组合起来会形成类似于道的字体,尤其是龙栖木天生携带道的气息,凡人拿到一片龙栖木的残渣都有可能因此踏上仙途,可见这树种的珍贵。而此时这座大殿里就摆着四扇龙栖木制作的宝物架,实在是奢侈的不得了。 然而这就以为是富贵的极限了吗?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千岁珊瑚磨出来的圆珠颗颗一般大小,万岁的奇石已然生出灵智却乖乖成为殿内一景,与之相比,第如光,紫腾沙区区两个九百岁的小东西做出来的玩具,要不是替代明珠之用,还真是能掩盖在这满殿珍宝之下,分不走半分眼神。 明明也是拿出去能有无数人抢的天材地宝,可……唉,实在是这里需要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有更珍贵的在,价值比不上的,自然是和土石一个待遇。 不知贾客心,香司宇他们都想了什么,何晋阳坦然无视眼前的满目珠光,四下看去,意外的没找到将他们请来的人。 王座本在鲛纱与垂帘后面,它们全都带有隔绝神念的作用,但是凭藉修仙人的眼里还是能模模煳煳的看到坐在那里有没有人影,显然,何晋阳都看不见了,在场人里更是没一个认为那里会有一个人在。 不明所以的春田出言问想领路的惜花使者。 「陛下呢?」 相信就算何晋阳也比不上春田此时想要见到谢燕来的心情,要知道她可是把陛下下达的命令办砸的戴罪之人! 一心想着早点请罪的春田眉头蹙起,俨然在表示,你他妈敢煳弄我,我就敢让你亲妈不认识你。 惜花当然读懂春田使者眼里的威胁,抽抽嘴角,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掀开帘子,穿过帷帐,在……王座后面找到一只翅膀挡脸的大黑鸟。 「……陛下……」 「咳咳,条件反射……」谢燕来板着一张鸟脸把翅膀放下,紧张的探头探脑却怎么都不敢伸出头去,他怕被何晋阳发现自己的身份,犹犹豫豫的,直到惜花使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谢燕来方调整好心情,低低道:「这是你第一次见我这个模样吧?」 惜花使者心头一凛,识趣说道:「陛下放下,属下很快会忘掉。」 谢燕来眯眼瞧他,尖喙张开,似是有寒光从鸟喙上闪过,「我相信你不是多话的人。」 惜花使者:「……」 多话就是尸体,我明白,我理解,所以……「您什么时候出去?」 这一句话可是问倒了谢燕来,他要是敢出去也不会委委屈屈的躲起来。 惜花使者看出谢燕来的犹豫,刚想说什么,久等他不回来的何晋阳已经疑惑的喊起他的名字,一看就像是不怀好意。 「惜花使者?」 谢燕来:「……」 虽然此时大黑鸟,但他还是想说,何晋阳一定是故意的! 惜花不比在喜欢的人面前手足无措的谢燕来,他几乎一眼看出来何晋阳这个时候喊自己铁定没有好心,但是他看着什么都没发现,听到何晋阳声音更加紧张的毛都炸了的谢燕来,莫名理解了何晋阳的心思。 第221页 这么说来,陛下跟何晋阳的绯闻还是自己传出去的? 惜花使者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似笑非笑的促成道:「陛下,您再不出去可是会引起怀疑的,到时候就不是属下过来,而是……」接下来的话停在嘴边儿,因为没必要说了。 黑羽化作裹身的帝袍,长发披散,冠冕垂帘,眨眼的功夫,模样一般的异鸟已经变作人身,泠泠凤眸威严绝伦,要不是他脸上的红晕破坏掉他冷漠的形象,相信他会更加有威慑力,一如魔道心目中的十大魔帝之一,血天境之主。 「我这样出去会不会很奇怪?」谢燕来一张口,瞬间引来惜花使者无语的眼神,惜花使者道:「陛下无论何时看来都是风华绝代,何必在几名仙修面前驻足不前?」 这是激将,几乎是惜花使者刚开头,谢燕来就知道,但惜花使者没说错,此时在这里的是血天境之主,而不是血脉不明的异鸟。 深吸一口气,压去心底的激动,与惜花使者擦身而过的谢燕来一站何为王者风度,他前行之路,珠帘碰撞,自发分向两边,红纱飘飞,却没有一条碰到谢燕来的衣角,挡住他的前路。 他行走到何晋阳面前与他直直相对,已然看不出半点儿躲在王座之后忐忑紧张的样子。 望着这般模样的谢燕来,何晋阳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艷。 无他,谢燕来的美色真是融合了帝王的威严与牡丹般的艷丽,面孔模样,一分一毫都是那般恰到好处,想要挑出缺点来,也只会挑出把美貌烘托的更上一层楼的缺点,而非什么可被称作难看的缺陷。可若仅仅如此,也只是精緻层次的完美,而无法升级到神韵上。 可眼前的人美入形,入骨,面容的精緻也不过是恰到好处的提供了一分,他的美,美过十分,三分骨,一分面,剩下的六分全在气度。 那是魔道顶峰万年供养出的尊贵大气,那也是数千年的仙道大家培养出的从容优雅,兼具魔的诱惑与霸道,和着仙的清冷悠然,显而易见,为何他深居简出,却能在万年之后拥有天下第一的艷名。 若是因此产生疑问,那么只要亲眼看到他所有疑惑定会一扫而空。 起码现在和谢燕来首次面对面的何晋阳就在一瞬间想过这么多东西,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皮相生出这么多的想法。 仅在这一刻,素来游刃有余的何仙君居然萌生出我该怎么办的疑问。 可见,美色惑人,从不有虚。 何晋阳与谢燕来相对而立,四目偶尔相碰后移开,波光粼粼,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不然自己怎么从这位理当厌恶自己的大神眼里看到了情意? 无处不在彰显人类权利顶层奢侈的大殿里面站了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开口所以安静变得理所当然,低调的富贵融入各个角落,就连最隐蔽的位置也没有放过,无形中给不是它们的主人的人施加压力。 最先撑不住的风吹西一仰头,倒入冷白君怀里,冷白君抱住人,强忍住喉咙口的闷哼,但还是泄露出稍许动静,打断掉两个人的对视。 相较像是受惊一般飞速撇开头的谢燕来,何晋阳恍然回神,淡定的和佛堂里的木像有的一拼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的同伴身体不适,如果帝君有何话说,可否等我将同伴安排好之后再详谈……呃……」 视线落到谢燕来脸上,小小的红晕随着他的目光逐步开始扩展往下,到达衣领的位置成功令他语塞。 他好死不死的联想了一下衣服下的景色,然后何晋阳就被自己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他们是四家的人吧?」谢燕来的声线好听的仿佛古琴低颤,但语气却颇为不咸不淡,「冷家白虎,风家青龙,既然进入天榜,也是时候告诉你四家背后隐藏的秘密。」 不比风吹西等人瞬间提起的注意力,从魔帝口中提到仙道有名的大家族到底意味如何,何晋阳仅仅是若有所思的瞅着谢燕来脸上的红。 没错,哪怕谢燕来表现的再怎么从容不迫,可他是红着脸说的,态度再怎么刺人都要打个折扣。 说实话,在见到谢燕来之前,何晋阳没想到他会是个这样的人。 因为,非常可爱不是吗? 然后很快他在心底暗道罪过,自己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没见和自己同行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抓不到重点吗? 何晋阳想的什么,风吹西是不知道,但谢燕来轻描淡写提起的一句,却由不得他不关心。 风吹西:「秘密?会有什么秘密你知道而我不知道?」 面对风吹西猜忌的视线,谢燕来脸的温度飞速降低,很快恢復平日慵懒冷淡的模样,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同为四家之一就能说服你了吗?何不顽,你这是什么样子?」 何不顽的傀儡能瞒过世上所有人,却绝对逃不过谢燕来的眼睛,况且何不顽此时的状态十分不好,就连往日心随意动的傀儡术都因神魂上的伤灵力凝滞,无法发挥往日八成实力,现在被谢燕来点出来,何不顽迅速判断出君向之这个身份没用了,遂当机立断的捨弃掉「君向之」,改为用「何不顽」证明谢燕来所言非虚。 毕竟前任朱雀圣子,现任魔帝的话,何不顽用小脚趾想都知道,性格多疑的风吹西绝对不会信。 嘆了口气,何不顽生无可恋的释放出属于仙修的气息,每个修仙者的气息就和身份名牌一样,他们有法术可以变换出万千张脸,但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却难以改变。 第222页 感受到属于谏圣派宗主/自家师兄的气息,风吹西,冷白君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何不顽苦笑抬手推拒,「你们有什么疑问等此间事了我自会解释,现在先听燕来说。」 风吹西神色阴沉,但还是伸手挡住冷白君意图拔剑灭兄的动作,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一样。 「慢着,先听他说,何宗主,虽然不用你说,我和冷白君也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但是,涉及四家我就会用最冷静的心态来思考判断,这点儿你可以安心。」 论及谁对责任最为看重。 何不顽可以肯定的回答,风吹西。 这种被信任的人背叛利用之后也能保持冷静的品质,不愧是当前最好的人选。 想到这里,何不顽下定决心讲述隐藏多年的秘密。 「我姓何,何在修真界是大姓算不得什么,但神兽所选择的四家里面就有一家姓何。」 何晋阳听完,看向风吹西,果见面色不好吐出两字,「玄武。」 何不顽点头,「就是那个何家。」 「可是何家不是一直隐世吗?」冷白君不解的说道。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谢燕来讥讽道,视线在风吹西与冷白君身上流连而过,「就像你们白虎之子与青龙之子交好,四家看似和谐但也有远近亲疏,玄武圣子想当然也是和朱雀圣子一起长大,结下天然同盟。」 何不顽:「谢燕来就是我那一代的朱雀圣子。」 短短一句话,尽展两人之间的默契。 这种属于圣子之间的联繫,旁人可能没有风吹西与冷白君感触的深,所以其他人还在起疑的时候,他们干脆默认下来。 谢燕来沉吟一瞬,道:「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吧?既然这样,我说些陈年烂谷子的东西也就不需要灭口了。」 一句话,气氛骤然冷却。 何不顽适时开口打断被众多目光敌视的谢燕来,苦笑着说道:「不要故意引人误解,」说完,向何晋阳询问起来,「虽然燕来的表现过火,但他讲的没错,咱们之中有谁觉得自己不想知道太多的吗?有的话,可以退下了,我保证,接下来要讲的,没有能力听的人势必非常痛苦,无论成败。」 闻言,贾客心迅速拱拱手走出门外,随后香司宇一众冲着何晋阳耸耸肩,何晋阳表示理解他们便跟着退了出去,成天使者沉默一下也走了出去,没有人去拦。 原本呆了许多人也不嫌拥挤的大殿越发因为人气的减少而空旷,但剩下这些起码都知晓一部分内情的,说起话来也方便。 何不顽一直等到人数减少到「合该如此」的时候,看向谢燕来,被骄傲的瞪了一眼,他摸摸鼻樑转头正看到何晋阳望向谢燕来的眼神。 那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目光,深沉的仿佛围绕冥府化作忘川黄泉的漆黑之流,又像是零落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之色,燃烧着浓烈与炙热的寒意,矛盾重重,叫人说不出因果。 结合何不顽自己所见所闻去理解不过是再一次感嘆何晋阳的情深。 然而被真正注视的人却感到心慌,心脏的跳动不由自己,皮肤的热度不断变化,这个时候谢燕来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寒暑不侵的天柱境界高人,是世上仅有的几个可立马飞升的大能,他觉得自己在何晋阳的目光下沦落成再平常不过的凡人,被那双酝酿着淡然的晨雾的眼睛吞噬。 眼瞅着谢燕来即将再次脸红,何不顽苦笑一声,只能自己上前阻止这缠缠绵绵起来的暧昧气氛继续增加。 「咳。」何不顽故作无事的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向自己,「燕来之前也说过,我等四家隐藏着属于仙界的秘密,这秘密过于可怕,因此就算是这代圣子的你们不到时候也是不会被告知的。」 谢燕来手背负腰,冷淡道:「我当年就说整这些神神秘秘的规定才是害人害己,像是这两个已经进入天榜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圣子,除了送死还有第二条路吗?」 「好了,燕来,别说了,他们不是你,你看这不都已经过去了吗?」何不顽强颜欢笑,但看着何晋阳望着自己的眼神,他低嘆一声,据实说来,「其实我们那一代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参加天榜,却没想到,天榜对旁人是兇险,对我们岂止是兇险!因这点儿无知,燕来在天梯之战上死过一次,亏得朱雀血脉觉醒方涅槃而生,可代价就是此间再无朱雀圣子。」 「……」 谢燕来曾死过一次……血天境之主曾……嘶! 不提听到这话的人心里多么五味陈杂,何不顽看向谢燕来似是在徵询什么,谢燕来见状冷笑,「所以我说你们天真,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敢参加天榜?」 「我们到底不知道什么?」 风吹西第一个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冲着谢燕来说道:「你一直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你会告诉我们吗?」 谢燕来眯眼看他一阵,忽的笑了起来。 「你不怕的话。」 「不怕!」 冷白君代替风吹西说道。 青龙圣子,白虎圣子,打从出生就纠缠到一起,相信以后也会一直纠缠下去。 看着彼此支持,互相坚定的两人,何不顽眼底闪过怀念,随即一丝伤痛浮现眼底,他低下头,轻声漫语道:「既然如此,燕来,我们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天榜最初确实有封君立王之用,但在几千年前,一位仙界大能出手修改掉天榜一部分,从此和四柱产生若有若无的联繫,这联繫换做无四家参与的天榜没问题,但要有四家血脉……更甚至是圣子参与,那么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223页 谢燕来接替何不顽说道:「下半部分还好,甚至是中段也能忽视,但在接近至尊之外的上半段,四柱图腾便会共鸣,召唤流有相同血脉的子嗣,但这本不在天榜最初的设定里面,因此,天榜会驱逐扰乱规则的存在,具体表现就是危险会随着天梯的高度成倍增加。我和何不顽是玄武与朱雀的圣子,共鸣的两根天柱把成倍的危险再次翻倍,到达我们身上就是致死的危机。」 「我们并不弱小,」何不顽淡淡说道:「虽然当日同我们为敌的人也并非弱者,可是『天意』如此,天榜里的规则不允许我们继续参加下去,它的做法就是抹杀掉我们,早已消失多年的怪物,无端出现的古老阵法,从天而降的陨石灾难……就算如此艰难,我们当时还是扛过去了,直到第三层,也就是这一层。」 「背叛。」 在一片静默,唯有何不顽与谢燕来交替开口的阶段,何晋阳突然的开口仿佛炸雷一般响彻耳畔。 已经听得入神的风吹西勐地看过去,跟谢燕来过去有旧的更是死死盯着他不放。 何晋阳仰起头,不惧不怕道:「我在前往这里的时候碰到过上一届天榜修士留下的遗言,那上面有说过一些东西,还有这个。」掏出谢家令牌。 那一日,春田失手摔倒地上的令牌被何晋阳妥善保管直到今日拿出来。 谢燕来看到何晋阳时一愣,再见那枚令牌眼底迅速闪过怀念的神情。 「这是我的……」他低低说道。 何不顽担心的看他一眼,才回復道:「我们遭到同行之人的背叛,谢家令牌本身只会交给宗家子弟,但你手里这枚却是燕来的,这样看来,那份遗言应该是当时那个叛徒留下的东西。」 何晋阳慢条斯理的当着谢燕来的面把他的身份名牌受到袖子里,「介意告诉我吗?」 被他看着的谢燕来……红晕从耳根迅速蔓延到脸上。 「……」措手不及了解到何晋阳厚颜无耻一部分的何不顽张张嘴,突然生出养大的白菜终于被猪拱了的惨澹感来,他看向谢燕来,发现对方嘴唇抿的发白,眉头蹙起,平添愁绪的风情,要不是他,恐怕根本不能从这张脸上瞧出紧张来,可事实上,谢燕来就是在紧张,因为何晋阳一句询问紧张的手指在袖子里攥紧。 何不顽:「……」语塞的更深,也越发感到苦涩于舌下。 不知道发小心里苦的谢燕来还在勉强维持镇定的模样,抬起头注视何晋阳的眼睛,努力平静道:「并不是一定要知道的内容,你确定要听吗?」 何晋阳歪头笑道:「不想告诉我吗?」 谢燕来手指一抖,偏开头,黑髮欲盖弥彰的挡住耳廓往下,连带那截白的发光的脖颈也被遮住,连带声音也听不出破绽的冷然锐利。 「不过是件大不了的事情,没有什么想和不想的。」 风吹西:「……」 冷白君:「……」 春田:「……」 左顾右盼,这下,就连他们也瞧出不对劲儿来。 风吹西在看着谢燕来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那种郁闷,无语,惊讶,难以置信等等情绪复杂的没有一个文人能够用单独一个词彙表达出来,连带他自己也憎恨起这份敏感来。 卧槽,这世道是不是疯了? 他和别人不同,风吹西可是亲眼看着流言怎么传起来的,包括他自己都在里面做了一把推手,可如今看来,假戏做真,他到反而觉得不寒而慄。 如果谢燕来知道何晋阳不曾喜欢他,那些不管是……额,人云亦云,曾经杀飱天下的血天境之主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在想到这点儿时候特意观察谢燕来的表情,看过之后心里有数,起码谢燕来对何晋阳的感情是真的,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何晋阳又是怎么想的? 不知不觉间,「秀恩爱」终于秀出生命危险的何晋阳还在自以为正常的询问着当年内情,却不知,如果不是他,堂堂血天境之主怎会自挖伤疤,说出深深掩埋的黑歷史。 然而何晋阳在听完之后,一声嘆息,一声无奈,让谢燕来胡思乱想起自己当年失败是不是让何晋阳不喜时,何晋阳道:「纵使九死一生,成就帝君威名的,恰恰是这些挫折磨难,艰难险阻。」 谢燕来……谢燕来心都软了。 是啊,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哪怕他一生牺牲良多,更遭遇背叛,旧毒入骨,出了天榜被迫迎战魔道顶峰战力,后又带伤面临天劫……种种灾劫数不胜数,他之一生算不上平顺,可却歷经辉煌。 何晋阳的话正好说尽他心坎里,本就暗生的情愫生长越发蓬勃。 四目相对,情意脉脉,万千心绪藏匿在似血的一轮月色华光之中,被高悬明月垂青的人若是抬头望月,必能看到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美景,可就算是低头,月色也从未因无人欣赏,收敛自己的光芒,总有一天,它会被注视,被凝望,被赞美,直至……成为心的绝响。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瞬间发生的奇妙变化,只知道,谢燕来跟何晋阳之间升起一种他人插不进去的气氛,流动着的温情,仿佛佳偶天成的伴侣正在踌躇着是否将自己的情意告知给对方,也正是出现了这种想法,风吹西忽然意识到,要是这世上有谁能站在何晋阳身边而不失色,那么眼前这个人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224页 刚刚冒出这个想法,风吹西倏然一惊,勐地扭头看向其他人,动作大到引来冷白君的主意。 「你怎么了?身体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冷白君说完,神情随着皱紧的眉头严肃起来。 风吹西表情奇怪:「何晋阳……呃,和魔帝陛下你看起来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一看就知道不是身体的关系,冷白君紧皱成山川形状的眉头松开,语气因血脉觉醒的痛苦慵懒许多道:「看起来很般配就是了。」 风吹西:「……」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第110章 事实真相 何晋阳的询问在谢燕来看来颇有歪缠的意思,然而他却不予拒绝,略微停顿,便将当时发生过的惨事一一道来,说完之后,还不忘就着被何晋阳收起来的谢家令浅谈即止。 「当日我重伤昏迷,毒入五脏,却也并非没有防范,害我之人为的不是名就是利,而我身上谢家令是能完成以上两点的重要物品,有它在,在我死亡之后,拥有统领谢家半壁江山的权利,换言之,拿着我的令牌的人,都会被默认为我的心腹,被谢家长老们信任,因此,我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就在上面留下一样的毒,伤我者,必不得好死。」 说完之后,狠辣的表情一僵,他慌忙看向何晋阳,就怕他因为自己的表现觉得他是个阴毒之人。 自古以来,毒都归属于下九流,即使是修真界,也从未出现过特例,像是蛊皇孤雁真那般人物,早连记载他的文献都失踪在歷史的漫漫长河之中,功法,毒术既然千年不曾见,万年便更不用去想,肯定失传。 因此,毒术彻底沦落为阴毒手段并非奇怪,甚至有些迂腐的人认为和毒有关的人事物必然邪性,但这般忌惮并非无迹可寻,毒者,出则无声,精者,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死时痛苦万分,死状悽惨,可谓骇人至极,又因平常人连防范手段都是难寻,故而毒,受人忌惮,就连习毒的医者也畏惧三分。 如果何晋阳为此表现出不悦,谢燕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即使他是受害者一方,然而何晋阳的表现十分自然,似乎全不在意他曾用过毒,甚至多说一句都没有,看神色也没有不贊同的意思。 这一点就连何不顽等人也面露诧异,谢燕来虽然与何晋阳在说却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去听,因此谢燕来讲到用毒弄死对方时,他们神色各异,排除死忠的春田和知晓当时紧迫的何不顽,风吹西,冷白君相继流露出反感的情绪,因而,表情连变都没变的何晋阳非常引人注目。 他们讶异,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何晋阳早前做的那一行,什么都缺,就不缺奇思妙想。 都市之蛊师横行,未来之毒术君主,穿越之毒君蛊王…… 类似题材的文学作品何晋阳一天就要过审十几本,且每一本主角男女不限,但无疑全是毒术逆天,个别脑洞开的大的,用毒成圣也不是没有,像是谢燕来这种放在任何一本书里都是正当自卫的行为,别说他不会说,要是他情绪还像是刚穿越时那般鲜明,他都能拍手叫好。 面对众人惊奇的视线,何晋阳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他之前一直在等谢燕来继续说下去,但半天耳畔无声,他也跟着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在说,不继续了吗? 谢燕来捂嘴偏开头,好可爱! 从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回事的魔帝陛下,只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他是越看越觉得心头甜蜜,俨然陷入一天都离不得的相思状态。 何不顽看不下去的走到何晋阳面前挡住失态的谢燕来,表情有那么点儿破灭。 「燕来当年只能说是准备不善的最差结果,但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存在,他是朱雀,血脉本就有塑生之能,但其他圣子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 目光落到风吹西,冷白君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真诚道:「我要向你们道歉,这些危险我本该告诉你们,因为相较于你们家族中的长辈,显然我更加合适,但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将你们推入险境又无法将你们及时拉回来,本就失职,所以我会担下这个责任,你们不愿意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们听一听我的话,不被愤怒迷眼的好好想一想我讲的这些。」 「……」 风吹西看看冷白君,徵询他的看法。 何不顽这话并不是对何晋阳讲的,但是何晋阳听过后,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风冷二人。 抬起头,冷白君对上何不顽的目光,冷彻的声线有如冰碎玉泉,好听的骨子里发寒。 「你从不欠我什么。」 他说的坦然,「但是,风吹西同样不欠你。」 相比受何不顽照顾良多的冷白君,风吹西并没有跟何不顽见过几面,除去小时候那出乌龙,风吹西与何不顽之间的关系不过泛泛,何不顽借着冷白君将风吹西拉下来入局,何尝不是在冷白君心底捅了一刀,他是那么信任照看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师兄,可以说,何不顽哪怕算计自己,都不会让冷白君这么颓废。 何不顽听到他这么说,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合起来,任凭冷白君失望的眼神落到他身上。 谢燕来眯起眼睛,「冷白君,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你在声讨何不顽的时候又了解他什么?」 冷白君神色微变,何不顽抬手阻止道:「燕来,他没有错。」 第225页 「可你就错了吗?」谢燕来好笑的说道:「一无所知被保护的人哪里来的资格追究保护者的责任?何不顽,我为何不愿回归仙道可不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大义上面?瞧瞧你自己身上的伤吧,神魂一分为二,比当年的我伤的还要重,但这里与你最亲近的除了我便是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师弟了吧?他知道你受伤了吗?知道你为什么受的伤吗?知道你这么多年的筹划为的都是什么吗?知道你究竟付出多少,又忍下多少吗?他不知道,他只会做你手里一柄剑,甚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反伤你身。」 「够了!」 风吹西冷声道:「你说的有理,可我们何尝想要如此?冷白君不知道他师兄在做什么,那是因为何不顽不想让他知道!这么多年乖乖当着何不顽手里的剑何尝不是冷白君对他的信任!冷白君在是剑之前他首先是个人,是他对何不顽的师兄情决定当他手里的剑的!」 就像是谢燕来与何不顽之间有着超越血缘的默契,风吹西与冷白君之间也有超越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的牵绊,场面因为两对青梅竹马的互相指责,一时间闹的都有些僵。 何不顽苦笑着根本无法插嘴,冷白君和风吹西因为血统觉醒虚弱的不行,谢燕来是全场最强者,他要是想拿下风吹西根本没人能阻止。 何晋阳意识到情况不对,顶着何不顽求助的视线出声说道:「事到如今,追究这个有趣吗?」 他刚开口,气氛陡然转了个方向,他此时是带发僧侣的扮相,神情间也颇为宝相庄严,说起话来,真仿佛洪钟大吕,震得激动的几人一下子冷静下来。 「何晋阳……」风吹西抬头看他,「我们没有一个人做错了,是吗?」 何晋阳略微沉吟,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何不顽,「是错是对,还是请这位当事人说清楚之后再做判断。」 「明智的决定。」谢燕来冷哼着理理纹丝不乱的衣襟,不忘附和何晋阳的话。 这么配合,何晋阳可疑的沉默下来。 何不顽给了何晋阳感谢的一道眼神,缓缓说起何家隐世多年的秘密。 「我们何家先祖是突然崛起于修真界,凭藉一手血脉返祖的本事闯出赫赫威名,何家也在后期与朱雀,白虎,青龙并称四家,不过这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这些年来,修真界势力潮起潮落,真正还留有记载的只是少数,就算是其他三家也不会刻意留下这些书面记载,毕竟四家早已经同气连枝,不分彼此。可是这么多年来只有一家是个例外,那就是何家的文献库里面,关于这一段记载的清清楚楚,我们这些后人必须要成年之前进入禁地,阅遍先祖留下的手札方算成年,也拥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家的其他人都在哪里?」风吹西神色微妙的问道:「如果你是玄武圣子,那你的其他族人呢?」 别看风吹西总是到处走,但风家可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冷白君虽然从小住在谏圣派,但是冷家的影响力从来不因为他不在而减弱,那么多的堂兄弟,表兄弟足够支撑起冷家在修真界的地位。 谢家虽然被灭族,但在灭族之前,存在几千年的修仙世家谁也不能说它人少,据说当年发现谢家人一个不剩的时候,有不少门派还觉得惊讶,因为人死的太全了,十分怀疑兇手是不是拿着族谱一个个追杀过去的,不然不能屠戮的那么干净。 虽然现在真相大白,当年灭了谢家的就是谢燕来本人,下代家主没有本事将全家人记住是不可能的,可也不得不说起,存在超过千年的家族人员之盛,藉此反应出,何不顽的说法到底是多么怪异。 何不顽闻言一丝表情也无,「只有我一个,偌大何家到我这一代只剩下我一人。」 「不可能!」风吹西失声反驳。 谢燕来环胸淡道:「是真的,他们那一代只剩下他一个。」 「可……怎么可能!」视家族天下为责任的风吹西根本无法解释,心绪激动之下扯得本就剧痛的身体越发像是造反一样疼痛起来,这下子可是连唿吸都成了累赘。 何不顽垂眸道:「普通情况下当然不可能,但是……但是我们家有罪在身,这是被天道记下的罪孽。」 试想看看,一心修道的修士被天道记上是怎样的感受,端看鸦雀无声的众人就知道了。 何不顽仰起头,傀儡「君向之」的面容连他三分美色都不及,却通过神韵表现出他苦苦支撑的疲惫。 「先祖并非绝世奇才,他能有那番作为全是因为抚养他长大的是谢家当代圣子与……凌乘风。」 在场中人不会有人不知道凌乘风是谁,齿缝间嗖嗖窜过凉风,春田使者首次开口,便是悚然一惊。 「居然会是神风仙尊!那一位不是传说无血无泪的吗?怎么会收养您……你的先祖?」 春田使者语气不对,但现场没人听出来,关注点全在哪个爆炸性的内容上面。 何不顽应下春田的话,淡的几乎不留人气的口吻缓缓将旧事说来,那本是他的家事,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家事却牵扯到两万年后的灾劫。 「先祖并非记在凌乘风门下,收养先祖的其实是谢家后人,不过先祖后来并未使用他们两个的名声,乃至谢家后人在先祖离开之后便没有出现过,」说到这里顿了顿,何不顽道:「这就是何家和谢家最初关系的来源,何家之所以能那么快和其余三家相提并论也有谢家的帮助在里面,不过这都是先祖成名之后,成名之前,先祖其实是长在凌乘风手下,一身所学尽是他所授。」 第226页 何晋阳道:「这就奇怪了,神风仙尊流传人世最多的便是他举世无双的斩魔剑法,可我看你不像是精通剑道,反而是傀儡一脉你格外擅长,」不知何时,他已经从稳重的姿势改为单手抱臂,一手支起下巴。 说起凌乘风,相信在座人里面没人比何晋阳更有发言权。 何不顽知道何晋阳说的没错,停都没停的接下来。 「剑术只是他使用次数最多且以此成道的手段,真正他所擅长的,先祖记载中用四字评价,深不可测。」 「哦……」何晋阳意味深长道:「然后呢?」 舔过嘴唇,何不顽不知何晋阳为什么对凌乘风这么感兴趣,但就他了解的那些东西,何晋阳肯定和凌乘风有关是没错了。 「凌乘风并未教授先祖闻名天下的剑道,而是挑选了极为偏门的一门术法,凝神附体,据说先祖被点出流有玄武血脉,不过血脉太过稀薄不足以带给他强大的力量,所以凌乘风以偏门术法诱引四方之神反入其身,以灵补体,激发玄武血脉吞噬人族血统,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但架不住施展的人太过娴熟,再加上先祖可能真是适合此道修行,居然真的成功了。」 「成功之后,先祖勤学苦练,将自己的躯壳在铸身阶段打造成最适合玄武附身的媒介,立柱境界更是专注于和玄武灵性的磨合,以至于后来名声大噪,也拜这个时候勤学苦练所致。」 「严格意义上,何不顽身上的玄武之血并非正统方式得来的。」谢燕来恰到好处补充一句,缓解何不顽脸上越发愁苦的神色。 何不顽感激一笑,再继续说来。 「先祖真心以为这是凌乘风的教导,并留下祖训,让子孙后代代代习练此等功法,可是先祖活过仙魔之争,活到东乡瑜出世,才从蛛丝马迹里得知这个功法确实适合我们何氏一族,但这全都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有请神之体,再加上玄武血脉起到作用,请下北神玄武藉助它的灵性反行其道的培养血统强度,是十分大胆精妙的手段,可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也是整部功法难以修补的缺陷。」 何晋阳看着沉默下来的何不顽,反覆早有所知一般将他没有说到的部分讲了出来。 「请神之体是上古时期的用法,换个说法你们更容易听懂,鼎炉,并非用来採补的鼎炉,而是移神换体的备用身体,何氏一族要都是这种体制,那么几千年来被抓到只剩下一个人并不是怪事。」 「你还真清楚啊……」家族惨事被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心思再宽广也难免生隙,何不顽仅仅是刺他一句已经够宽宏大量。 何晋阳笑笑,示意我的错,你继续。 何不顽被他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梗的心塞,但提起过往暗淡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能够客观冷静的将当年之事说来,而不是带有那么多的主观色彩。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请神之体的作用,那么我也不多言,直说凌乘风教给先祖的功法具体是怎样的作用。」 「应该是扩大吧,」何晋阳抬头看他,语气笃定,「你们的体质既然这么好用,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承受住神兽附体的侵蚀,所以根本是两个结果,承受的住,血脉返祖,或是血统提纯,体质变得更加适合附体之用,承受不住,不外乎死亡,和磨合,不好用的身体磨合磨合就好用了……咦,这样说来结果根本就是一个嘛,好用的留下来,不好用的放任其死掉或废掉。也许一开始你们先祖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但是修士有着远比普通人更加漫长的时光,他选择的不过是慢慢培养,直到你们一族诞生出他需要的那一个……我说的对吗?」 何不顽苦笑。 风吹西皱眉:「这也不对,按照你说的,不算上何家先祖作为修士活下来的时间,就说从万年开始计算,也并非所有修士能够活过九千年的坎,凌乘风从那个时候开始算计,岂非太无谋了?」 众所周知,修士每进阶一级确实会增加一定年限的寿命,但修行一道严苛在并非你老老实实修行就能突破,而是天灾人祸无数,说不清怎么就死了也不算奇怪,能够突破的同时正儿八经活过九千年的,这世上也不过几个而已。 正常情况如风吹西和冷白君的情况,他们是上个千年的修士,活了一千年达到立柱三阶和四阶的境界已经是寻常人中逆天的天才,他们的寿命也突破五千年,可在修真界已经是「青年」阶层的他们也不见得能在五千年里突破到下一个阶级。修行之路如鲤鱼过江,真正能跃过龙门的,寥寥无几。大浪淘沙,一朝拍下,数不清的怨魂白骨埋于沙下。 风吹西所说非常符合修真界现状,但何不顽苦笑加深,何晋阳道:「没记错,凌乘风最后成仙了吧?成仙之后寿与天齐,若是他将这点儿也算计进去呢?」 风吹西:「……这怎有可能?!」 何不顽这时终于发声,「先祖得知真相时也曾这般吶喊,可事实是,自从先祖过身之后,何家修士再没有一个活过修士应有的岁数,多数在两三百岁死亡,或是失踪,短短一个千年,偌大何家仅剩下小猫两三只,这还是得谢家帮衬,但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何家的衰败,真正撑住何家而不倒的……」 抿抿嘴唇,他泄气道:「是凌乘风。」 「又是他!」 风吹西惊讶的连五脏六腑的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干巴巴的。 第227页 何不顽摇头:「就是他,他的分神降临禁地,选择当代最有天赋的后裔作为宿体,但是大多数时候沉睡,除非被寄宿的人想要唤醒他,因为他的到来,何家有幸诞生第一个飞升神界的修士,他可以完美化身玄武,并被当时修真界选为四神之一。」 风吹西:「四家在四神飞升之前只是修真世家,直到四神飞升之后才有在仙道超然的地位。」 提起四神,自然会想到那场修士和仙魔两界之间争夺主权的惨烈斗争,最后的最后,人族虽然获得自由但也是惨胜,至今仍在艰难的维持两者平衡,而在那个混乱的岁月里庇护修真界的,正是当年飞升的那四位已经成为镇方神兽的修士。 「这些霁无瑕都和我们讲过,」何晋阳道:「你只需要说,凌乘风都干了什么?」 「他灭了东乡一族。」 何不顽抖着嘴唇道:「被他附体的修士根本没发现自己曾出去覆灭过一个家族,还是那一代的圣子发现对方行踪上的错漏,推算出对方有使用宿体身体的能力,毕竟先祖留下的言论十分尊敬他,在事情暴露之前没有人会去怀疑凌乘风。」 何晋阳迅速接上:「即使如此也不该那么容易怀疑……」 何不顽闭上眼睛:「那代圣子还发现了先祖遗言,先祖将自己发现的真相以血书写,就怕神风仙尊还留下后手坑害后人,圣子得知这件事后,联合剩下的族人封印凌乘风分神于禁地祭台,并在这件事了传令何家修士不许修行凌乘风传下的功法,但是这么多年来,何家人的体质已经适应到接受不了其他修行方式的程度,不管灵根属性如何,不是凌乘风的功法身体就会排斥,无论资质多好,修炼其他功法都会比普通人慢上三倍有余,这等进展又有多少人坚持的下去?」 「最后圣子无奈毁掉所有记载下此功法的灵石纸卷,并下达禁令,绝不允许族人进入禁地,然后原地自杀,用毕生功力设下外人进不得的封印。」 春田使者听到这里不解道:「既然如此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是,没错,只要没有人进入禁地,解开封印,」何不顽近似麻木的说道:「全都是我的错。」 谢燕来冷目道:「你当日年仅五岁,手无寸铁,身旁长辈因为修炼不合适功法面对觊觎何氏一族体质的兇徒毫无还手之力,你慌不择路闯入禁地,破解封印,使得外敌入侵祭坛,生死之际唤醒凌乘风分神,这怎么能算是你的错?」 何不顽不贊同亦不反对的没有说话。 看着他们,风吹西突然想到「错只错在太弱小」这句话。 何不顽当时太弱了,才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唤醒凌乘风,可唤醒凌乘风后带来的是什么呢? 「你一直没有说清楚,凌乘风对整个修真界代表了什么。」 何晋阳淡淡说道。 何不顽苦涩的神情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凝固冷硬。 「是灾难。」 对上风吹西,冷白君面无表情的脸,何不顽缓缓说道:「凌乘风制造了我一族万年痛苦,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毁灭魔界,仙界消失就是他毁掉魔界的手段,世物有正有反,仙魔两道也是如此,仙道消失或是干脆毁灭,仅剩下的魔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完这些话,风吹西静了一阵才道:「你并没有证据……」 「我有!」何不顽突然激动起来,「我被他附身了九千年,他干的什么我都知道,因为太过贴近,以至于有的时候我都是他的帮手,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失败了,我……」 「你冷静点儿,」谢燕来不得不出言帮助他解释道:「何不顽认识到凌乘风的危险性后一直在寻找方法把他重新封印或是灭杀掉他,在了解凌乘风有着怎样危险性后,有人敢放任他继续在修真界扎根下去吗?何况为了留在修真界,凌乘风足足用了两万年布局,甚至连成仙都在算计之中,你们有谁觉得放纵他是好的可以提出来,这样天真的人是不适合跟我们合作的。」说罢,目光扫过在座没一个人的脸,顺利的在何晋阳淡定的不行的脸上停下。 何晋阳道:「我梳理一下,凌乘风成仙之前将何家先祖收下交给他修炼适宜附身体质的功法为的是后来能通过分神的方式在修真界復活,他的真实目的是毁灭仙界来摧毁魔界,但是仙界毁掉他也讨不到好,所以有意识的留下何家先祖这步暗棋,转体重生。但是这个计划半途受阻,何家先祖不知为什么知道他们修炼的功法有问题进而留下遗言,这给他的计划带来不安定因素,而等到他成功留在下界准备下一步计划的时候,这个因素爆发了,他被封印,何家人也不再修炼功法,可谓全面失败,但是兜兜转转,命运的不可捉摸性就在何家最后一个人解开封印时展现出来。」 「放出了他的人不仅有着何家体质还根据他的指点修习了被禁止的功法,成为分神宿主,也就是说,事到如今,凌乘风的计划不仅全部成功,还没有人知道他想在修真界干什么?唯一算是不在掌握的因素就是在这里的何不顽和在座各位——我说的没错吧?」 何不顽被他最后那句话唤回神来,道:「说的很精闢,我没有讲过的部分也解释的很正确。」 「所以你们怎么想?」何晋阳问完何不顽,直接转向另外一对主角,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么你们的态度呢?还记得争吵的主题吗? 第228页 风吹西,冷白君面面相觑,冷白君踯躅一下,问道:「你受了什么伤?」 何不顽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小伤而已。」 谢燕来冷嗖嗖道:「神魂被撕裂成两半,这种事伤你说是小伤?」 何不顽还能说什么? 何晋阳帮助他回道:「什么都别说了,讨论下一步进程吧,」手指一指何不顽,「你,有什么打算?」 何不顽看向觉醒中的两人,缓缓道:「原本计划是停留在第二层,但是他们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向上,所以我会留下……谢燕来也要留下。」 谢燕来不高兴的皱眉,但他知道何不顽说的是对的。 这次天榜已经乱成这样了,谁也不知道上层还有怎么的变故,带着魔使去冒险不符合魔道集体利益,留下魔使跟何不顽,两个全残和一个半残在死敌手里,就算有春田,惜花谢燕来也不放心,为今之计,只有他留下,看着何晋阳去冒险。 啧,怎么越想越不爽呢! 第111章 人中之龙 「对了,你之前提到的关于何家的罪孽是什么?」 何晋阳突然想到这件事,趁机问道。 谢燕来在这时代替何不顽说道:「凌乘风对这方天地是个罪人,何家有他的传承,算是代替他承担之前犯下的罪业,因此何家破灭不仅有凌乘风的关系,还和天道有关。」 「唉?」何晋阳惊讶道:「我以为按照凌乘风能斩魔飞升的逆天程度,他应该是倍受天道喜爱的大气运之子,那里想到他留下的传承会背负孽债艰难存活。」 「世上想不到的事从来不是一件两件,」何不顽自己也感到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他们这群人会聚集在一起讨论一件两万年前布置下来的阴谋,而一个两万多岁的传奇居然活着成为即将要被攻打的幕后黑手? 所以说,很多事不是你以为没有,而是没被赶上,等到赶上了,哭都来不及了。 何不顽想到这里特意瞥何晋阳一眼。 这个人和凌乘风有着谁也不知道的神秘联繫。 他到底会是救星呢?还是带来灾厄的存在呢? 奇星,奇星,拥有谁也不知道的命运走向,唯一能确定的,仅仅是他奇星的身份,既无过去,亦无未来。 将风吹西和冷白君安置在「血境天」,何晋阳留下贾客心处理接下来之事便走出宫门,回身望向头顶匾额上。也不知这宫殿的主人是否格外偏爱这三个字,血天境,血境天,就好像在昭示某种无与伦比的地位一般,让人远远观视,就被这无形威慑震退,只留清净与周身。 不过这心思虽然巧,但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起码,除了谢燕来也就几位魔帝陛下使得,用得。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何晋阳收起四散的心思,转过头,声音在这场漫长的夜色里格外空寂飘荡。 「何不顽怎么样了?」 被他询问的人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一下子恢復无声,这份变化并非无迹可寻,就像是何晋阳也知道来者此时心中的想法。 世事可能总会在不合理的地方变得合理起来,谢燕来摇了下头,从何晋阳的眉目上错开视线,「修为大跌,即使往后能够恢復,他也无缘顶峰。」 「是嘛。」 何晋阳的声音仿佛被夜风穿透,谢燕来忍不住偏头望他,在紫月的光辉下,何晋阳的侧脸比白日来的温和,冷峻的线条柔化成秋水,却又在眨眼间翻转出一片剑光,这份矛盾曾深深蛊惑着谢燕来,他相信要是有人如他一般,也一定做不到浅尝即止,只会饮鸩止渴。 谢燕来道:「觉得担心?」 何晋阳奇怪看他一眼,「我在你心里是会随便挥洒爱心的性格?」 谢燕来弯起眸子,「不,你在我心中一向温柔。」 「……」何晋阳沉默一下,骤然失笑,「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夸奖?」 谢燕来眼帘深处闪过笑意,「得到我赞美的人不算多,你就坦然收下吧。」 「既然是这样,我可要准备回礼才像话,」何晋阳边笑边故意说道,逗得谢燕来双眸弯如天上满月,然后他低头想一想,「有了,」伸出手,于谢燕来双目之前打了个响指,一簇佛光一下子炸了出来。 谢燕来其实不期待什么回礼,而且看语境多是玩笑居多,然而何晋阳真的这样做了,哪怕这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因此柔和下眼角眉梢处的傲慢,本来身旁的人是何晋阳,这高傲就不剩多少了,而现在,彻底消失掉的锋利外壳将柔软的内心暴露出来,他真的被吓了一跳。 惊讶的睁大眼睛,被浓密睫毛挡住的血色眼珠像是猫儿一样有着一双动物的竖瞳,可在看清何晋阳弄出的是什么后,瞳心缓缓扩张成比正常人类眼眸略微大一圈的眼仁,笑得抬袖藏起翘起的嘴角,一双凤眸像是清风一样飘到他身上又飞快熘走,就连何晋阳都为此感到怅然若失,但他并没有过多体会这份细腻的变化而是耸耸肩膀,捏灭掉这朵像是烟火一样的莲花形状佛光,故意装作看不见谢燕来眼底的可惜。 谢燕来犹豫的张了下嘴,接着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沉寂下来。 何晋阳看的好笑,他不相信谢燕来自己弄不出来,可这个人却表现的像是自己做不到似的,脸上明晃晃的遗憾让他装作看不到都难。 「看天上,」他戳戳谢燕来肩膀,笑着抬手指向天空。 第229页 谢燕来条件反射听从他的话看去,剎那间,黑暗之中明亮无数斑斓色彩。 夜幕本是最为包容的颜色,经过白天的生机勃勃,到了晚上,哪怕仍有无数生灵不去休息但也足够安静。 可是今天这个夜註定会是喧譁,吵闹,美丽的…… 五颜六色的花火在天空绽放,这无疑都是术法弄出来的小把戏,但……确实能够迷惑掉心灵。 大鱼一般的金色烟花游过莲花,游过荷叶,和锦鲤一起嬉戏,和扇动翅膀的彩蝶做过一回邻居,最后在转个圈的功夫炸成零落的白雪。 天上的烟花不仅仅是凡人制造的那些粗糙模样,由于何晋阳出身在不同时空,花样更是通过修士超凡手段变得活灵活现,越发精彩绝伦。 一时之间,满天光芒连紫月的光芒都压了下去,但这回却没有人因此畏惧,相信他们在欣赏着烟火的同时,回忆也会被挖掘开来,随着转瞬即逝的美丽景色,回想起曾经不经意遇到的某个瞬间。 这只是何晋阳偶尔的心血来潮,他看着自己随意制造的大片花的海洋,海洋又在视野中从即将熄灭变幻成喷泉的形状。总之,天上热闹的很,看得他不禁露出微笑的模样,然而一个侧头,想去观察谢燕来会是怎样的表情,那里想到,在这一刻被惊艷的却是自己。 谢燕来经歷过的大风大浪岂是何晋阳所能及的,这种小手段换做其他人来使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但既然是何晋阳,那么表现就会变得不同了。 他的姿容用过太多文字描述,再怎么绝色都不曾在一开始迷惑掉何晋阳的心,他像是欣赏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一样心生愉悦,可这统统不代表谢燕来就此进入他的心,然而今天註定会出现某个反常。 第一个反常是谢燕来。 他望着绽放在天空表面的烟花神情珍视而虔诚,好像随时愿意做一名撑船过河的行人,不忍满池莲花凋落,因此他手捧莲花,一次一次任由流水掠过五指,拾起满池落花。 第二个反常是何晋阳。 谢燕来看「花」,他看谢燕来,谢燕来捨不得移开眼睛的将每一朵烟花绽放的瞬间捕捉起来藏在心底,他便将这个模样的谢燕来记下来,留在心头。 原本谢燕来给他的印象泛泛,就算是有也是未来可能打上门的大佬,或是,哦,那个魔帝,身边人都在说他有多么多么厉害,连带着何晋阳对他也留有基本认知。 那是个兇残的美人。 然而今日看来,兇残没发现,美倒是真美。 今日的谢燕来将他心里头那个属于「谢燕来」的印象填充丰满,不再是单调的「他人说」,而是变成「自己知道」。 他知道了有这样一个谢燕来。 天空上的烟花还在不断开放,谢燕来已经调转过头,天上火光有光和影流转在他的眉间,血色的双瞳变成可爱的色泽,不再妖媚血腥的令人心惊肉跳,可正是这个样子的谢燕来让何晋阳一瞬间变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语塞了,何晋阳想。 如果他这个时候问我什么,我该怎么办?何晋阳再想。 然而谢燕来一直没有开口,静静凝视着他,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是他刚才看着烟火那般珍惜虔诚。 不知怎么搞的,何晋阳一下子想起当年看过的一本书里写下的一句话。 任何一个苦恋中的人都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佛祖,他们的虔诚,为的是自己的幸福,他们爱上一个人,为的是两个人的幸福。 此时又有谁能来否认掉谢燕来是否虔诚,又有谁能来拒绝掉,两个人是否存在幸福的彼岸。 不可否认的是,何晋阳知道了。 谢燕来喜欢他这件事。 这原本只是何晋阳偶尔闪过的想法,但有人生三大错觉在前,他也不会傻到当真,但直到他今天看到谢燕来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不是爱着一个人是表现不出来的。况且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曾几何时他也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另一个人。 隐忍的,幸福的,忐忑的,珍爱的……种种复杂的情绪溢满心头,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溢出眼眶,流淌到脸上。 「谢燕来,」何晋阳沙哑的嗓音没有被不断炸响的烟花掩盖,谢燕来精准的捕捉到他的声音,转头看向何晋阳,「……你……喜…不………」只是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就算是谢燕来也仅仅捕捉到零星字眼拼凑不出全貌。 「什么?」谢燕来皱眉问道。 何晋阳看着他的表情,轻轻放下心里的矛盾,眼帘微颤,抬起头已然恢復一张温和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都觉得重要了怎么会没什么?」谢燕来表情骤然严厉,一下子从欣赏美景的放松转换成过来,「你想起了什么?」 「我啊……」何晋阳忽然笑起来,「发现一个本该身在局中却置身事外的傢伙。」 「谁?」 谢燕来仔细想了想,他并不笨,何况何晋阳给了他提示。 「你是说……东乡瑜?你怀疑他和凌乘风有关系?」 何晋阳不答反道:「东乡家族被灭是凌乘风出的手,但就他飞升之后的行动看来,他一向乐于做个跟各方势力相安无事的配角,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出手,却将他多年计划暴露出来,我很难不去考虑这里有些什么。」 第230页 而且多么巧,东乡瑜,凌乘风,都是系统准备给他的附身人选,也是他目前为止所用最多的「外挂」。 谢燕来瞥过来的眼神奇怪的很,「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不确定啊,」何晋阳一挥手,满天五彩斑斓全在一夕间撤去,繁星明月,再度成为夜的主宰,耳畔虫鸣阵阵,外界秋冬不明,这里却是酷热的夏季,「相比起跟仙界千丝万缕的凌乘风,东乡瑜反倒身处迷雾中心,我们看似知道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谢燕来被这隐带暗指的话语弄得神情凝重,瞅着他半响,突然蹦出一句,「果然还是我和你一起去第二层天吧。」 何晋阳:「哈?」 急忙错目看他,明月群星再不是何晋阳的视觉焦点,谢燕来的存在霸占掉他的心神令他第一时间摆手拒绝,「不需要的。」 虽然何晋阳满眼都是自己的神情让自己开心,但被拒绝掉提议谢燕来就不怎么满意了。 「为什么?你也觉得前途未知,那我陪你不是更有把握吗?」 何晋阳:「我们难道不是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吗?」 在何不顽一通发言取得信任后,所有人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根据已知现状决定下一步计划。 像是谢燕来便被何不顽留下,既是保护也是留下后手,毕竟这群人里面谁有可能将身陷囫囵的何晋阳捞出来就只有武力绝对有保障的谢燕来了,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反对,认同了何晋阳一个人挑战上两天的布置。 现在说他要和自己一起去,何晋阳都觉得怪异,「没必要的,」他又一次拒绝,「虽然当时没有明说,但你们应该都觉得我和凌乘风有些关系,光凭这一点儿,按照凌乘风深谋远虑的作风也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将我杀掉,可能你们不清楚,但我觉得凌乘风不会杀他,还有可能助我。」 如果说一开始的拒绝让谢燕来不快但还能维持平静,那么现在的谢燕来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 「只凭直觉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他看起来像讽刺可笑至极,但看在何晋阳的面子上硬生生吞回去,只是眼底闪烁寒光。 何晋阳心底苦笑,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本就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冥冥联繫,和别人说起来压根说不清,「……就不能相信我吗?」迟疑一阵,再次开口。 谢燕来无可奈何的在他的目光下收声。 何晋阳见状松了口气,打从心里认为谢燕来要是一定要去没人拦得住,他自动放弃最好不过了。 谢燕来郁闷在自己知道何晋阳是怎么想的,但他无可辩驳,不高兴的抬起头,清悦的嗓音像是在何晋阳耳旁说话一样传了过去。 「在场人里面只有我有觉醒经验,我会留下来指导风冷两家小子,何不顽神魂分离,寄居在傀儡体内,但他既然在这里,哪怕肉体远在天边也会受到影响,相信在谏圣派的本体最近会很消停乖乖忍过觉醒期的剧痛。」 何晋阳听着谢燕来的没话找话,凤凰的嗓音比现代特殊加工过的音乐还要动听,因此,他也没有不满。 谢燕来不知道自己被何晋阳当成解压用的音乐,兀自说着,然后他就提起了魔道里面的一些内幕,简单来讲,就是惜花使者不得不避难到天榜里的原因。 「除了我和霁无瑕以外的魔帝不知是不是撬开柳君的口,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凌乘风重返修真界而忙着保存自己手底下的势力?不过还真不能小看这些傢伙,能在魔道当上帝君,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是草包饭桶,但霁无瑕尚在调查期间,这些人就已经凭藉风吹草动生出凌乘风归来的怀疑,进而行动起来,这说明我还是小看了他们。」 何晋阳原本边听边附和,听到这里,讶异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谢燕来摇头:「像是我们这些魔帝谁手里没有些压箱底的东西?他们会有所行动我并不奇怪,霁无瑕的行动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一开始还能以无相天当做藉口,但时日一长,有心人总会察觉到不对劲儿。」 何晋阳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们没想过和他们合作?」 谢燕来轻嗤一声,何晋阳莫名从里面听出他在笑自己天真的意思。 「你以为魔帝都像是霁无瑕那般一心一意为了大局着想?我告诉你吧,魔道之人,自私自利方是常态,霁无瑕那种反倒是特例,而且你觉得为什么霁无瑕单独行动这么多年也没人阻止?这还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能压制两名以上魔帝,不然那些人早就和无相天联手炼化修真界,反正魔佛好歹也占了一个魔字。」 说着说着,谢燕来的姿势变得随意许多,一只手搭在后腰,一手随意垂在身侧。 「可就算如此,也多得是人对霁无瑕冷眼旁观,若是无暇他因此受创,那么到时趁火打劫的绝对是这些往日的『同僚』。」 冷笑出声,谢燕来看着何晋阳再道:「这一回,他们从霁无瑕的行动里品味到什么,慌了手脚,避着真灵界一系的魔帝请出帝尊魔玺,怕的还不是凌乘风真的復活?两万年了,魔道里至今仍残留着对神风仙尊的畏惧。这畏惧在凌乘风当年一人一剑,迫得魔修不敢为魔,魔道销声匿迹时就留下了,是属于整个魔道的心魔,但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敢去迎战心魔,而还想像是当年那样『躲』下去。哈,堂堂魔域,千万魔众,六方大魔,七十八层魔岭川界,却被一个名字吓得胆小如鼠,怂的没有半分魔者气度。」 第231页 「就连这一回也是,以为将二十八魔使放入天榜就能避过凌乘风再开杀戒,但他们怎么就没想不到,凌乘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般冒然行动不仅暴露出修真界内有人知晓他的计划,还堂而皇之的像是在大张旗鼓的告诉凌乘风,那个人正是魔道之人。如此行事,岂是一个蠢字了得?」 何晋阳听到这里,略感意外的开口:「你对他们很不满?」 谢燕来摇头,「修行之路如水逆行,不进则退,他们的选择是庸人的选择,而我不是庸人!」 雅俗不同流,庸人自不能和俊才同列。 何晋阳看着他,仿佛懂了什么叫骄傲的如晃晃明日,非是明日晃晃隐射其人,而是其人如日,骄阳凌空,所以…… 「他们是鼠辈,你则是人龙。」 第112章 一箭戏风 人中之龙。 只因何晋阳这一句话,谢燕来心情好到亲自送他破界。 运用佛门手段撕裂开的空间,天然生长在一池莲花之中,踏着水波,应和着花瓣的摇摆,他的身影逐步消失在视野之外,敞开的裂缝合拢,生动的能让立在池边的谢燕来闻到水汽的花池缓缓转变成虚影,直到完全消失只留鼻尖萦绕的一抹莲香。 「还在担心他们?」 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燕来不需要转头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所以他头也不抬道:「我想跟他一起去见凌乘风。」 何不顽来到他身旁站稳,淡定道:「不行。」 谢燕来不悦的甩甩袖子,冷哼不语。 没想到这样的表现反倒使得何不顽特意歪头看他,怎么说呢?眼神奇妙,神色奇怪,笑意诡异,谢燕来生生在这副模样的何不顽面前炸起一身寒毛。 谢燕来:「你先什么呢?笑得怪不怀好意的。」 何不顽摇头笑道:「没有,」嘆息出声,「我不过是在想,你喜欢上一个人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当年谁能想到?」 谢燕来听完之后略一沉思便是玩味道:「嫉妒吗?」 「当然,」何不顽不做虚言,然后揶揄道:「只是我不信你瞧不出他是个不好留住的主儿,怎么样?有何打算吗?」 谢燕来想了想,干脆摇头:「没有。」 「果然。」何不顽毫不奇怪,「何晋阳的性子不算风流,但架不住人好,在修真界人好就代表很多东西,而人好还活的有滋有味……燕来,他可是抢手货啊,不小心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燕来睨他一眼,「这我当然知道,用你废话。」 何不顽自讨个没趣,皱皱鼻子,忽然提道:「何晋阳此人很有佛缘。」 谢燕来沉默一阵,等到何不顽偏头看他,平静近乎于湍流暗河的声线凭空生出冷冽的味道。 「不止,仙缘,魔缘,因果纠缠,冥冥之中都和他有一定关系。」 何不顽:「你怎么看?」 谢燕来斜眼他:「什么怎么看?」 何不顽抽抽眉梢:「当然是想问你有没有让他堕魔的心思,你的身份,他的身份,何晋阳继续留在仙道终究麻烦,要想再发展,不是他入魔,就是你回归仙途,谢燕来,我不认为你这么多年没有重拾朱雀圣子的身份,现在会为了他一个人而改变想法,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勉强他,」谢燕来道。 「哎!」何不顽狠狠咂了下舌,「多好的机会啊!他那般迷恋你,你要是开口,他怎可能拒绝!」 谢燕来瞥着这个恨铁不成钢的髮小,「这是他的事,我有我的想法,我既然不会为他改变,他也不需要因我一言放弃当前的道路,我喜欢他,喜欢的就是这个没有改变的他。」 「……」 猝不及防,一盆狗粮,何不顽孤单的吃着狗粮,没好气的重复道:「居然不懂先下手为强!都说了是抢手货了!」 谢燕来不喜不怒,平静的模样越发招人恨儿。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看上的。」 何不顽:「……」再管他们两人我就去死! 气唿唿离开的何不顽没看见谢燕来再一次看向裂缝曾出现地方的眼神,浓郁的暗色从眼底化作攀爬出来的无数鬼手,贪婪的恶鬼蠢蠢欲动的想要扯开这条癒合的缝隙让主人可以从容追上去,然而这般变化仅止于行动的那一刻。 暗色回归血红,鬼手凭空消失,贪婪的蠢动被强硬压下,谢燕来遥望苍苍白日旁边悬挂的那弯明月,在皎洁的紫色月光的见证下,魔帝陛下微不可闻的嘆息刚刚跑漏便被随处可见的微风吹散,转过身,他离开这里,随着他的离开,残留的莲香散的一干二净。 天榜第二层。 何晋阳走出破解两界壁障的裂缝,第一眼瞧见的不是广阔的苍天大地,而是急急袭来的罡风。 传说中只存在在九天之境,立柱境界的大能误入也只能饮恨的风之境界,是仅次于天雷的劫数,文献中曾记载,修真界出来的大奸大恶之人,不是扔入魔道三生路下,就是把他们放逐入九天之境,承受近乎永恆的凌迟。 罡风属性特殊能够破除护体真元直接伤害肉体,并给神魂留下永恆的损伤,也就是说,进入风之境界的修士不仅需要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还要在无限的时间里绝望的发现自己正在被一星一点的分解。 这罡风的厉害,何晋阳在甫一进入此界时就体验到了,手背上多出的伤口正是措手不及下付出的代价,他面无表情停留在半空,没一会儿背后裂缝合拢,他也从佛修的外錶转为另一重身份。 第232页 熟悉何晋阳的都知道,他每次附身只要观察他的打扮就能瞧出规律,这一回儿,蛛网装的链子坠着颗颗晶莹剔透的菱形宝石,宝石面呈深蓝,内里蓄着一汪浅蓝色液体,瞧不出材质,却是宝物内敛,端端正正竖起的高马尾有几缕髮丝垂到背后的箭匣上面,银灰色马褂衬得他英姿勃发,漂亮的眼睛一扫,天界眼的薄蓝覆盖上去,此时的何晋阳正是来自天界的不祥。 箭神。 一箭戏风。 粗粗一眼,确定这界仍存在土地,但介于环境特殊,罡风过处,无生命存在的可能,所以何晋阳将大杀器搬出来了。 箭神曾在仙觉大会时亮相,战果斐然,但距今已经算是久远之前,这回再出,曾经恣意张扬的气场被抚去晦涩的尘埃变得舒服起来。 受此影响,伸手向后,何晋阳不需要特意去构想,箭匣自发吐出一支最适合当前情景的箭来。 他注意到,这一层天界的本质。 他发现了,这一草一木里面散发的敌意。 他发现了! 整个世界都在叫嚣,整个世界变得可怕起来。 何晋阳对这吶喊置若罔闻,他既然察觉到这是一个拒绝他的世界,那么这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就别想骗到他。 从他身与心的和箭神结合起来后,世间万物的样貌透过天界眼传达直白的转述。 看似能供养生命的事物实则正是所谓的诱饵,罡风虽然可怕,但遇到修行特殊的人并非不能解,危险的是在这般绝望的情形下给予一线希望。 初来乍到被罡风折磨的不行的修士,确定土地上不存在能伤害他的生灵,发现四周树木繁茂是绝佳的藏身之所,再警觉的性子也难免因为置身安全场所而松懈,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无害的事物露出獠牙,侥倖活下来的修士被迫再一次面对罡风,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的。 只有像是他这样,在一开始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恶意,在一开始……就做好举世皆敌的准备,那么,方有一线生机。 这生机被紧紧抓在手里,化作眼中一道锋利的锐色,化作指间搭架起来的箭矢,化作……「一箭戏风。」 冷清的声音顷刻间传遍这一层天梯的每处角落,谁也没想到,传闻中素来率直的箭神会有这样清冷的声线,外界的传闻大多提及他耿直的性格,多到数不清的趣闻,以及数也数不清的女人缘,但是能被称作不祥的人物,本该是灾殃。 既是灾殃,哪里来的了解? 只因为不了解,世人才多被表象所迷,不知道箭神,向来是一位常伴毁灭的人物。 仙觉大会那样小小的杀戮甚至引动不起他甦醒的契机,所以当时何晋阳受到系统警告还一意孤行却没有引发某些大的后果,这全是因为箭神压根没有醒,何晋阳感受到的只是「人有千面」中的一面,可是这次的处境却意外的将他唤醒了。 一整个世界的恶意,像是飢饿的人眼前的美食,箭神做着再美的梦境也不比这举世皆敌更为美妙的了,他甚至捨不得在梦境里多停留一分钟跟何晋阳打声招唿,便舒舒服服站在旁观的位置。 何晋阳在这一刻的感受分外奇妙,他仿佛成为了箭神,又像是箭神成为了他,他同时以旁观和主角两个角度存在,实在是趣味到让他一瞬间体会到箭神的愉悦。 满世界的恶意又算什么?即使脚落到地上都会有地刺伸出,飘浮空中也有罡风作伴,但肉体的痛楚,神魂的损伤哪里比得上当前处境的有趣!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何晋阳仿佛听到箭神在他脑海里的大喊。 换做凡人时期的他,怕是根本体会不到笑点在哪里,换做成为修士的他,怕是觉得箭神有病,急需吃药,然而换做此时的他却是真真正正体会到这份乐趣。 像是有人沉迷极限运动,体会生死间的惊惧,像是有人热爱杀人,以此感受到活着的实感。 连名字都是不详的箭神喜爱的就是这份特殊,特例,独一份的快感。 「既然与世为敌,那么你还等什么?」 将箭搭在指间的剎那,他仿佛听见箭神噙着一抹笑意的低语。 既然是敌人,摧毁掉就好。 然后……箭飞射出去。 「一箭戏风。」 只因这一箭,能戏风于执掌。 这一箭带着指间的脉动疾飞成一道流光,横列天地,消失在远远的天际边缘。 深吸一口气,何晋阳还在品味着手指上残留的触感,远方天空已然发出毁灭的哀鸣。 又一次,箭神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去听听看,这一回它说了什么。」 它。 世界。 何晋阳侧耳倾听,表情古怪一瞬,全因那些对他充满恶意的声音尽皆转变成惧怕,哀求,濒死的破灭回音萦绕耳际,成了挥不去的阴影。 业力 他想,随之像是弹去落到身上的尘埃一样,纤尘不染的踩在一块从大地上崩飞出来的岩石上面。 远处数不清的箭矢像是一棵轰然长成的巨木,一支支狭长,只能用作索命的尖头抛弃掉威力强大的爆炸和寒冰的力量,变成最为纯粹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它亦是什么都能干。 包括将大地化作齑粉。 再厚实的土地也抵挡不住仿佛无尽无源的箭的海洋,尤其是这箭矢越来越多,颇有水滴石穿的执着。 第233页 一块块大地被箭海吞没,一棵棵大树破碎成残渣。 在这般天翻地覆的景象面前,区区业力又算的了什么呢? 何晋阳不以为然的一笑,这笑与箭神类似又颇为不同,像是将远古苍茫付于目之所及,澄澈,极致,区别于傲慢的化身,独领至高之地的雪寒冰冷,化寂寞,化孤独,化众人不理解的畏惧,得享至尊的孤高。 因而,天崩地裂,他也能独善其身,在世界毁灭的余恨逼近之时,抬起的手,像是挽起耳边的发一般轻巧。 轻巧的拨弦,发出一声长远至天方尽头的清吟。 在箭海下残留下来的大地,高山,流水,有形无形之物这一刻含恨沖向何晋阳,抱着同归于尽的狠辣决心。万事万物这一刻都像是有了灵,而这道灵智空前统一,为失去的部分报仇雪恨! 「呵。」 声音轻的何晋阳都不确定这是否是从自己口中吐出的笑声,或是箭神借着自己的嘴发出他的轻蔑与愉快。 成就不祥的箭神连思想都那般不详,天界眼感应天地灵气,自发融化成冰晶般的蓝色液体从眼角流出来,源源不断的汇到额头中央,流淌过的痕迹形成鹰隼展翅般张扬的纹路,凝结在眉心的冰蓝色结晶掠过极端危险的气息。 下一刻,气息骤然爆发。 何晋阳表现的再怎么从容优雅,已经颤抖的弓弦送出的利箭轻描淡写横扫四周之「敌」,寻找致命弱点然后戳上去这是箭的天职,哪怕是「死物」,飞射出去,分散出来的箭也能找到那个点儿令其被摧毁。 当天地各处飞散的箭矢遵循着混乱又暗含规律的轨迹击溃「世界」最后的反击时,它们也在同一时间消散成蓬勃灵气。 唯一的落足之地被何晋阳占据,四周各处,除却呜咽起伏的罡风,连一丝应有的残片都没有。 箭神的箭,吞噬掉了一个世界理应存在的物质质量,也是规则规定下的「存在」基础,这能让修士惧怕视之为生不如死的酷刑的罡风在这个已经死去的世界里面,失去了这个基础,因此,它变成了扑面而过的微风。 伸出手去,感觉到罡风有气无力的吹拂,这一回别说神魂了,连肉体得真元护持,都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被人人色变的罡风吹过一般。 何晋阳若无其事收回手。 「破界。」 薄唇轻启,这次没有前几层的阻力,轻松的在虚空中撕扯开一条巨大缝隙,他施施然走进去,独留原地那块太阳的一部分在失衡的世界里泯灭成风沙。 第113章 天地不仁 当世界的恶意因为毁灭消散,属于箭神的仙魂自发进入沉睡。 何晋阳仿佛看到这个不祥的男人无趣的撇撇嘴,也能想像得出他在日復一日的平凡中倦怠的耷拉着眼睛,耿直的说着能气得人三尸神暴跳的话语,为着一丁点儿可能性做尽或善或恶之事,这个人心中自有一条条与世不同的处事准则。 「洒脱?惬意?罢了。」 但再怎么不同寻常,那都跟何晋阳无关,轻轻一笑,褪去铅华,蜘蛛网般的银链子退化成风,深蓝色结晶宝石轻轻震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消失了,随着箭神的沉睡,留给何晋阳的不外乎一身贴身合体的白衣,好好束起的长髮披散满背,抬起眼,不惊讶的看到王座之上坐了个人。 「你来了。」 虚影模煳的面孔随着这句话的迴荡逐步清晰。 何晋阳背后的裂缝悄无声息的闭合,不一会儿功夫,封王天内的景色一览无余。 九百九十九级天阶直通王座,这一界的景色非是他经歷过的那些小世界,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居高临下之所,他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台下一级一级隐没在云端的层层天阶。 这个瞬间他想到很多。 想到那些还在天阶里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拼杀的修士,想到留在第三层的同伴,想到目光所及以外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的外界模样……想到自己站在这里,冷眼看着蝼蚁挣扎,其境界不外乎天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言是大仁,可万物有私,人道有情,你摆脱蝼蚁的身份站在这里,却什么都不想做吗?」 何晋阳仿佛听到耳畔的低语呢喃,句句仿若魔魅入怀。 「我知道的,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可是回家又能怎么样吗?手握力量,翻云覆雨都经歷过了,你还能做回那个乖乖坐在电脑前面手握滑鼠的平凡人吗?醒醒吧,你做不到的,你杀了人!在现代那个法治社会,你已经是个杀人犯,你敢保证自己回去之后不会无意识草菅人命,犯下大错?」 何晋阳低垂着眼帘,任凭耳边清风连连,视之同属。 「无视我又怎么样?你骗不过你自己,身为男人你难道就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吗?成天接触的那些作品里面,苏苏苏,爽爽爽,说白了就是无所顾忌,金银财宝,权势地位,留在这里你什么都会有,因为你……」 「已经是王了啊!」 声音说道最后像是窃笑一样,挖掘出何晋阳内心深处最为丑陋的欲望。 何晋阳歪着头,在这些碎碎念里慢慢明确自己的内心,他在那瞬间还有恍然大悟之感,觉得「是这样」「还有这种操作」「咦,我为什么完全没想到?等等,不对,我该追究的是为什么我会不动心??」任凭心魔说的天花乱坠,他居然渐渐笑出声来。 第234页 「很好笑?」 这回,何晋阳才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刚到时模煳的看不清男女的虚影已经变成明确的可辨识的形象,并且一点儿也不陌生。 简单扎起的墨色长髮仿佛天顶乌云揉搓之后制成,轻飘飘的别有美感,俊气的面容因为嘴角上翘自然而然的添了三分儒雅,只是眼神变动,一股清隽之气有如神风纵日,无形中的锐气散发出来,视觉之中就只剩下一口失却其鞘的利剑。 剑分天地,剑划雌雄。 这分明是一张跟何晋阳一模一样的脸,一正一反,正如镜面一般彼此对视,只是一人是坐着,单手支腮,一人是站着,白衣素净,墨发披散,但都能从小动作里判断出他们是一个人的事实。 「你……」 「你。」 两个人相似的声音同时响起,凌乘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放松下来摊开手。 「我们真是默契。」 他似乎是在赞嘆。 何晋阳刚做出这个判断,心底骤然涌现出一股噁心。 「我不会是你。」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说完便看向凌乘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情绪的波动。 事实上,凌乘风略微一怔,笑意不可遏制的从眼里冒出来。 「当然,你不会是我,可我是你。」 何晋阳蹙紧眉头,「什么意思?」 「你一直很奇怪吧?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系统的存在那么奇怪?为什么修真界有那么多的人在你还未出现之前就知道你?这在你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发展,但却是现实,因为现实你妥协了,并把疑问埋藏至今。」 凌乘风好整以暇的说完,平静的看着何晋阳。 「答案,是我。」 何晋阳眉头松开,就如凌乘风所说,他一直心怀疑问,现在有了能够解答他的对象,他也不会吝啬心音。 「为什么是我?」 这是和之前一样的问题,但到凌乘风耳中自然化作另一个意思。 「简单说,因为我是你啊。我想要毁掉魔界,与其形同表里的仙界自然首当其冲,那些将飞升当做命一样对待的修士,想当然会找到你身上,所以,才会是你啊。」 何晋阳垂下眼帘,默认了这个说法。 「那又为什么是你?」 凌乘风看起来真不打算继续绕弯子,听到这么模煳的问题居然也能平静解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当时我和你一样,同样捲入穿越通道,到达修真界,但是我来到的是距今两万年前,你就不奇怪吗?自己虽然穿越了,但完全没有穿越的记忆?」 看到何晋阳点头,凌乘风笑道:「因为这部分记忆在我这里,」食指点点头,「包括一部分系统,我的记忆里面是系统找上『我』,但我不同意,所以系统强制性的把我带走,但中途不知道发生什么,系统一分为二,我带着一半系统到达两万年前的修真界,可悲的是,凡人一样的我不仅没有任何外挂,系统由于失去相当大一部分核心软体连智能都不全面,只留下一个关联任务和惩罚机制。」 「灭魔和飞升。」 …… 原来自己的系统没办法约束自己问题是出在这里! 何晋阳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恍然。 凌乘风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变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当时可是很辛苦,系统整天发布灭魔的支线任务,我却偏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每次完成任务别提多惊心动魄了。事后的奖励还是些句子都看不懂的古文功法,不得不伪装起来去凡人的学堂里偷学,事后一点一点将功法背下来。期间不知走火入魔多少次,等我适应这里的环境,差不过都过去好几百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脑子里只有活下去,连回家的概念都没剩下,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啊,回不去了。」 何晋阳听到这里,神情沉默,凌乘风倒是全不在意的调笑道:「你呢?需要像我那样啃书背书吗?天知道,大学毕业后我有多久没那么用功过了,我跟你说,三天,就三天!我把修真界的文字融会贯通,怎么样?要是当年我有这份毅力,何愁四级过不得!」 「那也要你有啊。」 凌乘风眨眨眼,好笑着摇头,半点儿不为何晋阳的话动气,「说的也是……既然你觉得无聊那么就不聊这个了,具体谈一下你我都关心的问题,实话告诉我,你五感还剩下多少?」 一下子,凌乘风特意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何晋阳伸出手,手背上连道印子都没有,但这处地方之前刚刚被罡风颳去一片皮肉,收回心神,他说道:「触觉,味觉,嗅觉大致上没残留下多少影响,听觉,视觉还好,奇异的是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和灵气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有测试过,但我认为断肢重生要比其他修士来的简单,身体的癒合速度非比寻常……」 凌乘风一边听,一边变换姿势,等到何晋阳说完他才道:「情感方面吗?」 何晋阳为这独特的问法顿了一下,瞥他一眼平静回道:「模煳。」 凌乘风一下子坐直身体,「哦?详细说明一下。」 何晋阳皱起眉头:「不好说明,但我觉得我对愤怒,喜悦,悲伤,好奇等情绪正在变得单一化,并非不能理解,而是感觉不到触动,他人的,自己的,都像是……身外之物。」 第235页 「身外之物吗?这个说法贴切!」 凌乘风站起身来,原本坐着还不觉得,但等他站起来,与何晋阳一般高的个子,更是相似到剪贴画的程度。 顿时,何晋阳心里那股别扭又冒头出来。 「凌乘风,你问这么多,是因为你知道什么?」 转过头,不去看他,但是凌乘风一答话他就会精准捕捉下来。 凌乘风点头:「没错,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解答你的疑问。」 何晋阳回过头来,目光少见的冒出一点星光。 「那么告诉我,你所经歷的一切!」 凌乘风安静望着他,颔首道:「理当如此。」 然后何晋阳根据从他这里听到的再结合自己所知的部分,基本可以概括成一个悲剧。 一个人,被突然而至的时空乱流分割成两半后的不同遭遇。 再往前一点儿,就是一个说不清是幸运儿还是倒霉蛋的傢伙被系统找上,绑定,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世界跑去另一个时空当救世主。 可是好好的救世主计划因为两边儿的不完全,到了何晋阳与凌乘风手里,前者成了修仙,拯救世界,后者成了灭魔,飞升仙界,而且两个目标间隔两万年,分散在两段时间。最糟糕的是,这个被一分为二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初来乍到的那个凡人「何晋阳」其实根本没有在修真界的保命手段,他当时连吃口饭都能吃到毒草险些把自己毒死,别说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了,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真正让他从一个凡人往修士转变的,还是在他用计坑死一个修习魔道修真功法,将将算得上是个魔修的凡人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完成系统任务,也是首次拿到任务奖励,不提他在此之前任务失败被惩罚了多少次,就说这部需要他跑到书院偷听偷学三天才背下来的功法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虽然没有金手指,但他的体质绝对是属于外挂级别的! 纯灵根! 传说中吐纳一天顶的上旁人十年,修行一天,胜过修士百年的天灵根资质。 他当时都要乐死了,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这是自己逆天的开始,然而事实真相暴露是在很久以后。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所以那一下子,摔得他分外狠。 「我怎么都没想到所谓的天资绝世纯灵根其实根本是一个人灵魂不全的缘故,」凌乘风说着这话时候是笑的,笑的眼底寒光闪闪,「其实想想可不是吗?灵根再怎么神奇终究也是生在神魂之内,它想要灵气仍需要通过神魂与肉身两重阻碍。旁的天灵根顶多比那些普通资质用来汲取灵气的手段多了一些,从一丝丝变成一捧,怎可能换成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不说别的,就说肉身也不可能承受的起来啊!」 说到这里,凌乘风略带颓废的唿出口气,但也不知是否是到达他这个层次万物已经不放在心上,除去心头执念,过往荣誉失败在他讲来倒是如同一个个小故事,听得人忍不住陷入其中,释放喜怒悲欢,而真正经歷的人倒是自在随意的紧儿。 何晋阳从他不见懊恼的脸上扫过,不置可否,虽说凌乘风现在讲的东西对他挺重要的,但这不妨碍他看穿此人的险恶用心。 凌乘风笑道:「不过那都是我改名凌乘风以后的事情了,我发现的比较晚,最初像你一样,因为五感问题心生警醒,但那时我还不曾摆脱系统,所以只能另寻办法,但这只是一种尝试,真正的变化是在飞升仙界之后,我说过吧,我想要毁灭魔界,因此仙界必定受到牵连?」 何晋阳颔首:「我也知道你说的一定是假话。」 凌乘风:「……哈哈哈哈,说的没错,不愧是一个人,」他毫不愧疚的承认自己说谎了,可能他自己认为这只是一个随便开的玩笑,何晋阳掉坑里也只是自己失察,怪不得他,所以他边笑边说道:「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那些同伴不会像我这么告诉你,难道是我表现的还不够真切吗?你居然会怀疑我?」 何晋阳掀起眼帘:「正如你所说,我也是你,我可不认为自己在快要失去五感的情况下还有闲心完成系统的任务,而且你说了……我想,既然『我』这么说,那么毁掉魔界的行动一定是你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可能只是毁掉魔界,因为和系统无关,再加上你也说了,飞升之前有系统掣肘,那么飞升之后你可没说明系统的去处,以及最关键的,天灵根我也有,你隐瞒的事情我并非不知。」 这一番话说的凌乘风大笑起来,他看起来十分高兴,高兴的眼底也冒出与何晋阳类似的星光出来。 「没错,没错,你说的都对!」他张狂的一展双臂,「系统?这可恶的东西在我飞升之后我就将它从灵魂里挖出来炼化成灰,真正让我束手无策的还不是天灵根的隐患?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失去的其实是『自我』……」 闭上眼睛,仿佛在忍耐那个时候的恐慌,能让五感灭却,仅剩下单薄情绪的人忍不住抱头痛哭的那种惧怕,就像是一只蝼蚁面对天道,但凌乘风不是蝼蚁,他是逆天而行,不惧万千孽债执意灭魔成仙的狂徒! 「所以我想到了,既然我能因为天灵根短短数百年便修出他人一辈子也无缘的修为,那么我一定是了解天灵根的,因为了解它,我制定一系列计划为的就是补全自己的灵魂,但是我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可笑至极的是,除了『另一半』,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能够补全『我』自己的材料。」 第236页 「……」 「可我才不会放弃!」 略一停顿,只见凌乘风又似笑非笑的道:「我之所以无法成功,原因就在仙界的天道上,我既然无法改变天道,那么只有替代它一条路可走。」 何晋阳眼里的凌乘风十足狂妄的吐出八个字。 「灭魔灭仙,我自称天!」 「是不是非常好的计划?」凌乘风收回双手,冷冷道:「但问题还有很多,首先我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动摇?说起来也是无奈,我在修真界这么多年,还是有几个一起飞升的好友的,怎么在不被他们动摇的情况下成功,我为此考虑了很多,最终决定的是将仅剩下的感情剔除,留下一个一心一意完成计划的『我』,反正成功的那刻,规则由天定,我能一下子恢復过来,不需要担心别的问题。」 何晋阳:「可你还是遇到了阻碍。」 「是的,」凌乘风不避讳的说道:「越是执行这个计划,我越是发现一些秘密,比如,我开始认知到仙界背地里的阴暗,我的一些朋友找上我来,意图推我为仙尊,背叛当今存在的三名仙帝,我那个时候正愁怎么掌握仙界本源当然答应下来,后来计划成功,我成了神风仙尊,仙界里留下来的修士通过特殊渠道将我的名号传入下界,我从此名声远播,但是没过多久,我炼化本源的事情暴露,那些扶持我的朋友开始以推翻我为目的做准备,但当时的我已经强无敌手,大半的叛逆仙人被我打散肉身,神魂拘束于仙牒之内,最麻烦的那个则被我以力破巧,随手将他和曾经烧成灰的系统与仙牒炼制到一起,功能因为我朋友本人的意志在内,新的『系统』反倒更加全面,不至于像你我一样倒霉。」 说道这里他蓦地失笑,饶有意味的盯着何晋阳。 「我说了你可能会觉得耳熟,系统成形之后,自然生出的一系列主线任务正是成仙灭魔,飞升仙界,呵呵,我刚把它弄出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我几乎将整个仙界炼化突然感应到下界动静,可能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在这个时候,我在人界发现了我的『好朋友』。」 「不得不说做的十分漂亮,他在意识到无法战胜我之后,便分离自己的一半灵魂丢入下界,藉助母腹直接投胎,记忆虽然被先天灵气封了二十几年,但一朝觉醒他还是那个鬼谋,我知道他这是想从修真界做起打算,他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干过,但还是让我始料不及,也是他在另一个层次上达成与我对抗的原因。」 凌乘风眼里含着笑,似乎特别满意。 「为了斩草除根,我启动当年的布置,也在东乡瑜销声匿迹之后灭掉他的家族,而他在仙界的本尊下场你也知道,然后我拿着它,站在空旷的连灵气都被我吸收的差不多的仙界里突然意识到,『我』为何而来。」 我为何而来。 何晋阳刚刚还在问这个问题,现在就有了答案。 一个残酷的悲剧,就像是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不管凌乘风是不是所做的一切都在天道的意料之内,反正这样的行为使得凌乘风带来一丝顾忌,这份忌惮令他没有发现自己炼化仙界本源不久便分离出来的一部分记忆被东乡瑜拿走,也就不知道,还有一个「自己」被东乡瑜留在天榜之内。 东乡瑜虽说不像是凌乘风那样有着主角一般的奇蹟模板,但他凭藉远超当时的智慧勘破了一直以来故作神秘的天命。 他本是残魂,心知肚明自己逃不过凌乘风之手,但是他可以在未来留下一枚反抗的棋子。 凌乘风飞升之时,他资质如何天界众仙大家心知肚明,他这个和他几乎前后脚飞升的好友更是清楚到知晓他是那一种灵根。在见识过他的修行速度后,东乡瑜曾担心这般鲸吞灵气于修行有碍而特意研究过这种灵根属性,这也就导致在凌乘风改变之后他是第一个找到应对方法的人。 无疑,凌乘风的存在已经成了此世无人可敌的灾难,但是他们还有另一个办法,那既是制造出另一个「凌乘风」来。 哪怕这个不成,退一万步讲,凌乘风总不可能不在意自己吧? 东乡瑜曾认真思考过,既然是半魂,那么另外的半魂在哪里?看凌乘风的谋划,八成可能是这个半魂不存在在这个时空,那么他就有了机会。 经过推算,东乡瑜带着卦象结果布下大局,引来凌乘风让他知道「自己」的来源。 东乡瑜肯定凌乘风要是知道两万年后还有一个自己,那么他哪怕为了多一条后路也绝对能让仙界存在两万年之久,更别说,两万年后的凌乘风还与他相连着因果,要是那个时间的「何晋阳」不存在,那么凌乘风一定意义上也被否定了存在,他会不会因此而消失,也是个大大的变数。 当凌乘风顺着东乡瑜的计划得知到这件事的时刻,弄清东乡瑜的全部布局不过顷刻间的事儿,但是那又如何?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凌乘风不得不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凌乘风的情况就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别想再让我不是我,十足偏执就是了。 下面是你们强烈要求的小剧场—— 何晋阳:那照你这么说,修炼上岂不是全脱光的人更占优势? 凌乘风:也不尽然,你看那花花草草,虽然没穿衣服但本身修为低下,修行艰难就是因为疏的通,留不住,可见还是要留一件的。 第237页 何晋阳:那么将修行比作人修那就是脱衣,比作灵修那就是穿衣喽?唉,真不知道谁更流氓一点儿。 凌乘风:我怎么不知道你脑洞曾这么大过? 何晋阳:编辑嘛,不这样怎么镇得住座下群魔乱舞。 以此小剧场纪念我的编辑们。 第114章 生而为王 为了让凌乘风上钩,东乡瑜在很早之前便开始布局,身为谋者,他有的是耐心等着鱼儿自己跳出来,知道真相的时候,凌乘风不可否认的是,自己被看穿的时间比他以为的还要早。 从这里看,舟帆谋客不亏谋客的名号。 想起那个「系统」的存在,幸好那时的自己已经失去大笑的能力,不然真的会为这错综复杂,又可笑至极的天命大笑出来,而不是一意孤行执行自己留下的执念。 事实证明,他当时想的不错。 装载无数仙人魂魄的系统寻着创造者的气息在虚空之外找到「何晋阳」,一场蓄谋已久的穿越由此而生。 阴谋,杀戮,背叛,情谊,真挚……种种因缘纠葛成就凌乘风不败之剑,而后,又在多年之后成就何晋阳一人之名。 凌乘风趣味的看着他,仿佛在问,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何晋阳沉吟一阵,真像是好好沉思的模样。 凌乘风赶忙挥手:「别急,听我继续说,我可是好久没有跟人聊过了,你不仅要听我说,还要告诉我感想。」 说完,他开始聊起纯灵根的逆天程度。 「世人都以为纯灵根的作用在修行上,但我保证这是个误解,修行不过是附带功效,真正的用途我相信你也有所了解,那就是……」 「同化。」 和凌乘风一起说出来的何晋阳抬起头,不再乐意当配角的说起自己的感悟。 「灵根与灵气直接结合,相当于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人虽自觉高贵,有女娲大圣传下的灵根护持,看不起异族修士,但也不得不承认,一花一草,一木一石,运转着连人类也归入其中的规则,这自然又是天道。平日人族有皮囊,有灵性,阻碍和天道融为一体,不能发挥灵根的最大功效,可纯灵根没有这个问题。」 用个比喻说明的话,就是穿着一身衣服和穿着一半衣服的人,一半衣服的人能够接触到更多空气,冷风吹过,就算下面穿着衣服也会冷入五脏六腑,反之穿好衣服的人哪怕遭遇相同处境,露出来的地方只会因为衣服挡风而越来越暖,不至于像是前者那样透心凉。 这个透心凉在这里可以看做灵气效果,虽然纯灵根只达到穿着半身衣服的程度,但和没穿也没有实际区别,其他的灵根或多或少都裹得严严实实,吸收灵气的效果自然不佳。 也就是说,这个结论其实只证明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如果何晋阳愿意,他完全可以像是天地一样不被感性敏锐的生物拒绝。 他过去的行动中已经表现出了这个倾向,像是没有限制的「附身」,废话,他基本就是灵气了,附身还需要难度吗?像是混沌之初就存在的怪物沖他敬拜,那是因为他在它们眼中是天地,理所当然,像是那些舍利子,佛修可能辨别不出何晋阳的非凡之处,但舍利子却不是,这些佛修大师留下的遗泽反倒比活着的人更加敏锐。 谢燕来跟何不顽的对话里也有说何晋阳与佛,魔,仙有缘。 再怎么资质绝顶的人都会有一个偏向,除非本人就精分。 可事实上,精分是一种精神疾病,并非传承的最好人选,所以何晋阳的身份唿之欲出。 所谓天地,本就包容万物,容纳三千大道,所谓灵气,本就无分道途,仙魔佛尽可取之。 在冥冥之中,何晋阳远不止一个修士,一个人族的格局,他的前路没有止境,大道宽阔到他可以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去走,不用担心会被拒绝。这等方面,某些无形之物比有形有灵之人更能发现真相。 何晋阳面对凌乘风并非将体悟说的多么细腻,但也不知是一个人的关系,凌乘风听的全无阻碍,只在最初眼现异色,之后眸深如井,不见波澜。 「你说的没错,看来你表现无为,仅因为这是你选择的道。」 凌乘风说了一句颇具深意的话,何晋阳抬起头,道:「既然你想要炼化仙界,替代天道,那么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像是他已经在两万年前被断定为东乡瑜的棋子,也就是凌乘风的敌人,那么他不觉得自己面对已经确认的敌人会红心的给对方增加帮手,即使那个敌人是他自己也不会。 凌乘风露出果然你会问到这个的表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酷似调笑的反问道:「你不觉得既然是自己,就要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吗?」 「……」 何晋阳对这个回答无可无不可,望向远方,鱼白的天际缥缈云霞,云霞之后,碧水蓝天形成此方结界,再远一些,外界冬秋景象从南往北过渡,青黄交接的时节,有皑皑大雪在极北之地翩然落下。 「我还能回去吗?」 他开口,连声线都透出雪味。 凌乘风不躲不避道:「你还想回去吗?」 我想回去吗? 何晋阳扪心自问,想啊,他不是一直在为此努力吗?为此心魔扰心也不能动摇自己分毫。 可是张张嘴,他却吐不出肯定的答案,仿佛有挂碍在心头,冻住嘴唇,封锁喉舌,让他说不出来。 第238页 凌乘风瞭然的说道:「我们从因果而来,自当也有其他的因果因缘,」见何晋阳还是不解也不强求,「系统由我制造,即使一分为二也不能保证它对你会一直无害,所以小心警惕它吧,并且我也不认为用东乡瑜的神魂制造出来的东西一定会乖乖听话。」 接下来他又絮絮叨叨许多,何晋阳虚心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直到最后,他对上凌乘风变得像是亘古时期苍苍天空一般的眸子,整个人突然如被电打过,疑问脱口而出。 「仙界在哪儿?」 凌乘风背负双手,闻言反道:「你不知道吗?」 在得知东乡瑜诸多布置之后,何晋阳说不出这句不知道。 阖起眼睛,定定神,他今天实在是接受下太多信息,要不是他心宽,真会接触不良。 原本侃侃而谈的凌乘风忽然看看远方天际,嘴角翘了一个不大的弧度,重归平静后他转过身,崩溃从脚下开始,为了传达一些真相他等了太多年。 之前说过,凌乘风与何晋阳是极相似的,相信只要何晋阳解除附身,将他的真实模样表现出来,那么将不会有人对他和凌乘风有关系这件事产生质疑,可就算是相似,在有两万年的际遇在前,他们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一种消失分外平静,就像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在心满意足的瞬间死去时的释然,凌乘风舒展开的眉头无一不再表明他的满意。 何晋阳猜想他是满意自己,但有什么好满意的? 还是说,他仍未有全部说明真相? 正当他想在凌乘风彻底消失前再挖出些信息,凌乘风已经先一步开口,「你和我不同,你有你的未来。」 而凌乘风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已经成了过去。 直到凌乘风消失,何晋阳眼里还留有一双尊贵锐利的眼睛,有着这双眼睛的人既是世上最难对付的敌人也是另一个自己。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何晋阳理所当然的高昂起头,这一刻,他与当年剑指天地,万众臣服的凌乘风一模一样。 回首望去,一级一级天梯与他在意识幻境里看到的毫无相似之处,但带给他的感受却是相同的。 说不出质地却有如白玉塑造的阶梯纵使宽阔非巨人难以踏足,然而身处在何晋阳这个位置,放眼远眺,世间万物渺小而遥远,因此生出居高临下之心实数正常。 正常到,何晋阳转过身,向着「凌乘风」坐过的王座走去,一步一步,落下的足迹孕育符合人心运转的基调。 颗颗精美华贵的宝石从下往上越见珍贵,精工细作的纹路非夺天之功而不可得,哪怕知道这王座由天成,与人意,代表天命,但意志稍不坚定的人有幸站在它面前,自惭形秽之感便已经油然而生。 全因他不是王。 而何晋阳是王。 王者缓慢从容的来到王座之前,手掌抚摸过椅背,在正中心那颗无人辨识却价值非凡的明珠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一个瞬间,仿佛神物认主,宝剑自然长鸣,王座居然也在他耳中响起类似的震动。 亲昵,等待,平静,温顺,不过短短片刻,何晋阳就知道了这座王座等的是他,自己有资格坐上去,只要他坐上去,那么……天命为王! 多么令人艷羡的一个词儿啊! 多少人求不得天命陨落崖下,多少人渴望有朝一日封王拜侯,四海天下,现如今,这么多人求而不得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怎会有人捨得放弃? 王座全身闪烁着珍宝的光芒,像是它所代表的诸般意义一样迷惑人心。 动心吗? 你动心了吗? …… 没有。 一阵嘈乱的声音在心底争执,无数的反驳,无数的欲望接二连三的冲击他平稳的心湖,而这池湖水来者不拒,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意念被融于水,沉于潭,清澈水面无波无澜,仿佛一块嵌入土地的明镜,忠实的反应着或虚假,或真实的面貌。 这就是何晋阳的道。 在如今这个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知道「道」这个字眼的意义,他们虽然一生禄禄,求的却是天道,是长生,是人人可望不可求的权利野心。 这是再纯粹不过的人的慾念。 也正是何晋阳在到达修真界第一件明确的谬误。 修「魔」界。 魔修纵慾,由慾念中见真性,保持自我,回归本使。 是彻彻底底的己道。 可佛修,仙修呢?虽求的是「己」,但赎的是人,是苍生。 佛道讲究渡,持一念,苇渡苍生,所以苦修,所以救人,所以有诸般法相,以己身印证世间万象。 仙修在善之一点上和佛门还是不同,仙修虽然习善,但不是大善,庸碌凡尘,诱惑五光十色,能在大道上前而不退,有如逆水行舟,非大毅力,大坚持,大悟性不可得,因而,仙修讲究超然。 可能是此世仙道大多脱胎自阐教,与老子的人教,通天教主的截教同属三教,何晋阳很容易从冷白君,风吹西他们这两个仙门代表人物身上看到老子,通天两位教主的思想痕迹。 换言之,何晋阳了悟到的道正是超然于圣。 仙之道,超凡入圣,超然于圣。 何晋阳由此明白了为何魔道同属三千大道,排除掉人心利益纠葛,修「魔」界为何不能有。 第239页 理由十分简单。 修的不是「魔」啊。 正确说,魔不是魔,仙不是仙,修成四不像,可不是在自取灭亡吗? 因此,修「魔」界不行。 也因此,这是需要何晋阳来拯救的大事。 相较于此时浑浑噩噩的众生,再没有人比何晋阳更知晓仙,魔,佛的区别。 所以非要他扼制不可。 不过就算是扼制,但怎么扼制,怎么做,还需要何晋阳去考虑。 这一考虑,王也好,仙也罢,何晋阳修人,修行,直达无为彻底通窍了这时心魔。 没错,从他面对王座开始,这高处不胜寒的景色营造出来的霸权景象只是一个考验,考验不过,万般辛苦尽化虚无,考验通过……可还看得见这一尊王座? 「呵。」 这时何晋阳心底笑意第一次从眼里冒出来化作一个开怀的表情。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吹过脸颊,披散的长髮顺势滑落颈侧,他才发现,直到刚才为止封王天内连风都没有,尽职尽责的表现出这是风都不能到达的孤高境界,寂缪与至尊无上的权柄同时存在的地方。 这一回,何晋阳再看向王座看得已经不是它代表的含义,而是看清王座下累累尸骨。 虽然玉石天梯外观上曼妙莹润,一级一级直铺云下彰显无形气势威严,可是谁又能忘记登梯时遇到的白骨,争斗时死去的敌人,以及那些延续万年的仇恨。 人心百转,利益多生事端。 王座之前证明心绪正好,省的他看不清,看不透,无知无畏坐上去,然后追悔莫及。 眼底翻滚的复杂情绪和他心里那一池清波截然不同,深邃黑暗,像是孕育着危险的花苞,这个模样的何晋阳从不曾表现出来过,可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在,所以他放心挖出心底存留的那些阴暗,一点一点琢磨明白,扔出心湖,这些去其糟糠后更加明确的意志不仅不会污染池水反而使他心如明镜。 犹记得上一次他萌生类似想法还是在他以低微的修为面对风吹西他们的时候,看似镇静的他心头除了紧张以外真的没有闪过嫉恨,怨毒的阴影吗? 他在被迫进入修真界讨生存之前,何曾受过类似的苦? 虽说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但何晋阳起码不需要强装着风度,将自己伪装的无懈可击。 事到如今,他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心境,他能坦然说那时候的自己怨恨过风吹西,怨恨过冷白君,怨恨过致使他陷入尴尬境地的一切。 要是系统真的可靠,他还能继续保持一朝穿越,身带外挂的起点男心态,不去好好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可他偏偏感受到了,知道自己这个凡人失去外挂,在昔日的「朋友」面前只能依靠谎言维护尊严。 何等羞耻! 将当日的悔恨小心的收好,何晋阳掀开一双沉静非常的眼睛。 在之后的时日里,他将自己融于温水,不动不生,后来灵根带来的隐患,更是多出无情无欲的色调。 他从一张白纸变得五颜六色,然后重新变回白纸。 因此,就算是这王座,也休想改变他。 「嗡!」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皆斩剑轻轻颤抖,仿佛感应到他的心声,无为的剑心从此刻凝聚,然后入剑,成剑,皆斩本身肆意挥洒,横扫八荒的剑意被强烈的意志束缚,发挥出从未有过的实力。 一剑之下。 王权泯灭。 被无数人思之如狂,如饥似渴渴望着的「王座」崩毁在皆斩剑威之下,连带着封王天下级级阶梯跟着出现毁灭的裂缝,龟纹从上至下,说明这一代胜利者对霸权的不屑一顾。 三层天内。 谢燕来,何不顽一齐抬头看向隐隐冒出白光的天壁,心知何晋阳这是成功了。 「想好了吗?出去之后,打算怎么和他说?」 伴随着天空破碎的声音,何不顽好奇问道。 谢燕来瞥眼他:「有这个闲心,不如去想想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夺回来。」 他们已经到达第三层天,在天榜的规则里,上三层是属于参加者的机缘,能够停留在这里,并且活下来的修士有资格和新诞生的王者一起出去,这是对他们实力的最佳褒奖,但像是没有在规定时间里到达这里的,那么就真的无救了,除非他们有办法活到下一场天榜开启。 其实不用说,何不顽也知道那些不曾赶到的修士十死无生,可是死在这里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燕来……」 想起出去后将要迎接的那一场大战,何不顽难免心头没底,「你说,咱们怎么把何晋阳忽悠走?」 谢燕来扬眉道:「需要吗?」 何不顽皱着脸,「讲正经的呢!风吹西,冷白君相继觉醒,出去天榜之时,就是四象封印来临之刻。到时,四神附身,舟帆谋客筹谋多年的计划将会展开,你,我,加上风冷二人作为封印的源头,必须趁此机会将凌乘风封印在我的肉身里才行!不然,一片神魂,天知道他有多少手段再次寄体重生,何况还有身处仙界的本体,不趁此机会绝除凌乘风的后路,彻底断绝他在修真界留下的眼线,我等灭杀之计就没有可能实现。所以,利用四象封印,连结神魂与肉体,届时同命相连,何晋阳消灭他也更添一分把握。」 短短一句话,暴露出来的内容何其之多,要是何晋阳在此,怕也要目瞪口呆一阵。 第240页 第115章 生而为王 神魂。 在修真界的概念是铸身修体,立柱修魂,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元神分为九级,每级代表一种神通境界,这个与目前话题无关暂且不表,就说何不顽他们的打算便是将凌乘风的神魂封锁在「肉身」体内,通过消灭肉体毁灭神魂。 何不顽与凌乘风相处过那么多年,闭着眼睛也能弄清楚他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因此在何晋阳走后,他提议的便是重启四象封印。 其实那个时候他对着何晋阳垂头丧气是他说谎了,他并非没有最后的手段,像是他这种人孤注一掷求助别人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要是使用这个底牌那就不然要付出某些代价,而这代价普遍情况下是他宁愿另寻出路也不愿去触及的。 只是当他确定何晋阳愿意帮助,当凌乘风占据他的肉身,当……何不顽对形势无能为力的时候,所有因素聚集起来,成了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关键。 凌乘风不是没有敌人,他最大的敌人无疑是那位和他共同飞升仙界的好友。 舟帆谋客,东乡瑜。 出身修真界的东乡瑜鬼才绝世,和凌乘风搭配起来,一主内,一主外,当年大战,魔界明里暗里不知被这两人联手起来坑过多少次,粗粗算起来,起码三千魔神有半数以上对他们恨得牙痒痒。 后期要不是他们两个拆伙,可能魔神更替的关键已经不是魔界以下克上的规则,而是看他们的意思。 何不顽所说的「计划」,正是东乡瑜跟凌乘风反目之后先一步设下的局,辗转千年,落到何不顽手里也丝毫未损。 在东乡瑜的谋算中,凌乘风一定会分裂神魂留待后世,因为他了解他,他肯定会发现自己为了对付他而留下来的各种手段,而凌乘风也定然知道他的想法,并毫不怀疑自己的手段一旦起效,那么不管他筹谋怎样的结果,都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但是凌乘风不得不做,哪怕知道做了一样会被东乡瑜牵着鼻子里,可在智谋上,他没想过超越舟帆谋客,他想的是暴力破局! 足足两万年,这段时光足够凌乘风拔除东乡瑜在仙界留下的钉子,然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下界。 也不知道东乡瑜是不是清楚凌乘风曾分裂过神魂的关系,居然算计精准算计到他会将一部分神魂投入修真界,而东乡瑜居然也藉此分出大半灵魂流转后世。 通过东乡瑜当年做下的手段,何不顽领悟到就算是仙人的神魂也一样存在弱点,尤其像是凌乘风这样二度撕裂过的灵魂,如果运作得当,那么连带本尊一起杀死并非难事。 四象封印就有这样的能力。 在东乡瑜特意挑选出四神并协助他们飞升占据镇方高位,他们就有了和天柱共鸣的资格,之后藉助天榜,完纳手段,最终成就的就是何不顽口中能将神魂封固肉身,同命相连的秘技! 修真界灵宝无法对仙人的神魂起到作用,凌乘风又太过莫测,要不是有东乡瑜,有万年之后的何不顽,仙魔人三界都会被凌乘风玩弄在鼓掌之间。 如今,何不顽再一次确认谢燕来的态度,没办法,眼看着天榜就要毁了,他们马上就要面对凌乘风这等人物,比谁都知道他的可怕的何不顽难免紧张的说些多余的话茬。 可是谢燕来没有安慰他的心思,目光始终长及天光尽头,任由视线在块块崩裂的天地上游走,直等到何不顽沉下脸色,方转移给他一丝眼神。 「神魂无形无质,修真界没有特别对待这方面的手段,但是封印你想达到怎样的结果?」 何不顽表情一僵,他听明白谢燕来想说的是什么了。 同身同命,换句话讲,那就是一个不好说,可能连何不顽的命都搭进去而不是损失一具肉身,不过往好处想,他们不止有重创凌乘风一个选项,还可以直接通过协助何晋阳连带着他在仙界的本体也结果掉。 因为凌乘风的神魂本就残缺,上界仙帝与下界分神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次之分。藉助四象封印这等奇异手段,多连一条「命」应该也是可以达成的巧合。但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何不顽自己愿不愿意。 毕竟,凌乘风陪伴他的时间比谢燕来的存在还要长,排除生恩,养恩与救命之恩,因果多到何不顽还都换不清,似乎註定他要和凌乘风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 谢燕来侧身看他:「如果不忍,我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不必了,」何不顽摇头,「事到如今又能想什么办法?」抬头睨他,「你对何晋阳信心也倒是真的足。」他就知道这人能说这话八成是基于对何晋阳生出的迷之自信。 谢燕来不置可否。 何不顽呆了一会儿,又耐不住的问道:「你说他会在封王天看到什么?」 作为在场人里唯一一个去过封王天且最有发言权的人,谢燕来略微回忆一下便道:「心魔,执念,所思所想,皆有可能。」 何不顽稍稍思索,霎时倒抽口冷气,显然听出其中兇险。 什么考验都怕没有圈定重点,因为这意味着全身上下那怕一根头髮丝都可能变成不知不觉间的失分项,这样的考验最为难过,光是想想都有种抓瞎感。 可能是何不顽表情不好看到伤眼睛,谢燕来眼不见为净的转身返回宫殿,在那里有精密的阵法防止被天地毁灭时的余力波及到。 第241页 同一时间,此界各处修士纷纷施展手段,省的没将性命消耗在天榜之争里,倒是折在出门的那个剎那。 维持近乎一年的天榜即将结束,满天金花堆积的仿佛倒悬的金山,最后剩下的三重天虚虚悬浮在四根天柱之间,神兽图腾的实体渐渐从虚幻的灵气转为能被肉眼可视的实体,死寂的眼珠只差圣子现身就有生气凝出灵性。 这样的变化,几乎每一个看到这幕的人心头都会生出「结束了」的感想。 相较于封君令起的热闹,天榜结束时的崩溃倒是令天地产生万籁无声的错觉。 霁无瑕踩着霞云踱步到两座山间,四周宛若飘纱一般的浮云上清下浊,隐匿在树冠深处。 「何晋阳能过了封王天的考验,他果然不简单。」 看向崩溃成金沙流的天榜,作为封君令的持有者霁无瑕怎么不知道这是选定王者的预兆? 「既然他们要出来了,我还是去接一接为好。」 说到这里,他一个闪身,独留好山好水孤芳自赏。 何晋阳他出来天榜之后,第一眼看向的就是远处金浪滚滚,如同一条随时就能化龙的河流。 在这个时间里,将目光聚焦到天榜上的人绝不止一个,但真切将天榜每一分变化收归眼底的,只有这一届的胜利者——何晋阳! 他仿佛变成正在孕育中的天榜,看到自己怎么生出爪子,怎么长出双角,怎么化身欲云,怎么一眼找到地面上的「自己」。 本能一样四目相对,遵循感应冲着「他」飞去。 迥异于何晋阳的第一人视觉,透过第二双眼睛,天榜的变化十分摄人心魄。 宽阔的河流流淌着金色的血液,眨眼间变成粗壮的龙身,昂然双角搅动天地灵气,威慑四方,巨大的龙尾一甩,拍出细细的空气纹路,整条龙「嗖」的跨过千山万水直奔何晋阳而来。 沿途一路洒下的金花落入人的身体里,病人无药而愈,健康的人越发健康,落入土地山脉,以后几百年此地都会花草繁茂,生机勃勃,落入草木走兽身上,它们会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开启灵智,打开进入真灵界的大门。 何晋阳一动不动等到金龙从天而降,在手心变成一块崭新的封君令,周身还有龙身携带的金光一时不断的飞向四周,致使他周围的草木越发茂盛。 霁无瑕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正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何晋阳。 「好兴致啊。」 何晋阳推开树枝的手一顿,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霁无瑕?」 霁无瑕挑挑眉,走上前去,「进入天榜一趟就不认识我了?」 何晋阳将一缕头髮从树枝间取出来,他现在穿的是在封王天那身,因为简单所以略略打理就可以见人了。 「天榜之内,不知年月,或许我和你足有上千年未见。」 一扯手袖,他回的淡然,霁无瑕听的讶异,「真长进了。」要是以前的何晋阳多半笑笑就过去了,像是一潭没有热气的温水,哪里会有此时此刻的犀利。 何晋阳不甚在意的道:「你是来要这个的吗?」举起手,封君令在阳光下闪烁金芒,但熟悉它的霁无瑕知道,开启过一次的封君令起码再有千年才有可能第二次开启,这光芒较之在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暗淡许多。 想了想,收回视线,霁无瑕不知怎么改了心思,笑眯眯说道:「你想要自己留着也可以……」 这话实在不符合霁无瑕的性格,何晋阳掀起眼帘,眸深的仿佛能看清霁无瑕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在将他看的面色微僵之后,偏开头,这个话题由于无人搭腔所以干巴巴的停留在半空。 没有再感受到那股等级上的压制,霁无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暗暗心惊。 不过天榜一行,何晋阳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虽然在进入天榜之前,此人就冒出类似苗头,但一年之后,这人就有足以令他胆战心惊的能力,说是天赋也太过分点儿了吧? 不知想着什么的霁无瑕脸上忽青忽白,但总算没一直沉迷下去,略略思考就放开不再纠缠。 两人间静默而稍显冷硬的空气,马上被霁无瑕的声音打断,他思考也没用去多久,至少他上一句话的尾音还停留在半空,这时候也能毫无障碍的接下去。 何晋阳耳尖动动,抬起头,听见霁无瑕洋洋得意道:「一趟生死境,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怎么能没有奖励。」说完,看向他身侧,眼睛微微睁大,「你宠物呢?」 他不知道何不顽在天榜里连谢燕来的老底都揭了,自己还一副惊讶的模样。 何晋阳看他像是在看曾经的何不顽,眼里一不经意就流露出点儿什么,正好被霁无瑕瞧个正着。 霁无瑕抽抽嘴角,心电急转,迅速发现真相。 「他……暴露了?」 这个他是谁,相信不需要言明。 何晋阳定定看他,霁无瑕翻着白眼拍了自己一巴掌,掌心停在额头,偷偷看他。 「你是什么想法,讨厌?」 何晋阳摇头。 他不讨厌。 霁无瑕眼睛一亮,心里激动手也放下来,得寸进尺的问道:「那是喜欢?」 何晋阳目光稍稍凝滞,和他见面后第一次语带无奈。 「我说不是,你恐怕也不会相信。」 「没错。」 第242页 霁无瑕笑笑,自身携带的高华气质仿佛一点儿水墨氤氲眉骨,笑出寒梅夏雪的风骨,他的神情也因此正色十分,看得何晋阳下意识提起心神。 霁无瑕:「别说你喜欢谢燕来,就算你不喜他,我也要豁出脸面求你一求。」双掌相合,深深鞠下,视线低至脚尖,「燕来肉身之伤万年来无人医治形如痼疾,却得你相助痊癒,我就察觉到他神魂伤势也该是应在你身上。何晋阳,可否看在你『一片情深』上,再一次帮帮他?」 何晋阳眼神微动,他从这句话里听出蹊跷。 一直以来,他爱慕谢燕来的传言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也越发不可动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言这里面有猫腻呢,看来霁无瑕果然是在装傻。 「既然情深,又怎么情假?」想到这里,何晋阳玩味的话语轻巧抛出,端看霁无瑕怎样接下。 谁知霁无瑕头也不抬,仿佛听不出他的讽刺,语气沉重肃穆,听得自己不得不认真以待。 因为霁无瑕是在全心全意的求他。 他在求他! 何晋阳眼神变了,在此期间霁无瑕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在打断他的话。 只因为梅雪帝尊,当时至尊的几人之一在求他。 「能入地府五轮者,非天命完满者不可行,我虽也是天榜帝君,但身染魔道因果,不具备资格。」 霁无瑕两手抬的稳稳噹噹,相比之下,他的嗓音格外低沉。 「燕来之魂当年是我之过,如今魂入地府也该由我取来,但是……事不可为,我也只能来求你了。」 何晋阳沉默一阵,道:「需要我做什么?」 霁无瑕眼瞳收缩,随即狠狠闭闭眼睛。 「下阿鼻地狱,取红河老祖手上双剑。燕来神魂入地府没进六道,而是除去人道,天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五轮以外的修罗红海。阿鼻,元屠为红河老祖成圣之器,威力无穷,不沾尘世因果。燕来所失之魂为三魂七魄之人魂,理当被双剑摄为养料,孕育以后的阿修罗族,但南君朱雀为正神,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食他神魂,所以我断定燕来人魂还在,就在元屠,阿鼻双剑里面!」 「我知此行危险万分,红河老祖乃是和女娲大圣同一时期的准圣大能,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有预感到燕来死劫逼近,如此行事方有一线生机,无论如何——求你!」 离开天榜匆匆赶来的一行人被震在原地,他们听到的不多,但霁无瑕此时的行为足够给他们带来这等震撼。 谢燕来愕然的目光在何晋阳与霁无瑕身上游移不定,仿佛陷入思考之中。 觉醒之后的冷白君最是心急,他似乎被传染了猫科动物的好奇心,见场面沉寂,当然就想打破掉这难耐的气氛,但是觉醒青龙血脉的风吹西眼底冷静再加三分,一把拦住他,示意安静看下去。 要说何晋阳没有感觉到他们到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 那他为什么不回答呢? 这全是因为他被霁无瑕所说的弄愣住了。 「下阿鼻地狱,取红河老祖手上双剑。」 何晋阳重复一遍霁无瑕的话,说的他面露羞愧,头垂更低。 「你先起来吧。」 他默了半响,觉得不能一直这么让人鞠躬呆着。 霁无瑕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深知在何晋阳都这样说了的情况下继续下去不免有强迫之嫌,所以他直起身后,但虽然直起身,神色之间却完全没有给人留下敷衍的印象,反倒跟着他一起看向何晋阳。 众目睽睽之下,何晋阳觉得自己这身单薄的白衣都要烧着了,略沉吟,他想到好办法。 「成圣之器。」 意味不明的说道,看着他的视线少了几道。 「阿鼻地狱。」 又有几道视线消失掉。 「准圣。」 这下还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少到只剩下两道。 这样的变化何晋阳并不奇怪,这本是他算好的结果。 由此可见,他在其他人眼里强虽强,但还不到挑战当前神话体系的程度。 红河老祖是谁啊? 他可是和女娲大圣,道教三清,佛教双圣一起听过鸿钧老祖开坛讲道的准圣! 传说中,灵根都是女娲大神补天后,发觉人族相较于异族示弱,遂将当年造人时剩下的一捧泥土重新为人族添上的好物,也是后来人族修炼得心应手的原因。 红河老祖作为和女娲娘娘同一时期的大能修士,怎么想他都不会弱。 况且他虽是准圣不及有造人功德成圣的女娲,但在他创造阿修罗一族,执掌轮迴一道后,气运加身,个别准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想想这么一个要气运有气运,要功德有功德,要实力有实力的大能变成自己的敌人,别说,先一步绝望是肯定的了。 霁无瑕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就算他跪下,把头磕破,将面皮扔出十万八千里,在场人觉得,何晋阳该不答应还是不能答应。 又不是找死! 哪怕他对谢燕来的感情得过何不顽默许,可是他拒绝就连何不顽都不感到意外。 是人都知道这个要求难到根本不可能达成,甚至有一部分何晋阳的铁桿粉都在怀疑霁无瑕的居心。 但是所有人都能怀疑霁无瑕,但只有一个人不可以。 那就是霁无瑕向何晋阳低头的原因。 第243页 谢燕来。 谢燕来复杂的眼神落到霁无瑕身上,霁无瑕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一直没有回视于他。 半响过后,谢燕来收回视线,沖何晋阳说道:「你可以拒绝。」 他知道自己的修行存在隐患,也知道这处伤势不像是肉体,已经没有痊癒的可能,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当做不存在了,却没想到霁无瑕居然记得,还记到现在。 所以哪怕心头慰烫,但他心知此行的危险,换做是他,他也是不愿意的,所以善解人意的为何晋阳铺下台阶,语气直接冷淡,反倒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他特意的举动。 谁知在他开口的时候,何晋阳也说出一句话。 「我答应。」 …… 这话实在没有缘由! 除了因为何晋阳答应下来而变得目光灼灼的霁无瑕,大片沉默开始覆盖起周围空气。 还是风吹西看不过眼去,挑眉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何晋阳摇头:「一分也无。」 何不顽皱眉:「你想去找死吗?」 何晋阳失笑:「怎会。」 冷白君攥紧古罗剑:「一起?」 何晋阳再次摇头:「不。」 霁无瑕阖阖眼睛,睁开后,道:「为什么?」 何晋阳瞥向系统页面上横平竖直掠过的一行字。 【系统:请宿主立刻拒绝霁无瑕的请求,重复,请宿主立刻拒绝霁无瑕的请求,再次重复,请宿主立刻拒绝霁无瑕的请求……】 这个消失不知道多久的系统除了之前突然发布过一个任务,之后连任务完成的提示都没有直接死寂了。 他以为是遇到创造者的缘故,但是今日看来,恐怕不止如此。 想起这个系统的原身正是东乡瑜,何晋阳记起被他附身时的感觉,莫名生出如果自己答应霁无瑕系统会有怎样反应的想法。 换成一般人,他肯定是直接向系统询问,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何晋阳的不一般来,他直接答应了霁无瑕,引来系统一阵死机般的沉默,然后一行字「唰」的冒出来。 【系统:附身程序已对宿主关闭,请宿主早日改邪归正。】 何晋阳:……哇哦。 还有这一招啊。 第116章 奴乃孟婆 就目前来看,何晋阳一身修为都寄托在系统的金手指上,系统把附身程序关闭也确实达到惩罚何晋阳的效果,但是如果只是这样就以为何晋阳会反悔那么就太小看他了。 眼捷颤抖的掀起,轻轻瞥了霁无瑕与谢燕来等人一眼,他无声垂眸,对于自己的问题他谁都没说。 当天晚上,并不需要何晋阳马上下地狱,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所以何晋阳在离开天榜后首次欣赏属于外界的夜空。 银河倒悬成星罗棋布的景象,一匹银练抖动低垂,直入天地暮色的尽头。 何晋阳负手立在山巅许久,一道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崖下之风吹不乱他的髮丝衣袍,却撼动他的神色。 「何晋阳。」 何晋阳转身:「谢燕来。」 两人声音分毫不错的对上。 谢燕来欣赏的看向长身侧立,有如一株玉树挂玄,散发琉璃宝色,玄微妙语,成道人之道,佛者之佛的何晋阳,在他心中,何晋阳便是他的玉树,他的妙语,他的道,他的佛。 妖若动心,就是引动九五情劫。 情劫生,虽然可笑,但这就是道。 修士追逐一生的大道,勘破成圣,堪不破成神。 因这再明显不过的缘故,何晋阳和他目光稍一接触便撇开头去。 「你怎么来了?」 谢燕来向前一步,「我不能来吗?」 「……」何晋阳默了一默,「既然你来了,是因为霁无瑕那里又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谢燕来摇头,第二步上前,「不能是我想来找你吗?」 何晋阳彻底无言下来。 谢燕来迳自迈过第三步来到何晋阳旁边,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一双血色红眸沉入大江汪洋的复杂情谊,逼得何晋阳不得不去正视。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谢燕来语带讽刺,「我跟霁无瑕谈过了,你不需要为一个『陌生人』去下劳什子的轮迴,我和你没有关系!」 归根到底,谢燕来不是个傻人。 霁无瑕为自己求何晋阳不是不感动,但感动过去了一瞬,疑问接踵而至。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会让霁无瑕这般有信心的用了「求」。 不是不能求,而是这不符合霁无瑕的为人习惯,他可以威逼利诱,他可以慷慨大方,但必须要提及的就是梅雪帝尊一生,从未求过人! 从谢燕来自己这方面考虑,他不觉得他值得霁无瑕打破准则这样去做。 然后,非常正常的,对话中一些微妙的点儿由不得他不去注意。 包括霁无瑕所谓用来的「情深」,包括何晋阳口中回应的「情深」。 一直以来,何晋阳活在第三者的传言里,谢燕来不是没考虑过传言失真,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自有一股傲气。 试想看看,普天下还有比谢燕来更值得爱慕的人吗? 他不会自大到全天下都会爱上他,但是既然能对他说喜欢了,就不可能有另外一个结果。 这是他的自信,亦是他的自负。 第244页 可是今日,当他下狠手段从霁无瑕那里得知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他确实生出杀何晋阳的心思。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妖族的情愫不说比这句诠释的多,但也不会少。 一朝生恨,此生难消。 但是当他穿过阴暗丛生仿佛他心中情绪写照的树林一眼看到那个背影时,他才发现怨恨像是阳光下的薄雪,消失的飞快,越是接近,眼底愈是酸胀,心头愈是酸涩,这一刻他才知道,一生的仇恨,都比不上这人一眼。 属于妖族死后也会化为枯骨诅咒的憎恨,在所爱人的眼中顷刻间飞散成苦涩的滋味。 恨不得。 笃定的事实又一次被颠覆,纵使强如谢燕来也忍不住苦笑。 「何晋阳,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即使我知道真相里你从未爱过我,但你应下霁无瑕的请託又是怎么回事? 霁无瑕以你曾「爱慕」过我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邀你协助,你明知道他的用意居然还承诺下来,你知吗?这样留给人希望的做法只会令人恨得生狂。 何晋阳看他一眼,出于心底的嘆息,他道:「霁无瑕想请我帮忙,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我的歉意,无论如何,元屠,阿鼻,是我为当年的自己负责后的应诺,情深,还是不曾情深,双剑归于你手,尽散指间沙。」 「好一句指间沙!」 谢燕来眼底通红的厉声喝道。 何晋阳轻轻看他一眼,转过身,望向迷雾丛生的崖下,峭壁上斜生出来的青松落满雾花,在漆黑的深夜里悄然绽放,正如这个时候谢燕来心底的悲伤,那是不曾哭泣的雨水,却能使人感同身受。 「谢燕来。」 他嘆息。 谢燕来冷笑出来,眉目张狂而妖冶,尊贵冷傲于眉目,俊得生出奇色来。 「何晋阳,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不许他再避而不答,何晋阳垂眸道:「血天境之主,魔道十大魔帝之一,高高在上的人物。」 谢燕来耳边突然回想起几次何晋阳对他的评价。 血天境之主谢燕来,真是传奇般的人物。 他们是鼠辈,你是人中之龙。 …… 原来,原来都是这个意思吗? 悽然一笑,谢燕来拂袖离去,步履决绝,然而他这时只要回头看一眼,就能看见情绪日渐稀薄的何晋阳眼底居然有一道流光闪过,比他何时何地的表现都要感情丰富。 等到崖上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连风声都空洞不已。 何晋阳没心思整理一缕缕垂落的长髮,分斜额头两侧的墨色髮丝已然自然垂落,挡住半边儿眼角,收起那声低不可闻的嘆息。 「你是谢燕来。」 最后这一声在风里飘过很远,直到宇宙洪荒再开其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因为它已碎在风里。 霁无瑕的用意实在是明了的不能再明了,他没有破坏何晋阳跟谢燕来感情的意思,不过是阴差阳错。 在他的想法中,这两个人看似情深,实则一点儿暧昧都没有的相处方式根本不是长久之道,不如一下子挑明,让他们重新审视彼此,尤其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谢燕来一头热,继续下去小伙伴会吃亏! 由他说明,燕来反应虽然会大一点儿,但心痛总不至于大过被何晋阳亲自挑明。 其二,也是他跟何晋阳达成的默契。 何晋阳是目前唯一有办法取来双剑治好谢燕来的人选,不如一石二鸟,以这段根本没有结果的感情请他出手,将阴霾一扫而空,到时是分还是和,谢燕来都拿了实惠,何晋阳自己也不需要再面对这场被众人默认的姻缘官司。 而且在霁无瑕看来,何晋阳和谢燕来的缘分怎么看都有点儿天註定的意思,他稍微插点儿手也不会改变多少,关键是怎么结束这株苗往歪长的势头,堂堂正正的走走大路。 不可否认的是,之前谢燕来与何晋阳分别活在第三者的口述里面,把这多是自带主观滤镜的感情结束掉,其实最好不过。 可是出了手,方知有没有。 霁无瑕,何不顽两人乖乖坐在一旁,偷偷摸摸看着支着侧脸舒舒服服倚在软塌上阖目休息的谢燕来,四周不知为何有点儿心惊胆战的气氛在漫延。 最先开口的霁无瑕小心翼翼喊道:「燕来啊……你不会怪我吧?」 谢燕来轻哼道:「嗯?」 霁无瑕「嘶」了一声,老老实实就招了。 「我看那何晋阳对你感情没有多深,所以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机会。之前我的打算就是感情这回事,谁先动心,没动心那个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欠了对方,正好我可以藉机利用一下。你瞧他多特殊啊!掰着手指头数数我实在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忙,以情驱使不是最方便快捷的吗?就是……没料到你反应这么大……」 谢燕来的声音像是飘到混沌虚空再飘回来,「我反应大?」冻得霁无瑕这等寒梅傲雪的冷梅都愣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眼神转到何不顽身上,谢燕来冷笑:「你呢?还瞒着我什么?」 何不顽心头一凛,义正言辞的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不是我身旁这傢伙,绝对没有骗过你!」 霁无瑕无辜被插枪,顿时不乐意了。 第245页 「是,你没骗人,你瞒着,语言艺术运用挺好啊?还不忘拉个垫背的。」 何不顽:「……」 垫背的霁无瑕,语言艺术家何不顽双双对视,「哼!」相看两厌。 谢燕来按动眉心,觉得心疼的厉害,为什么要让失恋的他连片刻清净都不得闲? 「够了,你来我这到底有什么事?」 霁无瑕眨眨眼,低头忏悔,「我不是怕自己的做法让你不开心……特意来见见吗?讲真,我是真觉得这样办最好,这样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因果这东西不就是如此吗?」 他说的没错,但谢燕来却烦闷的甩手挥动面前空气,待到唿吸好受一点儿,凉飕飕的道:「当时推波助澜的不也是你?说是因果,何尝没有你一份?」 霁无瑕无辜脸,要说他当时没算计到现在绝对不可能,但是有谁能抓到他的小辫子吗?没有。 所以说,围着何晋阳转的,个顶个都是精明到头髮丝的人物,一不小心下海了,还真怪不得别人。 谢燕来摇头:「既然已经说清,我也不会纠缠不清,只是你,好自为之。」 霁无瑕心底突突起来,试探的问道:「何解?」 谢燕来好笑的瞥他一眼,「你以为用我算计他,他会察觉不到?」 「何晋阳虽然不是瑕疵必报之辈,但是……」何不顽代替谢燕来解释道,和他一起看向脸色忽青忽白的霁无瑕,「动则雷霆手段是没错的。」 意思是,静若深渊,动若雷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就是何晋阳这样瞧不出水深水浅的人物。 霁无瑕张张嘴,突然无话可说,终年打眼要是被雁啄了眼,那他就忍了,是自己实力不济。 见霁无瑕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何不顽摇摇头,摸摸手里头的雕花扶手,坐姿不再战战兢兢向后一靠,目光放空在这谢燕来休憩用的居室屋顶。 旋转的水晶顶镶嵌颗颗龙眼大的明珠,组合出来的凤凰有着一身晶莹剔透的火色华羽,周边飘纱帷帐,雕梁木栋,具都是好材料,好珍奇,强迫自己将散乱的视线定格在一串珊瑚珠上,神色肉眼可见的压抑起来。 「你们说,何晋阳此行能成功吗?」 霁无瑕奇怪看他:「怎么能不成功?他可是大气运之子,红河老祖只要不傻就不会和他正面交锋。与他为敌,就是与整个位面为敌。他虽然是老牌准圣,实力惊人却也不是动不动就灭世的魔头,何晋阳也是一个神神秘秘捉摸不清的人物,他有多少手段,你我都说不清,莫要无缘无故的杞人忧天。」 「这样啊……」 何不顽看起来还是很担心,霁无瑕不得不出言继续安慰他。 「其实想想看,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我们都知道何晋阳虽说应下我的承诺,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亏欠我们多少,因果一说,多是无稽之谈,说出来当笑话听就算了,关键还是在燕来的伤上面,元屠到手,凤凰涅槃,阿鼻笔架,朱雀天南,没有拿回双剑便执行四象封印是不是太冒险了?」 从何不顽他们那里得知天榜里都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霁无瑕一直在盘算,今天可算把疑问好好问出来了。 「一个只有魂没有身的玄武。」 何不顽苦笑。 「一个痼疾在身的朱雀。」 谢燕来斜眼过来。 霁无瑕掰着手指,「还有两个刚刚觉醒,算不上多熟练的白虎,青龙,你们这群人在我看来不像是去除魔,而是去送菜,哎呀!」 何不顽收回敲头的手,面无表情道:「能不能讲点儿好听的!」 霁无瑕用指腹压着被打的那块嘟囔道:「不是乌鸦嘴不就行了吗?」 「何不顽,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黄泉了吧。」一直沉默着听他们「打闹」的谢燕来突然开口,何不顽与霁无瑕反射性安静下来。 半响,何不顽颔首道:「嗯,原本以为行踪难觅的九曲轮迴镜居然在何晋阳手里剩下很大的功夫,这时候,他应该已经踏上黄泉河岸,目睹孟婆庄所在。」 黄泉河岸,彼岸花开,孟婆庄所,女子浓衣伴彩,取水熬汤。 何晋阳正如何不顽所说的那般,路过三生桥,看到桥边临水搭建的山庄。 女子皓腕衔镯,身材纤浓有度,裹身的曲裾成鱼尾三叠,开似花瓣,色泽浓艷,成烟檀飞飞之色,颜色姣好,望之脱俗,瞧见何晋阳过来,素手舀汤盛在碗中。 「给。」 何晋阳低下头,看着简陋木板上泥土烧制的茶碗里那一波褐红色的汤水。 「姑娘,我还不想忘。」 许是听惯了这种话,绝色女子抬起头,轻飘飘的眼神似是雾中飞蝶,摸不着踪,寻不到尾,唯有一线婉转绵长的弧度迴荡心田。 何晋阳这时才发现,这女子有一双明眸,眸波荡漾如水,总有一线愁绪横过眉梢,翘过眼尾,顾盼相思。 女子:「记得,记得,我看你身旁没人,看来记得的也只有一个你。」 …… 没想到女子说话如此实在,大俗大雅的找不到粗陋的地方。 何晋阳苦笑着摸摸鼻子,还是没有拿起碗来。 「敢问姑娘芳名啊?」 女子倦懒的横他一眼。 「奴乃孟婆。」 桥上卖汤,汤名忘生的孟婆。 第246页 何晋阳暗道果然,再看向她,神色严肃了不少。 「我还是个活人,不到喝孟婆汤的时候。」 孟婆轻笑,搅搅手头的汤,「早晚的事儿。」 「……」 是早晚的事,但我还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晚了。 觉得他磨蹭,孟婆掀起浓密飞展的睫毛,露出秋水流波的眼眸。 「别怪我说你,人间之时多是活着时才有意义,苦有苦痛,愁有愁伤,爱不得,恨难离,活人算什么?哪里有死人自在?而这死人,又没有一碗孟婆汤下去的魂舒坦。」 「生忘,死亡,一忘皆空,空回头,再无痛,悲,伤。」 孟婆的声音落到何晋阳耳朵里,成了迷梦一般甘美的滋味,诱惑着他将眼前这碗汤喝下去,仿佛喝下去就再也不会体验生死之苦,成就人生极乐,当得幸福之人。 然而孟婆眼瞅着这个男人伸出去的手停下,落到碗边,不等孟婆柳眉倒竖,失去耐心,男人低沉轻飏着微风的声音迴荡在这孟婆庄门口。 「孟婆姑娘也是如此吗?放下生死,放下哭愁,放下爱不得,恨难离,放下……你心中的那个人?」 「……谁知道呢?」 孟婆一下子失去精神的歪倒在几根木头搭成的破烂摇椅上,哼哼着不知名小调,理也懒得理眼前这个大活人。 何晋阳两手虚抱,「多谢姑娘放行。」然后脚步声越走越远。 孟婆摇摆着扇子,想到当年那个承诺下黄泉也要来见自己的人,如今几百几千年过去了,她连他的魂儿都没瞧见,啧,谁让那人就是那个样子呢?她再多等等就是了,总归,自己的耐心比他好。 何晋阳走过繁花盛茂的彼岸花道,停在一扇大门面前,门前坐着一位素服无发的和尚,和尚脚下趴着一只大猫。 大猫在何晋阳到的时候懒懒的抖抖耳朵,睁开一边儿眼睛看他,和尚比大猫醒的早,此时微笑以对。 「施主从何处来?」 何晋阳合十双掌,微微鞠身。 「从生者界来。」 和尚含笑:「去往何处?」 何晋阳再次一鞠,「往修罗道去。」 和尚摇摇头,「贫僧脚下有菩提莲子,功德宝池,上有灵山万重,众生果报,前则地狱恶鬼,苦谛恶业,你留下,有所需之事,有所要之事,有需你之事,留下来,万般辛苦与你无缘,尝不得髮丝空寂之苦,尝不得无食无缘之苦,尝不得亲疏爱憎之苦,面临我佛,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何晋阳听大师口念佛号,思考他话中含义。 所需之事,讲的是菩提莲子,功德宝池,也就是世人所求的富贵极乐,灵山万重,众生果报,多是表达前途辉煌,所以是所要之事,最后的需你之事,则是渡人,渡己。 就像是他所说,万般辛苦无缘。 不需要体验精神无处依託之苦,当精神富足,因有恶鬼可渡,有事可做,不需要担心饮食缘分,大雷音寺诸佛礼赞,脱离世间悲苦,尝不得亲疏爱憎,入我佛,我佛慈悲,三千烦恼丝,尘缘尽断,放下之后,安可极乐。 种种禅偈,一一品来,眼前之和尚的身份唿之欲出。 「南无九华山幽冥界大愿地藏王菩萨摩诃萨。」 随着何晋阳将这个名字说来,眼前佛光大胜,一道华光宝相,遍体琉璃色,诸行虚假,望穿苦,渡,恶的影子代替平和安笑的和尚,懒散大猫成了有着异相异花的神兽谛听,周围妙女梵音,金莲朵朵,功德金光大如佛塔,供奉在佛前的香气飘浮在这地狱大门之前,代替之前的平静平凡。 「痴子,你可愿随我去佛山,聆听我佛妙法。」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慈和的声音透过各种显相迴荡在耳际,佛音慈悲,敲响心湖,悬于心底的明镜之湖涟漪阵阵,险些压制不住。 何晋阳心知要是过不这一关,他更没办法达成所愿,所以他抬起头,对地藏王菩萨道:「渡我,渡人,渡己,我己渡己。」 地藏王菩萨声音广阔嘹亮却没有惊扰到地狱边界的一人一物,轻妙佛音带着慈悲之意洗涤灵魂,短短时间里,又有一只眼流血泪的恶鬼身心皆清步入轮迴。 听到何晋阳的回答,他颔首不言,在何晋阳下一次眨眼的时候,什么佛光,什么异象,什么和尚,只有一座雕刻有百万狰狞相的恶鬼大门矗立眼前,而他差那么一步就要步入地狱。 忙把脚收回来,暗道好险,何晋阳最后看一眼这处遇佛的地界,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第117章 地府遇圣 一路上,何晋阳遇到代表道的孟婆,与代表佛的地藏王菩萨,他对接下来会出现谁略微有点数儿,但当真看见依栏而站的谢燕来时,他脸上难免露出古怪的表情。 「何晋阳。」 「他」用谢燕来最后喊他的那一声唤他,似是极为喜悦,极为憎恨,百般复杂,说不出的揪心痛情,仿佛自个儿真欠了他多少,活该被当成负心汉瞧。 突然而至的荒唐令何晋阳趣笑起来,他边笑边指点道:「『他』可不会这副样子,你信不信等我回去,『他』会比谁都镇静沉着,比谁都要对我平静以待?」 这个发展显然出乎意料,「谢燕来」睨他一眼,眨眼间变成一名紫衣尊贵的潇洒男儿,值得一提的是,他长的跟何晋阳一模一样。 第247页 何晋阳若有所思的点评道:「你只会这些吗?」 紫衣男子骄矜的气势一滞,没好气道:「会不会说话?」 「这应该我来问你吧?」何晋阳好笑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呢?」 「我?」 紫衣男子眯眼看他,「你身上有佛,有道的味道,却无魔,这怎么能让我看着顺眼?」说罢,手中一摺扇虚化成形,翻手开合,舒展出浓郁魔气,再一抖,细细碎碎的紫晶落了满地,扇面上一枚颗粒较大的黑色结晶留在上头,被他一甩一丢,疾飞向何晋阳。 「喏,见面礼。」 何晋阳皱起眉头,侧身躲避却没想到这晶石似有灵性,居然紧追他不放。 「你的好意我领受不得,还是原样奉还。」 说完,他周身一层淡淡的气运虚现体外,一鞭子把晶石抽了回去,但似是力道不足落到紫衣男子脚下,那些碧绿的花花草草眨眼间被魔气吞噬的一干二净,就连地下黄土都在被一层一层染成黑色,可见他要是接了,怕是立刻就会入了魔道,被眼前这名男子拎回去。 想到这里,心头凛然,有股股冷风吹过,他第一次这般正视魔道的欺诈阴诡,连带这男子一副好看穿的模样也似是笼罩诡谲的色彩。 何晋阳在将心头警觉提高十分之后,方说道:「来者何意?」 紫衣男子偏头,摺扇敲手,奇怪道:「我以为你在经过那秃驴和老不死的婆娘后已经知道我的来意,呀,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盯着紫衣男子戏嚯的眼神,何晋阳摇头:「我啊,来这里时是有了心理准备的,但还是没想到一个没有成仙的凌乘风对你们的诱惑居然这么大。」 佛与道家都是讲究机缘的,故而手段不算激烈,但眼前这分属魔脉的男人,似乎不再此列? 「一个能将仙界本源炼化令无数大神束手无策的修士,一个能将我魔界封锁九天被迫追随仙界生死与共的修士,光有这两个前提,能将他收入门便是莫大的诱惑,你自个儿的价值你还不明白吗?」 紫衣男子把玩着摺扇,不怎么有精神的说道。 何晋阳并非乖乖小猫,他是一只老虎,闻言,刺的也是十分精准。 「灭了你们十方邪魔,修真界魔道因此绝迹也可不带芥蒂,诚心收拢?」 紫衣男子玩扇子的手停住,抬起头认认真真将他上下打量,完毕之后,张扬的神态狂妄至极。 「你以为我是谁?」 何晋阳静静看他许久,才缓缓张开嘴,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是他的了。 「没猜错的话,您正是盘古显化三尊之一的上清高圣太上玉晨元皇大道君,也就是后来堕魔的灵宝天尊,执掌诛仙剑阵,受道祖之命,从南海金鰲岛移居混沌天外天的魔界尊圣。」 「算你聪明,说的没错。」 紫衣分明还是那身紫衣,却有无名道意于玄微妙处显现,模样还是属于何晋阳的周正模样,顶多带点痞意,但眉眼轮廓变得朦胧,似有无形之笔绘上一层薄雾,瞧之不清,望之不明。 通天教主摺扇一扔变成他的成圣法器青萍剑,难得正眼夸道:「你若入魔,前途不可限量,但我看你不像是想答应的样子,原因呢?本圣人亲自来请你,谁给你的胆子拒绝?」 上清圣人语气明明没有多大变化,但压力这种东西却于这一刻暴涨,何晋阳闷哼一声,差点儿跪下来。 忍住!不能跪下去,跪下去之后,你将身不由己! 在心底大喊,何晋阳居然真的挺了过去,纵使额头青筋绷紧,身体颤抖不已,遭遇从未有过的狼狈他还是将目光投向致使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的人。 「这就是强者吗?」 通天教主挑起眉梢,眼露玩味,似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是。」 所以何晋阳不带一丝犹豫的喊道:「那我不做!」 无视人心,无视人意,强求抢夺,这等强者他不做! 随着他大喊出声,被压制住的身体虽然颤颤巍巍但还是坚强的越站越直,仿佛能将他压趴下的力量不足为虑。 通天看的眼里异彩闪烁,不动声色加大压力,冷笑道:「你说你不做?你有能力不做吗?弱者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 何晋阳被通天教主携带震慑意味的话语压得一震,黑髮因强烈冲击向后掀飞,失去系统的他本应该毫无能力在圣人的压力下站直站稳,正确说,如果不是通天教主手下留情,又有谁能够不跪拜着朝圣呢? 「不需要……你承认……人……的权利、天生……我……就是我!」何晋阳艰难的说道,在压力达到极致的那刻,勐然爆发的意志居然突破圣人手段。 整个黄泉河岸都是何晋阳坚定不移的怒吼,迴荡出老远。 通天愣了一愣,旋即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好!好!好!」连道三好,可见是满意至极,身形由于被何晋阳突然爆发崩毁他也不以为意,临消散前,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何晋阳大口喘着气,形容狼狈的看着通天教主从无中来,从无中去,表情一时空茫。 高高在上的天外天,九九混沌之外,老青少三位圣人透过大法力窥看下界,阖着眼睛似睡非睡的上清灵宝天尊忽然睁大眼睛,嘴角不可遏制的上扬。 第248页 他旁边的青年,亦是玉清元始天尊的同道兄弟瞥他一眼。 「很有意思?」 通天不去理他,只对着懒洋洋垂着眸子,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老子说道:「大哥,你这个隔代弟子确实不一般。」 老子转动昏聩的眼珠,于何晋阳身上一定,在他继续向前路走去时,一丝迥异于年迈老气的清色迅速闪过,仅是一闪即逝却足够深刻,只因在那刻,太清老子圣人将这个人的生平前后,功过顺平,简简单单的一览,便再度神游去了。 通天俨然习惯老子的模式,知道他不是不听,便自顾自絮絮叨叨下来。 「这么多年,你立下人教却只有玄都大法师留守座下,如今,居然有一凡人无形中开悟你的道,可见机缘不浅,我见他虽然稚嫩倒也似模似样,不怪大哥你一直关注他。」 元始天尊并不在意弟弟的漠视,他们两个的关系从以前到现在都算不上好,但事关老子弟子一事,他难免出声询问。 「我观此次子机缘深厚,若寻天道,定为出类拔萃之仙,若走魔路,前途无限之魔,若行佛道,灵山大寺,准提,接引双圣亦会鼓掌相庆,唯有人道,大道未知,前途未卜,缘分模模煳煳,实在看不出多少因果,大哥,你是想亲自提点他为你之弟子吗?」 「我看不见得,」通天教主呛声道:「你看的都是外物,大哥的人道重的却是人性。性开,道在,我下去和这小子聊过一通,他的性情妥妥的是人道无为,无为无治,如水流行,怕是不需要大哥亲自下界,他自己再过个一两世就会觉醒。」 元始天尊接连被挑刺,遂斜眼看他,「你居然这么了解大哥的道,是终于打算改邪归正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通天教主就脸色冷沉,别怪他反应大,当初带着大哥和两个外人来揍弟弟的就是眼前这个混帐兄长。 关于当年那事,其实元始天尊也是无奈的很,自家弟弟的道本就容易行差踏错,可偏偏他还率性为之,收徒遍及洪荒。万仙来朝说的好听,元始天尊光是想想那些因果线就觉得一脑门子官司,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扯下面皮不要了,亲自下手剔除这些误道的牵绊,哪里想到通天还和他急了。 要不是通天做的过分,大哥怎会和自己一起收拾他? 当时四圣破诛仙说的好听,但他们作为破阵的一方不还是和通天一起丢脸吗?同是洪荒出生就在一起的兄弟,谁能差着谁? 但是因此令通天从道坠魔,以魔为圣,这也是元始天尊至今为止心头最大的挂碍,就像是通天一直不忘的死去的那些弟子一般,谁都放不下。 想到这里,元始天尊稍微起伏的情绪如同水面上被微风掀起的水波,轻易被飘荡的荷叶抚平。 这个时候,老子慢悠悠睁开眼睛,目睹何晋阳进入修罗道这一幕,一丝不可察的笑声流出唇角,弯成一抹愉快的弧线。 通天瞪眼看他,「大哥!」 老子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元始天尊蹙眉,见通天不曾从老子这里得到答案,自己便低头仔细观察这个凡人,但他怎么看,怎么瞧,都看不出什么来。 不是说通天,元始这个境界的圣人会「看不出来」,而是什么都看出来了才会觉得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兄弟,他们三人的道也不尽相同,因此老子懂的,元始,通天不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而这时引得两位圣人疑惑不解的何晋阳正踏过修罗道,无视赤臂罗剎女的勾引,坦然来到红海边缘。 海面上一对双剑飘浮虚空,背后业火红莲静静燃烧虚无业火。 一双眼睛在何晋阳到的时候投向他,带着无匹业力的眼神顷刻间掀起血海浪涛,杀戮之道无穷无尽,正如拥有这双眼神所代表的含义。 红河老祖。 人间修罗行的始祖,统御百万修罗的杀神。 何晋阳想要取走他手里的元屠,阿鼻双剑,那就必须与他正面走一遭。 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 第118章 一叩问心 就这一念之间,对上红河老祖,何晋阳居然不闪不避直直迎战上去,目光于虚空处开始厮杀,电闪雷鸣,血光逆转,不过半刻,一声炸雷从修罗界天然泛着红光的天空毫不偏移的噼下。 落雷将何晋阳笼罩在电光之中,一道声音仿佛系统的化身在他心头响彻。 「悔是不悔!」 何晋阳闷哼一声,忍下雷电中自带的问心劫,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那声音见他道心纹丝不动,厉喝接踵而至。 「悔是不悔!」 「悔是不悔!」 「悔……是不悔!」 骤然放大的一个悔字霸占住何晋阳的识海,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悔字。 从哌哌落地的那刻,到平凡普通的一生,最后人生开始出现其他声音……在这个悔字之下,他仿佛又经歷了一遍自己的成长过程,将每一次懊恼不尽的错处翻来覆去的咀嚼,品味那时的悔恨。 小到不小心丢掉一毛钱,大到工作中做错了决定,最后的最后,系统禁止附身程序为他所用,只因为他执意帮助谢燕来,所以他失去了在陌生地界唯一的依仗。 他该悔吗? 以自私平庸的凡人来看,他确实该后悔,自利者怎能为他人将自己陷入险地。 第249页 他该悔吗? 以超凡脱俗的修士来看,他也确实该后悔,他是仙,他为魔,仙魔不通道,正邪不两立,缘何为一个未来的敌人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该悔吗? 以何晋阳本身来看,他也确实该后悔,一如他所想所念,自己跟谢燕来此人的纠缠不外乎阴差阳错四字,两人生出的情缘子虚乌有,若能藉此斩断情丝,为己,为人都是好事。 只要……那个名为谢燕来的人,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在何晋阳还上大学的时候,他读过一本散文集,散文中,将于自己有联繫的人比作三种。 路人,好人,捨不得的人。 路人比之浮萍,或好,或坏,在作者的笔下都是耳畔清风,他们说的,做的,终有一日会消散,这就是路人,擦肩而过的缘分。 好人比之蒲草,或真,或架,在读者的口中是身边来往的人,他们说的,做的,会在心头留下痕迹,但缘深自然会留下,或好或坏,缘浅自然分别,或泪或喜。 其中,捨不得的人被何晋阳细细品味。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这是佛家真言解读后的开悟,一开始他是抱着这个想法去读的这一段,然而当他读过之后才发现,作者的感触多是言起情深,非是捨去方有得到,而是得到,才有捨得。 那名作者心思巧妙的很,她用浮萍比之路人,用蒲草比之好人,最后用愚顽的石头比喻捨不得的人。 在文字之中,面对捨不得三个字,那个人和自己都是块石头,因为百般顾忌,因为不识重要性,所以做出各种各样错误的决定,致使对方和自己的缘分渐行渐远,在「捨不得」面前,纵使天资绝世也成一傀儡木偶,磕磕绊绊,僵僵木木,不知做何才好。 何晋阳在这一刻将浮萍蒲草和心目中的谢燕来对比,半响,轻轻摇头,一比划去。 不可否认,谢燕来不是随时就可遗忘的路人,应该说他曾以为是,但当问心劫起,他心知肚明的不是。 自从初入修真界,何晋阳难免为前路感到迷茫,但当时为他指明道路的,不是风吹西,不是冷白君,更不是系统,而是谢燕来。 因为这一位的存在他才开始入局,开局,以至于明确到自身的弱小,又为弱小,不得不在借势上花心思,而花的这些心思,藉助的势力,无疑正是谢燕来。 心思放下,再生波澜。 他那个时候也没想到,这一点儿心思居然辗转今日成情丝姻缘,情非两者生,故而不是情。 谢燕来不傻,他会满腹深情何尝不是何晋阳这边儿不是没有心思? 只是何晋阳痴傻的紧儿,不仅没发现,还杂念太多,瞧不出这一丝由仰慕,由敬畏,由众多观想集合成的情绪。 说是喜欢,则比喜欢复杂所以他分辨不出来,说是爱意,又略为深沉,夹杂着嫉妒,羡慕,畏惧等等情念。 这般心思要是没人点醒就算了,终有一日,在何晋阳越走越高,越走越远,从仰视,到平齐,再到超越时偶尔回头,心中将再也没有这个影子的存在,可是问心劫! 问心劫起,一叩问心。 「叩——」 明镜之湖好似被无形中的手掌敲响,一波涟漪荡漾开来。 既然不是路人,那更不是好人。 何晋阳安静的笼罩在雷蛇电蟒的击打之下,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阿修罗界突破,就算掌控整个修罗道的红河老祖也面露诧异,难以想像这小子是怎样的怪物,居然直接跃过前方九百九十八道身劫,而直入问心。 问心劫在各界又有心魔,破妄等别称,但对修士而言,不论称唿如何,度过劫数,天光显现天门,接引光达,梦寐以求的飞升近在眼前。 这是何等机缘! 所以论起谁来都没想到何晋阳会在此时问心,也没想到他可能会突破不了问心劫。 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气运之子,只为他是何晋阳,只为……他上一次展露出本体修为时还是静海境界! 短短一年,从毫无修为的凡人一路到达立柱顶峰,又凭藉自身能力飞升,这下用附身程序威胁他的系统也无言了。 什么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居然偷偷摸摸达到这个境界的? 何晋阳他不声不响的,居然瞒过系统的监视,将自身修为拔高到如此程度! 不需要怀疑,只等他问心劫过,他不会比系统提供的那些附体人物差去多少。 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够具现化,想必系统内心的声音一定是一团乱码,就连繫统背后的人都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居然还…… 那人微微一笑,不愧是自己选择的人。 何晋阳不知系统的变化,他这时已经超过众人想像的抵达问心劫最后一关。 问心问心,所谓问心。 先头问他悔不悔,最后问的则是明不明。 愿不愿意承认内心的所思所想,愿不愿意接受那个自己。 在确定自己对谢燕来存在贪婪渴慕之心后,即使这点儿心思无比稀少,何晋阳也在这个问题面前点下头。 情劫,因此而生。 「乖乖,不得了!居然问心劫后,又生情劫。」 盘坐在业火红莲上的红河老祖眯着眼睛说道,心有余悸的瞥了眼自己身前飘浮的双剑。 第250页 「怎的?难道我真该把你们送人?」 元屠一动不动,阿鼻发出清脆剑鸣,长如青鸾掠空,娓娓绵长。 红河老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没好气的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女大不中留,你们啊,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回阿鼻没有出声,元屠的清吟舒然冷淡,直催的红河老祖连连摆手。 「罢了,我可不会阻你们一番机缘,就是……好歹是我的成圣法器,怎能让他随随便便拿走,我看来还是要想想该设下怎样的磨难考验考验他。」 阿鼻顿时长吟的更凶,一副婉拒的模样。 红河老祖瞪它一眼,「还没到他手里就开始护短啦!」眼见阿鼻有要和他理论的心思,他忙叽叽咕咕的抱怨,「行了,行了!别忙着说我,我想要做什么还需看他是否闯过情劫再说,须知,过不去,可就没我的事了,也没你们的事了。」 阿鼻一声震动,宛若九天龙吟,自长空而去,冲散万里浮云,仿佛在说,我十分有信心。 红河老祖看的好笑,还想再说两句,但红海处升起的异象由不得他继续打趣,一对酿着人间尸骨的眸子,沉下血海最深处的浓郁咒怨,定格到下方那个阖目不语的人修身上。 「咱们……且看着吧。」 当他说完,元屠,阿鼻双剑安静下来,一如何晋阳初见时飘浮虚空,不动生静。 何晋阳这里已经进入紧要关头,无数道声音开始频频质问。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的是什么?」「爱难缠,恨别离,你口中的喜欢有几成真,几分假?」「说喜欢就喜欢了吗?他来时明明刚拒绝过他!」「一时冲动不怕,怕的是害人害己。」 …… 一句句话语直戳心坎,何晋阳无论怎样解释都无法辩驳,因为这本就是他心中的想法。 他是喜欢谢燕来的,但正如问心劫中的遭遇,喜欢不假,杂质太多,那零星情愫甚至敌不得小小一击,就能现实的压力下濒临破碎。 但濒临破碎也不是完全破碎。 劫中劫的何晋阳抬起头,坦然无畏的直视偌大天空,这是他心中一潭湖泊的写照。 「你们说的都对,因为你们都是我。」 话音落,声音骤然停止,一道模煳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安静的做出聆听的姿态。 何晋阳表面像是在看着这道人影,实际上他正在回想。 这丝丝爱慕对比起旁人,实在是少的不能再说,算不得真挚,够不上一心一意,但是别忘了他是处于怎样的状态。 三魂七魄,漏而有缺,七情六慾,少之又少。 试问一个本就没剩下多少对情爱认知的人能恍然大悟自己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自己,这是……多么难得的奇蹟? 因此将「它」捧在手心珍而视之岂不理所当然! 简而言之,如何痛批他的虚假,呵斥他的贪婪,唾骂他的冷漠,最终不过一个结果。 等到七情合满,六欲归位,这份感情定能像是遇到雨水甘露澎湃生长的幼苗,长的枝干叶茂,长的巨如蓬盖,深深扎根心底成就一段美满佳话。 何晋阳正是想到这一点儿,故而才领悟到情爱中最为丑陋不堪的一面。 「我喜欢他,喜欢的原因是我的不了解与我的想像,我喜欢的是我想像中的他,你们一定会觉得不够纯粹。」 「我喜欢他,喜欢的情愫里加入许许多多别的感情,有些甚至丑陋不堪,所以你们一定会对我失望,毕竟你们都是我,这正是我所厌恶的。」 「但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真挚爱情?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含杂质的一心一意?哪里来的像是书中那样……天真美好的两情相悦?」 何晋阳坦然至极冲着人影答道:「故事只是故事,我则是我。」 人影的周身越来越虚幻,象徵何晋阳即将渡过情劫的可能,但与之相比人影的气势则越来越狰狞,像是把心底深处最为污秽丑恶的东西扯出来凝聚成形。 到了这个地步,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气氛不对,奈何何晋阳视若无睹,甚至勾勾嘴角。 「你在愤怒,因为什么?不甘心这样放过他吗?放心,不会的。」 人影的气势勐然滞住,似乎搞不清楚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何晋阳好整以暇的踏前踱步,直冲人影而去。 「并非因为不够真挚我就会放过他,那怕以后会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我想要他,我发自内心的想要他,既然如此,这骯脏的感情就不会随风而逝,而是勾起牵引的线,将我和他连在一起。」 说道这里,脚步落地都像是有了声音,他勐的冲散人影,声音铿锵有力。 「不了解也好,不纯粹也好,我只要将他握在手里,用近乎永恆的时间相处下去,不了解也会变成了解,想像中的人会破灭变得立体,到时只要我还持有此时的心境,那我就能无愧于心的说出,我喜欢他。」 何晋阳闭起眼睛,仰起头,低低呢喃:「安心,既然确认了,他就会是我的。」飘散成烟雾的人影最后停留一瞬,仿佛悼念一样在他身旁消散。 随着人影失去力量,天空的颜色倏然变动成渐变的淡红色。 在红河老祖眼中,何晋阳突然睁开眼睛,眼底有紫霄雷劫若隐若现,踩在他脚下的土地早在问心劫时分崩离析,他现在踏足于血海,却波澜不惊,那身黯然晦涩的气势收敛的一丝不漏,瞧得人分外心惊。 第251页 「红河老祖。」 在这个修罗族自发安静下来的时刻,何晋阳低唤一声,随即一道业火以他为中心燃遍血海。 从他出现开始一直悄悄偷看这边儿的罗剎女和修罗鬼顿时惧怕的撤出这片血海,跑到其他地方去,他们虽然不知道何晋阳为何而来,但是属于修罗族的先天感应告诉他们,创造他们的神生气了,不想被迁怒就离开。 等到围观的人撤离的差不多,何晋阳慵懒的舒展开身体,脖子转动一圈,好似活动肢体一般,懒散的声音里邪性大肆铺张,听的红河老祖眉头就是一跳,破天荒的传声道:「小子,你心魔未过?」 何晋阳闻言,嗤的笑出音来。 「过了。」 过了? 红河老祖纳闷,这状态明显不对啊!瞧着眉飞眼鸷的,哪里像是过了的样子,不魔性加重就不错了! 「小子,你别骗老祖我。」红河老祖越想越是不对,干脆放弃思考的威胁起来,「你身上的气息晦涩不明,不像是入魔,但更不似成仙,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 何晋阳歪头思考,突然笑道:「我是人啊。」 有情有义,有爱有恨,会为欲望做尽恶事,会为良知积德行善,种种不一类举,但这就是多变的人性。 明明应该过心劫,却仗着体质特殊将心魔吃了的何晋阳也确实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可是……」 红河老祖虽然得到答案,但比没得到还梗得慌。 心里头的不对劲儿越积越多,他都想不去管双剑的事情,坐下来拉着这人好好唠唠都是怎么个缘法。 「没有可是。」 何晋阳过于硬气的回答,顶回红河老祖的疑惑,也让场面终于回归正常。 红河老祖憋气的现身在莲花宝座上面,熊熊燃烧业火触之引燃自身业力,功过顿明,但受到业火红莲控制的业火作用却不那么呆板,具体体现在只要红河老祖乐意,它能将围起来的何晋阳来个血海烧烤。 眼神在四周围而不动,静而炙灼的业火上面停留稍许,何晋阳抬起头,望着巨大的红河老祖像是佛庙金佛下虔诚跪拜的信徒,毫不迟疑的屈膝落在血海表面。 「请老祖赐予元屠,阿鼻双剑。」 红河老祖眯起眼睛,心里觉得这小子还真是痛快,但是……「为的什么?」 何晋阳不答。 红河老祖冷笑,「既然如此,你只要进我这业火里面烤一烤,待到我乐意,你就可以拿着元屠离开了。」 何晋阳眼神微动,头也不抬的道:「求取元屠,阿鼻双剑。」 红河老祖怒上眉头,「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何晋阳头垂的低低的,「请老祖见谅,元屠,阿鼻双剑,晚辈势在必得。」 红河老祖听到这句话,脸上逼真的怒火像是假象一样收敛起来,他搓着下巴冷不丁道:「为了双剑你什么都能做?」边说边用庞大的压力压制向座下跪拜的年轻人。 何晋阳身体一僵,面临红河老祖下马威愣是忍了下来,经歷过通天教主那一遭,他还真没何好怕的,只要这些传说中的大人物不冒着以大欺小的名义动手,那他就无所畏惧。 「是。」 「好!」红河老祖拍掌冷道:「入我红莲,食我业火,火中三百六十五天为地府一日,你要在我火中歷经七十寒暑取出莲花结下的六百八十八枚莲子,大小品相各是不一,你要选取其中最好的三枚将它交给我,剩下的还不能随便丢弃,你要把它打磨成六百八十五枚佛珠将其放在地狱门遇佛之处,方能带走元屠,阿鼻双剑。」 「如此严苛的要求,何晋阳你会答应吗?」 原本红河老祖以为何晋阳起码会犹豫一阵,因为这条件实在过分,哪里想到何晋阳竟是面不改色应承下来,这让他觉得对方怕是不了解业火的可怕之处,遂清清喉咙解释起来。 红河老祖:「我之业火,燃烧的非是柴薪,而是业力,世间万物皆有业力在身,我之火焰无所不燃。尤其是在这红河之处,聚集大小三千世界无边业力,业火永恆不灭,红莲永恆不败,乃是一等一的凶地。置身火焰者,有肉身被业火吞噬肉体,无肉身被业火吞噬灵魂,尔等光是碰触就有骨肉分离,血肉焦炭之痛,别说生食下去,吃一朵,疼入骨髓,火烧五脏,吃两朵,剧痛漫身,连续七七四十九日不得安生,至今死在我业火下的宵小数不胜数,无一不痛苦至极。你可是真的想好了接受这个考验?到时可没有反悔可选!」 何晋阳神情安然的听完他的告诫,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在红河老祖的视线中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红河老祖见他铁了心的毫无转圜,便摆摆手,将他送入业火红莲之中。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何晋阳在进入红莲之中前鞠身诚恳道:「多谢老祖。」 等人没了,血海上还燃烧着熊熊业火,红河老祖看着看着,烦躁的拂袖捲起狂风,将业火送入虚空,不耐烦的说道:「谢个什么?老祖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静静飘动的元屠照旧不语,阿鼻像是故意的一样发出断断续续的清吟,像是在嘲笑他的口是心非。 红河老祖摇头:「我这到底是为的谁操心?」说完,抬头向天,目光透过十八层地狱落到混沌天外天处但稍一停留就收回视线,嘴里迟疑的吐出一字,「人。」 第252页 人教。 第119章 乘风直上 「早在洪荒时期就已经消失的人教,再一次出现居然是在这个算不上多有名号的修真界,嗤,也是趣味了。」 变成蛇尾的双腿无力的摆动向一边儿,凌乘风用着和自己本身截然不同的属于何不顽的面容,但不得不承认与自己比起来,何不顽的脸才符合大众审美。 竹林的声音也不知是听到他的话做出反应,一阵勐烈的风吹乱他的长髮,披散三千青丝,其张狂之态流传至今仍旧未变。 「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凌乘风掀起眼皮,一绺细长青丝挡在眼前,「半个灵魂被封锁在谏圣派后山地底,你也就只能靠这个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情绪……罢了,不和你计较。」 携带怒意的风再一次捲起落地的枯黄竹叶,直冲上天。 在这个没有明确四季的地方,凌乘风不奇怪满林翠色,也不讶异一地枯黄,仅仅是淡淡的,毫无情绪波动的道:「他们该来了吧?」 风陡然一停。 凌乘风不以为然的侧过头,挡在眼前的髮丝顺势滑到眼尾,清圣尊贵的模样因这不经意的小动作无形中引出狎昵的冲动。 正是笔墨勾勒不出的绝世人物,他虚弱下来的样子才格外值得珍惜,意志不坚定的为此心生亵玩的欲望并不奇怪,但此时赶来的这些人去只会因为他这副表态越发警觉。 傀儡身的何不顽,觉醒白虎,青龙血脉的冷白君与风吹西,还有特意跟来以防万一的霁无瑕,以及这群人里最强之人,谢燕来! 凌乘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帝服玄衣的谢燕来,不知心底想着什么,他目光才移动到何不顽身上。 「你来了。」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见。 何不顽忌惮凌乘风,打心眼里惧怕他,这个时候见他神情镇定,眼神不见分毫变化他心头一惊,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对东乡瑜的信心令他孤注一掷的喊道:「凌乘风,这个时候你不会还想说什么吧!」 凌乘风抬起眼睛看他,「如你所见,血脉觉醒,肉身伤痕累累,你选择的时机刚刚好,要是再晚两天,我会藉此身恢復全盛时期的战力,再早一刻,我能利用血脉暴动直接在你们出现的那刻碾碎你们,而这个时段是我最虚弱,亦是我最没抵抗能力的时段,所以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就趁现在。」 「……」何不顽两手攥紧,心底动摇的厉害,但勉强递给风冷两人一道眼神,不再和凌乘风多话。 接下来的封印准备十分顺利,风吹西他们还以为有场硬仗要打,毕竟何不顽都那般表现了,哪里想到被封印的「对象」一动不动,毫不反抗,直等他们全部结束,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属于四神的青,金,翠,炎四色接连展开通天彻地的天柱,一直老实的像是在发呆的凌乘风动了一下,看得何不顽心头髮紧。 凌乘风在何不顽灼灼目光下动了动手指,似乎是在适应这副身体的模样。 「东乡瑜都给你们留下什么话了?」他边移动手指边说道,半点儿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副无视的作态令何不顽咬紧牙关,「你就算知道又能改变你的下场吗?」 糟糕! 包括何不顽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是封印人选却有不凡实力的霁无瑕死死盯着封印升起被困在结界里头的凌乘风,他越看越是心凉,那种即使虚弱,即使重伤也无懈可击的感觉,他们真的要和这种人为敌吗? 何不顽不忿的回应正正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这点儿他知道,风吹西他们也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被敌人抓住心境弱点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是不怎么了解凌乘风的风吹西都知道别再战斗之前和敌人废话,比他更老道的何不顽更加不可能犯这个错误,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对他有非常大的影响,大到使他的行为反常的程度。 「何不顽!」 风吹西一开口,静默而紧张的气氛顿时向针锋相对的方向转变。 他们都以为凌乘风会抓住这一点儿穷追勐打,却没认识到对凌乘风来说,心机城府只是在输于人,输于世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工具,对于弱者他不介意讲解的明白一点儿。 然后何不顽他们就发现凌乘风耐心的和他们解释道:「你们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他之间博弈的一部分,不需要考虑太多,因为你们并非棋手,仅是棋子。比起这个东西……」瞥眼已经成型的封印,收回视线,淡薄如云如风的目光停驻到何不顽身上,「东乡瑜应该留下更重要的话才对。」 在何不顽看来异常荒谬的行为举动,恰巧是凌乘风这个人组成的关键。 不熟悉他的人将他形容的如神如圣,认识他的人则既敬又怕,仿佛他是什么邪魔罗剎。 何不顽是少有的能和他相处几千年的人物,虽说相逢相识都起于一场算计,但正如何不顽了解他凌乘风,他凌乘风当然也是知道何不顽的。 所以何不顽从分裂灵魂逃出他掌控开始,就一直没有真正逃出去。 像竹林在他们出现后从未停止的风,只须他愿意就可以停下。 凌乘风为此特意看了何不顽一眼,见他神情紧张带着即将解脱的喜悦和不安于心底摇摇头,看在过往数千年相识的份上,自己就束手无策一次好了,不过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准备顺了这些人的意,怕是令他们加倍警觉。 第253页 才刚想到这里,何不顽颤抖的声音便传来了。 「你……和东乡瑜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 原来是凌乘风说完何不顽越想越是慌张,还是有谢燕来时不时递送过来的眼神安抚方镇定下来,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免不了与凌乘风答话,仿佛这样做就能缓解掉内心的不适,不过身为正道一系的宗主高人,内心修为也是不会少的,在这个时候一心二用起来,封印的光芒仍是越来越亮。 凌乘风不搭反道:「你不知道啊?也罢,并非大事,不过是我二人之间的生死,仙界之时是我赢了,却一时不备被他在下界设局,为防他死灰復燃,我不得不下界应局罢了。」 在第一次见他的风吹西,冷白君眼中,凌乘风当真是好风度,面临险境仍稳若泰山的模样,带给他们相当大程度的压力,尤其是当他不紧不慢,将造史成棋的往事点滴露出两句,就算知道他是敌人,也难免心折。 眼瞅着同行人里有两个快要心悦诚服,谢燕来动了动眉头,看向心神十分不稳的何不顽,缓缓一嘆,又细又长仿佛飞禽羽翼的长捷掀开,露出一道威严清冷的视线。 「你既然想说,不妨直说,借着几句话勾引我等心神,哈,真不像是传说中剑斩万魔,正气凌然的神风仙尊。」 在场人或多或少在谢燕来的话中感到尴尬,但也感激,他们都知道,要是在这种关头被凌乘风说服,那么修真界就再也没有救了! 凌乘风看眼恢復过来的几人,头一次正色看向谢燕来。 这个人是魔,他是不喜的。 「哦,」虚应一声,他没精神的说道:「你们想问什么?」 谢燕来略微沉吟,道:「东乡瑜布局万年,你说这是你们之间的生死之战?那么为什么那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据我所知,你在飞升之前有一名姓东乡的友人,为何你在多年后却会覆灭东乡一族,真的是因为在仙界时的立场不和吗?」 凌乘风神情沉默,一双利眼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眼神盯着他,半响之后,他收起这种令人发毛的目光,不咸不淡道:「灭了东乡一族是防止东乡瑜再留下后手,他不像是我,可是个智计多端的人物,至于为什么会好友相残,简单理解,那就是他挡我的路,我则令他失望了,而生死之战……」 始终不见波澜的脸上勾起一抹瞧得人心惊胆颤的弧度,「他已经死了,棋面尚存但无人替他落子,我仅仅是在收拾一人的残局,不管东乡瑜有着怎么的谋划,如今都由不得他。」 可能是属于强者气机的牵引,一时之间,在场众人居然都感觉到一侧剑锋自脖颈划过,天灵微冷,犹如刚刚体会过生死一线的惊战。 「可你在这里!」 相比起被凌乘风几个眼神,几句话撩拨的心神不宁的何不顽等人,还有余力反问的谢燕来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出色。 即使厌魔如凌乘风也难免投了道欣赏的眼神到他身上,只不过谢燕来不稀罕就是了。 「依照你所言,那么只是残局的修真界更没有值得你特意筹谋多年的价值,所以,你在隐瞒的事情绝对就是你的软肋!」 谢燕来高昂着头咬准特意两字,白皙的脖颈透着优雅的弧度,令他看起来如凤凰一般高傲骄矜,血眸深沉,并非如外表一般金囊软玉,光是这份举一反三的心机,便已经是在场人中表现最好的一个。 凌乘风点点头:「说的没错,可是我不说你又能怎么办?」 「我是不能怎么办,」谢燕来倒是坦然自己对凌乘风的束手无策,但眼神一厉,冷道:「既然你已经料到会被封印,那么想必你也不会拒绝因此而亡!」 说完,四人心有灵犀的加大力量,四种色彩的血脉混合藉由封君令的力量做一个无形的推手。 追溯本源,划分本我……凌乘风一边念着这封印的作用,一边不抗拒的任由自己和天界的联繫被切断,而当他感受到拥有身体的实感,不需要像往常那样总有种隔着一层的感觉时,他的嘴角满意的翘起来。 「干得不错。」 「……」 明明是想断绝对方后路却没想到会得来他的感谢,何不顽几人神情莫名,但都相继提起戒备。 凌乘风蛇尾一甩,不再像是之前那般难操控,很快他就不需要拖着条尾巴动作,白衣黑髮,长身玉立,他不以为意的捻起肩膀上不知何时掉落的竹叶,可是分析出这四象封印的作用,值得一提的是,他说的十分准确! 「封魂锁灵,追溯本源,嗯,很少见的作用,居然还有区分本我吗?那么我现在才是本尊,天上那个『凌乘风』怎么样了?失去意识还是干脆变成了一捧仙气?我不得不说,东乡瑜为我准备多年的手段着实不赖……」 说道这里,他看向何不顽,道:「恭喜你们,只要杀掉这里的我,天上的神风仙尊也会陨落,你们成功了。」 …… 虽然被凌乘风诚心赞美,但在场人里却没有一个感到高兴,终于发现了……这隐隐的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  都写到这里了,我难免想啰嗦几句。 这本应该是我有史以来将所有人物都深层挖掘后的产物,每个人已经不单单是爽和打脸的区别,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意志,相比之下,分配到主角身上的光芒少了吗?我的回答是,没有。 第254页 有人说我崩坏了凌乘风,崩坏了东乡瑜,但我要说,他们两个都不是何晋阳。 最后,说个俏皮话吧。 东乡瑜就是那冥冥中的老爷爷哟!~ 第120章 危急时刻 「不管怎么样,先提起精神,四神要来了!」 谢燕来目光一凝,率先在这惊慌时刻冷静下来,厉声唿唤他们回神。 何不顽慢他一步两手交错成叠,周身冒出的翠色光芒已经浓郁到青翠欲滴的程度,头顶气机展开这么多年修成的功德华盖以大毅力引动九霄。 当每个人身上的光芒都明亮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从天榜结束后就消失的四处天柱再一次出现,东南西北,天各一方的立柱颜色与何不顽他们身上的光影彼此唿应,被众多修士修为滋养的图腾双眼乍然明亮如空。 一声沉稳的虎啸,西方白虎率先挣脱天柱的束缚直奔冷白君而来,虎跃龙行,前者闯入他头顶的光柱,后者跃进风吹西体内,连带着冷白君额头中间的蓝色结晶突然碎成粉末,星星碎碎的粉末湛蓝若萤光,眉心纹路眨眼间被浓烈的金元素充斥,澎湃的火系灵气则转瞬霸占住他的双眸,在一片雪原上升起一场燎原大火。 风吹西忍住到嘴边的龙吟,两只眼睛大如明灯,颗颗青色龙鳞自眼角舒张到颊边,立仁状的瞳孔一缩一张,龙影虚像在白虎傲然咆哮之后成形飞天,紧紧围绕着凌乘风合成攻势。 费尽努力,何不顽一声大喊,头顶玄武虚影终于和风吹西他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龟首蛇尾,巨影庞然,水汽油然而生。 其他三人的神兽具是从外招来,唯有谢燕来十分特殊的由内向外,当玄武影子忽隐忽现,只有他轻轻颔首,明凤展翅长鸣脱胎暗影,巨大的朱雀双翼遮天蔽日,赤色火焰焚烧于身,一双凤瞳尊贵至极的扫过在场众人,最终清悦的凤鸣低婉迴转,翩然飞高和其余三神共进共退。 「四神封印!」 眼见事态已是进退不得,何不顽大声冷喝,其他人有样学样的压低声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行动。 眼瞅着有四神助阵,封印将成,被封印的当事人却神色平静,看得人越发不安只感怪异,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何不顽也只能忍住从心底漫上来的恐慌,与其他人几人整齐落下封印的最后一笔。 「封。」 …… 置身业火之内的何晋阳突然睁开眼睛,手里一枚通体如泪却红的可爱的莲子被他小心的放在掌心,做完这个动作,一朵业火撞进他身体里,焚烧五脏,隐隐可闻到焦臭味。 也不知他是习惯了还是怎样,行动上若无其事的再次走出数里,寻到第二枚莲子,收好,起身。 进入红莲之内,方知道红莲之大,感受过业火之威,方知道业力之身。 一直以来从出生起就携带的业力被周围熊熊燃烧的业火当做养料带给他巨大的痛苦,但何晋阳已经不再像是刚进来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业火虽然在燃烧,但他身上的业力却越来越少,如今就算口吞业火,他也在此方世界活过四十寒暑,六百六十八枚红莲莲子也找到大半,在旅程中被他细心雕刻成佛珠。 按照红河老祖的要求,他只要再过三十年就可以达成所愿,就是……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不便时序。 要知道这红莲内部的世界放眼看去全是无根燃烧的火焰,天地大无边际,他徒步行走,一不小心就辨不出东南西北,白走那些冤枉路。而要在火焰之中寻得同样颜色的莲子,难免要忍着痛苦一朵朵去查探,每次想有所获,指掌都会皮焦肉绽,散发阵阵香味。 到了后来,他都会自娱自乐的指着自己的手笑骂,馋我。 不过艰险之后要是想有生命危险也难,可看出红河老祖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这些年来经歷的艰难险阻,在他能将业火转化为灵气修復身体后大大降低,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达到要求。 盘腿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的何晋阳再次站起来继续前行,背上背着的红莲莲子颗颗晶莹剔透,雕刻慈悲二字。 透过与业火红莲的联繫观察着他的红河老祖脸色早没初见那么难看,神情虽然复杂难辨,但端看阿鼻没有再次长吟就能知道,他已经认可了何晋阳。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个考验中坚持下去,还能表情愈见宽松。 元屠,阿鼻,作为红河老祖成圣之器虽说比不上立教根本业火红莲,但就说它们本身的品质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好宝贝,据红河老祖所知,和它们有缘的,打从洪荒破碎开始,就不算少。 早些年红河老祖年轻气盛,仗着实力不凡,来一个打跑一个,狠辣时候更是将人挫骨扬灰于天地,不愧凶神名声。但是混沌不记年,他自己又长居地府红海,时日一长,也知元屠,阿鼻双剑跟着他前途有限,遂宽和起来,如同对子对女,谨慎要求后来者不可薄待了它们。 但是几万年过去了,真正通过他的考验的不仅一个没有,连带着双剑留在他手,不见血,不见杀,愈发像是摆设而不是杀器,他的脸色越来越愁苦直到等来何晋阳。 何晋阳此人气运不低,红河老祖一打眼就能看出他背后青光缭绕,功德成巨树华盖,非是凝聚一整个世界的气运不可比。 再见他本人,神色清正,虽有邪肆,但邪不压正正显出他不拘泥于世俗规矩的真性情来,既然不迂腐刻板那就对「邪门歪道」的红河老祖胃口。 第255页 可光是对胃口也不行,还是要试探试探他,这一试探……红河老祖服了。 他手里的业火他自己知道,有这无边血海做柴薪,燃烧到混沌破碎不成问题,多少个天之骄子被老祖他扔进红莲火海里都是生生烧成碳人,没一个活蹦乱跳看起来还适应业火的威力。 何晋阳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不过异数来的好!来的妙!老祖他都要哌哌叫了! 一拍膝盖头,红河老祖面容严肃,就等着他出来便託儿托女,勒令这个人好好待它们,留在自己手里元屠和阿鼻是这辈子都没有化形的机缘,但跟着这人却不见得。 这一想,感情丰富的酸酸鼻子,瞧着红莲内的暑去冬来,红河老祖低低一嘆。 漫长的冬日,夏日构成这个奇异的没有人烟轮迴的世界,追究起来怕是和地府十八层地狱里的火海,冰河地狱起到异曲同工之妙。 何晋阳虽然仗着业火着身不惧寒冷,但是五脏六腑的疼也是真的疼。 当他再像是走过凡土一样走过二十六个寒暑,眼前景色忽而一清,同是红色,血海和业火有着本质区别。 定定神,何晋阳抬头看向红莲上的红河老祖,第一时间递上三枚青莲子。 这莲子并非生而这个模样,而是被他拿在手里,轻轻捻摸三十年之后变成这个样子的。 红河老祖将莲子捞到手里,何晋阳只感到手心一凉,莲子已经落到老祖手里。 把玩着青莲子,红河老祖略作沉吟,问出一语,「你知道人教吗?」 何晋阳征然摇头。 「……」 红河老祖不语半响,再次挥袖,将他送到地狱大门前。 何晋阳眼前一黑一白,刻满厉鬼的大门近在眼前,他略微一哂,向后退过几步,供奉上莲子雕刻成的佛珠,颗颗质地莹润,宝光内敛,于透明和半透明中虚实转换。 在他这样做完,起身要去寻找修罗道的前路时,两柄清光凛冽,剑锋宛若秋水的长锋平放在他眼前。 此剑神异,看到它们,何晋阳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剑名。 「元屠,阿鼻。」 他说完,剑光轰然绽放,瑞气千条,将这阴森地府转为天堂极乐,天女舞剑,妙音飞娤,金莲繁花一路盛开直到他脚下,这等模样,何晋阳都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心魔扰心之故。 别的不说,这神剑未免太殷勤了! …… 红河老祖将何晋阳送走,手指把玩莲子,忽的发笑。 天上地下曾生四莲,金莲生西方双圣足下,红莲归地府老祖所有,墨莲于通天掌中剑,最后的青莲也是个传说小故事。 所谓的红花,白藕,清荷叶,三教本身是一家,就是这青莲一分为三的后续。 提到青莲子,任哪个活过些年头的都能想到道家那三兄弟,其中能和莲子扯上关系的,不外乎拿走红花的太清圣人老子。 「不妙啊,找个有缘人怎还找到老子门下了?」红河老祖旧愁刚去又添新愁,旁的不说,就说那三人之间的关系,可向来没有多好,元屠,阿鼻化形本来就不容易,可别被此耽误了机缘。 「不行,我果然还是……」 思来想去,红河老祖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想去把剑要回来,毕竟洪荒活下来的有点儿名头的人物都知道,没有一个圣人不会搞事的,而圣人里面搞事之 最,就是那三个把洪荒折腾碎的三清。 自家宝贝双剑和他们门下的人扯上关系,试想当年封神榜一役……乖乖,他还不想来年看到双剑的残渣! 想到这里,他动作已经够快了,但从天而降的一道清光霎时令他哑口无言。 独属于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堂堂正正立在他门前,此时正肆无忌惮的散发它诛杀万仙的气魄。 红河老祖:「……」 三教果然出流氓,通天你特码臭不要脸! 还不知道红河老祖哪里出了变故,却被通天教主阻止的何晋阳默默凝视面前颇有三分狗腿气质的阿鼻神剑。 这个时候说不要可能不可以了。 回想刚才妙语莲花,金光洒地,还是元屠见不得阿鼻这副殷勤的样子以剑鸣破路才没有让何晋阳心目中的神剑印象破碎。 轻轻一嘆,拂袖收起双剑,何晋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记错,阿鼻应该是魔剑吧?与之相对有浮屠功德的元屠则是圣剑。 圣剑魔剑,双剑双面,本该有大机缘,但机不逢时,前有诛仙四剑为圣人镇教之宝,后有轩辕剑位列剑器顶峰,所以哪怕阿鼻出世,血海干涸,元屠出世,天湛九光,身世颇具传奇,但最后落到红河老祖手里还是耽误数百万年,前途一时未卜。 「不知,你们落到我手里是不是能得偿所愿。」 何晋阳收起双剑,自言自语,但他目的达成便没有继续留在地府,一步迈出,不需法令法诀,在红莲业火中的淬鍊,竟是凝出一身好法体,心随意动,界壁张合,露出一条直通人间的长道来。 踱步快走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背影便在长道中越行越远,属于地府这面的路口无声闭合,谁也不知这里曾有一个通往人间界的出口。 等他离开,地府里有三人沖这边儿瞥过一道视线。 一者孟婆庄的孟婆,孟婆女貌美如花,倦懒的眼神不过稍微涣散就将地府万物收归眼底,瞧见何晋阳离开的身影,她哂笑着抬起素手,捞出汤水一碗。 第256页 二者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收起那一串佛珠,一颗一颗细心摸去,佛号低颂,突然征愣,旋即失笑,只见一排经文普渡的佛珠中有两枚花样不同,分别雕刻有懒形懒状的大猫和一个光头素衣的垂眸和尚,正是地藏王菩萨幻形时的模样。 而三者则目光长远,正是苦大仇深的红河老祖。 地府可不只是修真界的地府,八方混沌,三六九天,七七大世界,八万八千中世界,二十万七千小世界,无尽的虚空之中,只有这一处地府有孟婆熬汤,地藏王菩萨守狱,红河老祖栖身,因此因果牵连之广,连圣人都脱身不得。 何晋阳打从这里走过一遭,不说别的,业力尽去,法身琉璃色,头顶气运愈见清光,且在他踏出通道的那一刻,正正好的目见到谢燕来倒下的那一幕。 「呃……」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接住重伤的谢燕来,低下头不等关心,就见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刚抬头看他一眼,立刻变成一只羽毛灰扑扑的大黑鸟,有气无力的扇着翅膀。 「何晋阳,快跑!」 眼瞅着谢燕来重伤的连原形都现了,同样伤势不轻的霁无瑕大声喊道。 何不顽虽然不知道何晋阳是怎么通过阵法出现在这里的,但打从何晋阳出现凌乘风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再傻也知道不好了。 「何晋阳,我们本来打算用四象封印将凌乘风的神魂单独封锁在我的肉身里面,以此一命两身,但是凌乘风反行其道,反倒藉此机会彻底契合掉肉身,现在在哪里的是神风仙尊!」 不是一片实力有限的残魂! 尽量言简意赅解释完前因后果的何不顽慌忙说完,脸上「咔嚓」列了道缝隙,他这个傀儡的身体被打碎了一半,再难继续坚持下去。 风吹西被冷白君扶起来,两人具是狼狈,不过这也是多亏有谢燕来拉住大部分压力,不然他们才不能这么站起来,而是像其他人一样趴下。 风吹西忌惮的看着用着何不顽肉身的凌乘风,不甘心的说道:「凌乘风之强,强到世所罕见!何晋阳,你如果找到机会赶快跑,我们也是托谢燕来的福才能到现在没有失去战力,此时豁出去还是能为你拖延一段时间的!」说完,周身青光连续闪烁,一看就是想要强行压榨血脉潜力,以折寿为代价打开生路。 此时髮丝完全成为炎红色的冷白君一言不发,冷彻的眸子被赤色引燃,眉心火焰纹金气爆裂,古罗剑匣早在之前的战斗中灰飞烟灭,真真正正的本体被他执在手里宛若拥有鹤形一样,发挥着清圣至极的光芒。 「走!」他跟着风吹西一起挡在凌乘风面前,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字,神情间樯橹风飞湮灭的平静似是随时打响毁灭的战火。 等到所有人都露出这副死战的模样,何晋阳眼睁睁看着黑袍染血的霁无瑕都再次爬起来,除了之前作为战斗主力的谢燕来,还有傀儡身体不容再战的何不顽,场面一时悲壮的难以言说。 这时还是作为主角之一的凌乘风以一声轻笑拯救了何晋阳的满心槽点。 「呵。」 谁能想到这个人从战斗开始就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试想当时,封印结束,四神归位,何晋阳他们虽然消耗巨大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是凌乘风他仅仅是动了动手指,像是他还没掌控身体,所以活动身体时的小动作一样,轻轻一弹,一道剑光破空而过,直接划过风吹西的脖颈动脉,大股血液一下子染红半边儿身子。 也不知这是怎样的手段,光靠风吹西血脉觉醒后的身体居然止不住血,生生在后续战斗中惨白一张俊脸。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们得知,凌乘风想要他们的命,居然只在弹指一瞬间! 心寒,心冷,进而恐惧到绝望并非不能想像,只是这个过程发生在这些人身上太难以想像。 不过也是,在发生之前,谁又能想到呢? 斩尽万魔飞升成仙的神风仙尊,回到修真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击溃正魔两道的半壁江山! 第121章 正文完结 凌乘风一声笑,简直就像是一盆泼油的水,也不知是燃的更旺还是就地熄灭,在场人里也就何晋阳不受其影响,封眉锁喉一言不发,反而是轻飘飘递过去一道眼神。 「笑什么?」 凌乘风:「笑他们天真。」 这声回应来的突然,谁也没想到何晋阳跟凌乘风居然还有话聊,而凌乘风居然还真应了! 何不顽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他忍不住喊道:「何晋阳……」但喊完之后要说什么,却半点儿没有头绪。 何晋阳踱步到他们身前,扫过他们一眼,随手扔下一枚钥匙形状的法器。 「用它,逃。」 话音不及落地,一声清响倏然迴荡在每个人耳际,眨眼之间声变业火,熊熊燃烧的赤色烈焰卷着一口清光凛冽的长锋破空而袭,从何晋阳掌心冒出来,直奔凌乘风而去。 战斗打响的时机令人措手不及,就连凌乘风都面露讶异,连连躲闪阿鼻间的锐气。 出身天地之间,以业火为柴薪的阿鼻是血海灵剑,它之剑气席捲天下罪孽,没有无罪之人,无它不斩之敌! 关键时刻还是风吹西反应快,他一把接住何晋阳扔过来的钥匙,稍一分辨就知道这是贾客心当时给他们的偏门法器,用途正是破碎空间。 第257页 「快向我集合!」 他立马意识到何晋阳把这个留下是什么意思,一声厉喝,抓紧冷白君的手直奔行动不便的两人,霁无瑕也有意识的向他们靠拢。 他们的行动当然逃不过凌乘风的眼,指间三弹,每一弹都能使人心头髮紧,像是有一根弦突然迸短,空气中瀰漫的紧张空气一扫而空,与之相对的则是三口横空出世的宝剑。 这三柄凌乘风修习多年后领悟出的剑意有裂山开石之威能,剑气汹涌下大地开裂出深深缝隙,眼瞅着就要脱离战场的风吹西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剑锋锁定,剑尖所指,正是来不及躲闪的他们。 何晋阳眉头皱起,打眼瞧见凌乘风嘴角勾起的笑意,轻轻一哼。 「轰隆——」 谏圣派后山半壁山岩塌陷,突如其来的灾难令不少派内潜修的修士走出来望着后山神色莫名。 许是何不顽早有交代,就在派内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也没人前往查探,这给了贾客心他们充足的时间闯入谏圣派内。 这一天早上洒扫门前的外门弟子愕然的看着一群人从山脚下的石阶上狂奔上来。 「唉唉,你们是谁啊!喂,别乱闯,那是宗主……」 弟子们慌乱无措的喊声根本没办法阻止这群蛮子闯进以后山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四五十里地的谏圣派宗主用来休憩的土地。 倒是沿途遇到的派内弟子被香司宇等大妖定住好几个,为了防止等会布阵不被打搅,以天南,香司宇为防守,贾客心为中心,渡苦尽量做讲道理那个人,在谏圣派内一往无前,迳自奔到距离后山最近的园子,然后贾客心蹲地,一心一意的折腾出一道在场人里没人分辨的出的阵法来。 不等园子外面渐渐热闹起来,贾客心脸色忽红忽白的把真元力注入进去,没多久一阵金光爆亮,两个人一只鸟,一树梅花,还有一个碎了一半的傀儡躺在地上。 风吹西他们刚从传送的晕眩中镇静下来,看到贾客心他们第一眼就是大喊:「快!何晋阳现在一个人留在后山!」 变作原形的谢燕来幽幽转醒,听到他的话一口血喷出来。 亲眼看到凌乘风当时是怎么阻止他们撤离的冷白君神色算是在场人中最为冷静的,他一眼看向旁边震动不断的山峦,咬咬牙,「必须想办法疏散人群,继续下去,咱们之前设下的防护阵撑不了多久!」 就见震动沿着山峦直扑大地,相信再过不久,何晋阳与凌乘风的战斗就会以山体滑坡,地震等灾难现象在中州的土地上,在此之前必须有人做好准备。 何不顽傀儡的脸开裂一条缝隙,缝隙里有湛蓝色的结晶反射太阳的光芒,平凡普通的脸急速变化,眼神连闪正是他在运转大脑思考怎样收拾后续,尤其是不得不去考虑的最差结果。 何晋阳败了! 喷出胸口闷闷的浊气,何不顽手掌搭着霁无瑕的肩膀撑起身,严肃道:「传我令去,谏圣派方圆百里的民家第一时间撤离,谏圣派弟子全部出动,违令者视作叛门处理!」 独属于宗主的灵气传声顷刻间响彻整个谏圣派驻地,派内肉眼可见的安静一阵,旋即,万千白光从门派各地飞窜出去,奔向四面八方,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派内再无人烟。 「不愧是你啊。」霁无瑕便苦笑边疗伤,他被凌乘风打中心脉,当时要不是谢燕来救援及时,可能就那么死了也说不定,「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能将那么多人调教的如臂指使,说一是一。」 人心最是难测何况是魔界,但像是何不顽这样善使人性到如此程度的,仍是一个没有。 何不顽闻言笑的悽惨,「还是不够啊。」如果够的话,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不小心就天翻地覆的局面。 「说够了吗?说够了告诉我何晋阳他怎么样了?」 安静在旁等到现在的香司宇终于插口出声,表情严肃冷冽。 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相继摇头,还是冷白君若有所思道:「我在离开前,似乎看到一柄剑。」 一柄九德显圣,气盖正然的青锋! 被山下同伴担忧不已的何晋阳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处境不妙。 凌乘风幻化三口剑意,何晋阳当然看出身处法器笼罩范围的风吹西等人反抗不能,但这不代表他只能看着朋友身处险境而毫无动作。 眼底厉色闪过,阿鼻在他手中发出渴血的长吟,业火越燃越旺,剑锋中心越见透亮,由如一汪血潭弯于秋月,印于剑身。 凌乘风躲过四面飞散的业火,看向飞尘地裂过后空无人烟的那处,不用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剑意没起到作用,风吹西他们没死,他的心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一样向上移动目光,定格在挣脱浮光掠影的束缚,安静挡住他三枚纯粹剑意的青锋上面。 当时剑意与宝剑相撞冲击力直奔地下,一大片的竹林倒塌,半面山岩滑入空谷,浓厚的烟尘散去,原地没有风吹西等人的尸体,只有一把与森然地气彼此纠缠,德光崭然的长剑! 此剑有光,当为圣剑。 不需要何晋阳开口说明,有阿鼻魔剑在前,凌乘风怎会不知道这口剑的剑名。 「元屠。」 凌乘风的声音就像是这地底深处冒出来的阴晦气息一般,重见天日虽然比较艰难,但谁也不能无视了他去。 何晋阳为此轻轻笑了起来,眉目神色不明道:「很怀念吗?」 第258页 凌乘风的视线一寸一寸移到他的身上,张开口,吐出三个字。 「何晋阳。」 「嗯,是我。」 何晋阳面不改色的应下来,无视自己一手拿剑指着他的模样,左手扣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抬起指天。 「天鉴,地监,四神显像,玄武,朱雀,青龙,白虎,镇守八方!」 一印过后,吐息动雷,漫天阴云卷着狂雷电蟒急急而来。 翻手改印,灵源凭空撼动天雷地火,八方神物齐齐聚仙,有成精的灵芝,百年的核桃,千年的桃木,万年的珊瑚……神物追随四神游空踏云,已经消失的天柱居然再一次从云端现身,被身前神兽拖拽的向着何晋阳的方向前进。 而在这时,何晋阳再道:「南方五十位,定,北方六十位,定,西方五十位定,东方六十位,定。」 四定!神定!天柱定!定定定! 随着携有真言的灵力扩散到整座竹山,竹叶摇摆的声音轻到细不可闻。 凌乘风望着这副异象,眼底不知流转过怎样的光,只有四头勐兽托着天柱在何晋阳的指示下飞落原地,映在他的眼中,随之张开的巨大的结界张开,与何不顽决心使用的四象封印不同,这一种封印显然大手笔的多。 同样是藉助四神,但何不顽他们顶多是请神,力量再大大不过神灵本身,可何晋阳这却不同,他以四神为媒介,再以天柱为疏通,请的是天地两位大神! 「四方神恭迎天母,雷电显像!」 何晋阳不知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凌乘风心底想着什么,反正他半点儿没有放松戒备就是。 等到雷霆神异自天穹边界爬满,淡白的鱼肚色被乌云密布,一双装满尊贵紫气的双瞳无声张开一条缝隙,普天之下的生灵在这刻莫名感到被监视的错觉,随着双瞳完全打开,金色取代紫气,铺天盖地的天道威压席捲整个大陆,稍微有些修为的人立马跪下叩拜,敬畏天上,犹如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天母既出,那么……「地父召请,延天之象!」等到他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经歷过天变的众生再次感觉到一声震鸣,仿佛大地吐息。 这一声震鸣出自心底,出自外界,致使大脑空白,呆呆的再次叩拜下去。 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理当敬畏大地,正如敬畏上天。 随着竹山上空的变化越发明显,何晋阳在狂风中不为所动,一直到失神中的凌乘风慢吞吞回身,他方念出最后一句。 「五形勿忘,白之麒麟,今立中原,以为天之子,贤者之兽,圣者之师,从古至今,请河图洛书武邑为本,周尚大螟,杰作蝼蚁,椿方发树,困以楼盖,今请天母地父,监鉴圣人之徒!」 「轰隆——!!」 一道龙形天雷凭空噼落竹山,诡异的没有让周围生存的生灵感到不安不说,一个覆盖方圆百里的金色半圆忽隐忽现,又在众多投注过来的视线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有些见识的人惊骇过后便是惊疑不定,他们看出来了,这等手段为的是护持百地水土,有天母地父看着,哪怕打的山河倾覆也半点儿不用担心后续问题,但是……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儿不对? 此界的人虽然能够看出些东西,但能力还是有限,所以压根不知请出天母地父只为护卫水土未免太大材小用。 何晋阳这样做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东乡瑜费尽心机设立四方神上面。 修真界早有传言,中原麒麟并不存在,但有四家言辞凿凿,再有麒麟为圣兽自古有之,故而,麒麟一系久久不出也没人再提出相同问题,可实际上就连四家本身也不确定麒麟到底在不在,只是按照古老的留信这般坚持,像是他们坚持自身的血脉一般。 可要是换做一个世界,怕是没人会发出这种疑问。 因为麒麟是在的,比四神的存在更加久远,早在天地开闢之时,麒麟逐圣而出,既是圣人天地间的化身,也是古往今来的神兽。 修真界确实有「麒麟」,但存在的不是一族,而是一个,依照的不是血脉辨认,而是冥冥中的缘分。 每当天地有大劫,麒麟都会应劫而出。 在天母地父的监鉴下,何晋阳便是要一走麒麟歷劫之路,对面之人,便是天地劫数。 因为天道现身,无形气运笼罩何晋阳周身,若有一双天眼窥看他头顶,恐怕会被那庞大到连通天地的气运天柱震惊,但凌乘风虽说没有天眼,但他不是一般人,对何晋阳全身发生的变化不置一词,甚至等着他布置完美,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你看起来非常有信心?」 何晋阳收起比划着名的手印,指着凌乘风的阿鼻剑横过来,奇怪问道:「为什么?」 这个凌乘风真心怪异,像是刚刚风吹西他们逃跑也不过象徵性放出几道剑意阻止,他可不相信依照凌乘风素来传闻会是好心肠到放过敌人的傢伙,所以……为什么? 凌乘风掀开眼帘,道:「你不妨看作强者的大方,我的剑下多他们一条命,少他们一条差别不大。」 何晋阳:「……你这话说的非常欠揍,我有点儿生气了。」 凌乘风不以为然的飞过去一道眼神,「也对,他们是你的朋友,我当年也有这么护短的时候啊?」 何晋阳皮笑肉不笑的听着他感嘆,「谁让我不像是你,冷血的能杀死自己人。」 第259页 「没办法,谁让他们挡路呢。」 凌乘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为脸上垂落一排阴影。 「是他们还是他?」何晋阳显然知道了什么,故意说道。 也正如他所想,凌乘风八风不动的表情变了一下,不是往微笑上面转,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阴冷起来。 他这一变化,缠绕他周身的神风一瞬间扩展开庞大无边的天柱,要不是有天母设下的结界压敕,可能将整个中州收入领域。 到时候,何晋阳不管做什么都晚了,因为修士的领域是绝对的,除非再有另一个强大天柱相抗衡,不然领域内的生死全由凌乘风决定。 「没有人告诉你反派总是死于话多吗?」 可能是心情变差,凌乘风慢条斯理的伸手一柄剑发着清吟落在他掌中,同一时间,何晋阳感到什么东西把他和桀斩剑的联繫切断了,再定睛一看,凌乘风手里的可不就是那把桀斩? 凌乘风用跟何晋阳一样的姿势持剑,意味深长的说道:「桀斩之威你也品味许多回了吧?这一次当它的对手,恐惧吗?」 何晋阳面不改色的招来元屠,阿鼻在手,元屠随身,锋芒毕露。 「我们之中谁是反派,你觉得呢?」 被避重就轻了凌乘风也不在意,视线在两柄神剑上扫过,轻嗤:「算你聪明。」 多亏有了从红河老祖手里带回来的双剑,不然何晋阳就要空手对上此生最强的敌人。 凌乘风突然而笃定的说道:「你见过他了。」 何晋阳颔首,不需要说明他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凌乘风抬头问道:「听过之后有什么看法?」 何晋阳意外道:「你需要问我?」 凌乘风扬眉:「别人不需要,但自己起码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何晋阳嘲笑道:「虚妄。」 「这样吗……」 收回视线,凌乘风一剑挥舞过去,抖落一地白雪般的清圣之气,「你怎知道不对。」 何晋阳当即神情肃穆迎战上去,两个人都默契的将力量局限在剑术的较量之中,但不能说这样做就是手下留情,不如说,反倒越发危险。 凌乘风锤鍊不知多少年的剑术本身就有不使用灵气就能灭杀万魔的杀气,极致的杀气就算对手本身非凡,也有一剑破万法的妙用,对上这种对手,无他,棘手尔。 何晋阳手里的阿鼻连连迎战桀斩,皆斩之威,威力无穷,破空破界,在他手里是还不够灵便,但到了凌乘风手里,有如神风有形,利无可阻! 刀剑相击之声连连传来,阿鼻剑鸣已然示弱,业火被震散成朵朵,再无之前赤红成月的威势。 归根结底,阿鼻到何晋阳手里的时间太短,桀斩又被凌乘风淬鍊的太过锋利,两相对峙,自然是阿鼻差了一筹。 凌乘风气势大盛,见状想起他故意提起东乡瑜激怒自己,遂冷声呵笑:「你就算是我也不过一介棋子,随我二人执掌,如今他局已破,你还留下有何意义?」 何晋阳连连后退,好似已经无力回天。 凌乘风剑锋压下,空间层层破碎,其锋锐的剑气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锐,再加上他本就剑术超绝,偶尔何晋阳挣脱出桀斩的禁锢,还有妙招等他,次次将他置于困窘之境,毫无还手之机。 「棋手已败,你这枚棋子难不成还想自己落子不成?」 何晋阳一声闷哼,低头看向腰侧,原来凌乘风边说边撕裂空间,直接一步并作一瞬,展现桀斩剑上神异之处,直接伤到有元屠护身的何晋阳本体。 温热的鲜血汩汩流淌,白衣染血,相似的气质,连不一样的面容都模煳掉,长发散落满肩,竹叶纷飞飘落。 凌乘风白衫长衣,拿在手里的青锋剑光清凉,像是取雪塑冰后造物,却不知剑意吞吐,分水断雪,有着世间无物匹敌的锐利。 「不过是一枚棋子,」他手里的剑指着单膝跪地,垂头不语的何晋阳,目光似是极为失望的,「你还想做什么?」 …… 「这话其实也是我想问的。」 沉默不语的何晋阳突然出声回应道:「你问这么多为什么就不曾想过我不会给你答案吗?」 凌乘风被一双深邃莫名的目光锁定住,顿时无以言表,跪着的人分明是何晋阳,但凌乘风就是知道他还没有认命。 有哪里被我忽略了吗?他谨慎的想着。 然而这个时候何晋阳已经说道:「自我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眼下的生活,比你努力至今得到的一切还重要?」 凌乘风刚刚提起的心神不可避免的被这句话分散,他不耐回道:「你懂什么?」 「不对吧,」何晋阳勾起嘴角笑笑,「难道不是只有我才能懂吗?」 一向说的很欢的凌乘风哑口无言。 何晋阳见状笑得愈发明显。 凌乘风看到他的笑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 他刚这样想,何晋阳先一步问了出来。 「哪里不一样?」 凌乘风张张嘴,仔细回想自己眼中的何晋阳,直觉先于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但本能却已经震惊的脱口而出。 「你眼里有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眼里会有光! 触及到自己不能接受的部分,冷心冷情,无心无欲如凌乘风动摇起来也被何晋阳抓住那难得一见的破绽。 第260页 等阿鼻剑剑光从眼前闪过,凌乘风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身经百战的身体自发挥动桀斩与另一把神剑碰撞,金石交击…… 「噗嗤——」 电光火石之间连过数招,清冽剑锋倒映眼底残雪穿胸透骨,鲜血洒了满地,铺上一地赤红。 凌乘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穿胸而过的阿鼻剑,手里的武器已经改换成元屠的何晋阳神情冷漠的再一次对准身体迟疑不动的凌乘风。 「噗嗤——」 铁锈的味道扑鼻,腥甜红色将一身白衫彻彻底底点上竹叶的形状,滴滴答答的血水沾到泥土便成黑褐。 凌乘风临死之际还是不明白,死死抓着凌乘风的手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能抓住冥冥之中那一点儿灵光,坚守住本心,成就自我? 为什么他苦苦芨行就是不行? 「你只是棋子啊……」 东乡瑜不服我而留下的残子而已…… 面对凌乘风眼底的不满,不认同,不甘心,何晋阳反握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你将我当做棋子,怎么没想到,你也可能是我的劫数?」 凌乘风脸上一阵恍然,眼底流淌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何晋阳用掌心覆盖他的双眼,表情看起来并不比凌乘风好到那去。 「我来此,可能只是为了完纳我的劫数。」 我和你之间,谁又好到哪里去? 「哈!」 时至最后,凌乘风笑得格外洒脱,看了何晋阳一眼点点头,然后白衣落地,他化作神风,畅游四海天下。 桀斩失去主人,跟着失去最后的灵性成为普通的铁剑跌落地面,阿鼻染上久违的鲜血,噗的冒出一朵朵业火红花将地面上的血迹焚烧。 何晋阳也在此看向关键时刻拿起阿鼻剑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谢燕来。」 落地的衣摆虚幻无形,尊贵的紫色从下往上越见凝实,长发松松扎紧,面庞俊俏无双,这是一个比谢燕来看起来还要年轻的多的「谢燕来」。 何晋阳稍微捏算就知道这个谢燕来正是参加天榜时期的朱雀圣子。 说他是谢燕来,他可以是,说他不是谢燕来,其实也可以,就像是何晋阳与凌乘风的关系。 略微沉默一阵,何晋阳见他正看向天边儿乌云朵朵溃散,也不急着找话题,而是看向头顶始终安静的金色眼睛。 这是天道的注视,也是何晋阳特意请出来的天母。 随着战局已定,地父自然沉睡,天下苍生再也感觉不到那股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不免心头遗憾,但头顶上的天道之瞳却没有闭合,仍旧高高在上的品尚世间万象。 何晋阳远望高高在上的天道,轻轻颌首。 「麻烦你了。」 金瞳四周雷鸣响彻,双眼缓缓闭合,不一会儿,因天母出而显现的异象很快消去。 「有天母在我才能执行这么危险的计划,有他监视,凌乘风就不能使出超越这方土地的实力,也是东乡瑜做出四象封印的根本原因,不过这个计划的前提条件是凌乘风要有一个肉体。」 何晋阳边说边转过身,谢燕来不知何时已经从看天转为看他,这种既不带情意,也不带愤怒格外平和的眼神令何晋阳一时无言。 「对不起。」 他泄气的冲着谢燕来魂魄的一部分道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仅仅是觉得需要而已。 谢燕来挑眉看着垂头丧气不像是打了胜仗,反倒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的何晋阳,嘴角翘起一个坏笑。 「是我不好,我当时不该……唔!」 何晋阳眼睁睁看着谢燕来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嘴唇上多出一个又软又香的东西,他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揽住谢燕来的腰身反客为主。 虚幻的灵体撑不了多一会儿就回到阿鼻剑里休养生息,多年以来这块灵魂和阿鼻剑已经有了远超他人的联繫。要不是生魂还在,可能直接顶替阿鼻剑内的意识成为剑灵也不一样,但是此时他註定会跟本尊合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完毕,正文完结,之后是番外,大家不要错过番外哟,全是重点=v=。 第122章 仙帝抢婚 距离那一天天现异象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谏圣派后山始终笼罩在一层翠色波光之中,不少听从仙长所言迁离故土的民众此时生活平静,得来仙长们的恩赐,这一趟远走也不算白费。 其中谏圣派山脚附近生活的凡人居住在名为泷泽的小镇里面,在仙人看来可以无视的数十里距离,在他们眼里也是不短的路程,但是源源不绝的商人长途跋涉的到达这里,一如既往的财源滚滚,会做声音,想也知道这势头有谏圣派在背后插手。 「我算是绝了,你真是会做生意。」 一间不大不小装修雅致的小茶楼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眼眸焦翠的那人忍不住嘆了一声。 斜斜扎在耳侧的长髮挡住白皙透明的颈项,时时含着风流的嘴角在瞧见远处走来致使人群隔得老远就自发分出一条空道来的冷白君加深些许。 对面人也看到他所看见的风景,低着头品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不打算关系更进一步吗?风吹西。」 原来在这里的两人正是从「成风之乱」后活下来的风吹西与何不顽两人。 第261页 何不顽肉身毁在那场决战里头,现在用着傀儡身体也不见不便,虽说修为再难寸进,但他知足的将宗主位子禅让给冷白君,自个儿则是接过财政担子,一心一意给谏圣派的藏宝库添砖加瓦。 风吹西收起目光,心思倒是没在何不顽身上。 远看冷白君较之过往清冷爆裂许多,白髮发尾深红,比起战斗时刻火系灵根全面爆发后的赤色这副模样还不算是怪异,额心纹路多出两点,乍看像莲,细瞧却是一个连在一起的火字,眼珠不再是使人一看就心慌的雪眸,大火覆盖,洗清大地,冷白君此时的眼眸居然是和风吹西一模一样的翠色。 回想两人歷经生死逃出生天时冷白君对他的告白,风吹西就有继续当缩头乌龟的冲动,别说关系更进一步了,他能不能好好去见他都是难事。 想到这里,忍不住把茶当酒饮,风吹西大嘆:「别说了,你那边儿怎么样了?」拿着茶杯的手遥遥一指谏圣派后山,「那一日天地异象过后,属于凌乘风的威压就消失了,谢燕来又是那副样子,直到今日我也不知道你究竟领悟到什么……」又是为什么确定事情已了,大家安全了。 何不顽闻言一下子回想起另外半魂回归身体时的痛楚,手掌下意识按在肩膀上,虽说是痛楚,但而是欢喜的痛楚。 亲手分割出去的半魂如今完璧归赵,时时刻刻忍受的剧痛都像是被抚平了,他也通过半魂得知那股压趴下他们的威压是出于哪里。 说真的,亲眼见识了解过凌乘风的恐怖,绝难想像他居然会死的那么轻巧,总觉得他该是个我哀万古哀,我悲天地悲的人物,像是化作一阵风消散天地什么的,总觉得不适合他。 可是他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代表自己就想他活着,这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枭雄,还是死了好! 何不顽留霁无瑕等人在谏圣派养好伤离开,之后的那天夜里他隔着月色冲着天地间无形之风敬了一杯水酒。 从此,恩断义绝。 耳边不断传来风吹西的声音,何不顽收起四散的心神,瞥他一眼,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谁告诉你后山还封着?」 迎着风吹西难以置信的眼神,何不顽轻描淡写道:「今天早上就开了,」 后山地貌丕变,竹林倒是郁郁葱葱,可是除了一身当日凌乘风穿的白衣,一把灵气尽失的残剑,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找到,别说何晋阳这个大活人,想从这里面找到活人的痕迹都很考验眼力。 「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是去哪里了。」 何不顽就好像故意在风吹西抓心挠肝的时候不仅不帮他解决疑惑,反而添了一把火。 风吹西恨恨的盯着何不顽那张傀儡脸,傀儡当然是不可能重现正道第一人当年的风姿,就说那张脸就完全比不上见过他真容的风吹西脑子里的印象,但是何不顽却非常满意,或许他压根不喜欢那张仙气缥缈,活似不属人间的面孔,这样随着心意与刻刀制造出的普通面孔倒是让他的表情生动不知多少。 像是此时,迎着风吹西的视线,将他逗弄够了,方开口,何不顽点了个和风吹西手指相反的方向。 「魔域,魔道,生死路,生死门。」 随着他的声音徐徐展开,魔道大门口也正上演着生死时速。 两柄外人难得一见,世上已成传说的神兵利器环绕周身,跟在持有者身后遇到阻拦者就砍。 三生路下阴风阵阵,恶鬼哭嚎,惨叫声与怒吼不绝于耳,心中不坚的人光是站在上面就有心神动摇之患。 隔得老远,胡千岁揪断了鬍子,兇悍的五官扭曲成傻兮兮的模样,前方且战且退,一副生死危机誓为魔道而死的修士们完全不能理解自家老大的傻样,但没等他们问出来…… 业火红莲。 并非红河老祖坐下名震洪荒的先天灵物,而是阿鼻食业火多年自发生出的一种手段。 凡是沾染业火者,五脏六腑俱「清」。 像是何晋阳当日体会到的痛苦一般,挨着的修士皮开肉绽是小,当场吐火而亡事大。 这等焚烧肉身乃至神魂的手段端得兇残,魔修们快抵抗不住了! 关键时刻还是胡千岁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大家快退,这是何仙帝来抢婚了!咱们可别误了时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生死路下阴魂恶鬼似乎都丢了舌头,哑巴一样瞪着气宇轩昂所以越发显得品貌非凡的男人。 他长得不算最好,起码没有血天境之主美,但谁也不能说他差,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有与世间艰险面对面的惧意,这如何不令魔修众未战先怯,怯而再怯。 有元屠,阿鼻护身,何晋阳冲着他们微微一笑,也不说自己来是干嘛,默认下胡千岁的说法,这下他走过的路除了掉下一地眼珠子,就是将他过往战绩再次翻过一番。 世人并非完全愚昧无知,经由天开双眼,地父鼓嘆,再不八卦的人也要探探事实真相,敏锐些的直接弄到何晋阳的名字也并不是难事, 但是自从风吹西,冷白君等接连现身人前,就连霁无瑕都拉着渡苦隐居山野,仅仅给魔道其他几名魔帝不负责任的传个信儿,作为主角的何晋阳却再未出现这不由的令人心里打鼓。 短短半个月里,小眼神飞的眼睛都要飘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现在真人当面,他们倒是想也不敢想了。 第262页 不为什么,对方身上彻彻底底的强者气息可不是弱者随便置喙的假货,一不小心真的会死! 何晋阳就这样在魔道内部长驱直入,过数个魔使的领域,也没有一个出来阻止,那些紧跟着何晋阳的魔修差不多心里有数,纷纷散去,谁也不敢保证去看血天境之主的热闹还会不会有命留下。 等到他直直走到属于南域魔帝也就是谢燕来的宫殿外面,大门忽的打开,侍者面无表情的脸占据视野。 「不知帝君为何而来?」 何晋阳好脾气的将胡千岁的话原样重复一遍。 「我是来抢婚的。」 侍者被气的青筋暴跳,但是这个小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毫无背景随便他决定成仙堕魔的修士,他现在背后不止站着仙道,甚至……甚至就连魔道里面的两位至尊陛下都在他身后! 但要说使者会为此拿自己忠诚的陛下名誉开玩笑那也是谬误,可架不住除了那位雪飞境的陛下,自家的陛下也是纵容他的一员。 狠狠磨磨牙,侍者不甘不愿的把人领进去,所以他也不知道隔着这里挺远的地方,几个使者凑到一起冲着这边儿指指点点,但是他因为过于将注意力集中在何晋阳身上没发现,但不代表何晋阳不知道,沖那边儿投过去似笑非笑的一眼,身影跟在侍者背后没入门扉。 远处睁大眼睛的几人里面,春田指指自己和他们,「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风邪,惜花,成天三个男人互相看看,一起起身将一盘盘瓜子美酒和春田扔在原地。 瞧出他们要抛弃自己的意思,春田气得吱哇乱叫,但拿他们没有办法,不由的气恼转头,一脚踩上喝的昏昏欲睡的西席肚皮,「喝喝喝!你怎么不喝死算了?」 西席懒洋洋的支起一边儿眼皮,见是春田当场跟死了似的倒头下去,腿还一蹬,似模似样的,看得春田更生气了。 「混蛋啊!」 将这些怎么活都死不了的祸害抛诸脑后,何晋阳站在与谢燕来只隔一扇门的宫室前方,侍者领路领到这里自觉离开,独留下来的何晋阳一巴掌拍开大门,冲着里面跟见鬼一样转过头,神色怪异的谢燕来对上眼。 两两无话,谢燕来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传言顿时脸色忽青忽白。 何晋阳看他这副样子越看越有趣,不觉已经笑出声来。 谢燕来神情不怎么美妙的说道:「你笑什么?」 何晋阳眨眨眼,伸出手,「没听说吗?我是来抢婚的。」 「哈?你觉得你能抢过本座?」谢燕来斜躺在软塌上方,排除那些价值斐然的物品,一幅海棠春睡般的画面仿佛诱惑一般展现在何晋阳面前,他不由得想起另一个谢燕来消失之前给自己的提议。 耳鬓摩擦,情热正酣之时,红着脸蛋的谢燕来曾无意说起,不妨强势一点儿。 何晋阳不禁觉得,说不定谢燕来就喜欢这调调? 思及此,他不再犹豫,一个闪身出现在谢燕来前方,上半身下伏压在他身上,呵气成风垂在耳廓,低声慢语道:「不愿意,还是口是心非?」指尖从谢燕来的脸庞来到他胸口轻轻一点儿。 「想让我亲下去吗?譬如这里……」 在谢燕来耳中,他说的正是他点的地方,忍不住斥了声:「流氓。」但不及反对,那人已经压下来,亲上去,喉咙里忍耐不住的溢出一声轻喘。 隔日,血天境之主与正道何仙帝大婚一事,传遍天下,不知让多少人摔碎了杯子,磕到了头。 那可是魔道乃至修真界第一的美人,居然就这么被人牵回家了! 在中州,南域以及魔域之间默默无闻的真灵界有一个笑言,那就是越强悍的妖修动情之后越是情路坎坷。 「但我怎么想都不对,果然还是划掉吧。」 一棵霸占着河边最好一处位置的杨柳树甩着枝条将石板上的一句话抽成空白,值得一提的是,他所在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树通体墨玉,蕊成血红的梅花。 第123章 番外 后续番外 血天境内有轻薄红云落在脚下,顺着玉璧白雕一路延伸到湖塘的正中心。 清风拂过河面,拂过莲花,浮在一人的手指间,湖上凉亭四周挂竹帘垂纱挡住一枕春光,那根玉白手指微微动作,便是痉挛的形状,颤巍巍的将身下绵软抓出揉不开的痕迹。 「……唔……轻点……」 一声听得人心尖直颤的婉转低吟,原本安安静静的红纱全都飘动起来,竹帘与挂纱的缝隙间,有一头黑髮落在腰弯又被一只骨架修长的手掌捞起来一吻。 扯开的上衣露出半边肩头,细细碎碎的吻从脖颈来到嵴背,在那条凹陷下去的部位大做文章,弄得对方喘的不行,声音越发诱惑,方捧起他的头,唇齿相继纠缠,口舌间的甜蜜汁液一丝不漏的吞服下去,直到那人软的起都起不来。 再一次把人弄的腰肢酸软,何晋阳抱着谢燕来陷入深思,这种时时刻刻都能走神的德性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反正等到谢燕来休息过来就不怕空气安静。 喘了一会儿,忍下腰部以下难言的滋味,谢燕来媚眼横波,之前情热正酣的红晕正肆无忌惮的从眼角连到脸颊,像是点了胭脂的娇娥,正面对着心上人甜在心底。 「怎么了?」一张口,嗓音沙哑的自己都不忍听,谢燕来忙清清嗓子,想起这几日的胡混,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具体表现在外在的就是被何晋阳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的长髮不仅掩盖了一身痕迹,还半遮半掩的藏起全身泛出来的羞涩红晕。 第263页 何晋阳回过神来就见他这个样子,低下头捕捉到他的嘴唇狠狠一吸,一咬,一舔,弄得人眼底水光潋滟,情深脉脉,一巴掌拍上对方丰润厚实被一层绵软红绸欲盖弥彰挡下的臀部,当场,谢燕来脸红似血,怎么都没想到这人会把私底下的手段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你不是很喜欢这么玩吗?」磁性的嗓音仿佛敲击鼓芯的鼓槌,一下下击打在他心底,谢燕来忍不住横他一眼,「胡说八道。」 何晋阳不置可否的又揉了揉,直到将谢燕来揉搓的唿吸急促方缓缓道来:「我在想除了『成风之乱』以外的麻烦事。」 成风之乱。 正是修真界几位修为绝顶的大能得知凌乘风一事后,判断下来此事的定义。 只是乱,不是灭,也算是全下凌乘风多年来在此界名声,值得一提的是,促成这件事的反倒是魔道的人。 想到这里,何晋阳低下头对怀里的人说道:「你们魔修还真是强者为尊。」 谢燕来眯着眼睛,眼角眉梢全是何晋阳留下的痕迹,妩媚的惊人又带着天生的尊贵骄傲,混杂在一起就好像那绽放开来的罂粟花,花枝叶壳果无有不毒,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双臂勾住何晋阳的脖颈,似笑非笑的说道:「强者是勐毒,追随不过是一种体现,更多的还是像是我对你表现的这样……」 「怎样?」 何晋阳低头轻啄了下他的嘴唇,明知故问道。 谢燕来发出满足的喟嘆,手指在何晋阳的后脖颈转着圈的勾画,无师自通了勾引的手段。 「占为己有。」 他的嘴唇在前面的床事中被何晋阳用调弄过的鲜艷花汁点过,此时经歷过无数个吻已然肿胀的分不清是花汁的颜色还是嘴唇本身的色彩,只知艷丽鲜美,令人爱不释口。 像是何晋阳就没忍住再啄了一下,拇指按压谢燕来的嘴唇思考下次应该再玩些别的情趣,例如纹身就很不错,边想边掀开那头好看的仿佛流动夜光的长髮,目光扫视线条优雅的嵴背,打量着在那些地方绘制怎样的图案,左右手艺好不仅感觉不到疼,反倒颇有闺房之乐的趣味。 「说起来……」谢燕来慵懒的支起双肩,让背后肌肉弯折的愈发好看,手指四处摸索终于将何晋阳扔到一边儿的书函找到,顺起耳边长发,打开后扫过一眼,眉头上挑出凌厉的弧度一扫其懒散华美的姿态,如凤凰一般高傲美艷。 何晋阳瞧着这样的他,喜爱仿佛酿造成熟的美酒,光是开盖时的酒味就以氤氲掉旁的念头,眼里只有这一坛清池碧波。 谢燕来歪过头回看他:「是无相天那边儿的消息,说是无相天内部分裂了,原本以为是个潜力有限的小角色,哪里想到成长起来的钟离泰在魔佛道那种险恶的环境下居然都能立地成佛,发下大宏愿,成天和无相天在修真界里的魔佛信徒死磕,还真有一大部分魔佛被说动,重新归入佛道成为他座下罗汉,菩萨,而且比较糟心的是,钟离泰立下的宏愿里也有魔修一份。」 何晋阳听到这里,打理谢燕来头髮的手指停下,带着三分笑意开口:「不会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吧?」 谢燕来:「相差不离,钟离泰是百世佛子,这是他最后一次也是磨砺最多的一次,魔佛道恰好应了他第九十九劫,劫数过,修为圆满,恢復过往记忆和功德的佛子以大慈悲向佛祖请愿,渡尽此界魔道,魔不尽,则……」眼神飘啊飘的飘到何晋阳脸上,再飘啊飘的飘离,「他不离。」 何晋阳一开始听的好好的,但后来就不是滋味了眼神往下瞥去,正好捉到那飘啊飘的小眼神,当场捕捉来个深情对视。 不一会儿,谢燕来就撑不住的偏头,声音小了比之前不止一倍。 何晋阳看得发笑,从谢燕来手指摘出那张书函,比谢燕来较为仔细的看过一遍,目光停留在落款位置。 「水若宫……没记错的话这是贾客心的山门?」 谢燕来应了声,「嗯,贾客心本来和钟离泰有一段缘,加上……呵,加上他们自家那个时候也不安全,就直接把贾客心踢到天榜里头,让他顺便了结因果,再帮人家渡个情劫,正好对接下来的事态多点儿帮助。」 何晋阳听到这里很快想通关窍,和利用修真界本身两劫的属于凌乘风与何晋阳的劫数不同,魔佛是魔道内乱,处理不好就是修真界的大劫,九黎战旗牵引着南域妖族和人修的仇恨,一不小心也会战火瀰漫,然而这两个劫数的共同点儿先后被凌乘风与东乡瑜谋算,造成最大的那个劫数,成天之乱。 现在看来,成天之乱结束合该是这两个原有的大劫体现存在感的时候。 不知道何晋阳具体想了什么的谢燕来还在口述着水若宫和无相天两者的关系,「无相天下界的势力在弱水山,弱水,水若,两家相近比邻,弱水山想要向外扩张,第一个动的就是水若宫,阙珏看不顺眼他们好久了,这回有钟离泰出头,他半点儿不介意搭把手就此捏死魔佛道的苗头,上回通过贾客心为参加天榜的你们送法器也是想结个善缘。」 「哎,看起来你很了解他啊,」何晋阳不满意的捏了下手下胸口,具体在红点上使下力气,又舔了舔嘴边儿耳廓,谢燕来闷哼一声,声音发颤的说道:「那个八面玲珑的傢伙,心思多的像是蜘蛛网,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这全是霁无瑕的缘故。」 第264页 何晋阳听到这里抬起头,本就没认真的他若有所思道:「霁无瑕还没和渡苦老老实实隐世偷闲?」 谢燕来缓过来,白他一眼,「他倒是想,但当初处理那些事打的都是魔佛的名头,这回那边儿闹出乱子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去看看,再加上还有他身旁那个和尚,佛门之事,身为十世佛子,不插手也不可能啊。」 「这样看来霁无瑕他们又要忙上一阵子了,」何晋阳说完,把头埋进谢燕来脖颈。 唿吸喷的他脖颈痒痒的,谢燕来动动头部,拍拍这人的脑袋,「你那两个好友也开始着手南域内乱一事,有蓬莱山海那条小龙在,你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得罪真灵界那些个大妖。」 何晋阳眯着眼睛说道:「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事事帮我打理清楚了。」 谢燕来眼底闪过一丝甜蜜,捏起他的脸蛋,「可别把我当女人。」 「哪能啊,」何晋阳失笑道,由着谢燕来捏着他的脸,乐呵呵道:「有谁能比你还好?」 谢燕来手一松,转过身背对着他。 何晋阳不明所以,咋就生气了,凑过去搂住他肩膀问道:「怎么了?」 谢燕来嘴角动动,勾起略带嘲讽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倒是不明的紧儿。 「我是半点儿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转变想法的。」 要知道何晋阳向他抢婚时候谢燕来不是不错愕,甚至一瞬间脑子里想过好几条猜测,但是任何疑虑与何晋阳在一起的诱惑比起来……根本不需要比! 当场握手,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可这个疑问不代表消除,反而深深扎根心底,时至今日仍未消除。 习惯了谢燕来温顺柔媚的样子,突然看到这副模样的他才恍然忆起魔帝谢燕来可从不是好惹的角色,血天境之主的名头足以涵盖一切。 「噗!」 喷笑出声,何晋阳捂着嘴乐不可支的模样弄得谢燕来尴尬的推推他,「正经点儿。」他好气又好笑却没想到何晋阳比他更甚。 气嘛,不多,就不到指甲盖那么大,但笑嘛,却多到把他装满。 一把搂住谢燕来,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啊,可是我情劫。」 劫数,必然是要过的,可情劫嘛,扎根深处,与此沉沦,不妨也是个选择。 谢燕来眼睛睁大,清清楚楚印入何晋阳的身影,连他含笑的模样都再三咀嚼直到心底的甜意满到溢出来才双手搂紧他,两个字压着唇线吐露。 「抱我。」 这个时候,何晋阳要是犹豫他就是傻子。 将人抱起来拆吃入腹什么的,不能更熟练!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一部分我会放在群里,避免被锁,大家有心思的可以带全订阅截图去咸鱼冷冻库找我,么么哒,不过评论里别出现肉,h之类的,大家悄悄的,懂? 0v0还有那个放言说一百个地雷要何晋阳x凌乘风番外的那个读者,你扔了几个就不扔了我实在没办法判断你到底是呃,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也许你说的是认真的0w0可你的行为模式让我很纠结,所以为了避免造成误会,在明天之前给个准话吧,因为明天全文完结,我不会再写番外,也不会再写和这本有关的内容,所以就这样,么么哒! ps:本来打算当成小天使给我的犒劳的,但是基友说你这样容易被挂碧水说骗雷,所以我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我的小天使都辣么萌,但还是在作者有话说里标明一下0w0,大家么么哒!不是一百个,是不会让懒鱼翻身的,大家明天完结见! 第124章 东乡瑜番外 浮云簇簇有如飘浮的岛屿承托着琼楼玉宇,万重阶梯仿佛绵延漫长的龙身于头隐在厚峰绿林,露尾则在清气薄雾。 雾霭一线悠然,合着仙界浓厚到几如实质的露水灵气点缀璇霄丹台。琪花瑶草每一日的抻身都是在吐纳天地间的灵气,滋润的水土连绵不绝成一线美景。 往远了看,碧色连天,往近了瞧,云阶月地,山峦起伏如女子揽镜自照,娇娥微垂,圆滑齐整的湖水镜面一般反射灵光。 水深之处宝石水晶簇簇生成,合着天上云丛是怎样一副神仙景象。 东乡瑜在飞升前是难以想像这般情景的,毕竟他想像力虽然丰富,却不尽如人意,多是在人心世事的测算上,换句好友嘲笑自己的话讲,那就是满腹黑水,瞧不见花好月圆。 …… 左右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回忆,没想到再一次看到熟悉的仙界美景,旁的不提,就说这处地界左看右看都觉得眼熟,半响,东乡瑜抚掌一嘆。 「不就是当年拽着凌乘风弹琴舞剑后毁了的地方吗?」 随着他的声音传遍静谧,天暗了,梦该醒了。 睁开眼睛,眼神有些直的盯着床榻许久,翻个身起床。 一朝梦醒,东乡瑜稳坐钓鱼台,捨出一只耳朵听着外面局势,甭管来者说的多么刻不容缓,都不妨碍他慢吞吞的叫他不要急,但坐立不安的人啊……怎么安静的下来。 一如既往把人送走,被人抓着手连连恳求,东乡瑜都好脾气的应下,直到院子里一个人都不剩,错了,是除了自己以外一个人都不剩。 飞升之前享尽荣华,飞升之后的仙界也是人间想像不出的仙境,东乡瑜抬眼扫扫自己现在居住的「陋室」,飒然一笑,不以为意的扇着扇子端坐在后院半开的梨花树下,手里的笔和墨略微接触便悬在纸上,心思百转,突然意兴阑珊。 第265页 遥记当年,有箭神作陪一路上就少不了艰难险阻,多是他没事找事,寻觅刺激,连累自己和凌乘风,后又结识孤雁真,一行四人,不怕死的专门往危险的地方跑。 期间去过仙人遗蹟,经过仙人授法,跑过天地极境,几度生死危机,遇到过奇珍异兽,各个机缘不浅……本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他成了舟帆谋客,箭神有了箭神的外号,就连孤雁真这个除了酿酒没别的爱好,只会摆弄虫子的傢伙也在蛊一道上暴露出惊人的天赋,成了人人敬畏的蛊皇。 而凌乘风未及仙界就已经有了仙尊的名号,可见他的实力。 不过说来,他们四人之中确实也是凌乘风修行最快,他曾为此忧心找凌乘风谈过,但被人家不咸不淡的打发回来。 好吧。 虽然好气哦!但是架不住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不说别的,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多了个舟帆谋客的雅号人凌乘风不也没问什么吗? 就是后来自己发现他报仇那段时间,这个面冷心热的傢伙还是暗地里帮了手,不然自己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东乡瑜摇摇头,悬在空中的笔赶在墨珠落到白檀的纸面上之前一笔下去,银钩铁画,首连尾贯,笔走龙蛇的一行字就这么成形,他欣赏一阵,捲起袖子就去洗笔,看着清水里仿佛轻纱一样飘浮的墨迹,思绪就在这么不经意间飘远了。 他们几个当年约好了一起飞升,可凌乘风那小子修为没压住,弄了一场大的就这么飞了,他和箭神他们几个别提多糟心,不得不紧急慢赶的把手里事放下,纷纷找个地方躲起来闭死关这才把修为提上去。 经歷过九五天劫……别把谁都当凌乘风,那小子绝对是天道亲儿子,居然连天劫都没有就上天了。 东乡瑜想到这里,忍不住对箭神当时难看的表情记忆犹新。 他自己虽然也不怎么是滋味,但架不住箭神一开始认识他们的时候不过是一介散修。 没后台,没实力,穷的掉渣,名字起的清奇理由也是清奇,说是省的后来听说他名号的人给他起外号了。虽然他后来确实如愿,但整体上下,这个人哪怕是性格都属于特别麻烦的类型。 凌乘风不守信用的把他们甩了,当属这人最生气,也是第一个闭死关的,闭关前把他们召集起来第一句话放言飞升之后把凌乘风打成狗。 东乡瑜当年默默嘀咕,你在他飞升之前也没把他揍成狗过好吗? 不管怎么说,有他起头,大家都去闭死关了。 说起来,能把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闭死关说的和吃顿饭似的也真是只有他们这群人。 后来飞升……东乡瑜洗着笔的手突然停下来,慢悠悠拿起旁边摆着的白帕擦去手指上沾到的水珠,把洗好的笔挂在笔架上,背着手走到树下坐好,拿起根雕表面摆放好的茶碗,给自己沏了壶茶。 后来是怎么了呢? 是凌乘风性格大变,还是箭神,孤雁真为了阻止他炼化仙界死在桀斩剑下? 他的回元笔,箭神的凌天弓,孤雁真的酒,包括凌乘风的桀斩剑,每一样都包含彼此心血。 还记得凌乘风为了他的笔身石料与众多修士争抢到浑身浴血方拿到能开闢异界的混元石,箭神之名名副其实后整个箭匣都得孤雁真仔细打磨,凌乘风的剑和孤雁真的酒一样,分别是他们四个翻过无数大能留下来的洞府后才凑出来的。 当年之事歷歷在目,却谁都没想过酒沾血香,箭染红尘,他之笔…… 「曾笑当年笔书万物,今儿痴曾经狂妄滔天。」 哈哈哈哈—— 东乡瑜乐不可支。 茶汤飘荡出的香气好闻好看,似是直上云霄,他不知怎的就朦胧了眼睛。 他,孤雁真,箭神一起登上仙界八重阁,等着迎接他们的是凌乘风。 那个时候,意气奋发,气味相投,四人一起仿佛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想想也真是怀念啊,东乡瑜低低笑了起来。 自己得闲的时候,在天界过得无趣就自发拉着凌乘风找一处好景地。 说好的他舞剑,自己弹琴,结果一招一式,应曲合声,剑光凛然似冬雪寒降,好看的当真恣意,只不过最后把那块地方毁了的也是凌乘风。 这人舞剑居然不知道收敛剑气,好好一处美景被他噼砍的乱七八糟……真该庆幸自己和他拉开了距离! 「呵哈!」 捧着茶笑出声,眼底水色被挤成了粼粼波光,东乡瑜放任自己的情绪陷入「当年」。 那个时候当真美好。 孤雁真琢磨着怎么摘伴瑶花而生的琪草酿酒,酒成当天,自己乐此不疲的拽着凌乘风舞剑,故意弹起十面埋伏,看着剑气殃及的面积比上回还大。箭神兴致来了放声高歌,兴致差了,端着酒杯,眯着眼,斜躺在玉树上醉生梦死。 东乡瑜至今还记得凌乘风和自己聊过类似话题。 他说:「我不会舞剑何必偏偏叫我?」 凌乘风当时眼底的光,东乡瑜不敢忘。 虽然冷淡溢于言表,但也有些东西是藏在这些外在之下的,起码自己的邀请对方一次没拒绝,不仅没拒绝,那时他其实在仙界已经地位超凡,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可跟他们一起时,还像是不曾飞升时的淡泊。 第266页 所以仙主昏聩,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忙于处理混乱的仙界秩序,忽略掉凌乘风身上的不对劲,等到风平浪静才察觉静水流深,真正威胁其实正在身边。 他觉得在凌乘风眼里,怕是飞升还是除魔都只是一个手段,他心里有一个必须达成的目的。 自己曾旁敲侧击,但凌乘风的表情不变,眼神却迅速深沉下去,他心底咯噔一下,预感不祥。 …… 「先生?先生?」 正在想着哪里不祥的东乡瑜掀起眼皮,看了眼在自己靠椅旁边叫醒自己的童子,他起身理了理没有半丝褶皱的衣裳,不意外的望着屋外天色哂然一笑。 「我睡了几天?」 童子怯怯,但不挡眼底清正,闻言略作沉吟,有条有理的道:「我被舅公领来时正是早上,但今日已是四月初三。」 东乡瑜淡定想道:「原来已经睡了七天。」 早该想到,魂有三魂七魄方能为人行使人间,自个这种一刀噼成两半的货怎么都不可能再像活人一样正常休息,尤其是他的本体差不多死在凌乘风手里了,算算时间,时机已到。 「童子,你舅公给你起名字没有?」东乡瑜到了行动的时候,一向是个行动派,侧目看过去,童子板着脸认真回道:「起了,舅公说我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便给我起个大名,别管压不压住,要记得根。」 童子梳着双鬓,皮白脸嫩,一看就是神怪志里面妖怪喜欢的童男童女模样。 东乡瑜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分神想道:「我没这么像是妖怪吧?」 裹身的华服,零碎的首饰都因藏龙而除去,剩下的褪去浮华呈素姿的姿态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舅公说我叫何晋阳,以后都要跟着先生,先生说的话,晋阳不敢违背!」 童子脆生生在他耳旁响起,何晋阳这个名字令东乡瑜眼里划过不明的暗光,但眨眼就恢復成读书人的倦懒模样,冲着他不怀好意的问道:「既然如此,你老实告诉我,你舅公带你找过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要被妖怪吃掉啦?」 童子:「……」 是! 接下来的几年过的既平静也不平静,他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不可避免的也做过几次代表「曾经」的梦境,但是等到一切梦碎,醒来面对现实,他辣手布局,对待的不像是心有灵犀的好友,反而借着这份心有灵犀,直戳对方死穴。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四神已经上天,天榜构建好了联繫,现在就差…… 东乡瑜招手:「童儿,过来。」 童子虽然告诉了东乡瑜自己的大名,但是东乡瑜从未正经叫过他,今日也是,童子乖顺来到他身前,小心翼翼看着虚弱不堪的先生,「先生是想继续讲故事了吗?」 没错,这些日子东乡瑜都给童子讲一个名为凌乘风的男人,他的开始,他的结局,今天要讲述的就是他的结局部分。 东乡瑜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最终率然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仙界在哪里?」 童子悄悄看他,眼底灵光闪烁。 「可以知道吗?」 这份性情即使不被自己找上来,未来成就也不会差,可惜了。 东乡瑜一边儿这样想着,一边儿道:「说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童子沉默下来,仰起头,目光不像之前几次那样避让,清澈的眼底流淌着最为人性的光辉,似乎早已心知肚明他讲的是属于谁的故事。 「您说的那个人是舅公的师傅,发现自己被骗了后悔莫及的是我舅公,我不走,不保的是整个何家,所以舅公才把我推出来牺牲。」 东乡瑜这回真是惊讶到了,虽然他讲那个故事就有告诉他真相的目的,但能不能听出来还是看童儿自己,他想过以这孩子的灵慧不至于像普通孩子那么懵懂,但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懂的那么深。 「对!」既然这孩子自己都知道了,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摸着他的头说道:「不只是何家,还有整个修真界,整个仙界,魔界也算一份好了,你要保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并且拥有足够担负起一切的心性,你可以是最平凡的人,但你必须勇于承担责任……但虽说如此,你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一定会被消除的,该怎么保证你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呢?」 「不需要担心,先生。」 没想到在东乡瑜迟疑不定时,帮助他解决这个困难的却是这个不足八岁的小童。 童子笑的纯真又世故,但不妨碍自己将自己的想法说清楚。 「即使失去记忆我也是我,就算记不得,我也一定会记得先生的话!」 东乡瑜深深看着这孩子,仿佛在看一个走入火坑的娃娃,记谁不好,记你先生我! 哀声嘆气将孩子脑袋瓜当成皮球拍,童子也习惯被这样对待不仅不生气,还笑意盈盈看着东乡瑜,这让东乡瑜拍都拍不下去了。 收回手,东乡瑜低咳一声,对着他认真说道:「何晋阳,我虽然将你的未来大部分预见成功,可另一个世界非是我的领域,你非胎生而是以肉身过去,到时候你没有家族,没有亲人,没有记忆,就连护身法器都不能有,你只有你自己,这样的处境你仍愿意过去吗?」 童子眨眨眼,现实道:「就算我不愿意,先生也没有别人了啊。」 东乡瑜:「……」这孩子咋这么鬼精灵呢? 第267页 拒绝承认是自己将人家好好的孩子带坏的,东乡瑜再次咳嗽一下,声线低沉下来,「马上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童子仔仔细细记下先生的模样,仿佛发现他眼底的愁苦,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先生,我笨,所以能告诉我故事中仙界到底在哪里吗?」 东乡瑜脸上闪过深深动容,抬手捂住脸,当穿梭时空的阵法明亮起来,他才苦涩的回道:「仙界就是系统,系统则是整个仙界。」 法阵的光一闪即逝,也不知道童子到底听到没有。 东乡瑜从掌中抬起头,「哇」的一大口血喷出来,他耗尽最后仙力开启法阵,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却下来,身子骨病入膏肓,呈现油尽灯枯之态。 「凌乘风,我怕是等不到你来杀我了。」 呢喃完这样一句话,东乡瑜昏迷在地。 日月轮换着度过七个来回,一道影子出现在他门口,这个影子身材修长,有神风护体,冷漠而不识情滋味的眼睛停顿到委顿在地的东乡瑜身上,再转移向那个还未来得及毁去的法阵。 一言不发,屋子里安静的吓人,这个人影抬手抽出东乡瑜的魂魄,肉身瞬间散发死态,面色发青,四肢僵硬,眼看没有还阳的可能,人影却面不改色的将灵魂扔到法阵上,随即启动。 剎那间天时倒转,童子那次有东乡瑜费力遮盖方动静全无,这回没人出力,东乡瑜的死很快因为异象传递开来,连带着东乡一族灭门的消息。 等到东乡瑜再一次醒来,他茫然的发现自己进入一个陌生的身体,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喊他乖宝的女人。 东乡瑜:「???」 发生了什么? 现代失去记忆进入孤儿院一路成长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的何晋阳下班回家,偶然碰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站在公司楼下,仿佛熟人一样冲着他微微一笑,眼底似有华光乱舞,心机之态美惑惊人。 何晋阳当场被笑得扭头就跑。 这笑得gay里gay气的是谁? 从此,另一个故事徐徐展开,有别于仙魔世界的纷纷扰扰,大气至极,小家小巷的故事,参与的人多了,也别有趣味。 东乡瑜在这一天的黄昏坐在咖啡厅里尝到人生第一杯咖啡的滋味,然后……苦皱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这篇番外有没有一脸卧槽的错愕感?? 吼吼吼,明天发野草小宝贝要的何晋阳x凌乘风,但是不是cp向的,应该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存在的一定补充,可以看成直接飞升后,没有和谢燕来有多少交际的何晋阳,凌乘风则……咳咳,保密。 有兴趣想再多了解本文世界观的可以去看,当然不要因为不是cp向失望,他们两个普通相处也是很甜的-v0。 最后加一句,明天的是无责任番外,= =不要因为这个来怼我,不然我也会怼回去的!哼唧 第125章 番外 晋阳仙帝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读者要求整理出一份时间线,你们凑合着看吧,写完这么久了,我自己也有一些暗线记不太清了,你们知道大致的时间线是这样就够了,嗯就这样,飞速逃跑! ——时间线整理—— 1.何晋阳穿越,灵魂一分二外,一者到达万年之前成为神风仙尊,一者到达万年之后为主角何晋阳。(ps:系统也跟着一分为二,跟着神风仙尊的是惩罚和除魔程序,何晋阳的则是附身与主线任务) 2.前者在到达万年之前后改名凌乘风,并放弃回家的愿望,并与当代谢家圣子一起收养了何家先祖。 3.后者则参加仙觉大会,初步拥有对修真界的影响力。 以上前提结束后,以下为万年前的时间线。 ——神风仙尊时期时间线—— 1.神风、舟帆、箭神、蛊王四个在修真界时期是好友,神风没能压住修为飞升,随后其余三人先后飞升. 2.四人在仙界生活,发现仙界内阶级昏聩,三位仙帝毫无作为,遂领导其他心怀不满的仙人推翻仙界,以凌乘风为尊。 3.凌乘风发现自身的纯灵根实际是灵魂残缺的象徵,灵魂残缺导致他的情绪日渐单一,逐渐无法理解复杂的情绪。 4.凌乘风发现纯灵根的隐患根本没有解决办法,他只能接受自己变成另一人。 5.在灵魂又一次恶化之后,凌乘风生出偏执的想法,即是吞噬仙界本源,毁灭魔界,合两者之力以身合道重新制定规则,改变灵魂残缺无药可救的命运。 6.凌乘风为了避免自己被友人动摇,将仅剩下的感情收拢为一缕意志通过特殊手法保存,只留下合身为道执念。 7.好友们发现他的计划,仙界再次掀起战乱,凌乘风以绝对武力消灭大半仙人,并将剩余仙人炼制成傀儡,最后将储存仙魂的仙牒加上东乡瑜的灵魂合着他在成仙后就失去约束力的系统残渣烧制成新的完整的系统。 8.发现自己的那缕意志和系统不见了,意识到自己穿越的真相。 9.凌乘风在这之后,发现东乡瑜隐瞒的真相,遂投下另一半灵魂于何家祭坛。 10.四神飞升之后,凌乘风找到投胎转世后的东乡瑜,将他送走,并灭东乡一族。 11.回归何家,被封印到何不顽将他唤醒,之后一直操纵何不顽搜索何晋阳的存在,预感这将是他和东乡瑜的最后交锋。 第268页 ——东乡瑜时间线—— 1.与神风相识,结识蛊皇,箭神两人,引为挚友,中途曾去报灭族之仇,被凌乘风暗地里帮过,救命那种等级,回归队伍后,和凌乘风关系更好,飞升之前,重建起东乡一族。 2.小队里的智囊,算无遗策的那种性格,但性情却偏向安静,乐意和好友两两玩闹,隐居山水。 3.飞升后在三位仙帝座下闯出偌大威名,其余三人也是如此,以神风仙尊为最,后期发现仙界势力的昏聩,暗中向下界通报仙界真相,留有一丝神念,组织修真界正道反抗仙界,后力推凌乘风上位,奠定仙界神尊的基础。 4.发现凌乘风性情大变,东乡瑜以神念为引,先一步分裂半魂做好投胎入东乡家的准备,之后与同伴相继遇害,被合起来炼成系统,但因为留有后手,趁凌乘风不注意,半魂,系统,以及凌乘风早前分离出来的那一缕思念分别被带入下界,系统在中途不知所踪。 5.东乡瑜浑浑噩噩生活二十年后甦醒舟帆谋士的记忆,先后将封君令与天柱构成联繫,并把那一缕思念交给霁无瑕留到封王天,之后策划四神飞升,让其归位正神。 6.这时东乡瑜已经算到凌乘风必定下界,所以放心的执行这一系列计划,而且他也成功了,留下的四圣家族,分别被他留下这项计划的前因后果。 7.与何家达成协议,之后隐居多年,残身窥破天命,寿数大减,但也因此发现轮迴奥妙,设立法阵,将幼童送入异世界,留希望火种,直等万年之后再度召回。 8.与何晋阳相识,约定,之后送入轮迴,欺天逆命,东乡瑜昏厥,被赶来的凌乘风送入法阵之内,来到现世,附身一男子体内重生。 ——何晋阳的时间线—— 1.正文里说的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的我就不解释了,以下为暗示伏笔。 2.两位佛子,以转世一说,暗示何晋阳自身的特殊。 3.蓬莱山海山主,香司宇以偶尔骤变的魂体变化,暗示何晋阳和凌乘风的关系。 4.孟婆,地藏菩萨的礼遇,暗示何晋阳的不凡身份。 5.通天教主亲自下界,点名他属于道教那一方。 6.混沌天,三位圣人的对话,全了两位佛子暗示的转世一说,名为「何晋阳」的这一世,他经歷的一切都是歷劫,破劫后则成为圣人之徒。 7.最后的番外说明,何晋阳也好,凌乘风也好,他们的都没有在这一世成功勘破劫数,但是没关系,圣人们可以等他下一世,十分霸王条款。 ——感情线—— 1.谢燕来已经喜欢上何晋阳,这个不需要特别解释,所以以下是何晋阳对谢燕来的感情由来。 2.前提条件,灵魂残缺将凌乘风逼疯,何晋阳也患有这个症状,正不断恶化中。 3.情感日渐单一的何晋阳经歷问心劫突然发现自己对一个人持有十分特殊且复杂的情感,虽然较之过往所认知的感情极为单薄因此遭到心魔的质问,但是人性中的贪婪让他不愿意放手这个奇蹟。 4.喜欢上谢燕来是他的奇蹟,即使没有过多的相处,但是感情单一化了也生出喜欢这样复杂的感情,由不得他不去把人留在身边。 5.何晋阳这时已经知道自己最终都会走向混沌天外成为圣人弟子,现在所经歷的一切最后都会化作齑粉,在漫长的时光中泯灭,因此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栽培出这朵火花才令他既惊又喜,进而不愿意放手。 6.所以再一次重复,这份感情是个奇蹟,独占奇蹟有错吗?没有,嗯,就这样。 7.可能你们觉得这份感情太单薄,但何晋阳的想法是,在一起了,感情慢慢培养也不难,谢燕来也是这个意思,先抓到手再说,况且何晋阳都承认谢燕来是自己的情劫了。 补充:四神封印是东乡瑜设下的连环计谋,何不顽等人的封印负责将凌乘风的全部灵魂拉入肉身之内,达到一体一命的效果,仙界的凌乘风失去灵魂,躯体被同化成仙气。 凌乘风算到这一点,所以不反抗的被何不顽等人封印成功,因此拥有契合的肉体,他之前受到修真界天道排斥不能发挥自己全部实力,封印成功后,他则恢復全盛时期。 但是东乡瑜的算计还有更深一层,凌乘风以为自己占到上风,实际上,何晋阳所用的口诀正是请天道监视这场决斗,有天道在,凌乘风利用何不顽的肉身隐瞒自己是飞升仙人的事情失败,实力跟何晋阳出于伯仲之间。 东乡瑜是怎么向何晋阳传达的这些内容呢?答案在一次次附身里面,何晋阳当时那次昏倒,就是被影响的表现。 何晋阳x凌乘风番外 上有白玉京三百三十三重番,下有云海九百九十九万丈。 横跨仙界东南两方,再以银河水为界,形成着名的仙宫大殿。 ——瀚唐。 瀚唐宫取玉石造顶,神木建架,宫成之日,奇珍异宝无数,雕樑画栋成祥。 遥遥看去,云生异彩,鹤飞彩画,瑶花琪草生之无数,仙兽琼鱼羽羽生香。 望之不可攀,视之成吉祥,时日渐久,在新飞升的仙人眼里俨然成了仙境中的仙境,提起来都是一脸恨不得生为宫中兽的模样。 然而,这些表现在一些年老成精的仙人眼里,已然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这些仙人啊,从不知道那宫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269页 凝聚成烟雾形状的灵气顺着一级级台阶向上飘去,再活泼的仙兽也不敢踏上这些台阶,它们站在云端之下,仰望着云海斑驳,似乎想要穿透这迷雾般的眼障,看清那端坐在王座上的仙帝陛下。 晋阳仙帝。 仙界有史以来唯一一位众仙臣服的王者。 「换言之,你孤僻的简直可怜。」 冷清的没有丝毫人气的大殿里突然冒出一道声音,这声音来源无踪,就好像破开空间出现的一样。 「不打算理我吗?」 那个声音好似百无聊赖,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撩拨着谁……不,等等,这间宫殿内还是有人在的。 只不过他的存在似乎已经和缥缈空寂的殿堂融为一体,与他身下的王座。 佩戴在头顶的冠冕垂落珠帘,王者的容颜不允轻见,若是没有那道声音,安静端坐在王座上的王似乎全部存在。 感官因此受到欺骗,从视觉到五感,简单来讲,就是看得见精雕细琢的盘龙四柱,看得见光可鑑人的水晶地板,看得见珍宝镶嵌的高大王座,看不见收敛起气息的仙界主人。 我到底在这里坐下多久了? 张张嘴,沉寂的王者如同沉睡万年的群山突然翻了个身,天地变色,几乎是整个上三界的仙人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上往下的沖刷起整个仙界,给每一位仙人打上深深的印记,但他们却毫无反抗的心思,恭敬的想着瀚唐宫的方向跪拜下去,行使最为恭敬的大礼。 单纯一个思考就引起这等后果的何晋阳再一次将自己的气息收起,他成了不比草木多出几分生机的存在,但是那个声音偏偏依依不饶,惹得他难得开口道:「你是谁?」 在这个世界,没有一分为二的系统,没有万魔共伏的神风仙尊,有的只有飞升之后,经歷万般磨难有望踏足混沌地界的晋阳仙帝。 多么陌生的走向,凌乘风回想当年的诸多算计,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算了。」 何晋阳显得不以为意,抬起手支着下颚,半阖起眸子,「我这里可是从未进来过生人。」 「我的话……不算是陌生范围。」 凌乘风沉默一阵,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或是另一番奇异遭遇,遂心思复杂的现身在何晋阳面前,之前的对话只是试探,试探这个似乎比自己要尽职许多的「仙帝陛下」。 当凌乘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暴露出来,何晋阳波澜不惊,半点儿没受到刺激,稍显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我的心魔?」 仙途漫漫,心魔生。 他似乎把凌乘风当成了自己又一次修至瓶颈后出现的考验,这让凌乘风哭笑不得的摆摆手,「不,严格上讲,我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何晋阳:「哦。」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何晋阳掀起眼帘,无波的目光,淡泊的神色统统告知给凌乘风一个意思。 与我有关吗? 凌乘风心头一凛,故作轻松的道:「都是自己也这么冷淡,不太好吧?」 何晋阳摇头:「你是你,我是我,不同的际遇造就不同的未来,这一点儿你自己不也是清楚的吗?」 凌乘风摇头,「这么说,你这话不是自打脸,既然不是自己了,怎么能确定我是不是清楚?」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那个浑身透着陌生气息的「何晋阳」看他一眼,淡到极致反而生出暖意。 「同根同源,又怎么能说不了解呢?」 凌乘风一言不发起来。 何晋阳道:「正如你为凌乘风,我为何晋阳,别处的别处,还会有另一个何晋阳,凌乘风,不管他们的际遇如何,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源点在,我们就都能说一句了解。」 「停停停,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费脑子的东西。」 凌乘风连忙举手阻止。 何晋阳适时停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瞭然。 「你是快死了,还是心头有不解之处?」 凌乘风:「……你又看出来了?」 何晋阳淡淡一笑,「我说过,我这里没有生人,生者,活也,可谓不熟,亦为亡者。凌乘风你两者皆占,又两者全不是,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你来自其他的天道,与我不同归。」 凌乘风讽刺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和我说这么多?」 滚黑边的帝服落在脚边,长长的袖摆搭在膝盖上面,何晋阳直起身,神情不惊不忌,「左右,会有一段路是同行的。」 「唉——」 凌乘风用力嘆出长长一口气,「有没人说过你根本不会聊天?」话音落,他已经走到何晋阳身前,自上往下的看着他。 何晋阳顺了一下自然滑落肩头的长髮,不置可否:「和我说话的大多是死人。」 凌乘风来了兴致,弯腰问道:「都有谁?」 「不太记得了,」何晋阳回答的也是干脆,「我飞升之前,修真界正魔两道全灭,修士界再不存在,我飞升后,真仙界全灭,无力之灵无活,我成王后,上仙界得以保存,然,久居深宫,以本为源,立万物之根本窥探界外之界……」 「你成功了?」 「不,失败了。」 凌乘风:「……」 何晋阳好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坐在这里。」拍拍身下王座,「神仙畏惧于我,进而如同凡人对神般供奉于我,可这些个待遇,在我看来不如一丝微妙的道意有趣。」 第270页 「你的生活真是无聊。」 凌乘风没有为眼前这个「自己」的成功失败做出点评,只是以一个寻常的话题回应。 何晋阳颔首:「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现在改为研究仙界天道,相信再过个几万年,我就会和天道同化,到时候我不是我,也能彻底摆脱无趣了。」 凌乘风心底咯噔一下,勐地看过去。 「你……为什么想这么做?」 「如你所见,无聊罢了。」 何晋阳摊开手,直到这时他那身疏离冷漠的气质才像是薄阳下的冰雪,变得生动鲜丽起来。 「你呢?看你的态度,似是也有这个打算。」 凌乘风定定看他一阵,然后轻缓的将他的打算一一道来,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而杂,以至于说完的时候,时间都不知是过去多久,宫外云海表层都被笼罩上一条银河的星带,蜿蜒崎岖,化成山,化成河,化成不知名的怪兽,粲然生辉。 听完之后,何晋阳淡淡说道:「干得不赖。」 「……」凌乘风无奈一笑,在他腿边坐下,背靠王座,洒脱不羁的撩起白衣下摆扔到一旁,支着右腿默然道:「有趣吗?没趣,现在想来,我也是无聊的厉害。」 「无聊是我们的天敌,」何晋阳深有感触,他望着经过宫殿门口的日星,巨大的太阳在云层间忽上忽下,暖橙色的光芒照亮半边瀚唐宫,也是他每隔六百年能够看到的奇景之一,每次看,都会萌生出新的感触。 想当然第一次见的凌乘风也看的神色复杂,连带着何晋阳的声音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何晋阳:「天外之上有混沌,混沌之上居圣人,太清老子圣人创立人教,其余两位则分别传下截教和阐教且学徒众,人教相比之下单薄的不忍去看,只有玄都大法师支撑门面。」 凌乘风蹙眉:「你要说什么?」 何晋阳情绪淡泊道:「我要说的是,人教的教义不在收,而在行,所以老子圣人不收徒。」 凌乘风被说的愈发满头雾水,刚想再问,眼前之人突然低低一嘆。 「可是老子圣人还是要收徒的,」何晋阳道:「既然要收徒,就一定是有人有能当他的弟子,当年玄都大法师踏遍万山,徒步行走百年岁月,终于在一无名山上拜见圣人尊驾,圣人收徒向来以大毅力,大机缘,大悟性为根本再辅以大功德,所以太清圣人收徒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凌乘风:「……你的意思是?」他多么希望心头生出的情绪是荒谬的谎言,然而…… 何晋阳道:「就像你想的那样,穿越而来,成就不凡,大机缘,大毅力具有,就看能不能悟到,成,一步登天,圣人弟子,不成,嗯,你我这样吧,也不知道不尽世界里到底有没有成功的「何晋阳」。」 凌乘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语气闷沉沉的。 「不觉得可笑吗?」 「我倒是不觉得,」何晋阳笑道:「我能保证我的所作所为均发自本心,你呢?」 凌乘风:「……我也是一样。」这点儿他万分肯定! 「那就是了。」 何晋阳歪着头,语调欣然,「我啊,虽然羡慕但没有不甘,况且,圣人收徒的年限从不局限在一世上面,说不定,我们所经歷度过的这一世只是考验的一部分,下一世,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轮迴没有尽头,圣人却是永恆,成功的既是『何晋阳』又不是何晋阳。」 这里面的道理,你明白吗? 凌乘风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微微颔首,认可起来。 毕竟他说的没错,谁知道作为何晋阳的这一世是否就能得圣人认可?况且他们的所作所为为的也不是让圣人认可。 不管哪一个「何晋阳」,他们想的,念的,做的,都是发自本心,并不会被这一点儿外来因素干扰。 也就是说得知真相时会羡慕,但想让他们懊恼却是难的。 「所以,怎样维持你的骄傲,就要看你了。」 凌乘风头顶多出一股力道,轻轻揉着他的头髮,何晋阳倾低上身,珠帘碰撞挡住眉眼神情,然而,嘴角一抹笑意温柔又坦荡,轻而易举的涤盪掉阴鸷的祸影。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凌乘风低着头,轻轻应道:「嗯。」 何晋阳收回手,玩起眸子:「不想回去就在我这里留下,反正两边儿时间不对等,你回去时候说不定一切都没变。」 凌乘风眼底闪过意外,「你要招待我吗?」 何晋阳笑道:「不可以吗?」 凌乘风摇头,「不,我在想,一动都不能动的你要怎么招待。」 「哈哈哈,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来帮我想办法吧。」 「……厚颜无耻。」 「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