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无度》 第1页 《腹黑无度》作者:羲玥公子【完结+番外】 文案: 十二年前,傅清尘一家因冤情被满门抄斩, 十二年后, 他一心想要杀了皇帝报仇雪恨, 行刺失败后被纳兰瑾枢带回侯爷府, 并强行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受七日散束缚的傅清尘不得不妥协留在侯府。 纳兰瑾枢将他困在身边的条件是助他报仇雪恨。 概括:冰山小受被腹黑侯爷强行留在侯爷府的故事~ 温柔腹黑攻vs冰山冷漠受~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清尘、纳兰瑾枢 ┃ 配角: ┃ 其它: ================== ☆、侯爷很冷静 正值春初,夕阳西下。 绵延百米的御林军护着当今圣上的御辇在横穿山林的的官道上前行。华贵无双的御辇映着夕阳余晖,明晃晃的颜色几分刺目。 当今圣上承袭歷代君王礼俗,开春之时便要上京城外的灵山寺进香,一来为天下苍生祈福,二来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华贵的御辇中置了一副棋盘,隔着棋盘对坐着两名男子,穿着龙袍的男子凝目盯着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手中摩挲着一颗磨得光滑的白子,举棋不定。对坐的紫衣男子捧着一杯刚泡好的茶,唇边微微携着一丝笑。 穿龙袍的男子抬眼看了看紫衣男子,轻嘆着放下手中的棋子,「爱卿棋艺精湛,朕服输。」 紫衣男子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茶盏,拱了拱手,「皇上谬赞,臣不过投机取巧罢了。」 皇帝捋着下巴的山羊鬍,笑了笑,「一次两次是投机取巧,三番四次恐怕就不是投机取巧那般简单。」 纳兰瑾枢漫不经心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刚要回话,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保护皇上!」 「将刺客拿下!」 原本有序的御林军霎时间混作一片,刀剑相击声,人马的嘶吼声相继传来。华贵的御辇被御林军里外围了两圈,方才从丛林之中冲杀出来的一般黑衣人来势汹汹,且武功高强,上千名御林军不到一刻钟便折损三成。 御辇中的皇帝挑开了帘子看了看,怒目圆睁,「光天化日之下刺客横行,简直是目无王法!」 御辇中的紫衣男子倒是泰然,手中握着瓷杯,品着温度恰好适宜的清茶,看着满脸怒意的皇帝,道:「不过是小丑跳梁,皇上何必迁怒。」 皇帝瞥了一眼帘子外的厮杀场景,恨声道:「朕倒是想看看,这帮小丑能在朕的眼皮底下跳多久。」 皇帝毅然起身,挑开帘子负手立在车辕上,对着身边的御林军统领道:「传朕口令,杀刺客一名者赏黄金百两,生擒刺客一名者,赏黄金千两!」 御林军统领领旨,高声对着厮杀的修罗场复述皇帝的话。 皇帝金口一开,御林军士气大振,杀敌更为英勇。此时,一名头髮黑白参半的黑衣人持着长剑迎身飞上来,在御辇周围的侍卫肩膀上点足借力,手中泛着冷光长剑直指御辇上的皇帝,动作迅勐,有如闪雷,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嗜血的杀伐之气,「奸贼,纳命来!」 站在车辕上的皇帝惊唿道:「救驾!」 就在黑衣人即将得逞之时,一把长剑穿透帘子从御辇中飞出来,猝不及防地刺中飞身到御辇前的黑衣人胸口。 被刺中胸口的黑衣人双目圆睁,黑色布巾掩着的口中发出一丝声音,身子垂直下坠,在御辇的两匹马之间落地,几名御林军快速上前制服。 绣了龙纹的帘子被挑开,一身紫衣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出来,拱手道:「皇上受惊了。」 受了惊吓的皇帝回过神,看了旁边的纳兰瑾枢一眼,「爱卿出手及时救了朕一命,回宫后,朕必定嘉赏!」 纳兰瑾枢随意拱手,「谢皇上。」 二十几名黑衣人只剩下一半,却依旧没有撤退的势头,黄泥官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触目惊心,就连空气中也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车辕上的紫衣男子挑开御辇帘子,道:「外头兇险,还请皇上进辇中一避。」 皇帝刚要进去,从空中又空翻飞来一名黑衣人,纳兰瑾枢动作极快地用两只手指夹住刺来的剑,视线对上黑衣人那双凌厉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却充斥着杀伐之气的眸子。 清脆的金属断裂声,锋利的长剑在紫衣男子的指尖断成两节,说时迟那时快,指尖的断剑急速向黑衣男子飞去,断剑从黑衣男子的左肩穿过,妖红的血从他肩头迸出。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黑衣男子在马头上抵足,就着手上断剑刺上前去,「奸贼,受死!」 纳兰瑾枢面容清冷,一把抓住握着断剑的手,本要动用内力折断这只手,无意间瞥到他手腕上的一个有些模煳的刺青,一念之间改了主意,转而看着他那双露在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即便带着仇恨的冰冷,也一样摄人心魄。 黑衣男子空着的左手横空噼来,纳兰瑾枢出手握住,手上用力,便将黑衣男子带进了怀里。怀里受了伤的黑衣男子挣扎着低声道:「放开!」 纳兰瑾枢唇边浮起一丝笑,右手从他左肩拂过,便点了他的两处穴道。 半个时辰之内,二十几名刺客十六名死,八名被俘! 夕阳落尽夜幕初临,昏暗的官道上又恢復了平静,地上遍布的尸体被这夜幕遮住,西边刚升起的弯月如一把锋利的弯刀。 第2页 次日,皇帝下旨,将清查刺客一事交由瑾阳候纳兰瑾枢。 瑾阳候府。 华贵的帏轿在瑾阳候府停下,下来一名穿着紫色官袍,带着玉冠的男子。刚下朝的瑾阳候提步进了门,贴身侍女画屏便上前来跟着。 纳兰瑾枢问:「人可醒了?」 「回侯爷,方才醒过,他执意要走,奴婢便点了穴道。」 纳兰瑾枢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口中轻声自言自语:「性子这般倔,也不知跟谁学的。」 还没走到安置那名黑衣刺客的厢房,便在月洞门见到他的身影。他扶着月洞门,嘴角挂着血迹,显然是方才强行沖开穴道所受的伤。 即便脸色苍白,依旧能看得出那张绝色的容颜,美貌与那双暗含冰雪的眸子相映衬,说不出的冷艷,就如他的名字,傅清尘。 纳兰瑾枢提步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你倒是很捨得自己的身子。」 倚在月洞门边身受重伤的男子警惕地瞪着来到眼前的人,恨声道:「奸贼,你到底有何图谋?」 纳兰瑾枢唇边浮起一丝笑,「图谋倒是没有,若真有所图,大抵图的就是你这个人。」 傅清尘眼中凌厉更甚,动了动嘴角,「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傅清尘快速出手,纳兰瑾枢出手更快,握住他挥过来的拳头,顺势一拉将他拉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就说,你没这个本事。」 傅清尘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脱开,奈何动弹不得,纳兰瑾枢弯腰将他打横抱起,「受了伤就该好好歇着。」 「你……」傅清尘被他打横抱着,被点了穴道,即便心里恨不得将他杀了却动弹不得。昨日与他过招时,轻而易举地便被他制住,且出手极快寻不到踪影,显然,这人武功非同一般。 纳兰瑾枢把人抱进厢房放在榻上,扯过被子亲自为他盖上。傅清尘盯着他,咬牙切齿冷声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你这是邀我与你殉情?」 「无耻!」 纳兰瑾枢兀自从怀里取出手帕,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将带了血迹的手帕交给身边的侍女,纳兰瑾枢食指划过傅清尘的唇。眸子泛着冷光的男子只觉这是莫大的耻辱,强行扭开头,留给他一个冷峻的侧脸。 纳兰瑾枢将手收回,轻嘆道:「看你这模样,似乎早已忘了我。」 傅清尘撇开脸不应声,神情淡漠。纳兰瑾枢从被子下摸出他的右手,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个模煳的刺青,「还以为,在你身上刻下印记,你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我。」幽幽的语气之中半是感嘆半是落寞。 傅清尘强行收回手,纳兰瑾枢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唇角上弯一个弧度,「不过,来日方长,我总有办法让你这一辈子都记住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的言儿。」 傅清尘脸色一变,紧抿着唇,却什么也没说。此时,纳兰瑾枢已经从床边走开,对画屏道:「去取疗内伤的丹药,送过来。」 「是,侯爷。」画屏应声下去。 傅清尘强行沖开穴道,受了很重的内伤,内外皆伤,常人早该承不住的。 纳兰瑾枢吩咐侍女后便提步出了去,傅清尘向着里侧的头偏回来,抬起右手手腕看了看,那一个有些模煳的刺青,只能隐约看得出是一株紫色的鸢尾花,纳兰瑾枢最喜欢的花。开在春日里的花高贵得几近孤傲。 十二年前。 纳兰瑾枢十三岁,而傅清尘不过六岁。那时,傅清尘唤作聂卿言,乃是当朝六王爷之子。 纳兰瑾枢则是开国功臣纳兰铭城的嫡孙。纳兰铭城协助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被太祖皇帝封为异姓王爷。临川王纳兰铭城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就连皇帝也要让三分颜面。 临川王逝后,其长子纳兰知宣被赐予侯爵,封为永穆候。永穆候早年丧妻,永穆候夫人这位置空了八年之久。纳兰瑾枢十二岁那年,永穆候另娶正室。娶的便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女孟秋云,与六王妃孟芳尘乃是同胞姐妹。 梦秋云嫁入侯府,六王妃孟芳尘便时常登门拜访,与同胞妹妹小聚,还携着年仅六岁的小世子聂卿言。 孟芳尘与孟秋云两姐妹见了面便有说不完的家常话,小世子聂卿言便被侯府的小厮带着去院子里玩。 负责看护的小厮不过抽空去一趟茅厕,回来便不见了小世子的踪影。 烟雾缭绕的温泉,脸上几分慵懒的少年微微阖着眼,打湿的发贴在肩头,身旁浮着几片新鲜花瓣,清水花瓣,显得他的肤色有如和田籽玉。丹凤眼上挑,姣好的脸上天生含着魅惑的神色,仅是一笑便能让侯府上上下下的丫鬟们春心泛动。 一声细微的水声传来,水中的男子蓦地睁开眼睛,穿过缭绕的水雾看到温泉边上一团白色的东西。是一个孩子,他多肉的身子有些滚圆,白皙干净的脸却十分招人喜欢。他蹲在温泉边上,胖胖的小手抓起水里的一片花瓣放在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羲玥开新文了,各种求收藏求评论(*^__^*) 嘻嘻…… ☆、紫色鸢尾花 抬头看向水里的男子,放在手里抓花瓣的手就缩了回来,抿着唇的样子有些腼腆,见水里的人不说话,他便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湿哒哒的手还紧紧攅着那片花瓣。 第3页 纳兰瑾枢轻笑一声,对着他柔声问:「哪来的小糰子?」 聂卿言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样子十分害羞。 纳兰瑾枢看着他许久,越看越喜欢,便上了来,取过紫色中单披上,随意系上腰间的带子。聂卿言依旧愣愣地看着他,纳兰瑾枢没有穿鞋,一步一步向着他靠近。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纳兰瑾枢问:「你,哪家的?」 小糰子抬起头,一双清澈如清泉的眸子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难道是个哑巴? 良久,那小糰子才低下头看了看,再抬头看着他,小胖手指着纳兰瑾枢紫色中单下露出的脚,「鞋。」只说了一个字,但至少证明他不是个哑巴。 这糰子倒是十分招人喜欢,纳兰瑾枢面带笑意,弯下腰身,抬起手在糰子多肉的脸上捏了捏,手感十分好,「有趣。」 小糰子被捏了脸,也没有要闪躲的意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纳兰瑾枢将糰子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唤丫鬟送来糕点。不爱说话的小糰子就乖顺地坐在太师椅上,小胖手一点一点的掰着云片糕吃,嘴角沾了不少碎屑。 纳兰瑾枢单手撑着下颌,十分惬意地看着糰子吃,眸中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聂卿言偷偷看了看纳兰瑾枢,从手上的云片糕上掰了一片,伸出手。 纳兰瑾枢瞥了一眼伸过来的糕点,小胖手上还沾了一些口水,「这是要给我吃?」 聂卿言抿着唇点头「嗯。」 纳兰瑾枢轻声一笑,便凑过去吃他手上的糕点,过后抚了抚他带着绒帽的头。聂卿言把剩下的云片糕塞进嘴里,一口吃下,过后拍了拍两只沾了碎屑的小胖手,拍干净了手,再去拍蓝色的小袍子上落下的碎屑。 纳兰瑾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唇边那一抹隐约的笑表明他对这只突然出现的糰子十分感兴趣。 小糰子把手上和身上的碎屑拍了个干净,却忘了唇边沾着的。纳兰瑾枢抬手抹去他唇边的碎屑,聂卿言瞪大晶莹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水。」 纳兰瑾枢停下手,顺势捏了捏他多肉的脸颊,「渴了?」 「嗯。」 这小糰子说的每句话就没超过一个字的,真真是惜字如金。倒也不是不好,整日嘴里不停休的小孩反而不招人喜欢。 纳兰瑾枢端起身旁高几上的茶,揭开盖子放在唇边试了试水温,才将茶盏递到他的嘴边。小糰子低头,吧唧吧唧地喝了几口茶。 喝了茶,小糰子就十分规矩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内敛。纳兰瑾枢继续单手撑着下颌慵懒地看着他,良久问:「你唤作什么名字?」 小糰子老老实实回答,声音里头夹着稚气,「聂卿言。」 姓聂?若是名门贵族之后八九不离十是皇室中人。 此时,慌慌张张的小厮在外厅语气急促,「小侯爷。」 纳兰瑾枢看向门外唿吸急促的小厮,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小厮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小糰子,结巴道:「小的是来找小世子的。」 小世子,果然是皇室之后。纳兰瑾枢瞥了一眼聂卿言,对着小厮问:「可是六王爷府上的?」 「正是。」 「且让他留在我这,晚些本侯亲自送他回府。」 「这……」小厮难以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响。 纳兰瑾枢上挑的丹凤眼斜睨了他一眼,「嗯?」 小厮连忙点头,「小的,小的知道了。」 待小厮出了去,聂卿言看着纳兰瑾枢。纳兰瑾枢对上他清明的视线,勾唇一笑,「带你去看好玩的。」 纳兰瑾枢起身,聂卿言也跟着滑下了太师椅。小胖手被纳兰瑾枢牵在手里,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看的是池里的锦鲤。 八角凉亭旁设了一口小池,小池中央伫着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不知名的花草在假山石缝里长出来,开枝散叶,添了几分生气。 水面上开着几朵紫色莲花,绿色莲叶就如一张张上好的丝绸铺在清水之上,花色的锦鲤便在这清水池中游弋。 纳兰瑾枢靠坐在亭栏边的排椅上,将聂卿言抱起,放在排椅上。两名丫鬟送上茶水和点心,外加一盅鱼食。 用白瓷盅装着的鱼食是五谷杂粮混制而成,锦鲤十分爱吃。纳兰瑾枢时常倚在亭中餵鱼,抓起一把鱼食撒进水里,一窝蜂的锦鲤就凑拢了来,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食。 带着绒毛的小糰子扶着亭栏看着水里抢鱼食的锦鲤,抿着的唇有一丝笑。与其他同龄的孩子大不相同,他更为内敛,更为懂规矩。 纳兰瑾枢将手上的白瓷盅递到他面前,「你也试试。」 聂卿言看了看纳兰瑾枢,小胖手从白瓷盅里抓了一点鱼食,抛向池中。水中的锦鲤为了抢鱼食,有些还跃出了水面,溅起了水花,哗啦的一阵水声,转瞬之间,池面又归于平静。 纳兰瑾枢将白瓷盅让他捧着,自己则倚在亭柱上,姿态慵懒地看着小糰子一点一点地餵着鱼,浓密睫毛下的大眼睛十分专注,多肉的脸上显出几分可爱。 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厌。 夕阳西下时,纳兰瑾枢让下人备了马车,亲自将小糰子送到六王爷府上。马车停在王府前,纳兰瑾枢弯腰在小糰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下次再来,可要记得来找我。」 第4页 呆愣着的小糰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应了一声。 六王妃依旧隔三差五上侯府,下人们都说六王妃和侯爷夫人姐妹情深,从小一块长大,如今虽各自嫁为人妻,却还是像从前般亲近。 聂卿言被小厮径直带到了小侯爷的院子,是纳兰瑾枢一早就吩咐过的。戴着绒帽穿着一身白色袍子的小糰子依旧惹人喜爱。 「言儿,过来。」斜倚在软榻上的纳兰瑾枢看着被小厮带到门口的小糰子道。 小糰子听话地过去。纳兰瑾枢拍了拍软榻上外沿的位置,「坐上来。」 有些胖的小糰子好不容易才坐了上去,小靴子也是自己脱的。两名丫鬟陆续进来,送上茶水和糕点。 茶水是带了些甜味的花茶,糕点则是芙蓉糕和翠玉豆糕。软榻上放了一张矮几,茶水糕点都摆在矮几上,聂卿言十分拘谨地盘着腿坐在矮几前,开始吃糕点。纳兰瑾枢侧躺在软榻上,用右手支着头,看着小糰子的一举一动。 窗外春意盎然,清风入室。靠窗而设的软榻,一紫一白,一大一小的身影,十分清明。 小糰子吃了一块芙蓉糕,再拿一起块递给纳兰瑾枢,「你吃。」 纳兰瑾枢坐起来,握住他的小胖手将手上的糕点往自己嘴里送。只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再折回到小糰子的嘴边。小糰子张嘴吃下,满嘴都是鼓鼓的。 纳兰瑾枢用手指楷去他嘴边的碎屑,动作温柔,随后低头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似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突然有一日,一个人闯入他的领地,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就这么任其融入自己的人生。 就连王府的人也晓得,侯府的小侯爷十分喜欢小世子,有时还遣人过来接他去侯府做客。 把人接到侯府,无非是餵鱼,吃点心喝茶,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赏花,又或是什么都不做,抱着柔软的小糰子小憩一会儿。小糰子十分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就拿手腕上的刺青来说。六岁大的孩子被一针一针地在手腕上刺出一个紫色鸢尾花的图案,却一滴眼泪也没流,连喊疼的声音也没有。 过后,纳兰瑾枢看着他蓄满泪水的眼眶,想必是一直都忍着。心疼地将小糰子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随即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了。」 刻下了他独有的记号——紫色鸢尾花,就代表着那人以后就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如既往的求花花,求收藏o(n_n)o~ ☆、侯爷很腹黑 傅清尘看着手上模煳的紫色鸢尾花,眼里泛着冷光,与他而言这是一种耻辱。想都没想,手上锋利的剑尖划过手腕,一条鲜红的痕迹斜斜划过那个模煳不清的紫色图案。 他再不是那个不爱说话,内敛腼腆的小糰子。如今,他唤作傅清尘,为復仇而生。 一身紫衣的人斜倚在凉亭亭柱上,手中捧着绘了鸢尾花的白瓷盅,上挑的丹凤眼看着池中花色的锦鲤。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地抓着鱼食撒向池子,动作不紧不慢。 一柄冰冷的长剑指上脖颈,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握剑的人,唇角上弯,「伤还没好,就不能好好歇着?」 傅清尘眸中泛着冷光,「交出来。」 「交什么?」丹凤眼里头携着笑意,「是交我这颗心,还是我这个人?」 脖子上的剑贴近了几分,傅清尘冷声道:「你命在我手上,劝你还是少呈口舌之能。」 纳兰瑾枢捻起白瓷盅的鱼食,撒入池中,道:「你不说要交什么,我如何晓得你想要什么?」 「少装煳涂,将易寒经交出来!」那日行刺失败,他被点了穴后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的易寒经不翼而飞,心里铁定是纳兰瑾枢拿走的。 纳兰瑾枢继续餵着鱼,「易寒经至阴至寒,初学者掌控不住体内阴寒之气,必定被其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命丧黄泉。这点,你该不会不懂。」 「这不用你管,把经书交出来,饶你不死。」 纳兰瑾枢道:「经书我姑且为你收着,待时机成熟再归还。」 「你以为我会信你鬼话?」 叮地一声,只不过一瞬之间,还没来得及看清,傅清尘手上的剑便从中间断开,剑尖甩出半丈开外,落地有声。傅清尘警惕性地后退,手腕却被抓住,正要反击,身子却被一股强大的力度扯了过去。 最后落入了纳兰瑾枢怀中,双手被束缚,傅清尘挣扎。纳兰瑾枢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别动,不然点穴了。」 「你……」 纳兰瑾枢握住他的右手,指腹轻轻摩挲那个划过紫色图案的深红色血痕,「你以为毁了这个,你就不是我的了?」 傅清尘咬牙切齿地想要挣脱。纳兰瑾枢唇边携着笑,缓缓阖上眼,温热的气息划过他的后颈,「言儿,我的言儿,你终究还是记得我。」 不然,他绝不会划去那个紫色的图案。 傅清尘挣脱许久挣脱不开,心里怒意有增无减,他恨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想你留在我身边。」纳兰瑾枢压低了声音,语气缓慢,「陪我,到我死。」 「那我立即杀了你!」 「我说过,凭你,杀不了我。」 第5页 傅清尘咬着牙根,偏开脸不再出声。纳兰瑾枢的武功高深莫测,以他目前的身手根本不能将他如何,就算是他师傅傅连翘也未必能打得赢他。 纳兰瑾枢握住他的右手手腕轻轻摩挲,「你有深仇血恨,我出手助你一臂之力,报仇雪恨指日可待。你说,可好?」 「哼。」傅清尘不屑轻哼,「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左右你人在我手上,我说了算。」纳兰瑾枢顿了顿,「还有,有一个人你一定想要见她。」 傅清尘眯起眼,「谁?」 「你娘。」 被束缚在怀里的人身子轻微一颤,良久才张了张口,「她还活着?」 「嗯。」 「她人在何处?」 指腹顺着傅清尘手腕上的血痕轻摩,纳兰瑾枢幽幽道:「你留下来,我自会安排你见她。」 「嗯。」 纳兰瑾枢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才乖。」 勐然之间,怀里的人趁其不备,如脱兔般离开,带着一阵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眉心疼得蹙起,在离他两尺开外,捂着右肩裂开的伤口冷声道:「别以为我会信你。」 纳兰瑾枢轻嘆道:「我分明对你句句掏心挖肺,你却总不信。」 「当年,若不是因为你纳兰家与狗皇帝狼狈为奸,我父王又怎会背负冤屈,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一字一句都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纳兰瑾枢道:「六王府满门抄斩不过是皇帝疑心太重所致,与侯府又有何干系?」 十二年前。 六王爷聂雍因谋反罪被满门抄斩。谋反罪名子虚乌有,不过是因为六王爷与永穆候走得太近,皇帝担心握有朝廷五成兵权的永穆候暗中助六王爷逼宫造反,皇帝先下手为强,在六王爷的头上安了谋反的罪名,下旨满门抄斩,永除后患。 六王妃孟芳尘乃紫阳山玄青派弟子,她携小世子聂卿言回紫阳山探访恩师,正好躲过一劫。皇帝暗中派人四处搜寻小世子与六王妃的踪迹,未果。 自那半年后,孟芳尘化作舞姬潜入宫中,意欲弒杀昏君。返回的却是狗皇帝安然无恙,孟芳尘被万箭穿心的噩耗。 后小世子聂卿言就被玄青派掌门所收容,傅清尘拜玄青派掌门大弟子傅连翘为师,改名傅清尘。傅连翘对小师妹孟芳尘用情至深,为她终生不娶,得知孟芳尘被后皇帝所杀,心中愤懑,立誓为她报仇。 可恨的是,难得等到狗皇帝出宫,行刺却以失败告终。玄青派弟子大部分成为刀下亡魂,其他弟子被收押天牢,只有傅清尘一人脱险。 「即便那件事与你侯府无关,就凭你为救狗皇帝杀了我师父,我傅清尘就与你不共戴天!」 那日纳兰瑾枢从御辇中飞出的剑,刺中的正是傅连翘。纳兰瑾枢漫不经心道:「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我。」 傅清尘怒瞪他,「你……」 「难道不是?」纳兰瑾枢从排椅上起来,踱了几步,「刀剑本就无情,他若躲不开,又怎能怪我。」 傅清尘袖下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纳兰瑾枢提步到他面前,丹凤眼在他苍白的脸上扫视,抬手想要抚他的脸,却被无情地挡开。 纳兰瑾枢收回手,道:「先把伤养好了,新仇旧恨,你要报随时来,只要能你杀得了我。不过,在此之前,你都得听我的。」 「妄想!」 傅清尘转身离去,被迎面走来的蓝衣男子挡住去路,那是纳兰瑾枢安排在他身边的侍卫,此人武功高强,傅清尘也不是他对手。 「让开!」傅清尘对挡在前面的蓝衣男子道。 前面的蓝衣男子让开道,紧跟傅清尘其后。 凉亭里,紫衣男子目送白衣男子渐行渐远,丹凤眼里隐含着似有似无的笑。贴身侍女画屏在亭外道:「侯爷,皇上遣人传话,让您进宫。」 纳兰瑾枢背负着手,应道:「本侯知道了。」 换上紫色官袍,纳兰瑾枢乘着帏轿进了宫。中年的皇帝疑心甚重,心里想着那日被行刺的事,这些日都坐立不安,便传来瑾阳候,亲自询问。 待纳兰瑾枢问了安,他便直驱主题,问道:「爱卿,彻查刺客一事,如今可有了眉目?」 纳兰瑾枢拱了拱手,「回皇上,经臣几日查探,刺客不过是些山贼土匪,皇上大可不必忧心。」 「山贼土匪?」皇帝敛了敛瞳孔,「若是山贼土匪,那为何要行刺朕?」 「皇上可还记得三年前勾结番邦的兵部侍郎?」 皇帝凝思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么个人,他眯起眼,「哦?与他何干?」 「这山贼土匪的头目便是前兵部侍郎刘玄德,三年前他因勾结番邦被关押天牢,后有人相助潜逃出狱,不知所踪。」顿了顿,继续道:「臣也是近日才查出,这刘玄德逃狱后改头换面做起了山贼土匪头目,心中一直忌恨朝廷,便选在皇上出宫前往灵山寺上香那日行刺。」 皇帝捋了捋下巴的山羊鬍,狐疑道:「此人如今下落如何?」 「如今尚未得知其下落。」纳兰瑾枢道:「臣已下令去查,皇上放心,一月之内必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皇帝点了点头,沉吟道:「爱卿办事,朕向来放心。那朕就再等上一个月,看他能嚣张到何时!」 「臣定不负皇上重望。」 第6页 是夜。 银月高挂,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潜入书房,在书房里四处搜寻。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便又从敞开的窗户窜了出去。 刚走到庭院前,一个声音传来,「今晚月色正好,可要过来陪我喝一杯?」 黑影身形一顿,循着声音看去,庭院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模煳的身影,四周只有月光,看不清模样,听声音却能听出是纳兰瑾枢的。 黑衣人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易寒经乃武林绝学,你以为,我会放在书房?」 黑衣人眸中划过一丝异色,止住脚步,从怀中取出那一本写着易寒经的书,翻开借着朦胧月光一看,竟是三字经! 「我说过,待时机成熟我便会还给你,你何必心急。」 作者有话要说:  事先说明哦,本文狗血的地方多多,继续看的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侯爷很念旧 手上的三字经滑落在地,傅清尘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那边坐在石桌旁的人起身过来,牵过他紧握成拳的手,「陪我喝酒。」 傅清尘挣开他的手,后退一大步,拔出别在腰间的剑指上他的胸口,哑声道:「你够了!」 纳兰瑾枢看着月光下他朦胧的脸,「若我说还不够呢?」 「你若想要玩人于股掌之间,恕不奉陪!」傅清尘目中带着冰渣子,「易寒经你若是不交出来,我日后自然有办法取回!」 「你就不愿信我一回?」 「你当我是傻子?」 「我一直当你是我的言儿。」 「聂卿言早就死了。」 「可我的言儿就在我眼前。」 「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傅清尘扔下一句,便收了剑转身离去,背影里带着决绝。是仇恨让他变得如此淡漠,是仇恨蒙蔽了他原本如清水般洁净的心,是仇恨夺去了他生命里的阳光。 纳兰瑾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曾经那个听话的小糰子长大后是这个模样的。视线里的黑衣人步履渐渐慢下来,月光下,他的身子往一旁倒下去。 纳兰瑾枢提步靠近,就在他的身旁落脚,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细微□□的他。 纳兰瑾枢单脚蹲下身子,看着他,「难受?」 「你,你下了毒?」声音低沉,可见他十分难受。 「我怎捨得对你下毒。」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发,「七日散你可听过?」 七日散并无毒性,亦不能置人于死地。只是若七日之内不服解药则会痛不欲生。缓解七日散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继续第七日继续服用七日散,但七日之后不服用仍会遭受痛不欲生之苦。二是服用解药,只有真正的解药才能一劳永逸。 俯身打横抱起他,纳兰瑾枢提步往寝房里走,将他平放在榻上,坐在床沿,用袖子擦着他额头冒出来的细汗,「你要晓得,若是方才陪我喝酒,你便不必受这痛不欲生之苦。」 原来那酒里就有解药,傅清尘怒瞪着他,「老狐狸,你干脆一剑了结我!」 纳兰瑾枢自顾自地给他抹汗,「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傅清尘紧抿着唇,身体的难受和心里的难受交加,却又无能为力,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再确切不过。 纳兰瑾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扯开布塞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在手心,送到他嘴边,「张嘴。」 「是什么?」 「七日散。」 傅清尘撇开头,留给他一个冷峻的侧脸。纳兰瑾枢轻笑一声,「怎么,痛不欲生的滋味你还想多尝尝?」 傅清尘死死抿着唇不语。 「还是说,你喜欢我亲自餵你?」说罢,翻身上榻,压上傅清尘的身。 身上一重,傅清尘正过脸,气得眼睛发红,正要双手去推。纳兰瑾枢含着解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唇压了下来。 唇被他的唇碾着,傅清尘紧闭着嘴,想要片开头下巴却被捏住,刚微微张嘴,那人的舌就灵巧的滑了进来,一颗圆润的药丸也被带进了口中,湿滑的舌头在他口中任意搅动,紧接着而来的是腥咸的味道。 纳兰瑾枢离开他的唇,身下人便咳了几声,药丸已经顺着他的食管咽下。他的唇边满是妖红的血迹,触目惊心。那血却不是他的,是纳兰瑾枢的。 纳兰瑾枢顾不得自己唇瓣还在不断流出的血,单手撑着榻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目通红的傅清尘,放在他下巴的手移到他的唇边,将他唇上的血迹揩去。 如今的傅清尘是荆棘丛中最美最孤傲的花,任是谁摘到他都非易事。 「你待我如何都好,只是如今你除了能留在我身边,再无别的选择。」这话是纳兰瑾枢临走时说的。 七日散乃传闻中的奇药,这世上亲眼见过的并不多,傅清尘曾在玄青派的藏书里无意中看到过,却从未有幸见过。 此药曾是毒王阙灵为束缚名下弟子所研制,服过七日散的人绝不会背叛施药者,否则得不到解药,一辈子痛不欲生。 此药后来渐渐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知者甚少,如今知道配方的屈指可数。 次日,纳兰瑾枢穿着紫色中袍,长发束起,手持长剑在院中舞剑。翻飞的衣袂的身姿与四周开得绚丽的春花汇成一幅绝美的画。 不远处的拐角处,一名白衣男子抱着剑,靠着墙,看着那边剑法入神的紫色身影,眼神复杂。那边的紫衣男子收剑站定,舞了一套剑法也不见他有半点气喘。脸上波澜不惊,唇畔还携着笑意,「言儿,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 第7页 白衣男子毫不领情,转身就往另一边走。纳兰瑾枢紫色的身影飞起,在他的前面落脚,挡住了他的去路。 傅清尘止住脚步,别开脸。纳兰瑾枢勾了勾唇角,「你分明有事找我,为何不说话便急着要走?」 傅清尘瞥他一眼,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出声。 「还是说,你其实是想陪我练剑?」 这人总要在言语上自作多情。傅清尘沉默半响,冷声开口,「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你若是敢出尔反尔,我便杀了你。」 「凶煞如你,我哪敢。」 跟这种人说话,傅清尘委实觉得难以接话,转身就想要走。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慢着。」 傅清尘止步,头也不回,「怎么?」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日后行事就要听我的,切不可轻举妄动。」纳兰瑾枢踱到他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保证,两年之内,这江山社稷将由你说了算。」 傅清尘脸上毫无波澜,听完他的话,便提步离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傅清尘盘腿坐在榻上,闭目调养内息。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他蓦地睁开眼睛,「谁?」 「公子,侯爷有请。」是纳兰瑾枢随身侍女画屏的声音。 房里没有回应,过了许久,傅清尘才开门出来。画屏在一旁候着,「公子请随我来。」 傅清尘随在画屏身后,心中思忖会是什么事。 画屏将他领到膳房,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菜餚,一身紫衣的纳兰瑾枢端坐在桌前,手中捻着白瓷杯,一点一点地品着杯中佳酿。 见画屏将人带到,他抬眼,道:「进来。」 傅清尘毫不动容,立在门外,「有话在这说。」 「现下是用膳的时辰。」纳兰瑾枢放下手上的白瓷杯,「即便有话要说,也要等用了膳再说。」 「你……」傅清尘怒瞪他一眼,「我只答应留下,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纳兰瑾枢单手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炸毛的小猫,「不过是吃个饭,有甚可得寸进尺的?」 傅清尘紧抿着唇不回话。 纳兰瑾枢起身出门去牵他袖下的手往里面走,「若再等下去,饭菜可就要凉了。」 傅清尘挣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身旁侍立的丫鬟过来添置碗筷。 纳兰瑾枢也入了座,不必偏头就能看到他,唇边溢出一丝满意的笑。执起白瓷壶亲自为傅清尘倒了一杯酒。 一张摆满菜餚的八仙桌,两个人,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吃了饭,纳兰瑾枢又说要出去散步,傅清尘心里虽不情愿,却还是随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庭院里挂上了花色的宫灯,将庭院里的一紫一白的身影照得几分清明。 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傅清尘也停住脚步。 纳兰瑾枢转身,看着他,「离我那么远作甚?」 傅清尘道:「没必要靠近。」 「可我喜欢你靠近。」 傅清尘自动过滤这句话,不改其淡漠,「有话快说。」 纳兰瑾枢轻嘆一息,不紧不慢道:「我要说的事关玄青派,你那般与我疏离,若是我声音大了,被心怀鬼胎之人听了去,暗中通风报信,不知会如何。」 傅清尘牙关一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上前了一步。 「太远。」 傅清尘最后再上前一步,冷冷看着他,「你若再卖关子,我便杀了你。」 纳兰瑾枢轻笑一声,「不会,你往前两步,我自然,要往前一步的。」话音刚落,上前一步,脚尖抵上他的脚尖。 傅清尘下意识后退,身后被一只手拦腰抱住,耳边响起一个魅惑的声音,「这个距离就刚好。」 被束缚的人想要挣开,纳兰瑾枢开口,「别动,听我说话。」像是哄着怀里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傅清尘果真不动,纳兰瑾枢道:「明日我便进宫向皇帝举荐你,如若无意外,三日之后你便能领一百兵卒上五行山剿匪。」 「剿匪与我何干?」 「怎会无关?」纳兰瑾枢顺着他背后的发,在他耳边轻声道:「试想,有朝一日你手握重权,麾下将士成千上万,那逼宫造反,坐拥这大好江山便易如反掌。」 傅清尘不屑道:「说得轻巧,你当老奸贼是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新。推广一下君倾蓝颜的广播剧,可以在……我微博听,也可以在……百度搜。 ☆、侯爷很无耻 纳兰瑾枢继续轻抚着他的发,「有我在怕什么?再则,即便他有火眼真睛,只要你沉得住气,不引他怀疑,他必定看不出些什么。」 「我如何晓得你不是设计全套来陷我于不义?」 「我害谁也不会害你……我的言儿……」最后几个字带着轻声的嘆息还有撩人心弦的魅惑。 傅清尘身子微微颤抖,放在身侧的手想要推开他,这人是杀害他恩师的兇手,还是曾经间接害他满门抄斩的仇人,重重恨意叠加,他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是,又因他那声言儿而有了一丝久违的温存。 这世上,唤他言儿的只有自己的父王母妃,还有一个便是纳兰瑾枢。 第8页 狠下心来,双手推开他,傅清尘道:「若是无事,我便失陪。」 他转身就走,有些像是落荒而逃。那句『我的言儿……』在耳边迴响,扰乱了原本清净的心。 次日,纳兰瑾枢进宫面圣,说的正是派兵剿灭叛贼刘玄德之事。叛贼刘玄德逃出狱后在五行山改头换面当起了山贼土匪,近年来人员壮大,在当地张扬跋扈,嚣张异常。 纳兰瑾枢拱手道:「皇上,领兵讨伐叛贼之事,臣倒是有一人想举荐。」 「爱卿请讲。」 「臣麾下有名青年将才,文武兼备,领兵有方。皇上若是派他前去剿匪,必定能大获全胜。」 皇帝满脸欣慰,含着笑道:「爱卿推举,朕向来放心。这等将才前途无量,可以为朝廷重用。」 「谢皇上抬爱。」纳兰瑾枢满脸从容,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皇帝对行刺一事心有余悸,闻纳兰瑾枢已查出幕后指使的下落,恨不得立即除去隐患,「此事事不宜迟,朕立即拟旨一封,发兵剿匪!」转身踱到御案后坐下,提了笔,又抬眼看着纳兰瑾枢,「爱卿以为,发精兵三千可妥当?」 纳兰瑾枢沉吟半响,「回皇上,臣以为,一百足以。」 皇帝微微惊讶,「爱卿说的,是一百兵卒?」 「正是。」 「这……」 纳兰瑾枢轻笑,「皇上有所不知,臣麾下这名爱将虽年纪轻轻,却智谋双全英勇无敌,曾以一千兵卒大败敌军五千。山贼土匪于他而言,不在话下。」 皇帝眼睛发亮,不由嘆道:「果真是良将之才,可造,可造!」 临出发的前一夜,纳兰瑾枢亲自去了傅清尘的寝房,将一个瓷瓶交到他手上,「此乃七日散,只有三颗,足你一月之内往返。」 傅清尘接过瓷瓶我在手中,若是一月之内他不回来,则要饱受一辈子生不如死的煎熬。饱受煎熬的大多只会选择自我了结以摆脱痛苦的深渊。 「你此次只领一百兵卒前去,但我会暗中派人助你一臂之力,确保此次剿匪大获全胜。」纳兰瑾枢看着他,语气温柔,「你也不必太过拼命,做足样子便可,好好保重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傅清尘不以为然,「此事不用你来指点。」 纳兰瑾枢似习惯了他的冷漠,兀自说道:「莫留活口,提着刘玄德的人头回来即可。待你回来,我便将易寒经还给你。」 傅清尘姣好的脸上微微动容,「那七日散的解药?」 纳兰瑾枢凑近他的耳边,语气幽幽道:「别得寸进尺,这是你教我的。」 傅清尘神色一凛,正要下逐客令,「天色不早……」 还没说完,纳兰瑾枢打断,「天色确实不早,你好好歇息。」说罢,一手抚着他的侧脸,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傅清尘迅速出掌,纳兰瑾枢握住他出掌的手腕,轻巧躲开。傅清尘恶狠狠瞪他,「动手动脚,算什么正人君子!」 纳兰瑾枢松开他的手腕,「我从未想过在你面前也要做正人君子。」 「你……」傅清尘瞪大眼睛,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纳兰瑾枢好整以暇,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对自己喜欢的人,向来无耻。」 不止无耻,还卑鄙下流。 次日,傅清尘领着一百兵卒从京城出发前去五行山。五行山距离京城八日行程,一来一回,若是不耽搁,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纳兰瑾枢将自己得力的侍卫归程安插在傅清尘身边,暗中保护。 傅清尘连同那一百兵卒便服出行,以防打草惊蛇。一行人策马出了京城,毫不停歇。 过了正午,一行人停下用膳。此处正是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得用带来的干粮充飢。兵卒门三五成群地坐在树下啃着干粮,傅清尘则独自一人背靠一棵树坐着,闭着眼睛,微垂的眼睫投在那张好看的脸上,说不出的绝美。 踏着草而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傅清尘蓦地睁开眼,眼前归程走到他面前,将手上用竹筒装的水和干粮递到他面前,「夫人,请用。」 几乎是下一瞬,一柄冷光凛凛的剑就指上了归程的胸口,「你要再敢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那边,一百兵卒两百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眼神十分惊讶。归程怕扰乱军心,便故意扬声道:「傅校尉若是想练剑,在下必定奉陪。」 傅清尘瞥了一眼那边的两百只眼睛,收回剑,不再说什么,端起归程送过来的水喝起来。归程将干粮放在他旁边,从容地起身走到一群兵卒中间。 立即有兵卒来问:「你和傅校尉可是有甚过节?」 归程应答自如,「哪有,我和傅校尉共事侯爷门下,私下里时常比剑,他方才不过邀我较量罢了。」 方才心中有疑问的兵卒经归程这么一说才安下心来。归程再看一眼那边的傅清尘,轻摇了摇头嘆气,这么倔的一只小猫,可真是苦了他家侯爷。 第八日顺利抵达五行山脚下的一座县城,归程负责打点一切。刘玄德设在五行山的窝点早已探清。按照计划,十人乔装成行商,运着财宝从靠近刘玄德窝点的官道途径,将蛇引出洞,在暗中埋伏的其他人便蜂拥而上,顺势侵入窝点,将其一网打尽。 翌日。 第9页 傅清尘扮成富商,领着九名兵卒运着四车装满石头的箱子踏上五行山。有山下的樵夫苦口婆心地劝阻,「哎呦,这位爷,您可千万别从这山上过,这山里住的都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山贼,进了去,钱财失了是小,性命伤了才是大啊。」 傅清尘道了句谢,还是执意要前往。 樵夫嘆了口气,「那爷您可要好好保重啊。」 午后的眼光有些勐烈,傅清尘坐在马车里,微微挑开帘子观察着两旁的动静。手中握着长剑,随时准备应战。 果不其然,走到一处树木葱郁的路段时,穿过茂密的丛林,便能隐约看到反射阳光的金属光泽。随着一声令响,躲在丛林中的土匪鱼贯而出,手里举着各式兵器,将官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校尉,山贼现身。」马车外有人压低声音道。 傅清尘心里道来得正好,挑着帘子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看着前方的一群土匪。 带头满脸鬍渣的壮汉道:「将钱财留下,饶你不死!」 「做梦!」傅清尘冷声道,拔出手上的长剑,二话不说便迎身而上。 带头的壮汉举起手上的关公大刀,高喝一声,「上!」 成群的山贼土匪举着兵器围上来,在道上站稳脚步,傅清尘一挥手上的长剑,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官道上双方便厮打起来。 归程此时领着援兵策马赶来,原来占了上风的山贼被团团围住。归程在马背上举起长剑,高声喝道:「莫留活口!」 落得下风的山贼土匪好些个从旁边的密林逃走,留下一些拼死抵抗的。归程功夫最好,却只是随在傅清尘身边暗中相助。他此次只是奉命前来协助,自然不能抢占风头。 傅清尘手上的三尺青锋快如闪电,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山贼土匪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面容清冷,眼里泛着杀伐之气,手上的长剑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鲜血迸溅。他白如雪的长袍上也溅上了几滴血。 山贼土匪个个心惊胆战,不敢靠近,滚爬着逃窜,逃的方向正是山贼的窝点。 「追上去!」傅清尘扬声道。 一路追到丛林里的一片空地,空地上用木栅栏围出了一圈,里头正是土匪的窝点。藏在窝点的土匪山贼全数跑了出来应战。 带头的脸上又刀疤的正是这山贼的大当家,头上围着一条红色布巾,脸上几分狰狞。他目光凌厉地看着傅清尘,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大爷我的地盘上撒野!」 归程在傅清尘身旁低声道:「带头的便是刘玄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呀更新(*^__^*) 嘻嘻…… ☆、侯爷很卑鄙 傅清尘一听是刘玄德,眼神立即兇狠起来,「你无恶不作,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踹了你这贼窝!」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大爷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大爷我不手下留情!」 未等他说完,傅清尘提起手上的长剑,「废话少说!」 刘玄德后退半步,从腰间取出一柄金色的斧头,与迎面过来的傅清尘厮打起来。刘玄德胜在力度,半刻钟之后,便将傅清尘手上的剑截成两半,傅清尘心知不妙,趁他还没来得及攻击,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刘玄德仰天大笑,十分猖狂,「臭小子,就这点功夫就跟你大爷我斗!」 傅清尘瞪他一眼,瞥了一眼手上的断剑。那边归程大喊一声,「校尉,接剑!」 傅清尘循着声音看过去,一把长剑从空中抛了过来,他松开手上的断剑,伸手接过。那边刘玄德从鼻子里重重唿出一口气,「再来多几把剑,大爷我都给你砍断!」 说罢,举着手上金色的斧头再次迎上来。傅清尘侧身偏过,用剑柄在那只握住斧头的手上重重一击,刘玄德吃痛,脸色变得难看,斧头平砍过来。 傅清尘往后弯腰,金光闪闪的斧头就从他上方三寸的地方唿啸而过。傅清尘直起腰的同时,抬脚向着前面魁梧的身躯踢去,被踢中腹部的刘玄德急速后退几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傅清尘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未等他站定,便提剑攻上去。 经过一盏茶的搏斗,刘玄德手上的金斧头被打出一丈之远,随着一阵鲜血喷涌,刘玄德脖子上的头滚落在地。 一块空地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不过半个时辰便成了人间地狱。 傅清尘带来的一百兵卒,也只剩下三十几名,而山贼土匪则死伤近五百人!贼窝里头金银珠宝无数,归程命人将其运出来,上交朝廷。 傅清尘独自一人走到山间小溪边清洗手上和袍子上的血污,胸口一阵钝痛,紧接着而来蔓延全身四肢百骸,他以剑支地,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着七日散。 心里庆幸并不是在方才打斗场上发作,否则必会任人宰割。服下一颗七日散,他紧皱的眉间才渐渐平缓。 将瓷瓶收入怀中,等身体渐渐恢復。河面上倒影着他的模样,脸上也沾了血污,一缕髮丝从发冠松了出来,有几分狼狈。 他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清水洗去了脸上的血污。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污,他便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对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入神,这些年他苦练武功,想着终有一日能报仇雪恨。 只是如今大仇未报,命运早已不在自己手上掌握,无论是七日散还是易寒经,他都只得顺着纳兰瑾枢的意。 第10页 易寒经本是玄青派的绝学。玄青派掌门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傅连翘,这些年掌门年岁渐长,心知时日不多,早早便将易寒经交给下一任掌门。 易寒经分为七重,傅连翘练到第二重便因承受不住阴寒之气反噬而不能继续修炼。进京刺杀皇帝前,他便将易寒经交给了他最为看重的弟子傅清尘保管。 「傅校尉。」 傅清尘回过神,偏头看着五步开往的归程,「何事?」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傅校尉下令返程。」 傅清尘起身提步向他走去,与他擦肩而过,「返程。」 傅清尘领着剩下的三十几名兵卒往回赶。天黑之际,在客栈落脚,傅清尘自己坐一张桌子,归程在他旁边与七名兵卒同台。 另外一张桌子的几名江湖人士装扮的男子谈起了玄青派。 「听闻玄青派的掌门半月之前离世,本要继承掌门之位的大弟子傅连翘不知去处,就只得将掌门之位传给二弟子江水寒。」 「我看,傅连翘八成是被江水寒暗中所害。」喝了一口酒,他继续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同门师兄为争掌门之位明争暗斗,实属正常不过。」 「听闻傅连翘连同他名下的好几名弟子都不知去向,这其中,恐怕还另有蹊跷。」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谈论着,傅清尘心中百味陈杂。纳兰瑾枢特意将玄青派行刺之事隐瞒,转而移到曾经因勾结番邦后被治罪后逃狱的刘玄德头上。而江湖中的人自然也不晓得傅连翘的去向。 傅清尘握紧手上的杯子,这里离紫阳山也不远,来回至多七日。二师叔江水寒与傅连翘关系一向内冷外热,江水寒因不得师父真传而记恨傅连翘,心里恨不得他死。 如今傅连翘与师公已死,傅清尘再也没有回玄青派的必要。 傅清尘带着刘玄德的人头回京城復命,皇上龙颜大悦,立即召见了傅清尘,满口赞赏,欣慰不已。 朝中文武百官也在私下里对这名侯府里出来的年轻男子赞不绝口,土匪贼寇五百多人,而他竟以一百兵卒将其一网打尽,损耗不过六十几名兵卒。史上以少胜多者有之,可他他这般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还真是世间少有的良将奇才。 次日早朝,皇帝颁下圣旨,封傅清尘为左监门校尉,官居从六品。赏黄金千两,布帛丝绸五十匹。 瑾阳候府,纳兰瑾枢命人准备了一席好酒好菜,为傅清尘接风洗尘。 傅清尘被画屏请了过来,进了门看都不看纳兰瑾枢一眼便径直走到饭桌旁冷着脸坐下。 纳兰瑾枢看着他道:「今日封官进爵,本是个好日子,板着脸给谁看?」 傅清尘冷冷看着他,「经书。」 「那么急作甚,应下你的,我定不会食言。」 「那就最好。」 纳兰瑾枢提起细颈壶倒了一杯酒放在傅清尘的面前,「日后你便是朝廷命官,外人面前,言行举止定不能锋芒毕露,亦不能孤僻冷傲,拒人千里之外。你从我侯府出的师,朝中百官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不会刁难你。」 傅清尘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下。纳兰瑾枢握着酒杯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抿了一口酒,继续道:「你师父我已命人暗中厚葬,就在京郊一处风水宝地,你若是得空,便去祭拜他。」 傅清尘咬了咬牙根,「人都被你杀了,如今再来说厚葬又有何用!」 纳兰瑾枢过滤他的这句话,握着酒杯兀自道:「若要去祭拜,带上画屏,她晓得地方。」 傅清尘见他有意岔开话题,偏开头,不再理会。 纳兰瑾枢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些日在外头风餐露宿定吃了不少苦,今日好好补回来。我让人备了热水,待会用了膳你再去泡个澡,解一解疲。」 傅清尘端起饭碗,潦草吃了些,便走了。回到房中打坐了半炷香时间,便有丫鬟过来提醒热水准备好了。 傅清尘随着丫鬟去澡房好好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明日他便要去军营里头上任,届时还要穿着官袍前去。 傅清尘沐浴后回到房中,推开门却见到一身紫色中单的纳兰瑾枢在房中。他眯起眼,「你来做什么?」 纳兰瑾枢迎上来,紫色中单的已经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白玉般锁骨,「这个时辰过来,自然是要来歇息。」 傅清尘脸色一僵,随即道:「出去!」 「若是我执意留下来呢?」 「你不走,我走。」傅清尘转身要出门,还没迈开脚步,身子就动弹不得。随即被拦腰抱起,点穴这个法子屡试不爽,纳兰瑾枢勾了勾唇角,「我想要做的事向来不会落空。」 傅清尘恨得眼睛发直,「强人所难,卑虐!」 纳兰瑾枢将他放在榻上,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道:「若是你能像小时候那般乖巧顺从,我倒不会强人所难。」 「休想。」 纳兰瑾枢放下床帘,在外沿躺下,手臂揽过他的身子,「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 「做梦。」 纳兰瑾枢早已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手臂揽着他的身子往自己身边靠近,他道:「还是小时候好,肉多,抱起来舒服。」 身子贴着身子,听着他在耳边说着这些话,傅清尘只是满肚子气,「你就不怕我半夜解了穴道,趁机杀了你。」 第11页 「你不会。」 「你杀了我师父,害我全家满门抄斩,我恨不得你碎尸万段。」傅清尘用眼角瞥着他,「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纳兰瑾枢抚了抚他的脸,轻声道:「至少,这一晚你不会。」 春日里的夜里有几分凉意,纳兰瑾枢从床内侧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房内的蜡烛燃完后自动熄灭,房里一片漆黑,两人都没再开口,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莫名的公主 纳兰瑾枢的唿吸没过多久就趋于平稳,他竟真的在一个一心想杀他的人面前睡着。傅清尘却没能睡过去,穴道在四更就自动解开,他的手脚都能动,胸口横着一只手臂,耳边就是那人平稳的唿吸。 这分明就是下手的好机会,傅清尘紧抿着唇,心里道,若不是七日散和易寒经都由他来掌控,定会取他性命。 移开他的手臂,傅清尘正想起床,突然,被伸过来的手臂一捞,整个人都被揽进了怀里,「时辰还早,接着睡。」 傅清尘刚要挣脱,莫名的困意袭来,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纳兰瑾枢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睡穴,大抵也晓得他一夜没睡,想让他好好睡一会。 傅清尘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开,身旁的人早已不见踪影。门外有丫鬟敲门,傅清尘不喜有丫鬟伺候,丫鬟将温水送了进来,便自动出了去。 傅清尘穿着一身武官官袍前去军营上任,军营里头的魏将军是纳兰瑾枢的亲信,傅清尘一到任,他便主动领着他在军营里巡视。 前面一名女子把玩着胸前的发,扬着下巴看着傅清尘,「你就是傅清尘?」 傅清尘还在思忖着军营为何会有女人,身旁的魏将军便拱手道:「末将参见公主!」 原来是公主,只是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军营? 傅清尘随意拱了拱手,道:「参见公主。」 聂媛公主上前几步走到傅清尘面前,盯着他看,「这张脸倒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俊秀,不枉本公主亲自出宫一趟。」 傅清尘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魏将军偏头看了看傅清尘,私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回话。傅清尘总算开口,「公主可有甚事?」 高傲的公主绕着他踱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道:「听宫里头的人说傅清尘傅校尉貌比潘安,本公主今日专程过来,看是不是如宫女们所说的玉树临风,俊美非常。」 魏将军在一旁笑了笑,道:「傅校尉何止外貌出众,还智谋双全,武功了得。」 聂媛公主在傅清尘面前止住脚步,一双眼睛毫不避嫌地看着他的脸。似恼怒傅清尘对她无动于衷,心里燃起了怒意,「长得好看文武双全又如何,这人看上去像木头,那也只能当一块木头看。」 孟将军干干一笑,再看一眼毫无动容的傅清尘,想说什么解围又欲言又止。傅清尘冷冷道:「公主若是没事,臣先失陪了。」 聂媛公主脸色更加难看,「真不识好歹,枉费本公主专程来看你!」 傅清尘轻抿着唇不语,脸上波澜不惊。 身后的太监怕聂媛闹出岔子,便在一旁小声提醒,「公主殿下,时候不早,该回宫了,否则被皇后娘娘晓得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向来严厉,若是被她知道有公主皇子私自潜出宫,必定会严加惩罚。聂媛公主再孤傲也还是对皇后存有几分畏惧,这傅清尘她也见到了,便要打道回府。 临走时,聂媛公主回头看着傅清尘,道:「本公主唤作聂媛,你可要记住了。」 傅清尘一听聂媛这个名字,眸中划过一丝黯然。他还记得,那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刁蛮公主,小时候,她便十分嚣张。 聂卿言被母妃带进宫中和皇后娘娘小聚谈心,他便被太监带到小公主聂媛和几位大一点的皇子身边一同。 聂卿言内敛,不爱说话,身上的肉多,穿着白色的小袍子,带着毛茸茸的绒毛看上去像个糰子。聂媛连同几位皇子联合一起欺凌他,六王妃孟芳尘及时出手制止,心中虽心疼自己心头肉,却也没责骂几位皇子。从此再也没带聂卿言进宫。 傅清尘想起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纳兰瑾枢身上。小时候,他长得不好看,圆滚滚地像个糰子。没有同龄的孩子一同玩耍,除了自己的父王母妃,便是纳兰瑾枢与他亲近。 六王府满门抄斩与侯府脱不开干系,他便是从那时对纳兰瑾枢也生了恨意。十二年后,纳兰瑾枢亲手杀了他的师父,更是加深了他的恨意。 但偏偏,每每纳兰瑾枢温柔的唤他言儿时,那份久违的温存就会从心底浮起。 孟将军一边领着他继续巡视,一边笑道:「我看孟媛公主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不然也不会专程出宫跑到这军营里头来看你。」 傅清尘随口道:「将军说笑了。」 傍晚才回到侯府。 迎面走来纳兰瑾枢,傅清尘刚想绕道而走,便被叫住。 「言儿。」 傅清尘犹豫半响,还是停步。等到那人走到面前,他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视线落在别处。 纳兰瑾枢道:「今日在军营如何?可还习惯。」 傅清尘随口答:「没甚不习惯。」留给他一个冷峻的侧脸。 见他白净的侧脸沾了一点黑色的污渍,纳兰瑾枢抬手要为他抹去,刚碰到,小猫就快速后退了半步。 第12页 纳兰瑾枢不禁想笑,「睡都睡过了,还躲什么?」说得像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傅清尘抿着唇,懒得跟他计较。 纳兰瑾枢转开话题,「今日聂媛公主可是去了军营?」 「是又如何?」 「她性情孤傲泼辣,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会越想得到,甚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纳兰瑾枢顿了顿,「惹上她,可不是好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不也一样。」 纳兰瑾枢唇角上扬,「哪会,最起码你一直都是我的。」 「不自作多情你会死?」 「当然不会,只是我只跟你谈情,情之一字宁滥勿缺,自然越多越好。」 这分明就是耍流氓!傅清尘抿着唇,瞪他一眼后便将脸偏向一边,一言不发。 纳兰瑾枢道:「随我来。」 傅清尘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犹豫半响,才跟了上去。纳兰瑾枢带着他来到书房,推开门进去。 傅清尘站在门槛外,警惕地皱起眉头,始终没有提步进去。 纳兰瑾枢回头看着还在原地的他,「怎么不进来。」 「到底何事?」 纳兰瑾枢不禁想笑,「不过是给你看一样东西,你想到哪里去了?」 「什么东西?」 「进来你自然就知道。」 傅清尘沉吟半响,艰难提步进去,纳兰瑾枢走到书架旁,转身对傅清尘道:「把门带上。」 傅清尘照做,纳兰瑾枢这才转动了书架上较为隐秘机关,放满各类书籍的书架移开了位置,赫然现出一扇漆黑的洞门。 纳兰瑾枢取出火种,将洞边的油灯点燃,借着燃起的火光可看清前面是一道阶梯,延伸到地下。纳兰瑾枢取过墙上刚点着的火把,提步下了阶梯。 傅清尘心里狐疑他到底想做什么,纳兰瑾枢回头提醒,「过来。」 傅清尘跟了过去,跨进洞口,身后的书架便自动归还原位。以为中了圈套,傅清尘诧异地转身。 「不必理会。」纳兰瑾枢继续提步往前,傅清尘咬了咬牙根还是跟了上去。 下了阶梯,沿着一条通道往里走,纳兰瑾枢一路将通道两旁的油灯点燃,阴暗的通道明亮异常。 走不多远,便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洞室,亮起油灯的洞室火光熠熠,足有一间房大小。洞室中央放置着一块晶莹的石床,在灯火下闪着幽绿的光。 纳兰瑾枢将手上的火把插在墙边的洞口,转身看着傅清尘,「你可知那张石床是什么?」 傅清尘盯着那闪着幽光的石床,思索半响,「是玉?」 「不错,的确是玉。」纳兰瑾枢踱到石床边,俯身用手掌轻抚,「但并非普通玉石,此玉出自极寒之地,经万年冰封,阴寒之气甚重,常人若是躺在这上面,定会被他的阴寒之气所伤。」 傅清尘不禁要问:「那与我何干?」 「易寒经属极阴,初练此功掌控不住体内阴寒之气便会被其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命丧黄泉。你师父傅连翘便掌握不住体内的阴寒之气,只练到七重中的第一重,体内阴寒之气乱窜,以至于他功力反而大减。」 不然,以傅连翘先前的功夫,还不至于被纳兰瑾枢飞出的剑所伤。 纳兰瑾枢看向傅清尘,正色道:「你可想清楚了,练这门功夫,必定要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傅清尘目光复杂,易寒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不说他师傅傅连翘,就算是玄青派上一任掌门也未能练到第七重。他双拳紧握,目光坚定,「为了替师父报仇,这易寒经,我非练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侯爷很厉害 纳兰瑾枢波澜不惊,脸上反而浮起一丝笑意,「易寒经乃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武林绝学,若是学到第七重,天下之间难逢敌手。」 纳兰瑾枢轻踱了几步到他面前,取过他腰间的剑,「不过,你大抵有所不知。」傅清尘警惕地看着他,纳兰瑾枢握住剑身,那一柄剑便在他手中突兀地断成两半。 傅清尘诧异地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半的剑,方才分明没见他用力。纳兰瑾枢勾起唇角,方道:「我的功夫,还未曾遇过敌手。」 傅清尘有些怔愣,这人练的到底是哪门哪派的绝学?分明才二十五的年岁为何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武林大会之时曾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却也没见过如纳兰瑾枢这般的。 纳兰瑾枢道:「这寒玉为能助你聚集阴寒之气,日后,你便来这,对练易寒经有益。」 言下之意便是允许他开始练易寒经。傅清尘问:「你不怕我练成易寒经后立即杀了你。」 「那便来罢。」纳兰瑾枢眼神之中不知是柔情还是落寞,他缓缓说:「左右,只要在我死之前,你陪在我身边,便好。」 他的话语入了耳,颤动了心,傅清尘突觉一阵寒意。 聂媛公主那日在军营见过傅清尘后,便整日心心念念着,又放不下公主的架子,明目张胆地去见他。刁蛮孤傲的公主想要得到的东西向来不会得不到,归因于有个十分宠她的父皇。 皇室中如今就聂媛这么一位公主,比聂媛大一些的两位公主早已出嫁。聂媛最小,也是最得皇帝宠爱的。 「父皇,儿臣身边的侍卫一个两个都愚钝之极,儿臣整日对着,心烦得很,若是能将他们换走,儿臣的日子定会比现下舒坦。」 第13页 皇帝听到宝贝公主不顺心,便立即道:「不就是个侍卫,你看上谁,开个口便是,朕立即让人给你调过去。」 聂媛公主脸上微红,「倒也不是看上谁,就是……就是……儿臣听闻近日有位青年将才以一百兵卒清剿五百山贼土匪,心里十分佩服,想着若是能有这么个人待在身边,也挺好。」 皇帝笑了笑,指着聂媛,「你呀你呀,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朕。」 聂媛努了努嘴,摇着皇帝的手臂撒娇,「那父皇,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怎会不答应。」 隔日,便有一道圣旨直达军营,左监门校尉傅清尘被调任为聂媛公主的贴身侍卫,官衔不变。 傅清尘皱着眉头接旨,五指紧紧握着那黄色捲轴。魏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着笑恭贺,「没想到你才来这么几日就被调到宫里头任职,我看公主确实对你不一般,说不准日后我还要喊你一声驸马爷!」 傅清尘冷声一句,「不可能。」便转身离去。 魏将军看着他的背影轻摇了摇头,小声嘆息道:「这人能文能武,长得也好,就是性子太冷,到了宫里头,恐怕是会得罪不少人。」 傅清尘携着圣旨回到侯府,正好遇上纳兰瑾枢。那人将手上的瓷瓶递过来,「七日散。」 傅清尘接过瓷瓶,看了看他的脸色,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说?」 本来想说今日圣旨一事,但犹豫片刻,「没甚好说。」 「这七日散你只管服用,左右,吃多了对身子并无大碍,听闻还有通血活络之功效。」 「既然有通血活络之功效,那你为何不吃?」 纳兰瑾枢轻笑了笑,「看来你是不信。」取过傅清尘手上的瓷瓶,纳兰瑾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子,放在手心,想都不想便将手中的丸子放进嘴里,咽下后,再将瓷瓶交到傅清尘的手里,「这回你可安心了?」 傅清尘怔愣片刻,不屑撇开头,他有解药,当然可以将戏演得潇洒。 「明日你进宫赴任,听我指示便可,切忌轻举妄动。」纳兰瑾枢早早得知傅清尘被调任的事,本想等他亲自开口,但最终还是自己说了出来。 翌日清早,宫里头专门来了太监要请左监门校尉傅清尘入宫,都是聂媛公主安排的人。怕他不晓得路,才将身边的太监遣了出来引路。 傅清尘一路跟着太监进了宫,在偌大的皇宫里左拐右绕。行至一条迴廊,迎面走来的便是穿着凤袍的皇后娘娘,中年的女人头顶带着繁重的头饰,身后跟着一班太监宫女。 引路的太监见了皇后,便立即请安,「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傅清尘不想惹出是非,拱着手也跟着问了安。 皇后注意到傅清尘那张好看的脸,便道:「这是宫里头新来的侍卫?」 引路太监回道:「回娘娘,是皇上赐给公主的贴身侍卫。」 皇后瞭然,看着傅清尘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傅清尘板着脸抬起头,一双含着冰霜的眸子看向皇后。皇后与他无仇,他却从心底里痛恨这皇宫里的所有人,眼色自然不善。 皇后上下打量打量,颇有一国之母的仪态,「聂媛那丫头心思巧得很,怕是又有甚新花样。」 引路太监弯着腰点头,「还是皇后娘娘了解公主。」 皇后娘娘正赶着去见皇上,说了几句话便擦肩而过。傅卿言随着引路太监一路到了公主的寝宫。 今日精心打扮过的公主坐在寝宫里头站立不安,心里几分期许几分紧张。待到外面的人传人已经到了,聂媛才将脸上的期许一扫而空,换上那张孤傲的神色。 傅清尘被待进来后,恭敬地问安,聂媛挥手说了不必多礼,随即道:「日后你便是本宫的贴身侍卫,本宫到哪你就要跟到哪。」 傅清尘沉默半响,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是。」 「不管你心里愿不愿意,总之,父皇既然任命你为本宫的贴身侍卫,日后你就要听本宫的。」聂媛走到他面前,「上一次见你,你像块木头,这一次,你还是块木头,不如本宫以后就用木头来称唿你。」 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忍俊不禁地捂着嘴轻笑了笑,傅清尘脸色不变。 聂媛看着无动于衷的他,心里又有一簇小火苗,「怎么,你除了木着脸,就没别的了?」 「不是。」 「那笑一个给本宫看。」 傅清尘看着她,「为何要笑?」 「因为本宫想看你笑。」 傅清尘冷着脸,「恕难从命。」 「你……」傲慢惯了的公主任性道:「你才刚来,就不听本宫的话!」 傅清尘不言,身旁的太监立即上前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聂媛平復了一下心情,没好气地看着他,「听说你武功了得,那本宫要看你舞剑,这总行了吧。」 傅清尘良久才应道:「是。」 聂媛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太监,道:「将本宫的宝剑取出来。」 「是,公主。」 刁蛮任性的公主命人在寝宫的外的花园里摆了茶果,自己倒像看戏一样坐在亭子里一边看舞剑一边吃着茶果点心。 傅清尘剑法干脆利落,衣袂翻飞间总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聂媛双手撑着下巴看得入神,没怎么注意他到底耍的是什么剑法,视线随着他那张面容清冷的脸而移动。傅清尘也算是他见他的长得最美的男子,情窦初开的女子难免会有些心生嚮往。 第14页 那边舞剑的男子突兀地以剑支地,单腿跪了下去,脸上露出十分难受的形容。聂媛从亭子里大步出来,看着脸色苍白满头细汗的他,语气温柔了不少,「你,你怎了?」 傅清尘道:「没事。」 聂媛见他如此难受,也没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臂,「本宫先扶你回屋歇一歇。」 傅清尘从她手里抽出手,「不必。」 此时,外面的太监踩着小碎步过来禀报,「公主,瑾阳候求见。」 聂媛一听是瑾阳候,心里正奇怪他为什么会来见她。瑾阳候已经来到眼前,「见过公主。」 聂媛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侯爷前来,所为何事?」 「许久未见公主,过来探一探罢了。」纳兰瑾枢看了一眼那边脸色苍白以剑支地的傅清尘,皱起眉头道:「公主,这是……」 聂媛看着傅清尘,「本宫也不晓得他这是怎了,方才看他舞剑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方才他舞剑了?」 「嗯,怎了,有甚不妥?」 「公主有所不知,傅校尉前些日练功身受重伤,还未痊癒,一月之内万万不能动用功力,看这情形,恐怕是方才舞剑牵动了旧伤。」 聂媛公主心里一怔,看向傅清尘,道:「你有伤在身,怎么不早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六一儿童节,好开森,也祝各位读者大人节日快乐(*^__^*) 嘻嘻…… ☆、侯爷爱演戏 傅清尘抬眼看她一眼不说话,颤抖的身子支撑不住往侧边倒下去。纳兰瑾枢立即道:「傅校尉重症在身,恳请公主允他告假几日在府中调养。」 瑾阳候开口,聂媛公主自然是要让三分颜面的,「也好,待傅校尉身子好些,再进宫不迟。」 「多谢公主。」 纳兰瑾枢带着傅清尘出了宫。马车上,纳兰瑾枢让傅清尘靠在自己的肩上,平日里淡漠的人难得不反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乖巧地靠在他肩上。 纳兰瑾枢取出手里的手帕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私心里想让他在肩上多靠一会儿。傅清尘颤抖的手探向胸前,七日散就在里面。 纳兰瑾枢按住他想要拿七日散的手,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急。」顺势将他按在马车的一角,唇就覆了上去。乖巧的小猫任他吻,任他在嘴里烙下痕迹,根本没有气力反抗。急促的唿吸打在对方脸上,一个柔软的吻似乎让自己几乎忘掉全身蔓延的刺痛。 纳兰瑾枢饱餐一顿后,在傅清尘狠毒的眼神下满意地勾起唇角,「七日散果然是个好东西。」 傅清尘眼睛半眯半眛,有气无力地道:「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我向来不想成为君子。」从他怀里取出七日散,纳兰瑾枢将药丸餵进他嘴里。 吃下七日散后,傅清尘脸色渐渐恢復血色,身上的力气还未恢復。纳兰瑾枢揽过他,让他倚在身上,怀里的小猫想要离开。纳兰瑾枢抚着他的背,「乖,别动,好好歇一歇。」 怀里的小猫全身无力,也不做反抗,就这么乖顺地倚在他身上。纳兰瑾枢拥着他,温柔地道:「这些日你留在侯府专心练功,待过些日,我将事情办好了,你再去军营。」 傅清尘没应声。这一切不过是纳兰瑾枢的计策,他昨日特意没让傅清尘服下七日散,等到今日一早復发,让聂媛相信他是重伤在身,以便于光明正大全身而退。 而之后如何,纳兰瑾枢另有计策。 郢国西北边境近年来战事频频,屡屡交战却难以分出胜负。与郢国西边接壤的怳国有意要与郢国休战交好,两方战事休停,百姓欢声鼓舞。 纳兰瑾枢一道奏摺呈上去,谏意皇上与怳朝结为秦晋之好,以示两国之间和睦共处。而奏摺之中,明中未提聂媛公主,但皇室之中仅聂媛这一名公主还未嫁,和亲之事也只能由她去。 瑾阳候这么一提,立即有百官唿应,请求皇上将公主远嫁,以保怳郢两国长久安定。 聂媛公主死活不答应远嫁,跑去御书房哭了一个时辰,「父皇,若是让儿臣嫁去那么山高水远的地方,还不如把儿臣一剑杀了呢。」 「胡言乱语,你年岁不小,早该但婚论嫁,让你嫁去怳朝,在宫中享一世清福,哪里亏待你了?」 聂媛哭哭啼啼道:「若是嫁过去,那儿臣再也回不来了,父皇,难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儿臣么?」 皇帝嘆了一息,拍了拍聂媛的肩膀,「怎会,你是朕的宝贝公主,朕怎会不想见到你。」 外面有太监高声宣道:「皇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进了门,先是向皇帝问了安,再看向还在抽噎的聂媛,「媛儿。」 聂媛扯住皇后的袖子,「母后,你快跟父皇说说,别让儿臣嫁到怳朝去,儿臣不嫁。」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轻拍了拍聂媛的手,苦口婆心道:「媛儿,你身为一国公主,皇室之间联姻和亲你早该心有准备,如今你两位姐姐已嫁做人妇,宫里头的公主仅剩你一位,若是能让怳郢两朝太平,你嫁过去那就是大功臣。」 聂媛松开皇后的袖子,「儿臣不过女流之辈,要功臣的头衔做什么。」 「媛儿……」 这公主从小被宠坏,一时半会也不能让她顺从。皇帝轻嘆一息,「和亲之事不急于一时,你先回去好好想清楚。」 第15页 皇后也柔声道:「对,媛儿,听你父皇的话,回去好好想一想。」 「没甚好想的,不嫁就是不嫁!」聂媛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转身气匆匆地出了御书房。剩下皇帝和皇后互相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出了御书房,聂媛对身边的贴身太监道:「去准备准备,本宫要出宫。」 身边的太监为难道:「公主,这……」 「磨蹭什么,快去!」 去的正是侯府。 侯府中。纳兰瑾枢手握长剑在院中舞剑,傅清尘正好从此路过,见他在舞剑便在远处的柱子后看了一会。本想看穿他的剑法,但看了好一会儿,却看不出他的路数,似乎有些凌乱,却又厉害无比。 纳兰瑾枢飞身窜到高空,久久没落下来,傅清尘身在迴廊被屋檐挡住了视线,狐疑地想要一探究竟,便跨步出了柱子后。肩膀一重,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怎么,在找我?」 傅清尘愣了一下,头也不回,「你想太多。」 纳兰瑾枢拉起傅清尘的手,「来,过来陪我练剑。」 傅清尘就这么被他拉了过去,难得的没甩开手。傅清尘还在思索为何他方才从高空之中消失,又出现在他的身后,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内力要有多深厚? 「拔剑。」纳兰瑾枢用手上的剑指着他腰间的佩剑。 傅清尘拔出剑,「刀剑无情,若是我伤了你你可别怪我。」 「就只是伤了我那倒是没甚,就只怕你趁机杀了我。」纳兰瑾枢眼中含笑道。 「那也不是没可能。」 「放心,为了不让你守寡,我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你杀了。」 听到守寡,傅清尘那张好看的脸变成灰色,「比剑就比剑,废话少说。」 话音刚落,傅清尘持剑迎上去,纳兰瑾枢好整以暇,手上的剑不怎么动,就能应付傅清尘的招式。前面半刻钟,纳兰瑾枢握着剑只守不攻,突然,他道:「可要看清楚了。」 傅清尘还没反应过来,纳兰瑾枢便由守变为攻,剑法虽不按常理出招,却变幻莫测,每一招每一式都会置人于死地,若不是纳兰瑾枢刻意手下留情,傅清尘早已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纳兰瑾枢出招的速度并不快,足以让傅清尘看清楚他的招式,这分明就是教他剑法。傅清尘一边应付一边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人唇边携着笑,却是带了些魅惑的。 「你走神了。」纳兰瑾枢道,同时,傅清尘手上的剑被打了出去,身子也因为冲击力往后仰去。 纳兰瑾枢快步上前,拦腰搂住他。经过方才比剑,傅清尘嘴里还喘着气,纳兰瑾枢的唿吸竟没有一丝混乱。 「走神走得那么厉害,在想什么?嗯?」 看着那人挑起的眉,傅清尘冷着脸道:「在想怎么杀了你。」 「这有何难,待我与你共度良宵翻云覆雨,你大可趁我投入之时行兇。」 「下流。」 纳兰瑾枢轻笑,「有甚下流的,不过是告诉你一个最好的行兇方法。」 傅清尘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还不松开。」 纳兰瑾枢扔了手上的剑,小声道:「别乱说话,聂媛正要走过来,你若不想被她招为驸马,就老老实实听我的。」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傅清尘想要回头,却被纳兰瑾枢稳住了后脑,轻声道:「乖,别乱看。」 傅清尘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她过来了与你搂着我何干。」 「自然有干系。」纳兰瑾枢瞥到前面不远聂媛被家丁带着走来,被一棵枝叶稀疏树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到傅清尘和纳兰瑾枢。 待聂媛走到能看到他们的时候,纳兰瑾枢毫无预示地吻上了傅清尘,就只是浅吻,唇瓣碰着唇瓣,带了些许温柔。 青石小道上的聂媛公主愣住,看着前面两位亲密的男子再也移不动脚步。 被强吻的小猫又要炸毛,纳兰瑾枢及时抚了抚小猫的头,轻声道:「往后看。」 傅清尘顾不得去生气,转身,通向这块空地的道上,家丁、聂媛以及她带来的太监全部怔住。 纳兰瑾枢气定神闲,连忙拱了拱手,「公主大驾,臣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聂媛愣在那里久久没开口,看了一眼傅清尘,只觉心里很痛。亏她这些日对他思之若狂,亏她为了他断然拒绝远嫁。 聂媛良久才开口,「你,你们……」 纳兰瑾枢笑了笑,「既然被公主亲眼所见,臣也没甚好隐瞒的。」过去牵起傅清尘的手,「臣与傅校尉,是互定终身的情人。」 聂媛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是,可是你们都是男人。」 「相爱即可,何必计较是男是女。」 傅清尘用力掐纳兰瑾枢的手指,交握的十指还是纹丝不动,被掐的人根本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疼痛的表情。 聂媛公主兀自掩饰自己失望失落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呵,是么,难怪侯爷二十有五却未曾娶亲。」 纳兰瑾枢看向傅清尘,「本侯娶不娶亲,就要看他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__^*) 嘻嘻…… ☆、深宫里的美人 傅清尘冷着脸不回应,任他自己演独角戏。聂媛红着眼眶,都有了想哭的冲动,高傲的公主何时这般落魄过。 第16页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寒舍,有何事?」 聂媛摇了摇头,「没甚要事,不过是过来探一探傅校尉,看他身子无碍,本宫就放心了。」 「面上是没事,不过,他受的是内伤,还需长久调养。」 「是么,那傅校尉便留在府上多休养些时日。」聂媛尴尬地笑着,「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公主既然有事,臣就不做挽留。」纳兰瑾枢含着笑,道:「不过,公主今日所见,外人并不知晓,还请公主保密才是。」 这话中意便是若这事传了出去,那只能是聂媛传出去的。瑾阳候是连皇上都要竟让三分的人物,孤傲的公主心里气愤,面上却笑得随和,「侯爷放心,本宫不会多嘴。」 「那臣就放心了。」 聂媛大跨步离开侯府,坐上帏轿,眼泪才哗啦哗啦地流,回到寝宫里头,砸了几件瓷器,摔了几本书,还不解气。 后来,又匆匆忙忙跑到御书房,说道:「父皇,儿臣愿意嫁去怳朝!」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近日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皇后拉着聂媛的手,颇为欣慰道:「媛儿总算开窍了,不枉费父皇和母后这些年对你的宠爱。」 聂媛公主嫁到怳朝和亲之事尘埃落定,就只等怳朝使臣到来。 是夜,月圆,风徐。 燃着火把的洞室里,一名白衣男子盘腿坐在玉石床上,双目紧闭,双手放于膝盖,身子颤抖异常。练易寒经大半个月,藉助千年寒玉体内聚集了一些阴寒之气,平日里便觉着体内阴寒之气乱窜,但今日更为严重些。 过不多久,傅清尘唇色发紫,脸上也开始变清,就如被冻伤那般。从玉床上下来,傅清尘双腿颤抖,连站都站不稳,手脚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不过才大半个月便有如此大的反噬,再练下去,若是掌控不住体内的阴寒之气,恐怕九死一生。 傅清尘眼前视线渐渐模煳,体内的寒气不断上涌,就要将他反噬。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往前倒去,倒在地上的人根本没有力气再起来,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却毫无作用。寒气是体内涌上来的,外界再怎么温暖也抑制不住。 有脚步声渐近,傅清尘睁开眼后只看到旁边一双做工精緻的鞋子,然后,是一个紫色的身影。模煳之中,他能感受到有人将他扶起,再将他打横抱起。 纳兰瑾枢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有些怜惜,抖成这样必定是很冷。 初练易寒经,会因掌控不住体内聚集的阴寒之气而被反噬,平日里倒还能好掌控,可是一到月圆之夜,阴寒之气最为重时,体内的阴寒之气也会跟着跃跃欲试,这时就难以掌控。 随着练的时日变长,体内阴寒之气渐长,若是再掌控不住,反噬就会越加严重。若能掌控得好,收放自如,则体内的阴寒之气就会变为最得力的杀人武器。 纳兰瑾枢抱着傅清尘出了洞室,将他抱进了离这里最近的寝房,小猫冷得缩成了一团,脸色也异常难看。 纳兰瑾枢将他平放在榻上,顺手解他的腰带。傅清尘还有那么一丝清醒,连忙按住那只手,「你要做什么?」 「给你宽衣。」纳兰瑾枢移开他颤抖的手,继续为他宽衣。 被寒气反噬的人牙齿打着架,说话变得艰难,「别,别碰我……」 身上的衣裳被剥了个干净,纳兰瑾枢扯过被子盖住他的身子,开始着手解自己的衣裳。把衣裳除了,放下床帘,再掀开被子,压上他的身。 傅清尘感受到有人压了上来,扭动着身子,口中断断续续地道:「别碰我……」 都冻成这样了,还在反抗。纳兰瑾枢轻嘆一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乖,别动,抱紧我。」 纳兰瑾枢的身子就像一个暖炉,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热量,将他体内不断涌上来的阴寒之气压制住。纳兰瑾枢将他抱紧,动用了内力压制他体内的阴寒之气。 纳兰瑾枢练的功夫属阳,只要他动用内力,便能将傅清尘体内的阴寒之气抑制住。 褥被之下两副身子交叠,只有肩膀以上露在外面。身下的人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身子也渐渐停止颤抖。 不知不觉中,身下的人已经紧紧搂住了身上那个温暖他的人。这是本能罢了,人在寒冷之时总会下意识搂住能给自己温暖的物体。 翌日晨光乍现之时,窗外莺啼鸟鸣,一派生机。 傅清尘渐渐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截白皙的脖颈,自己的双手正缠绕在身边这人的身上。回想昨日种种模煳画面,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傅清尘立即就松开了手。 身旁的人也缓缓睁开眼睛,「怎么不多睡会?」抬起手臂要抚一抚自己心爱的小猫,却被无情地拍开手。昨日还紧紧搂着他不放的小猫此时又恢復原样。 「下流!」傅清尘扯着被子盖住自己一丝不挂的坐起来,往床内侧移了移,纳兰瑾枢身上的被子被他带走,同样一丝不挂的身子露出了一半。 他倒也不觉着羞耻,露了半个身子也毫无动容。 傅清尘下意识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脸上一红,没好气地移开视线,「你给我滚!」 纳兰瑾枢道:「这床是我的。」 傅清尘抓紧身下的被褥,死活不肯再看他的身子,头扭向一边,「快出去。」 纳兰瑾枢轻笑一声,「你这是害羞了?」 第17页 「没有。」 「那为何不敢看我?」纳兰瑾枢幽幽道:「还是说,你怕我把持不住,把你吃了?」 傅清尘紧抿着唇不说话,每每都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似乎开始习惯。 「若要吃,昨天就该趁人之危吃干抹净,何必等到今日。」 侧脸一湿,傅清尘警觉地回头,纳兰瑾枢衣冠整齐地撑在床上,方才是在他侧脸落下了一吻。 「越看越讨人喜欢。」他天生含笑的眉目在柔和的晨曦中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美,一时之间,让还在炸毛中的小猫有些无措。 傅清尘再次回到宫中是半个月后,聂媛公主再有几日便要随怳朝使臣前往怳国,怕是日后再难以回来。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公主也收敛了些性子,整日陪着皇后身边说是要尽一份做女儿的孝心,毕竟是亲生骨肉,这一分离便是终身,自然多有不舍。 傅清尘假意在宫中巡视,靠着小时候模煳的记忆潜到冷宫。纳兰瑾枢昨日说过,下朝后会在冷宫前等他。 傅清尘抵达时,纳兰瑾枢已经在候着。 傅清尘环视一周,见无人把守,便问:「来这作甚?」 「带你见一个人。」 「谁?」 「这世上你最想见到的。」转身提步跨进冷宫,傅清尘心中狐疑会是谁,随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冷宫里头的妃子向来呆不久,有些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便疯疯癫癫,也有些受不住寂寞自我了断的。而有一个人却在这冷宫里头住了十个年头。一身整齐的素衣,头髮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虽上了些年岁,却还能看得出几分姿色。 她坐在桌旁,一针一线地绣着花纹繁复的牡丹,神情十分祥和。 傅清尘第一眼见到她,便怔愣住,一双平日里泛着冰渣子的眼睛也化作一汪清泉。专注刺绣的中年女人偏头,对上傅清尘的眼睛,显然为突然有人闯进来而感到诧异,「你是……?」 傅清尘良久才动了动嘴唇,「母妃……」 中年女人似更加诧异,刺绣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方才唤我母妃?」 傅清尘一步一步靠近,这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生母,他绝不会认错。当年孟芳尘为报仇,只身化作舞姬混入宫中,后行刺不成被诛杀。傅清尘以为她早已不在世上,却没想到她还没死。 傅清尘走到她面前,他一字一句试图唤起她的记忆,「我姓聂名卿言。」 孟芳尘脸上浮起一丝笑,「你姓聂,莫非是宫里头的哪位皇子?」 傅清尘怔住,她的娘亲又怎会不记得自己孩子的名字?还是说,他认错人了? 纳兰瑾枢在他耳边低声道:「她失忆了,以前的事早已不记得。」 傅清尘身子一颤,握紧拳头,看着纳兰瑾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纳兰瑾枢未答,孟芳尘便开口道:「这位殿下可是认错人了。」 傅清尘看着她,「我……」 孟芳尘温和一笑,「我进宫不到半年便来了这,未曾有过子嗣。」 方才还因见到生母而欣喜不已的傅清尘此时又心痛不已,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的娘亲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忘了? 傅清尘看着她,低头艰涩开口,「是我认错了。」 孟芳尘抿唇一笑,「殿下既然能将我和你的母妃错认,想必样貌上必有几分相似。」 「嗯,十分相似。」 「世间之大,既有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人,算来都是缘分。」孟芳尘她在此地孤独了十余年,难得见到外人,今日见到傅清尘显然十分欢喜,她起身取出一块绣了孔雀的丝帕,「我这没甚东西可赠,一点薄礼,算作是见面礼,你莫要嫌弃。」 傅清尘接过她手上的丝帕,语气温柔道:「很好看。」 孟芳尘脸上的笑意更深,「都是平日里闲得无事消磨光阴的,手艺比不上宫里头的绣娘。」 纳兰瑾枢倚在门边看着里面两母子相处的画面,傅清尘虽脸上还是不多表情,眼神却是无比温柔的。卸下冷漠的伪装,这样的傅清尘,才是本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端午节快乐。求花花 ☆、侯爷很温柔 在冷宫里待了一炷香时间便离开,纳兰瑾枢和傅清尘一前一后地从里面出了来,正好遇上原先被支开的冷宫侍卫。 纳兰瑾枢在两名侍卫面前驻足,语气清冷,「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本侯决不轻饶。」 「小的不敢。」 离开冷宫,纳兰瑾枢径直出了宫,傅清尘则回到公主的寝宫。 聂媛已经从皇后那回来,见到傅清尘,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本宫跟父皇说了,明日你便能回去军营。」 傅清尘拱了拱手,「是。」 刁蛮的公主看着他,欲言又止,甩了袖子就兀自回了寝房。 是夜。 纳兰瑾枢在院前摆了一桌酒席,桌上两副酒器,一个是为自己准备,一个是为他要等的人准备。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前昏黄的光影下,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纳兰瑾枢提着细颈壶为那一只空杯倒满酒,「言儿,过来。」 傅清尘走过去坐下,扫了一眼桌上早已准备的两只酒杯,「你知道我会来?」 纳兰瑾枢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抿,「即便你不来,今晚这也会摆两个杯子。」仰头饮下杯中酒,继续道:「心中一旦有所牵挂,一个人喝起酒来总觉着少了些什么,所以便备了两副酒器,即便等不来,最起码还会有所期许。」 第18页 傅清尘端起杯子,一口喝尽,手上的杯子落在大理石的桌上,发出一声清响。清冷的眼中氤氲着悲凉,他直视对坐的人,「告诉我,母妃到底为何会在冷宫?」 纳兰瑾枢顿了顿饮酒的动作,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你这是,在求我?」 傅清尘沉吟半响,「你不说也罢,我自己会查清楚。」 「但这世上,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我晓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又如何?你不说,我亦不会强求。」 纳兰瑾枢放下手上的瓷杯,单手撑着下颌看着他,「你要问的,我又怎会不告诉你?」 「那就快说。」 纳兰瑾枢瓷器细颈壶为他倒酒,晶莹的酒液顺着壶嘴倾泻而下,他慢慢说起,「十二年前,六王府满门抄斩……」 半年后,六王妃孟芳尘易容后在一次宫廷宴会之中化作舞姬混入宫中,其曼妙非凡的舞姿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本要在宴会之中行刺的孟芳尘便改了主意。 当晚,孟芳尘果真被太监传召到皇帝寝宫。皇帝被美色所迷,全然不知危机四伏,她伺机下手,却被皇帝识破。侍卫及时出现,孟芳尘与两名侍卫高手相斗,自然落在下风,打斗之中头部受了重伤,醒来后记忆全无。 皇帝得知她真实身份,心里更不愿放过她。孟芳尘乃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早在她是六王妃之时,皇帝便心生觊觎。孟芳尘醒来后失去了记忆,皇帝便编出一套谎言骗她。记忆全无的孟芳尘信以为真,便留在了宫中做了他的宠妃。 皇帝立即放出六王妃孟芳尘行刺被诛杀的消息,让外人以为六王妃已不在人世,而后将人私藏在宫里头,为避免有人识破,还请来易容大师给她换了一张脸。 做了皇帝宠妃的孟芳尘整日郁郁寡欢,即便失去了记忆,她对皇帝依旧从心底里排斥。加之其他嫔妃的排挤以及暗中加害,半年后,他便被皇帝打入冷宫。 从那之后,她才得以真面目示人,守在冷宫过着百年如一日的生活。 傅清尘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痛不已,握着杯子的指节骨泛白,声音从牙齿缝蹦出,「我定将老奸贼碎尸万段!」 纳兰瑾枢倒吸一口凉气,「你倒是放心,给你母妃准备衣食的宫女是我的人,倒不会在这点上亏待她。」 「待在那种人间地狱,即便是锦衣玉食又有何用?!」 「那你又能如何?」 「我要救她出来!」 「你强行救她只会让她往后的日子不得安宁,皇帝不会轻易放过她。」 傅清尘握紧手上的拳头,「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在那种地方受苦?」 「你今日也见过了,在冷宫里头,她过得很安宁。」 「不行,我不能让她待在那,我定要救她!」 纳兰瑾枢不紧不慢道:「你若莽撞行事,不仅会害了她,也会害了你自己。」 傅清尘咬紧牙关,恨自己不够强大,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保护不了。 纳兰瑾枢伸手覆上他的手,安抚道:「成大事者何必急于一时,待你坐拥江山,天下皆为你所有,你还怕不能保护她?」 傅清尘看着他,「坐拥江山,谈何容易。」 「那有何难,我说你是未来的君主,你就是……只要,你听我的。」纳兰瑾枢道。 傅清尘狐疑地看着他,「为何要帮我?」既然他有能力,为何不自己坐拥这大好山河? 纳兰瑾枢收回手撑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傅清尘,轻嘆道:「我也说不清楚,情之一字,总能轻易地让智者愚,愚者奋不顾身。」 傅清尘心漏跳一拍,脸上迅速回归清冷,「得不到回应的东西,何必执着。」 「情爱一事从来都不是定理,今日不爱,并不代表日后都不会爱,谁晓得你哪一日会爱上我?」 「不可能。」傅清尘扔下一句话,起身离开,留下夜色中一抹清影。更像是故意逃避什么。 纳兰瑾枢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倒了一杯酒,轻声呢喃,「见过不开窍的,却没见过这般不开窍的。」 聂媛公主离京那日,皇上亲自登上城门送行,文武百官皆聚在城门前,京城中的百姓也一併赶来看热闹。嘴上都夸着这位公主虽未能上战场,却是名副其实的巾帼英雄。 皇帝负着手,泪眼婆娑,对身边的纳兰瑾枢道:「媛儿这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如今嫁去异域,朕心里实则千万个不捨得。」 纳兰瑾枢回话,「民间有俗语,女大不中留。公主迟早出嫁,皇上不必太过感伤。」 皇帝轻嘆一口气,「朕只是还未习惯罢了。」 城门楼下,皇后泪眼婆娑地握住聂媛的手,两人像平常人家的母女说了许多道别的话。待有使臣过来提醒,两母女才依依不捨地分离。 怳国使臣的人马在官道上渐行渐远,文武百官在城门楼下目送,直到完全看不见。 清早,侯府。 傅清尘整装出门要去军营,纳兰瑾枢从岔路口的一边走过来,眼里含着笑,「言儿,早。」 傅清尘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手臂被握住,傅清尘站定,「有事?」 「今日十五,月圆之夜,寒气甚重,早些回来。」 傅清尘抿了抿唇,随口应了一声,「我知道。」 第19页 适逢天下太平,军营里的军务不多,来来去去都是些琐碎之事。傅清尘傅校尉虽在军营之中给人冷艷之感,对待军务却是一丝不苟,公文也写的十分端正。 穿着兵家常服的傅清尘来到军营,迎面走来的兵卒三五成群,十分恭敬地弯腰向他问安,他一概漠视,面容清冷一路走到自己的营帐。 手下的兵卒与他相处将近两个月,似乎也开始习惯他的冷漠,见怪不怪,若是傅校尉突然有一日对人笑了才是怪事。 傅清尘刚进了营帐坐下,兵卒给他端上一壶热茶,他便翻开书案上的公文开始看,有些有纰漏的他便记下来。 魏将军挑着帘子进来,傅清尘从书案后抬头,「将军有事?」 魏将军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本子递到傅清尘面前,「这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册子,里头记得鬼画符似的,若是这么呈到上头,必定挨批,你若是得空便帮着再整理整理。」 傅清尘接过他手上的本子,「嗯。」 魏将军笑了笑,「自从你来了军营,兵部那边少给了许多眼色,这还多亏了你。」 傅清尘脸上依旧毫无波澜,「本分罢了。」 魏将军挠了挠后脑,「说起来惭愧,我等只会舞刀弄枪,看着那满是字的公文就难受。不像你,出得了战场,上得了考场。」 傅清尘已经开始兀自翻开着新兵册,粗略翻了一遍道:「明日便能给你。」 魏将军点了点头,「这事也不急,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多歇息的好。」 傅清尘将新兵册放在一旁,「不打紧。」 魏将军也知他不喜欢说话,便寻了个藉口出了营帐。 傅清尘端起旁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握住茶盏的手有些颤抖,是因为太冷的缘故,无论穿多少件衣裳还是不能阻挡体内发出的寒气。白天还能若无其事地撑着,等到了晚上,阴寒之气便如泉涌一般。 夕阳西下时,魏将军连同几个校尉要去烟花柳巷寻花问柳,想要将傅清尘也一併拉过去。傅清尘一口拒绝,魏将军也没强求。 是夜,晴空万里无云,银月高挂。 侯府中有一汪温泉,温泉的热水并非天然而成,而是柴火烧热后注入的。平日里温泉里头的水是冷的。在离温泉不远的一间柴房专门用来供应热水,侯爷要是泡澡,就会有小厮提前去柴房烧水,热水顺着竹竿流入温泉之中。 这处温泉曾是傅清尘十二年前第一次遇见纳兰瑾枢的地方。那时年幼的聂卿言无意之中闯入,温泉里的人似乎不惊讶于他的出现。圆滚滚的白色糰子就这么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结下了这一生都断不开的缘。 傅清尘拖着冰冷颤抖的身子,连身上的衣裳也没来的解开就下了温泉。原本,这温泉除了纳兰瑾枢外的人都不能踏入,傅清尘例外。 温泉的水没到胸前,傅清尘踩着池底的鹅卵石一路走到中央的石板。温泉中央的石板比池底高出三尺,平日里可坐在石板上搓洗身子。 傅清尘盘腿在石板上打坐,温水没到脖颈处。他双目紧闭,试图着掌控不断外泄的阴寒之气。温水于他而言与冰冷的水毫无区别,寒气由内而外,即便是滚烫的沸水也不能给他保暖。 随着易寒经练得愈加深入,体内的阴寒之气越聚越多,掌控不住便有可能将自身反噬。 温泉之中,盘腿端坐的傅清尘脸色发紫,眉眼睫毛处染了白色绒状的霜,那是体内寒气将水雾冻结而成。阴寒之气由他身子里源源不断溢出,连同池子里的水也渐渐降温,原本热气腾腾的水不到一炷香时辰,便有如初春积雪消融得来的水那般。 若不是因为热水源源不断流进来,这池子里的水恐怕早已结成冰。盘腿打坐的人意识模煳,被刺入骨髓的寒意夺去了知觉,渐渐连手脚也不能动弹。 端坐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后仰去,冰凉的水没过那张姣好的脸,半眯半眛的眸子想要寻回一丝清明,却再也睁不开。 就在此时,水面上倒影着一个紫色的身影,他脚尖点在水面上,有如蜻蜓般轻盈,弯腰将水下的人抱起,揽在怀里。被捞起来的人被水呛到,有气无力地轻咳,轻咳之中还带有颤抖。 纳兰瑾枢揽着他的腰身,抚了抚他背后湿了的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总爱逞强。」 拦腰抱起他,脚尖在水面上一点,飞身出了温泉。将人抱回寝房,一件不留地剥干净塞进被褥。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一大片,他解下腰带,外袍连同中单顺着肩膀滑下,亵衣裤也解了下来,掀被贴上他的身。 这一次的阴寒之气显然要比第一次来得更为勐烈。覆上他的身时,就如赤身裸体贴着一块冰。纳兰瑾枢用拇指为他拂去眉毛上凝结的霜,而后,在他的眉心落在一吻,轻声道:「抱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世宝剑 傅清尘唇齿打颤,四肢僵硬不能动弹,只能模煳地听到他的声音。纳兰瑾枢动用内力,体内聚集的阳气一点一点灌入他体内,与他体内的阴寒之气纠缠。 身下人的四肢渐渐恢復知觉,纳兰瑾枢轻声道:「言儿,抱紧我。」 傅清尘本能地用双臂环住身上能给自己温暖的物体,冰冷的手掌触到温热的皮肤就反射性地搂得更紧,似要嵌进自己寒冷的身子那般。 第20页 纳兰瑾枢唇角微微勾起,也只有现在,小猫才会贪婪地想要更靠近他。抬手抚了抚他的侧脸,纳兰瑾枢的唇含住他颤抖的唇。 次日清晨,在和煦的阳光中睁开眼睛。 傅清尘并没有一把将揽着自己的人推开,一是因为身上气力不足,二是因为,那个人的怀抱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纳兰瑾枢对上他睁开的眸子,两人距离近得唿吸可闻。傅清尘怔怔看着那双摄魂的丹凤眼,由着他越靠越近,唇再覆上他的。 纳兰瑾枢揽在他腰间的手开始四处游走,品尝过他的唇后便移到他的脖颈轻咬,手掌贴着皮肤向着私密的地方探去。 傅清尘出手抓住身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纳兰瑾枢用手理了理他鬓边的发,无奈轻笑,「眼前的美色给看不给碰,可真会折磨人。」 傅清尘转了个身面向内侧,这回倒是没抢被子,「快下去。」 过了片刻,纳兰瑾枢已经穿好衣裳。他坐在床沿,给他提了提被子,「你的衣裳昨日都湿了个透,你且在这睡会,我等会给你带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傅清尘面向内侧,不回话。 纳兰瑾枢起身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昨日你受了寒,等会我让下人备些姜汤,你起来后便喝点。」 傅清尘抿着唇,还是不回话。 纳兰瑾枢轻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傅清尘心里自然晓得要不是纳兰瑾枢,他必定被体内的阴寒之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命丧黄泉。而纳兰瑾枢动用内力救他,必定损耗精气,或被他体内的阴寒之气所伤,七日之内不能动用内力是小,受内伤才是重。 但偏偏纳兰瑾枢只字不提内伤一事。 待傅清尘穿戴整齐出现在前厅,纳兰瑾枢正清闲地饮着早茶。看到傅清尘,他唇边自然而然的浮起一丝笑,指了指一旁高几上的白瓷盅,「把姜汤喝了。」 傅清尘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端起瓷盅,揭开盖子便一口饮了下去。 纳兰瑾枢看着他喝完,捧着茶盏道:「你若是觉着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必去军营了,我让归程给你告个假。」 傅清尘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边的姜汤汁,目光凌厉地看着纳兰瑾枢,「我可事先告诉你,即便你救了我,我还是不会忘你杀我师父之仇。」 纳兰瑾枢好整以暇,「而后?」 「在我有生之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前厅又恢復了安静,傅清尘立在那里,纳兰瑾枢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茶盏。过了片刻,他揭开茶盏的盖子拂了拂茶汤上的叶,「我就在这里,你若要报仇随时来,不必时刻提醒我。」唇边的笑意更深,语气带了些魅惑,「否则,我会误以为你是关心我。」 傅清尘冷声道:「无可救药。」 转身,离去。 纳兰瑾枢抿了一口茶,眉目间带着自嘲的笑,自言自语道:「一个人中的情毒太深,世间哪还会有解药。」 傅清尘坐在军营里,本要专心记录新兵册,却一而再再而三走神。不免觉着心烦意乱,心烦的并不是不能专心,而是不能抑制自己去想那个杀害他师父的仇人。 魏将军端着一盘糕点进来,道:「伙房那边做了糕点,你也过来尝尝。」 傅清尘放下手上的笔,扫了一眼放在面前的糕点,是千层酥,小时候在侯府吃过,那是第一次吃。脑海里不知不觉又出现纳兰瑾枢的那张带着魅惑的脸。 傅清尘紧紧闭上眼睛,阻断去想他的念头。 魏将军有些好奇,「怎了?」 傅清尘睁开眼睛,脸上无风无浪,随手捻了块千层酥,「没事。」咬了一口,第一感觉是味道上比不上侯府里的厨子做的。 魏将军难得看到冷静惯了的他无措,笑了笑,「傅校尉是哪里人?下次若想吃些故乡味的饭菜糕点,跟伙房的兄弟说一声就是。伙房里的兄弟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口味的都会做一点。」 傅清尘咽下一块糕点,淡淡说了句,「不必。」 魏将军想起傅清尘现在是住在侯府里头的,才道:「算我多话,傅校尉住在侯府,该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傅清尘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魏将军却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红印子,不免失笑,「想必,昨日傅校尉是会心上人去了罢。」 魏将军这人直言直语惯了的,傅清尘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无措,「怎么这么说?」 魏将军继续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还有印。」 傅清尘下意识抚了抚脖颈,魏将军却笑着出了营帐。 待魏将军走后,傅清尘取出佩剑,用刀身照了照才看清脖颈上赫然一个红色牙印,怪不得魏将军刚才会说那番话。 一定是今早纳兰瑾枢留下的。想到此,傅清尘又把某个人在心里恨了一千遍。 挨过了两次阴寒之气的反噬,傅清尘武功突飞勐进,还未能完全掌控体内的阴寒之气,但已经能简单应用。如将一杯滚烫的热茶握在手中,不出半响便能变冷。 只是,如何将这阴寒之气用作杀人利器,还有待提升。 纳兰瑾枢练剑时,傅清尘背靠在不远处的红色柱子后看,看得多了,就逐渐有些明白他的路数。与他比剑,即便落在下风,也不至于三招之内就被逼得无路可退。 第21页 黄昏时,两人在院子里比剑。 傅清尘试图将体内阴寒之气凝聚在手中的剑上,手上的剑与纳兰瑾枢的剑碰在一起时,清脆一声响就断成了好几截,散落在地的断剑冒起一阵雾气。 剑之所以断,至为重要的因素是承受不住阴寒之气,剑身受寒气冻结变得易碎。 纳兰瑾枢道:「你若是练成易寒经,普通刀剑必定不能为你所用。」 傅清尘看着地上断成几截的剑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纳兰瑾枢将手上镶了宝石的剑收入剑鞘,看着傅清尘道:「名剑山庄有一把宝剑倒是适合你。」 「什么剑?」 「传星剑。」 传星剑这个名字,傅清尘并不陌生,此乃北冥玄铁所铸,寒气绕体,坚硬无比,削铁如泥。当初在玄青派之时还曾见过多次,玄青派上一任掌门用的便是传星剑。 当年名剑山庄庄主召集武林中人开办比武大会,夺魁者便能赢得这绝世宝剑。但有一个规定,待夺魁者寿终正寝,名剑山庄便无条件收回此剑。上一任玄青派掌门便是传星剑的主人,玄青派掌门仙逝后,名剑山庄便取回宝剑。 「按照名剑山庄定下的规矩,传星剑必定是给天下武林能者所用。」 「你想让我取回传星剑?」 「你不想?」 傅清尘轻抿着唇,沉吟不语,能得宝剑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传星剑极坚极韧,乃北冥玄铁所铸,阴寒之气甚重,若加上易寒经,必定威力无穷。当年,你师公凭着武林绝学易寒经及绝世宝剑传星剑称霸武林,你该比我清楚。」 「说得轻巧,若要夺得传星剑必定参加比武大会,届时武林高手云集,哪能轻易夺魁?」 纳兰瑾枢袖着手,「传星剑属阴寒之剑,江湖中大多数门派武功属阳,与传星剑的阴寒之气相冲,必定不会参与争夺。」 「剩下的门派屈指可数,凭你如今的功夫,要从他们手中夺得传星剑,并非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本文不会很长,大概十几万字。虽然更新可能不快,除非有不可抗力因素,不会坑。 ☆、侯爷不安分 听纳兰瑾枢一言,傅清尘登时信心倍增,若有所思看着自己手心,易寒经已练至第二重,除了跟纳兰瑾枢平日练剑,还未与其他人比试过,这一回是难得的机会。 纳兰瑾枢看着他,问:「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傅清尘道:「左右不亏,走一趟又何妨。」 「那好,三日之后你便启程。」纳兰瑾枢顿了顿,「这些日我再教你些剑法,届时定会派上用场。」 傅清尘瞥了他一眼,抿唇不语。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练易寒经增强内力,还从纳兰瑾枢那里学来不少剑术。先前还不相信他会真心实意地传授,经过这段时日,总算无可置疑。 名剑山庄早在半个月前便放出消息,五月中旬在苏州名剑山庄召开比武大会,比武夺魁者便能名正言顺成为绝世宝剑传星剑的主人。 距离比武大会不到七日。 纳兰瑾枢携着一把剑和一张银质面具,敲了傅清尘的房门。 傅清尘打开门,见是纳兰瑾枢,眼神登时变冷,「做什么?」 「进屋说。」 傅清尘瞪他一眼,转身向着屋里走,纳兰瑾枢也跟着进了屋,袖子一挥,身后的门便自动合上。 纳兰瑾枢将手上的剑和银质面具放在桌面上,「明日你启程时将这两样东西带上。这剑比不上传星剑,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宝剑,绝然不会一碰就断。」 傅清尘扫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剑,这分明是纳兰瑾枢自己的佩剑,没想到他竟捨得让出来。 纳兰瑾枢拿起桌面上泛着银色幽光的面具,举高隔空在他脸上比了比,「我专程为你而制的,你可喜欢?」 傅清尘瞥了一眼,视线偏开,「难看。」 纳兰瑾枢轻笑一声,「是么,就算难看,但我的言儿美貌绝世,带上后必定好看。」 傅清尘突觉心跳快了些,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当即下逐客令,「时候不早,请回。」 「明日你便要去苏州,没有十几二十天回不来,难道,就不想留我下来?」 傅清尘眉心一黑,果断道:「不想。」 话音刚落,纳兰瑾枢的身子便贴了上来,面对这面,他语气缓慢,「可是,我想。」气息扑打在脸上,有几分暧昧。 傅清尘狠狠瞪他,「放手。」 「不放。」说罢,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没等傅清尘挣扎,他早早点了穴道,将人抱起来往榻上走。 「无耻!」 纳兰瑾枢当做没听到,将床帘放下,和衣躺了上去,双手一捞就把人按进了怀里。 「你要是敢做不安分的事,我就取了你性命。」 纳兰瑾枢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合上眼睛,抿唇一笑,「不安分的事,指什么?」 傅清尘余光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信倒是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要你。」他闭着眼睛十分享受,修长的五指捻着他胸前的一缕发把玩,「今晚只是睡个觉,其他的,来日方长,不急。」 打在颈窝处的唿吸渐渐平稳,傅清尘却久久才能平静下来。十二年前,自己也被这人当做枕头抱着睡过,那时候的心情如今早已记不清。只模煳地记得当年的自己并不厌恶被他抱着。 第22页 多年之后,纵然不共戴天,依旧从心底里不反感。 翌日清早,侯府前备好了两匹马,归程随傅清尘一同前去名剑山庄。 纳兰瑾枢将一个瓷瓶交到傅清尘手上,「半月之内来回,不得耽搁。」这句话寓意着瓷瓶里有两颗七日散。 傅清尘收起瓷瓶,转身大跨步行至黑色骏马前,翻身上马,一扬鞭,驰骋而去。归程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六日之后,抵达苏州。 归程寻了一间客栈安排两人住宿。这一路来,傅清尘跟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每一句话都不会超过五个字。用膳时,傅清尘和他也是各自吃各自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傅清尘将包袱在客房的桌上打开,里面一件换洗的衣裳,一张面具。银质的面具泛着幽光,给人以诡秘之感。 傅清尘试着带了带面具,面具只是遮住鼻樑上方的部位,借着刀身照了照,那张好看的容貌有了面具的装饰染上了煞气。若是与人比试,先是在气势上就不会输给任何人。 比武大会那日,名剑山庄聚集各路江湖人士。有些是冲着传星剑而来的,有些则是过来观摩,也有专门过来偷师学艺的。 带着面具的傅清尘与扮成剑客模样的归程混在人群中,擂台上,名剑山庄庄主客气地向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士说了一番欢迎辞,随后便宣布比武大会开始。 先上场的是七杀派掌门与唐门大弟子,两个人所练的武功都是属阴性,但这两个门派的当家绝学都比不上易寒经。 傅清尘混在人群之中观察这两人的功夫,一边想着怎么破解他们使出来的招数。一炷香时间过后,唐门门主大弟子落败。不等七杀派掌门喘气,又有一个彪形大汉跳上擂台挑战。 傅清尘倒是不急,前面他们怎么打都不要紧,主要还是最后一场,打赢最后一个人就能取得传星剑。 一个时辰下来,擂台上已经比试六场。第一场上去后连胜了三场的七杀派门主最终被一个年方及冠的无名小子打下擂台。那无名小子撑过了两场,最终还是败在六合派掌门之下。 擂台下的人一阵议论纷纷,私下里议论起方才那位无名小子,有人说他的武功路数像是归隐江湖多年的白毛大侠,也有人觉着他更像是魔教弟子,一时说开了去,各有各的说法。 此次比武大会,玄青派掌门江水寒也亲自到场。傅清尘早料到他会来,他学的武功亦是属阴,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绝世宝剑落入他人手中。 江水寒这人阴险狡诈,不到迫不得已,傅清尘不想与他正面交锋,一是怕他认出来,二是不想自家门派互相残杀。虽然,傅连翘死后,他便自动划清与玄青派的界限。 四个月前,江水寒的武功还远在傅清尘之上,但经过这四个月,不知能否与之匹敌。 江水寒上了擂台便连续赢了两场,后青龙派掌门上台领教,两人对战半个时辰未能分出胜负。台下一干等人看得十分着急,还有些私自押注赌开了来。 傅清尘在台下观战,将他们的一招一式都看在眼里。打到后来,明显江水寒处于下风,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青龙派掌门的剑指上喉咙。 心里虽千万个不甘,却也只得拱手道一句:「齐掌门武功了得,在下服输。」 青龙派掌门握剑拱手道:「承让!」 江水寒下了擂台,青龙派掌门对着台下大声喝道:「还有谁愿意上台较量,我齐某奉陪到底!」 四下里没人应声,倒是青龙派的几个弟子在台下举着拳头为自家掌门吶喊助威。青龙派掌门在台上喊了许久没人应战,归程偏头看向旁边的傅清尘,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台下一片譁然,归程向着台上看去,一身白衣翩翩的傅清尘已然立在台上,他脸上银质的面具为他添了几分煞气,论气场,绝不输给青龙派掌门。 青龙派掌门看着三步开外带着面具的男子,拱手道:「不知阁下出自哪门哪派,不妨先报上名来?」 傅清尘回道:「无门无派,不便留名。」 青龙派掌门沉吟半响,「这……」 傅清尘握住剑拱了拱手,「前辈,得罪了。」 青龙派掌门双手举起自己手上的龙鞭,准备迎战。一个用的是剑,一个用的是铁鞭,两种兵器相斗,只能远战不能近博。 青龙派的拿手武器就是鞭子,一条鞭子到了他们手上就如毒蛇般活灵活现,若是被鞭子缠住了刀剑或者身体,那必定受其摆布。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好忧伤,晋江耽美分频没开,新文没什么点击没什么人看到,唔,大家可以帮忙推广一下。 唿唿,周一有一门考试,明天有一份报告要交,好想哭qaq ☆、武林高手 傅清尘从前少有与持鞭子的打斗,缺乏实战经验,但在台下看着他打了两场,发觉他的鞭法并非无处可破。纳兰瑾枢交给他的几套剑法中的一套,就正好能与他的鞭法相剋。 缠斗两刻钟,青龙派掌门被逼得步步后退,甚至觉得手中的龙鞭有些不听使唤。刚想要反退为进,不料傅清尘的剑自动缠上他的龙鞭,青龙派掌门心里暗叫这是大好时机,刚要收拢鞭子给他一击,却又在剎那之间,缠上剑身的鞭子一声脆响,便化作好几截散落在地。 第23页 青龙派掌门诧异之时,傅清尘手上的剑已经指上他的胸口。 台下全场静默,根本不晓得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青龙派掌门手上的鞭子坚韧无比,为何会突然断裂? 傅清尘收回剑,拱了拱手道:「承让。」 青龙派掌门愣在那里,右手还在瑟瑟发抖,也只有他晓得,刚才就在一瞬间,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手上已经被严重冻伤。 台下的玄青派弟子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一名弟子只觉台上的白色身影十分熟悉,凑到江水寒的耳边,「掌门,台上那人像是师伯名下的弟子。」 江水寒一听是傅连翘的弟子,心里一动,「可确认了?」 「以他的身形来看,大抵有七八分相似。」 江水寒沉吟半响,眯起眼看着台上的白衣男子,若有所思。 最后一位上台的是魔教弟子,魔教武功阴阳参半,前来争夺传星剑并不意外。与傅清尘对手的魔教弟子大抵刚过而立之年,穿着一身紫色衣袍,眼神里也带着笑意,跟纳兰瑾枢倒是有几分像,只不过,纳兰瑾枢眼里的笑是魅惑的,而他的是阴森的。 他一上台,傅清尘扫了他一眼,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并非所有人穿紫衣都好看。鸢尾花的颜色只有那人才穿出了气质与典雅。 魔教中人善用暗器,傅清尘与他对打,明里暗里都被施了暗器,好在他闪避及时,没中招。魔教中的暗器都淬了毒,若是被击中,那傅清尘就会落得必败的下场。 傅清尘在心里盘算要快点解决他,将体内的阴寒之气聚集在剑上,展开攻势。魔教弟子狠狠咬牙,手里化出三根银针,向着傅清尘飞去。傅清尘手上的剑一挥,三根银针全数被挡了回去。 魔教弟子趁机迎上来,傅清尘动作更快,迅速后退一大步,再点足迎上。两人刀剑相击,打得十分激烈。魔教弟子全身心应对傅清尘毫无路数可言的剑法,根本没空隙发动暗器。 傅清尘也不给他缓气的机会,越逼越近,最后将人逼到了擂台边沿,手上的剑猝不及防地就指上了对方的脖颈。 魔教弟子阴森的眼神怒视着他,似不甘心,忽然,他一张口,口中一枚银针飞出,傅清尘哪里晓得他会突然使出这么一招阴险的。来不及躲开,便被银针刺中了肩膀。 傅清尘手中的剑骤然聚集一股阴寒之气,将人打了出去,肩膀却因为毒针而刺痛不已。 被打出去的魔教弟子口吐鲜血,顶着伤势窜上屋顶,大笑一声,随即消失不见。台下的人一下子议论纷纷,都在骂魔教小人,竟然愿赌不服输。 在观景台上观摩的名剑山庄庄主也目睹了这一幕,不由轻嘆一声。 肩膀上的毒针毒素蔓延,傅清尘将肩膀上的银针取出,再对着台下喊,「还有谁愿上来赐教?」 台下无人应答。本来此时此刻正是夺魁的大好时机,但武林中人极为看中名誉,当着广大武林中人趁人之危,必定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傅清尘在台上良久没有人应声,当即晕了过去。名剑山庄庄主出场主持大局,即让人将傅清尘带回寝房,命人去请大夫。当着众多武林人士判定傅清尘夺魁,场下无人有异议。 归程以傅清尘知己的身份跟了上去,传星剑还未到手,现下并不能带他走,只能让他暂时在名剑山庄养伤。 傅清尘醒来已是第二天。他的肩膀有一大片的淤青,昨日若是他及时处理伤口还不至于中毒太深,可偏偏他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一切都很是陌生,傅清尘刚要撑起身来,门便被推开,进来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 「公子,你醒了。」 傅清尘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貌美女子莞尔一笑,「小女子姓王名丽莹,不知公子又是如何称唿?」 傅清尘并不晓得王丽莹就是名剑山庄庄主之女,捂着肩膀靠坐在床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王丽莹再一笑,「既然公子不便说,那我也不多问了。」她转身示意丫鬟,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上瓷碗里的黑色药汁还冒着热气。 王丽莹道:「你体内余毒未除,快将这药喝了罢。」 丫鬟将药汁端到傅清尘床边,傅清尘看了一眼碗中的药汁,端起来,一口便喝了个干净。王丽莹亲手抵上丝帕给他,他不接,「不必。」 王丽莹收回丝帕,脸上有一丝的尴尬划过。 傅清尘用袖子抹了抹嘴角便抬眼看着她,「这是哪里?」 「是名剑山庄,昨日你比武遭人暗算,身中剧毒,爹爹便将你安置在此处。」 傅清尘想起昨日被人暗算,后来他昏了过去,不晓得发生什么事,「那昨日,夺魁的是谁?」 王丽莹轻笑一声,「自然是你。」 「我?」 「嗯。」她点了点头,「昨日你大败魔教弟子,却在最后遭了他暗算,江湖人士不敢再为难你,爹爹便定了你为魁。」 傅清尘面上毫无动容,心里却有一丝欣喜。他若是夺了魁,便是传星剑下一任主子。 王丽莹送了药过来,傅清尘不喜言语,她也没有留下的藉口,便要出去,临走时说:「公子这些日便在这里好好养伤罢,待你伤好之时,爹爹自然会奉上传星剑。」 第24页 等王丽莹出了去,傅清尘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左手根本不能动,一动就十分疼。床榻不远的衣架子上是他的外袍,他提步过去,靠着一只手将外袍穿上,只是系腰带会十分不方便。 刚穿好衣裳,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谁?」 「是我,名剑山庄庄主王剑灵。」 傅清尘应了一声进来,门外边有人应声而进。 傅清尘先是拱手行礼,两人在房中的圆桌前坐下。王剑灵极为欣赏道:「少侠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高深的功夫,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傅清尘道:「庄主过奖,少侠二字不敢当。」 王剑灵笑了笑,「少侠不必谦虚,你大败青龙派掌门以及魔教弟子,有目共睹,如今江湖人士无不对你赞赏至极,都在各自猜测你出师何处。」 傅清尘有些不悦,他只想隐姓埋名夺走传星剑,不想引起了江湖人士的关注。 「少侠既然在比武大会中夺魁,那便是传星剑的新主子,不知可方便透漏个名讳?」 「这……」傅清尘沉吟半响,在江湖人眼中,他和师父傅连翘都是莫名失踪的人物,必定不能再出现引起轩然大波。「实在不方便,还望庄主海涵。」 王剑灵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倘若不方便,王某亦不会强求。」 「谢庄主。」 王剑灵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其行善无数,赢得武林中诸多赞誉。傅清尘在玄青派时曾见过他,只是当时王剑灵并没注意到傅清尘,故而认不出。 王剑灵有意转开了话题,「不知少侠可否娶亲?」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傅清尘答:「不曾。」 王剑灵脸上露出喜色,「那少侠方才见过小女,觉着如何?」 傅清尘顿了顿,淡淡道:「令千金貌美如花,世间少见。」 王剑灵脸上喜色更甚,「小女年方十七,上门提亲者无数,只是她未得中意,便一直待字闺中。既然少侠未娶妻,那可否,考虑考虑小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求个花花(*^__^*) ☆、千朵桃花 王剑灵举办此次比武大会,明地里是为了寻找传星剑的主子,暗地里也是在为自己挑选女婿。他膝下只得一女,日后必定要有人继承者名剑山庄。 傅清尘颇有些为难,「在下乃一介粗鄙之人,实在高攀不起令千金。」 「少侠不必自谦。」王剑灵怕不能打动他,便继续道:「若是娶了小女,日后我这名剑山庄自然是要交给他打理,少侠武功了得,且英俊非凡,颇得小女欣赏,王某也自认你乃不二人选。」 傅清尘干脆利落地推脱道:「多谢庄主好意,在下虽未娶妻,但心中已有意中人,委实不能负他。」说完这话,脑海里就浮现了纳兰瑾枢的身影,心跳不经意间就快了几拍。 王剑灵敛了敛脸上的笑意,但心里还是不死心,「这……男子三妻四妾倒也正常,少侠何不多考虑考虑。」 「不必。」 王剑灵一时也不强求他,随即笑了笑,「是王某唐突,少侠重伤未愈,便留在庄内修养身子,这些日再多考虑考虑也不迟。」 「不必考虑,在下心意已定,还望庄主另寻良人。」 傅清尘拒绝得十分干脆,王剑灵不好再强求,笑了一声道:「少侠如此决绝,王某也没甚可说。不知是哪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让少侠如此忠贞不移?」 傅清尘方才说有意中人不过是推辞,他自知心里没有,但沉吟片刻,他回答:「不便透漏。」 王剑灵干笑一声,「那王某也就不多问了。」 王剑灵的如意算盘被打翻,心里少不了有些失望,但既然眼前的少侠能夺魁,应允传星剑之事他还是得遵守承诺。 「少侠这些日大可留在庄里养伤,三日之后,王某必定双手奉上传星剑。」 三日太久,纳兰瑾枢只给他半个月来回。 「庄主,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得耽搁,不知庄主可否提前?」 王剑灵看着他,「少侠可要想清楚了,传星剑乃武林绝世宝剑,觊觎它的人数不胜数,如今你重伤在身,携着宝剑必定不安全。」 「此事不劳庄主担忧。」他执意要走。 王剑灵当真拿他没办法,轻嘆一声,「好吧,你我各退一步,明日一早我将传星剑奉上,今日你便好好养伤。」 傅清尘考虑到自己左手动弹不得,便点了头答应,左右只等一日。 王剑灵走后,归程便进了来。 「公子。」 正在试图活动左手的傅清尘看向进来的人,淡淡问一句,「作甚?」 归程走过来,道:「听说名剑山庄庄主有意将其千金许配给你,你可是……」 傅清尘自顾自地活动自己的左手,「可是什么?」 「你可答应了?」 「我答不答应与你何干?」 归程怕他想藉助名剑山庄的势力復仇,不由道:「你答不答应是与我无关,但侯爷待你如何,这些日你最清楚不过,若是这样你还负他,那你就当真不是人。」 「他待我再好也只能是我的仇人。」 归程狠狠瞪他一眼,「你真是固执得无可救药。」 傅清尘听着他的话并不发怒,只是有些酸意。归程作为纳兰瑾枢身边的一个侍卫,凭什么连纳兰瑾枢的私事都要管? 第25页 傅清尘冷着脸,「你对他有非分之想?」 「谁?」 「何必问我,你心里不更清楚?」说完,他兀自用左手试着拔剑,而后再收回去。 归程咋舌,看了他一眼,脸上那一抹被识破后的尴尬尤为明显,他强作冷静,「是那又如何,我可以亲口承认,你呢,只会一昧逃避。」 说完了这句话,归程便转身出了去。傅清尘继续重复左手拔剑的动作,若有所思。逃避?他怎么会逃避,纳兰瑾枢杀了他师父,这一点他永远不能逃避。 晚膳,王剑灵遣下人来请,傅清尘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饭桌上除了王剑灵一家三口,也没别人,重新戴上面具的傅清尘被请进来,拱手寒暄了一句,被请了入座。 王丽莹看着傅清尘道:「常人皆是因脸上留了疤才戴上面具的,少侠英俊不凡,却不肯露脸,世间倒是少见。」 傅清尘不知如何作答,王剑灵接话,「少侠有这等美貌更是应该要遮,否则千朵桃花万只蜂蝶,哪里还有心思专心练功?」 王丽莹苦苦一笑,「爹,你这话大抵错了,少侠说不准只给自己心仪之人看自己的容貌。」 说到这个,桌上的气氛瞬间转变。王夫人立即持起筷子布菜,道:「别光顾着说话,来来来,吃饭吃饭。」 傅清尘不爱搭话,一餐饭吃下来,他几乎没开口。 晚间,王丽莹又送来了一碗解毒的汤药。傅清尘一口饮下,道了句多谢。 王丽莹亲自收着碗,自从今日从自家爹口中得知傅清尘已有心仪之人,心里便像堵了块东西似的。 傅清尘喝完汤药,道完谢便在矮榻上打坐。王丽莹晓得他明日便要走,犹豫之下还是开口,「少侠的心上人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罢。」 打坐的傅清尘睁开眼睛,良久才回了一个字,「嗯。」 「也是,能配得上少侠的必定容貌倾城,说不准还是位才女。不然,怎会得少侠倾心。」 傅清尘也不是木头,自然听出了王丽莹话里的另一重意思,但他不能回应,「王姑娘才貌双全,必能寻得一位好夫婿。」 端着药碗的王丽莹勉强地笑了笑,「承少侠吉言。」 傅清尘端坐在矮榻上,王丽莹匆匆忙忙说了不打搅他练功便出了去。 次日,傅清尘是被疼醒的,七日散发作,他本想多撑一撑,所以昨晚并未服用七日散。 七日散一旦发作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傅清尘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将瓷瓶中仅剩的一颗七日散咽下。这意味着他必须在七日之内回去,否则必定受煎熬。 待日出东山,傅清尘渐渐恢復气力,起来更衣洗漱,先是去用了早膳。小厮前来通报,说庄主正在书房候着。 傅清尘随着小厮一路到庄主书房,敲了门进去。 王剑灵坐在书案后,他面前的案上摆着一把用银架支撑的剑。剑是传星剑,傅清尘早在玄青派就已经见过多次。 传星剑外型上与普通的剑没甚不同。王剑灵从椅子上起身,握住传星剑,拔出剑鞘,现出内里黝黑色的剑身,「这把传星剑,日后,可就交由你保管了。」 傅清尘立即拱手道:「多谢庄主。」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王剑灵绕开书案,将剑身插入剑鞘,走到傅清尘面前,「拥有此剑,必须记住,不可滥杀无辜,不可轻易转手,亦不可用作为非作歹。」 「在下牢记。」 王剑灵笑了笑,将剑双手递到他面前,「此剑本该当着众武林人士交到你手上,只可惜当日出了状况,如今我双手呈上,还望少侠珍惜。」 傅清尘亦用双手接过,十分庄重。 离开名剑山庄,归程已经备好马匹在外等候,「我还以为你会留下,当这名剑山庄的上门女婿。」 傅清尘瞥他一眼,不回话,径直走到自己的马匹前,翻身上马。 长鞭一挥,骏马驰骋而去,踏上回京之路。 离开名剑山庄第三日正午,归程寻了一家客栈落脚,准备用了午膳再赶路。两人虽是同行,却连吃饭也不同台。 傅清尘上了二楼便寻了靠窗的位置,而归程则在另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刚来问要吃什么,傅清尘随意点了几样,小二转身走后,立即有人上前来寒暄,「冒昧打扰,这位可是傅师兄?」 傅清尘闻言抬头看向来人,虽在玄青派时少与人打交道,但这人他还记得,是江水寒名下的一位弟子。傅清尘冷声道:「阁下认错了。」 那名年轻男子笑了笑,语气像是故意搭讪,「实在失礼,在下那位师兄多日不见踪影,在下寻了好些时日,方才见兄台带着面具且与师兄身形十分相似,便抱着一丝希望过来问问。」 傅清尘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出声。 年轻男子有意想要靠近,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桌子,又道:「兄台可是独自一人?不知在下可否搭个台?」 距离这边几步之遥的归程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听得傅清尘说了一句,「不行。」 年轻的男子尴尬一笑,「那在下还是另寻一张桌子。」 用了午膳,不等多做歇息,归程与傅清尘便启程回京。 马不停蹄赶了五天的路,还有一日行程便能到京城。黄昏之时正好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归程不得不寻了一家驿馆留宿。 第26页 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只是正好赶上雨天,天上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见不到半点星宿。身上沥着水的傅清尘刚去驿馆的澡房泡了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到寝房,便发现放在房里的传星剑不翼而飞。 在放传星剑的地方留下一张纸条:若想取回传星剑,三里之外柳元亭。 傅清尘将字条揉成一团扔向一边,这显然是有人早有图谋。此人的目的并非传星剑,那到底是为何? 傅清尘没想多久,戴上面具,拿起纳兰瑾枢的宝剑便冒雨出了驿馆前去赴约。趁着体内的阴寒之气反噬之前,将传星剑夺回来。 傅清尘借着轻功健步如飞,走到一半时,大雨便渐渐消停。来到字条上所说的柳元亭,傅清尘远远便见到亭中有人。 待看清楚后,「是你?」 亭中站了一名穿着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负手而立,看着亭外的人,「师侄出门连雨伞也不撑一把,就不怕感了风寒。」 此人便是玄青派现任掌门江水寒。 傅清尘不跟他废话,「传星剑在哪,交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侯爷很下流 江水寒站在亭中,亭中挂了几个白灯笼,昏黄的光将他玄色的身影照得几分阴森,「传星剑是师侄的,我必定会还给你,只是师侄可还记得你身上有样东西,是我的。」 「我可不记得我身上有你的东西。」 「既然师侄不记得,我便帮师侄记一记如何?」江水寒提步走出了亭子,负着手在离傅清尘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易寒经本是归玄青派掌门所有,师父曾将易寒经暂交由师兄保管,师兄驾鹤西去,易寒经便落到了你的手里。我作为玄青派第六代掌门,自然有权收回。」 傅清尘冷声道:「想来你是有所误会,易寒经并不在我手上。」 「啧,师侄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若说传星剑不在我手上,师侄不也一样不信?」 傅清尘紧握着手上的宝剑,指节泛白,江水寒分明就是要他用易寒经来换取传星剑。传星剑乃公认是傅清尘的,他拿着也会被武林中人耻笑。 「师侄若是聪明的话,就该奉上易寒经,拿着你的传星剑离开。」 「我说过,易寒经不在我手上。」 「在不在你手上,我亲自搜一搜便知。」 言罢,江水寒抽出腰间的剑向着傅清尘而去,傅清尘反应极快,拔出宝剑抵住他挥来的剑,用力一挡,将江水寒打开。 傅清尘冷声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 江水寒脸上阴沉地笑了笑,「若是平日里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今日乃是月圆之夜,你只是初步修炼易寒经,体内阴寒之气必定掌控不住。」 原来是专程挑了这么个日子。 傅清尘也不想再跟他废话,在阴寒之气反噬前将他打败,夺回传星剑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两人搏斗,江水寒显然落于下风,不多时,又从林子里冲出十几名玄青派的弟子。傅清尘一人对十几人,一时应接不暇,持剑的手开始发抖,体内的阴寒之气开始反噬,全身被寒气笼罩。 江水寒看出他正被阴寒之气反噬,不由得意,「哼,我看你还嚣张到何时!」 江水寒大喝一声上,十几名玄青派弟子蜂拥而上,傅清尘将体内的阴寒之气汇聚在手中的剑上,勐然一挥,地面的雨水不消一瞬便凝结成冰。在玄青派弟子诧异之时,傅清尘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水寒咬牙切齿,吩咐道:「分头搜,他受阴寒之气反噬,必定走不远!」 傅清尘拖着僵硬的身子在丛林里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行,阴寒之气提早反噬,大抵是因为他跟江水寒打斗动用了内力的缘故。 不知走出了多远,傅清尘的双脚僵硬,连一步都难前行,身上被雨润湿的衣裳渐渐结了冰,握剑的手也渐渐失去知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傅清尘靠坐在一颗大树下,树上掉落的雨滴,落在他的皮肤上,不消一刻钟就能凝结成冰。再这么下去,他便会被冻结成为一尊冰雕,被念易寒经所聚集的阴寒之气反噬。 傅清尘透过面具狭小的洞看着外面模煳的丛林,大雨过后,乌云渐渐散开,天上的银月撒下一片银辉。在意识渐渐模煳的那一刻,脑海里面最后想的,竟然是他的仇人…… 「言儿……」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唤名字的时候,他总是故意将声音放得很柔,柔得让人心猿意马。 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也看到了他模煳的轮廓,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最后一刻想着他。 眼前的并不是幻象,是真的。纳兰瑾枢将倚在树下的人打横抱起,在被月光照耀的林子里用轻功穿行。寻了一处隐秘的山洞,燃了一堆火。 躺在火堆旁的人纹丝不动,脸上银质的面具映着火光,身上的冰霜在火的炙烤下一点一点融化成水。 纳兰瑾枢先是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下来,为他擦去脸上的水珠,再扶起他将滴着水的衣裳一件一件剥下。山洞里头铺了一层厚厚的树叶,纳兰瑾枢将他放在上面。自己身上的衣裳,他向来脱得利索。 覆上傅清尘冰冻的身子,太过冰冷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胸膛贴着他的胸膛,两具身子之间贴合地毫无空隙。 第27页 「言儿,抱紧我。」 身下意识模煳的人双手攀上他的背嵴,冻得发紫的手指在那人背后摩挲游走。纳兰瑾枢赶忙止住他乱游走的手,这种情况之下他若是这么做,他必定难以把持。 纳兰瑾枢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别乱动,抱紧我就好。」 这时候的小猫玩玩乖顺得不行,说什么就做什么。 火光通明的洞穴里,两人交颈而卧,身上盖着一件紫色的外袍,纳兰瑾枢不断运功将内力转化的阳气输到身下人的体内,以压制住肆虐的阴寒之气。 夜渐深,洞中的火苗渐渐熄灭。 随着第一缕晨光照向大地,世间万物都开始有了生机。被雨水洗过的绿叶滑下一滴晶莹的水珠,打在另一片叶子上,最后滑落在一只刚甦醒的树蛙上。树蛙咕咕地叫了几声,随之而起的是鸟儿的啼叫。 傅清尘睁开眼睛,见到的是那张五官深刻的脸,他唿吸平稳,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于下眼睑。那人的胳膊搭在他的身上,相依偎的两人一起盖着的是他的外袍。就像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在饥寒交迫之时互传体温,依靠彼此而活下去。 这么亲密的姿势,傅清尘心里不觉意漏跳一拍,想要推开他,却又没这么做,只好重新闭上了眼睛装睡。 过了许久,响起某人温柔的嗓音,「你若再这么装睡下去,可就要到正午了。」 傅清尘蓦地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纳兰瑾枢心情极好地起来穿衣裳,傅清尘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身体,脸一红,立马将视线偏向别处。 傅清尘的那一身衣裳经过火烤,也已经干透。他穿好衣裳走出洞穴,一身紫衣的纳兰瑾枢就负手立在洞口看着眼前日出东山的风景。 纳兰瑾枢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着他,在晨曦的光辉里浮起一丝浅笑,「好了?」 傅清尘刻意避开他摄魂的眸子,冷冷的问:「你怎会出现在这?」 「你迟迟未归,我担心得很,便亲自来接你。」一句话说得十分自然,不需要在心里打草稿就能说出来。 傅清尘不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纳兰瑾枢抬起袖子指了指他手上的剑,「因为它。」 傅清尘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宝剑,那是纳兰瑾枢的宝剑,「剑上和你戴的面具都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香料。」纳兰瑾枢抬手从袖子里放出一只蜜蜂大小闪着绿色萤光的昆虫出来,「只要你在十里之内,这只香虫便能寻到你的踪迹。」 原来他早就在剑上和面具上做了手脚,傅清尘不由骂一句,「卑鄙。」 「还有更卑鄙的,想不想听?」 傅清尘眯起眼,「什么?」 纳兰瑾枢那一双勾魂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他,「昨日趁你虚弱,将你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傅清尘耳朵根子一红,「你……下流。」 「本来还想更下流些,看在你身子虚弱的份上,就没那么做了。」语气里还有些惋惜之意。 越听越觉得这人简直下流得可耻,傅清尘纵然是惯于冷静的人,但每每遇上他这么一个不讲道理,总是耍阴招的人就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红着耳朵狠狠瞪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傅清尘开口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纳兰瑾枢转身,「我也有事要办,想必你我也顺路。」 傅清尘问:「你要办的是何事?」 「帮你取回传星剑。」 傅清尘:「……」他怎么会知道传星剑被人夺走了?又怎会知道他要去夺回传星剑? 纳兰瑾枢转身继续往前走,「昨日遇上了几个玄青派弟子,想必他们还在四处寻你。」 傅清尘看着他的紫色背影,若有所思,握着剑提步跟了上去。纳兰瑾枢走的并不是去驿馆的路,而是绕了另外一条相反的小路。 傅清尘后来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因为路上的土地被雨水润湿,留下了几串浅浅的脚印,想必是玄青派弟子的。 夏日的太阳出来后,湿润的地面很快被烘干。傅清尘握着剑跟在他身后,林子里的鸟叫声有几分悦耳,时而飞来一两只蝴蝶,竟都绕着纳兰瑾枢盘旋。 傅清尘看着一直绕着他飞的蝴蝶在心里想,必定是因为这人喜欢泡花瓣澡才会引来这么多蜂蝶。每每寒毒发作,清晨醒来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 一个男子身上总是带着花香,难免会让人觉得女气,可偏偏这人就不会。 忽然,前方的丛林一群鸟儿被惊起,扑打着翅膀各自逃窜,纳兰瑾枢停下脚步,傅清尘跟着停下,右手握上剑柄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一阵风拂过林子,刷刷作响,几片绿叶随着风翩然起舞,傅清尘抬眼看了看上方,四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子从树上跃下,正是玄青派的弟子。 傅清尘拔剑,脚尖点地窜上半空,以一敌四。相继又落下了好几个青衣男子,傅清尘一对四根本无暇顾及刚出现的几个。 纳兰瑾枢从旁边折了一支树枝当做兵器,对付剩下的玄青派弟子。 昨日遭受阴寒之气反噬,傅清尘的体力还未全部恢復,但对付四个玄青派弟子游刃有余。纳兰瑾枢同样因为昨日动用了过多内力为傅清尘压制阴寒之气,七日之内都不能发动内力,所以只靠拳脚上的功夫。 第28页 傅清尘并不打算将玄青派弟子置于死地,只是用剑柄将人打晕过去。两方打得正酣,傅清尘连续打晕两名玄青派弟子,突然一阵寒气拂过,周边的树受到重创被折腰砍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qaq 爬走…… 预告下,下一章小猫又要炸毛了,啧啧 ☆、侯爷总耍赖 周边五六棵参天大树刷拉倒下,傅清尘与纳兰瑾枢为避开倒下的树,不得不退到一边。 傅清尘目带凌厉看向此时出现的江水寒,江水寒手上握着的是传星剑,怪不得方才威力如此之大。五六名玄青派弟子掳起晕过去的同门师兄弟,立即退回到江水寒身后。 纳兰瑾枢戏嚯地看着他,「拿着别人的东西卖弄,你倒是好意思。」 江水寒狠狠瞪他一眼,「你是谁?」 「我是谁与你何干?」 「奉劝你一句,闲杂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白白断送了性命可就不值了。」 纳兰瑾枢道:「言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抢了他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撒手不管。再说,不到最后,又怎会知道谁会竖着离开?」 傅清尘看着纳兰瑾枢,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江水寒不屑地重重一哼,扬起下巴,道:「少狂妄自大,若要取得传星剑就拿易寒经来换!」 「用一本武林绝学换一把绝世宝剑,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十分好。」纳兰瑾枢幽幽道:「不过,武林绝学当然是要配上绝世宝剑,这两者有如何能分得开。」 江水寒眯起眼睛,「那就是说,你不愿交出易寒经?」 「这么问,似乎你会做出这等蠢事?」 江水寒心里燃起一团熊熊烈火,举起传星剑便大声喝道:「少说废话,今日若是不留下易寒经,那就把命留下!」 说罢,傅清尘握着宝剑主动迎上江水寒。江水寒手中的传星剑寒气十分之重,加之他本练得是属阴的功夫,有了这绝世宝剑便如虎添翼。 纳兰瑾枢扔了手上的树枝,赤手空拳应对剩下的玄青派弟子。 将易寒经练到第三重,傅清尘的功夫早已在江水寒之上。只不过,他昨日刚被阴寒之气反噬,体力尚未恢復,且昨晚消耗过多阴寒之气,现下体内难以聚集。不到一刻钟,就被江水寒取得了上风,只得步步逼退。 江水寒卯足全力向着落在下风的傅清尘挥剑,傅清尘用手上的宝剑去挡,传星剑碰击时产生巨大推力,将他打了出去。 傅清尘向后飞去的身子撞上一棵粗壮的树干,手上一松宝剑从手中滑落。江水寒目中带着嗜血的光,趁着傅清尘受了伤想要置他于死地。 傅清尘反应过来时,江水寒已经如脱兔窜来,泛着杀伐之气的传星剑剑尖直指他的胸口。这么一剑刺下去,九死一生。 眼前被一抹紫色遮去视线,傅清尘睁大眼睛看着就在面前的人,他背对着,一只手生生握住了传星剑,妖红的血从五指指缝间溢出,滴落。 任凭江水寒怎么用力也不能抽出被握住的剑,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直直看着眼前人。纳兰瑾枢的眼里再没半点平日里若有似无的笑意,他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凌厉地可以杀死一个人。 纳兰瑾枢幽幽之中带了怒意的声音响起,「你伤了他,就等于自寻死路。」 江水寒抽不开剑,干脆松手,纳兰瑾枢不给他逃的机会,运功将内力聚于掌心,凭空给了他一掌,这一掌威力巨大,江水寒飞出好几丈,身子撞到一棵树时,水桶粗的树也摇晃不止。他口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手脚早已动弹不得,老绿的树叶哗啦从他头上落下。 玄青派弟子立马上前去扶起自家掌门,江水寒伤得十分重,被扶起后又从嘴里吐出几口血。傅清尘从地上站起来,纳兰瑾枢将沾了血的传星剑递到他的面前,「你的剑,日后可要收好了。」 傅清尘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弯腰在地上捡起纳兰瑾枢的宝剑,递给他,「还给你。」 纳兰瑾枢伸出流血的手去接,看到他布满血的手,傅清尘心里一凛,脸上淡漠地接过传星剑,提步绕过他走到江水寒面前。 被两名玄青派弟子扶着的江水寒捂住胸口,眼神里暗含着恨意。 傅清尘提着剑,正色道:「玄青派需有人把持,我姑且不取你性命。你想要易寒经以坐实这掌门之位,三年之后,我定当双手奉上,在此之前,你若执意强取,我必定不会客气。」 江水寒身受重伤,不想自取灭亡,对着身边的弟子道了句,「我们走。」 两位玄青派弟子扶着江水寒离去,傅清尘拾起地上的剑鞘,刚想拔剑插回去,只见玄色剑身上沾了血,那是纳兰瑾枢的。掏出一张手帕将血抹掉,重新插回剑鞘。 傅清尘转身,心里一怔,纳兰瑾枢靠坐在树底下,苍白的嘴角挂着一丝妖红的血迹,他满是鲜血的手放在腹间。 傅清尘站在原地,脚像是灌了铅移不动。实则是他不知该义无反顾的过去还是离开。纳兰瑾枢是他的仇人,纳兰瑾枢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两重天与地的身份让傅清尘矛盾,茫然。 愣了许久,傅清尘对着他淡淡说了句,「走了。」 纳兰瑾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合上眼睛。他昨日过度运功为他压制阴寒之气,本来在七日之内都不可动用内力,偏偏方才在千钧一髮之际,他动用了内力将江水寒打了出去。强行运功的后果是导致五脏六腑以及全身经脉皆被自己所伤。 第29页 他会在多久之内回来呢?数到十?一刻钟?半个时辰?纳兰瑾枢闭上眼睛开始想,同时在心里默数。 数到五十的时候,就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纳兰瑾枢睁开眼睛,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唇边浮起一丝笑。他从来没想过,他不会回来。 「你还是狠不下心来。」 傅清尘冷着声音道:「有什么狠不下的,若不是你还有可用之处,我定不管你死活。」 纳兰瑾枢道:「既然我还有可用之处,那就,过来。」 傅清尘握着剑提步过去,走到他面前,纳兰瑾枢仰着头看着他,「蹲下。」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这个样子,你还指望我自己走?」纳兰瑾枢也不客气,「抱我还是背我,你自己选。」 「你……」傅清尘道:「你别得寸进尺。」 「哪有,我本就不能行走,你不抱我还想陪我在这荒山野岭等我伤好不成?」 傅清尘紧抿着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响,还是背对着他蹲下了身子。纳兰瑾枢十分满意,爬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傅清尘的视线正好能看到他沾满血的手,血已经开始凝固,只是刀口依旧触目惊心。耳边是他的唿吸,即便跟他有过更亲密的姿势,还是有些心跳加速。 傅清尘犹豫了下,双手还是托住他的双腿将他背了起来,提步向着山下走。纳兰瑾枢将下巴点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喷在他的颈窝,「渴了,先去找水喝。」 傅清尘不应声,行动上却是向着有水声的方向去的。 走到一条清澈的山间小溪旁,傅清尘把他放下,寻了几片大一点的叶子,捲成漏斗状盛了一些水。 纳兰瑾枢十分认真地看着手上凝固的血迹,傅清尘将叶子里的水递给他。纳兰瑾枢示意了一些自己的右手,「有伤。」 傅清尘十分不耐烦地咬了咬牙,蹲下将手上捲成漏斗的叶子递到他嘴边。纳兰瑾枢凑到叶子边沿抿了几口,砸了咂嘴,「甜的。」 傅清尘不耐烦瞪他一眼,「喝就喝,少废话。」 纳兰瑾枢低头再喝了几口,抬起含笑的眼睛看着他,傅清尘被他这种荡漾的眼神看得有些心猿意马,冷着声音道:「看什么?」 「看你。」 傅清尘手上一紧,还有些水的叶子被捏成一团,水从破口的叶子里流出来,「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我发怒,否则你死在这荒山野岭也没人知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发怒作甚?」 傅清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不急。」纳兰瑾枢道:「昨晚到现在还未吃过东西,饿得厉害。这里离有人烟的地方不近,还是吃点东西再走。」 傅清尘回头瞪他一眼,「忍一下会死?」 「民以食为天,忍着不吃东西自然会死。」且他心疼的是傅清尘,这一路他背着他下山必定消耗许多体力,本来昨日受阴寒之气反噬的体力还没恢復。 傅清尘无奈,站起来环顾了四周,想着去哪个方向能找到吃的东西。溪水太过清澈,有的也只是小鱼小虾,根本不能饱腹。 傅清尘刚要走,纳兰瑾枢叫住他,「言儿。」 傅清尘停住脚步,忍住满腹怨气回头,「何事?」 纳兰瑾枢指了指天上火球似的骄阳,「热。」再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下,「抱我去那。」 娇生惯养!傅清尘咬了咬牙,心里跟自己说了千遍万遍,要不是因为他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定不会任他摆布! 抱起他走到树荫底下,毫不客气地重重往地上一扔,谁知纳兰瑾枢竟吐出一口血来。傅清尘心里一怔,眼底划过一丝惭愧,但很快就被眼里强装的淡漠掩蔽。 这样都能吐血,可见他的内伤有多严重。纳兰瑾枢眉头都不皱一下,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背靠着树干抬头看他,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早去早回。」 傅清尘转身走出树荫,往更茂密的丛林走去。不消一刻钟,便一手抓着一只毛茸茸兔子的耳朵,一手抓着几个野果从密林里穿出来。 回来时,纳兰瑾枢背靠着树干,阖上眼睛浅浅睡了过去,在树荫下,那张脸恬静而温润,手上的伤已经被他潦草的包扎过了。 傅清尘看了一会,突然听到异响,仔细一看,正有一条三尺长的毒蛇向着纳兰瑾枢身上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求花花╭(╯3╰)╮ ☆、侯爷有洁癖 傅清尘不想太多,手上的野果掉落在地,动作极快地抽出佩在腰间的传星剑,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传星剑发出的寒芒便将毒蛇一分为二。 并没睡着的人听到异响就睁开了眼睛,他早知道有毒蛇靠近,他也早知道傅清尘会出手。 毫不理会旁边断成两截的毒蛇,他看着傅清尘,「回来了。」 傅清尘弯腰去捡方才情急之下被扔掉的野果,提步过去,用剑尖剔开毒蛇,再将三个野果放在他的旁边。 纳兰瑾枢看着他手上还在挣扎的兔子,问:「要吃这个?」 傅清尘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纳兰瑾枢看着可怜巴巴的兔子,「放了它罢。」 傅清尘瞪着他,「放了它,你去找吃的?」 第30页 「小糰子怪可怜的,不是?」 傅清尘神情一滞,回忆起小时候,纳兰瑾枢除了会唤他言儿,还会唤他小糰子。这白白胖胖的兔子与他小时候圆滚滚的身形也十分像。怪不得,杀人都能不眨眼的他竟会怜惜一只白毛兔子。 纳兰瑾枢随手拾起放在旁边的野果,长得像苹果,但似乎是野生的,比一般的苹果小得多,「这个,可以吃?」 傅清尘冷着声音道:「毒不死人。」 说完,他转身进了丛林,兔子他放了生,没过多久就抓了一只山鸡回来,为了避免等会纳兰瑾枢又叫他放了,他早早就将山鸡割喉,提着一只放了血的山鸡回来。 纳兰瑾枢刚吃了一个野果填腹,看着傅清尘手上的山鸡,「这东西倒是十分美味。」 傅清尘:「……」 他将山鸡放在一旁,正要钻木取火,纳兰瑾枢从怀里掏出火种给他,「这么钻得等多久。」 傅清尘拿起火种,打开对着火头吹了吹,点燃堆成一堆的树枝。柴火就放在纳兰瑾枢能够得着的地方,默认是让他添柴。傅清尘则提起刚断气不久的山鸡走到小溪边处理干净,用砍来的树枝串起,架在火上烤。 以前跟着师父在江湖上闯荡,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少,他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学了一些野外求生本领。 闷热的午后,四周的树木被火辣的阳光炙烤,发出植物而有的芳香。不眠不休的蝉叫声此起彼伏,偶尔一两只鸟从林中窜出,悦耳的叫声是这炎日中最动听的声音。 傅清尘将烤好的山鸡取下,扯了一个鸡腿递给纳兰瑾枢,却连正眼也不愿看他。纳兰瑾枢看着倔强得有些固执的小猫,心情很好地接过鸡腿。 而后,傅清尘寻了一片大叶子,将山鸡撕成块放在上面,自己只吃了些零碎的。即便是在这荒山野岭,吃着野味,两人的吃相还是十分规矩。 纳兰瑾枢吃了一只鸡腿,便道:「饱了,剩下的你吃。」 傅清尘扫了一眼叶子上还剩下的鸡翅膀和鸡腿,「方才是谁说饿的?」 「吃过东西之后自然会饱。」纳兰瑾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说,你是怕我饿着,才故意省着不吃留给我?」 「你想多了。」说罢,抓起鸡腿就吃。 纳兰瑾枢背靠着身后的树干,看着傅清尘吃鸡腿的模样,眉眼里带着笑,小猫总是口是心非。 吃过东西之后,两人继续赶路。可恶这天气炎热,即便走在有树荫的林间小道,还是闷热难耐。纳兰瑾枢的胸膛贴着傅清尘的背嵴,那一片地方滚烫的热。傅清尘脸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纳兰瑾枢倒是没怎么冒汗。 纳兰瑾枢用袖子给他擦着脸颊边的汗,「若是热的厉害,放我下来歇息歇息再走。」 傅清尘不理会,硬着头皮背着他踩着地上的枯叶往前走,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纳兰瑾枢低声在他耳边道:「真的不停?热成这样,等会你我融在一起如何是好?」 傅清尘嘴里喘着气,没好气地道:「闭嘴。」 路过一片不知名树丛时,纳兰瑾枢顺手在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这树的叶子十分厚且比巴掌还大,正好可以用作扇子。 傅清尘满头大汗地背着他在丛林里穿行,擦着脸颊而过的风缓解了一点闷热,斜着眼看了看那只为自己扇凉的手,是那只潦草包着紫色手帕的手,分明今早才受过重创…… 走到山下官道时,天已经黑了。并非夜幕降临,此时至多也是黄昏落日之时,天变黑完全是因为漫天铺地的乌云。一个响雷打下来,昨日才停歇的雨又落了下来。 好在傅清尘已经赶到昨日停留过的驿馆,与这场倾盆大雨擦肩而过。 驿馆的小二见到傅清尘便过来说:「客官,您这是上哪了?昨日与您同行的公子到处寻你。」 傅清尘没回话,回话的是他背着的纳兰瑾枢,「他人呢?」 小二回道:「他没找着人,今日正午过后就先走了。」 纳兰瑾枢倒不追问细节,转而吩咐道:「送一桶热水到房里来。」 傅清尘不想也知道,这人是要沐浴。平日里在侯府,他几乎每日沐浴,一是因为空闲时间多,二是因为这人有洁癖。昨日在山洞里度过,加之今日出了点汗,找到落脚的地方他第一想要的便是沐浴。 傅清尘将他背上楼,大雨倾盆时投宿的人较多,只剩下最后一间空着的。将人放在凳子上,动作有意地放轻了些。 放下后,他便要转身离开。 「慢着,去哪?」 傅清尘道:「没必要留在这里。」 「等会要沐浴,我这个模样你还要我脱干净后再爬进浴桶里头?」 「你要爬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怎会无关,爬进去脏了可以洗,爬出来弄脏了就要再洗一次,届时还是要麻烦你。」纳兰瑾枢好整以暇,「左右我全身上下你都看过好几遍了,还差这一次么。」 厚颜无耻,傅清尘只想到这四个字。 门外的两个小二手脚利索地将浴桶和热水搬进来,在房里摆弄好,弯着腰道了句客官慢用就出了去。 傅清尘站在原地没动,纳兰瑾枢开始解衣,布料摩擦的声音传到傅清尘的耳里,不免让人有些脸红心跳。 「好了。」 第31页 傅清尘背对着杵在那,握掌成拳,心里问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出去,为什么要留下来。 「该遮的都还遮着,你怕什么?」 傅清尘转身,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谁怕了?」 纳兰瑾枢全身光着,什么叫做该遮的都遮着!!傅清尘耳朵根子通红,过去抱起他,想往浴桶里扔,但想起正午他扔的那次,动作又放轻了。眼睛的视线却是准确无误地落在别处。 纳兰瑾枢用没受伤的手拨着浴桶里没到胸前的水,「水温倒是可以的,只可惜少了花瓣。」 跟个女人似的,傅清尘在心里道。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也去泡个澡,等会回来吩咐小二将晚膳送到房里,顺带问掌柜要些伤药。」 傅清尘顿了顿便开门出了去。自己的包袱还在掌柜那保管着,里头有一套换洗的衣裳,正好可以换上。 傅清尘泡澡比纳兰瑾枢快得多,穿了一身干净整齐的衣裳出来,便叫住跑堂的吩咐了一下晚膳,菜色点的是几样在侯府餐桌上常见的。 跑堂的小二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珠,笑着道:「小的记下了,等会就给客官送过去。」 跑堂的正要走,傅清尘出手拉住他,跑堂的小二看着他,「客官还有甚吩咐?」 傅清尘沉吟片刻,轻咳一声,「可有伤药?」 跑堂上下打量着傅清尘,「客官是跌打还是刀伤?」 「刀伤。」 跑堂打量半天没看出他哪里受伤了,不好再问便道:「伤药我们掌柜那倒是有备着。」说着指向柜檯后打着算盘的掌柜,「掌柜就在那,你过去问问罢。」 傅清尘点了点头,看向掌柜,心里又想若不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他定不会为他做这么多。 走过去问了掌柜要伤药,顺带摸了一锭碎银交到他手上,掌柜十分爽快地就进了里间翻伤药去了。拿着伤药上了楼,在房门前驻足,傅清尘抬手敲了门。 「进来。」 不问是谁就叫进来?傅清尘顿了顿才推门而入,房里有些水雾缭绕,都是浴桶里冒出的热气。纳兰瑾枢微微闭眼倚在浴桶里,神情几分享受。 傅清尘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装出这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他受了重伤,五脏六腑以及全身经脉都受损,平常人定是痛不欲生,即便是常年习武的也一样疼痛难捱,他偏偏一整天下来就没喊过痛,连一丝痛的神色都没有。 「就快好了,你先坐坐。」他氤氲在热气里的声音有些慵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这一章充分体现了侯爷厚颜无耻的本性,当然,这只是针对小糰子,o(n_n)o~ 多谢萌包子和潮起潮落大人的地雷,好开森(*^__^*) ☆、侯爷要闭关 傅清尘是第一次在别人沐浴的时候坐在一旁候着,心里不是滋味,凭什么他就任由他差使? 「好了,过来。」 傅清尘不回头,道:「先把衣裳穿上。」 「在这桶里头怎么穿?」 傅清尘握紧了拳头,想了想提起圆桌上的茶壶,将深绿色花纹的桌布扯了出来,随手一扔搭上浴桶,「先裹着。」 他一脸嫌恶,「脏。」 傅清尘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这人真是难伺候。 「快过来,水要冷了。」 傅清尘懒得去听,兀自坐在那不动。纳兰瑾枢也没再出声,过了片刻,浴桶里传来一声喷嚏声。 纳兰瑾枢语气平缓,「若是等会我着了凉,还得劳烦你为我煎药。」 傅清尘牙关一紧,「你休想。」 房外有人敲门,传来小二的声音,「客官,晚膳准备好了,可否方便送进来。」 傅清尘想也不想便回道:「半刻钟后再送过来。」 「那好,小的等会再来。」 傅清尘起身,走到浴桶边,顾不得什么就把人从水里抱了出来,第一眼瞥到他的全身,耳朵根子就红了一半,随即将视线落在正前方。几步走到榻前,把人放下就走,在桌旁的凳子上将他的衣裳随手一扔,扔到榻上,一个人就坐在那里赌气似的不开声。 待纳兰瑾枢穿好衣裳,店小二才将晚膳送了进来。两名小二端着大托盘,直奔房里的圆桌,看到圆桌上的桌布没了,再看了看傅清尘。 傅清尘没有解释桌布的事,指着浴桶说:「把桶撤下去。」店小二不敢对客人有任何怠慢,将饭菜放下,两人抬着大浴桶就匆匆出了去。 傅清尘看向榻上正在拆手上丝帕的纳兰瑾枢,一句可以吃饭了久久说不出口。倒是纳兰瑾枢先开口,「你带回的伤药呢,先给我上一些。」 傅清尘起身去取向掌柜要来的上药及纱布递给他,纳兰瑾枢伸出手上的右手,「你来帮我。」 傅清尘顿了顿,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即便鲜血已经凝固,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纳兰瑾枢有一招绝招便是手指夹剑,普通的剑他只夹住后轻轻用力便能折断,但传星剑乃绝世宝剑,极坚极韧,且自身带着阴寒之气,如他那般奋不顾身地握住剑身,手没废掉已是大幸。 傅清尘将伤药倒在他手掌上的两道伤口上,铺平抹匀,再用纱布仔细地包扎几圈。纳兰瑾枢直直看着他埋头包扎的模样,那张好看的脸毫无遗漏地收入眼底。 第32页 傅清尘打好结抬头时,正对上那双带着无尽温柔的丹凤眼,有那么一瞬间愣住,与他四目共对。一瞬过后,他偏开脸,起身向着桌旁走去。 纳兰瑾枢扶着床柱站起来,他全身经脉受损,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动,七日之后就能慢慢恢復。只是这七日之内,他将行动不便。 傅清尘在摆满佳肴的桌前坐下,纳兰瑾枢还站在原地,「若是能有一支拐杖,我倒是能走过去的。」 傅清尘持起筷子又放下,无语地过去将人抱起,让他坐在摆了碗筷的凳子上。 一顿饭,傅清尘只埋头吃自己的,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他一眼。吃好了就让店小二把东西收走,他提着传星剑就要出门。 纳兰瑾枢及时叫住他,「留下来,要睡床还是睡地,随你,就是不能去柴房。」 傅清尘顿了顿,「跟一头豺狼共处一室,我怕会做恶梦。」 「言儿,你何必跟我怄气。」 「没有。」傅清尘淡淡一句,开了门就出了去。 纳兰瑾枢无声嘆息,小猫总是自欺欺人。 第二日放晴,傅清尘早早准备了马,用了早膳就启程回侯府。这里离侯府不到一日行程,今日黄昏落日前便能到。 纳兰瑾枢不能独自骑马,傅清尘与他同骑,将他安置在双臂之间。纳兰瑾枢背往后靠,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傅清尘的胸前。 傅清尘瞪着厚颜无耻倚在他怀里的人,面上是嫌恶的,心里却不是,那样的滋味竟是有些酸有些甜的。 纳兰瑾枢倚在他怀里,微微闭上眼睛。骏马在官道上飞速驰骋,将两人的衣裳往后扬起,一紫一白的身影竟有说不出的好看。 「言儿,为何不杀了我?」纳兰瑾枢突然问。 傅清尘心里微微一怔,听到纳兰瑾枢说:「我全身经脉受损,动弹不得,你若是下手我必定不会还手。」 小猫咬着牙说:「你以为我是你,会趁人之危?」解释也不过是为了掩饰。 纳兰瑾枢微微弯起唇角,「待我恢復,你或许就没这个机会了。」说着,将手覆上他握着缰绳的手。 傅清尘没好气地道:「手拿开。」 「你若是不愿甩开就好,何必让我主动,你知道的,这一生,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缠上你了。」 傅清尘脸色稍微变了变,淡漠的脸上有一丝温柔闪过,片刻后,他低声回一句,「无耻。」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见。 黄昏前,两人抵达侯府。 归程与画屏出门迎接,看到纳兰瑾枢的模样,登时大惊,「侯爷,你怎会伤成这样?」 归程瞪了一眼扶着纳兰瑾枢的傅清尘,画屏开口,「莫不是你将侯爷伤了?」 在归程与画屏眼里,这世上基本无人能伤得了自家侯爷,除了侯爷深爱着的傅清尘。纳兰瑾枢冷声道:「并不关言儿的事。」 归程在心里道,即便不是他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傅清尘不说话。画屏看着归程道:「你把侯爷扶进来,我去准备丹药。」归程点了点头,便扶着纳兰瑾枢往前走。 纳兰瑾枢回头看着傅清尘,「言儿,你累了一天,先去歇一歇。」语气温柔。这人在别人面前向来清冷,独独只对他一人温柔。 傅清尘轻抿着唇,看着归程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侯爷往里走,心里有一股莫名的酸味。身边的马叫了一声,傅清尘看他一眼,将缰绳交给前来伺候的小厮,便进了府。 傅清尘在房里打坐练了会功,直到夜幕降临,房里一片漆黑。平日里在侯府到了晚膳的点画屏都会准时过来请,今日却没来。傅清尘开门出了寝房,一名丫鬟迎面而来,请他去用膳。 傅清尘点了点头,走到饭厅才晓得里面并没有人,纳兰瑾枢并不像平时那般坐在上首等着他。 傅清尘提步过去入座,丫鬟立即给他盛了饭,他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身旁的丫鬟提醒道:「侯爷在疗伤,这些日都要闭关,公子不必等。」 傅清尘心里微微一怔,久久回过神,似想要掩饰些什么,端起碗持起筷子吃饭,也只是吃了一点就没再吃。 果真,第二日还是未能见到纳兰瑾枢的人影。 傅清尘换上一身兵家常服要去军营,归程背靠着月洞门,怀里抱着一把剑,像是在等人。傅清尘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归程偏头看着他,「侯爷身上的伤是你伤的?」 「与你何干?」 归程兀自说:「这世上鲜有人能打得过他,我也从未见他伤得如此之重。」 「你想说什么?」傅清尘眯起眼看着他。 「月圆之夜,你体内阴寒之气乱窜,若不是侯爷你必定被反噬,而他为救你运功过度七日之内不可发动内力,所以,你便趁人之危伤了他,是不是?」语气里满是质问。 傅清尘不屑于解释,「随你怎么想。」说完就提步往前走,在月洞门从他面前走过,侧脸冷峻得如冰雕。 归程狠狠怒视他,「侯爷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忘恩负义,傅清尘,你这副壳子里头到底有没有心?」 傅清尘充耳不闻,愈走愈远。 在军营里头巡查了一圈回到营帐,对着堆积成山的公务出神。方才魏将军笑着过来道:「近日事多,平日你处理的事他们也不敢妄自乱动,所以就积了些下来。这些公文都不急,你倒是可以慢慢看,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便让陈校尉过来帮一帮。」 第33页 傅清尘摇头说不用。这些公文都是他这半个月以来告假积下来的,在军营里头个个不喜对着公文,且有些目不识丁,公文便堆积了下来。 傅清尘并不厌恶这样的日子,若不是有深仇大恨,他或许心甘情愿留在军营里头处理军务,不去想如何掌握大权,亦不去想逼宫谋反。 办完公务回到侯府,不见那一身紫衣的男子,眸子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进了房取出传星剑来练,果真是绝世宝剑,随意舞一套剑法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威力无穷。 练剑一直练到夜幕降临,管家路过时提醒晚膳准备好了,傅清尘才收了剑,吩咐下人将晚膳送到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侯爷很多情 对着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竟没了胃口。傅清尘端起碗,持起筷子,寥寥草草吃了些。剩下一半的菜连筷子都没去过,下人来收拾的时候,他冷着脸道:「下次少准备些。」 丫鬟看着他绝美却又清冷的脸,连声应是。 说是闭关,还真的是闭关,连续好些天连他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倒是偶尔见到归程,两个人互相瞪一眼,不说话便擦肩而过。 魏将军特意在军营里头召集了好些个武功不错的将士比武,不用兵器,比的都是拳脚功夫。傅清尘不好推脱魏将军的邀请,便也参与其中。 军营里头时常有将士比武,在沙地里围成一圈,比试的两人在中央以拳脚相斗,将人压制在地上或者对方认输就算赢。 傅清尘坐在沙地上看了许久,一名袒胸露背的壮汉连赢了好几个,气焰十分嚣张。魏将军突然喊了一句,「傅校尉前来应战!」 围观将士立即将目光投到傅清尘身上,盘腿打坐的傅清尘不动如山,身旁的魏将军倒是一个劲怂恿,「傅校尉,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傅清尘斜了他一眼,事已至此,他若是不上定会被视为缩头乌龟,日后难以在军营里头树立威信。他站起来,走向连赢的壮汉。 壮汉也算是个校尉级的人物,曾立下不少战功。傅清尘方才在下面看了一会,并没看出他武功招式多么高明,至多就是蛮力大了些。 「早听闻傅校尉武功了得,在下今日倒是想见识见识。」 傅清尘对着他抱了抱拳,「得罪。」 壮汉也抱了抱拳,「放马过来。」 傅清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壮汉等了半响也没见他出招,便有些不耐烦地主动出击。他抡起拳头,粗壮的脚带起尘沙,古铜色的背上布满汗珠,他高喝一声,铁锤般的拳头向着傅清尘挥过去。 傅清尘最后一刻才出手,白皙修长的五指正好包住他的拳头,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壮汉却脸都涨红了,拳头在他手里握住后根本就不能动。随即,他抬起脚想要踢过去,傅清尘本可以十分轻松地挡回去,废他一只脚轻而易举,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在脚踢过来之际,他点足借力,身子离地来了一个空翻,就翻到了壮汉的身后。壮汉嘶吼一声,刚踢出去的脚收不回来,手臂被强行往后扭,强壮的身子便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此时,傅清尘已经松开了他的拳头。 围观的将士一片欢唿起闹,壮汉不服输,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袒露的上半身沾满了黄沙,他大喊一声,威力四射,向着傅清尘挥拳。 傅清尘冷峻的眉间微微蹙起,又是刚才那一招?这一次,他没握住拳头,轻易闪开后,在他背后给了他一掌,只用了五分力,壮汉一个踉跄险些再次跌倒。 傅清尘收掌,还没站定的壮汉猝不及防地往后踢了一脚,傅清尘的身子往后仰去,双手抱住壮汉的腿将他甩出了好几尺。壮汉面朝地吃了一嘴黄沙,十分狼狈。 场下欢唿雀跃,傅清尘宠辱不惊,似乎并不为自己赢了这一场打斗而有一丝欢喜。壮汉爬起来吐出嘴里的黄沙,脸色十分难看的对着傅清尘抱了抱拳,「傅校尉武功果真了得,在下认输。」 傅清尘抱拳,「承让。」 壮汉拨开人群,跑着去清洗嘴里残留的黄沙去了。魏将军在下面起闹,「还有谁要向傅校尉领教的,只管上!」 场下鸦雀无声,各自不经意地后退了一小步,方才谁也看的清明,傅清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军营里头的常胜壮汉打得落花流水。 其中一个将士道:「魏将军,你武功也了得,要不你上去跟傅校尉切磋切磋?」 魏将军憨笑,挠了挠头,「我哪是傅校尉的对手,还是莫要丢人现眼的好。」 傅清尘已经走到眼前,「魏将军谦虚了,今日难得有兴致,上场切磋一下又如何?」 魏将军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在想傅清尘这人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其实心里是很记仇的罢,方才他推他上去,这一次他便将他也拖下水。 将士们起闹声越发热烈,魏将军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傅清尘,起身道:「都到了这份上,魏某就丢一次人。」 上了场,两人互抱拳,便开始比试。 魏将军是习武之人,且是纳兰瑾枢手下的人,武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比起刚才的壮汉,他要难对付好几倍。傅清尘还没见过他的武功路数,但跟他过了几招,立马摸清。 前面半场他还只是用了五成功力试探,后面半场那就是尽全力。魏将军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过后他愿赌服输,傅清尘也道了句承让。 第34页 见识过傅清尘傅校尉的武功,军营里头的将士不由从心底里钦佩。平日里遇见时,即便他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将士们也能笑着问安。 傅清尘回到侯府,还是未见到那个喜爱穿紫衣的男子。闭关七日,今日正好满七日。也不晓得他到底伤得多重,经过七日闭关疗伤,恢復地如何? 回过神时,傅清尘苦笑,竟会因为见不到他而微感失落,他一定是疯了,一定。 取出传星剑在院子里马不停蹄地练了一个时辰,炎热的天气他没有流一滴汗,因为传星剑的阴寒之气隔绝了外界的燥热。 停下来时,他心脏搏动剧烈,太阳已经落山,西边的余晖将世间万物蒙上一层微弱的光。傅清尘瞥见手腕上那一个模煳不清的紫色刺青,朦胧的紫色刺青入了眼,就立即联想起当年。 当年他不过六岁,那时的他任凭纳兰瑾枢摆布,乖顺得不像样。纳兰瑾枢当时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言儿,以后,你便是我的。」 那是他的耻辱,所以他在刺青上划了一刀,可刺青上的伤痕早已癒合,这份耻辱将永远留在他的身上。 一阵风拂过,扬起他背后的发,不远处的紫色鸢尾花在风中摇摆,深紫的颜色很是刺眼。鸢尾花是那人最喜欢的花,几乎在侯府随处可见。 傅清尘持着传星剑,向着那边一丛开得正好的鸢尾花挥剑,一丛鸢尾花顷刻间被寒芒齐平割断,割断的花过不多久就枯萎凋零。 「心里若是有气就冲着人来,何必要撒在花草头上?」 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傅清尘背对着他都能想到他说这话时的模样。收了剑,傅清尘提步要走。 纳兰瑾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挡在了他前面,丹凤眼里带了笑,「怎么,方才在想我?」 傅清尘瞪他一眼,「自作多情。」 「你待我无情,我若也跟着薄情,你我岂不是永远撮合不到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 「你。」 傅清尘眉心发黑,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纳兰瑾枢看着炸毛的小猫,轻笑一声,「我大伤才愈,你就不能待我好一点?」 「我恨不得你死。」 纳兰瑾枢倚在身旁的红色柱子上,天生含着魅惑的脸在夜幕下有些朦胧,他的声音就像是世间最美的音律,「你若是下定决心要跟我殉情,我现在就可以死。」 「不可理喻。」 傅清尘就要走,纳兰瑾枢叫住他,「慢着。」 傅清尘顿了顿,「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你的意思是,你我之间除了情话,别的都是废话?」好些天没调戏小猫,纳兰瑾枢今日调戏得十分上手。 傅清尘冷冷瞥他一眼,正提步要走。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三日之后皇帝要微服出行。」 傅清尘刚提起的脚顿了顿,「关我何事?」 「你当了几个月的校尉也该腻了,这正是大好机会,届时我会安排一切,你只要负责将皇帝保护好。」 「你要我保护老奸贼?」傅清尘的眼里能析出冰渣子。 纳兰瑾枢也知让他保护仇人他心里不舒服,「言儿,小不忍则不能成大事。」 傅清尘偏开头,握剑的手指节泛白。 「你若立了功,官至将军不在话下,领兵作战指日可待。」 傅清尘沉吟,领兵作战是其次,掌握兵权才是重大。有了兵权才能有逼宫造反推翻老奸贼的本钱。 纳兰瑾枢抚了抚他的脸,傅清尘抬手拍开。 「快去洗脸,等会过来用膳。」 傅清尘沉默不语,握着剑绕开他沿着迴廊回房。 饭桌上,傅清尘埋着头吃饭,纳兰瑾枢给他夹的几块肉,他一块不吃全数夹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纳兰瑾枢也不怒,甚至脸色都没变,看着埋头吃饭的他温柔道:「慢些吃。」 闻言,傅清尘反而吃得更快。身旁的管家笑得十分慈祥,「侯爷闭关这七日傅公子吃得少,今日难得胃口这么好。」 纳兰瑾枢眼里浮起一抹浅笑,「哦?还有这回事?」 傅清尘耳朵根子发烫,纳兰瑾枢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道:「早知有人为我茶饭不思,我该早些出关。」 傅清尘冷着脸放下碗筷,「吃好了。」起身就出了去。 纳兰瑾枢吩咐身旁的管家,「等会给他送碗冰糖燕窝过去解解暑。」 「是,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我是勤奋的小蜜蜂,求花花呀 ☆、平步青云 深宫里头的皇帝几日前便决定微服出访,当着朝廷命官的面说是视察民情,体验民间疾苦,实则是因为新近宠爱的妃子想念宫外头的大千世界,三番四次撒娇哀求想要出宫看看,皇帝心一软就什么都答应了。 那一日,皇帝带了两名贴身侍卫,一名他新近宠爱的妃子,并准傅清尘伴在身侧。还有些侍卫则扮成普通百姓混迹在四周暗中保护。 中年皇帝穿着一身华贵的玄色衣袍,头戴银冠,手上一把描金玉骨扇摇得十分顺手,美人在身侧,身后家丁几名,乍一看还以为是京城之中哪位挥金如土的阔老爷。 傅清尘冷着脸跟在身后,皇帝与萧妃自顾自玩乐,也顾不上身后那仇视的目光。萧妃恃宠而骄,大街上的首饰铺、丝绸铺她都逛了个遍,一下子挽着身边的人说:「老爷,这缎子不错,配得上您的身份。」 第35页 「老爷,这钗子做工精细,不比府上的差。」 「老爷,妾身近日正好缺这个。」 …… 爱妃一出口,皇帝就满口应下,后面就只剩下贴身侍卫一张一张银票往外撒,买来的东西都是傅清尘和另外一个侍卫提着。 出了丝绸铺,萧妃用丝帕擦着脖子上的细汗,「老爷,逛了半天妾身都累了,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罢。」 凭着她的一句话,一行人又要满大街找一间像样的酒楼落脚。走在京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大街上,临近正午,大多数人都回家吃午膳,街上寥寥几人。毒辣的太阳直射地面,暑气蒸腾。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傅清尘眼里灵光一闪,视线落在毫无危机意识的皇帝身上。不多时,街头两匹马拖着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街上有马车疾驰再正常不过,街上无人惊慌,只是情势有所变化,两匹骏马偏了方向,向着路边驰骋。 皇帝见前面不远两匹马向着自己横冲直撞而来,心里大惊,双眼瞪圆。萧妃早已尖叫出声,身后的两个侍卫手上都提着东西,来不及反应过来。 傅清尘手上的古玩全数滚落在地,下一瞬,他抽出了手上的传星剑挡在了皇帝面前,宝剑一挥,鲜血从两匹即将到面前的骏马的脖颈处喷洒而出,在烈日之下散发出一阵血腥味。 来势太过迅勐,两匹马被割喉后发出长长的一声嘶吼,四角跪地,壮硕的身子向着街边打滑,傅清尘护着皇帝往一旁急退。萧妃被落下后看着就要打滑过来的马匹喉咙就要叫破,皇帝此时惊唿一声,「爱妃!」 傅清尘将皇帝挡出了危险区,纵身一跃,落在萧妃身旁抱起她跃上了半空,正好躲开了打滑过来的两匹马。两匹马的身子撞上街边的墙,鲜血迸溅,洒在青灰色的墙上。 跃到半空的傅清尘在马车车顶上点足,安然落地。两名侍卫等到傅清尘将人搭救完毕才晓得拔剑挡在皇帝面前,受惊的皇帝回过神,看向那边从天而降的傅清尘和自己的爱妃。连忙拨开两名挡在面前的侍卫,迎过去。 梨花带雨的萧妃见到皇帝立即扑进他的怀里,「老爷,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帝连忙细声安抚怀里的美人,傅清尘清冷的脸上伪装出忠臣的模样,拱着手道:「老爷受惊了。」 皇帝看向傅清尘,眼里绽放着欣赏的光芒,「傅校尉功夫了得,实在了得啊。」 傅清尘淡淡道:「老爷谬赞了。」 萧妃也从惊吓中慢慢回过神,对着皇帝娇声道:「老爷,若不是方才有傅校尉,妾身这条命可就不保了,老爷定要好好奖赏。」 皇帝低头看着美人,嘆了一息,「岂止是你,若不是有傅校尉,朕……我的命也是难以保住,这是一定要赏的。」 傅清尘动了动嘴唇,本要假意说一番谢辞,尝试几次也未能说得出口。 受了惊吓的皇帝也没兴致再继续玩下去,便早早打道回府。傅清尘将皇帝送回皇宫,便出了宫。 当日晚上,宫里头便来了人,传了圣旨要傅校尉明日一早上朝接受封赏。 傅清尘与纳兰瑾枢一同接了圣旨,持着拂尘的老太监笑意盈盈套近乎,「傅校尉此次立下大功,皇上铭记在心,日后官场平步青云定是不在话下。」 傅清尘随口应一句,「也只是尽本分罢了。」 老太监又再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告了辞后,便领着两名小太监出了侯府。纳兰瑾枢看着傅清尘,走过去上下打量,「今日,可有伤着?」 傅清尘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扔下两个字就往里面走。 纳兰瑾枢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今日出现在街头的两匹马是纳兰瑾枢早就让人驯过的,为的就是要在皇帝和他身边的侍卫不备引发事故,预先知道会有事故发生的傅清尘则早早准备,待两匹马向着皇帝横冲直撞过去,他便如风驰电掣般出手止住。 原本只打算救皇帝一人,后来事情有变,萧妃命垂一线,傅清尘虽性情极冷,却也不是冷血的,此事本就是他和纳兰瑾枢暗中谋划的,牵扯到无辜之人的性命他于心不忍。就在千钧一髮之际,他再次冒险救下萧妃。 第二日早朝,皇帝对着文武百官大肆赞赏傅清尘,并将其擢升为正四品的宣武将军,赏黄金千两,丝绸百匹。 傅清尘不过几个月便立下了两件大功,官阶连跳两级,可见他日后必定官运亨通,或许未到而立之年便能位极人臣。 傅清尘官阶连升,文武百官纷纷献殷勤,这个说要邀宣武将军到府上喝几杯窖藏多年的佳酿,那个又将自家珍藏多年的宝贝赠给将军算作恭贺将军升官之礼。 傅清尘冷着一张脸统统拒之门外,他不喜应酬自然不会到谁家府上做客,他也不喜古玩器具,即便有人送了,他也只当废物。回到府上便将底下官员送的礼随手转交给小厮,也没吩咐声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纳兰瑾枢见到此种情况,气定神闲地道:「你本就不喜应酬,早早拒绝,断了日后的贿赂殷勤,也免去了日后杂扰。」 碰过多次壁,官员们也都晓得这皇帝看中的宣武将军是个冷情之人,不收礼,不应酬,连跟他说几句都十分困难。这么一来,朝中也没哪个敢厚着脸皮再黏在傅清尘身边阿谀奉承,至多是平日里见了拱手十分客套地问声礼。 第36页 皇帝出宫遇险一事虽面上是意外,但疑心甚重的皇帝觉得蹊跷,暗中派了人去查探。查了数日未见结果,皇帝不肯摆休,命人继续追查。 今夜似乎比平日更静,傅清尘练功出了一身汗,刚沐浴回房,房里便有人在等着。除了纳兰瑾枢,这侯府上下也没人敢擅自在他房里停留。 傅清尘一身白色中单看着坐在桌边饮茶的紫衣男子,「你来作甚?」 「找你。」 傅清尘声音清冷,「找我做什么?」 「找你陪我出门。」 傅清尘还没问出门做什么,纳兰瑾枢放下手上的茶盏从凳子上起来,「把外袍穿上,随我出门。」 跟这人出门铁定没好事,傅清尘一口拒绝,「不去。」 纳兰瑾枢十分从容,「我有重大之事要你办。」 「何事?」 「何必心急知道,你随我去了,自然会明了。」 傅清尘沉吟半响,心里猜测这只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样?纳兰瑾枢提醒道:「穿衣裳,我等你。」 傅清尘不语,走到屏风后将外袍穿上,系好腰带提上传星剑便随他出了门。他从来不喜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走的时候总是一前一后,两三步的距离保持地十分准确。 走到侯府门口,管家递上一盏灯笼,纳兰瑾枢接过再转交给傅清尘,「过来提灯笼。」 傅清尘轻抿着唇,犹豫半响,接过白纸煳的灯笼。出了门,纳兰瑾枢边走边道:「你在后面那么远怎么照着我走?上来。」 傅清尘瞪他一眼,再往前走快两步,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灯笼里发出淡黄色的光正好能照到他。 走过几条较暗的街道,在长长的小巷子尽头就闪着明亮的光。傅清尘走到尽头才发觉出了巷子就是一条傍着穿城河的一条繁华街道。 到了这个点,街上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颜色绚丽的灯笼挂满了整条街,璀璨的灯火将河面映得色彩斑斓。繁华的街上人来人往,一些难得夜晚出门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穿上最好看的衣裳,两个一对,三个一群地在街上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侯爷爱调戏 街上卖胭脂水粉的老妪脸上笑开了花,自卖自夸地说着自家的胭脂水粉跟宫里头娘娘们用的是同一种。卖花灯的老朽倒是一脸憨厚,别人砍价他也点头贱卖,那一双手因为常年扎灯笼留下无数厚茧。街边的零嘴也一样卖的热火朝天,香气飘满了整一条街。 傅清尘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才想起今日是民间的乞巧节。当年小时候,母妃也带他来玩过,给他买过花灯,零嘴,还有许多小玩意儿。深夜回到王府后,他那严肃的父王还笑骂母妃,「都多大年纪了,还去凑那热闹?回来得这么晚也不带侍卫,若是遇上歹人如何是好?」而后把他圆滚滚的身子抱进怀里,手指揩着嘴上的糕点屑。本就是女中豪杰的母妃扬着下巴道:「遇上歹人又如何,我有功夫,自然能保住言儿。」父王轻嘆了一口气,也就没了话语。 那是五岁时的记忆,跟父王母妃一起的记忆太过少,所以那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怎了?」 傅清尘回过神,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没甚。」语气无意之中温柔许多。 纳兰瑾枢取过他手上的灯笼,吹灭,将灯笼扔到一边,「这地方,你可还喜欢?」 傅清尘脸露不悦,「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当然不只是看而已。」牵起他袖下的手就要往人群里去,傅清尘想要挣开,「我没闲工夫陪你逛。」 「既来之则安之。」脸上摆出一副安然自得的神情,手上却又是紧紧禁锢着傅清尘的手,哪里还由得别人选。 这街上人多,傅清尘没再挣扎,脸上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纳兰瑾枢将他拉到买花灯的前面,松开了他的手,偏头问他,「言儿喜欢哪一个?」 傅清尘眼风扫过花花绿绿的灯笼,「不喜欢。」 纳兰瑾枢却自作主张地挑了一个,自顾自地说:「这只兔子好,圆滚滚的身子,跟你小时候十分像。」 傅清尘黑了脸,小时候日子过得太过滋润身子发福,肉嘟嘟的过去,任是谁也不愿听到别人再提起的。 纳兰瑾枢付了银钱,提着那一只圆滚滚的兔子灯笼,傅清尘抱着剑走在他身旁,一脸鄙夷,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东西? 到了首饰摊前,他又要停下,手上的兔子灯笼递给傅清尘,「帮我,拿着。」 傅清尘冷着脸,「扔了。」 「捨不得。」答得爽快。傅清尘无语,这人平日里怎么说在下人以及群臣面前都摆着一张冷艷孤傲的脸,怎么这时候就跟个三岁孩童似的。 傅清尘瞥他一眼,没好气地从环抱着的双臂里空出一只手接过那只兔子灯笼。 纳兰瑾枢从容地站在首饰摊前挑着髮簪,旁侧几名花样女子偷偷窥着摊前的两名绝世男子,交头接耳地再说着些什么,随即脸颊浮上两片红云,娇羞可爱。 纳兰瑾枢拿起一只白玉簪,问一旁的傅清尘,「这个你可喜欢?」 傅清尘看都不看就答:「不喜欢。」 纳兰瑾枢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我,你喜不喜欢?」 傅清尘耳朵根子涨红,用余光颳了他一眼,「若是你再磨蹭,我便先走。」 第37页 「那就要这支罢。」纳兰瑾枢对卖首饰的老妪道。 傅清尘将兔子灯笼塞给他,自己一人兀自往前走,纳兰瑾枢低头看着手上的兔子灯笼,眼里含着笑。 前方便是一座桥,傅清尘握着剑上了桥,纳兰瑾枢不知何时已经与他并肩而行。过了桥,纳兰瑾枢道:「方才的桥名为三生桥,若是两人在七夕这日并肩携手走过,便能定下三生的姻缘。」 傅清尘冷冷吐出两个字,「迷信。」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罢,纳兰瑾枢走快了几步,那一身紫衣在五色灯火下格外显眼。 前方是一棵许愿树。这许愿树与平日里见的许愿树略有不同,这是一棵干枯的树,树上的枝桠挂满了一块一块竹牌,名为姻缘牌。 只要在姻缘牌上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挂上许愿树,便能实现这一世的姻缘。 将兔子灯笼塞给傅清尘,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侯爷便混迹在一堆普通老百姓里头。傅清尘站在不远处,分明到处是人,却只有那个紫色的身影入得了他的眼。背对着挑选姻缘牌的人似有所察觉,在人群中回眸,傅清尘心漏跳一拍,低头看着兔子灯笼。 不多时,纳兰瑾枢握着一张姻缘牌出来,递到傅清尘的面前,竹牌上清晰地写着「凤钰言儿」。 傅清尘用微微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纳兰瑾枢解释道:「凤钰,我的字。」 傅清尘偏开头,「自作多情。」 纳兰瑾枢指腹摩挲着竹牌上的两个名字,「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你心里更清楚。」 一句话,话里有话,也只有傅清尘能听得出。两情相悦就算不得自作多情…… 在众多姻缘牌中,纳兰瑾枢的那一块挂在最上面,在五色灯火下熠熠生辉。街道尽头,一紫一白的身影对比鲜明,紫色的身影不断往白色身影靠近,白色身影却又不断疏离 七月初,西北边境传来消息,怳国对我朝发兵,来势十分迅勐。驻守边境的将士猝不及防,连连战败,不到七日便被怳军占取一座城池。 皇帝龙颜大怒,心里大骂怳国出尔反尔。半年前两国分明停战议和,亏他忍痛将聂媛公主嫁了过去和亲,以示两国交好。没想到竟然上了当,不出这口恶气,郢朝何以在中原立足?! 这边文武百官以及皇帝一股怒气还没发完,那边又传来了消息。称怳国之所以突然对郢国出兵,是因为郢国公主杀了怳国皇帝。 此事还须回到两月前,怳国使臣前来郢国签订停战协议,郢国皇帝主动提出要与怳国结为秦晋之好,便将聂媛公主远嫁怳国。 聂媛公主随使臣前去怳国。一个月前便在怳朝宫殿里举行立妃仪式,谁知,平日里骄横刁蛮惯了的聂媛公主见到满脸鬍渣的皇帝后,便反悔了,待皇帝熟睡后,她随身携带的一把防身匕首就插进了他的胸口。 第二日,宫里头的人发现之时,怳国皇帝已驾崩,而聂媛公主早已逃出宫外,搜寻多日不见踪影。 怳朝大臣都以为这是郢朝的奸计,先是假装议和,将公主嫁过来,目的是为了刺杀皇上。有了这个共同定论,怳朝掌握大权的八王爷当即下了决定,发兵讨伐郢国! 怳国发兵突然,郢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皇帝立即召集大臣商议对策,群臣个个贊成发兵抗敌。对于发兵,皇帝心里踌躇,郢国兵权他与瑾阳候各占一半,若是瑾阳候趁他将兵力远调之时趁机谋反,后患无穷。 皇帝私下里召见了瑾阳候,意欲请他出兵。瑾阳候手上握着五十万大军的兵权,此乃开国时皇室与纳兰家定下的约定。皇帝一直对瑾阳候宠信不疑并非是发自心底信任,而是惧怕他手中的兵权,蓄意的讨好。 对于皇帝召见的意图纳兰瑾枢早就察觉,在皇帝还未开口前,他便抢先道:「皇上,怳国进犯我朝,气焰嚣张,为重立我朝军威,臣愿发兵十万,讨伐怳军!」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脸上笑意明显,「爱卿心系朝廷,朕颇为感动。」 见皇帝高兴,纳兰瑾枢再举荐傅清尘为主帅,皇帝亦有此种想法,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除了纳兰瑾枢出的十万兵马,皇帝另外从自己手上拨出十万兵马。并让宣武将军傅清尘领十万兵马先行,镇远将军刘珂领的十万兵马后行。 傅清尘带兵出征之日定在十六号,既是三日之后。 是夜,墨空之中一轮银月高挂,再过两日就是满月。纳兰瑾枢喜欢在月下独酌,说是独酌,他却总是会摆两副酒器。 待到他要等的人出现,他提着细颈壶先将对坐的空杯子上满酒,再给自己倒一杯,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还不过来?」 傅清尘提步过去,纳兰瑾枢握着酒杯轻抿一口,「去年开春之时埋下的酒,到今年仲夏,酒味甘醇,恰到好处。」 傅清尘落座,端起那杯酒一口饮下,而后看着纳兰瑾枢,突兀地问:「我有一事不明。」 「嗯?」纳兰瑾枢为他倒酒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等他问出口。 「聂媛公主再如何刁蛮任性,也该晓得轻重,又怎会亲手杀了怳君?」 「然后?」 「即便怳君真如她所杀,皇宫守卫森严,她又如何单枪匹马闯出宫外,从此不见踪影?」 「所以?」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暗中谋划的。」傅清尘这一句话是肯定,并不带一点疑问。 第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侯爷很痴情 纳兰瑾枢面不改色地饮酒,反而眼里还含着笑,「看来,天下人加起来也不比我的言儿聪明。」 「你承认了?」 「对你,我还需要隐瞒什么?」 傅清尘无言以对,若不是他晓得纳兰瑾枢为了助他一步一步走上皇位,他定然也不会想到引发怳郢两国开战的罪魁祸首竟是平日里不大喜欢参政的瑾阳候。 为了他,引发两国之战,这到底……该说他太过荒唐好还是别的? 纳兰瑾枢突然转移话题,「西北疆场,我也曾去过。」 傅清尘不理解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看着他的眼里有些茫然。 纳兰瑾枢勾了勾唇角,「虽是西北,却也不算荒凉,与蜀地接壤,风景怡人。只可惜,它处在两国边界,註定成为杀戮的修罗场。」 纳兰瑾枢今日兴致起,便多说了自己的事,傅清尘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就是不给他回应。 「怳朝掌权的八王爷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你若与他正面交锋,万不可掉以轻心。」 提到武功,傅清尘这才有了兴致回话,「你和他交过手?」 「打过几场。此人好斗,输了一场后,便他三番四次缠上我,偏偏武艺不精,连战连败,连败连战。」说起他时,纳兰瑾枢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傅清尘瞥见他那一抹笑,像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事物一般偏开头。 纳兰瑾枢看着他扭开的侧脸,「言儿。」 傅清尘刚偏头,眼前纳兰瑾枢的脸就近在咫尺,唇上一湿,还带着酒香。还没等傅清尘做出反应,那人温柔的声音就像清泉流入心田,「我只喜欢你一人,只待你一人好,所以,你不必与任何人争风吃醋。」 被踩到痛脚的小猫登时炸起毛,「你说谁吃醋了?」 「你。」说着,指了指傅清尘的胸口,「这里,恐怕方才装了一罈子的醋。」 「自作多情也要有个度!」 纳兰瑾枢看着小猫争辩,脸上悠然自得。 傅清尘练到易寒经的第三重,渐渐开始掌握体内聚集的阴寒之气,并能发挥其作用。但一到月圆之夜,阴寒之气窜体,他还是不能完全抑制。 傅清尘已做好准备,等到阴寒之气反噬,他便运功将阴寒之气顺着掌心释放,若是能成功,他日后便能免受反噬之苦。 傅清尘刚要运功,寝房的门便被推开,穿着紫色中单的人披着一袭青丝,松松垮垮的衣裳显得有几分轻佻。他兀自提步进门,连敲门都免了。 「出去。」傅清尘冷声道,当然晓得他来是为了什么。 纳兰瑾枢一挥袖子合上门,看着傅清尘,「你向来口是心非,每每口中喊着不要,双手却又搂着我不放。你让我出去,实则,是想让我进来罢。」 傅清尘耳根一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纳兰瑾枢已经走到了面前,「你虽能初步掌握体内的阴寒之气,但并不代表你也能在月圆之夜掌控自如。」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我都有过这么多次肌肤之亲,现在才说与我无关,是不是太晚了?」纳兰瑾枢抬手解开腰间中单的衣带。 傅清尘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脱衣裳。」 解开衣带后,便露出他白玉般的皮肤,在榻上打坐的傅清尘偏头,「穿上,滚出去。」 纳兰瑾枢身上的中单滑落在地,手上一记指风,傅清尘便动弹不得,恨声道:「你点我穴道?」 纳兰瑾枢好整以暇,「谁让你总是不听话。」人被抱起,腰带、外袍、里衣一件不剩,傅清尘开口大骂他也不停。压上人家的身,感受到傅清尘想要强行沖开穴道,他及时制止,「别乱运功,趁你体内阴寒之气还未肆虐,我先压制,免得你受苦。」 听到这句话,傅清尘刚提上的气压了下去,闭上眼睛,似乎是任由他去。纳兰瑾枢开始运功,以自身内力压制他体内蠢蠢欲动的阴寒之气。 连续运功两个时辰,总算将他体内的阴寒之气压制住。纳兰瑾枢松了一口气,撑起身看着身下还闭着眼睛的人,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孔,五官俊秀,眉目如画,看着赏心悦目。小猫平日里故意与他疏离,所以纳兰瑾枢少有近处看着他。 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觉得不够,又得寸进尺地深入,手在他的皮肤上游走。越来越放肆的吻在脸颊脖颈落下一串串印记,纳兰瑾枢略微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言儿……言儿……」 傅清尘没有反应,纳兰瑾枢继续吻他,舔着他的耳垂,唇角勾起,「你分明,没有睡着。」他的穴道早已解开,也没有睡着,那为何不反抗? 纳兰瑾枢感受到他的某些身体变化,兴致更浓,继续更进一步的动作。这一次,他不会再停下来。 装睡的小猫一开始还是强行忍住,但后来渐渐不受控制地发出喘息,眼睛睁开一条缝便能看到纳兰瑾枢温柔似水的眸子。 他什么都知道,在纳兰瑾枢第一次吻他他就知道。原本以为只是吻一下,谁晓得那人会得寸进尺。他面上风平浪静,脑海里挣扎,推开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踌躇间,已经默认了是第二种,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第39页 纳兰瑾枢耐心地给他收拾一番,否则明日他领兵出征必定会不舒服。小猫今晚乖顺得让人惊讶,纳兰瑾枢伸出手臂给他枕着,他便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不多时便唿吸绵长,大抵是太累了。 待第二日晨曦乍现,枕在纳兰瑾枢臂弯的傅清尘微微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昨日,怎么就让他任意妄为了呢?他可是自己的仇人…… 傅清尘在心底开始暗暗恨自己,睁开眼睛离开纳兰瑾枢的臂弯,正准备起身。纳兰瑾枢此时也醒来,看着他,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言儿睡得可好?」 傅清尘拍开他的手,「很好。」 「是么?那就好。」纳兰瑾枢修长的食指在他胸口轻轻划过,「那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傅清尘心里一凛,应道:「昨日我早早睡了,怎会知道发生什么?」 纳兰瑾枢单手撑着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后面,疼不疼?」 「不疼。」 「你真不记得昨日发生过什么?」 「不记得。」想都不想就答得十分爽快。 「言儿,你这是耍赖。」 傅清尘冷着脸,用余光狠狠瞪他,「还不快滚下去。」 小猫分明就是故意逃避,昨日的事他怎会不知道,在下位初次承欢必定疼痛难耐,如何睡得着?加之他唿吸不稳,除了那双闭上的眼睛,没有一丝睡着的痕迹。 纳兰瑾枢倒是不急于让他承认,左右昨日之事发生了,那是事实。对于这只倔强的小猫,他总有耗不尽的耐力,「不记得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记起的那一刻。」 纳兰瑾枢掀被起身,披上昨日穿来的紫色中单,系好腰间的衣带,转身对还在榻上面朝里侧的人道:「我让下人备热水,你等会起来先去沐浴。」 傅清尘轻抿着唇,目无聚焦地盯着被褥上的花纹,脑海里浮现出昨日他从眼缝所看到的画面,那时候,明明是想推开,却又从潜意识里期许着被他占有。荒唐至极的想法,傅清尘再次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沐浴之时,无意间瞥到胸前一点一点的红印子,心里的火更甚,刚想要起身穿衣服,背后一阵酸痛,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又跌回水里。 此时的傅清尘眼里泛着冰霜,双手紧紧握住浴桶的边沿,指节泛白。心里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放任他任意妄为?为什么不推开? 后悔,不甘,愤怒,还有身体上的那一份异样带来的羞辱。 傅清尘穿好衣裳,出了浴房,遇上了侯府里的下人,抬起右手扯了扯领口,将锁骨旁的印子遮了又遮。 「欲盖弥彰,有时候,你若是故意遮掩,反而更会招人怀疑。」 傅清尘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放在衣领的手放下,白皙的脖子下一个红色印子跃然于眼前。纳兰瑾枢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情十分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傅清尘,「七日散。」 傅清尘收过盒子,当着面打开,里面少说有二十几颗七日散,他合上锦盒,看着他的眼神不善,「到底什么时候才给解药?」 「待时机成熟,自然会给。」 傅清尘冷瞪他,「所谓的时机,到底是什么?」 「时机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顿了顿,看向他,「不过,你倒是放心,我没想过用七日散困你一辈子。」 傅清尘手中握着锦盒,冷哼一声便与他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明天开始开启毕业旅游,会放存稿箱哒,唔每天八点半吧(*^__^*) 嘻嘻…… ☆、出征·离京 城门之下。十万军马汇聚,旌旗蔽日,气势如虹。 披一身银灰色盔甲的傅清尘跨坐在马背上,城门楼上站着前来践行的皇帝以及几名随行官员,官员之中就有纳兰瑾枢。 傅清尘抬眼,瞥了一眼立在皇帝身边的人,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神情。随即又收回视线,对着身边的魏将军发令道:「启程!」 魏将军扯着嗓子对着身后的十万兵马拉长声音大喊:「启程!」 十万训练有素的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唿,城门大开,傅清尘一踢马腹,率先出了城门。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原驻守边疆的十二万大军与怳军交战过后只剩下两万不到,已退到离边境三十里之外。所剩粮草不足,只得扎营在淇河之畔靠着河中鱼虾勉强果腹,死守淇河不让怳军再往前一步,等待援兵到来。 正值夏日,淇河河水湍急且十分浑浊,郢军被逼退后,渡河后便将吊桥斩断,以免怳军渡河南下侵犯。 两军隔岸相望,怳军三番四次想要进攻,郢军发现及时,用密密麻麻的乱箭将怳军挡了回去。 傅清尘带领的十万军马二十几日后便抵达,两万多名死守淇河的将士欢欣鼓舞,在淇河岸边举着兵器高声唿喊。 怳军听到唿喊声,纷纷从营帐出来,聚到岸边,不甘示弱地举着兵器高唿,声音比郢军更具威慑力。怳军主帅挑开帘子出来,想要一探究竟。此人正是怳朝手握重权的八王爷宋康成。 此时有将士来报,「启禀王爷,郢军援兵已到,正向我军示威!」 宋康成唇角勾起,看着远处对岸,沉声道:「来得正好。」 傅清尘一到,原主帅刘远便将这一带的地势图拿了出来,几名将军聚在一起商讨退敌计策。 第40页 刘远道:「傅将军,在下倒是有一计,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傅清尘从地势图抬头看着他,「说。」 刘远道:「怳军将士生在西北,大多数不熟水性,而我军将士大多生于江南,谙熟水性,此乃我军一大优势,若是在水中作战,我军获胜机率十分之大。」 傅清尘沉吟半响,「若是死水尚可行得通,淇河水流湍急,饶是水性再好也难以把持,莫说在水中作战。」 刘远一听,觉得言之有理,道:「将军所言极是。」 傅清尘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羊皮上的地势图出神。这一带山多,淇河将两岸隔开,原先的吊桥被斩断后便将两岸唯一连通的路子断了。这一带远离海岸,船只甚少,即便有也只是小舟木筏,难以用作打仗。若是现在赶工制造大船,也为时已晚。 魏将军抱着双臂在一旁嘆气,「现在是敌军过不来,我军过不去,这仗还怎么打?」 刘远沉默不语,傅清尘目光坚定道:「这河,是一定要过的。」 刘远道:「傅将军说得对,敌军侵占我朝两座城池,若是打不过去,可就算作我军认输了。」 魏将军看了一眼脸色淡漠的傅清尘,再嘆一气,「本以为来到就能痛快淋漓地打一场,没想到竟是这个局面。」 刘远自惭道:「说来都怪我,与怳军对战连连战败,不仅失去了许多良将,还白白断送两座城池。」 魏将军安抚道:「这哪能怪你,怳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谁也没料到,加之你手中兵马不足,也难以是他们的对手。」 刘远轻嘆一声,不再言语。魏将军再看了看傅清尘,道:「傅将军一路颠簸辛苦了,要不先去歇息歇息。」 傅清尘看他一眼,将桌上的地势图收起来,放进袖子里,不说一声便挑帘出了去。 剩下魏将军和刘远对视,魏将军见刘远有些诧异,便道:「傅将军这人便是这样,清冷地不像话,但却也是个不错的人,日后,你总能习惯的。」 出了营帐,刚到不久的将士们忙着扎营,傅清尘走到自己的营帐,坐下来后便一直盯着地势图看。 夜色渐深,除了巡夜的将士其他都已歇下,主帅营帐还亮着烛光,傅清尘在烛火后盯着羊皮纸上的图看,方圆三十里之内的地势他看过几遍后就能记住。 吹熄了烛火,他宽下身上的盔甲,躺在榻上,许是太累,刚闭上眼睛便有浓浓的困意袭来。 梦里,纳兰瑾枢在他钟爱的鸢尾花前舞剑,看到傅清尘后便停了下来,眼里含着笑,「言儿,过来。」 傅清尘提步过去,随在他身后一路进了凉亭,凉亭里有茶点。桌面上还有刺青的工具,纳兰瑾枢将傅清尘的手握过,拿起一根刺针,抬眸看着他,「言儿,怕疼么?」 傅清尘道:「不怕。」 纳兰瑾枢唇边含着笑,「疼就喊出来。」他握着他的手,一针一针地刺出一朵怒放的鸢尾花,那是属于他的印记。 看着傅清尘手腕上的紫色鸢尾,纳兰瑾枢手上用力,将他拉进了怀里,还在耳边说:「言儿,日后,你便是我的了。」 傅清尘从他怀里抬头,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傅清尘勐地睁开眼睛,发觉外面的天还是黑的,营帐里头谁也没有,只有他。原来,只是一场梦罢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一场恶梦,偏偏这一场梦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巡视。 待天亮后,傅清尘携着几名将士沿着淇河查探,直到黄昏落日才回到营帐。 回到营帐后,他顾不得歇息,立即召集几名将帅商讨退敌计策。 傅清尘将袖子里折成八折的地势图平铺在案上,再抬头看着围过来的魏将军以及刘远,「怳军人多势众,我军定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渡河。」 刘远道:「将军有何妙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远和魏将军对视一眼,满头雾水,随即看向傅清尘等他解答。 傅清尘修长的食指指上地势图,「这一段与这一段河水较为平缓,从此渡河必能减少伤亡。」 魏将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是我军渡河,怳军必定阻挠,届时我军在水,敌军在岸,地势上就落得下风。」 「我方才说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还在思索中的刘远恍然大悟,「将军是想将敌军的注意力引开,好让我军在别处渡河?」 「不错。」 「那如何明修栈道引开敌军注意?」 「夜间视线模煳之时,可使声东击西之计,我军在这头伪装渡河,敌军必定全军出动防御。而我军将士兵秘密分两路,上下游暗中渡河,渡河后对着敌军两面夹击。」 魏将军一听,心中嘆服,「如此就能将怳军杀个措手不及,傅将军此计高明!」 刘远道:「将军打算何时?」 傅清尘沉吟半响,「后天。」 「可是有些匆忙?」刘远道。 魏将军挥着手接话,「不匆忙不匆忙,这一仗早该打。」 刘远闭口不开,傅清尘看了他一眼,「明日挑选两百名谙熟水性的精兵加强训练,此事就交由刘将军了。」 刘远拱手,「遵命。」 魏将军一听开战十分兴奋,「傅将军,那我有甚要做的?」 第41页 傅清尘沉吟半响,道:「魏将军可准备所需道具。」 魏将军抱拳道:「是。」 翌日,刘远便挑选两百名水性好的将士,进行专门训练。 当日夜晚,乌云蔽日,正好遮去了月光,淇河两岸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夜幕降临之时,郢军便在河岸上烧起了火堆,将士们围着火堆欢唿作乐。 杨康成想要出营帐一探究竟,身旁的军师道:「王爷,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依在下看,他们是太久没回乡探亲,思念家乡罢了。」 杨康成看着对岸燃起的篝火,道:「命人看紧,一有动静,立即出兵。」 「是,王爷。」 而此时,怳军预先训练好的两百精兵秘密分成两路,一路上游一路下游,绕紧林子里以作遮掩,没人身上卷着几十米长的麻绳。到了预定地点,水将身上的麻绳绑在岸边的树上,性极好的将士便潜下水,再带着麻绳游到对岸,将麻绳绑定在树上。 紧接着,主营地原本围着火堆玩乐的将士拿起火把,对着对岸高声唿叫起闹,将一早准备的稻草人绑在长竹竿上,推向河中,再向河中投石引起水花。 刘远在对岸高声唿喊,「将士们,沖啊!杀!」 一干等将士随身应和,高声唿喊「杀!」同时,向着河中投石,不断激起水花。其中,还有人负责发出惨叫的,让怳军误以为真。 怳军隔着河看不大清,以为他们要渡河,上千名弓箭手排成几排对着河中射箭。密密麻麻的箭如雨一般往河中央射过去。 与此同时,被趁乱调开的其他将士分成两路,一路由魏将军领着从下游渡河,一路由傅清尘领着由上游渡河。 靠着事先牵好的麻绳,即便是水性差的将士也能靠着麻绳顺利渡河。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求花花 ☆、初战·大捷 密密麻麻的箭飞了出去,便在河中央沉没。宋康成立在在弓箭手的队伍里头,眯起眼睛看着水流湍急的河面,渐渐起了疑心。为何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游过来,即便是这密密麻麻的箭也有疏漏的时候,可偏偏连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杨康成对着身后的人道:「点起火把!」 几百名将士点起上百火把照向河面,却只能见到浮在河面上的箭以及插满箭的稻草人,根本没有真人! 杨康成登时反应过来,「不好,中计!」 军师匆忙赶过来,「王爷,依我看,这敌军必定是想暗度陈仓!」 杨康成双眼圆睁,一把推开军师,「事后诸葛,本王要你何用!」 军师连忙求饶,「军师恕罪。」 杨康成环顾四周,有几分俊朗的脸上变成铁青色,眼睛里能喷出怒火,对着身后的将士道:「传令下去,全军警惕,严加防守!」 「是!」 只是,为时已晚。刚传令下去,便听到一阵高昂的吶喊声传过来,一片一片的火把照亮四周的丛林。丛林里冲杀出来一班将士,他们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显然是渡河过来的。 这一次并非弄虚作假,怳军被两面夹击,猝不及防。 两军在火光中厮杀,对岸原本做戏的将士也渡河前来支援,怳军营帐起火,火光更是亮如白昼。 不到半个时辰,怳军落得下风,郢军士气大振。 傅清尘手持传星剑,在成片的敌军之中厮杀,冷光凛凛的剑扫过,死伤一片。杨康成注意到他,盯着他看得眼神目光如炬,许多年未见过功夫这么好的人。好胜的他立即抽出自己的随身宝剑,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便落到他面前,拔出宝剑抵住他的传星剑。 傅清尘抬眼看向他,杨康成率先开口,「报上名来!」 傅清尘眼里泛着冷光,用力一推,将他的剑格开,「战场上,何必留名。」 杨康成心里的斗志如火一般熊熊燃烧,狞笑道:「战场上,只需要用刀剑来说话!」言罢,举起剑冲杀过来。 傅清尘将他的攻击全数挡了下来,只觉这人不简单,内力十分高强。但比之纳兰瑾枢,他似乎还弱下一截。此时,他联想起纳兰瑾枢曾特意提起过的怳朝八王爷,大抵就是他。 此人好胜,果然不假。 两人对战,傅清尘的胜算并不大,若是易寒经练到第四重,或许就能无悬念取胜。杨康成的攻势越发勐烈,傅清尘全力抵挡,却还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杨康成内力深厚,一招一式都咄咄逼人,营帐燃烧发出的火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眼底里透出的杀伐之气极为强烈。 杀戮的战场混杂着血腥味,惨烈的嘶叫声和短兵相接的声音夹在一起,火光映射下的旌旗有如鬼魅。 而傅清尘与杨康成仿若置身事外,一心一意只想要将对方大败。 时至四更,两军交战已有将近一个半时辰。天上乌云散开,露出空中一轮皎洁的银月。银辉撒向这一片炼狱修罗场,战火瀰漫的地方有了一丝凄凉。 月光的银辉撒在傅清尘的身上,月亮的阴寒之气被他吸入,内力渐渐增强,身体流窜的阴寒之气。傅清尘挡开杨康成的剑,开始反守为攻,气焰不比方才的杨康成差。 两人对战一个时辰下来,双方渐渐开始体力不支,傅清尘占得上风,杨康成的手臂被他的传星剑所伤,只能一只手应战。 第42页 傅清尘运气至掌心,一掌拍向他的肩膀,杨康成便飞出一丈远,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手中握着宝剑,还想与他继续打。此时,副将连忙持着大刀过来阻挠,火急火燎道:「王爷,敌军攻势勐烈,我军难以招架,请王爷下令撤兵!」 杨康成眼里发出锐利的光,狠狠瞪向副将,再看一眼周围的战场,大多都是敌军的人。杨康成瞪了看一眼傅清尘,道:「传令下去,撤退!」 傅清尘看着杨康成狼狈撤退,却没有力气再追,双腿一软,以剑支地,便跪在了地上。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抬头再看一眼圆月,再有两日便是十五,体内的阴寒之气开始蠢蠢欲动。 魏将军跑过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拱手扬声道:「傅将军,敌军已退,我军大获全胜!」 傅清尘支着剑想要站起来,脚一软又跪了下去,魏将军发觉不妥,连忙过去,「傅将军,你这是……」 傅清尘摇头,「我没事。」 天上的乌云完全散开,月光将这一片土地镀上一层银辉,满地伤残,还有未燃完的木材发出缕缕浓烟。 郢军在连连败退后终于胜仗一场,将士们士气大增。 傅清尘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昨日回程渡河后便没了意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魏将军端着托盘进来,看到坐起来的傅清尘,含笑道:「哟,你可醒了。」 傅清尘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他,「昨日发生了何事?」 「你昨日过了河便晕了过去,身子冰冷,可把我吓了一跳,若不是探到你还有鼻息,我可真以为……」下面的话没说下去,傅清尘也晓得他要说什么。昨日他全身发冷,体内阴寒之气外泄,大抵是昨日打斗过度,体力不支,被阴寒之气反噬了。 好在并非月圆之夜,阴寒之气并不活跃,否则以他昨日的状态加之没有纳兰瑾枢在身边,必死无疑。傅清尘眉头一皱,怎么又想到他? 魏将军将托盘上的姜汤端给他,「昨日军医看过了,说你并非感染风寒,所以,也用不着服药,你就暂且喝一碗姜汤,解解寒气。」 傅清尘扫了一眼那一碗淡褐色的姜汤,伸手接过,「有劳。」 「一碗姜汤,客气什么。」 傅清尘一口将姜汤喝尽,将空碗放在一旁,魏将军将空碗收起,连着托盘一併端了出去。 一刻钟后,魏将军回到营帐,发觉傅清尘已经一身兵家常服,脸色略微苍白,站在地势图前想着什么。 魏将军走过去道:「将军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傅清尘淡淡道:「没必要。」 魏将军没了话说,探子从营帐外进来,抱拳道:「将军,敌军已退至十里之外,我军俘获敌军八千,取得敌方粮草万石。」 魏将军和刘远脸上都十分高兴,傅清尘一如既往地冷着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刘远含笑道:「傅将军这一计果然妙,怳军尝得我军厉害,我军扬眉吐气,将士们必定斗志倍增,接下来的战事于我军来讲势必占上风。」 傅清尘脸上泰然,看向探子,「我军折损?」 探子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五万。」 傅清尘眸子一沉,折损了五万,那剩下的就只有七万兵马,敌军占领郢国边境九和城和陵城两座城池后,在两城之中布下不少兵马,昨日敌军撤退后必定退回九和城与陵城,他们两军汇合,必定在兵力上比郢军强。 七万兵马,若是就这么一鼓作气冲杀过去夺城,胜算微乎其微。 魏将军见傅清尘脸色阴沉,以为他因折损并将过多而不悦,开口抚慰道:「傅将军,无论如何,此次乃我军取胜,结果总是好的。」 刘远也应和,「就是,虽折损将近四成兵力,但将士们士气大增,也是好事。」 傅清尘方才并不是为折损四成兵力黯然神伤,而是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沉思良久,他开口道:「我军暂时按兵不动,等朝廷援军到来,再一举拿下九和、陵两城。」 魏将军与刘远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听将军的。」眼前的这位元帅虽然年纪轻轻,但智谋武功皆在他们之上,由他做主将士们心服口服。 傅清尘当即下了命令,按兵不动,先修吊桥。 命令一下,当日下午便开始伐木取材,修桥事宜就这么开始。傅清尘巡查时,见将士们伐树用锯子慢慢磨费力费时,便抽出自己的传星剑,让将士们退开一丈远。手上寒气凛凛的剑一挥,一道寒芒扫过,连续好几棵树都轰然倒塌。 身后的将士们立即拍掌叫好,不到一炷香时辰,傅清尘靠着传星剑已经砍倒了一大片树。将士们跟在后头搬树,对傅清尘赞不绝口。 魏将军不知从哪里摘来野果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递给了傅清尘两个,「来,解解渴。」 傅清尘收了剑,接过两个野果,看着手上两个泛红的果子,不自觉就想起了两月前,纳兰瑾枢受伤的那一次,摘的果子跟这个也差不多,他还记得那人吃的时候眉心微微蹙着,显然是因为果子太涩,养尊处优的他恐怕是第一次吃。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花花神马的,酷爱来 ☆、不会相思 「傅将军。」 傅清尘回过神,看向一口一口吃着野果的魏将军。「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不会是想心上人吧?」 第43页 傅清尘耳朵根子一红,「不是。」拿起野果,咬了一口。 魏将军两三口吞掉一个野果,随手扔了果核,拍了拍手,道:「明天就是中秋,将士们有些都是驻守边疆多年没回家的,所以……」 傅清尘看着他,「什么?」 「昨日收了敌军大批麦面,我看,能做七八万个月饼。」 傅清尘吃了野果,重新拔出自己的剑,背对着他,「此事你做主便是。」说完,手上的宝剑一挥,前面一排的树便向后倒去。 魏将军道:「我那这就去跟火头打个招唿。」 中秋这个节日,傅清尘并没多少记忆,自从六岁家破人亡,他独自在玄青派,鲜有过中秋,至多只是同门弟子一同吃个饭,就过去了。 中秋月圆之夜,他体内阴寒之气活跃,这使他更加没心思去在乎。 入夜,魏将军前来主营帐催了好几次,邀他出来与将士们一同庆贺中秋,坐在案后的静读的傅清尘摇头拒绝,魏将军来第二次他拒绝后,便道:「等会我便歇息,你不必再来请。」 魏将军两次请不动,也就没有坚持下去。傅清尘让他不要再来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阴寒之气反噬的模样。 身子渐渐开始发冷的时候,傅清尘吹熄了帐中的烛火,在榻上打坐运功,意欲压下体内的阴寒之气。 耳边传来帐外的欢笑声,附和着拍掌的声音将士们还唱起了自己故乡的歌谣。傅清尘一开始还听得清外面的歌声,到后来身体被寒气侵蚀颤抖不已,耳边便只有嗡嗡的声音。 夜渐深,墨空中的圆月升到半空,燃起的篝火渐渐熄灭,狂欢后的将士们有些席地睡着,有些睡在营帐,唿噜声比打雷还大。 随着练易寒经时间变长,对体内阴寒之气的掌控能力也越强,此次阴寒之气反噬显然比前几次要来得轻。 此时,主营的帘帐被挑起,月光的银辉撒进来一些,全身颤抖的傅清尘警惕地看着背着光的身影,低喊了一声,「谁?」 背着光看不清那人模样,傅清尘被阴寒之气反噬身子冰冷异常,一时难以动弹。来人放下帘子,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傅清尘听到脚步声渐近,伸手去摸放在身侧的传星剑。 只怪手脚僵硬,五指连握住剑都艰难,那个模煳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傅清尘精神紧绷,握住传星剑就要拔剑。 「言儿,莫动。」 听到这个声音,傅清尘乱跳的心渐渐归于平稳,方才不安的情绪被安抚。纳兰瑾枢在他旁边坐下,抬手将他冰冷的身子揽过,抚着他背后的发,轻嘆似的语气,「还好,赶上了。」 他是特意赶过来的?傅清尘手里还握着传星剑,只是迟迟没有拔出,任由他抱着。心跳又开始紊乱,这种心跳并非害怕,就只是因为这个人的靠近。 「言儿,今日是中秋。」纳兰瑾枢一边抚着他,一边低头温柔道:「当年,若不是那一场变数,这十二年,每年这个时候我本该伴你左右。」 傅清尘唿出的气息也是冷的,打在纳兰瑾枢的脖颈上。每次抱着冰块似的他,纳兰瑾枢总不会有一点躲开的意思。并非他不怕冷,只是为了他而让自己忍受罢了。 「子时未过,外面月色正好,陪我一同赏月,如何?」 傅清尘冷得嘴唇颤抖,听得到他的声音却不给回应。纳兰瑾枢自作主张地将他抱起,出了营帐。外面月光正好,营帐之间偶尔几处燃着火把。纳兰瑾枢抱着傅清尘,避开巡视的将士,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傅清尘带到上游的河岸边。 在一块靠着河的草地上,席地坐下,胸膛靠着背坐着。纳兰瑾枢握着他冰冷的手,运功压制他体内躁动的阴寒之气。这一次的阴寒之气并不勐烈,通过手上输入阳气便能抑制住乱窜的阴寒之气。 纳兰瑾枢在他耳边轻声道:「还冷不冷?」 体内的阴寒之气刚被压下去,傅清尘全身无力,瘫软了身子靠在纳兰瑾枢怀里。额头上一阵温热的湿意,是那人的吻。 「言儿,抬头,看天上。」耳边又响起他温柔的声音。 傅清尘抬头,那一轮圆盘似的银月就挂在天上,似乎触手能摘。前方流水潺潺,水面上倒影的银月被水波打碎,放在腹部的手被身后的人握住,十指相扣。冰冷的侧脸贴上了另一个人的脸,那人的声音清风一般拂过耳边,「一月未见,甚念。」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想你,想见你。」 十指相扣的手动了动,是傅清尘的手在动,想要抽开手又犹豫了,抬头,眸子上映着那一轮明月,这一刻觉着这月亮美得不可方物,似乎从未这么美过。 这一个晚上,都是纳兰瑾枢一个人在说话,他的侧脸贴着傅清尘的侧脸,手与他的手十指交握,丹凤眼里含着笑,「秋月如霜,这等良辰美景,若是配上琼浆佳酿就更好。」 体内的阴寒之气被压制住后,傅清尘的力气渐渐恢復,手指动了动,想起出征前一晚的事,终究还是狠下心来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淡漠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身子从他怀里离开,想要站起来,方才被寒气侵蚀的脚还有些软,站起来的身子就要栽进前面的河里。 腹上一紧,傅清尘往河里栽的身子被挽了回去,撞进身后的怀抱。耳边又想起了他的声音,「不想赏月了?」 第44页 傅清尘冷声道:「不想。」 「那我们回去。」说着,将他打横抱起,往回走。 傅清尘才刚恢復点力气,也挣不开,只得道:「放我下来!」 「嘘。」纳兰瑾枢让他噤声,小声道:「你若是出声,将人引来了,看到英勇无敌的傅将军被人这么抱着,你想他们会做如何反应?」 傅清尘紧抿着唇不再说话,狠狠瞪他一眼。 纳兰瑾枢一路躲开巡夜的将士,将他抱回主营帐,将他放在榻上,顺势再压上他的身。傅清尘一惊,身上力气还未完全恢復,被他压住难以动弹。 「你做什么!」 纳兰瑾枢抚着他的脸,魅惑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听不清,「言儿,我想要你。」 黑暗之中,看不清傅清尘微红的脸,心如擂鼓,他清楚,要是不推开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言儿……」 唇上被一股温热包裹,傅清尘脑海混乱,他想起出征前一晚的事,回想起那时候的他,还有那种让他欲仙欲死的感觉…… 口中那个人的味道在瀰漫,甘甜的味道在舌尖缠绕,还有那人身上花的清香,在鼻尖挥之不去。衣襟处探进一只手,贴着胸口游走,傅清尘从混沌中找回一丝理智,双手一推,再顺势向他重重地挥了一巴掌。 巴掌声在安静的主营帐里显得格外响亮,就连外面巡夜路过的将士听到都无意识摸了摸脸,要是这么一巴掌打下来,一定很痛。 昏暗中,傅清尘嘴里还喘着气,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被打的人反倒是平静如水,似乎已经习惯小猫对他的冷漠。他翻身下了他的身,站在榻边,扯过一边的薄毯给他盖上。没说什么,便起身挑帘出了去。 傅清尘偏头看着他消失在帘帐后的身影,心情复杂,乱了节奏的心跳久久才平復。分明不反感他的靠近,只因为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装出一副极为厌恶的样子。 次日,傅清尘握着剑在军营巡查,视线无意之中在众人之中寻找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在军营里头巡视一圈下来,并没见到那个紫色的身影。他昨日,睡在哪?又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早没见到他的半个影子,傅清尘宁愿相信,昨日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境。但偏偏被他抱着被他吻着的感觉那样真实。 「傅将军,早。」 傅清尘抬头,淡淡回了一字,「嗯。」 魏将军一身兵家常服,迎着晨曦的脸上泛着一点油光,「对了,你可见过侯爷了?」 提到侯爷,傅清尘心里一怔,摇了摇头,「不曾。」 魏将军信以为真,「听说侯爷是昨夜赶到的,但偏偏将士们该睡的都睡了,没能迎接大驾,也不晓得侯爷昨夜在何处安身。哎,我等这般怠慢,侯爷大人有大量也没计较。」 傅清尘没说什么,提步就与他擦肩而过,魏将军看着他,「你上哪去,等会还得叩见侯爷呢?」 「巡查。」傅清尘冷冷吐出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存稿君 ☆、猝不及防 傅清尘再往前走几步,绕过一个营帐,就见到了一身紫色衣裳,披散着一头湿发的纳兰瑾枢从另外一个营帐里挑着帘子出来。 傅清尘愣在那里,显然某人是刚沐浴完出来。 纳兰瑾枢眸子里含着笑,「言儿,早。」 傅清尘轻抿着唇,想起昨日给他的那一耳光,下意识去看他的脸颊,没留下印子。他闷声说了一句:「早。」就绕开继续巡视。 后来才晓得他是皇上亲封的监军,本该与刘珂率领的十万大军一同到来,他为在中秋之时与傅清尘团聚才快马加鞭赶来。 傅清尘巡视后回到营帐,魏将军将他拉到一边,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小声道:「傅将军,我有个事跟你说说。」 傅清尘道:「魏将军大可直言。」 魏将军支吾了半响,「侯爷千里迢迢赶来,我等不好怠慢,其他营帐怕是配不上侯爷的身份地位,您看,我把我的营帐让出来给你,你的就……」 「此事不必魏将军来操心。」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魏将军转头,立即拱手行礼,「见过侯爷。」 纳兰瑾枢提步进来,看了傅清尘一眼,「傅将军该住哪里还是住哪里,帅帐宽敞,加本侯一个也不会挤。傅将军说觉着如何?」 此时魏将军在场,傅清尘不好明里拒绝,便道:「侯爷乃千金之躯,末将陋习颇多,怕扰了侯爷,帅帐还是让给侯爷一人。」 「看来傅将军还是嫌弃本侯。」 傅清尘无语地看着他,魏将军当即出来化解,道:「侯爷,傅将军并非此意,还望侯爷莫要误解。」拉了拉傅清尘的袖子,看向傅清尘道:「傅将军心里十分乐意与侯爷共用帅帐的,是不是?」 傅清尘沉着脸,在魏将军特意的追问下点了头。 纳兰瑾枢脸上有一丝得意。傅清尘瞥到他那一抹得意的神色,没好气地偏开眼。 中午傅清尘回到帅帐时,就已看到帅帐被重新布置过了,多添置了一张榻,一张书案,两边正好是对称的。 正要转身出去,刚好撞见纳兰瑾枢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端着饭菜的士卒,「原来你在。」 傅清尘不知说什么,纳兰瑾枢吩咐身后的将士将饭菜摆好,便让他们退下,自己走到桌前坐下,看向傅清尘,「过来吃饭。」 第45页 傅清尘艰难提步,走过去坐下。 纳兰瑾枢递给他一双筷子,傅清尘接过。两个人吃饭,就像是在侯府一样。 饭后,傅清尘去帮将士们修吊桥,纳兰瑾枢便在营帐里头读着兵书,偶尔出去走一走,站在不远处看着混在一堆将士里的傅清尘。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薄唇轻抿,眉如剑,眼如深潭,冷艷之中带了说不尽的温柔。 那边混在一群兵卒里帮着递木板的傅清尘抬头看过来,视线交接。纳兰瑾枢唇角处勾出一个魅惑的笑,傅清尘手上一抖,木板差点掉在地上,身旁的校尉提醒了一句,「将军。」 傅清尘回过神,将手上的木板递过去,视线再也没抬起来看向岸上的那抹紫色的身影。 是夜,傅清尘握着一卷兵书凝思静读,蚕豆大的烛火在眼前跳跃,烛火将他的眸子映得忽暗忽明。偶尔无意之中抬眸看向帘帐,似乎下一刻那个人就会回来。 手上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帘帐才被人撩起。傅清尘有所察觉,却没有抬头,目光在书页上汇聚,看得十分投入。 刚从外面进来的人没出声,将手上挽着的外袍挂在一旁的衣架子上。喜欢干净的他即便到了军营,至多隔两天就会沐浴一次。军营里头有一个营帐是专门设给他沐浴之用的。 他径直走到矮几边倒了一杯温茶,傅清尘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纳兰瑾枢喝了茶,放下杯子,提步走到他的身旁,弯下腰。傅清尘偏头看着旁边的人,不动声色道:「走开。」 「嘴上让我走开,但你心里分明不这么想。」 傅清尘啪的一声,合上手上的书,站起来,「我要去歇息。」 纳兰瑾枢眼里含着笑看着有些害羞的小猫,近些日即便做出一副冷漠的模样,却也常见他脸颊浮上淡淡的羞色,一如所有他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天气有些凉,我那有件狐裘,你且拿去保保暖。」 「不要。」他走到榻边,脱了鞋子外袍,躺上榻扯过那一张薄毯盖在身上,侧着身背朝外。 纳兰瑾枢见他睡下,便将营帐里的几盏灯都吹熄,再摸黑走到自己的榻边。 半夜,傅清尘在睡梦之中听到有异响,动作极快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反手抓住一只手腕,待发现是纳兰瑾枢,「你做什么?」 朦胧之中,纳兰瑾枢淡淡道:「没什么。」 傅清尘松开他的手腕,纳兰瑾枢便提步走了,走到自己榻前掀开被褥睡了上去。傅清尘坐着良久没动,手掌碰到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觉多了一张毛裘。 这是那个人的毛裘,他方才过来,是为了给他这个? 吊桥七日之后通行,通行后,傅清尘下令全员渡河,转移营地,在对岸五里之外一处平坦的林地扎营。 此时正好有探子来报,刘珂的十万援兵五日后便能抵达。 自上一次两军交战十日。 是夜,墨空之中不见半点星辰,西北一带被笼罩在干燥的寒气之中,北风徐徐,风中枝叶的沙沙声打破静夜,颇有些似风雨欲来前的徵兆。 纳兰瑾枢刚沐浴回来,傅清尘正用棉帛擦拭自己的宝剑。 「怎的还不睡?」 傅清尘擦剑的手顿了一下,淡淡回了一句,「还早。」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纳兰瑾枢一边将自己的外袍搭上衣架子,一边道:「今夜又冷了不少,你再多盖一床被褥,莫要着凉。」 傅清尘将传星剑插入剑鞘,站起来将剑放在剑架上,不知如何回应他。纳兰瑾枢从搁置在一旁的木箱里头抱出一床被褥,放到傅清尘的榻上。 行军打仗,带的生活物品并不多,分到帅帐的就两张毯子外加一床被褥。如今唯一的一床被褥在傅清尘榻上。 傅清尘无意识扫了一眼纳兰瑾枢的榻,上面只有一张毯子,一个瓷枕,比起他在侯府的床差了千万倍。 傅清尘走过去抱起那床被褥,扔在纳兰瑾枢榻上。纳兰瑾枢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将你榻上的被褥抱到我榻上来,是要邀我同寝?」 「你……」傅清尘欲言又止,随即硬着头皮解释,「我不冷。」 纳兰瑾枢接着他的话说:「若是你夜夜搂着我睡,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冷。」 傅清尘用眼角睨了他一眼,这人自作多情的毛病已成习惯,许是这一辈子都不会改。 此时,有探子在营帐外高声喊:「将军,在我军五里之外发现敌军踪迹!」 傅清尘一惊,连忙站起来取过剑架上的剑挑帘出了营帐,看着探子道:「确认是敌军?」 「是!」 「多少人马?」 探子顿了顿,「这……属下也不知。」 傅清尘的视线跳过探子的肩头,看向远处黑蒙蒙一片的山,今夜月黑风高,当真要发生什么事?穿好外袍的纳兰瑾枢从营帐出来,手上握着宝剑,对探子道:「立即前去禀报其他两位将军。」 「是!」 傅清尘微微眯起眼,怳军上一次惨败,必定不会善摆甘休,不等他主动找上去,他们也会自动找上门来。 魏将军与刘将军速速赶到与傅清尘汇合,魏将军火急火燎道:「既然敌军送上门来,将军,请允许我领兵两万去给点颜色给他们瞧瞧。」 傅清尘沉吟半响,「未知敌军所图,不可妄动!」 第46页 「将军,这……」 傅清尘对着探子下令道:「你再去探,随时禀报敌军行踪!」 「是,将军!」探子退下。 纳兰瑾枢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傅清尘,这里的主角是他,出谋划策,领兵打仗都该由他来做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干涉。 傅清尘将视线移到魏将军身上,「魏将军,你负责调齐兵马,若有风吹草动,随时应战!」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魄力十足。 魏将军抱拳道:「是!」 傅清尘再看向刘远,「刘将军,若是两军开战,你留下来守营。」 「是,将军!」 在极短的时间内吩咐好工作,傅清尘沉着脸,看着远方的山,陷入沉思。敌军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纳兰瑾枢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将军把事宜都安排好了,不知在下有甚能帮得上的?」 傅清尘冷冷道:「没你的事。」 「怎会没我的事。」他抿唇一笑,「我看不如,伴将军左右,护将军安危,如何?」 傅清尘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并肩作战 就在此时,远处的山上突然亮起一片火光,上千支带着火把的箭从山上如雨一般落下。火光将四周照得通亮。正值秋天,天干物燥,平地上的草丛灌木遇上了火便立即烧了起来。不止是山那边,就连靠着淇河的那一边也有燃起了火。 火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燃成熊熊大火,向着两边蔓延。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好将郢军的营地严严实实地围了个圈,火势渐勐,蔓延速度十分之快。 探子来报,「将军,大事不好,敌军纵火,火势已迅速向我军袭来!」 这个不用他说傅清尘也晓得,魏将军和刘远此时飞速赶来,道:「将军,这下可如何是好?」 傅清尘看着大约距离一公里之外的大火,眼里浮上锐光,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全军出动,掘土埋木,阻断火势蔓延!」 「是!」 在方圆百丈的地方划开一个环形的隔离带,就阻断大火蔓延到营地。傅清尘抽出手上的传星剑,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纳兰瑾枢提着剑跟上去。 将士们从睡梦中醒来,持着兵器在营地百丈之外围成一个圈,手上的刀剑砍倒周围的枝叶的灌木抛开,再掘土将地上干枯的草掩埋,形成不能燃烧的隔离带。 傅清尘手上的传星剑扫过,寒芒有如一把锋利的刀,成片低矮的灌木平根截断,将士们围上来将灌木清理开,再掘土掩埋地上的枯草。 纳兰瑾枢手上的剑威力不比傅清尘的弱,剑气扫过时,不见半点动静,过后,半人高的灌木唰唰倒下。 两人不断挥剑,砍倒的灌木正好是围着营地形成一个圈。身后大批将士跟在他们身后掘土掩埋枯草。 不到两刻钟,远处的大火便烧到了跟前,魏将军命将士们脱下了身上的盔甲,若有火星越过了隔离带,就立即扑灭。 大火便如浪潮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眼看还有一个几丈长的缺口还没处理好。傅清尘牙根一紧,挡在大火前面,想要用手上的剑将火扑回去。 身后有人大喊:「将军!使不得!」 纳兰瑾枢此时飞身过来,站在他的身旁,「言儿,小心。」 傅清尘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一齐飞身起来,向着大火挥剑,剑上划出的寒芒向着橘黄色的大火飞去,如云一般的大火从中间截断,带起的剑风将火吹向另一头。纳兰瑾枢则运功于剑上,向着地面一挥,一大块地连着地上的草木都被削去一层。 两个人,一个负责压制住火势,一个负责在地上分出隔离带。不消一盏茶,大火便被挡在隔离带之外。 别处只要有火星子飞越了隔离带,将士们便立即涌上前去用盔甲扑灭。 天上乌云蔽日,四周烟尘如一张黑纱。 傅清尘收剑,嘴里喘着气,偏头时,两人正好四目相对,脸上沾满了菸灰,少有的狼狈。 纳兰瑾枢提步过来,为他拍去肩上的菸灰,温柔道:「可有伤着?」 傅清尘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没有。」 纳兰瑾枢收回手,顺势拍了拍身上的一层菸灰,「看来,我还得再沐浴一次。」 灰头土脸的魏将军匆匆过来禀报:「侯爷,将军,大火被隔离营地之外,我军并无折损!」 傅清尘偏头看了一眼隔离带外烧得十分旺盛的火,火光将四周照得恍如白昼,「分派人员轮流驻守隔离区,大火未灭之前不可有半点松懈!」 「是,将军。」 方圆十里的地方变成了火海,熊熊的火越烧越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漫天的烟尘飞舞,遮去了视线。就在这火海之中,中间有一块地方安然无恙。 待到四更天,天空轰隆一声雷响,雨点应声而下。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打在脸上有几分清凉,将士们抬头仰面,无不欢欣鼓舞,只恨这一场雨没有早点落下来。 向着四周扩散的大火在细如针织的雨中渐渐平息,爪牙舞爪向上窜的火苗被冷雨压了下去,浓烟滚滚往上涌,与天上乌云合二为一,一场大火总算被遏制住。 「多亏了傅将军和侯爷,我军才得以不折损一兵一卒。」刘远道。 第47页 「傅将军和侯爷武功绝世,英明神武,我等望尘莫及啊!」魏将军脸上上一刻还有笑意,下一刻便轻嘆一口气,「好在此次有惊无险,否则援兵未到我军便全军覆没委实对不住朝廷。」 刘远道:「哎,万万没想到敌军会使出这一招,必定是记恨上一次被我军算计。」 魏将军双手环臂,目光凌厉,「不过他们记仇,我们也会记仇,下一次一定要变本加厉讨回来!」 刘远沉吟半响,看向傅清尘,「敌军纵火对付我军,这下面会不会还有文章?」 傅清尘抱着剑,脸上风平浪静,「你是说敌军会趁我军虚弱发起突袭?」 「正是。」 傅清尘思索片刻,轻描淡写道:「火势向着两边蔓延,敌军纵火后必定退至安全的地方,短时间恐怕不会返回。」 魏将军插口道:「即便他们回头突袭,我军人马齐全,与他们对战,也不怕会输。」 「正面交战之事,恐怕还是要等援兵到了后再作打算。」刘远看向傅清尘,「傅将军觉着如何?」 傅清尘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良久道:「敌军已发现我军扎营之地,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军牵营。至于两军交战,姑且延缓。」 魏将军和刘远也没有异议,这个时点已经是四更,外面的大火也差不多熄灭,刘远劝说傅清尘先去休息。 傅清尘回到帅帐,纳兰瑾枢也刚回来,显然他一身干净的衣裳是方才沐浴过了。傅清尘似乎也早已习惯他的洁癖。 纳兰瑾枢牵过傅清尘的手腕,「过来。」 傅清尘问了句,「作甚?」 纳兰瑾枢牵着他到帅帐的太师椅上坐下,旁边的高几上放着一些东西。纳兰瑾枢抬起傅清尘的右手,是方才握剑的手。手背上被灼伤一片,通红的颜色还起了一点一点的白色水泡。 方才阻止火势蔓延之时,他的这只手最靠近大火,若不是传星剑本性属寒,恐怕这只手会灼伤地更严重。 傅清尘想要将手缩回来,纳兰瑾枢道:「别乱动。」语气里多了几分怜爱。 傅清尘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果真没再动。纳兰瑾枢半弯着腰,捻着棉絮耐心地擦去伤口上的土灰,动作小心翼翼,眼神十分专注。 傅清尘偶尔不经意抬眸窥他一眼,看到他轻抿的水色唇,上挑的丹凤眼时,便心如撞鹿,连忙避开视线。一颗心,任是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其实,不耍赖,不厚着脸皮靠近,不调戏人的他,更有魄力。 往手背上的伤口上了些药,再用纱布裹一层以免被刮到,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纳兰瑾枢还算熟稔。 傅清尘只低头看着被包扎的手,额头上一湿,被偷袭了,抬眸瞪着某人。 偷了腥的某人似乎早已将他恶狠狠的眼神当做家常便饭,含笑道:「时候不早,快去歇着。」 傅清尘站起来,提步要走,手臂被抓住,偏头看着旁边的人,「还有什么?」 纳兰瑾枢凑到他耳边温柔道:「言儿是我见过的将军之中最英勇的。」 傅清尘脸上一滞,似乎很意外他会突然说这句话,随即回过神,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回,「我去歇息。」 等他睡好,纳兰瑾枢将营帐里的烛火吹熄。 惊心动魄的一晚,经歷了一场劫难后,一切又在夜色中归于平静,外面的雨渐渐停歇,好像就是为了熄灭那一场火而下的,大火熄灭后它便立即休停。 第二日再起来一看,营地之外的地方一片乌黑,经风一吹,地上黑色的灰便被扬起一片,有如千万只黑色的蝶在飞舞。 傅清尘筹备着寻找下一处扎营地的事宜,粗略用了早膳后便骑着马出发。枣红色的骏马踏着烧成灰的荒原驰骋,一身兵家常服的傅清尘一甩马鞭,风便将他身后的头髮扬起。 他的身边还伴着一个紫色的身影,纳兰瑾枢听到傅清尘要去寻找新的营地,便也跟了过来。身后还有归程和几名将士随同。 出了那片被烧成灰的荒原,到了上山的小路,山路崎岖,傅清尘与纳兰瑾枢便下了马。两个人在前面,后面几个随同的远远跟在后面。 并非傅清尘有意甩开,而是归程私下里保持距离,给自家侯爷制造独处机会。 忽听得一串唿喊的声音,傅清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听出是个少年的声音。纳兰瑾枢偏头看他,「难得遇上不平之事,你我去看看如何?」 傅清尘不应声,行动上却是向着唿喊声去的。牵着马穿过一条小路,穿到古木参差的林间,不远处三名大汉正向着这边走来,两名抬着一个会动的麻袋,一个在前面领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好吧,一个星期都没有人留言,真的好忧伤qaq ☆、醋意浓 唿喊声就是从麻袋里传来的。 三名大汉见到前面有人便停下了脚步,抬着麻袋的两名大汉心虚,手上一松,蠕动的麻袋掉落在地,还不断发出声音。 领头的大汉对身后的两个大汉使眼色,道:「换个地方。」 两名大汉抬起地上的麻袋正要岔路走,傅清尘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领头的大汉狠瞪他一眼,「闲杂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接话的是纳兰瑾枢,他含着意义不明的笑,语气幽幽,「今日这闲事我就要管了,就只看怎么个死路一条。」 第48页 领头的大汉抽出腰间的大刀,「是你们自找的,别怪我没提醒。」 大汉举着刀就要灭口,傅清尘动作极快地拔剑,一瞬间,刀起刀落,还没冲到面前的壮汉就被砍去了一条胳膊。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大汉疼得面部扭曲,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那边抬着麻袋的的大汉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扔下手上的麻袋,逃也似的跑走了。傅清尘提步向着断了手臂的大汉逼近,大汉汗如雨下,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逃命。 纳兰瑾枢提步过去,抽出手上的剑将麻袋打开,麻袋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青衣少年赫然呈现在眼前,还是个绝美的少年,大抵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纳兰瑾枢手上的剑再挥,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一下子全解开。松绑的少年眼里还带着泪光,见到纳兰瑾枢便立即抱了上去,双臂环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前,抽泣着。 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的头,低声道:「没事了。」 怀里的少年抽泣了会,委屈的声音道:「我还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 「怎会,你现在不是还活着。」 「嗯。」少年从他怀里抬头,毫无瑕疵的脸蛋和那双被泪水模煳的眸子十分惹人怜爱。他后退一小步,连忙下跪道:「多亏遇上恩公知涵才得救,知涵愿一生做为奴为婢服侍恩公以作报答。」 纳兰瑾枢蹲下身子,用手揩着他脸上的泪,「你生得一副好容貌,若是为奴为婢有些可惜了。」 知涵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桃红色,「那恩公……」 傅清尘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里莫名酸涩,那个人,对谁都这么温柔。心底升腾而起的酸意在四肢百骸蔓延,心痛的感觉比受皮肉伤更甚。 傅清尘转身,过去牵起自己的那匹马要走,身后一声,「言儿,等我。」 傅清尘动作顿了顿,提步踩着地上的枯叶继续往前走。耳边听到那个叫做知涵的少年道:「知涵如今无处可去,还请恩公大发慈悲收留知涵。」 纳兰瑾枢不做多想便应了下来,将他护在双臂之间与他同骑一匹马。长得一副好容貌的少年便倚在他的怀里,十分乖巧。 傅清尘故意走在他们前面,连回头也不敢,不想看见的东西就想要逃避。这种爱恨交加的滋味他还是初次尝试,除了酸涩和痛苦就再也没别的感觉。尽管他脸上还是一副莫不在乎的神情。 回到军营后,傅清尘冷着脸进了营帐和两位将军商讨牵营之事。 魏将军显然察觉到傅清尘今日与平日里有些不同,便大着胆子问:「傅将军,你可是有心事?」 傅清尘轻抿着唇,刚想开口,有人挑帘进来,道:「哦?傅将军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正是纳兰瑾枢。傅清尘瞥到他一眼就迅速偏开视线,提着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提步出了去。 剩下魏将军和刘将军大眼瞪小眼。 军营里来了个美人,即便是个少年也十分受人热议。将士们私下里都说:「傅将军人长得美是美,但总冷着一张脸。而侯爷带回来的那位知涵公子就谦和许多,见了人都是脸上带笑的。」 傅清尘刚好路过听了去,脸色一沉,心里的那股不适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散。疯了似的缠在他的心头,如论如何都不能压制。 那名今早救下的青衣公子是附近一座城里的富家子弟,他年过花甲的爹病入膏肓危在旦夕,野心勃勃的兄长想要独吞家业,暗地里派了人要将他灭口。正巧被路过的傅清尘和纳兰瑾枢撞到。 下午牵营,身为主帅的傅清尘帮着搬运重物,来来回回几趟也没说一个累字。本想用体力活来让自己淡忘那股滋味,没想到回程搬运的时候迎面看到纳兰瑾枢和知涵骑了同一匹马。 若是早上骑同一匹马还可以说因为马匹不够,那这时候,又算什么? 傅清尘踢着马腹想要快点过去,骑着马慢悠悠而来的纳兰瑾枢唤了他一声,「言儿。」 他没应就骑着马走了。 晚间用膳,傅清尘也没回帅帐,跑了过去和魏刘两位将军同台。 「傅将军,你今日是怎了,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魏将军问道。 傅清尘端起碗,扒了一口饭,淡淡道:「我没事。」 「那……」魏将军还想继续说,被刘远扯了扯袖子示意,便没再说下去。 饭刚吃,纳兰瑾枢便挑着帘子进来,身旁还跟着今日带回来的知涵。魏刘两位将军一见是侯爷,便立即起身拱手问安,傅清尘原本不想理会,但在两位将军面前还是不情愿地起身问了安。 「原来,傅将军也在。」纳兰瑾枢提步过来,「你等三人聚餐,可是忘了把本侯也叫上?」 魏将军赔笑,「末将该死,请侯爷恕罪。」连忙命人再加椅子、碗筷。 纳兰瑾枢落了座,知涵便侍立在他身旁。纳兰瑾枢抬起头看他,「站着作甚,坐下用膳。」 知涵受宠若惊,乖巧地应了一声嗯,便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傅清尘坐在他们两对面,他们一来他便没了胃口,连头也不想抬起来。 纳兰瑾枢对着桌上的人道:「不必拘礼,当做自家人就是。」 魏刘两位将军点了头,傅清尘端起碗,低头继续吃,分明没了胃口还是吃了些。纳兰瑾枢给身旁的知涵夹了一筷子菜,再给傅清尘夹了一筷子。 第49页 知涵面带喜色道了谢,而傅清尘冷着一张脸,纳兰瑾枢夹过来的菜他一口没吃。吃了一碗饭,他便放下碗筷,道了句先走,出了去。 纳兰瑾枢面色从容地继续吃饭,刘远和魏将军相互看一眼,今日的氛围十分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夜深,纳兰瑾枢沐浴后回到帅帐不见傅清尘,出来找他。在离军营不远的草地看到他的身影。他坐在干枯的草地上,背影孤寂。 身旁多了一个人,傅清尘察觉,见是纳兰瑾枢就没开口。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营帐歇息。」 傅清尘不出声。 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的侧脸,「言儿……」 傅清尘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纳兰瑾枢怔愣半响,微微勾起唇角,「谁惹了你,发这么大脾气?」 回应他的是一句冷冷的,「滚开。」 火光照不到的草地上,看不清傅清尘脸上的表情。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傅清尘想要拍开,手腕被他顺势握住,身子一重,往后压了下去,傅清尘的一只手被他压过了头顶,另一只手也被按住,动弹不得。 好在这里暗,没人看得见此处到底发生什么事。傅清尘兇狠地盯着他,「放开。」 「别大声叫,否则把人引了过来,我可不负责。」 傅清尘瞪着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到底想怎样?」 「该是我问你。」纳兰瑾枢居高临下看着他,「今日故意避开我,到底为何?」 傅清尘冷哼,「我向来恨你入骨,向来不想接近你,难道,你今日才发觉。」 「言儿,不同。」纳兰瑾枢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再看着他的眸子,「你在吃醋。」 听到吃醋这个词,傅清尘的心就要炸开,混乱地不知所措,却又想逃避。 他狠狠瞪着纳兰瑾枢,「我告诉你,你要跟谁一起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纳兰瑾枢唇边浮上一丝笑意,看着被压制的小猫,「即便我和他长相厮守,再与你纠缠不清,也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休想!」 「那反过来与你长相厮守,与他纠缠不清,如何?」 「做梦。」一个休想,一个做梦,说得理直气壮。 纳兰瑾枢明显感觉到小猫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我曾说过,我喜欢的是你,你不必与任何人争风吃醋。」 小猫被压在头顶的手挣了出来,奋力要给纳兰瑾枢一掌。纳兰瑾枢反应及时,单掌撑地从他身上起来,正好躲开那一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好吧,昨天还是没有留言,qaq ☆、亦爱亦恨 两个人相继从地上起来,纳兰瑾枢站稳脚,傅清尘背对着他,声音更冷,「最好,不要让我有藉口提前杀了你。」踩着草走了,向着营地而去。 纳兰瑾枢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人一旦学会嫉妒,心也会跟着变狠。」 这一夜,傅清尘没回去帅帐。 一早,见他带着将士们操练阵法。 纳兰瑾枢站在不远处看着,身边的知涵兀自问起,「侯爷是喜欢傅将军的吧。」 纳兰瑾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看得出来?」 知涵好看的脸上露着晨曦般的微笑,「侯爷看傅将军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同。」 「哪里不同?」 「知涵也说不出,总之,就是不同。」 纳兰瑾枢抿唇一笑,「那我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 知涵歪着头想了想,「若真要形容,那大抵就是温柔。」 「我待你不够温柔?」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嗯?」 知涵面带羞色地低下头,「侯爷这是拿知涵说笑呢。」 「你聪明伶俐,且又乖巧温顺,怕是人见了都会忍不住疼爱。」 知涵抬起水灵的眸子,「那侯爷会么?」 「你是觉着,我该对你更疼爱些?」 「哪敢。」知涵苦苦一笑,「侯爷心里恐怕只有傅将军一人。」 纳兰瑾枢神情一滞,知涵看出了他脸上的失落,问:「侯爷怎了?」 纳兰瑾枢不着痕迹地轻嘆一声,「他小的时候,也如你这般乖巧温顺。」转身往回走,知涵再看了一眼持着剑操练兵将的傅清尘,转身跟上纳兰瑾枢。 刘珂率领的十万大军次日便与傅清尘的七万兵马汇合,两军交汇共有十七万人马,随时能与怳军对战。主帅依旧是傅清尘。 刘珂与刘远是堂兄弟,也曾一起带兵打仗,默契自是不用说。 怳军占领着两座城池,郢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加之上一次怳军纵火,差一点令他们全军覆没,这一仇还没报。所以,援兵一到,几位将帅便开始商讨进攻计策。 怳军驻扎在九和城,有城墙做盾,要主动进攻首先就要突破城门或是将敌军引出来。 四位将军对着地势图与九和城的布局图商讨攻城计策,纳兰瑾枢从外面挑帘进来,身旁还跟着知涵。 四位将军问了安,纳兰瑾枢径直问:「商议半天,可有了破敌计策?」 魏将军正想向他禀报,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知涵,欲言又止。纳兰瑾枢道:「知涵是本侯的人。」 第50页 得瑾阳候一句话,魏将军就放开胆子道:「方才末将与几位将军商议,架云梯攻城,待城门大开,便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何时攻城?」纳兰瑾枢问。 「后天鸡鸣之时。」 纳兰瑾枢沉吟,刘珂问道:「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主动攻城占取先机,未尝不可。」看向一旁冷着脸不说话的傅清尘,傅清尘横他一眼,便看向另一边。 是夜,营地里处处燃着火把。纳兰瑾枢从营帐里出来,便独自一人进了附近的丛林。不多时,一只白色信鸽飞了过来,他终身一跃飞身上天,将信鸽抓在手上。 信鸽脚上捆着信筒,纳兰瑾枢抽出信筒里的字条,再从袖子里将一早准备的字条放进去,再松手放了,信鸽扑着翅膀飞走。 回到营帐时,便听到知涵感染了风寒的消息。纳兰瑾枢立即赶了过去,知涵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确实是感了风寒的症状。 知涵从榻上坐起来想要问安,纳兰瑾枢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不必多礼。」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会感了风寒?」 知涵那双水灵的眸子看着纳兰瑾枢,轻抿的唇张了张,低声道:「知涵知道侯爷喜干净,怕侯爷嫌弃,便用了凉水沐浴。」 这种天气用凉水沐浴,怪不得会突然发烧。军营里将士们洗澡都是用凉水随便沖洗,大冬天亦是如此。但将士们日日操练个个身强体壮,弱不禁风的知涵又怎能跟他们想比。 纳兰瑾枢抚了抚他的头,「下次若要沐浴,便让人烧些热水,万不可再用凉水。」 知涵抿着唇点头,「多谢侯爷。」 纳兰瑾枢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给他提了提被子,「你且躺着,等会本侯让人煎药送过来。」 知涵乖顺地躺下,皱着眉头道:「时候不早,侯爷且先去歇息,知涵明日便能好。」 纳兰瑾枢顺着他的鬓髮,「怎么,你病成这样,本侯多陪陪你还不好?」 知涵双手抓住被沿,「怎,怎会,侯爷对知涵的好,知涵铭记在心,只怕会误了侯爷歇息。」 纳兰瑾枢给他掖了掖被角,「不会。」 餵他喝了一碗军医送过来的药,等他睡着后,纳兰瑾枢才走。出了营帐,瞥见不远处的树后有一抹白色。走过去一探究竟,果然如他所想。 背倚着树睡着的人蓦地睁开眼睛,警觉地握住放在腰间的宝剑,随后却没了动作,因他看清楚了面前的那个人。两个人对视,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皆是无言。 纳兰瑾枢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傅清尘呆愣了片刻,缓缓闭上眼睛,不到半盏茶时间,脚步声再次响起。睁开眼睛,还是他。纳兰瑾枢矮下身将手上的狐裘搭在他身上,温声说了句,「别着凉。」 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多了一件狐裘的身子渐渐开始暖和。 翌日清晨,魏将军发现在树下睡着的傅清尘,惊讶道:「傅将军,这外头霜寒露重的,怎的不回帅帐睡?感了风寒如何是好?」 傅清尘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落在狐裘上的霜,「昨日在这坐了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魏将军也信了,「将军,明日攻城,你可千万要注意身子。」 「知道了。」踩着沾了霜露的枯草往回走,手上挽着那件狐裘。挑开帅帐的帘子,看到榻上半躺着知涵,身份高贵的瑾阳候端着一碗药,一口一口地餵他。 挑着帘子的动作僵硬,纳兰瑾枢目光投射过来,傅清尘放下手上的帘子,转身离去。手上还挽着那件雪白的狐裘,他只不过想物归原主,没想过会看到那个画面。 这些天,傅清尘有意避开。黄昏落日之时,纳兰瑾枢在附近丛林里的一条小溪边发现他的影子。他在练剑,每挥动一剑,剑上的寒芒有如月初玄月。 纳兰瑾枢姿态慵懒地倚在树边,抱着双臂看他舞剑,突然,傅清尘的剑向着这边挥来,剑上的寒芒形成一道萤光色弧线。若不躲开,必定重伤。 纳兰瑾枢动作灵敏地闪开身,方才倚过的树咔嚓一声往后倒地,树干截口平整有如刻意打磨过。 纳兰瑾枢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树,「功夫进展不少。」 傅清尘收起剑,沉默不语。纳兰瑾枢提步过来,看着他,「言儿,今早为何要逃?」 「我可不记得我逃过什么。」 「逃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沉默半响,纳兰瑾枢道:「你看不得我和知涵在一起。」 傅清尘心里一股闷气还没发出来,听到他还特意挑起话题,心里的气转为怒火,「你跟谁在一起与我何干?」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恨不得你溺死在温柔乡里,省去我杀你的功夫!」 「若我真是溺死在温柔乡,那一定是你的。」风平浪静的语气。 「你只会死在我的剑下!」扔下一句话,提着剑往营地的方向走,被他闪过来的身子挡住去路,傅清尘狠瞪他,「让开。」 小猫炸起毛来一定不会乖乖的,纳兰瑾枢无奈之下点了他的穴道,顺势贴上他的身,双臂环着他的背,下巴点在他的肩膀上。 小猫的眼睛充满了杀气,「放开。」 纳兰瑾枢顺着他背后的发,「乖,听我把话说完。」 第51页 小猫终于不动,纳兰瑾枢在他耳边道:「作战计策有变……」将要说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纳兰瑾枢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可听清楚了?」 傅清尘听他把话说完,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一直都在听我的不是?」 小猫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纳兰瑾枢好整以暇,给他理了理衣襟,「听我的,不会害你。」 「你怎知敌军一定会在那里出现?」 纳兰瑾枢唇角勾起,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看着小猫瞪大的眼睛,转身往回走,「穴道半盏茶后解开。」 翌日,天未亮,将士们已全数着装齐整,准备就绪。傅清尘临时要改变作战策略,其他三位将军不解,但傅清尘乃是主帅,执掌帅印,魏刘两位将军对他的智谋向来深信不疑,都愿意追随他。 按照傅清尘临时的策略,十七万人马分为三路,一路七万人,而剩下十万兵分两路,各自五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明天星期一,要去实习qaq ☆、醉生梦死 柳叶谷是岩石裂开形成的山谷,三丈深,百丈远,因形状酷似柳叶,故名柳叶谷。柳叶谷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七万人马由魏将军领着先行。 敌军早早在柳叶谷的上方埋伏,只要郢军从此路过,招待他们的将是箭雨和巨石。 怳军主帅杨康成负手立在柳叶谷之上,探子来报,「王爷,敌军正向柳叶谷行进,半柱香后抵达。」 杨康成唇角弯起,对身后的军师道:「传令,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是,王爷。」 杨康成转身进了密林。偌大的柳叶谷看上去风平浪静,东边天际刚浮起一抹鱼肚白,道路两边的枯草上蒙上一层白绒似的薄霜。晨曦乍现,枯草上的霜开始融化,结成晶莹的露水。 郢军越来越靠近,带头披甲戴盔的魏将军骑着马,身后跟随的将士举着战旗,抬着云梯,中间几十个将士抬着巨大的树桩,以作攻城之用。 杨康成在暗处看着长龙似的军队一步一步靠近,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只要敌军走进柳叶谷,就只能任他宰割。 始料未及的是,郢军七万兵马赶到柳叶谷的谷口,都停了下来就地歇息。杨康成心里一凛,渐觉着事情有些不妥。按理说,柳叶谷离郢军扎营的地方并不远,刚走了这么一会,哪里用得着休息? 待杨康成反应过来时,身后陆陆续续响起了惨叫声。密密麻麻的剑从天而降,他大惊,立即抽出腰间的剑抵挡箭雨。 杨康成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高声喝道:「后退,准备放箭!」 怳军将士边挡箭,边往后退至悬崖上平坦的地方,弓箭手迅速站成几排,向着丛林里的郢军拉弓放箭。但显然为时已晚,郢军早有准备,举着一道两米高的盾墙,从丛林里冲杀出来。怳军的箭打在盾牌上,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像雨声般连绵不断。 傅清尘从盾牌后飞身而出,手中的传星剑对着敌军的弓箭手一挥,一排的弓箭发出砰砰的声音,弓箭无一倖免逐一断成两截。 杨康成见到傅清尘,一个空翻,越过前几排弓箭手在傅清尘面前落地,眼里泛着戾气,「今日,就让我再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傅清尘紧了紧握剑的手,冷着声音道:「废话太多。」 杨康成怒目相对,脚上发力主动攻上前,傅清尘横剑来挡,两人厮打在一处。两方兵卒见主帅开打,纷纷举起兵器应战。 柳叶谷上飘荡着刀剑声和惨叫声,不到一炷香时辰,地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郢军持长矛组成圆弧阵法,将怳军围困在悬崖与密密麻麻的长矛之间,步步逼近,怳军个个惧怕,你推我攘,在郢军逼近之时纷纷跌落谷底。 傅清尘与杨康成陷入激战,一时胜负难分。杨康成加强进攻,手上的剑变幻莫测,加之他内力深厚,快如迅雷的攻势将傅清尘逼至悬崖边上,眼看就要坠落,千钧一髮之际,他双脚在悬崖边上借力,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转体,安然在他身后落地。 杨康成转身,一道寒芒平砍过来,他急速后退,忘了身后是三丈高的悬崖,身子便落了下去。那一刻才晓得,方才傅清尘故意令自己处于弱势,不过让他放松警惕,在最后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还击。 这一仗,怳军惨白,六万埋伏在柳叶谷上的几近覆没,主帅杨康成不知所踪。郢军一鼓作气,直捣九和城。 事先准备的云梯派上用场,九和城防守薄弱,加之人马不多,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郢军不费吹灰之力攻下,怳军守城将士落荒而逃。 被占取的两城收回一城,郢军众将欢欣鼓舞,挥着郢字大旗在城门楼上挥舞,叫喊声惊天动地。傅清尘负着手立在九和城上,看着城门楼下俯首跪谢的百姓,反而沉下了脸。 这一切,来得太快,来的也太容易,若不是有纳兰瑾枢,他不会站在这里,受万人敬仰。对那个人,他以为至始至终只有恨,后来发觉,那份恨意在慢慢变质,变成连他也不能确定的感情。 是爱还是别的…… 从未尝过情滋味的人总会在这个问题上摸不着方向。即便心里承认是见不得他和别人亲近,见不得他对别人好,那又怎能怎样,那人杀了他恩重如山的师父,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这是他一生也无法逃避的事实。 第52页 将敌军赶出九和城后,郢军便迅速入驻,在城门楼下驻扎,城里百姓相继送来吃的喝的犒劳将士们,城门楼下的营帐里头一派军民和谐相处的场景。 唯有傅清尘不知去向。 三位将军在瑾阳候面前大肆称赞傅清尘足智多谋神机妙算,乃是不可多得的领兵奇才,纳兰瑾枢捧着茶盏,一句一句地听着,心情大好,他的言儿果然不负他所望,日后必能成大器。 晚间,将士们聚在一起庆贺,在营地附近烧起了一堆一堆篝火,城里的老百姓送来了许多瓜果点心,也送来了不少酒,众将士就围着篝火一边喝着酒吃着瓜果点心,谈笑间欢喜洋溢。 傅清尘迟迟才出现。喝了好几碗酒的魏将军过来拉过他的手腕,把人拉到一干等将士中席地坐下,一个一个轮流灌他喝酒。 傅清尘坐在一群人中,目光越过对面的人,不远处军旗下,纳兰瑾枢坐在上首,面前摆了一张摆放酒器瓜果的矮几,刘远和刘珂还有几位副将坐在下首。 纳兰瑾枢的身边还坐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知涵,他身上披着的,是纳兰瑾枢的那件狐裘。 「傅将军,你在看什么呢,来,来,干杯!」 傅清尘收回目光,看着杯中酒,仰头一口闷了下去。魏将军大喊几声,「好!好!快,再给将军满上!」 杯子里倒满了酒,傅清尘仰头饮尽。 魏将军举着杯子,打了一个酒嗝,粗着脖子喊:「此次我军能破敌,功劳全在傅将军,我等可要好好敬将军一杯!」 傅清尘在众将士的起闹声中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向来律己,任何场合都不会酗酒。这一次喝的酒比以往都要多,且是大杯大杯地喝,魏将军等人大有不把他灌醉决不饶过的势头。 傅清尘往肚子里倒了十几杯酒,抬手抹了抹唇边的酒渍,视线又落在了纳兰瑾枢身上,他正给身旁的新欢拢身上的狐裘,动作温柔。他身边的人轻抿着唇直直看着他,脸上携着浅笑。 傅清尘一个恍惚,只觉得他们很相配,有如天造地设。 左肩下面为什么会痛,傅清尘也想知道?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在看到那个人对别人好的时候痛得喘不过气来…… 烈性的酒一杯一杯下肚,身子渐渐暖和,眼前开始变得模煳,耳边将士们的起闹声和发酒疯的声音嗡嗡响。已经大醉的魏将军大着胆子搭上傅清尘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傅将军……你,你是怎么晓得,晓得……嗝……敌军在柳叶谷埋伏的?」 傅清尘不答话,只顾着往嘴里倒酒,酒液从他的下巴流到交叠的衣襟,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 「看样子,傅将军是醉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傅清尘抬起水雾迷濛的眼睛,他这个模样像是十二年前,那个一脸稚气却又不爱说话的小糰子。 傅清尘看到他时就低下了头,隐约听到纳兰瑾枢说:「本侯带他去歇息。」 喝醉酒的傅清尘不会耍酒疯,乖巧得像一只被驯服的兔子,纳兰瑾枢扶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帅帐就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帅帐牵过两次,还保持着两张书案两张榻的布局,尽管傅清尘自知涵出现那一晚,就再没留宿。纳兰瑾枢把人放在其中一张榻上,动作熟稔地宽下沾满酒渍的外袍,脱了鞋子,再扯过被褥盖上。 纳兰瑾枢坐在榻沿,静静地看着不吵也不闹的小猫,抚了抚他的脸颊,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不曾料到傅清尘会突然之间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更没料到他会主动吻上来。 充满酒味的唇柔软湿润,一开始还算有几分温柔,后来就变成了咬。纳兰瑾枢任小猫咬,被自己心爱的人咬似乎总会无意识地心甘情愿。 片刻后,小猫禁锢在他后颈的手滑落,纳兰瑾枢的唇还沾着血迹,看着喘着粗气的傅清尘,喉咙里发出一丝声音,「言儿……」 傅清尘抬手右手手臂遮住双眼,双眼合上时划过一滴泪,红润的唇间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给我滚。」 纳兰瑾枢坐在榻沿沉默不语,小猫不久便睡了过去。为他提了提被子,此时归程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纳兰瑾枢扭了一张帕子,将他放在眼睛上的手臂移开,给他擦了擦脸。傅清尘喝多了酒,睡得不省人事。自然垂下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水珠,他方才流了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小猫,小猫他主动了,而且是酒后哦。 ☆、欲语还休 纳兰瑾枢的拇指指腹抚着他的眼角,怔怔地看着他入神。 傅清尘次日醒来,偌大的帅帐只有自己一人,对面的榻上很整齐,不像是昨晚有人睡过。他并不知道,纳兰瑾枢昨日是搂着他睡的,只是起得早他睡得熟没察觉。 宿醉的后果是起来后头炸裂似的疼,刚要挑帘出去,就撞上归程。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冷冷地把碗递出去,「解酒汤。」转身就走,话也不多说一句。 看着手上那一碗药汁,傅清尘回想起昨晚强吻纳兰瑾枢的画面,虽模煳却还能记得一些,想着想着不觉耳根发烫,心也砰砰狂跳。那时候,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做。 遇见纳兰瑾枢时,他正要转身避开。 「傅将军。」 军营里来来往往都是将士,侯爷叫了名字,傅清尘自然不能无礼,停住了脚步等他过来。 第53页 「醒酒汤喝了?」 傅清尘应了一声嗯。 纳兰瑾枢扫了一眼几分憔悴的他,「宿醉能换的不过一时解脱,酒醒后,该面对的还是逃不了,头疼的也是自己,何必。」 傅清尘眼底划过一丝寻不到踪迹的讶异,竟被他看穿了,心里更加不好受。 纳兰瑾枢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抿唇笑了笑,「酒这东西,少喝怡情,多喝伤身,傅将军日后可要注意些,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知道了。」说完匆匆离去,脸上依旧冷峻。 怳军两次连败,元气大伤。如今残军留在陵城,距离九和城二十里不到。几位将军聚在一起商讨收回陵城之计,几番商议,决定三天之后直逼陵城城门楼下,将怳军逐出郢国。 知涵大病初癒,脸色愈发红润。饭后陪着纳兰瑾枢散步,开口道:「侯爷,知涵想离开军营一日。」 「有事要办?」 「嗯。」知涵点头,轻抿着唇,「知涵从小体弱多病,每每大病初癒,娘亲便会上佛寺上香感恩佛祖保佑,如今娘亲不在人世,我……」 「本侯陪你一同去,如何?」 知涵抬起头,眼里有几分感动,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侯爷日理万机,军营里头诸多事务要你打理,知涵怎敢耽误侯爷办理公务,还是自己一人前去就好。」 「军营里头有几位将军主持大局,本侯闲得很,正好藉此机会出去散散心。」纳兰瑾枢抬手抚了抚他胸前的发,「怎么,本侯散心的机会也不给。」 「自然不是。」脸颊浮上几分羞色,「侯爷能一同前去,知涵求之不得。」 纳兰瑾枢抬头看了看天,偏头问他,「你看,明日如何?」 「日子侯爷来定,知涵随时都行。」 「那就明日罢。」 是夜。 傅清尘抱着剑坐在城门楼上,冷风从耳边唿啸而过,墨空却晴朗得万里无云,圆盘似的银月高挂,将世间万物照得朦胧。 今日又是月圆之夜,傅清尘打算在无人涉足的地方将就一晚。他已能掌控体内的阴寒之气,平日里运用也能自如,但月圆之夜阴寒之气异常旺盛,还是免不了在体内骚动。 傅清尘打坐运功压制,乱窜的阴寒之气难以控制,越是压制反而窜得厉害,阴寒之气蔓延四肢百骸,一阵阵刺骨的寒意由内而我散发。 「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在这时候主动来找我?」耳边是纳兰瑾枢的声音。 傅清尘被他揽在怀里,身上多了一件狐裘,还是冷得直打哆嗦。纳兰瑾枢握住他的手腕,给他的体内注入真气,将乱窜的阴寒之气压制。 有气无力的傅清尘意识模煳地倚在他怀里,小声道:「不是有新欢了么?还来理我做什么?」 「言儿,你只要记住,新欢旧爱,我一个也没有,只有你。」顿了顿,继续在他耳边道:「这一辈子,能入我心的,以前只有你,现在只有你,日后也会只有你。」温柔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汩汩流入心田。 傅清尘冷笑,「说得真好听。」 纳兰瑾枢抬起他的下巴,离得很近,唿吸可闻,「你是说,我做的不够说的好?」 傅清尘怔愣住,极近的距离,纳兰瑾枢的唇覆上来。自从六岁以后,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近距离地亲近他,拥抱接吻甚至更亲密接触,记忆里只有纳兰瑾枢,身体也只被他碰过,只留下过他的味道。这世上只有他会这么放肆地在他身上索求。 但是,他对别人也一样亲密,脑海里想起纳兰瑾枢和知涵相处的种种画面,傅清尘就想张口狠狠地咬他。 两人的唿吸纠缠在一起,唇瓣与唇瓣之间交合。傅清尘想狠狠咬他的时候,已经沉迷在他温柔的亲吻之中,汲取他甘甜的津液,身体诚实地想要得到他更多的抚慰,不自觉地想要靠得更近。 纳兰瑾枢的手掌贴着衣襟滑入他的胸前,两人胶合的唇似乎再也分不开。月光之下,一白一紫的身影纠缠,粗重的唿吸清晰可闻,显得这一夜格外宁静。 纳兰瑾枢首先松开,唿吸悉数扑在对方脸上。托着他的背,手掌抚着他的脸,借着月光清晰看到他闪着水光的眸子,纳兰瑾枢低声说:「我还不曾见过有谁比我的言儿还美。」 这是他的情话,这人随口都能说出。傅清尘不再是平日里冷着脸的小猫,他眼里的冰渣子早在那缠绵的一吻之中化作一汪清泉,那人的话温暖了他的全部,越是贪恋这一份温暖,就越会失去理智,最后只得任由摆布。 纳兰瑾枢的手臂揽着傅清尘,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两人依偎靠坐在城门楼上防护墙下,身上盖着一张狐裘。深秋霜寒的天气,互传体温,温暖彼此。 「言儿冷不冷?」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他紧紧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只有这一次,过后一切会回归正常,他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次日,纳兰瑾枢睁开眼睛时,天还蒙蒙亮,原本依偎在他身边的小猫却不见了踪影。 纳兰瑾枢将狐裘挽在手上,踩着青砖铺成的阶梯一步一步下了城门楼。 习惯早起的归程看到自家侯爷从城门楼走下来,拱了拱手,「侯爷。」 纳兰瑾枢走到他面前,「事情办好了?」 「回侯爷,一切都打点妥帖。」 第54页 他轻应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傅清尘练剑回来,握着剑走在营帐之间的小道,心里紧绷,总觉着下一刻就有一名穿着紫衣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抑或是在身后唤他的名字。 昨日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若是见到难免尴尬。今日一早天还没亮,悄无声息地离开,也是怕面对。 「傅将军。」 傅清尘愣了愣,叫他的不是纳兰瑾枢,而是魏将军。他大跨步上前,道:「可吃过早饭了?」 傅清尘摇头,「未曾。」 「那刚好,我也没吃,要不一块吃?」 傅清尘点了点头。 早点是清粥馒头。魏将军突然提起,「对了,将军,昨日我去帅帐,你跟侯爷都不在,是上哪去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傅清尘淡淡答:「散步。」 魏将军一口馒头一口粥,吃完后用袖子抹了抹嘴,「难怪我跑了两趟都没见着人。」 「你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魏将军憨厚地笑了笑,「只是听说侯爷要上山拜佛,我就想着主动请缨跟着保驾护航,侯爷说不想破坏佛门清净,便没让人跟去。」 傅清尘心里一动,随口问:「他去拜佛作甚?」 「听说是知涵公子要去,侯爷不放心陪着他去的。」 傅清尘脸瞬间变黑。 魏将军嘿嘿地笑,凑近傅清尘耳边压低声音道:「侯爷对知涵公子与众不同,依我看,里头定有文章。」 傅清尘闭口不语,想起昨日纳兰瑾枢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愤懑。亏他昨日还被他的情话打动,现下想想,那些话不过都是随口说说的,他对着别人不知说过多少遍。 魏将军摸着下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看着傅清尘。傅清尘瞥他一眼,从容道:「作甚?」 魏将军眯起眼,再次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说到侯爷和知涵公子,我倒是想起来,侯爷待你也与众不同。」 傅清尘从椅子上起来,「没有。」扔下一句简短的话就匆匆离去,像是故意逃避什么。 几近一天不见纳兰瑾枢,到了下午,才有马夫打扮的男子火急火燎地过来道:「将军,不好了!」 傅清尘看了一眼喘着粗气的马夫,问了句,「何事?」 马夫喘过气来,用手撑着腰,道:「侯爷上了香打道回府,不想怳军早在路上埋伏,半路杀了出来。」 「那他……」刚想问他如何了?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下去。 马夫径直道:「侯爷受了重伤。」 以他的武功,又怎会身受重伤? 「知涵公子原来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是他趁侯爷不备刺了一剑。」 傅清尘心里一凛,张了张口,「他……」 「侯爷带着重伤杀敌,怕是支撑不了多久,还请将军救救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哇咔咔,明天好戏上场,(*^__^*) 嘻嘻…… ☆、爱恨终结 一想到他受着伤在重围之中杀敌,傅清尘心痛不已,没多做犹豫,问了地点,牵过一匹马,一甩马鞭就扬长而去。 马蹄声在官道上格外响亮,马背上的人不断甩着马鞭,想要更快。 赶到马夫所说的竹林,四周一片寂静,全然没有打斗的声音。深秋的寒风拂过,长青的竹随风摇摆,枝叶摩擦时发出沙沙声响。 傅清尘坐在马背上环视四周,偶尔随风飘落的竹叶在他面前偏偏飘落,耳边除了竹叶的沙沙声再没其他。 这一片竹林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却不见半个影子,连打斗过的痕迹都不曾有过,是自己来晚了?还是…… 风更大,吹着修长的竹往一边倾倒,无数片枯黄的竹叶从枝头吹落,如翩飞的蝶在空中盘旋。 傅清尘警惕地抬头,前方一个紫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有如神仙下凡。在傅清尘面前落地,他袖着手,看着马背上的他,「言儿,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来?」 看到安然无恙的他,听到他问的问题,傅清尘恍然大悟,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怳军埋伏。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设下的局。 傅清尘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泛白,怒目看着前面的人,「该是我问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不过是我设下的局,你为了什么而来,我便是为了什么而设下这个局。」 傅清尘咬着牙,「我来,不过是想看你怎么死。」 「是么。」纳兰瑾枢垂眸苦笑,再抬眸看着他,「不过,可要令你失望了,今日,只要你不杀我,我便不会死。」 傅清尘抿唇不语。 一步一步往前走,「但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不会?」傅清尘凌厉道。 「因为,你喜欢我。」勾起唇角,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一个人,即便嗜杀成性,唯独对自己心爱的人,下不了手。所以,言儿,你不会杀了我。」 「谁说的。」傅清尘抽出腰间的传星剑,在马背上直指他,「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不会。」 「我会!」 「言儿,若是你会,今日你便不会来。」 傅清尘从马背上飞身下来,手上的剑指向纳兰瑾枢,目光兇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再说一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第55页 纳兰瑾枢从容不迫,「若是杀了我,你身上的七日散便无人能解。」 傅清尘冷哼一声,「这就是你认为我不会杀你的理由?」 「不是。」 傅清尘一愣。 「我曾说过,待时机成熟时,我便将七日散的解药给你。」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递过去,「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傅清尘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瓷瓶上,微微眯起眼,「我如何晓得这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 纳兰瑾枢唇角扬了扬,「你之所以怀疑是假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杀我的理由。言儿,是不是?」 傅清尘握剑的手紧了紧,「胡言乱语!」 「收下。」顿了顿,唇边那一抹笑意不散,「否则,我死了,你便要一辈子受七日散折磨。」 傅清尘收回剑,伸手接过解药,指尖碰到指尖,温暖也不过一瞬。 纳兰瑾枢缓缓道:「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于你而言毫无利用价值。若是你今日不能杀了我,则证明你爱着我。」 「爱与恨本就不能共存,若是恨我,今日便杀了我,否则,日后你就只能爱我。」 傅清尘低头看着铺满枯叶的地上,低声喝道:「够了,我不想听。」 又是一阵风起,竹叶沙沙,枯叶在一紫一白的两个身影间飞舞飘落,扬起各自的衣袂。 纳兰瑾枢拔出手中的剑,指向傅清尘,「爱与恨,你和我,今日要做个了结。」他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一场赌注。 傅清尘握住手上的剑,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去想待他恩重如山的师父,想师父被杀的场景。心里的恨意慢慢燃起,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带着杀气,提剑便向纳兰瑾枢攻过去。 刀剑相击的声音在竹林里响起,一片刚落下的竹叶在传星剑的寒芒扫过时化作两半。枯叶漫天飞舞的竹林,一紫一白的影子衣袂翻飞,时而分时而纠缠。不再是平日的练剑,这一场打斗,事关生死。 纳兰瑾枢并没用尽全力,在傅清尘的传星剑步步紧逼之下,他往后一跃,本要往后躲开,不料他突然停下,传星剑直指他的左心房。锋利无比的剑尖眼看就要刺入,却又在千钧一髮之际勐然收了回去。 傅清尘后退时抬眸,眸子上映着纳兰瑾枢带着笑的容颜。落地,站稳,傅清尘低头,眉心蹙起,握剑的手不自主的发抖。 「言儿,那一剑为什么不刺下去?」 傅清尘低头紧抿着唇,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刚才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 纳兰瑾枢踩着枯叶一步一步往前走,「我说过,一个人绝不会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余光里看到纳兰瑾枢靠近,傅清尘抬起手上的剑,「别过来!」 「为什么?」他肆无忌惮地继续往前走。 「我会杀了你。」 「你不会,因为你爱着我。」 「不是!」傅清尘情绪高涨,目光凌厉,「你杀了我师父,我恨你入骨,这一辈子都只会恨你!」 继续往前迈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动手?你一剑刺过来就能为你师父报仇,为什么不这么做?」 傅清尘握着剑的手在抖,纳兰瑾枢一步一步靠近,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言儿,我说过,今日你不杀我,日后就只能爱我,要与我同床共枕,与我相濡以沫,与我白头偕老。」 话音刚落,皮破肉绽的声音突兀响起,纳兰瑾枢往前迈的脚步停下,面不改色。而傅清尘手上的剑已经没入他的胸口,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滴落,落在地上干枯的竹叶上,还带着温度。 傅清尘蹙起眉,握剑的手不停抖动,「这一剑,是为我师父报仇。」声音低而沙哑。 纳兰瑾枢什么也没说,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傅清尘从他胸口抽出剑,转身离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纳兰瑾枢站在原地,抬手碰了碰伤口,一手掌的血,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疼的迹象。就像平时,傅清尘咬他,他依旧面不改色。 「侯爷,这一场赌注,你终究还是输了。」身旁响起一个声音,是知涵的,他踏着枯叶而来,发出哧哧声响。 「我下过的赌注从来只赢不输。」 「但总有例外,比如,这一次。」 纳兰瑾枢抬眼看着竹林的尽头,唇边有一抹笑,「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会。」乖巧顺从的兔子此时也是一只冷傲的小猫,知涵确实唤作知涵,但并不是富商的儿子,他是怳国的奸细。 他踩着枯叶走到他面前,「即便他会回来,也不会见得到你。」 风拂过,竹叶依旧发出沙沙的声响,待一阵风平息后,不太大的竹林一片静寂。 傅清尘走出很远,在一片枯黄的林子里拉下缰绳,翻身下马。右手颤抖不止,他握住颤抖的右手,怎么也止不住。脑海里是刚才竹林里的画面,纳兰瑾枢的那一张容颜,他说过的话,还有最后没入他胸膛的剑…… 傅清尘抽出传星剑,对着枯黄的树挥剑,寒芒过处,枯树一片一片倒下。他疯了似的挥剑,一大片林子在一盏茶的功夫被夷为平地。 手依旧颤抖,传星剑上还有凝固成深红色的血迹,是那个人的血。手上的剑滑落,掉在一旁的枯草从里,傅清尘腿一软,单腿跪了下去。胸口起伏,就像随时炸开,身子往前扑去,倒在枯草从里。 第56页 脑海里不断迴响着他的声音,「言儿……过来……」 「言儿,抱紧我。」 「你待我如何都好,只是如今你除了能留在我身边,再无别的选择。」 「我害谁也不会害你,我的言儿……」 「情之一字,总能让智者愚,愚者奋不顾身。」 「言儿,我想你。」 「一个人,即便嗜杀成性,唯独对自己心爱的人,下不了手。所以,言儿,你不会杀了我。」 「言儿,爱与恨本就不能共存,若是恨我,今日便杀了我,否则,日后你就只能爱我。」 …… 挥之不去的声音在脑海里盘旋,傅清尘紧紧闭上眼。他倒在枯草从里的身子一动不动,四周都是他砍倒的枯树,夕阳西下,将世间万物都镀上一层金色。 倒在地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起身捡起地上的剑,飞步过去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沿着原路折返。 急速带起的风将他背后的髮丝扬起,他的身影消失在枯树林的尽头,映着夕阳西下,逐渐模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这一章虽然狗血了一点,但是,唔,我比较喜欢这一章,^_^ ☆、独闯敌军 回到竹林,天渐渐暗下来,但竹林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傅清尘下马,四处寻觅他的影子,是倒在某个地方了?被人救走了?还是自己回去了? 找遍了附近,也不见他。夜幕降临,傅清尘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依旧是圆的,和昨晚相差无几。 既然这一切是那个人设的局,自然会有人救他。 说不准,他已经在某个地方养伤,抑或是,回到了军营。 傅清尘策马回到军营,迎上来的是魏将军,「傅将军,你一下午都去哪了?」 傅清尘淡淡道:「骑马四处走了走。」刚想要问侯爷回来没有,一句话卡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 魏将军倒是自己提了起来,「侯爷到这个点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路上有甚耽搁了。」 傅清尘听到他还没回来,心里一痛,说不上是自责还是别的。 「侯爷没带侍卫,若是遇上危险那该如何是好?」魏将军一脸担忧。 傅清尘沉默不语。魏将军道:「要不我带人出去找找?」 「随你。」傅清尘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走了不远,又正好撞见归程。 归程目含凌厉地看着他,「侯爷呢?」 「不知道。」 刚想要走,归程握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兇狠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知道?」 傅清尘甩开他的手,想要往前走。归程跨一步挡在他前面,眼神像是吃人,「你是不是对他下手了?」 「是!」答得干脆。 归程脸色瞬间煞白,双眼圆睁,怒道:「你果真禽兽不如!」 傅清尘冷着脸,目无聚焦地看着前方。归程离开前最后一句说:「若他死了,我必定让你陪葬!」 营地前,只剩傅清尘一人站在那里,袖下的右手颤抖不止,从下午一直到现在都未停歇。 次日一早,就听魏将军火急火燎地道:「傅将军,昨日我上了一趟佛寺,方丈说侯爷昨日午后就离开。我带着几百兄弟沿路找了一夜,都不见侯爷的身影,这,这可如何是好?」 魏将军嘆气,「哎!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派几名兄弟跟着侯爷去!」 傅清尘沉着脸不语,是他不知该说什么。昨日发生的事,只有他最清楚。 爱与恨不能共存,恨一个人就不会有爱,爱一个人自然不会恨。 分明恨之入骨,但又无法控制想他,念他,这又是为什么? 瑾阳候连续失踪两天,魏将军派出了一拨又一拨人去搜寻,都未见结果。原本打算攻城也被搁置后推。 傅清尘抱着酒罈子大醉了一场,醉了就不会去想,事实却恰恰相反,梦里有他。一连好几场梦,都是他。 梦里的他笑得很温柔,就如春日里绽放的鸢尾花,他磁性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唤着,「言儿,言儿……」 醒来后,睁开眼睛,床边一个紫色的身影正弯腰扭着帕子,傅清尘心里一动,连忙坐起,但看清楚了才晓得不是他,是他麾下一名校尉,穿的是蓝衣。 「傅将军,你总算醒了。」 傅清尘眼神游离,心里空空荡荡,身体也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后来才知道,昨晚醉了后,就一直睡到了午后。 「将军!有急报!」 营帐外有探子扬声道,傅清尘应了句进来。 探子双手托起一个黑色的包裹,道:「将军,方才有一匹马闯入我军营地,马背上繫着一个包裹,属下不敢妄自打开,请将军查看!」 傅清尘掀被下榻,忙走过去接包袱,在案桌上打开,黑色的包裹里头是一件紫色的外袍,宽袖处还绣着栩栩如生的鸢尾花,衣襟的地方有一大块几近黑色的污渍,旁侧还有一个破口。包袱里头还裹着一块令牌,是瑾阳候的。 傅清尘翻了翻,里头还藏着一封信,拆开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来,脸色变得沉重。 信上的意思很明确,纳兰瑾枢已被他们囚禁,若要将他救回,须得明日,傅清尘一人前往陵城。落款处是怳军主帅,杨康成。 得知此事,魏将军道:「这显然是敌军的阴谋,将军,你千万不可单枪匹马前去,白白牺牲了性命!」 第57页 刘珂几分不解,「听闻侯爷武功高强,怳军谁有能耐将他囚禁?」沉吟半响,「我看,这信上有诈,许是他们晓得这些天我军在寻找侯爷的下落,便故意设计。」 「就是。」魏将军附和,「侯爷武功盖世,怎会轻易落在敌军手中。」 刘远思索片刻,指了指桌案上的衣裳和令牌,「只是,这衣裳和令牌,又作如何解释?」 魏将军与刘珂都哑然,刘远看向傅清尘,「将军怎么看?」 「衣裳和令牌是他的。」 「那侯爷他人……」 「在他们手上。」傅清尘道。 魏将军不敢相信,「侯爷他武功高强,又怎会被轻易制服?」 刘远嘆了一袭,「魏将军,请看。」指着衣裳上的那块血渍,「这里有一块血渍,且从破口处蔓延,说明侯爷当时受了重伤。」 魏将军咋舌,片刻后重重嘆了一息。 刘远沉吟道:「杨康成两次栽在傅将军手上,心里必定是不服气,才会出此奸计,想要除去傅将军。」 「早知如此,上一次就该灭了他这个大患。」魏将军道,转而看向傅清尘,道:「将军,不如我军发兵直捣陵城,先把怳军制服,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魏将军,侯爷还在他们手上,我军不可贸然行事。」刘远道。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傅清尘突然开口,「你等驻守军营,我一人前去。」 「将军!」三位将军齐声道。 魏将军道:「你身为主帅,万不可出事,敌军目的在你,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远道:「魏将军说得对,你一人前去凶多吉少,不可意气用事。」 傅清尘脸色风平浪静,「你等不必劝,此事因我而起,就该由我平息。」转身,离开营帐,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事后,魏将军单独来见傅清尘。 傅清尘坐在烛火前,用棉帛擦着剑,魏将军站在一旁,无非就是劝他再从长计议,商议一个万全之策,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话。 傅清尘心意已决,「我一人,足矣。」 魏将军嘆着气出了帅帐,外面等着的两位将军忙迎上前来,魏将军摇了摇头,「傅将军心意已决,旁人劝告他也听不进去。」 「难不成就让他一个人冒险前去?」刘珂皱着眉头道。 刘远回道:「帅印在他手,若是他不调兵,我等也只是干着急。」 三人相对沉默,良久,魏将军重重嘆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次日,傅清尘早早起来练剑。昨夜他翻来覆去一晚没睡好,想得太多,就像是入了魔障,干脆起来练剑。 归程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等傅清尘练了一套完整的剑法,他才提步靠近。 傅清尘持剑立在晨曦之中,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晨曦在他的周围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你终究,还是爱着他的。」 傅清尘静静站着,握剑的手紧了紧。 「若是救不回来,我定会杀了你陪葬,说到做到。」说完离去,晨曦的光将他远去的影子拉得很长。 傅清尘将手上的剑收进剑鞘,一直在旁边等着的马匹踱步过来,他翻身上马,一踢马腹,迎着晨曦向陵城的方向驰骋而去。 赶到陵城城门楼前,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时值深秋,天气渐冷,天上浮着几朵浅灰色的云,阳光透过灰云照到地面,几分萧瑟,几分荒凉。 在距离城门百丈开外,疾驰的骏马嘴里唿着气,前蹄往空中扬了扬才停了下来。 傅清尘在远处遥望,城门楼上插着一排写着「怳」字的军旗,迎着秋风猎猎作响。军旗下是一排排披盔戴甲,站姿挺立的将士,人数少说上千。 城门楼上负手立着一个披红色披风的男子,大致认出那就是曾两次交手的杨康成。杨康成身后侧立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绑着一个穿着紫衣的人。 在看到那一抹紫色的时候,傅清尘心里一抽。不等再多想,他抽出腰间的传星剑,握紧手上的缰绳,一踢马腹,向着城门直去。带起一阵尘土飞扬,马蹄声在宁静的四周格外清晰。 此时,站在城门楼上的将士挽起弓箭,一声令下,如雨一般细密的箭矢破空而去。傅清尘举起传星剑挥挡箭雨,胯下的马中了几箭,轰然倒地。 在骏马倒地瞬间,傅清尘飞身而起,一面挡开箭雨,一面朝着城门跑去。 城门楼上的杨康成如看戏一般看着傅清尘,待傅清尘接近城门时,他对身后的军师使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两名将士抬起木架,移到防护墙上。傅清尘抬眼正看到十几丈高的城门楼上,绑着纳兰瑾枢的木架上被推到城墙边沿。 作者有话要说:  求花花,求收藏 本文大概还有两万字左右完结。 ☆、为你倾倒 傅清尘心里一惊,走神之际一支箭擦着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半指长的血口。再抬眼时,木架连同纳兰瑾枢一同被推了下去。 眼看紫色的身影垂直坠落,傅清尘迎着箭雨飞起,在箭雨中沖开一条道,密密麻麻的箭总有疏漏的,一支箭划过他的右手臂,白色的衣裳多出了一道妖红的血痕。 纳兰瑾枢的身影近在眼前,傅清尘身手敏捷接住,抱着他缓缓下落。傅清尘察觉不对头,怀中的身子硬邦邦根本不是人的触感。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个假人! 第58页 傅清尘安然落地,松开了手,木头扎成的假人在地上散开。 箭雨停歇,城门楼下的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参差不齐如一片萧瑟的枯林。 傅清尘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城门楼顶。脚尖在地上借力,身体往上飞起,脚踩在城墙往上攀,就如在平地行走那般轻松。 一盏茶功夫不到,他一个跟头,落在杨康成面前,手上的剑顺势指上他。 杨康成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没想到,你竟真单枪匹马前来。」 傅清尘冷声问:「他人在何处?」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杨康成好胜,前两次都被傅清尘占了上风,心里多有不爽,若不赢一次,他心里不会善摆甘休。 傅清尘收了剑,道:「一言为定。」 杨康成唇角勾起,「但是,你若是输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废话少说,出手!」 杨康成环顾四周,道:「这里地方窄,下去。」 杨康成被几人拥护着下城楼,傅清尘随后。 城门楼下地方宽敞,杨康成当着傅清尘的面下令,等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上前干涉,否则当做违抗军令。 傅清尘右手受了伤,好在不是重伤对用剑影响不大。 一个将士踩着碎步到杨康成身旁,垂头双手呈上宝剑,杨康成反手握住剑柄一抽,剑在阳光下一闪,寒光凛凛。 两人同时出手,双剑相击,发出一声金属撞击声,两人厮打在一处。五丈开里里外外外围了好几圈兵卒,个个目不斜视地看着决斗的两人。 傅清尘对付杨康成所用的剑法都是纳兰瑾枢教的,杨康成看了出来,打斗间好奇问道:「没想到他会教你独门剑法,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那个他自然就是指纳兰瑾枢。 「与你何干!」傅清尘横剑挡开他的剑,点足飞起身子往后仰,在空中翻了身,再出剑刺去。 杨康成被逼得后退好几步,等傅清尘落地,立即迎上去。傅清尘竖着剑,剑身抵着他刺来的剑尖,杨康成抬脚横踢,傅清尘闪身避开。 两人打斗将近半个时辰,依旧分不出胜负。傅清尘聚集一股阴寒之气,传星剑发出的寒芒在地上划过,大理石的地砖裂开一道痕。 杨康成毫不示弱,他所练的武功属阳,与傅清尘属阴的武功正好相剋。加之内力深厚,他全力的一击,傅清尘难以抵挡,被他的内力所伤,唇角溢出一抹血。 杨康成抓住机会再给一击,傅清尘被打出一丈远,吐出的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杨康成自然不会就此摆休,「我可是事先说了,你若输,那就是死路一条!」正要给他致命一剑。 傅清尘反应及时,用传星剑挡住他刺过来的剑。右脚一踢,踢中杨康成的腹部,腰身发力站起来。 杨康成目光狠戾,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再次迎上。两人交战一个半时辰,体力消耗泰半,且都受了伤,打起来却是互不退让。 傅清尘左肩处多了一道伤口,虽不深,却也流了不少血,鲜红的血在他白色的袍子上蔓延,就如一朵突兀绽放的牡丹花。 杨康成也好不到哪里去,腹部被寒芒割伤,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两人对战,实力相差无几,就看谁的体力支撑不住,先倒下去。 对战两个时辰过后,天上的太阳已经偏向西边,围在外沿的将士没有一个离场,都极为专注地目睹着这一场持久战。 两个半时辰后,杨康成手上的剑被打了出去,紧接着而来的是傅清尘的传星剑猝不及防地指上他的心口,只要再往前一点,他就会丧命。 杨康成怔愣住,所有一切都静止,傅清尘脸色苍白地盯着他,「你输了。」 杨康成没好气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打了两个半时辰,两人皆是口干舌燥,精疲力尽。 傅清尘的眼里带着冰渣子,冰冷的语气问道:「他在哪里?」 杨康成眯起眼,狐疑道:「你喜欢他?」 傅清尘抿了抿唇,不语。 杨康成只当他是默认,对着天大笑几声,「你竟喜欢一个男人!」 「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杨康成敛了敛笑,看着傅清尘,「你那般着急作甚,既然是我许下的承诺,必定不会食言。」 傅清尘收了剑,杨康成刚要开口,脸色一变,捂住胸口,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外沿有兵卒立即赶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喊道:「王爷!」 杨康成抬起头,用袖子抹去唇边的血,「本王没事。」看着傅清尘,对身边的人道:「带他去见瑾阳候。」 杨康成的一个随身侍卫带路,傅清尘跟着他,骑上马,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宅子前。从外面来看,这宅子里住的必定非富即贵。 傅清尘翻身下马,带路的侍卫在马背上道:「瑾阳候就在里面。」 傅清尘看向敞开的大门,眼里有一丝的迟疑。四天之前他还一剑伤了他,现在去见他,又该说什么? 带路的侍卫早已经策马离开,傅清尘站在门口迟迟不动,脚上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提不起。 「这位公子可是来找侯爷的?」门口走出一个小厮,看着傅清尘问。 傅清尘点了点头,小厮道;「公子,请随小的来。」 第59页 傅清尘的脚终于迈开,跟着小厮进了宅子。宅子里的布景大有江南的韵味,花草假山随处可见,与西北萧瑟的秋日格格不入。 在迴廊的尽头,小厮道了句,「公子,侯爷就在前面的亭子。」转身就往回走。 傅清尘迟疑半响,提步继续往前走,下了迴廊踩着小石路抵达有假山凉亭的地方。凉亭建在莲花池边,莲花池中立着一座嶙峋的假山,侯府里也有这么一个地方。 贯穿紫衣的人手里捧着瓷盅,削葱根的手指捻起瓷盅里的鱼食一点一点撒向亭外的池子。他喜欢在午后闲暇的时光里坐在凉亭里,慵懒地靠着凉亭柱子,餵着池子里的锦鲤。十多年的习惯都不曾变过。 傅清尘靠近,他也没作反应,仿佛不曾察觉似的继续餵着池子里的鱼。 傅清尘在亭外驻足,看着亭中的人,开口道:「你早知道知涵是奸细?」 纳兰瑾枢捻着鱼食的手一顿,「怎么这么说。」 「柳叶谷一战,是你假借知涵之名给怳军传了情报,让怳军以为我军要从柳叶谷路过,从而设下埋伏。」 「你看到了?」 「不是。」傅清尘顿了顿,「猜测罢了。」 纳兰瑾枢捻起一点鱼食撒向莲花池,沉吟半响,「你今日来就是要问我这个?」 傅清尘隔了良久才答:「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傅清尘低头看着地面,抿着唇沉默。他也在问自己,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或许已经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风吹过,莲花池旁一簇青竹随风摇曳,带下几片枯叶,翩翩落在莲花池上,惊动了一尾悠然自乐的锦鲤。 「言儿……」 他来到了面前,傅清尘的余光能看到他紫色的下摆。 纳兰瑾枢抬起手抚了抚他脸颊上干涸的血迹,那是在箭雨中被不小心划到的,「你受了伤。」 傅清尘握住他的手腕,头低垂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片刻,他又松开了手,低声道:「你是恨我的,对不对?」 「怎会。」 傅清尘蓦地抬起头,「我伤了你,害你被敌军俘获,你怎会不恨我?」 纳兰瑾枢淡然处之,语气平缓,「言儿,我说过,爱与恨不能共存,我既爱你,就不会恨你。」 傅清尘蹙起眉,脸上有几分痛苦的神色,「为什么?」 「情之一字,并非一个因为所以可以解释。一个人进了心,入了髓,就会成为这一生的执念,即便被伤过,亦不会改变。」 傅清尘低下头,「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谁知道呢?」声音里带了轻微的嘆息,唇边的一抹苦笑越发明显,「情爱一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爱上了就想要日日看得见摸得着,否则朝思暮想相思不尽。若真要说个为什么,大抵是命中注定,我这一生註定要为你倾倒,註定要为你奋不顾身。」 作者有话要说:  重头戏啊重头戏。^_^ ☆、最深的阴谋 「你明知我恨你,一心想要杀了你报仇,为什么……」 「言儿。」打断他的话,纳兰瑾枢苦笑道:「不要再问为什么,无论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傅清尘低着头不语。 「言归正传。」纳兰瑾枢袖着手,站在亭中看亭外的他,「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喉咙里卡了东西似的发不出声音。 「原来你还没想好。」他笑了笑,「能闯进这里,必定要吃不少苦头,你应该,想清楚了再来的。」 「回去罢,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们不必挂心。」正欲转身往里走,亭外的人松开了手上的剑,抬脚踏上大理石的阶梯,只两步便抵上了纳兰瑾枢的脚尖。纳兰瑾枢怔愣住,被迫后退一小步。迎面而来的人抬起手,将他圈在双臂之间。 一阵风停歇后,周围一切都静止,只剩下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池子里的一尾锦鲤游上池面探了探头,一摆尾又消失不见。 「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只会恨你。」傅清尘收拢双臂将纳兰瑾枢搂得更紧,额头点在他的肩上,「但是,错了。」 就像是完成了多年的夙愿,纳兰瑾枢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柔声道:「然后?」 「那日刺你一剑,我并不后悔,你杀了抚育我十二年的恩师,那一剑就当是报了仇。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从此了结。」 「还有什么,继续说。」 「我不像你,会说酸情话,但若是有一日你骗了我,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纳兰瑾枢唇边的那一抹笑越来越深,「是不是反了?」 傅清尘听不懂他的意思,抬头,纳兰瑾枢从他的双臂之中抽出手,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才满意道:「应该这样才对。」 傅清尘乖顺的贴在他的怀里,敛去了平日的那份冰冷,多了几分温柔。纳兰瑾枢抬起怀里人的下巴,温柔地唤他,「言儿。」 纳兰瑾枢那一双丹凤眼,高挑的鼻樑,淡红的唇就近在眼前,唿吸相闻,原本加速的心如擂鼓,傅清尘微微张了张口,脸颊浮上桃红的颜色,他主动往前凑了点,离他更近,鼻尖几乎就要碰到。 纳兰瑾枢勾起唇角,唇印了上去,双唇相触,傅清尘微微闭上了眼睛。纳兰瑾枢先是浅浅地吻着他的唇瓣,再手掌稳住他的后脑,逐渐深入。 第60页 凉亭里,一紫一白的两个身影,一个微微低头,一个微微抬头,双唇胶合,缠绵如丝的一个吻,似要到天荒地老。 分开时,傅清尘的胸口起伏,唇色比先前更加红润。 纳兰瑾枢抚着他心爱的小猫,等他缓过气来,「还有甚要说的?」 「跟我回去。」 纳兰瑾枢沉吟,「还不是时候。」 「你还想留在这?」 「言儿,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纳兰瑾枢曾说,助他夺取这大郢江山,坐拥天下。傅清尘越想越不对劲,「难道,这只是你的计谋?」 「不然我为何要在这里?」以他的武功,即便受了伤也不可能被轻易抓住,况且在这无人看守的宅子,对他而言离开只是小事一桩。纳兰瑾枢柔声道:「言儿,我只能做到这,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 「我要做什么?」 「你回京禀报皇帝,就说我被怳军囚禁,怳军意欲将我拉拢。我手握兵权,皇帝担心我归顺怳国必会发兵,兵权到手后,你再临阵倒戈,直取皇位!」 从设计聂媛公主远嫁杀了怳君引起两国纷争,再到推举傅清尘为主帅,救下怳军奸细知涵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助傅清尘取胜,最后又是故意引他到竹林,就连他会刺他一剑都是早预料到的。而之后知涵将他带回陵城,更是他的预谋之内。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杨康成出现在亭外,他重咳一声。傅清尘冷冷看过去,「你来做什么?」 杨康成硬朗的嗓音道:「是本王冒昧,打搅二位温存。」 「你倒还知道冒昧两字。」纳兰瑾枢别有意味地道。 杨康成也不怒,正色道:「你当真不愿归顺我朝?」 纳兰瑾枢脸上携着笑,指着傅清尘,「我是他的,归他管,要我归顺怳朝,问他愿意不愿意。」 杨康成怒眼瞪着傅清尘,傅清尘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值得你为他放弃这么多?」 「王爷这话可就错了,言儿年纪虽轻,但也曾三次大败怳朝第一高手,足以见得他多有能耐。我为他所折服,不也在情理之中?」 杨康成气得脸色发青,怳朝第一高手指的就是他,「若是论单打独斗,本王至多只败给他一次。」 「若是再打几次,就不止了。」 杨康成发青的脸又变成了红色,看着杨康成铁红的脸,傅清尘不禁抿唇笑了笑,转瞬即逝的笑颜正被纳兰瑾枢捕捉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他笑。纳兰瑾枢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言儿笑的真好看。」 一句话,又让小猫红了耳朵。 杨康成看着亭子里的两人,高声道:「还有外人在,你们要打情骂俏到何时?」 纳兰瑾枢回道:「既然你也晓得自己是外人,还在这作甚。」 「你……」杨康成那张俊朗的脸不知该怒还是该气,「郢军十万大军军临城下,让本王交人,傅将军,你看这一仗是打还是不打?」 傅清尘蹙起眉,听杨康成这么说,大抵是魏将军他们怕他出事,所以私自拿了他的帅印调兵来要人。 杨康成道:「本王可事先说了,若真要开打,即便你们人多势众,本王也不一定会输。」 傅清尘看向纳兰瑾枢,等着他发话。纳兰瑾枢道:「这一仗打不得,言儿,顾全大局,可先要委屈你一下。」 傅清尘听他的,「嗯。」 纳兰瑾枢看向杨康成,「王爷与我定下的约定还算不算话?」 「当然。」 「那就好,我与言儿有话要说,还请王爷迴避迴避。」 杨康成鼻子里唿出一口气,甩了袖子转身离去。 杨康成走后,傅清尘看着他问:「你与他有何约定?」 「我不过告诉他刺杀怳君的幕后指使罢了。」 傅清尘一愣,刺杀怳君的幕后指使就是纳兰瑾枢,他竟然…… 纳兰瑾枢抬手在他鼻尖一点,「放心,并非如你所想。」 傅清尘思索片刻,杨康成知道幕后指使是纳兰瑾枢,却没有对他下手,那是为何?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他恨不得怳君死?」 「言儿果然聪明。」纳兰瑾枢微微一笑,顿了顿,「怳朝八王爷手握重兵,怳君对他怀有提防之心,两人面上和气暗里阴招用尽。怳军被刺,他高兴还来不及,所谓的出兵伐郢不过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怳国上下皆以为是郢君派聂媛公主刺杀了君主,心里只对郢君怀恨,所以,我与杨康成定下约定,郢君一死他便退兵。」 届时,杨康成可名正言顺地向怳国上下宣告先皇大仇已报。 连怳朝的内部事纳兰瑾枢都一清二楚,且运用地神不知鬼不觉,无论是怳军出兵还是退兵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傅清尘不得不承认纳兰瑾枢这人十分阴险。 纳兰瑾枢从怀里取出一块金色令牌,「出示这块令牌,便能统帅四十万大军,再从皇帝手中骗取十万人马,这江山非你莫属。」 纳兰瑾枢察觉到傅清尘眼底的那一丝茫然,柔声道:「怎了?」 傅清尘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言儿。」 「嗯?」 「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纳兰瑾枢道:「先皇本要将皇位传给你父王,你父王宅心仁厚,遭诬陷无缘于龙座。言儿,这一切只有你能讨得回来。」 第61页 纳兰瑾枢从袖子里取出一瓶伤药,「时间仓促,我就不为你疗伤,这药你带着,回去后定要记着用。」 傅清尘接过药瓶放进怀里。 「饶是捨不得,但你我须得分离一些时日。」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言儿,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傅清尘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喉咙里才挤出一个声音,「你好好珍重。」转身欲要下阶梯。 一声「言儿。」刚迈开步子的身子又被一股力拉了回去,撞进了一个怀抱。 傅清尘反应过来的时候,纳兰瑾枢的气息已经就在咫尺,双唇紧贴碾转反侧,他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微微扬起下巴迎合这个吻。 傅清尘感受得到身上那股力想要将他揉进骨子里,有点痛,但偏偏觉得温暖。似乎从六岁那年家破人亡后,他一心想的都是报仇,从不贪恋什么,清冷的性子将靠近他的人都拒之千里。 纳兰瑾枢是个例外,他怀里的温度,唇上的那份甘甜的味道,都是傅清尘所贪恋的。 「下次见面,言儿……」后面的几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在傅清尘耳边说。 傅清尘红了耳朵,没好气地道:「下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呀更新。 大概还有一万多字完结。 ☆、为你入局 纳兰瑾枢挑起眉,「我对你一向下流,你又不是今日才晓得。」抬手抚着他的脸,眼里带着魅惑,「我方才说得,你意下如何?嗯?」 傅清尘红着脸,「你若是能活着来见我,再说。」转身下了阶梯捡起地上的传星剑,出了这座宅子。 纳兰瑾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 陵城城门楼下一片黑压压的人,三位将军骑着马并列在最前端。 带头的魏将军对着城门楼扬声道:「怳贼,有种就放了我军主帅和侯爷,跟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重重唿出一口气,轻蔑道:「用这种卑鄙手段,我看你们是输怕了,才没这个胆跟我军交战!」 此时,城门楼上齐刷刷出现上千名弓箭手,手挽弓箭,蓄势待发。 城门楼上现出杨康成的身影,他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居高临下道:「若你执意要开打,本王立即杀了人质!再与你痛痛快快打一场!」 魏将军咬牙切齿,自己都能听清磨牙的声音。身边刘远道:「魏将军,我看还是姑且退兵,傅将军和侯爷都在他们手上,万不可铸成大错。」 魏将军义愤填膺,「若不是他耍这种卑虐的手段,这城早就攻下了!」 刘珂道:「那现下是进还是退?」 魏将军紧咬着牙,想了想,粗着脖子喊:「快快把我军主帅和侯爷放了,否则,立即攻城!」 杨康成没回话,随着一声巨响,陵城城门打开一条缝,傅清尘握剑站在门缝后。 魏将军看到傅清尘,激动大喊:「傅将军!」 城门到郢军之间的距离有百米,两军皆不动,世间万物恍如静止,傅清尘提步向着郢军迈步,动作不疾不徐。 看着走到近前的傅清尘,魏将军下马道:「傅将军!」 傅清尘正色道:「立即撤兵!」继而再添一句,「此乃军令!」 魏将军迟疑片刻,抱拳道:「是!」转身面向身后的千军万马,张口高声道:「撤兵!」 郢军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陵城城门楼下撤离,黑压压的一片就如海水退潮。 回到军营,三位将军都在傅清尘面前跪下请罪,齐声道:「我等私自调动兵马,触犯军规,请将军处置!」 私自挪用帅印调动兵马乃是死罪。傅清尘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人,沉吟半响道:「你等触犯军规,今日天黑之前挑水五十担,算作惩罚。」 跪在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刘远抬头,「将军,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魏将军道:「将军,我等犯的是大罪,还请将军从重发落!」 「既然如此,明日再挑五十担。」说完,转身出了营帐。 剩下三个跪在地上的将军满脸诧异,魏将军看向其他两位,「这如何是好?」 刘远轻嘆一声道:「将军这是有意不追究。」 刘珂率先站起来,「既然将军不追究此事,我等还是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都起来罢,挑水去!」 刘珂出了营帐,挑起空水桶往河边去,魏将军和刘远也随后跟上。 傅清尘回到帅帐,坐在榻上,从怀中取出他给的那瓶伤药。宽下衣裳,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已变成深红色。扭了一张帕子擦去伤口周边的血,再往伤口倒了些药粉。 换了一身衣裳出了营帐,归程在外头站着,看模样似乎等了许久。 傅清尘从心底里不喜欢归程,不为别的,只因他也对纳兰瑾枢抱有非分之想。 归程抱着剑看着他,「侯爷可还好?」 「他好得很,不劳你挂心。」 归程轻笑一声,「你不必当我情敌看,他是你的,谁也抢不了。」 傅清尘瞥他一眼,不回话。 「下一步做什么?」归程问。 「他的计划你不是早该知道了?」 「他只让我协助你,其他的我一无所知。」微不可查地嘆了一息,「他只在你面前话多。」在别人前面,他并不喜欢开口。 第62页 晚间,傅清尘提着一壶酒上了魏将军的营帐。魏将军看到傅清尘时,脸上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傅清尘主动找他。 取了两个杯子,喝了几杯酒,魏将军劝道:「傅将军,你身上有伤,还是少喝点酒。」 傅清尘喝酒的动作顿住,放下杯子看着魏将军,「魏将军跟随侯爷多久了?」 魏将军歪着头想了想,「大抵有八年了罢。」心里好奇傅清尘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怎了?」 「问问罢了。」 「那将军与侯爷呢?」 傅清尘沉默半响,论初遇到现在,他和纳兰瑾枢相识十三年,但中间有十二年的空白。 「一年未到。」傅清尘淡淡答。 魏将军很惊讶,道:「这……」 傅清尘微微偏着脸,「嗯?」 魏将军笑了笑,「平日里见侯爷对将军十分上心,我还以为,将军和侯爷知交多年。」 傅清尘瞥到右手手腕上那个紫色的鸢尾花图案,淡淡答:「不是。」 「将军无论是智谋武功都出众,我等无法企及,也难怪侯爷会重用。」 「过誉。」 「对了。」魏将军端起酒杯要喝,突然想起,「今日将军怎会这么好兴致来同我饮酒?」 「有些事想问你。」 原来是有事,魏将军道:「将军请说。」 「可是无论侯爷做什么你都会追随?」 魏将军想都不想,「那是自然。」 「若是逼宫呢?」 魏将军目瞪口呆良久,听到逼宫一词,不禁出了一身虚寒,再看了看营帐入口,压低声音道:「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你不必管,你只答会还是不会。」 以为傅清尘是试探他的忠心,魏将军张了张口,下定决心道:「我一介武夫,只会战场上耍刀枪,经侯爷栽培才到今日的地位,这等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若是侯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我绝不迟疑。」 傅清尘听了他一席话,从怀中取出那块纳兰瑾枢给金色令牌。 魏将军睁圆了眼睛看着傅清尘手上的金色令牌,良久说不出话来,「将……将军……」 傅清尘收起金牌,道:「魏将军是自己人,我也没甚好隐瞒的。」 傅清尘将与纳兰瑾枢联合逼宫之事说了一遍,这一切对于魏将军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久久不能接受。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纳兰瑾枢设下的局。 「不知魏将军意下如何?」 魏将军从茫然之中拉回一丝理智,看着傅清尘,心里犹豫了半响,坚定道:「将军,我方才说过了,只要是侯爷的意愿,我刀山火海都跟着去。」 「既然如此,魏将军日后可就是自己人了。」 魏将军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刘远和刘珂两位将军,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刘远和刘珂是皇帝名下的将领,受皇帝直接差遣,逼宫一事若跟他们坦白,要得到他们的迎合,恐怕不容易。 次日,傅清尘遣人将刘远和刘珂一併叫到营帐,说是要商讨作战计策。刘远和刘珂一齐进了营帐,两柄冷冰冰的钢刀猝不及防地分别架上了刘珂刘远的脖子。 握着钢刀的一个是魏将军,一个是归程。刘珂狠狠瞪向一旁的魏将军,「魏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将军使了个眼色,「傅将军有话要说。」 刘珂看向负手立在地势图前的傅清尘,眼神不善,「傅将军有什么话一定要藉助这种方式说?」 傅清尘往前踱了几步,「两位将军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投错了主子。」 刘远和刘珂两人心里一颤,傅清尘的言下之意他们一听就清楚。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若是给两位将军再选一次,不知两位将军会选哪一方?」 脖子上的钢刀还在,刘远和刘珂能选的路子早已定下。刘远道:「将军,如今敌军侵犯,我朝外患无穷,可不是挑起内乱的时候啊!」 傅清尘道:「外患一事刘将军不必担忧。」 「如何不担忧,敌军侵占我朝一城至今未收回,若是挑起内乱,两败俱伤,敌军坐收渔利,这值不得!」刘远皱起眉头,苦劝道:「将军向来深谋远虑,这一层比我要清楚,还请将军三思。」 「我说了,此事不必担忧。」顿了顿,「两位都是将才,若能为我所用自然为好,若不能,我亦不强求。」 刘珂心里窝了一股火,板着脸道:「将军不如直说,若是我两执意坚守,下场如何?」 「那可就要委屈两位将军了。」 「委屈?」刘珂不屑道:「倒不如直接点,要杀还是要剐?」 魏将军开口道:「刘将军,将军方才说了,只是委屈你两,或许找个别的地方安置安置,何时说过要取你两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阳奉阴违 刘远看向傅清尘,再次劝道:「将军武功智谋皆是不凡,刘某心里向来钦佩,只是,逼宫反朝廷一事,还望将军再多多考虑,毕竟,这事关大郢存亡!」 「刘将军不必再劝,此事我自有分寸。」 刘远轻嘆一息,默不作声。魏将军道:「傅将军,我看还是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若是他们清楚后还是执意为皇帝卖命,再来打算。」 第63页 傅清尘也不想错失刘远和刘珂两位将才,想了想,将事情再给他们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刘远和刘珂也是极为震惊,没想到此次逼宫的幕后主谋是瑾阳候。且这一切也是瑾阳候设下的局。 傅清尘道:「我的话就说到这,是去是留,两位将军做主。」 「这,这可是真的?」刘远问。 魏将军笑着接话,「傅将军身上有侯爷的兵符,假不了。」 「那侯爷……?」 「他暂时在怳军手里做人质,事成之后就会回来。」 刘远和刘珂相互看了一眼,这一切太过突然,他们还未接受。魏将军脸上不耐烦,「我这刀举得手酸,两位快做决定,也好让我歇息歇息。」 营帐里气氛变得沉默,就只等着刘远和刘珂两人表态。 刘远低头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傅清尘,「常人笼络人心总是会摆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威逼利诱,傅将军却对此只字不提,少见。」 刘珂也应和道:「可偏偏就能打动人心。」 傅清尘眼里划过一丝喜色,魏将军嘿嘿笑道:「那是傅将军晓得你两为人正直,不为功名利禄所诱。」 刘远看了看刘珂,道:「做久了忠臣,做一回乱臣贼子似乎也新鲜。」 刘珂回应,「早就想尝尝这滋味,就是没找着机缘。」 魏将军道:「点头还是摇头,来个直接点的,绕弯子这算什么事。」 刘远和刘珂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齐齐单膝跪下,抱拳道:「承蒙将军不弃,末将愿追随将军!」 事情发展至今,可谓是皆大欢喜。 纳兰瑾枢虽身在怳营,依旧能为傅清尘出谋划策。 傅清尘下午用侯府的信鸽给纳兰瑾枢送了一封信,告诉他事情进展,晚上,便收到回信。回信上回道:远留驻军营,珂回京面圣,你与魏前去调兵,一月之后举兵都城。万事小心。 傅清尘召集几位将军在营帐里头商议具体事宜。 刘远带着这十几万兵马在这里驻守,以防怳军有变数,刘珂则上京骗取皇帝兵权,傅清尘与魏将军两人前去调动瑾阳候手中的四十万兵马,一月之后刘珂与傅清尘汇合在京城城门楼下,直取皇城。 疑心重的皇帝在军营里头处处安插眼线,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禀报。瑾阳候被敌军囚禁一事,想必皇帝很快会知道。 次日,探子来报,敌军援兵已到陵城,看情形至少有二十万大军。刘珂当着众将士的面说敌军人多势众,我军只得敌军一半兵力,一旦交战必定是我军占得下风,于是回京请求皇上增派援兵,当日带着一名校尉几名将士踏上回京之路。 二十万援兵不过是傅清尘虚传敌军军情,为的是让皇帝布下的眼线听到。从而回京禀报皇帝,让皇帝早有心理准备。 当日,傅清尘与魏将军以亲自查探军情为由,离开军营。 刘珂回京后,立即被皇帝请到御书房,「皇上,敌军增派援军,已有二十八万之众!我军与怳军对战两次大捷,收回一城,但兵力损耗泰半,如今陵城未收回,兵力无法与敌军相匹,还请皇上立即调派兵马前去援助!」 皇帝眯起眸子,「那瑾阳候被敌军俘获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敌军阴险狡诈,派了奸细,侯爷一时大意被奸细所伤,才让敌军有机可乘。」 皇帝一掌重重排在书案上,「瑾阳候一时大意,你等也跟着一时大意?!」 「末将知错,请皇上恕罪!」 皇帝目光凌厉地看向刘珂,「那敌军囚禁瑾阳候,是为何事?」 刘珂假装沉吟,支吾半响抬头道:「此事,末将不知当不当讲。」 「有甚不能讲的,给朕如实说!」 刘珂道:「敌军早知瑾阳候手握重权,就想……」 皇帝怒目打断,「就想拉拢他是不是?」 刘珂点头,「是。」 「那瑾阳候是怎么个回应?」 刘珂道:「侯爷还未答应,但敌军无论如何都不愿放人,恐怕不会轻易死心。」 「也就是说,瑾阳候迟早都要归顺怳朝。」 「末将并非此意。」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瑾阳候在他们手上,日长月久总有动摇的一天。」说话时,皇帝的眸子眯起,眯缝里透出凛凛杀气。 刘珂抬眸,正好看到皇帝眸子里透着的杀气。 「你且下去,调兵一事,朕要从长计议。」 刘珂迟疑片刻,拱了拱手,「末将告退。」 对瑾阳候被敌军俘获一事,皇帝心里难以下决定,一整日坐立不安,于是当日召见宠臣中书令范晟。 范晟拱着手道:「皇上,以臣看,既然瑾阳候落入了敌军,倒不如派人……」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帝道:「朕也正有此意。」 瑾阳候对皇室来说本就是威胁,这么些年,皇帝人前人后都佯装与瑾阳候交好,一方面是为了笼络,一方面又是做给天下人看。毕竟没有纳兰一家,大郢亦不会存在。 如今瑾阳候落入敌军手里,他心里惧怕瑾阳候带着他的兵权归顺怳朝,郢朝失去一半兵力,怳朝增加一半兵力,后患无穷。 皇帝思索片刻,颇有疑虑,「只是,若是事情一旦败露,瑾阳候没死,反而让他坚定归顺怳朝的心,可就适得其反了啊!」 第64页 范晟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 皇帝追问,「那爱卿可有万全之计?」 「这……」范晟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凑近了去,「皇上,臣倒是想到一计。」 「快说!」 「瑾阳候既然在敌军手中,不好下手,若是救了出来,再下手,岂不是容易得多?再则,将他救了出来,即便没能置他于死地,也断了他跟怳军勾结的路子。」 「瑾阳候的武功并非常人能比,又有谁能刺杀得了?」 「皇上,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家贼难防。」范晟的三角眼眯起,「若是选亲近他的人,给他个措手不及,要比与他正面交锋好得多。」 皇帝捋着鬍鬚满意地点头,「这不失一个好办法。」 再次面圣,是在次日下午。 刘珂进了御书房,皇帝临窗而立,范晟也在一旁侍立。问了安后,只等皇帝开口。 「朕昨日深思熟虑,决定听取爱卿谏意,增派援兵。」 刘珂心头一喜,道:「皇上英明!」 皇帝负着手,半眯半眛着眼皮,「刘爱卿对朝廷忠心耿耿,朕一直看在眼里,若是此次退敌,封官加爵必少不了你的。」 「多谢皇上抬爱。」 「只是,朕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多年郁积,近些日更是寝食难安。」顿了顿,睨着刘珂,「不知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刘珂摸不透他到底想暗示什么,皇帝的话他也只有迎合的份,「能为皇上担忧,乃末将本分!」 皇帝嘆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朕时常在想,这大郢至多只有半壁江山掌控在朕手上,还有一半,你可知掌握在谁手上?」 刘珂沉吟,「末将愚钝。」 「是在瑾阳候手上。」皇帝径直说出,仰面再嘆一气,「这么多年来,朕做梦也想把握住大郢的整个江山。」 皇帝身边的范晟道:「刘将军,皇上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你也清楚了罢。」 皇帝意思鲜明,刘珂也知不能装傻,拱手垂头道:「末将愿为皇上分忧!」 皇帝与范晟对视一眼,露出狐狸般的笑。 「朕明日便发兵十万,由你掌管帅印,前去将瑾阳候救出来。」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阴森的脸色,「至于救出来后,该怎么做,你该懂得了罢。」 贴身太监呈上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刘珂扫了一眼。皇帝道:「这匕首上淬了毒,即便武功再高强,被匕首伤过亦会在一炷香之内毙命。」 刘珂将匕首收进怀里,「末将明白。」 次日,刘珂领着十万兵马从京城出发,临行前,皇帝让贴身太监呈上一卷圣旨,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瑾阳候通敌叛国,欺君罔上,朕特命镇远将军前去捉拿,若有违者,杀无赦! 刘珂将圣旨放在袖子里,深吸一口气,皇帝自以为这一招高明,实则被瑾阳候玩弄于股掌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最近很累,银行实习神马的跑业务累成狗,自己贴钱搭地铁推销刷卡机,还没任何补贴,实习证明还要完成任务才给,每天被拒绝,被物业保安赶,今天真的不知不觉就流泪了。五十个实习生只今天只有五分之一去,明天我也不去了。 开了新文《[网配]师兄,我饿了》,短篇,在我的专栏,求支持。 ☆、君临天下 刘珂率领的十万兵马行程进度缓慢,副将三番四次暗示他要加快行程,他都明里拒绝。傅清尘和魏将军两人的兵马未到,他只能一拖再拖。 傅清尘与魏将军领着四十万人马从京城西面靠拢,第二日收到刘珂已获得兵权的消息。于是修书一封,两军择个时间点汇聚京城进门楼下。 刘珂收到傅清尘的密函,立即下令掉头折回京城。帅印在刘珂手上,且还有皇帝赐予的宝剑,麾下将士不敢违抗,只得听命折回。 五日之后,两军在京城进门楼下汇聚,黑压压的一片有如汪洋大海。 早在昨日黄昏,皇帝就得知傅清尘要举兵造反,当即调用兵马守城抵抗,奈何傅清尘一方五十万兵马人多势众,来势汹涌,不到两个时辰,皇帝名下的人马全数投降。 京城城门大开,傅清尘策马一路长驱直入,身后的骑兵蚂蚁搬紧跟其后。京城里里外外被瑾阳候的兵马围个密不透风。 傅清尘策马来到皇宫前,守门的士兵丢盔弃甲,吓得各自逃窜,还有些匍匐在地哀声求饶。 傅清尘一脸冷傲,一踢马肚进了宫,在金銮殿前翻身下马,握着传星剑踏上汉白玉的阶梯。走到殿前,两批御林军从殿两边鱼贯而出,挡住了去路。 皇帝从金銮殿出来,厉声喝道:「杀叛贼者,升官三品,赏金万两!」 「将军!!」原本在玉阶下等候的将士纷纷冲杀上来。 傅清尘偏头道了句,「退回去!」 以魏将军为首的将士们停住脚步,个个担忧地看着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的傅清尘。 傅清尘冷冷看着皇帝,提步靠近,几十把指向他的剑泛着凛凛冷光。皇帝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傅清尘缓缓抽出手上的传星剑,不疾不徐道:「十三年前,你设计诬陷六王府,只凭你一道圣旨,全府上百号人无辜丧命。」 躲在三名侍卫身后的皇帝瞪圆眼睛,张了张口,「你……你是……」 第65页 傅清尘抬起剑直指皇帝,皇帝惊慌失措,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傅清尘,「快,将逆贼拿下!」 几十名御林军齐齐围攻,傅清尘一挥传星剑,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名御林军倒地。有了前车之鑑,后面的将士唯唯诺诺不敢上前。 见识过傅清尘的功夫,皇帝的身子抖得像筛子,步步往金銮殿退,道:「若是能取下逆贼首级,朕赐他个一品大官!」 御林军听到一品大官,个个蠢蠢欲动。 傅清尘毫无畏惧,一步一步向前迈,御林军连同皇帝一步一步后退。 一路退到金銮殿,皇帝见形势不妙,撒腿就跑,傅清尘一个空翻,越过御林军挡住了皇帝的去路,手上沾了血迹的传星剑指上皇帝的脖颈。 皇帝大喊一声,急忙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大喊,「快,护驾!护驾!」 御林军想要冲上前,傅清尘眼神一扫,「谁不怕死,就过来!」 无一人敢上前,傅清尘的剑重新指上跌坐在地上的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昏庸无能,滥杀忠臣良将,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皇帝吓出一身冷汗,四肢发软,狼狈至极,声音沙哑,「救……救驾……」 还是无人上前。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皇帝求生欲望极强,情急之下从地上踉跄爬起,抢了身边侍卫的剑,未等他出剑,傅清尘的传星剑已经穿过他的胸膛,血沿着剑刃一滴一滴落下。 妖红的血染红了那一袭皇袍,皇帝面目扭曲地看着傅清尘,不一会儿就断了气,眼睛圆睁歪倒在地。殿里头的御林军见皇帝已死,连忙退出金銮殿。 偌大的金銮殿里,光影绰绰,玉阶之上的九龙宝座闪着金色的幽光。傅清尘握着剑站在殿中,背影孤寂清冷。这一生的恩怨情仇从此了结,这世上,再无他痛恨之人。 脱下了一切的仇恨,傅清尘有欣慰,也有茫然。自从懂事后,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仇恨,心里想的都是有朝一日能报深仇大恨,如今一切都了结,他又该以何心态活下去? 「言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清尘转身,殿门口背着光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傅清尘有那么一刻的怔愣,眸子里缓缓浮起一丝暖色,提步走到他面前,「怎么……」 他想问怎么会回来,纳兰瑾枢先回答:「我要走,他们困不住我。」扫了一眼地上血流满地的皇帝,抬手搭上他的肩,顺势按进怀里,轻声道:「言儿做得很好。」 傅清尘轻抿着唇,安然地倚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睛,心里一股暖流蔓延四肢百骸。这一刻,他从復仇后的迷茫中找回一丝清醒,今后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寄託,就在眼前。 宣和十六年冬,皇帝驾崩。三日之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新帝登基那日,化了一场小雪,天气大晴,万里无云。 大殿前,文武百官以及上千名御林军分立两边,中间让出约莫丈宽的通道,年不过十九岁的新帝一身明晃晃龙袍,头戴紫金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庄重,踏着汉白玉阶梯一步一步登上龙台。身后随着上百名宫女太监。 龙台上太后孟芳尘端坐在凤椅上,瑾阳候袖手立在一旁。新帝踏上龙台,对上瑾阳候的目光,只一剎那,就不经意移开。 礼部尚书上前几步,宣读诏书。 诏书宣告毕,太后从凤椅上起身,侍立在旁的太监立即弓着身呈上玉玺,新帝撩起龙袍前摆,双膝跪下。 太后双手捧起传国玉玺,新帝双手举高接过,老太监上前代接过玉玺,扶起新帝坐在龙座。 龙台下文武百官及上千御林军齐齐跪地,高声唿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天穹,惊天动地。 晚间,新帝在太和殿宴请百官。 几十名身穿百蝶群的舞姬在台子上跳开一段天外飞仙,丝竹笙箫不绝于耳,百官觥筹交错间,尽是谈笑风生。 坐在龙椅上的傅清尘偏头看了看一脸喜色的太后,冷艷的眉眼透出一丝温柔。孟芳尘并未记起以前的事,但她待傅清尘就如亲生儿子,这已然足够。 傅清尘正回脸,视线在百官之中搜寻,来来去去扫了好几遍,才看到被几名官员围住的他。他手里握着酒杯,一一回敬前来敬酒的官员,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正与人交谈的人稍微侧脸,就对上了傅清尘投射过来的视线,双目交汇,眼波流转间,莫名的脸红心跳。纳兰瑾枢对他眨一下右眼,傅清尘轻抿着唇,微微低了头。 「皇上,末将敬你一杯!」魏将军喝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走到傅清尘面前。 傅清尘举起杯子,一旁的宫女忙倒上酒,仰头,一杯酒悉数下肚。魏将军喝了酒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些话,最后被刘远扶着下了去,傅清尘再往那个方向扫一眼,那抹紫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目光又在文武百官里扫了一圈,亦不见他。 「皇儿。」 身旁的太后开口唤他,傅清尘回过神,偏头低声唤了句,「母后。」 本是侠女出身的孟芳尘即便在冷宫里待了十几年,不减当年的风华,她抿唇轻笑,「方才在看什么?那般入迷?」 傅清尘被生母问到,忙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道:「时候不早,母后可要先去歇着。」 第66页 「哀家今日高兴,不累。」 宴席直到亥时才结束,文武百官各自散去,傅清尘被太监宫女拥护着回到寝宫。 傅清尘不习惯别人近他身,更衣还是亲力亲为,到了寝宫,他便将太监宫女遣散,推门进房。 房里早有人在等。傅清尘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又觉着习以为常,这人在侯府时便总这样。也难怪方才宴席上突然不见了他。 傅清尘站在原地不动,纳兰瑾枢动作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言儿。」 「嗯?」 纳兰瑾枢上下打量着他,抬起手顺着他的衣襟轻抚,缓缓道:「这一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果然顺眼多了。」 傅清尘轻抿着唇,略过他的话,「时候不早,为何还不回去?」明知故问。 「我今晚没打算回去。」话音刚落,傅清尘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你……」 「你什么?」 傅清尘耳朵微红,「你放我下来。」 「不放。」几步走到龙榻,将人放在榻上,顺势压上他的身,手指指腹顺着龙袍上的龙纹轻轻摩挲,声音里带着魅惑,「你可还记得那日在陵城离别时,你说过的话?」 「不记得。」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纳兰瑾枢的手掌顺着他的脖颈上移,抚着他的脸,「那就让臣来替皇上记一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清尘登基为帝了,本文也快完结。本文有诸多不足之处,跟作者本人的情绪也有关,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啊。有问题也可以指出来,多多留言吧。 ☆、侯爷很下流 说话时,纳兰瑾枢的气息就打在傅清尘的脸上,再低一点,鼻尖碰到鼻尖,唇瓣也能轻微触到。傅清尘左心房砰砰地跳,不自觉地微微抬高了头,就碰到了他的唇。纳兰瑾枢非常满意地张口含住,唇舌交缠。 缠吻后,纳兰瑾枢的手掌在身下人的衣襟处徘徊,「今晚,就让为臣来服侍皇上。」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几分温柔,几分诱惑,撩人心弦。 傅清尘微红着脸,平日冷漠的眸子也化作一汪春水,像是小时候那般乖顺,任身上的人做任何事。 当看到纳兰瑾枢左肩上狰狞的伤口时,傅清尘心里一抽,脑海里浮现当日握着传星剑刺向他血流不止的场景。 这个伤疤了结了他们之间恩怨情仇,但抹不掉傅清尘心里的内疚。 傅清尘将头偏向一边,伸出手做了弹指的手势,想要用指风将烛火熄灭,纳兰瑾枢将他的手包在了手心,柔声道:「若是烛火熄了,就看不到你了。」 傅清尘眼里带着温柔,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他的左肩,眸子黯淡了下去。纳兰瑾枢似看出来他心里想什么,握着他的手按在左肩的伤疤上,「言儿,你曾说过,你不后悔刺这一剑。而我,亦不曾后悔受这一剑。」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这一剑能斩恨续爱,任是谁都会这么选。」 「痛不痛?」 「痛,当然痛。」被传星剑所伤,怎会不痛?他唇角弯起,「不过,这份痛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 傅清尘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与他结合,才明白过来。所谓的痛竟然是指……这个,不禁在心里骂了句下流。 这种痛并不让人厌恶,反而与甜挂钩,分明遭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却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事后,纳兰瑾枢把人揽在怀里,傅清尘只觉昏昏欲睡,全身精疲力尽,平日里连续练功几个时辰也不见得这般累。全身酸痛,还有隐秘处难以言语的滚烫感觉,少有经歷此事的他难免有些难为情。 「皇上可还满意臣今晚的服侍?」 傅清尘倚在他的怀里,黑着脸没好气道:「闭嘴。」 「若是皇上不满意,臣可以再来一次。」 傅清尘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身旁的人压了上来。一套动作下来,做得得心应手,傅清尘依旧配合。 纳兰瑾枢一边在他身上动作,一边道:「多做几次就不会再痛,为臣可是为了皇上日后着想。」 「闭嘴。」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上一次为何要装睡?」纳兰瑾枢漫不经心地问起,上一次是他出征的前一晚,也是第一次。 傅清尘双臂缠上他的脖颈,堵住了他的唇。 龙榻上风景迤逦,一夜春宵苦短。 翌日。 天蒙蒙亮时,傅清尘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睡在身旁的人,光线太暗,看不大清模样,只大致看得到轮廓。 房里瀰漫着一股男子特有的麝香味,脑海里立即浮现昨夜缠绵的场景,耳朵红了泰半。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再给正在熟睡的人掖了掖被子,随意在床边捡了一件衣裳披上。 纳兰瑾枢睡在外沿,傅清尘刚要跨过他下榻,被突然坐起来的人搂住了腰身。闭着眼睛的那人熟门熟路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朦朦胧胧道:「要去上朝?」 「嗯。」 「晚点再去,多睡会。」 「不必。」 纳兰瑾枢睁开眼睛,从他怀里抬起头,「看来,皇上精力旺盛,可是再来一次也无妨?」 傅清尘眉心发黑,「你给我适可而止。」 纳兰瑾枢轻笑,「昨夜折腾到大半夜,你想要我也给不起。」抚了抚他垂在脸颊边的髮丝,「快去沐浴更衣,早朝回来后再补个觉。」 第67页 早朝回来,寝宫里已经没了纳兰瑾枢的影子。案上倒是留了一张字条,简略的几个字:记得歇息。 傅清尘听话地在榻上歇息了两柱香时间,过后去太后那请了个安,再回到御书房看了会奏章,一天也就到了黄昏落日。 再见到纳兰瑾枢是三日之后。 穿着龙袍容颜姣好的男子皱起眉头,看着棋盘,手上的黑子又放回了棋翁,「再来一局。」 纳兰瑾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你连输了三局,若再继续下去,总得有个奖惩。」 傅清尘收着棋盘上的白子,「随你。」 「皇上的那张龙榻十分舒坦,为臣可是日日都念着。」眼里带着意义不明的笑,「若是皇上再输,可就要依了臣的这一点私心。」 傅清尘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等你赢了再说。」 纳兰瑾枢放下茶盏,捻起黑子,「有皇上这句话,为臣就放心了。」 半柱香时辰不到,白子被黑子杀得片甲不留,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傅清尘眉心皱起,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皇上可要再来一次?」 傅清尘冷着声音回:「再来。」 纳兰瑾枢神色慵懒,「那顺道把微臣下一次的私心也定了。」 「你……别得寸进尺。」 「那不然?」纳兰瑾枢收着棋子,「以皇上的棋艺,若是换做别人,即便有金山银山做赌注,为臣也定然不会作陪。」 拐弯抹角地说他的棋艺烂。 一颗棋子在傅清尘手里碎成粉末,脸上布满阴云。 纳兰瑾枢从容地看向窗外,一场大雪初歇,外面银装素裹,「出去走一走如何?」 傅清尘收好了棋子,「不去。」 纳兰瑾枢收回视线,「真的不去?」 「不去,下棋,到我赢一局为止。」说话间,已经落下一粒黑子。 纳兰瑾枢唇角慢慢勾起,「皇上,你这是在耍赖。」 无论多少次,无论黑子白子,傅清尘的子都在棋盘上被杀得片甲不留。 夜幕降临,随侍太监动作小心翼翼地进来,将房里的烛火点上后默默退出去。纳兰瑾枢撑着下巴,看着小猫专注想着下一步怎么走的神情,越看越入迷。 傅清尘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跳,毫不掩饰自己输了无数局棋的不悦,「看什么?」 「看你。」 傅清尘从容地端起茶盏,用眼神示意棋盘,「到你了,快下。」 纳兰瑾枢捻起一个白子,扫了一眼棋盘,准确无误地落下,慢悠悠的语气里带了嘆息,「言儿,你输了。」 傅清尘喝茶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棋盘上,有些不可置信。方才分明绞尽脑汁设了一个陷阱,对方分明一步一步往陷阱里走,结果却是自己被反客为主。 傅清尘瞪着他,这人莫非用了什么阴招? 纳兰瑾枢气定神闲地偏头看了看窗外,视线最后落在傅清尘身上,他说:「饿不饿?」 傅清尘这才往窗外看,天已经大黑,太过专注下棋,根本没有顾及时辰。这个点早过了晚膳的点。 纳兰瑾枢兀自收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可要再来一局?」 傅清尘放下茶盏,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道:「不了。」 「怎了?」 「没事。」他站起身要走,身侧的手被纳兰瑾枢握住。 纳兰瑾枢站起身从身后搂住他,「言儿。」下巴点在他的肩上,「好饿。」 听到他这么说,傅清尘唇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冷着声音说:「谁让你不早说。」 「你专注于下棋,我怎敢打搅。」 「……」 「不过今日倒是收穫颇丰。」 「哦?」 纳兰瑾枢没说下去,松开双臂牵起他的手,「用膳。」就没了下文。 所谓的收穫指的是看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傅清尘,今日的傅清尘像平常一样倔强,却多了一份依赖。 一个平日里不喜欢赖皮的人突然耍赖皮,那一定是对着自己所爱之人。 输了无数局棋的后果是,翌日傅清尘又要忍着腰酸背痛上早朝。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更新啦,明天完结(*^__^*) 嘻嘻…… 还会有一个更加狗血的番外,来专门让清尘表现自己对侯爷的感情哒 ☆、你我的结局 新帝登基一年。 朝中大臣纷纷谏意填充后宫。傅清尘对立妃一事漠不关心,每每有大臣提起,他只淡淡答:「此事不急。」 诸位大臣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一大堆画像聚在太后的寝宫,绘声绘色地说着皇嗣之重。太后不愧是皇帝的亲娘,回答与傅清尘的大同小异,「此事皇上都不急,你等急甚。」 换来大臣们的哑口无言。 最后没了办法,文武百官只好联名上奏,恳求皇上填充后宫。 群臣联名上奏,一国之君绝不能敷衍应对,否则引起文武百官不满,后果甚重。 对着联名奏摺,傅清尘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换了一身白色便服,出了宫。出宫能去的地方大抵也只有瑾阳候府。 他少有主动来侯府,大都是纳兰瑾枢进宫。 纳兰瑾枢倚在凉亭边上,手里捧着瓷盅餵鱼。 傅清尘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模样,心里莫名来火,他被群臣逼着立妃焦头烂额,那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还有心思在这里餵鱼。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 第68页 「言儿。」 傅清尘顿了顿,提步进去,纳兰瑾枢将手上的瓷盅放在一旁,伸出右手。傅清尘走到他面前,被他一带就靠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年来,两人并非日日见。纳兰瑾枢抛开政务,守着侯爷的爵号在府上不问政事,就如他先前打趣说:「后宫不予参政。」 天天往宫里跑,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再则,纳兰瑾枢一进宫,傅清尘定不能专心下来处理政务,隔日就要通宵阅奏章。纳兰瑾枢一来不想他宠爱的小猫变成庸君,二来不想他太累,所以,两人每见一次都要隔上好几天。 「昨日,六十八名官员联名上奏,让朕纳妃。」小猫倚在纳兰瑾枢怀中,轻描淡写地提起此事。 「你怎么回?」 「尚书令府上的千金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间不可多得。」 纳兰瑾枢握着他的手,指腹轻摩着掌心,漫不经心道:「这样的女子倒是适合母仪天下。」 傅清尘眉心一黑,道:「朕也正有此意。」 「那臣在此恭贺皇上。」 原来,他是真的不在乎。傅清尘没好气从他手里抽回手,板着脸道:「朕还有事,先走。」起身匆匆忙忙就要离开,更像是落荒而逃。 刚走出一步,被一股力往后一扯,身子撞进一个怀抱,一个他最为熟悉的怀抱。 耳边有他温热的气息,「这么急着要走作甚,嗯?」 「该说的都说了,还留在这里作甚?」 「但我还没说完。」 傅清尘平静下来,「什么。」 身后的一双手将他紧紧拥住,纳兰瑾枢侧脸贴着他的脖颈,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言儿,答应我,在我离开人世之前,莫要跟别人亲近。」 傅清尘放柔了眼神,「那方才又是谁说得那么潇洒?」 「我只让你不与别人亲近,没说不让你纳妃。」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轻嘆一声,「一国之君自有一国之君的难处。」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解决办法。」 纳兰瑾枢唇边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贴着他的耳边,低声道:「言儿……」 「嗯?」 「尚书令府上,没有千金。」声音故意放得很柔,很缓,「只有三名公子,你是想……」 傅清尘耳朵一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轻咳一声,「记错罢了。」 纳兰瑾枢但笑不语。 两月后,宫里头多了一名皇子。四岁大的皇子身子圆滚滚的,乖巧得十分惹人喜欢。 这小皇子乃是十二王爷的次子,傅清尘的堂弟。十二王爷与六王爷是同母所出,亲缘要比其他皇子更近。傅清尘对这位十二王爷不大熟识,但听闻十二王爷与他父王六王爷长相七八分相似,且品性儒雅,与世无争。 为断绝大臣们整日喋喋不休地嚷着纳妃,须得解决皇嗣一事,于是,傅清尘暗地里命人走访皇亲国戚,看能否过继一名子嗣,左右都是皇室血脉,这大郢江山还是聂家的。 各方考虑,最后选中了与自己亲缘最近的十二王爷,十二王爷膝下两子一女,大的女儿十五岁,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八岁。 纳兰瑾枢受命亲自上门接人,将十二王爷的次子聂宏接到了宫里。自打第一眼见到聂宏,傅清尘的脸色就没好过。 看着纳兰瑾枢与他亲近,眼神里带了千万根针。听纳兰瑾枢温柔地唤他小糰子,傅清尘开始咬牙切齿。 这一次又是,纳兰瑾枢一进宫,就抱着小糰子在御花园里的凉亭里餵鱼,小糰子乖顺地黏在他怀里。傅清尘远远看到,心里泛酸,干脆转身离开。 夜晚,傅清尘从御书房回来,见到早在房里的纳兰瑾枢。没好气地道:「不去锦澜宫,来我这作甚。」锦澜宫是聂宏的寝宫。 纳兰瑾枢只静静地看着他,唇边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小糰子可爱的紧,今日还念了一首诗,念得有模有样。」 傅清尘板着脸,径直往龙榻走,「那你就去听他念,从我这滚出去。」 小猫吃醋的时候只能顺着毛,否则倔强的小猫就会开始不理人,这一点纳兰瑾枢很有经验。立即将人抱起,压上榻。 「在乱想些什么,嗯?」 身下的人偏头,「没想什么。」 小猫不喜表露自己情绪,心思却被纳兰瑾枢摸了个透。 正过他的脸,唇覆上去,不管他怎么挣扎,一个吻长驱直入,直至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纳兰瑾枢温热的唿吸扑打在傅清尘脸上,「宏儿虽是你的堂弟,但如今过继于你膝下,名义上算是你的子嗣,你的,就是我的,难道,我待自己的孩子好一点也不行?」 傅清尘脸颊浮上微微的红晕,一双清明的眸子泛着水光。纳兰瑾枢轻抚着他的头,「或许,宏儿这一生就该是我和你的,他长得与你那般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清尘抿唇不语。 纳兰瑾枢的手掌贴着他的衣襟往下移,移到小腹处打着圈,「要不然,你给我生一个,你要是能给我生一个,我立即将宏儿送回去。」 傅清尘双臂攀上他的背,用力将他压下来,贴上自己的身。两人这一年多欢好多次,傅清尘渐渐学会主动,再不是木头般任由摆弄。 第二天再去上朝,亦不像向以前那般腰酸背痛。皇嗣一事定下后,先前嚷着要立妃的大臣也没了藉口,个个都把话憋回心里。 第69页 某日,傅清尘看到纳兰瑾枢抱着聂宏在御花园里赏花,迟疑半响还是决定走过去。 聂宏见到傅清尘,立即躲到了纳兰瑾枢怀里。之所以有如此反应,大抵是因为傅清尘先前看他时都是看情敌似的看,他幼小的心灵受了挫,于是乎对傅清尘有些惧意。 纳兰瑾枢将聂宏交到傅清尘手上,「你抱一抱他。」 傅清尘动作僵硬地接过,聂宏梨花带雨的眼睛一闪一闪,扁着嘴想哭,傅清尘冷着声音道:「不准哭。」 小糰子就真的听话不哭,如坐针毡地给傅清尘抱了一盏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__^*) 嘻嘻…… 蓝后,后天会贴出番外,番外有点坑坑哒,主要还是让清尘表现一下对侯爷的爱。扔个专栏地址,求专栏收藏: 专栏里还有多篇完结文,请不要大意地看吧o(n_n)o~ ☆、番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七年后。 傅清尘近些日颇为心神不宁,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御书房,总觉着心里少了一点东西,具体少了什么,他大抵心里也晓得。 三个月前,纳兰瑾枢说要出门一趟,没说何时回来,这三个月他都没进宫,不得不让傅清尘在意。 这八年,两人隔三差五见一次,也算是规律。纳兰瑾枢少有参与政事,出个门至多一两个月回来。 这一次,竟三个月不见人影。 傅清尘合上一本奏摺,放在一旁,想起了什么,轻嘆一息,将毫笔放在笔架上,再无心思看奏摺。 「皇上,您可要先歇息歇息。」身旁的太监杨公公小声提醒道。 傅清尘揉了揉眉心,「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奴才已吩咐了下去,明日就能回禀皇上。」 「嗯。」傅清尘应了一声,起身往御书房外走去。 路过锦澜宫,正见十一岁的聂宏在舞剑。他的剑术乃纳兰瑾枢所教,傅清尘在一旁看了一会,那一招一式他都熟悉,不禁又想起他,三个月不见半个影子,那人到底在做什么? 隔日,杨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奴才派人查了,瑾阳候,他……他……」 「说。」 「他并没出过京城。」 像是晴天霹雳打下来,傅清尘神情有那么一丝怔愣,回过神问:「那他在何处?」 「就在府上。」 傅清尘握掌成拳,「还有什么?」 杨公公见皇上脸色极差,没再说下去,「没了。」 沉寂了良久,傅清尘开口,「你立即去瑾阳候府传口谕,就说朕有要事与瑾阳候相商,命他即刻进宫。」 「奴才领旨。」 杨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乘着轿子出了宫,到了瑾阳候府,侯府里的丫鬟画屏道:「公公要白走一趟了,我家侯爷出了门还未回来。」 「不知侯爷何时能回来?」 画屏道:「这个我也不晓得,侯爷没说。」 「那侯爷去的是?」 「侯爷也没说。」 杨公公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好再问,告了辞,回去禀报皇上。 傅清尘脸上风平浪静,站在窗前站了一个时辰,一句话不说,眼神无聚焦地看着窗外的一簇绿树。 他并非生来多疑,但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他不多想。 纳兰瑾枢明明不曾离开京城,为何要骗他出远门办事?上门请他也不来,又是为何?三个月不见,难道他就没有一点想他? 平常人家的夫妻在一起过日子,磨个七八年便会生厌,难道,他也开始厌倦了? 若是他真的厌倦了,又该如何? 就如两人携手结伴踏入迷宫,本是不离不弃,但随着时间迁移,一个人瞒着另一个人走了出去,另一个人还深陷其中,忍受孤独和寂寞。 越想越多,越想越生气。傅清尘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之所以无措是无法想像自己失去所爱之人,这一生,他只爱过一人。初尝情滋味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根本不曾想过有一日,那个宠爱他的人会捨弃他。 无意之中紧握着拳,关节处泛白,莫名一阵心寒。 整日挂念此事,寝食难安地度过了三日,傅清尘换了一身便服带了几名侍卫出了宫。三日来,他想清楚,要听纳兰瑾枢亲口说,只要他说厌倦一词,便毫无眷恋地与他断绝所有关系。 傅清尘来到瑾阳候府,守门的小厮不敢拦,任他闯进来。傅清尘疾步往里走,在心底里暗示,待会见到他,定要克制住心里的怒火,只要他开口说厌倦,便立即走,从此再不挂念。 「皇上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突然,迎面而来的画屏福着身请罪。 「让开。」冷冷说完两个字,画屏不敢违抗,侧身让出道,随在他身侧,边走边道:「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朕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画屏脸色淡然,道:「皇上,侯爷不在府上。」 傅清尘停下脚步,身后的侍卫亦止步,画屏垂头再道:「侯爷出了远门还没回来。」 傅清尘目光凛凛地看着她,「那你敢不敢跟朕打赌,瑾阳候若是在这府上,那瑾阳候府就以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朕一言九鼎,就看你敢不敢以侯府上下几十条性命来做赌注。」 第70页 画屏怔愣,没想到他竟然能开口说这种话。 「不敢打赌了是不是?」 画屏开口唤住他,「皇上……」 「朕今日并不是来向他问罪,只是,有些事,他必须给我个了断。」一甩袖子便板着脸往前走,身后几名侍卫连忙跟上。 最终,在凉亭里发现那一抹紫色的身影。他喜欢在午后的闲暇时光姿态慵懒地靠着亭柱餵着池子里的鱼。 傅清尘远远地站在迴廊底下看着他,眼神里的怒意更甚。画屏赶过来道:「皇上,侯爷他……」 傅清尘冷冷道:「不必解释,朕有眼睛,看得到。」 站在凉亭外的归程对迎面走来的人拱手道:「参见皇上。」 傅清尘三两步走到凉亭外,直直看着倚在亭柱上的人,袖下的手紧紧握着。 倚在亭柱上的男子侧过头,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一览无余,唇色深红几近黑的颜色,头髮零散地披在肩上。傅清尘怔住,心里的怒火在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言儿。」纳兰瑾枢开口,声音里带了嘶哑,但依旧温柔。 无论他是否厌倦,自己毫无疑问还深爱着他,看着他这副模样,傅清尘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画屏转身对侍卫道:「下去罢。」 一干等人走后,凉亭里外只剩下两个人。傅清尘艰难地提步走到他亭中,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心里千万根针扎着,极其难受。 纳兰瑾枢伸出手,「言儿,过来。」 傅清尘抬手握住他的手,那双修长的手冰冷,比他练易寒经的体质还要冷。傅清尘顺从地坐下,倚在他的怀里,身后的人双臂环着他,低声在他耳边道:「言儿,对不住。」 傅清尘心里一暖,偏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抬手轻轻抚着,「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纳兰瑾枢沉思良久,才缓缓道:「你可曾听过天澜派?」 傅清尘微微动容,「嗯。」 天澜派已在江湖中消失多年,曾是武林中较为神秘的门派。其门下弟子少有在江湖上露面,天澜派门主亦不接待外客,所以外人对天澜派知之甚少。傅清尘曾在一本讲述武林绝学的书上看到过天澜派,天澜派虽不张扬,但其独门绝学九曲神功天下无敌。 九曲神功的威力鲜有人见过,传闻玄青派掌门就曾败在天澜派掌门手下。四十多年前,适逢乱世,歷经十余年江山易主,天下得以太平,天澜派也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天澜派最后一任掌门膝下有两名得意弟子,两人情同手足……」纳兰瑾枢不紧不慢地说着四十多年前,天澜派神秘销声匿迹的来龙去脉。 天澜派掌门最得意的两名弟子是纳兰铭城和聂雍,两人情同手足,武功不相上下。适逢乱世,两人痛恨当时朝廷腐败,便揭竿起义,不到两年便成功夺取江山。 皇帝只能有一个,而纳兰铭城与聂雍的功劳不相上下。两人十几年手足情谊,即便在皇权面前亦不明争暗斗,两人协商,一人坐拥江山,一人拥有天澜派的绝世神功。 聂雍登基为帝,坐拥江山。纳兰瑾枢独占绝世神功九曲神功,被封为异姓王并持有兵权。 世间的绝世武功皆有弊端,易寒经初练时会被体内寒气反噬,而九曲神功,修炼前必须服下一颗天澜派创始人留下的丹药。 此丹药能让全身经脉甦醒,有助于练九曲神功,但是二十年后残留在经脉内的丹药则会转化成毒药。一旦留在全身经脉中的丹药转化成毒药,则必死无疑。歷代天澜派掌门武功绝世,但无一人能在修炼九曲神功后活过二十年,包括纳兰铭城也因九曲神功而死。 纳兰瑾枢像是说故事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苍白异常的脸上风平浪静,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言儿,这个世间,无人能逃得脱生老病死。」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让你在百忙之中还要整日为我忧心么?」 傅清尘紧紧闭上眼睛,「那你以为,你三个月躲着不见我,我就好受了?」 「不是。」 「那是什么?」 纳兰瑾枢抚着他的头,「我睡了两个多月,昨日刚醒。」 一句话说出来的语气轻描淡写,却不知道傅清尘心有多疼,酸涩麻痹的感觉从鼻尖一直蔓延到脑中,润湿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有点狗血神马的,蓝后弱弱地虐一虐。 专栏里的网配文《[网配]师兄,我饿了》完结了哦。 本文的话完结后会收费,所以,不要屯着漏了一章没看到。 要下载的也要快下载,收费之前下载只需要一个月石,就是你分享一次到微博就会有月石。 ☆、番外·君心似我心 他伸手握住傅清尘的手,十指相扣,「言儿,我下一次再睡着,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或许,永远……」 「够了。」像是为了逃避而突然打断。 纳兰瑾枢唇边浮起一丝笑,欣慰地摩挲着他的手,「你说的对,此生能与你共度八年安之若素的光阴,确实够了。」 傅清尘偏头,一双红润的眼睛看着他,「不要再说了。」 「言儿,我的日子不多,有些话只能趁现在说。」纳兰瑾枢抚着他的脸,「你只要记着,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早和晚都会来,躲不了避不开。我曾说过,在我有生之年,不准你纳妃,但在我离开后……」 第71页 傅清尘不想再听,脸凑过去意欲吻上他的唇,被他的手掌挡住,温柔道:「有毒。」手掌挡在他的唇上,唇靠近,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这样可以。」 傅清尘移开他的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唇就吻了上去。纳兰瑾枢全身经脉皆是毒素,身子虚弱得很,唇上毒素聚集。 傅清尘稳住他的后脑,唇紧贴着他的唇,碾转反侧,不断汲取他口中的津液。就如多年前,傅清尘的武功远不及纳兰瑾枢,只能任由摆布。 一个长吻过后,纳兰瑾枢唿吸不乱,傅清尘喘着气,一双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正色道:「你决不会死。」 纳兰瑾枢看着他眼里的那一份坚定,深红的唇微微动了动,「你何时,也学会做傻事了?」 傅清尘刚要开口,脸色一变,喉咙涌出一口鲜血,他努力要咽下,唇边还是溢出了一丝。纳兰瑾枢的唾液中有毒,他咽下后等同服毒。 「当初说的殉情,你还真当真了。」纳兰瑾枢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餵进他嘴里。 他体内的毒并非无药可解,若是口服毒药还能用解药清理毒素,但他体内的毒遍布全身经脉,腹下解药后无法到达。即便有解药,也救不了他。 傅清尘隔日下了皇榜,在全国上下搜寻能解百毒的神医,赏金万两,知情上报者赏金千两。 听到傅清尘在全国各地粘贴皇榜,倚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风景的纳兰瑾枢轻嘆一声,「太傻。」 毒药已经深入经脉,神仙下凡也难以救回,纳兰铭城曾聚集多名医术高明者研制解药,最终研制十余年,解药研制出来,却也只是能解外毒,深入经脉的依旧无法清除。 将近黄昏之时,傅清尘乘着帏轿出了宫来了瑾阳候府。 「昨日不是才来过,怎么今日又来?」 傅清尘在他面前止步,「过来接你进宫。」 「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要进宫?」 「你不想?」 「不想。」 「既然你不愿进宫,明日一早我便搬来瑾阳候府。」 纳兰瑾枢微微一愣,深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招是跟谁学的?」 傅清尘看着他,「跟你。」 「这么看来,我以前对你耍赖的功底不浅。」 「岂止不浅。」 「但你心底里是喜欢的。」 傅清尘咋舌,不否定也不肯定,只垂下了头,「要我留下还是你跟我进宫,你选。」 「若两者都不选呢?」 傅清尘抬头道:「那就是默认我留下。」 他也学会了耍赖,纳兰瑾枢颇为头疼,「进宫的事不急,你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接我。」 「那在你进宫之前,我先住在府上。」 「啧,看我教出来的好徒弟。」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所谓的自食其果,莫非就是指这个。」 傅清尘站在离他不远处,看着倚在窗边的他,眉心蹙起,「从你一开始招惹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窗外一抹昏黄的夕阳照进来,在纳兰瑾枢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黄晕。傅清尘站在软榻前面,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房里的空间相对无言。 纳兰瑾枢下了软榻,刚走出一步,身子就要向前倒去,傅清尘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揽住。夕阳下傅清尘头上的紫金冠闪着耀眼的光,相拥的身子环上一层黄晕,影子投射在木质的地板上。 「我进宫之事不可让外人晓得。」声音很轻。 傅清尘不回话,径直将人打横抱起,上了帏轿。 进宫后,把人安置在聚雅宫,只让画屏和归程两人照顾,并无额外增添宫女太监。 近日政务繁多,傅清尘一下早朝,随侍的太监捧着一大叠奏章,跟在他身后三拐两绕到了聚雅宫。 聚雅宫有凉亭鱼池,跟侯府的鱼池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傅清尘就是念在他喜欢餵鱼,才将他安置在聚雅宫的。 画屏见到傅清尘,不等他问话,径直就说侯爷在凉亭。 傅清尘一路走过去,见他手里捧着瓷盅,眼睛却是闭上的,心里一惊,立马上前去探鼻息。这些日每当他睡着,傅清尘就下意识地探他的鼻息,伸手去探时总是心惊胆战,探到气息才安下心来。 纳兰瑾枢倚着红色亭柱,熟睡的容颜几分静谧,唇色深红,脸色苍白,极为鲜明的对比。 傅清尘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上的瓷盅拿开,弯下腰看着他的睡颜,抬起手拨了拨他脸颊边的髮丝。 睡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傅清尘抿唇一笑,凑过去,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下早朝了?」 「嗯。」 纳兰瑾枢抬起手环上他的腰,「来,坐下,陪我。」 穿着龙袍的人在他旁边坐下,任他的双臂环住自己,头倚在他的肩窝,享受着这一份宁静的安逸。 捧着一大叠奏章的随侍太监默默无声地转身走了,这奏章还是等会再呈上来。 「要是困就再睡会。」 纳兰瑾枢抚着怀里的小猫,「若是醒不来怎么办?」 「不会!」语气侷促,顿了顿,放缓了语速,「我会叫你。」 「但我现在不想睡。」 他全身经脉为毒素所侵,不仅武功全无,就连力气也使不上,身子骨柔软,一天到晚都昏昏欲睡。 第72页 傅清尘每每来到聚雅宫,几乎都是在他睡着的状态,心惊胆战地去探他的鼻息,探到了才会松一口气。 坐在一旁看着奏摺等他醒来,跟他搭几句话。 发下去的皇榜杳无音信,即便有万两黄金的利诱,也无人回应。这世上的神医大多都是江湖骗子,谁又敢为了拿到万两黄金犯欺君之罪。 悬挂在城门楼下的皇榜经歷半个月的风吹雨打,逐渐失去鲜艷的色彩,路过的百姓站在皇榜前闲聊几句,又各自散去。 傅清尘早早派出了几千人四处打听,纵使有被称为神医的大夫被带回宫中,探过纳兰瑾枢脉象后,也只能摇头嘆气,「侯爷体内的毒深入经脉骨髓,草民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傅清尘眼神冷厉地看向他,「既然医术浅薄,还自称什么神医!」 民间大夫被这么一喝,身子一抖,垂头不语。 纳兰瑾枢看向他,「言儿。」 傅清尘收回冷厉的目光,转而看了看有气无力的纳兰瑾枢,心里一涩,对一旁垂着头的大夫道:「下去。」 民间大夫像是捡了一条命似的匆匆下了去。 傅清尘心里窝了一股火,好不容易有了神医的消息,没想到竟是空欢喜一场。 纳兰瑾枢缓缓道:「生死有命,强求不来的。」偏头看向窗外,过了片刻,他道:「再说,这一生,到这里已经然足够,再无遗憾。」 他一早知道自己体内的毒会在这时候发作,早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生死已然没有了恐惧。 傅清尘静静立着,面上露出苦涩的笑,「那你就愿意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纳兰瑾枢回头看他,「我会在你心里,你不赶我出去,我就一直在。」 傅清尘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抽痛,说得好听是住在心里,实则是相思成灾。 房里一片寂静,谁也没再开口。 一个不轻易爱人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比谁都执着。一个习惯孤独的人,一旦有了心灵寄託,就会死死抓住不放。曾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一旦在乎了,就会害怕失去。 又几日后,名剑山庄庄主王剑灵命人送了一封信函到宫里。 毒王阙灵曾研制出上千种毒药,七日散则是他一手研制的。阙灵消失在江湖上已有几十年,但听闻他曾收过一名弟子继承衣钵。阙灵消失后,他的弟子也不知去处。 王剑灵有幸与毒王阙灵的真传弟子有过一面之缘,得知傅清尘四处搜寻能解百毒的神医后,便派了人去打听毒王弟子的下落。 打听到后,立即修书一封呈上皇宫。 傅清尘看到信函,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当即派了人前去将人请到宫中。 正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纳兰瑾枢,疾步走到聚雅宫,想都不多想就往凉亭里去。那人又倚在柱子上睡着,长睫垂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傅清尘习惯性地探他鼻息,确认还有气息,松了一口气后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随侍的太监很快搬来了一大叠奏章,动作上十分小心,生怕扰了倚在亭柱睡着的人。 傅清尘每批完一本奏章,就偏一次头,看他醒来没有。直到一叠奏章批完,那人还是没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番外君(*^__^*) 嘻嘻…… 其实,番外狗血是狗血了点,但是是为了让小猫表现表现,因为之前十万字他对侯爷太冷,而这几章正好可以弥补一下之前的。 ☆、番外·花开一世 傅清尘不放心,再去探他的鼻息。 到了夕阳西下,傅清尘看完了一卷书,纳兰瑾枢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他迟疑了半响,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身子,轻声唤他,「凤钰。」 睡着的人还是未能醒过来。傅清尘察觉不妙,抱起他对凉亭外候着的太监道:「宣太医!」 画屏挡住了太监的路,「不必,侯爷只是睡着了。」 傅清尘脸色发白,双臂不断将怀里的人收紧,画屏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只是睡着了。 「侯爷全身经脉布满毒素,熟睡的时候能减轻毒素侵蚀,如此……」画屏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抿了抿唇,「如此,他也能活得更长些。」 傅清尘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凉亭,「既然如此,就莫要吵醒他。」说这话时,他脸色苍白,眼睛里暗淡无光,声音低沉沙哑。 连续半个月,纳兰瑾枢没再睁开过眼睛。傅清尘将他安放在榻上,每日与他同榻而眠。一早起来更衣洗漱后便亲手服侍他,擦洗身子,梳理头髮,他爱干净,傅清尘一直都记着。 毒王阙灵的真传弟子名叫缚心,人称毒圣。多年前他隐居山林,一心研制毒药,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 此人独居多年,性情古怪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傅清尘派去的人无法同他交流,即便搬出当今圣上的名头,他也无动于衷。 一干人等在深山之中跟他纠缠了两天,他就是不肯答应。 最后,他半眯半眛着眼,慵懒道:「若要我出山,就让皇帝亲自来。」 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傅清尘一脸泰然,并未当即做决定。第二日一早,他却领着几名侍卫,策马出了京城。 经过一番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十日之后抵达毒圣缚心所隐居的山林。 上了年纪的毒圣心高气傲,见了当今皇上也视而不见,坐在藤椅上,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第73页 倒是傅清尘先行礼,「晚辈聂卿言见过前辈。」 缚心慵懒地睁开眼睛,睨着面前的人,「你就是皇帝?」 「正是。」 缚心笑了笑,「长得倒还可以,就是不晓得这副壳子里有多少真材实料。」 身后的贴身侍卫大喝一声,「大胆!」 傅清尘沉住气,对身后的人道:「退下。」 躺在藤椅上的人放下茶盏,道:「到了我这,就是我最大,要想平平安安出去,就得要守我的规矩。」 「晚辈失礼,还请前辈莫要计较。」 「哼。」缚心不屑一哼,「你对我低声下气无非是有事求我,你心里几分真心,我还看不出来?」 傅清尘脸色一僵,沉吟半响道:「晚辈确实想求前辈救一个人,还望前辈随我回京一趟。」 「老夫研制毒药几十年,害人倒是无数,从来不曾救过人,你要我救人,就等于破了我的规矩。」 傅清尘硬着头皮道:「还望前辈破例一次。」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良久不开声。傅清尘提醒一句,「前辈。」 缚心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要我破例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个规矩,只看你愿不愿意。」 傅清尘抱了抱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前辈请说。」 「在我面前跪下,磕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傅清尘怔愣半响,缚心幽幽道:「若是做不到,沿着原路返回便是,老夫就不送了。」 傅清尘垂着头,紧握的拳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记。身后的贴身侍卫上前道:「皇上,你乃万金之躯,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傅清尘低声喝道:「退下。」 贴身侍卫当即下跪,「皇上,要跪也是微臣来跪,微臣愿代皇上!」 「老夫可是说好了,找人顶替的无效。」 傅清尘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起来。」 贴身侍卫从地上起来,迫切道:「皇上,他无十足十的把握救侯爷,若是……」 「咳咳。」缚心捂着嘴干咳几声,「这位说的极对,老夫也不是神仙,害人还有十足十的把握,救人恐怕就只有一成的把握。」 这世上毒王阙灵能解百毒,如今只有眼前的这位能得他真传。 傅清尘正色道:「待我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头,还请前辈兑现承诺。」 「那是当然,老夫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兑现。」 「皇上!」 傅清尘从贴身侍卫面前走过,道:「这是私事,与身份无关。」 说罢,他解开绣有龙纹的外袍随手一扔,穿着白色中单在缚心面前跪下。随行的几名侍卫脸色变成蜡黄,个个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但碍于阻止不了只得转身背对着他,不敢直视。 傅清尘目光坚定,俯身低头的动作连贯而快速,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一刻停歇。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他马不停滴地足足磕了两个多时辰。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早已经睡着。 两个多时辰后,傅清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满头大汗,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毫无聚焦,忘了去数到底是第几个,只知道俯身低头俯身低头。 贴身侍卫赶忙上前拉住他,心疼道:「皇上,已经够了。」 藤椅上的人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道:「磕完了?」 傅清尘精疲力尽,已然接近虚脱,他眼神溃散地看着他,嗓音低沉,「是,正好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还请前辈兑现诺言。」 缚心伸着懒腰再打一个呵欠,从藤椅上起来,捶了捶老腰,「躺了大半天,腰酸得很。」 正要往屋里走,侍卫用剑拦住,「别忘了你的诺言。」 「老夫进去收拾收拾用得上的东西,要不然,如何救人?」 傅清尘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笑,就像是一个在黑暗里绕了一圈的人,重见了光明。 又过十日,回到京城。 缚心看过纳兰瑾枢后,当即便诊断出他是因为练九曲神功服用了一种能打通全身经脉的丹药而中的毒。 「此毒并非不能解,只是解毒过程要长些,少则几年,多则十几甚至几十年。」 傅清尘站在原地不动,道:「只要能救,等多少年都行。」 「那好,这些日老夫要准备准备,你看住他,万不能让他醒过来,否则极有可能丧命。」 傅清尘拱了拱手,「有劳前辈。」 解毒工序倒是不复杂,用银针将他全身经脉封住,调好一桶解毒药汁,将人浸泡在药汁里。这药汁能慢慢渗入经脉解毒,但过程十分缓慢。药汁冬天四天一换,夏日两天一换,否则就会变质失效。 换药汁一事,皆是傅清尘亲自动手。 政务再忙,他也风雨不动地每日往聚雅宫跑。房里摆了许多花,都是紫色的。纳兰瑾枢喜欢紫色的鸢尾花,现下过了鸢尾的花季,只得用别的紫色花朵代替。 御花园里的花一年四季常开,但几乎鲜有见到紫色的花,只因为紫色的花还是花骨朵时就被采走了。 傅清尘来到聚雅宫,清闲时为他梳理头髮,政务繁忙时便在一旁的案上批奏章。 转眼半年,浴桶里的人不曾睁开过眼睛,御花园的鸢尾花倒是开得鲜艷。摘来的鸢尾花不到一天就会枯萎。 第74页 看着花瓣下垂的紫色鸢尾花,傅清尘心念一转,带着花锄竹篮亲手将御花园的鸢尾花移植到聚雅宫。 聚雅宫的每片土地都种上了鸢尾花,但移植过来后,不过几日,泰半枯萎,只有少部分能存活下来。后来请教了宫里头的花匠,才领悟到了培植鸢尾的诀窍。 于是又重新从别处引进了鸢尾花苗,一株一株亲自种下,种满了整个聚雅宫。亲自浇水施肥,孜孜不倦。 第二年,纳兰瑾枢依旧没醒,聚雅宫里的鸢尾花开了几朵,在万绿丛中格外显眼。傅清尘再没捨得摘鸢尾花,只让他自然而然地开着。 傅清尘站在木桶前,弯下腰抚他的脸,描慕他的眉,最后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 这个世上,有人爱得深刻,有人爱得肤浅,有人会在时间的沖洗下越发淡忘,有人会在岁月的长河中越发深陷。 所谓的爱一开始从来都是轰轰烈烈,但本质却只是简简单单的陪伴。 春去冬来,一场大雪将院子里的鸢尾花压了个严严实实。他在冰天雪地里拿起铲子簸箕,将院子里的积雪一点一点地剷除。 对于聚雅宫里的大小事,他再忙也要亲力亲为,从不让宫女太监代劳。 化了一场大雪,春天如期而至,带着和煦的阳光和温暖的春风。 鸢尾花长出了嫩苗,在春风下摇曳生姿。 这是纳兰瑾枢昏睡后的第四个年头。 有一种等待,没有期限,但依旧会等,只因为放不下。 这一年,鸢尾花开得很美,紫色的花婀娜多姿,开满了整个聚雅宫。 夕阳西下时,傅清尘提着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要给满院子的花浇水。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他袖子往上提起,白色的衣裳还沾了许多水迹的形象,又像是一个孩子。 提着水刚下了长廊,就被前面不远的一个紫色身影震慑住,心脏已经许久没有试过跳得这样快,快得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个颀长的身影就立在一簇开得正艷的鸢尾花前,比起三年多前,他瘦了。 夕阳映射下的画面太美,美得惊心动魄。傅清尘提着一桶水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只怔怔地看着,或许他心里是怕这一切是幻境,走近了就看不到。 背对着的男子缓缓转身,眉眼间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他说:「这花,开得真好看,你种的?」 傅清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他突然开口,有些无措,许久才找回清醒,点头回了句,「嗯。」 站在花簇前的人低头看了看花,再抬头问:「这一次,我睡了多久?」 傅清尘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光,「不久……就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此全部完结